《任务失败后我死遁了》   作者:季放   文案:   【正文已完结,修文+番外更新中】   1.   度念穿进了一本烂尾小说,任务是拯救被作者写崩了的反派。   反派傅枭冷血多疑,残忍嗜血,前期一直跟男主斗得不分上下,结局却突然智商下线,被朋友背叛,死于非命。   为了拯救傅枭,度念处心积虑成为了傅枭的金丝雀,天天给他吹枕边风,试图让他认清身边人的真面目。   直到结局到来那日,本该死于非命的傅枭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   他欣喜地想走上前,却被人拦住了脚步。   傅枭把内鬼护在身后,眼神冰冷地俯视着他,笑容阴冷。   “手举起来。”   “怎么,看到我还活着,很失望?”   2.   任务失败后,度念咬开傅枭绑住他的绳索,当着他的面从天台上一跃而下。   系统给了度念第二次机会。   他又回到结局前两年。   这次的任务难度减轻,他要拯救的是被女主当成工具人的男二。   看着面前笑容纯良无害的男二。   度念:……早给我安排这个任务不香吗?   3.   听说傅家家主傅枭突然疯了般地满世界找一个人。   找到后还给那人伏低做小,只求把人留在身边。   众人震惊之余议论纷纷,都说那人就是傅家未来的另一位主人。   度念:谢邀,人刚复活,上辈子就是在他手上没的^^   事业心超强的大美人受x阴郁多疑占有欲强攻   【阅读指南】   1.双重生,不换攻,1v1he   2.本文含追妻火葬场、修罗场和大量狗血   3.不欢迎盗版读者的任何评论,会直接删除   4.跟所有正版小天使贴贴!!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重生 系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度念,傅枭 ┃ 配角: ┃ 其它:追妻火葬场   一句话简介:给火葬场添把柴   立意:靠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 第1章   也没有几天了   头顶的白炽灯明晃晃照下来,鼻间充斥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度念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手腕,垂眼看着医生在缝了针的地方包上纱布。   一道蜿蜒的缝针疤痕从掌心延伸到手腕上方,在细腻肌肤的衬托下,显得有些狰狞可怖。   “行了。”固定好纱布后,伍舟收回手,“伤口注意不要碰水,按时换药,小心感染。”   “谢谢。”度念用手指碰了碰纱布,麻醉药效还没过,按下去也没有什么感觉。   伍舟把桌面上的纱布和剪刀收起来,关上抽屉,看向度念的眼神有些复杂:“你这伤到底是怎么弄的?”   虽然度念告诉他这是切菜的时候割到的,可他不是傻子。这样深的伤口,除非是把手当成菜切了,不然不可能割成这样。   度念收回按在纱布上的手,抬头朝他眨了下眼睛:“真的是切菜的时候弄的。”   伍舟知道他不愿意说,只好不再问下去。   他看了眼墙上的钟,现在已经到了他下班的时间,便锁好抽屉站起身,边脱下身上的白大褂边问:“一起去吃饭吗?你那个……”   他原本想用「对象」这个词,可突然想起度念以前跟他澄清过那不是他对象,而是……   “金主。”度念帮他接上他难以启齿的两个字。   “嗯,他过来接你吗?”伍舟把那个称呼含糊过去。   度念把袖子放下,又往下扯了扯,还是只能遮住手腕部分的纱布。   “不来。”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但伍舟还是顿了一下,才接着说:“走吧,我请客。”   两人一起走出医院,路上遇见了几个小护士,她们看到度念都红了脸,小声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度念来医院找过几次伍舟,跟护士们也算面熟,微笑着朝她们点了点头。   两人一路无言走到马路上。   伍舟手揣在外套口袋里,转头朝表情淡然的度念看了好几眼,终于没忍住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断了?”   他难得没有绕弯子,而是直接问出了口。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度念手上的伤跟他那个「金主」有关。   其实他只见过度念的对象一次,这样猜测或许有些不礼貌,但那一次见面实在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   伍舟还记得那次见到那个男人,也是在医院里。   那段时间度念说想跟他学点基础的医疗知识,所以每天等他下班后,都会来办公室找他,结束后再一起去吃晚饭。   教了还没几天,一个男人就找上了门。   那个男人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时,室内的温度似乎都骤降了几度,他被男人不带一点温度的视线扫过,后背很快就被冷汗打湿了一片。   因为太过紧张,他也不记得那时男人跟度念说了什么,只记得度念很快被男人带走了。   第二天度念就打电话跟他道了歉,只是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度念都没有再联系他。   即使伍舟不认识那个男人,也能从男人身上的气质看出他的身份不简单。待在这样的人身边,不可能有人敢对度念下手,所以他猜测度念手上那个伤口,多半跟那个男人有关。   就算跟那个男人无关,他也不希望看度念一直在那个男人身上耗下去。像度念这样好的条件,正正经经找个人谈恋爱多好。   听到伍舟的问题,度念一时没有回答,只是望着马路对面的红绿灯倒计时。   等信号灯变成绿色,才扯了扯唇角,像是在笑:“快了。”   伍舟皱了下眉,下意识觉得度念是在应付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度念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简单的对话之后,度念挂断电话,看向伍舟:“他助理叫我过去一趟。”   伍舟早就习惯度念被那个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当即挥了挥手,作出嫌弃的样子:“行了,去吧去吧。”   他知道度念向来把那个人放在首位,不可能拒绝那个人的要求。   虽然表面上嫌弃,但伍舟还是陪着度念在路边等接他的车子过来,边等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说话间,一辆车子在两人前面停下。   度念跟伍舟告别,拉开车门上了车。   车子里面空间很大,他一眼看到后座上放的一套礼服,还有配套的领结和袖扣。   副驾驶座上的人回过头,语气谨慎:“度先生,傅总让您等会跟他去参加一个晚宴,时间紧迫,麻烦您在车上换好衣服。”   说完,就把车上的隔板升了起来。   度念对这样的事习以为常,他动作熟练地解开扣子,脱下身上的衣服,露出骨肉匀停的身材,皮肤白玉似的晃眼。   车子上的暖气不算足,裸露的皮肤刚接触到空气,就打了个寒颤。他加快动作,换上了那套礼服。   礼服十分适合他,只是手上包扎的纱布有点突兀,跟礼服一点也不搭。   麻醉的药效已经过去,伤口又痛又痒,他伸手在纱布上按了按,痛感让他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车子停在公司门口,度念透过车窗,看到了傅枭坐的那辆车停在前面。   他低头盯着手上的纱布看了会,直到后座的车门被人拉开,他才收回视线,下车朝傅枭的车走去。   见他过来,站在外面的叶助理赶紧帮忙拉开车门。   度念坐进去,看到傅枭也换了一身礼服,周身的气质看起来贵气又高不可攀。   傅枭仿佛没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他两条长腿微微敞开,腿上放了一台电脑,手在键盘上敲着,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度念也识相地没出声打扰,他轻手轻脚地把车上准备的小毯子拿出来,盖在腿上。   因为傅枭怕热,车子里的暖气开得并不高。而度念跟他恰恰相反,天生畏寒,所以车子里一直备有小毯子。   车子开上了高速,傅枭才终于放下电脑,把视线落在度念身上。   他把度念上下扫了一遍,像是在审视一件东西。   度念悄悄扯了扯袖子,想遮住什么,但显然没有什么用。   没有温度的声音响起:“手怎么了?”   “割到了。”度念知道遮不住,只好卷起袖子,给他看手上的纱布。   男人沉默了一瞬。   度念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已经预料到等会要发生什么。   果然,那道声音更冷了几分:“你知道我不喜欢在你身上看到这些。”   度念当然知道傅枭的这个臭毛病。   傅枭不喜欢在他身上看到任何瑕疵,除了他自己留下的。   以前刚被傅枭带回来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傅枭的这个毛病。直到有一次他没带手机出门,又被人刮了车,图方便就让那人把电话号码写在了他手上。   回去傅枭看到他手上的笔迹,脸色瞬间就黑了,抓着他到洗手间搓干净了还不够,又按着他在花洒下冲了许久。   当天晚上,他被弄得很惨,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   傅枭说不定是把他当成了一件收藏品,所以才不容许他身上有任何破坏美感的痕迹。   虽然这伤口不是他故意弄出来的,但度念还是立刻服了软:“我知道,下次不会了。”   他垂下长睫,遮住眼里闪过的情绪。   管得真宽。   等以后离开傅枭了,他就把「傅枭王八蛋」几个字纹身上,再拍套写真送给傅枭。   这个想法让度念解了点气,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他才不会把傅枭的名字纹在身上。   车子下高速后,停在了路边。   “下车。”   丢下这两个字后,傅枭没有再看他,冷声吩咐坐在前面的叶助理,“告诉林瑟在门口等我。”   林瑟是最近当红的一个流量明星,她之前邀请过傅枭一起参加晚宴,但被叶助理代为拒绝了。   现在度念不能让傅枭满意,傅枭身边的位置自然就空了出来,只能留给别人。   叶助理犹豫地看了一眼度念,还是掏出手机联系了林瑟。   度念把盖在腿上的毯子叠好放回原位,自觉地下了车。   刚关上车门,面前的车就呼啸而去,扬起一地的尘土。   度念站在路边,看着车子远去。   等车子没了影,他拢了拢身上轻薄的礼服,打了个寒颤,脚步匆匆沿着马路往前走。   寒风侵肌,他埋头走了没多久,就走到了一条酒吧街。   现在才刚天黑,酒吧街上的人并不多,度念打算穿过酒吧街,去对面的公交站台坐车回去。   他对这条酒吧街还算熟悉,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就是在这里的酒吧遇到傅枭,然后被带回去的。   当然,他跟傅枭的初遇并不是偶然。是他知道傅枭会出现在这里,故意在这里的酒吧找了份工作,这才遇到了傅枭。   这个看似真实的世界,其实是一本小说里的世界,还是一本烂尾的小说。   这本小说是一篇包含恋爱元素的男频文,前期男主跟反派斗得不分上下,不时跟女主谈个恋爱,剧情精彩刺激,吸引了很多读者。然而当小说的人气到达顶峰时,后期的剧情却一路血崩。   跟男主棋逢对手的反派突然智商下线,被身边的人背叛,死于非命。而出场没多久,看起来大有来头的男二也毫无征兆地自杀。男主事业上和感情上的竞争对手都下线后,小说就结局了。   度念是在病房里看护住院的弟弟时看到这本小说的。   那天度思的病情不稳,他在病房守了一个通宵,第二天去买早餐时还有些恍惚,刚走上马路,就被闯红灯的车撞上。醒来时,就到了这个世界,脑中还多了个系统。   系统告诉他,他的任务是拯救被作者写崩了的反派傅枭,如果任务成功,度思的病情就能痊愈。只是因为他在原世界已经死亡,所以即使完成了任务,也仍然要留在这个世界。   度念只问了系统怎样才算拯救成功,就接下了任务。   粗略一算,这已经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年,再过几个星期,就是结局到来的日子了。   离自由的日子越来越近,度念这几天的心情也前所未有的好,连傅枭半路把他丢下车也懒得计较。   反正他待在傅枭身边的日子,也没有几天了。   作者有话说:   开文啦!   这次是放飞自我的追妻火葬场,篇幅应该不会太长;   【阅读指南】   1、双重生,不换攻,攻受两世都只有彼此;   2、古早狗血口味;   3、攻前期很狗,跟文案上一样狗;   4、受刚穿书的时候对攻动过心,现在只剩杀心(bu;   5、受跟男二可能会有暧昧举动;   6、小说内容不要代入现实,角色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 第2章   服软的话度念说过无数次   夜色渐深。   度念形影单只走在街上,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偏偏他目不斜视地赶路,眉眼间的气质清冷肃杀,一时也没人敢上来搭讪。   街上的景色跟三年前并无太大区别,就连在路边喝得烂醉的流浪汉都是熟悉的面孔,让度念有种回到三年前的错觉。   但在傅枭身边的记忆太过深刻,又让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已经是他在傅枭身边的第三年了。   其实按照书中的剧情,身为反派的傅枭应该在一个月前就死了。   在书里,内鬼把情报出卖给了傅家家族里的其他人,傅枭因此被要挟。家族里拿到情报的人假意自己的目的是金钱,以匿名的身份向傅枭索要了一大笔钱。   而傅枭在去约定地点的路上被设计,最后车毁人亡。   傅枭在书中其实并不算弱,甚至在前期风头还压过男主,只是被作者安排的剧情强行降智,又对身边的人太过信任,才会如此突兀地下线。   所以提前知道剧情的度念,没费太大功夫就避开了这个剧情点。   他在内鬼出卖情报之前,就在暗中加以阻拦,用假情报骗过了内鬼,成功避开了书中导致傅枭下线的剧情点。   虽然内鬼没有发现是他在暗中阻拦,但并不代表家族中跟内鬼勾结的人不知道。因此在那件事后,他们就把度念视作眼中钉,恨不得早日除掉。   度念已经跟他们派来的人打过几次照面,一开始他还能应付得来,可后面他们派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也难免吃点亏。   他手上的伤口,就是拜那些人所赐。   度念不是没想过向傅枭寻求帮助,只是考虑到傅枭生性多疑,肯定会怀疑他消息的来源。他不想在任务结束前惹来没必要的麻烦,也就没有跟傅枭提起这件事。   按理说,在避开了那个剧情点后,度念应该就算完成了拯救反派的任务,可当他提交任务时,系统却驳回了他的申请。   “在结局真正到来的那一天之前,谁也无法保证不会有意外发生。”   这是系统的原话。   于是度念只能继续待在傅枭身边,等着结局到来的那天。   就像是完成了一张明知道会拿满分的考卷,却不得不等到考试时间结束才能提交,还好等待的过程还算闲适,只是要继续忍受某人的折腾而已。   不过这样的日子也快结束了。   度念缓缓吐出一口气,想到结局的日子快要到来,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快要走出酒吧街的时候,他听到有人在身后喊他的名字。   他回过头,看到一小群人站在一间酒吧的门口,正在伸长着脖子往他的方向看。   见他转过头,站在最前面的人立刻热情地挥了挥手:“度念,真的是你啊!”   没等度念回话,那群人已经走了过来。   度念站在原地没动,视线在这些人身上扫了一圈,眼里没有明显的情绪。   这帮人是他在酒吧打工的时候认识的。   那时候他还没勾搭上傅枭,这些人仗着自己身世好,每次都要老板把他喊出来陪酒。老板为人老实,帮他拒绝了几次后,也有些为难起来。   度念不想因为这个丢了工作,影响接近傅枭的计划,所以让老板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去陪了一次酒。   没想到这群人说的陪酒完全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们虽然都是些纨绔子弟,可却意外的守规距,只给他倒酒,其他的什么也没做。连续几个星期下来,老板也默认了他们的做法,只要他们来了店里,度念就放下手上的工作去跟他们喝酒。拿到的小费,他全部都给了老板。   直到后来度念跟了傅枭,也偶尔会跟他们出来喝几杯,但大部分时候,度念还是喜欢一个人待着。   “一起进来喝一杯吗?”有人招呼他。   度念只是稍微想了一下,就点头答应了。   他也许久没出来放松下了,正好今晚傅枭不在家,晚点回去也没事。   “走吧。”度念越过他们,走进他们身后的酒吧。   酒吧里五光十色的灯光晃眼,劲爆的音乐声冲击着耳膜,舞池里的男女疯狂扭动着身体。   度念身上穿着还没换下的礼服,步子不紧不慢,优雅得像是来参加一场舞会,跟酒吧的氛围格格不入。   可没人用怪异的眼神看他。注意到他的人都看直了眼,被他牢牢吸引住视线,以至于忽略了他身上不合适的着装。   度念跟着服务生走进包厢,在角落的位置坐下,半边身子隐在阴影里。   跟在后面的一群人走进来,就看到度念姿势闲散地靠在沙发上。他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锁骨的线条流畅完美,袖子也挽到了小臂上,露出瓷白的手腕。   旋转灯光扫过时,还能看见他礼服下的窄瘦腰身,和随意曲起的两条长腿。   即使他们已经跟度念认识了几年,看到这一幕,还是不自觉感到惊艳。   几年前,他们在酒吧要求度念来陪酒,也是因为被这副皮囊蛊惑。   在见到度念的第一眼,他们之中就有许多人动了心思。为了认识度念,他们砸钱让老板把度念喊出来陪酒,可等度念真正在他们桌坐下,却没有一个人敢下手,最后只是干巴巴给度念倒酒。   后来度念跟了傅枭,就更没有人再敢对度念动心思。   包厢里安静了一瞬,还是走在前面的常英楠最先反应过来,走上前帮度念倒酒。   清澈的酒液缓缓倒进玻璃杯里,直到快要溢出来,倾斜的瓶口才离开杯沿。   他们看出度念今天不想说话,都自觉地没上去搭话,等酒喝了几轮,包厢里的气氛才热烈起来。   度念虽然坐在角落,却没有人能忽视他的存在,每次他刚把杯子里的酒喝完,就有人热切地上来给他倒酒。   可度念今天没什么兴致,又喝了两杯就搁下酒杯,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钱压在杯子下,站起身出去了。   包厢里的气氛仍旧热烈,仿佛没人发现他离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包厢才骤然安静下来。   有人喝上了头,没忍住把心里的疑问问出了口:“度念今天怎么穿这一身来了?”   “这还用问,”常英楠仍然盯着门口的方向,“肯定是去参加晚宴才会穿这一身。”   现在这个点,不管什么晚宴应该都才刚开始,因此度念穿着礼服出现在酒吧街的原因可想而知。   应该是还没到晚宴现场,就在半路被赶下来了。   而他们都清楚,会把度念赶下车的,除了傅枭以外,别无他人。   得出这个结论后,却没有一个人生出嘲笑的心思。   包厢又陷入沉默。   离开空气混浊的酒吧,被外面的寒风一吹,度念顿时清醒了不少。   他沿着刚才的路继续往前走,脚步比没喝酒的人还要稳健。   在穿书前,他就经常跟武馆的朋友聚会喝酒,刚才那点酒还不至于影响到他。   经过一间酒吧时,度念匆匆的脚步稍顿。   这间酒吧跟街上的热闹格格不入,大门紧闭,上面还贴了封条。他走近几步,垂眸去看大门上贴的布告。   看完了上面的字,他才直起身,眼中略有思索。   这间酒吧正是他刚穿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打工的酒吧,也是他遇到傅枭的地方。   看布告上的说明,老板因为要回老家跟妻子一起开面馆,所以决定转让这间酒吧。   度念穿到这个世界后,除了一开始在酒吧工作过一段时间,之后就一直待在傅枭身边,没有任何其他的工作经验。   考虑到完成任务后他就要离开傅枭,没有工作经验的话,重新找工作也许会有些困难,所以他必须在那之前先找好生路,免得离开傅枭后陷入尴尬的境地。   接手这间酒吧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在这里工作过一段时间,知道这条街常年都很热闹,而这间酒吧在街上的位置也算显眼,所以生意一直都很不错。   唯一不好的就是这地方离傅枭太近了。   不过也没多大影响,等他到时候赚够了钱,再去其他地方开几间分店,照样可以离这里远远的。   度念把布告上的电话记了下来。   回到家的时候,别墅客厅里的灯光大亮着。   沙发上坐了一个身形纤细的男生,他怀里抱着帆布书包,听到动静后,转头直勾勾地看过来。   “度念哥。”男生主动跟他打了声招呼。   度念短暂的跟他对视了几秒,眸色转冷:“你怎么在这?”   面前的男生叫萧如年,是管家的儿子,也就是书中的内鬼。   萧如年跟傅枭已经认识十年有余,他比傅枭小两岁,读书的时候就被傅家安排进傅枭的学校里,跟傅枭一起读了几年书,两人的关系还算亲近。   在书中,萧如年表面上纯真,实际上暗地里早与傅家家族里的其他人勾结。   虽然收了那些人的好处,答应帮他们做事,可因为萧如年对傅枭的感情是真,所以从来没有动过对傅枭下手的心思。但在烂尾的剧情中,他最后还是被人利用,间接害死了傅枭。   虽然那个剧情点已经被度念避开,可现在离结局的时间越来越近,萧如年出现在这里,仍然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萧如年今年还在读大学,一张脸显得有些嫩,他抱着怀里的书包站起来,局促地捏了捏衣角:“度念哥,我是来给我爸送东西的,很快就走。”   “送什么东西?”   度念几步走上前,垂眼在他身上扫了一圈,又把目光转回到萧如年脸上。   他身形高挑,比萧如年要高出半个头,面无表情时显得十分有压迫感,萧如年没忍住往后退了一步。   “度念。”   两人身后传来冰冷的声音。   度念回头,看到傅枭站在楼梯上,削薄的唇紧抿,唇角下压,周身散发着寒气。   他怔了一下。这个时间傅枭不是应该还在晚宴上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没等他想明白,傅枭已经走了过来。   这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被傅枭撞见他针对萧如年,度念张了张嘴,又觉得没必要解释,干脆什么也没说。   他以为傅枭过来是想护着萧如年,却听到那道没有温度的声音问:   “又去喝酒了?”   度念顿了一下,点头。   傅枭眯了眯眼睛,黑眸像一片寒潭。   “我把你从那种地方带出来,你却整天想着回去。”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萧如年突然出声:“傅哥,今天这么冷,还是别赶度念哥出去了吧。”   度念撩起眼皮往萧如年的方向看了一眼。   傅枭没有接萧如年的话,也没有否认,不知道是不是在等他服软认错。   这三年来,服软的话度念说过无数次,他知道怎样的姿态可以讨好傅枭,也知道那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可他今天就是不太想说。   连做样子都懒得做。   “砰——”   沉闷的关门声响起。   呼啸的寒风被门隔绝在外,室内一片死寂。   度念头也没回地走了出去,还顺手帮他们带上了门。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我错了。”   度念虽然走得潇洒,可他其实并没有地方可以去。   在铁门外犹豫了一会,他转身朝马路边走去,打算找个便宜的旅馆凑合一晚。   找了许多家旅馆,才终于找到一家不用看证件的旅馆,等他在前台办理好手续,走进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度念草草洗了个澡,披上浴袍,把礼服叠好放在床头,然后在狭小的床上躺下。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刚才从家里出来时,傅枭那个阴鸷的眼神,像是下一秒就要冲上来撕咬的野兽。   他以前不是没被傅枭赶出来过,只是以前他都会在庭院的台阶上坐一夜,第二天再去哄傅枭消气。   可今天实在是太冷,要是在庭院坐一夜,明天傅枭就可以给他收尸了。   说不定如果他真的冻死在庭院,傅枭还会多看他一眼,然后嫌恶地吩咐佣人把他抬出去。   度念边胡思乱想,边把单薄的被子盖在身上。   旅馆的被子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一点寒气也挡不住,即使盖上了被子,度念仍是浑身发冷,手脚冰凉。他强迫自己闭上眼,只想快点进入梦乡。   睡着了就不冷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意识才渐渐模糊,缩在被子里睡了过去。   第二天,度念准时被生物钟唤醒。   他下楼退了房,匆匆打车赶回了家。   傅枭昨晚在晚宴上肯定不可避免要喝酒,每次他喝了酒,第二天都会头疼,必须要度念跟着去公司照顾。   之前有次他没看出傅枭喝了酒,次日也没跟去公司,上午就被叶助理的电话疯狂轰炸,让他立刻赶去公司。他赶过去才知道傅枭喝完酒的次日不但会头疼,脾气也极难伺候,短短几个钟就让公司的人苦不堪言。   度念在办公室里安抚了傅枭出来,听着叶助理和其他人的感谢,倒觉得是他们夸张了。   傅枭喝完酒后的脾气明明跟平时一样。   一样的难伺候。   度念从来不认为他能够安抚傅枭,是因为他对傅枭有多特别。   只不过是他比别人更多点耐心罢了。   毕竟他有任务在身,不管傅枭怎么折腾都不会有怨言,必要的时候还要被折腾到床上去。   “到了。”司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度念付钱下车,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是早上七点。   这个时间,傅枭肯定已经起床了。他要尽快回去洗漱换身衣服,不然赶不上跟傅枭一起去公司的话,他还得多花一次打车的钱。   度念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穿过庭院,推门进去。   刚走进去,就看到傅枭坐在餐厅里用早餐。他脸色跟昨晚一样说不上好看,周身散发着冷气,一旁的佣人大气也不敢出。   餐桌旁还坐了一个人,是昨晚不知为何没有回去的萧如年。   度念看过去的时候,跟傅枭对上了视线,但只是很短暂的一瞬间,很快,傅枭就漠然地移开了视线。   等度念上楼换好衣服下楼,餐厅里已经没有人了。   门外传来车子发动的声音,度念推开门,看到傅枭已经坐进车的后座,重重关上了车门。   萧如年弯腰对着车窗里不知说了什么,眼睛轻轻弯了弯,拉开车后座另一边的车门坐了上去,又把书包放到了副驾驶座。   这回车子里再也容不下第四个人。   度念轻轻挑了下眉。   看来是不需要他跟去公司了。   如果是萧如年去照顾的话,应该比他更好使吧,叶助理也不用头疼了。   车门关上后,司机却迟迟没等到傅枭的吩咐。   按理说现在应该是送傅枭去公司,可现在车里多坐了一个人,他也不知道是该先送萧如年回去,还是先送傅枭去公司。   傅枭没开口,司机也不敢贸然询问,只能继续坐在车里干等。   萧如年侧头看了一眼,看到傅枭薄唇紧抿,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前面的后视镜,正在透过后视镜看站车子后面的度念。   他原本想喊一声傅枭,看到他的眼神后,不知为何没敢喊出口,又缩回了座位里。   度念在看到萧如年上车后,就准备回房子里好好吃顿早餐,再回床上补一觉。   昨晚睡在旅馆那张又挤又冷的小床上,半夜醒了好几次不说,醒来后还浑身酸痛,简直是受罪。   刚转身,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度念接起电话,是昨天转让酒吧的老板打来的。   昨晚在睡觉前,度念翻出存在手机里的号码,发了条信息给酒吧老板,说了他想接手酒吧的事。   没想到老板还记得他,一大早看到信息后就回了电话过来。   因为两人也算是老熟人,简单寒暄了几句后,老板就直接让度念约个时间出来聊。   度念沉吟了一会,跟老板把时间约在了今天上午。   电话挂断后,度念才发现傅枭的车还停在庭院里,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开走。   他没有多想,径直绕过车子走了出去。   车子里,傅枭的目光一直锁在度念身上,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铁门外。   他下颚绷紧,眼神如冷冽的刀锋,一双眸子仿佛凝了寒霜。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好几眼傅枭的脸色,才终于听到傅枭冷声道:“去公司。”   司机愣了一下,他还以为傅枭会先送萧如年回家,没想到傅枭像是根本忘了车上还有其他人。他也不敢提醒,赶紧应了声「好」,把车子开出了大门。   度念跟老板约在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店。   他在酒吧里工作过一段时间,店铺的基本情况也都清楚,因此很快谈妥了价钱,也干脆地交了定金。   老板显然松了一口气,脸上笑呵呵的:“没想到最后会是你接手我的店,还真是有缘分。”   度念浅浅弯了下唇角,不置可否。   又坐在咖啡店里聊了几句,老板才起身告别,说等具体的协议和合同拟定好了再联系他。   老板离开后,度念一个人在咖啡店里待了一会,喝完了面前的咖啡,才不紧不慢地离开了咖啡店。   外面风和日丽,比昨天暖和了许多,太阳已经悠悠地移到了头顶,周围的居民楼也传出了饭菜的香味。   不用围着傅枭转的时间,总是悠闲又短暂。   顶层办公室。   傅枭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捏着几张薄薄的文件,半天没有动作。   他视线落在纸上,看着那一个个方正的字,心里的烦躁却越来越盛。   一整个上午快要过去了,度念也没有出现在公司。   眼前一下是度念昨天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一下是今天度念跟别人打电话的样子。   手里薄薄的纸张被无意识地捏皱。   难道度念是在因为萧如年跟他闹脾气?   以前度念从来不会跟傅枭冷战,每次犯错之后总是很快就会低头认错。   即使被傅枭赶出门外,第二天清晨他也会出现在傅枭床上,用冰凉的手圈住傅枭的腰,凝了水汽的长睫蹭在傅枭颈窝,软声说些服软道歉的话。   他像是对傅枭有永远用不尽的宽容。   可今天傅枭没等到度念的道歉。   度念甚至还因为一通电话就离开,连公司也没来。   度念把别人的事情排在了他前面。   这个认知让傅枭心中更加烦闷。   他收回思绪,继续去看文件上的字,看起来就无情的薄唇拉平,眼里难掩寒意。   如果度念敢把别人看得比他重要,他会打断度念的腿。   度念在外面遛弯回来,正好看到管家往外面走。   见到度念从外面进来,管家脸上有些意外:“度先生,您今天没跟傅少爷去公司吗?”   “嗯,我有点事要办。”度念看了一眼管家手里的外套,“您是要出去吗?”   管家的表情露出几分尴尬,点点头:“刚才如年跟我说,傅少爷过几天出远门谈生意的时候会带上他,让我帮他去学校拿行李。”   管家知道度念和傅枭的关系,可傅枭又跟他的儿子萧如年关系亲近,现在当着度念的面提起这件事,难免感到尴尬。   果然,在他说完后,就看到度念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管家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朝度念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了。   度念侧身看着管家的背影,突然明白了系统那句话。   在结局真正来临之前,剧情就还存在变数。   离结局的日子越来越近,傅枭却在这个时候要出远门,他不相信这会是巧合。   偏偏傅枭今天还在生他的气,估计连看都不想看到他,更别说带他一起去。   度念在门口站了良久,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身走回马路上。   还是去跟傅枭服软道歉吧。   反正这三年来,同样的事他已经做了无数次,也不差这一次。   度念到公司的时候,叶助理正好从傅枭的办公室里出来,他垮着脸,两条腿似乎还在打颤。   见到度念出现,他的眼睛才亮起来:“度先生,您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快……快进去吧。”   说到后面,叶助理莫名心虚起来,向来说话流利的舌头也有点卡顿。   其实在公司里协助傅枭工作应该是他的职责,可每次度念来了公司,他就几乎不用出入傅枭办公室,所有的活都理所当然地落在了度念身上。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他几乎都要忘记,度念没有在公司领薪水,也没有义务包揽这些活。   更别说今天傅枭的心情明显比平时还要差,他这样催度念进去,仿佛是想拖度念下水。   叶助理嘴唇嚅动了几下,还在犹豫着改口,度念就平静地朝他点了点头:“好。”   说完,也没再看他,曲起手指在门上轻敲了两下,推门进去了。   叶助理在门外站了一会,心里说不上是愧疚还是庆幸,最后还是转身走了。   度念刚走进去,就被一份文件砸在身上。   “拿回去重新整理。”傅枭头也没抬,语气冰冷又不耐烦。   度念蹲下身,把散落在地的文件一张张捡起,整齐的叠在一起。   没有听到回应,傅枭从文件里抬起头,森冷的眼神在看到度念的那一刻稍稍缓和,只是立刻又收回视线,像是没看见他。   度念把地上的文件捡起来,放在书桌左上角,然后轻声喊低头工作的男人:“阿枭。”   刻意放轻的声音像是一团松软的云,轻飘飘的撞进耳朵。   傅枭握着钢笔的手紧了紧,在纸上留下一个墨点。   度念见男人没有反应,安静一瞬,绕到办公桌后面。   没有包扎纱布的那只手抬起,白玉似的手指搭上男人的手腕,缓缓往下,手指插入男人的指缝,像柔软的藤蔓一样慢慢缠紧。   度念半蹲下来,拉起傅枭的手贴在脸上,微仰着头看他,莹润的眸子里只映着他一个人。   “我错了。”   作者有话说:   本章评论发50个红包包,感谢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他不像度念那么闲   傅枭没有把手抽回来。   他低头看向半蹲下来的度念。   度念今天穿了一件杏色的外套,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微仰着的脖颈修长,能看见薄薄的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有种脆弱的美感。他专注地看着傅枭,光线照射下的瞳仁是浅淡的琥珀色,让人联想到秋天的枫叶。   傅枭半眯起眼,被度念握住的手动了动,曲起手指,在那张好看的脸上蹭了两下。他用的力道不算轻,度念白皙的脸上瞬间出现了红色的印子。   接着,傅枭的手覆在了度念的后颈上,不轻不重地捏住,像是在对待一件玩物。   低沉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昨天跟谁去喝酒了?”   度念被傅枭以掌控的姿态按住后颈,眼睫很轻地眨了下,顺从地回答:“跟常英楠他们。”   傅枭知道度念以前在酒吧打工的时候,认识一群富家子弟,偶尔会出去一起喝几杯。那帮富家子弟只会挥霍家里的资产,本身没什么本事,度念不可能看上那些人。   尽管如此,傅枭还是不喜欢度念跟那群人待在一起。   但现在比起这个,傅枭还有更在意的事情。   “今天早上呢?”   他的语气依旧很淡,却让人嗅到几分危险:“你在跟谁打电话?”   度念感觉到放在他后颈的手缓缓收紧,有些微微的痛感。   “是「凋零」的老板。”度念说,“他过段时间要回老家,店铺要转出去,我打算接手。”   「凋零」是度念以前打工的酒吧的名字。   傅枭记得酒吧老板是一个憨厚的中年男人,家里还有一个妻子。   他心中的烦闷终于消散了不少。   傅枭对度念打算接手酒吧的事不感兴趣。   他每个月都会往度念的卡里打钱,度念跟了他之后就没有再出去工作,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家里。   也许度念是在家里待得无聊了,所以才想找点事做。   度念被他养了三年,除了开店,也没别的事可以做了。   度念回答完后,听到男人「嗯」了一声,放在他后颈上的手拿开了。   下一瞬,他被猛地扯了起来,一下坐在了傅枭腿上。   男人的手锢在他腰间,头靠在他肩上,阖了阖眼。   度念知道傅枭昨晚在晚宴上喝了酒,现在应该是头疼了。   傅枭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展示弱点,就连叶助理也不知道傅枭喝酒第二天会头疼,只知道他总是在喝酒第二天变得十分暴躁。   度念也是在傅枭身边待了许久后才知道的。   他抬起手,放在男人太阳穴的位置,不轻不重地揉按起来。   在傅枭身边待了三年,度念照顾傅枭比照顾自己还要得心应手。   只是受伤的那只手动作起来有些不灵活,他揉按了一会,悄悄换了只手。   傅枭没睁开眼睛,原本搂在度念腰间的手动了动,钻进了他衣服里,贴在他腰侧的肌肤上。   度念身上有很淡的香味,每次靠近时,傅枭都能闻到那阵香味。这似乎已经成了一个信号,只要闻到度念身上的味道,傅枭就会松懈下来,毫无防备地展露身上的弱点。   度念听到男人随口问了一句:“手怎么弄伤的?”   昨天在车上傅枭就看到了他手上的伤,可傅枭什么也没问,只是把他赶下了车。   所以度念也不认为傅枭现在是在关心他。   傅枭随便问问,度念也就随便回答:“切菜的时候弄到的。”   度念平时在家里偶尔会做几道菜,这个回答听起来似乎足够合理。   但只要多看一眼他手上的纱布,就能发现这个回答有多离谱。   可傅枭只是「嗯」了一声。   只待在家里也能把自己弄伤,度念比他想象中还要脆弱。   傅枭握住度念那只受伤的手,另一只伸进度念衣服里的手在他腰上捏了一下。   度念的身材看起来很纤细,可摸起来手感很好,腰身窄而柔韧,肌肤紧致光滑,往下还能摸到两个浅浅的腰窝。   感受到腰上那只手滚烫的温度,度念就知道傅枭应该是不疼了。   他侧了侧头,果然对上了男人黑沉沉的目光。   度念稍稍低头,就被薄唇压了上来。他抱住男人的脖子,张开唇瓣任男人把舌头伸进来。   休息室的门被甩上。   几件衣物散落在办公桌上,但办公桌旁已经空无一人。   太阳逐渐西移,夕阳从落地窗照进来时,休息室里的响动终于停下。   度念躺在深色的被子里,雪白的皮肉上布满痕迹,像是被人从头到尾啃了一遍。   休息室里没开暖气,他把被子往上扯了扯,整个人缩进被子里。   傅枭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床边,扣好最后一颗扣子后,转身往休息室外面走。   走到门口时,又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缩在被子里的度念。   “过几天要去D市,回去记得收拾行李。”   刚结束了一场运动,度念还有些昏沉,听到这句话才想起自己今天过来的目的。   他垂了垂眸,装作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   “D市?我也要去吗?”   “嗯。”傅枭顿了一下,“萧如年也会一起去。”   度念翻了个身,背对着门口:“知道了。”   傅枭知道度念一直不喜欢萧如年。   度念第一次见到萧如年的时候,眼中就有明显的敌意,后来也不止一次跟傅枭提过,要他减少跟萧如年的往来。   傅枭只当度念是因为吃醋。   但他不在意度念的这些小心思,也不屑于解释。   他不像度念那么闲,有空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   背后传来门关上的声音,度念回头看了一眼,傅枭已经离开了。   身体上的黏腻感让人无法忽视,度念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就不得不从被窝里钻出来去洗澡。   清理干净后,度念披了一件浴袍在身上,把休息室的门打开一条缝。   他的衣服在办公桌旁就被傅枭剥了个干净,一件也没剩。   确认办公室里没有人后,度念走到办公桌旁,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捡起来。   傅枭也许是去开会了,也不在办公室里。   度念换好衣服后,没有在办公室停留,迈着还有些酸软的腿离开了。   进电梯的时候,度念跟一个人撞个正着。   他说了声抱歉,等看清那人是谁时,脚步一顿。   女人睨了他一眼,视线在他受伤的手上停留了一瞬,没有说话,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电梯。   度念看着她的背影,直到电梯门缓缓合上,才低下头去看电梯上的按键。   那个女人叫俞映,是傅枭的下属,主要帮傅枭盯着傅家那边的动静。   在书中,俞映一直忠心于傅枭,帮过傅枭很多次,也是第一个发现萧如年不对劲的人。   度念刚来的时候,原本想跟俞映拉近关系,可俞映在三年前就对他十分冷淡,也许是因为看不惯他依附傅枭的样子。   这三年来,度念和俞映也几乎没有交集。   可刚才俞映瞥向他手上伤口的那一眼,莫名让度念感觉有些不对。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了底层。   度念摇了摇头,没有再想。   到家的时候,去学校帮萧如年拿行李的管家已经回来了,正在花园的温室里照料花朵。   度念看了一眼客厅角落萧如年的行李箱,转身上了楼。   傅枭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不管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度念来了之后,这些事就都交给了他。   在房间里忙活了半天,度念终于把他跟傅枭的行李收拾好。   准备下楼的时候,他想到了什么,又倒回去打开衣柜,拨开几件衣服,露出里面一个不起眼的小柜子。   度念打开柜子,在里面摸索了一会,拿出一把匕首。   最近傅家那边跟萧如年串通的人越来越急切,似乎是铁了心要除掉他,如果不带点东西在身上,他还不知道有没有命等到结局。   匕首拿出来的时候,柜子里有什么东西被带了出来,滚落在衣服上。   度念低头看了一眼。   是一对戒指。   他沉默了一瞬,捡起戒指。   说出来不怕丢人,度念刚穿过来的时候,曾喜欢过傅枭一段时间。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来晚了,哐哐磕几个头;   本章评论也是50个红包;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他已经很久没梦到傅枭了   度念在原来的世界那二十年,从来没有时间停下来注意身边的人。   在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出了轨,不但把家里十几年的积蓄拿去养外面的女人,还经常家暴想要离婚的母亲。因为打不过父亲,度念经常在保护母亲的时候被打得遍体鳞伤。   附近武馆的师父看到过几次他被父亲打的情景,一时心软,把他带回了武馆亲自教导。等度念能打过父亲后,父亲就灰溜溜地跑了。   只是家里没安宁多久,弟弟就被诊出绝症,度念的天空瞬间又被乌云笼罩。   但他没想到,他的死亡会迎来一次转机。   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被系统告知完成任务就能让弟弟的病情痊愈时,度念是喜出望外的。   系统告诉他,现在是书中剧情开始的一年前,傅枭刚被赶出傅家,正是狼狈的时候,也是接近傅枭的好时机。   度念想了很多接近傅枭的办法,最后决定用自己的身手吸引傅枭。   他想着傅枭刚被赶出傅家,又被家族的所有人虎视眈眈,孤立无援,一定需要一把锋利的刀,帮他除掉身边的危险。   因为穿书的时间点是书中剧情开始的一年前,度念知道的信息太少,所以系统给他提供了很多信息,包括傅枭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在什么地方,时间准确到了分秒。   于是,度念去了「凋零」打工,又花钱请了几个混混,让他们在傅枭出现的那天来酒吧找事,准备在傅枭面前来一场表演。   可度念没想到的是,傅枭比系统告诉他的日期早来了两天。   那天酒吧里没什么生意,老板给度念倒了一杯酒,让他在吧台旁边坐着休息会。度念把酒杯放在手边,一边喝,一边跟正在扫地的老板聊天。   在他准备喝下酒杯里的最后一点酒水时,突然被人夺走了手里的酒杯。清脆的碎裂声响起,杯子被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度念怔了一下,转过头,看见了几乎挡住他头顶全部光线的傅枭。   傅枭没有看他,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冷冷抵在吧台旁边一个客人的脖子上。   客人惊恐地瞪大眼睛,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门口,口袋里掉出一包东西。老板赶紧过去捡起来看了一眼,告诉他们那是催情药。   在老板跟傅枭道谢的时候,度念还在惊疑地想傅枭为什么会提前两天出现在酒吧。没等他想明白,一阵热意就在体内升起,眼前的事物也开始摇晃不定。   度念不知道傅枭现在提前来了酒吧,两天后还会不会再出现,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他就要再重新想办法接近傅枭。所以他忍受着上攀的热意,没有离开。   可强撑了没多久,他身上的温度就越来越高,连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   他不知道自己表现得明不明显,只知道傅枭跟老板说完话,转头看向他时,明显微怔了一瞬。   那天,度念没能在傅枭面前展现什么,可还是如愿地被傅枭带走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度念还有些懊恼,但在傅枭让他跟他走时,度念还是答应了。   书中剧情开始的前一年,是傅枭最落魄的一年。   书里只写了离开傅家后的反派傅枭手段如何狠戾,却没写那个被赶出傅家的私生子傅枭是怎么摸爬滚打,从泥潭里爬出来的。   度念本来应该在傅枭身边当一个旁观者,等三年后完成任务就抽身,却不小心对经常在他面前露出脆弱一面的傅枭动了心。   他在原来的世界那二十年一直忙忙碌碌,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所以在面对这份感情时,很快就一头扎了进去。   在那时候,他无数次遐想过一切结束之后,可以留下来跟傅枭一起过平稳的日子。甚至有一次还昏了头脑,偷偷买了一对戒指,问傅枭要不要跟他离开这个城市。   他想着要是傅枭答应了,就把戒指拿出来给傅枭看。   还好傅枭比他清醒,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度念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傅枭的,他只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梦到傅枭了。   庭院的灯亮起,微弱的灯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里,度念才察觉到外面已经天黑了。   他站起来打开卧室的灯,把手里的戒指放回了那个小柜子里,又用衣服遮住后,关上了衣柜门。   好在还没来得及把这对戒指拿给傅枭看一眼,傅枭也不会有机会知道他做的这件蠢事。   等结局来临后,他们还能好聚好散。   在房间收拾好了东西,度念就下了楼。   走到楼梯上的时候,他闻到餐厅方向飘来饭菜的香味,心里还有些奇怪今天阿姨怎么来了家里做晚饭。   因为傅枭很少在家里吃晚饭,他平时都习惯自己弄点吃的,不会麻烦阿姨特意跑一趟。   难道是傅枭回来了?   度念走下楼梯,往餐厅的方向看了一眼,看见阿姨正在往桌上端菜,一个身影坐在餐桌旁边。   萧如年感受到度念的目光,转过头来,眨了眨眼睛:“度念哥。”   度念脚步顿住。   “小念,你在家啊?”阿姨擦了擦手,表情有些惊讶,“如年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我就没做多少菜。”   “没事,我不饿。”度念走过去,帮阿姨把厨房里剩下的一盘菜端出来。   接着,又进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面,在萧如年对面坐下。   他没有问萧如年为什么会在这里,但萧如年主动说了。   “度念哥,过几天我要跟傅哥一起去D市,行李都拿过来了,所以提前来这里住两天。”   “嗯。”度念没抬头。   萧如年连家里阿姨的电话都拿到了,不用想也知道是得到了傅枭的允许,他也没必要再说什么。   萧如年讨了个没趣,用叉子戳了戳盘子里的食物,也不再说话。   晚上傅枭一直没有回来。   度念在沙发上等到深夜,困到眼皮子直打架。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从沙发上站起来,慢慢往房间里走。   这么晚了,傅枭说不定是在公司睡了。   度念走进房间,在床上躺下,很快就抱着被子睡着了。   半夜,度念被说话声吵醒。   他睁开眼睛,意识还有点模糊,勉强辨认出这是傅枭的声音。   傅枭站在浴室门口,正在跟人打电话,浑身散发着森森冷气。他没注意到度念醒了,语气冰冷地吩咐电话那边的人。   “是谁的人,就让他回哪去。”   度念刚被吵醒,大脑还有点混沌,只听清了这一句,后面的声音就模糊起来。   他朦胧中听到了一个人的名字,又听到「打断腿」的字眼。电话那边是道女声,应该是帮傅枭盯着傅家的俞映。   度念依稀记得,他们提到的那个名字,是傅枭从傅家出来后,就一直跟在傅枭身边的人。   他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   又过了一会,傅枭才挂断了电话。   度念虽然有心分析一下状况,可他昨晚在旅馆就没睡好,今天精神又一直紧绷着,所以周围安静下来后,他很快就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背后突然贴上一具滚烫的身体。   他被傅枭用力抱进怀里,腰间的手臂像铁钳一样紧扣着,像是要将他揉进身体里,险些叫他喘不过气。   “度念。”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   度念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呼吸着。   “度念。”傅枭又喊了一声,声音比刚才更低,“不准离开我。”   黑暗中,度念轻轻眨了下眼,还是没有出声。   他知道男人是因为今晚的事心绪不宁,所以才来他这里寻求安全感。   傅枭只是需要一个在他身边的人,那个人是不是他,并没有那么重要。   度念感觉到腰间的手臂还在收紧,傅枭把脸埋进他颈窝,薄唇贴在他脖子上,呼吸弄得他有些微痒。   许久,那道呼吸才终于平稳下来。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像是护食的野兽   度念不知道那件事后来是怎么处理的,只知道傅枭在那天后,经常很晚才回家,每次回来的时候,度念都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傅枭回来后虽然不会叫醒他,但睡觉的时候总是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护食的野兽。   每次度念都会被傅枭的动静吵醒,然后在黑暗中睁开眼,听着身后的呼吸慢慢平稳,再闭上眼重新酝酿睡意。   有时候傅枭抱得太紧,度念等他睡着后,会尝试拉开他锢在腰间的手臂,但立刻就被抱得更紧。如果他再继续挣扎,睡着后的傅枭就会在他脖子上咬一口。   但不管夜里的傅枭多没有安全感,一到白天,他还是那个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冷血反派。   度念也不会把他夜里呢喃的话当真,他知道白天时的傅枭才是真正的傅枭。   他还没有傻到把傅枭的梦话放在心上的程度。   就这样过了几天,终于到了出发去D城的日子。   早上,度念躺在床上,抬手碰了碰脖子,摸到了一个明显的牙印。   昨晚被傅枭吵醒后,他想起来倒杯水喝,不出所料地被睡梦中的傅枭揽了回去,还像标记猎物一样狠狠咬了一口。咬完之后,傅枭在那个牙印上舔了几下,才终于安静下来。   要不是知道清醒的傅枭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度念几乎要以为他是在装睡。   留下牙印的罪魁祸首已经起床,正站在床边换衣服。   度念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后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高领毛衣,用领子遮住脖颈上的牙印。   换好了衣服,他打开手机查看了一下今天的温度,又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傅枭的外套。   傅枭刚准备离开房间,就看到度念拿着一件外套走过来。   “今天降温了,多穿一件吧。”   傅枭停下脚步,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度念。   度念穿得很严实,身上几乎没有裸露在外的肌肤,连袜子都规规矩矩地拉到脚腕上方。他习惯穿浅色的衣服,米色的高领毛衣遮住了修长的脖颈,只能窥见一点雪色,让人愈发心痒。   傅枭知道度念怕冷,每年到了冬天都会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受不了一点冻。   他收回视线,没有接过外套:“你拿着吧。”   度念手还举在半空中,傅枭已经推开门出去了,他只好又把外套放回衣柜里。   下楼的时候,傅枭和萧如年都在餐厅里吃早餐。   看到他空手走下来,傅枭皱起眉头:“外套呢?”   度念怔了一下:“你不是不要吗?”   傅枭脸色不知为何更难看了,没有再理会他。   度念不知道是哪里又没让傅枭满意,安静一瞬,走到餐桌旁坐下。   萧如年像是没察觉到两人的氛围不对,端起豆浆喝了一口,仰头看向傅枭:“傅哥,谢谢你愿意带上我,不然我这次的实践作业可就交不上了。”   度念默不作声地咬了一口鸡蛋,把萧如年的话听在耳里。看来这次傅枭带上萧如年,是因为萧如年的大学作业。   “嗯。”傅枭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D市是旅游城市,酒店应该很贵吧?”萧如年咬着勺子,表情苦恼,“我等会还是看看有没有便宜的民宿能订吧。”   傅枭没有抬头:“我让人帮你订了酒店。”   萧如年这才笑起来,甜甜地跟傅枭道谢。   虽然一直低着头,但度念没有错过他们的对话。   他知道萧如年跟傅枭认识十余年,以前又在一个学校读书,多了一层学长学弟的关系,所以傅枭对萧如年总是多几分特殊。   也许在傅枭心中,萧如年永远是那个单纯的小学弟,也正是这样,书中的傅枭才会对萧如年没有一点防备。   度念垂眸看着盘子里的食物。   和知根知底的萧如年比起来,他对傅枭来说,应该算是来路不明的人。   以傅枭多疑的性子,他不信傅枭没有调查过他的背景。可系统给他安排的背景是一片空白,不管傅枭有多大能力,都查不出任何东西。   可傅枭从来没有问过他,还继续把他带在身边。   度念知道这不是信任,而是有把握他做不了什么,要是他表现出一点不符合笼中金丝雀的形象,傅枭就会立刻警惕起来。   还好这三年来他都藏得很好。如果不是这段时间傅家总是对他下手,让他活动了一下筋骨,他几乎都要忘记自己在武馆时是师父最得意的学生了。   度念走了一下神,回过神的时候傅枭和萧如年已经离开了。   他放下餐具,用纸巾擦了擦手和嘴,也跟着离开。   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   度念看到走在前面的傅枭回头瞥了他一眼,长腿一迈,坐进了后座。   他刚走过去,萧如年就已经拉开了后座另一边的门。   度念顿了一下,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熟悉。只是这次萧如年没有把书包放到副驾驶座,他还能有个位置坐。   刚准备去拉开副驾驶的门,就听到傅枭的声音冷冷响起:“度念,坐后面来。”   已经一只脚踏进后座的萧如年愣了一下,飞快地转头看了度念一眼,又把脚缩了回来。   他脸色没变,还朝度念笑了笑:“度念哥,你坐后面吧,我有点晕车,坐前面会舒服点。”   说完,就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   度念往后座里看了一眼,傅枭已经闭上眼睛靠在座位上,似乎不关心他们在说什么。   他抿了抿唇,在傅枭旁边坐下。   飞机到达D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接他们去酒店的车停在机场外。   这次萧如年自觉地坐进了副驾驶,度念也就跟傅枭坐在后座。   傅枭这几天都没休息好,上车后就继续闭目养神,只是眉头锁得死紧。   度念注意到他脸色不好,从包里拿出一个小软枕,往傅枭那边移了点,把枕头塞到他脖子下。   塞到一半,傅枭突然睁开了眼睛,黑沉沉的眸子看着他。   两人的距离太近,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度念愣了一下,才继续手上的动作。   等把枕头的位置调整好,他刚想移回刚才的位置,就被傅枭揽住了腰,一下贴到了傅枭身上。   傅枭收紧放在他腰间的手,又闭上了眼睛,眉头没再皱着。   度念往前面看了一眼,司机在专心开车,而萧如年正在摆弄他的相机,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后面的动静。   虽然跟傅枭挤在后座的一边有点不舒服,但度念还是没有再动,任由傅枭把他当成人形安神香。   从机场到酒店的距离不算近,到后面,度念也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这几夜不是只有傅枭没睡好,他天天半夜被傅枭吵醒,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他靠在傅枭身上,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准备闭上眼休息一下,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度念被一阵寒风吹醒。   他睁开眼,发现车上只剩下他一个人,旁边的傅枭不见了人影,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枕头。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他是绝对不会背叛傅枭的人   度念怔了片刻,四周看了看。   车子已经停在了酒店门口,座位上空无一人,但车钥匙还插在车上。   驾驶座的车门开着,寒风就是从那吹进来的。   司机在不远处抽完了一根烟,迈着悠闲的步子走过来,上车的时候才发现度念醒了。   他笑容有几分尴尬:“你醒了?傅先生跟那个男孩子已经先进去酒店了,我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你……”   度念沉默一瞬,捡起旁边的枕头,朝司机点了点头:“不好意思,耽误你这么久时间。”   “没事没事,也就十来分钟。”司机赶紧摆手,下车帮他拉开后座的门。   度念下了车,朝旁边的酒店走去。   他不知道傅枭的房间号是什么,还好走进大堂的时候,经理过来问了他的名字,然后递给他一张房卡。   婉拒了经理送他进电梯的好心提议,度念走上电梯,照着房卡上的房间号走到一间房间门口。   他先是敲了两下门,再用房卡刷开房门。   傅枭果然已经在房间里面,他身上换了一套衣服,正准备往外走。   看到度念的瞬间,傅枭眉峰皱了一下。   度念瞥见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萧如年,又看到傅枭的表情,心里瞬间明白。   他解释道:“房卡是经理给我的,我不知道……”   “度念哥,”萧如年打断了他的话,“这是你和傅哥的房间,我的房间在隔壁。”   度念顿了一下,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他还以为傅枭给他安排了单人房,还想着今晚能睡个好觉,结果还是要跟傅枭睡一张床。   傅枭看到度念明显有点勉强的表情,脸色更加难看。他冷着脸越过度念,径直走出房间。   度念懒得去理会傅枭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   他从行李里拿出换洗衣物,没有去看仍然坐在沙发上的萧如年,转身进了浴室。   刚才在车上吹了冷风,他身上还有些发冷,需要洗个热水澡驱驱寒。   萧如年看向浴室的方向,眼中的情绪不明。   他原本以为度念会过来赶他离开,或者至少也会问一句他为什么在这,没想到度念连一个眼神也没给他,把他当成了空气。   过了一会,浴室的水声停了下来。   萧如年看见度念擦着头发走出来,他换了一身宽松的家居服,宽大的领口露出胸前雪色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修长的脖子上缀着一个牙印,莹白的耳垂被热气蒸出了一层薄红。   看到度念朝自己走来,萧如年憋了一口气,刚想说话,就见度念从他旁边拿起遥控器,把暖气调高了亮度,然后在窗户旁边的软塌坐下,拿出一本书放在膝头,全程都没有看他一眼。   萧如年脸色变了变,咬住下唇。   他最讨厌度念这副恬淡的样子,好像有多清高,谁也不放在眼里一样。   要是真的清高,也不会被傅枭这样对待,还赖在傅枭身边三年了。   虽然很想现在就离开,但想起傅家那边跟他传话的人吩咐的事,萧如年还是坐在沙发上没动。   度念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看了一下午的书,等天色渐黑,才感觉到饥饿感。   他抬起头,发现萧如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相机用稳定器架了起来,镜头对着客厅。   察觉到度念的目光,萧如年停下调整镜头的动作,朝他笑了一下:“度念哥,我的作业需要拍一段视频,不会打扰到你吧?”   度念本来想叫人送餐上来,听到萧如年的话,眉尖蹙了一下,还是没说什么。   “你拍吧。”   他站起身,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去酒店的餐厅随便吃点。   度念离开后,萧如年放下相机,拍了拍手上的灰在沙发上坐下。   他的任务就是让度念离开房间,虽然不知道那些人想做什么,但只要钱拿到手了,其他的事也与他无关。   最好能把度念在这里解决了,萧如年不无恶意地想。   度念在酒店餐厅里随便吃了点东西。餐厅里人不是很多,偶尔有侍者端着盘子在旁边经过,皮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发出一点声响。   快要吃完的时候,经过的侍者突然在他桌上放下一个盘子,盘子里是一副刀叉,下面垫了一条柔软的白毛巾。   度念怔了一下,只当是侍者给错了人,他刚想收回视线,就注意到毛巾里似乎夹了什么东西。   他迟疑地把刀叉拿起,掀开毛巾的一角,果然看见里面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纸。   度念不动声色地把那张纸从毛巾里拿出来,收进口袋里。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度念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傅汀发来的信息。   傅汀是傅枭的侄子,常年在国外读书,很少回国。他在小时候就喜欢跟着傅枭,尽管后来傅枭离开了傅家,他回国后也仍然会先去傅枭那边打个转。   但因为傅枭对傅汀的态度一直很冷淡,一来二去,傅汀就变得更喜欢黏着度念了。   虽然傅汀也是傅家的人,但度念对傅汀并没有什么芥蒂。不只是因为他跟傅汀认识了几年,而且他记得书中傅枭死后,傅汀是傅家唯一一个去吊唁的人。   屏幕又亮了起来,傅汀连续发了几条信息过来。   他刚从国外回来,一下飞机就跑去了傅枭的住所,结果被管家告知他们去了D市。他现在正在吃晚饭,准备等会就跑回机场,来D市找他们。   看着屏幕上的信息,度念有些头疼。   现在离结局的日子越来越近,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要是傅汀过来的话,只会乱上加乱。   他回复了傅汀的信息,叫他不要过来,又给管家发信息,让他看住傅汀。   发完信息,度念就离开了餐厅。   回到房间的时候,萧如年已经离开了,傅枭也还没有回来。   度念在沙发上坐下,从口袋里拿出刚才在餐厅拿到的纸,缓缓打开来。   里面掉出一张贴了密码的卡。   度念只是瞥了一眼那张卡,就去看纸上写的字。   不出所料,这是傅家的人送来的。   他们给度念开出了足够诱人的条件,提出的要求却十分简单,显然他们知道跟度念没有什么谈判的余地。   度念凝神看完上面的字,眉毛无意识皱紧。   如果那些人有拉拢他的计划,为什么不在他来D市之前联系他,而是要在这个时候?   除非是那些人临时决定要在D市动手,所以才会仓促间来联系他。想必他们在D市的具体地址,也是萧如年提供的。   至于那些人为什么会贸然下这个决定,度念猜测跟剧情推力有关。   就像是傅家的人锲而不舍对傅枭下手一样。   傅枭已经离开傅家那么多年,早已无意跟那些兄弟姐妹争继承权,以他现在的地位,也根本看不上傅家那点钱。可傅家许多人却仍然视他为眼中钉,甚至想要吞并傅枭这些年自己打拼出来的成果。   在书中显得荒诞又不合理的剧情,却在这个世界真实发生了,这就是剧情的力量。   所以他在这个时候收到这张纸条和卡,应该也是因为临近结局,傅枭却没有像剧情中那样殒命,下手的人才会更加不择手段。   可惜他们找错了目标。   他是绝对不会背叛傅枭的人。   度念从沙发上站起来,把手里的东西扔进垃圾桶,又叫人上来把垃圾袋提走。   做完这些,他才坐回沙发上。   现在离结局还剩几天,度念打算盯住萧如年那边的动静,至于傅枭那边,他倒不用担心。   傅枭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不至于连这些都应付不了,书中也是一样,如果没有萧如年这个意外,傅枭也不会轻易出事。   度念还没有自负到认为傅枭需要他的保护。   傅枭回来的时候,度念正靠在沙发上看书。   他穿着睡衣,修长的腿随意地搭在一起,宽大睡衣下隐约能看见腰身的线条,仿佛一只手就能握住。   傅枭眼神暗了暗,他知道度念的腰的确很细,有时候稍微用力一点,都要担心会不会将它掐断。   度念听到开门声,抬头看向他,轻轻说了一声:“你回来了。”   “嗯。”傅枭走进去,“你今天出去了?”   度念翻页的动作微顿,不知道傅枭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只是「嗯」了一声。   “去哪了?”   度念蹙了下眉尖,“餐厅。”   也许是他的语气太过生硬,气氛陡然僵硬起来。   度念抿了抿唇,放下手里的书,站起身:“我有点累,先睡了。”   他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听着浴室响起的水声,又没有一点睡意,干脆坐起来打开了电视。   因为平时不怎么看电视,他对电视上的频道都没什么兴趣,只是用遥控器不停调台。   就这样调了一会,他听到浴室的水声停下,傅枭从浴室走出来,一手用毛巾擦着头发。   度念放下遥控器,刚想去帮傅枭拿吹风机,就被电视上的一幕吸引了视线。   电视屏幕上的画面晃了几下,定在一个酒吧的舞台上,镜头对着一个弹吉他的男生。   男生低头给吉他调好弦,抬头对着舞台下的观众笑了笑,一双眼睛灿若星辰,翘起的几缕头发更显朝气。   度念看到他的第一眼,脑子里莫名冒出一只大狗狗的形象。   这是一条娱乐新闻,视频则是路人在舞台下用手机拍摄的,视频中还能听见有粉丝在喊台上人的名字。   听清粉丝们口中喊的名字时,度念怔了片刻,又去看画面上的男生。   这人竟然就是书中的男二。   那个出场没多久,连背景都没有介绍清楚,就被作者匆匆安排了自杀戏份的男二。   度念回想了一下书中的剧情。他记得男二刚出场的时候看起来大有来头,作者还埋了许多伏笔,暗示男二的身份不止是酒吧驻唱那么简单。可惜后面伏笔一个也没圆,就匆匆收了尾。   想到那个结局,度念不由得对电视上顾盼神飞的男生多了分恻隐之心。   傅枭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到度念朝他看了一眼,推开被子坐了起来,明显是要像往常一样去拿吹风机。   可他在床边坐下,等了一会,也没听到后面有动静。   回过头,就看到度念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看。   傅枭第一次看到度念如此认真地看电视,他往电视屏幕上瞥了一眼,凉凉地问了一句:“你喜欢这种类型?”   度念注意力还在电视上,没听清他的话就点了点头:“嗯。”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度念,你少给我添麻烦。”   随着度念的声音落下,空气顿时凝固。   房间里只剩下电视的声音,屏幕上的男生低头拨了几下吉他弦,悦耳的旋律响起,引起台下粉丝的一阵阵欢呼。   电视上选取的只是视频中的一小段,男生还没开始弹奏,电视就插入了旁白介绍,然后切换到了下一条娱乐新闻。   没能听到正式的弹奏,度念有点可惜,对接下来的新闻也没有什么兴趣,便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正准备在床上躺下时,他看到坐在床边的傅枭,这才想起自己刚才从床上坐起来是要去拿吹风机。   于是他又爬起来,穿上拖鞋,走出房间去拿吹风机。   傅枭盯着度念的背影,唇线缓缓抿直。   他习惯了度念把他的事放在首位,甚至把这当成理所当然的事,所以度念刚才因为一个陌生人忘记了他的事,让他心里生出些烦闷。   他不能忍受度念心中有比他重要的事,哪怕是暂时的也不行。   度念拿了吹风机进来,伸手递给坐在床边的傅枭,可手在空中举了半天,也没有被接过。   他朝傅枭看了一眼,拿着吹风机爬上了床,跪坐在傅枭身后,熟练地帮他吹起了头发。修长的手指轻柔地在发丝间穿插,很快就把头发吹到半干。   以前刚到傅枭身边的时候,度念就发现他不喜欢吹头发,往往用毛巾擦几下就去工作了。他那时候担心傅枭不吹头发会引起头痛,所以每次都趁傅枭工作的时候,站在他身后帮他吹头发。   虽然后来他已经不再那么在意傅枭的死活,但这个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   吹完了头发,度念拔下吹风机的插头,刚想出去放吹风机,就被拉了回来。他脚步被地毯绊了一下,直接坐到了傅枭腿上。   傅枭还在介意刚才度念的回答。   他用拇指和食指掐住度念的下巴,又把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你喜欢那种类型吗?”   傅枭不是想问出答案。   他知道度念一直喜欢的都是他,刚才肯定的回答也是因为走神,并不是度念的本意。   可他心里还是不舒服,想听度念亲口否认一次。   度念手里拿着吹风机,表情还有些茫然,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傅枭说的是谁。   他有点无奈,知道这又是傅枭的占有欲在作怪。   这个时候,他只要干脆一点否认,傅枭就会放过他。   但这次度念偏偏认真地想了一下傅枭的问题。   他以前只喜欢过傅枭一个人,所以基本可以确认他的性向是同性,但具体喜欢的类型,他还没有想过。   一定要说的话,应该是跟傅枭完全相反的类型吧。   傅枭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度念的回答。   他眯了眯眼,手上的力道重了些:“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那种抱着一块木头取悦别人的小子,你也看得上?”   “那个是……”度念刚想反驳傅枭的话,又很快收住了口。   乐器对傅枭这种人来说,可不就是一块能发出声音的木头。   况且,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一般都不想反驳傅枭的话,反驳的后果他承受一次就够了。   但显然他话头收得太迟,傅枭的脸色已经黑了下来。   度念手里的吹风机掉在了地上,整个人重重地摔进了被子里,被傅枭像剥鸡蛋壳一样剥了个干净。   他早睡的计划再次被打乱,房间的灯一直亮到了后半夜。   度念抓着床单的手用力到泛白,又无力地松开,最后主动说了好几次只喜欢傅枭,才终于被放过。   他刚沾到枕头,就沉沉睡了过去。   一直到第二天的中午,度念才睡醒。   他醒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有些发怔,像是灵魂出窍般,在床上坐了许久才去看墙上的时钟。   看清时针指向的数字后,他才缓缓爬下床,拖着酸痛无力的身子去浴室洗了个澡,然后打电话让人送餐上来。   送餐的服务员很快就到了。   度念坐在沙发上,看着服务员把饭菜摆在桌上,心不在焉地想着隔壁房间的萧如年有没有出去。   等服务员摆好了菜,推着车准备离开时,他才叫住服务员,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钞票放在推车上,然后指了指桌上的一道菜。   “能帮我把这盘菜送到我朋友那去吗?他就住在隔壁。”   他的声音还有点沙哑,但是并不难听,反而还让人莫名的脸红心跳。   服务员不知为何有点不敢看他的样子,赶紧点了点头,端着菜出去了。   很快,服务员又端着菜回来。   “那位客人说他已经用过餐了。”   度念垂了垂眸,“好,谢谢。”   服务员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推着车子离开了。   度念不紧不慢地吃完了午餐,才想起回房间看一眼手机。   他走进房间,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刚按亮屏幕,就蹦出来几十条信息和未接电话。   仔细一看,全是傅汀发的信息和打的电话。   度念点开他最后发来的几条信息,发送时间是在一个钟前。   【念哥,你再不来我就要冻死在酒店楼下了】   【我去附近的便利店吃点东西】   【念哥,你不会生我气了吧?】   度念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没想到傅汀还是来了D市。他昨天明明让傅汀不要过来,还叮嘱了管家看住傅汀。   想到这,度念突然想到什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D市的酒店地址?】   傅汀几乎是秒回了他。   【管家告诉我的呀】   【念哥念哥,你终于肯理我了,快来便利店接我!可怜巴巴jpg】   接着,傅汀就甩了个定位地址过来。   度念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傅汀的信息,他蹙眉看着这几条信息。   管家是萧如年的父亲,知道他们在D市的地址倒不奇怪,也许是萧如年告诉他的也说不定,但管家为什么会把地址告诉傅汀?   他沉吟了一会,又想到傅汀经常来找他们,也算是管家看着长大的孩子,说不定管家是一时心软才把地址告诉傅汀的。毕竟傅汀最擅长的就是软磨硬泡,有时候连他都受不住。   度念觉得自己有点草木皆兵,摇了摇头,准备换身衣服去接傅汀。   出门之前,他给傅汀回了条信息。   【待在便利店别动,我现在来接你,然后送你去机场。】   发完之后,不再理会疯狂震动的手机,推门出去了。   酒店附近的高级餐厅里走出一行人。   几个看起来身份不凡的中年人脸上挂着恭维的笑容,字斟句酌地跟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人说话,字句中都透露着讨好的意味。   傅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脸上表情淡淡,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他们说话。   有人偷偷观察了一下傅枭手里的打火机,想摸清他喜欢的品牌,没想到他手里拿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纯银打火机,上面似乎刻了几个字,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观察的人纳闷地收回视线。他们刚才没见到傅枭抽烟,又看到他手里拿着打火机,还以为他只是纯粹喜欢收集名贵的打火机,结果看了半天,这打火机也不是什么名贵的牌子。   傅枭摩挲了一下打火机上面刻的字,把打火机放回了口袋,抬头的时候,目光突然一滞。   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朝对面的街道走去。他整个人缩在外套里,显得有些单薄,似乎风一吹就会倒。   傅枭挑了下眉,有些意外。   看度念今早那个模样,还以为他至少要下午才能醒来,没想到他不但中午就起来了,还有力气到处跑。   傅枭的视线跟着度念移动,在度念快要消失在他视野里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下意识朝度念的方向跟去。   被他丢在身后的几个人一下停住了话头,迷茫地看着傅枭离开的方向,面面相觑。   傅枭步子迈得飞快,很快就跟上了度念,两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这样走了一段路。   度念对身后跟来的人毫无所觉,他从口袋里拿出震动不停的手机,看了一眼傅汀刷屏的信息。   傅汀果然发了一堆哭嚎的信息过来,又是撒泼又是耍赖,就是不肯去机场。   度念唇角微翘,发出的信息却十分无情。   【不去机场也行,那我不来接你了。】   傅汀顿时停止了撒泼,发了一堆委委屈屈的表情。   又拐了一个弯,走进一条狭窄的街巷,便利店就在前面不远处。   度念把手机放回口袋,抬头的瞬间,余光扫到了几道黑影。   他瞬间停下闲散的脚步,警惕地转过头,果然看见几个戴着口罩的人正朝他逼近。   度念往后退了一大步,手碰到了一块长木板,刚想拿起来当武器,就注意到街巷入口还站着一个人。   虽然只是匆匆的一瞥,但他还是瞬间认出了那人是谁,顿时瞳孔骤缩,松开了手里的木板。   傅枭是什么时候跟来的?   见度念松开了木板,那几人立刻没了顾忌,高高扬起手里的刀子。   度念盯着他们的动作,预估着刀子落下来的位置,已经做好了侧身躲过的准备,却在转身的瞬间,被人牢牢地抱在了怀里。   刀刺入皮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温热的液体洒在度念的手背上,让他怔忪了片刻。   傅枭把他推到身后,一脚踹开了举着刀的人,动作间,鲜血顺着手指洒在地上。   那几人看到傅枭出现,立刻收起了刀子,头也没回地跑了。   度念瞥见地上的一滩血,呼吸一窒,指尖颤了几下。他往前走了两步,想去查看傅枭的伤势。   刚走上前,就被一把掼到了墙上。他后背重重撞上冰凉的墙壁,疼得吸了口气。   傅枭一手按住度念,刀尖般锋利的目光在他身上梭巡,又抓着他的肩膀翻了个身。良久,才终于放开他。   度念刚站直,就听见傅枭阴冷的声音。   “度念,你少给我添麻烦。”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不会是他。”   度念没有理会傅枭的话,只是摘下围巾,拉起他受伤的那只手。   他怕傅枭动弹,边帮他脱下外套边解释:“我帮你临时包扎一下。”   傅枭没有再动,只是垂眼看他包扎,等度念帮他把伤口止住了血,才冷不丁地问了一句:“这是你那个医生朋友教的?”   “嗯。”度念用围巾在他手臂上打了个结。   做好了临时包扎,他刚想去路上打辆车,送傅枭去医院,就听到傅枭冷下了声音:“行了,先回酒店。”   度念皱了皱眉,不知道傅枭又哪根筋不对,“你的伤……”   傅枭没听他的话,转身走了。   度念只能跟着他往回走,没走几步,他突然想起还在便利店的傅汀,顿时又收住脚步。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停下,傅枭眼里划过不耐,在心里估量着能不能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把人扛回去。   “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去接傅汀。”度念看了一眼他受伤的手臂,“你的伤口有点深,最好还是去一趟医院。”   傅枭沉默了一瞬,再开口时,语气带了点嗤笑:“你跟他联系得倒是勤快。”   虽然已经习惯了傅枭莫名其妙的态度,但度念还是解释了两句:“他回国后才联系我的……”   “好了。”傅枭眉眼间都是不耐烦,“我叫人去接他,你跟我回去。”   度念没再坚持,跟傅枭回了酒店。   傅枭把他送到了房间门口,又盯着他走进房间,然后站在门口,语气不容置喙:“待在房间不准出来,等我回来。”   “嗯,知道了。”   听到度念的回答,傅枭就关上门离开了。   度念站在原地,盯着手背上已经干了的血迹看了许久,才走进浴室洗手,洗着洗着又有些出神。   他想不明白刚才傅枭为什么会冲上来把他护在怀里。   明明之前可以对他手上的伤视而不见,今天却那样拼命地帮他挡住刀子,如果不是他提前往旁边躲了躲,那把刀子说不定会插进傅枭的心脏。   手背上似乎还残留着血液粘稠的触感,度念控制不住地回想起刚刚那一幕,直到手上传来痛感,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背已经被搓得通红。   他关上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用纸巾擦干手,转身走出浴室。   在房间待了没多久,门铃就被按响。   度念从门镜往外看了一眼,看清站在外面的人是谁后,才把门打开。   傅汀站在门口,一张好看的脸皱成了包子,语气紧张兮兮:“念哥,我没闯祸吧?”   他刚才在便利店等了许久,给度念发的信息也都没有得到回复,最后等来的却是傅枭手下的人。那人一脸严肃地把他带来了酒店,还让他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还好那人没有守在他房间门口,他蹲在门镜前等那人离开后,就立刻过来找度念了。   度念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回答他:“闯大祸了。”   他在沙发上坐下,手环在胸前,冷冷看向傅汀,“谁让你过来的?”   傅汀缩了缩脖子,装起了可怜:“萧叔说你们要在这边待上一段时间,可我没几天就要回S国读书了,所以才决定过来D市找你们的。”   “那怎么不回家?”度念仍旧睨着他,没有吃他这一套。   他口中的家自然指的是傅家。   傅汀一听到他这么说,脑袋立刻耷拉了下来:“念哥,你知道我不喜欢那里。”   他偷偷瞥了一眼度念,又继续语气落寞地卖惨:“我这次回国没有告诉我爸妈,他们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叫人打断我的腿。”   度念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语气淡淡:“傅枭就不会打断你的腿吗?”   傅汀神情一僵,默默伸手摸了摸自己尚且完好的大腿。   虽然有心训傅汀几句,但度念现在也没有心情多说什么,再说傅汀本身不知道这边的情况,也怪不到他身上去。   他没再说话,只是垂眼吹了吹杯子里还在冒热气的水。   傅汀耷拉着眉眼站在一旁,往度念脸上瞟了好几眼,又继续安安分分地站着。   度念喝完了一杯水,才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让傅汀坐下。   傅汀顿时松了一口气,屁颠屁颠地在他旁边坐下。   他刚进房间时就发现度念的脸色不算好,为了让度念心情好点,他坐下后就开始东拉西扯,几乎把他这段时间有趣的事说了个遍。   说到最后,他有点口干舌燥,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又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念哥,我今天早上在酒店门口等你的时候,看到有人在翻垃圾车上的垃圾。”傅汀夸张地皱起鼻子,“他还叫了好几个人帮他一起翻,那味道,大老远都能闻到。”   “可能是弄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吧。”度念随口说。   傅汀不太赞同:“谁弄丢东西会在客房垃圾里找啊。”   正说着,房门突然被打开。   度念和傅汀都停下话头,望向门口。   傅枭走了进来,他身上披着一件外套,眉眼微抬,扫了两人一眼。   度念朝傅枭受伤的那条手臂看了一眼,知道他应该是去过医院了。他怕傅枭碰到伤口,走过去帮傅枭脱下外套,叠好放在一旁。   虽然这三年来早就习惯了他们这样的相处方式,但傅汀看到这一幕,还是有点牙根发酸。   可很快,他就被傅枭瞥过来的目光吓得一个激灵,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枭哥……”   虽然按辈分来说,傅枭应该是他的小叔,但因为傅枭早跟傅家断了关系,所以从来不准他喊那个称呼,他只能喊哥来代替。   傅枭穿着黑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结实的小臂。他左手臂缠了绷带,不但没损气势,反而更添了几分威慑力。   傅汀大气也不敢出,就怕傅枭因为今天的事生气。   他虽然也怕度念生气,但却不是同一种怕,至少他在度念面前不会怕得两腿发颤。   眼见傅枭走过来,傅汀没忍住闭了闭眼,却没等到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看到傅枭坐到了沙发上,端起度念刚才用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没有看他。   放下杯子时,杯底和桌面接触,发出不小的声音,让傅汀又是一激灵。   傅枭眼也没抬,“明天就给我滚回去。”   傅汀立刻站得笔直,根本不敢说一个不字:“知道了。”   像是终于得到了最终处决,在傅枭说完那一句话后,傅汀反而放松下来。他绕过傅枭,在度念旁边坐下。   “念哥,我有点饿了。”   傅枭抬头朝傅汀的方向看了一眼。   虽然知道度念对傅汀多半是对弟弟的情感,可每次看到傅汀这样依赖度念,心里还是会有些不爽。   他手指在膝上轻敲了两下,“傅汀,我上次教你的称呼呢?”   度念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傅汀:“什么称呼?”   傅汀一愣,想起上次度念不在的时候,傅枭让他以后喊度念嫂子,不准他再喊念哥。   也许是因为这次度念在旁边,他莫名冒出些勇气,反驳道:“可是我跟念哥比较亲,就算要喊嫂子,也是喊枭哥嫂子才对。”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一说完就缩到了度念身后。   度念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们在说什么,他想象了一下傅枭被喊嫂子的场面,没忍住笑了一声。   不过傅汀实在是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因为他跟傅枭谁都不会是傅汀的嫂子。   傅枭本来已经黑了脸,想把傅汀收拾一顿,瞥见度念脸上的笑容时,又突然顿住。   他太久没见过度念露出这样的笑容,以至于都忘记上次度念这样笑是什么时候。   度念没注意到傅枭的视线,他很快就收起了笑容,刚想帮傅汀叫个餐,就看到傅枭站了起来。   傅汀被傅枭突然站起来的动作吓到,正准备把头缩进外套里,就听到傅枭说:“去吃饭吧。”   “啊?”傅汀以为自己听错了。   傅枭不但没收拾他,还要带他去吃饭?   他反应了两秒,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跟在傅枭身后。   傅枭回头看了度念一眼,“你也一起去。”   度念其实一点也不饿,但对上傅汀期待的眼神,还是没拒绝。   三人一起离开了房间。   经过隔壁房间的时候,正好有服务员上门送餐,出来开门的萧如年也看到了他们。   他愣了一下,扯出一个笑容跟他们打招呼。   傅枭朝他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傅汀看到萧如年时,明显怔了一下,然后皱紧了眉毛。   直到走进电梯,他才跟度念说:“刚才那个人好眼熟啊。”   度念只当他是在家里见到过萧如年,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他是萧叔的儿子,你以前可能见过他。”   傅汀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又问:“萧叔的儿子怎么也在这?”   “他跟我们一起过来的。”   傅汀虽然心里还有点奇怪为什么萧叔的儿子要跟过来,但因为不太感兴趣,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司机按照傅枭的吩咐,把车开到了酒店门口。   等他们上了车,司机询问傅枭要去哪里时,傅枭朝傅汀扬了扬下巴,示意让他来决定。   傅汀很是受宠若惊,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听见傅枭凉凉道:“吃点好的,好上路。”   傅汀:“……”   最后他们去了一家中式餐厅。   傅汀刚坐下,就拿起菜单点菜,报菜名一样叭叭点了一堆。   菜陆陆续续上桌,还没开始动筷子,傅枭的手机就响了好几声。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皱了下眉,又把手机放下。   没过多久,被他搁在桌上的手机就又响了一声。   度念注意到这回傅枭的视线在手机上停留了很久,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信息。   他轻声问了句:“是有急事要处理吗?”   傅枭把手机反扣回桌上:“没事。”   度念明显感受到傅枭的情绪不对,也没有再问下去。   吃完晚饭,傅汀在傅枭的监督下订好了明天回S国的机票,然后不情不愿地回了傅枭给他安排的酒店房间。   度念进房间时,发现傅枭没有跟着进来,而是站在房间门口。   他想起傅枭在餐厅里一直看手机,问了一句:“你还要出去吗?”   傅枭在门口站着没动,良久才低低「嗯」了一声。   度念拿了件外套给傅枭,像往常一样说:“我等你回来。”   傅枭离开后,度念盯着关上的房门,眼皮不知为何跳了跳,心里也升上些不安。   他抬手揉了下跳个不停的眼皮,摇了摇头,只当是自己这几天没休息好的缘故。   傅枭并没有走多远,他让人在酒店多开了一间房,跟他们的房间在同一楼层。   他走进房间,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表情和往常一样平静,只能从紧抿的薄唇窥出他的情绪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平稳。   今天中午送度念回房间后,他就派人去查了那几个袭击度念的人,可没想到那些人的身份还没查出来,却查到了些别的东西。   傅枭没有想到会在下属查出的信息里看到度念。   邮箱里静静躺着一段视频。   傅枭沉默良久,点开了那段视频。   这是一段监控视频,视频的一开始只拍到了度念一个人,他行走在街巷中,骤然停下脚步,似乎是遇上了什么人。   接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就出现在镜头里,直直地朝度念刺去。   这一幕跟今天在他眼前发生的场景重合,傅枭瞳孔微缩,手下意识握紧,却看到画面中的度念完全不像今天那样迟疑。他敏捷地后撤避开,短短几个招式,就夺走了来人手上的刀。   直到视频播放完,傅枭都像一座雕塑般一动不动。   手臂上的伤口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以他护住度念的那个姿势,如果那时刀子落下的位置再往左偏些,说不定就会插入他的心脏。   度念那时是知道他会冲上来,所以才故意没有反抗吗?   还是说,那些人跟度念本就认识,从度念今天出现在那间餐厅对面的街道开始,就是一个局。   傅枭从未像现在这一刻头疼过。   他在房间坐了良久,最后只是让下属加快速度去查那几个人的身份。   准备离开房间的时候,傅枭接到了俞映的电话。   俞映像往常一样,简练地汇报了傅家近期的动作,然后安静地等待傅枭的指示。   傅枭站在客厅中间,望着窗外的夜景,突然问了一句:“你之前怀疑我身边有人跟傅家的人勾结,那个人有没有可能……是度念?”   俞映没有像以前一样利落地回答,而是沉默了许久,然后回答:“不会是他。”   傅枭没有问她为什么,只说了声「我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那边萧如年也刚挂断一个电话。   他不像平时那般镇定自若,而是一反常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脸上满是焦急。   刚才给他打电话的,是傅家那边一直负责跟他联系的人。   原本以为那边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是像以前一样让他偷看下情报资料,或者汇报傅枭的行踪,没想到竟然是让他引傅枭去一个地方。   那些人居然想要除掉傅枭。   萧如年以前之所以愿意帮他们做事,只是因为他们布置的任务都很简单,而报酬又十分丰厚,所以他才没禁住诱惑。   可他从来没想过要害死傅枭。   他跟傅枭认识了十余年,感情早已比亲人还要深厚,而且傅枭是他在学生时代就仰慕的人,他还想等度念被玩腻后,自己能跟傅枭发展出别的关系。   萧如年急得在房间里打转。   他不敢直接拒绝那些人的要求,所以刚才情急之下就答应了下来,现在也没胆量提出反悔。   如果不照做的话,他又害怕那些人会把他以前做过的事都抖出来,那恐怕傅枭会让他生不如死。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后,萧如年突然停下了脚步。   如果他把那些人这次的计划告诉傅枭,以此获得傅枭的信任,再把以前做过的事都推到别人身上,他不就能全身而退了?   萧如年目光落在房间角落的一个塑料袋上。   能帮他背锅的人,眼前不就有个现成的吗?   度念这次来D城只带了一本书,而这两天空闲时间又多,他很快就把那本书看完了。   他放下书,在沙发上玩了一会手机,没多久就开始犯困,可傅枭还没有回来,他只好强撑着精神继续看手机。   把今天的新闻都看完后,他收到了一条信息。   是酒吧老板发来的信息。   老板告诉他,店铺转让的合同协议都已经拟好了,等他有空就可以出来签合同。   度念不知道傅枭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但估计不会超过一个星期,于是跟老板约了一个星期后的时间。   信息刚发出去,门口就传来动静。   他抬起头,看到傅枭走了进来,一言不发地朝浴室走。   度念放下手机,“你的伤口不能碰水,我帮你用毛巾擦吧。”   他让傅枭在床边坐下,拿了一条打湿的毛巾,小心翼翼避开傅枭手臂上的伤口,帮他大致擦了一下身。   进浴室洗毛巾的时候,他不小心把水溅到了身上,干脆重新洗了个澡。   傅枭一直坐在床边没动,只是盯着浴室门后那道若隐若现的影子。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他拿起手机,看到是萧如年发来的信息。   【傅哥,过两天有空吗?我有事跟你说】   似乎是知道他要拒绝,第二条信息很快又发了过来。   【是跟度念哥有关的事】   作者有话说:   努力推剧情中;   文案剧情快了快了,等念念被绑就能死遁了;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他早就习惯了被傅枭丢下   D城的天气越来越冷,清晨时外面还飘起了小雪,窗户雾蒙蒙一片。   度念醒来的时候看到灰蒙蒙的天空,以为还没天亮,看了一眼时间才发现已经上午了。   自从那天在外面遇到袭击后,傅枭就不准他离开房间半步,他每天都待在这小小的空间里无所事事,干脆大部分时间都缩在被子里。   也许是因为起来也没什么事好做,他今天难得没有早早起床,而是一觉睡到了上午。   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度念才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后站在窗前发了一会呆,在房间里走了两圈,就又躺回了床上。   过几天回去就要接手酒吧,到时候还有一堆手续要办,估计要忙活很长一段日子,这几天就当是提前养好精神了。   这样想着,度念心安理得地缩进了被子里,眯上眼准备再睡一觉。   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外面就传来开门的动静。   度念在被子里翻了个身,没有睁眼。   他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从远到近,走进房间的时候,明显放轻了一些。   脚步声在床边停了下来。   度念眼睛紧闭,呼吸平稳,垂下的长睫安安静静地随着呼吸起伏。   他无意装睡,只是不太想起来服侍傅枭,索性在被子里多躺一会儿。   傅枭不知道站在床边干什么,很久都没有动静传来。   过了许久,他才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旁边的床就往下陷了一块。   是傅枭在他旁边躺下了。   度念记得傅枭以前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今天也许是工作都忙完了,才会回来休息。   看来他们明天就能离开D市了。   傅枭躺下后,就像每天晚上那样把他抱进怀里,还强势地把他翻了个身,让他朝向他那边。   度念一动不动地任他摆弄。   傅枭刚从室外进来,还能隐约从他身上闻到寒风和新雪的味道,混合着他身上原本的味道,像是落了雪的冷杉。   被窝里很快染上了傅枭的味道和体温,把度念牢牢包围。   他放在被子下的手也被傅枭握进了手心,硬是拉着搭在了傅枭的腰上。   在把度念完全拥在怀里后,傅枭才闭上眼睛,慢慢进入了睡眠。   听到他的呼吸逐渐平缓,度念眼睫微动,睁开了眼睛,抬头看了一眼。   傅枭其实有一张很出众的脸,他眉弓高而饱满,鼻梁高挺,形状好看的唇削薄,即使是在睡梦中,也显得冷冽又凌厉。   度念以前悄悄用手在这张脸上描摹过无数次,现在却怎么也回忆不起当时的心情。   仰头看了一会,他才把脸埋回被子里,又陪着傅枭睡了一觉。   度念再醒来的时候,傅枭已经不在房间了。   一直到下午,傅枭才再次出现。他不知道是去了哪里,回来的时候脸色阴沉,让度念有种山雨欲来的预感。   他不言不语地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傅枭沉着脸色走进来,眼里是他很久没见到过的暴戾。   跟傅枭对上视线的瞬间,度念直觉这件事跟他有关。   但傅枭什么也没说,只是回房间换了身衣服,然后拿了件外套扔给他:“去吃饭。”   度念没多问什么,以前每次跟傅枭出来谈生意,到了最后一天,傅枭都会带他一起跟合作方吃顿饭。以前他还会因为这个开心,现在想来,他也许只是傅枭拿来撑场面的小玩意。   就像上次晚宴一样,如果他不能去,还有大把人可以替代他。   度念穿上傅枭扔过来的外套,跟着傅枭走出房间。   到餐厅时,合作方的人已经到了。   包厢门被推开的时候,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傅枭身旁的度念身上。   他们都听说傅枭有个在身边带了三年的情人,今天终于亲眼看见,一时都移不开视线。   度念长得很好看,却不是众人想象中的那种媚惑的好看。他眉眼清冷,唇色粉而淡,下颚像是锋利的冰刀,是那种不讨好任何人的美。   为首的张总和吴总站起来跟他们打了招呼,然后让人把菜单送了上来。   在点菜时,吴总询问他们是否有忌口,度念轻轻点了下头:“傅总不吃辛辣的食物。”   吴总愣了一下。   傅枭的喜好和忌口他们早就在谈合作前就打听清楚了,所以刚才主要是想问度念的忌口,但度念显然没有要说自己忌口的意思。   吴总只好笑笑,继续点菜。   因为合作项目已经谈妥,餐桌上的气氛不算严肃,点完菜后,两边的人就随意地聊了起来。   吃了一会菜,他们又叫了几瓶酒,度念放下筷子,代替傅枭陪他们喝了两杯。   很多人都给度念敬了酒,度念也喝了一杯又一杯。   渐渐地,他们发现度念虽然看起来疏离,但却从来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能接得上话,甚至是很好说话的一个人。   在理解傅枭为什么会把度念带在身边三年的同时,他们又疑惑起为什么度念这样的人,会甘愿给人当一个没名没份的情人。哪怕那个人是傅枭,他们也仍旧觉得困惑。   张总和其他人一样,在饭局刚开始的时候就一直在关注度念。   一开始他只觉得度念的确是有让人过目不忘的出色外表,但在短暂的相处后,很快就感受到度念掩盖在漂亮皮囊下的锋芒。那锋芒不像是被过于好看的皮囊掩盖,更像是被他自己藏起来了。   张总自认为看人的眼光老练,他觉得度念不只是傅枭的情人那么简单,两人的关系应该也不止于此。   也许是喝了点酒,合作项目又已经谈妥,他的胆子也大了一点,站起来给度念敬了一杯酒,天花乱坠地把两人夸了一通,最后才笑着说:“希望哪天能有机会喝到度先生跟傅总的喜酒。”   餐桌上突然安静了下来。   有人以为张总喝多了,在桌下拉了一下他的衣服,提醒他说错话了。   但他们又注意到傅枭的脸色并没有半分不快,只是轻轻挑了下眉。   就在所有人都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只听见度念轻笑了一声,嗓音清越:   “张总说笑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心又重新提了起来。   傅枭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冷了下来,缓缓转头看向度念,眼神有几分危险。   度念感受到他的目光,抿了抿唇,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可能又惹怒了傅枭。   他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闹得太难看,可刚才说的话也不能收回,只能伸手在桌下握住傅枭的手。   “阿枭……”   傅枭抽出了手,冰冷冷地收回了视线。   度念没再说什么,只是跟餐桌上的人说了一声,然后起身去了洗手间。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傅枭果然已经离开了。   张总的表情有些尴尬,告诉他:“傅总离开没多久,应该还没走远。”   度念点点头,跟他们道了个歉,也离开了餐厅。   外面天色已经全黑,还下起了小雪。   度念走出餐厅后没有急着去追傅枭,而是放慢了脚步,慢悠悠往回走。   他早就习惯了被傅枭丢下。   平时只要傅枭不高兴了,不管身在何处,随时随地都能把他丢下。   去年冬天在国外,他也因为说错话惹得傅枭不开心,被傅枭直接丢下在一个混乱的街区。他那时手机和钱包都不在身上,路上还遇到了几个混混,把他堵在街巷里。   他现在还记得,那些混混用枪贴在他脸上时,枪身冰冷的温度。   傅枭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他那天差点就在那条街巷里丧命,因为等他一身伤回到酒店时,傅枭已经先回国了。后来他在酒店养好了伤才回国,还被傅枭质问为什么在国外待了那么长时间,他只好轻言细语道歉,好像那个犯了错的人是他一样。   度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突然回忆起这件事。   也许是因为明天就是结局到来的日子,所以才没忍住多想了点旧事。   他没有因为明天是最后一天而松懈,哪怕现在看起来风平浪静,他也打算明天一直跟傅枭待在一起,直到一切结束。   不过看傅枭刚才的脸色,让他明天陪自己一天,估计会有点困难。   度念唇边露出些苦笑。   反正是最后两天了,总不会比过去的三年还要困难。   回到酒店的时候,度念听到浴室里传来水声。   他在门口顿住脚步,自嘲地想这还真是个好机会。   度念走到沙发前,脱下身上的外套,又继续解开衣服的扣子,一件一件脱下,直到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薄的长袖。他的手搭在裤子拉链上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一起脱了下来。   浴室的门没有锁,度念在门外站了一会,直接推开了。   傅枭站在淋浴头下,宽肩窄腰的身材一览无余,线条紧实的肌肉沾满了水珠,看起来结实有力。   听到开门的动静,他立刻转头望了过来,阴鸷的眼神像一头野狼。看到度念后,他的眼神一顿,又变得像一头没吃饱的饿狼。   度念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淋浴头下。   傅枭洗澡的水温很低,衣服被打湿的一瞬间,度念就打了个寒颤。他抬起手,抱住傅枭的脖子,微凉的身躯贴了上去,感受到傅枭身上过高的体温。   下一瞬,他就被凶狠地按在了墙上。   傅枭掐着他的下巴,重重地吻了上来。   度念垂着眼睫,唇角很轻地勾了一下,把傅枭抱得更紧。   ……   不知过去了多久。   度念脸上还泛着薄红,唇色嫣红,腰和腿都酸软得使不上劲。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衣服,扔进脏衣篓里,看向刚重新洗了个澡的傅枭。   他想了想才开口,声音还有点沙哑:“阿枭,明天就是冬至了,我订了一间餐厅,那附近还有滑雪场……”   他顿了一下才继续说,“要一起去吗?”   傅枭擦水的动作停住。   他知道度念有过冬至的习惯,前两年冬至他们都是一起过的,今年原本也应该这样。   但想起今天萧如年说的话,傅枭没有像往常一样答应。   他沉默了许久,才继续擦水的动作:“不去了,我明天有事。”   不管萧如年说的话是真是假,明天都能见分晓。   如果度念真的与那些事无关,以后的每一年冬至他都可以陪着度念。   不差这一年。   作者有话说:   傅狗成功错过了老婆的最后一次邀请(幸灾乐祸;   本章评论区发50个红包——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很失望?”   傅枭说完那一句,没有去看度念的反应,披上浴袍离开了浴室。   浴室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度念怔了片刻,看着被关上的浴室门,许久没动。   他以为就算傅枭心情不好,也会看在明天日子特殊的情况下,给他几分面子。毕竟自认识以来,他们冬至都是在一起过的。   不过想想,有过冬至这个习惯的一直都只是他一个人,前两年傅枭之所以会陪他过,也只是因为他要求的而已。   但其实在傅枭心中,陪他过冬至这件事根本不重要。   因为冬至对傅枭来说不过是个普通的日子,而他对傅枭来说也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度念拖着酸软的身子地走到淋浴头下,打开热水,仔仔细细地洗着身上的痕迹。   到头来目的没达到,还被疯狗弄得浑身都是印子,像是全身每一处都被啃了一样。   临走前还来这一遭,真是自作自受。   度念洗了很久才出来。   傅枭正坐在床头,垂眸看着放在腿上的笔记本电脑,手在键盘上轻敲,听到门开的动静便抬眼看过来。   度念没有看他,只是擦着头发往外走,经过床边的时候却被傅枭拉住了。   那只手稍一用力,就把腿还有些发酸的度念拉到了床上。   傅枭把电脑扔到一边,手往下搂住度念的腰,脸埋进他颈窝,用鼻尖碰了碰那处的肌肤,闻到熟悉的香味。   因为明天的事而一直烦躁不安的心终于安宁下来。   他看到度念脖子上有个很淡的牙印,应该是他之前在睡梦中咬的,已经淡得快要看不见了。   傅枭低下头,在上面补了一口,像是打下一个印记。   脖子上突然传来的刺痛让度念蹙了下眉尖。   他推开傅枭,从他身上起来,抬手碰了碰被咬的地方,果然又摸到一个深深的印子,还有点破了皮。   果真是疯狗。   度念想从床上下来,又被傅枭捏住了后颈。   “明天乖乖等我回来。”   度念抿了抿唇,不知道傅枭为什么要跟他说这句话。   他哪次没有乖乖等傅枭回来?   但傅枭似乎一定要听到他的回答,黑如点墨的眸子盯着他,让人没来由的感到危险。   度念撇开视线,轻轻「嗯」了一声,才终于被放开。   傅枭又继续拿起一旁的电脑,没有再看他。   夜色还不算深,度念去外面倒了杯水,端进房间,准备看会儿手机再睡。   他在床上坐下,边看手机边想着明天的事。   傅枭在这边的工作都已经完成,却跟他说明天有事,他直觉这跟萧如年有关。   虽然风险有点大,但他还是决定明天悄悄跟着傅枭出门,看看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倒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度念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杯壁还残留着温热的余温,他低头喝了两口水,把杯子放回床头柜的时候,动作顿了一下。   这杯水是他从桌上的玻璃壶里倒出来的,按理说应该早就冰冷,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杯子里的水还是温热的。   他想起自己从餐厅回来后就去了浴室,没有动过玻璃壶,所以玻璃壶里的热水只有可能是傅枭准备的。   但傅枭从来都不喝热水,为什么会特意准备一壶热水?   度念垂眸想了一会,还是放下了水杯,没有再想。   可能是在傅枭身边待久了,所以他也变得跟傅枭一样多疑。   度念躺回床上,用手机搜了一下搬家公司,盘算着后天就从傅枭家里搬出来。   考虑到他在傅枭家里的东西不算多,也没有贵重物品,他打算选一家便宜点的公司。   但网页才打开没多久,他眼皮就沉重起来,思绪也渐渐模糊,很快就连屏幕都看不清楚。   度念想用手捏一捏眉心,却感觉手也没有抬起来的力气。他纤长的眼睫缓慢地眨了下,渐渐合上,很快进入了睡眠。   傅枭停下敲键盘的动作,转头看向已经睡熟的度念,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他伸出手,撩开度念额前的头发,露出下面漂亮的眉眼。   等明天度念醒来的时候,应该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如果萧如年说的是假的,他绝对不会对萧如年心慈手软。   傅枭下意识回避了另一个可能性。他的指尖在度念眉眼间流连了许久,然后在床上躺下,把人紧紧抱进怀里。   不管结果是怎样,度念都别想离开他。   第二日清晨。   太阳已经升起,阳光却被拉得严实的窗帘遮在外面,不透一丝光亮。   傅枭站在床边换好衣服,低头凝视了一会度念的睡颜,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才终于移开视线,转身朝门外走去。   萧如年等在门口,他穿着浅色的卫衣,看起来青春洋溢,见到傅枭出现在门口,很开心地跟他说了声「早上好」。   傅枭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点了点头:“走吧。”   他昨夜几乎一夜没睡,眼下有很明显的青黑,浑身散发的气压也比平时更低。   一旁的萧如年跟傅枭完全相反。   他脸上一直挂着轻松的笑容,上车的时候还笑吟吟地跟傅枭搭话:“傅哥,今天可是冬至呢,我爸昨天还打电话问我们今天回不回去。”   傅枭关车门的动作顿住,无意识地握紧了车门把手,手上的青筋显现。他往酒店的方向看了一眼,眸子里黑沉沉一片。   有一瞬间,他甚至想下车回到酒店,跟度念一起去他订的餐厅,像以前一样好好地过个冬至,然后再一起回家。   他下颚绷紧,搭在车门上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重重关上车门,仰靠在座位上闭上了眼睛,只是放在腿上的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   萧如年第一次见到傅枭这个模样,也不敢再搭话,安安静静地闭上了嘴。   车子驶离了酒店门口。   度念醒来的时候,看到黑漆漆的房间,怔愣了片刻。   他撑着床坐起来,刚动一下,头就胀胀的疼起来,脑子里也一片混沌,整个人都昏沉沉的。   坐在床边缓了一会,他才站了起来,慢慢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   外面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夕阳斜斜地从窗帘缝隙照进来,洒在度念身上,他却觉得浑身冰凉。   他竟然从昨晚睡到了这个时候。   就算现在大脑再昏沉,度念也知道这有多不合理。   他蓦然想起了昨天那杯水。   是傅枭在那水里面加了东西?   度念心中腾地升起不安,他迈着因为药物残留还有些无力的脚步走进浴室,匆匆洗漱完后换了身衣服,披上外套推开外面的门。   一只手拦住了他的脚步。   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站在门外,礼貌地请他回去。   度念蹙起眉毛,他现在还有点使不上力气,如果跟这个人来硬的,还不一定有胜算。   他关上门,走回房间里。   天色比刚才更暗了些。   度念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又站了起来,在窗前来回走动。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傅枭会突然这样做,眼皮还一直跳个不停,让他心里的不安越放越大,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外面一直没有动静传来,度念尝试打了一下傅枭的电话,也没有任何的回响。   他不知道心神不宁地等了多久,只知道外面天色越来越黑,像一团化不开的浓墨。   终于,在他第无数次踱步到门口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度念猛地抬起头,心中的不安却没有消散多少。因为他还没听见傅枭的声音。   “嘀——”   门口传来房卡开锁的声音,房门在度念面前打开。   先映入眼帘的是脸色森冷的傅枭。他站在门口,薄唇抿得死紧,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   度念在看到傅枭的那一刻才如释重负,他眼里流露出些许欣喜,往前走了两步。   “站住!”   一道声音从傅枭身后传出。   度念这才注意到萧如年也在门口,正义愤填膺地瞪向他,手上还不知为何多了一道伤口。   “度念哥,傅哥平时待你不差,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这句话让度念眼皮跳得更厉害。   他下意识去看傅枭的脸色,发现傅枭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正静静地看着他。   这种平静更让他心惊。   那边萧如年还在聒噪地质问,度念心里猜测出了几分,冷冷望过去。   对上他的眼神,萧如年瞬间噤了声。   度念深吸了口气,刚往前走了一步,萧如年就像兔子一样蹦到了后面,躲在了傅枭身后。   旁边一直没出声的傅枭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迈开一步,离度念近了些,侧了侧身子,把萧如年严实地护在了后面。   度念看见傅枭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   等他看清那张卡的样子后,顿时身子一僵。   那是之前傅家送到他手上,又被他扔进垃圾桶的卡。   傅枭把卡扔到他身上,冰冷的塑料卡在脖子上划过,掉落在地。   度念怔怔的抬起头,就被大力地掐住了下巴。   傅枭布满血丝的眼睛通红,仿佛恨不得杀了他:“怎么,看到我活着回来,很失望?”   作者有话说:   傻狗;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他的任务也要结束了   酒店房间门外站了几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聚精会神地盯着门口的方向,提防着意外的发生。   不算宽敞的走廊几乎被他们堵了个水泄不通,可却没有一人发出声响,走廊里静得能听见针落的声音。   萧如年站在房间门口,转头看了一眼守在外面的几个西装男人,又看了一眼房间里正在僵持的两人,唇边勾出些笑意。   他没想到今天的事会如此顺利。   虽然这个计划是在几天前就开始准备的,可他其实并没有太大把握,在傅枭打开房门之前,他的一颗心都一直悬着。   直到房门打开,傅枭往前一步挡在他身前时,他才敢完全确认这次计划是成功了。   而且还成功得很彻底。   还好傅家那边的人没有对他起疑心,今天所有的安排都是跟之前电话里说的一样,也让他借此彻底获得了傅枭的信任。   他提前把那些人的安排告诉了傅枭,包括那些人让他把傅枭引到哪个地方,准备动什么手脚,他都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   只不过那个跟傅家人串通,负责把傅枭引过去的人,变成了度念。   傅枭一开始对他的话并没有完全相信,直到他提出在今天一起去他说的地方看看,傅枭才有了动摇。   而今天的事也证明了他没有说谎。   当然,除了今天的事以外,他还另外留了一手。   那天刚到D市,傅家的人就突然给他传信息,让他想办法让度念离开房间。他那时虽然没在意,可后来还是留了个心眼。   这一留意,就发现傅家的人竟然是想拉拢度念。   萧如年知道不管傅家开出的条件是什么,度念都不可能接受傅家的拉拢。他一面担心傅家会把他当成弃子扔掉,一面又担心度念会因此知道他做的事,一整天都在惴惴不安。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第二天还是带人去翻了客房垃圾,找到了那张被度念扔掉的卡和纸条。   今天也就是那张卡,给了度念最后一击。   其实这次的计划并不算万无一失,甚至可以说有很多漏洞,傅枭只需要多花几天去查,他的谎言就一个也兜不住。   萧如年是抱着孤注一掷的打算。   他赌的是傅枭的信任。结果显而易见,比起那个被傅枭从外面捡来,背景一片空白的度念,傅枭更愿意相信在他身边待了十年的自己。   萧如年只觉得这三年来的憋闷都烟消云散,如果不是现在场合不对,他甚至想痛快地笑一场。   走廊上静悄悄一片,在没听到命令的情况下,没人敢打扰房间里的人。   房间里,度念被大手掐住下巴,不得不稍稍仰起头,修长又脆弱的脖颈上,一枚牙印清晰可见。   昨晚在他脖颈上留下牙印的人站在他对面,毫不留情地俯视着他因为疼痛而蹙起眉的样子,眼底一片冰冷。   虽然已经猜到是萧如年做了什么,可具体是因为什么事,度念还没有多少头绪。   他看着面前像是一头困兽的男人,轻轻握住那只青筋显现的手,声音还有点干涩:“阿枭,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莹润的眸子里映着傅枭的影子,就像往常无数次安抚傅枭一样,握住那只滚烫的手。   傅枭的手似乎轻颤了一下,松开了他。   度念心里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傅枭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响起:“把他带回去。”   话音刚落,外面就走进来两个西装男,一左一右站在度念身边。他们动作熟练地制住度念,准备带着他往外走。   被制住的瞬间,度念下意识想要挣脱,可想到外面应该还有傅枭的人,即使挣脱了也只会多受点苦,还是忍住了。   傅枭看到度念被制住的样子,不知为何脸色更难看了。   他挥手让那两个西装男走开,走过去抓住度念的手腕,拉着他往外面走。   扣在手腕上的大手像一把铁钳,度念皱了下眉,没忍住往外抽了抽,就看到傅枭转头警告地盯了他一眼。   度念抿了抿唇,没有再挣扎,跟着他走出房间。   外面的萧如年看见两个西装男走了出来,又看见傅枭和度念握在一起的手,心里不安了一瞬。   他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傅哥,要不还是让他们来吧,你知道度念哥他……”   萧如年说到这,欲言又止地看了度念一眼。   “不用。”傅枭没有看他,拉着度念头也不回地走了。   度念一路被傅枭紧紧抓着手腕,像是押送犯人一样带下了楼。   走到酒店大堂的时候,傅枭才停下脚步,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扔到度念身上,然后走出酒店大门。   门外停了几辆车,度念被傅枭拉着走到最前面的那辆车旁边。   这辆车的司机正是来D城第一天的时候,送他们来酒店的那个司机。他下车帮忙开门时,看见两人的样子,惊讶了一瞬,想不明白这短短几天发生了什么。   傅枭把度念塞进后座,然后长腿一跨,跟着上了车,在他旁边坐下。   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萧如年看到这一幕,心里立刻焦急起来。   虽然傅枭遇到度念的事,总会比平时少几分理智,可如果等会傅枭在车上冷静下来,说不定会听度念的解释。   他赶紧上前几步,敲了敲后座的车窗,等车窗摇了下来,赶紧说道:“傅哥,这会不会太危险了?”   傅枭没有转头,侧脸看起来冰冷又薄情:“这不是你担心的事。”   萧如年噎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在车子开走前,最后看了一眼后座上披着傅枭外套的度念,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   上了车后的度念没有说话,他看了一眼车子上的时间,现在是晚上七点。   还有五个小时,今天就要结束了。   他的任务也要结束了。   只要任务成功,不管萧如年做了什么,傅枭又误会了什么,都与他无关。   度念望向窗外,静静等待时间过去。   他不想白费力气跟傅枭解释什么。傅枭既然这样做,就代表他选择了相信萧如年,再多说什么也没有用。   不过他倒是没有想到,傅枭对他的信任竟然会比他想象的还要薄弱。   他还以为这三年虽然没能捂热傅枭的心,至少他们之间还是存在一点基本的信任,可现在看来,傅枭估计一直都对他抱着猜忌之心。   也不知道傅枭每天晚上跟一个他怀疑的人躺在一起,是怎么睡着的。   车子里一片死寂。   度念上车后就一直看着窗外,傅枭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一直没有说话。   司机战战兢兢地加快车速,很快就把车子开到了机场。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一路。   离开机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度念没有等傅枭开口,就主动坐上了停在机场外的车,然后继续撇开头,去看车窗外的景色。   傅枭手握了握拳,重重地把车门带上,声音里压着火:“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度念头也没回:“没有。”   他原本以为自己至少会因为傅枭的不信任而感到愤怒,可他发现自己现在平静极了,连失望都谈不上。   傅枭脸色更加难看,他不知道自己想从度念口中听到什么,可就是忍受不了度念一言不发,像是连解释都不屑跟他解释。   他冷笑了一声:“你知道上一个背叛我的人的下场吗?”   这回度念终于有了动作。   他转过头,直直地盯着傅枭,语气平静地像是在叙述一件事实:“你也要打断我的腿吗。”   傅枭一顿,猛地看向他。   度念却没有再看他。   傅枭以前不是没有对他说过打断腿这几个字,不过那时说的是要是他敢跟别人不清不楚,就会打断他的腿。   他被威胁了这么几次,也早就习惯了。   度念说完那一句后,就又转过了头。   他虽然撇头看向车窗外,但仍能听见身旁粗重的呼吸声,似乎在压抑着莫大的怒火。   直到车子到了家门口,傅枭才扔下一句:“度念,你不要以为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度念垂了垂眸,只当没听见。   下车的时候,载着萧如年的车已经停在了门口。   他站在车旁边张望,神情紧张兮兮,见到度念仍然是被傅枭扯着走过来时,才松了一口气。   注意到傅枭比刚才还要难看的脸色,萧如年也不敢上去搭话,只是跟在他们身后走进去。   刚走进大门,就闻到餐厅的方向飘来香味。   阿姨从厨房端了一盘饺子出来,见到他们走进来,眼睛一亮。   她语气热切道:“还好管家跟我说你们今晚会回来,不然今年冬至可就没有饺子吃了。”   说完,她才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傅枭松开度念的手,朝身后的人扬了扬下巴:“带他去三楼。”   身后的人立刻往前一步,刚想去拉度念的手,就看到傅枭不冷不热瞥过来的一眼。他打了个冷颤,缩回了手,对度念做了个请的手势。   度念朝楼上走去,经过餐厅的时候,听到阿姨语气惊异道:“小念,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没事吧?”   他摇了摇头,抿出一个浅浅的笑:“没事,您快去吃饺子吧,等会就凉了。”   说完就走上了楼梯,没有再回头。   房子里一时没人出声,因此鞋子踩在楼梯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直到度念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傅枭才注意到地上有一件衣服。   他眯眼一看,发现竟然是他披在度念身上的外套,不知何时被度念脱下来扔在了地上。   萧如年看着度念被带去三楼,心情舒爽了不少,正想邀请傅枭一起去吃饺子,就见傅枭黑着脸回了房间。   那边度念走上三楼,被带到了一个房间,他刚走进去,身后的门就「砰」的一声关上了。   他脚步顿了一下,听到门从外面被上锁的声音。   房间的环境其实不算太差,里面被人提前打扫过,虽然说不上一尘不染,但也没有多少灰尘。房间的中间摆了一张床,还有一间浴室,除此以外就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   倒有点像是一间高级点的牢房。   度念走到窗户边看了一眼,尝试推了一下窗户,发现窗户并没有锁死,能够完全推开来。   窗户刚推开一点,寒风就灌了进来。   度念被寒风吹得眯起了眼,探头出去看了看,在心里规划了一下离开的路线,又走到床边,摸了摸床单的材料。   床单的材料足够结实,应该能帮他从窗户爬下去。   度念稍稍放下心来,在床上坐下,等待时间的到来。   他打算等提交任务后,就立刻从窗户离开,到时候再拜托系统帮他隐藏一下行踪,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度念从床上站起来,站在窗边往外看了一会,又走回床边。   他没有手机,不知道现在具体的时间,只能竖起耳朵听门外的声音。他记得三楼走廊上有一个摆钟,在整点的时候会发出声响。   终于,在安静的空气中,他捕捉到一声沉闷的钟响。   度念长长吐出一口气,坐回了床上,在心里唤了一声系统的编号。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你在喊谁?”   月光斜斜地从窗口照进来,柔柔的光洒在房间里。   度念进房间的时候没有开灯,月光就成了房间里唯一的光亮,他盯着地上的那滩如水的月光,面色看起来不太轻松。   刚才在听到十二点的钟声后,他就在心里呼唤了系统的编号,可坐在床边等了许久,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知道系统平时就很繁忙,上次呼叫系统的时候,也等了一段时间才等到回应,可这次等待的时间似乎比上次更长。   度念看不到确切的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的心情比较急切,所以才会感觉时间更长。   直到外面又响起整点的钟声,他才确定这次等待的时间的确比上次更长了。   系统并不只是负责他一个人,他猜测这次可能是系统的其他宿主遇到了棘手的事,所以才耽误了。   听到凌晨一点的钟声后,度念又在心里呼唤了两声,就没有再试了。   如果系统真的有事耽误了的话,这会也抽不出空来帮他结算任务,只能再等等。   他走到窗边看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离开,又想到上次提交任务时被系统驳回的事。要是这次再被驳回的话,他可能还需要在这里多留一会儿。   想到这,度念还是离开了窗边。   他把房间的灯打开,去浴室洗了个澡,洗完去拿毛巾的时候,发现旁边还给他准备了换洗衣物。   度念沉默了一瞬,拿起换洗衣物穿上。   他不知道傅枭之后打算怎么做,以傅枭的性格,绝对不会对背叛他的人手软,可到现在为止,傅枭只是把他关进房间,还让人准备了换洗衣物和干净的被子。   傅枭难道打算一直把他关在这吗?   度念懒得去猜傅枭的想法,他要做的只是在这个房间睡上几个晚上,等系统回应后就立刻离开。   他走到床边,把床上的被子铺好,然后在床上躺下。这个房间的床有点硬,被子也许久都捂不热,度念翻了几次身也没睡着。   刚闭上眼睛,眼前又是傅枭掐着他下巴,红着眼睛质问他的样子。   或许他早就该想到,以傅枭多疑的性子,不可能把他这样一个底细不清的人留在身边。   就算这次没有萧如年把锅推到他身上,下次也会有别的事让傅枭怀疑他。   这是迟早会发生的事。   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度念才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清晨。   公司顶层,几个人脚步匆匆地拿着资料走过,面容一片愁苦。   叶助理刚从总裁办公室出来,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   他不知道为什么傅枭昨天刚从D市回来,今天就早早来了公司,心情看起来还更差了。   明明D市那边的合作没有出现任何问题,甚至还十分顺利。   叶助理纳闷地想了一会,又犹豫着要不要给度念打个电话,可想到以前每次这种时候都叫度念过来,都不知道麻烦了人家多少次,最后还是没好意思打电话。   办公室里,傅枭靠在椅背上,抬手按了按眉心。   他昨晚几乎整夜没睡,太阳穴一直跳到现在,头疼得看不进任何东西。   靠在椅背上歇了一会,傅枭又坐起身子,拿起桌上的文件放到眼前,皱着眉一行一行往下看。   叶助理进来的时候,傅枭正单手撑着额角,眉头紧皱。   听到门打开的动静,他没有抬头,声音带着疲倦:“去把度念叫来。”   叶助理听到这句话,心里一喜,赶紧应下,退出去给度念打电话。   很快,他就一脸复杂地回来了。   “傅总,电话那边说……度念被您关起来了。”   傅枭怔了片刻。   他习惯了头疼的时候有度念在身边,一时竟忘了度念还被他关在房间里。   叶助理站在办公室门口,心里苦着一张脸。他是知道度念平时有多乖巧的,也不知道傅总是不是在跟度念玩什么情趣,怎么还把人给关起来了。   “行了,出去吧。”   傅枭挥了挥手,没再说什么。   等叶助理离开后,他在办公桌后静静坐了一会,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边很快接了起来。   “度念有动静吗?”   那边谨慎地回答道:“他找我要了一个时钟和一本书。”   “给他了吗?”   “给了。”   傅枭「嗯」了一声,听不出喜怒,挂了电话。   他握住鼠标点了几下,电脑屏幕上出现了几个房间的监控画面,他扫了一眼,放大了其中一个画面。   画面中,度念正坐在床上看书,他手指搭在书页上,很久才慢慢翻过一页。   每看两页,他就会拿起一旁的时钟看一眼,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再继续把目光放到书页上。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度念身上镀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傅枭看了许久,心中的焦躁平复了不少。   他没有关掉电脑上的监控画面,又拿起一旁的文件看了起来,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屏幕。   就这样到了中午,傅枭处理完了桌上的文件,抬头看向屏幕时,看见度念又在看时钟。   他皱了下眉,觉得度念看时间看得太过频繁。   像是一直在等待着什么。   难道度念是在等傅家的人来救他出去?   这个想法让傅枭瞬间沉下了脸。   度念还真是天真,就算给那些人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来救人,恐怕他是要失望了。   傅枭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却仍然没从监控画面上移开视线。   过了一会,他看到房间的门打开,守在外面的人端着阿姨做的饭走进去。   度念抬起头看了一眼,走到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吃了几口,就让人把饭端了出去。   吃完饭后,度念在床上浅睡了一会,纤长的睫毛不时颤动几下,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什么。   傅枭一直看到了下午,直到午休时间过去,才又投入到工作中。   度念睡醒后,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几圈,又站在窗户前往外眺望。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从上午开始,他就一直有种被人盯着一举一动的感觉,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就像是放在透明箱子里被人观察的小白鼠一样。   上午他没有去理会,但现在睡了一觉醒来,那种感觉仍然存在,让他实在是不舒服。   度念抬头看了一圈,很快把视线锁定在床的上方。那块天花板上有一个吊灯,吊灯上似乎还装了什么东西。   他短暂地思索了几秒,把被子叠了起来,堆在床中间,然后踩在上面,轻易地够到了吊灯。   度念在吊灯上摸索了一阵,很快摸到了那个东西,手指稍一用力,就把那个东西暴力拆卸了下来。   他从床上下来,端详了一下手上的东西,眯了眯眼。这果然是一个微型的摄像头,上面还亮着不起眼的红灯,看起来还在工作中。   度念把摄像头放到地上,用脚碾碎,然后扔进了房间的垃圾桶。   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终于消失。他坐回床上,继续拿起书看了起来。   深夜,房间的门锁被人用钥匙打开。   傅枭推开房门,走到床前,低头俯视着度念的睡颜。   今天在办公室的时候,他一直都开着监控画面,工作的间隙中抬起头,就看到度念正在拆摄像头。   平时度念在他身边总是乖巧又温柔的样子,说话也轻声细语,可画面中拆摄像头时却干脆利落。摄像头被拆下来后,度念还冷冷地盯着镜头看了一会,接着才把摄像头放到地上碾碎。   画面消失的时候,傅枭还有点没回过神。   原本想派人再进去装一个摄像头,可傅枭觉得不管装几个摄像头,度念估计都会眼都不眨地拆掉,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晚上工作了一天回到家里,傅枭躺在床上,像昨晚一样毫无睡意。眼看又要睁眼到天明,他还是从床上起来,走到了度念的房间。   傅枭站在床边,垂眸看了一会柔和月光下熟睡的度念,削薄的唇轻抿了抿,在他身旁躺下。   这里的床比他房间的床要硬些,面积也小很多,他甚至不能伸展开腿和手。可在度念身边躺下没多久,就有了些困意。   傅枭把度念揽进怀里,闭上眼睛。   度念在他怀里动了动,没有醒来,像往常一样顺从地靠在他身上。   快要睡着的时候,傅枭听见度念嘴里说了什么。他睁开眼,借着月色去看度念的脸,又见到度念的唇瓣微张,说了几个字。   虽然听不清度念说的是什么,但依稀能听出他是在喊一个人。   傅枭睡意全无,他捏住度念两颊,冷声问:“你在喊谁?”   度念梦到系统终于回应了他的呼叫,并且通过了他的任务,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一条疯狗缠上,眼见那疯狗要咬上来,他一下从梦中惊醒。   一睁开眼,就对上了傅枭阴冷的眼神。   作者有话说:离死遁还有两章左右,建议先囤一囤_(:3」∠)_ 第14章   他不能接受度念想要离开他   度念一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看了一圈周围,确定这里确实是关他的那个房间,然后又看向不知为何出现在他床上的傅枭。   傅枭见他醒过来,还想再继续质问,就听见度念语气淡淡问道:“你怎么在这?”   平时度念跟他说话总是轻声细语,今天傅枭才发现,度念的声音其实有些清冷,像是冰块掉入杯底的声音,听起来让人觉得疏离又冷漠。   傅枭从来没有听度念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   一想到刚才度念在睡梦中都喊着别人的名字,醒来后却对自己这样冷淡,傅枭刚在度念身边得到的片刻安宁就荡然无存。   他眼底的寒意更甚,“这里是我家,我不能在这?”   度念从床上坐了起来,离他远了点,声音仍旧不冷不热:“这房子里只有这一张床吗。”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在认真问这个问题。   事实上度念也确实想知道,为什么傅枭会半夜来到这个房间,跟他挤在一张又小又硬的床上。   傅枭额角青筋跳了跳,他习惯了度念总是乖巧地附和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漠然的目光看着自己,嘴里说些呛人的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火气,又问了一次:“你刚才在喊谁的名字?”   度念皱了下眉,不知道傅枭又在发什么疯。他刚才睡得好好的,哪里有喊谁的名字。   如果不是傅枭吵醒他,他现在应该还在睡梦中。   本以为这几天可以一个人清静清静,谁能想到傅枭宁愿跟他挤在这么小的床上,也不让他睡个好觉。   傅枭压着火气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度念的回答。   他心里升起暴虐的情绪,眯了眯眼,“度念,你不要忘了是谁养着你。”   度念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   他朝傅枭歪了歪头,眸子在月光下显出漂亮的琥珀色:“所以现在是需要我陪睡吗?”   度念身后就是一扇大窗户,清泠泠的月光洒在他身上,好看得像是一幅画。   可傅枭根本没有欣赏的心情。   他放在床上的手握成拳,冷冷地看了度念一会,离开了房间。   度念望着他的背影,一直到门被锁上,才松了一口气,躺回被子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晚度念说的话,在接下来的两天,傅枭都没有再来过这个房间。   度念每天在房间里看看书散散步,时不时在心里尝试呼叫一下系统,日子还算平静。   被关在房间里的第三天,守在外面的人拿了个新的摄像头走进来,用钉子安装在了墙角,钉得严严实实。   临走前还用锤子在上面敲了几下,确定不会轻易被人用手掰下来后,才放心地离开了房间。   等他离开后,度念走到摄像头前,盯着镜头看了一会,转身搬起一旁的桌子,用桌子脚对准摄像头,狠狠一砸。   摄像头上的指示灯闪了闪,很快熄灭了。   度念放下桌子,擦了擦手。   虽然不知道傅枭想要做什么,但他实在不喜欢被人监视着一举一动。   守在外面的人听到声响,立刻打开门冲了进来,他先是去看站在一旁的度念,确定他没有受伤后,才去看发出声响的地方。   在看到墙上被砸变形的摄像头时,那人的脸色僵了一瞬,嘴唇嚅动了几下,最后只是说了句:“您,您没受伤吧?”   “没有。”度念回答。   “好……那就好。”那人没再说什么,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很快离开了房间。   也许是傅枭放弃了,后来的几天,没有人再来装过摄像头。每天除了一日三餐外,也没有人会来房间打扰度念。   度念以为这样平静的日子能一直过到系统回应他的那天。   直到一次午饭时间,外面的人把门打开时,度念看到走廊上放了一根铁棍。   他瞳孔微缩,顿时想起以前傅枭处理一个背叛他的下属的手段,是将那人打断了腿送回傅家。   度念知道傅枭不可能轻易放过背叛他的人,把他关在房间里肯定只是暂时的,他也从来没把傅枭威胁他的话当作空话。可他以为自己很快就会离开这里,没想到系统那边一耽误就是一整个星期。   他可以替人背黑锅,也不在乎被傅枭误会,可他不想下半生只能坐在轮椅上生活。   度念故作平静地收回视线,装作没注意到那根铁棍,等送餐的人离开了,就立刻去把床上的床单扯了下来。   他必须离开这里,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等待系统的回应。   正好现在午餐的时间刚过,离那些人下一次进来的时间还很长,可以让他跑到足够远的地方,等他们在晚餐时间发现的时候,也来不及追上了。   度念把床单和被单绑在一起,推开窗户,往下看了一眼。   三楼的高度不算高,他打算借助床单下到二楼的窗台,如果二楼那间房间的窗户没有锁,他就能进入二楼了。   傅枭应该只在三楼派了看守的人,只要他到了二楼,就能避开那些人,轻易离开这里了。   度念把床单在窗边绑结实,手在窗台上撑了一下,轻巧地翻到了窗外。   床单的长度不算很长,只能够到三楼与二楼的中间,度念顺着床单往下滑了一段距离,看准了二楼房间窗台的位置后,直接松手跳了下去。   二楼房间的窗台位置很窄,他跳下去的时候,一只脚踩到了窗台的边缘,险些滑落下去。好在他伸手抓住了窗户上凸出的框,稳住了身形。   一阵风吹来,悬挂在三楼的床单被吹得左右摆动。   度念低头推了推面前的窗户,发现这房间的窗户没有上锁,他立刻把窗户推开,纵身跳了进去。   这是一间普通的客房,里面的布置简洁干净,但床铺却有人睡过的痕迹,似乎是有人住在这里。   度念没有时间去研究这是谁的房间,只是往外走的时候,看到了椅子上放的相机。   他在D市的时候见过几次,立刻认出这是萧如年的相机。   看来萧如年这段时间还住在这里。难怪傅枭没有再来找过他,看来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度念只是扫了一眼,就推开房门离开了。   果然跟他预料的一样,傅枭只在三楼派了看守他的人,其他地方都只有佣人的身影,并没有看到那些穿着黑西装的人。   度念贴着走廊的墙往前走。经过以前他跟傅枭的卧室的时候,听见里面的佣人正在小声聊天。   “傅少爷这都多少天没睡好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办才好啊?”   “唉,昨晚摔东西那动静可吓死我了,要是度先生在就好了。”   度念微怔了一下,往里面看了一眼,看见熟悉的房间里狼藉一片,像是遭了入室抢劫。   傅枭这几天都睡不好?   他把自己这个内鬼抓起来了,怎么反而还睡不好了。难道是因为受到良心的谴责吗?   那可真是自作自受。   度念只是瞥了一眼房间里的狼藉,就事不关己地下了楼梯。   三楼。   守在房间外面的人刚进房间送了午餐出来,在门口没站多久,就见到佣人又端了一碗汤上来,他愣了一下,问:“这个也要送进去吗?”   “对,这是刚煲好的汤,今天天气凉了,特意给度先生准备的。”   那人挠了挠头,掏出钥匙转身把门打开:“端过来吧……”   他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   房间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旁边的窗户大开,一截床单被风吹得疯狂摆动,像是一把挥舞的旗子。   他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度念刚避开佣人们的视线,从楼梯下到一楼,就听到了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所有的门窗都立刻自动上锁,三楼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守卫在外面的人也冲了进来。   度念抿了抿唇,在原地站定,冷静地思索了一瞬。   他知道房子的警戒模式在哪里解除,只要把这些赶来的人都打晕,就能关掉警报跑出去。   度念看了一圈,从外面进来的人手里都拿了棍子,人数也比较多,要是一不留神,被打断几节骨头也是有可能的。   但留在这里也只会被打断腿,还不如赌一把。   度念从楼梯栏杆上翻了下去,稳稳落地,直接朝那些人走去。   原本以为就算能成功逃出去,也会多少受点伤,可很快度念就发现,那些人根本不敢用棍子碰到他,只是挥着棍子恐吓他,想让他回到三楼。   度念看着他们赶狗的架势,有一瞬的无语。   因为那些人不敢碰他,他很快就走到了关闭警戒模式的地方,在操控板上输入密码,按下了关闭。   就在要踏出门口的时候,度念听到了傅枭的声音。   “度念,你敢踏出去一步试试。”   那声音有点失真,却离他很近。   度念脚步顿了一下,转过头,看到是一个人给傅枭打了电话,开了扬声器模式。   他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那个拿着电话的人。   这些人不会以为傅枭的一个电话就能让他不敢离开吧?   度念懒得说话,抬腿就走。   电话那边的傅枭蓦地发出一声轻笑,声音有点哑。   “傅汀听到你的事就跑回了国,你走了,那个房间留给他正合适。”   度念猛地停住脚步,转头看过去。   “跟傅汀有什么关系?”   电话那边的声音不紧不慢:“那你要问问他,为什么一听到你的消息就赶回来。”   度念手握成拳,心里有什么在拉扯。   虽然傅枭不承认跟傅家的关系,可傅汀再怎么说也跟傅枭有血缘关系,更别说这么多年的感情,就算傅枭再薄情,应该也不会对傅汀做什么。   尽管这样想着,度念的脚步却怎么也迈不出去。   他应该清楚,傅枭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沉默的间隙,电话那边的傅枭也没有再说话,只能听见巨大的引擎声,不知道那边的车速飚到了多快。   举着手机的那人不停擦着额头上的冷汗,生怕度念转身就走,其他人也都大气不敢出,屏气凝神盯着度念的动作。   漫长的几分钟过去,度念终于移动了脚步。   他回头朝三楼走去。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目送着他的背影上楼。   等度念进了房间,拿着电话的人才对着电话说了一声:“傅总,他回去了。”   电话那边久久没有声音,许久后,微哑的声音才响起:“门锁好了吗?”   那人上楼确认了一下,点头,“锁好了。”   电话被挂断,只来得及听见那边陡然加速的引擎声。   度念回到房间,没有去管绑在窗户旁边的床单,在空无一物的床上坐下。   窗户仍然大开着,寒风直往房间里灌,吹得人手脚冰凉。   他望向窗外,许久才缓缓眨了下眼。   度念没想到傅枭竟然会在那个时候提起傅汀。   尽管还没确认傅汀是不是真的回了国,但他在那一瞬还是心慌了。   就算傅汀跟他们有几年的感情,可傅汀毕竟是傅家的人,傅枭说不定真的做得出对傅汀下手的事。   即使只有一点可能性,度念也不敢赌。   可如果傅汀真的回国了,他难道就要留在这等着被傅枭打断腿吗?   度念眼底难得浮上些茫然。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前年跟傅枭一起去国外看望傅汀的时候。   那是他第一次出国,他们去学校接了傅汀,带傅汀去了很多景点。   在雪山的时候,傅枭随手在卖纪念品的商店里给他买了一条手链,那天正好是度念的生日,他私心把那条手链当作是傅枭送他的生日礼物,很是珍重地收了起来。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   度念坐在床上想了很久,头胀胀的发疼。   他靠在床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傅枭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一眼看见了三楼房间窗户上绑的床单,那床单还在随着风摆动,像是在对他耀武扬威。   三楼的高度说高不高,说矮也不矮,要是从那里摔下来,至少也会落得个半身残疾。   一想到度念刚才是从那样高的地方逃出来,傅枭太阳穴就疼得厉害。   他不敢想象要是度念从那里摔下来,会是什么后果。   难道为了离开他,度念连自己的安危都可以不在乎吗?   傅枭在原地站了一会,才沉着脸朝楼上走去。   他已经许多天没有去那个房间。每次走到三楼,准备进去看一眼时,都会想起那晚度念的态度,然后又转身离开。   他不想看到度念那样的眼神,也不想听到度念用那样的语气对他说话。   傅枭走到房间门口,用钥匙打开锁,推开了门。   刺骨的寒风迎面吹来,房间里面的温度竟然比外面还要低些。   他看到桌子上放着已经凉透的午餐,度念靠在床头,头微微歪着,眼睛紧闭。   傅枭呼吸窒了一瞬,快步走到床前。   床上的度念唇色有些发白,长睫安安静静地垂下,起伏小得几乎看不见,就像是没了气息一般。   看到这一幕的瞬间,傅枭的心跳似乎停了一拍。他弯下腰,手放在度念心脏的位置,感受到手心下的跳动,才舒出一口气。   度念被他的动作弄醒,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来。他眸子里还带着点茫然,冰凉的手碰了碰傅枭放在他胸口的手。   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傅枭的办公室睡了一觉,被准备回家的傅枭推醒。   很快,度念就清醒了过来。   他看着眼神阴鸷的傅枭,脸色冷了冷,“你刚才说傅汀回国了,他在哪?”   傅枭的脸色顿时更难看,几乎是咬牙切齿,“你还有心情关心他。”   他从来没有想过度念会想要离开他。   在接到下属电话的那一刻,他差点捏碎了手里的手机,心脏像是被一团火炙烤。   甚至比他得知度念背叛他的那一刻还要愤怒。   他可以允许度念因为被他关起来而跟他闹脾气,可以容忍度念对他态度冷淡,甚至可以原谅度念的背叛。   如果度念背叛他是为了钱,他可以给度念更多钱。   可他不能接受度念想要离开他。   只是稍微想一想度念不在身边的日子,都让他快要发狂。   度念别开脸,眼睛看着身下的床垫:“傅汀什么都不懂,你让他回去好好读书,不要管这些事。”   傅枭突然笑了一声,捏住度念的下巴。   “他什么都不懂?”他眸子里黑沉沉一片,紧紧锁着度念,“我怎么知道傅家那个跟你串通的人,是不是他?”   度念瞳孔猛地一缩,嘴唇动了动,半晌才不敢置信道:“你疯了?”   “为什么那时候傅汀会去D市找你?”傅枭黑如点墨的眸子里跳动着恶意,“我在街巷里受伤的那天,你也是为了去接他才经过那里,难道真的就这么巧?”   度念脸色惨白,没想到傅枭竟然会把事情想成这样,连傅汀都一起怀疑。   “那天晚上你喊的名字,”傅枭俯视着他,口中的话给了他最后一击,“不会是傅汀吧?”   度念嘴唇抖了抖,没有说话,浅淡的眸子像是快要破碎的琉璃。   傅枭松开他,眼神没有一丝温度,盯着他的神情看了一会,说了最后一句话:“度念,你休想离开我。”   脚步声逐渐远去,房间的门重新被锁上,世界又安静了下来。   度念坐在床上没动,目光落在房间一角,许久也没有动作。   有佣人拿了一套新的被单和床单进来,放在床的另一边,很快就出去了。   一直到窗外晚霞满天,度念才沉默地从床上下来,解开绑在窗户边的床单,关上了窗户。   接下来的几天,度念都安分地待在房间里,像是完全放弃了离开的想法。   圣诞节过后,很快就到了新年的日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度念最近的表现还算可以,在新年的前一天,守在外面的人告诉度念,他可以出来在外面待一天。   度念对离开这间房间没什么兴趣,这整个房子都是巨大的牢笼,只是离开房间又能有什么用。   只是他心里一直担心着傅汀的事,想着趁这次离开房间,说不定能找到联系傅汀的机会,所以在吃完午餐后,度念还是出了房间。   大厅里异常的热闹,佣人们正上上下下的忙活,把宴客厅布置得精致又奢华,新鲜的花束摆放在餐桌上,所有地方都打扫得一尘不染。   明天就是新年,今晚估计是要在这举行跨年夜的晚宴,所以才准备得这么隆重。   度念只是瞥了一眼,就朝以前的卧室走去。   他发现到处的门窗都紧锁着,竟是启动了警戒模式,像是怕他从哪个房间的窗户跑了。   傅枭明明都用傅汀来威胁了他,还整这些做什么。   真是小题大做。   度念径直走进以前的卧室,想拿出他的电脑,用电脑试试能不能联系上傅汀。   他在卧室里找了半天,也没看见电脑的影子,除了电脑以外,他的很多东西都不见了踪影。   正想出去找个佣人问问,度念突然想起之前经过这间房间时,听到佣人们的对话。   她们似乎是说傅枭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在房间里砸了很多东西。   度念四周看了一圈,傅枭的东西几乎都还在,只有他的东西少了。   看来傅枭睡不着的时候,砸的都是他的东西。   度念没有再继续找下去,转身下了楼,想看看能不能从别人那借部手机。   刚下楼,就遇见了从外面进来的萧如年。   他看见度念的时候,脸色僵了一瞬,像是没想到度念还能毫发无损地出现在他面前。   但很快,萧如年就反应了过来,藏起眼中的阴暗。   “度念哥,你这几天过得还好吗?”他眨了眨眼,一脸担忧,“傅哥担心我被傅家的人找上,所以让我在这里多留一段时间,今晚还准备了跨年晚宴,你会来吗?”   度念不想耽误时间,绕过他往楼下走。   楼下大厅每个佣人都在忙碌着,不知为何,大部分佣人都是陌生的面孔。   他随便拦住一个佣人,刚想开口借手机,那佣人就躲开他匆匆走了。   度念又去找了几个佣人,他们无一例外都不敢看他,面色为难地摇头,然后脚步匆匆离开。   萧如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他笑了笑,像是好心地提醒度念:“度念哥,你就别为难他们了,到时候要是连累了别人可怎么办?”   度念握了握拳,心里却清楚萧如年说的是实话。   刚想转身回楼上,餐厅的方向就走过来一个人,那人穿着正式的厨师服,恭敬地朝萧如年点了点头:   “萧先生,可以请问一下您的口味和喜好吗?我们好做下参考。”   萧如年露出友善的笑容:“今晚是跨年夜,不用特意参考我的口味,就做傅哥喜欢的吧。”   那人仍然恭恭敬敬:“傅总说今晚主要是为您庆祝升学,当然是以您为主。”   度念没有再听下去,转身上了楼。   他去卧室拿了两本书,想了想,又从衣柜里摸出一把匕首。   他知道有人在暗中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所以他把匕首塞进衣柜里的一件衣服里,再把衣服抱进怀里。   拿了东西后,度念就回了三楼的房间。   看到他回来的时候,守在外面的人神色有些惊讶,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早就回来。   度念主动把门关上,坐回床边,翻开书看了起来。   晚上外面的人送晚餐进来时,没忍住开口:“度先生,您今天可以不用待在这里的。”   度念「嗯」了一声,“我不能待在这吗?”   难道傅枭想关他就关着,允许他出去,他就必须要欢天喜地的待在外面吗?   那人赶紧摇头:“当然可以,只是……”   他欲言又止,又看了度念几眼,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带上门出去了。   夜幕降临。   大厅里灯光明亮,宴客厅的布置简洁又奢华,长长的餐桌上铺了材料上等的桌布,食物的香气扑鼻。   本该是其乐融融的场面,可餐桌上的气氛却有几分僵硬。   坐在主位的傅枭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优雅贵气,却无人敢欣赏。   他面无表情,脸色甚至可以说是阴沉,不时看向楼梯的方向,每看一眼,就端起桌上的红酒喝一口,脸色越来越难看。   傅枭不明白为什么度念还没有出现。   他明明早上就让人告诉度念今天可以不用待在房间里,可现在到了晚上,度念还没有下楼。   萧如年刚想跟傅枭说话,就看到傅枭站了起来,离开了宴客厅。   他表情僵了僵,面色难看地看着傅枭的背影消失。   楼上,度念独自用完了晚餐。   他走到窗前,发现外面竟然飘起了雪。   度念打开窗户,探身出去接了几片雪花,手心的触感凉丝丝的。   楼下大厅传来钢琴声,悠扬又好听。他虽然不懂音乐,但也站在窗边听了一会,才把窗户关上。   房间外又传来开锁的声音。   度念回过头,发现进来的是给他送饭的佣人。   她不知为何又端进来一个盘子,放在房间里的桌子上,然后把度念吃过的晚餐端了出去。   负责给度念做饭的一直都是原来的那个阿姨,度念以为她又像以前一样给他做了点心,在桌前坐下,掀开了盘子上的盖子。   掀开盖子后,度念愣了一下。   盘子上是一个精致的小蛋糕,蛋糕上画了几个可爱的图案,盘子上还用巧克力酱写了「小念,生日快乐」几个字。   度念盯着蛋糕看了一会,唇边露出些笑意,眸光轻晃了晃。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小修)   任务失败   在跨年夜那晚过后,度念不但可以自由离开房间,还能在三楼和二楼走动。   但度念对离开房间不怎么感兴趣。就算离开房间,也会被许多人监视着一举一动,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出来放风的犯人。   他更愿意待在房间里,不受人打扰地看看书。   不知道是傅枭的指示,还是因为度念的表现太安分,到后面几天,房间的门也经常会不上锁,只是有一两个人守在外面。   这几日里,度念除了在等系统的回应外,也一直在等着傅枭的最后处置,可傅枭再也没有来过三楼,也迟迟没有其他消息传来。   这样的日子又过去了一个星期。   一天早晨,房间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   度念听到其中一道声音是有些熟悉的女声,他迟疑了一下,走到门后,去听门外说话的声音。   只是他还没有听清外面的人在说什么,房门就被打开了。   度念后退了一步,跟走进来的女人对上了视线。看清来人是谁后,他怔了片刻。   走进来的竟然是傅枭的下属俞映。   度念对书中俞映这个角色印象还算深刻。   俞映在书中虽然没有太多的剧情,但她一直忠心于傅枭,帮了傅枭很多,可惜书中她虽然发现了萧如年的不对劲,但还没来得及找到证据,傅枭就已经被作者安排下线了。   度念一开始想要跟俞映拉近关系,但不知道为什么,俞映对他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尝试了几次过后,度念也只好放弃这个念头。   原本以为他和俞映会一直这样毫无交集,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俞映竟然会出现在这个房间里。   相比起度念讶然的反应,俞映就显得自然许多。她在房间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坐下,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抬眼看向度念。   “我是来跟你说一件事的。”   度念又是一怔,“跟我?”   俞映点了点头。   她把一缕头发撩到耳后,垂眸思索了一瞬,才开口道:“傅汀并没有回国,他还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   这句话让度念许久才反应过来。   傅汀没有回国,那傅枭说的难道都是骗他的?   俞映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她顿了一下,接着说:“还有,跟傅家串通的人不是你,这件事我也正在搜集证据,如果可以的话,会尽快说服傅总放你出来。”   度念虽然知道俞映一直盯着傅家那边的动静,也许会发现事情的不对劲,但他没想到俞映直接确定了这件事与他无关。   听俞映的口气,她应该还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为什么会选择相信他?   俞映不是一直都对他没有好感吗?   像是终于注意到了度念的神情,俞映以为他是在惊讶她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轻轻挑了下眉:“之前傅家那边的人收到了一份假情报,我知道是你做的。”   她说,“上次你手上的那个伤口,也是因为那件事,才被傅家的人盯上了,不是吗?”   度念想起上次去傅枭公司的时候遇见俞映,俞映的视线在他手上停留了很久,原来那个时候,俞映就知道这件事了。   他心底的讶然又增加了几分,不知道俞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留意他的。   “你这边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吗?”俞映没等度念开口承认,就继续下一个话题。   她似乎是瞒着傅枭过来的,进来后低头看了几次手表,说话的语速也很快。   度念思索了一下,把他知道的信息都告诉了俞映,最后提醒她:“你可以留意一下萧如年。”   听到这个名字,俞映的神色凝重了些。她一开始就怀疑过萧如年,但因为一直没有确切的证据,所以才没有跟傅枭提起过。   就像度念的事也是一样,虽然她知道那些事不是度念做的,可没找到证据之前,她也不能在傅枭面前说什么。   俞映垂了垂眸,“好,我知道了。”   她又看了一眼时间,从椅子上站起来,刚想离开房间,又听见度念说:“谢谢你来告诉我傅汀的事。”   她微怔了一下,转头去看面前那个好看的青年。   度念脸上有淡淡的笑意,神情看起来轻松了很多,外面的光洒在他身上,连每一根头发丝都让人移不开眼。   俞映想起了以前在酒吧见到度念的时候。   那时的度念也像是现在这样,好看得恣意又张扬,不管站在哪里,都是所有人的焦点。可偏偏他到了傅枭身边,就失去了所有原本的样子,只剩下一张好看的皮囊。   现在这个样子的度念,倒又让她看到了点以前的影子。   俞映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推开门出去了。   门关上后,度念在房间里站了一会,还在想刚才俞映说的话。   他这几天一直不敢有动作,只是因为傅枭前几日跟他说的话,他担心傅汀真的跑回了国,被他连累。   可俞映刚才说傅汀没有回国,甚至还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   那傅枭威胁他的那些话也就全都不存在,他也没有理由再继续安分地待在这里。   度念短暂地思索了一阵,上次他之所以没能离开这里,是因为傅枭用傅汀来威胁他,如果没有被牵绊住的话,他是可以离开这里的。   更别说最近傅枭对他放松了警惕,外面的人盯他也没有以前盯得紧了。   这几天就是最好的时机。   思索过后,度念决定今天就离开。   因为上次的事,他房间的窗户被安装了防护装置,所以这次他打算直接从房门离开。   趁中午外面的人送午餐进来时,度念往外面看了一眼,留意到今天守在外面的人只有两个人,稍微放下了心。   等到了晚上,外面的人进来送餐时,度念用手刀打晕了那人,又躲在门后,等另外一人进来查看时,用同样的方法把人打晕。   他把房门关上,然后解开其中一人的衣服,又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换上了那人的衣服。接着从他们口袋里摸到钥匙,离开房间前锁上了门。   过程比度念想象的还要顺利,他离开房间后快步走下楼,很快就到了大厅。   快要走出大厅的时候,突然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疑惑的声音响起:“你怎么下来了?不用在上面守着人吗?”   度念脚步顿住,听出这是萧如年的声音。   他现在换了一身衣服,还从那两人身上拿了一副眼镜戴上,又把头埋得很低,萧如年竟然一时没认出他来。   度念把头埋得更低,刚在心里想着要不要把萧如年也打晕,萧如年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算了,走开吧,别挡着路。”   度念垂在身侧的手松了力度,低着头加快脚步,离开大厅到了庭院。   庭院里没有几个佣人,度念趁着夜色,飞快地走到了铁门。   虽然从铁门出去会有很大风险,可他知道翻墙出去会唤起别墅的警戒模式,所以走铁门是唯一的办法。   庆幸的是铁门附近并没有人,度念很快就到了门前,按下开门的开关。   沉重的铁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   度念深吸了口气,脚步平稳地走了出去,踏出铁门的一瞬间,他没忍住握了握拳。   接近大半个月没有离开这个地方,迈出去的这一刻,竟让他感到久违的自由。   铁门外静悄悄的,只有一辆车停在铁门左边,黑色的车身与夜色融为一体。   面前有两条路,沿着左边的路往下走,就能走到马路边,而右边则是上山的路。   度念迟疑了一瞬,转身朝左边的路走去。   只要到了马路上,就能轻易打到车,到时候就算有人发现他不见了,也很难追上了。   度念这样想着,脚步越迈越快。   经过那辆停在铁门旁边的车子时,车门突然「咔」的一声开了。   度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只大手抓住了手腕,接着整个人被用力掼在了车上,后背撞上车门的一瞬,传来一阵剧痛。   他下意识想要踢出一脚,却被抵着动弹不得。   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阴鸷的眼。   在度念怔愣的视线中,傅枭抬起手,摘掉了他脸上的眼镜,扔到地上碾碎,唇角勾出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   “度念,看来你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傅枭碰了碰那张许多天没见到的脸,指腹在上面缓缓擦过,眼中的情绪让人心惊。   度念没想到傅枭竟然就在车中,说不定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就等着在这里把他抓回去。   他厌恶地偏过头躲开他的手,反制住傅枭按住他的手,眼里闪过暗光,刚想发力,手上就传来钝痛。   傅枭将他的手反剪在背后,眼神冰冷地看着他,让他挣动不得。   傅枭以前练过近身格斗,在有防备的情况下,没有人能伤得到他。   度念双手都被傅枭禁锢住,刚挣扎了几下,就被傅枭直接扛在了肩上。   之后不管他怎么折腾,傅枭都稳稳地按住他的腰,扛着他走回了房子里。   度念又回到了三楼。   傅枭走到房间门口,一脚踢开了房门上的锁,走进房间。   那两个被度念打晕的人还躺在房间中间,其中一人身上没有衣物,旁边还堆着度念脱下来的衣服。   傅枭周身散发着寒气,把两人踢到了房门外,接着用力关上了房门。   他阴沉着脸,把度念放了下来,扣住他的手腕往里面走。   度念看到他往浴室的方向走,挣扎得更厉害,但傅枭力气大得离奇,竟是纹丝不动地把他拖了进去。   进到浴室后,傅枭就开始黑着脸撕他身上的衣服。   他只觉得度念身上穿着别人的衣服十分碍眼,在铁门外看到度念的那一瞬,他的理智就都被怒火烧尽,只想立刻把度念身上属于别人的东西都扒下来。   度念很快被脱了个干净,莹白的皮肤暴露在灯光下,接触到外面的冷空气,立刻细细颤了起来。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冷水浇了满身,又被傅枭挤上泡沫擦在他全身,没有放过他身上任何一个位置。   直到度念一身皮肉被洗得通红,傅枭才终于关掉花洒,松开了他。   度念呛到了一点水,侧过头咳嗽了几声,缓过神来就看到傅枭正在脱上衣。   他愣了一下,心里也升上怒气,刚想站起来,又被傅枭弯下腰按住,然后把上衣套在了他身上。   “不是喜欢穿别人的衣服吗?”傅枭往日沉静的眼睛里都是血丝,声音也低哑得吓人,“敢脱下来试试。”   度念被强行套上了傅枭的衣服,然后又被带着离开了浴室。   傅枭把他禁锢在怀里,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然后扔下手机,按住还在不停挣扎的度念。   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平静下来,眼睛像是无波的寒潭,只是手上的力度加大,攥得人生疼。   度念刚才在浴室里就已经察觉到傅枭似乎有点失控,但在看到外面的人送进来一条绳索时,还是错愕地停住了挣扎。   他刚才被按着冲了一会冷水,身上还在打着哆嗦,傅枭用绳子在他手腕上绕了几圈,把他两只手绑在一起,然后把另一头的绳索绑在了床上。   直到绳索绑在了手上,度念还有些不可置信,他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几度:“傅枭,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傅枭抬眼看了他一眼,继续手上的动作,直到两头的绳索都绑得严严实实。   绑好了绳索,傅枭才松开度念。   他俯视了一会有些狼狈的度念,伸出手想帮他擦掉脸上的水珠,被度念撇头躲开了。   傅枭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语气冷冽:“度念,少再给我玩这些把戏。”   “以前的事我可以原谅你,只要你安分听话,我就会继续养着你。”傅枭握了握拳,“不要再想着离开我。”   度念没有说话,只是垂眸看着手上的绳索,眸子透出些灰败。   傅枭心里没来由生出一股烦躁和不安。   他明明已经说了会原谅度念以前做的事,还答应了继续养着度念,为什么度念还是这副样子?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傅枭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捏住度念的下巴,逼他跟自己对视:“度念,我养了你三年,你以为你离开我能活吗?”   度念只看了他一眼,就闭上了眼睛,像是不想看到他。   傅枭另一只手紧握成拳,关节捏出响声,青筋也暴起,最后只是砸在了墙上。   一声巨响后,房间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再说话。   良久,傅枭才开口,嗓子低哑:“萧如年过段时间准备去A大深造,你听话些,我帮你在A大弄个位置,也能学点东西。”   度念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唇色发白,长睫微微垂下,遮住眼中的情绪。   傅枭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出去了。   房门「砰」的一声被用力关上。   度念脱力地靠在床头,唇色发白,面色却因为刚才太过激动而泛着薄红,他发丝凌乱的垂在额前,遮住了部分眉眼。   手上的绳索绑得太紧,即使不挣扎,手腕处也火辣辣的疼。   度念盯着手上的绳索看了一会,喉结上下动了动,第一次感到有些绝望。   他以为做任务把自己搭进去,还替内鬼背了个锅,已经是最坏的下场,没想到还能更糟糕。   就这样静静坐了许久,度念从床上下来,用肩膀推开床垫,从下面摸出一把匕首。   这是他上次出房间时,从自己房间里带出来的匕首,没想到还真的能派上用场。   度念咬住刀鞘,缓缓拔出刀身,小心翼翼地把刀放在床上。   他用手臂固定住匕首,然后把手上的绳索抵在刀刃上,用力磨了几下。   绳索应该是傅枭的手下在外面随便找来的,虽然看起来粗壮,可并不是特别结实,很快就被锋利的刀刃磨出了一个豁口。   度念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在刀刃上磨了几十下,很快磨断了其中的一根。   傅枭用绳索在他手上绑了好几圈,他只能一点一点把绳子磨断,忙活了半天还没能彻底解开绳索,反而折腾出了一身冷汗。   度念晚上没有吃晚饭,刚才还被傅枭按在浴室冲了冷水,现在又已经是半夜,他弄了一阵,眼前就开始发黑,仿佛随时要晕过去。   他沉默了一瞬,松开固定住匕首的手臂,在床边的地板上坐下。   瓷白的手腕上已经被粗糙的绳索磨破了皮,度念没有去管,只是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实在太累了。就算今晚把绳子磨断了,谁知道明天傅枭会不会用铁链锁住他,直到把他彻底驯服,把他变得跟以前一样。   从以前到现在,所有事情都是傅枭说了算,好像那就是天经地义的。   度念突然不想挣扎了,他看着床上拔了刀鞘的匕首,觉得那截刀身不应该拿来切绳索,而应该插在他心口里。   如果不是任务还没有提交……   度念抓在床单上的手松开,眼睫也缓缓合上,意识似乎下一秒就要消失。   突然,一道微弱但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像是是细小的电流窜过他的大脑。   度念几乎是瞬间就从昏沉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他猛地坐直身子,一不小心扯到了手上的绳索,粗糙的绳索在破皮的地方又磨出一道口子。   度念顾不上手上的疼痛,他立刻在心里呼叫了几声系统的编号,然后屏息静气地等待回应。   很快,他听见「滴」的一声,一道清晰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接收到任务者的任务提交,结果检测中——”   同时,另一道不那么机械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好久不见!呃……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个声音,度念重重地舒出一口气,撑着地板坐直了身子。   在等待了这么长的日子后,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跟系统丢失了联系,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会突然得到系统的回应。   系统62号似乎正在观察周围的环境和度念的处境,它语气惊讶:“这是在哪?你怎么被绑了?”   度念没顾得上回答他,只是问:“任务成功了吗?”   他现在只想立刻把任务提交,甚至顾不上自己糟糕的处境。   “唔,还在检测中。”62回答他。   度念「嗯」了一声。   等待的过程中,62还有很多想要问的问题,但度念先开口了:“等会任务成功后,你能帮我离开这里吗?”   “这个嘛……”62思索了一下,模棱两可道,“虽然帮不上太大的忙,但还是能给你一点帮助的。”   度念习惯了它说什么话都喜欢留几分余地,也没有再问下去,安静地等待检测结果出来。   几分钟后,62的声音又响起:“结果出来啦。”   接着,那道机械又冰冷的通报声出现。   “经检测,任务者此次任务失败。”   听到这句话,度念怔愣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任务失败?怎么会……”   62也被这个出乎意料的结果震惊到了。   它知道度念在接受这个任务的那一刻开始就尽心尽力,为这个任务努力了三年,不存在任何消极怠工,怎么想也不应该失败。   “我去查看一下原因。”   62没有去问度念,而是直接去了总部查看任务失败的原因。   度念在听到任务失败后,就一直没有说话。   倒不是受到了多大的打击,只是他想起了还在医院病房里的度思,如果这次任务失败的话,度思就要继续受病痛的折磨。   三年前的他还信心满满,以为他的死能改变什么,结果现在所有的努力都石沉大海,他还是一无所获。   度念已经不想去听任务失败的原因,但62还是很快就查到了任务失败的原因,回来转告给他。   “拯救对象在结局后危险值仍然过高,并且任务者目前处境险恶,所以任务判定失败。”   度念抬了抬眼,“危险值?”   他以前似乎从来没听62提过这个词。   “嗯……换句话说,即使拯救对象避开了原有的结局,也仍然处于一个不够安全的环境。”   62想了一下,“你是不是没有处理掉拯救对象身边的潜在威胁?”   提到潜在威胁,度念想到了还住在家里的萧如年。   可萧如年那么喜欢傅枭,在这次把所有锅推到他身上后,肯定会决定跟傅枭好好过日子,又怎么会是潜在威胁。   但萧如年确实是书中原剧情里的内鬼,他没有辩解的余地。   只是度念还是没忍住回了一句:“你在任务开始前好像没提过这个。”   “呃……”62看了一眼任务完成度,尽量委婉地回答他:“我提了你就能做到吗?”   度念没声音了。   就算62一开始就把这个要求告诉他,他难道真的就能让傅枭相信他的话,去怀疑萧如年吗?   也许不管62有没有告诉他,结果都是一样的。   看他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样子,62又有些不忍,安慰了他一句:“这也不全是你的原因,拯救对象会受书中剧情的影响,突然智商下线也是正常的,你这三年已经做得很好了。”   度念还是没有出声。   他知道62是想安慰他,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实在是跟智商下线没有关系。   说不定傅枭就是足够清醒,所以才会怀疑他。   他在乎的也不是这三年的时间,而是任务失败的话,度思的病情就再也没有希望了。   “而且任务失败的主要原因不是这个。”62继续说,“拯救对象身边的潜在威胁不算大,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总部也不是不能通融。”   它顿了一下,语气带了点可惜:“但你现在的处境实在太不利了,任务者让自己陷入这么险恶的处境,总部是不会判定任务成功的。”   度念扫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绳索,没有反驳。   他撑着地板站起来,拖着绳索走到门口:“你走之前,能先帮我离开这里吗?”   62顿时不满起来:“这就赶我走了?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就不想再试一次这个任务吗?”   再试一次?   度念怔了一下,想起三年前初次见到傅枭的场景,又想起这三年来的经历。   再试一次的话,就要把这三年重新再经历一遍,还不一定能改变什么。   但一想到度思的病情,他还是很快点了点头:“想。”   就算没有抱多大希望,他也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听到他的答复,62才满意地「嗯」了一声,开始在档案里翻找起什么,边找边告诉度念:“这次给你换个难度低点的任务,你可要把握住了。”   度念一时没理解它的意思。   难度低点的意思,是把任务的要求变低吗?   很快,62翻出了一个人的资料,呈现在他眼前。   看到照片的瞬间,度念目光凝了一瞬。   这是那天他在酒店的电视上看到过的男二。   “他是这本书中被烂尾的另一个角色。”62给他介绍。   接着,62调出了一则最近的新闻。   画面中,一辆救护车停在居民楼下,一个人被抬了出来。   新闻下方有一行字。   【网络爆红歌手家中自尽,性命垂危】   62告诉度念:“他已经死了。”   虽然在书中已经看到过这样的结局,可现在亲眼在新闻上看到这一幕,度念还是心里一紧。   他想起那天在电视上看到的抱着吉他笑容灿烂的大男孩,又看到担架上盖着白布的人,有些不忍再看。   如果男二也能有任务者在身边的话,说不定就能避开这样的结局。   62放完新闻后,再度开口:“你可以再重新进行一次任务,不过,这次的拯救对象是他。”   度念这回完全怔在原地。   62没注意到他呆愣的样子,还在竹筒倒豆子似的接着往下说:“但还是要先结束这次任务,结束的方法会有点吓人,你应该没问题吧?”   “对了,别忘了跟这次任务的拯救对象解绑哦。”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度先生已经没有呼吸了。”   度念还没从62的上一段话中反应过来。   他可以再重新进行一次任务,拯救的对象是……男二?   过了许久,他才消化了这个信息,有些不确定地问:“拯救对象还能更换?”   “按理说是不行。”62回答,“不过看在你在这次的任务中尽心尽力的份上,可以多给你一次机会。而且你这次任务的难度也实在是太高了,我会跟总部反映下的。”   听到这段话,度念心里升上几种复杂的情绪,但到最后只剩下解脱。   他拖着绳索走回床边,在床上坐下,又想起62刚才说的那段话。   “你刚才说,要先结束这次任务,还要跟这次任务的拯救对象解绑,具体应该怎么做?”   62说:“结束这次任务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   度念已经隐约猜到了这个回答,所以也没有多惊讶,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然后从床上拿起匕首。   62赶紧制止住他的动作:“哎哎哎,你等等,还要跟拯救对象解绑呢。”   它知道度念做事向来果断,生怕一个没拦住,度念就把匕首送进去了。   度念停下动作,眼里浮上些疑惑:“怎么解绑?”   “方法很简单,只要拿着拯救对象的信物结束任务,就可以解绑了。”   信物?   度念蹙了下眉,陷入思索。   62停顿了一下,声音不敢置信地拔高了些:“这个任务做了三年,你不会没拿到过拯救对象的信物吧?”   “我想想。”度念垂了垂眸,认真回忆起来。   62在旁边提醒:“只要是他送给你的东西,都可以当成信物。”   度念抬起眼:“银行卡也可以吗?”   “呃……”62第一次不太想回答度念的问题。   想了许久,度念突然想起两年前在国外,他们一起去雪山时,傅枭曾给他买过一条手链。那时他把手链很珍重地收了起来,好像是放在了卧室里。   “想到了?”62见他突然从床上站起来,问了一句。   “嗯,我现在去拿过来。”度念站起来走到门口,听了一下门外的动静。   傅枭今晚抓他进房间时,把房门上的锁踢坏了,所以现在的房门是没有上锁的状态,可他不确定外面有没有人守着。   度念迟疑了一会,轻轻拉开门,跟守在外面的人对上了视线。   他沉默了一瞬,又把房门关上。   他手上的绳索还没有完全取下来,只是用匕首磨断了跟床头绑在一起的绳索,但两只手的手腕上都还被绳索绑了几圈。   再加上他现在状态不好,如果跟外面的人正面刚上的话,可能争不到上风。   度念退后一步,在心里问62:“能帮我个小忙吗?”   这种小事62当然不会拒绝,它从门缝下释放出一点迷药,很快,门外就传来倒地的声音。   度念再次打开房门,探头往外看了几眼,才谨慎地离开了房间。   因为已经是半夜,外面到处都静悄悄的,走廊上的灯光也不算明亮,只留了几盏照明的小灯。   度念轻手轻脚地下到二楼,走到卧室门口。   现在这个时候去卧室,十之八九会遇到傅枭,但他不得不冒这样大的风险。   出乎意料的是,卧室的门竟然虚掩着,没有完全关上。   傅枭睡觉的时候不可能不关房门,所以度念直觉傅枭不在卧室里。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借着月色,看到房间里果然空无一人。   度念没心思去想为什么傅枭不在卧室里,他打开房间的灯,径直朝床头柜走去。   虽然收到手链的时候,他很珍重地把手链收了起来,但两年过去,他早就忘了那时的心情,也有些记不清当时到底把手链收在了哪里。   在床头柜翻了一会,也没看到手链的影子。度念站起来,准备再去衣柜里找找,如果也没有的话,说不定是被他收到了衣帽间的首饰柜里。   转身的时候,度念的视线突然一凝。   卧室的床上被子散乱,原本他睡的那边,放了一堆衣物,全是他平时穿的衣物。   那些衣物褶皱明显,像是被人反复揉攥过许多次。   难道傅枭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不但要砸他的东西,还要拿他的衣物来泄愤吗。   度念在心里嗤了一声,转身去翻衣柜里的东西。   找了许久,他终于找到了那条被他保管得完美无缺的手链。刚把手链拿出来,身后就传来房门打开的声音。   度念心里一惊,转过头,跟刚回房间的傅枭对上了视线。   傅枭站在原地看着度念,眉眼沉沉。   他晚上从度念的房间里出来后,情绪一直没平复下来,总是想起度念垂着眸,带着几分灰败的神情,让他心里止不住的烦躁。   于是他干脆去后山跑了几圈。   一想到回来又要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傅枭心里面就更烦躁,便一直在后山跑到了现在。   刚才走到房间门口,见到里面的灯光,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没想到走进来就看见了度念。   度念身上还穿着他在浴室给他套上的衣服,宽大的衣服显得他愈加纤细。他额发微乱,唇色也有点白,漂亮的眸子在灯光折射下显得像往常一样温柔。   傅枭怔了片刻。   度念出现在卧室里,是来跟他服软的吗?   就像以前许多次那样,轻柔地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声「对不起」,然后结束他们这次长达半个多月的冷战。   傅枭心中压了许久的巨石终于松动,他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等着度念像以前一样走过来。   度念手里攥着手链,在原地站了很久。   傅枭出现在这里,他就不能带着手链回房间用匕首结束任务,甚至连离开这间房间都很困难。   以他现在的体力,根本不可能拼得过傅枭,而62又不能对拯救对象下手。   想要离开房间,只能先让傅枭分心,然后趁机跑出去。   度念不动声色地把手链放进口袋,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朝傅枭走去。   原本以为因为那件事,傅枭会对他有所防备,可没想到傅枭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坦然地等他走过来。   度念脚步顿了一下,在傅枭面前站定,微微仰头看着他。   傅枭脸上还有未干的汗珠,深邃的眉眼专注地看着他,手习惯性地去揽他的腰身。   度念没想到刚才傅枭在房间还那么疯,现在竟然又能像没事人一样来抱他。他轻蹙了一下眉,没忍住后退一步,躲开了傅枭的手。   傅枭眉峰皱起,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声音也带着浓浓的不悦:“度念,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他已经退让到了这个地步,度念只要像以前一样服个软,就什么都能过去了。   这有那么难吗?   度念微怔了片刻,随即又觉得有些嘲讽。   都到这个时候了,在傅枭眼里竟然还只是他在闹。   傅枭看到度念脸上的表情,心里莫名冒出几分慌张。   他抓住度念冰凉的手,黑沉沉的眸子锁住他:“度念,你在想什么?”   度念的手像是一块冰,他怎么也捂不热。傅枭用指腹摩挲了下绳索下的伤口,削薄的唇抿成一条线,语气像是在克制住什么情绪:“不要再想着离开,我不想再把你绑起来。”   度念突然轻笑了一声。   傅枭听到他的笑声,明显怔了一瞬,抬头去看他的脸。   度念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他漂亮的眉眼轻轻弯了弯,柔软的唇也抿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顾盼生辉的样子,直直撞进人的心口。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傅枭就很少看见他的笑容了。   “阿枭。”度念轻声喊了他一声。   傅枭呼吸静了一瞬,低低地从嗓子里「嗯」了一声,想要听清度念说的下一句话。   他紧紧盯着度念的脸,突然,瞳孔一阵紧缩。   度念眨了下眼,长睫被沾湿了一片。   傅枭没等到度念的下一句话,他看到度念轻轻摇了摇头,垂下了眼睫。   手中冰凉的触感突然消失。   傅枭愣在原地,看着度念从他手中抽回了手,头也不回地往房门外跑去。   他缩了缩手指,像是想要抓住什么,接着猛地看向房门外,大步追出去。   度念已经跑到了楼梯上,他的背影决绝,宽大的衣服随着他跑步的动作摆动,像是要扑向火堆的脆弱蝶翼。   三楼刚才被迷晕的人已经醒了过来,迷茫地看着朝楼上冲来的度念。   傅枭朝三楼的人吼了一声:“拦住他!”   度念刚要冲进三楼的房间,那些人就拦住了他的路。   他躲开那些人伸过来的手,又抬腿踢开了一个离他最近的人。房间门口还守了人,他知道自己应该是不能回房间拿匕首了,便立刻扭头朝楼上跑去。   刚才踢开那人的时候,度念已经有些眼前发黑,随时都要支撑不住晕过去,但硬是用意志撑了过来。   他用力咬了咬唇,让自己保持清醒,然后用尽全力朝楼上跑去。   如果这次再被傅枭抓住了,他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傅枭追到了三楼,却看见度念继续往楼上跑去,他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只想快点把人抓回怀里。   “吱呀——”   天台的门被推开。   度念没有回头看他,只是继续往前跑,消失在天台的门后。   傅枭追上天台的时候,看见度念站在天台边缘,背靠着栏杆,整个人被风吹得摇摇欲坠。   他的心脏一瞬间被攥紧,往前跨了一大步,想把人扯下来。   但度念瓷白的手抓住了栏杆,往后轻轻仰了下:“不要过来。”   他后仰的那个动作让傅枭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冰冻,脚步也定在了原地。   度念靠在冰冷的栏杆上,手伸进口袋,拿出刚才从卧室带出来的手链。   62说要把信物戴在身上,才能在任务结束的时候,同时跟拯救对象解除绑定。   他垂着眼,把手链戴在了伤痕累累的手腕上。   傅枭刚把这条手链送给他的时候,他一直舍不得戴,到现在也没有戴过一次,没想到竟然在这种时候派上了用场。   手链刚才一直放在口袋里,已经被他的体温捂热,但碰到绳索磨出来的伤口时,还是一阵刺痛。   傅枭紧紧盯着度念的动作,声音喑哑:“度念,下来。”   度念戴好了手链,抬头看了他一眼,耳边听到机械的声音响起。   【信物核对中,请稍等。】   傅枭又往前走了一步,眸子里的沉静不再:“度念,离那远点,我们下来好好说。”   “说什么?”度念的声音很轻,不知道是在问他,还是在问自己。   “可我没什么要跟你说的了。”他又回答自己。   一阵风吹过,度念身上不合尺寸的衣服被吹得剧烈摆动。   傅枭嗓子像是被什么堵着,艰难地开口:“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度念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仍然靠在栏杆上,还往下望了一眼。   他的发丝被风吹乱,眼尾和鼻尖也被风吹红,只有唇色仍然发白。   傅枭受不住这种心脏被不停拉扯的感觉,他咬了咬牙,冲上前想把度念拉下来。   刚往前了几步,度念的手就在栏杆上轻巧地一撑,整个人坐在了栏杆上,纤细的身子仿佛随时要往后倒去。   “度念!”   傅枭向来冷静的脸上出现裂痕,他停下脚步,呼吸也跟着滞住,许久才哑着嗓子说:“我放你走。”   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里的血丝更甚,“度念,你下来,我放你走。”   度念突然笑了笑:“傅枭,你总是这样。”   他的语气带了点嗔怪,让傅枭想起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度念也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   但傅枭从来没有在意过,所以也想不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度念已经不这样跟他说话了。   傅枭的手紧紧握成拳,指甲刺破了掌心。他不知道度念在责怪他什么,可他还是第一次低下了头,声线发紧:“是我的错。”   “不,是我错了。”度念坐在栏杆上,灌入的冷风让他嗓子眼生疼,“你从来都不会有错,不是吗。”   反正他跟傅枭之间,每次都是他先低头认错,最后这次当然也要由他来。不过,这次就算认了错,他们也不能再和好了。   一直想听到的服软,现在从度念口中说出来,却让傅枭的心脏一阵刺痛。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不是……”   【信物核对完毕。】   机械的声音再次在度念耳边响起。   他看了一眼几欲发狂的男人,翻身到了栏杆外面。   寒风吹得衣服沙沙作响,冷冰冰的布料贴在他身上,勾勒出一截又薄又窄的线条。   度念声音很小,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如果三年前,你没有出现在酒吧就好了。”   他松开了手。   傅枭目眦欲裂,冲上去想拉住度念,却只碰到了他手上的一截绳索,抓了个空。   绳索在他手中断裂,掌心磨出一道血痕。   傅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楼的。   他撑着墙走到庭院,看到度念躺在雪地里,几个手下围在度念身边。   见他走下来,手下都脸色为难的给他让出位置。   傅枭朝度念走去,向来稳健的脚步有些踉跄。他在度念身边蹲下,伸手想把度念抱起来。   “怎么让他躺在这么冷的地方,他最怕冷了……”   傅枭的声音在碰到度念身下温热的血时戛然而止。   手下悲痛地告诉他:“傅总,度先生已经……没有呼吸了。”   傅枭身形晃了晃,把度念抱进怀里,缓缓站了起来。   他高大的身躯趔趄了一下,很快稳住了身形,慢慢迈着步子朝铁门外走去。   手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转身想去拿担架过来帮忙。   还好傅总面对这种事也能如此淡然,要是换作别人肯定受不住。   他们刚准备去拿担架,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沉重的声响。   回过头,傅枭已经倒在了雪地中。   他紧紧抱着怀里的度念,大手握在度念的手腕上,似乎想捂热他冰凉的脉搏,和那条已经冷透的手链。   作者有话说:   部分感谢名单在上一章,手动感谢所有浇灌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他要去找度念   高级病房。   病床上的男人眼睛紧闭,英挺的眉紧紧锁着,薄唇间反复呢喃着两个字,似乎是陷入了什么不安的梦境。   突然,他嘴里喊了一声「度念」,然后猛地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环境十分陌生。   傅枭眯眼看了一下四周,从床上坐起来,头痛欲裂。   他刚从一场恐怖的梦境中醒来,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梦到度念为了离开他,决绝地从天台跳下,像断了翼的蝴蝶一样直直往下坠去。   傅枭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梦。   以前即使是做梦,梦里也是刀光血影、争名夺利,而不是像刚才那样真实到让他心惊的场景。   傅枭手心里全是汗,他闭了闭眼,用微哑的声音喊了一声:“度念。”   声音消散在空气中,等了一会,也没有人像往常一样温柔地回应他。   傅枭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心里的不安放大。   他从病床上下来,在病房里看了一圈,又喊了一声:“度念?”   这回,病房的门终于被打开。   傅枭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他知道度念不在病房的话,一定就守在病房外面,反正不可能离他太远。   “你……”傅枭神色放松,看向门口,视线却在见到来人时凝固。   萧如年眼睛微红,喊了他一声:“傅哥。”   “度念呢?”傅枭紧紧盯着他,往前走了几步。   萧如年被他的神色吓到,连连后退了几步,颤着声音告诉他:“傅哥,度念哥他已经死了,你不是亲眼看见了吗?”   死了?   傅枭身形顿住,眼底升上怒火。度念明明昨天还睡在他怀里,怎么可能死了?   他脸色阴沉,眼神森冷地看着萧如年:“你再敢乱说一句,我撕了你的嘴。”   萧如年嘴唇颤了颤,又往后退了几步,不敢再说话。   他没想到傅枭醒来后会忘记了那晚的事,就像是自我保护一样,把度念死了的事实臆想成是一场梦。   但度念确确实实已经死了。   带着一堆永远不会再暴露于世的秘密死了。   萧如年虽然害怕傅枭现在的样子,但心里还是升上一些窃喜。他擦了擦眼角挤出来的眼泪,柔声说:“傅哥,我去叫医生来吧。”   刚想转身出去,傅枭已经越过他,一阵风似的离开了病房。   外面有几个手下守在病房门口,看见傅枭出来,都想要拦住他的脚步:“傅总,您身体还没恢复,要等医生过来……”   傅枭抓住其中一人的领口,狠狠地抵在了墙上:“度念呢?他怎么不在?”   手下嘴唇嚅动了几下,沉默下来。   “说话!”傅枭低吼了一声,额角青筋暴起。   一阵沉默后,有人咽了下口水,大着胆子告诉他:“傅总,度先生他已经去世了。”   傅枭松开了那人的领口,森冷的眼神在他们每个人脸上扫过。   他不知道为什么睡了一觉醒来,每个人都在告诉他度念死了,还露出那样一副悲痛的表情。   难道是度念想离开他身边,所以串通了这些人,骗他说度念已经死了?   傅枭转身朝电梯走去。   等他把度念找回来,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手下从后面追了上来,想要拦住他的脚步,被他毫不留情地踹到一边。   萧如年也从病房里追了出来,他手里捏着一张纸,伸到傅枭面前:“傅哥,你看这个。”   傅枭按下电梯,冷冷地瞥了一眼那张纸,没有接过来的意思。   萧如年咬了咬唇,说:“这是度念哥的死亡报告。”   傅枭猛然回过头,抢过他手里的纸,低头逐字逐句看下去。   看完最后一个字,他攥紧了手里的纸,眼前一阵发黑。   “傅总,这是从度先生身上取下来的东西。”手下递给他一个透明的密封袋。   傅枭接过那个密封袋,看着里面的手链,头疼得快要裂开。   他眼前出现度念站在天台的栏杆前,被寒风吹得摇摇欲坠,却还低头戴上手链的样子。   戴好手链后,度念就翻过了栏杆,毫不迟疑地跳了下去。他冲过去,却只抓到了一截绳索。   那不是梦。   他骤然想起那晚在雪地中,度念在他怀中逐渐僵硬的身体,和感觉不到的心跳。   度念最后还是成功离开了他,以结束自己生命的方式。   傅枭把手链握紧,手链几乎要嵌入肉里,几滴血从指缝溢出。他推开挡在他前面的人,朝楼梯冲去。   他要去找度念。   医生从电梯上来,看见这一幕,当即让那几个手下按住傅枭。   傅枭刚醒过来,力气却奇大无比,几个虎背熊腰的男人都差点没拦住他,被带着往前踉跄了几步。   “滚!”傅枭眼底赤红,神情几近癫狂,一脚踢翻了离他最近的人。   其他几个人虽然心惊,但也不敢躲开,更奋力地拦在傅枭前面。   “傅总,您冷静些!”   直到傅枭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失了力气,那些人才终于成功按住了他。   医生看准时机,给傅枭注射了镇静剂,然后把他带回了病房。   再次醒来的时候,傅枭在病床上沉默地坐了很久。   也许是镇静剂的作用,他身上仍然有些使不上劲,大脑也有点昏沉。   面对度念的死亡,他还没有一点真实感,总觉得度念还没有离开,只是偷偷跑去了他不知道的地方。   傅枭在床上坐了许久,已经没有了醒来时癫狂的样子,像是恢复了以前的冷静。   他没顾手下的阻拦离开医院,回到了家里。   房子里安安静静的,所有佣人都不敢出声,也不敢抬头看傅枭一眼。   现在度念不在,要是傅枭发起怒来,他们谁也承受不住。   还好傅枭眼也没抬,径直进了卧室,甩上了门。   卧室里的布局还跟那晚一样,那时度念离开得匆忙,连衣柜门都没有关上。   傅枭还记得那晚脸色苍白的度念,站在他面前低垂着目光,长睫被一滴泪沾湿的样子。   还有那最后的一声「阿枭」。   度念那时像是想要对他说什么,可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傅枭感觉心脏像是被无数把刀子切开,疼得他连呼吸都困难。   他走到床边,在度念以前睡的那一边躺下,把度念的衣服紧紧抱在怀里。   可度念已经许久没有跟他一起睡在这张床上了,不管是衣服还是被子,度念的气味都变得十分稀薄。   傅枭感受不到度念的气息,又从床上起来,走到了三楼的房间。   三楼房间也还是那晚的样子。   被他踢坏的门锁歪斜在一旁,床头上还绑着一截被切断的绳索,另一头被他亲手绑在度念的手上。   他往里走了几步,看到浴室里的花洒掉在地上,是那晚他暴怒的时候,用冷水在度念身上冲洗了一遍又一遍。   他还记得那时度念在他手下颤抖的幅度,和被水呛到眼尾泛红的样子。   傅枭不敢去看浴室,他解下绑在床头的绳索,手有些轻微的颤抖。   把绳索解开后,他把被子掀开,在床上躺下。   有什么东西从床上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傅枭没有理会,只是抱紧了充满度念气味的被子。   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手链掉了出来。傅枭拿起手链,想起度念垂眸戴上它的样子,心里控制不住地升上嫉妒。   到底是谁送的手链,让度念在那种情况下也要拿在身上。   他仔细端详了一下手中的手链,在看到手链上的雪花图案时,身体猛地一僵。   这是几年前在国外时,他随手在纪念品店里买给度念的手链。   那时傅汀说要去店里逛逛,他见到这条手链,觉得很适合度念,就顺手买了下来。明明只是几百块钱的东西,度念却一脸惊喜地接过,还轻声地对他说「很喜欢」。   可他从来没见度念戴过这条手链,还以为度念其实不喜欢,渐渐的也就忘记了手链的存在。   原来度念一直都好好地收着这条手链。   傅枭胸口疼得快要窒息,他把手链攥紧在手心,把度念的被子盖在身上,似乎这样就能汲取到度念的体温。   “度念……”   他把被子越抱越紧,高大的身躯缩在床上,薄唇还在张合。   傅枭又想起那晚他在这张床上按着度念,说度念离开了他不能活,度念只是用灰败的眸子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反驳。   现在看来,他才是那个离开了度念就生不如死的人。   傅枭在床上躺了很久才睡着,但很快又惊醒。   他对着黑暗的房间喊了一声「度念」,才反应过来度念已经不在他身边。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差点将傅枭淹没。   他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下楼,拿了电脑又回到房间。   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后,屏幕上出现了度念的身影。   这是之前这间房间的监控视频,只有短短的几个钟,因为后面监控很快就被度念给拆了。   傅枭看着视频里的度念,看他坐在这张床上看书,纤长的手指搭在书页上,许久才翻过一页。时间就这样在翻页间流逝,直到窗外的天空被晚霞布满,度念才搁下书。   短短几个钟的视频,似乎成了傅枭唯一的救赎,他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一直看到了天亮。   想象着度念这十几天在房间里生活的样子,傅枭的心脏像是被针密密麻麻地扎了个遍。   为什么那时他不陪在度念身边?   就算度念做了那些事,度念对他的感情也是真的,他却没有给度念一次机会。   巨大的悔恨让傅枭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屏幕上反复播放着监控视频,傅枭仿佛要把度念的身影刻进心里,连度念看了几次时钟,翻了几页书都记了下来。   突然,电脑右下方弹出一封邮件。   傅枭揉了揉眉心,刚想把邮件关掉,看见上面的几行字后,停下了动作。   【发件人:俞映】   【主题:度念一事调查结果】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像是没了主人的丧家犬   房间里昏暗一片,晨曦的微光被窗帘遮在外面,只透出一丝光亮照进房间。   安静的房间里只能听见沉重的呼吸声。   傅枭点开了邮件,刚看完第一行字,呼吸就骤然停了一瞬。   他攥紧了手里的手链,似乎这样才有勇气继续看下去。   俞映发来的邮件简明扼要,条理也十分清晰,傅枭往下看了一眼,无数个细节就在脑海中浮现。   那些曾经没有被他注意到的细节,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虽然心脏疼得像是被刀反复割开,但傅枭还是把邮件看了一遍又一遍,一直到外面的天色大亮。   他眼中布满血丝,又把邮件从头到尾一字一句看了一遍,尝试找出一点破绽。   为什么不是度念?为什么这些事都不是度念做的?   他宁愿度念真的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宁愿度念没有把他看得那样重要,为了钱做些对他无足轻重的坏事。   可度念什么也没有做。   他只是安安静静地陪在自己身边,然后被自己亲手推开。   傅枭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他缓了许久,才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冷冷地吩咐了几件事。   电话挂断的一瞬间,他的手骤然垂下,抓住了身旁的被子,缓缓把脸埋了进去。   度念的气息让他心中的暴虐稍稍平静了些。   傅枭像一座雕塑般,在度念的床上坐了很久,直到手机的铃声响起,他才动了动,拿起手机。   听到电话那边的汇报,傅枭瞳孔浮上暴戾,唇角阴冷地勾了勾。   “我现在过来。”   他松开被子,把被子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一旁,然后下了床。   刚走出两步,就踢到了什么东西。   傅枭停下脚步,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   那是一把取下了刀鞘的匕首,锋利的刀刃暴露在外,闪着冰冷的光芒。   他视线凝了一瞬,手在刀身的轻轻抚过,指尖有些颤抖。   度念应该就是用这把匕首割断绳索的。   那时他在卧室里发现度念后,度念原本想跑进这间房间,但因为被人拦住,才转身跑上了天台。   也许度念一开始就打算在这间房间里自我了结。   如果度念没有去卧室拿那条手链的话,他会连度念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傅枭把手中的手链握得更紧。   他不知道度念竟然把他送的东西看得那么重要。   度念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才会在跳下去之前,还要把手链戴在手上。   傅枭心里痛到麻木,表情却越来越平静。   他把刀鞘套回到匕首上,然后把匕首装进口袋,又拿出手链,解开上面的扣环,戴在了自己的左手上。   那些伤害过度念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傅枭推开门走进去,一眼看到被绑在椅子上的三角眼男人。   他走近几步,眯眼看了一会,认出这男人是那日在街巷里袭击度念的人之一。   在他来之前,男人已经被手下打了几顿,脸上青青紫紫一片。   看到他走进来,男人先是一愣,然后从嘴里嗤笑了一声:“总算来了。”   傅枭几步走到他面前,弯腰抓住男人的头发,逼着他仰视自己。   质问的话还没说出口,男人就先开口,脸上挂着挑衅的笑:   “终于来给你那小情人出头了?”   傅枭眼神森冷,手上用力:“那天是谁派你们来的?你们的目标是谁?”   男人又是一怔,眼里透出几分怀疑:“你不知道?”   他们之所以敢一次又一次对度念下手,是因为傅枭一直没有动作,他们还以为傅枭不在乎这个小情人,也就越来越大胆。   没想到傅枭竟然连这件事也不知道。看样子,那天还是傅枭第一次知道度念被人盯上。   果然,傅枭皱起眉头,语气急切了几分:“什么意思?”   三角眼男人嘴里笑了几声,摇了摇头。   他总算想明白为什么明明只是一句话的事,傅枭却从来没有出手帮过他的小情人,任由他们一次又一次逮到机会动手。   原来傅枭根本不知道这些事。   突然,男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被傅枭踹倒在了地上,又一脚踩在了胸口,肋骨传来断裂般的疼痛。   傅枭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在他身上又踢了一脚:“说话!”   男人咳了几声,才断断续续地说:“目标当然是……你那个小情人,如果不是他妨碍我们……咳咳……”   他不知道傅枭为什么现在才找上来,还发这么大的火,如果傅枭没有让他的小情人帮他做那些事,他们也不会盯上度念。   这难道不是傅枭早就该想到的事吗?   现在才来装出一副在乎的样子,还真是滑稽。   傅枭身形轻晃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颤抖地握成拳,许久才哑着嗓子问:“他做了什么?”   三角眼男人本来快要因为身上的疼痛晕过去,听到傅枭问的这一句,又硬撑了过来。   傅枭的话让他觉得太过荒诞,甚至不敢相信。   那小情人长得那样一副好样子,不乖乖待在家里当金丝雀,偏要掺和他们的事,除了是傅枭吩咐的以外,他想不到其他原因。   难不成还是那小情人自愿的?   “傅总,这些他刚才已经招了。”手下把电脑拿过来,让傅枭看刚才的记录。   傅枭接过电脑,沉默地低头看屏幕。   被踹倒在地上的三角眼男人已经想到了什么,又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笑得身体都在抽动。   他还以为那小情人也是傅枭的手下,只是多一个暖床的作用而已,所以才会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阻止他们,没想到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趣。   傅枭看完记录,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样,站在原地久久没动。   三角眼男人脸上扭曲的笑容更大,他不介意再给傅枭一点打击。   “说起来,我们上次差一点就得手了。”   傅枭缓缓扭头看向他,眼底猩红一片。   “那次他的手被我们割了那么大一个口子,如果不是上面有人看上了他,让我们抓活的,他早就没命了。”男人语气遗憾,“可惜最后还是让他跑到了医院。”   傅枭的表情出现裂痕,呼吸骤然沉重起来。   “不过,你那天把他赶下车后,我们原本也能找到机会下手。”   男人摇了摇头,“但后来他跟着他那几个朋友进了酒吧,真是可惜。”   傅枭往后退了几步,怔怔地坐到了身后的沙发上。   他知道男人说的是哪天。   那天他准备带度念去参加晚宴,看到他手上的纱布后,就让度念下了车,把他丢在了路边。   第二天度念来道歉的时候,他随口问了一句那个伤口是怎么来的,度念只告诉他那是切菜的时候弄到的。   现在想想,度念手上包扎的纱布从掌心一直包到手腕,切菜怎么可能弄出那么大的伤口。   可他却什么也没问。   傅枭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被冰冻,放在膝上的手也控制不住地发颤,说不出一句话来。   “傅总,他已经晕过去了。”手下告诉他。   那男人坚持了一会,最终还是没坚持住,疼晕了过去。   傅枭薄唇紧紧抿着,从沙发上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语气森冷地吩咐了一句:“继续审,让他把所有事都招了。”   说完,就离开了房子。   傅枭直接去了医院。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人们的面色或愁苦或沉重,脸上都没有一丝笑容。   傅枭想象着度念独自拖着受伤的手走进医院的样子,心里像是被锤子重重锤了几下。他垂了垂眼,抬腿走进医院。   这间医院他以前来过一次。   那段时间度念总是很晚才回来,他派人去查,才知道度念每天晚上都会来这间医院找一个医生。   他当时怒火上头,立刻去了医院,把人抓了回来。   虽然后来度念跟他解释,说他只是去医院跟他的医生朋友学点医疗知识,但他还是没有相信,并且禁止度念再跟那个医生联系。   傅枭那时只想着度念每天待在家里,家庭医生也不缺,哪需要学习什么医疗知识。   现在想起来,就像是在他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傅枭顺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到了上次来过的那间办公室。   办公室门被敲响的时候,伍舟头也没抬地说了声「请进」。   门被打开后,进来的人却迟迟没有说话。伍舟奇怪地抬起头,看到来人后,面色一僵。   他记得这人是度念的那位金主。上次这人找上门来时的情景,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不可能忘记。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男人不像上次见到的那样气场强势,反而看起来有些消沉,一双凌厉的眼也不像那日锋利,眼下还有淡淡的青黑。   伍舟迟疑了一下,还是礼貌地问道:“您有什么事吗?”   不会是又像上次那样,来找他要人的吧?   傅枭沉默了一会,才低低开口:“我想问些关于度念的事情。”   伍舟一愣,不知道为什么男人要找他问度念的事,他斟酌着回答:“度念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找我了。”   顿了一下,又问他,“他手上的伤好了吗?上次他回去后,一直没来医院换过药。”   傅枭嘴唇动了动,没能回答这个问题。   伍舟观察了一下男人的反应,心里猜出了一些他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多半是度念终于下定决心离开了他,他现在联系不上度念,所以才会找到这里来。   伍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之前度念说他很快就会离开这个男人,原来并不是敷衍他。   既然度念已经跟这个男人没有关系了,他也不用再多说什么,更不可能告诉男人有关度念的事。   伍舟站起来,拉开办公室的门:“度念的事我无可奉告,你还是回去吧。”   见傅枭站着没动,伍舟没忍住又多说了两句:“你不要再去找度念了,他好不容易想开,就放他走吧。”   傅枭这回有了动作。   他转头看了伍舟一眼,眼中的阴鸷让伍舟心里一惊。   还好,男人没有做什么,离开了办公室。   伍舟关上办公室的门,松了一口气,心情很好地坐回办公桌后翘起二郎腿。   还好度念没有死脑筋,终于离开了那个男人,改天要喊度念出来一起喝酒庆祝一下。   傅枭走出医院门口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垂着眼听完电话,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回了一声,“知道了。”   还有一个漏网之鱼没有处理。   车子停在后山的一栋小房子前。   傅枭走进去的时候,萧如年正缩在房子的角落瑟瑟发抖,他的眼神惊恐,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   他没注意到走进来的傅枭,嘴里还在不停地念着什么。   手下走上前告诉傅枭:“他已经全部招了。”   说完,把录音笔交给了他。   傅枭在沙发上坐下,按下了播放键,脸上看不出喜怒。   萧如年哆哆嗦嗦的声音传了出来,他交代了自己帮傅家做过的每一件事,又把冬至那天的计划也说了出来,然后哭着求他们别打了。   傅枭听到最后,心脏已经疼到没了知觉。   冬至的前一晚,度念邀请他一起去过冬至,他却选择去看别人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如果那时他选择了度念,会不会度念就不会想着离开他?   傅枭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里的痛苦已经消失,只剩下平静。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朝萧如年走去。   萧如年原本瑟缩在墙角发抖,听到脚步声,顿时把自己缩得更厉害,声音都在发颤:“我已经全部都说了,别打了……”   傅枭没说话,只是在萧如年面前弯下腰。   萧如年迟疑地抬起头,看到是傅枭,眼睛亮了一下。   “傅哥!”他撑起身子,想去拉傅枭的衣角,“我做的事已经全部都告诉他们了,其他事都跟我没关系!”   萧如年没那么大的胆子,他帮傅家做的都是些无关轻重的小事,根本不会对傅枭有太大影响,所以他心里还抱了一丝希望。   那时候傅枭以为那些事都是度念做的,不也没有对度念下手,只是把度念关在了房间里。就算现在知道是他做的,傅枭应该也会手下留情。   毕竟他跟傅枭可是有那么多年的交情,比度念重要多了。   萧如年挤出了几滴泪水,看起来楚楚可怜。   傅枭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把他踢开了些,“那天的事都是你安排的?”   萧如年嗫嚅了半晌,小声说:“因为我太害怕了……”   太害怕了?   傅枭想起那晚度念的神情,手紧紧握成拳。   难道度念就不会害怕吗?   “傅哥,你给我次机会吧,我绝对不会再这样了。”萧如年哀求地看着傅枭。   他的声音在看到傅枭的眼神时消失。   傅枭站直了身子,手放进口袋里,左手手腕上的手链在光线下闪着光。   “你知道吗,度念以前就不喜欢你。”   他放在口袋里的手动了动,在萧如年惊恐的目光中,拿出了一把精致的匕首。   萧如年摇了摇头,疯狂地往角落躲,嘴里碎碎念着:“不可能,不可能……”   惨叫声从小房子里传出,响了许久才消停。   傅枭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他径直走上了三楼的房间,推开房门时,看见空荡荡的床铺,顿时心里一慌。   他随手抓住走廊上经过的佣人:“谁进过这个房间?”   那佣人被吓了一跳,回答他:“上午的时候萧先生进去过。”   傅枭额角的青筋鼓起,又问:“房间里面的东西呢?”   “萧先生说是死人的东西不吉利,让人拿、拿去扔掉了。”   傅枭松开佣人,疾步走进房间里。   房间已经被人打扫了一遍,没有了一点度念的生活痕迹,就像是从来没有人住过。   傅枭在房间里站了半晌,又回了卧室。   他在床上躺下,把度念的衣服抱进怀里,鼻尖在衣料上蹭了两下。   他已经帮度念报仇了,为什么度念还不愿意回来找他。   难道是还在生他的气吗?   那天晚上他挡在了萧如年前面,没有选择相信度念,度念一定是生气了。   明明度念帮了他那么多次,他却一次也没有坚定地站在度念身前。   傅枭突然想起刚把度念带回来的时候,度念说过的话。   那时候度念坐在这张床上,仰头看着他,语气小心又真挚:“我想要保护你。”   他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说,只是又把人压回了床上。   傅枭闭了闭眼,眼中的脆弱一闪而过。   “我好想你……”   衣物上度念的味道越来越淡,傅枭心里一瞬间慌神起来,总觉得度念离他更远了。   他从床上起来,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发现度念的东西几乎都不见了。   那段时间度念住在三楼的房间,他一个人睡不着,把能看见的属于度念的东西都砸了,现在一眼看过去,已经没有任何度念存在的痕迹。   傅枭在房间里找了一会,呼吸越来越沉重,脚步也有些不稳起来。   他袖口还有下午不小心沾上的血,眼底一片赤红,在房间四处乱撞,像是没了主人的丧家犬,想要找到度念的一点气息。   “对了,衣柜……”   傅枭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紧紧攥住度念的衣服,然后在地上坐下。   他身子往后仰了仰,靠在度念整理得整整齐齐的衣柜里,闭上眼睛,用衣柜里仅存的味道麻痹自己。   似乎这样还不满足,傅枭又往里靠了靠,几乎要把自己埋进度念的衣服里。   突然,他的手碰到了衣服下的一个硬木板,把藏在衣服下的小柜子打开了。   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滚落在他面前。   是一对他从来没见过的戒指。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各位!上一章说早了,应该是下章才入v!   v后三章会发红包,更新时间也会尽量固定在一个时间段,感谢支持(〃〃);   ——   推推预收文《影帝总想跟我破镜重圆》,感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   文案:   时家小少爷时宿空是个标准的颜控。   他看上了刚进入娱乐圈的新人秦辰息,眼都不眨地给秦辰息砸了一大笔钱,还要每天跟秦辰息贴贴抱抱。   时家发现后,断了小少爷的零花钱。   时宿空哭唧唧地拉住秦辰息的袖子:“等我有钱了再给你砸资源,你不要跟别人好,好不好?”   身价上千亿的秦辰息:“嗯。”   后来秦辰息成了新晋影帝,被拍到跟一个后辈出入酒店。   记者采访时,秦辰息什么也没说。   =   时家小少爷跟时家闹掰后,偷偷跑去了娱乐圈。   他性格纯真,颜值出挑,很快以花瓶的人设在娱乐圈火了起来。   在上了几个综艺节目后,粉丝发现时宿空只上有帅哥的节目,还跟每个人都cp感满满。   于是很快,时宿空就成了娱乐圈cp超话最多的人。   某日,一段视频在网上流出。   视频里,时宿空抱着影帝秦辰息的脖子,小心翼翼地凑上去亲了一口。   瞬间,全网沸腾。   正当所有人都开始嗑这对cp,疯狂找糖时,时宿空发了微博。   “已经分了。”   “过期糖是会吃坏肚子的。”   据不知名员工透露。   微博发出时,片场的秦辰息在屏幕前气得咬牙切齿,无能狂怒。   娱乐圈破镜重圆;   攻只跟受谈过,前面是误会;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人死后会去哪?”   戒指盒被摔开, 里面的两枚戒指掉了出来,静静躺在地上。   那是一对精致的对戒。   两枚戒指明显都是男款,设计简单又大方, 只是在上面镶嵌了一颗光泽漂亮的小碎钻。   傅枭的视线凝固了一瞬。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对戒指。   房间一直都是度念在整理和收拾, 他甚至从来没有打开过这个衣柜,也不知道里面还有一个小柜子。   傅枭把戒指捡了起来, 又伸手在小柜子里摸了摸,找出了一张小票。   小票上的字已经有点模糊,依稀能看清价钱和日期。   傅枭低头去看小票上的字, 指尖不自觉地把小票捏紧。   戒指的价钱不算贵,以他每个月给度念的钱,足够买更好的戒指, 但不知道为什么度念没有选择更贵的。   他抿了抿唇,又去看小票上的购买日期。   小票上的日期是两年前。   傅枭记得度念送给他的每一样东西,所以他也确定度念从来没有给他送过戒指。   难道这对戒指不是买给他的?   傅枭垂下眼睛,又拿起戒指看了看。   突然, 他的指尖轻微地僵了一下,把戒指举到了眼前。   两枚戒指的内圈都刻了字。   分别是一个「枭」字和「念」字。   傅枭喉咙有些发紧, 对着灯光把那两个字又仔细看了看,喉结上下动了动。   度念在两年前给他买过戒指?   为什么戒指没有送给他?   傅枭的心悬了起来, 他害怕是度念那时候反悔了, 又或者是不喜欢他了,所以才没有把戒指送出去。   他拿起刻了「念」字的那枚戒指, 小心翼翼地戴在了无名指上,又把另一枚戒指握在掌心。   正准备把一旁的小票也一起收好的时候, 傅枭突然注意到小票上有墨水洇透的痕迹, 似乎是有人在背面写了字。   他迟疑了一瞬, 把小票翻了过来,瞳孔猛地一缩。   小票的背面写了几个字,是度念清隽有力的字迹。   【他说我在胡思乱想,不跟我走。算了。】   傅枭怔了片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立刻把小票翻了个面,去看上面的日期,记起了那天发生的事。   两年前的那天,度念像往常一样来公司找他,他们在休息室的床上折腾完后,度念拉住了准备出去的他,眼神躲闪地问他要不要一起离开这座城市。   傅枭那时只当是度念又看了什么书,所以才会冒出这样奇怪的想法。可现实又不是小说,他也不是那种可以轻易抛下一切跟爱人离开的人,度念的希望注定会落空。   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度念,推开度念的手出去了。   傅枭坐在衣柜前,怔怔地拿着小票,像是被人给了当头一棒。   原来竟是他亲手推开了度念给的机会。   是他的举动,让度念把这对戒指藏了起来,再也没向他提起过这件事。   傅枭颓然地往后一靠,整个人坐进了衣柜里,握着戒指的手垂下。   他跟度念原本可以有更好的结局,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无尽的悔恨将他淹没,却已经没有任何挽回的机会,他只能无力地闭上眼。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像是一座沉寂的坟墓。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傅枭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知道外面的天色亮了又黑。   佣人们许久没见到他出来,都有些担心起来,又不敢轻易上去打扰。   直到又过去半天,他们才终于开始慌张,端着午饭上楼敲了敲房门。   许久,房间里都没有回应。   他们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端着午餐走进去。   房间里昏暗一片,窗帘遮住了外面的光线,床上散落了几件衣服,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而房间的主人正坐在柜门敞开的衣柜里,两条长腿曲起,头微微低着,额前头发遮住了他的神色。   进来的佣人吓了一跳,刚想过去把他扶起来,就看到他抬起了头。   傅枭眼里布满血丝,盯了他们一眼,声音嘶哑:“滚出去。”   佣人哆嗦了一下,还想再说些什么,对上他的眼神又闭上了嘴,端着午餐出去了。   听到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傅枭才往后仰了仰头,又把自己塞回了衣柜里。   他感受不到身上的酸痛,也感受不到饥饿,仿佛只要一直待在这里,就能不去面对没有度念的世界。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希望自己能失去意识,就不用再一遍又一遍的感受痛苦和悔恨。   可他连进入睡梦都做不到,只能清醒地接受反复的折磨。   俞映过来的时候,看见家庭医生正站在卧室外一脸愁色,短短几分钟内,摇头叹了好几口气。   她看了一圈,发现佣人们也都脸色凝重,担心地看着卧室的方向。   俞映只是因为打电话给傅枭汇报事情的时候,一直没有打通电话,前段时间发出的邮件也迟迟没收到回复,所以才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她随便找了个佣人问了问情况,听到一半脸色突然一变。   度念自杀了?   她眼前浮现出那天度念带着淡淡笑意的眉眼,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怎么会这么突然?   她知道度念不是那种会轻易自我了结的人,更别提她那时候的话应该还给度念带来了希望,再怎么样度念也不应该突然走上绝路。   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俞映往楼上望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楼。   家庭医生看见她过来,伸手拦住了她:“傅先生现在精神不太稳定,最好先别去打扰他。”   俞映脚步顿住。   她能想到度念离开会对傅枭有很大打击,可没想到竟然会到这个程度。   那样坚不可摧的人,竟然还会有精神不稳定的一天。   “我进去看一眼,很快就出来。”她朝家庭医生点了点头,推开门走进去。   进了房间,俞映才知道情况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   傅枭那样不可一世的人,竟然坐在不算宽敞的衣柜里,身上盖着度念的衣服,手里紧紧握着什么,目光微垂。   听到脚步声,傅枭抬起头瞥了一眼,见到来人是俞映,又低下了头。   就像是为了自我折磨般,傅枭这段时间一直在回忆跟度念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以前从来不被他放在眼里的事,全部都涌了上来。   想着想着,他似乎明白了那天为什么俞映会那样笃定地告诉他,跟傅家串通的人不会是度念。   看不清的人只有他自己。   现在见到俞映,傅枭又想起了那晚的事。   为什么连俞映都能那样坚定地相信度念,他却做不到。   傅枭眼中划过痛苦,低下头,盯着手心里孤零零的戒指。   俞映在看到傅枭的那一刻,就知道除了度念以外,没有人能劝得动现在的傅枭。   她沉默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以前度念在的时候,傅枭从来没有表现过对度念的在意,她还以为傅枭对度念并没有多深的感情。   可没想到度念离开后,傅枭会变成这副样子。   “你说,”傅枭突然开了口,声音低哑,“人死后会去哪?”   俞映怔了片刻,摇头,“我不知道。”   “一定是很好的地方吧。”傅枭眼神透出些迷茫,像是在自言自语,“不然他怎么都不回来看我。”   “傅总……”俞映抿了抿唇,有些不忍再看。   她忍不住想,如果傅枭早些让度念知道他有多在乎度念,说不定度念也不会做那样的决定。   可这世上没有如果,傅枭注定要一辈子活在这样的悔恨中。   说完那句话后,傅枭就没有再开口,又像一座雕塑一样安静下来。   俞映在房间里待了一会,轻轻叹了口气,还是转身出去了。   傅枭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他眼前一下是度念朝他笑的样子,一下又是度念跳下天台前,看向他的最后一眼。   以前度念给予的所有温柔,现在都像是锋利的刀刃,将他疼到麻木的心脏一次又一次割开。   他眼神晦暗,指腹又在戒指上摩挲了几下,想象着这是度念亲手给他戴上的。   等度念回来找他了,他也要把另一枚戒指给度念戴上。   “阿枭。”   头顶突然传来青年温柔好听的声音。   傅枭愣了一下,猛地抬起头。   度念手撑在膝盖上,正弯腰看着他,唇边有淡淡的笑意:“坐在这里会着凉的,快起来吧。”   傅枭屏住气,怔怔地抬头看着度念,连呼吸都不敢,生怕眼前的度念下一秒就消失。   “连胡茬都出来了,这样可不好看。”度念轻轻摇了摇头,像以前那样,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度念……”傅枭不敢触碰面前的度念,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对不起,对不起……”   度念没有说话,只是往后退了一步,静静地看着他。   “你别走!”   傅枭开始有点语无伦次:“我不坐在这了,我去刮胡子,你别走。”   他站起来朝浴室走去,拿起剃须刀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确定度念还在身后才开始刮胡子。   卧室的门被打开。   家庭医生和佣人们都立刻看了过去,惊喜地看见傅枭走了出来。   “去准备晚餐。”傅枭吩咐道。   佣人赶紧点头,刚要下楼,就又被叫住。   “多做些度念喜欢的菜。”傅枭朝身旁的空气看了一眼,又转回头,“快去。”   所有人都是一愣,直到傅枭神色开始不满,他们才赶紧下楼准备。   晚餐准备好后,傅枭又发了火。   “怎么只准备了一个人的餐具?”   “这……”佣人刚想说话,就被家庭医生用眼神制止,又去准备了一套餐具上餐桌。   傅枭这才在餐桌旁坐下,开始用餐,时不时给对面的空位夹菜。   虽然傅枭的状态看起来还是很不对,但见他吃下晚餐,所有人还是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从那日起,傅枭就经常看见度念的身影。度念出现的时候,有时是让他快去床上睡觉,有时是劝他多吃一口饭。   可大多数时间,他都看不见度念的身影,也清楚地意识到那些时候看到的度念都是他的幻想,但每当度念出现的时候,他还是会不假思索地沉浸进去。   就这样过了一段日子,傅枭能看见度念的次数越来越少。   他只能大量的服用安眠药,强迫自己进入睡眠。但即使在睡梦中,他也一次都没有见到过度念。   傅枭逐渐恢复了以前的生活轨迹,只是仍然一日比一日憔悴。他拒绝了俞映找心理医生的建议,因为他怕那样会让他彻底见不到度念。   一日,在公司的时候,书桌上属于度念的手机突然亮起。   傅枭拿起来看了一眼,点开了那条信息。   信息是酒吧的老板发来的,他问度念怎么迟迟没有联系他,又问他什么时候方便出来签合同。   傅枭沉默了一瞬,回复了这条信息。   一小时后,他站在了「凋零」的门前。   老板用钥匙打开门锁,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凋零」里面的布置还跟三年前一样,没有什么改变,傅枭甚至还能记得当时的度念坐在哪个位置上,用讶然的目光看着自己。   “一晃眼都过去三年了啊,没想到你们竟然还在一起,真是难得。”老板感叹了一句,把合同放在吧台上,“小度跟你都没怎么变,那时的事就像昨天似的。”   傅枭没怎么说话,只是拿出笔签了合同,朝老板点了点头,“我能一个人在这待一会吗?”   “当然可以。”老板笑呵呵地答应,拿着合同离开了。   傅枭独自在店里站了一会,走到三年前度念坐的位置坐下。   他第一次见到度念,就是在这间店里。   那时他只是在店门口经过,转头的时候,却一眼看见了吧台后垂着眼擦酒杯的度念。他停下脚步,在门口看了度念很久,才转身离开。   巧的是,在几日后就有人约他在这间酒吧见面。他听见这间酒吧的名字,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度念的样子。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约定好的日子的前两天,他又经过了那间酒吧。   经过店门口的时候,傅枭又往里面看了一眼,看到度念这回坐在吧台前,手边放了一杯酒。他的背影很瘦,腰身似乎一只手就能环得过来,一截雪白的脖子微微低垂,在灯光下十分诱人。   傅枭的脚步再次顿住了。   正当他被度念的背影吸引住视线的时候,坐在度念旁边的客人突然抬起手,把手中的粉末洒进了度念的酒杯。   那个客人的动作很隐蔽,但还是被傅枭清晰地看在了眼里。   他的手下意识握成拳,在店门口迟疑了一瞬,还是走了进去。   在砸碎了度念的酒杯,又把那个客人吓走后,度念看向他的眼神明显带着错愕。   傅枭只能当作没看见他的眼神,转过身去跟不停向他道谢的老板说话。   等他跟老板说完话,再回过头时,就看到度念的脸染上薄红,眼神迷离,唇瓣泛着诱人的红,明显是中了药的样子。   那晚傅枭把度念带回了家。   在那之后,度念就跟在了他身边,一跟就是三年。   傅枭坐在那晚度念坐的位置上,手撑着额头,又感到一阵头痛,仿佛有无数根针扎进太阳穴里。   可这次没有人把手放在他的太阳穴上,轻柔地帮他按揉。   不管是真正的度念,还是他幻想中的度念,都没有出现。   傅枭在酒吧里坐了一天,直到天黑才回家。   他躺在床上,像往常一样服下安眠药,然后闭上眼。   在这一晚,他第一次在梦里见到了度念。   度念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朝他微微笑着,可傅枭一往前走,度念就会又离他远些,怎么也无法靠近。   “阿枭,我不会再来见你了。”他笑得那样好看,说的话却让傅枭的心鲜血淋漓。   度念转过身,给他留下一个背影,“你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说完,那道背影就走进了白雾中。   傅枭醒来的时候,枕头湿了一片。   他睁开眼,看着窗外的天空,想起以前度念说的话。   那是一个午后,度念坐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捧着一本书看。   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内容,度念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他身旁,轻轻拉了拉他的手。   “阿枭,你看这个。”度念把书放到他面前,纤长的手指指了指书页上的一句话。   他的声音很轻,也很好听,慢慢地给他念书上的那句话:   “如果你梦到了很久没见到的人,说明那个人正在遗忘你。”   度念好看的眉眼轻皱了下,“我还以为梦到那个人,就是说明那个人在想我呢。”   傅枭只是瞥了一眼书上的内容,“这些话你也信。”   原本以为早就遗忘的事,突然又在脑海中出现,就像是不肯放过仍然苟存在世间的人。   傅枭抬起手遮在眼睛上,已是泣不成声。   度念不知道在黑暗中沉睡了多久。   他被系统唤醒的时候,神志还有些昏沉。   眼前的灯光不算明亮,甚至还有些摇晃,晃得度念头昏脑涨、他眯了眯眼,认出这里是「凋零」,是他以前打工的酒吧。   看了眼周围的环境,他现在似乎是坐在吧台旁休息,手边还有一杯酒,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个陌生的客人。   度念摇了摇头,刚想端起酒杯喝一口酒清醒清醒,就听见系统62的声音响起:   “别喝。”   “如果你不想再重做一次任务的话。”   作者有话说:   本章评论区一百个红包!感谢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重新来过   62的声音让度念彻底清醒过来。   他放下酒杯, 又抬头看了看周围,感觉眼前的一幕有些熟悉。   这时,正在吧台后拿着抹布擦酒柜的老板走过来, 随口跟他搭话:“小度, 今晚没什么客人,等会你要不就先回去吧。你上了这么多天晚班, 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度念听到这句熟悉的话,怔了片刻,点了点头。   他想起在三年前的某一天晚上, 老板也是这样走过来跟他说了这句话。   原来62直接让他回到了三年前在酒吧打工的日子。   突然的时光倒流让他还没有什么真实感。他闭了闭眼,眼前还是跳下天台那一刻,傅枭目眦欲裂, 冲过来想要拉住他的样子。   度念掐了掐手心,让自己回过神,然后把视线移到了手边的那杯酒上。   刚才62让他别喝这杯酒,难道是这杯酒有什么问题?   他看了一眼坐在他旁边的客人, 那个客人正好偷偷摸摸地朝他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看清客人的样子后, 度念总算想起三年前的这个晚上发生了什么。   这就是三年前他遇见傅枭的那个晚上。   三年前,坐在他旁边的这个客人在他的酒杯里下了药, 被突然走进来的傅枭发现, 傅枭砸了他的酒杯,把客人吓得逃出了店。   然后, 傅枭就带走了不小心中了药的他。   没想到62竟然让他回到了三年前的这一晚。   度念垂了垂眸,握紧了手边的酒杯。   不管傅枭会不会再像三年前那样出现在酒吧, 他这次都不会允许事情再像三年前那样发展。   老板跟度念说完话后, 转身准备去别的地方打扫卫生, 刚走出两步,就听见背后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随之响起的还有男人的惨叫。   他吓了一跳,赶紧回头看,就见到度念砸了吧台上的酒杯,把身旁客人的双手反剪,压在了吧台上。   “小度,这……”老板为人老实安分,看到这一幕,一时吓得手足无措。   度念轻松按住不停挣扎的客人,冷静地朝他扬了扬下巴:“掏他口袋。”   老板反应过来,赶紧放下手上的东西,把手伸进那个客人的口袋。   不一会儿,老板就从客人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粉末。   老板开酒吧这么多年,也有不少经验,他仔细看了一下那包粉末,面容严肃地告诉度念:“是。”   旁边的店员听到这句话,立刻拿出手机报了警。   客人很快被带走了。   度念等事情处理好,拿起椅子上的外套,跟老板打了声招呼:“我先回去了。”   “好好。”老板点点头,又担心地叮嘱他,“下次遇到这种事别这么冲动,太危险了,至少先告诉我们一声。”   度念笑了一下,“知道了。”   他穿上外套,走出酒吧,顺着街道往里面走。   虽然已经过去三年,但他依稀还记得自己当时租的房子的位置,应该就在这条街道的里面。   走了一会,度念停在一栋破旧的居民楼前。   他从外套口袋中拿出钥匙,插进有些生锈的铁门锁孔里,费力地扭了几下,打开了门锁。   楼道里黑漆漆一片,声控灯在他搬进来的时候就坏了,一直没有人来维修过,住在这的租客也早就习惯了。   度念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摸黑往上走了几层,又停下来回想了一下自己以前住的层数,才不太确定地在五楼站定。   他拿出钥匙,试探地插进面前那扇门的锁孔,顺时针一转。   「咔嚓」一声,掉了几层漆的门晃晃悠悠地开了。   度念松了一口气,拉开门走进去,又把破烂得不堪一击的门锁上。   他打开灯,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把62唤了出来。   “能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吗?”   现在还是书中剧情开始的一年前,他知道的信息太少,只能像上一次做任务一样,靠62提供的信息才能找到男二。   62查看了一下,告诉他:“盛闻燃现在在S国,不在国内。”   盛闻燃就是书中的男二。   听到这句话,度念的脸色凝了片刻。   所以他还要去S国才能找到盛闻燃?   他打开手机看了眼自己所剩无几的余额。   等明天辞职拿到这个月的工资,再退掉租的房子,拿回押金,应该足够他买一张去S国的机票。   62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处理好这边的事就出发。”度念站起来,拿了换洗衣服朝浴室走去。   62满意地点点头。   经历了一次任务失败后还能这样敬业,不愧是它挑中的宿主。   度念洗完澡躺在床上,看着屋里陌生又熟悉的布置,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如果不是那些回忆太过刻骨,他可能真的会把那三年当作是一场噩梦,现在才是真正的现实。   重新来过的机会不容易,希望这次能顺利完成任务,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度念在狭窄的床上翻了个身,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天傍晚,度念照常去了酒吧上班,等到后半夜下班的时候,他跟老板说了要辞职的事。   老板虽然有挽留他的意思,但还是没有让他为难,痛快地把这个月的工资提前结给了他。   “对了小度,你不是说要在这里等一个人吗?他已经来了吗?”老板顺口问了一句。   他记得度念刚来酒吧的时候,就跟他说他是来这里等一个人,所以不会在酒吧工作太久,拿的工资也比其他员工低些。   度念怔了片刻,点头,“嗯,差不多。”   至少上一次他是等到了。   老板笑呵呵地说:“那就好。”   度念也笑了一下,转身进了员工更衣室。   他打开储物柜,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放在椅子上,然后低头脱身上的工作服。   脱到一半,62的声音突然响起:“检测到关键人物在附近。”   度念脱掉上衣,疑惑地问了一句:“关键人物?”   “好像是盛闻燃。”   度念愣了一下,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快速地套了一件衣服在身上。   “不是说他在S国吗?”   62也犹疑起来:“他是应该在国外啊……”   度念顾不上那么多,他迅速换好衣服,扯了扯有些凌乱的衣摆,就快步走出了更衣室。   刚迈出两步,62又突然出声:“啊,我知道了,那个关键人物是傅枭。”   度念一下刹住脚步,眉尖蹙了起来。   即使现在的他跟傅枭还不认识,但他也不想见到那个人,因为那会让他想起一些糟心的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刚想转身回更衣室,就看见不远处的转角迈出了一条长腿,还有一角被风吹起的风衣。   虽然那人还没露出身子,但度念还是立刻认出了那人是谁。   他赶紧闪身躲进了一旁的杂物间,直到外面匆忙的脚步声远去,才从杂物间出来,又回到更衣室。   傅枭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酒吧?   度念边把刚才没整理好的工作服叠好,边在心里疑惑。   不管怎样,刚才没有跟傅枭撞上就好,不然他说不定会控制不好表情。   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傅枭。即使那是还不认识他的傅枭。   度念把衣服收好,又站在门口听了一下门外的动静,才提着袋子走出去。   离开酒吧的时候,门口果然停着傅枭的车。度念只是瞥了一眼,就匆匆离开了。   回到家,度念开始收拾房子里的东西,准备明天就去找房东退房,拿回押金。   收完行李,他才看到手机上有一条几小时前发来的信息。   是伍舟发来的信息。   【我明天放假,出来聚聚吗?】   伍舟是度念刚来这个世界没多久就认识的朋友,两人经常约着出来喝酒,但伍舟并不能喝多少,大部分时候都是度念在喝,他在一旁说话。   度念想起上一世跟伍舟的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医院,那时原本还说好了要回医院换药,可他没过几天就跟傅枭去了D市,之后又发生了那样的事。   他也没想到,去医院包扎的那次竟然是他跟伍舟的最后一次见面,只能说是世事难料。   度念回复了伍舟的信息,跟他约在了老地方见面。   回完信息,度念把行李箱合上,在沙发上睡了一会。   他下班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刚睡了一会,外面就已经天亮了。   中午,度念去了跟伍舟约好的地方。   伍舟早早地到了餐厅,面前的桌上摆了好几瓶酒,就等着度念到。   度念在他旁边坐下,扫了一眼桌上的酒,轻轻挑了下眉,“中午就喝这么猛?”   “反正不用上班,管他呢。”伍舟给他倒了一杯酒,“说起来,我前两天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度念端起酒杯,随口问他。   伍舟仰头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梦到你死了。”   度念拿杯子的动作顿了一下。   “说实话,我是学医的,从来不信这些东西,但那个梦让我心慌了好几天。”伍舟皱起了眉,“还有一种跟你好久没见面的感觉。”   “我们上周不是才见过吗。”度念笑了笑,垂眸避开他的视线。   “是啊,真是奇怪……”伍舟嘟囔了一句。   点的菜上了桌,两人边吃边喝,伍舟很快把梦的事忘在了脑后。   他喝酒上脸,又喝了两杯就不喝了,只是在旁边语序混乱地说话。   度念跟他提了一嘴要去S国的事,又被拉着好一通抱怨,一餐饭吃到了下午。   把伍舟送回家后,度念直接回到租房里拿了行李箱,去找房东退房。   晚上,度念就到了机场。   他买的是便宜的红眼航班,在机场等到凌晨才登机,他在飞机上小睡了一会,又看了许久的电影,度过了十几小时的航程。   度念以前来过S国,那时傅枭带他来S国看望留学的傅汀,他们在S国待了一段时间,那也是度念第一次出国。   不过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了,他也有些记不清了。   飞机在S国降落。   因为来不及租房,度念在网上订了民宿,在民宿歇了一会,就开始在周围找便宜的房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在S国待多久。在这段时间里,他要想办法跟盛闻燃待在一起,盛闻燃不回国的话,他也不能回国。   接下来的几天,度念找到了价格能承担得起的租房,又找了一份工作时间不长,工资每日结算的工作,才终于安置下来。   虽然62已经告诉了他盛闻燃的位置,可度念现在自己生活都有些勉强,也没想好用什么方法接近盛闻燃,只能先按兵不动。   在工作了几天后,度念手头才总算宽裕了些,不用每天掰着手指算各种费用。   一天下班后,度念拿了当天的工资,准备去超市买点菜回去。   外面下起了小雨,冰凉的雨丝不停地往伞下飘,度念把外套拉链往上拉了点,低头加快脚步。   在超市买完菜,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天色也昏暗了许多,所有景色都被笼罩在雨幕中。   度念撑开手里的伞,走进雨里,鞋面很快被飘进来的雨打湿,雨点没有规律地落下,天地间的声音都被沙沙的雨声覆盖。   阴沉的雨天总是让人心情也晴朗不起来,度念倾斜了一下伞面,把停留在伞面上的雨水都倒了下来,然后继续加快脚步。   沙沙的雨声中,突然混进了一声模糊的吉他声。   度念脚步顿了一下,看向街道的对面。   在转角处,一个男生坐在黑色的伞下,怀里抱着一个吉他。他发丝被雨水沾湿,贴在额前,目光低垂的落在吉他上,显得有几分落寞。   街道上没什么人,男生独自拨了几下吉他弦,声音很快就消散在雨声里。   作者有话说:   本章评论区一百个红包——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被淋湿的忧郁大狗狗   度念撑着伞站在街对面, 静静看了一会男生拨动吉他弦的动作。   虽然隔着雨幕,但不用62提醒,他也能认出那个男生就是之前在电视上见过的男二盛闻燃。   只是眼前的这个盛闻燃, 似乎和上次电视上那个意气风发的盛闻燃完全不一样。   书中盛闻燃的戏份不多, 只有在女主需要盛闻燃的时候,才会被作者拉出来遛遛, 就连作者之前给盛闻燃埋的身份伏笔,后面也一个都没揭晓。   度念对他的了解也没有多少,仅仅知道他表面上的身份是酒吧驻唱, 和最后悄无声息自杀的结局。   如果要拯救一个有自杀想法的人,光是守在他身边显然不起作用,还需要让他自杀的想法完全消失。   度念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谁能想到看起来那么阳光的一个人, 内心会有那样的想法,也难怪盛闻燃身边没人能拉他一把。   不知不觉间,盛闻燃在度念心中的形象已经成了表面伪装坚强但内心脆弱的大可怜。   虽然他原本的计划是在一段时间后去找盛闻燃,但现在既然已经遇见了, 不如就早点开始这次任务。   度念提着刚从超市买的菜,撑着伞走过马路, 走到了盛闻燃面前。   雨比刚才下得更大了,盛闻燃头顶的伞只能遮住吉他, 他自己很快被雨水沾湿了大半个身子。   就着雨声, 盛闻燃弹的曲子也有几分忧郁。   像被淋湿的忧郁大狗狗。   度念边拿出钱包翻找纸币,边在心里点评。   等曲子弹完了, 他也正好在钱包里找到了一张面额较大的纸币,弯腰放进了盛闻燃的吉他盒里。   盛闻燃看到一只好看的手出现在视野里, 微微怔了一下, 用标准优雅的英语跟度念道了声谢, 然后才抬起头来。   看清度念的样子后,盛闻燃又是一愣。   雨水让他的视线不太清晰,但仍然可以看见伞下那人唇红齿白的样子,因为过于好看,站在雨幕中就像天上下凡的神仙。   度念把伞往前移了点,帮盛闻燃遮住雨水。看到盛闻燃怔愣的样子,想了想,夸了一句:“很好听。”   盛闻燃飞快地眨了下眼睛,耳尖泛上粉红,又说了声谢谢。   他手指抚了抚吉他弦,觉得自己刚才弹的曲子太过消沉,有些不太满意。   怎么能让这样好看的人听他弹这么消沉的曲子?   修长的手指在吉他弦上拨了几下,一段比刚才欢快许多的旋律响起,配合着雨声别有一番风味。   度念不知道为什么盛闻燃突然又不当忧郁青年了,他静静地帮盛闻燃撑着伞,听他弹完这首曲子。   等曲子结束,他才开口:“要跟我走吗?”   吉他突然发出一声很重的杂音,像是吉他的主人被吓了一跳。   盛闻燃怔愣地抬起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以他为数不多的经验来看,这句话的意思不是想拐卖他,就是要包养他。   排除第一个的可能性,第二个可能性也让盛闻燃感到难以置信。   这样好看的人,怎么可能需要包养人,那不是勾勾手指,就有许多人争着要去他身边吗?   而且看这人的打扮,也不像是会包养人的人,哪有金主提着菜在街头挑小情人的?   种种猜测在盛闻燃脑中闪过,最后他还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就算流落街头,就算金主跟神仙一样好看,他也绝对不会自甘堕落。   度念刚才在把话说出口后,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顿了一下,把刚才想好的说辞说出来:“我朋友在国内的酒吧缺一个酒吧驻唱,我觉得你很合适。”   之前在「凋零」的时候,老板的确一直念叨着想找一个驻唱,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盛闻燃又是一怔,这才知道度念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他尴尬了一瞬,又对度念的话有些心动。他来到S国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各个酒吧当替补歌手,没有酒吧能去的时候,就几乎没有收入来源。   盛闻燃迟疑地问:“你让我跟你走的意思是……”   度念刚才说出那句话,只是因为62告诉他,盛闻燃在S国的时候过得不太好,晚上情况好的话能在酒吧睡一晚,情况不好的话就睡在桥洞下,所以他才想带盛闻燃在他租的房子里一起凑合凑合。   他想了想,胡诌了一个理由:“如果你是我介绍过去的人,我就要对你负责。”   盛闻燃恍然大悟。   他听说过有些酒吧驻唱身边会有经纪人,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度念的伞一直朝盛闻燃倾斜,有些雨丝飘进了后颈,凉得他打了个小小的哆嗦。但他仍然没有动,只是等着盛闻燃的回答。   过了一会,盛闻燃抿了抿唇,还是拒绝了他:“我暂时没有回国的打算。”   度念原本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他「嗯」了一声,把伞移回自己头顶,打算下次再另想办法。   盛闻燃瞥见他沾了水汽的睫毛轻眨了一下,心里也跟着痒了一下,赶紧垂下视线。   这一下又看见了度念手里提的菜。   透明的塑料袋里,蔬菜和肉一样不少,还有买来当作早餐的吐司面包。   盛闻燃咽了下口水,把吉他抱紧了些。   度念刚准备转身离开,就听见盛闻燃问:“对我负责的话,也包括吃住吗?”   度念怔了一下,点头:“当然。”   他看到盛闻燃动作迅速地把吉他收进了吉他盒,然后站了起来。   度念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盛闻燃说:“我跟你走。”   这就同意了?   度念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停顿了一会才说:“好。”   盛闻燃帮他接过手里的菜,背着吉他,跟在他身后往家里走。   度念回头看了一眼,对上了盛闻燃亮晶晶的眼眸,见他回头看过来,还朝他笑了一下。   怎么有种在街边捡了被人丢弃的大狗狗的既视感。   度念心中冒出这个奇怪的想法,又被自己按了下去。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回度念租的地方。   路上他们随意聊了两句,虽然盛闻燃把自己的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度念,但度念也能听出他在一些地方有所隐瞒。   不过他隐瞒的部分连作者都没有在书中提到,度念也没指望这么轻易就能知道,所以他也没有多问。   他们很快走到了公寓楼下。   度念租的是便宜的公寓房,虽然面积不大,但很干净齐整,房子里还有淡淡的香味。   盛闻燃看着度念用钥匙打开门走进去,面露犹豫地停下脚步,不知道该不该跟进去。   度念听到身后没有声音,疑惑地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盛闻燃:“怎么不进来?”   “我身上有点脏。”盛闻燃有些不好意思。   他在外面淋了点雨,衣服又有些灰扑扑的,虽然身上没有异味,但看起来还是有些狼狈。   度念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给他,给他指了一个方向:“浴室在那边。”   盛闻燃这才走进去,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在洗热水澡的时候,盛闻燃还有些恍惚,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被人带回了家。   他来到S国的时候,还想着要是哪天撑不下去了,干脆就让自己冻死街头,也算是对那些人的报复。   可没想到他会被度念看上,还带回了家里。   盛闻燃关上热水,在花洒下呆呆地站了一会,想起度念那张好看的脸,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不知道站了多久,外面突然传来饭菜的香味。   盛闻燃的肚子响了一声,赶紧擦干身上的水,套上衣服走出去。   他看见度念穿着家居拖鞋站在厨房里,正在动作娴熟地做菜,餐桌上已经摆了一碟热腾腾的菜。   见到许久没吃的家常菜,盛闻燃眼睛都亮了起来,殷勤地去厨房帮忙,但很快就发现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又去外面等着。   盛闻燃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度念的背影,心里有些久违的雀跃。   没想到来S国还能遇上度念这样好的人,看来事情也没有他想的那么糟糕。   他看了一会度念的背影才离开厨房,在客厅走了一圈,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度念的这间房子里只有一个房间,也只有一张床,他住进来的话,晚上难道要跟度念一起睡吗?   盛闻燃一愣,脸莫名有些发热。   理智告诉他度念跟他同样是男人,睡一张床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他还是红了一张俊脸,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盛闻燃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度念进来后就脱下了外套,只穿了一件长袖,薄瘦的腰身若隐若现,后颈也白得发光。   不管是谁跟度念睡一张床,都会感到心慌意乱吧。   盛闻燃在心里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的反应很正常。   他等度念端菜出来,期期艾艾问道:“度念,我们今晚怎、怎么睡啊?”   度念放下菜,朝客厅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那张折叠沙发可以打开,能睡下一个人。”   盛闻燃愣了一下,低低「哦」了一声。   度念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把碗筷摆在桌上,在餐桌旁坐下。   盛闻燃吃饭的时候很安静,在餐桌旁坐下后,他就没有再说话。一直到吃完饭,他才拿过度念收拾的碗碟,“我来洗吧。”   度念犹豫了一下,把碗碟交给了他。   接下来的几日,两人都生活在一起。   盛闻燃跟一间酒吧签了合同,需要表演完合同上的次数,才能结束合约,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们暂时还不能回国。   平时不用去酒吧的时候,盛闻燃也会去街头弹吉他,天黑再回到公寓。   虽然他一直想给度念他在外面赚的钱,就当是房费和伙食费,但度念也一直没收。   一段时间过去,度念逐渐有些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每天下班都去超市买菜,再回家做一顿两人吃的饭,就像是回到了他在原世界的生活。   一天晚上,盛闻燃很晚也没有回来。   度念坐在沙发上等了许久,刚想打电话给盛闻燃,门外就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盛闻燃背着吉他走进来,手里还提了一个袋子,眼睛跟平时一样亮晶晶的。   见他回来,度念顺手帮他把电视调到国内的新闻频道,问了一句:“今天怎么这么晚?”   “我去别的街买了点东西。”盛闻燃把吉他放好,走到沙发前,把袋子递给度念。   度念怔了一下,“给我的?”   盛闻燃点了点头,在他旁边坐下。   度念拿出袋子里的东西,发现是几本书,封面上的语言是中文。   他又微微愣了一下。   这次来S国,他也带了两本书在身上,早就已经看完了。但他的眼睛看多了电子屏幕就容易疼,所以在无聊的时候,他就把那两本书翻来覆去再看一遍,上面的内容都能背了。   度念没想到盛闻燃注意到了他这个习惯,还去买了书回来。   这里附近没有卖中文书的书店,也不知道盛闻燃背着吉他找了多少地方。   度念抿了抿唇,刚想跟盛闻燃道谢,就看到他已经全神贯注地看起电视上的新闻来。   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下,度念也发现盛闻燃很喜欢看国内的新闻,或者说是对国内的新闻特别的关注。   每天都会看电视上的新闻不说,睡觉前还会浏览一遍国内的新闻网站,就像是在守什么消息。   度念见他浏览的大多都是商业新闻,又想起书中对盛闻燃身份的暗示,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只是又觉得没那么简单。   “咦。”   正在专心看新闻的盛闻燃突然出声,打断了度念的思绪。   度念收回思绪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电视,看清电视上的画面后,瞳孔微微一缩。   傅枭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新闻上?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随机掉落150个红包——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我们以前见过吗?”   客厅里一时没人出声, 电视新闻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度念看了一会,才发现这则新闻并不是主要关于傅枭的,而是在报道傅家的事, 傅枭只是顺带被提到。   但这个时候傅枭已经被赶出了傅家, 报道中刻意提到傅枭就显得有些奇怪。而且以傅枭现在的地位,应该也不值得报道特意提一嘴。   度念心里奇怪了一瞬, 也没有再想下去,毕竟这件事跟他完全扯不上关系。   当屏幕上出现傅枭被远远拍到的侧脸时,他下意识撇开了视线, 目光落在旁边的盛闻燃身上。   盛闻燃还在聚精会神地看新闻,两条眉毛无意识地皱起。   度念想起刚才他发出的那一声「咦」,随口问了一句:“你认识他吗?”   “嗯……以前见过。”盛闻燃回答他。   度念眉梢轻轻挑了一下。   以前傅枭还在傅家, 盛闻燃见过他的话,应该是在宴会或者一些重要场合上。   能出席有傅家在的宴会,盛闻燃的身份也肯定不简单。   见盛闻燃仍然盯着电视,全然不知自己的底细都快被人摸清的样子, 度念在心里摇了摇头。   这傻孩子。   不过盛闻燃会这样毫无防备地说出来,应该也是因为对他的信任。度念许久没有被人这样毫无保留地信任过, 竟然还有点不习惯起来。   新闻播放完,盛闻燃立刻收回视线, 又把注意放在了度念身上, 露出度念熟悉的干饭眼神:“吃饭吧,我去端菜。”   “好。”度念应了一声。声音里带了点笑意, 站起来跟他进了厨房。   几日过去,跟盛闻燃签了合同的酒吧迟迟没有通知盛闻燃去表演, 合同上的次数也完成不了。他们付不起违约金, 只能一直等下去。   盛闻燃有些后悔签了这份合同, 如果不是这份合同,他就可以早点回到国内,去度念朋友的酒吧当驻唱了。   现在度念不肯拿他的钱,他又不能帮度念做些什么,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可即使后悔,也没有其他办法,盛闻燃只能在平日里多奔走几个酒吧,赚多点钱给度念买东西,回家的时候也抢着帮度念多做点家务。   度念倒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着急。   S国的物价虽然高,可时薪也不低,他平时没有其他消费,工资足以养活两个人。   而且盛闻燃一开始来到S国,说不定就是想躲开国内的什么人,在S国多待一段时间还能让盛闻燃心情好点。   盛闻燃心情好,他的心情自然也就好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度念还宁愿在S国多待一段日子。   又过去了一段时间,盛闻燃签的合同还没完成,倒是在其他酒吧积攒了一点人气。   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被酒吧请去表演,薪酬也越来越高。   一天晚上,度念在床上睡下后,迟迟没听见盛闻燃回来的动静。   他想着盛闻燃会不会又跑去了其他街给他买东西,坐起来等了一会,也没等到钥匙开门的声音。   最后,他还是打了个电话给盛闻燃。   电话响了许久也没有人接,几分钟后便自动挂断了,度念蹙了一下眉,又打了一遍。   这回电话那边很快就接通了,不过并没有听见盛闻燃的声音,只听见一个男声用中文在不依不饶地说着什么。   似乎是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因为误触接通的。   度念把电话切换成免提放在床上,起身换了一身衣服,匆匆拿着手机出门。   这几天盛闻燃都在同一间酒吧表演,度念直接打车去了那间酒吧。   现在已经是深夜,正是酒吧热闹的时候,度念穿过人群往里面走,很快看见了站在卡座前的盛闻燃。   他脚下有一瓶打碎的酒,看起来价钱不便宜。   度念脚步顿了一下,有些想扶额。   打碎名贵酒水这种类型的剧情,不应该是属于女主的吗,怎么被盛闻燃这个男二给遇上了。   他走过去,拉了下盛闻燃的袖子:“怎么回事?”   盛闻燃看见是他,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立刻用手臂拦住他,想把他护在后面:“我很快就能解决了,你去外面等我。”   度念推开他的手,语气加重了些:“发生了什么事?”   盛闻燃抿了一下唇,转过身告诉他事情始末。   事情大概就是他今天表演结束准备回家时,被一个女生拦住送了一束花,而那个女生正好是这卡座里一个男生喜欢的人。   于是在盛闻燃背着吉他经过卡座时,那人就把酒瓶扔在了他脚下,还要求他原价赔偿。刚才盛闻燃让老板去调监控,老板却说监控坏了。   度念扫了一眼酒吧。   这间酒吧是专门接待国人的,老板自然也是国人,说不定还跟卡座里那几个看起来就很有钱的留学生关系不浅,所以才会帮着他们。   卡座里传出一声口哨声,语气恶劣的声音响起:“要不把你身边的美人拿来抵吧?怎么样?”   盛闻燃脸色一变,就想要冲上去。   度念拦住他,“等等。”   地上砸碎的酒水牌子他以前在酒吧工作的时候见过,虽然贵了点,但也不是天价,既然老板不肯调监控,他们也只能掏钱消灾。   卡座里的人都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度念,刚想再说些什么,突然脸上的表情一变,变成了讨好的笑:“傅哥,你来了。”   这个称呼让度念指尖颤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来的人竟然是傅汀。   傅汀对上他视线的时候,明显也愣了一下,然后皱着眉在卡座里坐下。   他曲起手指在桌面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看似漫不经心地问:“怎么回事?”   旁边的人立刻把事情告诉了他,只是歪曲了一些事实。   傅汀听完后,没有说什么,只是喊来了老板:“监控调出来给我看看。”   卡座里的其他人脸色一僵,大气都不敢出,没人敢说一句话。   度念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傅汀。   他知道傅汀以前在国外不好好学习,喜欢在外面鬼混,一直到两年后情况才有所改善,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傅汀的另一面。   跟在他面前的乖巧模样完全不同。   老板很快调出了刚才的监控,把笔记本电脑放在傅汀面前。   傅汀看完了监控,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朝盛闻燃扬了扬下巴:“你可以走了。”   度念最后看了傅汀一眼,转身想跟盛闻燃一起离开,突然又听见傅汀开口:“等等。”   他顿住脚步,回头看过去。   傅汀对上度念的目光,呼吸滞了一瞬,竟是感到有些紧张。   他见到度念的第一眼就感觉十分熟悉,刚才等老板调监控的时候,他也在观察度念。   虽然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度念,可他心里的熟悉感更甚,还感受到了些许难过。   现在对上度念的目光,傅汀心里一紧,迟疑了一会才问:“我们以前见过吗?”   度念安静了一瞬,摇头,“没有。”   眼见度念又转身要走,傅汀赶紧喊住他:“那可以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吗?”   这回没等度念回答,盛闻燃已经皱起了眉,想说些什么。   “闻燃。”度念喊了他一声,盛闻燃顿了一下,合上了嘴。   傅汀看到这一幕,心头又浮上熟悉,甚至感到有些憋闷,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人抢去了。   度念把视线移回到傅汀身上:“不好意思,还是算了吧。”   他没去看傅汀的表情,跟盛闻燃一起离开了酒吧。   回到家里时,度念才发现盛闻燃手上被酒瓶的玻璃划了一道伤口。   他拉起盛闻燃的手看了看,眉尖蹙起:“刚才怎么不说一声?”   虽然这道伤口不深,但因为伤口是在手上,他担心没及时处理,会影响到盛闻燃弹吉他。   因为距离太近,盛闻燃能感受到度念鼻间的气息轻轻打在手背上,他手指缩了一下:“没事,小伤而已。”   度念去拿了药箱过来,刚想帮盛闻燃处理伤口,盛闻燃就接过了药箱。   “我自己来就行了。”   不知道为什么,盛闻燃觉得度念似乎总是习惯去照顾别人,就像是把照顾别人当成了自己的义务一样。   他抿了抿唇,又说:“你不用这样的。”   度念怔了一下,只当他是不习惯别人帮忙处理伤口,也就没有再强求。   晚上躺回床上,度念翻了几次身都没睡着,最后还是把62喊了出来,问它:   “其他人有可能像我一样有上一世的记忆吗?”   他总是想起今晚傅汀看向他的眼神。   是那种跟以前一样,带着点对长辈的依赖的眼神,让他差点没狠下心。   62回答他:“准确来说,那不能说是上一世。这个世界只是被重新调回了三年前,其他人多少会受些影响,比如会做梦或者产生既视感,但绝对不会像你一样保留之前的记忆,因为他们是这个世界的人。”   得到62的保证,度念才放下了心。   没有人会把做的梦当真,傅汀没过多久应该也会忘记今晚的事,他不用太放在心上。   万米高空上。   空姐在一个男人面前放下咖啡,又没忍住飞快地往男人脸上看了一眼,然后脸颊微红的离开。   男人没有去看面前的咖啡,只是望着窗外。   下面就是S国繁华的夜景,万千灯火闪耀,绚丽夺目。   他一动不动地看了一会,缓缓抬起手,按在了心口的位置。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冰凉刀身穿过的痛楚,却让他的指尖激动得微微战栗。   飞机在S国繁华城市的上空飞过,降落在一个小城市的机场里。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让他如同起死回生   度念从面包机里拿出烤好的吐司, 在上面抹了点果酱,递给旁边的盛闻燃。   他擦了擦手,才重复了一遍盛闻燃刚说的话:“回国?”   盛闻燃咬了一口吐司, 眼神兴奋地点点头:“再去那个酒吧表演一次, 我们就能回国了。”   最近他在其他酒吧积攒了人气,没过多久, 那间签了合同的酒吧就来联系了他,甚至想跟他再重新签一次合同。   盛闻燃拒绝了他们的提议,只想尽快完成合同上的次数, 然后赶紧回国。   度念听到这句话,没有多大反应,只是问:“你想回国吗?”   盛闻燃迟疑了一瞬, 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想。”   度念愿意带他回家,就是为了想让他去当酒吧驻唱,如果他们一直待在S国的话,他就发挥不了作用了。   所以尽管国内有他不想见到的人, 他还是想跟度念赶紧回国,好帮度念做点事。   “好, 那我这几天准备一下。”   度念从冰箱里拿出牛奶递给盛闻燃,然后把他送出了门。   他收拾了一下桌面, 把剩下的吐司放回了冰箱, 换上鞋也出了门,准备今天下班的时候把工作辞了。   原本他还以为盛闻燃不想回国, 可看盛闻燃刚才的样子,明显是很想快点回到国内。   度念来到S国都快有半年了, 盛闻燃比他还先来S国, 待的时间更长, 估计也是有些待腻了。   按照最近盛闻燃去那间酒吧表演的频率,估计不用一个星期,就可以结束合同。   度念打算这几天把这边的事处理好,再提前找找国内合适的房子。他之前租的那个地方虽然便宜,可实在是太破旧了,也容不下两个人一起住。   至于「凋零」老板那边,他之前就已经联系好了,只要回了国内,盛闻燃就能立刻过去。   日子飞逝,很快,就到了盛闻燃最后一次去酒吧表演的那天。   晚上,刚洗完澡出来的度念接到了盛闻燃的电话。   盛闻燃那边的声音很嘈杂,音乐声震耳欲聋,度念要仔细听才能听清他的声音。   盛闻燃的语气有些歉疚,不知道是纠结了多久才打了这通电话。   “度念,你现在有空吗?”   “有,怎么了?”   “我的吉他琴弦断了,你能帮我……算了,我还是……”盛闻燃说到一半又改了口,也许是想起了上次才惹的麻烦事。   “行了。”度念打断他的话,“把吉他琴弦的型号发给我,我现在去买。”   盛闻燃犹豫了一下,说了声「好」,然后把型号发给了他。   度念把刚换上的睡衣脱下,换了身衣服就匆匆出门了。   虽然酒吧离这里不远,但去琴行买了琴弦再赶过去,也要花不少时间。   他下楼打了辆车,去了离公寓最近的一间琴行。   准备走进琴行的时候,度念感觉到有一道强烈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似乎要将他看出一个洞来。   他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看,没有看见什么。   也许是上一世总是要防备傅家那些人的袭击,所以才有些过度敏感了,他在S国都没几个认识的人,刚才的感觉应该是错觉。   度念走进了琴行。   琴行里没有客人,老板正准备关店回家,看见他进来,又放下了手里的钥匙。   度念给老板看了琴弦的型号,老板帮他在店里找了一会没找到,转身进了里面的仓库。   又过去十分钟,老板才终于拿着他要的型号走出来。   度念很快付了钱,脚步匆匆往外面走。   刚走出琴行,就跟一个人迎面撞上,手里的袋子掉在了地上,琴弦也从袋子里掉了出来。   那个人撞上来后,没有立刻道歉,只是伸手拉住了度念,扶了他一下。   度念只顾着看掉在地上的琴弦,刚想弯腰去捡,就发现撞到的那个人一直没有松开他的手,手还扶在他腰上。   他皱了下眉,没有抬头去看,只是推开了那人的手,然后把琴弦捡了起来。   捡起琴弦后,度念就快步离开了。他没发现身后的那人停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走远的背影。   傅枭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直望着度念离开的方向。   他刚才碰过度念的那只手动了动,似乎在回忆刚才度念身上的触感。   度念应该是刚洗完澡,身上的香味有些浓郁,只是轻轻撞了一下,他身上就沾上了同样的香味。   傅枭垂了垂眼,回忆了一下刚才度念的样子。   度念好像比以前瘦了,刚才扶住度念的时候,就感觉到度念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不过他看起来比之前状态好了许多,想来这段时间应该过得还不错。   傅枭在原地站了许久。   他曾经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度念,只能靠度念穿过的衣服,才能感受到一点度念的气息,后来衣服上的气味随着时间变淡,连抱着度念的衣服入睡都成了奢望。   可刚才度念就那样撞进他怀里,带着温热的体温和好闻的味道,让他沉寂已久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仅仅是一次短暂的触碰就让他如同起死回生,可这显然不能让他满足。   就像是有无数蚂蚁爬过血管,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渴望,渴望与度念有更多的触碰。   傅枭握了握拳,压抑住心底的冲动。   冷静下来,他才想起来刚才度念袋子里掉出的东西。   那是他没有见过的东西,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琴行,猜测那个东西应该跟乐器有关,看起来像是什么乐器的琴弦。   度念最近难道在学乐器吗?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他没能抓住。   不过度念走得那么匆忙,是要去什么地方?   他很少见到度念匆忙的样子,以前能让度念着急的,一般都是关于他的事。   这让傅枭有一点在意,可也没有仔细去想。   等度念回到他身边,他可以慢慢去了解度念的事,不急于这一时。   度念赶到酒吧的时候,盛闻燃正站在酒吧门口等他。   他接过度念手里的袋子,红着耳尖跟他道谢,又说:   “你进来坐会吧,等会结束了我们一起回去。”   度念没有拒绝,跟他走进酒吧。   盛闻燃带他在位置上坐下,拿着琴弦往舞台的方向去了。   度念坐在桌子旁,目光落在舞台上,心神却飘到了其他地方。   他不知为何想起了刚才撞到的人,心里划过一丝怪异。   刚才走得太匆忙,他没有抬头去看,只记得那人手上滚烫的温度,和瞥到的一角风衣。   想了一会,他也不知道心中的怪异到底源自什么。   舞台上的吉他声响起,度念抬头看向舞台中间,抿了抿唇,收回了心神。   盛闻燃表演结束后,刚走下舞台,就被一个金发碧眼的中年男人拦住。   男人是这个酒吧的负责人,他拿了一叠现金,又拿了一份新的合同,像上次一样想说服盛闻燃再继续跟他们签合约。   盛闻燃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男人不甘心地继续说:“我们可以提供更高的价钱……”   “不用了。”盛闻燃用纯正的英文打断了他的话,往台下的方向看了一眼,“我已经跟别人签约了。”   之前盛闻燃还没有人气的时候,男人一直拖着不通知他来表演,更没想过跟盛闻燃续约,现在看到被别人抢了先,也只能讪讪地闭嘴。   盛闻燃绕过男人,几步跨到了台下,走到度念面前,弯眼笑了笑:“走吧。”   度念离得远,没听见他们说了什么,只是被盛闻燃的笑容感染,也跟着笑了一下:“好。”   一星期后,盛闻燃的合约解除,两人开始收拾公寓里的东西,准备回国。   盛闻燃在外面扔了垃圾走进来,边收拾杂物,边跟正在打扫的度念说:“我们对面有人搬进来了,正在搬行李呢。”   度念不太感兴趣,随口应了一声:“是吗。”   他们就要搬走了,还是不去跟对面的新邻居打招呼了,不然也是多此一举。   度念接过盛闻燃手中用来装杂物的箱子:“这个我来扔吧。”   他推门走出去,对面的门正好也打开了。   一截深灰色的衣袖露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他最不想看到的脸   “度念。”   背后没关紧的门缝里传来盛闻燃的声音。   度念还没来得及看到从对面房子里走出来的人, 就回过头应了一声:“怎么了?”   “这一箱也是要扔的吗?”盛闻燃翻了翻地上的一个箱子。   “我看看。”度念走回了房子里,弯腰看了看,“嗯, 这箱也是要扔的。”   盛闻燃接过他抱着的箱子, 叠在地上的那个箱子上,然后一起抱了起来:“那我一起拿去扔了吧。”   他抱着两个箱子往外面走。   度念看他轻松的样子, 也没有拦他,留在房子里继续收拾剩下的东西。   走道里,一个身影顿在门口。   傅枭刚才在屋里隔着门听到外面有动静时, 就推开门走了出来,一眼看见度念抱着箱子站在门口,回头看向屋内。   他喉结动了动, 手不自觉握成拳。   一想到等会度念的目光会落在自己身上,就让他全身都紧绷起来,分不清是因为激动还是紧张。   以前度念眼睛里总是只有他一个人,他曾以为永远都会是那样。可现在他却因为度念随意的一眼就心慌意乱, 甚至度念还没有看过来,他就开始有些呼吸不稳了。   傅枭紧紧盯着度念的侧脸, 想着等会度念看过来了,要怎样自然地跟他打招呼。   可他等了一会, 度念也没有看过来, 还突然转身走回了屋里,顺手带上了门。   傅枭眼里难得浮上一丝迷茫, 站在门口不知道该进去还是继续等。   很快,对面的门又打开了。   傅枭呼吸一窒, 立刻又打起精神望过去。   可这回走出来的人不是度念, 而是一个高大的男生, 手里抱着度念刚才抱的箱子。   两人对上了视线。   盛闻燃愣了一下,才跟站在门口的傅枭打招呼:“你好。”   他没想到搬到对面的人竟然是傅枭,心里惊讶了一瞬,可他跟傅枭说不上认识,所以也没有产生多少好奇,只是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傅枭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他朝盛闻燃身后看了一眼,许久才点了一下头,“你好。”   语气像是被人欠了几个亿。   他没想到会有人从度念住的地方走出来,还是个长相不凡的男生。   男生的样子有点眼熟,但傅枭现在正满心不爽,一时没想起来在哪见过。   盛闻燃看到傅枭脸色不好,也没有多停留,打完招呼后就抱着箱子下了楼。   傅枭杵在门口,盯着对面留了一条缝的门,有种想要推门进去的冲动。   可他不想给度念留下不好的印象,只能硬生生压下冲动。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怒意。仔细想想,那个男生说不定只是跟度念合租的人。   傅枭知道度念在遇到他之前身上没有什么钱,S国的物价又那么高,度念一个人付不起房租,找人合租也很正常。   他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勉强说服了自己。   可转身走回房子里后,傅枭又发现了不对劲。   这栋公寓的户型是一厅一房,只有一间卧室的话,怎么能住下两个人?   他眉眼阴翳,烦躁地在客厅里来回走了几圈。   光是想到度念跟其他人一起待在狭小的空间里生活,都让他心里像被油锅烫过一样难受,更别说想象度念跟别人躺在一张床上。   仅仅是一点的可能性,都让他快要发狂。   傅枭走了几个来回,一脚踢在客厅中间的沙发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沙发发出「吱呀」一声,像是散了架,然后缓缓展开变成了一张床。   傅枭脸色一僵。   他这边的沙发是折叠沙发,度念那边的说不定也是一样。   这样想来,就算度念跟那个人住在一起,他们也不用睡在一个房间。   傅枭心里一松,脸色也缓了下来。   他走到门口,通过猫眼往外看了一眼,对面的门紧闭,走道上也空无一人。   虽然知道了两人没有睡在一个房间,可傅枭还是不想见到那个男生出现在度念身边。   现在度念还在家里,不方便行动,等下次度念出去了,他要找个机会跟那个男生谈谈。不管出多少钱,也要让那个男生搬出去。   只要那个男生离开了,他就能找到机会跟度念搭话,说不定还能搬到对面跟度念一起住。   傅枭稳住心神,安安分分地在房子里住了下来。   几日后,傅枭提着水果敲响了对面的门。   刚敲没几下,房东就提着钥匙走过来,讶异地用英语问他找谁。   听到傅枭说找住在里面的人后,摇了摇头告诉他:“他们前两天就退房了。”   傅枭的表情凝固,半晌后才回了房间,黑着脸把水果扔进了垃圾桶。   盛闻燃刚下飞机,就夸张地伸了个懒腰,深吸了一口气。   当时去S国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回来,没想到他不但回来了,还是带着这么轻松的心情。   他看了一眼走在旁边的度念,心情更好了几分。   度念带着盛闻燃回到了他提前租好的房子。   这个房子比他之前一个人住的地方大一点,有两间卧室,离酒吧街也很近,是他挑选了很久才定下来的房子。   度念原本想让盛闻燃歇几天再去「凋零」工作,但盛闻燃不肯歇,度念只好答应第二天就带他去「凋零」。   盛闻燃眼睛亮了亮,开心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半夜度念出来倒水喝的时候,看到盛闻燃房间的灯还亮着,不知道是不是练习了一晚上。   第二天晚上,度念带着盛闻燃去了「凋零」。   老板见到盛闻燃的一刻,脸上就露出了笑容,直说他的形象跟酒吧很是符合。   虽然从小到大夸他外貌的人不少,但现在当着度念的面,盛闻燃还是被老板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碰了碰自己发烫的耳朵,打断老板的夸奖:“我先上台试试效果吧。”   “好好好。”   老板带他去了舞台,然后又走回度念身边,笑呵呵地说:“小度啊,这回可真是帮我大忙了。”   度念笑了一下,“小事而已。”   “你现在回来了,要继续来我店里上班吗?”老板又问。   度念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不了,我还有其他事要忙。”   老板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这样啊。”   舞台上的吉他声响起,两人不约而同停下了闲聊,看向舞台中央。   在前奏结束后,低沉动听的男声响起,通过音响传到酒吧每个角落,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一首歌还没结束,酒吧里就多了一半的客人,他们点完酒水后,都望着舞台的方向。   等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酒吧里还久久没有人发出声响。   盛闻燃抱着吉他小跑到度念身边,紧张又期待地问老板:“怎么样?”   老板笑得合不拢嘴:“很好,很好。”   他夸了盛闻燃几句,又问:“你对薪资有什么想法吗?”   盛闻燃刚想开口,又纠结地合上了嘴。   他虽然想赚多点钱,好帮度念减轻负担,可他又想起这个酒吧的老板是度念的朋友,一时不知道该要多点还是要少点。   纠结了一会,盛闻燃眼神求助地看向了度念。   度念被他的样子逗笑,“你自己决定吧。”   他怕自己在这会影响到盛闻燃做决定,又说:“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谈。”   度念离开了酒吧,走到了街上。   他刚才拒绝老板回「凋零」上班,并不是因为不缺钱,只是因为在酒吧工作需要日夜颠倒,他就没精力照顾同样需要熬一整个通宵的盛闻燃。   但他现在还是需要一份工作时间不长的工作。   度念沿着街道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停下了脚步,看向旁边的招牌。   那是一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空手道培训中心。   他走上前,看见培训中心门外的电子屏上有招聘信息,正在招聘教练和打杂人员。   度念看完了上面的要求和薪资,犹豫了一瞬,走了进去。   培训中心的工作时间应该都不会太长,他想先试下应聘教练,如果不行,再去应聘打杂的。   他走进去的时候,坐在前台的女生眼睛亮了亮,站起来热情地问他有什么事。   度念朝她点了下头:“你好,我想应聘教练。”   女生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教练?”   “是的。”   女生眼睛瞪大了些,上下打量了一下度念,许久后才说:“您稍等一下,我去叫总教练过来。”   她把度念带到道馆,让他在这里稍等,然后离开去喊总教练。   度念只等了一会,总教练就进来了。   看到他的一瞬间,总教练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但还是按照程序让他先展示一段,当作入职考核。   度念其实已经许久没有活动过筋骨了,他挽起袖子,闭了闭眼,回想着以前的感觉抬起手,行云流水地完成了一套动作。   结束的时候,总教练眼里满是欣赏,朝旁边看呆了的女生扬了扬下巴:“带他去办入职手续吧。”   女生回过神,连连点头,带度念去了办公室。   登记到一半的时候,女生问了一句:“请问有带证书在身上吗?”   度念怔了片刻,摇头:“还没来得及考。”   女生有些为难地看向总教练。   总教练点了点头:“之后再补上吧。”   很快,度念就顺利地办好了入职手续,过几天就能来上班。   因为他提出想要早点下班,总教练给他安排的班级是上午班和下午班,一般下午四点多就能回家了。   培训中心的效率很快,度念回家等了两天,他们就已经安排好了给度念带的班级,是一个年龄偏小的班,人数也很少。   刚接手的时候,度念还有些担心会跟小朋友们相处不来,没想到才上了几次课,就已经完全跟小朋友们熟了起来。   每次下了课,家长们等在门外的时候,还要跟小朋友们一个个说了再见,他们才肯回家。   虽然每天都会折腾得筋疲力尽,但因为是喜欢的工作,度念还是每天都很积极,一晃眼就在培训中心待了几个月。   一天刚下课,度念一个一个送走了班上的学生,松了一口气,准备找个地方歇歇。   道馆里面有点闷,但半小时后还有一节课,他不能走太远。   度念想了一会,准备去培训中心门外透透气。   他身上还穿着空手道的道服,领口因为上课时的动作敞开了点,露出底下白得发光的肌肤,白色的道服衬得他肤色更白,腰间的腰带束在窄瘦的腰上,显得腰身线条很是明显。   度念跟前台的女生打了个招呼,走出了培训中心。   他只是出来透透气,在外面站了一会,就准备回去。   刚转过身,一个高大的身影就挡在了他面前。   度念轻轻皱了下眉,抬起头,看清面前的人后,垂着身侧的手突然握成拳。   眼前是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也是他最不想看到的脸。   度念控制住脸上的表情,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你好?”   傅枭垂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心跳又陡然加快。   他们站得那么近,近到他可以看清度念脸上的汗珠,低头还能看见度念领口下的肌肤,可他却不敢伸手碰度念一下。   没等傅枭说话,度念又开口了。   他神色淡淡,因为运动而变得红润的唇张开:“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不招十八岁以上的学生。”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他很少看见度念的背影   度念说完那句话后, 就后退一步跟傅枭拉开了距离。   他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傅枭,也不知道为什么傅枭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甚至还走到了他面前。   他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想法, 就是傅枭跟他一样, 还带着上一世的记忆。   可之前62还跟他说了那一番话,说除了他以外, 这个世界里的人都不会保留上一世的记忆,让度念又有些犹疑。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傅枭。   傅枭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的衣服也像是精心搭配过, 跟以前的风格有些不同,打扮得像是要去相亲。   这身打扮显然很成功,街上经过的女生都在偷偷投来视线, 就在他们说话的这几分钟间,已经看红了许多女生的脸。   虽然心里觉得有些怪异,但因为之前62的保证,度念还是愿意相信傅枭出现在这里只是巧合。   在度念打量傅枭的时候, 傅枭也贪婪地把目光锁在度念身上。   他前段日子从S国回来后,又忙了一段时间, 虽然有前世的经验,很多事都轻松了很多, 但重新起步也不是一件简单事。直到今天, 他才终于空出时间来找度念。   在见到度念之前,傅枭一直害怕度念跟他一样有上一世的记忆。   如果度念还记得那些事的话, 一定无论如何都不肯原谅他,他也无法再靠近度念。   但现在看到度念的眼神, 傅枭就知道自己应该是多虑了。   度念看向他的眼神平静无波, 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没有爱意也没有恨。   要是度念还记得上一世的那些事,不可能对他没有恨,也不可能这样平静地面对他。   知道度念没有以前的记忆,傅枭心中欣喜和复杂交加。他往前走了一步,想缩短跟度念之间的距离。   度念皱了下眉,又喊了他一声:“先生?”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不含一丝感情,冷到人心里去。   傅枭回过神,想起刚才度念说的那一句话,轻咳了一声:“不是我要学,我是帮别人来看的。”   度念不冷不热地扫了傅枭一眼。   他不知道有什么人能够让傅枭亲自跑一趟,难道傅枭还有个他不知道的孩子不成?   “里面可以随意参观,请便。”度念对傅枭的事不感兴趣,他给傅枭指了个方向,就想往里面走。   但傅枭又拦在了他前面。   “能带我参观一下吗?”   现在离下节课开始还有二十分钟左右,度念原本想拒绝,但他往培训中心里面看了一眼,还是没有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他们培训中心的员工不够,就算他不带傅枭去,也要麻烦其他的老师,还不如由他赶紧解决了。   再说,他对以前的事早就放下了,虽然不想见到傅枭,可在这种时候,傅枭对他来说也只是一个普通客人罢了。   度念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稍点了一下头,带傅枭走进了培训中心。   傅枭盯着度念的背影,控制住想要靠近的冲动,迈开步子跟在他身后走进去。   他很少看见过度念的背影。   虽然在一起三年多,可每次不管在家里还是外面,度念不是陪在他身旁,就是跟在他身后。每次要分开的时候,也是他先转身离开。   度念也许看见过很多次他的背影。   想到这,傅枭心里有些堵得难受。   “这里是道馆,是学生上课的地方。”度念淡淡的声音传来。   傅枭的目光从度念身上移开,看向他介绍的地方。   “那边还有一个道馆,跟这里的布置一样,先生还要继续看吗?”   度念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话中的意思十分明显。   但傅枭似乎没有丝毫自觉,他听到度念口中的「先生」二字,心里泛上奇异的痒,甚至想听他多喊几声。   虽然他更想听到度念像以前那样喊他「阿枭」。   傅枭镇定地点了点头,“去看看吧。”   度念没说什么,转身带他去了另一个道馆参观。   傅枭的目光一直锁在度念身上,有时候度念停下来给他讲些什么,他才慢半拍地移开视线。   虽然有点赶时间,但度念还是细致地给傅枭介绍,他说话的语速不缓不急,咬字清晰,听起来十分舒服。   傅枭第一次觉得听人说话也是一种享受。   以前度念也会这样跟他说话,那时候的度念似乎有无数的话想跟他讲,经常会跟他说很久的话,语气也要比现在温柔许多,眼睛还会专注地看着他一个人。   只是他那时候总是没耐心听完,经常会打断度念的话,每当那个时候,度念就会轻轻眨一下眼睛,然后安静地停下来。   后来,度念就学会不再跟他说那些没必要的事了。   “先生?”   度念的声音将他唤回了神。   看到傅枭的表情,度念就知道他刚才一定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不过他早就习惯傅枭不听人说话的臭毛病,也没有多在意,只是又把最后一句话重复了一遍:“我们已经参观完了。”   傅枭怔了片刻,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参观完了。   不过这培训中心地方确实没有多大,参观完两个主要的道馆后,就没有什么其他地方可以参观了。   他正琢磨着要说什么才能跟度念再多待一会,一道脆生生的童声就响起:“度老师!”   一个穿着缩小版道服的小孩跑了过来,抱住度念的腿,眨巴眨巴眼睛:“什么时候开始上课呀?”   度念看到小孩,眉眼弯了弯,蹲下来跟小孩说话:“小晔今天来得真早,还有十分钟才上课哦。”   他的语气是傅枭熟悉的温柔语气,不过是哄小孩的那种温柔。   小孩开心地点了点头,凑过去在度念脸上用力地亲了一口,扭着屁股跑远了。   傅枭愣了一下,然后暗中咬了咬牙。   这小屁孩。   度念站起来,看向一旁还没有离开的傅枭时,眉眼间的笑意又消失了:“我送您出去?”   傅枭薄唇轻抿了下,学着刚才那个小屁孩的称呼:“度老师,能留个电话吗?以后方便联系。”   “可以。”度念干脆利落地给他报了一串数字。   等傅枭欣喜地存进手机后,才听见度念说:“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打这个电话,我们中心会为您解答。”   他给的是培训中心的电话。   傅枭拿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许久才低低「嗯」了一声。   度念没再说什么,把傅枭送出了培训中心,回去上课了。   他不是没感觉到傅枭的不对劲。   傅枭绝对不是那种能对人好声好气说话的人,更别说是对一个陌生人。   可他觉得傅枭说不定也是受了梦境的影响。   就像傅汀之前那样,在别人面前是混世小魔王,在他面前却收敛了几分,就是因为受了梦境影响。   也许傅枭被梦境误导,把他错认成了什么很重要的人,所以才会放软了态度。   度念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很快就忘在了脑后。   他这边工作顺利,盛闻燃那边也蒸蒸日上。   盛闻燃在酒吧街的名气越来越大,「凋零」的生意也越来越好,很多人都慕名而来看他的表演。   还有其他酒吧出高价钱想挖盛闻燃过去,但都被盛闻燃一一拒绝。   度念原本不知道这件事,盛闻燃也没跟他提起过,还是老板无意间告诉他的。   他知道盛闻燃没跟他说,也许就是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也就没有去问盛闻燃。   这一天,度念在教下午的最后一节课。   中间休息的时候,他走出道馆透透气,发现外面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盛闻燃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度念惊讶地走过去,问他:“你怎么来了,不用多休息一会吗?”   盛闻燃在酒吧驻唱,经常要快天亮的时候才回家,白天的时间大多都在休息。   现在才下午三点多,一般这个时候盛闻燃应该还在睡觉才对。   “我下午睡醒了,出来买东西的时候经过这里,就想顺便过来接你下班。”   盛闻燃还没见过度念穿道服的样子,没忍住多看了几眼,瞥见度念锁骨上的汗水时,又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度念笑了一下,“我还有半节课,你要不要先回去?”   “不用,”盛闻燃赶紧回答,“我在这等你吧。”   度念又跟他说了两句话,就回去继续上课了。   道馆外面有一面很大的玻璃,有些家长站在那往里面看自家的小孩,盛闻燃也走了过去,凑在玻璃前往里面看。   他最初知道度念找了一份空手道教练的工作时,还惊讶了许久,没想到度念竟然还有这样一项技能。现在亲眼看见,盛闻燃还是觉得惊艳。   度念的身形一直偏纤瘦,让人觉得他似乎很脆弱,可现在他穿着一身空手道的道服,薄瘦的腰像是蕴含着无尽的力量,每个动作都利落又好看。   盛闻燃看直了眼,嘴巴半张,感觉眼前的度念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越看越投入,直到下课的铃声响起,才堪堪回过神。   度念擦着汗走出来,脸上泛着一层运动后的薄红,跟他说了一声:“我去换了衣服就走。”   盛闻燃呆呆看了他一会,才红着耳尖点头:“好。”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傅先生,我可以走了吗?”   趁度念去换衣服的间隙, 盛闻燃去隔壁的便利店买了一瓶运动饮料,然后继续站在大厅等度念出来。   前台的女生注意到他,眼睛亮了亮, 悄悄打量了一会才问:“你是来上课的吗?”   盛闻燃抓了抓头发, 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不是,我是来等人的。”   女生被他笑得小鹿乱撞, 她看盛闻燃长得年轻,还以为他是来上课的学生。   她脸有些发烧,又问:“这样啊, 是来接弟弟妹妹吗?”   盛闻燃刚想解释,度念就换好衣服从里面走出来。   “闻燃,走吧。”   盛闻燃立刻走了过去, 接过度念手里的包,又把运动饮料递给他。   度念接过饮料,跟盛闻燃并排往外走,经过前台的时候照例跟女生打了个招呼:“小秋, 我先走了。”   小秋呆了半晌才点头:“好的,度老师明天见。”   走在度念旁边的盛闻燃也朝她摆了摆手, 笑容灿烂:“再见。”   小秋目送着两个养眼的人走出大门,许久, 脸上才露出了然的表情。   走出培训中心, 度念拧开手中饮料的瓶盖喝了两口,发现今天的盛闻燃有些安静。   他转头看了一眼, 看到盛闻燃紧抿着唇,面色是难得的深沉, 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度念没有打扰他, 安静地跟他走到楼下, 又带着走神的盛闻燃在楼下超市逛了一圈,买了些煲汤的材料回去。   回到家里,盛闻燃就回了房间,度念只当他是今天没休息够,没有去打扰他,只在晚饭做好的时候才喊他出来。   盛闻燃过了一会才来开门,房门打开的时候,度念瞥见房间里的桌子上放了纸和笔,他没有多注意。   吃完晚饭,度念像以前一样送盛闻燃出门,然后回去休息。   第二天起来上班的时候,度念走出房间,被坐在客厅的人吓了一跳。   他眯了眯眼,发现是盛闻燃坐在桌子旁,正低头写着什么。   现在是早上七点,而盛闻燃一般下班的时间是早上五六点,这个时候应该在房间睡觉才对。   度念轻咳了一声,盛闻燃立刻抬起头来:“你醒了?”   “嗯,你在做什么?”   盛闻燃抿了抿唇,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我在写歌。”   他已经许久没有写歌了,自从一年前被所有唱片公司在同一时间退回投稿后,他就放弃了这个爱好。   但昨天看了度念在道馆的样子,他沉寂了一年的灵感突然又冒了出来,一回到家就随便拿了张纸开始写歌,下班回来后也一点困意都没有。   就算注定会受到那些人的阻挠,他也想完成这首歌。   度念怔了片刻。   因为盛闻燃从来没提起过,他也不知道盛闻燃还有这个爱好。   他突然想起在上一世,盛闻燃虽然成为了在网上爆红的驻唱歌手,可最后还是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是不是说明盛闻燃还有其他遗憾?   比如说成为一名原创歌手。   盛闻燃见度念没有说话,又鼓起勇气问:“你今晚来「凋零」吗,我可以唱给你听。”   度念当然不会拒绝,他点了点头:“好,我今晚跟你一起过去。”   现在快要到上班的时间,度念没有再多说什么,叮嘱完盛闻燃注意休息后,就收拾收拾出了门。   忙碌的上午很快过去。   中午用午餐时,度念发现培训中心的盒饭比之前丰盛了许多,不但多了两个菜,还配了一碗汤。   不仅分量变多了,味道也比以前好了许多,不像是大锅炒出来的快餐盒饭,倒像是顶级厨师做出来的。   度念疑惑了一瞬,有些奇怪公司怎么突然变大方了。   他们这个培训中心的坐标不算好,给公司带来的收益也不多,所以公司对他们一直是能省就省,日常经费少得可怜。   今天突然的大方,实在是有些奇怪。   吃完午饭后,又有人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一份精致的水果拼盘。   有个老师先是「哇」了一声,又怀疑道:“不会都是用不新鲜的水果做的吧?”   很多人都笑了。以他们公司的抠门程度来看,这些水果拼盘很有可能像那个老师说的一样,都是用不新鲜的水果做的。   毕竟今天在盒饭方面已经大方了一回,总不可能还费钱给他们送新鲜水果。   度念也笑了一下,叉起一块水果咬了一口。   刚才那个老师也吃了一口水果,眨了眨眼睛,语气有些意外:“好新鲜的水果。”   “上面怎么突然这么大方了,不会是要开始裁员吧?”   同事们边七嘴八舌地猜测,边把面前的水果拼盘吃了个干净。   前台的小秋值完班进来,听到他们的猜测,神秘兮兮地说:“你们没听说吗?我们公司被其他集团全资收购了,老板要换人啦。”   “好像之前是听到过一点风声。”   “那以后的伙食都这么好吗?新老板是慈善家吧?”   同事们热火聊天地聊了起来,度念站起来,跟他们说了一声:“我先去前台值班了。”   培训中心的人手不足,小秋吃饭休息的时候,他们几个老师就轮流去前台值班。   同事们朝度念挥挥手:“好嘞,辛苦了。”   午休过去后,下午的课也很快结束了。   晚上,度念跟盛闻燃一起去了「凋零」。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酒吧,随便找了个能看清舞台的位置坐下,也没有点酒,只是拿了杯水。   随着夜色渐深,酒吧里的人也越来越多,度念看了看四周,发现「凋零」的确比以前热闹了很多。   他看到有些人正在拍舞台上的盛闻燃,然后兴奋地跟身边的人讨论。   现在还在热场阶段,盛闻燃也还没有开始唱他今天写的那首歌。   度念低头喝了口水,抬头的时候发现旁边坐了个人。   那人身上的男士香水味很浓,声音像是被刻意压低:“一起喝一杯吗?”   度念之前在「凋零」工作了那么久,早就习惯了被搭讪,熟练地拒绝了他。   接下来几首歌的时间,又有几个人过来跟他搭话,都被他一一拒绝。   老板看到了几次,干脆过来帮他把身旁的椅子搬到了别桌,总算没人再在他旁边坐下。   度念终于能把注意力放回舞台上,只是没过多久,他的大腿突然一凉。   一杯冰凉的酒水全部倒在了他腿上。   “哎呀,”倒了酒的男人表情歉疚,看起来像是经过时被人撞到了酒杯,“真是不好意思,我带你去处理一下吧?”   度念避开他伸过来的手,脸上的表情有点冷:“不用。”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人起争执,但那个男人显然不肯善罢甘休,又想过来拉他的手。   这回度念还没有动作,男人就突然被人踢倒在地,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傅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男人身后,眉眼阴翳:“没长耳朵?”   他抬了抬脚,似乎还想在男人身上补一脚,但又突然意识到什么,把脚收了回来,只从口中吐了个「滚」字出来。   男人被同伴扶起来,踉踉跄跄地跑了。   男人离开后,傅枭立刻走到度念身边,他想在度念旁边坐下,可没找到椅子,只好急切地半跪下来跟度念说话:   “度……老师,你没事吧?”   度念没想到傅枭会出现在这里,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许久才回答:“没事。”   他顿了一下,又说:“你能先起来吗?”   傅枭身形高大,即使半跪下来也很引人注目,更别说这个姿势很引人误会,现在周围的人都在看他们。   让度念意外的是,傅枭立刻听话地站了起来,然后去别的桌子旁搬了一把椅子过来,在他旁边坐下。   “度老师,我让人买了裤子送过来,你再等一下。”   “不用麻烦了。”度念站起来想走。   他记得酒吧里有多余的员工服,他让老板拿一条裤子给他就行了。   傅枭赶紧跟着站起来:“不麻烦,已经买好了,很快就能送到。”   度念后退了一步,语气疏离:“这位先生,谢谢你刚才出手帮忙,但我真的不需要。”   傅枭薄唇张了张,最后只是莫名其妙说了句:“我姓傅。”   “傅先生,我可以走了吗?”度念抬眼看他。   “嗯。”傅枭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   度念转身离开,跟老板去了员工更衣室。   傅枭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在刚才的位置上坐下。   他盯着度念离开的方向,想起度念刚才拒绝他的那几句话,心中泛上点苦涩。   也许他现在对度念来说还是陌生人,所以度念才会一直拒绝他,只要等他们的关系再熟一点就好了。   傅枭这样想着,心里才好受了点。   舞台上的一首音乐结束后,下一首迟迟没响起。   傅枭看见度念经过舞台的时候,舞台上的驻唱抱着吉他跑了下来,面色焦急又担忧地跟度念说些什么。   他警觉地盯了一会,突然发现那个抱着吉他的驻唱,就是之前在S国跟度念合租的人。   傅枭心里一紧,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这个人怎么也从S国回来了?   因为距离隔得太远,酒吧里的灯光又太昏暗,他只能看见度念说了什么,然后那个驻唱就走回了舞台。   傅枭脸色微沉,手握成拳又松开,还是忍下了冲动。   等度念换好裤子出来的时候,傅枭已经换到了角落的位置。   他知道如果今晚再出现在度念面前,会引起度念的反感,所以只能坐在角落默默看着度念的背影。   直到度念离开了酒吧,他才起身离开。   度念那晚听了盛闻燃自己写的歌才回家,他虽然不太懂音乐,但也能听出盛闻燃很有音乐才华。   在盛闻燃唱那首他自己写的歌时,酒吧里的客人反响也特别好,唱完后还有很多人追问歌名,盛闻燃只说还没想好。   那晚以后,度念就经常见到盛闻燃在纸上涂涂写写,有时候通宵回来也不急着休息,就在客厅写到天色大亮。   这天度念起来,又看见盛闻燃在客厅写东西。   他跟盛闻燃打了声招呼,顺手帮他做了份早餐,刚准备出门,盛闻燃就拿了瓶东西给他。   度念看了一眼,是上次盛闻燃给他买过的运动饮料。   他唇角弯了弯,跟盛闻燃说了声「谢谢」,就去上班了。   这些天培训中心的伙食都很好,但每天中午拿到盒饭时,同事们还是会照例惊叹几句。   “这鲍鱼也太鲜嫩了!”   “今天的汤也特别香,里面的药材看起来老贵了。”   “这么多饱满大颗的樱桃是在哪找来的啊,竟然每颗都那么完美。”   一餐饭在闲聊中吃完。   度念没有动面前的水果拼盘,他把拼盘推到桌子中间,让同事们分了,然后去前台替小秋值班。   中午一般没有学生会来培训中心,也没有什么客人,所以在前台值班的人可以稍微放松放松。   但度念在前台的位置坐下没多久,就听见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度老师!”   他愣了一下,看到门外走进来一个小孩,是他下午班的学生。   度念赶紧站起来,弯腰拉住小孩的手:“小昔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小孩仰着头,水润的眼睛眨了几下:“妈妈说今天没空照顾我,让我早点过来。”   虽然培训中心经常有家长没空照顾小孩,把小孩早早送来上课的事,可度念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早就把小孩送来的。   他现在要值班,放小孩一个人玩又太危险,正打算去员工休息室叫个同事过来帮忙,小孩就突然朝道馆的方向跑去。   那个方向除了道馆外,还有办公室和杂物间,度念怕小孩去碰危险的东西,只能赶紧去休息室喊了个同事帮忙去前台值班,然后跟了上去。   小孩果然跑到了杂物间门口,正在踮脚去扭门把手。   度念把小孩带到了道馆,陪他玩了一会,小孩折腾了许久才开始犯困,在软垫上睡起了午觉。   小孩刚睡下,一个同事就快步走了过来。   “不好了,老刘过来了,刚才前台没有人值班,他肯定又要发火。”   老刘是他们培训中心的上级领导,脾气极差,每次来巡查都会找一堆茬,然后不分青红皂白地扣工资。   前台没人值班算是比较严重的错误,可想而知老刘会发多大的火,说不定还会借题发挥一通。   度念抿了抿唇,给睡下的小孩盖上毯子,然后跟那个同事一起往外走。   “小黎也真是的,他刚才答应你去前台帮忙看着,结果又玩手机把这回事忘了,你看这人……”   同事一边跟他抱怨,一边叹气。   他们走到大厅,却没听到想象中的责骂声。   度念抬了抬眼,看见老刘站在大厅中间,圆润的脸上堆着笑容。   他身后又走进来几个人,那些人手上都提着几杯奶茶,分给了站在大厅的所有同事。   “最近秋天到了,天气转凉,傅总特意请各位喝杯热奶茶,身子暖了干活才有劲嘛,是不是?”老刘笑得脸上的肉一颤一颤,显然心情特别好。   说完这通话后,老刘回头看了一眼,突然紧张地迎了出去:“傅总,您怎么下来了,是想进来看看吗?”   所有人都好奇地看过去,只见一个气场强大的男人从车上下来,被老刘恭敬地带了进来。   男人身材颀长,外貌英挺,如果不是老刘的态度,他们根本想不到这么年轻出色的人竟然会是那位新老板。   老刘朝他们使了个眼色,所有人立刻都跟着打招呼:“傅总好。”   男人轻轻颔首,他手里拿了一杯单独包装的奶茶,被他紧紧握着,像是怕奶茶被风吹凉了。   正好这时,那些提奶茶进来的人送完了最后一杯奶茶,拿着保温袋离开了。   除了站在后面的度念以外,每个人都拿到了一杯奶茶。   站在度念旁边的人看到他没有拿到,正想把自己手上那杯给他,男人就走了过来,把手里一直握着的那杯递给他。   “这杯给你。”   度念微微仰起头,跟面前的傅枭对视了片刻,接过了奶茶:“谢谢。”   老刘脸色僵硬了一瞬,又跟了过来,语气讨好道:“傅总,我带您去其他地方参观参观。”   傅枭「嗯」了一声,跟老刘离开了。   所有人目送着傅枭的背影离开,还没来得及兴奋地议论一通,就听到午休结束的音乐响起。   他们只好各自抱着奶茶离开大厅,去做上课的准备。   度念低头看了一会手里的奶茶。奶茶还是温热的,很快就把他微凉的手捂暖了。   他沉默地看了一会,突然注意到什么,把奶茶举起来,看了一眼半透明的杯底。   里面不是跟其他同事一样的珍珠,而是一颗颗红豆。   度念在吃的方面没有什么讲究,但吃甜品和喝奶茶的时候,都喜欢加点甜糯的红豆。   这一世还没有人知道他这个喜好,可上一世的傅枭知道。   度念垂下眼眸,指腹在温热的杯壁上摩挲了几下。   老刘跟在傅枭身后,给他事无巨细地介绍培训中心的每个地方,说得唾沫横飞。   傅枭皱了皱眉,觉得有些聒噪,“行了,我自己会看。”   老刘立刻闭了嘴,不敢再出声。   走到道馆前的玻璃时,傅枭突然停下了脚步,一动不动地盯着最前面的人。   老刘没忍住又开口:“这是我们的度老师,别看他年纪轻轻,可比我们其他有资质的老师还厉害。”   他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怕傅枭又不耐烦,赶紧闭了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傅枭的脸色。   但傅枭没有沉下脸,只是语调上扬地「嗯」了一声,似乎是示意他继续讲。   “度老师是这里最受学生欢迎的老师,实力也很出色,我之前本来想让他去好点的分部上班,只是他不愿意,不然肯定能有更好的发展。唉,可惜了。”   傅枭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盯着道馆里面的度念看。   度念站在最前方,腰背挺直,一条腰带束在薄瘦的腰上,正在给学生们做示范。他修长的脖颈上满是汗水,更显得白得晃眼。   这是他没有见过的度念的另一面。   傅枭没说话,老刘也不敢出声,只能跟着在旁边站了大半节课。   直到离下课还有五分钟,小朋友们开始自由活动时,傅枭才迈动了脚步。   老刘赶紧跟了上去。   剩下的地方傅枭没有再继续看,他让老刘先回去,然后沿着街道慢慢走,心里思索着什么。   刚才看度念上课的时候,没看见道馆里有他送的那杯奶茶,看来度念是喝完了。   那红豆是他亲自盯着厨师煮的,应该会合度念的口味,只是不知道度念喜欢什么甜度的奶茶,那杯奶茶会不会太甜了。   傅枭沉吟着走在街上,突然脚步一顿。   在他前面,一个环卫工人正坐在街边休息,手里拿着一杯奶茶,和他给度念的那杯包装一样。   他脸色僵了片刻,往前走了两步。   为了不让度念怀疑,他送给度念那杯奶茶也是用奶茶店里的普通杯子装的,说不定只是巧合。   可很快,傅枭就看见了杯盖上的红色爱心。   那是他亲手画上去的。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熬夜等的各位,我以为两点能码完,没想到越写越多,一抬头就凌晨四点了(轻轻跪下;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傅枭爱在那站多久就站多久   傅枭在原地站了许久, 才终于接受了眼前的这个事实。   他捂在怀里暖了半个钟的那杯奶茶,度念一口也没喝,原封不动地送给了别人。   虽然那并不是多名贵的奶茶, 也没有花费他多少力气, 可眼前这一幕还是狠狠打击到了傅枭。   他明明记得度念以前喜欢红豆,而且喜欢喝温热的东西,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上次在酒吧也是,明明他已经让人买好了符合度念尺寸的裤子,可度念宁愿去穿员工服, 也不愿意收下他的东西。   似乎从他们这一世重逢开始,度念就一直在拒绝他。   上一世得到的太过容易,这一世却连得到度念的一个眼神都成了奢侈。   傅枭抿了抿唇, 觉得自己可能是无意间做了什么让度念不高兴的事,所以这一世的度念才会反感他。   他仔细想了想这一世跟度念的所有交集,可想破了头,也没有想到他做了什么让度念讨厌的事。   他跟度念这一世甚至还没有见过几次。   为什么上一世他什么也不用做, 度念就会喜欢上他,这一世他不管做什么, 都好像把度念越推越远。   傅枭低落了一会,又强迫自己重新振作起来, 开始认真分析被度念连续拒绝两次的原因。   上一次在酒吧被度念拒绝, 也许是因为在度念看来,他们的关系还很陌生, 没有熟到能收下他的东西的程度。   度念向来很有分寸感,就算是换作别人, 度念应该也会拒绝。   至于今天度念不肯喝他送的奶茶, 就不能用上面的原因解释了。   这次的情况和上次不同, 他给培训中心的所有人都送了奶茶,就算度念跟他关系不熟,也应该不会拒绝。   看来问题是出在那杯奶茶上。   一个人的喜好没有那么容易改变,度念不太可能是突然不喜欢红豆了,只有可能是不喜欢喝奶茶。   想到这,傅枭又有些不太确定。   他上一世对度念关心的太少,现在怎么也回想不起来度念到底喜不喜欢喝奶茶。   以前的他习惯了度念记住他所有的喜好,却从来没有主动去了解度念喜欢什么,现在只能徒劳地拼命回忆。   想了许久,他还是没什么头绪,只能决定换一种食物再试试。   第二天,培训中心的伙食依旧十分丰盛。   大家享用完了精美的午餐,度过美好的午休后,刚上完下午的一节课,就又有人送来了下午甜点。   员工休息室里一片欢乐的景象,现在是下午的课间休息时间,所有人都坐在休息室里享用甜点。   他们昨天才见到了那位年轻的新老板,现在又享用着奢侈品牌的甜品,都不约而同感叹新老板真是帅气多金又大气。   “度老师,你怎么不吃呀,没胃口吗?”   度念从打开包装盒开始,就一直沉默地垂着眼,没有动面前的甜点一下。   听到这句话,他才抬起头,轻抿了一下唇:“嗯,没什么胃口。”   “咦,度老师的甜点好像跟我们的不太一样。”   许多人都看向了度念面前的甜点。   因为距离隔得有点远,他们没看清那是什么甜点,只看到上面又是装饰金箔又是雕花,确实跟他们的很不一样。   但当度念把甜点推到桌子中间让他们看清时,他们都愣住了。   这个看起来花了许多心思的甜点,竟然只是一块普通的红豆糕。   沉默了半晌,才有人吐槽道:“这红豆糕怎么做成了我吃不起的样子。”   度念站了起来,没有再看那块红豆糕,“你们吃吧,我去做上课的准备了。”   吐槽归吐槽,同事们还是对这块红豆糕很有食欲的,他们欢呼一声,很快把红豆糕分了。   度念走进道馆,弯腰把上节课弄乱的运动垫整理好,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他不是傻子。傅枭昨天单独给他送加了红豆的奶茶,今天又送红豆糕,怎么想也不可能是巧合。   唯一的可能,就是傅枭跟他一样保留了上一世的记忆。   他不知道上一世他死后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傅枭这一世会如此反常,但不管怎样,他都不想跟傅枭再有任何交集。   他重活一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完成任务,至于傅枭想做什么,他其实不太关心。   想起刚才那个红豆糕,度念眼里划过些嘲讽。   傅枭说不定是想破了脑袋,才勉强想起他以前喜欢红豆,除此以外就想不到他其他的任何喜好。   只是傅枭连这唯一记得的一点都没有记清楚。   他的确偶尔喜欢在甜品里加点红豆,可并不喜欢由红豆制成的食物,比如刚才的红豆糕,他就从来都不喜欢吃。   休息的时间快要结束,陆续有学生走了进来,度念收起思绪,没有再想这件事。   课上到一半,度念注意到道馆玻璃外又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不用看就知道站在外面的是谁。   昨天上课的时候,他也感觉到了一样强烈的视线,一直到快下课的时候才消失。   度念只当作没看见。   只要不打扰他上课,傅枭爱在那站多久就站多久。   等这节课上完,就到了下班的时间。   度念进更衣室洗了个澡,换上自己的衣服,跟经过的同事和学生一个个打了招呼,然后走出培训中心。   下一秒,他眼中的笑意就彻底消失。   一辆车停在培训中心的门外,傅枭坐在驾驶座上,目光直直地看向他。   度念避开他的视线,刚走出两步,就被傅枭喊住。   培训中心门口人来人往,不但有同事和学生,还有很多来接学生的家长。   度念不想引起注意,脚步顿了一下,还是走到了车子前,只是跟傅枭隔了一段距离。   知道傅枭保留了上一世的记忆后,度念其实更加不想见到傅枭,他总觉得不管傅枭现在做什么,都像是带着假惺惺的面具。   “度老师,我送你回去吧。”傅枭顿了一下,又补充,“正好顺路。”   没想到他说完这句话,就看到度念的脸色冷了些。   “你知道我住哪?”   傅枭怔了一下,赶紧否认:“我不知道,只是……”   “不用了。”度念打断了他的话,转身离开。   傅枭看着度念的背影远去,许久才用力锤了一下方向盘,脸上有些懊悔。   他刚才没有说谎,他确实还不知道度念住在哪。   因为怕惹度念不高兴,他一直忍着没有去查度念的住址,只敢存了度念的电话。但即使拿到了度念的电话,他也不敢打电话或发信息打扰度念,只能每天在输入框编辑一大段话,又一点点删掉。   刚才之所以说顺路,也只是怕自己的行为太过刻意,才补充了那一句,没想到反而更引得度念反感。   傅枭坐在车里,脸色晦暗不明,许久才踩下油门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傅枭还是来了培训中心。   他没有让人陪同,每次都是独自过来,这让老刘心里急得慌,以为他是盯上了这边的分部。   可心惊胆战地等了几天,也没等来什么消息,只能继续提心吊胆地揣摩傅枭的意思。   培训中心的人看到傅枭频繁下来巡查,原本也都害怕要丢饭碗,可他们逐渐发现,傅枭每次来培训中心都是直接去道馆,而且还都是挑度念在的时候。   他们还以为傅枭的巡查重点是教育方式,都私下提醒度念注意。   度念在那天下班以后,还没有跟傅枭说过话,傅枭虽然每天都会出现在培训中心,可也没有主动跟他搭过话。   这天,度念在课间休息的时候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看见同事正拿着他的手机。   同事见他回来,把手机递给他,跟他解释:“刚才你手机响了,被一个调皮的学生接通了,我就帮你跟对面说明了一下情况。”   度念跟他说了声谢谢,又问对面有没有说什么。   同事给他转述:“是修水管的打来的,他问你今天什么时候在家……傅总好!”   度念抬起头,看见傅枭站在不远处,他脸色未变,跟着同事打了声招呼:“傅总好。”   傅枭盯了他一会,才点头回应。   同事要去杂物间拿东西,跟度念和傅枭告别后就走了。   正好这时,修水管的工人又给度念打了个电话,度念接起电话,没有再看傅枭,走进了道馆。   跟修水管的工人约好时间后,度念就放下手机,开始为下节课做准备。   他跟盛闻燃住的地方虽然比他以前住的地方要好,可也偶尔会有些小毛病,光是水管就修过几次。不过除了设备老旧点以外,房子其他方面都还不错。   度念没有在意今天的这件小事,只是没过几天,老刘就来店里了。   就像上次傅枭第一次来店里一样,又有许多人提着奶茶进来分给员工们,只是还没等奶茶分完,老刘就叫住了度念:“度老师,我有点事想要问你,麻烦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度念跟着老刘去了办公室。   走进办公室,老刘先让度念坐下,然后脸上堆起笑容,语气亲切:“是这样的,因为度老师算是我们分部的代表,所以有些事想要问一下你的意见。”   度念点了点头:“您说。”   老刘清了下嗓子:“公司最近打算给部分优秀员工免费安排员工宿舍,我们分部的员工宿舍安排在塞纳府,那边离培训中心近,环境也好,傅……我是想问下你有没有别的意见。”   塞纳府是附近的一个高档小区,房价贵得吓人,里面住的大多数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老刘却说公司要用来当作员工宿舍,显然有些荒唐。   度念几乎是瞬间想起了那天同事跟他转述电话内容后,傅枭看向他的眼神。   他轻抿了一下唇,表情冷了些。   老刘还没等到度念回答,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傅枭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拿了瓶东西。   “傅总。”老刘赶紧站起来。   老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度念的声音就随之响起:“傅总,我能跟你谈谈吗?”   他抬起眼睫看向男人,又补充了几个字:“单独谈谈。”   傅枭先是一愣,然后眼中浮现出些许的欣喜,立刻点头:“当然。”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浑身带刺   不用等傅枭的眼色, 老刘就自觉地离开了办公室,帮他们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傅枭和度念两个人。   傅枭许久没有跟度念单独相处过,竟是有点紧张起来, 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他虽然想在度念身边坐下, 最好能挨得近一点,可在心里衡量了一番, 最后还是走到了度念对面的位置坐下。   度念等傅枭坐下,刚想开口,桌子上就多了一杯热腾腾的抹茶。   傅枭把抹茶推到他面前, 抿了抿唇,声音有点低:“度老师,天气冷, 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度念垂眸看了一眼,虽然这杯抹茶的包装跟刚才同事们拿到的一样,但上面没有贴奶茶店的标签,而且杯盖上还有一个画上去的图案。   他把抹茶推回到傅枭面前:“不用, 我不冷。”   度念不知道傅枭为什么最近这么执着于给他送吃的喝的,他不记得自己以前喜欢过这些。   他更不能理解的是, 傅枭这一世为什么还会找上他。   该说的他那时在天台应该都说完了,就算他真的亏欠了傅枭什么, 上一世也该还完了。   傅枭看到度念把抹茶推回来, 脸色微微变了变,很快又恢复正常。   他把度念不爱喝抹茶记在心里, 然后把抹茶放到了一边。   “度老师想跟我谈什么?”傅枭放在膝上的手握成拳,喉结也上下动了动。   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他都没有过如此紧张的感觉, 像是在等待度念对他下的判决。   可除了紧张以外, 还带了些许的期待,因为这是度念第一次愿意正面跟他说话。   度念抬眼看向他,声音没什么情绪:“我想跟傅总谈一下员工宿舍的问题。”   傅枭微怔了一下,刚才因为度念没喝抹茶而引起的失落感瞬间消失,转而升上些喜悦。   他以为度念是对他选的地方不满意,想住其他地方,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就算度念让他凭空造一栋房子出来,他也会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   度念看到傅枭突然转晴的脸色,不知所以地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塞纳府是很好的地方,但我不会搬进员工宿舍,希望傅总能理解。”   他知道这件事老刘多半做不了主,只能趁现在直接跟傅枭说清楚。   傅枭脸上的神情又变了变,开口时语气不自觉有些急切:“为什么?”   “不太方便。”度念淡淡回答。   “哪里不方便?”傅枭身子往前倾了点,习惯性地拉住了度念放在桌面上的手。   度念的手有些凉,就像以前一样。   以前他们睡在床上的时候,傅枭经常会把度念的手捉在手里捂热,第二天醒来才松开,但每次等他洗漱完回到床上,度念的手就又变得冰凉了。   现在感受到度念手上的温度,他下意识想要握进手心。   但下一刻,度念就抽回了手,神情冷了些。   “傅总,请不要过界。”他看着有些怔愣的傅枭,说话毫不留情,“上次的事也是,傅总连我住在哪都那么清楚,可以算是职权骚扰了吧?”   傅枭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还想要解释:“我……”   度念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头,语气冷冽:“如果还有下次的话,我只能提交辞呈了。”   “不行!”傅枭脱口而出。   度念眉尖皱了皱。   傅枭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对,他只想着不能让度念因为他的原因而失去工作,一不小心就冲动了点。   他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声音压得更低了:“我的意思是,我以后不会再那样了,你不用辞职。”   “多谢傅总体谅。”度念站起来,“我的话说完了,傅总还有话要说吗?”   傅枭没有想到度念要跟自己谈的竟然是这些,他一开始的那点欣喜早就无影无踪,甚至还有点受打击。   他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一世的度念会这么难靠近,就像是浑身带刺的刺猬,稍微走近一点都被扎得疼。   度念垂眼看向仍然坐在座位上的傅枭。   傅枭垂着头,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也能感受到他懊丧的情绪。   度念没兴趣关心他的心情,只是又催促地喊了他一声:“傅总?”   傅枭桌子下的手紧紧握成拳,许久才艰难地说:“没有了。”   “那我先出去了。”度念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傅枭一动不动地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半晌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把桌上的抹茶扔进垃圾桶,站起来走出办公室。   刚推开门,就正好看见准备下班的度念经过。   度念瞥了他一眼,径直朝外走去。   傅枭心里有些苦涩,放缓了脚步,怕度念再误会他是故意跟在后面。   走到大厅的时候,傅枭又看见了度念。   度念还没有离开,他站在门口,正在跟一个男生说话,脸上的神情轻松。   傅枭定定地看了度念一会,才去看跟度念说话的那个男生。   看清那个男人的样子后,他先是一怔,然后没忍住捏响了手指关节,手背上的青筋凸起。   竟然又是那个男的。   这是他第三次看到那个人出现在度念身边,说是巧合都不可能。   傅枭冷冷地看了一会,忍住冲上去打断两人的冲动,只是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那人如果不是度念的朋友的话,极有可能是度念的追求者,不然怎么会像狗皮膏药一样一直粘着度念。   他看到两人说了几句话,然后男生递了一杯东西给度念。   傅枭眯了眯眼,看到那个透明的杯子里装的是抹茶,顿时很轻地扯了一下唇角。   他刚才已经试过了,度念不喜欢喝抹茶,这男的注定要拿回去自己喝了。   下一瞬,傅枭的瞳孔就微微一缩。   度念接过了那杯抹茶,唇角弯了弯,声音很轻:“谢谢你,闻燃。”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不切实际的期待   盛闻燃今天醒得早, 出来买了点东西,买东西的地方又正好离培训中心近,就顺便过来接度念下班。   他捧着手里热腾腾的抹茶, 跟前台的小秋聊了一会天, 终于等到度念从里面出来。   度念脚步迈得很快,眉间有些寒意, 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盛闻燃有些担心地眨了下眼睛,朝度念挥了挥手。   度念抬眼看向他的一瞬,眼神还有点冷, 但很快就变回了他熟悉的眼神,脸上的神情也放松下来。   “你怎么来了,又是在附近买东西吗?”   “是啊, 正好经过。”盛闻燃笑了一下,眼睛弯弯。   其实这次他买东西的地方离培训中心还隔了一条街,但走过来也就十几分钟,也算是顺路了。   他把手里温热的抹茶递给度念:“快暖暖吧, 外面可冷了。”   度念看到抹茶的一瞬间,眼睫很轻地抖了一下, 然后伸手接过那杯抹茶,弯了弯唇角,“谢谢你, 闻燃。”   盛闻燃看到度念脸上的笑容,心里松了一口气。他还担心度念不喜欢这种热饮, 因为平时也没有见度念喝过,现在看来度念应该是喜欢的。   他顺手接过度念手里提着的袋子, 突然感受到一道强烈的目光, 似乎要把他戳出一个洞来。   盛闻燃摸了摸后脖子, 疑惑地朝四周看了看,冷不丁地跟不远处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男人的眼神阴冷,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直直地落在他身上。   盛闻燃有些摸不着头脑,在看清男人是谁后,又稍稍愣了一下。   怎么又是傅枭?   这是他第二次在有度念的地方见到傅枭,而且傅枭看到他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看、没等他想明白,度念就喊了他一声:“走吧。”   “好。”盛闻燃立刻收回视线,应了一声,跟度念离开了。   傅枭看着两人并肩走远的背影,薄唇越抿越紧,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和酸意。   他没想到度念竟然会收下那个追求者的抹茶,还跟他一起离开。   上一世度念身边明明没有这样一个人,就算这一世那个人比他先认识度念,那也没有早多久,为什么度念对待他的态度就截然不同?   傅枭心里有些不甘,可想起刚才度念跟他说的话,又有些无力。   度念的那句辞职像是一块大石,一直压在他心口。他害怕自己再轻举妄动,真的会让度念辞去这份工作。   虽然他可以继续追过去,可他不想度念因为他而放弃喜欢的工作,也不想惹度念讨厌。   傅枭走出培训中心,开车回了家。   他回的是以前和度念一起住的房子。   在公司起步后,他就立刻买下了以前的那栋房子,让人装修成了记忆中的样子。   上一世的余下几年里,这个房子给他留下的都是无尽的痛苦,每次看见度念的东西,或想起度念在时的情景,都会让他痛不欲生。   可他就像是自我折磨般,一直没有搬离这个房子,还把度念的东西都摆了出来。每天回到家看到那些东西,都像是有一把刀在他心脏上反复划拉,直到鲜血淋漓。   重生后再见到度念,他心里的悲痛被喜悦冲淡了些,只是在面对这座空荡荡的房子时,心里还是会一阵钝痛。   傅枭走进卧室,在度念以前睡的那一侧床坐下,又回想起刚才在培训中心看到的那一幕。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度念允许别人靠近,面对他时却浑身竖满了刺。   就因为这一世他比别人晚了一步认识度念吗?   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至于让度念对他有这么大的戒心,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傅枭拧眉思索了很久,又开始回想今天度念跟他说的话。   度念似乎不喜欢他出现在培训中心,甚至还说出了「职权骚扰」这几个字,会不会是他这几天的行为惹度念反感了。   但他除了给度念送了几次吃的,也只有去看度念上课看得频繁了点而已,难道是这个的原因吗?   虽然重活了一世,可傅枭在这方面的经验可以说是一片空白,想到头疼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他今天还答应了度念不会再做出「职权骚扰」的行为,可让他眼睁睁看着度念跟那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好,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傅枭烦躁地站起来在房间来回踱步。   那小子看起来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凭什么能让度念多看一眼?   如果他也像那小子一样去正大光明地追求度念,度念也会多看他一眼吗?   这个念头让傅枭脚步一顿。   他之前的所有行为,都是想和度念关系变得好一点,跟追求其实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因为他的身份是上司,所以度念才认为那是骚扰。   可他如果以普通人的身份去追求度念,那就跟职权骚扰没有关系了吧。   傅枭心里的阴霾终于消散了些。   只是想要以普通人的身份追求度念,就不能再去培训中心,必须要在其他地方跟度念见面。   他不敢派人去查度念的行踪,怕度念发现了会更加厌恶他,只能靠碰运气跟度念偶遇。   第二天,傅枭就在培训中心周围的各个地方转了一圈。   他去了几家商场,又跑了几个度念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没有看到度念的身影。   傅枭知道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跟度念碰上,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在度念的下班时间后去附近乱逛。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才刚过了几天,他就真的遇到了度念。   傅枭在超市见到度念的时候,在原地愣了许久,等度念快要走到货架后面的时候,才赶紧跟了上去。   度念正在认真看货架上的商品。   最近盛闻燃在酒吧的人气越来越高,写的歌也十分受欢迎,他鼓励盛闻燃给唱片公司投稿,可盛闻燃似乎有什么顾虑,一直非常犹豫。度念看他纠结的样子,也没有再提过这件事。   可今天盛闻燃突然告诉度念,他决定给唱片公司投稿。   度念见他跨过了心里的坎,也很为他开心,就想着晚上做顿丰盛的来庆祝一下。   因为盛闻燃的坚持,从几个月前开始,他们的房租就都是盛闻燃在交,度念手头存了点钱,在吃的方面就可以更阔气些。   他们楼下的小超市商品不是很全,所以度念今天下班后特意来了这家大超市。   才逛了一会,他的购物车就满了一半。   度念拿起货架上的商品,刚想放进购物车里,就发现旁边站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缓缓抬头,果然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傅枭脸上的表情有些意外,唇边还带着笑意:“度老师,好巧。”   度念拿着商品的手紧了紧,差点把包装盒给捏扁。   他观察了一下傅枭的表情,觉得那不是装出来的,才平静了一些。   最近他也没有感觉到被人跟踪,所以傅枭出现在这里应该真的是巧合。   真倒霉。   度念垂了下眼,平静地回答:“是很巧。”   傅枭喉结滚了滚,看了一眼度念身后的购物车,小心地问:“我帮你推购物车吧?”   他记得那天那个臭小子还帮度念拿了包,他帮度念推购物车的话也不算过界,应该不会被拒绝。   度念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问:“傅总,你来超市就是为了帮人推车吗?”   傅枭噎了一下,硬着头皮解释:“我是想我们可以一起逛……”   “不了,我赶时间。”度念推着购物车走了。   傅枭愣了一下,又跟了上去。   他也不敢打扰度念,只能安静地跟在度念身后,看他在每个货架前停下来,垂眸仔细看商品包装上的字。   长睫安静垂下来的样子,像是身上的刺都消失了。   傅枭上一世没怎么跟度念逛过超市,偶尔有几次陪度念去超市,他也只是站在一旁,不耐烦地看手表上的时间。   度念有时候会拿着商品问他选哪个好,他只会随便看一眼,让度念一起买了。但每次度念都会自己再认真看一会,然后把其中一个放回货架。   如果那个时候他能认真帮度念选一选就好了。   傅枭抿了抿唇,心里的后悔和苦涩交加。   这时,度念正好从货架上拿起了两个商品,左右看了看,似乎是在比较。   眼前的一幕和以前重合,傅枭呼吸一滞,紧紧盯着度念的动作,心里还抱了点不切实际的期待。   他期待着度念转过身,像以前一样问他选哪个好,就算他对这些一窍不通,他也会认真帮度念挑选。   可度念看也没看他一眼,垂眼看了一会后,就把两个商品一起放进了购物车。   傅枭心里有些淡淡的失落,可又在意料之中。   逛完了几排货架后,度念就去蔬菜区买蔬菜和水果。   傅枭看了一眼他购物车里面的东西,发现里面有很多清喉润嗓的食材。   难道度念最近嗓子不舒服吗?   毕竟每天要上那么多节课,还是给一群小孩子上课,嗓子肯定有负担。   傅枭有些担忧,可也不敢轻易开口问,怕一谈到工作上的事,度念又要把那几个字搬出来。   度念知道傅枭一直跟在他旁边,但他没心思应付傅枭,干脆把他当作空气,一路上都没有搭理。   在挑雪梨的时候,一直没有其他动作的傅枭突然往前一步,跟他一起挑了起来。然后,度念的袋子里就多了一个圆滚滚的雪梨。   度念沉默了一瞬,终于看向了傅枭,语气隐隐有点不快:“傅总想买水果的话,那边还有很多袋子。”   说完,就把手里的袋子留给了傅枭,又去重新拿了一个袋子。   傅枭看到度念明显的不开心,心里有些慌张。他刚才挑的那个雪梨明明很完美,为什么反而惹度念不高兴了?   度念拿了袋子回来,继续低头挑雪梨,他装了半袋雪梨,余光注意到还杵在旁边的人,心里有些无奈。   他以为那天在办公室谈完后,傅枭不会再来找他,没想到傅枭消失了几天,就又出现在他面前。   度念没有告诉傅枭他也有记忆,不是为了装傻,只是想知道傅枭到底想做什么。再说,傅枭对着「没有记忆」的他都能纠缠着不放,如果知道他其实有记忆,不知道还会发什么疯。   他把装雪梨的袋子打了个结,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向傅枭:“你到底想干嘛?”   傅枭听到度念没有再用生疏的称呼喊他,眼睛微微亮了一点。   他想起自己的目的,薄唇抿了抿,低声回答:“我想追你,度念。”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傅枭没有爱过任何人   度念的神情凝固了一瞬, 第一反应是傅枭吃错药了。   不管傅枭是不是认真的,这句话从不可一世的傅枭口中说出,都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傅枭绝对不会是能放下姿态追求别人的人,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都只有别人追在他身后的份。   而且他没记错的话,上一世傅枭还把他当仇人一样对待, 这一世对他一直纠缠不休也就算了,竟然还说要追求他。   这难道是什么报复的新手段吗?   度念拎起装雪梨的袋子,头也没回地推着购物车走了。   傅枭没想到度念会什么反应也没有, 他愣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他虽然没指望度念能给他回应,可度念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他, 还是让他心里有点空落落。   度念走到了收银台,付完钱之后,站在旁边把所有商品一个一个放入环保袋里。   傅枭在他身边站了一会,拿起旁边的环保袋, 帮他装剩下的东西装进去。   他从来没有做过这些,装进袋子里的东西东倒西歪, 整个袋子头重脚轻,跟度念装的那一袋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意识到这点后, 傅枭的动作僵了一下, 担心度念觉得他碍事。   度念收好了自己手上那一袋,只是瞥了他一眼, 然后提起两个袋子走了。   “我帮你提吧。”傅枭跟他一起走出超市。   “不用。”度念这几天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这两个字,他停下来看着傅枭,“你是要跟着我回家吗?”   傅枭这回就算再迟钝, 也能听出度念话中的意思, 他赶紧否认:“不是。”   度念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傅枭果然没跟上来了。   接下来度念倒是清静了几天,没有再在培训中心见到过傅枭,也没有再在其他地方「偶遇」过傅枭。   傅枭不出现的话,他不用再被家长们问那个经常站在道馆外的男人是谁,还要追问他有没有联系方式,也不用被同事们用怜悯的眼神看着。   他只当是傅枭放弃了那个无聊的追求游戏,也乐得清静,心情也好了许多。   这天,度念上完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把学生们交给负责的同事后,就准备下班回家。   每到下课的时候,培训中心的大厅都站了很多人,同事在看着学生们不乱跑的同时,还要让来接小孩的家长们签名。   平时都是两个同事负责这个工作,但今天有一个人请了假,所以只有一个同事在看着学生们。   度念跟朝他挥手的学生们打了个招呼,然后走出了大厅。   刚迈出门口没几步,身后就传来一声惊呼,还有一阵哒哒的脚步声。   度念怔了一下,回过头,只来得及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窜了出来。   同事跟着跑了出来,但还是没能追上那个小孩,转眼间,小孩已经跑到了马路边。   马路上车流不断,尖锐的喇叭声接连响起。   度念心跳停了一瞬,他离小孩还有一段距离,只来得及往马路边跑几步。   下一刻,小孩的身体就突然腾空。   小孩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男人稳稳抱了起来,走回了街道上。   傅枭抱着小孩走到面前时,度念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怔怔地跟他对视了片刻。   直到被傅枭抱着的小孩喊了他一声,度念才回过神。   小孩明显被吓到了,眼睛红了一圈,嘴也扁了扁。   度念看到傅枭不熟练的抱小孩姿势,抿了抿唇:“我来吧。”   “好。”傅枭靠近了些,把小孩往他的方向让了让。   度念伸手接过小孩,他跟傅枭的距离一下缩近,手也碰到了傅枭的手。他没有在意,只是小心地把小孩接过来。   傅枭看了一眼靠近的度念,喉结滚了滚,抿着唇没有说话。   可惜度念把小孩抱过去后,很快就跟他拉开了距离,走进了培训中心。   傅枭望着度念的背影消失,良久后才低头,指腹在刚才度念碰到的地方按了按。   度念刚把小孩抱回去,同事小黎就赶紧过来检查小孩的情况,确定小孩没事才松了口气。   他拍了拍心口,把小孩抱到地上,然后问度念:“刚刚那个好心人是家长吗?我可要好好谢谢他。”   小黎刚才只看到了傅枭的背影,他见小孩被人抱起来,又看到度念在旁边,就倒回来继续看着剩下的小孩,所以没看见傅枭的脸。   度念顿了一下,含糊地「嗯」了一声,“他已经走了。”   小黎往外看了看,还想问什么,一个女人就走了进来。   她一进来就抱住了刚才跑出去的那个小孩,然后连声跟他们道谢。她就是小孩的母亲,刚才小孩突然跑出去,也是因为看到她站在马路对面。   等女人把小孩接走后,度念朝小黎点了下头,也跟着离开了。   他走到外面,才看到傅枭还站在那里。   他一出去,傅枭的目光就瞬间锁在他身上,走过来问了一句:“那小孩没事吧?”   “没事。”度念垂了垂眸,“刚才谢谢你。”   傅枭眨了下眼睛,轻咳了一声,“不用。”   他跟度念并肩走了一段路,低头看了几次自己手上的纸袋子,觉得再跟度念走下去,又会被度念误会。   “度老师。”傅枭停下了脚步。   低头赶路的度念疑惑地回头看向他,“怎么了?”   傅枭把犹豫了几天都没送出去的纸袋子递给他,眼睛紧紧盯着他,“我前几天看到一条很适合你的围巾,所以就买下来了,你看看喜不喜欢。”   度念扫了一眼纸袋,目光又落在傅枭脸上。   他不知道傅枭是不是每天都站在培训中心门外面。   如果没有今天那件事的话,他不会发现傅枭就站在街道边的站立招牌后面,傅枭估计也不会走出来。   度念其实并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傅枭最近的行为。   上一世傅枭没有对任何人产生过感情,也许有人爱过傅枭,但傅枭没有爱过任何人。而他在上一世是唯一跟傅枭有过亲密行为的人,傅枭可能错把习惯当成了喜欢。   可他比傅枭要清楚明白得多,就算没有上一世的误会,他也不可能再犯错。   度念摇了摇头,“你拿回去吧。”   虽然那条围巾被傅枭特意装在一个普通的纸袋子里面,但也能看出那条围巾价钱不便宜。   “你不喜欢吗?”傅枭提袋子的手紧了紧。   那条围巾确实很适合度念,颜色也是度念以前喜欢的颜色,可度念只是又摇了摇头。   傅枭皱紧了眉头,又跟了上去,“你不喜欢的话,我下次买其他的款式。”   “不用了。”度念没再回头。   傅枭今天好不容易在度念这里赚了点好感,也不敢再坚持,生怕那点好感又没了。   他放下纸袋,抿了抿唇,“好,那你注意安全,我先回去了。”   度念依然没有回头,只是「嗯」了一声。   傅枭停下脚步,目送度念的背影远去,直到看不清他的身影,才上了路边的车。   周末,度念去了一趟附近的图书馆。   他住的地方离公共图书馆太远,所以他一般都是去比较近的私人图书馆,那里的书虽然比公共图书馆少了点,但是会费也很便宜。   他刚走进去,图书馆的员工就从借书台后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几本书,脸上笑容灿烂:“度先生,你之前预约的书都到齐啦。”   度念朝员工笑了一下,说了声谢谢,接过书后却发现有点不对劲。   他迟疑了一下才问:“这几本书怎么看起来这么新?”   他预约的这几本书都是很受欢迎的书,预约了很久都没有排到他,现在拿到手里的却是几本看起来全新的书。   员工卡了一下壳,然后回答道:“我们前段时间新进了一批书,这几本正好是那里面的。”   多进几本受欢迎的书是正常的事,听起来也合理,度念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又跟员工点头致谢,然后在图书馆里面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在图书馆坐了一下午,因为看书的时候太过专注,也没注意身旁坐的人是谁,只知道身边的人似乎换了几次。   直到傍晚的时候,他才抬了抬脖子,感觉到似乎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度念左右看了看,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   他站起来,把几本书抱在怀里,打算先回家。   经过借书台的时候,员工又喊住了他。   “度先生,我们过段时间还会进一批书,能帮忙填一下心愿书单吗?”   “好。”度念停下脚步,把书放在一旁,接过员工递来的笔。   他思索了一会,在纸上写下了几个书名,然后把纸递给员工。   “稍等,我这边录入一下。”员工接过那张纸,在键盘上快速地敲了几下。   前面几本书都顺利录入了电脑,后面自动出现了作者名和出版社,员工正想让度念核对一下,就发现有一本书没有配对上信息。   员工轻轻「咦」了一声,把那张纸拿给度念,指了一下最下面的书名:“这本《开普勒行星》好像没有找到信息,是不是填错了?”   度念低头看了看,突然一怔。   这本书找不到信息不是因为他填错了,而是因为这本书在一年后才出版。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他和傅枭经过一家书店,这本书就摆在畅销新书的书架上,他看到封面好看,就顺手买下来了。   刚才只顾着回忆以前喜欢的书,竟是疏忽了这个。   度念朝员工笑了一下:“是我记错了,这本划掉吧。”   “好。”员工也笑了笑,把纸拿了回去。   度念拿起一旁的几本书,刚转过身,眉毛就突然蹙了起来。   傅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怔怔地看着他,整个人像是被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度念看到傅枭的样子就知道他应该明白了什么,但他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男人一眼,抱着书走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假装温驯的疯狗   傅枭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他像是被人给了当头一棒, 眼中的血丝显现,呼吸也变得粗重。   “傅总?”员工被他的样子吓到,战战兢兢地喊了他几声。   傅枭回过神, 紧紧盯着度念离开的方向, 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外面天色微暗,冷风刺骨。   图书馆外面是一个小公园, 许多老人带着小孩在夕阳下散步,还能听见家长喊小孩回家吃饭的声音。   傅枭追出去的时候,度念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   他的背影被来往的人遮住, 若隐若现,仿佛随时要消失在人群中。   傅枭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记得所有事情的度念,他甚至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之中缓过神, 大脑一片混沌。   他心里只剩下追上度念这一个念头。   上一世最不愿意回忆起的那一幕又在眼前浮现,度念越走越远的身影跟那天在天台上摇摇欲坠的身影渐渐重合。   那晚的风也跟现在一样大,度念站在天台的栏杆外,连唇色都是苍白的, 看向他的眼神没有一丝光亮。   傅枭又感觉到窒息般的痛苦,仿佛要再一次失去度念。   他穿过人群, 大步地追了上去,紧紧拉住了度念的手。   上一世, 他在深夜里无数次做过这样的梦, 梦到度念从天台跳下去的那一刻,他冲上去拉住了度念的手。   可每次醒过来, 便是更加猛烈的悲痛铺天盖地朝他袭来,让他心脏痛得连呼吸都困难。   傅枭拉住度念的手, 声音有点颤抖:“度念……”   度念停下脚步, 微微仰头看向追上来的男人, 眼里有些不耐。   他手上还抱着几本书,周围又人来人往,不方便太大动作挣开傅枭的手,只能停下来耐着性子问:“什么事?”   “度念,对不起……”傅枭有些手足无措,像是回到了上一世失去了度念的日子,“你还记得,对不对?”   度念沉默了片刻,才反问他:“记得什么?”   傅枭眼睛有些红,里面布满血丝,他艰难地回答:“记得上一世的那些事。”   见度念不说话,他的手轻颤了几下,又说:“那本书是我们一起买的,就在苍源山的山脚下那家书店,你说那本书的封面很好看,让你想起老家的夜空,你还说过想带我一起回去看看……度念……”   傅枭难得有这样语无伦次的时刻,他说到后面,声音有些哽住。   那时候度念陪他去其他市见合作方,谈完合作准备回去的前一天,度念说想要去爬山,他虽然没什么兴趣,但还是陪度念一起去了。但那天山上的雾太大,他们没有上去,只在山脚下逛了逛。   度念买完书后还想去山脚下的其他店里看看,可他已经给司机打了电话,车子很快停在了他们面前,最后度念还是什么也没说跟他上了车。   上一世在失去度念后,傅枭就经常回忆起以前度念在他身边的事情,曾经以为早就忘记的事,回忆起来却都无比清晰。   度念安静睡在他身边的样子,度念惊喜地接过他随手买的礼物的样子,度念淡淡笑着送他出门的样子……   那些回忆太过鲜活,让他怎么也无法接受度念已经离开的事实。   就连最后将度念的匕首送进心口的那一刻,疼痛都只是回忆起度念时的万分之一。   度念听着傅枭的话,脸上没什么表情,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   他没想到傅枭把以前的事记得那么清楚,现在听到自己以前跟傅枭说过的傻话,就像是在他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让他感到难堪的同时,也更加清醒。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度念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早知道他就应该更谨慎一点,让傅枭永远不知道他有记忆这件事,这样也不用听傅枭说那些陈年的破事。   听得他犯恶心。   “度念……”傅枭跟在他身后,像是还想说什么。   度念没有看他,“我跟傅总还没有熟到可以直接称呼名字的程度。”   傅枭闭上了嘴。   他听到度念的称呼,又想起那天在办公室的谈话,怕度念又要提辞职。   安静地走了一会,傅枭才又低声问:“我能送你回去吗?”   度念扫了他一眼。   傅枭这段时间都很安分,甚至可以说是听话,让他几乎都要忘记以前傅枭真正的模样。   可就算表面上看起来再温顺,也是一条假装温驯的疯狗,说不定哪天发现靠装温驯达不到目的,就会暴起咬人。   但在那之前,度念不介意利用一下他伪装出来的温驯。   他转过头看向傅枭,声音不冷不热:“不要再跟着我了。”   傅枭眼神瞬间变得纠结,但也果然停下了脚步,仿佛被他的声音定在原地,不敢再跟上去。   度念没有理会他欲言又止的神情,转身快步走了。   走到街道转角的时候,他在路边的凸面镜上瞥见傅枭的身影还杵在原地,像是被栓在原地的傻狗。   傅枭回到家里,脚步匆匆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他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张纸,是度念今天在图书馆填的那张纸。   上面整整齐齐写了五个书名,字迹清隽有力,仿佛能看见度念认真写下这些字的样子。   傅枭碰了碰纸上的字,从上面缓缓划到下面,最后停在最下面的那个书名上。   他以前不是没想过度念跟他一样有上一世的记忆,可度念见到他以后的反应实在是太过平淡,让他下意识认为度念没有记忆。   可现在仔细想想,度念虽然对他的反应很平淡,但也有些平淡过了头。   度念对每个人都很友好,以前他带度念见过的合作方也都对度念有很好的印象,没有人会在跟度念相处的时候感到不舒服。   但度念这一世对他有明显刻意的冷落,这就已经很不符合度念的性格,可他竟然还没看出半分不对。   难怪不管他做什么,度念都不肯看他一眼。   上一世度念宁愿从天台上跳下去,也不愿意待在他身边,而且他还做了那么混蛋的事,这一世度念自然不愿意见到他。   傅枭脸色有些惨白,彻底意识到想让度念回到他身边,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可仅仅是想到度念这一世会跟别人在一起,都让他无法忍受,他也不可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傅先生,我现在去准备晚餐,那位先生今晚回来吗?”   走进来的阿姨问完这句,突然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赶紧跟傅枭道歉。   她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这家里应该还有一个人,甚至在梦里还见到过那个人的样子,醒来后又忘得差不多了,只是偶尔会不小心脱口而出。   傅枭没什么反应,只淡淡说了声没事,阿姨松了一口气,提着食材走进餐厅。   傅枭在之前就已经发现,身边有些人似乎会有上一世的少量记忆,但大多数都只是有一个模糊的影子,说不出个具体来。   傅汀前段时间还给他打过电话,问他有没有见过一个人,他只听了几句描述,就知道傅汀说的人是度念。   他倒是没想到傅汀会对度念有那么深的记忆,但他只是说了句没见过,就挂了傅汀的电话。   度念大概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今天才会装作没有前世记忆的样子。   傅枭知道度念为什么要那样做。   一定是因为不想再跟他有纠葛,所以才会装作不记得以前的事。   傅枭心里一阵苦涩,可又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   度念以前有多爱他,现在就有多讨厌他。   电话铃声响起,傅枭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上的「俞映」两字,接起了电话。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一直听到最后,才缓缓眨了下眼:“我知道了。”   虽然在度念这边一直碰壁,可其他事情都发展得出乎意料的顺利。   刚才俞映汇报的明明是对他来说很好的消息,但在这个时候,他却没有半点愉悦的心情。   傅枭把手上那张有度念字迹的纸仔细叠起来,放进了卧室的柜子里,又用戒指盒压在上面,然后把柜子锁了起来。   度念这几天一直忙于工作。   老刘突然找上了他,说之前的总教练调到了其他分部,想让度念顶替总教练的位置,也就是升职。   加上最近很多家长都指名要把孩子安排进度念的班,可度念本来下班时间就早,一共也没带几个班,所以老刘又劝他在下午多加一个小班。   度念看了一眼薪资和下班时间,没有拒绝。   只是总教练的职位虽然薪资高很多,但平时也要更累一点,除了上课以外,还要负责入职的考核,部分员工也归他管理。   度念忙碌起来,也没有功夫再关心其他的事。   只是虽然他一心忙于工作,也还是有看到一些消息。   比如傅家倒台的消息。   以前的傅家风光无限,没人想到仅仅过去一年,大家提到「傅」这个姓时,想起的只是傅家视为污点的私生子傅枭。   度念虽然知道傅枭重生后一定会对傅家动手,可也没想到他的动作竟然会这么快。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傅枭才刚立稳根基,身边还是群狼环伺。   他虽然不关心傅枭的事,可还是希望傅枭能花多点心思在事业上,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最好永远都不要再让他看见。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年轻人精力就是好   在度念忙碌的这段时间, 盛闻燃也没有闲着。   他除了每天在酒吧上班外,其余时间都在埋头写歌,虽然还没有等到唱片公司的回复, 但也仍然干劲十足。   度念能看出盛闻燃对音乐的热爱, 他晚上偶尔会去「凋零」听盛闻燃唱歌,但「凋零」的生意越来越好, 很多时候店里都没有空位。   不过度念在家里也能听到盛闻燃唱歌,甚至盛闻燃每一首新歌都会让他做第一位听众,他也不用去「凋零」跟人挤。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 盛闻燃就把他当成了经纪人,涉及到工作与金钱方面的事都会问他的意见。   度念不知道这是他从哪学来的规矩,但也没有反对他的做法, 毕竟之前盛闻燃在S国能因为几句话就跟他回家,还是有些让人放不下心的。   这天度念刚下班,就接到了盛闻燃的电话。   盛闻燃应该还在家里,声音像是刚睡醒:“度念, 刚才有间酒吧给我打电话,让我假期过去表演……”   他把酒吧出的价钱仔仔细细说了, 然后问他:“我要答应吗?”   度念听说过那间酒吧,那里似乎经常有拖欠工资的事, 酒吧里的氛围也算不上好。   他想了想, 还是让盛闻燃不要答应。   盛闻燃没有问他原因,只说了声「好哦」。   度念挂了电话, 去楼下的超市逛了一圈。   其实盛闻燃比他想象中省心的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积累了那么高的人气, 不但没有飘飘然, 也没有想过要趁有人气的时候大赚一笔, 反而踏踏实实写自己的歌。   如此努力的人,还拥有不凡的天赋,就像是被上天眷顾。   如果上一世盛闻燃没有自杀的话,他说不定能在更大的舞台上看见他。   度念提着菜走上楼,在踩上最后一级阶梯时,突然停下了脚步。   楼道里站了几个穿着西装的人,正面无表情地守在他家的门口,领头的人似乎在打电话。   他一出现,那些人都立刻看了过来。   度念心里隐隐猜到这些人的身份,但还是警惕地问了一句:“你们找谁?”   领头的人挂掉电话,朝他走过来,给他看手机上的照片:“先生,请问你见过这个人吗?”   度念瞥了一眼,上面果然是盛闻燃的照片。   他之前的猜想应该没错,盛闻燃的身份估计真的是哪个豪门的少爷,还是跟以前的傅家不相上下的那种豪门。   度念其实并不擅长跟这些人打交道,可偏偏两世都不得不面对这些人。   他佯装认真看了眼照片,然后摇了摇头:“没见过。”   那人脸色微微一变,又问:“你确定吗?”   度念「嗯」了一声。   那人回头跟守在门口的其他几个人对视一眼,然后压低嗓子:“我再问你一遍……”   度念眯了眯眼,已经有些不耐烦,刚想打断他的话,门就开了。   盛闻燃站在门口,看清楼道里的情况后,脸上的表情怔了片刻。   刚才说话的那人也一下安静下来。   度念原本还打算先支走这些人,再进去通知盛闻燃,没想到盛闻燃会在这个时候出来。   他跟盛闻燃对视了一眼,还在想要怎样才能帮盛闻燃甩开这些人,就听见他说:“度念,你先进去吧。”   盛闻燃脸上没有笑意,让度念想起之前在S国第一次见到盛闻燃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也跟现在一样。   度念走进房子里,盛闻燃站在门外,歉意地看他一眼,帮他关上了门。   外面隐隐约约有说话声传来。   房子的隔音不算太好,但因为盛闻燃似乎是压着声音说话,所以度念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他在玄关处站了一会,干脆换了鞋进去做晚餐,不再理会门外发生的事。   等度念做好了晚餐,盛闻燃才终于从外面进来。   他应该是跟外面的人吵了一架,刚才度念走出厨房的时候,都能隔着门听见盛闻燃带着怒气的声音。   还好住在隔壁的人还没回来,不然都要投诉他们扰民了。   看到盛闻燃眼中的歉意,度念没说什么,只是招呼他赶紧吃饭。   盛闻燃在餐桌旁坐下,没有等他问就主动解释道:“那些人是我家里派来的,他们想让我回去。”   度念见他愿意主动说出来,就顺便问了一句:“你不想回去吗?”   “不想。”盛闻燃想也没想就回答。   “那就不回去。”度念夹了一筷子菜。   他以前猜测过盛闻燃会不会是被赶出来的,所以那时才会那么落魄,现在看来是他自己跑出来的。   难道是那种做不好音乐就要回去继承千亿家产的剧情吗?   “度念。”盛闻燃的声音打断了度念的思绪,他语气犹豫,“我怕那些人还会找上你,要不我这几天都请假守在家里吧。”   “不用,他们不能对我做什么。”度念轻描淡写道。   盛闻燃知道度念很厉害,但也仍然放不下心,又坚持了一会,度念才答应让他每天都去培训中心接他。   那天之后,盛闻燃果然每天都按时出现在培训中心门外。   度念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每天只睡几个小时,还能准时在下午醒来的,只能感叹年轻人精力就是好。   虽然他现在的年龄也没比盛闻燃大多少。   几天过去,度念没有再遇见过那些人,但他心里清楚事情不可能就这样过去。   当天,度念的手机就收到了几封邮件。   那时他正在休息室里跟同事们吃午饭,口袋里的手机连续震了好几下,他才拿出来看了一眼。   刚扫了一眼,度念的神情就微微有些凝固。   那几封邮件都是唱片公司发来的。   盛闻燃是用新注册的邮箱给唱片公司投稿的,他还说那是工作专用邮箱,让度念也在手机上登了这个邮箱,所以现在度念才会收到唱片公司的回信。   虽然已经看见了邮件主题,但度念还是一一点开了邮件,看到里面几乎一模一样的拒绝模板。   邮件来自不同的唱片公司,但发送时间都差不多,前后只相差了几分钟,很难让人觉得这是巧合。   度念神情凝重了几分。   他想起之前建议盛闻燃给唱片公司投稿时,盛闻燃脸上明显的犹豫。   大概盛闻燃以前已经经历过同样的事了。   难道他家里的人为了逼他回去,直接把这条路给他封死了吗?   可盛闻燃家里明明不缺钱,这样的家庭正常都会砸点钱让小孩玩得尽兴点,怎么盛家反而还花钱给盛闻燃添堵。   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关系,才会对自己的小孩做出这样的事?   度念盯着邮件看了一会,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打开了搜索软件。   他想找下有没有关于盛家的报道,最好能找到什么视频,让他了解下盛闻燃跟家里人的相处模式。   度念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但找了一会,还真让他找到了几条关于盛家家事的报道,不过已经是很久以前的报道了。   【盛家夫妇携子出游,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度念点开这条报道,大概浏览了一下文字,然后点开了配图。   他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图片上的盛家夫妇笑容幸福,被他们牵在中间的小孩也笑得很开心,的确是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   但那个小孩不是盛闻燃。   度念又找了其他报道,都没有看见盛闻燃的影子,也没有报道提到盛家还有一个儿子。   难道盛闻燃是盛家的私生子?   但如果是私生子的话,盛家也没必要大动干戈逼盛闻燃回去,更不会阻碍他发展自己的兴趣。   “度老师,要准备上课了。”有人喊了他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度念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照片,才放下手机,离开了休息室。   下班的时候,度念看见了盛闻燃站在大厅的身影。   他原以为盛闻燃被唱片公司拒绝,会有些失落,但盛闻燃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异样,手里还拿着一根小朋友塞给他的棒棒糖。   度念跟盛闻燃一起走出培训中心,试探地问了一句:“你有看到那些邮件吗?”   “嗯,看到了。”盛闻燃点了点头,语气轻松,“看来我还需要多努力。”   度念没忍住看了他一眼。   盛闻燃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却偏偏要说是自己不够努力,也不知道是不是怕他担心。   他想起今天看到的那些报道,抿了抿唇,“你已经很棒了。”   盛闻燃听到这句话,眼睛亮了亮,唇角也翘了起来。   他因为早就预料到会被唱片公司拒绝,所以今天收到那些邮件时,并没有多大的感觉,现在听到度念的夸奖,反而心情还好了许多。   度念正犹豫着要不要趁现在问下盛闻燃有关盛家的事,迎面就有个女孩子拦住了他们。   女孩子原本是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盛闻燃,注意到旁边的度念后,又没忍住多看了度念几眼,最后才咽下口水对盛闻燃说:“小哥哥,我在网上看过你的视频,我还有个朋友特别喜欢你,我能跟你合个影吗?”   盛闻燃下意识回头看了度念一眼,才点头答应:“可以。”   度念接过女孩子的手机,帮他们照了一张合影,然后把手机还给女孩子。   女孩子看起来很高兴,她说了声谢谢,又多看了他们几眼,才蹦蹦跳跳地走远了。   被这个小插曲打断,度念也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他对盛闻燃笑了笑:“不错啊,你都有小粉丝了。”   盛闻燃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头发,“人家都不记得我的名字,怎么能算粉丝。”   “怎么不算,她不是说她的朋友也特别喜欢你吗?”度念眨了眨眼,语气有几分调笑的意味。   盛闻燃的耳尖又红了。   正说着,他们就经过了一间蛋糕店,盛闻燃转头看了一眼,拉住了度念。   “我去买个蛋糕,你等我一下。”   度念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突然去买蛋糕,只是下意识点了点头。   他望着盛闻燃走进蛋糕店的背影,正想着要不要跟上去看看,就瞥到有个身影杵在路边。   他扫了一眼,看到傅枭站在冷风里,黑如点墨的眸子紧紧盯着他,薄唇用力抿成了一条直线。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度念也曾满眼只看得见他   傅枭在路边站了很久。   他不知道度念最近多了一节课, 下班的时间比以前要晚一些,所以在度念以前的下班时间的前一个小时就来了这里,在冷风中等了两个多小时。   可傅枭一点也没觉得冷, 一想到等会能见到度念, 他的心脏就变得滚烫,紧张和开心的情绪交织。   但在看到度念出现的那一刻, 他浑身的血液却一点一点的冷了下来。   度念跟别人走在一起,脸上是他许久没见到过的笑容,轻眨的眼睛里像是藏了星辰。   那是傅枭在睡梦里, 度念才会对他展现的样子。   现在终于亲眼看见度念鲜活的神情,却是对着别人的。   傅枭心脏像是被重重锤了一下,冷风也侵袭到骨头里, 让他浑身发冷。   度念没有看见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身旁的人,像是只看得见那一个人。   以前的度念也是那样看着他的。   在他以前没有在意过的无数个瞬间,度念也曾满眼只看得见他一个人。   傅枭薄唇动了动, 喊度念的声音卡在喉咙口。   他怕度念看见他,脸上的笑容就会立刻消失, 又变得像之前一样淡漠。   快要跟度念擦肩而过的时候,度念身边的人突然去了旁边的蛋糕店, 傅枭看见度念转了转身, 正好跟他对上了视线。   然后,度念脸上的笑容就一点一点褪去, 露出原本冷淡的样子。   傅枭喉咙紧了紧,声音低哑地喊了他一声:“度念。”   度念没有应声。   他望着蛋糕店的方向, 心想盛闻燃大概还要多久才能出来, 好让他赶紧离开这里。   但傅枭已经走到了他身边。   知道他有记忆之后, 傅枭没有再像以前那样伪装出彬彬有礼的样子,但似乎比以前还要更小心翼翼,不敢轻举妄动。   许久,度念才听见傅枭低声说:“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吃蓝莓蛋糕,你试试这个合不合口味。”   说完,就把手里精致的甜品包装盒递给他。   度念扫了一眼包装盒,生硬道:“你记错了。”   他知道傅枭已经确定了他有记忆这件事,也懒得再演戏,反正他上一世没有做过对不起傅枭的事,没什么见不了人的。   反而是傅枭,在他们上一世闹得这么难看的情况下,知道他有记忆后,竟然还继续来找他。   傅枭听到度念的话,眼中闪过急切:“我没有记错,那时候……”   “所以呢。”度念侧头看向他,眼里没有波澜,“你为什么要给你的仇人送这个?”   傅枭像是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冷水,先是怔了一瞬,然后眼中升上痛苦,“不是那样的,度念……”   “度念!”   盛闻燃从蛋糕店里出来了,他手里提着一盒小蛋糕,脸上的笑容灿烂,“这是今天刚推出的新品,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度念和傅枭同时望过去。   盛闻燃这才发觉度念身边还有一个人。   他看向傅枭,脸上的笑容收了一些。   他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在有度念的地方看见傅枭,前几次可以说是巧合,可这次傅枭就站在度念身边,怎么看也不可能是巧合。   度念只是一个普通人,怎么会认识傅枭这种身份的人?   盛闻燃心里升上一点警惕,加快了脚步,很快走到了度念面前。   傅枭的神情也沉了下来,他冷冷看向盛闻燃,不再掩饰眼中的敌意。   “嗯,走吧。”度念率先迈开了脚步,想尽快离开这里。   “度念,”傅枭拉住他的手臂,没敢用多大力度,“这个你拿回去吧。”   没等度念甩开他的手,盛闻燃就已经把度念的手扯了出来,然后隔在傅枭跟度念中间。   盛闻燃皱起眉毛,神情是难得的严肃:“傅先生,请注意你的举止。”   傅枭看到盛闻燃把度念挡在身后,眼里瞬间升起怒火,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他和度念的事哪轮得到外人来管。   但现在度念还在旁边,傅枭不想在他面前跟这人起冲突,那样只会让度念更讨厌他。   傅枭深吸了口气,硬生生压下怒意,视线越过盛闻燃落在度念身上。   “度念,你还记得以前我们在R国摩天轮餐厅吃的蛋糕吗,你那时候说很喜欢。我把那里的厨师请回来了,你要是不喜欢蓝莓蛋糕,我再让他们做别的。”   他一口气把话说完,然后紧紧盯着度念,紧张地等他的回应。   傅枭不甘心度念愿意收下盛闻燃随手买的蛋糕,却不愿意看他手上的蛋糕一眼。   盛闻燃才跟度念认识了那么短的时间,也没有和度念朝夕相处过,怎么会清楚度念的喜好。   他也许连度念喜欢哪种奶油都不知道,那种随手买的廉价蛋糕,怎么想都不可能合度念的心意。   但度念没有理他,反而是盛闻燃疑惑地开了口:“蓝莓?”   他摸了摸脖子,回头看向度念:“你不是对蓝莓过敏吗?”   傅枭身体一僵。   “行了,走吧。”度念早就有些不耐烦了,他拉住盛闻燃的手臂往前走,很快就走出了傅枭的视野。   在走过一个拐角后,度念才松开拉着盛闻燃的手,放慢了脚步。   冷风呼呼吹着,他把冰凉的手放进口袋,脸上没什么表情。   刚才傅枭的话没有让他心里起一丝波澜,只觉得可笑。   重活一世,傅枭还是那么自以为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厌烦。   走了一会,度念想起刚才盛闻燃从蛋糕店里出来时说的话,低头看了看那个盒子,“这里面是蛋糕吗?”   “嗯,”盛闻燃点了点头,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严肃的脸上出现笑容,“是新出的冬季特别款蛋糕。”   度念听他这么说,也生出了些好奇心。   这年头连蛋糕店都弄冬季特别款了,不知道跟普通的蛋糕会有什么区别。   盛闻燃悄悄观察了一下度念的表情,见他不像是心情不好的样子,在心里松了口气。   他还担心度念会因为刚才的事不高兴,虽然他刚才是想帮度念,可那也是度念和别人的事,他贸然插手怎么说都不太合适。   但度念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在意,这让盛闻燃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走在度念身边,眉眼放松的微微弯着。   度念看到盛闻燃脸上的笑容,想起了他刚才一脸严肃地挡在自己身前的样子,眼神有些复杂。   他没想到盛闻燃会直接跟傅枭对上。   以现在傅枭的身份,盛闻燃作为盛家的人,怎么也不应该跟傅枭对着干,不然以后的路肯定会很难走。   可盛闻燃刚才连一刻的犹豫都没有,就站出来拦住了傅枭。   度念心里虽然感动,但也有些为盛闻燃担心,随即又想起今天看到的那些报道。   他还没有弄清楚盛家和盛闻燃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盛闻燃跟盛家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简单的话,那么盛家对盛闻燃来说也不是完全安全的,只是目前看起来,盛家还没有要伤害盛闻燃的意图。   度念沉吟了片刻,还是觉得现在直接问盛闻燃的家事会有些唐突,决定先自己再找找线索,等时机成熟了再去问盛闻燃。   A城连续降了几天温后,天气突然又暖和了些,接连着几天都是大晴天。   培训中心给学生们安排了野餐活动,学生想参加的话要另外报名交钱,费用不包括在学费里面。   老师们则是自愿参加,不想参加的话可以放一天假。   度念原本没有打算参加,他平时的假期就不多,所以想多休息一天。   但在野餐活动的海报贴出来后,很多学生都来问他参不参加,老刘也专门跑了一趟,让他参加这次的野餐,不然他们分部的学生报名人数会不够。   其他分部对这次活动都很积极宣传,活动名额很快就满了,但他们分部才刚开业不到一年,没有举办活动的经验,报名的学生也很少。   度念只好答应参加这次活动,其他老师也都加入,报名的学生才多了起来。   野餐的日子就在两天后,度念去超市买了很多食物回家,在野餐的当天早上起来准备。   盛闻燃清晨从酒吧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度念正在厨房忙碌。   度念把三明治整齐地切成两半,摆进野餐盒里,旁边是一盒装好的沙拉,烤箱里还在烤着蛋挞,空气中飘着诱人的香味。   盛闻燃看得眼睛都直了,他在厨房门口站了一会,眨巴着眼睛问度念:“你要去野餐吗?”   “是啊。”度念手上的动作没停,然后就听见身后传来咽口水的声音。   他回头看了一眼盛闻燃,声音含着笑意:“你也想去吗?”   盛闻燃想也没想就点头。   这次野餐老师们可以带家人一起去,有几位老师都打算带自己的小孩去,也有带弟弟妹妹去的。   度念边把三明治装进包装纸里,边跟他说:“你先去睡一会吧,我走的时候叫你。”   “好!”盛闻燃开心地应答,背着吉他回房间了。   度念继续准备其他食物,忙了一整个上午,终于全部准备妥当。   中午,他去房间叫醒了盛闻燃。   盛闻燃才睡了几个小时,还有些迷糊,但还是很听话地立刻爬了起来,帮度念提着几个袋子出了门。   走到路上,度念才发现盛闻燃还带了吉他出来,他奇怪地问了一句:“你带吉他干什么?”   盛闻燃懵了一下,抓了抓头发。   度念看他一副睡蒙了的样子,叹了口气,没有再问。   两人很快到了培训中心,一起坐上了中心安排的大巴,度念带着盛闻燃在前排老师的位置坐下。   老师和同事们都好奇地盯着他身边的盛闻燃,有人问他:“这是你弟弟吗?”   度念笑了笑,点头:“是的。”   盛闻燃心领神会,朝他们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打了声招呼。   他本来就长得好看,笑起来更是让人心生好感,很快就给大家留下了好印象。   在大巴上等了一会,学生们也陆陆续续上了车,车子平稳地驶上了马路。   半小时后,大巴停在了公园的停车场。   学生们叽叽喳喳地下了车,兴奋地在老师们的带领下,朝大草地走去。   他们挑好了地方,分成几个人一组,拿出野餐垫铺在地上。   度念平时带的班都是年龄偏小的小孩,于是分组的时候就被一群小孩子团团围住,在同事的协助下才分好了组。   好不容易分完组,他们刚把各自准备的食物拿出来,几辆小面包车就停在了大草地外面的路上。   车门打开,几个人从车上下来,手里端着几盒东西,朝大草地走来,给每个组都送了一份。   老师们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披萨、烤鸡翅和小汉堡等各种食物,还有几杯热饮。食物的分量不少,每人分一份还绰绰有余。   他们还以为这是培训中心安排的,都开心地把食物摆在野餐垫上,然后兴奋地拍照留念。   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食物上面,傅枭走到了度念的那组,在他旁边坐下。   度念正在跟盛闻燃一起把准备的食物拿出来,摆在野餐垫上,没有注意到周边的情况。   他余光瞥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旁边坐下,疑惑地转头看了一眼,看到是傅枭后,眉毛蹙了起来:“你怎么在这?”   傅枭把手里的野餐盒放在野餐垫上,眼巴巴看着他,答非所问:“我准备了点吃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度念没有动那个野餐盒。   盛闻燃抬头看了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不会又是蓝莓吧。”   傅枭脸色变得铁青,眼神像锋利的刀子一样,盯了盛闻燃一眼。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自欺欺人   盛闻燃被傅枭不算友好地盯了一眼, 也没有恼,只是继续帮度念把食物摆出来。   野餐垫虽然很大,但是学生们带来的食物也摆在上面后, 位置就有点不够用了。   度念从袋子里拿出最后两个野餐盒, 瞥了一眼旁边没有半点自觉的男人,“麻烦让让。”   傅枭赶紧给他腾出位置, 只是等两个野餐盒摆下后,度念身边就没有位置给他坐了。   他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盛闻燃帮度念打开野餐盒, 又拿出餐具摆在旁边,很快妥帖地完成了布置。   傅枭不能坐在度念旁边,想帮忙也插不上手, 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好在有几个小孩早就等不及了,没多久就把自己带来的食物吃了一半,空出了一些位置来。   傅枭把度念身边的东西往那边推了推,空出一个不大不小的位置, 刚好能让他坐下。   度念注意到傅枭的动作,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没有理会。   野餐垫上大部分的食物都是度念带来的,傅枭扫了一眼, 就知道这些都是度念亲手做的。   以前度念偶尔会在家里做菜, 他也尝过几次,味道不比厨师做得差。   而且这些野餐盒里的食物都摆得整整齐齐, 还包了一层防油的包装纸,包装纸被裁减成不同的尺寸, 大小正好, 看起来就像是度念的习惯。   傅枭闻到食物诱人的香味, 看了一眼正在给每个人分餐具的度念,垂了垂眼。   他许久没有吃过度念做的东西,虽然很想尝一下,但也清楚度念不可能让他吃他做的食物。   果然,等每个人都拿到餐具后,度念也没有把剩下的餐具给他的意思,只是放在了野餐垫上。   度念带来的食物很受欢迎,不一会儿,就被小朋友们解决了一半。小朋友们吃得半饱,手舞足蹈地在草地上蹦跶,闹作一片。   盛闻燃也吃得很开心,他咬了一口酥脆嫩滑的蛋挞,眼睛都亮了起来,扭头问度念是怎么做的。   度念自己也尝了一个,然后耐心地回答盛闻燃的问题,从材料到制作方法都给他详细地讲解了一遍。   傅枭看到盛闻燃不但能吃度念做的东西,还能跟度念说那么久的话,心里又开始泛酸意,第一次尝到了嫉妒的滋味。   他以前从来没有嫉妒过任何人,就算有想要的东西,他也可以直接夺到手中,只有别人嫉妒他的份。   可现在这一刻,他却无比嫉妒能跟度念说笑的盛闻燃。   偏偏他还没法把度念抢到自己身边,不是做不到,只是他不敢。   傅枭盯着度念的一举一动,没有出声打扰,安静得像是不存在。   度念不是没有感觉到傅枭的视线,那视线太过强烈,他想忽视都忽视不掉。   以前傅枭也会盯着他看,但大多是用那种侵略性的眼神,往往没过多久,他就会被压到床上。   现在傅枭看他的眼神虽然没有以前强势,但也存在感十足,让他有些不舒服。   度念侧了侧身子,把半个背影留给傅枭,继续和盛闻燃说话。   下午的太阳被云层遮掩,微风吹拂,带有一丝丝的凉意。   傅枭看到度念今天穿得不是很厚,想把外套脱下来给他,但也清楚地知道度念不会穿他的外套,只能望着度念的背影几次欲言又止。   在旁边玩累了的小朋友们跑了回来,把度念和盛闻燃团团围住,还有小孩直接灵活地钻到了度念怀里,在他腿上坐下。   傅枭眼睁睁看着那小孩用软乎乎的脸蛋在度念脸上蹭了蹭,又抱住了度念的脖子,笑得露出了小虎牙。   他心里莫名一阵憋闷,又忍不住被度念脸上淡淡的笑意吸引,移不开视线。   还有小孩看上了盛闻燃放在一旁的吉他,好奇地摸了几下,盛闻燃干脆把吉他从吉他盒里拿出来,拨了几下琴弦。   所有小孩都立刻被吉他吸引,围在了盛闻燃身边。   流畅的音符从盛闻燃指间流出,傅枭看见度念听得很专心,视线轻柔地落在盛闻燃身上,这一幕让傅枭心里酸酸涩涩的,但又觉得有些眼熟。   他皱了下眉,还以为是这一世的记忆,但仔细地回想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上一世几乎相同的场景。   那时度念坐在床上,也这样专心地看着电视里弹吉他的那个人,而电视里那个人的样子,赫然跟盛闻燃重合起来。   傅枭怔愣了许久,还有些难以置信。   他知道度念很优秀,喜欢度念的人很多,以前度念在他身边时,也有胆大包天的人觊觎过度念,所以看见盛闻燃经常跟在度念身边,也只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追求者。   可如果度念也对盛闻燃有好感呢?   傅枭突然不敢往下想了。   欢快的曲子还在继续,盛闻燃抬起头,跟度念对视了一瞬,朝他挤了挤眼。度念很轻地笑了一声,眼睫缓缓眨了下。   这副和谐的场景,在傅枭看来却无比扎眼,心脏像是被丢进滚烫的油锅里反复煎炸。   他终于没忍住,小声地喊了一声度念,想夺回一点点度念的注意力。但度念根本没听见他的声音,连头也没回。   一首曲子结束,小孩们都雀跃地拍起手来,嚷着让盛闻燃继续弹,度念也跟着鼓了几下掌。   盛闻燃又弹了一首轻松的曲子,小孩们盘腿坐在草地上,摇头晃脑地跟着节奏哼哼。   度念趁这个时候,站起来把小孩们刚才在草地上玩的玩具和纸飞机捡起来。   傅枭赶紧过去帮忙,捡起被风吹到草地上的包装纸,放进垃圾袋里。度念瞥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等他们捡完草地上的东西,那边盛闻燃已经给小孩们表演起了魔术。   他先是展示了一下自己空无一物的手,然后拿了一张纸在手里揉成一团,合上了手掌,再打开的时候,手里的纸就变成了一个纸飞机。   小孩们都惊喜地欢呼起来,被逗得咯咯笑。   度念怔了一下,低头去看他刚才捡回来的纸飞机,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盛闻燃拿去了。   盛闻燃被小孩们缠得脱不了身,还要抽空朝他得意地眨眼,像个大孩子般。度念无奈地接过他手里的纸飞机,放回原来的位置。   一个小孩注意到盛闻燃跟度念之间的小动作,好奇地来回看了看,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大哥哥。”   “嗯?”盛闻燃转头应了小孩一声。   这个小孩他以前见过几次,都是去接度念下班的时候见到的,小孩每次都会跟他打招呼,还给他送过棒棒糖。   但这回,小孩说的话却把他吓了一跳。   “你是度老师的男朋友吗?”   无心的一句童言,让在场的三个大人都愣住了。   盛闻燃回过神后,赶紧摆了摆手,“不是。”   小孩眨了眨眼,「哦」了一声,并没有在意,又继续缠着盛闻燃让他变魔术。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度念也没有怎么在意,他跟这些小孩相处了一段时间,早就习惯了小孩们天马行空的想法。   只是突然间,几个小孩露出了害怕的神情。   度念顺着他们的视线回头一看,就看见了脸色黑如锅底的傅枭。   傅枭面无表情时就很有威慑力,更别说现在沉着脸的样子,如果不是有度念坐在这里,估计小孩们会直接被吓哭。   但过了一会,还是有胆子小的小孩躲在度念身后哭了起来。   度念转头安慰了一会那个小孩,然后皱眉看了傅枭一眼:“注意你的表情。”   傅枭深吸了一口气,把心里憋闷的火压了下去,但脸色仍然不太好看。   “不然你就离开这里冷静一下。”度念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听到这一句,傅枭终于调整好了脸上的表情。   有胆子稍微大一点的小孩好奇地看了傅枭几眼,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伸出手递给他。   傅枭盯着那颗糖看了一会,才伸手接过。   谁知小孩还有点不满,小声跟度念告状:“度老师,他收了我的东西没有说谢谢。”   度念扫了傅枭一眼,“他没礼貌,我们不要学他。”   傅枭:“……”   在傅枭接下那颗糖后,其他几个小孩也敢靠近他了,他们本来就对一直没说话的傅枭好奇,现在都大着胆子去观察他。   傅枭不像盛闻燃一样会跟小孩打交道,他僵坐在原地,被小孩们拉拉袖子,摸摸手表。   他没有跟小孩相处的经验,也不喜欢跟小孩相处,可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度念,还是没有阻止小孩们的动作,任由他们把自己手上七位数的手表摘下来扔着玩。   还有小孩用草编成戒指,抓起傅枭的手,套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   小孩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又编了一个草戒指,拉起了度念的手,想套在他的手指上。   傅枭看到度念白皙的手指,顿时想起上一世度念藏在衣柜里的那对戒指,心跳慢了一拍。   他上一世一直把刻了度念名字的那枚戒指戴在手上,这一世虽然定做了一对一模一样的戒指,可却从来没有戴过。他更想跟度念一起戴上那对戒指,而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自欺欺人。   虽然在现在看来,那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还没等小孩把草戒指套在度念的手上,其他组的老师就跑了过来,语气急切:“度老师,你有看见我们组的小晔吗?”   “没看见。”度念皱眉站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刚才他们几个一起在那边玩,回来的时候就少了一个人,你说这是跑到哪去了。”那个老师急得满头大汗。   “别急,先让人去联系公园广播站,我去那边找找。”度念跟老师说完,又转头把自己组的小孩交代给盛闻燃,“闻燃,你帮我看一下他们。”   盛闻燃立刻点头:“好,你放心。”   度念朝那个老师刚刚指的方向走去,沿着大草地外边一路往前找。   他沿路问了几个行人,有人说好像见过这么大的小孩,给他指了一个方向,度念跟他道了谢,又继续往前走。   公园里的音响很快开始播放寻人的广播,只是播放了几次以后,也没有任何消息。   就在所有人都焦头烂额的时候,度念终于在湖泊边看到了小晔。   小晔正蹲在湖泊边,伸手去够湖里面的荷叶,他的脚边还有一朵刚摘下来的荷花。   度念松了一口气,大步朝湖边走去,还没走到小晔身边,就听见「噗通」一声。   湖边不见了小晔的身影。   度念怔了一瞬,看见湖面扑腾的身影,立刻就想要跳下去,但还没走到湖边,就被人扯住了手臂。   傅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把他拉了回来,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我来。”   没等他反应过来,傅枭就已经跳了下去,动作迅速地游到了小晔身边,把小晔托上了水面。   度念赶紧过去把小晔抱上岸,正好有其他同事找到了这里,跑过来一起帮忙。   确定小晔没有什么大碍后,同事把小晔抱起来,准备先把他带回草地那边,等家长过来。   同事带着小晔离开后,傅枭才在岸上一撑,湿淋淋地从水里出来。   度念看了一眼他不停往下滴水的衣服,从口袋里拿了一包纸巾递给他,“赶紧让人接你回去吧。”   傅枭接过纸巾,没有急着擦水,只是盯着度念看了一会。   他刚才披在度念身上的外套已经被脱下,度念身上的衣服也有点湿,是刚才抱那小孩上来的时候弄湿的。   傅枭从石椅上捡起那件外套递给他,声音有些低:“穿上吧,别着凉了。”   度念后退了一步,“不用。”   两人正僵持着,盛闻燃就赶了过来。   他看见度念的衣服湿了一块,边把外套脱下来披到度念身上,边告诉他:“今天的活动提前结束了,所有学生都已经上了大巴,我们也回去吧,车子我已经叫好了。”   傅枭的动作微僵,攥紧了手上的外套,眼神有些晦暗。   盛闻燃说完没多久,一辆的士就停在了湖边不远处的马路上。   度念没有再看傅枭,跟盛闻燃一起离开了湖边,走到马路边上了车。   车子缓缓启动,湖边的景色不停倒退,一个立在湖边的身影一晃而过。   司机往窗外看了一眼,嘴里嘶了一声:“这么冷的天怎么还有人站在湖边,冻死人了。”   说着,把车里的暖气又调高了一度。   度念垂了垂眼,没有往外看。   在野餐活动结束后的第二天,老刘来培训中心开了个会,简单批评了一下出现失误的那组。   好在最后小孩没有出事,家长也没有追究,所以事情才没有闹大,又看在他们分部是第一次举办活动,所以也没有太严苛的惩罚,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度念原本以为在那天后,傅枭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出现在他眼前,或者再也不出现。   但他没想到,仅仅隔了一天,他就又见到了傅枭。   冬天的天色总是黑得很早,晚饭的时间还没过,天空就全黑了。   度念提着水果从水果店里走出来,把脖颈上的围巾拉到下巴处,快步朝家里走。   在回家的路上,有一盏常年不亮的路灯,他经过那盏路灯的时候,突然瞥见路灯旁边站了一个黑影。   度念被吓了一跳,停下脚步看过去,就看见傅枭站在黑暗中。   傅枭站的地方太暗,他看不清傅枭的神情,只能勉强认出来那是傅枭。   他跟傅枭对视了一瞬,很快就收回了视线,继续往家里走。   傅枭没有喊住度念。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度念。   他今天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早就错过了度念下班的时间,但他还是开车去了培训中心,然后沿着街道慢慢往回走,没想到突然就看到度念从店里走出来。   望着度念越走越远的背影,傅枭又想起那天在湖边,度念头也不回离开的样子。   度念以前总是很担心他着凉,每次他没吹头发的时候,都要仔细帮他吹干头发才肯让他睡,有时候外面雨下得太大,度念也一定会在家里给他准备姜汤,以防万一他被雨淋了,回来就能立刻喝到温热的姜汤。   但那天在湖边,他浑身都湿透了,度念也没有多看他一眼。   傅枭知道那是他应得的报应,可心里还是忍不住酸涩。   还好现在度念虽然不属于他,但也不属于其他任何人,所以那样的温柔也不会给予别人。   他在路灯下站了一会,在度念的背影快要消失的时候,才动了动脚步。   下一刻,他的脚步又猛然停住。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度念身后,跟着度念往小巷里走去。   傅枭紧紧盯着那个背影,认出那个身影是盛闻燃。   虽然知道度念最近跟盛闻燃走得很近,但不管怎样,盛闻燃大晚上还跟在度念身后的这个举动,显然是动机不纯。   他握了握拳,沉着脸跟了过去。   盛闻燃今天吃完晚饭后就去了酒吧,但老板说今晚酒吧要做消毒工作,所以放一天假,于是他就又回来了。   走到一半,他突然看见了前面提着水果的度念,赶紧小跑追了上去。   追到小巷的时候,盛闻燃刚想喊住度念,就被一个黑影猛地推到了墙上,接着脸上就一阵剧痛。   眼看第二个拳头又要砸下,他赶紧侧头躲开,那拳头就落在了墙上,震落了一大片墙灰。   盛闻燃本想趁机反击,可那人显然是练过的,他根本不是那人的对手。   就在他肚子又被打了一拳后,那人突然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几步。   度念扶住脚步不稳的盛闻燃,声音里带着怒气:“傅枭,你在干什么?”   傅枭被度念没留余力地踢了一脚,往后退了几步才站稳,他死死盯着一旁的盛闻燃,语气发狠:“这小子跟踪你。”   “跟踪?”度念皱起眉,觉得傅枭说的话有些荒唐。   他盯着面前又变回疯狗一样的男人,眼里全是厌烦,“傅枭,你能不能不要再这么自以为是?”   “他没有跟踪我,”度念一字一顿告诉他,“我们本来就住在一起。”   傅枭盯着度念一张一合的唇瓣,脑子里「嗡」的一声,呆在原地。   许久,他才声音沙哑地问:“什么?”   傅枭眼睛通红,往前走了一步,鲜血从手上流下,像是偏执的疯子。   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又痛苦地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巷子里的灯光昏暗, 不远处的路灯发出“滋啦”的轻微声响,不停地在闪动,最后还是灭了下去。   夜风吹过, 能听见巷子深处传出野猫微弱的叫声。   傅枭的身形隐在黑暗中, 久久都没有动。   他眼里布满血丝,一瞬不瞬地看着站在一起的度念和盛闻燃, 额角暴起可怖的青筋,手上的伤口血流得更快了,但他像是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度念刚才的那句话还在他脑海中不停地回响。   明明只是几个简单的字, 他却怎么也拼凑不起来,甚至理解不了那句话的意思。   本来就住在一起?   在这段时间里,度念都一直跟这个人住在一起吗?   傅枭心里像是被千刀万剐般难受, 被他关在笼子里的冲动快要破笼而出。   度念看到傅枭的样子,下意识绷紧了身子,警惕地盯着他的动作,生怕他突然发疯。   上一世他从家里逃出去那晚, 傅枭的神情就跟现在很像,后来傅枭就拿来了绳子, 把他绑在了床头。   谁知道傅枭这次发疯,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僵持了一会, 傅枭才又往前走了一步, 逼近已经受伤的盛闻燃,无声的脚步像是蓄势撕咬敌人的野兽。   度念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压低嗓子,警告地喊了一声:“傅枭!”   他让盛闻燃靠在墙上, 然后往前一步挡在盛闻燃前面, 拦住了傅枭的脚步。   在正常的情况下, 度念都不能确定自己打不打得过傅枭,更别说现在的傅枭显然不太理智,他更加没有多少把握。   他微微仰头,看进傅枭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成拳,提防着傅枭下一瞬的动作。   就在这时,傅枭突然弯下腰来。   度念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眼前的景物就颠倒过来,竟是被傅枭直接扛在了肩上。   傅枭一只手死死按在他腰上,力气大得惊人,度念的肚子被抵在傅枭坚硬的肩膀上,引起一阵反胃。   被扛着走了几步,度念才从不可置信中反应过来。   他没想到傅枭竟然又做了跟上一世同样的举动。只是这次傅枭又准备把他带去哪里?   为什么重活一世,傅枭还想要随心所欲地来控制他的生活?   度念心中的不可置信渐渐凝成怒气,在傅枭肩上用力挣扎起来。   上一世他之所以被傅枭轻易地扛回了房间,是因为他那段时间连续几天没吃好,体力不支,才会让傅枭得逞。   但现在情况不同,度念不可能再被傅枭轻易摆弄。   他用浑身的劲推拒傅枭,曲起膝盖狠狠撞向傅枭的胸口,察觉到傅枭的力度松懈一点后,立刻跳了下来。   刚站稳,度念就在傅枭脸上砸了一拳。   傅枭被打得偏过了头,昏暗光线下,只能看见他侧脸的剪影,高挺鼻梁下的薄唇紧紧抿着。   停顿许久后,傅枭才转回了头,唇角多了一抹血迹。他面色沉沉,没有说话。   度念的手还有点颤抖,是被刚才傅枭的举动气的。   他还没解气,又抬脚在傅枭膝盖上狠踢了一脚,没留一点力气。   傅枭没有躲也没有还手,硬生生挨了这一脚,仿佛被钉在了原地。   度念平复了一下呼吸,不再看一言不发的傅枭,转身走回盛闻燃身边。   盛闻燃刚才看见度念被傅枭扛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他肚子被打了一拳,根本直不起身来,扶着墙才往前挪了几步。   现在看到度念回来,他悬着的心放下一半,立刻焦急地问:“度念,你没事吧?”   “没事。”度念拉起他的手,让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扶着他往家里走。   刚才的一幕让盛闻燃还心有余悸,他一开始还没看清袭击他的人是谁,听到度念喊傅枭的名字,心里还有些震惊。   那个在外人面前冷静自持,仿佛没有感情的傅枭,竟然也会有这么冲动的时候。   但现在身上的疼痛让盛闻燃没有心思多想,他在度念的搀扶下,走到了家楼下。   度念单手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了楼下的防盗门,然后扶着他走上楼梯。   盛闻燃抓住楼梯扶手,把自己的重量放在扶手上,让度念不用那么累。   他们都没注意到,身后的防盗门在快要自动关上的时候,被一只手又推开来。   到家门口后,度念先把盛闻燃扶进客厅,让他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才倒回门口去关门。   在关门的一瞬间,他看见楼梯上立了一个黑影,几乎要和漆黑的楼道融为一体。   外面的感应灯亮起,照亮了那个黑影。   傅枭竟然一路跟了过来,还跟着他们上了楼,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楼梯口停下了脚步,像是被看不见的结界拦住了一样。   他脸上被度念砸了一拳的地方青紫一片,唇角的血迹也没擦,眼里晦暗一片。   这是度念第一次看见傅枭这样狼狈的样子,他在门口站了一会,面无表情地跟傅枭对视。   傅枭薄唇动了动,似乎想跟他说什么,但还没有说出口,外面的感应灯就暗下了。   度念立刻不假思索地把门关上,锁上了门。   客厅里,盛闻燃已经可以勉强直起身,他一步一步挪到柜子前拿出药箱,开始给自己上药。   度念一走过去,就看见他脸上的伤口,还有撩起的上衣下面,也是一片骇人的青紫。   他知道傅枭发起疯来没有理智,但也没想到他竟然下了这么狠的手。   盛闻燃朝他轻松地笑了笑:“还好他没有对你动手,不然可够疼的。”   度念沉默了一瞬,心里清楚是他连累盛闻燃受伤,盛闻燃肯定也清楚,但却什么也没说。   “对不起。”   盛闻燃眨了眨眼,“又不是你的错。”   度念接过他手里的药膏,帮他涂背上在墙上撞出来的淤青,边涂药边歉意地说:“我跟他之间有点事情没解决,所以才会连累到你。”   他本来以为傅枭很快就会放弃来找他,所以之前才一直没有跟盛闻燃提过傅枭的事,没想到今天还会出这种事。   “那也是他的问题。”盛闻燃皱了皱眉,还替他打抱不平起来,“摊上这种人也太倒霉了,哪有这样解决事情的。”   度念轻轻笑了一下。   确实是他倒霉。   涂好药之后,盛闻燃就回了房间。   度念刚才进门进得太急,鞋子随意脱在了门口,他站起身,去门口把鞋子捡到鞋柜上。   房间里的盛闻燃拿着换洗衣服走出来,朝浴室的方向走去,他上衣已经脱下,薄薄的肌肉上几块明显的青紫。   度念这才想起盛闻燃刚才还没洗澡就上了药。   他边把鞋柜的门关上,边提醒道:“闻燃,等会洗完澡再出来涂一次药。”   度念说完这句话,就听见门外传来声响。   这间房子的门隔音向来不好,有时候连邻居在门外说话的声音都能听清,他现在就站在门口,听到外面的声音也不奇怪。   度念只当是哪个邻居经过,也没有在意。   盛闻燃洗完澡出来后,又在客厅上了一遍药,他把头撇到另一边,没让度念看见他疼得咧嘴的样子。   突然,他抽了抽鼻子,迷茫地四周看了一圈,奇怪地问:“怎么有烟味?”   他们这一层没有抽烟的人,如果是其他层抽烟的人经过的话,烟味也不会这么重。   度念也闻到了那阵烟味。   他皱了下眉,“可能是楼上或者楼下的人吧。”   又过了一会,那阵烟味不但没有散去,反而还越来越重,像是有人就站在他们房子里面抽烟一样。   度念等盛闻燃涂完药回了房间,想出去看一下是什么情况,但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突然停了下来。   他想起楼道里好像还有一个人。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门外传来清晰的打火机开盖的声音。   度念以前为了给傅枭选礼物,研究过一段时间的打火机,刚才那声开盖声清脆好听,听起来就不便宜。   住在这栋楼里的人,也没人能用得起这么贵的打火机。   这回根本不用打开门,就能猜到在外面抽烟的人是谁了。   度念没有开门,他走回客厅,把药箱收了起来,然后回了房间,终于闻不到那阵烟味。   傅枭以前应该是不抽烟的,他给傅枭送过一个打火机,但从来没见傅枭用过,也没在傅枭身上闻到过烟味。   不过他也不想知道傅枭为什么会开始抽烟,就算肺抽烂了也跟他没关系,只要别在他家门口抽就好。   一想到明天出门有可能会看到一地的烟头,度念就有些心烦。   怎么傅枭重活一世不但半点长进没有,还多了一堆臭毛病,还不如以前他刚遇到的那个傅枭。   度念在房间里待了许久,等到觉得傅枭差不多应该走了之后,才拿着换洗衣服走出房间。   没想到刚推开房门,就又闻到了那阵烟味,只是比刚才淡了许多,似乎是站到了别的地方。   他眼皮跳了跳,忍住冲出去赶人的冲动,压着火气走进浴室。   第二日,度念像往常一样很早醒来。   他洗漱完后随手拿了片吐司,吃完就准备出门,走到门口时,又闻到了淡淡的烟味。   度念放在门锁上的手顿了顿,打开了门。   傅枭高大的身影蹲在门外,一听到门开的声响,就立刻抬起了头,狼一样的视线瞬间锁在度念身上。   一夜过去,他脸上的伤没有上药,看起来更加明显。   他指间还夹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手心里握着一个纯银的打火机。   虽然并不想记起,但度念还是看清了那个打火机,跟他上一世送给傅枭的那个打火机一模一样。   傅枭看起来一夜没睡,眼睛里都是血丝,盯了他一会后,就去看他身后的房子,不知道是想看到什么。   度念把门带上,隔住了傅枭往里面看的视线。   他瞥了一眼傅枭手上的烟,低头看了看地面,以为会看见一地的烟头和烟灰,没想到地面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度念记得他们楼道里没有垃圾桶,他疑惑地看了一圈,才发现傅枭把外套脱了下来,扔在一旁,上面全是烟灰和烟头,还有被烟头烧出来的洞。   度念的视线在那昂贵面料上停顿了一下,收回了视线,目不旁视地从傅枭面前走了过去。   傅枭像是见了肉的饿狼,把地上的外套捡起来,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度念不会心疼他   清晨的气温还很凉, 空气中浮着薄薄的雾。   楼下的早餐铺都已经开张了,亲切的吆喝声一声接着一声,各种食物的香味混杂在一起,   度念推开沉重的防盗门走出来, 穿过街道,经过一个又一个早餐铺。有认识的老板跟他打招呼, 他也微笑着回一句早上好,一切都像是往常一样平常又美好。   如果他身后没有跟着一个碍眼的人的话。   傅枭已经把那件脏了的外套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身上只穿了一件长袖, 跟街上所有裹着厚厚衣服的人形成鲜明对比。   许多人都朝他们投来好奇的视线。   不仅是因为傅枭身上的衣服,还因为他出众的外貌和气质,虽然那张帅气的脸上青紫了一块, 但也丝毫不显突兀,反而还添了点不羁的气质。   更别说傅枭还跟度念走在一起,更是引起大家的好奇心。   度念加快了脚步,直到走出了楼下的街道, 才不耐烦地回头扫了傅枭一眼:“离我远点,烟味太熏了。”   傅枭听话地离他远了点, 只是还是跟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除了脸上有伤之外,胸口和腿上都有很大块的淤青, 度念昨天没有留情, 每一下都是用了狠劲,要是换个人受了那几下, 估计要在医院躺个几天。   傅枭其实并不怕疼,昨天他的注意力一直在度念身上, 几乎没有感觉到疼痛。   直到他站在度念的家门口外面, 听见一门之隔的度念说要给盛闻燃涂药, 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身上的疼痛。   不止是度念打的地方疼,其他地方也疼,像是几十年来从来都被他忽略的疼痛,在那一刻都卷席而来,疼得他连呼吸都困难。   他站在门外,想着度念会不会像以前对他一样,认真地帮盛闻燃涂药,说不定脸上还会带着心疼。   傅枭记得他打了盛闻燃的肚子,所以度念还会掀开盛闻燃的上衣,把药涂在他肚子上。   傅枭知道自己身上的伤一定比盛闻燃还要严重,可那是度念亲手打的。度念不会心疼他。   他在门外嫉妒得快要发狂,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下楼买了几包烟,点了一根又一根,才终于冷静下来。   他原本是从来不碰烟的,上一世在度念离开后,他才开始用烟麻痹自己。   现在看到度念嫌弃的样子,傅枭又开始后悔,他早该想到度念不喜欢烟味,竟然还让度念看见他抽了那么多烟。   加上他昨天冲动之下做的事,一定让度念更反感他了。   傅枭后悔莫及,他想起自己昨晚在门外想了整晚的事,抿了抿唇,喊了度念一声。   度念脚步迈得飞快,以为已经把傅枭甩在了身后,没想到傅枭竟然还一直跟在他身后。他听到傅枭喊他,也没有回头。   “度念,我们以前的家已经按之前的样子布置好了,你在外面住不习惯的话,可以回来住。”傅枭原本磁性的声音有点哑,“要是你不想见到我,我可以搬出去。”   度念原本打定主意不管傅枭说什么都不理睬,听到这句话还是没忍住回过头,冷冷地盯了傅枭一眼:“我们的家?你昨天就想把我带到那里去吗?”   傅枭愣了一下,声音顿时卡在喉咙口。   他昨天听到度念亲口说出他跟别人一起住,一瞬间理智都被烧尽,只想把度念带回去,所以才会冲动地做出那样的举动。可在度念眼中,就是他想把度念像上一世一样关起来。   但他根本没有那样的想法,他只是忍受不了别人跟度念走得那么近,只是想跟度念回到以前的生活。   “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度念又问,“傅枭,你没有你自己的生活吗?”   傅枭身形一僵,喉咙有些发涩。   他上一世已经过够了没有度念的生活,可现在度念站在他眼前,却问他没有自己的生活吗。   难道要他眼睁睁地看着度念跟别人过他们的生活吗?   度念没等到他的回答,直接转身走了。   傅枭下意识跟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他害怕追上去后,度念会让他回去过自己的生活,就像上一世一样。   他望着度念的背影远去,在街道上站了许久,身上的温度逐渐被寒风带走,浑身冰凉。   直到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他才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拿出手机。   电话那边是叶助理的声音:“傅总,盛先生刚才打电话过来,问您昨晚为什么没去……”   傅枭有些不耐烦,“这也要通知我吗?”   他昨晚原本是约了人,后来又让叶助理替他去了。如果对方不满意的话,可以直接取消合作,难道还指望他登门道歉?   叶助理擦了擦额上的汗,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笑盈盈的人,对着电话连连道歉。   傅枭挂断电话,心里划过一丝不对劲,可他现在心思全在度念身上,一时也没有再细究。   度念终于甩开傅枭后,脸色也没有好多少。   他没想到傅枭会说出那样不可理喻的话,甚至还想让他回到那个房子里。   难道傅枭还像上一世一样,认为自己离开他就活不了,所以什么都要替他决定吗?   度念走进培训中心,去洗手间洗了个脸,对着镜子做了几个深呼吸,才终于调整好了心情。   他一点也不想被傅枭影响现在的生活。   如果傅枭没有记忆的话,他这一世原本应该跟傅枭毫无交集,可偏偏傅枭阴差阳错有了记忆,还想把他的生活拉离原轨。他绝对不能再栽一次。   度念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中,不再想傅枭的事。   上午的课程很快结束,度念把上午最后一节课的学生送到大厅,跟他们说了再见,然后推开员工休息室的门。   刚走进去,熟悉的音乐就在耳边响起。一个女同事靠在椅子上,低头看手机上的视频,声音就是从那传出来的。   度念平时不怎么听歌,但这首曲子却让他感觉十分熟悉,只是一时也没想起是在哪听过。   “度老师,”那个拿着手机看视频的同事看见他,立刻朝他招了招手,“这个人长得好像你那天带来的弟弟啊,你快来看看。”   那天度念带盛闻燃去了培训中心的野餐活动,很多老师和同事都对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再加上盛闻燃本来外貌就出色,很容易让人记住,所以现在同事看到网上一段弹吉他的视频,立刻就想起了盛闻燃。   度念走过去看了一眼,视频里的男生坐在酒吧的舞台上,头微微低着,看不见正脸,修长的手指正在拨动吉他琴弦。   只是一眼,他就认出那是盛闻燃。   盛闻燃之前在酒吧街上已经算是一个小网红,但不去酒吧的人都还不知道他,只是随着去酒吧拍照拍视频打卡的人越来越多,网上也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认识盛闻燃。   视频里的这首歌度念只听盛闻燃弹过一次,所以刚才听到的时候只觉得耳熟,一时没有想起来。   有其他同事也跟着过来看了一眼,然后连连点头:“是好像诶。”   度念笑了一下,“这就是他。”   同事们都被吓了一跳,又凑近了看看,其中一个同事指着发这段视频的账号,语气惊异:“这个人粉丝可多了,平时只发明星的视频,你弟弟也太厉害了吧?”   “我也刷到了!”另一个同事把手机给他们看,屏幕上是同样的视频,但发布的账号不是同一个。   “这个人的粉丝也好多。”同事感叹了一句。   度念看了一眼,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   虽然盛闻燃被发在网上的视频不少,但大部分都是酒吧的顾客用个人社交账号发的,能看到的人也有限。现在一下冒出两个粉丝多的账号发了盛闻燃的视频,还都是同样的一段视频,怎么想都有点不对劲。   没想到刚打开视频软件,他就看见了第三个发布这段视频的账号。   度念知道这些软件上有些营销号会为了热度发跟别人同样的内容,可盛闻燃现在连网红都算不上,哪来的热度给这些营销号蹭?   他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可把评论和转发翻了个遍,也没看见什么不好的内容。   评论里都是千篇一律的夸奖,还有几条评论在科普视频中的歌曲是盛闻燃自己写的,又引来了更多的惊叹和称赞。   所有的评论内容都十分平和,却让度念心里更觉得不对劲。   可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盛闻燃现在只是在酒吧街有点小名气,谁会大费周章地去做这些事?   一直到下午,度念也没有想通这个疑问。   下班的时候,他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盛闻燃的视频已经被更多人转发了。   不仅如此,盛闻燃以前的表演视频也被找了出来,甚至还有在S国时候的表演视频。   有人在评论区发了一个账号,说是盛闻燃本人的账号,许多人给这条评论点了赞,所以这条评论被顶到了前排。   度念点进去看了一眼,发现那确实是盛闻燃的私人账号,里面还有盛闻燃前几天拍的野餐照片。   他边走出培训中心,边给盛闻燃打了个电话,问他有没有受这件事的影响。   盛闻燃当然也知道了今天的事,但他的声音比度念想象中平静:“也没什么,只是突然有很多人来关注我,还说要来酒吧看我表演。”   盛闻燃对名气没有什么兴趣,所以今天一下得到了那么多的关注,也没有多兴奋,甚至还没有度念夸他新写的歌好听时兴奋。   “可惜我最近都去不了酒吧,嘶——”他说话时扯到了脸上的伤,没忍住倒吸了一口气。   度念心里放松了些,又问他今天有没有涂药,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才挂断了电话。   如果今天这件事真的只是偶然,对盛闻燃应该也没有多少坏处,只要不影响到盛闻燃现在的生活就好。   有更多的人支持盛闻燃,说不定是一件好事。   度念正思索着,脚步突然一顿。   让他从昨天心烦到今早,好不容易被他忘在脑后的人,又出现在了路边。   简直是阴魂不散。   傅枭早上回去后,在公司想了一天的说辞,想跟度念把事情都解释清楚,再对昨天的事道个歉。   他练习了无数次要说的话,可现在度念根本没有要听他说话的意思,径直在他面前走了过去,把他当成了空气。   傅枭迈开长腿跟了过去,不厌其烦地喊他:“度念。”   度念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就心烦,眉毛用力地蹙了下,最后只是把脚步迈得更大。   “度念,我想跟你谈谈,可以吗?”傅枭跟在他身后,语气尽量放得很轻。   可他是第一次这样请求别人,不管怎么把语气放轻,听起来还是有点生硬。   度念终于看了他一眼。   他也是第一次听到傅枭会用这种句式说话,虽然听起来似乎没什么诚心,但也比以前顺耳了一点。   “谈完你就能不再出现在我面前吗?”度念停下来问他。   其实度念觉得自己跟傅枭根本没有什么好谈的,可如果傅枭跟他谈完之后,能放弃继续来找他的念头,他也不是不可以跟傅枭好好谈谈。   傅枭看到他愿意停下来,原本还有些欣喜,以为度念是愿意听他说话,听到那句话,心又沉了下去。   度念不是愿意听他说话,只是想让他永远不再出现在眼前。   可度念愿意跟他谈谈,对他来说就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傅枭下颌绷紧,许久才点了下头,“嗯。”   度念看了他一会,眼睛很轻地眨了一下,“去哪谈?”   “去附近的餐厅吧。”傅枭顿了一下,又补充了几个字,“你觉得怎么样?”   度念没有拒绝,“可以。”   似乎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傅枭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脸上出现一点喜色,赶紧带度念走到他的车旁边。   度念垂了垂眼,还是跟着他走到路边。   傅枭是自己开车来的,他走到副驾驶座,帮度念打开车门,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了滚。   他上一世很少有载度念的时候,大部分时候都是司机开车,他和度念坐在后面。因此在现在这一刻,傅枭竟然有一丝紧张。   等度念坐进副驾驶,傅枭才帮他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坐下。   坐进驾驶座后,傅枭转头看了度念好几眼,喉咙有些发紧,还有些不敢相信度念坐在了他的副驾驶座上。直到度念疑惑地看过来,他才赶紧看向前方,踩下油门。   虽然刚才说是去附近的餐厅,但傅枭从后视镜里看了度念一眼,还是决定去一个稍远一点的餐厅。   车子平稳地驶上了马路。   度念看向窗外,在数不清第几辆车从他们旁边超过后,终于忍无可忍,皱眉看了旁边驾驶座的男人一眼:“没油了?”   以前飙车的时候像不要命一样,怎么今天就成了乌龟。   傅枭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当然是故意开慢的,只为了能跟度念在车上待久一点。可要是说出来,度念一定又会不高兴。   他刚想把油门往下踩,突然想到了什么,轻咳了一声:“我腿还有点疼。”   度念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看了他的腿一眼,才想起昨天的那一脚。   他那时候用了全力,傅枭今天还能站起来,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度念没有再催他,免得等会路上出什么事,就得不偿失了。   车子以龟速在路上行驶了许久,如果不是因为这辆车的牌子太显眼,周围根本没有车子敢靠近,生怕剐蹭到一点,不然估计早就被骂了一路。   可惜就算用再慢的速度,也还是会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   车子刚在餐厅前面停下,度念就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没有等傅枭过来帮他开门。   餐厅外面的人见到傅枭,立刻恭敬地点头,带他们往里面走。   里面的环境很雅致,精美的屏风错落有致,墙上挂着零星几幅画作。但度念没有什么心情欣赏,他跟在带路那人身后走进包厢,在餐桌旁的位置坐下。   带路的人很快离开了,帮他们关上了包厢的门。   傅枭在他对面坐下,视线微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餐桌上已经准备好了几道菜,正腾腾冒着热气,度念随便扫了一眼,就看到那几道菜都是他的口味。   他对餐桌上的菜视若无睹,只是盯着傅枭:“你想跟我谈什么?”   傅枭放在桌上的手动了动,“先吃点东西吧。”   “我不是来吃东西的。”度念眼里没什么情绪,抬眼看着他,“有什么话就直说,我还急着回家。”   「家」这个字让傅枭眼神有些晦暗,他知道度念指的是跟盛闻燃一起住的那个地方。   “如果是今天早上那些话的话,就没有必要说了。”度念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又冷冷地丢出一句。   “不是,”傅枭赶紧否认,他垂了垂眼,“我是想跟你道歉。”   “道歉?”度念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语气有些疑惑,“因为哪件事?”   他是真心实意地感到疑惑。因为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傅枭都做了太多惹人烦的事,光是一句想要道歉,他还真不知道傅枭指的是哪一件事。   可这句话听在傅枭的耳中,就是在讽刺。   傅枭眼里闪过一丝痛苦,声音微沉:“因为昨晚的事,还有……上一世的事。”   度念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我那时候误会你……”   “行了。”度念语气淡淡,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我不会抓着上一世的事不放,如果你要跟我谈的就是这个,那我就先走了。”   这句话让傅枭心一下沉了。   不会抓着上一世的事不放。度念指的肯定不止是那个误会,还有上一世他们之间所有的事。   虽然心已经沉到了底,但眼看度念就要离开,傅枭还是艰难地换了个话题:“还有昨晚的事,也是我的不对,我不该做那样不尊重你的事。”   度念耐心地听他说完,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嗯,说完了吗?”   傅枭其实还有很多想说的话,可似乎每一句说出来,都只会让度念立刻起身离开。   以前度念愿意听他说话的时候,他总是很少跟度念说这些话,可现在度念不愿意听了,他倒是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跟度念说。   “度念……”   一阵铃声打断了傅枭接下来的话。   度念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刻接了起来。   “喂,”他眉眼间的距离感消失,语气轻松:“我没事,路上遇到个推销的,等会就回来了。”   听到电话那边说的话,度念唇边不自觉带了点笑意:“琴弦又断了?邻居没来敲门吧。”   盛闻燃受伤了不能去酒吧,出门也有点勉强,就在家里弹吉他打发时间,没想到才刚弹了一会,琴弦就碰巧又断了。   “我现在回家,等会经过琴行的时候帮你买吧。”度念站了起来,拿起自己的东西,边说边往外走。   傅枭在度念接起电话的那一刻就知道电话那边是谁,但他没想到那边才刚说了两句话,度念就准备离开。   他有些急切地跟着站了起来,“度念,我们还没谈完。”   度念扫了他一眼,跟电话那边说了一声,挂断电话。   “不好意思,我有急事。”   “急事?那小子的事就是急事吗?”傅枭有些不愿意相信。   他刚才不是没听到度念说的话,不过就是一根琴弦,度念竟然说那是急事。   以前度念只把他的事情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可现在似乎随便一件事,在度念心中都比他要重要。   度念没有说话,但事实不言而喻。   “你的话我已经听完了,希望你可以说话算话,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他绕开傅枭,离开了包厢。   傅枭呆在原地,一开始的那点欣喜早就消失殆尽,心里像是被撕开了一个裂口,汩汩的往外淌着鲜血。   度念走出包厢,外面穿着西装的人立刻给他带路,还准备帮他叫车,他拦住了那人的动作:“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他刚才在来的路上一直看着窗外,记得离餐厅不远处有个公交车站,坐车回去也就几个站。   正准备离开,迎面突然走来一个人。   度念原本没有在意,但那人的视线直直地落在他身上,让他有点不太舒服,皱眉看了回去。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一双眼睛的眼尾微微上挑,有点像是狐狸。   那人对上他的视线后,也没有避开,反而朝他笑了一下,走进了他身后的餐厅。   度念怔了一下,觉得那人笑起来的样子有几分眼熟,可他记得自己不认识这样一个人,又想不起是在哪见过。   他思索了片刻,没有再多想,脚步匆匆走进了夜色中。 第37章   冬至   度念离开之后, 傅枭还站在包厢门口,久久未动。   西装男送度念出去后,又倒了回来, 告诉傅枭:“度先生朝公交车站的方向走了。”   傅枭「嗯」了一声, 又在包厢里的餐桌旁坐下,盯着面前的一桌子热腾腾的菜, 眼神有些放空。   他想起刚才度念毫无留恋离开的背影,眼底的光有些黯淡。   他原本是想跟度念好好谈谈的,就算度念不原谅他, 他也想要跟度念道歉,把上一世的心结解开。   可度念根本不想提起以前的事,也不肯听他说话。   度念应该还是恨他的。   傅枭回想起这一世度念对他的态度, 虽然并没有明显的恨意,可度念一直在回避跟他的接触。   他不知道度念是什么时候知道他有前世记忆的,可度念在见到他的第一次,就有很明显的排斥感, 只是他一直沉浸在再次见到度念的喜悦中,才一直没有察觉出来。   可度念在不知道他有前世记忆时, 对他的态度就已经那样排斥,可想而知度念有多恨他。   傅枭垂了垂眸, 又想起这一世第一次见到度念的时候。   那是在S国的一个街头, 度念脚步匆匆从一间琴行里走出来,撞进了故意走过去的他的怀里, 熟悉的香味盈了他满怀。   那时他还天真地以为,他这一世可以跟度念重新开始。就像是两个陌生人一样, 重新相识, 再重新相爱。   傅枭心里像是有什么在撕扯, 度念撞进怀里的那一幕在他心中愈发清晰。   他突然想起那时度念撞到他时,袋子里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但那个时候太匆忙,他没认出那是什么。   怔怔地想了一会,傅枭才想起那个东西的模样,然后心里又猛地一坠。   那个东西他那天野餐的时候在盛闻燃的吉他盒里见过,应该就是吉他的琴弦。   原来那时度念那么匆忙的样子,也是为了盛闻燃。   傅枭放在餐桌上的手紧紧握成拳,眼睛有些微微泛红,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有愤怒,有不甘,更多的还是嫉妒。   可即使他再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承认,盛闻燃现在在度念心中的地位很重要,就像是以前的他一样。   度念会把盛闻燃的事情放在首位,谁也无法撼动。   以前度念把他放在心尖的时候,他只把那当作理所当然的事,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有别人替代他在度念心里的地位。   傅枭坐在餐桌前,看着面前的菜一点一点变凉,再变得冰冷,直到菜上都凝了一层油,才从座位上站起来。   他没有回头去看那些菜,径直走出了包厢。   刚走到楼梯上,就看见有个人正从餐厅的另一边走出来,被西装男送出了餐厅。   傅枭停下脚步,皱眉看了一眼,只看见那人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的眼睛。   他带度念来餐厅之前就让人清了场,怎么还会有无关的人出现在这里。   西装男走过来告诉他:“刚才那位先生说想要见您,我让他先离开了。”   傅枭虽然有些不快,但也只是没什么心情地微微颔首,离开了餐厅。   又过去几天,盛闻燃脸上的伤总算好了些,只剩下淡淡的痕迹,不仔细看就看不出什么。   酒吧的灯光昏暗,舞台又离得远,客人们更看不出来什么,所以盛闻燃迫不及待地给老板打了电话,很快就回去上班了。   哪想到当天晚上刚回去上班,酒吧的客人就立刻爆满,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后来老板让人在酒吧门口守着,不再放人进来,情况才好了一点。   除了以前的常客以外,酒吧里还来了很多外地慕名赶来的客人,举着手机对他拍个不停。   盛闻燃在家里休养的时候,虽然已经知道自己比以前更出名了,但因为隔着一层屏幕,始终没有太大的实感。直到真正面对着热情的客人,他才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第一天的工作在混乱中结束,酒吧打烊后,盛闻燃就抱着吉他从酒吧后门偷偷溜了。   回到家,盛闻燃跟度念添油加醋地形容了一下昨晚的情形,把度念听得一愣一愣的。   听到最后,度念皱起了眉,有些放心不下,打算晚上过去看一眼。   没想到到了晚上,他去到酒吧门口,才发现老板今天多请了几个人守在门外,限制进酒吧的人数。   前段时间盛闻燃来酒吧之后,酒吧的客人就比以前多了很多,老板也赚了不少钱,不但给盛闻燃加了工资,也舍得多请几个员工了。   度念到的时候,酒吧里的人已经满了,很多人被拦在了外面,都站在门口不肯离开。   他看到店里的安保足够,也没去凑这个热闹,站在外面透过玻璃看了几眼,就回家去了。   盛闻燃在网上的热度持续了好几天还没消,即使老板把店里的最低消费翻了倍,每天酒吧的客人还是纷至沓来。   他也不能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地去培训中心接度念下班了,只要他出现在街头,总会被人给认出来。   但这天度念下班,还是在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了一件很大的外套,头上的帽子压得很低,还戴了一副墨镜。   度念跟那副墨镜对视了几秒,才勉强认出来那是盛闻燃。   他有些无语地走过去,趁还没有同事看见这个打扮诡异的人,赶紧把盛闻燃给拉走了。   盛闻燃不但没意识到自己这身打扮有多奇怪,还有些得意:“刚才一路上都没人认出我。”   度念扫了他一眼,估计是因为他这副打扮让所有人都绕开他走,所以才没被人认出来。   “怎么不待在家里休息?”   盛闻燃压了压自己的帽子,“我之前说好了要来接你的。”   他之前坚持要来接度念,是因为担心他家里派来的人会找度念麻烦,现在不但要担心这个,还要担心傅枭又会找上度念。   “你不怕被人认出来?”度念又问。   以盛闻燃现在的热度,要是被认出来,估计要闹出不小的动静。   盛闻燃摆了摆头,满不在乎:“我跑得快,他们追不上我。”   好在一路上也没有人认出他来,他们安全地走到了楼下。   趁度念刚从包里拿钥匙的间隙,盛闻跑到一旁的小超市里,抱了两个快递出来。   度念瞥了一眼快递盒子上印着的品牌图标,随口问了一句:“又接到广告了?”   盛闻燃把两个快递盒用一只手抱着,另一只手帮度念撑着防盗门,咧嘴笑了笑:“是啊。”   他最近在网上有了热度后,许多人都找上了门,甚至还有几个有名气的综艺邀请他,都被他给拒绝了。   但盛闻燃虽然一个综艺也没有接,却接了好几个广告。商家只需要他体验一下产品,再拍几张照发在社交软件上,就给他支付一大笔广告费。   在拒绝综艺节目的邀约时,盛闻燃只说自己想专心做音乐,但在接广告的时候,他却毫不手软。   发一条广告用不了多少时间,商家给的价钱还不低,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不挣白不挣。   度念一开始还没想到他会愿意接广告,后来听了盛闻燃的说法,也觉得有道理。只是这样的想法,倒不像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有的。   两人走上楼梯,刚打开门,盛闻燃就抱着快递盒回了房间里。   度念从冰箱里拿出冰冻的肉,放在厨房里解冻,然后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电视。   没过多久,盛闻燃就从房间里出来了,他眉眼间带着喜悦,在沙发上坐下,侧身靠近度念。   “度念,我们可以换一个更好的房子了。”   他手里拿了几张租房的资料,度念接过来看了几眼,一看见上面的租金就开始蹙眉。   他们这几个月的房租都是盛闻燃在交,如果要换这些房子的话,盛闻燃的负担会更大。   度念思索了一瞬,问他:“在这里住得不舒服吗?”   盛闻燃赶紧摇头否认:“不是。”   这是度念选的房子,不管哪方面都考虑得十分到位,当然不会住得不舒服。   盛闻燃抿了一下唇,才犹犹豫豫道:“我怕那个人会再来找你。”   不用说名字,两人都知道那个人指的是谁。   虽然不知道度念跟傅枭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盛闻燃能看出每次傅枭出现时,度念的脸色都不是很好。更别说那天晚上还发生了那样的事,让他更加觉得傅枭是个危险人物,就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千思万想,盛闻燃还是决定跟度念搬去其他地方住,免得以后再遇上傅枭。   度念没想到盛闻燃想搬走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点动容,把那些租房资料放在了一边。   “他应该不会再来了。”   傅枭之所以一直纠缠着他,只是因为习惯了以前自己总是围着他转的生活,所以才会想方设法让他回去,甚至还想要用强硬的方法把他带走。   但那天晚上在餐厅,他已经把话都说的很清楚了。   他不想再提起上一世的事情,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围着傅枭转,傅枭的生活已经跟他完全没有关系了。   傅枭的自尊心向来很强,在他把话说得那么清楚的情况下,应该是不会再来找他了。   更别说那天他接了电话后就直接离开了餐厅,把傅枭一个人扔在包厢里,就算傅枭想继续来找他,傅枭的自尊心也不允许他这么做。   听了度念的话,盛闻燃还有些半信半疑,他犹疑了一阵,还是决定相信度念。   那几张租房资料被丢进了垃圾桶,盛闻燃跟在度念身后,挤进厨房里帮忙去了。   A城的天气越来越冷,夜里下了一场小雨,清晨时外面都是浓浓的雾。   到了周末,外面几乎没什么人走在街上,这样冷的天气,大部分人都只想缩在被窝里,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度念早上去菜市场买了饺子皮和做饺子馅的材料,又买了些汤圆,回家后就进厨房开始做饺子馅。   盛闻燃下午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度念坐在餐桌旁,手上灵巧地包好一个又一个形状完美的饺子,然后放进一旁的盘子里面。   他跟着在餐桌旁坐下,好奇地问了一句:“怎么突然想着吃饺子了?”   度念手上的动作没停,边包饺子边回答他:“再过一段时间就是冬至了,先买一些回来准备。”   “冬至?”盛闻燃以前都没有过冬至的经历,瞬间被勾起了兴趣,“冬至要吃饺子吗?”   “嗯,我不知道你习惯吃饺子还是汤圆,所以也买了点汤圆回来。”度念朝餐桌的另一边扬了扬下巴。   “我都喜欢。”盛闻燃弯起眼睛笑,又去厨房洗干净手,坐下来帮度念一起包饺子。   他包了一个形状有些怪异的饺子,本来想放进盘子里,又觉得跟度念包的那几个好看的饺子放在一起有些不合适,最后把那只饺子放在了盘子边缘。   度念瞥了一眼,顺手拿了起来,把那个奇形怪状的饺子重新包了一下,勉强拯救成能看的样子。   “你以前一直都过冬至吗?”盛闻燃拿起饺子皮,学着度念的样子认真包,总算包得比上一个好看些。   度念点了点头,“小时候家里就有这个习惯。”   虽然因为家里面一直出事,他们总共也没过几个安乐的冬至。   “那你之前的冬至都是跟谁一起过啊。”盛闻燃又在跟手上的饺子皮较劲,想也没想就问了一句。   度念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垂了垂眸,“我自己。”   盛闻燃在刚才那个问题问出口后,就已经察觉到不对,现在听到度念的回答,也懂事的没有再往下问。   等饺子皮全部用完后,度念就去煮了一锅饺子,当作今天的晚餐。   盛闻燃吃了足足两大碗,临出门前还盯着锅里的饺子看,颇有些舍不得离开。   度念边把锅里的饺子捞出来,边笑着看了他一眼:“我等会去酒吧的时候顺便给你带一份,快走吧。”   他把饺子装进保温桶里,打算等会给酒吧老板送一份,再去医院给伍舟送一份。   盛闻燃这才终于迈动了脚步,开心地去酒吧了。   度念把饺子装进两个保温桶里,仔细地盖好盖子,又把厨房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提着保温桶出门了。   他先去了离家比较近的酒吧,从员工专用的后门进去,把保温桶交给了老板。   老板最近赚的钱多,心情也舒畅,整个人红光满面的。他笑眯眯地接过保温桶,跟度念道谢,又邀请他坐下来喝几杯。   度念没有答应,只是把手里另一小盒给盛闻燃准备的饺子一同交给老板,让老板在盛闻燃休息的时候给他,就从后门离开了。   外面夜色已经有些深了,度念给伍舟打了个电话,知道他还在加班后,就打算直接去医院。   他担心坐公交车太慢,等到医院的时候,饺子会不够热乎,所以准备打车过去。可在路边站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一辆没载客的出租车经过。   天气太冷,选择打车的人多了,愿意出来拉客的司机却少了,等半天也只等到几辆已载客的车经过。   度念正打算去附近的公交车站,就听见轮胎碾过水坑的声音,一辆车缓缓停在了他面前。   车窗摇下,傅枭坐在车里,转头朝他看来。   作者有话说:   抱歉各位,前几天实在太忙了TAT;   本章评论一百个红包!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那是度念最后一次邀请他   傅枭穿了一身黑色贵气的晚礼服,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双腿自然交叠的坐在车后座,侧头看向车窗外。   他今晚要去参加一场晚宴, 原本是不会经过这里的, 但在司机准备把车开上高速的时候,他又叫住了司机, 让司机开车绕路从这条路过去。   接着就像是冥冥中的注定一般,他往窗外一瞥,就看见了站在路边的度念。   傅枭把车窗打开, 刚想说话,度念就收回视线,像是没有看见他一样, 继续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了。   他让司机开车跟上去,尝试跟度念搭话:“你要去哪?我送你过去吧。”   度念没有理他,提着保温桶越走越快。   车子在马路上,始终跟度念隔着一段距离, 傅枭干脆让司机停下车,然后从车上下来。   他两三步追上度念, 看了一眼度念手里提的保温桶,又犹豫地问了一遍:“我开车送你过去?”   度念终于抬眼扫了他一下, 语气有些不耐烦:“你忘了上次答应我的事?”   傅枭知道度念说的是上次他答应不再出现的事, 可上次他答应的时候,也只是想让度念跟他坐下来谈谈, 根本没有真正想过要从此不出现在度念面前。   于是面对度念的质问,傅枭只是沉默下来, 没有应声。   度念径直走到公交车站, 在候车的地方停下。   这个点没有什么人等车, 一辆公交车经过后,等车的人又少了几个。   傅枭跟在度念身后走到等车的地方,然后绕到他另一边站定,正好帮他挡住刺骨的寒风。   男人的身形实在是高大,度念无法忽略傅枭的存在。   他皱了皱眉,注意到傅枭一身的高定礼服,唇角很轻的撇了下:“你还有其他重要的事吧。”   傅枭在今晚看见度念的那一刻,就没有把那场晚宴当回事了,他往前走了一步,声音低低:“没有你重要。”   度念轻轻扯了扯唇角,有些像是在笑,“是吗。”   看见度念脸上的表情,傅枭怔了一下,目光紧紧锁在他脸上,想要捕捉他脸上的笑意。   但很快,他就注意到度念的视线停留在马路上的某一处。   傅枭顺着他的视线转头看去,看清他望着的那条马路后,指尖微不可见的颤了一下。   前世的那一晚,他准备带度念一起去参加晚宴,却因为看见了度念手上包扎的伤口,半路把度念赶下了车。   那时度念下车的地方,就是在那条马路上。   也许那晚的天气比今晚还要冷,度念就那样穿着单薄的礼服,一个人走回家里。   仅仅是回想起那晚度念下车的身影,都让傅枭的心脏像是被锤子狠狠砸了几下。   他艰难地把视线移回度念身上,度念转过头,跟他对视了一瞬,眼里是明显带着嘲讽的笑意,像是在嘲笑他刚才说的那句话。   傅枭喉结动了动,嗓子像是被泥沙堵住,良久才低哑地开口:“度念……”   一辆公交车在他们面前停下,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公交车的门缓缓打开,发出「吱呀」一声,老旧的车门轻轻摇晃。   度念头也没回地走上公交车,从口袋里拿出交通卡,在收费机上面拍了一下,走到后面的位置坐下。   傅枭跟上去后才想起自己没有交通卡,他拿出钱包,在里面抽了一张现金扔进投币箱。   司机余光瞥见他放进去的纸币面额,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摇头嘟囔了一句什么,关上了公交车的门。   傅枭走到度念坐的位置,刚想在他旁边坐下,就看见度念站了起来。   他怔了一下,往后让了一步,才注意到后面又上来了一个孕妇和小孩。   度念把位置让给了孕妇和小孩,走到车门旁边的位置,抓着把手站稳。   傅枭自然也走了过去,他站在度念旁边,抬手抓住上方的把手。   公交车上各种气味混杂,混成一股奇怪的味道,车身老旧,每开过一个坡都晃得像是要散架了一样。   这是傅枭第一次乘坐公交车,他眉头紧皱,强忍着车上奇怪的味道。只有把视线放在度念身上,他才觉得好受了些。   在一个拐弯时,一辆出租车突然窜出在公交车前,司机来不及躲开,紧急踩下了刹车。   公交车猛地停下,乘客们都惊呼起来,几个站着的乘客摔在了地上,坐在最后排的乘客也因为惯性冲到了前排。   度念一直抓着扶手,并没有摔倒,只是稍微踉跄了一下。   但傅枭看见他身形不稳,就立刻伸手扶住了他,直到车子停稳,他的手还揽在度念腰间。   度念一只手提着保温壶,一只手抓着扶手,腾不出手来推他,只是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傅枭就知趣地收回了手。   车子又颠簸了好一阵,终于在医院前的公交车站停下。   傅枭看见度念在医院的站台下车,怔了片刻,脸上出现些焦急。   他快步跟上去,语气有些急切:“你生病了吗?身体哪里不舒服?”   度念轻车熟路地从医院侧门进去,拐了几个弯后,在电梯前停下,按亮上楼的按键。   傅枭紧跟在他身后,一路走进医院。他在下公交车后就脱下了身上的礼服外套,身上只穿了一件衬衫,没有之前那样惹眼,但还是吸引了一些人的视线。   不过医院里每个人都脚步匆忙,视线也只是在他们身上一掠而过,没有过多停留。   「叮」的一声,电梯门在两人面前打开。   度念走进电梯后,就按下了关门键,但傅枭还是拦住了要关上的电梯门,侧身挤了进来。   他看到度念没有去挂号,也不知道度念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心里更着急起来。   等走进电梯里,头脑冷静了一些,傅枭才想起度念手里还提了一个保温桶。   虽然今晚刚见到度念的时候,傅枭就注意到了他手里的保温桶,但刚才太过紧张,他下意识就以为度念是身体不舒服才会来医院。现在想来,度念应该是来医院看望别人的。   傅枭一直悬着心终于安定下来,没有再继续追问。   电梯在楼层停下,门朝两边缓缓打开,消毒水的味道愈发浓烈起来。   上一世度念离开后,傅枭来过医院几次,所以刚走出电梯,他就知道度念是来找谁的。   在走廊上走了一会,度念在一扇虚掩的门前停下,轻轻敲了两下门。   办公室里面很快传出回应:“进来。”   度念推开门走进去。   办公室的门缓慢地自动关上,很快就只剩下一条小小的门缝。   很快,办公室里伍舟的声音又响起,傅枭站在门口,隐约听见「饺子」的字眼,微微愣了一下。   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拿出手机打开日历,一眼看见后面的日期下方写着「冬至」二字。   再过几天,就是冬至了。   傅枭指尖颤了一下,前世冬至度念都是跟他一起过的,在冬至的前几天,也会亲手包饺子给他吃。除了最后那一次,他拒绝了度念一起过冬至的邀请。   那时的他还没意识到,那会是度念最后一次邀请他一起过冬至。   面前的最后一点门缝也彻底关上,傅枭站在门外,再也听不见里面的声音。   办公室里,伍舟打开保温桶,里面的香味争先恐后涌出,飘散在空气中,让这个加班的冬夜都添了几分温暖。   热腾腾的饺子让伍舟眼睛都看直了,他咽了下口水,眼睛里感动地闪出泪花,“度念,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   度念被他的话逗笑,“行了,别肉麻了。”   伍舟拿出一次性餐具,夹了一个饺子放进嘴里,香味瞬间溢满整个口腔。   他又夹起一个饺子,边吃边问度念:“刚才好像看见外面还站了一个人,是你朋友吗?怎么不让他一起进来?”   度念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摇头,“是不认识的人。”   伍舟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脸上出现一丝怪异,他看见那人跟在度念身后,还以为是度念的朋友,没想到竟然是不认识的人。   “不会是什么奇怪的人吧,要不要叫保安上来?”   度念在沙发上坐下,轻描淡写道:“不用,说不定他已经离开了。”   伍舟看他神情放松,也没有再理会。   他吃了两个饺子,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老柳今晚也在加班,我给他送几个饺子过去吧?”   度念轻轻颔首。   他特意在给伍舟的保温桶里装多了点饺子,就是想到可能会有其他加班的同事,可以分着一起吃。   伍舟从柜子里拿出一次性纸杯,往里面装了几个饺子,端着纸杯出去了。   没过一会,他就回来了。   度念坐在沙发上抬起眼朝他看去。   只见伍舟神情有些奇怪,关门前还往外看了一眼,然后小心地把门关好。   他转过身,压低声音跟度念说:“那个人还在外面。”   度念眉尖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刚才我拿饺子出去的时候,他还盯着我的饺子看。”   伍舟想起那人的眼神,就像是几天没吃肉的饿狼,他仿佛能看见那人眼里的幽幽绿光。   不就是几个饺子吗,看那人的打扮,也不像是吃不起的样子,怎么偏偏要盯着他手里的饺子看。   “真是莫名其妙。”伍舟嘟囔了一声,坐回办公桌后面。   度念等伍舟吃完饺子,也不再打扰他工作,提着保温桶离开办公室。   刚推开门,就看见傅枭站在走廊里,他臂弯上搭着那件礼服外套,垂着的眼眸倏地抬起,先是看了度念一眼,又去看他手里的保温桶。   保温桶随着度念关门的动作晃了晃,看起来没有一点重量,显然已经空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度念很少生气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小雨, 更添了几分凉意。   度念在医院大厅门口站了片刻,抬手把外套后面连着的帽子戴上,快步走进了雨中。   医院外面就有公交站台, 他很快就跑到了公交站台下面, 拍了拍身上的雨水,缓缓吐出一口气。   刚才从伍舟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 度念撞见了仍然站在外面的傅枭,他跟傅枭的眼神有一瞬间的交汇,但谁也没有开口。   度念走进电梯后, 傅枭也沉默地走进电梯,安静地站在电梯角落。   即使不转头看,度念也能感受到傅枭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可他只是盯着显示屏上不停变化的数字看,电梯门一打开就走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医院大厅门口,傅枭才开口喊住了他。   他的声音比来医院之前还低哑了些,让度念在门口等一会, 他去附近买把伞。   度念那时正在观察哪条路离公交车站更近些,于是在门口停留了片刻, 傅枭以为他听进去了,便冒着雨出去买伞了。   等傅枭的背影消失在雨中, 度念就戴上帽子跑到了公交车站。   虽然他穿得比较厚, 可还是有些雨丝飘进了脖颈里,沾湿了里面的衣领, 冰凉凉一片贴在肌肤上。   好在没有在公交站台等多久,他等的那班车就到了。   度念坐上公交车, 身上的寒气才渐渐散去, 他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把冻得冰冷的手放进口袋。   最后一个乘客上来后,公交车的车门慢慢关上。   在车子启动前的最后一刻,度念随意往车窗外看了一眼,瞥见了一个身影。   细雨中,傅枭撑着一把黑伞,迈开长腿朝公交车站走来。   他身材高挑,即使被伞遮住了半张脸,露出的薄唇和完美的下颚线,也让他像是从海报上走出来的人。路上的人频频转头看他,但他只是脚步匆匆朝公交车站走。   度念注意到傅枭手上还拿了一把浅色的伞,应该是打算买给他的。   公交车开始往前移动,没驶出多远距离,前面就遇上了红灯,又停了下来。   似乎是若有所觉,路边的傅枭忽地放下伞,抬眼朝度念坐的公交车看来,一眼看见了坐在靠窗位置的度念。   他很明显地怔了一下,停下了脚步。   度念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表情,公交车就继续往前驶去,傅枭的身影很快被甩到后面,变成一个小点,直到再也看不见。   坐在前面的老太太抖了抖伞上的雨水,看着窗外「啧」了一声,“哎哟,这雨又下大了哦。”   车窗被雨滴拍打,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度念放在口袋里的手动了动,没有再看窗外。   日子离冬至越来越近。   A城大部分人都没有过冬至的习惯,因此在临近冬至的这几天,也不过是超市里多了几个卖饺子汤圆的专柜,其他跟平日没什么两样。   如果是在以前,盛闻燃也是对冬至毫无兴趣的,但那天听度念说了之后,他也开始期待起了过冬至。   在上班和接广告轮流转的忙碌日子里,他还抽空在网上学了包饺子的方法,打算在冬至那天大显身手。   只是还没等他完全学会,冷不丁砸来的消息就让他没空再把时间花在包饺子上。   收到消息的时候,盛闻燃正跟度念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空调的温度调得有些高,度念怀里抱了一个抱枕,看了一会就开始昏昏欲睡。   就在他捏了捏怀里的抱枕,打算闭眼小睡一会的时候,坐在他旁边的盛闻燃猛地坐直了身子。   度念掀开眼皮看过去,看到盛闻燃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手机屏幕,仿佛能看见他身后无形的尾巴摇出了花。   没等他开口问,盛闻燃就主动凑了过来,把手机举到他眼前,“你看!”   度念去看面前的手机屏幕,屏幕上面是一封邮件,邮件的封面设计得非常精细,格式也很正式。   看起来跟盛闻燃之前收到的那些综艺邀请邮件差不多。   度念记得盛闻燃最近拒绝了很多综艺的邀请,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收到邀请邮件会这么兴奋。   他匆匆看完官方的邀请信,视线扫到下方的邀请方,目光一凝,瞬间明白了盛闻燃兴奋的原因。   这次发来邀请邮件的不是之前那些普通综艺,而是一档做音乐的节目。   度念虽然不怎么看这些节目,但这档节目热度不低,他平时在网上也见别人讨论过,多少有些了解。   这档节目虽然没做多久,可邀请的都是有实力的嘉宾,节目组也足够公平,是少有的对音乐态度认真的节目,所以热度飙升得很快。   能收到这样高质量的节目的邀请,也难怪盛闻燃会这么兴奋。   “恭喜。”度念收回视线,朝盛闻燃笑了笑。   盛闻燃喜滋滋地拿回手机,又把邮件反复看了几遍,看那架势似乎恨不得把邮件打印出来贴床头。   邮件并不是直接邀请盛闻燃来参加节目,而是邀请他参加节目的试镜,确认他的实力后,才会让他正式加入节目。   试镜的时间定在几天后,盛闻燃认真地回复了邮件,表示自己一定会准时参加试镜,又感谢节目给他的这个机会。   回复完邮件后,他扔下手机,又转头看向度念,有些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是不是应该去做个造型再去试镜,你说外形会影响节目组的决定吗?”   度念闻言仔细看了盛闻燃几眼。   他头发被自己抓得有些蓬乱,凌乱的发丝垂在眉梢,还有几缕头发翘起,显得有些孩子气,但丝毫不掩帅气。   盛闻燃再怎么说也是书中的男二,在上一世第一次看到盛闻燃的时候,度念就觉得他有一张无可挑剔的脸。如果外形真的会影响节目组的决定的话,那盛闻燃恐怕要被节目组八抬大轿请过去了。   度念脑中蓦地闪过「凡尔赛」三个字,但看见盛闻燃认真苦恼的样子,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别多想,那又不是选秀节目。”   盛闻燃又重新振奋起来,用力点点头:“你说得对。”   接着倏地一下站起身,精神奕奕地抱着吉他回房间练习了。   ——   转眼到了盛闻燃试镜的日子。   最近临近期末,为了不耽误学生们学习,培训中心暂停了几个星期的课,等放寒假时再开始上课。   度念也因此多出了几个星期的假期。   他在家里歇了几天就开始闲得慌,听到盛闻燃说试镜的地方在隔壁市,索性决定跟盛闻燃一起过去。   倒不是想去凑什么热闹,只是想出去解解闷。   当天一大早,两人就穿得严严实实出了门。   外面天寒地冻,盛闻燃在楼下提前打好了车,度念一出来就坐进开了暖气的车里。   车子很快把他们送到了高铁站,不过几个小时,他们就到了录节目的地方。   今天不是正式录节目的日子,娱乐大厦下也没什么人,两人很顺利地走到了门口。   站在门口的几个工作人员看见他们,微微愣了一下。   盛闻燃刚想掏出手机给工作人员看邀请邮件,一个脖子上挂着工作牌的女生就朝他们笑了下,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位是来试镜的吧,我带你们上去。”   其他工作人员也纷纷反应过来,都热情地迎上前来,有人去拿盛闻燃肩上的包,有人接过度念拿在手上的围巾,然后带他们往电梯的方向走。   度念原本只是跟着盛闻燃过来看一眼,结果稀里糊涂被推着进了电梯,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录影棚门前。   眼看负责化妆的工作人员又要来拉他,度念赶紧摆了摆手解释:“我不是来试镜的。”   化妆师立刻露出一脸惋惜,又往他脸上多看了几眼。   度念朝四周看了看,才发现刚才在他旁边的盛闻燃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化妆师虽然仍在觉得惋惜,但还是客气地问了一句:“刚才那位是您朋友吗?我带您去化妆间等他吧。”   度念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电视大楼里面的面积很大,度念跟着化妆师左拐右拐,才终于走到化妆室。   盛闻燃正坐在化妆镜前,被造型师在脸上头发上捣鼓,他瞥见度念进来,眼睛亮了亮,刚想跟他打招呼,就被造型师扳回了头。   化妆师带度念在沙发上坐下,跟他解释:“等会试镜也会看舞台形象,所以要给他简单做下造型,很快就好。”   解释完,化妆师就过去帮忙了。   度念犹豫了一会是离开还是在这里等盛闻燃结束,最后还是没有起身,坐在沙发上等着盛闻燃弄完造型。   没等多久,造型师就满意的点了点头,让盛闻燃看镜子。   度念跟着看过去,从镜子里看到盛闻燃亮眼的妆发和造型。   盛闻燃容貌本来就出众,只需要简单打理一下,就能够轻易吸引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但他只是瞥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就匆忙点头,跟造型师们道了声谢,然后起身拿回自己的吉他,显然对自己的造型不怎么感兴趣。   造型师嘴角抽了一下,还是告诉他:“录影棚里有其他人正在试镜,你先在这坐一会,轮到你的时候会有工作人员来喊你。”   盛闻燃乐呵呵地点头,然后在度念旁边坐下。   造型师们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化妆间里没有其他人,盛闻燃拿出吉他,手指在琴弦上轻拨了几下,低低地哼了几句。   他眼睛微闭,乌黑的睫毛轻垂,喉结随着哼唱的音律上下滑动,很快就沉浸在自己的天地里。   度念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扰。   一旦沉浸在自己热爱的事情里,盛闻燃就像是全身都在发光,仿佛是坐在舞台中间,被最亮的聚光灯照着一样。   度念没有热爱的事物,不能够感同身受,但看到盛闻燃的样子,也能想象到上一世盛闻燃被剥夺做音乐的梦想时,会是怎样的痛苦。   化妆间的门被敲响,打断了度念的思绪。   工作人员站在门口,朝他们点了点头,“盛先生,您可以过去做准备了。”   盛闻燃睁开眼,敛了敛神色,站起身。   度念没说什么,只朝盛闻燃笑了一下,“加油。”   “好。”盛闻燃郑重点头,跟工作人员出去了。   化妆间的门被带上后,四周瞬间安静下来,连墙上挂钟秒针移动的声音都变得清晰。   虽然相信盛闻燃的表现不会差,但度念还是没忍住站起来,在化妆间里走了一个来回,又在沙发上坐下。   约摸几首歌的时间过去,化妆间的门被推开了。   盛闻燃跟在工作人员的身后走进来,短短几首歌的时间,他的额头上已是布满亮晶晶的汗水,脸也有些泛红,只有一双眼睛仍然像藏了星光。   工作人员刚才在录影棚里看了盛闻燃的试镜,显然还有些兴奋,她离开化妆间前,还真挚地给盛闻燃打气:“你表现那么出色,一定没问题!”   盛闻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弯眼跟她说了声谢谢。   度念跟盛闻燃离开了娱乐大厦。   为了让盛闻燃不感到有压力,度念没有问他试镜怎么样,只是带他去附近著名的美食街胡吃海喝了一顿,直到天色擦黑才坐高铁回去。   但度念的考虑显然是多余的。   试镜结束的第二天,盛闻燃就收到了节目组的正式邀请邮件,根本没给他产生压力的机会。   盛闻燃欣然接受了邀请,跟节目组约好了签合同的日期,当晚就跟度念一起出去吃了一顿大餐庆祝。   之前被唱片公司拒绝的阴云一扫而空,两人在外面尽兴地庆祝了一通,度念心中的石头也终于落地。   他原本还担心盛家不罢休的话,盛闻燃以后恐怕会寸步难行,没想到还能有其他的路能走。   等这次节目播出,盛闻燃的才华在大众面前显露,就算盛家再用什么手段,也难以阻止盛闻燃了。   ——   第二天,盛闻燃仍旧去了酒吧。   因为这段时间盛闻燃在网上的热度,酒吧的生意比以前好了许多,每天晚上都是满座。   许多住在附近原本没听过这间酒吧的客人,也因为最近的热度知楠`枫道了这间酒吧,渐渐变成了店里的熟客。因此即使前几天盛闻燃没来店里,酒吧还是人气不减。   热闹的夜晚过去,外面天色开始微微泛白。   酒吧大门关闭,挂上打烊的牌子。   盛闻燃收拾好台上的东西,将吉他装进吉他盒里,背在肩上直起身。   老板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让他润润嗓子,盛闻燃说了声谢谢,接过杯子仰头喝下。   忙碌了一整晚,店里的员工都呵欠连天,揉着眼睛打扫店里的卫生,只想快点下班。   盛闻燃放下手中的杯子,过去帮忙打扫卫生,等外面天色大亮,才终于全部收拾干净。   店员们伸着懒腰走进更衣室,换了衣服后就陆续下班了,酒吧里很快只剩下盛闻燃和老板两人。   老板从小房间里拿出锁门的钥匙,走出来发现盛闻燃还没走,有些讶异:“小盛,怎么还没回去休息?”   盛闻燃站在吧台旁边,表情有些不好意思,把过段时间要去录制节目的事跟老板说了。   录制节目是一件耗时间的事,估计接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能再来酒吧上班了。   虽然他并没有打算辞职,但还是要跟老板说清楚情况。   老板之前已经知道盛闻燃去参加节目试镜的事,这回听到盛闻燃说通过了试镜,立刻开心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敢情好,你加油去录节目,以后出名了,偶尔来我这店里做一做客就好了。”   盛闻燃用力点了点头,笑容灿烂:“一定。”   跟老板把事情说清楚后,老板直接给盛闻燃放了长假,于是接下来的几日,盛闻燃都待在家里练习,没有再去店里。   不用在酒吧通宵上班,他的生物钟也很快调整了回来,跟度念早睡早起的作息逐渐同步。   偶尔他还会比度念起得更早,先下楼买好两人的早餐,再开始练习。   节目组那边征得盛闻燃的同意后,也开始了接下来几期节目的宣传。   他们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一条视频,视频中放了一小段盛闻燃试镜时的片段,只拍到了他的背影,留足了神秘感。   但即便节目组没有公布盛闻燃的名字,还是有很多人认了出来,纷纷在视频下面评论。趁许多人关注这条视频时,节目组又买了个热搜,成功吸引了更多网友的注意。   于是节目还没有录制,网上的热度已经不低,许多网友都在期待接下来几期的预告片。   盛闻燃虽然没有因为突然上升的热度感到压力,但还是一天比一天勤奋,平时休息的时间也在反复看前几期的节目,比对任何事都要上心。   见他紧绷成一根弦的样子,度念打算趁冬至让他好好放松放松,两人一起去附近哪里玩玩。   他在网上查找攻略,看中了一处离家不算远的滑雪场,随意翻看了一下评论,就订了两张门票。   虽然他选的滑雪场是离家最近的,但也有一段距离,于是他又在滑雪场附近的餐厅预订了座位。   滑雪场周围还有其他的景点,游客众多,如果不提前预订餐厅,只怕到时候找个吃饭的地方都难。   一切准备妥当后,度念把计划告诉了盛闻燃。盛闻燃这几日一直埋头练习,也有些闷坏了,兴高采烈地答应了下来。   然而还没等到冬至,突如其来的意外就把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一天凌晨,一家知名的娱乐公司发布了自家偶像的出道预告片。   预告片刚发布的时候一切如常,公司买了几个热搜,粉丝们积极地转发评论,给路人安利。   直到后半夜,事情才开始不对劲起来。   有部分网友指出预告片里面的音乐在哪里听过,接着立刻有人翻出了盛闻燃在酒吧的表演视频,视频中弹奏的音乐跟预告片里的几乎一模一样。   更戏剧性的是,娱乐公司在发布预告片的时候,称这首歌是出道艺人花费了许多时间才完成的歌。而另一边,在酒吧拍摄的那段表演视频最后,盛闻燃笑着承认了这首歌是自己昨天刚写好的。   没等营销号开始转发,网上已经一片哗然。   等第二天大多数人醒来后,事情已经被营销号整理发布,很快就冲上了热搜。   度念醒来的时候,就看见话题正挂在热搜上面。   他瞬间清醒过来,腾地从床上坐起,点进热搜了解事情的经过。事情热度太高,讨论的网友也很多,他很快就弄清楚了事情原委。   仅仅过去一个晚上,网上已经针对这件事传出了不同版本的流言。   有的营销号说是娱乐公司提前泄露了出道曲,被盛闻燃用不正当的手段拿到手,又提前表演占为己有。   有的营销号传盛闻燃以前是娱乐公司的工作人员,跟出道的艺人关系很好,这才有机会偷盗曲子。   还有更多越传越离谱的传言,但几乎所有传言都偏向娱乐公司那一边,没有人相信这样的巨头公司会去盗用一个不知名酒吧驻唱的曲子。再加上营销号煽风点火,网上的风向几乎一边倒。   度念眉头越皱越紧,看了一会手机就翻身下床,洗漱完走出房间。   刚走出去,就看到一个身影站在阳台上。   盛闻燃不知道起来多久了,他只穿了一件长袖,头发被冷风吹得微乱。客厅的茶几上放了早餐,还在腾腾冒着热气。   度念走近了两步,才听见盛闻燃正在跟人打电话。   他的声音低沉镇定,似乎是在说什么严肃的事,度念无意多听,倒回客厅在茶几前坐下。   等盛闻燃打完电话进来,度念刚想把网上的事告诉他,就看到他点了点头,“我看到热搜了。”   盛闻燃今早出门买了早餐回来,刚打开手机就收到了热搜推送,于是早餐也没顾得上吃,就打了几通电话。   “我刚才已经联系了律师。”   度念没想到盛闻燃动作这么快,稍稍怔了一下,又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早该想到,像盛闻燃这样的家庭环境,应该经常会接触到律师,就算没有真正打过交道,耳濡目染也会知道该怎么做。   “只是现在网上的风向……”盛闻燃在沙发上坐下,垂了垂眼,倏地又抬眼看向度念,眼里带了点紧张,“度念,你……”   度念知道他想问什么,想也没想就点头:“我相信你。”   盛闻燃肩膀往下沉了沉,明显放松下来,他笑了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去发个澄清。”   等盛闻燃走进房间,度念脸色才又凝重了些。   他总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虽然看起来像是常见的版权纠纷,但这件事就像是有人蓄意计划,冲着盛闻燃来的。   度念边吃早餐,边打开手机继续浏览热搜话题。   关注话题的人比刚才更多了,出道艺人的粉丝一边指责盛闻燃的行为,一边怒骂公司没有保护好音源,俨然已经默认歌曲是自家偶像的。   除了愤怒的粉丝外,还有很多吃瓜的路人,他们正在猜测哪个版本的传言是真的,还有人艾特邀请了盛闻燃的音乐节目,质问他们为什么请品行不端的嘉宾。   看到这里,度念眼皮跳了跳。   虽然他知道盛闻燃是清白的,可再这样下去,难保节目组那边不会有什么想法。   只希望等会盛闻燃发了澄清后,情况可以好转。   很快,盛闻燃就在个人账号上发布了澄清声明,又引起了一阵激烈的讨论。网上的风向不再一边倒,但还是有部分人不依不饶。   营销号把盛闻燃的回应添油加醋一通,吸引了更多不明真相的吃瓜路人,事件热度持续上升。   好在盛闻燃在早上联系律师后,就没有再关注这件事情,而是继续把精力投入到练习中,似乎并没有受太大的影响。   晚饭后,盛闻燃去了阳台接电话,度念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电视新闻,不时拿出手机刷一刷。   几个字眼飘进耳朵,让度念刷手机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电视屏幕。   电视上正在报道盛家有关的新闻,盛家少爷的镜头一晃而过,只来得及看清个轮廓。   度念瞬间想起之前查盛家相关的报道时,看见的那张照片——盛家夫妇牵着的那个小孩,根本不是盛闻燃。   盛家不只有盛闻燃一个少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找不到相关的报道,但盛家确实是有两个小孩,而不是外界所以为的一个。   度念无意识蹙起眉毛,指尖在手机上来回摩挲。   先不说为什么盛家要对外隐瞒这件事,如果盛家真的有两个少爷,对另外一个盛少爷来说,盛闻燃应该是一个不小的威胁。   度念无端想起了傅家。   就连傅枭还只是没有身份的私生子时,都被傅家的人用尽手段赶出傅家,可想而知盛闻燃的身份会让他遭受什么。   脑海中闪过一串回忆——盛闻燃在S国的街头身无分文,全副身家只剩一把吉他;盛闻燃发出去的邮件被唱片公司退回,再无音讯。还有这次被娱乐公司盗用曲子的事。   度念之前还想不通盛家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孩子下这样的手,完全没有想到别人身上,现在才发现自己可能一开始就想岔了。   他视线落在电视里那个盛少爷的身上,想起了上一世仅存的一点跟盛闻燃相关的记忆。   上一世盛闻燃自杀的时间,离他在电视上看到盛闻燃的时间仅过去了一个月。   那时候电视上的盛闻燃笑容灿烂,坐在舞台的中央,做着自己最喜欢的事,没有人能想到他会在一个月后选择自我了结。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结局,度念也不会想到。   可如果盛闻燃不是自杀呢。   上一世的盛闻燃不知道付出多少代价才能站上舞台,以这段时间的相处,度念不相信他会走上自我了结的道路。   也许上一世盛闻燃的路比这一世要更加艰难,可既然已经坚持到了舞台,又怎么会轻易放弃。   度念越想越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一股无名火蹿上心头,他蓦地捏紧了拳头,眼神也冷了下来。   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样,那筹划这一切的人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盛闻燃那样努力的结果,就是被所有人以为他不堪压力自尽,没有任何人怀疑。   就连那个时候的所有报道,重点都放在盛闻燃的人气上,他们纷纷惋惜人气新星的陨落,没有任何人提及盛闻燃的身份。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铺天盖地的报道,就像是被人刻意引导了方向一样。   在今天之前,他一直对盛闻燃自尽的结局深信不疑,只想着让盛闻燃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打消自杀的念头。可现在看来,他说不定一开始就弄错了方向。   电视上的新闻切换到了下一条,度念捏紧的拳头又缓缓松开。   尽管他觉得事情不对劲,这些也只是他的猜测,甚至没有任何根据。   说不定这一切只是他多想了。   阳台门打开,盛闻燃带着一身寒气从外面进来。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着手机,薄唇用力抿着,垂着头在度念旁边坐下。   “节目组那边提出解约了。”   度念怔了一怔,“什么?”   “他们说节目的口碑很重要,不得不跟我解除合作。”盛闻燃说完,又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反正还可以拿到一大笔违约金,值了。”   他刚扯出一个笑,手机就又响了起来。   “我再去接个电话。”盛闻燃拿着手机站起来,走到阳台,玻璃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寒风。   度念看向阳台上的背影,思绪有些纷乱。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能看出这次的事情不是偶然,盛闻燃一定也看出来了。   不但不是偶然,还是蓄意已久的计划。   也许从之前盛闻燃热度突然上升开始,就是那人的计划,只为今天的这一刻。   电视还在放着新闻,嘈杂的声音让人心绪更乱。   度念深吸了一口气,想去阳台上透口气,顺便理理思绪。但盛闻燃还在阳台接电话,度念干脆关了电视,拿上钥匙出门了。   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天空正飘着小雪。   度念没有打算走远,只在楼下的街道慢慢溜圈。   他把这段时间的事都回忆了一遍,把所有事情都串联起来,眉头越皱越紧。   虽然还没有任何证据,可他直觉这一切都跟刚才电视上那位盛少爷有关系。   度念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位盛少爷的模样,可刚才电视上拍到盛少爷的画面只是一晃而过,他只看清大概的样子。   虽然回想不起来,可他还是觉得有一丝熟悉,似乎在哪里见到过那人。   度念拿出手机,低头在网上搜了一下相关的新闻,但跟上次一样,没有找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一般来说,这样的豪门都会尽早让孩子接触公司的业务,做出一点成果就会被媒体大肆报道,就算再低调,也不应该一点消息也没有。   现在看来,倒像是盛家根本没有让那位盛少爷接手公司的意思。   如果说盛闻燃是因为他对接手家里的事业不感兴趣,所以才没有接触任何业务,另一个盛少爷又会是什么原因?   度念边思忖边继续在手机上滑动,突然动作一顿,点开一个网页。   这是一篇慈善晚会的报道,里面附了十几张照片,其中一张就拍到了盛家。   在照片的角落,一个男人端着酒杯,正带着笑容跟面前的人交谈。   度念认出男人就是刚才电视上的盛少爷,他把照片放大,终于看清了男人的长相。   在看到那双眼尾微微上挑的眼睛时,他怔了一瞬,脑海中闪过什么。   头顶簌簌落个不停的雪花突然没了。   度念注意力全在照片上,下意识以为是雪停了,抬头望了一眼,却发现视线被一把黑伞遮住。   他转过头,撞入一双黑如点墨的眸子。   傅枭不知道从哪里来,肩上铺了一层薄雪,一言不发给他撑着伞。   度念刚想走出伞下,又蓦地停下脚步。   他想起来在哪里见过那位盛少爷了。   上次傅枭带他去餐厅,他坐了一会就提前离开,然后在餐厅门口遇到了一个人。   他记得那人也有一双眼尾上挑的眼睛,还朝他笑了一下,笑起来的样子和照片里一模一样。   那时餐厅被傅枭包了场,餐厅里除了他们没有别人,所以那人出现在那里,是为了找傅枭?   傅枭为什么会跟盛家的人认识?   在度念停下脚步的时候,傅枭也跟着停了下来。   他以为度念要赶他走,刚想先把伞递出去,就看到度念蹙眉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度念才抬眼看向他。   厚厚的云层散去,露出一轮明月,朦胧的月光斜斜的洒在度念的半张脸上,流畅好看的线条像是精心雕刻的玉,琥珀色的眸子盛着月光和长睫投下的阴影。   眼前的人好看得像是一幅画,傅枭却能看出度念现在在生气。   以前能看见度念生气的机会很少。   傅枭还记得第一次看见度念生气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没有能力完全摆脱傅家的监视,一次出门时,他的司机被傅家买通,载着他冲下盘山公路。   但造化弄人,最后他只受了些轻伤,司机却直接进了急救室。   度念赶来医院的时候,他已经包扎好伤口准备离开,虽然只是轻伤,但度念还是担心地拉着他看了许久。   经过急救室的时候,司机正好被医生从里面推出来,度念瞬间就变了脸色,好看的眉眼带着肃杀之气,眸子里是星辰般璀璨的怒火,吓得几个偷看的小护士都缩回了脖子。   度念很少生气,似乎每次生气都是因为重视的人受了伤害,很少为自己生气。   月光朦胧,雪花落在伞面上,又顺着伞面弧度滑下。   傅枭垂眸望向那双跟记忆中一样的眼睛,喉结微动了动。   刚往前迈了一步,就听见度念的声音冷冰冰地响起。   “傅枭。”   作者有话说:   迟来的新年快乐!   之前请假条的时间设置错了,所以刚挂上两天就掉了,没有要弃坑的意思!如果哪天真的要弃坑也会解v,不会卡v,这个大家可以放心!   新的一年祝大家心想事成,早日暴富!评论发一百个红包,感谢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再打过来我就拉黑了。”   路两边的路灯微闪, 发出轻微的电流声响。   无人的街巷里,两人站在一把伞下,距离贴得极近, 仿佛有无言的暧昧流动。   度念没有退开, 他仰头看进那双熟悉的眸子,脑中的思绪愈加纷乱。   他本就觉得隐隐觉得那位盛少爷有问题, 在刚才想起傅枭也许跟那人认识后,就更加起了疑心。   傅枭会跟这件事有关系吗?   度念想起那晚在这条街巷,傅枭狠狠砸在盛闻燃脸上的那一拳。   似乎在之前, 傅枭就一直对盛闻燃怀有莫名其妙的敌意。   但仅仅是知道傅枭和那位盛少爷认识,也不能说明这件事就跟傅枭有关系,也许只是他多想了。   傅枭还在等度念的下一句话, 可度念喊了他的名字后,就又安静下来,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见他眉心微皱的样子,傅枭也没有出声打扰, 只是把伞又往度念那边偏了偏。伞下的空间并不大,即使往度念的方向倾斜, 也遮不住呼呼的寒风。   傅枭往车子停的地方看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邀请度念去车上坐一会, 又怕惊动正在想事情的度念。   如果不是外面天寒地冻。他甚至私心想要和度念在伞下站久一些。   度念站在原地想了一会, 还是决定跟傅枭问清楚,总好过他一个人胡思乱想。   他深吸一口气, 按亮手机屏幕,给傅枭看刚才的那张照片, 指了指照片上的男人:“你认识他吗?”   傅枭似乎是没想到他会主动问他事情, 稍稍怔了一下才低头去看照片。   度念看到傅枭眉峰皱了一下, 片刻后摇头:“不认识。”   空气凝固了一瞬。   度念眼睫缓慢眨了下,没有放下手机,周身气场有点冷。   他原本只是想借照片切入话题,再问傅枭知不知道些什么,没想到傅枭竟是连认识盛少爷的事都否认。   看来他根本没必要指望能从傅枭这里问出来什么。   度念没再说话,只是淡淡扫了傅枭一眼,就准备离开。   傅枭还在皱眉仔细辨认照片上的人,想要帮上度念的忙,抬头才发现度念已经冷下了脸。   他一顿,刚想说他可以帮度念调查清楚,度念就已经走出了伞下。   傅枭眉心跳了跳,举着伞跟上去,把伞遮在度念头顶,“这把伞你拿着……”   话还没说完,度念就推开了他手中的伞,冷冷地盯了他一眼。   前面就是度念住的地方,傅枭看着他走到楼下,身影消失在防盗门后,才垂下了眸。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靠近度念时闻到的好闻味道。   刚才他靠近度念时,度念分明没有表现出排斥的样子,在他说不认识照片上的那人后,度念才冷了脸。   度念最后盯他的那一眼,明显还带了怒意。   傅枭知道问题一定是出在那张照片上,却想不明白为什么度念会生气。   他又回想了一遍刚才度念在照片上指给他看的那个男人,仍然没有什么头绪。   在雪地中站了一会,傅枭拿出手机,很快拨出一个电话。   虽然刚才度念指给他看的那个男人他不认识,但那张照片还拍到了晚会的主人,他刚才留意了一下,倒是认出那人跟他有过来往。   简短的电话很快打完,傅枭最后看了一眼度念离开的方向,转身走回路边,坐进车里。   车门刚关上,电话就响了起来。   傅枭接起电话。   电话那边的下属跟他汇报已经联系了晚会的主人,那边表示会立刻把晚会的宾客名单发过来,如果有疑问可以随时再联系他。   傅枭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那边的速度很快,电话挂断没多久,傅枭就收到了下属发过来的宾客名单。   晚会的主人不知道傅枭要这份名单的作用,因此还特意配上了照片和身份信息,方便傅枭参考。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公路上,窗外的景色飞快后退。   傅枭点开那份名单,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目光微微一凝,落在一个宾客的照片上。   刚才是度念让他看照片上的人,他自然不会大意,因此把照片上那个男人的模样记得十分清楚,现在看到宾客的照片,一眼就认出了度念指给他看的那人。   傅枭眼神锐利地扫过照片下面的名字和身份信息,眯了眯眼。   盛质宁。   ——   度念回去的时候,盛闻燃已经接完了电话,正坐在沙发上看重播的新闻。   见度念从外面进来,转头问了一句:“怎么这么冷的天还出门,有急事吗?”   度念摇了摇头,“在楼下走了走。”   盛闻燃刚才就在阳台上,知道外面正在飘着小雪,度念手上又没有拿伞,不知道有没有淋湿。   他赶紧站起来,去洗手间拿毛巾递给度念,让他擦擦身上的雪水。   度念接过毛巾说了声谢谢,坐在沙发上擦了擦身上的雪,又想起刚才跟傅枭的对话,脸色微微沉了沉。   在一开始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把这件事跟傅枭联系在一起,刚才向傅枭问那个问题,也只是因为他当时思绪纷乱,想要干脆问清楚,好过自己胡思乱想。   可傅枭直接否认自己认识那位盛少爷,这才让他真正起了疑心。   那天他确实是在餐厅门口看到了那位盛少爷,餐厅里那时也只有傅枭一人,但傅枭连两人认识都不愿意承认,在度念眼中就是欲盖弥彰。   即使知道不能就这样下定论,但度念还是对傅枭起了戒心,刚才也没控制住情绪,几乎把敌意写在了脸上。   度念心里有些烦躁,抓着毛巾的力度大了些。   他知道现在纠结这些也没有意义,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解决眼前的事情,让这场风波先平静下来。   度念站起身,把微湿的毛巾扔进洗衣机里,又坐回沙发上问盛闻燃。“律师那边怎么说?”   盛闻燃皱了下眉,“可能会有些难办。”   这也在他们意料之中。   毕竟对方是知名的大公司,配备的律师团队也身经百战,不是那么轻易能够对付的。   “现在网上的风向也很不利,如果能让舆论不一边倒,说不定会好办些。”盛闻燃把律师刚才说的话告诉度念。   两人陷入了沉思,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对方是拥有专业团队和众多粉丝的娱乐公司,想要在网上带节奏是轻而易举,不但会有营销号和水军散播传言,也会有大量粉丝自愿帮忙说话。   想要扭转现在的局面,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过了一会,盛闻燃突然抬起头,像是想到了什么,“我们也可以带节奏。”   度念怔了一下,“买水军?”   盛闻燃摇头。   他最近一直在关注之前邀请他的那档音乐节目,不但把每一期都看了许多遍,也顺带关注了节目外的事情。   节目外的事情可以说比节目本身还要精彩,节目里的嘉宾和谐相处,节目外却借营销号和粉丝狠撕对方,各种爆料层出不穷。   每当这时,就会有十八线的小咖站出来帮被爆料的嘉宾说话,卖一个人情的同时还蹭了一波热度。   网友们本就不明真相,站出来帮忙说话的圈内人多了,节奏也就渐渐被带过去了。   这样的套路看多了,盛闻燃也看出那些站出来说话的人说不定连被爆料的人都不认识,都是利益相关罢了。   这次的事情涉及到了圈内,他们自然也可以用这样的方法,让网上的风向不再一边倒。   盛闻燃把自己的想法跟度念简单说了一下,度念沉吟片刻,也觉得可行。   买水军和营销号的话太过明显,要是能有圈内人站出来帮忙说话,效果当然会更好。   “你继续跟律师那边联系,网上的事我来处理。”度念言简意赅。   这回轮到盛闻燃怔了一下,他不想麻烦度念,刚想说自己也可以处理,度念就看穿了他的想法。   “不麻烦,我这几天放假,本来也没什么事做。”   不等盛闻燃再说什么,度念就进了房间。   他不是完全没有准备就接下这个活的,刚进房间,度念就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他记得伍舟的妹妹伍悦在一家娱乐公司工作,应该要比他清楚娱乐圈的事。   电话很快被接通,伍舟听到他说有事想要联系伍悦,顿时大吃一惊,夸张地在电话那边问度念是不是终于要进娱乐圈了。   度念被他的话逗笑,三两句话把事情说清楚,免得伍舟继续胡思乱想。   伍舟仍然有些震惊,盛闻燃的事在热搜挂了很久,他自然也有看到,只是没有太多关注。   “原来那是你朋友啊,那一定是被冤枉了吧,啧。”   一听到盛闻燃是度念的朋友,伍舟想也没想就站了队,还有些愤愤不平起来。   “我现在就把小悦的联系方式发给你,现在的人真是越来越猖狂了,连别人的作品都要偷……”伍舟一边打抱不平,一边手上飞快地把联系方式发了过去。   两人又聊了两句,伍舟就催度念赶紧去联系伍悦,把这件事解决了,不要让网上那些人嚼舌头。   度念挂了电话,很快联系上了伍悦。   因为伍舟的缘故,他之前也见过几次伍悦,还跟兄妹俩吃过几次饭,跟伍悦也算是熟识,只是一直没有交换过联系方式。   电话接通后,伍悦热情地跟他问候了几句,然后问度念找她有什么事。   跟伍舟一样,听到度念把事情说清楚后,伍悦立刻就站到了他们那边。   她原本就在娱乐圈工作,对这件事也有密切关注,娱乐公司惯用的手段她更是再清楚不过,现在听到了真相,也难免感到愤怒。   听度念把计划说完后,伍悦直接爽快地应下,让度念把联系圈内人的事交给她。   但这件事伍悦不好插手太多,她只能帮度念联系合适的人,剩下的事还需要度念自己沟通。   度念跟伍悦道谢,伍悦不怎么在意地「嗐」了一声,说自己早就看不惯那家娱乐公司的卑鄙手段了,这回也正好出口气。   伍悦做事的效率很快,第二天就有艺人的经纪人打电话联系度念,跟他确认这次事件的真相。   这次事情的热度很高,可以蹭到不少关注度,如果事情真的像度念说的那样,给盛闻燃站队也不会出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只是即使清楚这一点,还是没有人敢轻举妄动,都担心自己会成为众矢之的。   直到中午,才有不知名的歌手第一个站了出来,在网上发了事先商量好的话术,表明自己相信盛闻燃的为人。   网上顿时又沸腾起来,娱乐公司的粉丝开始骂那位歌手蹭热度,吃瓜网友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让歌手挺住。   同时,歌手的粉丝也开始不停增加,他的公司早就买好了营销号,吹了一波歌手讲义气,又发了许多歌手的表演视频,成功蹭了一波热度。   还在观望的其他艺人终于放心,都开始联系度念,然后在网上给盛闻燃站队。   网上的信息传播速度一向很快,不过瞬息,风向就变了。   度念的手机也没有消停过,不停有电话打进来,跟他商量这次的事情。   又谈完一个电话后,度念站起来倒了杯水,刚喝两口,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就又亮了起来。   看到屏幕上的陌生号码,度念想也没想就接了起来,说了声「您好」后,电话那边却迟迟没有声音。   他疑惑了一瞬,又「喂」了一声,电话那边才传来声音。   “是我。”   度念脸色变了变,下一秒就把电话挂了。   电话那边的声音他不可能认不出来。   他不知道傅枭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他跟傅枭根本没有什么好说的。   挂断电话后,手机没过一会又震了起来,屏幕上还是刚才那串电话号码。   度念蹙了下眉尖,毫不犹豫又挂断了。   只是电话不停地打进来,仿佛他不接,就会一直打下去。   这样继续下去,其他人的电话根本打不进来,即使拉黑这个号码,傅枭也可以用其他号码继续打。   度念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最后还是接起了电话。   那边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接电话,顿了片刻才开口:“我有事跟你说,是关于昨晚那张照片……”   度念不耐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不是说不认识吗,没什么好说的。”   傅枭昨天查到盛质宁的身份后,又派人去调查了一番,连带着调查了盛家,查到了不少外界不知道的信息。   他原本昨晚就想给度念打电话,把查到的信息都告诉他,可想起昨晚度念的态度,又直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度念不可能主动来向他打探消息,那一句询问更像是在试探他。   想到这,傅枭又让人继续调查盛质宁最近的动静,这才知道了这两天发生的事。   盛质宁这段时间的确动了不少了手脚,这两天发生在盛闻燃身上的事也确实跟盛质宁有关。   把整件事情查清楚后,傅枭瞬间明白昨晚度念为什么会生气,还对他表现出那样的态度。   多半是度念以为他跟盛质宁认识,误会这些事跟他有关。   傅枭对别人家里的斗争不感兴趣,可他知道度念重视盛闻燃,如果让度念误会这些事跟他有关系的话,只怕度念会更加厌恶他。   他给度念打电话除了是想把查到的信息告诉度念外,也想解释这些事跟他无关。   可度念根本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还警告了他一句:“再打过来我就拉黑了。”   这一次被挂断电话后,傅枭没有再打过去。   虽然被拉黑的话他还可以换其他号码继续打,可他知道那样会惹度念生气,只能忍下。   傅枭握着手机,上面还停留在被挂断通话后的界面,片刻后,他才打开今天刚下载的社交软件。   度念那边显然已经有了行动,网上的风向不像昨晚那样一边倒,反而有不少网友开始帮盛闻燃说话。   傅枭昨晚在知道盛质宁的那些手段后,只觉得幼稚至极,如果是他的话,绝对会比盛质宁做得更狠。   但考虑到盛质宁在盛家的身份,做事束手束脚一些,也不是不能理解。   傅枭并不想插手盛家的事,也不想帮盛闻燃,如果可以的话,他还希望盛质宁可以下手更彻底一些。   但盛闻燃对度念来说很重要,他不想看度念一直为这件事操心,也不想背这个黑锅,让度念更讨厌他。   傅枭眼神沉了沉,还是决定帮盛闻燃这一次。   只是现在度念那边也在处理这件事,他在动手之前,还需要跟度念说一声。   傅枭在通话界面输入已经熟背于心的号码,又想起刚才度念警告的话,还是没有拨出去。   他垂了垂眸,关掉手机。   还是等度念气消一些再打过去吧。   ——   到了傍晚,度念的手机就没怎么响了。   愿意在这次事件中冒险出头的人还是少数,毕竟选择了帮盛闻燃,就等于跟圈中的巨头公司作对,多数人还是选择明哲保身。   盛闻燃今天出去跟律师签好了协议,又跟律师聊了许久,晚上才回来。   回家后,他把情况跟度念说了一遍,两人又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商量完之后,度念才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把刚才拿来记东西的手机随手放在桌上,“我先去洗澡,有电话的话你帮忙接一下。”   盛闻燃知道度念今天为了他的事,一整天都在忙着讲电话,赶紧点头,“没问题。”   度念拿着衣服进了洗手间,水声很快就响了起来。   刚进去没多久,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就亮了起来,一下又一下的震动。   盛闻燃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没有备注,只当是又有经纪人来联系度念,赶紧接了起来。   只是在他打了招呼后,电话那边却没人说话,只能听见微沉的呼吸声。   片刻后,那边才传来阴沉沉的声音,仿佛还有些咬牙切齿:“怎么是你。”   作者有话说:   虚假的反派:给兄弟使绊子;   真正的反派:帮情敌解决麻烦 第41章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信任   盛闻燃把手机举到耳边, 听到对面不算友好的语气,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这样质问的语气,怎么想也不可能是那些来联系度念的经纪人。   他下意识以为这是度念朋友打来的电话, 刚想要给对面道歉, 又突然停住。   对面的声音虽然不算熟悉,但他应该在哪里听到过, 不然不会觉得这么熟悉。   盛闻燃思索了片刻,骤然想了起来。   这分明就是那个整日缠着度念的人的声音。   他立刻收住了想要道歉的话头,脸色沉了沉。   因为度念的事, 对于傅枭这个人,盛闻燃也没有什么好印象。   虽然他不知道度念和傅枭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相信度念的人品, 如果两人之间有什么摩擦,那一定是傅枭的问题。   更别说之前傅枭还二话不说打了他一拳,他虽然不怎么记仇,可也不会说忘就忘。   没听到盛闻燃说话, 电话那边的声音更冷了:“度念呢?”   盛闻燃冷哼了一声,“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电话那边的气压骤降,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度念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盛闻燃拿着他的手机, 眼里似乎都要喷出怒火, 正和电话那边不知道吵着什么。   他擦头发的动作一顿,心里升上不好的预感, 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怎么了?”度念问了一声,把专心怼人的盛闻燃吓了一跳。   他和电话那边的声音同时消失。   盛闻燃眼睛心虚地转了转, 刚想把电话挂掉, 就被度念眼疾手快地把手机拿了过去。   度念瞥了一眼手机上的陌生号码, 狐疑地看了盛闻燃一眼,接到耳边「喂」了一声。   在听到电话那边的声音后,度念立刻黑了脸。   他在盛闻燃小心翼翼的目光下转身走到阳台上,关上阳台门。   傅枭刚才在听到度念声音的时候就没说话了,直到度念接起电话,他才喊了度念一声,结果度念那边瞬间没了声音。   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视线微垂,安静地等着电话被挂断,但等了许久,电话还仍然在通话中。   几分钟后,度念的声音在那边响起:“傅枭。”   傅枭没想到度念会接起电话,微怔了一瞬,才压抑着欣喜「嗯」了一声。   “你到底想干什么?”度念背靠在阳台的栏杆上,语气有些不耐。   傅枭想起自己这次打电话的目的,拿着电话的手紧了紧,“我想帮你。”   顿了一下,又改口:“帮你们。”   度念挑了下眉,“帮我们?”   “嗯。”傅枭斟酌着用词,“这几天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来解决。”   度念冷笑了一声,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嘲讽:“你当然清楚。”   听见度念这声冷笑,傅枭心里莫名慌了一瞬,感觉事情要往不受他控制的方向去了。   “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度念已经懒得再跟傅枭浪费时间,他扯了扯唇角,“这件事难道跟你没关系吗?”   虽然早就猜到度念在怀疑自己,但听到度念亲口说出来,傅枭心里还是像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呼呼地往里灌着冷风。   他更用力地握着手机,指骨微微泛白,声音微沉:“这件事跟我没关系。”   “也是,毕竟你连那个人都不认识。”度念笑了一声。   傅枭听出他是在反讽。   他想起那晚度念给他看的照片,在那个时候,度念就已经怀疑他在撒谎了。   傅枭心里有些发苦,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解释。   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度念会认为他认识盛质宁。   “行了,不说了,还有事。”度念没有耐心再跟傅枭扯下去,扔下这句就想挂电话。   “度念,”傅枭声音有些低哑,“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我。”   那边沉默了下来,许久没有声音,但傅枭知道度念还没有挂电话。   良久后,度念才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相信你?”   他的声音像是凝上了一层冰霜,“傅枭,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傅枭安静了一瞬,他知道度念为什么会对这句话这么大反应。   在上一世,他们之间就从来都没有过信任。也许度念曾经对他有信任,可也早就消磨不见了。   他现在让度念相信他,就像是在说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傅枭喉结滚动了一下,“我……”   度念打断他的话,“你觉得我们之间还存在这种东西吗。”   前一世他们闹得那么难看,跟仇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了,信任这种东西,也根本不可能存在于他们之间。   就像前一世傅枭那样坚定地怀疑他一样,他现在也丝毫不敢相信傅枭。   傅枭张了张嘴,却像是有什么堵在喉咙,说不出话来。   “不要再来打扰我了,我很忙。”度念最后丢下这句话,就挂了电话。   电话被挂断,傅枭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动作,许久后才沉默地把手机放到桌子上。   那边度念挂掉电话,站在阳台上深吸了一口气,又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打开阳台的玻璃门。   站在客厅的盛闻燃紧张兮兮地望过来,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凑过来问他:“他没说什么吧?”   “没有。”度念不打算把傅枭的事告诉他,毕竟这件事还没有确切的证据。   想起刚才从浴室出来时盛闻燃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他顿了一下,问:“你刚才跟他说了什么?”   盛闻燃眼神躲闪了一瞬,“没什么。”   度念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不关心傅枭说了什么,只是怕盛闻燃得罪了傅枭,会被牵连到。   “对了,网上的情况怎么样了?”度念换了个话题,把傅枭的事抛到脑后。   盛闻燃的眉眼舒展了些,“跟我们想的一样,情况已经好转很多了。”   “那就好。”度念也跟着放松下来,“明天还有的忙,早点休息吧。”   虽然现在情况是好转了,但对方也不会坐以待毙,明天一定会采取其他行动,他不敢有半点松懈。   “嗯,晚安。”盛闻燃回房间前又看了看度念的表情,确认刚才那通电话没有影响到他后,才进了房间。   一夜过去。   就跟度念想的一样,一觉醒来,网上果然又换了风向。   几个粉丝多的营销号在凌晨发了内容差不多的言论,指出昨天帮盛闻燃说话的都是圈里叫不出名的人,这些人平时也没什么交集,却在这种时候都说自己认识盛闻燃,显得有些奇怪。   虽然没有明说,但营销号话里话外都在暗示那些站出来的艺人说的都是假话,他们甚至可能根本不认识盛闻燃。   这样一来,网友们也很快都意识到营销号说的有道理。更别说那些站出来的艺人都是十八线,说的话本身就没什么可信度,现在还都扎堆出现,就更加可疑了。   怀疑的势头一出现,娱乐公司的粉丝就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开始大肆嘲讽起来,什么金钱交易和糊咖抱团的言论层出不穷。   度念醒来后,坐在床上看了一会网上的讨论,又把营销号在凌晨发的内容都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他沉默地从床上起来,披上衣服走出房间。   盛闻燃已经买好了早餐坐在桌旁,见他出来,顺手帮他拉开旁边的椅子。   他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网上的言论,现在见度念的脸色不太好,反而还安慰起他来,“至少还有人是相信的,我再另外想想办法。”   度念「嗯」了一声,吃了一口面前的早餐,继续打开手机看网上的讨论。   对方的手段还算高明,没有直接指出那些艺人是他们请来的,只是让营销号旁敲侧击,再煽动粉丝去攻击那些艺人,成功带了一波节奏。   就连昨天已经相信盛闻燃的路人,现在都开始摇摆不定起来。   度念越看眉毛皱得越紧,连早餐都没有胃口再吃下去。   盛闻燃把吸管放进豆浆里,推到他面前,“再不吃就冷啦。”   “嗯。”度念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接过豆浆喝了一口。   突然,他划屏幕的手顿住,困惑地眨了一下眼睛。   他刷到了一个歌手的发的微博,内容跟昨天那些给盛闻燃站队的艺人发的没什么差别,发表时间是几分钟前。   度念盯着长文最后那句「我相信小燃」,眼中的困惑更甚。   他记得跟他联系的艺人在昨天都已经发完了微博,怎么会现在还有人发,还是在这种人人都忙着避嫌的时候。   而且长文最后的那一句还显得有些亲昵,跟昨天那些谨慎给自己留了后路的艺人不同,倒像是真情实感地相信盛闻燃。   度念划到上面,看了一眼歌手的名字,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瞬。   如果说昨天那些艺人是没人叫得出名的小透明,那这位就是没人不认识的顶流,大街小巷到处都能听见他的歌。即使度念不怎么关心这些,也知道他的名字。   这是怎么回事?   比度念还要震惊的是网上冲浪的网友们,评论区瞬间被挤爆,向来流畅的系统都开始卡顿起来。   保持中立的营销号们纷纷转发这条微博,很快就盖过了今早的那些言论。   娱乐公司的粉丝那边,有一小部分的人在看到顶流沈闫发的微博后就立刻倒戈,不再帮公司说话。剩下的那一部分粉丝气急败坏,开始口不择言起来,一口咬定沈闫也是收了好处才发这条长文。   “长文写得这么真情实感,说不定连面都没见过吧?”   这条评论被粉丝们刷到了前面,格外显眼,引起了其他网友的注意。   有人觉得粉丝说的有道理,有人认为沈闫现在的地位没有必要做这种事,两拨人很快就就在评论区吵了起来。   正当他们吵得热火朝天时,这条微博突然显示已删除。   正在浏览页面的度念微微怔了一下,又刷新了一遍页面,发现微博确实已经被沈闫删除了。   短暂的安静过后,网上又瞬间沸腾了起来。   另一拨人认为沈闫是因为心虚才删掉微博,都得意洋洋起来,粉丝更是变本加厉地兴风作浪。   见度念脸色愈发凝重,盛闻燃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地把豆浆又往他那边推了推,提醒他:“真的要冷了。”   “等等。”度念没有抬头,视线仍然落在屏幕上。   他想不明白沈闫的举动,也不觉得沈闫会这样轻率地落人话柄,直觉后面还会有事情发生。   只是虽然度念做好了心理准备,在看到沈闫重新发的微博后,还是吃了一惊。   沈闫重新发的微博还是那篇长文,一字未改,只是后面还附上了一张照片。   是他和盛闻燃的合照。   度念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足足一分钟,喊了一声盛闻燃。   盛闻燃拿着那杯冷透了的豆浆,正准备放进微波炉,听见度念喊他,立刻回头应了一声:“怎么了?”   度念等盛闻燃把热好的豆浆拿回来,在桌边坐下,才把手机放到他面前,“你跟沈闫认识?”   盛闻燃低头看向手机屏幕,看到那张合照,点了点头,“算是认识。”   接着,又转头问度念:“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呃……”度念把手机推过去,示意他自己看,“沈闫刚才发的。”   盛闻燃看完沈闫发的长文,脸上也有些讶然。   “你怎么会认识沈闫?”度念把手机拿回来,侧头问了一句。   “之前在宴会上,我母亲介绍认识的。”盛闻燃回答完,拿出自己的手机刷了刷,忽地睁大了眼睛。   与此同时,度念也有些怔住。   就在他们刚才说话间,又有几个人发了支持盛闻燃的微博,都是圈里名声响亮的人物,跟昨天那些站队的艺人天差地远。   片刻后,度念转头问盛闻燃:“这些人你都认识?”   盛闻燃迟疑地点了一下头,又抓了抓头发,眼里满是困惑,“只是几年前见过一面而已,不算很熟。”   “都是你母亲介绍认识的吗?”   “有些是我父亲介绍的。”盛闻燃回想了一下,回答他。   度念垂了垂眸。   难道这些人是看在盛家的面子上才帮忙的吗?   他脑中闪过昨天傅枭的那句「我想帮你」,摇了摇头。   盛家的能力也不小,这些人很大可能性是因为盛家才出手帮忙,不一定是跟那人有关系。   度念没有再看手机,专心地吃完早餐,收拾好桌子后,出门去了一趟超市。   等他中午再打开手机,网上讨论的焦点已经变成了盛闻燃的人际关系,没什么人再关注音乐版权的事,事情仿佛就此揭过。   只是这件事还没有出正式的结果,还是有小部分人在疑惑版权到底属于哪方。   度念清楚虽然现在大部分人都站在盛闻燃这边,可如果这件事没有一个确切的结果,许多人都会心存芥蒂,对盛闻燃来说也不公平。   只是娱乐公司那边不松口,唯一的办法就是走司法程序。   也不知道盛闻燃跟律师那边谈得怎么样了。   度念正想到这,下一秒就毫无征兆地刷到了娱乐公司一分钟前发表的致歉声明。   他愣了一下,点开致歉声明。   声明的内容里,娱乐公司把事情全部推到了新出道的偶像身上,称是偶像自己盗用了音乐,在事情暴露后才向经纪人承认,公司全程毫不知情。   几分钟后,那位刚出道的偶像也发了道歉信,并且宣布永远退出娱乐圈。   沸沸扬扬闹了好几天的事,就这样在一个上午彻底解决了。   度念沉默半晌,又想起昨晚傅枭的那通电话。   就算再不想承认,他也知道事情能够顺利解决,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推动。   只是傅枭为什么会帮他们,这件事真的跟傅枭没有关系吗?   如果没关系的话,傅枭又为什么会那么巧认识盛家的另一个少爷。   度念又想起早上盛闻燃说的话。   他之前一直以为盛闻燃的父母不想让他做音乐,所以才会用那些手段来阻挠,可现实却是他们给盛闻燃介绍了那么多圈里的人物,显然是尊重盛闻燃的选择。   既然盛闻燃的父母没有阻挠盛闻燃的意思,那么能够借盛家的名义给盛闻燃使绊子的,就只剩下那位盛少爷了。   傅枭认识那位盛少爷的话,自然也会清楚为什么盛家要对外隐瞒有两个小孩的事,又为什么外界没多少人知道盛闻燃的存在。   只是他还不知道傅枭是不是真的跟这件事无关,而且傅枭跟那位盛少爷有往来,又怎么会把这些事告诉自己。   度念垂眸思忖了许久,手机因为一直没有操作自动黑了屏,片刻后又突然亮起。   一串号码显示在屏幕上方。   度念知道打来电话的是谁。   他缓缓眨了下眼睛,手指在挂断键前停留了一会,还是移到了接通键上。   电话接起,那边的呼吸声似乎停了一瞬,接着才开口:“事情解决了吗。”   度念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轻轻「嗯」了一声。   傅枭拿着手机走到落地窗前,听到度念的声音,心跳快了几拍。   他清楚度念愿意接他的电话,代表度念已经消除了对他的怀疑,至少在现在这一刻,度念是相信他的。   只是他也清楚仅仅是这件事,还不足以让度念完全信任他。   虽然有邀功的心,但傅枭没有再提这件事,而是换了个话题:“我让人查了盛家,知道了一些关于盛质宁的事。”   度念眼皮跳了跳,心里有了猜测,但还是问了一句:“盛质宁是谁?”   傅枭回答:“盛家的另一个少爷。”   果然如此。   度念没想到傅枭会主动提起盛质宁,他原本已经不打算从傅枭这里得到信息,现在听到傅枭提起,又没忍住问了一句:“你查到了什么?”   傅枭顿了一下,才回答:“盛家夫妇只有盛闻燃一个孩子。”   度念有些没反应过来,怔了片刻后才追问:“什么意思?”   “事情有些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傅枭看着落地窗外的景色,放在口袋里的手动了动,“方便一起吃顿饭吗,我慢慢跟你说。”   度念原本焦急的心瞬间冷静下来,“不用了,我可以去问盛闻燃本人。”   “他知道的不一定比我清楚。”傅枭拿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瞬。   片刻后,度念才开口:“你什么时候方便。”   傅枭很快回答:“我订了明晚的餐厅。”   明天就是冬至,他包了以前度念最喜欢去的餐厅,他还记得那里的冬至特色菜做得最合度念口味。   电话那边又安静下来,过了一会,才传来度念清晰的声音:   “换一天吧,我明天有约了。” 第42章   “你记错了吧。”   虽然听起来像是推辞的借口, 但度念说的是实话。   他早在几天前就计划趁冬至跟盛闻燃出去放松放松,已经在网上买了滑雪场的票,附近的餐厅也订好了。   傅枭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他的手倏然握成拳, 半晌才开口问:“是跟姓盛的?”   度念听到他对盛闻燃的称呼,有些不快地皱了下眉,“人家有名字。”   听见度念维护盛闻燃的话,傅枭心里直泛酸水,落地窗上映出他不算好看的脸色。   “改天吧, 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去找叶助理预约时间。”度念把话题带了回来。   叶助理是傅枭的助理。前一世度念经常去傅枭公司,知道其他人想要见傅枭需要经过预约, 等傅枭点头后,再等叶助理另外安排时间。   他以前有次惹了傅枭不高兴,晚上在家里做了一桌子菜,想缓和气氛再道歉, 去找傅枭的时候,傅枭就冷着脸丢了叶助理的电话给他, 让他预约了时间再说。   度念还记得他找上叶助理时,叶助理一脸尴尬, 给他把时间安排到了最前面, 只是那桌子菜最后还是倒进了垃圾桶。   虽然那样的事只发生过一次,但也足够让度念记清楚预约的流程了。   傅枭脸色一僵, 想起了前世自己做过的事。   那时候的他仗着度念的喜欢肆无忌惮,把度念的迁就当作理所当然的事, 直到失去以后, 才意识到那些只是度念的施舍、傅枭缓缓吐出一口气, 尽量将语气放轻:“不用那么麻烦,我明天可以跟你们一起去,盛家的事不用瞒着盛闻燃。”   他这回倒是肯好好说盛闻燃的名字了。   “一起去?”度念拧了下眉,想起那天傅枭在盛闻燃脸上留下的伤,想也没想就拒绝,“没必要。”   要是傅枭到时候又发疯,他没看住的话,盛闻燃又打不过,说不定又要添个伤口。   这种麻烦还是能避免就避免。   傅枭眉眼微沉,在落地窗前来回走了几步,心里有些烦躁。   他不想看到度念跟别人一起过冬至,那明明是属于他跟度念的节日。   许久没得到回应,度念有些不耐烦地问了一声:“能听到吗?”   傅枭停下脚步,垂眼望着脚下的景色,声音比刚刚低了些:“可是明天是冬至。”   度念有些奇怪,“冬至怎么了?”   他知道傅枭没有过冬至的习惯,如果不是他前世每次冬至都让傅枭陪着一起过,傅枭也许根本不会记得这个节日。   冬至对傅枭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而已。   “以前我们冬至都是一起过的。”傅枭低声道。   度念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只觉得有几分荒唐。   “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要一起过?”   傅枭顿了一下,语气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酸:“那盛闻燃现在跟你是什么关系。”   “跟你无关。”度念的声音冷了下来,“把叶助理的电话给我,我来约时间。”   傅枭沉默了片刻,“不用联系他了,就后天吧。”   “行。”度念没有再多说,约好地点后就挂了电话。   盛闻燃音乐版权的事情解决了,度念也一下闲了下来,他的假期还没放完,所以还有一段空闲的日子。   打完电话后,度念去查了一下明天去滑雪场的路线。   他找到一条最方便的路线,记在了手机上,又顺便看了一些滑雪场的攻略,规划好了游玩路线。   傍晚时,度念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滑雪场那边的工作人员打来的。   工作人员在电话里不停地给度念道歉,说最近有一个滑雪场发生了伤亡事件,所有的滑雪场都被要求排查安全隐患,因此要停止营业一段时间。   已经订好的票被全款退回,还补偿了几张优惠券和餐券,下次去滑雪场的时候可以使用。   电话挂断后,度念看着手机里退回的票钱,有些无奈。   既然滑雪场的计划不得不取消,也只能另外再想办法。   明天就是冬至,现在也来不及再安排什么,度念打算就在家附近的餐厅订个座位,简简单单吃一顿。   他用手机搜了一下附近的餐厅,挑了一间点进去,发现明天的座位已经被订满了。   又换了一间餐厅,点开订座页面,还是显示明天所有时段的座位已被订满。   度念连找了几间餐厅,都没找到明天还有座位的餐厅,这才感觉有些不对劲。   如果明天是什么重要的节日,那所有的餐厅被订满也正常,可明天只不过是冬至,A城又没有过冬至的习俗,怎么想都有些奇怪。   但他也没有想到其他地方去,只是继续往下翻了翻,终于找到一间还有座位的餐厅。   他刚订好位置,餐厅的老板就打了电话过来。   “先生,我们餐厅刚才被别的客人包下了,网上还没来得及改状态,您看您那边能不能取消一下。”   度念怔了一下,“被包下了?”   “是的,实在不好意思。”   “好的,没事。”度念挂了电话,把刚才订的位置取消。很快,这间餐厅的订座按钮也灰了下来,显示已被订满。   折腾了这一通,度念也没有再继续在网上找餐厅。   他记得楼下还有几间餐厅没有线上订座的功能,虽然档次差了些,但味道也不差。他跟盛闻燃都不是讲究这些的人,到时候在楼下随便找个餐厅也行。   这一晚,度念难得睡了个安稳觉。   网上的事情解决后,他的心情就放松了许多,不用再担心一觉醒来网上又腥风血雨。   第二天醒来,度念听到厨房的方向传来「咕噜咕噜」的响声,还有淡淡的香味飘来。   他眨了眨眼,确认自己不是在梦中后,坐起来蹬上拖鞋走出房间。   盛闻燃正站在厨房里,用手按着锅盖,紧张地盯着透明锅盖下沸腾的水。   “你在做什么?”度念疑惑地看着他的动作。   盛闻燃的注意全在锅上,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回头朝度念露出个笑容,“冬至快乐!”   “冬至快乐。”度念往前走了两步,看了一眼被盛闻燃挡住的锅,“你在煮东西?”   “嗯,我在煮饺子。”盛闻燃又低头看了看沸腾的水,只是蒸汽太多,看不清锅里的情况。   度念想起前几天盛闻燃才学了包饺子,锅里的饺子应该是他今天早上起来刚包的。   他走过去,示意盛闻燃让开位置,然后把锅盖拿开。   蒸气散开一些后,露出锅里已经全部散开的饺子。饺子皮和肉馅分开,飘在水面上,像是一锅奇怪的汤。   看到这一幕,盛闻燃有些呆住。   度念用漏勺捞了捞,没有找到一个幸存的饺子,只好又把漏勺放下。   “你包饺子还不熟练,可以先放少一点馅,不然会很容易散。”   度念从冰箱里拿出饺子皮和肉馅,又拿了一个碟子,给盛闻燃演示。   他修长的手指捻起饺子皮,用勺子放上肉馅,灵活地翻飞几下,一个饱满又形状好看的饺子就出现在手心。   盛闻燃看得心痒,又上手试了试,这回虽然包出的饺子还是奇形怪状,但至少不会在锅里散开。   两人边说话边包饺子,不知不觉就包了一上午,装满了好几个碟子。于是到了中午,他们的午餐还是饺子。   吃完午餐,盛闻燃人菜瘾大,又钻进厨房继续折腾饺子,等度念再进厨房的时候,堆在盘子上的饺子已经可以绕厨房两圈。   他前几天买回来的饺子皮已经只剩下几张,肉馅也都用完了。   他们的小冰箱根本放不下这么多饺子,度念只好把一半的饺子都煮了,用保温盒装好。   盛闻燃自告奋勇去把饺子送给邻居街坊,还有酒吧的同事。   度念神色复杂地看了看那些形状奇怪的饺子,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地把保温盒交给了盛闻燃。   反正丢脸的不是他。   盛闻燃提着几盒饺子离开后,度念收拾了一下厨房,也跟着出门了。   他打算先找好晚上吃饭的餐厅,等会让盛闻燃送完饺子后直接过去。   楼下现在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卖菜摊主的叫卖声,居民的讲价声,还有刚放学的小孩们的玩闹声混杂在一起。   度念走出窄小的街巷,沿着街道往前走,经过几间餐厅都进去问了问。奇怪的是,这些餐厅也都被人包下了。   他看了眼空荡荡的餐厅,虽然奇怪,但还是没有多问。   又问了几间餐厅,度念都得到了一样的回答,直到有一间餐厅的老板跟他认识,神秘地朝他招了招手,一脸八卦的表情。   “我们这一带的餐厅今天都被人包下了,但那个客人没有安排菜品,也没提什么要求,不过给的钱是真不少。”   餐厅老板脸上乐呵呵的,“不用干活还有钱拿,这样的好事可不多。”   听完老板的话,度念的心沉了沉,面上却笑了笑,又陪老板聊了两句才离开餐厅。   冬天的天色黑得早,度念走出餐厅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餐厅老板说这附近的餐厅都被人包了,他也就没有再继续去找,而是往回家的方向走。   拐弯的时候,度念瞥见黑暗的街巷里有一点猩红忽明忽暗,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那里,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   如果不是那点猩红,没人会注意到那里杵了一个人。   度念眯了眯眼,转身走过去。   还在吞云吐雾的傅枭没想到度念会发现自己,怔了一下,等度念走到面前才赶紧掐灭了手上的烟,又把那只手背在身后。   “怎么站在这里,包了这么多餐厅没有你满意的吗?”度念挑了下眉梢,看似平静地问。   傅枭听出度念话里的讽刺,也没有否认,垂了垂眸,“我只是觉得你不会喜欢这些餐厅。”   他知道度念以前喜欢去哪家餐厅,也不想看到度念跟别人走进这些低档次的餐厅,所以才会自私地包下附近所有餐厅。   度念找了一路的餐厅都白费了力气,心里本就有气,听到他这句话更是气笑了,“那你觉得我喜欢什么?”   没等傅枭回答,度念又问:“你凭什么把自己的想法加在我身上?”   傅枭张了张嘴,没来得及说话,度念就转身走了。   他瞬间又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但还是跟了上去:“你要去哪?”   度念没有理他,径直走到街尾的超市,推着购物车去了生鲜区。   他熟练地在货架上挑选,购物车很快就装满了一半。   傅枭迈着长腿跟在他后面,找不到帮忙的机会,想帮度念推购物车还被度念瞪了一眼。   排队结账的时候,度念放在口袋的手机响起,他从口袋拿出手机,边接电话边单手推着购物车排队。   电话是盛闻燃打过来的,他回到家没看到度念,就打电话过来问问。听到度念说在楼下的超市,又问需不需要他下来帮忙提东西。   “不用,没有多少东西。”度念随口应道。   那边盛闻燃说了两句,没忍住开始跟度念说起刚才去酒吧送饺子的事,语气带着困惑。   “老板竟然说一看就是我亲手做的,有那么明显吗?”   度念想起那几盒奇形怪状的饺子,忍住笑「嗯」了一声,“也没有很明显。”   盛闻燃在电话那边听不出来他的笑意,傅枭站在旁边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看着度念浅浅弯起的唇角,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虽然不是滋味,又忍不住被吸引。   简单说了几句后,度念就挂了电话,在收银台结账离开超市。   走到楼下的时候,度念低头瞥了一眼地上的影子,深吸口气回过头,“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傅枭视线在他手上的袋子上停留片刻,答非所问:“你要跟他过冬至吗。”   度念有些头疼。他不知道傅枭为什么一直在纠结冬至,从昨天开始就把这两个字挂在嘴上,甚至不惜大动干戈包下附近所有的餐厅,仿佛冬至这个节日对他有多重要一样。   要不是他记忆没出问题,几乎都要以为冬至对傅枭有什么特别意义了。   度念耐着性子回答他:“我跟谁过冬至都和你没关系,不是吗。”   傅枭只是盯着他,眼里有几分偏执,“可是以前你都是跟我过的。”   他以前不明白度念为什么每年都要他陪着过冬至,其他节日却从来没有提起过,直到度念离开后,他才想明白。   冬至对度念来说是重要的节日,所以度念才会跟对他来说重要的人一起过。   度念安静了一瞬,眼睫轻眨了一下,“你记错了吧。”   “上次你不是就拒绝了吗。” 第43章   克制   轻飘飘一句话, 让傅枭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冻住,心中翻涌起疼痛。   前世在度念离开后,他独自过了几个冬至, 每次冬至都像是对他的处刑, 让他一遍又一遍回想起度念那时被他拒绝时黯淡的神色。   对度念来说,那就是他的最后一次冬至。   每当想起这件事, 心中的悔恨和疼痛都让傅枭生不如死,哪怕是现在也不减分毫。   度念说那句话并没有什么目的,也不是为了让傅枭愧疚, 只是单纯地陈述事实。   他看到傅枭的脸色瞬间难看了很多,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楼下有居民经过,见他们两个男人站在门口, 灯光太暗又看不清他们的样子,警惕地多看了几眼,似乎是把他们当成了什么可疑的人。   这附近治安本来就不算好,盗窃的事时不时都有一两件, 他们两个男人站在楼下,引起别人警惕也是正常。   度念怕引起什么误会, 没有再跟傅枭纠缠,拿出钥匙打开楼下的防盗门, 拉开门走了进去。   身后的防盗门被人用手挡住, 脚步声紧接着在后面响起。   度念没忍住捏了捏拳头,又不想再耽误时间, 于是头也没回地继续往楼梯走。   楼梯间的声控灯一盏一盏亮起,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楼梯上, 谁也没有再说话。   走到他住的那一层时, 住在对面的邻居正好出门, 跟度念打了个招呼,正想要寒暄两句,就注意到他们两人之间不寻常的气氛,赶紧打完招呼就离开了。   度念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面前的门。   刚拉开门,在厨房忙碌的盛闻燃就敏锐地听到了动静,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度念,快来看,这条鱼好肥。”   度念把钥匙放在柜子上,边换鞋边问:“哪来的鱼?”   “刚才去送饺子的时候邻居送的。”盛闻燃回答完,厨房突然传来「啪」的一声,听起来像是鱼跳到了地上。   听到这一声,度念也顾不上其他,赶紧走进去帮忙。   傅枭站在门口,看着屋里面明亮的灯光,心里像是被挖空了一块。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里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家一样,就连灯光都透着温度。   他前世跟度念在一起那么久,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刻。   度念在厨房跟盛闻燃一起抓住了那条活蹦乱跳的鱼,扔回了水槽里。   “我去拿围裙,你看住它。”度念擦了擦手,走出厨房。   他走到客厅,瞥到没有关上的门,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刚才进来的时候急着去厨房帮忙,忘记把门关上。   刚想去把门关上,就看到傅枭还站在外面,安静地蛰伏在黑暗的楼道中。   度念皱了下眉,“你怎么还不走?”   声控灯应声而亮,照出傅枭深邃的五官和微垂的眉眼,他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度念。   度念避开他的视线,手搭上门把手,准备把门关上。   快要关上的时候,门突然遇上了阻力。   度念低下头,看到傅枭放在门框上的手。   傅枭没有强硬地拦住门,只是把手挡在门框上,骨节分明的手上有一道红印,是刚才度念关门的时候撞出来的。   他没有其他动作,只是执着地挡住门,眼里有些微的血丝。   “松开。”度念冷声道。   这层楼住的不止他们一家,如果再跟傅枭僵持下去,只怕会被别人误会。   傅枭往前走了一步,指节因为用力微微泛白,他声音低哑:“我能进去吗。”   度念沉默了一瞬,心里已经猜到为什么傅枭想要进来,但他没有回答傅枭的问题,只是说:“手拿开,我要关门了。”   他知道傅枭这样执着,无非是因为习惯了他们以前一起过冬至,又不能接受他跟别人一起过冬至而已。   可他没有义务就着傅枭的习惯。   傅枭听到他的话,眸色微黯,却仍是没有放手。   度念跟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开始有些不耐烦。   如果不是他还需要从傅枭那里得到盛家的信息,早在一开始就把门甩上了,夹到手也跟他没关系。   厨房里又传来盛闻燃的声音:“度念,它咬我手了!”   度念应了盛闻燃一声,接着转头压低声音警告傅枭:“再不拿开我就直接关门了。”   外面的声控灯突然又亮起,一个老太太提着几袋菜走上来,先是笑眯眯地跟度念打了声招呼,又好奇地打量傅枭。   “家里来客人了哇?”   度念扫了傅枭一眼,朝老太太笑了笑:“是啊。”   老太太打开装菜的袋子,给他抓了一把青菜:“这是我老妹自己种的,我一个人吃不完,你拿去今晚炒了吧。”   度念松开门,接过老太太手里的一把菜,道了声谢。   “行了,赶紧进屋去哇,别冻着了。”老太太笑着摆了摆手,走到自己家门口,弯腰把袋子放到地上,慢悠悠从口袋里掏钥匙。   度念拿着那一把菜,跟傅枭对峙了几秒,又看了一眼老太太的方向,最后垂下视线,“进来吧。”   傅枭愣了一下,赶紧跟在度念身后走进去,带上了门。   度念没有理会他,径直拿着菜进了厨房,去拯救盛闻燃被鱼咬住的手指。   厨房里传来两人的说话声,似乎是在讨论该怎么处理这条鱼。   傅枭站在客厅,四周看了看。   上次他也来过这里,但只是站在门口,听着里面度念帮盛闻燃擦药的动静。   现在站在房子里面,看着度念跟别人的生活痕迹,只觉得心里更是密密麻麻的疼。   厨房的门突然被拉开,盛闻燃擦着手走出来,看到站在客厅的傅枭先是一愣,然后睁大了眼睛,“你怎么在这?”   他瞬间警惕起来,挡在厨房门口,“你是来找度念的?”   傅枭在看到盛闻燃的那一刻就冷下了脸,没有理会他的质问。   他还记得那天打电话给度念时,是盛闻燃接了电话,那个行为在他眼里无异于挑衅。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对盛闻燃做什么,甚至还要帮盛闻燃解决网上的那件事,只因为不想让度念担心。   但那并不代表他对盛闻燃没有敌意,如果可以的话,他只希望盛闻燃能立刻消失在度念身边,永远不要再出现。   两人不算友好地对视了一阵,气氛紧绷成弦,一触即发。   正当这时,厨房的门又被人拉开。   度念站在厨房门口,不带温度的看了傅枭一眼,走过去把刚才在超市买的菜提进厨房。   他虽然想把傅枭赶出去,但也清楚要是傅枭肯轻易离开的话,现在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实在是不想再花时间跟傅枭纠缠,只好直接忽略他。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度念动作利落地处理刚才买回来的菜,想快点把晚餐做好。   客厅里,气氛又剑拔弩张起来。   度念转身进厨房后,傅枭就又看向盛闻燃,视线锋利如刀片,俨然没有刚才在度念面前的样子。   他在沙发上坐下,身子后靠,手搭在沙发扶手上,眼睛微微眯了眯,“你跟度念是怎么认识的。”   盛闻燃有些没反应过来。   除了被傅枭在街巷里打了一拳的那次,他还没有跟傅枭单独相处过,每次遇见傅枭,都是度念在的时候。   傅枭在度念面前总是收敛很多,似乎满眼只看得到度念,其他的都不放在眼里。   现在这一刻,度念不在面前,盛闻燃才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傅枭。   如果说在度念面前的傅枭是假装温顺的疯狗,那么现在的傅枭就像是被主人摘下了项圈的野兽,正守在自己的领地闲庭信步,有种令人心惊的危险。   也是现在这一刻,盛闻燃才想起傅枭处理傅家时那些雷厉风行的手段。能对自己家族下狠手的人,会温和到哪去?   没听到盛闻燃的回答,傅枭眼神更森冷了几分,刚从沙发上站起来,厨房的门就再次打开。   度念刚才在厨房切菜,注意到外面异常的安静,心里有几分不好的预感,赶紧放下菜刀打开门。   一推开门,就看到傅枭站在盛闻燃对面,周身的气息危险。   虽然两人之间看起来没发生什么,但度念还是放不下心,喊了盛闻燃一声,“进来帮下忙。”   盛闻燃眼睁睁看着傅枭瞬间变脸,像是上一秒还在恐吓入侵者的野兽,下一秒就主动给自己戴上项圈,还要再摇摇尾巴。   “我也可以帮你。”傅枭插话道。   度念瞥了他一眼,“厨房站不下这么多人。”   盛闻燃欲言又止地看了傅枭一眼,走进了厨房。   度念把锅铲递给他,告诉他要怎么做后,继续在旁边切菜。   厨房的空间不大,两个人一起站在里面的话,就没剩下多少位置了,所以度念没有关上厨房门,还能显得宽敞一点。   傅枭站在客厅里,看着厨房里度念忙碌的背影,感觉自己仿佛被隔绝在外。   他抿了抿唇,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厨房外看着度念利落熟练的动作。   以前度念在家里也偶尔会做菜,他从公司回来的时候,就会看到餐厅里摆了一桌子的菜。只是他一般都在公司解决晚餐,不怎么在家吃饭。   每当那个时候,度念就会牵着他在餐桌前坐下,让他尝尝味道,再问他喜欢哪个菜。傅枭虽然没什么耐心,也会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尝几口。   渐渐的,即使傅枭不怎么在家里吃饭,度念也能做出合他口味的菜。   但傅枭从来没看过度念做菜的样子,在他记忆里,似乎每次只看到度念把做好的菜端到桌子上,拉着他坐在餐桌旁。   他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待在公司,为什么会连度念在厨房忙碌的样子都没见过。   如果他那时能对度念多上点心,度念会不会也笑着让他进厨房帮忙,手把手地教他做一道菜。   傅枭眸色微黯。   厨房里,度念感受到背后强烈的目光,切菜的动作微顿,没有理会。   在处理那条盛闻燃带回来的鱼的时候,已经死了的鱼突然弹了一下,度念落刀的手跟着一滑,在手指上切了一个口子。   他皱了下眉,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指上的血。   前一世受伤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他早就习惯了疼痛,现在这点伤自然不算什么。   度念的表现太过平静,就连声音也没发出,旁边的盛闻燃也什么都没发现,还在专心致志地炒菜。   只有站在厨房外的傅枭注意到度念小幅度地抖了一下,又伸手去抽纸巾的动作。   他几乎是瞬间就迈步走进厨房,焦急地拉起度念的左手,“切到手了吗?”   一旁的盛闻燃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扔了锅铲就想把度念护到身后。   度念拦住他,又把手抽回来,“没事。”   “药箱在哪?”傅枭又问。   盛闻燃这时也看见了度念手上的伤口,他立刻跟着紧张起来,顾不上再计较,给傅枭指了个方向,“在那个柜子里。”   傅枭去把药箱拿了出来,从里面拿出消毒用品和药水,走进厨房给度念处理伤口。   度念没再拒绝,垂眼看着傅枭小心翼翼地给他的伤口消毒涂药,又贴上防水贴。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等傅枭处理完伤口,才淡淡开口:“你没必要假装担心我。”   傅枭愣了一下,眼神有些晦暗,“我没有假装。”   度念抽回手,没有跟他争辩。   前一世他不是没有受过更严重的伤,但傅枭从来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关心,只在乎他身上是不是多了他不喜欢的印记。   如果那时候傅枭表现出一点担心,他也许会觉得感动,可现在看到傅枭担心他的样子,他只觉得虚伪。   傅枭眼神暗了暗,拿着药出去了。   还剩下几道菜没做,度念切完了菜,接过盛闻燃手上的锅铲,很快把剩下的几道菜都做好了。   端菜出去的时候,傅枭也进来帮了一下忙。   盛闻燃悄悄看了眼度念的脸色,发现他没有赶傅枭出去的意思后,立刻把度念做的那几道菜都摆在自己面前,把自己做的菜往另一边推了推。   家里多个人吃饭的话,他怕等会抢不到度念做的菜,至于他自己的手艺,还是留给别人尝吧。   度念刚刚转身进了厨房,傅枭注意到盛闻燃的动作,抬头眼神危险地看了他一眼,长臂一伸就把度念做的那几盘菜端了回来。   两人争了几个来回,度念出来的时候,傅枭正好把那几盘菜端到了自己面前。   盛闻燃伸了伸手,看了一眼度念,没敢再抢。   度念看到傅枭面前的几盘菜,抬眼看了他一眼。   他炒的那几盘菜都刚好是放了辣椒的菜,但傅枭从来不吃辛辣的东西,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放了辣椒的菜端到面前。   度念在桌前坐下,盛闻燃和傅枭一左一右坐在他旁边,气氛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但他也没在意,拿起筷子夹了一箸菜,低头安静地吃了一口。   盛闻燃也拿起筷子,去夹摆在傅枭面前的菜。   他原本就喜欢吃辣的,只是辣椒有些伤嗓子,度念平时会让他少吃,今天是节日才多做了几道辣的菜。   傅枭拿起筷子,半晌没有动作,看到盛闻燃越吃越欢,才沉着脸夹了一箸面前的菜。   度念看到菜上面的辣椒,顿了一下,看了傅枭一眼。   只见傅枭吃下那口菜,脸色微变,还是吞了下去。   在他吃完这一口的时间,盛闻燃已经夹了半碗的菜。   眼看傅枭还要去夹有辣椒的菜,度念还是拦了一下,“那边有不辣的。”   要是傅枭在他这吃出了问题,他可负责不起,也不想负责。   傅枭声音有些低哑:“没事。”   餐桌上的明争暗斗还在继续。   盛闻燃做的几道菜除了度念以外没人动过,度念做的菜倒是已经空了几碟。   度念忍了一会,放下筷子看向傅枭:“你不用跟他争,这些菜不比外面的好吃,你以前也倒过很多次,没什么特别的。”   盛闻燃咀嚼的动作一顿,吃惊地看向傅枭,“倒过很多次?”   他咽下嘴里的菜,语气还有些不可置信:“为什么要倒你做的菜?这么好吃的菜,我每次都能吃光,怎么还有人舍得倒掉?”   傅枭听着他浮夸的语气,额前青筋跳了跳,脸色铁青。   一餐饭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下吃完。   盛闻燃去厨房洗碗,度念看向一旁的傅枭,“饭也吃完了,可以走了吧?”   傅枭眸色闪了一下,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嗯」了一声。   度念打开门,朝外面扬了扬下巴,赶人的意思非常明显。   傅枭慢慢走到门口,踏出去前又停下来,垂眼看向度念,“明天我来接你。”   他昨天跟度念约好明天在附近的餐厅见面,他告诉他盛家的事,只是傅枭还有点放不下心,怕度念又改主意。   明明是帮度念的忙,他却在担心度念不肯接受他的帮助。   度念只想让傅枭赶紧离开,敷衍地点了点头,在傅枭走出去的一瞬间就关上了门。   第二天,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傅枭的车就停在了楼下。   虽然清楚度念答应他一起吃饭,只是为了盛家的情报,但傅枭还是控制不住心中的欣喜。   他让司机把车听到一旁,然后下车走到楼下,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满心都是期待。   傅枭今天特意打扮过,一身穿着像是出来跟人约会,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他外表本来就出众,站在楼下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还有人悄悄用手机拍照,以为是遇到了明星。   度念向来都很准时,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几分钟,傅枭就看到度念走了出来。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冷,他穿了一件淡卡其色的毛衣,露出的一截脖颈白得反光,惹得人心痒。   傅枭喉结滚动了一下,视线锁在度念身上。   度念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傅枭,朝他的方向走去。   傅枭帮他拉开后座的车门,度念也没有客气,弯腰坐了进去。   司机偷偷从后视镜往后看了几眼。   他在傅枭报出这里的地址时就在好奇谁能让傅枭亲自来接,现在看到傅枭对度念的态度,更是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傅枭从另一边上车,坐在度念旁边,关上车门,扫了一眼后视镜。   司机赶紧收回视线,开车往傅枭之前说的地址赶去。   因为傅枭之前的吩咐,车里的暖气开得很高,司机那时虽然奇怪,但还是在度念上车前就调高了暖气。   度念感受到车里的温度,不动声色地看了傅枭一眼,没有说话。   傅枭向来怕热,上车后就挽起了一截袖子,露出结实有劲的小臂。他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小毯子,递给度念。   度念看了一眼,“不用。”   傅枭便又把小毯子放了回去。   度念转头看向车窗外,外面的景色不停倒退,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又或者是因为他心里太过急切,总觉得车速似乎有些慢。   但他现在也不赶时间,于是也没有问什么,只是闭上眼睛休息。   也许是车上的暖气太过舒服,早上又起得太早,度念闭了一会眼睛,就感觉到了困意。他靠着车窗,呼吸渐渐平缓。   傅枭一直在关注着度念,听见他的呼吸声变得平缓,立刻低声吩咐司机再开慢些,然后把小毯子盖在度念身上。   车子在路上缓慢又平稳地行驶着,半小时后,停在了餐厅门外。   司机回头看了看还在睡梦中的度念,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傅枭。   傅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没有要把人叫醒的意思,司机也只好继续坐在车上等。   度念睡着后,无意识地把自己缩在了毯子里,长睫安静地随着呼吸起伏,好看得像是一幅画。   傅枭看了一会度念的睡颜,想起前一世度念在车上靠着他睡着的样子。那时候他也像现在这样,侧头看了度念许久。   只是那时候他不懂得关心度念的想法,只想着让度念多休息一会,就没有让人叫醒度念,自己先下了车。即使后来看到度念不太好的脸色,也没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一回想起以前的事,傅枭心里就有些抽痛,他垂了垂眸,伸手把度念身上的毯子往上扯了扯。   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些,度念的睡颜近在咫尺,傅枭能感受到他清浅的呼吸,心跳也不自觉地跟着加速。   他的目光落在度念柔软的唇上,视线滚烫。   傅枭记得那里的触感,以前的他曾无数次吻过那张唇,后来在梦里,也总是梦见度念像寻常的早上一样,在他额上印下早安吻。   可现在度念就在他面前,却像是比梦里的度念还要遥远。   傅枭微微倾身,撑在座椅上的手动了动,最后只是抬手轻轻撩开度念额前的头发,用手背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度念的脸,在上面克制又迷恋的停留了片刻。   像是对待最珍贵的宝物。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你在心疼他?”   度念是被「噼里啪啦」的雨声吵醒的。   他缓缓睁开眼, 把裹在身上的毯子往下扯了扯,四周看了看。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雨水拍打在车窗上, 发出沉闷的声响。   车上没有一个人, 光线有些昏暗。   后座上还放着一件傅枭的外套,度念恍然间以为自己回到了上一世, 被傅枭不声不响地丢在了车上。   他坐起身子,毯子从身上滑下来,抬手按了按额头, 才想起自己今天跟傅枭出来的目的。   怎么会就这样在车上睡着了?   度念转头看了一眼车窗外的雨,心情也跟着有些阴沉沉的。   他的手放在车把手上,刚想打开车门, 另一边的车门就被人拉开。   傅枭的脸出现在眼前。   他手上拿着一杯东西,刚准备坐进来,看到度念已经醒了,动作顿了一下。   度念淡淡看了他一眼, 没有说话。   傅枭坐了进来,站在身后撑伞的司机帮他关上了车门, 有眼色地往后退了几步,没有上车。   车里的暖气很足, 几乎是关上门的一瞬间, 傅枭带进来的凉意就被蒸发。   “醒了?”傅枭看了一眼被度念扔在旁边的毯子,顿了一下,“我刚才去给你买热饮了,你看看合不合口味。”   度念垂眸瞥了眼他手里的东西, 没有要接过的意思。   傅枭把杯子又往前递了递,“外面有点冷, 你拿着暖手也好。”   度念沉默了一会,还是接过了那杯热饮。   正好暖气吹久了,喉咙有些发干,他低头喝了一口,抬头就对上了傅枭微亮的眼神。   度念抿了下唇,没有再继续喝,“下车吧。”   傅枭打开车门,司机立刻递了把伞过来。他撑开伞,绕到度念那边,帮他拉开车门。   正如傅枭说的那样,外面还在飘着雨,比出门的时候冷了许多。   度念从车上下来,握着热饮的手紧了紧,从上面汲取些许的温度。   车子就停在餐厅门口,傅枭给度念撑着伞,没让他沾到一点雨丝,带着他走进餐厅。   走进餐厅后,度念只觉得这里有些熟悉,应该是以前来过的地方。只是以前去过的地方太多,他一时也想不起来这是哪家餐厅。   他跟傅枭原本约的是午饭,但刚才他在车上睡了一会,现在已经是下午。   餐厅里静悄悄的,不知道是被傅枭包下了,还是下午本就没有生意。   直到在包厢里坐下,看着服务员端上来的一道道菜,度念才想起这是哪家餐厅。   上一世他去傅枭公司的时候,经常会点这家餐厅的外卖,有一年冬至也是跟傅枭在这里吃的晚餐。   又是冬至。   度念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傅枭有意安排,他只当作没发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热茶。   傅枭拿起筷子,夹了一箸菜放在他碗里,“试试这个。”   以前度念确实是喜欢这家餐厅的菜,不然也不会经常点这家的外卖,还在冬至的时候带傅枭过来。   但他只是尝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抬眼看向傅枭,“可以告诉我盛家的事了吗。”   傅枭清楚度念会跟他出来,只是为了盛家的事,即便如此,在听见度念不加掩饰的急切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一瞬的刺痛。   他抿了抿唇,“吃饱了我再跟你慢慢说。”   到底是自己有求于人,度念没再说什么,低头安静地吃起来。   他许久没有跟傅枭单独吃过一顿饭,只觉得有些不习惯,但他把注意力都放在餐桌上,慢慢也就忽略了傅枭的存在。   除了那灼人的视线之外。   度念夹菜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傅枭,果然对上了那双黑漆漆的眸子。   傅枭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他对上度念的视线,又低头若无其事的给他倒热茶。   瞥了一眼傅枭没怎么动过的筷子,度念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我吃饱了,进入正题吧。”   两个人的心思都不在这餐饭上,又只有度念动了筷子,餐桌上的菜几乎没有减少。   傅枭知道度念是急着想知道盛家的事,他扫了一眼餐桌上的菜,让服务员重新上了一桌热腾腾的菜。   “边吃边说吧。”   度念深吸了口气,问:“你上次说,盛家夫妇只有盛闻燃一个孩子,是什么意思?”   在上次听到傅枭说的这句话后,度念就一直在猜测这句话的意思,可仍然没有多少头绪。现在真相就在眼前,他也没有心情再继续吃下去。   傅枭垂眸回想了一下那天下属汇报的信息。   对其他人来说,这些信息也许足够让他们感到震惊,但傅枭那时听完后,心里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他对别人家里的事情不感兴趣,只是觉得度念也许会需要这些信息,所以他才抽出精力去查那些无聊的事。   “盛质宁并非盛家夫妇亲生。”傅枭又给度念夹了一筷子菜,缓缓告诉他,“他是在盛闻燃不见后,被盛家夫妇领养回来的。”   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太大,度念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盛闻燃不见后?”   “嗯。”傅枭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盛闻燃在二十年前被盛家的园丁偷走,那园丁想报复盛家,把他抱到偏远的地方送人了。”   度念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往事,语气不经意间带了几分急切,“后来呢?”   “盛家不想让丑闻外传,所以当初外界没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傅枭很少跟别人解释这么长一段话,但现在面对着度念,却有无比的耐心,“但在后来的十几年里,盛家一直在暗中查找盛闻燃的消息。”   “直到盛闻燃上初中那年,才终于被盛家找回来。”   度念没想到在盛闻燃身上竟然还发生过这样的事,之前注意到盛闻燃身上没什么矜贵的影子,还以为是因为盛家的教育好,才会养出盛闻燃那样的性格。   “那……盛闻燃的养父母呢?”度念紧紧盯着傅枭,身子不自觉地往前倾了些。   “在盛家找过去后,那对养父母毫不犹豫地收下了盛家的钱,让他们把盛闻燃带回去了。”傅枭皱眉回想了一下,又补充,“之后盛闻燃跟他们没有再联系过。”   度念沉默下来。   他想起第一次在S国街头见到盛闻燃时,他独自坐在雨中落寞的样子。   明明是那么乖巧的性子,却在小小年纪就被自己认为是亲生父母的人毫不犹豫抛弃,也许在被盛家的人带走时,盛闻燃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在被盛家接回去后,会不会又有人告诉他,他的亲生父母是为了家族的脸面,才会在十几年后才把他找回来。   回到盛家的盛闻燃,不但要被盛家瞒下真正的身份,还要被盛质宁明里暗里使手段。即便如此,盛闻燃也只是选择自己离开盛家,没有任何伤害他人的想法。   茶杯里的热茶一点点冷却,度念久久没有说话,微垂的长睫遮住眸色。   傅枭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突兀地问了一句:“你在心疼他?”   度念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片刻后才抬起头,眼中的情绪已经掩下。   他忽略掉傅枭那句没头没脑的话,只是问:“闻燃知道这些事吗?”   听到度念对盛闻燃的称呼,傅枭心里又是一阵泛酸,只觉得那两个字怎么听怎么亲昵。   刚才度念的神色他也看得清楚,分明就是在心疼那姓盛的。   见傅枭没有反应,度念疑惑地喊了他一声:“傅枭?”   傅枭眉眼压得更低了。   他越来越觉得今天来这一趟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但即使心里不痛快,傅枭也只是压下心中的情绪,继续心平气和地回答度念的问题:“他不知道,盛家只告诉他盛质宁是他的亲弟弟。”   度念的手无意识攥了攥拳。   他说不清心中的愤怒是因为盛家,还是鸠占鹊巢的盛质宁,也许两者都有。   “前几天的那件事,也的确是盛质宁动的手脚。”傅枭知道度念早就猜到了那件事跟盛质宁有关,所以那天才会拿着盛质宁的照片来质问他。   他抿了抿唇,又解释:“我不认识他,但叶敬说他来找过我几次。”   叶敬是叶助理的名字。   度念冷不丁听到傅枭的这一句,还没反应过来这和上一句有什么关联,就对上了傅枭的目光。   他微微一顿,想起了自己那时误会傅枭跟盛质宁认识,还怀疑那件事跟傅枭有关。   那时候他刚知道盛质宁的存在,又发现傅枭跟盛质宁有交集,一时没收敛住情绪,把事情怀疑到了傅枭头上。   现在傅枭愿意把盛质宁的事都告诉他,自然也就说明他跟盛质宁没有关系。仔细想想,傅枭也不是会使这些手段的人,如果傅枭真的出手,盛闻燃现在根本不可能毫发无损。   度念低头,摸了摸手中温润的茶杯,“嗯,是我误会了。”   见度念相信了自己,傅枭心中的石头才终于落下。   “盛家以前还给盛质宁订了婚约,那时盛闻燃还没被找回来。”   傅枭看了度念一眼,接着往下说:“想来这个婚约原本是属于盛闻燃的。”   度念没听出他话中的另一层意思,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见他正思索着什么,傅枭垂眸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没有出声打扰他。   下属把查到的所有信息交给他的时候,还附了一份跟盛质宁订下婚约的女生的信息。那位未婚妻对这段家族安排的婚约不满,而且另有喜欢的人,她瞒着家族的人,正在跟她喜欢的人交往。   而那个跟盛质宁的未婚妻交往的人,是他在生意场上的一个对手,算是有几分本领的人。   但傅枭只是略略翻过了那份关于盛质宁未婚妻的信息。   他觉得这些信息对度念没什么帮助,所以现在也没有提起,怕打乱度念的思绪。   安静地等了许久,傅枭才开口:“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   他虽然不知道度念的目的是什么,但无论是什么,他都可以帮度念。   度念摇了摇头,“我没什么需要的,闻燃这次没事就好。”   这句话让傅枭身形一僵,心脏像是被巨石砸中,连呼吸都停了一瞬。   他眼中划过痛色,沉默下来。   半晌后,度念站了起来,“我先回去了。”   这些事情不应该瞒着盛闻燃,他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度念打算先回去把事情都告诉盛闻燃,再一起想应对盛质宁的办法。   傅枭放下手里凉透的茶。也跟着站起来,跟他一起往外走。   走到餐厅门口,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挟着凉意的风吹来。   傅枭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披到度念身上。   度念手搭上还残留着余温的外套,刚想要脱下来,又想到了什么,最后还是放下了手。   司机看到他们出来,立刻下车帮他们打开后座的车门。   傅枭撑开雨伞,遮在度念头顶,“走吧。”   伞虽然大,但两个男人站在一把伞下,难免会被雨淋到。但一直走到车面前,度念身上也没沾湿一点。   他弯腰坐进车里,傅枭随后也从另一边坐进来。   车子缓缓启动,度念往后靠了靠,突然被外套口袋里的东西硌了一下。   他皱眉把手伸进口袋里,摸到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一个烟盒。   度念怔了怔,才想起自己身上披的是傅枭的外套。   傅枭也看到了他手里的烟盒,也顿了一下。   前一世他从来没有在度念面前抽过烟,因为他知道度念一定不会喜欢他抽烟,而他自己也没有抽烟的习惯。   傅枭还记得以前有一次在外面应酬,有人殷勤地给他递了烟,他随手放进了口袋,回家后,他把外套搭在沙发上,就上楼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他站在二楼的栏杆旁,就看见度念在帮他把外套挂起来,又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拿出那盒烟,悄悄扔进了垃圾桶。   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度念还经常有意无意地给他科普吸烟的危害,就连看电视都经常调到养生的频道。   现在看见度念从他的外套口袋里掏出烟盒,傅枭有一瞬的紧张,又夹杂着一丝期待。   他怕度念因为烟而讨厌他,又想看见度念像以前一样把他的烟扔掉。   但度念只是盯着手里的烟盒看了一会,脸上没什么表情,又把烟盒放回了外套口袋,然后把外套脱了下来,叠整齐放在后座上。   傅枭眸色微黯,虽然度念的举动在他意料之中,可心里还是难免感到失落。   车子一路沉默地驶到居民区,在路边停下的时候,外面的雨也已经停了。   没等傅枭下车绕过来帮他开车门,度念已经推开车门下去了。   他刚站定,傅枭就走了过来,低低地问了一句:“我送你上去?”   度念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用。”   上楼不过就几步路,多一个人根本毫无意义。   他手搭上车门,准备把门关上,正好傅枭也伸手过来关门,滚烫的手心刚好覆在他手背上。   度念的手很凉,跟傅枭手上的温度在两个极端,因此更能清晰感受到那滚烫的温度。   他很快反应过来,像是被火星烫到般,倏地把手收了回来。   傅枭手在车门上停了片刻,才关上车门。等他回头,度念已经走到了楼下。   在度念准备拿钥匙打开防盗门的时候,有人先他一步从里面推开了门。   看清走出来的人是谁后,傅枭的瞳孔微缩,垂在身侧的手蓦然握成拳。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推开门走出来的正是盛闻燃。   他背着吉他盒,看见度念后就立刻露出笑容,一手帮他撑开门。   傅枭和他们隔了一条路,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见度念脸上扎眼的笑意。   居民区的道路坑坑洼洼,下雨过后更是到处都是泥泞的积水。不远处,一辆车丝毫不减速地朝这边驶来。   盛闻燃听见引擎的声音,敏锐地往路口看了一眼,接着反应极快地把度念往里面扯了一把,躲过了车子溅起的脏水。   车子呼啸而去,度念被扯得靠在了盛闻燃身上,一滴脏水也没沾到。   「咔嚓」一声响起。   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惊恐回头,看见车门上的把手被傅枭扯了下来,青筋暴起的手背在身后,握紧了那截断裂的门把手。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孔雀开屏   盛闻燃的力道很大, 度念被扯的踉跄了一下,耳边听见呼啸而过的引擎声,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等引擎声消失, 他站直身子, 低头看了看盛闻燃的衣服,确定他也没被污水溅到, 才放下心来。   盛闻燃笑着朝他眨了眨眼,松开他的手,“我先过去了, 你赶紧上楼吧。”   “嗯。”刚才两人碰见的时候,盛闻燃就说了他要去酒吧帮忙,度念没再问什么, 点了点头。   盛闻燃转身走出几步,突然若有所觉地往路对面看了一眼。   那里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后座的车门打开,有个人站在车门前, 似乎正看着他们这边的方向。   只是那人的身形被一棵树挡住,他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盛闻燃又看了两眼, 没有再理会,背着吉他走远了。   路对面, 那辆车仍旧停在那里, 后座的门敞开。   刚才盛闻燃那一下扯得不轻,度念转了转手腕, 低头从口袋里拿出钥匙。   抬头间,对上了一道无法忽视的视线。   傅枭站在树下, 一只手背在身后, 唇角微微朝下抿着, 黑眸像是化不开的浓墨。   度念没想到傅枭还站在那里,稍稍怔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他转身打开楼下的防盗门,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回到家里,度念把今天从傅枭那里得到的消息梳理了一遍,琢磨等盛闻燃回来的时候,要怎么把这些事告诉他。   对于别人来说,这些信息只是寥寥几语,可对于盛闻燃来说,却是巨山一般沉重的事实。   但他也必须把真相告诉盛闻燃。   度念用笔在白纸上写写画画,把信息都梳理清楚后,又自己思忖了一会,不知不觉间外面的天色已经擦黑。   今天因为在傅枭的车上睡了一会,午饭也吃得晚了些,他现在还没什么饥饿感,也就没有去准备晚餐。   晚风习习从窗外吹进来,搁在桌上的白纸被吹到了地上。   度念弯腰把纸捡起来,走到窗边刚要关上窗,抬起的手突然一顿。   楼下那棵树的旁边,有猩红的一点在黑暗中亮起,明明灭灭。   只是在他走到窗边没多久,那点猩红很快就彻底灭了下去,度念垂眸看了一会,伸手把窗户关上,想了想,又把窗帘也严严实实拉上了。   第二天度念醒来的时候,盛闻燃已经回来了。   走出房间,就看到盛闻燃躺在沙发上,神色疲倦地睡着了。   因为只有两个人住,家里的沙发不算大,盛闻燃两条长腿伸不直,只能一条腿搭在地上,另一条腿曲着。   也许是这几天的事本就让他疲惫,又有一段时间没去酒吧上班,所以这次通宵过后才会这么累,连房间都没坚持到就睡着了。   度念进房间拿了张毯子盖在盛闻燃身上,没有吵醒他。   盛闻燃这一觉睡到了下午,补足了精神,醒来后吃了一顿午饭,很快恢复了神采奕奕的样子。   见他精神已经恢复,度念放下手头的事情,正了正神色,喊了他一声,“我有事跟你说。”   听到度念严肃的语气,盛闻燃心里莫名一慌,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不自觉端正了一下坐姿,两只手规矩地放在膝上:“你说。”   他做足了心理准备,屏息静气地等待度念接下来的话。   度念拉开椅子,在盛闻燃对面坐下。   即使昨天已经组织好了语言,现在面对着盛闻燃的眼神,度念还是有些不知怎么开口。   他抿了抿唇,才缓缓把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   最后一个字说完,尾音消散在空气中,客厅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度念放在腿上的手轻轻蜷了蜷,想要看盛闻燃的表情,可盛闻燃微微低着头,看不清他的神色。   片刻后,盛闻燃才抬起头,竟是笑了一下,“原来是这样。”   度念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微微怔了一下。   “难怪他们那么急着要我回去。”盛闻燃唇角轻扯了扯,“我还以为他们对我还有一点关心,原来只是怕没人继承家业。”   度念想起上次盛家的人找上门,盛闻燃还跟那些人吵了一架。   那时他也以为是盛闻燃的父母担心他在外面过得不好,才会着急派人把盛闻燃带回去,现在想起来,也许正如盛闻燃说的那样,盛家只是在担心没有继承人罢了。   连他这个旁观的人都觉得寒心,更别提盛闻燃本人了。   盛闻燃说完那两句话后,就又沉默了下来,垂眸盯着地板上的一点。   半晌,他才想起度念刚才说的另一件事,“你说前几天那件事,是盛质宁做的?”   “嗯。”度念点了点头。   他虽然在之前就怀疑这件事跟盛质宁有关,可等昨天真的确定后,又觉得有些奇怪。   如果盛质宁的目的是拿到盛家的继承权的话,那盛闻燃选择离开盛家走音乐这条路,对他只会有好处。他这样阻挠盛闻燃,就不怕盛闻燃受挫后回盛家跟他争继承权吗。   盛闻燃显然也跟他想到了一处,有些不能理解地皱起了眉:“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昨天度念没想通这个问题,还以为盛闻燃会知道原因,但看他现在的样子,显然也没有什么头绪。   在思索间,度念脑海中闪过什么,忽地问了一句:“你当初为什么会离开盛家去S国?”   他在S国遇见盛闻燃的时候,盛闻燃身上身无分文,可以猜到离开盛家不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而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冲动从盛家跑出来。   盛闻燃愣了一下,边回忆边回答他的问题:“那时候我给唱片公司投了歌,原本已经有几个公司的人联系了我,可后来那些公司又都没了消息,之后还在同一天退回了我投的歌。”   他顿了一下,“正好那段时间我父母请了很多人来家里教我公司的事,我觉得是他们不想让我做音乐,才会让唱片公司退回我的歌,所以一气之下就买机票去了S国,打算永远都不回来。”   说到这里,盛闻燃停了下来,跟度念对视了一眼。   他们似乎都明白了盛质宁的意图。   对于盛质宁来说,就算盛闻燃选择了走音乐这条路,盛家夫妇也不会把继承权交给他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他还是争不过盛闻燃。   只有盛闻燃永远离开了盛家,他才能有希望彻底代替盛闻燃。   盛质宁根本就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挑拨盛闻燃和盛家的关系,让盛闻燃跟盛家越来越疏远,自己再趁机取而代之。   这回不用度念再说什么,盛闻燃也意识到那时候唱片公司不再跟他联系,也是盛质宁在从中作梗。   只是虽然知道了那些事跟他父母无关,盛闻燃也没有想要回盛家的想法。   当年他们为了盛家的脸面,宁愿领养别人来代替他,也不发动盛家的所有势力去找他。在刚才听度念说出真相后,盛闻燃对盛家夫妇就只剩下寒心。   除了盛闻燃想到的那一点,度念还想到另外一个盛质宁这样做的原因。   他之前怀疑过前一世的盛闻燃并不是自杀,而是跟盛质宁有关。前一世直到盛闻燃自杀,还没有多少人知道他是盛家真正的少爷,因此也根本没有人怀疑到盛质宁身上去。   这一世的盛质宁想方设法阻挠盛闻燃,也许也是害怕盛闻燃出名后,会被人扒出真正的身份。这不但对盛质宁的处境不利,他之后也不好再对盛闻燃下手。   度念把这个猜想也告诉了盛闻燃,当然,他隐去了跟前一世有关的内容。   盛闻燃还没想到这个层面,听度念说完,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虽然他不稀罕盛家少爷的身份,可盛质宁因为这个来阻挠他,让他多少也生出些逆反的心理。   盛质宁想让他就此被埋没,他还偏要做出成绩,让更多人认识自己,只是不是以盛家少爷的身份,而是以他盛闻燃的身份。   度念也悄悄捏了捏拳头。   盛质宁想要盛闻燃悄无声息地消失,盛闻燃就必须在自己喜欢的领域大露头角,只有盛闻燃的身份被放在了明面上,才能让盛质宁有所顾忌,不会像前一世一样轻易动手。   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盛闻燃真诚地跟度念道了谢,又好奇地问了一句,“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他不是不相信度念,只是觉得度念知道的太多,似乎比他还要了解盛家。   度念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停顿了一下才回答:“我……有个朋友以前跟盛家有往来,是他告诉我的。”   虽说当年盛家把这件事情瞒着外界,可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一点风都透不出去,有人知道也正常。   盛闻燃没有半点怀疑,对度念的话深信不疑。   =   清晨,别墅区的小路上走着两个脚步匆匆的人。   走在前面的男人鬓角的头发已经有些泛白,但脚步稳健,身上的气质不凡,只是神色有一丝焦急。   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年轻人手里提着一个长盒子,步子匆忙地跟在男人身后,在冬天里出了一身的汗。   别墅区晨练的邻居见到男人,打了声招呼,看见他身后年轻人手上提着的东西,有些讶异地问了一句:“周先生,您这是要去哪?”   走在前面的男人正是周适承。   别墅区没有人不认识这位曾经是世界级小提琴演奏家的男人,即使他早就已经退休,还是有很多人对他十分仰慕。   周适承在退休后就住进了这片别墅区,许多有头有脸的人想请他出席活动,却没有人能请得动他。他只收了一个弟子,其他不管是什么身份的人想让他指点指点自家子女,都被他拒绝了。   因此这时看见周适承匆忙地走在路上,身后的年轻人还帮他提着小提琴盒,邻居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没忍住问出了口。   但周适承显然没有心情跟他寒暄,只微微点了下头,脚步未停。   反而是跟在他身后的程孟玉跟邻居解释了一句:“有人请我们先生过去……”   话还没说完,周适承已经走到小路尽头,坐进了停在路边的车里,程孟玉赶紧闭上嘴,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只留下站在原地一脸不可置信的邻居。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别墅前的喷水池旁。   有佣人过来拉开车门,程孟玉率先下了车,把放在后面的小提琴盒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然后站在车旁边等周适承下车。   两人跟在佣人身后走进别墅,佣人让他们先在客厅歇息片刻,端来刚准备好的茶水和点心,接着就站到了一边。   程孟玉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谨记周适承叮嘱过的话,不敢四处乱看,只是规矩地盯着自己手上的茶杯。   等他们喝完了茶水,又等了一会,楼上就下来一个佣人,礼貌地请他们上楼。   周适承跟着佣人上楼,走到一间房间前,佣人打开门,朝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   等他们进了房间,佣人就退了出去,帮他们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程孟玉松了口气,才敢抬头四周看看。   这个房间十分空旷,放在房间里的家具也都崭新,看起来就价值不菲,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的。   程孟玉纳闷地嘀咕:“在这里演奏吗……”   他嘀咕到一半,就听到房间外面响起从远到近的脚步声,房门被人推开。   一个气质拔萃的男人出现在门口,漆黑的眸子在房间里扫了一圈,视线在两人身上停了片刻,才走进房间。   程孟玉被那随意的一眼震慑得僵硬了身子,看到男人走进来,竟是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周先生,辛苦你过来一趟。”   周适承向来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跟男人握了一下手,“能够跟傅先生交流,是我的荣幸。”   交流?   程孟玉懵了一下,有些搞不清现在的状况。   他虽然本就震惊竟然有人能请动周适承,但也只以为是邀请周适承去演奏的,没想到事实比他想象的更令人吃惊。   程孟玉悄悄看了一眼出现在房间的男人。   他当然知道眼前的男人就是傅枭,也不奇怪他这样的地位能请动周适承,只是没想到傅枭会邀请周适承。   传闻中手段狠戾的傅家新家主,让人完全无法将他跟艺术联系在一起。   难道在生意场上手段雷厉风行的傅枭,其实在音乐方面也颇有造诣?   不过傅枭周身气质华贵,将他和小提琴联系在一起也不显得违和,反而还有种说不出的格调。   但很快,通过傅枭和周适承的简单交谈,程孟玉就知道是他误会了。   虽然周适承说的是交流,但准确来说,是傅枭向他请教小提琴相关的事情。   程孟玉虽然好奇傅枭为什么会突然对这些感兴趣,但也只是知趣地站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扰。   半晌过后,房间的门被敲响,佣人端着盘子走进来,把茶水递给周适承和程孟玉。   清醇的茶香扑鼻,就算是对茶没有什么了解的程孟玉,也知道这绝对不会是普通的茶叶。   周适承刚才讲了许久话,嗓子有些干,朝傅枭点了点头后,接过茶水在一旁坐下休息。   程孟玉受宠若惊地接过茶水,在周适承身边坐下,拘谨地低头喝了一小口茶。   在两人休息的间隙,傅枭转身走出房间,推门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这显而易见是一间没人住的房间,里面没有放床,只放了一排黑檀木书柜。   傅枭从上面拿下一个长盒,放在桌子上打开来,里面躺着一把精致的小提琴。   他碰了碰质地细腻的琴颈,眼眸深处闪过什么。   身为傅家的人,即使只是一个私生子,也会从小就被要求处处完美。为了不给傅家丢脸,除了学习各种繁复的礼仪,乐器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项。   这把小提琴正是那个时候,佣人买来让他练习的。   虽然傅家给他请了老师,可没有人认为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需要学习这些东西,来家里给他上课的老师也极尽敷衍——比起花精力在一个私生子身上,他们更愿意去讨好傅家的少爷千金们。   不过傅枭本就对学习乐器这件事不感兴趣,在宴会上看见其他同龄小孩争着表演,也只是从心底觉得不屑。   在离开傅家后,他没有再碰过这把小提琴,甚至早已不记得小提琴的存在,直到前世度念在整理东西时,才意外翻出了这把小提琴。   那时度念轻抚了一下琴面,眼睛微亮的夸这把小提琴精致,傅枭随口说送给他,度念却摇了摇头,又把琴放了回去。   后来他们搬到这座房子,佣人收拾搬家的东西时又翻出了这把琴,还谨慎地来问他是否要带过去。   这把琴对傅枭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还会让他回想起在傅家时令人恶心的经历,可在看到佣人手中的小提琴时,脑海中浮现的却不是那些令人厌烦的回忆,而是看到小提琴时眼睛微亮的度念。   最后,小提琴还是没有被丢掉,并且一直摆放在这个房间里。   这一世重生后,这座房子被傅枭还原成前世的样子,这把琴也仍然放在了这个房间。   前几日听见度念亲口说出盛闻燃对他有多重要,他心中虽然仍是不甘,但也忍不住把自己跟盛闻燃做比较。   盛闻燃到底好在哪里,能让度念那样放在心上?   傅枭想起在前世的时候,度念就曾经被电视上弹吉他的盛闻燃吸引过,在这一世,度念也一直在支持盛闻燃的音乐事业。   如同鬼使神差般,在回家后,他就联系了周适承,现在又站在这里,拿出了这把许多年未碰过的小提琴。   虽然明白度念不可能因为小提琴改变对他的态度,他做的这些只会是白费力气、但只要度念能多看他一眼,他做的一切就都值得。   傅枭站在原地出神片刻,抬手合上小提琴盒的盖子,拿起盒子走出房间。   =   转眼到了寒假,培训中心恢复了之前的课程,还增加了几个寒假班,比以往还要忙碌起来。   虽然之前升了职,但度念负责的班都安排在白天,到了傍晚,还是可以准时下班。   他沿着下班的路慢慢往家里走,路上顺便买了点菜,到家后打开电视,提着菜进了厨房。   把要解冻的菜从冰箱里拿出来,又把刚买回来的菜放进水池里,他擦了擦手,走出厨房。   电视上正在放着新闻,度念在沙发上坐下,准备先看会儿新闻。   新闻已经播到了娱乐版块,正在报道的是著名小提琴演奏家周适承的近日行程。   周适承在退休后就没了消息,据说他本就身体不好,退休后打算好好静养,没人能够请得动他,但最近却有人拍到周适承每周都出门,坐上一辆相同的车。   虽然狗仔们有心跟车,但从新闻上没有报道周适承去见的人到底是谁,就能看出没有狗仔跟车成功,也许全都在半路就被甩开了。   以周适承的知名程度,度念不可能没听过这个名字。   他看了一眼电视上狗仔拍摄的画面,虽然非常模糊,但还是能大概看到周适承从别墅区走出来,坐上一辆黑色的车。   在镜头扫到车子的时候,度念的目光一滞。   站在车子前面,帮周适承打开后座车门的人,是他前世的一个熟人——傅枭的助理叶敬。   派人来接周适承的人是傅枭?   那人什么时候也开始欣赏这些东西了。   度念记得前世在电视上看到盛闻燃表演吉他时,傅枭还很瞧不上,说盛闻燃那是在取悦别人。   那时他就觉得傅枭似乎对这方面很厌恶,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度念没再继续看下去,拿起遥控器随便换了个台。   电视上的画面一变,标准的播音腔传了出来:“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孔雀也迎来了求偶的季节。这只雄孔雀展开漂亮的尾屏,企图吸引一旁的孔雀……”   还没看多久,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了起来。   度念一边盯着电视上色泽美丽的孔雀尾巴,一边掏出手机,低头扫了一眼来电显示。   一串熟悉的号码映入眼帘。   度念唇角缓缓拉平,突然没了继续看孔雀开屏的兴致。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手机震了许久, 直到因为没有人接起而自动挂断,才终于停下震动。   电话挂断后,手机屏幕很快黑了下去, 没有再亮起。   度念把手机放回口袋, 顺手关掉了电视。   自从上次从傅枭那里得到盛家的信息后,他就没有再见过傅枭, 如果不是刚才在电视上看到跟傅枭有关的新闻,他也许根本不会想起这个人。   只是没想到刚在电视上看到那个新闻,傅枭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虽然傅枭告诉他的那些信息的确帮了他很大的忙, 可在没有必要情况下,他还是不太想跟那人有太多交集。   最近风平浪静了一段日子,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但说来也奇怪, 在那日度念知道发生在盛闻燃身上的事都跟盛质宁有关后,就一直警惕着盛质宁有其他动作,可这段日子竟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不但盛质宁那边没有动静,盛闻燃的事业也突飞猛进, 接到了好几个节目的邀请,想跟他签约的公司更是数不胜数。   之前那件事情没给盛闻燃带来多少影响, 反而还提高了他的知名度,没了人在背后使绊子, 他比之前还更要顺水顺风。   也许是这一切都太过顺利, 反而让度念察觉出些奇怪来。   盛质宁不可能会突然放弃对盛闻燃下手,现在一时的平静, 只有可能是他在计划更大的阴谋。   他不敢放松,仍是提防着盛质宁随时可能的动作。   只是度念没想到的是, 没过多久, 盛质宁就直接找上了门。   那天是个阴天, 天空暗沉沉的,大块大块的乌云聚集在一起,似乎快要下雨。   度念刚下班,从培训中心走出来。   虽然时间还不算太晚,但初春的天黑得早,他出来时,外面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正准备趁下雨前赶紧走回家,就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那个声音有些陌生,度念顿了一下才回头,看见不远处的路灯旁站着一个人。   那是个纤瘦的青年,长相清隽,唯有一双眼睛的眼尾微微上挑,让人觉得似乎是带着笑意。   “度先生。”他见度念回过头,又礼貌地喊了他一声。   度念盯了他一会,即使还隔着一段距离,还是很快认出眼前这个人就是盛质宁。   他知道以盛质宁的手段,查到盛闻燃身边的人并没有难度。   可盛质宁为什么会来找他?   是想来威胁他,还是要对他动手?   以前待在傅枭身边的时候,因为他保护傅枭而想对他下手的人实在太多,现在看见盛质宁出现在这里,度念下意识警惕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周围一眼,确认四周只有盛质宁一个人后,才开口应他:“你是?”   虽然他已经知道盛质宁的身份,但以防万一,他还是装作不认识盛质宁的样子。   盛质宁似乎笑了笑,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了路灯的正下方,度念也因此看清了他的样子。   刚才他就觉得盛质宁身形很纤瘦,现在看清了他的样子,才发现他的脸也有些干瘦,在路灯的照射下甚至能隐约看见双颊凹下去的阴影。   “我哥没跟你提起过我吗?”盛质宁直直盯着他,语气很是自然。   度念知道他口中的哥哥指的是盛闻燃,但在知道盛家的那些事后,这一声「哥」让他没忍住皱了下眉。   盛质宁似乎没打算听度念回答,又自顾自往下说:“我叫盛质宁,是盛闻燃的弟弟,今天过来打扰你,是为了我哥的事情。”   本以为盛质宁是来找自己麻烦,没想到他的态度却比想象中好太多,甚至还带了些讨好的意味。   度念猜不到他想做什么,便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见他没什么反应,盛质宁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   他这次来找度念,的确是为了盛闻燃的事。   这段日子,盛闻燃在娱乐圈蒸蒸日上,眼见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到盛闻燃,他却只能干着急。   倒不是他不想动手,只是每次他想要做点什么,都会被人拦下来。   一开始盛质宁还以为是盛闻燃遇上了什么贵人,帮他拦下了这些,还派人去查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这么一查,却查到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名字。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些在他看来只是小打小闹的手段,竟然能让傅枭的人出手。   这回盛质宁没再敢怀疑是盛闻燃攀上了什么关系,因为不是谁都能轻易让那人出手的,除非是那人心甘情愿。   那日之后,盛质宁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只是偷偷让人查了一下盛闻燃身边的人,很快就查到了度念。   在看到度念照片的一瞬间,盛质宁就认出这是之前他去找傅枭时,在餐厅门口见过的人。   盛质宁的野心向来不小,他不是没想过跟傅枭攀上点关系,因此当他发现那个跟他未婚妻卿卿我我的人,正是傅枭在生意场上的对手时,就立刻起了心思。   只是他联系了几次傅枭的助理,都没能见到傅枭。   他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于是在听说傅枭跟别人约在一家餐厅见面时,还是抱着最后的希望去了一趟。   刚赶过去,就看见一个身形颀长的青年走出来,脸上淡然的神态拒人于千里之外。   看见度念的第一眼,盛质宁只觉得这人实在好看得过分,只是看一眼就让人无法忘记,因此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天他当然还是没有见到傅枭,还被傅枭的手下赶了出去。   盛质宁那时还没有多想度念和傅枭之间的关系,但现在知道阻止他对盛闻燃动手的是傅枭的人,又知道度念最近跟盛闻燃走得最近,他也能猜出度念和傅枭的关系不一般了。   不然傅枭不可能插手这些小事。   收回思绪,盛质宁盯着面前神色淡然的人,眼里闪过什么,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说:   “我哥已经很久没回家了,我和爸妈都很担心他,听说你是他朋友,能帮我们劝劝他吗?”   度念站在阴影里,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揣摩着盛质宁在打什么算盘。   作为家产竞争者,盛质宁肯定是不希望盛闻燃回盛家的,刚才那句话一定不是让他劝盛闻燃回家,而是有另一层意思。   很快,度念就想明白了。   盛质宁不是让他劝盛闻燃回盛家,而是让他劝盛闻燃放弃音乐事业。   虽然不知道盛质宁为什么认为他会答应,但度念也不想跟他多纠缠,只是丢下句「抱歉」,转身就准备离开。   “等等。”盛质宁果然叫住了他。   度念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他知道盛质宁一定有原因,才会这么有把握地直接找上门。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盛质宁的声音清晰地从背后传来,“盛闻燃跟你是什么关系?”   他显然不打算再继续伪装,直接说了盛闻燃的全名,语气中是藏不住的厌恶。   这句话问得有些奇怪,度念皱了下眉,没明白他前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听盛质宁的语气,似乎是误会他做了什么。   在他思索的片刻,盛质宁已经走了过来,绕到了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显然是想要从他口中听到答案。   离得近了,度念才发现盛质宁的脸色有些苍白,眼下还有淡淡的青黑,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过觉一样。   但他本就对这个人没什么好印象,也没有多管闲事的心思,因此只是瞥了一眼,没有细想。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盛质宁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脸色难看了一瞬,可不知为何还是没跟他翻脸。   “你最好别再动这些歪心思。”度念垂眼冷冷看了他最后一眼,越过他往前走。   街道的灯已经悉数亮起,地面上行人的影子重叠交错。   盛质宁盯着度念的背影,脸上的笑意终于消失不见,面容有一瞬的扭曲。   他不敢去找傅枭,又认定傅枭是因为度念才插手这些事,还以为自己找到了突破口,没想到度念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好拿捏。   既然如此,就只能用另一个方法了。   “度先生,”盛质宁直勾勾盯着度念的背影,“你不怕被傅总知道吗?”   度念原本没打算回头,但在听到下一句话后,还是脚步一顿,回过头。   “你说什么?”   看见度念的反应,盛质宁眼里闪过得逞,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不远处的人。   路灯下,青年的皮肤如白玉般细腻,长睫在眼睑投下小小的影子,琥珀色的瞳孔望着这边,透着淡淡的疏离感。   不管看多少遍,这张脸都仍然让人觉得惊艳。   盛质宁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度念跟傅枭一定是伴侣关系,又或者说,度念应该是傅枭包养的情人,这才能解释为什么傅枭会愿意帮度念护着盛闻燃。   前段时间他想调查度念,都查不到任何的信息,明显是有人在背后保护度念,最后他只好让人去调查盛闻燃的行踪,这才找到了度念上班的地方。   那个在暗中保护度念的人,肯定也是傅枭。   可既然度念跟傅枭是伴侣关系,却还跟盛闻燃走得那么近,甚至两人现在还在同居,这显然不对劲。   而在这种情况下,傅枭还愿意出手帮盛闻燃,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傅枭根本不知道两人的关系已经如此亲密。   如果用这个来威胁度念,度念肯定会有所忌惮,不得不放弃护着盛闻燃。   盛质宁有了十成的把握,腰背挺直了些,特意把语速放慢:“你就不怕傅总知道你跟盛闻燃的事?”   他相信就算度念再大胆,也不敢让傅枭知道他跟别人纠缠不清的事,因为没有人能承担得起得罪傅枭的下场。   度念没料到盛质宁会提起傅枭。   之前在傅枭跟他解释后,他已经没有再怀疑傅枭跟盛质宁做的那些事有关,现在盛质宁突然提起傅枭,让他深埋心底的那点怀疑又浮出水面。   看到度念转身走回来,盛质宁总算在心里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赌对了。   然而青年走到他面前,却没有如他想象中那样妥协,而是冷冷地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度念视线微垂,眼角眉梢都是如月光般冷清的漂亮,盛质宁却没心思再欣赏。   他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什么没从度念的眼神中看出害怕,反而还看出了一丝杀气。   怔愣间,度念又逼近了一步,“之前的事跟傅枭有关系?”   作者有话说:   三次的事快忙完了,等忙完后会尽快完结!   下章更新前的评论都会发红包,感谢支持qwq 第47章   “我们不可能了。”   见度念逼近, 盛质宁竟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度念提到傅枭名字的时候,没有丝毫像其他人那样的惧意, 这让他心里反而没了底。   度念和傅枭之间, 真的是他想的那种关系吗?   盛质宁抿了下有些干燥的唇,顿了下才紧张地反问:“你在说什么?”   他的神情不似作假, 度念盯着他看了一会,眉毛微微蹙起,又想起之前傅枭说过不认识盛质宁。   “你认识傅枭?”   盛质宁脸色僵了一瞬。   他知道度念跟傅枭的关系不简单, 即使他说谎也很快就会被戳穿,只能撇开视线:“只是见过几面。”   “那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度念微微眯起眼,语气中隐隐带着威逼。   刚才盛质宁的样子明显很有把握, 就像是认定他会害怕傅枭一样,但他根本没有害怕让傅枭知道的事情。   盛质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也渐渐反应过来了。   度念表现得完全不害怕,是因为他跟傅枭的关系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刚才的威胁自然没有用。   只是他不可能把这个错误的猜想说出来,只能憋屈地闭上嘴, 脖颈上的青筋暴起。   度念看到盛质宁突然一声不吭,又联想到他刚才威胁他的话, 稍微思索了一下, 很快想通了。   多半是盛质宁以为他跟傅枭是那种关系,才会用盛闻燃来威胁他, 好让他妥协。   只可惜他猜错了,他跟傅枭连半点关系都没有, 更别说盛质宁猜想中的那种关系了。   “我不认识傅枭, 还有, 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搞清楚了想知道的事情后,度念没有再多停留,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他虽然厌恶这个前世对盛闻燃痛下杀手,对盛家恩将仇报的人,可现在的盛质宁还没有做更出格的事,他也不能对盛质宁做什么。   在度念转身走后没多久,一直阴沉的天终于落下雨滴,一点一点打湿地板。   盛质宁缓缓站直身子,脸色难看地望着逐渐走远的人撑开伞,消失在转弯处。   头顶的雨越来越大,他的衣服很快就湿透,脸色也愈发病态的苍白起来。   虽然不甘心,但盛质宁也确实不敢再追上去。   从刚才度念提起傅枭时的态度,就能看出两人的关系比他想象中还要复杂,他不敢随意招惹。   也不知道度念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能让傅枭那样的人都为他所用,要是换作其他人,恐怕早被傅枭吞得骨头都不剩。   看来他只能再继续观望一段时日,不能轻举妄动了。   盛质宁阴沉地往度念消失的方向看了最后一眼,坐上了停在马路边的车,离开了这里。   =   度念回到家里,去浴室拿了条毛巾,边擦着身上沾到的雨水边往客厅走。   刚才的雨不算大,但在他快要走到楼下的时候,就瞬间变成了倾盆大雨,现在隔着窗户还能听见外面泼盆般的雨声。   走到客厅,瞥见躺在沙发上的伞,他拿毛巾的手顿了一下。   今天早上看了天气预报后,他还特意提醒了准备出门录节目的盛闻燃带上伞,看来他是又忘了。   看了眼窗外越下越大的雨,度念先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洗完后特意没关上热水器,给盛闻燃留了热水。   刚坐在沙发上看了会电视,就听到门外有动静,是盛闻燃回来了。   度念没转头,只是提醒了一句:“热水已经好了。”   说完后看向门口,却看到站在门口的盛闻燃没有如他想象中那样湿淋淋,他身上干干爽爽,只有发丝有些微湿。   盛闻燃看见桌上的伞,也想起今早忘记带伞的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没淋到雨,今天是小荣开车送我回来的。”   小荣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因为盛闻燃没签公司,身边也没有助理,节目组就把小荣派给了盛闻燃帮忙,好让他平时录节目更方便。   度念这时也想起来了这件事。   盛闻燃最近人气高涨,节目组也十分看重他,平时都把他照顾得面面俱到,当然不可能会让他淋雨,要是感冒了还怎么录节目?   度念原本还担心他会淋湿,现在想来完全是自己多虑了。   虽然没淋到雨,但盛闻燃还是先去洗了个澡,出来后在度念旁边坐下。   他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度念好奇地看了一眼,似乎是一张门票。   不用等他开口问,盛闻燃就先开了口:“度念,你下周末有空吗?”   “嗯,怎么了?”   “如果有空的话,可以来看我演出吗?”盛闻燃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里有些紧张,不知是因为演出紧张,还是因为等待度念的回答紧张。   他又补充道:“场馆就在附近,不会很远的。”   度念知道盛闻燃最近除了忙着录节目之外,也在忙着排练,因为他在下周有场重要的表演。   那是场慈善主题的演唱会,邀请了很多知名的明星歌手,盛闻燃是唯一一个被邀请的新人,他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度念也能看出他最近的压力很大。   “好,我会去的。”如果能让盛闻燃缓解些压力,他当然不会拒绝。   盛闻燃明显松了口气,弯着眼睛把手里的门票递给他,“那到时候我让人来接你。”   度念接过门票,多看了眼上面的演唱会名称。   演唱会的名称并不陌生,这段日子他经常在各种广告牌上看到。演唱会在A市举办,又请了不少知名的明星,这些天有不少外地的人提前从其他地方过来,就为了看这场演唱会。   盛闻燃作为一个新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登上这种舞台,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   经过这场演唱会,盛闻燃的知名度一定会再提升一个台阶,到那时候,盛质宁就无法像上世那样轻易下手了。   度念看着手里的门票,思绪千回百转,有些微微出神。   也许是他上一次的任务难度太大,这次的任务才会降低一些难度。   不管怎样,任务能如此顺利进行,还是让他心情好了许多。   转眼到了演唱会的日子。   度念坐上盛闻燃安排的车,早早到了演唱会的场馆。   虽然时间还早,但场馆前已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有许多本市的人过来看热闹,也有多家媒体蹲守在各处,更多的还是各家的粉丝聚集在一起,举着应援牌兴致勃勃地议论着。   场馆里显然正在排练,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一阵阵传来,跟外面嘈杂的人声混杂在一起,让人有些头昏脑涨。   离入场还有一段时间,度念四周看了看,打算寻个人少的地方等入场。   刚朝人少的方向走了两步,就听见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还给我,那是我的票!”   那道声音听起来还有些稚嫩,没什么威慑力。   度念脚步微顿,转头看过去。   说话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他正怒瞪着面前的一个中年男人,脸色气得通红。   “胡说八道什么?我可没拿你的票!”中年男人恶狠狠地瞪了少年一眼,见周围的人被少年那一嗓子吸引了注意,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转身就想走。   “那里有监控,我现在就报警,看你还怎么狡辩!”少年指了下中年男人的身后,接着就掏出手机,准备拨号。   度念顺着少年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一个摄像头正亮着红灯。   他又扫了一眼中年男人的裤腰处,那里挂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腰包,拉链只拉到了一半,可以看见包里还装了不少门票。   正常人根本不会买那么多票,显而易见,这中年男人是个票贩子。   眼见少年就要报警,中年男人脸色变了变,往前跨了几步,扑过去就想抢少年的手机。   少年身板瘦小,还在长身体的年龄,跟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比起来只能说是弱不禁风。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慌乱地往旁边看了看,周围都是些女孩子,他一眼看见人群中身形高挑的度念。   少年迅速朝度念跑来,一扭身躲在了度念身后,边继续拿出电话拨号,边语速极快地跟度念解释:“大哥哥,他是黄牛,刚才抢了我的票,还想阻止我报警……”   话还没说完,那中年男人就追到了跟前,想要越过度念去抢少年的手机。   那条粗壮的手臂伸到一半,被一只修长好看的手轻轻松松地拦下了。   中年男人一愣,视线转到面前这个面色清冷的男人身上。   他看清度念的脸后,动作顿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恶声恶气地警告:“不要多管闲事!”   虽然刚才度念轻松就拦下了他的动作,但他看到度念的长相,只把刚才当作是意外,并不认为长得这样好看的男人能有什么力气。   只是警告完之后,度念仍是没有让开,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等警察来了再说吧。”   听到这句话,中年男人终于沉不住气了,他瞪大眼睛,挥起拳头就要朝度念砸下去。   度念眼里闪过寒光,只是还没等他动手,中年男人的身子就突然往旁边一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周围响起一阵小小的惊呼声。   度念转头,看见一个身材强壮的男人站在一旁,他身上穿着不显眼的服装,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在地上翻滚呻吟的中年男人。   见度念看了过来,男人朝他点了下头,转身离开,很快跟周围的人群混为一体。   躲在度念身后的少年欢呼一声:“保安大叔来得太及时啦。”   他走到中年男人面前,弯腰拿回自己的票,得意地挑衅:“还爬得起来吗?”   中年男人瘫软在地,自然回答不了他。   这边的动静太大,很快,几个穿着制服的保安就赶了过来,把中年男人架了起来。   少年有些迷茫地抓了抓头发,“咦,刚才那个人不是场馆保安吗,那他是谁?”   度念朝那人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人的身手专业,身上又是刻意不引人注目的衣服,训练有素的样子,倒像是受过培训的保镖。   可那会是谁身边的保镖?   想起刚才那人还朝他点了下头,度念心里有一瞬的疑惑。   不等他细想,周围的人群突然动了起来,朝一个方向移动,是入场的时间到了。   度念没再多想,跟着人群朝场馆走去。   盛闻燃给他的票是SVIP,有专用的检票通道,让他能够避开夸张的人群,提前进入场馆。   度念跟在工作人员身后找到座位,发现这个座位离舞台十分近,在灯光不太亮的时候,台上的人说不定能看清他的脸。   等会盛闻燃表演的时候,应该也能看见他吧。   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入场的人越来越多,场馆里渐渐热闹起来。   又过去几十分钟,座位都被坐满后,场馆的灯骤然暗了下来,四周的说话声也逐渐安静,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是演唱会快要开始了。   度念周围的座位都坐满了,只剩左边的位置还空着,或许是有人买了票又来不了。   场馆里的灯光完全黑了,有音乐声渐渐响起,观众们都屏息静气,期待地望着舞台的方向。   这时,度念听到左边有动静传来。   四周没有光线,他看不清周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有人在他左边的位置坐下。   度念没有在意,把注意力放在了舞台上。   演唱会已经开始,观众席很快沸腾起来,气氛热烈得快要掀了顶。   黑暗之中,度念感觉到似乎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又仿佛只是错觉。   在又一个顶流出场后,尖叫声响彻整个场馆,一个女生用力挥舞着手里的应援牌,一不小心没抓稳,应援牌掉在了度念的脚边。   女生赶紧跟他道歉:“不好意思,可以帮我捡一下吗?”   她说完后才看清度念的脸,本就泛着潮红的脸顿时更红了。   “没事。”度念弯下腰,借着舞台上扫过来的灯光看见了那个应援牌,就在他左边那人的鞋上。   他刚要伸手捡起来,鞋的主人就先一步弯腰拿了起来,递给他。   度念接过应援牌,刚要说谢谢,又一束灯光扫过,让他看清了那人的脸。   拿应援牌的手稍稍一顿。   舞台上的表演开始,度念若无其事的转过头,把应援牌还给了旁边的女生。   女生盯着他的脸看了看,又悄悄瞥了眼坐在他旁边的人,红着脸说了声谢谢。   度念没有问傅枭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就像是不认识身旁的人,目不斜视地继续看起了演出。   不知道是因为已经习惯,还是因为傅枭帮过他一次,他对出现在这里的傅枭不再像之前那样抵触。只要傅枭不主动来招惹他,他就可以当傅枭不存在。   傅枭转头看了眼度念的侧脸,心里的一块空缺总算被填上。   这段时间他虽然一直有关注度念,也在暗中帮了度念几个忙,但他却有一段时日没看见度念了。   他找不到见度念的理由,又不敢贸然出现在度念面前,于是一直等到今天才终于找到机会。   原本只是想在度念身边待一会儿,没打算让度念看见,但刚才还是没忍住顺手帮忙捡起了那个应援牌。   好在度念看起来并没有生气,但也没有其他的反应。   傅枭心中泛上些苦涩,黑暗中的眼眸暗沉沉一片。   舞台上的灯光再次亮起,度念看清台上站的人之后,一下坐直了身子。   他看见盛闻燃在欢呼声中走出来,笑着跟台下打招呼,精致的妆发衬得他愈发阳光帅气。   现在舞台上的灯光不算太亮,盛闻燃也果然看见了度念。   对上视线的一瞬间,度念浅浅笑了一下,接着就看见盛闻燃回了个更灿烂的笑容。   把这一幕收入眼底的傅枭脸色难看了些,心被刺得生疼。   这些日子他之所以会让人帮盛闻燃,除了是想让度念高兴,也因为他愿意相信盛闻燃跟度念只是朋友,而不是其他关系。   虽然度念对待盛闻燃很特殊,可他知道度念向来重友情,也许盛闻燃也只是一个对度念来说比较特别的朋友而已。   但看到两人对视的瞬间,他又想起度念跟盛闻燃一直住在一起,盛闻燃本来就对度念心思不纯,要是度念日久生情了怎么办。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都让傅枭恨不得立刻让台上的人消失。   度念的注意力都在舞台上,没留意身旁人的情绪变化,他认真地看完了盛闻燃的演出,然后跟观众们一起鼓掌。   在盛闻燃的演出结束后,很快就到了中场休息。   度念今天过来只是为了看盛闻燃的演出,他正想着要不要提前离开,就收到了盛闻燃发来的短信。   盛闻燃说等会演唱会结束后还要拍大合照,让度念等他一起回去。   度念用余光扫了一眼旁边的人,犹豫了下,还是答应了。   他刚放下手机,就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人急匆匆走了过来,在傅枭旁边蹲下,紧张地说了什么。   座位挨得太近,即使他没打算听那人说的话,还是听见了只言片语。   似乎是公司有什么急事,需要傅枭回去处理。   傅枭皱了下眉,语气有些不耐烦:“行了,让他们等着。”   那人欲言又止,可又不敢再说什么。   度念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突然涌上烦躁。   傅枭从来都对这些活动不感兴趣,这次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不言而喻,可是他想不明白,傅枭到底在执着什么。   难道只是不习惯他没像上一世那样待在他身边,所以才不肯放手吗。   他知道傅枭的占有欲强,不能容忍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触碰分毫,更不允许自己拥有过的东西不再属于自己。   可他又不是傅枭手里的一样东西。   在那个下属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听见坐在旁边的青年冷冷出声:“傅枭。”   下属听见度念喊傅枭的全名,眼睛一下瞪得老大,后背也冒出冷汗,还在想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但只见傅枭怔了一下,脸上不耐的表情瞬间消失,意外又有些惊喜地转头看向度念。   度念抬眼,语气淡淡:“你先回去吧,公司的事要紧。”   傅枭没想到度念会主动跟他说话,听起来似乎还是关心他的话,心里升上些喜悦。   他想也没想就摇头,“不急,等演唱会结束再说。”   下属见两人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赶紧弯着腰悄悄离开了。   度念看了眼周围,许多观众都趁中场休息去了洗手间,附近没几个人。   他深吸了口气,直视着傅枭的眼睛,心平气和开口:“我好像还没跟你说清楚过。”   “傅枭,我们不可能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更新前的评论都有红包,感谢支持—— 第48章   他不可能再伤害度念第二次   话音刚落, 傅枭的面色就刷地变白,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度念一直注视着傅枭,自然也看到他脸上一点点失去血色, 狼狈垂下眼神的样子。   不知为何, 度念剩下的半截话没说出口。   看样子傅枭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也没必要再多费口舌。   度念收回视线, 没有再看傅枭,起身离开了座位。   看着那道背影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门后, 傅枭的手紧紧握成拳,指甲将掌心掐出了深深的印子。   在听见度念说他们没有可能的那一刻,他内心有一瞬间的失控, 但理智让他最后只是狼狈避开了度念的视线。   但即便如此,傅枭握成拳的手现在也仍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仿佛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无能为力,一如上一世看着度念站在天台上,想要抓住却只徒劳抓空, 眼睁睁看着度念消失在眼前。   这种感觉让他心里止不住的慌乱。   如果,能让度念只看得见自己就好了。   傅枭怔怔地低头, 摊开掌心,盯着被掐出血的伤口出神。   可他不能再把度念绑在自己身边。   上一世他想把度念绑住, 最后却逼得度念鱼死网破, 那样的痛楚,他不敢再经历一遍。   傅枭缓缓合上掌心, 把刚才心中生出的冲动念头赶出脑海。   他不可能再伤害度念第二次。   中场休息快要结束,度念才回了场馆。   他刚才不想面对傅枭, 就去场馆外面透了透气, 等心情平复了才进来。   没想到的是, 傅枭竟然还在座位上。   度念心里有些惊讶,他以为自己说得那么直白后,傅枭这样心高气傲的人不可能再在这里待下去。   在不远处站了一会,他还是走回自己的座位,若无其事地坐下。   中场休息结束,下半场的表演很快就开始了,度念忽视旁边灼人的视线,专心地看着舞台。   观众席的气氛仍然热烈,但坐在最好位置上的两人都没什么心思,心不在焉地捱过了下半场。   等演唱会结束,工作人员打开场馆的大门,准备安排观众们有序离场的时候,度念的手机震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听到盛闻燃让他去后台,等会一起从特殊通道离开。   “好,我从哪里进去?”度念随着人群站起来,往四周看了看。   现在场馆的灯还没全部打开,周围都黑漆漆的,他也不知道后台要怎么走。   但电话那边却久久没有回答,只能听见一片嘈杂声。   度念蹙了下眉,“闻燃?”   又等了一会,那边还是没有人说话,刚想要挂断重新打过去,手腕就突然被人握住。   那只手温度很高,像钳子一样扣在他手腕上,热意覆盖住他的皮肤。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要挣开,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我。”   度念转头看去,只见盛闻燃戴了一顶帽子,帽檐压得极低,不知道什么时候趁着灯光昏暗摸到了他身边。   见他看过来,盛闻燃朝他眨了下眼,“跟我来。”   度念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在出现在人这么多的地方,比他还紧张起来:“你怎么到这来了?”   “你不是不认路吗,我来接你啊。”盛闻燃耸了耸肩。   度念怕他被人认出来,不再多说什么,示意他快点带路。   盛闻燃又把帽子往下压了压,拉着他往左边走。   经过旁边座位的时候,度念感觉自己的衣角被轻轻拉了下。   他转过头,看见傅枭垂着眸,脸上仍然没什么血色。   刚才那下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感觉到他脚步停顿,盛闻燃奇怪地回过头:“怎么了?”   他被压低的帽子遮住了一半的视线,只能看见地板和度念的腿,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度念摇摇头。   刚才应该只是被座椅勾到了衣角,又或者是他的错觉。   他没有再多想,跟着盛闻燃离开了这里。   到了后台,盛闻燃带着度念进了自己的休息室,换下表演服后又顺手卸了个妆,然后把换下的表演服仔细叠好。   “我去把衣服还给主办方,你在这等我一下。”盛闻燃跟度念说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休息室的隔音不怎么好,度念坐在休息室里,听到外面说话声不断。   那些说话的人只是经过门口,声音也有些模糊,度念原本没有听的兴趣,直到两道清晰的说话声在门外响起。   那两人似乎就站在门口,声音隔着一扇薄薄的门,清晰地传进来。   “你要进去跟他打招呼?他才出道多久啊,你不觉得掉份,我还嫌丢人呢!”   “谁让你跟来了?”另一个声音有些不耐烦,顿了一下,又神神秘秘道,“你知道那小子背后的人是谁吗?”   “他背后有人?他不是连公司都没签吗?”   “你以为他背后没人可以这么顺利?多的是人想把他拉下来!”那人语气夸张,又问,“你知不知道是谁在帮他?”   那人好奇:“谁啊?”   度念听出他们是在说盛闻燃,皱了下眉,往门口走了几步,想听清楚那人接下来的话。   “他背后可是那位!”说话那人卖了个关子,等另一人催了几句,才压低声音说了个名字。   “什么?”另一人语气震惊,“傅总怎么会……”   “嘘,小声点!”他的话被另一人及时打断,两人清楚不能在这里议论这种事,都没再继续下去。   外面安静了下来,度念怔怔地站在门后,还在回想两人刚才的话。   如果不是另一人重复了一遍,他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听见傅枭的名字。   门外那人的意思,难道是说傅枭帮了盛闻燃?   度念第一反应是外面那人在说谎。   他知道傅枭对盛闻燃有多大敌意,不相信傅枭会愿意帮盛闻燃,也觉得傅枭没有帮盛闻燃的理由。   可现在回想起来,这段时间盛闻燃的事业确实顺利到不可思议,已经不是运气好或是实力好能够解释的了。   但傅枭为什么要帮盛闻燃,他是在盘算什么,又或者说这只是他的一个手段。   不容度念多想,外面又传来说话声,还隐约听见盛闻燃的声音。   是盛闻燃还了衣服回来,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两人,疑惑地打了个招呼。   那两人干巴巴地跟盛闻燃寒暄了几句话,就适可而止地离开了。   门被推开,盛闻燃从外面走了进来,朝度念笑了笑:“我们回去吧。”   他注意到度念的神情有些不对,顿了一下,有些紧张地问:“刚刚发生什么了吗?”   度念还在想刚才的事。虽然不知道傅枭的目的是什么,但他还是忍不住去想门外那人说的话。   盛闻燃虽然有实力,可就如那人说的一样,想拉他下来的人太多了,如果没有任何背景,他不可能轻易到达现在的高度。   现在看来盛闻燃还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他知道的话,一定不会愿意接受傅枭的帮助。   至于傅枭那边,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既然他做的事对他们有好处,度念暂时也不想去理会。   “怎、怎么了?”盛闻燃见度念只是看着自己,并不说话,莫名有些发慌。   “没事。”度念收回视线,“回去吧。”   盛闻燃带着他从特殊通道离开,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度念认出那些都是经常出现在电视上的脸。   他对那些人没什么兴趣,但那些人显然对他很是好奇,频频投来目光。   盛闻燃身边一直没有助理和经纪人,现在身边难得跟了个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经纪人,倒更像是艺人。   但圈内没有他们不认识的人,说明这人的身份也不是什么艺人。   那些人一边好奇地打量,一边暗自猜测度念的身份,目光越来越直白。   度念正走着,突然间,一顶还残留着余温的帽子扣在了他头上。   他愣了一下,抬起头,看见盛闻燃沉着脸扫了一圈周围的人,又帮他把帽子往下压了压。   度念反应过来盛闻燃是在帮他避开那些视线。   他其实并不在意那些人的目光,但也没有拒绝,一直走到离开场馆的门前,才停下脚步,想把帽子还给盛闻燃。   “你戴着吧。”盛闻燃没有接,还在对刚才那些人的视线耿耿于怀。   他心里也有些怪自己没想周全,只想着让度念来陪自己,却没想到会给度念带来麻烦。   度念犹豫了一下,“那你怎么办?”   出去后外面就是刚离场的观众,要是等会盛闻燃被认出来了,只怕会更麻烦。   盛闻燃把卫衣的帽子随意地扯了上来,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纯黑色的口罩戴上,“这样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度念哑然失笑,他们两个都遮得这么严实,只怕会更引人注意吧。   但他没再说什么,推开面前的门,跟盛闻燃走了出去。   演唱会结束还没多久,场馆外的人都还没散去,还有些粉丝正拿着相机蹲守在特殊通道外面。   见有人出来,那些粉丝立刻伸长了脖子看,虽然没认出走出来的人是谁,他们还是激动起来,即使有保安拦着,也有粉丝举起单反相机对着两人一阵猛拍。   度念被闪光灯晃了一下眼,下一秒,他就被人拉住了手。   盛闻燃看也没看那些粉丝一眼,拉起他的手往另一个方向狂奔,风声呼呼在耳边刮过,嘈杂的声音被甩在身后。   一直跑到马路边,他们才停下来。   度念回头看了一眼,摘下帽子,几缕发丝略微凌乱的贴在额前,脸也有些泛红。   他拨了下头发,带着笑意看向盛闻燃,“跑得还挺快。”   盛闻燃莫名耳朵一红,才反应过来似的松开他的手,掩饰地朝四周看了看,“我叫的车应该到了。”   度念没注意到他的不对,也往四周看了看,看到马路对面停着一辆黑色的车。   夜色里看不太清楚,他刚想问盛闻燃是不是那辆车,就听到盛闻燃说:“在那里。”   他顺着盛闻燃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另一辆停在他们斜对面的白色轿车。   “我们过去吧。”盛闻燃走在前面,穿过马路,耳尖的红色堪堪消了下去。   经过那辆黑色的车时,度念感受到被注视的感觉,往车窗里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清。   那边盛闻燃已经走到白色的车前,帮他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度念没再多想,坐进了车里。   等度念坐的车消失在马路尽头,那辆车的车窗才缓缓降了下来。   傅枭原本齐整的领口有些凌乱,扶着方向盘的手上夹了一支烟,沉沉的目光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   刚才两人相处的一幕就像是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他的心脏。   度念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很少露出那样的神情。   明明他才是最先认识度念的人,却输给一个比他晚出现这么久的人,如果那时候他能懂得珍惜,是不是就不会把度念推到别人身边。   度念也不会为了逃开他身边,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   那么硬的地板,他该摔得有多疼。   傅枭心脏一阵抽痛,指间夹的烟烫到了手指也感受不到疼痛般,只是把烟在方向盘上按灭,昂贵的皮料被烧出一个黑点。   夜色愈浓,黑色的车几乎跟夜色融为一体,像是要被黑夜吞噬。   =   那天从演唱会现场回去后,度念还有些后怕,担心盛闻燃那天被人认了出来,传出什么不好的谣言。   他留意了好几天的娱乐新闻,虽然关于那场演唱会的报道很多,但还好并没有关于盛闻燃的负面消息传出来,他这才彻底放下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之前为了不被人认出来,盛闻燃出门时都穿得严严实实,一块皮肤也不露出来。   居民楼里以前见过盛闻燃的人知道他出名后,却再也没有看见过他,都以为他是搬走了,也就没有传出他住在这里的消息。   只是天气热起来后,盛闻燃再像以前那样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只会更加引起别人的注意,以后出门都会麻烦很多。   考虑到这点,他们还是退了居民楼的房子,搬到了隐私性较好的高档小区。   度念这几个月间又升了职,也存了不少钱,盛闻燃的收入就更夸张了,买套房之类的花费根本不在话下。   盛闻燃原本想自己出钱买下房子,至于房产证上写谁的名字,他也不太在乎。   如果不是度念那时候在S国把他捡了回去,他现在说不定还睡在大街边。   但度念考虑到他们不会在这里长住,还是没让盛闻燃直接买下这里的房子,而是两人一起出钱租了一套房。   盛闻燃向来尊重度念的选择,这回也听了他的话。   搬到高档小区里后,盛闻燃出门果然方便了许多,住在这里的明星不少,不会有人在意他的身份,也不用担心有狗仔出现在附近。   小区离市中心更近,但离度念上班的地方远了些,他顺势接受了公司让他调去总部的建议。   培训中心总部比分部要大许多,直接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圈了一块地,打造成了园区。   等度念适应了总部的工作,已是临近暑假。   暑假前的期末时段,是培训中心最悠闲的时候,但一旦到了暑假,便是最忙的时候了,因此大家都会趁这个时候好好放松一把。   那天度念刚上完最后一节课,隔壁的老师就过来找他。   那老师特意等学生们都离开了,才凑到他身边,挤眉弄眼地问他:“度老师,明天要跟我们一起去放松放松吗?”   度念正在捡起学生落在道馆的东西,随口答应:“好啊,打算去哪里放松?”   “当然是去成年人该去的地方。”那老师似真似假地开了句玩笑,然后才压低声音告诉他,“我们打算去附近新开的酒吧喝点小酒。”   度念刚来总部就比他们的职位都要高,一开始其他同事还不太敢跟他走得太近,但很快就发现度念很好相处,于是便从一开始的不敢接近,变成大大小小的活动都拉上他一起。   听到那老师的话,度念动作停顿了一下。   那老师还以为他不能喝酒,撞了下他的肩膀,“放心,你不能喝的话就不喝,在旁边看着我们喝就行。”   度念笑了一下:“行,那明天见。”   “明天见!”那老师高兴地挥了挥手走了。   回到家里,听到度念说明天要跟同事去酒吧,盛闻燃立刻说要送他过去。   他最近买了新车,但平时都是司机接送,一直没什么机会自己开车,正好明天有空,他怎么也要让度念坐他的车过去。   被纠缠了许久后,度念只好答应,只是多叮嘱了一句:“你谨慎一些,别被人拍到你出现在酒吧那种地方。”   “明白!”盛闻燃这几个月早锻炼出了躲狗仔的能力,十分有信心自己不会被拍到。   于是第二天,度念就坐上了盛闻燃的车。   车子平稳地开出停车场,驶上马路。车载广播正在放最近的新闻,盛闻燃嘴里哼着歌,显然心情不错。   虽然知道车窗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但度念还是有些不放心,问了一句:“你要不要把墨镜戴上?”   盛闻燃哽了一下,眼神哀怨地转头看了他一眼,“现在可是晚上,谁这个时候戴墨镜啊。”   度念脑子里冒出盛闻燃在黑夜里戴墨镜的样子,那画面确实有些滑稽,没忍住笑了笑。   盛闻燃还想要说什么,车载广播里突然传出一个熟悉的名字,让车里的两人都愣了一下。   新闻不知道什么时候播到了商业板块,正在讲最近商界的动态,自然提到了最近风头最盛的某人。   两人沉默了片刻,盛闻燃才想起把广播关掉,车里彻底安静下来。   度念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盛闻燃还是有些懊恼。   他并不知道傅枭在几个月前的演唱会上来找过度念,只知道这人已经很久没出现在度念面前了,说不定度念好不容易忘记了那些糟心的事,现在偏偏又想了起来。   早知道刚才就不打开什么广播了。   度念望着车窗外,心里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那个新闻提到了傅枭的名字,让他又想起了那个人而已。   自从上次他在演唱会上说了那句话后,傅枭就没有再出现在他面前,他以为傅枭是听懂了他的话,可很快就发现并不是那样。   虽然傅枭本人没有出现在他面前,但他却能感觉到傅枭还在关注他。   就如前段时间他跟盛闻燃打算在高端小区租房子的时候,原本是没多少希望的。   高端小区愿意出租房子的人本来就少,大部分人宁愿空置房子也不会租出去,加上小区隐私性好,不会轻易让其他人住进来,就算有人愿意租,想要搬进去也有些麻烦。   就在度念准备另想办法的时候,小区的负责人却突然联系了他,说小区里有人想把房子租出去,并且愿意为他们作担保,让他们能顺利搬进去。   那时候盛闻燃出门已经很不方便了,度念没来得及多想就过去签好了合同,有黑纸白字的协议在,他也不用担心会出什么事。   等他跟盛闻燃搬过去后,小区负责人过来问他们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又跟他们聊了几句才离开。   负责人前脚刚走,度念后脚就出门扔垃圾,却发现负责人还没有离开,正站在楼梯口打电话。   即使电话那头看不见,负责人仍在点头哈腰:“叶助理您放心,傅总交代的事情都办妥了。不麻烦不麻烦,您客气了!”   度念在门口沉默地站了半晌,直到负责人打完电话离开。   那时他有想过要不要把房子退了,但最后还是装作不知道,继续住了下来。   他们已经签了合同付了房租,没必要因为房子的主人是谁而为难自己。   只是他没想到傅枭会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先不说如果他没有听见那通电话,就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件事跟傅枭有关,即使他知道了又能怎样?   车子停在了酒吧门口,度念收回思绪,解开身上的安全带。   “回去路上小心点,到了给我发个信息。”   “好,玩得开心。”盛闻燃提起一个笑容,跟他挥了挥手。   度念推开车门下车,刚走到酒吧门口,就被人揽住肩膀。   “度老师,来得真早。”   那人打完招呼后,又意识到在这个场合用这样的称呼不合适,很快改了口,“度念,送你来那个人是谁啊,我看怎么有点眼熟?”   虽然这么说,但他其实并没看清,只是在度念打开车门的一瞬间瞥到了一眼而已,加上现在又是晚上,只看到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度念不在意地笑了笑,“是我朋友。”   那人拖长音「哦」了一声,调笑道:“你们感情可真好,这么晚还送你过来。”   度念笑着应和他几句,不着痕迹地把话题转开,一路聊着走进酒吧。   这个点酒吧里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酒吧因为新开张还有优惠活动,生意更是火爆。   旁边的同事一进去就揉了揉被音乐震麻的耳朵,干脆捂住耳朵往里面走。   度念虽然对酒吧已经再熟悉不过,但许久没来,也有些不适应地皱了下眉。   他们穿过混乱的人群,找到其他人在的卡座,其他人已经到了一大半,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   只听有人调侃:“度老师真给面子,不能喝酒还陪我们出来玩。”   度念知道应该是昨天那个老师帮他提前跟其他人说了,也就没有解释,只笑着说:“一两杯还是能喝的。”   酒吧里生意太好,他们又聊了一会,服务员才拿着酒单过来。   虽说是他们提出来酒吧放松的,但大多数人都不是酒吧的常客,这又是新开的酒吧,他们对酒单都不太熟悉,只能随便给自己点了一杯。   度念接过酒单,随意翻了两页,点了这里的招牌酒,只是把基酒换成了自己习惯喝的。   等他放下酒单,才发现一卡座的人都看着他。   昨天喊他来酒吧的老师上下打量他,眼神怀疑,“你是酒吧常客吧,昨天忽悠我呢?”   他刚才的动作太过娴熟,实在不像是第一次来的样子。   度念没打算让别人知道他以前在酒吧工作过的事,半开玩笑回答:“昨天提前做了点功课。”   好在他们也没有再深究,很快又聊起了其他的话题。   点的酒上桌后,大家的情绪更高昂起来,七嘴八舌地聊天聊地。   不知道喝了多久,一个人突然站起来,大着舌头说要去给媳妇打电话说一声今天晚点回去。   度念这时也才想起来盛闻燃还没给他发信息。   这里离家里不远,按理说现在应该早就到了,不应该还没有动静。   他跟着站起来,“我也去打个电话。”   酒吧里音乐声太大,他们的卡座又离门口太远,想要出去还要穿过舞池,于是度念打算直接去更近的洗手间。   经过一个卡座的时候,他听见有人喊了他一声。   在酒吧遇到熟人实在不算是什么好事,度念犹豫了一下才转头,看到一张不算熟悉的脸。   他想了一会,才想起这人是他一个学生的家长,因为比较年轻,他第一次见时还担心是冒充家长的,后来才知道这人是学生的哥哥。   跟学生的家长在酒吧遇见,不可谓不尴尬,但那人仿佛浑然不觉,还朝他招了招手。   度念只好停下脚步,朝他点了下头,“好巧。”   “度老师一个人吗,一起过来喝两杯?”那人朝他举了举酒杯。   既然是在酒吧遇到,再推脱说自己不喝酒就有些刻意了,只是度念现在急着去给盛闻燃打电话,不得不拒绝:“我跟朋友一起来的,不太方便……”   “度老师不肯给面子吗?”   度念抿了下唇,心里已经有些不悦,如果这人不是他学生的家长,他连解释都不会多说一句。   那人卡座里的其他几人视线一直黏在度念身上,见他从头到尾都态度平和,还以为是个软柿子,都蠢蠢欲动起来。   那人挑起眉,拿起桌子上的酒单递给度念,“度老师随便点,我请客。”   卡座里其他人吹了几声口哨,还有人伸手想来拉他。   度念后退了一步,躲开了那只手,他不想在这里起争执,更不想引火烧身,只能压下火气,“下次吧,我今天还有些事。”   那些人发现他有所顾忌后,更肆无忌惮起来,有两个人端着倒满的酒杯站起来,朝他走来。   度念捏了捏拳头,清楚自己继续拒绝会有什么后果。之前就有培训中心的老师跟家长私下发生争执,被家长投诉后丢了工作。   他才刚被调到总部,对自己的工作也十分满意,并不想被这种事影响。   度念抬了抬眼,冷冷扫过朝他走来的两人。   既然不管怎么拒绝都会影响他的工作,不如先想好等下拳头砸在哪会更痛,也能让他解解气。   就在那两人快要走到面前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前面,挡住了那两个人直勾勾的视线。   浑浊空气中,度念闻到淡淡熟悉的味道,他微微一怔。   傅枭没有回头看他,只是冷冷吩咐急匆匆赶来的保安:“把他们扔出去。”   作者有话说:   下章更新前的评论都有红包,感谢支持—— 第49章   三个男人一台戏   几个保安二话不说, 上前把那几个人架了起来,朝门口走去。   为首那人本来是想仗着自己学生家长的身份,让度念陪他们喝上几杯。他知道度念不好拒绝, 又见度念平时都随和好说话, 更加有恃无恐。   没想到还没得逞,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他跟同伴一起被保安粗鲁地从座位上架了起来, 灯光太暗,刚才吩咐保安的男人背光站着,他只能看见那人冷峻的轮廓。   虽然不知道男人是谁, 但他知道一定是自己惹不起的人,只能低头灰溜溜离开了。   度念看着眼前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该作何想。   这段时间傅枭一直没出现在他面前, 今晚却在这种时候出现,难道只是巧合吗?   他又想起最近这段日子,那些看似是运气好,但实际不难看出是有人在背后帮了一把的一件件大小事。   他实在是猜不到傅枭在想什么。   处理好了那一桌人, 傅枭才转过身,度念眼神复杂, 跟他对上了视线。   他想要问傅枭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话。   傅枭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 又移开落在其他地方,“不是还有急事吗。”   度念怔了一下, 想起自己还没有打电话确认盛闻燃的情况,也顾不上再纠结傅枭出现在这的原因, 收回视线匆匆离开了。   他走进洗手间, 关上隔间的门, 把嘈杂声都隔绝在外。   这家酒吧是新开的,洗手间也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异味。度念拿出手机,拨通了盛闻燃的电话。   电话响了许久也没人接,直到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那边才接了起来。   刚接通电话,就听到那边喇叭声和汽车引擎声混杂,似乎人正站在大马路上。   度念听得蹙起了眉,“你在哪?还没到家吗。”   那边盛闻燃不知为何有些支吾:“还没到,出了点小状况。”   “出什么事了?没受伤吧?”度念的心一瞬间提起来,又问了一遍,“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没受伤。”盛闻燃赶紧回答,“你跟同事好好玩,我自己能解决。”   “你的身份不方便,要是被认出来了怎么办?”度念听到他说没受伤,松了一口气,只是仍然放不下心,“我现在过去吧。”   听度念的语气不容置喙,盛闻燃只好报了个地方,又让他不要着急赶过来。   度念「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推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他先回卡座跟同事们打了声招呼,说自己有事先离开,那几人早喝得醉醺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他的话,都朝他挥挥手。   离开空气混沌的酒吧,度念呼吸了口外面清新的空气,低头拿出手机准备叫车。   一辆车缓缓在他前面停下,车窗摇下,露出一双凌厉的眼。   车门锁「咔」的一声打开,傅枭没多说什么,只简短道:“我送你。”   度念脚步顿住,盯着傅枭看了一会,拉开车门。   他看到傅枭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一瞬,青筋显现,又很快放松下来。   车里盈着淡淡的香味,冷气充盈,度念弯腰坐进去,关上车门。   傅枭踩下油门,单手打着方向盘,刚想往小区的方向驶去,就听到度念说了个路名。   他顿了一下,没有多问,把方向盘打到了另一边。   车里安安静静的,度念身体里的酒精随着血液在全身流动,脸有些微微的发热。   他今晚喝的酒虽然不少,但其实还远没到他的界限,只是因为太久没喝,才有些酒意上头。   度念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了些。   还不知道盛闻燃那边到底出了什么状况,等会说不定还有麻烦事要处理,现在可不是醉的时候。   傅枭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面色微红的人,眸色微沉了沉,指腹在方向盘上摩挲了两下。   道路一路通顺,很快就到了盛闻燃电话里说的那个地方,度念一直留意着路边,一眼看见停在路边的两辆车。   “停车。”度念下意识喊停,车子稳稳地靠路边停了下来。   似乎是没想到傅枭会这么听话,他回头看了驾驶座上的傅枭一眼,才推开车门下车。   盛闻燃的车和另一辆车一起停在路边,显然是出了什么事,度念加快脚步走过去,看见盛闻燃站在车前,戴着一顶压低的鸭舌帽,正和另一个人争论着什么。   “你让我们家少爷受伤了,必须跟我们去一趟医院!”   “明明是他不打灯变道,我还没让他赔钱呢。”盛闻燃毫不示弱,还不忘往下压了压帽子,“不信你去查监控。”   “你!”那人被气得吹胡子瞪眼。   两人僵持不下时,车里突然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行了赵叔,我还赶着回去睡觉,算了。”   度念看到盛闻燃和别人站得那么近,担心他被别人认出来,赶紧快步走过去,不动声色地把盛闻燃挡在了身后,“不好意思,我跟你们去医院吧。”   “度念!”盛闻燃还有些不太服气,“你不用跟他们去,明明是他的问题。”   度念往那人背后的车里看了一眼,没看清什么,但下一秒,车门就打开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上下来,眼神直直看向度念。   等看清从车上下来的人是谁,度念心脏重重跳了一下,嘴唇动了动。   “你怎么回国了?”一道声音先他响起,问了他想问的问题。   傅枭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车,站在他旁边不远处,皱眉看着刚从车上下来的傅汀。   傅汀的视线原本一直在度念身上,刚才也是在车上看到了度念才下车,没注意到傅枭就在旁边。   他被突然出声的傅枭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愣了许久才卡壳着回答:“枭哥,我、我今天才回国!”   刚才一直纠缠不休的赵叔也没想到会在这看见傅枭,后背瞬间冒出冷汗。   他是傅汀家里的管家,傅家虽然倒台,可傅枭并没有赶尽杀绝,傅汀的父母就被放过,还能继续经营自己的公司,可这也不过是傅枭一句话的事。   此时在这里见到掌握他们命脉的傅枭,他不可能不紧张。   度念想起刚才赵叔说傅汀受了伤,视线在傅汀身上逡巡了一圈,抿了下唇,“哪里受伤了?”   虽然这一世的傅汀跟他已经没有关系,可上一世他跟傅汀认识了几年,又一直把傅汀当成自己的弟弟,现在也不能完全做到冷眼旁观。   傅汀有些微怔。   上次在S国遇到度念的时候,他就觉得度念给他的感觉十分熟悉,可那时度念只是冷淡地拒绝了他要联系方式的请求,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那天回去后不知为何难过了一段时间,还总是做一些奇怪的梦,醒来后不记得梦到了什么,只记得梦里浓浓的悲伤,脸上还有冰凉的泪水。   现在听到度念问他哪里受伤,他想也没想就伸出受伤那只手给度念看。   只见他右手一片青紫,还有些微肿,看起来很是吓人。   刚才他也是因为手疼得动弹不得,才打电话叫赵叔过来开车的,没想到赵叔一直跟盛闻燃纠缠不休,硬是耽误了这么久。   度念眼皮跳了跳。   旁边的赵叔愣了下,没想到傅汀会乖乖听度念的话,他刚才赶来的时候,傅汀还不肯给他看伤口,只叫他快点把车开走,只是他知道傅汀受伤后气不过,才一直要求盛闻燃负责。   此时看到傅汀手上的伤,赵叔更是气愤,又瞪了盛闻燃一眼。   度念沉默了一瞬,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跟你们去医院。”   说完,又回头让盛闻燃先回去。   盛闻燃在看到傅枭出现的时候就警惕起来,现在也察觉到度念的不对劲,他垂了下眼睛,抬手扯了下帽檐,“好。”   他的手还没放下,就被度念抓住,拿到眼前细细看了看。   那只修长的手上,有个关节突兀的肿起,周围的皮肤一片红。   “这是刚才弄的?”度念不敢去碰那个肿起的地方,抬头问盛闻燃。   盛闻燃点了点头。   度念跟伍舟学过一点基础的医疗知识,他记得手指指骨骨折便会出现这样肿胀的状态,一时有些心焦。   他担心这伤处理不及时会更严重,可盛闻燃去医院又有被认出来的风险,到时候要是被大肆报道一番,又要惹来不少麻烦。   那边傅汀突然「嘶」了一声,受伤的右手缩了缩,度念瞬间望了过去。   看到度念的注意被吸引过来,傅汀心虚的同时又有点莫名得意,一边皱眉装疼,一边朝盛闻燃看了一眼。   只有赵叔急得拉开车门,催傅汀上车:“少爷,我们还是快去医院看看吧!”   一直没说话的傅枭终于开口:“去崇思医院。”   “啊?”赵叔有些呆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崇思医院以前是傅家的私人医院,在傅家倒台后,就是傅枭在管理,傅家人自然也不会再去崇思医院。   赵叔原本也只是打算带傅汀找个离这最近的医院,没想到傅枭会突然开口。   “你不是要他负责吗。”傅枭朝盛闻燃的方向淡淡瞥了一眼,“他是公众人物,不方便去其他医院,”   这句话虽是对着赵叔说的,又像是在说给其他人听。   度念顿了一下,垂了垂眼,明白了傅枭的意思。   崇思医院是傅枭手下的医院,比其他医院隐私性要好许多,确实是更好的选择。   度念询问了下盛闻燃的意见,盛闻燃本来不愿意去,但度念又跟他小声说了几句话,最后拍了拍他的背,盛闻燃才拉开车门坐了回去。   于是最后赵叔把傅汀的车开了回去,傅汀坐上了傅枭的车,度念坐上盛闻燃的车,一起朝崇思医院赶去。   路上,傅汀坐在后座,频频回头看度念他们的车,也渐渐琢磨出了什么。   刚才傅枭主动提出去崇思医院的时候,他就觉得反常了。傅枭从来不会管这些闲事,不管对象是谁,死在他面前估计都不会多看一眼。   可今天傅枭不但插手了闲事,还在为其他人考虑,这就更反常了。   傅汀想起之前听家里人说傅枭有正在追求的人,他那时还不信,现在看来,应该就是度念了。   而他现在能坐在傅枭的车上,应该也只是沾了那人的光。   傅汀正想得入神,前排的傅枭突然冷不丁开口:“刚才演得不错。”   空气一滞,傅汀想起自己刚才为了吸引度念的注意力,故意「嘶」了一声,还以为没人看出来他是装的。现在想来,除了度念和赵叔,应该没人会被他那拙劣的演技骗过。   只是度念和赵叔担心他,才会忽略了他浮夸的演技。   傅汀不知道傅枭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忐忑地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看到傅枭的表情不像是在生气,才松了口气。   看来不是在说反话。   “他叫度念。”傅枭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你叫他念哥。”   傅汀呆呆地「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傅枭在说什么,他愣怔片刻,问:“我可以叫得这么亲近吗?”   “嗯。”傅枭没多解释什么,“他不会介意。”   那话中似乎带了点酸意,又似乎是傅汀的错觉。   说完这几句话后,傅枭没再说什么,只是专心开车,不时从后视镜看一眼跟在后面的那辆车。   傅汀在后座发呆,思考着傅枭的话是什么意思。   半小时后,两辆车在医院门口停下。   医院门口早有人在等着,等车里的人刚下来,他们就迎了上去,恭敬地喊「傅总」。   傅枭早让人跟医院打了招呼,现在也不用多说什么,主任就带他们往里面走去。度念和盛闻燃走在后面,跟着众人走进医院。   医生看了下傅汀和盛闻燃的情况,就让人带他们去做个CT,检查是否有伤到骨头。   傅汀站起来,正准备跟医生离开,突然想起傅枭在车上说的话,决定在这个时候试一下。   他看向度念,眨了眨眼,“念哥,你能陪我去吗?”   熟悉的称呼让度念一怔,他没有纠正傅汀对他的称呼,表情还出现几分动摇,显然是想起了前世的事。   一旁的盛闻燃微微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傅汀,想不通他为什么可以叫得这么亲近,还厚脸皮地让度念去陪他。   好在度念只是犹豫了一瞬就拒绝了。   他没忘记这一世自己跟傅汀才见了几面而已,于情于理都不该丢下盛闻燃去陪傅汀。   被度念拒绝后,傅汀心里莫名有些失落,但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转回头时,看见不远处靠在墙上的傅枭也正望着度念消失的方向,眸色沉沉。   傅汀平时不太灵光的脑袋转了转,突然想起什么。   如果傅枭在追度念的话,那度念身边那人不就是傅枭的情敌吗?   以傅枭的性情,竟然没有把情敌填水泥,还让情敌来自己的医院治伤。   傅汀心中震惊,不敢相信是傅枭转了性,只当这是傅枭的手段。   盛闻燃和傅汀都做完CT后,又被分别带去冰敷消肿和开药,度念坐在走廊的座椅上等CT检查结果出来。   折腾了一晚上,现在已经是半夜,他微微后仰靠在座椅上,抬手捏了捏鼻梁。   今天晚上喝了不少酒,刚才还能强撑着精神,现在松懈下来,只觉得脑袋有些昏沉。   他闭了闭眼,困意席卷而来,渐渐进入浅眠。   盛闻燃和傅汀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度念歪靠在座椅上,眼睫轻闭,呼吸平稳。   他们两人都看对方不顺眼,出来的时候还阴阳怪气互怼了两句,看见度念睡着后,都瞬间噤了声。   「叮」的一声,旁边的电梯门打开,傅枭迈开长腿从里面走出来,臂弯处搭着一件外套。   他看见在座椅上睡着的度念,脚步放轻了些,几步走到面前。   盛闻燃刚脱下身上的薄外套盖在度念身上,就有医生过来叫他去拿CT的检查结果,他匆忙把外套盖好,就跟医生离开了。   傅汀偷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傅枭,琢磨着傅枭对情敌这么友善,这次应该也不会做什么。   刚这样想着,就看到傅枭上前两步,动作轻柔地拿开度念身上的外套,盖上自己拿上来的外套。   然后,把盛闻燃的外套扔到了座椅下面。   作者有话说:   下章更新前的评论都有红包,感谢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他似乎没有理由指责傅枭什么   度念并没有睡多久, 在盛闻燃拿了CT检查结果回来后,他就醒了过来。   周围安安静静的,傅枭和傅汀都不在, 盛闻燃正坐在他旁边, 拿着一件外套用力抖了抖。   度念缓缓坐直,声音还有些微哑:“我睡了多久?”   “几十分钟。”盛闻燃又拍了拍手上的外套, 转过头看他,“感觉好点了吗?”   虽然只睡了几十分钟,但度念感觉酒解了不少, 脑袋也不再昏昏沉沉。   他点了点头,刚想站起来,就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外套。   本以为这是盛闻燃的外套, 但看到盛闻燃手里的外套后,他目光微微一凝,又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外套。   “那是傅枭的。”盛闻燃语气有些不快,“我给你盖的被他扔地上了。”   还好医院的地板干净, 外套没沾上多少灰,但盛闻燃还是很不齿傅枭的做法。   度念沉默片刻, 把身上的外套扯了下来。   他拿起盛闻燃随手放在座椅上的检查报告,仔细地看了看, 确认他只是皮外伤后, 终于放下心来。   “他们走了?”度念看了看周围,走廊一个人也没有。   “走了。”盛闻燃拿着外套站起来。   度念犹豫了一下, 还是没忍住问了句:“傅汀的伤……怎么样?”   经过今晚的事,盛闻燃也察觉出度念跟傅汀应该是早就认识, 撇了撇嘴, 简短道:“没什么大碍。”   说完后, 他就看到度念抓着外套的手松了松,显然是松了一口气。   “回去吧。”盛闻燃伸了个懒腰,这个点也有些困了。   两人坐电梯下了楼,迈着步子朝停车的地方走去。   凌晨的医院十分安静,值班的护士打着哈欠,大堂空荡荡的没几个人。   度念和盛闻燃一路也没说话,两人都有些疲惫,在这样的环境下也提不起精神。   走到停车的地方,度念发现停在他们旁边的车还没离开,车窗半敞,驾驶座上的男人隐在黑暗中,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   度念低头看了眼搭在手臂上的外套。   刚才顺手就把外套带了下来,忘记这是傅枭的医院,他就算直接把外套丢座椅上,也会有人完好无损地还给傅枭。   但既然已经拿了下来,还是直接还给本人更快些。   “你先上车。”度念侧头跟盛闻燃说了一声,朝旁边的车走去。   刚走到那辆车前,车窗就摇了下来,似乎一直在等着他。   借着不算明亮的路灯,度念看清了男人望过来的眼神,他把外套从车窗递进去,也没管车里的人有没有接稳就松开了手。   刚要转身离开,突然想到什么,又犹豫着顿住脚步。   “对了。”   度念转回身,眼睫微垂看向车里的人。   这段时间傅枭虽然没有再来打扰他,但却没少插手他的事,就算他能装作一无所知,也不想再继续欠傅枭的人情,这样只会无休止地纠缠不清。   那日在演唱会上他也说清楚了,傅枭不可能还不明白。   “你……”度念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傅枭虽然帮了他几次,可没有再提过要追求他的事,甚至连多余的交谈都没有,现在他主动提起这件事,倒像是他自作多情了。   而且那天他跟傅枭说的是他们之间没有可能,傅枭在那天之后也没再做越界的事,他似乎没有理由指责傅枭什么。   在度念思索的间隙,车里的人只是静静等着,没有流露出一丝不耐烦。   “没什么。”度念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烦乱地挪开视线,“今天谢谢你。”   他没等傅枭的回答,转身走了。   脚步声远去,傅枭看着度念坐上盛闻燃的副驾驶座,拿过那件被他丢在座椅下的外套,仔细叠好后放在后座,随后关上了车门。   车子的前照灯在眼前一闪而过,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不知在车里坐了多久,傅枭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颈,低头看向手里的外套。   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度念的余温,还有度念身上好闻的气味,他缓缓攥紧外套,刚才一直没有波澜的神情终于出现一丝破绽,仰在座椅上闭了闭眼。   =   盛闻燃那天的伤并没有多严重,涂几天药后就消了肿,可以活动自如。   等假期过去,度念回培训中心上班时,发现那天在酒吧招惹他的家长没再出现,那个学生也退了课。   听其他同事闲聊说,那个家长前两天火急火燎地打电话过来退了课,连退课的钱也没要就挂了电话。   “大概是换其他培训中心了吧,他那个哥哥不是一直对我们中心不满意吗,每次来都臭着脸。”   “是啊,还总是缠着度老师问这问那,也就度老师脾气好,换作我可懒得理。”   度念动作微滞,想起那晚酒吧发生的事,垂眸没说什么。   到了暑假,课程排得比平时密了些,度念没有心思想其他事,盛闻燃那边又一切顺利,他便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   但即使他待在培训中心的时间比以前长了许多,精力也还是有限,班上的学生也控制在一定数量以内,很多家长想把孩子塞进他带的班里都被培训中心拒绝。   本以为在这样的情况下,中心会给他多安排几个课,没想到不但没等到加课的通知,还有上级来问他最近压力会不会太大,是否需要休假一段时间。   度念客气地拒绝了上级的提议,打算把休假留到有需要的时候再用。   最近盛闻燃收到了Zo音乐节的邀请,那是S国最盛大的音乐节,会邀请各国的歌手参加,收到Zo音乐节邀请的人都视其为荣誉。   但收到音乐节邀请的同时,盛闻燃还收到了另外一个节目的邀请,时间还刚好撞在一起。   虽说Zo音乐节的地位很高,可那档节目也让盛闻燃有些割舍不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好在两边都不要求他立刻给回复,让他还有时间好好考虑。   盛闻燃也询问了度念的意见,但度念对这方面了解的不多,怕自己的话影响盛闻燃做决定,还是让他自己选择。   暑假的尾声越来越近,也到了盛闻燃不得不给回复的时候。   这天度念下班,看到电梯里走出几个有些眼熟的男人,为首的那人正在打电话,脸色不太好看。   度念侧了下身让他们走过,那几个人没注意到他,脚步极快地离开了。   上楼后,度念看到他们住的那层地板上有杂乱的脚印,显然有其他人来过,他瞬间想到刚才从电梯出来的那些人。   只是小区的电梯需要有房卡才能上指定的那层楼,那些人是怎么拿到他们这层的房卡的?   度念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动作有几分急切地打开密码锁,等看见房子里的东西都整整齐齐,盛闻燃也安然无恙地坐在沙发上,才放下心来。   看到盛闻燃阴沉的脸色,度念这时也想起那几个人是在哪见过了。   之前他们还住在居民楼里的时候,那几个人也来找过盛闻燃,他们是盛家派来的人。   听到开门声,盛闻燃回过头,脸色稍缓了缓,“你回来了。”   “那些人又来找你了?”度念看了一圈周围,客厅倒是干干净净,盛闻燃应该没让那些人进来。   盛闻燃也没打算瞒着,他抓了抓头发,脸上难得露出烦躁的表情,“嗯,他们又让我回盛家,说过几天我父母会亲自带人过来。”   盛家的人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度念和盛闻燃都以为他们已经放弃,没想到今天竟然又再次找上门来。   现在盛闻燃正在事业上升期,这么急着来干扰盛闻燃,又煽动盛闻燃父母的,度念只能想到盛质宁一人。   “度念,我决定接受Zo音乐节的邀请。”盛闻燃突然冒出一句话。   他认真地看着度念,“他们的手还伸不到S国,我在S国生活过,可以先去那边待一段时间。”   这个选择对盛闻燃来说也不算退让,Zo音乐节含金量本来就高,就算没有今天的事,盛闻燃也许也会选择接受Zo音乐节的邀请。   度念自然支持他的选择,只是他之前原本没打算跟盛闻燃一起去S国,今天知道盛质宁还没有放弃后,又放心不下盛闻燃独自去S国。   他想到自己今年的休假还没放,沉吟了片刻,开口:“我跟你一起去。”   “为什么?”盛闻燃讶异地看他一眼,显然十分意外。   他虽说要去S国待一段时间,但最多也不过是一个月,跟他之前去外地表演没有多少区别。   度念顿了一下,胡诌了个借口:“正好我要去那边看个朋友。”   虽然借口编的有些随意,但盛闻燃没有半点怀疑,很快就回了音乐节那边的邮件,又给两人买好了机票。   距离音乐节举办的日期还有一段时间,度念提了休假,安排好了培训中心的事,就跟盛闻燃提前一周去了S国。   即使离音乐节还有一周,但周围的酒店都已被订满,他们订酒店的时间又有些晚,只能订在稍远一些的地方。   S国的气候比他们国家要炎热许多,出了机场,度念就戴上了盛闻燃提前准备好的遮阳帽,顶着火辣辣的烈日上了车。   车里空调舒适,他靠在后座望着车窗外赏心悦目的景色,若不是心里还挂念着盛家的事,倒像是一次久违的度假。   上一次度假是什么时候,他都快要忘记了,但估计在任务完成前,都不能彻底放松地度假了。   车子在酒店大堂门口停下,司机下车帮他们把行李拿下车,送他们进酒店大堂。   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度念随意往四周看了一眼,看见酒店大堂的角落放了一个行李箱,胸牌写着酒店经理的人正指挥着大堂服务员把行李搬到推车上,表情紧张又谨慎。   度念心里生出些怪异,往那边多看了一眼,才接过盛闻燃递过来的房卡。   作者有话说:   最近应该会恢复日更!感谢还在追的小天使们呜呜呜;   下章更新前的评论都有红包,感谢支持——   晋江只能统计7天范围内的营养液,以下感谢名单为手打,希望没有漏qwq 第51章   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回忆   拿到房卡后, 大堂服务员提起他们的行李,带他们坐电梯上楼。   原本盛闻燃打算订一个大套间,跟度念住在一起, 但又考虑到他平日里还要练习, 住在一个套间隔音太差,还是订了两个房间。   度念的房间就在盛闻燃隔壁, 他用房卡刷开自己的房间,放下行李,走到占据一大面墙的落地窗前,「唰」地拉开窗帘。   明亮的阳光瞬间洒满整个房间,度念眯眼适应了下光线,朝远处看去。   这间酒店离市区比较远, 看不见什么高楼大厦,虽说出门没那么方便,但风景却是比市区好许多。   他房间的窗户外是一条笔直的柏油公路,从左边延伸到右边, 公路一旁是郁郁葱葱的小树林,另一旁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翠绿与湛蓝相隔,仿佛能闻到窗外微咸的清新空气。   海面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 偶尔有海鸥掠过水面, 溅起水花。   也许是冬天没给他留下过什么好的回忆,度念现在倒是更喜欢这样明媚的夏天, 就连心情都跟着好了不少。   他站在窗前看了一会风景,接着开始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整理出来, 整齐摆放在房间里。   床头柜上有一本介绍景点的杂志, 度念整理好东西后随手拿了起来, 翻开看了看。   这片地区沿海,景点也大多都在海边,他随意翻了几页就放下,没有太大兴趣。   刚放下手里的杂志,房间门铃就被按响。   度念走到门口,从猫眼往外看了一眼,打开门锁。   “度念,要不要去附近的海滩看看。”一开门,就看见盛闻燃朝他弯眼笑着。   虽说这次来S国有一半是因为盛家的缘故,盛闻燃在来之前还有几分闷闷不乐,但他心态调整得也很快,在飞机上就变了态度,完全像是来S国度假的。   度念回头看了一眼窗外的烈日,他虽然是喜欢这样晴朗的天气,可也不太想在这种天气出门。   刚想要拒绝,盛闻燃就看出了他的想法,赶紧劝他:“今天可是难得的晴天,我看天气预报说接下来几天都有雨。”   不忍心破坏他兴致,度念还是答应下来:“我换件衣服就来。”   “好,我在大堂等你。”盛闻燃乐呵呵地帮他带上门。   度念翻出一套浅色的短袖短裤,戴上帽子,想了想又从行李箱里拿了一把伞。   离开房间的时候,他看见右边房间的房门敞开着,不知道是不是房间的主人忘了关门。   度念担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经过那个房间时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了电梯门口。   等电梯下到大堂,盛闻燃已经在大堂门口等着了,他手里转着帽子,漫不经心地望着远方的风景。   听到电梯的声音,他的目光转了过来,看见度念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   度念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短袖下露出的肌肤一片雪白,帽子下的眉眼干净漂亮,看起来比平时嫩了好几岁。   他几步走到盛闻燃面前,扬了扬瓷白的下巴,“出发。”   盛闻燃这才回神,摸了摸鼻子掩饰自己刚才的出神,转身走到前面带路。   离开大堂前,度念回头看了一眼,注意到大堂角落的那个行李箱已经不在了。   他不知为何想起刚才离开房间时,旁边那个没有关上房门的房间,直觉这之间有什么关联。   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在意那个行李箱,摇了摇头,没有再去想。   外面的太阳比房间里看到的还要灼热,仿佛要看将人的皮肤晒裂,度念没走多久就开始后悔在这个时候出门,他撑开伞遮住头顶的阳光,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他招了招手让盛闻燃也站进伞下,盛闻燃不屑一顾地扭开头,表示这点太阳不算什么。   然而没过几分钟,他就蔫蔫地走回来,钻进了度念的伞下,主动接过了撑伞的工作。   一直走到海边,感受到海水的气息,盛闻燃才又重新精神起来,很快就跑进了海里。   度念租了遮阳伞和沙滩椅,找了个舒适的地方躺下,旁边摆了杯冰凉的果汁饮料,舒舒服服地吹着海风。   他不像盛闻燃那样有用不完的精力,奔波一天后还能抱着冲浪板在海里翻滚,现在只想躺着好好休息。   海风拂过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度念眯着眼睛舒适地翻了个身,猝不及防看到旁边站了个人。   他吓了一跳,看清那是不认识的人后,面上冷静地问了一句:“你好,有什么事吗?”   站在他旁边的是一个年轻男生,染了一头浅棕色的头发,朝他灿烂地笑了笑,“可以认识一下吗?”   被人打扰了休息,度念心里有些不悦,但语气还是客客气气:“不方便。”   男生也没有气馁,朝自己身后指了一下,“我们都想跟你交个朋友,过来跟我们一起玩吗?”   度念看到他身后站了几个年轻的男男女女,看起来都才十八九岁,应该还是学生。   正纳闷为什么这群学生想要认识他,就听到那个男生又说:“我们都刚来这边留学不久,想多认识些同龄人,你也是学生吧?”   “呃……”度念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没等他把自己的年龄说出来,那边盛闻燃就抱着冲浪板走了过来。   他浑身湿透,像是刚在海水里打了个滚,因为刚才呛了口海水,墨镜下方的薄唇不快地抿着,显得有几分压迫感。   那男生看到盛闻燃朝这边走来,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显然有几分忌惮,他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眼神复杂地看了度念一眼,跟同伴们离开了。   度念有些啼笑皆非,也懒得再去理会,转头问盛闻燃:“怎么回来了。”   “浪太大了,等会再去。”盛闻燃在度念旁边的沙滩上坐下,手臂搭在他的沙滩椅上,“刚才那群小屁孩找你干什么?”   度念扯了下唇角,“他们以为我是学生。”   盛闻燃差点被果汁呛到,他抬头看了度念一眼。   其实度念的长相一直很显年轻,只是因为他平时的气质淡漠沉着,又经常习惯照顾身边的人,才会让人觉得他似乎很成熟。   但今天的度念配上这身衣服,眉眼带着轻松笑意的样子,说是从哪个学校里跑出来的都有人信。   度念又躺了下来,双手枕在脑后,跟盛闻燃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等海浪小了些,盛闻燃就抱着冲浪板过去了。   耳边只剩下海浪冲刷沙滩的声音,度念望着远方的天空,思绪也跟着飘远。   不知不觉间,新的任务也已经快进行一年了,离结局到来的日子还剩下两年。   盛闻燃现在已经远比他想象的要成功,等任务结束后,估计会发展得越来越好,而他也不可能再继续待在盛闻燃身边。   只是他还没想过,这次任务结束后,他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算上前一世那次失败的任务,他已经做了四年的任务,几乎都要忘记没有任务的生活是什么样了。   等这次任务结束后,他应该会离开A市,选一个安静的小镇,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小店,在这个世界安稳地度过下半生。   也许他还会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两人一起避开世间的纷纷扰扰,过平淡幸福的日子。   原世界父母不幸的婚姻,让他一直对爱情没抱太大的希望,上一世任务的失败更让他对爱情敬而远之。可也许在心底,他还是希望能有个体贴的爱人陪在身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到了前世的事,度念眼前又浮现出傅枭的脸。   他眼睫轻颤了颤,微微垂下,将那人的脸赶出了脑海。   等到任务结束的那个时候,他一定已经把傅枭这个人忘了,他跟傅枭之间,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回忆。   只是因为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傅枭就一直占据着他生活的全部,所以才会总是盘旋在他心中。   度念强行将思绪拉了回来。   在任务开始前,他就接受了要一辈子待在这个世界的结局,可现在却还是忍不住想起他原世界的亲人。   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再回到自己的世界,看一眼他的母亲和弟弟。   只希望他在这边完成任务后,他的家人在那边也能好好生活。   度念闭了闭眼,心中涌上些酸胀。   等那边盛闻燃玩到尽兴回来,已经是日落时分。   他们沿着海边走了一会,等太阳彻底下了山,才回到酒店。   奔波了一天,度念回到酒店房间,进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很快就睡着了。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梦到了自己的家人,画面虽然有些模糊,但家人喊他的声音却十分清晰。   度念紧闭着眼睛,手将被子抓出褶皱,额头上也沁出了细细的汗。   “小念,小念!”   “哥哥。”   他猛地睁开眼,抓着胸口喘了几口气,那熟悉的呼唤仿佛还回荡在耳边。   坐在床上缓了许久,度念抬手捏了捏鼻梁,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现在是早上六点,外面天刚刚亮。   他因为那个梦出了一身冷汗,干脆从床上坐起来,进浴室简单洗了个澡,然后打电话给前台叫早餐。   等早餐送上来后,度念把早餐拿到落地窗前的茶几上,边慢慢地享用早餐,边看着太阳一点点照亮云彩,心中的烦闷终于散去。   刚吃完早餐,手机就响了起来。   度念接起电话,听到那边盛闻燃的声音委屈:“度念,我昨天好像晒伤了。”   “呃……”度念没有多意外,昨天盛闻燃一下午都在烈日下冲浪,又没涂防晒霜,晒伤也不奇怪。   好在这边因为天气炎热,酒店前台一直备有晒伤药,很快就给盛闻燃送了上来。   度念走出房间,按响隔壁盛闻燃房间的门铃,门开后走了进去。   他拿过盛闻燃手里的药膏,让他在床上趴好,帮他在背后涂不到的地方涂上药膏,还不忘嘲讽几句昨天不愿意撑伞的人。   盛闻燃嘴里直抽气,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还好他昨天戴了墨镜,脸上倒是没怎么被晒到,只是身上出现几块红斑。   涂好药后,度念让盛闻燃自己上网查下注意事项,洗干净手上的药膏就准备离开。   他早上起来刚洗了澡,身上只穿了一件浴袍,打算回房间换件衣服再过来。   走出房间,度念理了下浴袍的领子,刚转身准备帮盛闻燃带上门,就听到走廊上有什么东西掉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度念视线顺着发出声响的地方看去,缓缓抬头,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你跟他在一起了?”   度念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傅枭。   他回想起酒店经理谨慎对待的那个行李, 和昨天跟他同一天住进隔壁房间的客人,终于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清晨的酒店走廊上安安静静,客人都还在沉睡中, 服务员也还没开始今天的打扫, 两人相视无言。   度念只是停顿了片刻,就继续手上的动作, 关上了盛闻燃房间的门。   门锁发出「咔哒」一声,打破了走廊死一般的寂静,也仿佛打破了两人间的僵局。   度念刚朝自己房间走两步, 就被挡住了去路。   他抬起头,果不其然看到傅枭挡在前面,低头凝视着他, 眼中的血丝明显。   “麻烦让让。”度念平静地看了回去,嗓音没什么起伏。   傅枭仿佛被钉在了原地,脚步丝毫没动。   度念皱了下眉,大清早被人挡在自己的房间外面, 身上还只穿了一件浴袍,无论是谁都不会有好心情。   他眼神冷了冷,“你什么意思?”   傅枭紧紧盯着眼前的人,心脏疼到几乎无法呼吸。   他没想到会看到度念从盛闻燃房间出来这一幕, 还是在清晨这个时间, 度念身上还只穿了一件浴袍。   即使已经接受度念跟别人住在一个屋檐下,可现在看到这一幕, 他还是像被人甩了一巴掌,似乎在逼着他去面对自己不敢相信的事实。   “你跟他……”傅枭喉结滚了滚, 声音艰涩, 眸中一片晦暗,“你跟他在一起了?”   度念眼睫颤了下,余光瞥见自己身上的浴袍,也明白了为什么傅枭没像前段时间那样跟他保持距离,而是把他拦在了这里。   但他没打算解释什么,也没必要跟傅枭解释,“跟你没关系。”   说完这句话,他感觉到傅枭呼吸重了些,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垂在身侧的手也紧紧攥成了拳,青筋凸现。   傅枭看着度念冷漠的眸光,只觉得一阵刺痛。   他想起度念以前在他身边时给过的所有温柔,依恋的拥抱,轻柔的吻……   这些难道都会给别人吗?   那明明是属于他的。   度念等了一会,还以为那握紧的拳头会砸在自己身上,但傅枭只是呼吸粗重地沉默着,眼中的情绪让人心惊。   “傅枭,”度念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进去,但还是耐着性子道,“我们之间的事在上一世就应该断干净了,这一世我没管过你什么,你也不要再花心思在我身上。”   “我们互不打扰,可以吗?”   “不可能。”度念听见傅枭咬牙说出这几个字。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见他听不进去,度念也有了些火气,“让开。”   傅枭身形微微僵硬,片刻后还是侧过身子,让出了路。   度念冷着脸越过他,走到自己房间门前,低头想从浴袍口袋里拿出房卡,却突然动作一顿。   他碰了碰空空如也的口袋,唇角往下抿了抿。   今天早上出来得太急,又想着只是去一趟隔壁的房间,竟然连房卡都忘记了拿。   上一秒才冷声呵斥别人不要挡路,现在就站在自己的房门前进不去,度念捏了捏口袋,饶是他根本不理亏,也感觉到了一丝的尴尬。   他站在门前沉默了片刻,只希望身后那人能快点回自己的房间,不要发现他的不对劲。   可身后迟迟没有动静,也不知道傅枭在想什么,在给他让开路后,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度念垂了垂眼,思考着是穿这一身下楼去找前台,还是去盛闻燃的房间借电话。   他在门口站了这么久,身后的男人也终于意识到什么。   傅枭声音还有点沙哑,从身后低低传来:“没带房卡?”   度念没应声,转身朝电梯的方向走去,但没走两步就被拉住手腕。   那只手的温度很高,在他微凉的皮肤上停留了片刻,很快就松开。   “我去帮你拿,在我房间里等会吧。”傅枭推开房间的门,给他让出路。   度念掀起眼皮,认真地在傅枭脸上盯了几秒,男人眸中还带着明显的隐痛,可却比他想象中要冷静。   他还以为傅枭误会之后,又会像上次一样失控,没想到竟然还能平静地跟他说话。   看来傅枭已经释怀了不少,离彻底放下应该也不远了。   度念走进房间,没看见搭在门把手上的那只手青筋暴起,几乎要将门把手硬生生扯下来。   在房间里找了个地方坐下后,度念才想起傅枭没有自己的身份信息,又没有其他证据,前台不一定会同意把房卡交给傅枭。   等会说不定还是需要他下去一趟,只是他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也都不在身上,不知道会不会更麻烦。   平时他也不是那么粗心的人,怎么偏偏今天犯了迷糊。   正自我反省着,房门就打开了。傅枭站在门口,朝他扬了扬手里的房卡,“拿到了。”   度念怔了一下,走出房间,接过傅枭递过来的房卡,刷开自己的房门。   在他打开房门的时候,傅枭还站在一旁,视线如有实质般落在他身上,让人无法忽略。   度念放在门把手上的手微顿,回过头,“谢谢,房卡我等会自己送下去。”   他看向傅枭的眼睛,发现傅枭的目光微垂,在他领口的位置停留,似乎是想找到什么痕迹。   度念面无表情地拢了拢衣领,头也不回地关上了门。   知道住在隔壁的人就是傅枭后,度念这几日都没怎么离开房间。   虽然天气预报说这几天会有雨,但外面的太阳一天比一天烈,他也不想在这样炎热的天气出门,干脆窝在房间里。   离音乐节演出的日子越来越近,盛闻燃打算提前去看看表演场地,也顺便探探路线。   那天是个阴天,度念正好也好几天没出门了,便跟他一起过去。   酒店离市区有些距离,他们坐了半个多钟的车才看见林立的高楼大厦。   到了市区,马路就开始变得拥挤,刚到音乐节的场地附近,他们的车就堵在了路上。   司机摇下车窗,探头出去看了看,嘴里啧啧两声,转头问他们:“你们也是因为那个音乐会来的?”   司机不是S国人,刚才听见度念和盛闻燃聊天用的是中文,现在也自然地用中文跟他们搭话。   盛闻燃推了下墨镜,笑着回答:“是啊。”   “那音乐节可真热闹啊,这几天来这边的客人都多了。”司机摸出一根烟想点上,考虑到车里有客人又放下,“这条路最近天天都堵嘞,不好走。”   盛闻燃陪着司机聊了两句,十几分钟过去,车子才往前移动了一段距离。   “对了,你们要是赶时间,可以从那条路走。”司机指了下路旁边的一个街巷,“那条路车子进不去,但比这条路快多了,可以直接绕到那边去哩!”   这显然是在这里待了许多年的人才知道的捷径,司机语气颇有几分自豪。   “没事,我们不赶时间。”盛闻燃随意瞥了一眼司机指的那个街巷,虽说是在市区,但那个街巷看起来杂乱无比,显得格格不入。   如果不是赶时间,应该也不会有人走那条路。   度念看见那条有几分熟悉的街巷,放在膝上的手指轻颤了下,撇开目光。   虽然不想回忆起上一世的事,但骤不及防看见熟悉的地方,还是让记忆一下涌上心头。   上次来到这个地方,还是跟傅枭一起。   已经不记得那时是因为什么惹到了傅枭,车子直接在路边停下,他不想跟傅枭起更大的争执,就在这里下了车。   后来在街巷里的遭遇,他也不想再回忆起来。   度念垂下眼睫,关上了车窗。   在路上又堵了十几分钟,车子终于停在了音乐节场地的外面,他们下车进去看了看场地,就打算回去了。   见识到那条路的堵车状况后,已经能想象到音乐节当天那条路会是什么样的盛况。   盛闻燃决定表演的前一天来这边排练后,直接在这附近睡一晚,免得第二天被堵在路上。   回去的路比过来的时候还要堵得厉害,他们没有在场地外打车,打算沿着路边走一段距离再打车。   马路上车声混杂,他们的步子不急不缓,等走到下一个能打车的地方,天色已经有些黑了。   正准备找个地方解决晚饭,盛闻燃突然指着一个地方:“你看那边。”   度念看向他指的地方,借着路灯辨认了一会,才认出那边是他和盛闻燃之前在S国一起住的地方。   虽然S国的生活才过去不到一年,但现在见到那片熟悉的建筑,却有种已经过去了许久的错觉。   他还记得那时候的盛闻燃为了帮他买几本书,背着吉他跑了不知道多少条街,现在的盛闻燃已经知名到连墨镜都不能轻易摘下,不少人为了看他这次的表演来到S国。   而这样的变化,竟然只用了不到一年。   度念心中有些感慨,没注意到身边的盛闻燃神情也柔和了许多。   他们就在这附近找了间餐厅解决晚饭,然后打车回去。   车窗外的夜景飞速倒退,盛闻燃盯着窗外看了一会,悄悄转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度念。   度念正在闭目养神,纤长的睫毛安静地垂下,淡色的唇轻轻抿着。   刚才看见他和度念以前居住的地方,盛闻燃也回忆起了不少往事。   他想起那时度念把他从街上带回去,不但给他住的地方,还每天都会做好吃的菜。后来也是因为度念,他才能站上更大的舞台。   对于度念,他心里一直都怀有感激。可除了感激之外,似乎还有其他的感情。   盛闻燃眼里闪过迷茫,他不知道自己对度念另一种模糊的感情是什么,但好像每次看见度念的另一面时,心跳都会变快几拍。   正盯着度念的脸出神时,那如蝶翼般的长睫忽然颤了下,然后缓缓睁开。   盛闻燃措不及防跟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对上,紧张到差点咬到舌头,欲盖弥彰地扭过头。   还好度念并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只是因为车子停下才睁开眼,看了看四周。   “到了。”他提醒低头盯着脚尖看的盛闻燃。   盛闻燃反应慢半拍地抬头,「哦」了一声,心虚地下了车。   从进酒店到上电梯,盛闻燃都没有说话,度念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在电梯里问了一句:“怎么不说话,哪里不舒服吗?”   盛闻燃摇了摇头,他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度念只觉得他的情绪不对,还没来得及再问什么,电梯门就打开了,他只好先走出电梯。   两人走到房间门口,盛闻燃仍是有些魂不守舍,度念没急着拿出房卡,而是伸出手探了探盛闻燃的额头,嘀咕道:“没发烧啊。”   微凉的触感传来,盛闻燃看见突然靠近的度念,倒真像是发烧了一样脑袋发烫,下意识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把人困在了门板和胸膛中间。   度念没想到盛闻燃反应会这么大,懵了一瞬,刚想问他怎么回事,就听见电梯「叮」的一声。   他的视线越过盛闻燃的肩膀,看见了电梯里走出来的人。 第53章   他看见度念被别人拥在怀里   电梯门缓缓关上, 走出来的身影立在电梯门口,石化般定在了原地。   度念跟那人目光相撞,微微一怔, 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 两人都望着彼此久久没有动作。   被人困在门板上的姿势实在不好受,度念收回视线, 刚想让盛闻燃起来,就感觉身上一轻。   盛闻燃整个人被扯开,掼在了一旁的墙壁上, 发出一声巨响。   度念瞳孔微缩,只见刚才还站在电梯门口的人冲了过来,抓着盛闻燃的领子按在墙上, 另一只握拳的手举在空中,就快要砸下去。   “傅枭!”度念心脏重重一跳,见傅枭动作微顿,赶紧把人扯开, 挡在两人中间。   盛闻燃站直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出现在这里的傅枭:“你怎么会在这?”   被扯开后, 傅枭没有再冲上去,握拳的手也缓缓松开, 只是黑如点墨的眸子盯着度念, 呼吸沉重,眼神像是受伤的困兽。   度念松开他的手, 太阳穴疼得突突跳,深呼吸了下才保持平静地开口:“你想干什么?”   他加快的心跳还没有平复下来, 刚才冲过来的傅枭就像是失去理智般, 仿佛不顾一切也要将他和盛闻燃分开, 他差点以为那一拳会不听阻拦地砸下去。   傅枭没有说话。   在从电梯出来看到这一幕开始,他就如同被千刀万剐般,心口痛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看见度念被别人拥在怀里。   在酒店走廊昏黄旖旎的灯光下,像一对恩爱的恋人般相依。   那是一个适合接吻的姿势。   如果他再晚一点上来,是不是就会看到他们在走廊上拥吻?度念在那时候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会像在他怀里一样吗?   傅枭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他盯了度念许久,才哑着声音开口:“我打扰到你们了?”   度念看到傅枭眼中的痛苦,心猛然往下沉了沉,不知为何移开了视线,“这不是你该管的,傅枭。”   空气凝固了许久,他垂下的眼睫颤了下,余光瞥见傅枭的脚步后退了一步,终于朝旁边的房间走去。   随着房门「砰」的一声关上,心中紧绷着的弦终于缓缓松开,度念吐出一口气,脸色并不好看。   走廊安静下来,盛闻燃脚步动了动,刚想要因为刚才的失态道歉,就看到度念神情疲惫地摆了摆手,回了自己的房间。   夜色还不算深,度念回了房间后,在房间里呆呆站了许久,只觉得思绪被搅得一团乱,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看向右边的墙壁,那个方向是傅枭的房间,眼前又浮现出刚才傅枭痛苦的眼神,挥之不去。   以往这个时间度念还会找点事情做,可现在只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也做不了。   他按了按太阳穴,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后在床上躺下,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   那天之后,度念没有再在酒店见到过傅枭,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退了房。   盛闻燃在那天晚上之后也没怎么出现,他对那天晚上自己的举动感到歉意,又不知道该怎么跟度念道歉,只能一直躲着。   度念只当是盛闻燃忙着排练,也没察觉出他的心思。   演出的日子越来越近,盛闻燃待在酒店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后来几天都直接住在了音乐节场地的附近,没有回酒店。   演出的前一天晚上,度念接到了盛闻燃的电话,他像往常一样给盛闻燃打气加油,又叮嘱他今晚早点休息。   快要挂电话的时候,那边盛闻燃却突然支吾起来。   度念没有急着挂电话,把开了免提的手机放在茶几上,拿起勺子搅了搅杯子里的蜂蜜牛奶。他这几天睡得有些不安稳,听说蜂蜜牛奶助眠,就在睡前泡了一杯。   半分钟后,终于听见盛闻燃问:“你明天会来看我演出吗?”   “当然。”度念搅拌的动作微顿,朝亮着的手机屏幕瞥了一眼,“怎么这样问?”   那边盛闻燃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那晚的事……我以为你生气了。”   度念怔了一下,他知道盛闻燃指的是哪件事,只是没想到盛闻燃还一直放在心上。   那晚他的情绪也有点差,没顾得上跟盛闻燃解释,也许盛闻燃还一直以为那晚和傅枭的争执是他导致的。   “我没怪你。”度念垂了垂眸,目光落在面前瓷白的杯子上,“那也不是你的错。”   盛闻燃一愣。他原本觉得自己那晚的举动太失礼,度念生他的气也是理所当然,是他应该好好道歉,可没想到度念却根本没有怪他的意思。   难道说,度念并不排斥那样的接触吗?   “好了,不要胡思乱想,早点休息吧。”度念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盛闻燃心猿意马地「嗯」了一声,在度念挂电话前又突然出声:“度念。”   “嗯?”度念端起面前温热的杯子,低头喝了一口。   “明天演出结束后,我可以跟你说点事吗?”盛闻燃鼓起勇气说完这句话,就屏住了呼吸。   度念虽然疑惑什么事需要这么正式地跟他说,但还是答应下来:“好,那等明天再说。”   电话挂断后,度念坐在茶几前边思索盛闻燃要跟他说什么事,边慢慢喝完了蜂蜜牛奶,最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他放弃了继续思索这个问题,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洗漱完后就爬上了床。不知道是不是蜂蜜牛奶的功效,时隔几日,他终于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度念早早地吃了午饭,换了身衣服就准备出门。   盛闻燃的演出在接近傍晚的时候,但度念担心那条路上堵得太厉害,还是决定早点出发。到时候要是到太早了,也能顺便在附近逛逛。   只是他还没走出房间,手机就弹出几条信息。   度念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培训中心工作群里的信息,说是临时要开一个视频会议。   现在国内的时间是晚上,大家都刚下班不久,隔许久才在群里不情不愿地回「收到」。度念看了眼时间,只好又在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进入会议。   临时会议一般不会太长,他开完会再出门应该也还来得及。度念这样想着,稍稍放下了心。   然而一个小时后,他就发现自己的想法错了。   视频会议中的领导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端起手边的水壶喝了口水,又开始了下一个话题。   另一个闲聊的工作小群正在疯狂弹信息,大家都在抱怨领导废话多,猜测今天的会议要几点才能结束。   度念看了眼群里的信息,心里也开始有些焦急,正想着要不要把电脑带到车上,边开会边赶过去,领导就停住了话头。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领导又说了些会议结束前的场面话,才终于结束了这次会议。   会议一结束,度念就立刻站起来拿上东西,连电脑也顾不上关就离开了房间,脚步匆匆往楼下赶。   他在酒店前的马路边站了许久,才终于拦到一辆车,立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飞快地报了地址。   司机见他神色焦急,也知道他是赶时间,一踩油门就冲了出去。   酒店门口的另一边,一辆黑色的车停在马路旁。   傅枭坐在车里,眸色沉沉盯着那辆窜出去的计程车,眉眼间颓唐的神色明显。   在那天晚上不欢而散后,他自暴自弃了一段时间,又想用工作麻痹自己,可完全没有一点作用。那天从电梯出来后看到的画面总是闪现在眼前,让他心如刀割。   把自己在公寓里关了几天后,今天又没忍住来了酒店,在车里坐了一个上午。   明知道来这里只会看到他不想看到的画面,可就像是自我折磨般,只想多看度念一眼。   在看到度念神色匆匆拦车离开后,傅枭只迟疑了半秒,就吩咐司机:“跟上去。”   司机愣了一下,立刻发动车子追了上去,紧紧跟在那辆计程车的后面。   傅枭皱眉盯着前面的计程车。刚才看见度念上车的时候,心里不知为何闪过一丝不安,没多想就让司机跟了上去。   但他说不清心里的不安是因为什么,仿佛只是一种直觉。   计程车的车速很快,并没有发现他们跟在后面,一直开到车流多的道路上,车速才慢了下来。   又往前开了一段距离后,车子就严严实实地堵在了路上。   傅枭坐在后座,一瞬不瞬地盯着前面计程车里的那个身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傅枭一眼,又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两天傅枭都去了酒店门口,在车里一坐就是大半天,今天似乎是终于等到了想见的人,结果现在又堵在了路上。   看现在这情况,估计要堵上一阵时间了。   果然不出司机所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车子才往前移了一点距离,也不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   就在司机百无聊赖地开始数路边树上的树叶时,前面计程车的车门突然打开,一个窄腰长腿的身影从里面出来,朝路边走去。   傅枭看见那个身影后,瞳孔微微一缩,没有思索地推开车门,下车跟了上去。   度念并没有发现有人跟在身后,他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加快了些脚步。   今天路上的堵车情况比他预想中还要厉害,他又因为会议晚了出门,眼看时间就要赶不上,他突然想起之前跟盛闻燃来的那次,那个司机告诉他们可以从街巷绕近路。   他犹豫片刻后,还是在路上下了车,朝那天司机指的那个街巷走去。   虽然极力控制自己不去想前世在那条街巷里的遭遇,可当走到街巷入口时,他脸色还是白了白。   就算已经过去许久,他还是能回忆起那时枪口冰冷的温度,那是他第一次看见真正的枪,漆黑的枪身许多次都出现在他的噩梦中。   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愿意走进这种街巷。   度念站在街巷入口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才迈动脚步走了进去。   刚走了几步,身后就传来清晰的脚步声,他心头一跳,回头看去,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你怎么在这?”度念停下脚步,蹙眉看着不远处的男人。   他这几天都没看到傅枭,还以为傅枭已经回了国,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就像是跟着他过来的。   傅枭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像是一连几日没休息好,只是一双眸子仍是沉静如水。度念又想起那晚傅枭痛苦的眼神,抿了抿唇偏过头。   还没等到傅枭的回答,身旁突然传来口哨声,几个白皮肤的人走了过来,贪婪的目光打量了下他们的衣着,露出满意的笑容。   “兄弟,给点钱来花花。”为首的那人顶着一头黄发,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度念,说着一口带乡音的英语。   黄毛的脸和记忆中的脸重合,度念脑袋轰然炸响,下意识看向那人的口袋,那里果然鼓鼓囊囊。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再次遇到这人,回忆里的恐惧涌上心头,让他指尖微颤。但他还是很快冷静下来,脑子里飞快思考着怎么带傅枭一起离开这里。   前世他试过反抗,激怒了这人之后,就被枪口抵在了颈侧,差点就走不出这个街巷。   现在既然知道这人口袋里有枪,怎么也要比前世更谨慎些,以防再激怒他。   就在他一边飞速想着办法,一边从口袋里拿出钱包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低沉带着怒意的声音:   “找死。”   度念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黄毛就被踹翻在地,捂着胸口发出痛苦的呻吟。   黄毛身后的几人惊恐地看了傅枭一眼,咬了咬牙一起冲了上来,傅枭眸色冰冷,瞬息间就把几人都放倒在地。   那几人趴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用手撑着地板往后挪了几步。   傅枭没给那些人多余的眼神,转头去看度念的情况,却发现度念的唇色有些发白。   他心里闪过慌乱,然而关心的话还没问出口,就被一把抓住了手。   度念扫了一眼暂时还爬不起来的几人,没多说什么,拉起傅枭的手就往街巷外面跑。风声在耳边刮过,他心跳的速度很快,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傅枭不知道度念为什么要往外跑,但在度念拉住他手的那一刻,就下意识跟上了度念的脚步。   只是他想起刚才度念唇色发白的样子,还有些放心不下,担心是他身体不舒服。刚想要问一句,度念就用力捏了下他的手,低声道:“他们有枪。”   傅枭脸色微变,回头看了一眼。   躺在地上的黄毛不知道什么时候缓过了神,从口袋里拿出漆黑的手枪,朝他们缓缓抬起了手,面容狰狞。   眼看就要跑到马路上,度念心里一松,刚要继续加快脚步,就猛地被人推到了墙上。   他肩膀重重撞在粗糙的墙壁上,传来一阵剧痛。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下一秒就被用力抱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瞬间溢满熟悉的味道。   “砰!”   巨大的枪声响起,度念身子一颤,抓住了男人的衣角。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我来了!这几天有事耽误了,评论发50个红包包(鞠躬;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让我抱一会。”   枪声过后, 街巷里只剩下风声。   度念身后靠着冰冷坚硬的墙壁,前面是温暖结实的胸膛,将他完完全全护在了中间。他抬起手抓住男人衣服的一角, 手指微不可见地轻轻颤抖。   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刻, 他能感觉到傅枭的身体一僵,呼吸也瞬间沉重了几分。   黄毛开了枪后, 从地上手脚并用爬起来,壮胆似的用英语骂了几句脏话,趔趔趄趄地跑了。   其他几人见情况不对, 也互相搀扶着站起来,跟在黄毛身后离开了街巷。   等那些人全都跑得没影后,度念肩膀突然一重。   男人一直用力抱着他的手臂缓缓松开, 脚步踉跄了一下,靠在了他身上。   度念下意识回抱住面前的人,手往上移了些,碰到一片温热黏腻。   在指尖碰到那片温热时, 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僵了片刻才出声:“傅枭……”   他听到傅枭很轻地应了他一声, 头搭在他肩上,呼吸声逐渐微弱。   度念掐了掐掌心,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扶着傅枭靠墙坐下,沾了血的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点开拨号界面。   虽然知道现在不能心乱,但他的手还是止不住颤抖, 几次都按错了数字, 又做了个深呼吸才拨出了电话。   他先是叫了救护车, 又报了警,空气中的血腥味让他的声线都在颤。挂断电话后,他立刻去看傅枭现在的状况。   傅枭脸上的血色悉数褪去,眉毛轻轻皱着,像是在强忍疼痛。   度念单膝跪在地上,从衣服上撕下一片布料,回忆着之前学的止血方法,小心翼翼地扶起男人,想帮他做个能止血的临时包扎。   他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包扎,却是第一次感到害怕,一颗心几乎沉到了底。   伤口流的血实在太多,很快染红了他的衣袖,度念手腕一抖,闭了闭眼才继续手上的动作。   在他包扎的时候,傅枭不知道是不是没了力气,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垂眼看着他。   度念给伤口做好包扎,一抬头就撞进傅枭眼里,他心跳骤然停了一拍,掩饰眼中的慌乱低下头,“救护车很快就来了,你再撑一会……”   还没说完,他就被轻轻抱住。   这个动作也许已经用尽了傅枭全部的力气,在抱住他之后,傅枭就没了其他动静。   “你……”度念听到耳边的呼吸声变得轻浅,刚想叫他不要睡着,就被抱得更紧。   “让我抱一会。”语气带着请求的意味。   度念沉默下来,任由男人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浅浅的呼吸喷在他颈间。   时间仿佛突然变得漫长,也许才过去了几分钟,度念却觉得已经等了几个世纪。他望着街巷入口,等到身体都快要僵硬,才终于看到救护车出现在路口。   在看见救护车的那一刻,他眼眶莫名有些发热,扶着傅枭站起来,朝救护车的方向走去。   救护车上面下来几个医务人员,帮他把傅枭扶到担架上,度念刚要让出位置,就被拉住了手。   傅枭因为失血过多,意识已经有些微弱,却仍是下意识拉住他的手。   周围的医务人员似乎已经见惯了这样的情景,他们什么也没说,把担架抬上了救护车。   坐上救护车后,度念的手仍然被傅枭紧紧握在手心,那只向来温热的手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微凉,用仅剩的力气牵着他。   度念扭头看向车窗外,心跳却久久没有平复下来。   刚才事情发生得实在太突然,现在坐在救护车上,他才能静下心回想刚才的事。   因为一开始就知道黄毛手里有枪,他刚才一心只想带傅枭赶快离开那里,没有回头看身后的情形。子弹的速度太快,在那里多停留一刻都是危险。   他不知道傅枭是什么时候发现黄毛要开枪的,可扣下扳机只是一瞬间的事,傅枭却在那短短的一瞬间里做出反应,挡在了他前面。   人的下意识反应不会作假,度念明白这一点,因此现在心情也多了几分复杂。   在今天之前,他一直觉得傅枭只把他当成自己的所有物,这一世的所有行为也只是因为傅枭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又或是出于不甘心。   他跟傅枭不是初相识的人,前世跟傅枭纠缠了几年,他太了解傅枭是什么样的人。   在经历了前世的被怀疑和冷落,他早已认清傅枭对他不可能有感情,这一世也没有动摇过这个想法。   前世带给他的教训已经足够惨痛,他没必要再经历第二次。   可今天发生的事,却让度念的想法第一次有了动摇。   度念垂眼看向膝上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他的手被傅枭紧紧握在手心,刚才染上的血干了一半,未完全凝固的血还有些黏腻,蹭在了傅枭的掌心。   也许是傅枭的伤势太严重,让他刚才一下慌了神,才会任由傅枭抱住他,又牵了他这么久。   他后仰靠在座椅上,闭了闭眼。   等傅枭平安无事从急诊室出来,他再好好跟傅枭道谢吧。   救护车很快开到了医院,在进入急诊室前的一段路,度念的手都一直被傅枭握着,一直到急诊室门口,度念才用另一只手推开了傅枭的手。   等急诊室的门关上,度念怔怔地在门口站了一会,才在走廊里的座椅上坐下。   他低下头,抬起手盯着掌心看了会,上面的血迹已经完全干了,覆在皮肤上粘粘的一层,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那全是从傅枭伤口里流出来的血。   不知道出神地看了多久,度念才站起来,去洗手间细细洗掉了手上的血,也搓了搓衣袖上的血迹。   但他的衣袖几乎被血浸透,染红了洗手池里的水也没洗干净。   度念低头看着洗手池里换了几次仍是被血染红的水,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又加速,呼吸微乱地关上水龙头。   他回到走廊,不知道又等了多久,急诊室的门终于打开。   医生从里面走出来,告诉他子弹没有伤到内脏,已经安全取出,又跟他说了下傅枭的情况和之后的治疗,接着就脚步匆匆离开了。   度念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等傅枭转移到病房后,他也跟去了病房,坐在病房里等傅枭醒来。   医生说傅枭大概会在两小时左右醒来,但度念在病房里坐了没多久,就听见病床那边传来动静。   他走到病床边,看到傅枭已经醒了过来,黑眸定定地望着他。   度念沉默片刻后开口:“还疼吗?”   在受伤之后,傅枭一直没有说过一声疼,但那伤口那么深,现在手术的麻醉效果又已经消失,不可能不疼。   傅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服,声音低哑地问他:“怎么不换身衣服?”   度念身上的衣服沾了不少血迹,刚才又在搓洗的时候打湿,湿湿的贴在皮肤上,被医院里的空调一吹就有些发冷。   但他听到傅枭避开了他的问题,唇角往下抿了抿,也没有回答傅枭的问题,只是把椅子拿到病床旁坐下。   刚才医生说的话他都记下了,准备给傅枭复述一遍,但他才说了两句,傅枭就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拨了个电话。   度念拧起眉毛,停下正在说的话,以为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处理,没想到下一秒就听见傅枭吩咐对面:“拿套新衣服来医院。”   说完这句话后便挂了电话,又望向他,似乎打算继续听他说话。   度念跟那双眸子对视,怔了片刻,挪开视线接着往下说。   等把医生的话都转告完后,他停顿了下,说:“在S国疗伤不方便,最好还是尽快让你的人接你回国,还有……”   度念目光落在那张仍是没什么血色的脸上,轻声道:“谢谢你。”   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感觉那道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变得灼热了几分,几乎要把他看出一个洞来。   度念被看得有几分不自在,转过头看向窗外,外面天空万里无云,两只灰色羽毛的鸟在窗户外跳来跳去。   他又眺望了一下远方的高楼,就听见傅枭问他:“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有枪?”   听到这个问题,度念眼睫颤了下,没有立刻回答。   他早就想到以傅枭的心思缜密程度,肯定会注意到这个问题,只是他以为傅枭会像前世一样派人去查,而不是直接问他。   所以度念也就没提前准备这个问题的回答,现在措不及防被问到,一时沉默下来。   他还不知道要不要把前世的事告诉傅枭,就算他说了实话,这种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的巧合,傅枭又会相信吗?   也许是他沉默的时间太长,傅枭一开始还等着他的回答,后来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坐起身子,眉眼间出现些焦急,“我不是怀疑你,你如果不想回答就不用回答。”   他坐起来的动作太大,扯到了刚缝合的伤口,眉头皱了下,仍是盯着度念的脸。   度念怔了下,反应过来后赶紧扶着他躺下,有些不解傅枭为什么突然这么大反应。但很快,他就意识到是因为什么。   前世傅家派人对他下手的时候,傅枭也像今天那样帮他挡过一次,他知道后来傅枭怀疑他跟那些人是一伙,那也是导致他上次任务失败的主要原因之一。   刚才他沉默得太久,傅枭应该是想起了前世的事,以为他误会了什么,才会那样急着解释。   度念看到男人眸中盛着的焦急,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   他垂眼看了会病房里洁白的地砖。   既然傅枭选择直接问他,而不是让人暗中调查,他也可以把真正的原因告诉傅枭。只是如果傅枭听了后不相信,他也没有办法。   “你还记得,我们上次来S国的时候吗?”度念望向傅枭,平静地开口。   这是度念第一次主动提起前世的事,傅枭微愣了下,眼里划过一丝紧张,点头,“记得。”   “在回国的前两天,我在车上惹了你不开心,就在那条路上下了车。”度念顿了下,看到傅枭脸色微变,轻眨了下眼继续往下说,“我在街巷里遇到了那个人,他那时候,就是用今天那把枪抵在我脖子上的。”   度念简单地用三言两语概括完了这件事。   他没有说得太详细,因为他的目的不是让傅枭知道他那时的遭遇有多可怕,只是想要回答傅枭的问题。而且傅枭也不一定会相信他的话。   说完之后,傅枭久久没有出声。   度念倒是对他的反应没有多意外,今天在看到那个黄毛的时候,他也不敢相信会发生这样巧的事,更别说本来就生性多疑的傅枭,估计更不可能相信……   “对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微不可见的颤抖。   度念抬起头,撞进了那双盛满痛苦和悔恨的眸子里。   傅枭的手紧紧握成拳,连带着肩膀上的绷带都有血丝渗出,“我不知道会让你遭遇那些,我……”   他突然有些说不下去,想起自己那时提前回国后,度念过了几个星期才回来,他还质问度念为什么在S国待了那么长时间。   现在想来,度念那个时候应该是在S国养伤,所以才会耽误那么久。   “都是我的错。”傅枭心如刀割,一想到自己让度念独自面对那些危险,就心疼得宛如五脏六腑都被绞碎。   度念安静了一瞬,站起来按住他绷紧的手臂,等他放松下来,伤口不再渗血时,才放开了他,语气没什么波澜:“都过去了。”   但这句轻飘飘的话却让傅枭更加难受。   他想起今天度念看见那个黄毛时,骤然失去血色的面容,显然是还没忘记那时的恐惧。   可就算是悔恨到恨不得杀了自己,他也无法让时间倒流,除了道歉什么也做不了。   病房里安静了许久,直到敲门声响起。   度念走到门口打开门,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外,双手递给他一个袋子。   他往袋子里扫了一眼,就知道这是傅枭让人送来的衣服,伸手接了过来。   在病房里的独立卫生间换好衣服出来后,度念才发现窗外太阳已经快要落山,竟是快到傍晚了。   他走到病床前,刚想问傅枭晚餐想吃什么,就突然想到什么,身体一僵。   盛闻燃的表演就在傍晚,他下午一直挂心着傅枭的伤势,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忘在脑后了。   他赶紧从刚才换下的衣服里找出手机,看见上面显示的未接来电后,心中一紧,迟疑一瞬后还是拨了回去。   原本以为这个时候盛闻燃已经上台或是正在忙,不会接他的电话,没想到电话还是瞬间被接通。   那边没有立刻传来盛闻燃的声音,但能听见后台的嘈杂声,和电话主人平稳的呼吸声。   度念捏了捏手指,声音放轻:“闻燃?”   在他说出这两个字的瞬间,病床上的人立刻望了过来,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手里的电话。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火药味   窗外的余晖洒进病房, 地上的影子被拉长,对面高楼的灯光一盏盏亮起。   度念把手机举在耳边,只听到电话那边的嘈杂声, 迟迟没听见盛闻燃的声音。   如果不是能听见浅浅的呼吸声, 他几乎要以为是盛闻燃不在电话前。   “你表演结束了吗?”度念踱步到窗前,低头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马路, 心里升上些愧疚。   昨天他才答应盛闻燃会去看他的表演,今天却发生这样的意外,白白让盛闻燃等了这么久。虽然并不是他本意, 但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电话那边盛闻燃终于开口,声音有点低:“嗯,结束了。”   他刚从舞台上下来, 还没来得及擦一下额上的汗,垂头站在角落拿着手机,眼里的光有些黯淡。   在上台前,他一直没看到度念的身影, 还给度念打了好几个电话,被工作人员反复催促后才匆忙上台。   那时他还安慰自己, 也许是今天来的人太多,度念就没来跟他打招呼, 说不定他就在台下。   但等表演结束后, 他在观众席里认真找了一圈,才发现度念真的没来。   盛闻燃想起昨天在电话里跟度念说的话, 心往下沉了沉。也许是度念察觉出了什么,所以今天才没有来。   听出盛闻燃情绪不对, 度念心里更加内疚, 又问:“表演还顺利吗?”   “顺利。”说完这两个字后, 那边又安静下来。   平时盛闻燃一定不会只简单回答完问题就沉默,现在明显是情绪低沉,还有点闹脾气的意思。   度念担心他误会了什么,赶紧接话:“顺利就好,我在来的路上遇到点事耽误了,没来得及赶过去,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想了想又安慰道:“你准备了那么久的舞台,肯定很精彩……”   “出什么事了?”盛闻燃语气急切地打断了他的话,在接到度念电话时就没剩多少的小脾气顿时烟消云散,转而被担忧替代。   他还以为度念是不想来看他的表演,没想到是在路上出了事,难怪他打了那么多电话都没人接。   度念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窗户上某人的倒影,不知道该怎么跟盛闻燃说今天发生的事。   盛闻燃一直不知道他和傅枭之间的关系,现在贸然告诉他这件事,一时也解释不清楚。而且要是让盛闻燃知道他今天遇到的事,恐怕又要自责。   想到这,度念犹豫着回答:“不是什么大事,已经处理好了。”   这回电话那边又没声了。   猜到盛闻燃多半又会多想,度念在心里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我还在医院,等回来再跟你说吧。”   “医院?你受伤了吗?在哪个医院?”盛闻燃的声音一下子拔高,还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在换衣服,“我现在过来。”   度念抬手按了按眉心,报了医院的名字,挂断电话。   一回头,就对上傅枭一动不动望过来的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太虚弱,傅枭的眼神跟平时有些不一样,少了几分凌厉,还透出几分可怜。   度念看他一眼,有些莫名其妙:“饿了?”   傅枭抿唇:“没有。”   他瞥了一眼度念手里的手机,想起刚才度念跟盛闻燃说话的语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从度念刚才对电话那边说的几句话,他能推断出今天盛闻燃有表演,而度念因为下午的事耽误了没去成。   明明是解释清楚原因就能解决的事,度念却每句话的语气都在哄着盛闻燃,显然是很照顾他的感受。   他心底有些酸溜溜的,想起度念以前也经常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那时他不放在心上,现在却嫉妒起电话那边的人。   接着又忍不住在心里不齿盛闻燃。连这种小事都要让度念来哄,也不知道那姓盛的是怎么让度念看上他的。   度念不知道傅枭在想什么,他还在想着等会盛闻燃来了,该怎么跟他说今天发生的事。   病房里的两人心思各异,都没有说话。   十几分钟后,病房的门被人推开,盛闻燃一脸紧张地出现在门口,看清病房里的情况后,又怔愣在原地。   他看了眼病床上的人,脸上焦急的表情逐渐变成不解,转头问度念:“他怎么在这?”   傅枭冷冷扫他一眼,表情漠然。   度念走过去把盛闻燃拉出病房,把下午的事跟他说了一遍,省去了一些细节。   听完之后,盛闻燃的表情果然变得自责,“那你没受伤吧?”   他虽然对傅枭帮度念挡枪的行为感到意外,但最担心的还是度念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度念摇了摇头。他只有撞到墙上的肩膀还有些疼,刚才换衣服的时候看了下,只是淤青了一块,并没有很严重。   “都怪我,如果我不让你来看表演,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盛闻燃垂下头,后悔自己让度念陷入那样危险的境地。   度念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蹙起眉:“跟你有什么关系,别想太多。”   正说着,就有查房医生走过来,敲了敲傅枭的病房门。   度念回头看了一眼,拍了拍盛闻燃的肩膀让他先回去,就跟在医生身后进了病房。   等医生查完房离开后,度念才发现盛闻燃还没回去,而是一直站在病房门口。见医生走了之后,盛闻燃便推门进来了。   “闻燃,你……”度念刚要问他怎么还没回去,就看到他径直走到病床前。   盛闻燃迎着傅枭冷冷的眼神,语气礼貌,“谢谢你救了度念。”   话音刚落,傅枭的脸色就变得更难看。   他冷哼一声,刚想反问盛闻燃有什么资格替度念道谢,就想起前几天在酒店看到的场景,话堵在了嗓子眼。   最后只是吐出几个冰冷的字:“用不着你来谢。”   盛闻燃没在意他的态度,转头看向度念,“你先回去休息吧,如果放心不下,我可以留下来帮你看着他。”   “什么?”度念一愣,下意识在两人间来回看了看。   他消化了一下盛闻燃话中的信息,猜测也许是盛闻燃还在内疚,所以才想用这种方法补偿,想了想还是拒绝:“你今天表演也辛苦了,还是早点回去吧。”   盛闻燃原本只是不想让度念和傅枭独处,眼看计划没得逞,只好悄悄撇了撇嘴,“那我陪你一起。”   这回度念怕盛闻燃再多想,便没有拒绝,也没注意到病床上的人脸色愈发难看。   外面天色已经全黑,度念看了眼时间站起来,“我去买晚饭。”   盛闻燃腾地跟上去,“我跟你一起去。”   医院附近没有几家餐厅,他们沿着街边走了一段路,找了一家中式餐馆,打包回医院。   回去的路上,度念看到盛闻燃打了几个哈欠,眉眼间有淡淡的倦意,在医院门口停下了脚步。   “你这几天排练都没睡好,还是回去休息吧,别把身体累坏了。”度念拿过他手里提的几个袋子,只留了他一个人吃的分量。   “那你呢?”盛闻燃不放心地问。   度念把几个袋子提好,“我留下来照顾他几天,毕竟……他是因为我受的伤。”   不管怎么说,他这次都欠了傅枭的人情,也不能对傅枭的伤视而不见。   盛闻燃安静了一瞬,扯出一个笑容,“好,那你注意安全,我明天再过来。”   度念张了张嘴,刚想让他明天不用过来,盛闻燃就转身走了。   他在原地站了会,目送着盛闻燃坐上车,摇了摇头走进医院。   夜里的医院安安静静,度念走出电梯,放轻脚步走到病房门口,发现病房的门虚掩着。   他以为是刚才离开的时候没关好,没多想就推开门,却发现病房里还有一个男人,正站在病床旁跟傅枭说些什么,听起来是工作上的事。   也许是两人说话太专注,他又没发出什么声响,病房里的两人都没发现他站在门口。   度念无意偷听他们的对话,后退一步走出病房,站在走廊上等他们说完。   没等多久,里面的人就走了出来,那人看见他的时候,眼里闪过讶然,又朝他轻轻点了下头,很快离开了。   度念怕傅枭误会他听到了什么,又在走廊上站了两分钟,才推开门走进去。   刚才那人走的时候看见他在外面,便没有把房门关上,还留了一条缝,因此他推开门的时候没发出声响。   度念走到病床前,看到傅枭闭着眼睛,眉心微皱,薄唇还有些发白,在没有人的时候,难得流露出一丝脆弱。   听到脚步声靠近,傅枭又睁开眼睛,眼中的戒备在看到度念的那一刻化作欣喜。   他看出盛闻燃不想让度念跟他独处,刚才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度念,还以为度念已经跟盛闻燃回去了,没想到睁开眼就看到心心念念的人在眼前。   度念避开那灼人的视线,刚想把手里的袋子放到床头柜上,就看到上面摆了一部笔记本电脑,显然是刚才那个人送来的。   他皱了下眉,几乎是下意识开口:“身体还没有工作重要?”   说完这句话,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管得太宽,然而傅枭已经把电脑拿开,像是怕他生气,“我等会就让人拿走。”   度念抿了抿唇,“随你。”   他把打包的饭菜从袋子里拿出来,摆在桌子上,把餐具递给傅枭后,又迟疑道:“你能自己吃吗?”   傅枭的伤在右肩上,抬手也可能会牵扯到伤口。   从病床上坐起来的人一愣,缓缓放下刚抬起的右手,“有点不方便。”   “哦,”度念睨他一眼,没错过他刚才的动作,“那就用左手拿吧。”   说着就把餐具放到他左手。   傅枭神情微不可见的僵了一下,接过餐具。   餐盒一个个打开,摆在面前的几道菜都是补血的,度念帮他摆好后,才拿出自己的那一份。   一餐饭吃得异常地安静,等吃完饭后,度念把桌面收拾好,把袋子提出去扔了。   回到病房后,度念把椅子从病床旁挪到窗户旁边,拿出手机看了看消息。   虽说是留在病房照顾傅枭,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需要他做的事,因为傅枭的伤只在肩上,大部分事情都可以自己做。   度念留在这里,除了是在傅枭有需要的时候搭把手,也只是想图个心安。   他总不能把为了他受伤的人一个人丢在医院。   今天是个晴天,窗外月明如昼,度念坐在窗户下,回复完几个同事的问候,转头望向窗外的夜景。   如果忽略这是在医院的话,外面的夜景其实还挺赏心悦目,这里楼层很高,还可以看到远处亮起灯的摩天轮。   只是度念看了没多久,就感觉到一道强烈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仿佛在他身上扎了根。   病房里只有他和傅枭两人,不用转头就知道那是谁的目光。   度念偏了偏头,不动声色地看向窗户上的倒影,果然看见病床上的人正望着这边。   他毫无征兆地回过头,撞上了傅枭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挑了下眉,“有事?”   傅枭微怔了一下,挪开视线,“没有。”   度念转回去,低头看了会手机,没多久就又感觉到那道视线小心翼翼地挪了回来。   他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几下,懒得再理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今晚的那句话,傅枭倒是没有再碰过手边的电脑,晚上接了几个下属打来的电话,也都是迅速处理完。   但度念不觉得自己的话有那么大的效用,只当是傅枭没什么精力处理工作。   夜色渐深,度念犹豫着要不要洗个澡,但他没有带换洗的衣物,又不想在洗完澡后穿回换下的衣服。   一直留意着他动作的傅枭看出他在想什么,指了指一旁的几个购物袋,“那里面的衣服都是新的。”   度念往那边看了一眼,看来在他们出去买晚餐的时候,傅枭已经让人把东西都准备好了。   他从里面拿出一套衣服,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的门关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水声逐渐响了起来。   隔着一扇门的水声传到耳朵里,傅枭只觉得心里仿佛有羽毛扫过,赶紧看向窗外。   度念很快就洗完了澡,他换好衣服出来,用毛巾擦了擦被热气蒸红的耳朵,抬起沾着水汽眼睫扫了傅枭一眼。   “你要洗吗?”顿了一下,又改口,“还是擦下身子?”傅枭没有立刻回答。   他放在被子下的手用力掐了掐手心,才艰难地移开了视线。   明明在前世看到过无数遍这样的场景,也看到过度念更诱人的样子,可现在乍然看见度念的模样,还是心里发痒。   傅枭轻咳一声,撇开脸,“不用。”   度念没看出什么端倪,把换下的衣服叠好收了起来,又关掉了病房里的几个灯,只留下床头的一盏小灯。   这间病房没有陪护床,他打算就在椅子上将就一晚。   今天因为傅枭刚做完手术,他才决定在医院过夜,等明天过后就只有白天待在医院,所以也没必要特意准备陪护床。   傅枭看着度念坐在椅子上,皱了皱眉。他还以为度念今晚不会留在这过夜,也就没让人多准备一张床。   再三犹豫后,他还是开口:“要上来吗?”   高级病房里的病床很大,躺下两个人绰绰有余,各睡一边的话根本不会碰到彼此。   但度念意料之中的没有理会他。   虽然白天发生了许多事,但墙上的分针转了一圈后,傅枭仍是没有一点睡意。一想到度念就在不远处,他就怎么也睡不着。   就这样在黑暗中睁眼了几个小时,突然听见房间里发出一点声响。   傅枭刚想看过去,发现那微不可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后,心里闪过什么,又闭上眼假装睡着。   在闭上眼睛之后,耳朵听到的声音反而更加清晰。   他听见椅子轻轻在他床边放下,接着身边的床陷下去一小块,浅浅的呼吸声就在耳边。   又闭着眼等了几分钟,傅枭才睁开眼,看见度念把椅子拿到了床的旁边,趴在床沿睡着了。   他喉结滚了滚,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像是怕惊扰了床边的人。   昏暗灯光下,度念纤长的睫毛安静垂下,发丝下的眉眼漂亮又恬静,跟前世睡在他身边时一样。   也许是今天太累了,度念趴下后没多久就睡熟了,浅浅的呼吸声变得规律,让听到的人也跟着平静下来。   傅枭凝视了一会他的睡颜,才终于有了点睡意。   第二天早上,度念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他睁开眼的一瞬间,先是对着面前的俊脸发了一会愣,才坐直身子揉了揉脖颈,神情有些不自在。   昨晚坐在椅子上实在睡不着,他只好等傅枭睡着后把椅子搬过来,想着趴在床边睡一会就起来,没想到一觉睡到了天亮。   还好傅枭还没醒来。   只是他明明记得昨晚挑了离傅枭远的那一边睡,怎么一觉醒来离得那么近。   度念心里觉得奇怪,但门外的人又敲了两下门,他只好先去开门。   病房外站着的人是盛闻燃,他手里提着几份早餐,跟度念笑着说了声「早」,就提着早餐进来了。   把早餐放到桌上后,盛闻燃扫了一眼病床上的人,眨了眨眼问度念,“他还没醒吗?我都在楼下晨跑两圈了。”   两个钟前就醒来的傅枭被子下的手握了握拳,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度念虽然觉得盛闻燃这句话有些奇怪,但也没听出别的意思,只是放轻声音:“我们出去说。”   他拿了自己的那份早餐,跟盛闻燃下了楼,在医院的花园里走了走,呼吸下外面的新鲜空气。   盛闻燃跟他说了几件昨天音乐会发生的事,诸如有歌手忘记关麦克风,在后台打电话的内容被全部人听到,险些上头条的事。   度念看了下盛闻燃发过来的现场视频,也被那混乱的场面逗笑。   他们在花园找了个地方坐下,又看了看昨天音乐节的回放节选,度念看时间差不多了,才起身回病房。   走出电梯时,盛闻燃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神情有些犹豫。   度念侧头看他一眼,“怎么了?”   “有个之前签了合同的节目要提前开录了,我这两天可能就要回国。”盛闻燃把手机放回口袋。   度念微微一怔,他没忘记盛闻燃这次来S国的原因,下意识问:“那你父母那边怎么办。”   盛闻燃抓了抓头发,像是在自我安慰:“他们总不会把我绑回去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病房门口,度念停下脚步,转向盛闻燃,“盛质宁最近有联系过你吗?”   “嗯,他给我发过几次消息。”盛闻燃眼里闪过厌恶,自从知道盛质宁做的那些事后,他就一直很反感这个名义上的弟弟,“他说父母对我很失望,让我不要太自私。”   这消息明显是在挑拨离间,但盛闻燃跟盛家夫妇本就有很深的矛盾,哪怕知道是挑拨,也会对盛家越来越抵触。   “如果回国后,你父母这次真的亲自找上门来,”度念眼里划过思虑,“你就跟他们好好谈谈吧。”   盛闻燃在离开盛家后,就从来没有跟盛家夫妇好好沟通过,每次都是盛质宁在中间,这样太过于被动了。   在知道盛质宁的目的是挑拨盛闻燃和盛家关系的情况下,不如让盛闻燃直接和盛家夫妇谈谈,如果盛家夫妇对他们的亲生骨肉还有一点感情,就不会让盛闻燃被一个外人这样对付。   只是他不清楚盛家夫妇的为人,也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可也不能让盛闻燃一直躲着。   盛闻燃愣了一下,思索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好。”   聊完之后,度念推开病房的门,看到病床上的人已经坐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桌子,发现上面的早餐已经不见了,连包装袋也没剩下,但病房的垃圾桶里也没有包装袋的影子。   度念心里闪过疑惑,还以为傅枭吃完之后把包装袋拿出去扔了,并不知道盛闻燃带来的早餐被人丝毫未动地扔到了外面的垃圾箱。   “昨晚睡得好吗?”度念像是例行公事般问了一句,在病床旁的椅子坐下,拿起桌上的苹果开始削皮。   傅枭回想起昨天夜里度念的睡颜,心情总算好了一些,扫了盛闻燃一眼,“睡得很好。”   度念动作熟练地削好了苹果,放到傅枭手上。   盛闻燃自然没错过傅枭带着敌意的眼神,心里也有些不快,他随手在桌上拿了一个苹果,啃了一口,“傅总手下那么多人,找不到人来照顾你吗。”   虽然知道傅枭是因为度念受伤,但看到傅枭看向度念的眼神,不知为何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闻燃,”度念还在专心削手里的第二个苹果,他瞥了盛闻燃一眼,“这苹果没有洗过。”   盛闻燃手上动作一顿,反应还是慢了一拍,“咕噜”一声把嘴里的苹果吞了下去。   度念眼里有些无奈,动作自然地把手里削好皮的苹果塞给他。   傅枭看着两人的相处,眼神暗了暗。   他知道盛闻燃为什么会说那句话,如果度念没有留在医院照顾他,现在说不定还在跟盛闻燃过二人世界。   但他虽然心中苦涩,面上还是冷冷盯了盛闻燃一眼,回答他刚才的话:“我手下没养闲人,如果不是某些人连唱个歌都要人陪,我也不用在这里。”   度念拿第三个苹果的手顿了顿,终于后知后觉闻到些火药味。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放松点。”   一阵带着桂花清香的风吹进病房, 却掩不住房里一点就炸的火药味。   度念听到傅枭的那句话,才察觉到气氛不太对,蹙眉放下手里的苹果, 不明白话题是怎么拐到这上面来的。   病房里安静片刻后, 盛闻燃站在度念身旁,垂下头看向脚下的地砖, 沉默下来。   傅枭皱起眉毛,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他还以为姓盛的会立刻反驳他,就算理亏也不会在度念面前露怯, 没想到这人会露出一副窝囊样。   只见盛闻燃眉眼耷拉下来,语气低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我没想周到, 不然也不会……”   他眼里满是内疚和自责,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傅枭脸色微微一变,意识到了什么。   下一刻,度念就不赞同地瞪了傅枭一眼,“你胡说什么?”   度念没听到盛闻燃一开始针对傅枭的那句话,只听到了后面傅枭不友善的回怼, 下意识就觉得是傅枭在挑事。   他昨天才说服盛闻燃不要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现在傅枭又提起这件事, 让他顿时有些不满。   指责完傅枭那一句后, 度念又安慰了盛闻燃两句,让他不要想太多。   这回就算再迟钝, 傅枭也反应过来了。他看到盛闻燃可怜兮兮的样子,暗暗咬了咬牙, 用力捏了捏指骨。   他知道度念会吃盛闻燃那一套。以前傅汀那小子也是这样跟度念装可怜的, 那时候他就看不惯傅汀的行为, 还会趁度念不在的时候教训傅汀两句,现在更是看盛闻燃不顺眼。   但理智告诉他自己不能再说什么,不然只会火上浇油,让姓盛的得逞。   傅枭只觉得胸口的火气郁结,却只能硬生生压下去,勉强控制住了表情。   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但度念担心盛闻燃继续待在这,会再跟傅枭起什么争执,还是在中午前就让他先回去了。   等盛闻燃离开后,傅枭心里的不快才散去。不管盛闻燃如何挑衅,他这几天都能和度念独处很长一段时间。   他格外珍惜能跟度念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眼神又跟昨天一样黏在了度念身上。   度念已经习惯那灼热的视线,依旧自顾自地在病房里做自己的事,偶尔才抬头看他一眼,确认一下他的状况。   久违地和这个人如此和谐地待在一个空间里,他有时会有种回到前世的错觉。只是那个时候是傅枭做自己的事,他在旁边用目光追随着傅枭,现在却是对调了过来。   除了一直盯着他看之外,傅枭偶尔也会用电脑处理一会工作,大部分时间病房里都安安静静的。度念甚至有些意外他还能和傅枭这样平和地相处。   到了晚上,度念陪傅枭吃完晚饭,就收拾东西回了酒店。   等度念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傅枭才低下头,目光沉沉看向电脑屏幕里的内容。   上午度念和盛闻燃在病房外说话时,他正好刚回到病房,听到了他们在门外的对话内容,也听到度念提了「盛质宁」这个名字。   之前因为盛闻燃被诽谤抄袭的事,他就派人查过盛质宁这个人,知道他是盛家找来代替盛闻燃的一个假少爷。但在那件事解决后,他就没有再关注这个人。   只是傅枭没想到,今天会在度念的口中再听见这个人的名字。   上次度念提起这个名字,是因为误会他跟盛质宁做的事有关,这次不知道是因为盛质宁做了什么,才会让度念又提起这个名字。   如果那人只是做了对盛闻燃不利的事,傅枭也许会睁只眼闭只眼,最多看在度念的份上让人出手阻止,但如果那人把主意打到了度念身上,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在上午听到度念在病房外和盛闻燃的对话后,傅枭就让人去查了盛质宁最近的动静。现在等度念离开了病房,他才打开手下发来的信息。   刚看完前面几行字,傅枭眼中就出现阴翳,等看完后面的整段监控后,脸色更是阴沉。   他没想到在那件事之后,盛质宁还单独去找过度念,还差点让度念又误会他跟盛质宁做的那些破事有关。   如果不是度念后面反应过来,只怕他又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多背一个锅。   傅枭黑着脸看完后面的内容,目光在一个地方停留了一瞬,圈出来后发了出去,让手下重点查这一部分。   做完这一切,他关上电脑,望向窗外如同被漆黑的布笼罩住的夜空。零星几点的星光,像是黑布上被戳出的洞。   虽然度念离开还没有多久,但他已经开始期待明天度念的出现。这两天度念的陪伴就像是一场美梦,即使知道会醒来,还是不舍得错过一分一毫。   他清楚等自己的伤痊愈后,度念又会回到别人身边,他第一次希望自己的伤可以慢点痊愈,这样度念就能多陪他几天。   可他也知道这终究是卑鄙的手段,只是在利用度念的愧疚和同情。   眼前又出现度念和盛闻燃亲密相拥的一幕,傅枭闭了闭眼,在病床上躺了下来。   他碰了碰昨晚度念睡过的地方,回想起度念睡着后安静的样子,心里像是被棉絮填满。虽然满满当当,却空落落没有一点重量。   =   度念回到酒店的时候,正好碰到提着行李出来的盛闻燃。   在上午收到节目组的信息,又和度念聊过后,盛闻燃就决定提前回国,也问过度念要不要一起回国。   度念原本打算跟盛闻燃一起回国,但傅枭没有回国疗伤的打算,他又不可能把受伤的人丢在国外,只好晚几天再回去。   车子已经停在了马路边,盛闻燃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边把行李放进了车子后备箱。   “到了给我发个信息。”度念帮他扶了一把行李,合上后备箱的门。   “好。”盛闻燃拉开后座车门的动作顿了一下,又朝他笑了一下,“早点回来。”   度念轻轻「嗯」了一声,等车子开走后,才转身进了酒店。   电梯在房间的楼层停下,度念走出电梯,看到盛闻燃的房门已经亮起了打扫的灯。他走到自己房门前,拿出房卡打开门,却莫名想起那天晚上在走廊上发生的事。   那时因为被傅枭的出现打岔,他没来得及细想盛闻燃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反应,现在想起来才觉得有些怪异。   耳边又响起盛闻燃刚才那句「早点回来」,度念动作顿了顿,眼里出现一丝迟疑。   房门因为没人操作,「滴」的一声又重新锁上,度念被这一声拉回了思绪,用房卡重新刷开房门。   疲累让他没有精力再想其他,又或者是不愿再多想,他进房间洗完澡后,很快沉沉睡去。   第二天度念买好早餐去医院,出电梯时正好看见有护士从傅枭病房里出来。   他想着这个时候傅枭应该已经醒了,敲了两下病房门便推门进去。   傅枭确实已经起来了,他坐在床头,正低头解开身上衣服的扣子,旁边的桌子上放着绷带和药。   听到门打开的动静,他抬起头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顿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度念提着早餐走过去,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很快明白这是傅枭要换的药。   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个护士,又看到傅枭解了一半的扣子,也能猜到是傅枭拒绝了护士帮他换药,想要自己换。   但傅枭的伤在右肩后面,自己单手换药难度大不说,能不能包扎好也是个问题。   不过傅枭拒绝别人帮忙换药倒也在他意料之中,傅枭的臭毛病向来很多,也不喜欢别人的触碰。度念没多说什么,随手把早餐放到一边,进卫生间洗了个手。   擦干净手出来后,他指了下病床,“我能坐这吗?”   傅枭怔了下,很快回答:“可以。”   度念在床边坐下,伸手解开傅枭解了一半的扣子,把衣服拉了下来。眼前是一具锻炼得体的躯体,肌肉线条紧实利落,身材很是养眼。   然而他的手刚放到绷带上,就感觉到指腹触碰到的身体骤然紧绷起来。   在度念靠近的一瞬间,傅枭就有些微微僵硬,等扣子一粒粒解开,柔软的指腹碰上他的身体时,更是下意识绷紧了身子。   他垂眼就能看见度念白玉般细腻的脖颈,呼吸间也都是度念身上的淡淡香味。明明他跟度念曾经做过最亲密的事,现在却会因为度念的触碰而乱了分寸。   就在傅枭担心被度念看出异常,不动声色地做了个深呼吸时,突然感觉到微凉的指尖在他绷紧的肌肉上戳了戳。   不带感情的好听嗓音在耳边响起:“放松点。”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病房里静悄悄的, 几乎能听见“砰砰”的心跳声。   傅枭喉结上下滚了滚,紧紧盯着眼前一捧白雪似的肌肤,想要转移注意力, 身上的触感却越发清晰。   他能感觉到度念柔软的指腹按在他身上, 力道不轻不重,被碰到的地方都火辣辣烧起来, 可又想要更多的触碰。   如果是在以前,这药多半是换不成了,他会毫不犹豫地把度念拉进怀里, 折腾到伤口裂开再重新上药。   可现在他只能乖乖放松全身,让度念拆开包扎伤口的绷带,感受轻浅呼吸拂在伤口周围的肌肤上, 忍得额角青筋都暴起。   度念在傅枭紧绷的身体上戳了两下,感觉到他渐渐放松下来,才开始拆绷带。拆下绷带后,他仔细看了看伤口的情况, 拿起桌子上的碘伏给周围的皮肤消毒。   伤口已经恢复了一些,但看起来还是有些可怖, 不出意外的话一定会留下疤痕。   想到这是因为他留下的伤,度念眸光闪过一丝复杂, 手指在伤口周围轻抚了抚, 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注意力都在那个伤口上,没看到男人手背凸起的青筋。   在换药的过程中, 傅枭一直一动不动任他摆弄,很快就顺利换好了药。   等重新包扎好伤口后, 度念才发现周围似乎过于安静了, 他稍稍往后退开些, 一下对上了傅枭滚烫的眼神。   病房里开着温度适宜的空调,男人额上却布了一层细细的汗,深深看了他一眼后别开视线。   毕竟是同床共枕过几年的人,度念只是微怔了片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面色如常地拿起衣服扔到傅枭身上,瞥了他一眼,“穿上吧。”   病房里的温度仿佛陡然升高,傅枭做了个深呼吸,拿起衣服慢吞吞穿上,心里愈发觉得燥热。   在他穿衣服的间隙,度念把换下的纱布拿去扔了,清理完一切后在桌子旁坐下,把买来的早餐拿到桌子上。   傅枭扣好最后一颗扣子,转头看向度念的背影。度念腰背挺直坐在桌子旁,因为微微低头的动作,露出后颈一片白皙的肌肤。   感受到他的目光,度念没有回头,只是用下巴点了点旁边的位置。   桌上摆的早餐都是清淡又合胃口的,傅枭的目光在度念握着勺子的手上停留片刻,想起那只修长的手在身上抚过的触感,没忍住想自己这次受的伤真值。   然而他刚在桌旁坐下,就听见度念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国?”   傅枭心中的喜悦顿时被冲淡,唇角也一点点压下。   难道是度念觉得照顾他太麻烦,想要快点摆脱他吗。   他低头掩去眸中闪过的黯色,拿勺子的手攥紧了些,“出院后就回国。”   “如果你不急着回国,我就搬到医院附近的酒店,过来也方便些。”度念抬眸望向他,见他怔愣的模样,想了想又问,“还是说之后会有其他人来照顾你?”   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傅枭愣了一下,赶紧否认:“没有其他人。”   “那我今晚搬过来。”度念利落地做了决定,拿出手机订医院附近的酒店。   也许是因为刚才看见傅枭还没愈合的伤口,心里愧疚加深,又想到自己留在S国本来就是为了照顾傅枭,不如搬到离这里近些的地方,还能节省路上的时间。   路上花费的时间少,他就能在医院多待一会,也能更好地照顾傅枭。等傅枭的伤痊愈了,他心里也能好受一点。   傅枭看着度念订好酒店,半晌才反应过来,眼里流露出些许惊喜。   度念把手机放回口袋,抬头看见傅枭眉眼里明显的喜悦,眉尖轻轻蹙了一下,心里划过一丝异样,别开脸。   晚上在医院吃完晚饭,度念就回酒店收拾行李,搬进了在医院附近订的酒店。   他订的是一间带厨房的套间,整理好行李后,又去了一趟超市,买了许多食材堆满冰箱。   第二天早上,度念比平时起得早了一点,从冰箱里拿出一袋吐司和其他食材,走到厨房熟练地开火倒油。   鸡蛋在锅里发出「滋啦」的声音,被煎至两面金黄,夹到了盘子里,接着在锅里放进火腿片和鸡胸肉,厨房里顿时香味四溢。   准备好所有食材后,他把吐司片也在锅里稍微煎了下,放到保鲜膜上叠起来。   放芝士碎的时候,度念动作顿了一下,垂眼想到了什么,最后只给其中一个三明治放了芝士碎,另一个只加了点沙拉酱,然后把切好的三明治放进叠好的纸袋里。   做完这些,度念又从冰箱里拿出中午要做的食材放厨房里解冻,才提着早餐出了门。   这家酒店离医院只有几步路的距离,他直接步行到了医院。   病房里,傅枭已经醒了。度念刚推开病房的门,就看到他望着这边的方向,似乎一直在等着他出现。   他走进去随口问了两句傅枭的情况,边从袋子里拿出早餐放在桌上。   刚把三明治拿出来,就感觉到傅枭的视线牢牢锁在了上面。   度念叠早餐纸习惯平平整整,所有折痕都藏在看不见的那一面,多出来的部分也会仔细裁掉,所以只是一眼,傅枭就看出那是度念亲手做的三明治。   “这个是没放芝士的,趁热吃吧。”度念把其中一个递给傅枭,又把牛奶推到他面前。   三明治隔着包装纸还能感觉到温热,傅枭低头看了良久,才低声说了声谢谢。   听到他道谢,度念颇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觉得能从他口中听到这两个字很稀奇。   包装纸拆开后,香味渐渐在病房里散开,煎得恰到好处的吐司夹着金黄的鸡蛋和火腿,仅是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增。   度念吃了一半,看到傅枭还在一动不动盯着拆开包装纸的三明治,顿了一下,“怎么了,不合胃口?”   “不是。”傅枭摇了摇头,咬下了第一口。   三明治口感酥嫩,蔬菜爽口,夹着味道清淡不甜腻的沙拉酱。熟悉的味道拨动味蕾,傅枭捏了捏手中的包装纸,眼里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度念还记得他的口味,就像从前那般,连他自己没注意到的细节,度念都记得一清二楚。   可这不再是度念给他的专属特权。   也许和盛闻燃在一起的时候,度念也会记下那人所有的喜好,给他亲手做一餐丰盛的饭菜。   一想到这,傅枭心脏就不可抑制地抽痛起来,一阵怅然若失。   即使到了现在,他也不能接受度念已经属于别人这个事实,每次一想起来,都会让他痛苦得几欲发狂。   但他也清楚这一切都不能在度念面前表现出来,不然只会把度念推得更远。   度念吃完早餐,才注意到傅枭不知为何看起来情绪有些低落,他迟疑了一瞬,还是什么都没问。   虽然因为这次意外,他跟傅枭平和地相处了几天,可并不意味着他们之间可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相处。   之前经历了那么多事,他也不认为他和傅枭现在是可以敞开心扉闲聊的关系。   于是度念只当作没看见,拿起牛奶喝了一口。   中午,度念又回了一趟酒店,用早上准备好的食材做午饭。除了几道补身体的菜,他还炖了汤,全部都用保温桶仔细装好。   去医院的路上经过一间花店,度念想起傅枭病房里的花有些蔫蔫的,进去挑了几支新鲜的花。   到病房的时候,傅枭正坐在床边敲着键盘,看到他进来才放下电脑。   度念把手里的保温桶放在桌上,走到花瓶前,把那几支蔫了的花拿出来扔进垃圾桶,然后把刚买的花放了进去。   那几支花的香味很淡,娇嫩的花瓣上还沾着水珠,微微往下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把花插进花瓶,回头才发现傅枭还没开始吃午饭,眼神直勾勾盯着他的方向。   度念心里划过一丝迟疑。他记得傅枭以前没有说过不喜欢花,这几支花的香味也不浓,按理说不会飘到傅枭那里,难道花的种类不是傅枭喜欢的?   也许是之前在傅枭身边养成的习惯,对上傅枭的视线后,度念一瞬间在心里想了几个理由,还是没想通是哪里让傅枭不满意了。   但他现在不是傅枭身边的人,实在没必要猜傅枭的心思。就在度念皱起眉毛,打算直接问清楚的时候,傅枭突然开了口。   “你买的花,很好看。”他说完这句就挪开了视线,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这句夸奖让度念微微睁大了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傅枭的那句话竟然不是挑刺,而是夸赞。   跟在傅枭身边那么久,他还从来没听过傅枭夸过别人。以前不管是大大小小的事,傅枭总有不满的地方,就算做到他满意了,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不可能得到一句夸奖。   因此听到这句话,度念怔了片刻,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才客气地回了句:“谢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插曲,他和傅枭之间的氛围倒是比前几天轻松了一些。   晚上吃完晚饭后,度念又在医院待了一会才回酒店。   接下来的几天,度念一日三餐都是亲自下厨,再带到医院跟傅枭一起吃。   平时在医院里,他和傅枭除了吃饭的时间以外,都是各做各的。忽略傅枭无时无刻不黏在他身上的视线有些扰人之外,倒也算和谐地相处了一段时间。   虽然不想承认,但度念的确还记得傅枭的喜好和习惯,这段日子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伤势也一天一天好了起来。   即使傅枭想要在病床上多躺几天,但他本身愈合能力就强,又在度念的悉心照顾下,伤口恢复的速度非一般的快。   等伤口完全愈合后,傅枭又拖了几天住院时间,直到一天洗澡的时候被度念撞个正着。   卫生间的门推开,水汽扑了满面。看清里面的场景后,度念没急着关上门,而是往傅枭背上扫了一眼。   然后轻轻挑了下眉,语气意味不明:“伤好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傅枭根本没有必要帮他   水声骤然停下, 四目相对间,一阵良久的沉默。   傅枭放下手里的花洒,也意识到是瞒不下去了。这几天度念没有帮他换药, 不清楚他伤势的具体情况, 但现在他拆了纱布洗澡,伤口能看得一清二楚。   可他还是没有率先开口, 仿佛这样就能再继续拖延下去。   度念靠在门框上,没有回避这算得上是尴尬的一幕。他视线从男人的背部,缓缓上移到宽阔的肩膀、锋利的下颚线, 最后停留在男人湿发下凌厉的眉眼。   然后从那深邃眉眼里看出了一丝心虚。   联想到这几天傅枭的异常行为,度念也大概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没问傅枭伤是什么时候痊愈的,只是移开视线, 看向被薄薄雾气覆盖的镜面,“看来可以办出院手续了?”   傅枭目光在度念脸上划过,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镜面,目光在水汽交融的镜子里相撞, 许久才低低「嗯」了一声。   “等会请医生来看看吧。”度念没再说什么,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他对傅枭伤口的情况没什么概念, 后面几次换药也都是傅枭自己换的,如果不是今天撞到这一幕, 他不会想到傅枭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但他不是专业人士, 光是看也看不出什么,还是要等医生来看过了, 他才能放心离开。   吃完午饭,医生来病房对傅枭伤口的医治情况做了评估, 确认傅枭可以出院后, 开好了出院医嘱便离开了。   知道傅枭的伤已经没有大碍, 度念心里的石头也终于放下,他拿出手机买了今晚的机票,然后开始收拾病房里自己的东西。   在他收拾东西的时候,傅枭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度念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一回头就看到雕塑般一动不动的傅枭,迟疑了下还是跟他说了声:“我先回去了,等会还要赶晚上的飞机。”   他买的是今晚的机票,等会还要回酒店收拾行李退房,从这里到机场也要一段距离,现在的时间的确有些紧。   听到他这句话,一直沉默的傅枭终于开口:“我送你去机场。”   “不用……”   “我今晚也要回国。”傅枭转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走到病房门口拉开门。   度念知道这次在S国耽误了这么久,傅枭国内一定也堆积了不少要处理的事,这句话不会是借口。   他没再多说什么,拿着东西离开了病房。   回到酒店,度念动作迅速地收拾好行李,去前台退了房间。   等他从酒店出来,傅枭已经让人收拾好了病房和酒店房间的东西,车子正停在酒店外。   度念看了眼时间,拉开车子后座的门坐了进去。   后座上,傅枭双腿交叠坐在另一边,他身上换了一套衣服,半点没有在医院时的病态,完全看不出是在医院住了几个星期的人。   等度念关上了后座的车门,司机踩下油门,车子载着两人朝机场驶去。   车里一片沉默。度念低头看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缓慢滑动。   窗外的光线时亮时暗,驶进漆黑的隧道时更是昏暗一片,没看多久手机就被晃花了眼。度念干脆收起手机,抬手按了按有些酸胀的眉骨。   离机场还有一段距离,他闭上眼睛,打算歇一会儿。   虽然闭上了眼睛,但度念没有一点困意,相反大脑还十分清醒。因此他能感觉到身旁的人看了过来,视线肆意停留在他身上。   度念搭在膝上的手指抬了抬,还是没睁开眼,只是装作不适地动了动脖子,把脸转向窗外。即便如此,后脑勺也还是能感觉到男人不加掩饰的视线。   就这样过去了十分钟,安静的车里突然响起手机铃声。   度念眉尖微动了一下,听见傅枭接起电话,压低的声音有些不耐:“说。”   电话那边大概有重要的事找傅枭,傅枭的语气虽然不耐烦,但还是没有直接挂断,听着电话那边的汇报,时不时低低地回应一两句。   车里没有其他声响,即使度念不想听傅枭说了什么,也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大概是傅枭以为他睡着了,所以才没有避讳,不然不会让他听到这些不能被外人听到的事。   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在傅枭接电话前睁开眼,现在假装醒来也不太合适。   薄薄眼皮下的眼珠动了动,度念强迫自己转移注意,不去听傅枭跟电话那边说了什么。   在他思绪飘远时,一声冷笑把他拉了回来。接着,他听到傅枭提到一个熟悉的名字,然后冷冷道:   “不要打草惊蛇,等我回来处理。”   明明是在炎热的夏日,那句话却带着森森寒意,让人心里直打冷噤。   度念眼睫颤了颤,手指悄悄抓紧座椅边缘又松开,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傅枭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提到盛质宁这个名字?   他轻轻咬住下唇,才抑制住想要问个清楚的冲动,但却没忍住竖起耳朵听后面的话。   只是傅枭说完那句话后,没有再说什么,很快就挂了电话。   度念心乱如麻,还在想着刚才傅枭的那几句话。他不是怀疑傅枭跟盛质宁有勾结,只是想知道傅枭要做什么。   上次他误会傅枭的时候,傅枭还说不认识盛质宁这个人,听他刚才的语气,难道是盛质宁在这段时间惹到了傅枭?   还是说,傅枭这么做……是为了帮他?   这个猜想一闪而过,让度念心里愈加复杂起来。   盛质宁一直因为自己敏感的身份行事谨慎,不让人抓到他的把柄,一般人很难找到他的破绽不说,他现在还是盛家的人,盛家肯定也会护着盛质宁。   要对付盛质宁,应该比他想象中还要难。   傅枭根本没有必要帮他。   车子在机场停下,司机解开安全带下车,准备绕到后座帮忙拉开车门,却看到傅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度念听到了司机下车的动静,收了收心里纷乱的思绪,默数一分钟后缓缓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傅枭靠近放大的脸。度念的视线一寸寸扫过那削薄的唇,高挺的鼻梁和饱满的眉弓,最后对上傅枭微怔的眼神。   傅枭似乎是想帮他解开安全带,让他睡得舒服些,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睁开眼,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后退。   也许是还没回过神,度念盯着这张熟悉的脸看了一会,才想起推开傅枭。身边还萦绕着傅枭身上如冷杉般的香味,让人莫名平静下来。   他打开后座车门准备下车,又没忍住回头看了傅枭一眼,如果不是还有理智,他甚至想去问傅枭刚才的电话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为什么,度念觉得如果他问,傅枭就一定会告诉他。   可他还是忍住了,头也不回地下了车,像是怕自己没忍住问出口。   到机场的时间刚刚好,度念也正好赶上了航班。   坐上飞机后,大概是因为放松了下来,他的思绪又飘到了那通电话上。一直到支撑不住困意睡了过去,才停止去想这件事。   刚下飞机,度念就收到了盛闻燃的短信,说是他已经到了机场。   虽然度念说了不用来接,但盛闻燃知道他的航班信息,又正好有空,还是跑了过来。   人群拥挤,度念推着行李张望了一会,终于看见那个全副武装的身影。在所有人都一身清凉的人群里,盛闻燃其实十分显眼。   看到他之后,盛闻燃朝他挥了挥手,大步走了过来。   他额上都是汗水,接过度念手里的行李,又咧嘴朝他笑:“今天太热了,我在车载冰箱里放了冰淇淋,吃完了我们再开车去海边兜兜风。”   机场离海近,去海边兜风一圈再回去也用不了多久。度念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盛闻燃擦汗,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他们边说话边往外走,盛闻燃回头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一直望着他们的方向,又似乎是只在看度念。   等度念有所察觉地回过头,那个身影就转身消失在了人群中。   =   回国之后,度念的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   盛闻燃在S国音乐节演出的反响很好,听说那两天国内的娱乐头条都是盛闻燃,其他人只占了新闻的一角。   让度念有些意外的是,在盛闻燃提前回国的那段时间,盛家没有再来找上门,盛质宁那边也迟迟没有动静,倒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平静的日子持续了几天,终于在盛闻燃录完节目的最后一期后,收到了一封邮件。   邮件的发件人是国内一家知名媒体,这两天有人给他们提供了一则关于盛闻燃的爆料消息,考虑到这则消息报道后的影响太严重,他们才决定先来问问盛闻燃的意见。   盛闻燃眉头紧皱地看完邮件,邮件里附了一张截图,遮住了关键信息,只露出了几个字,其中能看到盛家、背叛等字眼。   圈内经常有这样的事,某些媒体在收到爆料后,如果爆料内容太过严重,会先去问本人愿不愿意花高价买下这些爆料,大多时候都能得逞。   邮件提供的消息太模糊,虽然不知道爆料消息具体是什么,但根据露出的字眼也能猜到不是什么好内容。就算是造谣的假爆料,在这个盛闻燃风头正盛的时候,也会带来不小的影响。   只是盛闻燃又看了一眼邮件末尾提出的条件,抿唇不知该怎么决断。如果只是要钱的话,他会毫不犹豫买下这个消息,但除了巨额的金钱之外,对方还提出了一个条件。   ——要求他跟最近刚录完的节目毁约,让节目无法播出。   正常情况下,媒体方不会提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条件,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推动。而有这样的动机又能提供这些爆料的,他只能想到他那个名义上的弟弟。   即使知道这点,盛闻燃还是不得不认真权衡这件事。对方给了他几天时间考虑,如果到时候没收到回复,就会把消息放出去。   他没有让度念知道这件事,但度念还是看出他有些心神不宁,只是又问不出来什么,每次都被盛闻燃含糊过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就要到对方规定的期限,盛闻燃最后还是没有回复那封邮件。   那档节目不止是他一个人的努力,还是其他同事和所有工作人员共同的努力,他做不到因为私人原因就让所有人的努力都白费。   不管别人怎么扭曲事实,他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到时候大不了多花点力气澄清,形象受损他也认了。   盛闻燃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理,没有再理会那封邮件。但又几天过去,网上仍然风平浪静,没有一点动静。   他没等到铺天盖地的报道,却等到了那家媒体的第二封邮件。   邮件里说提供爆料消息的人后来一直联系不上,之前提供的信息也有限,他们商议后决定不将这条消息报道出去。   相比起第一封邮件,这次邮件的语气要更加诚恳恭敬些。以盛闻燃现在的身份,他们实在没必要因为一个眉目不清的小道消息而得罪盛闻燃。   当时也只是一时被这劲爆的消息迷了眼,想趁机捞一笔大的。现在联系不上提供消息的人,他们心里也愈发没有底,干脆就做个顺水人情,当作一切都没发生。   看完这封邮件,盛闻燃怔了片刻,还没想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拿起手机,屏幕上来电显示的「母亲」二字让他又是一愣。   原本想当作没听见,但想起上次度念让他跟父母好好沟通,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度念下班回到家的时候,就看到盛闻燃坐在沙发上发呆,手里还握着没熄屏的手机。   听见开门的声音,盛闻燃转过头,眼里还有些迟疑,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明显的情绪,“刚才我妈打电话来了。”   度念放钥匙的动作顿了一下,回头看向盛闻燃。   “她说,”盛闻燃停顿片刻,眼里闪过复杂,“盛质宁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任务成功倒计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任务成功   盛闻燃的话宛如平地一声雷, 险些让度念没拿稳手里的钥匙。   他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意外,愣了片刻才想起来问:“他出什么事了?”   盛闻燃眼里有些犹豫,显然还不太能消化刚才听到的消息, 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在这一刻, 度念想起了之前在傅枭车上听到的那通电话,又看到盛闻燃这时的表情, 心里倏地没了底。   他虽然对盛质宁的行为深恶痛疾,可盛质宁一直好端端的,在这个时候出事也太过突然, 有什么事是连盛家都无法摆平的?   回想起傅枭那时说的话,度念一时难免有些不好的联想,但还是没表现在脸上。   他没有催盛闻燃继续说下去, 只是冷静地关上门,又回房间换了身居家服,留给盛闻燃缓过神的时间。   许是度念的冷静让盛闻燃跟着平静下来,等度念出来的时候, 盛闻燃的神情已经平和许多,还起身泡了两杯茶放在茶几上。   度念在沙发上坐下, 压下心里的不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整理了一下思绪, 盛闻燃才凝重地开口:“他们说, 盛质宁在外面沾上了毒品,这两天就要送去戒毒所了。”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个消息还是让度念大吃一惊,没想到盛质宁竟然会碰毒品。   他突然想起上次盛质宁来找他时, 那苍白到有些不正常的脸色, 和双颊干瘦到轻微凹陷的样子。   那时他还没有在意, 怎么也想不到那竟然是毒品导致的。   “听说是他身边的人搜集的证据,直接举报给了警方,事情闹得很大。”盛闻燃想起刚才电话里母亲的哭声,叹了口气。虽然他不喜欢这个弟弟,但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里也没有半点放松的情绪。   “我父亲发了很大的火,无论如何都要把他送进戒毒所,昨晚还把他打了一顿。”   听到这句话,度念感到一丝意外。他还以为盛家会护住盛质宁,没想到盛父也是个硬气的人,竟然直接就要把盛质宁送进戒毒所。   这样一来不但会让盛家的家丑外扬,盛质宁在那个地方待个两三年,这辈子也算是毁了。   之前听闻盛家夫妇为了家族的脸面,连自己的亲生儿子失踪都可以领养一个孩子来粉饰太平,还以为这次也会是这样。也不知道盛家夫妇这次是真的想通了,还是想弥补自己以前的过错。   但盛质宁被人抓到证据这件事,度念还是觉得有些蹊跷。   盛质宁为人精明又谨慎,怎么会被身边的人搜集了证据都不知道。   电光石火间,他蓦地想到那时傅枭对电话那边说的话:不要打草惊蛇。   难道那个时候傅枭就知道盛质宁碰了毒品,这件事是他一手促成的?   度念心里暗惊,但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他来不及细想这个猜测是否正确。   看到盛闻燃的表情,他就能猜到盛夫人刚才的那通电话一定不止是说了这些,肯定还有其他目的。   果然,盛闻燃这回停顿了许久,再开口时带了些嘲讽:“他们打算向外界公开我的身份,把往年发生的事也一并公开,让外界知道我才是他们的亲生骨肉。”   说到这,盛闻燃的手紧紧握成拳,眼里第一次闪过一丝恨意。   在他小小年纪被仇人偷走的时候,他的父母第一反应是瞒下家丑,不想丢了家族的脸面,在他时隔十几年终于被找回去的时候,他的父母也不愿意让外界知道他的身份,因为已经有了可以替代他的人。   现在那个能替代他的人做了让家族蒙羞的事,他们倒是急着公开他的身份了。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感觉到自己被他们重视过,仿佛他只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   度念见盛闻燃垂下头,心里也有些难受,他知道现在什么话都安慰不了盛闻燃,只能在他背上轻拍几下。   许久之后,他才轻声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想遂他们的愿。”盛闻燃闷闷地说完这句话,又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幼稚了,抿了抿唇抬头看向度念,“你希望我怎么做?”   他不相信父母,也不相信其他人,但他对度念却是绝对的信任。   遇到不想面对的事情,他本能地就想去依赖度念。   度念比现在的盛闻燃要理智一些,虽然看不惯盛家夫妇的做法,可也明白公开身份对盛闻燃只有好处。   之前盛家不认盛闻燃的身份,才让盛质宁敢一次又一次地下手,现在盛家愿意公开盛闻燃的身份,也能让其他人有所收敛。   而且盛闻燃现在又踏入了娱乐圈,多少人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要是哪天被人扒出他跟盛家的关系,再歪曲事实报道一番,只会让盛闻燃处于被动。   与其那样,不如趁这次自己主动公开,也能防止节外生枝。   度念不知道盛闻燃已经被媒体用这样的消息威胁过了,但他还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想了想,认真回答:“我希望你能公开身份。”   看到度念认真为他考虑的样子,盛闻燃心里一暖,对盛家的抗拒心理也淡了些:“好,那我答应他们。”   接着,又弯起唇角笑了下,“不过,还是要跟他们谈下条件。”   他不是盛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自然不会轻易就答应他们的要求,哪怕那个要求对他也同样有好处。   聊完这个话题,盛闻燃一撑沙发站起来,神情已经恢复如常,“都这个点了,我去订外卖。”   度念坐在沙发上没动,又想起了自己刚才的猜测,犹豫了下还是叫住了盛闻燃:“你知道盛质宁是被谁举报的吗?”   “不知道。”盛闻燃摇了摇头,拿手机的动作顿了一下,“听说是平时一起玩的那几个人,但具体不知道是谁。”   警方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公布举报者的资料,不知道举报的人是谁也正常。   但平时跟盛质宁一起玩的那些人,大多都是富家子弟,说不定就是他们带盛质宁碰的毒品,就算是有私仇,也不会做到这份上。   而且以盛质宁的谨慎程度,绝对不会让信不过的人抓到他的把柄,所以那人一定是盛质宁信得过的人。这样的人就更不可能无缘无故背叛盛质宁了。   如果不是那个人搜集了证据,也许永远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我母亲说他是得罪了人,不然不会被这样对付。”盛闻燃皱了下眉,显然不赞同盛夫人的说法。不管是不是有人想搞盛质宁,都是盛质宁自己做了错事,本就该有这样的下场。   听了盛闻燃的话,再结合那时候在傅枭车上听到的内容,度念知道自己的猜测多半是对了。   他心里滋味复杂,没有再问什么。   那天之后,盛闻燃和盛家夫妇约好了见面的日子。   原本盛夫人预定了高级餐馆的位子,但盛闻燃推脱说不方便出门,最后决定直接在家里谈。   盛闻燃现在的身份的确不方便出门,但主要的原因还是他不想和自己的父母一起用餐,也不想耽误太多时间,在家里谈完就能走。   度念那天正好放假,虽然不想打扰他们谈话,但他还有点工作要在家里处理,便待在了房间里。   房间隔音很好,他一直沉浸在工作中,连盛家夫妇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直到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哭声。   度念愣了一下,从工作中抬起头,站起来朝房门口走了几步,才发现这哭声是从客厅传来的。   哭声一直断断续续,应该是盛夫人在哭,还能听到一道陌生的男声在说话,可就是没听到盛闻燃的声音。   在原地站了一会,度念轻轻叹了口气,看来这次的谈话不太顺利。   但这是别人的家事,他也没有立场说什么,只能又坐回书桌前,继续把注意力投入到工作中。   一直到下午,房间的门被敲响,度念打开房门,看见了站在外面的盛闻燃。   盛闻燃手里提着外卖,朝他眨了下眼睛,“他们已经走了。”   度念侧过身子让他进来,看他把外卖放到桌子上,迟疑着问道:“你们谈得怎么样?”   “就那样。”盛闻燃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同意他们公开我的身份,但我不会回盛家,以后也照旧做我喜欢的事,他们不能要求我做什么。”   “他们答应了?”度念想起刚才的哭声,也能猜到盛家夫妇的反应有多大。   现在盛质宁出了这样的事,他们唯一的儿子又跟他们有那么深的隔阂,也难怪盛夫人刚才哭得那样伤心。   “不答应也得答应。”盛闻燃笑了笑,把从外卖袋里拿出来的筷子递给度念,“他们打算在半个月后的宴会上公开我的身份,还邀请了很多媒体,他们不答应的话,我就在大家面前提这件事。”   度念也笑了一下,几乎能想象到刚才盛闻燃在盛家夫妇面前说出这句话时,那两位的表情该如何精彩了。   得知盛闻燃这次谈话的结果还不错,度念放下心来,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盛质宁这回进了戒毒所,估计要两三年才能出来,那时候他就算再想对付盛闻燃,也有心无力了。   到那个时候,结局也早已经到来了,不出意外的话,他这次任务就能成功了。   想到这,度念的眸光微亮了亮,连带着胃口都好了起来。   =   步入秋天的天气不像往日燥热,尤其在傍晚的时候,微凉的秋风带走了白天的炎热,只留下沁人的凉爽。   度念刚下班,坐在公司园区湖边的长椅上,望着晚霞映照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微微有些出神。   距离盛闻燃同意公开身份已经过去了两天。   听盛闻燃说,盛质宁明天就要被送进戒毒所,这件事已经成了定局,倒不是度念现在最关心的事。   他坐在这里发呆,只是因为一下解决了最大的麻烦,一时竟有些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这一切进展得太过顺利,接下来的两年,他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等到满意的结局。   湖面跳动的光芒映在眼底,如璀璨的点点星光,又被垂下的长睫遮住。   不知为何,度念又想到了傅枭的结局。   上一世做任务的时候,傅枭在书中的结局一度是他的噩梦。那时他一直得不到傅枭的信任,既害怕任务失败,也害怕自己的爱人像书里那样走向悲惨的结局。   不过到了最后,他也没能改变什么。   这一世就算没有他,傅枭应该也可以避开原本的结局了。   从傅枭这一世的种种行为,他能看出傅枭在他死之后查清了真相,重活一世,不可能在同样的地方再栽一次。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又飘远,度念摇了摇头,收起了这些多管闲事的想法。   他的确因为最近的几件事想要感谢傅枭,但也不适合管这么宽,那些事不是他应该想的。   刚想从长椅上站起来,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像是电流窜过大脑,让度念瞬间愣在原地。   久违的机械音异常清晰:“监测到关键人物死亡,任务自动提交,结果检测中——”   “恭喜您,任务成功。”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他不会选择傅枭   湖面安静地泛起涟漪, 岸边垂下的柳枝轻轻摆动,风过无痕。   机械音消失后,周围仍是一片宁静, 仿佛刚才的声音只是幻觉。   度念如同石化般坐在长椅上, 表情一片空白,视线定在湖面上的一处, 久久没有动作。   刚才那短短的几句话信息量太大,他听完后脑袋「嗡」的一声,只觉得头昏脑胀。   关键人物死亡是怎么回事?任务为什么突然成功了?   太多的疑问挤满大脑, 度念慢慢弯下腰,手肘撑在腿上,按了按酸胀的太阳穴。   现在离结局还有两年, 任务怎么可能成功,难道他真的出现幻听了。   缓缓深吸了一口气,刚从长椅上站起来,度念又听到另一道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恭喜你完成任务, 任务奖励已经兑现啦!”这道声音没有刚才那道声音那么机械,是他熟悉的系统62的声音。   度念瞳孔猛地瑟缩了一下。   刚才那不是他的幻觉。   来不及去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度念听到奖励已经兑现,眸中闪过不可置信的惊喜, 下意识问:“度思没事了吗?”   “当然没事了, 他很快就能出院。”62跟他拍胸脯保证。   几年来的愿望终于实现,度念心里一直紧绷的弦缓缓松开, 又坐回了长椅上,心中欣喜和复杂的滋味交替, 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甚至盖过了心里的疑惑。   “看来这次任务比上次顺利很多嘛。”62这段时间忙着给其他宿主分配任务, 没怎么关注度念这边的任务进程,对他能提前完成任务感到惊讶,迅速翻出存档看了看。   度念没有反驳,比起上一次的任务,这次任务的确是顺利许多,可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任务成功。   欣喜过后,他想起了刚才系统的通知,迟疑着问道:“关键人物死亡……是什么意思?”   “死亡的关键人物是盛质宁。”62回答,“他应该是书里直接导致你的拯救对象死亡的人,如果没有其他威胁,他死亡后任务就能成功。”   书里害死盛闻燃的人果真的盛质宁。   这是度念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他死了?”   度念记得盛质宁明天就要被送进戒毒所,怎么会这么突然。   “没错,就在刚才,他因为酗酒后过量吸食毒品死亡。”   这个消息让度念怔了一瞬,垂下眼睫,“我知道了。”   虽然这个消息很不幸,可他对盛质宁却生不出多少同情。   他想起前世看到的那条新闻,盛闻燃躺在担架上盖着白布,被人从楼里抬出来,报道上只是提了一句「家中自尽」。所有人都在为一条年轻生命的逝去而叹息,却不知道凶手还逍遥法外。   如今盛质宁这样的结局,也是咎由自取。   “能告诉我前世盛闻燃死亡的真相吗?”度念问。   书中烂尾的结局只提了盛闻燃自杀,没有更详细的描述,对他来说很多事情仍然是一团迷雾。   “当然。”62读完了存档,回答他,“跟你猜测的一样,前世盛质宁也想方设法挑拨盛闻燃和盛家的关系,他知道杀死盛闻燃的梦想是最致命的,所以一直以盛闻燃父母的名义阻止盛闻燃发展音乐事业,让他不得不放弃了那条路。”   果然是他想的那样。   度念眸光沉了沉,“既然盛闻燃那时候已经放弃了,为什么还要对他下手?”   如果前世盛闻燃被逼到放弃了热爱的事业,那他跟盛家的隔阂只会比这一世更深,盛质宁又为什么还要下死手?   “虽然盛闻燃决心跟盛家断了关系,但后来盛家夫妇察觉到盛质宁心术不正,有意想跟盛闻燃和解。”62停顿了一下,继续阐述,“盛质宁发现后怀恨在心,买通盛闻燃身边的人在他的水杯里下了药,伪装成服用大量安眠药自尽。”   度念面沉如水,眉毛越拧越紧。   盛质宁的手段防不胜防,就算知道他是凶手,也很有可能躲不过他的阴招。   如果不是盛质宁被人举报吸毒,又出了这样的意外,这次盛闻燃说不定也……   “不过,”那边62话锋一转,跟度念想到了同一处,“如果不是有人帮忙,这次的任务恐怕也有点悬吧。”   度念在这次任务中的努力不可否认,不但很快就发现盛闻燃不是自杀,找出了真相,也做了正确的决策,让盛质宁前期有所忌惮。可到底手段不够狠,不能解决掉关键的人物,始终是个威胁。   “还真是有缘分啊,”62感慨了一句,“上一次让你任务失败的拯救对象,这一次竟然阴差阳错帮你完成了任务。”   度念眼睫明显地颤了一下,望向天边的余晖,声音有几分飘渺:“你之前还跟我保证,书里面的人不会保留上一世的记忆。”   这一句语气平常的陈述句,62却听出几分问责的意味,顿时有些心虚。可它也是在后来才知道这件事的,还是想为自己狡辩几句。   “这不能怪我,其他人不都没有记忆吗,他、他那是个意外。”说到这,62还有些生气,“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度念怔了一下,“故意的?为什么这么说?”   他从来没细想过傅枭为什么会保留前世的记忆,只把这当成了主神系统的疏漏,可现在听62的话,似乎是有其他原因。   “你在上一次任务中死亡后,这个世界并不是立刻就被调回三年前,而是会等待到合适的时机。”62解释道。   度念点了点头。他记得那时候从楼顶跳下后,在黑暗中沉睡了不知道多久,才在酒吧被62唤醒。   可这又跟傅枭保留了记忆有什么关系?   “按理说,世界被调回三年前,书里的人都不会保留之前的记忆。”62顿了下,语气带了点忿忿不平,“可他偏偏在世界调回时间的那一刻,用你的匕首自杀,这不就让他卡到bug了吗!”   度念的指尖剧烈地抖了一下,不自觉地蜷缩起手指,“自杀……他自杀了?”   “是啊,他把匕首插进心脏,当时就没呼吸了。”62没注意到度念神色有异,还在嘀咕,“你说这真的是巧合吗,还是说这个反派智商逆天了啊,再怎么说也是前期压男主一头的人……”   虽然它清楚傅枭不可能知道这些,刚才说傅枭是故意的也只是一时气愤,可现在提起这件事来,还是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度念没听清62后面的嘀咕声,他头脑一片混乱,太阳穴突突直跳。   如果说傅枭是用其他方式自杀,他还可以认为那与自己无关,可傅枭偏偏是用他的那把匕首送进心口。   他突然想起在S国的时候,傅枭为他挡了那一枪进了医院,一直没有说过一声疼。后来他问了几次伤口疼不疼,傅枭也只是摇头。   比起插进心脏的匕首,那点疼痛也许对他来说也许真的不算什么。   度念闭了闭眼,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我先回去了。”他听不进去62的嘀咕,深吸了口气站起来,想先回去一个人静静。   “等等,我还没说完!”62赶紧叫住他,“我这还有一个好消息。”   “是什么?”度念走到湖边,勉强提起精神听它接下来的话。   湖边的影子被斜阳拉长,快要和黑暗融为一体,他手搭在石栏杆上,仍能感觉到阳光的余温。   “你可以回到你自己的世界了。”62毫无预兆地丢出这句话,像是一枚炸弹扔进水里,在水面炸开了花。   度念心脏猛地一跳,修长的手指骤然扣紧了石栏杆,呼吸微乱,“你说什么?”   “你在原世界并没有死亡,而是被抢救回来成了植物人,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就能让你回去。”62说,“当然,这还是要看你的意愿。”   也好在这次度念楠`枫提前完成了任务,不然再等两年,原世界的他恐怕就要失去生命体征了。   湖边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在度念头顶的路灯闪了好几下,顽强地亮了起来,照出了度念眼底的一抹光。   “我想回去。”度念已经逐渐冷静下来,只是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62没有立刻答应他,只是又问:“你想好了吗?”   它似乎是担心度念没想清楚,回去后又会后悔,给他仔细地分析起来:“现在盛闻燃正在事业巅峰期,盛家又对他百依百顺,以后肯定还是会让他继承家业,可谓是前途无量。你对盛闻燃的意义非凡,他将来肯定不会亏待你。”   以前也有过宿主完成任务后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最后却选择留下的。有的是因为在任务世界有了一番成就,有的是因为在任务世界有了感情牵绊,所以放弃回到自己的世界。   不是每个人都在原世界过得好,对他们来说任务世界更适合他们。   62记得度念在原世界过得并不好,他原生家庭不幸,还有个身体不好的弟弟,即使这次弟弟的病痊愈了,回去后估计也要继续还债,这些年的医药费对普通家庭来说是一笔不小的钱。   可留在任务世界的话,度念就不用回去面对那些,还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就是闭着眼都知道该怎么选。   62提醒道:“如果你选择回去的话,就等于舍弃这里的一切,世界会抹去你存在过的痕迹,可没有后悔药吃。”   度念安静地听它说完,眼里没有一丝动摇,夜风吹起额前的黑发,他很轻地眨了下眼睫,“我想好了。”   能得到来这个世界的机会已经是他的幸运,那些东西本就不属于他,不存在什么舍不舍弃,只有家人才是他真正挂念的。   他想起之前曾在梦里听到过家人的呼唤,现在想起来,说不定是他们在原世界呼唤他。   62有些意外他的坚持,还以为他是不在意那些身外之物,想了想又说:“这个世界没有你牵挂的人吗?”   度念眸光微闪,“他们会过得很好。”   如果是在之前,他也许会有些放不下盛闻燃,但现在盛闻燃的成长速度飞快,又有盛家在背后给他撑腰,等半个月后盛闻燃公开了身份,他就更没有什么再不放心的了。   “你真舍得离开?”62见度念没有丝毫动摇,也不打算再说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某个跟度念纠缠了两世的人,“那他呢?”   这回度念没有像前面几次那样立刻回答,他偏过头,纤长的眼睫垂下,沉默了许久。   刚才一直避开思考的问题,现在却被直接推到了面前。   也许在今天之前,他还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这个问题,可现在这一刻,即使他仍然知道答案,却发现自己迟迟回答不了。   这一世傅枭的行为还可以当成是算计,可前世用那种方法结束生命却做不了假,度念欺骗不了自己。   但横亘在他和傅枭之间的不止是感情,他可以相信傅枭爱他,可是前世的教训也让他明白,他和傅枭在一起只会伤痕累累。   如果不是意外得到回原世界的机会,如果他在这个世界还有足够的时间,也许度念会尝试跟傅枭重新相处,他们能花大量的时间去磨合,去消除芥蒂。   可现在有另一个选择摆在他面前。   而他不会选择让他失望过一次的人。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回家倒计时   这次度念沉默的时间太长, 长到62都以为他要改变想法了,刚想再旁敲侧击问一句,就看到度念轻轻摇了摇头。   “我想好了, 不会后悔。”   听到这一句, 62知道他是打定了主意,没有再说什么。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度念沉吟片刻, 回答:“半个月后。”   半个月后盛家就会举办宴会,他想在那时候亲眼看到盛闻燃公开身份,等一切尘埃落尽后再离开。   “没问题, 你到时候准备好了就喊我。”62顿了下,又补充,“如果你改变了主意, 也可以随时跟我说。”   62是个事务繁忙的系统,说完这一句很快就离开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夜里有不少人来湖边散步,几个小孩举着发光的小风车跑过, 周边低语声嬉笑声不断。   度念又在湖边站了一会,望着一片漆黑的湖面, 等杂乱的心情彻底平复了下来,才慢慢往回走。   担心被盛闻燃看出什么, 站在门外的时候, 度念又调整了一下表情,才拿出钥匙开门。   这几天盛闻燃没有什么行程, 这个点应该在家,但推开门的时候, 客厅却黑漆漆一片。   正以为家里没人的时候, 度念措不及防看见茶几旁边站了一个黑影, 微弱的手机光照亮那人的脸,将他吓了一跳。   度念在黑暗中的视力并不算好,伸手在墙壁上摸到开关,开灯后才看清站在那的人是盛闻燃。   他松了口气,仔细看去,发现盛闻燃的表情凝重,还在低头盯着手机。   看到盛闻燃的神色,度念隐约猜到了是什么事,他没有出声打扰,安静地带上了门。   门锁发出「咔哒」一声,盛闻燃这才察觉到度念进来了,抬起头的时候眼神还有一丝茫然。   他唇微微张开,看了度念许久,才艰难地发出声音:“盛质宁他……走了。”   跟度念的反应一样,他也没料到盛质宁会走得这么突然,一时还有些难以相信。   虽然盛闻燃跟盛质宁的关系一直算不上好,也清楚这人是自食恶果,但再怎么说也做了几年的亲人,听到这样的消息,他此刻的心情还是有些沉重。   度念早在刚才就知道了这个消息,还是做出些微诧异的表情,轻轻对盛闻燃说了一声「节哀」。   盛闻燃抿着唇摇了摇头,眉心紧皱,“父母让我过几天回盛家一趟,参加盛质宁的丧礼。”   当时他离开盛家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再次回去竟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到时候在丧礼上还要面对盛家的那些亲戚,也不知道在他身份还没公开的情况下,父母会怎么跟别人介绍他这个人。   以前还没离开盛家时,那些人都以为盛质宁是真正的少爷,每次看到一旁的他时,眼神总是带着些轻蔑,把他当成是赖在盛家不走的外人。   想到那些人的眼神,盛闻燃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度念也想到了盛闻燃回去会面对什么,心中有几分担忧:“一定要去吗?”   还有半个月盛闻燃就要公开身份了,到时候别人就会知道盛质宁跟盛家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加上盛质宁做的事也不算光彩,就算盛闻燃这次不去,那些人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盛闻燃「嗯」了一声,“我父母想趁这次让几个长辈见见我,提前有个准备。”   宴会上主要是向外人公开,这次正好有机会,盛家夫妇也打算提前跟家里的长辈打声招呼,免得他们到时候接受不了。   度念没再说什么,只是安抚了他两句,让他放宽心。   现在盛家夫妇一心想让盛闻燃回盛家,到时候也一定不会让盛闻燃受什么委屈。   盛闻燃不想让度念担心,挤出一个笑容,“我知道,我也不在意那些人怎么看我。”   他转移话题,“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没事吧?”   度念摇了摇头,“没事,就是路上走得慢了点。”   他伸手去拿茶几上的杯子,不小心碰到了盛闻燃的手,被盛闻燃一把握住。   “手怎么这么冰。”盛闻燃皱起眉,又拿过他手中的杯子,“我去帮你倒热水。”   度念看着他走进厨房的背影,有些微微出神。   他突然庆幸在他离开这个世界后,世界会抹去他存在过的痕迹,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跟盛闻燃告别。   倒好热水出来,盛闻燃发现度念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又有些担心,“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度念朝他笑了笑,掩去眼底的思绪。   第二天,度念跟培训中心提了离职。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给培训中心留了几天时间调整班级,培训中心的师资充足,倒是不用花时间招人。   提了离职后,度念又给伍舟打了电话,约他哪天有空出来聚聚。   他并不打算跟伍舟告别,反正在他离开后,这个世界的人都会忘记他的存在,因此在电话里,度念也只是说想跟他聚聚。   电话那边伍舟嚷嚷的很大声,埋怨他几个月都不见人影,阴阳怪气地问他这个大忙人怎么突然有空了。   度念眼里浮现淡淡笑意,好声好气地跟他解释了几句,伍舟很快就别扭地「原谅」了他,主动跟他约在周末见面,就去医院附近新开的一家餐厅。   几天晃眼就过去,度念最后一天去培训中心上班,下班后在园区里散了一会步,一直沿着湖边走到天色渐黑。   离开前,他又回头看了最后一眼,才朝家里走去。   走到楼下的时候,度念远远看到对面停了一辆车,他瞥了一眼,刚要收回视线,突然又顿住。   车后座的门打开,从车里下来的人是盛闻燃。   盛闻燃回盛家参加盛质宁的丧礼,在那边住了几天,算算日子今天是该回来了。   但度念认识盛闻燃的车,现在停在楼下的车明显不是盛闻燃的。   他看到盛闻燃穿着干净的白衬衫,下车后没有立刻关上车门,而是弯腰朝车里说了几句话,然后耐心地听车里的人说话。   车里的人说了很久,盛闻燃脸上也没有出现一丝不耐烦,他神色认真,一直保持着弯腰的动作,等车里的人说完了,他才点了点头,弯唇跟车里的人告别。   度念脚步慢了些,等那辆车开走了,他才朝那边走去。   盛闻燃已经先一步上了楼,等度念从电梯出来,正好看到盛闻燃准备关门。   见他从电梯里出来,盛闻燃愣了一下,又把门打开,眼睛微亮,“你回来了。”   度念被他抢了要说的话,眼里划过无奈的笑意,“嗯,回来了。”   看到盛闻燃的心情似乎不错,度念还有点意外,但也松了口气,看来这两天盛闻燃在盛家没受委屈。   他带上门,瞥见盛闻燃脖子上多了一条精致的项链,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想起了刚才送盛闻燃回来的那辆车。   虽然心里有几分好奇,但盛闻燃没有说,他也就没有开口问。   然而盛闻燃注意到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眼脖子上的项链,主动跟他解释道:“这是我奶奶送给我的。”   度念微怔了一下,“奶奶?”   “嗯。”盛闻燃点了点头,眼里有些暖意,“这次回去,父母让我见了爷爷奶奶,他们……都很疼我。”   两位老人被盛家夫妇瞒了这么久,对夫妇俩都没有好脸色,但对这个受了多年委屈的孙子,却是恨不得送上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来疼。   他们没想到盛家夫妇竟然忍心不认回自己的孩子,让盛闻燃白白受这么多年委屈,如果不是这次盛质宁出事,也不知道他们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想起老人眼含泪水抚他脸颊的样子,盛闻燃心里也有些不忍,连带着对盛家的强烈抵触也淡了点。   这次回去,两位老人都给他准备了很多礼物,但盛闻燃只收下了这条项链,就当是领了他们的心意。   度念看到盛闻燃提到家里时,不再像之前那样只有冷冰冰的厌恶,还多了几分暖意,心里也放下许多。   虽然这份亲情来得晚了些,可至少盛闻燃以后能有人真正地关心他爱他,能感受到家庭的温暖,至少不会再是孤身一人。   “刚才送你回来的就是他们吗?”度念想起刚才盛闻燃对着车里说话的样子,表现明显像是乖巧的晚辈。   盛闻燃一愣,反应过来,“是啊,你看到了?”   度念没否认,“我正好在后面,怕打扰到你们就没过去。”   “这样啊。”盛闻燃眉眼微垂,看起来有点失望,“要是我刚才看到你的话,就能顺便把你介绍给奶奶了。”   度念失笑,“介绍我干什么,我又不是……”   说到一半,他看到盛闻燃脸上的失望不似作假,赶紧停住,又安慰道:“下次再介绍给她老人家认识也不迟。”   盛闻燃这才又扬起唇角,赞同地「嗯」了一声,又想起什么,问他:“你吃晚饭了吗?”   度念今天下班后在外面走了许久才回来,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他知道盛闻燃一定是在盛家吃了晚饭才回来的,不想他再去折腾,便点了点头,“在外面吃过了。”   “那就好。”盛闻燃这几天在盛家除了参加丧礼,还要跟不少人打交道,现在也早就累了。   他打了个哈欠,“那我先回房间了。”   “好,早点休息。”度念等盛闻燃进了房间,才走进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面,随便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   周末,度念跟伍舟见了面。   原本只想把这当成一次普通的聚会,可一想到这是最后一次见面,度念就忍不住比平时多喝了几杯,话也多了不少。   伍舟一开始还没察觉出什么不对,但听到后面没忍住笑骂了一句:“怎么搞得跟永别一样,行了别喝了。”   度念拿酒杯的动作一顿,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回去的时候,度念的脚步还很稳健,但伍舟还是坚持把他送上了出租车。   等他坐进去后,伍舟扶着车门弯下腰,朝司机说道:“我朋友喝了不少,您等会开慢点,麻烦了啊!”   “没问题!”司机爽快地应答。   伍舟又看向后座的度念,叮嘱道:“回去喝点蜂蜜水解解酒,不然晚上又要难受了,知道吗?”   见度念点了点头,他又忍不住唠叨:“你说你今天喝这么多干什么,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再聚,下次我一定拦着不让你喝这么多……”   度念别过脸,压住声音里的颤抖「嗯」了一声,“知道了,你回去吧。”   伍舟也怕再说下去司机不耐烦,只好收住话头,挥了挥手,“那行,我走了啊。”   他刚退后两步,司机就踩下了油门,瞬间把他甩在了身后。   “靠,刚叫他给我开慢点。”伍舟不满地嘀咕了一句,摇摇头转身走了。   度念坐直了身子,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缩小成一个点的背影,靠在后座上闭了闭眼。   回到家里,度念听伍舟的叮嘱,给自己泡了杯蜂蜜水。   家里安安静静的,盛闻燃应该已经睡了,度念没发出声响,喝完蜂蜜水后在沙发上静静地坐了会。   他本来还在想事情,但也许是酒精的原因,想着想着困意就升了上来,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本想在沙发上坐会再去洗澡,结果眼睛缓缓眨了几下,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盛闻燃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客厅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小灯,度念身子歪斜坐在沙发上,乌黑的眼睫垂下。   暖黄色的灯光笼罩在他身上,照亮他比平日还要漂亮的眉眼。   盛闻燃微微愣了一下。   他今晚一直没等到度念回来,刚才睡了一觉醒来,想出来看一眼度念回来没有,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   在客厅呆呆站了一会,盛闻燃才想起回房间拿毯子,轻手轻脚地想给度念盖上。   走近了,他才发现度念白皙的脸有些泛红,眼睫也在不安稳地颤着。   刚把毯子盖上去,就被度念攥着扔到了一边,还蹙起眉扯了下衣领。   盛闻燃又是一愣,捡起一旁的毯子想盖回去,这回被度念直接握住了手腕。   冰凉舒服的触感传来,盛闻燃瞬间憋红了脸,小小声地喊了一声度念,自然没得到回应。   就这样静止了一会,等度念的力度小了一些,盛闻燃才轻轻抽回手,把毯子盖在了度念锁骨下方的位置。   这个动作让两人的距离一下拉近,盖好毯子后,盛闻燃没有立刻直起身,而是怔怔地看了一会面前的人。   接着,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抬手碰了一下度念的眼睛。指腹从薄薄的眼皮,慢慢摸到了眼尾,被睫毛扫到的手指有些微痒。   对朋友来说过于亲密的举动让盛闻燃自己都怔了一下,像被火星子烫到一样缩回手,逃也似地回了房间。   清晨,度念是被外面明媚的阳光晒醒的。   在沙发上缩着身子睡了一夜,全身上下的骨头都仿佛移了位,他动了动酸痛的脖颈,低头看了眼身上的毯子,随手扯了下来。   进浴室洗了个澡,度念坐在床上擦着头发,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日历。   距离盛家举办宴会还有一个星期,他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也只剩下一个星期了。   他已经辞掉了工作,这几天本该可以待在家里什么也不做,一直等到一周后离开,再让世界抹去他的所有痕迹。   可度念又想起了那时系统62的话,他自己也清楚,如果没有那人帮忙,这次的任务也不会这么顺利。   上次在S国就欠了那人一个人情,这次又帮了他这么大的忙,在离开之前,他还是应该跟那人道一声谢。   犹豫片刻,度念拿起手机,在拨号界面熟练地输入一串数字。手指在拨通键上方停留了许久,终于按了下去。   出乎意料的是,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上次主动给傅枭打电话还是前世的事,度念没想到电话会这么快被接通,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安静了一瞬。   正要开口的时候,电话那边的人先说话了。男人低沉有磁性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试探和紧张,“你怎么……是出什么事了吗?”   电话那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空旷,应该是在会议厅里。   听出男人的小心翼翼,度念抿了抿唇,“嗯,是有点事。”   那边立刻传来椅子移开的声音,男人似乎是在急匆匆往外走,还能听见有人小声在喊「傅总」。   男人长腿迈得飞快,不消片刻已经走到了电梯前,“出什么事了?我现在……”   “傅枭,”度念打断他的话,“我是想问,你这周有空吗?”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还疼吗?”   会议厅的门被关上, 留下一桌子的人面面相觑。   还是叶助理最先反应过来,让大家先散会,然后立刻推开门跟了上去。   他刚追到电梯前, 就看到傅枭石化般站在原地, 电梯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又缓缓关上。   叶助理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神情微滞的男人, 明白事理地没有出声打扰,安静地站在一旁。   傅枭抓着电话在电梯前呆站了一会,直到度念又疑惑地问了一声, 才堪堪回过神。   他喉咙有些发紧,垂了垂眼回答:“有空。”   度念的声音又传来:“哪天有空?”   “哪天都有空。”傅枭不假思索道。   一旁的叶助理听到这句话,脸色微微一僵, 想到这几天排得满满当当的行程,默默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那边度念听到这个回答也沉默了。一大早就在会议厅的人,怎么想也不可能天天有空。   但他没有戳穿,只是顺着傅枭的话往下说:“那明天晚上可以吗, 我想请你吃个饭。”   叶助理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他只见傅枭转了个身, 背对着电梯,唇角扬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可以。”傅枭在电梯前来回走了两步, 才勉强压抑住心中的喜悦。   “地址我等会发给你, 明天见。”   傅枭拿电话的手紧了紧,眼里的寒冰都融化成了水, 声音很低,“明天见。”   电话挂断后, 傅枭低头翻出刚才的通话记录, 又盯着上面的名字看了许久, 才终于看够了似的收起手机。   叶助理能感觉到他心情前所未有的好,赶紧问了一句:“傅总,刚才的会议还要继续吗?”   “继续。”傅枭手插进口袋往回走,想起刚才的对话,唇角又不自觉地勾了勾。   会议厅里的人都还没离开,听到门打开的声音纷纷抬头,就看到刚才还面若寒冰的傅枭唇边带笑地走了进来。   他们亲眼看到傅枭接了个电话就扔下一屋子的人离开,现在又心情极好地回来,都不约而同想到了某个八卦传闻,不由得更好奇那个能让傅枭心情大起大落的人是谁。   那边度念挂了电话,把手机丢到一边,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   他明天不打算空着手去,既然是去道谢,肯定要准备礼物才算诚心。   但由于时间没剩多少,礼物也只能去商场买了。   度念去了附近的商场,看了许多家店,最后在一家奢侈品店看中了一条手链。   店员笑容甜美地问他要不要试戴,度念盯着那条手链看了会,摇了摇头。   “如果您是送人的话,这边还有一款手链跟这个是情侣款,也很适合您。”店员拿出另一条手链给他看。   两条并排摆在一起的手链,让度念想起了曾经买过的情侣戒指,倏然移开了视线。   “不用,就这个吧。”   “好呢。”店员仔细地把手链包了起来,用精致的礼盒装好后放进袋子里,微笑着双手递给他。   回到家里,度念预定好明晚的餐厅,把地址发给了傅枭。   他订餐厅的时间太晚,很多高级餐厅都要提前几周甚至几个月预约,因此他只订了一家口碑极好但并不算高端的餐厅。   好在傅枭似乎并不在意,度念刚把地址发过去,就立刻收到了回信,还问他明晚要不要过去接他。   度念没多想就拒绝了。   转眼到了第二天晚上,度念拿上昨天买的礼物,打车去了餐厅。   他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十分钟,走进餐厅,意外地看见傅枭已经到了。   男人周身气质不凡,仅是坐在那就成为了整个餐厅的焦点,路过的服务生和客人都在偷偷看他。   度念进去的时候,就看到成为焦点的男人正低头仔细摆正面前的刀叉,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点,沉稳的神情透露出一丝紧张。   他看了一会才走过去,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久等了。”   傅枭倏然抬起头,深邃的眼睛看向他,“我也才刚到,没等多久。”   这家餐厅在客人来了之后,都会在桌上放一个沙漏,提醒服务生注意上菜的时间。度念看了眼桌上快要流到底的沙漏,心里划过一丝异样。   一直在悄悄观察这一桌的服务生见两个客人都到了,立刻开始给他们上菜,趁此机会多看了几眼这两个赏心悦目的男人。   等最后一道菜上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度念才把礼盒拿到桌上,推到了傅枭面前。   “上次的事,还没有好好感谢你。”他抬眸看进傅枭的眼里,斟酌着用词,“这是我挑的礼物,你不嫌弃的话……”   还没说完,就看到傅枭眼睛亮了亮,视如珍宝地拿在手里,又抬头看了他一眼。   度念看懂了他的意思,抿了抿唇,“你可以打开看看。”   礼盒被小心翼翼地打开,精致的手链躺在礼盒里,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见傅枭低头盯着手链没说话,度念还以为他对这个礼物不太满意。   昨天他的确想过买其他的礼物,但傅枭什么都不缺,他一时间也想不到送什么,最后还是选了这条他一眼看中的手链。   但仔细想来,他从来没见过傅枭身上戴过什么饰品,这条手链或许也不太适合傅枭。   “我能戴上吗?”男人终于抬起了头。   度念一怔,对上傅枭惊喜的目光,心情复杂地「嗯」了一声。   男人手腕上名贵的手表被随意摘了下来,放在一旁,又用湿纸巾擦了擦手,小心地把手链拿了出来。   手链的扣环太小,傅枭又是第一次戴这种手链,几次都从手中滑走。正认真跟手链较劲时,一只微凉的手按在他手腕上。   度念微微倾身,拉过他的手,垂眼把扣环扣在一起。   白皙的手指利落地把扣环扣紧,柔软的指尖不时蹭过肌肤,痒到了傅枭心里。   “好了。”度念收回手,端起手边的红酒抿了一口。   “谢谢,我很喜欢。”傅枭盯着度念的眼睛,认真地说了这句话。   他的目光本是落在度念的眼睛上,慢慢就往下滑到了度念的唇上。度念刚抿了一口酒,唇上还留有晶莹的痕迹,让人移不开视线。   傅枭喉结动了动,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端起手边的酒杯想喝一口,又被一只手拦住。   “你喝酒会头疼,别喝了。”度念拿过他手里的酒杯放到一边。   傅枭又是一怔,心里蓦地颤了颤,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度念拿起面前的餐具,迟疑了一下,又说:“烟也少抽点,那东西对身体不好。”   他没指望傅枭会听他的话,但想到这是最后一次见傅枭,还是没忍住多说了一句。   “知道了。”傅枭深深看他一眼,已经打算回去就把家里的烟全部扔掉。   度念没再说话,他们都不是话多的人,以前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度念找话题,但现在两人之间的隔阂还在,即使他在心里对傅枭已经没多少抵触,也仍然做不到像以前那样。   傅枭几次抬头看向度念,都是欲言又止。他想跟度念多说几句话,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又觉得只是这样跟度念坐在一起就已经足够了。   餐刀一点点切开盘中的牛扒,度念盯着手里的餐刀,突然想起那时62告诉他的事,手颤了一下,餐刀在盘子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也不知道究竟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将这么锋利的刀具插进心脏。   现在傅枭就坐在他对面,度念心里蓦地升上一股冲动,想要问问傅枭那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哪怕根本不知道自己能重活一世,也不后悔用那样痛苦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吗。   “没事吧?”傅枭焦急的声音传来,拉回了他的思绪。   度念才发觉自己刚才有些失态,放下餐刀摇了摇头。   就算现在问清楚又有什么意义,他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傅枭不会记得他这个人,也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傅枭看到度念骤然有些发白的唇色,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刚想再说什么,就听见度念轻轻问他:“还疼吗?”   他愣了一下,想起度念今天的目的是跟他道谢,下意识以为他问的是上次在S国受的伤。   “早就不疼了,那时在医院就已经好全了。”傅枭怕他心里过意不去,想也没想就回答。   度念也知道他理解错了意思,但还是浅浅勾了下唇,“那就好,下次……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傅枭怔怔地看着那抹浅笑,心跳漏了一拍,甚至没听进去度念的那句话,只是下意识点头。   一餐晚饭很快到了尾声。   放下手里的餐巾,傅枭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人,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下个月就是度念的生日,去年这个时候,度念还对他抱有很大的敌意,他没能找到机会邀请度念。   可现在度念对他的态度已经缓和了很多,也许这次度念会答应他也说不定。   “度念,”傅枭坐直了身子,还是开了口,“你下个月有空吗,我还能……约你出来吗?”   度念动作一僵,慢慢放下了手里的餐具。   虽然知道就算现在答应了傅枭,等他离开后,傅枭也会忘得一干二净,可他偏偏说不出口。   本来不打算跟傅枭告别,现在却不得不找个借口。   “我下周就要出国了。”度念拿起餐巾擦了擦手,又端起红酒喝了一口。   傅枭完全没料到这个回答,怔了许久才问:“怎么突然要出国?去哪个国家?”   “R国。”度念眼睛都没眨。   这是离他们国家最远的国家,连去那边旅游的人都很少,如果真的去了那里,一辈子见不到也不无可能。   傅枭安静了一瞬,又晦涩道:“什么时候回来?”   度念垂眼看向杯里血红的酒液,良久后才回答:“不回来了。” 第63章   离开   话音落下后,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傅枭低头盯着手腕上的手链,心中剧烈的情绪翻涌,险些没克制住莫名涌上的暴戾。   他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 比起意外, 更多的是浓烈的不安。   如果不是他刚才问起,度念就会一声不吭消失在他的世界, 永远都不再回来。   等他发现度念离开时,度念早已躲到了他找不到的地方。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傅枭心中就几欲发狂。   他闭了闭眼, 又有几分淡淡的庆幸。   至少他现在知道了,虽然知道的有些晚,不能立刻跟度念去R国, 但也可以迅速把公司重心迁到R国。不用多久,他就能跟度念一起常居在R国。   “什么时候出发,我送你去机场。”   傅枭目光从手链上移开,已经将心中的情绪压下, 只有眼中不明显的血丝透露出他刚才心里的汹涌。   度念看了他一眼,不假思索拒绝,“不用。”   “就让我送你这一次。”傅枭桌下的手紧紧握成拳,难得在度念面前没有退让。   要把公司重心迁去R国, 最少也要半年时间, 即使这半年多去几次R国,每次也停留不了多久。   如果要有半年的时间见不到度念, 至少能在去机场的路上多看度念几眼。   这回度念没有立刻拒绝,只是沉默了半晌。   他能猜到傅枭坚持的理由, 如果他真的去了R国, 即使傅枭有心跟去, 也不可能放弃这边的一切。所以对于傅枭来说,送他去机场也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度念手指在酒杯上轻敲了几下,点头答应:“好。”   虽然麻烦了点,但到时候也可以去了机场再折返,等他离开后,傅枭就算发现不对,也很快就会忘记这一切。   感受到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重,度念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想到还是把这餐饭搞成了告别饭,早知道还不如不约傅枭出来。   他放下手里的酒杯,正准备结束这个话题,就听见傅枭突然问道:“盛闻燃也跟你一起去R国吗。”   这个问题让度念略微诧异地抬眼,摇了摇头,“他不去。”   傅枭心中稍稍放松了些。   他猜到盛闻燃不会跟着度念去R国,以盛闻燃现在的身份,去R国就等于放弃所有的一切,这样的代价实在太大,不是每个人都承担得起。   如果度念和盛闻燃因为这个原因分开,他说不定就还有机会。   一餐饭在两人各异的思绪中结束。   走出餐厅,没等傅枭提出送他回去,度念就伸手拦了辆车。   他坐进车里,见傅枭还站在门口没动,只是望着他的方向。   司机从后视镜里往后看了一眼,还以为两人有话要说,没有立刻踩下油门。   但度念很快收回了视线,“走吧。”   车子绝尘而去,消失在路的尽头。   接下来的几天里,度念都没怎么出门,离回家的日子越近,他反而越平静下来。   除了最近盛闻燃的表现有些反常,让他有点在意。   似乎是从那天他和伍舟喝完酒回来开始,盛闻燃对他的态度就变了,可具体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   度念想起那晚他回家后就在沙发上睡了一觉,醒来后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说不定是他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做了什么失态的事。   当他跟盛闻燃问起那天晚上的事,盛闻燃就开始支支吾吾,让度念更确定是那晚自己做了什么。   只是他没空再去细细回想,因为盛家的宴会就在眼前。   这次宴会盛家邀请了几家媒体,就为了公开盛闻燃的身份,度念原本只打算在宴会结束后看媒体的报道,但盛闻燃突然邀请他出席这次宴会。   度念本来就是为了这件事留到现在,自然不会拒绝。   宴会当天,盛闻燃先被人接去了盛家,度念准备了一套礼服,等晚上宴会差不多开始的时候才打车过去。   之前跟在傅枭身边的时候,他没少参加过各种类型的晚宴,对这些宴会的规矩也早就熟稔于心。   到盛家的时候,只见许多豪车停在外面,一个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宾客被迎进去。   有些宾客跟盛家往来密切,不用看名单就有人带他们进去,有些宾客则在侍者谨慎核对了身份后再带进去。   而度念自然属于后者。   他走到门口,接待的侍者见他外表出挑,立刻露出热诚的笑容,恭敬又客气地问他的姓名。   在听到度念的名字后,侍者不敢怠慢地在名单上找到他的名字,只是在看到他的资料后,神情微微变了变。   这次来的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又或者是与盛家有深厚情谊的,名单上只有度念是盛闻燃邀请来的,而且还没有任何身份,只是个普通人。   现在还没有人知道盛闻燃的真正身份,侍者看到度念的资料后,下意识皱了皱眉。   之前因为盛质宁的存在,盛闻燃在盛家一直是个尴尬的存在,没人知道他到底是谁。有些人见他也姓盛,还把他当成哪个赖在盛家不肯走的远房亲戚。   因此在看到盛闻燃邀请的客人出现在名单上时,侍者感到困惑的同时,也有一丝鄙夷。   他放下名单,上下打量了度念几眼,勉强地点了下头,示意他可以进去。   度念大概猜到了侍者态度变化的原因,也没当回事,坦然走了进去。   宴会才刚开始,到场的宾客还没有多少,都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闲聊。   度念不经意地听了一会,几个宾客都在议论这次盛家举办宴会的目的。盛质宁去世还没有多久,盛家却在这个时候举办宴会,实在是有些不合适。   但议论了半天,也没人猜到盛家这次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到场的宾客越来越多,宴会很快成了宾客们互相攀谈的场所,觥筹交错,笑语不断。   度念在宴会上没有认识的人,也没有跟人攀谈的打算,便把注意力放在了酒水和食物上,从侍者的托盘上拿了一杯又一杯的酒,百无聊赖地等盛闻燃出来。   偏偏他穿梭于人群的一举一动都游刃有余,周身气质又出挑,即使是独自站在角落,也吸引了不少人主动上来搭话。   前来搭话的人目的各不同,有些是以为他身份不凡,想要跟他攀上关系,有些则是单纯因为他的外表想要搭讪,度念都从容地打发了。   一段时间过后,盛家夫妇终于从楼上下来,所有宾客的目光瞬间都看向两人,媒体们也都纷纷举起了镜头。   度念走到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晃了晃玻璃杯里的香槟,安静地望向那两个跟盛闻燃有几分相像的人,等着他们开口。   盛家夫妇显然做足了的心里准备,在这样的场合下仍然十分沉着,几句寒暄过后,很快进入了正题。   声音通过话筒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宾客们的表情逐渐从好奇变成震惊,不约而同瞪大了眼。   这种消息对豪门来说实在是不小的丑闻,即使盛家夫妇并没有全部照实说出来,甚至美化了一些地方,仍是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当盛闻燃一身华贵礼服从楼上走下来时,不论是媒体还是宾客,心中的震惊都到了顶峰。   媒体的闪光灯在盛家夫妇出来后就没停过,在盛闻燃出现的那一刻,更是几乎要将黑夜闪成白昼。   他们以为今天能拍到盛家的惊天大消息已经是最大的收获,没想到另一个主角竟然是娱乐圈的顶流,震惊过后,都恨不得冲上去对着盛闻燃猛拍。   盛闻燃神情淡淡,脸上没有半分应有的喜悦,他眼神扫过宴会厅的每一个人,在某个地方停留了一瞬,很快收回视线。   虽然站在不起眼的角落,但度念知道盛闻燃刚才一定看到了他。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盛闻燃没有像媒体期待的那样发言失态,只是平静地回应了几句话,仿佛只是在完成任务。   他没有对这突如其来的身份地位表现出一丝惊喜,也没有因为这几十年来受的委屈有一句怨言,就像是之前每一次在舞台上发表感言一样,只是脸上的表情更淡。   盛闻燃简单地表完态后,盛家夫妇又出来打了几句圆场,宴会便继续进行了。   但宴会早不像刚才那样平静,盛闻燃刚从上面下来,就被宾客们团团围住,热切几乎写在了脸上。   还有些人在以前不知道盛闻燃身份的时候得罪过他,在见到盛闻燃走出来的那一刻就白了脸色,扶住了身边的桌子。   度念将宴会厅里每个人的反应都收进眼里,只觉得意料之中的无趣,扭头看向窗外。   “那不是盛少爷……呸,盛质宁的未婚妻吗?她怎么也来了?”   “哈哈,说不定是来看看能不能攀上真正的盛少爷吧!”   不远处两人的对话引起了度念的注意,他转头朝那边瞥了一眼,借着放酒杯的动作靠近了几步。   “她还真是倒霉,未婚夫没了不说,还是个冒牌货,我是她的话可没脸来。”说话的是以前得罪过盛闻燃的人,他不敢跟其他人一样凑到盛闻燃面前,只能悻悻站在角落。   现在见到有人的处境比他更尴尬,立刻幸灾乐祸起来。   “哎,可我听说她以前就不满意跟盛家的婚约,还跟贺家那小子纠缠不清。”   “贺家哪能跟盛家比,她现在多半是后悔了,想来巴结真正的贵人吧!”   度念顺着那几个人嘲笑的目光,看到了他们议论的人。   站在不远处的女孩一身黑色礼服,身上没戴什么饰品,长相俏丽,一双杏眼静静地看向宴会厅里热闹的那一处。   在刚才听到那几人提到贺家的时候,度念就已经猜到他们议论的人多半是女主,因为他们口中的「贺家那小子」,正是现在还没展露风头的男主。   现在看到女孩后,度念更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他的两次任务都和男主女主没什么关系,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女主,但也只是多看了一眼,很快移开了视线。   以前他就没怎么关注过两位主角,现在都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更没什么兴趣去了解。   盛闻燃那边仍是被不少人围着,短时间内应该都脱不了身,度念放下酒杯,打算出去透透气。   他刚走两步,就差点被一个端着托盘的侍者撞上,侍者连忙退后两步跟他道歉,抬起脸来后又是一愣。   这侍者正是刚才在外面核对名单的侍者,他瞬间就认出了度念,想起自己刚才在外面时的态度,心里升上恐慌。   他怎么也想不到盛闻燃竟然会是盛家真正的少爷,而他刚才得罪的宾客,就是盛闻燃唯一邀请的客人。   就在他忐忑不安地等待面前人的刁难时,只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淡淡的「没事」,等他再抬头,只看到度念走出门口的背影。   跟宴会厅里面的热闹截然不同,外面安安静静,只偶尔有几个佣人路过。   笼罩在夜色中的景色一片模糊,度念不知道从宴会厅侧门出来后到了哪里,便沿着一旁的小路往前走。   亲眼看见盛闻燃公开了身份,所有事情也算是尘埃落定,他现在的心情空前地放松,不用再挂念着任何一件事。   在花园里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度念突然听见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下一刻黑暗中就走出一个人,跟他撞了个满怀。   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还听见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度念赶紧后退两步,借着路灯看清了面前的人。   老管家小心翼翼地捧着手里的花束,可还是被那一撞碰掉了几支花,看到娇嫩的花瓣散落在地上,他脸上的皱纹都变得愁闷起来。   听到度念道歉,老管家摇了摇头,“没事,是我走得太急了。”   见那束花被碰掉了几支花,度念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这花好像碰坏了,我出去帮您重新买吧?”   老管家没想到碰到的这位客人这么好心,诧异地多看了他一眼,脸上多了些笑意:“这是我们少爷订的花,外面花店买不到一样的。”   度念还想说什么,还没开口却是一愣。   盛家的少爷,那不就是盛闻燃吗?   他又看了一眼那束鲜艳娇嫩的玫瑰,心里有些纳闷。   盛闻燃买这么大一束玫瑰做什么?   老管家见他表情不对,以为他是在愧疚,赶紧安慰他:“您不用放在心上,小事而已,外面风大,您还是进去休息吧。”   老管家在盛闻燃公开身份以前就对他很照顾,也了解盛闻燃的为人,知道他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计较。   度念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转身往回走。   他还在琢磨着盛闻燃为什么要买那束玫瑰。如果是送人的话,又会是送给谁的?   既然刚才在宴会上没有拿出那束花,那说明盛闻燃是想要在宴会结束后再送人。等会宴会结束后,盛闻燃还要去见什么人吗?   骤然间,度念顿住了脚步。   他想起今天盛闻燃在出门前,提醒他宴会结束后等他一起回家。   等会宴会结束后,盛闻燃要见的人,好像只有自己。   度念茫然了一瞬,又觉得自己想错了方向,很快否定了心中的猜想。   反正一会宴会结束后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沿着原路回到了宴会厅。   宴会已经到了尾声,度念回去的时候,部分宾客已经离开了,还剩下一些意犹未尽的宾客在谈笑风生。   他看到盛闻燃身边还围着几个人,感受到他的目光,盛闻燃隔着人群遥遥望了他一眼,一直平静从容的脸上闪过一丝急切。   度念看了眼时间,有些不明白盛闻燃为什么今晚不在盛家歇一晚,还一定要跟他一起回家。   现在宴会厅没多少人,度念不管站在哪都非常显眼,只好在盛闻燃看过来的时候指了指后门,示意在那里等他出来。   盛闻燃看到了他的动作,轻轻颔首。   度念便又从后门晃了出去,站在没人的花园里等盛闻燃出来。   本以为要等一段时间,没想到刚出去没多久,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转过身,看见盛闻燃脚步匆匆走出来,一只手背在身后。   度念正奇怪他为什么要把手背在身后,鼻尖就闻到一阵熟悉的香味,浓烈扑鼻。   他眼神微动,记得这是刚才那束玫瑰的花香。   盛闻燃藏在背后的是玫瑰花?   度念的大脑有一瞬的宕机,想起了这几天盛闻燃反常的表现,心里有个模糊的猜想。   在原世界,他没少经历这样的场景,也不可能不清楚这代表什么。   “度念,”没等他细想,盛闻燃已经走到了面前,眼神微闪,“我有话跟你说……”   “等等,”度念打断了他的话,虽然还不知道盛闻燃要说什么,可直觉告诉他不会是他想听的话,“正好,我也有话想跟你说。”   盛闻燃怔了一下,抿了抿唇,“好,你先说。”   度念垂下视线,没有立刻开口。   如果不是担心盛闻燃接下来要说的话,他也不会主动提起要离开的事,可如果等盛闻燃说完后再提,只怕盛闻燃会以为是他找的借口。   “我要出国了,”度念抬起眼,注视着盛闻燃的眼睛,“去R国。”   他看到盛闻燃眼中的错愕,撇过头,“以后……不回来了。”   「啪」的一声,包装华丽的花束掉在了地上,鲜艳的花瓣散了一地。   度念垂眼望着那一地的狼藉,花束被老管家细心地重新包过,完全看不出被人撞过的痕迹,可惜现在还是躺在了地上。   盛闻燃没看地上的花,往前走了一步,眼睛瞬间就红了一圈,“不回来了?为什么?”   “我家人都在那边,我想搬过去和他们一起住。”在今晚之前,度念都没想过要这样跟盛闻燃告别,看到盛闻燃眼圈红了后,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但看到地上的花束,又觉得有必要跟盛闻燃说清楚。   “可是……”盛闻燃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挽留,头脑一热脱口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度念一怔,稍稍严肃地蹙起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是R国,不是去邻省。”   盛闻燃也知道自己的话太冲动,可他在刚才那一瞬间的确想过跟度念一起去R国,只要能跟度念待在一起就好。   看到度念的神情,他不敢再提那句话,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红着眼眶看着度念。   度念不忍跟他对视,错开视线,“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   还没说完,就被盛闻燃轻轻抱住,肩膀上传来湿润的触感,闷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舍不得你。”   度念心里一酸,眼睫轻颤了颤,站着没有动。   半晌后,他才拍了拍盛闻燃的背,“好了,以后我还能回来看你。”   盛闻燃闷闷地「嗯」了一声,终于放开了他。   “回家吧。”度念刻意没去看掉在地上的花束,转身朝外面走去。   身后盛闻燃在原地站了一会,才跟着他往外走。   回到家里,度念洗完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今天是他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天,他之前跟系统说好了,等盛闻燃公开身份后就离开。   一想到即将离开这个生活了几年的世界,度念的心情就有些复杂。   整夜,度念都没有一点困意,半夜去阳台上吹风时,看到盛闻燃房间的灯也亮着。   他在阳台上拿出手机看了眼,不出所料地看到各个网站的头条都被今晚盛家的惊天消息占领,反正也睡不着,便点开每个报道看了看。   不知不觉到了天亮,度念才终于回房间睡了会。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外面安安静静,没有一丝声响。   度念刚推开房门,就闻到淡淡的酒味,他走到客厅,没看到盛闻燃的身影,只看到一片凌乱的茶几。   他走到盛闻燃房间门口,敲了几下门,没关紧的房门自动打开了一条缝。   只见盛闻燃坐在地上,手里还拿着一瓶酒,靠在床边睡着了。   度念在房间门口站了一会,走进去拿走了盛闻燃手里的酒瓶,又把他扶到了床上。   睡梦中的盛闻燃紧皱着眉,薄唇也不安地轻抿,像度念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彷徨。   还好昨晚没有告诉盛闻燃他今天就要离开,不然只怕盛闻燃更难以接受。   现在只需要趁盛闻燃睡觉的时候离开,再等世界抹掉记忆就好了。   度念这样想着,最后看了熟睡的盛闻燃一眼,离开了房间。   刚关上房门,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两声,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傅枭发来的信息。   那天答应了让傅枭送他去机场,也告诉了他离开的时间,现在傅枭已经到了楼下。   度念之前原本打算去了机场后再折返,但为了保险,还是在机场酒店订了房间,打算就在那里离开。   他回了傅枭的信息,让他在楼下等一会,然后回房间换衣服。   为了不让傅枭起疑心,度念还拿了个行李箱,在里面随便放了几件衣服。   提着行李箱走到客厅,度念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凌乱的茶几上,想了想还是走过去。   他把茶几上的吉他放进吉他盒里,又把酒瓶捡进垃圾桶,最后看向一旁摊开的草稿本。   这个草稿本是盛闻燃平时用来记灵感的,翻开的那一页画了几个凌乱的音符,下面写了一句潦草的话。   度念认出那是一句歌词。   【台前如何发亮,难及给最爱在耳边,低声温柔地唱。】   在原地怔怔站了半晌,度念才轻轻合上本子,放在了吉他盒上面。   墙上时钟秒针走动的声音仿佛在催促,他深深吸了口气,提着行李箱推开了门。   作者有话说:   注:歌词出自《下一站天后》,非原创;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不要丢下我。”   走到楼下, 一眼就看见了停在路边的车子。男人靠在车上,一条长腿随意地曲着,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度念刚从楼里出来, 男人就抬头看过去, 眸光微闪,走过去想帮他拿行李。   “我自己来。”度念没让傅枭碰行李箱, 自己把行李放进了后备箱。   傅枭伸出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沉默地放下。   放好行李,度念才发现傅枭今天是自己开车来的, 没有让司机过来。   他本来已经走到了后座,见傅枭帮他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还是坐进了前面。   车门关上, 傅枭安静地转动钥匙,手搭在方向盘上,手腕上的手链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熠。   “等会送我到机场旁边的酒店就行,”度念开口打破沉默,“我航班改到晚上了,不用那么早过去。”   傅枭转头看了他一眼, 没有立刻答应,在度念几乎要以为他起了疑心时才点了下头,“好。”   不知道是不是度念的错觉, 在他说完那句话后,车速似乎变慢了些。   他看向车窗外, 心里一团乱麻,到了真正要离开这的这一天, 心情反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   “我在R国安排了人, 到那边后可以叫他们来接你。”傅枭看着前方的路, 突然开口。   度念怔了一下,转头看向他。   见度念没有表现出反感,傅枭才接着往下说,“那边没有国内方便,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他们去做。”   顿了一下,又道,“遇到什么状况也可以随时找我。”   度念没有出声,他用这个借口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过这些事情,也没想到傅枭会想得这么周到,甚至还在那边安排了人。   没听到度念的回应,傅枭手指在方向盘上摩挲了下,解释道:“他们只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平时不会跟着你。”   度念知道傅枭只是担心他在那边不方便,没有其他的意思,不然也不会一直到现在都不问他为什么要去R国,只是小心翼翼地安排一切,还要担心引起他的反感。   虽然这一切都没有必要,但度念还是点了点头,“谢谢。”   听到他的声音,傅枭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其实还有一件事想跟度念说,下个月就是度念的生日,他打算到时候去R国给他过生日。   但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度念刚接受了他安排的人,再提这件事的话,只怕度念会觉得厌烦。   到机场的路程不算太远,下高速后很快就到了机场附近的酒店。   车子开进酒店的停车场,熟练地倒车入库,准确无误地停在了停车位上。   熄火后,两人都没有立刻下车,只是良久地沉默着。   度念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他只知道从车里下去后,这便是他跟身旁人的最后一次见面。   可即使这样拖延下去也无济于事,度念垂下眼睫,手放到安全带上,按下了卡扣。   安全带的卡扣发出「咔嚓」一声,打破了车里的沉默。   明明一个月后就能再见面,但傅枭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一股不安,看到度念解开安全带,甚至有开口挽留的冲动。   他用力握了握方向盘,拔下车钥匙,先一步下了车。   度念下车的时候,看到傅枭打开了后备箱,正准备帮他拿行李。   他刚想阻止,傅枭已经把行李箱拎了出来,似乎是感受到行李箱的重量太轻,皱眉低头看了一眼。   度念及时地把行李箱接了过来,“我先上去了。”   傅枭手里一空,手指蜷缩了下,放进口袋,“我送你上去。”   度念没有拒绝,拉着行李箱去按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打开,他们一前一后走进电梯,去大堂前台拿房卡。   这个世界的钱财并不能带到原世界,因此度念订房间的时候也没省钱,直接选了顶楼的豪华套房。   在他拿到房卡的时候,傅枭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片刻,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心。   用房卡刷开房门,度念才终于回头看向跟在身后的傅枭,搭在行李箱上的手缓缓收紧,“今天麻烦你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男人点了点头,却没有转身离开。   度念提着行李箱走进房间,放好行李箱出来,看到傅枭还站在门口没有走,正望着他房里的那面落地窗。   他的目光落在男人完美的侧颜上,放任自己多看了几眼。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个喜欢上的人,也是唯一喜欢过的人,现在看到那张脸,还能依稀回忆起曾经怦然心动的瞬间。   但在今天之后,这个人就要永远消失在他的生命里了。   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也说不定。   度念提起力气走到门口,握住门把手,“我要休息了。”   见他要关上房门,傅枭心里的不安变得更加强烈,下意识伸手拦住了门。但对上度念看过来的目光,抿了抿唇,最后也只说出一句:“那边天气冷,你在飞机上多穿几件衣服。”   度念指尖轻颤了一下,面上仍是平静,“嗯,知道了。”   傅枭按捺下心中的不安,强装冷静地抿了抿唇,望进他的眼睛,“那我走了。”   房门在面前关上,没有一丝犹豫。   心里蓦地空了一块,傅枭在门口怔怔站了半晌,才终于迈开步子离开。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走远,度念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才脱力般松开,靠在门上闭了闭眼。   几分钟后,再睁开眼时,眼里已经掩下了所有情绪。   他在心里唤了几声62,很快就得到了回应。   “准备好离开了?”62的声音响起,语气难得正经。   度念轻轻点了点头,站直身子走到落地窗前,望向远处的景色,“准备好了。”   =   傅枭一路沉默地走到停车场,坐进车里,迟迟没有启动发动机。   他的心脏从刚才开始就跳得很快,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可又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明明已经在R国安排好了照顾度念的人,不用多久他也会去R国,理应是万无一失,但他却仍是止不住地心慌。   就好像要永远失去什么。   傅枭的手下意识伸向口袋,想要掏出烟盒,伸到一半才想起上次度念让他少抽烟后,他就把烟全都扔了。   莫名的烦躁萦绕在心间,他重重锤了一下方向盘,踩下油门。   现在正是晚饭时间,酒店外的马路堵起了车,傅枭扫了眼车上的时间,想到度念还没有吃晚饭。   刚才在房间门口的时候,本来想问度念要不要去吃晚饭,但听度念说要休息,也就没有问出口。   不知道度念的航班在几点,要是太晚的话,会不会饿着肚子。   傅枭犹豫了一下,还是查了下今晚到R国的航班信息。   R国离国内距离太远,又不属于热门旅游国家,经济也发展平平,每天安排的航班都不多。   但看到空白的页面时,傅枭还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以为是页面出了错,又刷新了几遍,仍是没显示任何一个航班。   反复确认后,他才认清了摆在眼前的现实——   今晚根本没有到R国的航班。   刚才强行压下的不安又如潮涌至,几乎要把他淹没。   如果度念真的要去R国的话,根本没有必要骗他航班的时间,就算是想甩开他去其他国家,也会更加谨慎选一个有R国航班的日子。   可为什么偏偏挑了今天?   一旦开始怀疑,就会连带着注意到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傅枭想起今天度念一直避免让他碰到行李箱,几次都躲开了他的手,后来他把行李箱拿下车的时候,注意到那行李箱根本没有多少重量。   以前度念跟他出远门的时候,都会细心带齐所有必需物品,还会考虑到不同情况下会用到的东西,每次行李都会塞满两个大行李箱。   连出一趟远门都收拾得那么仔细,更别说要离开这里去其他国家常居,只会比那时候更加仔细。   在看见度念只拿了一个行李箱时,他就应该察觉到反常,可他根本没想过度念会跟他撒谎,自然也就没有多想。   刚才在酒店大堂得知度念订的房间是豪华套房时,傅枭心中也闪过一丝意外。只在酒店休息几个钟却选了最贵的房型,不像是度念的作风。   所以在看到房卡的那一刻,他下意识觉得那是盛闻燃给度念订的房间,更不愿意往深处想。   直到现在这一刻才惊觉,今天的度念处处都透着不对劲。   傅枭来不及细想,猛地朝左边打方向盘,想要倒回去酒店。   但前后都堵得严严实实,他的车子刚转出去,就被后面跟上来的车子卡得动弹不得。   马路上嘈杂的喇叭声不断,傅枭骂了一句脏话,毫不犹豫地熄火下车。   后面的车主在注意到傅枭车子的标志后,就紧张得手都出了汗,见到车门打开,更是吓得开始往后倒车,以为车里的人要来找他麻烦。   只见车里下来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根本没往他的方向扫一眼,径直迈开长腿朝后面走去。   价格令人腿软的豪车就那样被丢在了路上,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傅枭下车后就急匆匆往回走,还好刚才因为堵车没开多远,完全可以走回去。   他脚步越来越快,脑子里全是今天的一幕幕。   度念在车上淡然跟他道谢的神情,度念下车前良久的沉默,还有他离开前,度念轻颤的指尖。   一切都是那么的明显,他却什么都没发觉,竟然就那样放度念离开。   如果不是去R国的话,度念打算去哪里?   傅枭三步并做两步,直接跑了起来,他害怕等会赶回去的时候,度念已经不在那里了。   一路跑到酒店,大堂的员工见他进来都是一愣,刚想上前询问,就见他径直走到电梯前。   虽然跑出了一身的汗,领口的扣子也解开了两颗,但酒店的大堂经理看出他身份不凡,还是没有上前阻拦。   傅枭进了电梯,抬头看了一眼缓缓上升的数字,一颗心仿佛放在火上炙烤。   终于,在心急如焚的等待中,电梯到达了顶楼。   电梯门刚打开,傅枭就冲了出去,在度念房间门口停下,急促地按了几下门铃。   门里没有任何动静。   他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按了几下门铃。这回仍是没听到一丝声响。   傅枭的心直往下坠,后退两步,猛地抬腿踢在门锁上。   「砰」的一声巨响,门被踹开后撞在了墙上,房间里的景象一览无余。   看清房里的景象后,傅枭瞳孔骤缩,死死盯着落地窗前的身影,一颗心如同掉进了冰窖。   他看到度念坐在落地窗前。   正在一点一点变得透明。   又或许是他的错觉。   度念的身上洒满了落日的余晖,白皙的皮肤被照得透亮发光,就像是要和天光融在一起,又仿佛碰一下就会破碎。   巨响声惊动了落地窗前的人,他靠在玻璃上的头抬起,迟疑地看过来,剔透的眸子里满是惊诧。   看清门口的人后,他淡色的唇颤了颤,又目光躲闪地挪开了视线。   度念在刚才傅枭离开后,就喊了62出来,让它帮自己离开这个世界。   这次不用经历什么痛苦,只需要等世界抹去他的痕迹,就能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只是等待的过程有些漫长,他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变得虚弱,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本想着靠在落地窗上睡一觉醒来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意识模糊的时候听到门铃声,还以为是酒店的服务生,没想到下一刻就听到一声巨响。   接着就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人竟然是傅枭。   度念不知道傅枭为什么会突然折回,也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踢开门闯进来,只知道他编的谎言是瞒不住了。   即使清楚傅枭会忘记这一切,但在这一刻,他还是心虚地避开了男人望过来的视线。   巨响过后,房间又安静了下来。   度念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变得轻盈,跟这个世界的联系也越来越淡,就像飘上半空摇曳的气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彻底失去知觉。   突然,他的手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抓住,那只手上的青筋暴起,力气大得像是一把铁钳。   度念有种自己被拽回地面的错觉,愕然地抬眼看向面前的人。   男人半跪在他面前,眼里满是血丝,一字一句问他:“度念,这是怎么回事?”   “你……”度念错愕过后,眸色复杂地撇开脸,“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从来没想过让傅枭看见他离开的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想自己悄无声息地离开。   傅枭低头看向握在手心的手,瓷白的皮肤比刚才看到的还要透亮,脉搏也比正常人虚弱许多。   那不是他的错觉。   度念正在一点一点消失。   巨大的恐慌将他淹没,傅枭把那只手握得更紧,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为什么会这样,你的手好冰……”   度念垂眼看着他们相握的手,感受到那只抓住他的手正在发抖。   “我送你去医院。”没等到度念的回应,傅枭压下心里的恐惧,想把人抱起来。   他不知道度念身上正在发生什么,只想用尽一切力量留住度念,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重要。   但度念轻轻按住了他的手。   “不要。”   度念其实已经没剩多少力气,只是把手搭在了傅枭手上,可傅枭还是像被定住一样停下动作,紧紧盯着面前的人。   他看到度念唇色又淡了些,似乎他一眨眼就会消失在面前。前世经历过一次的恐慌又再次席卷心头,折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去医院没用。”度念看到男人眼中的恐慌,心里仿佛有什么在拉扯。   他的手被男人抓着捂在胸口,似乎是想减缓他体温流失的速度,剧烈的心跳撞在他手心。   男人的眼里满是痛苦,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无助:“那我该怎么做?”   度念摇了摇头,“什么都不用做。”   他虽然在慢慢消失,但其实感觉不到任何痛楚,只是感觉到身上的力气在渐渐流失,也许很快就能彻底解脱了。   说话间,度念的手臂也开始逐渐变得透明。   “你告诉我……”傅枭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把度念揽到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我该怎么做,该怎么救你?”   他浑身都在抖,可度念只是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怀里的重量越来越轻,傅枭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呼吸凌乱。   他想不明白,上一世因为他没能在天台上抓住度念,才让度念离他而去,这次他已经把度念抱在了怀里,为什么还是留不住度念?   “你又要离开我了吗?”傅枭眼睛通红,低头碰了碰度念冰凉的脸,“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度念眼睫颤了几下,心里一片酸涩。   靠着的怀抱跟记忆里一样温暖,熟悉的冷杉香将他包围,让他想起前世的无数个拥抱。这才发觉,原来他还记得以前每个清晨,男人将他拥进怀里的瞬间。   脸上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有什么东西落在他脸上,缓缓滑落。   度念睁开眼,看见男人竟红了眼眶,几滴滚烫的眼泪砸在他脸上,几乎要将他灼伤。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男人掉眼泪。   “你还没原谅我,对不对。”傅枭声音低哑,眼里满是痛苦和无措,“我知道我做错了,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在度念上次离开时没能说出的道歉,现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只为能留下怀里的人。   他声音带上了哽咽,恳求着,“不要丢下我。”   度念怔怔地望着男人的眼睛,心口传来细细密密的刺痛。   “我已经不怪你了。”明知道男人很快就会忘记这一切,却还是轻声回答了他的那句话。   也许在前世任务失败的时候,他的确对傅枭有过恨意,但他早已经不怪傅枭了,选择离开也不全是因为傅枭。   他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让傅枭忘记他,而他回到原来的地方,对他们两个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   度念撑起力气坐直身子,抬眸看进傅枭的眼里,轻声道:“不用伤心,你会忘了我。”   他的声音很微弱,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但傅枭还是听清了,眼中的血丝更甚。   身上的力气越来越轻,度念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应该用不了几分钟,他就会彻底消失了。   傅枭颤抖着,将他用力抱进怀里,身体紧紧相贴,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他。   “没事了。”度念抬起手,轻轻擦去男人的眼泪,像以前那样轻声安抚他。   流露出的温柔就像是一把利刃,将傅枭的五脏六腑都绞碎,汩汩地流着血。   意识逐渐模糊,度念的手无力地垂下,把头埋在傅枭的颈窝,慢慢闭上了眼睛。   在他陷入黑暗后,身体变透明的速度陡然加快,即使男人将他抱得再紧,也无济于事。   最后,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傅枭一人。   时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整个房间。   一切都没有变化,似乎房间里始终都只有一个人。   落日西沉,冰冷的余晖洒进房间。   男人跪在落地窗前的剪影像是一幅绝望的画。   角落度念带来的行李箱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男人手腕上也空空如也,被视如珍宝的手链不见了踪影。   脑袋一阵钻心的痛,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被连根拔去。   感受到脑子里剧烈的疼痛,傅枭才终于有了动作。   他扶着落地窗站起来,脚步不稳地走到茶几前,拿了花瓶走回来,狠狠砸向落地窗。   清脆的一声响后,瓷片碎了一地。   黑夜已然降临,万家灯火亮起,落地窗上映出男人面无表情的脸。   他弯腰捡起最为锋利的那块瓷片,抵在手腕上方,尖锐的瓷片轻易地刺破皮肤,鲜血滴在厚厚的地毯上。   手腕上还有手链留下的印子,是那人存在过的最后一点痕迹。   男人像是感受不到疼痛般,拿着瓷片的手用力,在手腕上方的位置一笔一划。   最后一划落下,瓷片被扔回了地上。   鲜血顺着指尖滴下,一个字迹清晰的「念」字覆盖了手腕上的印子,像是一个烙印。   作者有话说:   要换地图啦;   下章更新前的评论都有红包,感谢支持——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回家   眼前是没有尽头的黑暗, 如同置身于一片混沌。   在完全失去意识前,度念还能感受到外界。他听到有人在耳边一声又一声唤他的名字,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气来。   但很快, 那些声音就都消失了,身体也逐渐变得轻盈, 像是变成了没有重量的灵魂。   度念隐约知道自己应该是离开那个世界了,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沉睡了多久, 度念才又在黑暗中找回自己的意识。   他重新感受到了身体的重量,只是还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仅仅是有了意识。   又一动不动地躺了许久, 才终于能抬起一根手指,眼皮似是有千斤重。   也许是因为他在原世界成了植物人,能恢复意识已经是难得,所以醒来的时候才会这么吃力。   带着暖意的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中挤进来, 病床上面容苍白的青年眉心紧皱,长睫颤了又颤, 终于缓缓掀开来,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像是剔透的玻璃球。   那双眸子望着百叶窗发怔了许久, 才缓缓转到别处, 环视了一圈病房。   空气中是淡淡的消毒水味,病房里没有其他人, 床头柜上的花瓶里插了几枝新鲜的花,应该是刚有人来过。   度念撑着床慢慢坐起来, 身上还没有多少力气, 只能靠在床头。   脑袋里所有的事情都搅在了一起, 太阳穴也突突地疼,他缓了一会,开始自我折磨般回想之前发生的事。   鲜活的一幕幕在大脑里回放,最后一幕是男人痛苦绝望的眼神,大脑里的疼痛顿时尖锐起来。   度念微微一怔,无意识抬手碰了一下肩膀,那里仿佛还能感受到被男人眼泪浸湿的触感。   没想到系统竟然让他保留了在那个世界的记忆,他还以为等醒来后,就会忘记那里发生的所有事,又或是把那当成一场梦。   可他脑海中的记忆无比清晰,连男人抱紧他的力度都记得一清二楚。   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护士推着东西走了进来,见他坐在床头,顿时呆愣在了原地。   在那一瞬间,小护士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明明听大家说,这个病房的患者苏醒的概率很小,几乎没有恢复的可能,可现在她竟然看到那人坐了起来。   难道是她眼花了?   小护士呆呆站了半晌,才连忙松开手里的推车走过去,说话带了点结巴:“您、您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感觉还好吗?”   在这位患者没醒来的时候,就有很多护士来病房偷偷看他,小护士也不例外。现在面对着已经苏醒的度念,她反而有些不敢直视了。   青年安静地坐在床头,瓷白的下巴有些消瘦,平日一直静止的长睫抬起,颜色浅淡的眸子像藏了星辰,她只看了一眼就红了脸。   “我没有哪里不舒服。”好听的嗓音响起,因为太久没说话,带了点不明显的沙哑。   小护士松了口气,“那我去喊主任过来看看,再帮您通知家属。”   听到家属两个字,度念的眸光顿时柔软了许多,轻轻「嗯」了一声,“谢谢。”   小护士红着脸点点头,打开门出去了。   病房里恢复了安静,度念静静坐在床头,等待小护士喊医生过来。   想到等会就要见到四年没见的家人,度念心情难免有些激动,曾经还以为一辈子都不能再见到他们,没想到还能有团聚的这一天。   原世界的时间流速比任务世界要慢些,他在那个世界做了四年的任务,但刚才醒来后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日历,发现原世界才过去了两年。   这个发现让度念稍稍放宽了心,如果在这个病房住了四年,只怕医药费要好几年才能还清了。   不过这两年的医药费,加上度思之前住院的那些费用,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   想到这,度念又看了看四周,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这间病房不但各种设备一应俱全,墙上还挂着一个巨大的液晶显示屏,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病房。   以他们家的经济情况,怎么可能还住得起这样的病房?   度念心中正疑惑,病房门就又打开了。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进来,神情是毫不遮掩的惊讶,问了他一些具体情况后,又带他去做了检查,过程中感慨了好几次他运气好。   “你之前的情况不太乐观,我还让你家属做好心理准备,没想到……”医生又多看了几眼检查报告,感叹道,“这可真是奇迹。”   做完检查后,度念又被送回病房休息,医生告诉他院方已经通知了家属,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   度念恢复了一点力气,但行动还是有些不便,就坐在病床上等家人过来。   病房里的窗帘被全部拉开,室内一片明亮,光斑在洁白的墙面跳动。   这副安恬的画面被猛地打开的病房门打破,随着「砰」的一声,一个人影冲了进来。   度念还没来得及转过头看发生了什么,就被人紧紧抱住,鼻尖是清新的沐浴露香气,清越的少年音带着哽咽喊他:“哥——”   听到这个声音,他浑身轻轻一僵,回抱住身前的人,在那人头发上轻揉了几把。   不管是在接受任务的那一刻,还是在书中世界做任务的那几年,度念心中最牵挂的始终都是他的弟弟。   现在看到度思已经完全痊愈,他心中的巨石也终于落地。   “小思,你哥哥才刚醒来,别把他抱那么紧。”另一道女声响起,虽然带着笑意,但也能听出那声音刚刚哭过。   度思立刻紧张地放开了度念,扶着他的肩膀仔细上上下下看了看,解释道:“我、我是太高兴了……”   被放开后,度念才看清了度思的样子。   眼前的少年白皙高瘦,五官的轮廓清晰了许多,身材也已经抽条,比他记忆中高了一个头,一双灵动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看到少年紧张的样子,度念笑了笑,“没事,我已经都好了。”   他又看向站在一旁眼眶红红的女人,鼻尖也有些酸涩,“妈。”   许恋芸走到病床前,弯腰把大儿子抱进怀里,又落下几滴泪来,“是妈妈对不起你。”   那时候家里负债累累,她每天忙于工作,照顾病重小儿子的活就落在了度念身上。   度念每天不但要打几份工,还要去医院照顾度思。如果不是那天通宵在医院照顾完度思后太疲累,他也不会遭遇车祸,更不会把大好的年华浪费在病床上。   度思听到许恋芸的话,也眼眶一红。   他那时候得知度念在离开医院的路上出事后,愧疚了很长一段时间,甚至一度没有了求生意识,后来是因为不想让许恋芸伤心,才强迫自己振作起来。   还好现在他们都好起来了,一切都过去了。   度念安慰了许恋芸一会,等她情绪平静下来,才想起来问病房的事,“妈,这个病房应该不便宜吧?怎么会……”   许恋芸怔了一下,眼神微闪,把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岁月在她脸上没有留下多少痕迹,仍是跟年轻时一样姣好。   “我……”许恋芸犹豫片刻,还是如实告诉他,“我结婚了,你和小思的医药费都是他出的。”   度念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时度浩钧被他赶出家门后,许恋芸很快就跟度浩钧离了婚,现在都过去了那么多年,她再结婚也很正常。只是度念之前从来没听许恋芸提起过别人,怎么突然就结婚了?   许恋芸转过身对着门口,声音大了些:“响维,赶紧进来吧。”   病房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进来,他全身上下都一丝不苟,长相端正,手里还拿了一束花。   他走到病床前,把花递给度念,眼尾细微的皱纹绷紧,“小念,恭喜你康复。”   度念能看出面前这个男人有些紧张,也许是因为第一次见到醒来的他,又或者是在担心他不能接受他。   他接过那束花,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这个男人,然后露出一个笑容,“谢谢您。”   虽然还不知道这个人对许恋芸怎么样,但不管怎样,他帮了他们家这么多,度念在心里还是感恩的。   蒋响维看到度念脸上的笑容,心里松了一口气,跟着笑了笑:“不用这么客气。”   许恋芸见度念面色如常,也放下心来,笑着说:“听到医院打电话说你醒了,响维立刻就从公司赶过来了,你看他,还非要买花过来。”   “我看别人来医院都会买花,这不就想着也给小念买一束。”蒋响维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病房里的氛围轻松了许多,又聊了几句,许恋芸和蒋响维就出去跟医生了解度念的情况,度思则留在了病房。   等两人出去后,度念朝度思招了招手,让他坐到床边,问他:“那个人……他对你们怎么样?”   他还不知道蒋响维的名字,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但度思知道他在问谁,点了点头,“蒋叔叔对我们很好,他是真心喜欢妈妈。”   度思帮度念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告诉他:“他跟妈妈是一年前认识的,那时候妈妈还在为我们的医药费奔劳,接受他的追求也是想减轻负担,但我觉得,妈妈应该也是喜欢他的。”   度念想起刚才许恋芸看向蒋响维的眼神,不难看出她对那人有感情,而且许恋芸看起来比两年前要快乐许多,应该也是那人的功劳。   “度浩钧有没有再来找过你们?”度念又问。   提到这个名字,他的语气冷了不少,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   “没有。”度思眉尖一皱,显然对这个名字也很是嫌恶,“你出事后没多久,他就娶了那个女人,不过他不知道你出了事,所以也不敢出现在我们面前。”   几年前被尚且年幼的度念赶出家门,也许是度浩钧一生的耻辱,他虽然怀恨在心,但也不敢再出现在他们一家人面前。   更别说现在许恋芸身边还有蒋响维,不出意外的话,那个人渣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他们有交集。   度念放下心来,目光又落到度思身上,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你呢,这两年过得怎么样?”   度思见他的注意终于转到了自己身上,眼睛亮了亮,顿时挺直了胸脯,“我考上A大了。”   尽管他努力表现得非常谦虚,但看向度念的眼神还是流露出求夸奖的意思,眸子亮晶晶一片。   度念眼里有几分意外,没想到度思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里,还能考上A大这样的名校。   看到度思一脸求夸奖的表情,笑着又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如他所愿地夸了一句:“很棒,不愧是我弟弟。”   听到这一句,度思顿时压不住上扬的唇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在度念出事后,他许久都没有这样笑过,即使痊愈后回了校园,也总是面上没什么表情,拒人于千里之外,让那些对他有意思的女孩子望而却步。   刚才在病房里,度思也习惯性地绷着表情,直到现在才有了些活力。   度念在一开始就注意到他一直紧绷的神情,现在见他有了笑容,捏了捏他的脸,“小孩子就该多笑笑,干嘛总是绷着脸。”   “我哪有。”度思小声反驳,眼神飘忽。   两人正说着,许恋芸和蒋响维就走了进来,看见他们的动作,脸上都露出笑意。   “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再留院观察几天就能回家了。”许恋芸语气轻松地告诉他们,“我和响维回去把你的房间收拾出来,过几天就来接你回家。”   度念笑着应了。   三人又在病房里陪了他一会,下午度思要回学校上课,蒋响维开车送他去学校,顺便回公司,许恋芸则说要去给度念买点东西布置房间,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了。   病房里又安静下来,度念打开度思刚才买给他的手机,把以前用的电话卡放进去,顿时弹出无数条信息和未接电话。   他点开联系人列表,目光停留在度思帮他存进去的那三个号码上面,唇角往上弯了弯。   分别这么多年,总算回到了家人身边,他现在不想理会其他事情,只想和家人好好生活。   至于那些还盘旋在脑海的记忆,就当作是这几年做的一场梦,总有一天会忘记。   几日后,许恋芸和蒋响维来医院接度念出院。   度思本来也想一起来,但他那天是满课,知道逃课的话度念会不高兴,只好乖乖待在学校上课。   办好出院手续,度念跟着许恋芸坐上蒋响维的车。   一路上,许恋芸都握着度念的手,跟他描述她亲手布置的房间,又问他还有没有其他需要的。   度念看出许恋芸的不安,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妈,我不在意那些,能跟你们在一起就够了。”   他知道许恋芸是担心他对这个家没有归属感。如果换作是别人昏迷两年醒来,发现自己最亲的家人重新组建了家庭,肯定会觉得自己被排挤在了外面。   可度念经历了这么多事,能回到家人身边就已经满足,更不可能在意这些。   许恋芸听到他这句话,才真正放下心来,摸了摸他微凉的手,又叮嘱蒋响维把暖气开大点。   车子在小区的停车场停好后,度念跟着两人回到了他们的家。   在度念出事前,他们一家人都住在简陋的居民楼里,虽然也还过得去,但条件自然是比不过现在住的房子。   许恋芸担心度念不习惯,带着他在房子里转了一圈,给他介绍了每个房间,最后带他走到他自己的房间门口。   在许恋芸期待的目光下,度念推开了房间的门。   房间整体是浅色淡雅的格调,所有东西应有尽有,但装饰品没有摆多少,显然是想等他回来后自己布置。   仅是从这间房间的装修,就能看出许恋芸花了不少心思。   “怎么样?还合心意吗?”许恋芸紧张地问他。   “嗯,我很喜欢。”度念笑着回答。   听到他说喜欢,蒋响维脸上也露出笑意,拉住还想继续问的许恋芸,“小念才刚出院,你让他回房间歇会吧。”   许恋芸赶紧收住话头,让他回房间休息。   在家里又休养了一段时间,度念的身体很快恢复如常。在成为植物人的那两年,他一直在另一个世界活动,所以不需要太长时间复健,就已经恢复得跟正常人一样。   身体恢复后,度念就打算去找工作。   虽然许恋芸让他再多休息一段时间,也告诉他家里现在根本不缺钱,但他待在家里也闲不住,还是开始在网上找合适的工作。   这个世界度念还有大学的学位证,比在任务世界找工作要方便的多,很快就收到了几家公司的面试邀请。   只是还没等他去参加面试,蒋响维就在许恋芸的默许下,约他去书房谈谈。   走进书房后,蒋响维也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地问他愿不愿意去他的公司学点东西。   蒋响维有一家规模中等的公司,营收一直很稳定,他似乎有意把公司交给他们兄弟俩,只是度思现在还在读书,只有度念比较合适。   度念知道这件事蒋响维一定已经和许恋芸商量过了,而且这对他来说也没有坏处,他没有理由拒绝。   在他答应后,蒋响维显得十分高兴,但他并不是擅长表达的人,最后也只是笑着拍了拍度念的肩膀,“那就这样说定了,明天就跟我一起去公司。”   刚从书房出来,度念就看到度思从沙发上弹起来,凑过来问他蒋响维都说了什么。   度思虽然清楚蒋响维的为人,知道他不可能刁难度念,但毕竟度念醒来还没有多久,他还是怕度念会吃亏。   度念没有瞒着度思的打算,把他和蒋响维在书房谈的事都告诉了他,度思这才放下心。   第二天,度念就跟着蒋响维去了公司。   蒋响维带他在公司走了一圈,给他介绍了不少重要的高层,不用蒋响维多说什么,那些人就明白了度念的身份,对他态度都恭敬了几分。   逛完公司后,蒋响维又带他见了一位高层骨干,让那人带着他学东西。   蒋响维已经跟那高层提前打过招呼,办公桌上堆满了需要度念看的资料,等蒋响维一走,那人就一刻也不敢耽误地开始了任务。   “我们今天先从这里开始,您先看看这个……”   赵经理塞给度念一份又一份的资料,没有一刻停歇,别说是完全没有经验的人,就算是老员工,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接收这么多信息。   偏偏这样的行为并不是无意的。   赵经理本就不满蒋响维让他来带一个新人,但因为知道度念跟蒋响维的关系,只能暗暗发泄不满。他知道度念在管理公司方面是一张白纸,便一刻也不停歇地给他塞信息,想把度念逼到主动放弃。   只是自始至终,度念脸上都没什么表情,更看不出一丝慌乱。他态度不卑不亢,有些地方赵经理嫌麻烦故意没讲清楚,也只是礼貌地打断他,请他说清楚。   一个上午过去,赵经理反而心里没了底,他看到度念淡定的神情,又想起昨天蒋响维跟他说度念完全没接触过这些东西,安慰自己度念可能只是在故作镇定。   度念不是没察觉到赵经理的心思。   一开始他还以为赵经理是心急想把东西教给他,后来发现他几次都跳过重要部分后,才发觉他似乎是想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如果他这两年真的只是在病床上躺了两年,也许赵经理今天还可以得逞,可他在那个人身边待了三年,这些对他来说就太过简单了。   那时候因为天天待在傅枭身边,叶助理的一部分工作也交到了他身上,在傅枭严苛的标准下,他早就习惯了被要求完美,不管是多难处理的信息,都能在短时间内理得清清楚楚。   而且在傅枭身边待了那么久,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学到。   身为书中能压主角一头的反派,傅枭在事业方面的确不是一般的优秀,度念那时候日日夜夜跟他待在一起,也学到了不少东西,用来处理一个小公司的事务还是绰绰有余的。   就这样到了中午,蒋响维来请他们一起去吃午饭,顺便问了下上午的情况。   赵经理想起度念在后面没有再问过他问题,他跳过一些重要内容时,度念也没有再打断他,估计是打算放弃了。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想法错了。   度念轻松地把他上午讲的内容整理后简述了一遍,一针见血地点出了公司的几个问题,逻辑清晰得完全不像是上午刚接触到这些内容。   蒋响维也没料到度念能学得这么快,高兴地夸了两句后,又跟赵经理道谢。   赵经理擦了擦额上的汗,只干笑着说度念聪明有天赋,不敢多说什么。   度念扫他一眼,面上没什么变化,却让赵经理冷汗流得更快了。   下午的时候,赵经理不再敢小看这个看起来毫无经验的少爷,老老实实地把所有东西教给度念。   等度念学完了所有东西,蒋响维就给他安排了一个职位,让他开始来公司上班。   也许是为了锻炼度念,又或者是不想让他被公司其他人看不起,蒋响维没有给他很高的职位,而是让他从小职员做起。   但度念也没有让蒋响维失望,他在公司的表现一直很突出,没用多少时间,就让所有人都对他刮目相看。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度念已经回到原世界两年了。   在这两年里,他从底层员工一路升职,已经坐到了总监的位置。   度思本来对管理公司丝毫不感兴趣,但看到度念平时总是很辛苦,想要帮他分担点工作,也开始悄悄学习管理公司方面的知识,就连游戏都不怎么玩了。   周末早上,度念从房间出来,就看到度思坐在客厅看电视。   他从冰箱拿出牛奶,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怎么不多睡一会?”   度思不动声色地把企业公开课的视频关掉,调到新闻频道,“我在学校习惯这个点起床了,哥你怎么也起这么早,今天不是周末吗?”   “公司有点事要处理。”度念打了个哈欠,拿着牛奶准备去餐厅,听到电视里正在播S市的新闻。   S市离他们所在的A市很远,一个在C国最北边,一个则在最南边。   但S市是C国最繁荣的城市,不少商界大佬都在那边活动,一直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所以即使是A市的本地新闻台,也会报道S市的新闻。   “据消息称,近日S市……”电视里,主持人正在用甜美的声音播报新闻。   清晨明媚的阳光照进客厅,跟往日寻常的早晨没什么区别。   “咣当——”   玻璃杯摔碎的声音骤然响起。   度念站在冰箱前,脸色稍稍发白,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   刚才在电视里,他似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陌生号码   玻璃杯摔碎的声音在这宁静的清晨里格外刺耳。   度思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 飞速走到度念旁边,把他拉到远离玻璃碎片的地方。   “哥,你没事吧, 脸色看起来好差。”他眼里满是担忧,“是不是最近工作太辛苦了?今天要不就别去公司了吧。”   房间里的许恋芸听到声响,也马上走了出来, 看见那一地的狼藉,赶紧上前查看度念身上有没有受伤。   看到度念发白的唇色,她一阵心疼, 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今天就不要去公司了,工作哪有你的身体重要。”   在沙发上坐下后, 度念才渐渐回过神,他下意识看向电视,那上面已经没了画面。   许恋芸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电视,蹙起眉尖问一旁的度思:“你刚刚在看什么, 是不是吓到你哥了?”   度思一愣,“我就看了一会新闻……”   “跟他没关系。”度念缓过神来, 提起一点笑容,“是我昨天没睡好, 有点头晕, 我再回去睡会。”   “那你好好休息,要是再不舒服就去医院。”许恋芸担忧地扶他起来, 看着他走进房间。   关上房间门,度念转身靠在门板上, 脑子里还在回放刚才电视里的声音。   他其实只听见了跟那人名字同样发音的两个字, 甚至不能确定那是不是那个名字, 但仅仅是那样,就让他慌了神。   离开那个世界已经两年,那些他以为自己早已经记不清的事情,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汹涌地席卷而来。   明明知道那个人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在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还是会乱了方寸。   度念深吸了一口气,尝试平复从刚才开始就没慢下来的心跳,抬眼看向墙上的钟。   分针已经转了半圈,平时这个时候他已经在去公司的路上,现在他却连早餐都还没吃。   竟然因为这种荒唐的事耽误了这么多时间,一点都不像他。   度念迅速整理好心情,听到客厅没有动静后,才静悄悄地推开房门走出来,趁没人发现赶紧离开了家。   许恋芸这段时间一直责怪他只顾工作不顾身体,早上又发生这样的事,要是被发现他还是去了公司,只怕接下来的几天都不能出门了。   赶到公司的时候,虽然还是比往常晚了一些,但今天是周末,公司也没有几个人。   度念周末还来公司,倒不是为了在其他人面前做样子,也不是他有多热爱工作,只是公司最近的业务越来越多,他不得不多操点心。   因为早上没吃早餐,他的注意力没有平时容易集中,但还是强撑着处理了一些紧急的工作,重要的工作则放到一旁等下午精神好的时候再处理。   中午蒋响维来了他办公室,帮他带了午饭上来。   办公室门被推开的时候,度念还在集中精力处理面前的工作,蒋响维没有出声打扰,站在一旁安静地看了一会。   等他放下手上的资料,蒋响维才笑着把饭盒放到茶几上,“辛苦了,周末还要麻烦你来公司。”   “不辛苦,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度念笑了笑,从办公桌后走出来。   两人一起在茶几旁的沙发上坐下,打开桌上的饭盒。   这两年里,度念跟蒋响维关系好了很多。蒋响维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对待,毫无保留地教了他很多东西,度念对他也很敬重。   “最近公司的事太多,也就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蒋响维感叹了一句。   一开始决定培养度念的时候,蒋响维还担心他会不适应,公司里也有很多人不看好度念,只因为度念太年轻,没有任何资历。   没想到度念的成长速度超乎他的想象,靠着自己的实力一路升职,也让公司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心服口服。   蒋响维想起许恋芸跟他说过,度念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管理公司方面的知识,但现在看来,度念完全不像是没有经验的人。   “小念啊,你之前有在其他公司待过吗?”出于好奇,蒋响维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   虽然也不排除度念原本就在这方面有过人的天赋,但他能看出度念在工作上有很强烈的个人风格,就像是形成了自己的一套体系。   度念动作微顿,脑海中闪过某个人的身影,浅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以前家里急着用钱,我大学毕业后就找了几份来钱快的工作,后来又出了事,还没来得及进公司。”   这些事蒋响维之前听许恋芸讲过一些,现在听度念说出来,也有些心疼。   那个时候度念年纪还小,却要因为家庭牺牲自己的前程,还好这孩子足够优秀,也不至于明珠蒙尘。   因为怕提起往事让度念回忆起不好的过往,蒋响维还是转移了话题:“我可是经常听到其他人跟我夸你,都说你是他们见过最优秀的新人。”   他这句话倒不是夸张,这两年度念取得的成就有目共睹,不论是公司里的高层,还是蒋响维的几个好友,都在他面前夸过几句度念。   每当那个时候,蒋响维都会十分自豪,一点都不在别人面前谦虚,毫不吝啬地跟着夸度念几句。   听到蒋响维的话,度念眼睫垂了垂。   这样的夸奖度念这两年没有少听,但每次听到这些话,他心情都是难以言喻的复杂。   也许是因为那几年的耳濡目染,又或者是在那人身上学到的东西太多,他渐渐发现自己在工作的时候,跟那个人有些相似。   即使已经过去了两年,也学了不少新东西,但他坐在办公桌前的时候,仍能在自己身上看到那人的影子。   度念收起思绪,抿唇笑了笑,“我也不完全是新人,以前在大学的时候就跟同学做过几个项目,还遇到了一个很优秀的人,我在他身上学到不少东西。”   蒋响维只当他是在谦虚,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对他更多了几分欣赏。   吃完午饭后,蒋响维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度念在休息室睡了一会,下午又继续投入到了工作中。   快天黑的时候,他才离开公司。今晚蒋响维要带他去谈合作,他把车从停车场开出来,朝附近的高级餐厅赶去。   在餐厅的包厢里等了一会,蒋响维和合作方的两位老总就陆续到了。   这次跟他们谈合作的是之前就有过合作的公司,那两个人跟蒋响维也是多年的好友,今晚说是谈合作,其实也只是走个过场。   坐上桌后,他们一开始还谈了一会合作上的事,等菜和酒上齐了,就不再谈那些事了。   度念熟练地给几人倒上酒,话题便不可避免地转到了他身上。   一开始还只是像其他人那样普通的夸赞,几杯酒下肚后,那两人就开始吐苦水。   只听他们说自家公司的公子哥半点比不上度念,一身坏毛病不说,能力也没有,整天都要他们帮忙收拾烂摊子。   蒋响维安慰两人几句,眼里的笑意根本藏不住。   “现在优秀的年轻人寥寥可数,但都是拔尖的厉害,哎,还记得上次在S市跟老柳谈生意那个,我看也不简单。”已经长了几根白发的老钱感叹道,“真是后生可畏啊。”   听到老钱在自己面前夸其他人,蒋响维倒有些好奇,“哪个?”   “就那个S市的新贵……名字我记不清了。”老钱喝多了酒,整个人有些晕晕乎乎,“那天我在S市吃饭,听人说、说老柳也在那个餐厅,就过去打声招呼,他那天就在跟那个人谈生意。”   “看样子好像也才二十多吧,那气场,嚯——”老钱摆了摆手,摇头道,“我都不敢靠近。”   “有那么夸张吗?”旁边的老郑没见过那人,倒有几分怀疑,“就二十多岁的小孩,能有什么气场?”   蒋响维也赞同老郑的话,只当老钱是在夸大其词。   “你懂什么。”老钱不客气地怼了他一句,“你看人家小念不也才二十多,比我们年轻的时候能干多了!”   老郑被他这一句说服了,没再反驳,“那倒也是。”   “不过那新贵看样子,还是个情种。”老钱又喝了口酒,神神秘秘道。   没有人不爱听八卦,更别说是上位者的八卦。   老郑立刻好奇地追问:“怎么说?”   “我那天在包厢,看到他左手的手腕上……”老钱在这停顿了一下,吊足了胃口,就连度念都抬眼看过去。   见三人都好奇地看着自己,老钱才满意地接着往下说:“那上面有个纹身,看起来像是个名字。”   三人都是一怔。   现在有点权势的人,不是流连花丛,就是联姻各玩各的,更别说那还是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竟然深情至此。   蒋响维也有些感慨,“能把名字纹在身上,应该是认定了那个人吧,还真难得。”   “那可不是。”老钱啧啧两声,说完了这个八卦还意犹未尽,又看向度念,“小念有没有谈对象啊,还是说有喜欢的人?”   话题突然又转回了自己身上,度念有些措不及防,赶紧摇头,“还没有。”   “改天看到合适的,也帮你介绍一下,怎么样?”老钱大着舌头问。   蒋响维看度念一眼,帮他拒绝了,“我们小念还不急着谈这些,再说吧。”   老钱也没在意,很快就扯到其他话题上面去了。   一餐饭吃了几个小时,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度念虽然没喝太多酒,但在包厢里坐久了,脑袋也有些昏昏沉沉。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他披了件外套去了阳台,想吹一会风再去睡。   柔和的夜风拂过肌肤,带走了身上的倦意,度念靠在阳台的栏杆上,舒服地眯了眯眼。   正当他享受这片刻的宁静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度念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光在黑暗中十分刺眼,他适应了一会才看清上面显示的号码。   那是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下面显示了号码的归属地——   S市。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他的世界没有度念   没开灯的阳台上一片黑暗, 只有手机屏幕亮着晃眼的光。   看到号码的归属地在S市,度念迟疑了片刻,没有立刻接起电话。   不论是在他出事前, 还是回来后的这两年, 他都没有去过S市,身边的朋友也没有在S市的。   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应该不太可能是广告电话,难道是打错了?   在他犹豫的间隙,手里的手机还在不停震动, 没有丝毫要挂断的意思,像是无声的催促。   最后,度念还是按下了接通键, 把手机举到耳边。   接通电话的一瞬间,似乎有一道细小的电流在心里窜过,他呼吸一窒,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他压下这奇怪的感觉, 试探地开口:“你好?”   电话那边很安静,没有任何声音。   度念刚压下的奇异感觉又重新出现, 不知为何,他没有立刻挂断电话, 而是拿着电话站在阳台上等了一会。   没等到任何回应, 他只好又重新打了声招呼,对面却仍然只是沉默。   度念有种对着一口深井讲话的错觉, 他的声音被尽数吞没,得不到一点回响。   就算他有再多的耐心, 也不可能一直等下去, 于是在第三次询问还没得到回应时, 他还是挂断了电话。   屏幕很快熄了下去,度念盯着黑屏看了会,慢慢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这通莫名其妙的电话本不该影响他的心情,但看到号码归属地在S市,偏偏让度念想起今天在餐桌上听到的,那个将爱人的名字纹在手腕上的人。   虽然很多小情侣都会纹对方的名字在身上,但那人是S市有权有势的人物,把名字纹在手腕那样明显的地方,随便一个人都能看到,那意义便不能一概而论了。   在出席各种重要的大型场合时,那个纹身一定会在媒体的镜头下无处可藏,等于向全世界宣告这段感情。   即使爱意再深,也不是把爱人圈在身边,而是给自己打下爱人的烙印。   度念遥遥望着远方的夜景,心里划过一丝异样。   那样的感情诚然令人羡慕,但他在经历过一次刻骨铭心的感情后,对感情方面的事就仿佛完全失去了兴趣。   这两年不是没有跟他表示过心意的人,也被人认真追求过几次,可他丝毫没有再投入任何一段感情的打算。   蒋响维应该也看出了他的想法,今天晚上才会帮他拒绝别人的介绍。   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事业上,也许就这样一个人过下去也不错。   又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度念才回了房间,把那通奇怪的电话抛到了脑后。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度念仍然忙碌于公司的业务,也常常跟着蒋响维去谈合作,每天一睁开眼就是工作。   那晚之后,他又接到了几次那个S市打来的电话,每次那边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他这边的动静。   虽然听不到电话那边的声音,但度念的直觉告诉他那边有人在听。无奈地询问了几次后,他只能放弃了跟那个人沟通,可还是没有把那个电话拉进黑名单。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接到那个电话时,心中升起的奇异感觉,让他想弄清楚电话那边的人到底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但由于工作太忙,他迟迟抽不出空来查电话的事,也就随它去了。   就这样忙忙碌碌地过去了大半年,随着公司业务领域拓展,度念在公司负责的项目也越来越多,蒋响维将很多事情都直接交给了他,对他很是信任。   许恋芸虽然支持度念,但也不赞同他整天待在公司,眼里除了工作就没有其他事,于是决定等度思放了暑假,就带全家人一起出去度假。   只是还没等到暑假,公司就出了状况。   没有人清楚起因是什么,一开始发现不对劲,是因为之前稳定合作的几个合作方不愿意再续约,再后来,又有一些客户陆续取消订单。   虽然不至于让公司运转出问题,但这几件事加在一起,也足以让公司上下焦头烂额。   这些事看起来没有关联,可都发生在这几天,不得不让人把它们联系在一起,但又找不出头绪。   蒋响维为人谦和,平日里没有得罪过人,发生了这样的事,连能够怀疑的对象都没有。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在短时间内填上空缺。蒋响维连续几天都在忙着寻找靠谱的合作方和新客户,但这回他积累的人脉却没起到作用,几乎是处处碰壁。   蒋响维为了解决这次的问题忙得焦头烂额,他平日的工作就落到了度念身上。   度念不但工作负担加重,还要想办法找出这次事件的原因,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连续几天都睡在了公司。可除了知道是有人在背后搞他们公司之外,没有任何进展。   深夜,办公室里仍然亮着灯。   已经不记得是第几天没回家,度念后仰在椅子上合上眼,抬手按了按眉心。   今天的情况仍然不太乐观,蒋响维那边没谈到新客户,他也还没查清事情的源头,那些联系上的人似乎都在躲着他们,什么也问不出来。   连续几天都没休息好,度念在椅子上歇了一会,拿起换洗的衣服打算进休息室洗个澡。刚站起来,桌子上的手机就突然响起。   度念一愣,以为是今天联系的人回了电话,赶紧拿起手机,看也没看就接通了电话。   在他打完招呼后,电话那边却迟迟没有开口。   熟悉的感觉逐渐蔓延上心头,度念看了一眼屏幕,果然看见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S市号码。   也许是几天的疲累,加上期待落空的失望,他心里陡然升上一种被戏耍的愠怒,第一次对这个电话感到不耐烦。   他把电话放回耳边,冷冷开口:“如果没有事的话,就请你不要再打过来了。”   清越的嗓音冷若冰霜,但难掩其中的疲惫。   说完那句话,度念就挂了电话,把那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其实刚才把话说出口的一瞬间,他就隐隐有些后悔,但现在他实在是没有精力去应付其他事情,也不想浪费无谓的时间。   握着手机在原地站了一会,度念把手机扔回桌上,转身进了休息室。   几天后,公司的情况还没有好转,许恋芸担心度念熬坏了身子,几通电话把他催了回家。   度念回家里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刚准备去公司,就被度思喊住。   “哥,我有话跟你说。”度思站在房间门口,眼神复杂。   他最近放了暑假,一直待在家里,知道家里的公司出了什么事,也知道度念这些天都在为那件事忙碌。   度念脚步顿住,朝度思的方向看了一眼,跟着他走进房间。   虽然因为公司的事心情沉重,但在弟弟面前,度念还是想表现得轻松一点。他收起思绪,脸上露出一点笑意,“怎么了?”   度思抿了抿唇,撇头看向窗外,似乎在平复情绪,片刻后握了握拳头才转回来,“哥,你还记得度浩钧前两年娶的那个女人吗?”   度念怔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消失,点了点头,“嗯,记得。”   在他们还小的时候,度浩钧就跟那个女人纠缠不清,家里所有的积蓄都被他拿去养那个女人,还经常为那个女人打许恋芸。   既舍不得自己的家庭,又放不下外面的女人,还想要两样都拥有。如果不是度念那时候把他赶出家里,他也许还会一边赖在家里,一边掏空家底养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还有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儿,”度思冷冷地叙述,“她最近攀上了袁家,做了袁家次子袁呈轩的情人。”   度念眼里有些茫然,不明白度思为什么要突然跟他说这些,刚想要问,就听见度思说:“我怀疑这次公司的事跟度浩钧有关。”   “什么?”度念皱起眉,他知道度思不会毫无根据说这样的话,“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这个。”度思拿出手机,给他放了一段监控视频。   监控画面的地点在他们以前住的居民楼,只见度浩钧出现在画面中。他先是敲了敲以前他们住的那一户的房门,没得到回应后越敲越用力,直到住在对门的房东走出来。   视频没有声音,只能看到度浩钧问了房东几句话,脸色越来越差,等房东离开后,立刻恶狠狠一脚踢在墙上,不甘心地转身离去。   监控画面切换到另一个角度,度念这才看见度浩钧身后竟然跟了几个高大的男人,那几个人看样子是专业的保镖,不是度浩钧请得起的人。   如果他们一家人还住在那里,遇上度浩钧带来的那几个人,结果可想而知。   度念的脸色完全沉了下来,但视频还没有播完。这回地点变成了他们现在居住的小区门口,上面的日期是一周前。   度浩钧仍然带着那几个高大的人,气势汹汹想要闯进来,但被小区的警卫拦在了外面。   这次的监控能听到声音,度浩钧嚣张的声音传了出来:“你们知道我女婿是谁吗,还敢拦我?”   小区的警卫没有理会,只是警告他再不离开就会报警。   度浩钧也不敢把事情闹大,往地上用力「呸」了一声,嘴里骂着「贱人」之类的脏话,最后往小区里指了指,“给我等着。”   视频放到这就结束了,屏幕黑了下来,两人一阵沉默。   度浩钧在小区门口骂的那几句话,能听出来不是在骂警卫,而是在骂他们。   以度浩钧睚眦必报的性格,绝对不会轻易就放弃报复他们,肯定还会想别的办法。   既然攀上了袁家,想要报复他们简直是轻而易举,对蒋响维的公司下手也没有任何难度。   度念倏地站起来,做了个深呼吸,让头脑冷静下来,“我去查袁家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他快步走到门口,手刚握住门把手又顿住,转过身走到度思面前,在他头发上揉了两下,“这件事我和蒋叔叔会解决,你不要多操心,也别冲动,知道吗?”   他不知道度思是在哪里弄来的监控视频,就怕度思一时冲动去找度浩钧麻烦,那样太危险了。   “知道了。”度思的唇用力抿成一条直线,点了一下头。   回到公司,度念就开始查袁家旗下几家公司近日的动作,果然查到了东西。   那些跟他们解除合同的合作方和客户,在这几日都跟袁家的公司有业务往来。   竟然真的是度浩钧在背后搞鬼。   在这一刻,度念对度浩钧的恨更是深入骨髓。   对袁家那样的豪门来说,对付他们公司只是动动手指的事,袁呈轩肯定不会介意帮他情人这点小忙。可这对他们来说,却是无妄之灾。   大概度浩钧还在记恨被他赶走的事,所以才会过去这么多年后还想着报复他们一家人。   度念对着面前查出的资料怔怔坐了一会,还是站了起来,打算把查到的事情告诉蒋响维。   这件事是他连累了公司,如果蒋响维要怪他的话,他也能接受,但眼前最重要的还是解决问题。   度念没想到的是,蒋响维听完他的话,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不是你的责任,我们现在是一家人,有事情就应该一起面对。”   他安慰度念道:“我们一起想办法,不会有事的。”   蒋响维的话让度念心里一暖,像是有了坚实的后盾,紧绷了几天的情绪也终于放松。   回到办公室,度念拿了车钥匙准备回家。   知道了度浩钧在想办法报复他们,又在监控视频里看到了度浩钧的所作所为,他实在不放心让度思和许恋芸两个人在家,还是决定回家一趟。   吃完晚饭,度念就回了房间,打开电脑继续处理工作。   白天一直在查袁家的事,堆积的工作还没来得及处理,直到深夜,他才终于关上电脑。   洗完澡后,度念出去倒了杯水,又走到了阳台上。   看着远方的万家灯火,他突然想起了那个S市的电话。本来之前还想查清楚电话那边到底是谁,结果那天冲动之下就把那个电话拉黑了。   那时他的语气实在算不上好,把情绪都迁怒到了那通电话上,还好没有说什么更过分的话。   不过既然都已经拉黑了,也没有必要知道电话那边的人是谁了。   悬挂在夜空中的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度念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再不睡的话只怕明天会没精神。   刚转身,就忽然听见「嘀」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连接成功的声音。那声音很细微,似乎是在他脑子里响起的。   度念身形一僵,停下了脚步。   这个声音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但也有两年多没听见了,他不认为在这个时候听到会是什么好事。   安静片刻后,他试探地在心里喊了一声:“62?”   下一刻,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应他:“好久不见。”   那个声音听起来有点心虚,似乎一直在等他开口,几乎是瞬间就回应了他。   62的声音让度念稍微放松了些,问它:“有什么事吗?”   62「嗯」了一声,正经道:“有件事必须要告诉你。”   “你说。”   “你上次做任务的世界……出了点特殊状况。”62尽量委婉道,但说出的话还是在度念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世界里有人被放出来了。”   度念怔愣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被放出来是什么意思?”   62听起来很是懊悔,“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被主神从那个世界放出来了。”   “他……是谁?”度念听到自己的声音艰涩,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62的语气带了点同情和愧疚,“书里的反派——傅枭。”   度念脚步不稳地后退了一步,扶住了阳台的栏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隐隐发白。   “他偶然知道了自己是书中的角色,一直在想办法找你。”62不安道,“以前也曾经有过角色觉醒意识的事,但他是我见过最冷静的。”   “可我不是书里的人。”度念垂眼看着地面,“他找不到我。”   62「嗯」了一声,没否认,“他不知道你不属于那个世界,还以为可以找回你,所以做了很多尝试。”   虽然知道自己不该问,但度念沉默良久,还是问出了口:“他做了什么?”   “还记得他是怎么保留住上一世记忆的吗?”62说,“他以为像那次一样自杀,就能回到一年前找回你。”   “在任务者离开后,那个世界的结局就已经定了,所以他自杀后,的确会回到一年前,但……”   不管重新回去多少次,他的世界都没有度念的存在了。   “他尝试了很多次,甚至用了不同的方法,最后才明白你不是那个世界的人。”62说到这停了下来,气氛有些凝重。   度念感受到自己的指尖在颤,几乎要抓不住栏杆。   62再开口时,语气带了点歉意,“他明白你不属于书里后,就花几年的时间,找出了书里的男主和女主,然后……用他们威胁主神。为了不让那个世界崩毁,主神只能妥协,把他放了出来。”   见度念还是沉默,62赶紧解释道:“你要知道他那个时候什么都做得出来,那个世界差点就要崩坏了,我们也是迫不得已。而且他出来后这一年多都没有动作,我还以为他都忘干净了……”   “一年多?”度念打断它的话,“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62的语气更心虚了,“主神放他出来的时候强行消除了他在那个世界的所有记忆,我们以为他不会找上你,所以才没有因为这件事来打扰你。但我最近发现他在接近你,我担心你受到伤害,才特意来提醒你的。”   强行消除了所有记忆……   所以那人才一直没有来找他吗?   也许是因为愧疚,62显得忧心忡忡,“如果他真的是来报复你,我也可以帮你,不过你最好还是想办法避避。”   那样心狠手辣的反派要是找上了度念,指不定要发生多可怕的事。   云层后的月亮又露了出来,如水的月光流进阳台。度念手脚冰凉,听到62的话,却只是摇了摇头。   “他不会。”   作者有话说:   傅狗:我老婆好像需要我的帮助。   系统:你不要过来啊啊啊(惊恐脸;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重逢   62倏地没了声音。   它还以为度念在知道这件事后, 会慌不择路地跑路,那才是正常的反应,没想到度念竟然出奇地淡定, 连一丝恐惧也没有。   62又想起傅枭在得知自己是书中角色时, 仍然冷静的面孔,仿佛没有什么能让他内心起波澜, 就连了结自己生命的时候也是如此,平静得令人心惊。   在它看来,傅枭连伤害自己都可以毫不犹豫, 对其他人只会更加心狠手辣,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所以62并不明白度念为什么可以那么笃定地说出那几个字。   “你真的不打算暂时离开这里吗?”62还在做最后的努力,它觉得这件事也有它的责任, 不想度念因此而出事。   度念摇了摇头,还是没采取它的建议,“没必要。”   “好吧,那我只能祈祷他没想起什么了。”62劝不动他, 只好妥协,但还是打算在暗中再偷偷观察几天, 以免出什么意外。   它跟度念告别,悄声离开了。   夜风吹过, 裸露在外的肌肤感到一阵寒冷, 度念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如果不是现在的意识无比清醒,他甚至会以为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他的幻觉。   几年前在傅枭面前离开的时候, 他就把那当成了永别,从来没有想过他和傅枭还有再见面的可能。他以为傅枭也会跟他一样, 从此过上新的生活。   可他没想到傅枭会发现自己是书中的角色, 还一直想要找回他, 甚至在知道他不属于那个世界后也没有放弃。   哪怕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找到他,傅枭也一遍又一遍地试了。   可即使来到了他的世界,最后也还是忘记了所有的一切,不知道如果傅枭知道这个结果,会不会后悔。   度念想起刚才62的话,眼里浮上几分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希望傅枭忘记了一切,还是希望傅枭能想起什么。   在那个世界的时候,他和傅枭根本没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就算想起了那一切,又能改变什么?   可如果傅枭已经忘记了一切,即使现在跟他在同一片天空下,他们也许也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越想下去,度念反而越摸不清自己的想法。   分针又静静走了一圈,直到远处的高楼只剩下零星几点灯光,立在阳台上的身影才终于转身离去。   一晚上没睡安稳,第二日果然没什么精神。   度念在许恋芸的督促下吃了早餐,强打起精神面对工作,没想到在中午的时候,意外听到了多天以来唯一的好消息。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之前取消订单的客户有一部分又重新下了订单,还有合作方提出重新建立合作关系。   这两天蒋响维那边也靠人脉拉到了新的大客户,公司的问题倒是暂时解决了。   度念还有些奇怪袁呈轩怎么突然放过了他们,只见蒋响维苦笑了下:“袁氏现在自顾不暇,没功夫对付我们了。”   他怔了一下,“发生什么事了?”   “有企业打算在A市落地,袁氏被盯上了。”蒋响维简洁道。   其他地方的企业来A市落地,意味着有本地的企业会被有意打压,以袁氏在A市的地位,是最有可能被盯上的。   难怪袁呈轩顾不上帮他的情人出头,恐怕现在是轮到他们焦头烂额了。   “对了,你今晚跟我去一趟君悦,有个重要的合作要谈。”蒋响维没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多说,话锋一转,提到了另一件事。   君悦是离公司不远的一家餐厅,不论菜品和服务都是一流,私密性也很好,很多人都喜欢去那里谈正事。   虽然度念经常跟蒋响维去见各种人,偶尔也会独自去见客户,但在谈重要的合作时,他大多数时候还是在一旁静静听着。   不管他能力多强,在其他人面前都是个资历尚浅的年轻人,不适合插太多话。蒋响维每次带他去重要的场合,也只是为了让他学点东西。   度念点了点头,只当这次也是和之前一样,没多问什么,“好。”   公司的危机暂时解除,所有人都终于松了一口气。   度念像往常一样有条不紊地安排好工作,等到下午就拿了车钥匙下楼,把车从停车场开了出来。   因为提前了一个钟出发,路上还没有什么车,车子一路顺畅地开到了君悦。   在君悦的停车场停好车后,度念走到电梯门口前等电梯,抬手看了眼时间,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多钟,还可以先上去看看包厢环境有没有问题。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一辆车从停车场入口开进来,他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子突然僵住。   那辆车的车窗没有完全关上,依稀能看见后座上的身影,熟悉的感觉让度念呼吸一窒,心跳骤然加速。   但没等他看清,那辆车就已经从眼前开过,消失在拐角处。   度念怔怔站在原地,等电梯门又关上才回过神,重新按下电梯按钮。   进了电梯里,刚才的那一幕还在脑子里重放。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62的话影响,加上昨晚又没睡好,才会把路过的车里一个模糊的身影看成是那个人。   等电梯门再打开,他加速的心跳已经已经平静下来,跟着服务生走进包厢。   蒋响维在他坐下后没多久就到了,脸上的神情不似平常轻松,反而有些凝重。   度念还没见过他这个样子,蒋响维在生意场上混了几十年,不至于因为一次合作这么紧张。但他又不好问什么,只能安静地给蒋响维倒了杯水。   放下茶壶的时候,包厢门口传来两声敲门声,接着门被人推开来。   一条修长的腿迈了进来,笔挺的裤腿上没有一丝灰尘,骨节分明的手搭在门把手上,裁剪精良深色西装下的身材颀长。   冷冽的眸子扫过包厢,纵使来人看起来年纪尚轻,也压不住浑身上位者的气场。   蒋响维立刻站了起来,脸上露出笑容,招呼出现在门口的男人入座。   度念在门打开的那一瞬就定在了原地,连手中茶壶的水溅出来烫红了皮肤也没有察觉,呼吸仿佛静止了一般。   直到蒋响维转头看了他一眼,他才反应过来,悄悄用力咬了下舌尖,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是心脏仍是止不住地狂跳。   在男人静静的注视下,度念把手里的茶壶放下,站起来朝男人伸出手,“傅总,久仰大名。”   他不知道男人会做出什么反应,也不知道男人是否还有之前的记忆,紧张得指尖都在微微细颤。   男人的眸光在他手上那一片烫红了的肌肤扫过,度念只觉得像是被炭盆里的火星溅到一样,不由得缩了缩手指。   但下一刻,熟悉的温度就覆上了他的手。   那只曾经触碰过无数次的大手握了上来,几乎将他的手包在了掌心,力度很大,却在度念感受到疼痛的一瞬松开了手。   白皙的手上留下了不明显的红印,度念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坐回座位上,眼睫微垂。   傅枭没有认出他。   蒋响维没察觉到度念的不对劲,也忘了自己今天太忙,根本没告诉度念晚上要见的人是谁,度念刚才却没有犹疑地喊出了称呼。   落座之后,度念在桌下用力掐了下掌心,才没显露出内心的惊涛巨浪,镇静地拿起菜单开始点菜。   “傅总有什么忌口吗?”他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拿菜单的手微微用力,能看见瓷白皮肤下黛色的血管。   借着问话,他才能光明正大地把视线落在那人身上。   男人跟他记忆中的样子没有多少变化,五官轮廓依旧锋利,凌厉的眸子和薄唇显得不近人情。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同,他一时说不上来。   他还注意到男人左手的手腕上有什么痕迹,但被袖子遮住,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   “没有。”男人并没有看他,回答了他的问题后,就跟蒋响维说起了正事。   度念手上的动作一顿,面色如常地跟服务生点好菜,合上了菜单。   明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把注意力放在蒋响维和傅枭的谈话内容上,但度念听到耳边熟悉的声音,还是走了神。   他怎么也没想到,昨天才刚从62那得到傅枭的消息,今天就会在这里遇见,巧合得就像是一场刻意的安排。   即使已经知道傅枭来到了这个世界,但在真正看见他出现在这里时,心里的震惊还是无以复加。   只是也如62说的那样,傅枭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如果62知道傅枭什么也没想起来,一定会松一口气,不用再提心吊胆。也许他也应该感到高兴,可心里却像是有什么堵着。   一想到傅枭在他离开后做的那些事,他就没办法对傅枭失忆这件事感到高兴。但又觉得任何一个正常人经历了傅枭经历过的事,都会无法承受,说不定那些回忆对傅枭来说也是痛苦的。   不论是得知自己其实是属于书中的角色,还是一次又一次的结束生命,都不是什么值得记住的事。   度念脑袋里一片混乱,一直不自觉地胡思乱想,面前的菜也没有动几口。   在看见服务生往傅枭的酒杯里倒酒时,他下意识想要阻止,又想起自己现在的立场,还是什么都没说。   如果傅枭已经忘了一切,他又有什么必要再提起那些陈年旧事,难道还指望来一场相认吗。现在他们各自都有了新生活,再提旧事只会徒增烦恼。   想清楚这点后,度念没有再走神,也没再一直朝傅枭的方向看,把注意力放回了两人的谈话内容上,适时地在蒋响维的示意下补充几句话。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收回思绪后,男人似乎往他这边看了几眼,周身气压不知为何低了许多。   在晚餐进行到尾声时,男人起身去了洗手间,包厢里的气氛顿时缓和不少。   蒋响维注意到刚才度念一直心神不定,又总是看着傅枭的方向,还以为他是对这次合作有疑问,跟他解释道:“这次合作本来是轮不到我们的,但因为他们想要对付袁氏,袁氏最近又对我们有诸多针对行为,所以才考虑到跟我们联手。”   这段话倒是无意间消除了度念心里最后一点疑虑。   他原本还因为傅枭找上他们公司而怀疑傅枭是不是想起了什么,现在看来确实只是因为利益,只是巧合得有些过了头而已。   男人从洗手间回来后,蒋响维又简单地客套了几句,就准备送男人离开餐厅了。   度念也跟着站了起来,和蒋响维一起送傅枭出去。   他们的包厢在餐厅的二楼,现在正是晚饭时间,一楼也坐满了客人,忙碌的服务生穿梭在餐桌之间。   刚走到楼梯上,度念就听到一个声音在喊他。   他看了看四周,才看见站在楼梯下的男生,正仰头看着他们这边,还朝他挥了挥手。   见度念看到了自己,那男生立刻露出一口白牙,几步跨了上来,嗓音清亮地喊了一声「蒋叔叔」,又朝傅枭礼貌地点了点头,最后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度念。   蒋响维笑呵呵地跟他打招呼:“小词也来这里吃饭吗?”   “是啊,我爸就在那边那个包厢,我憋不住打算先溜了。”叶于词嘻皮笑脸地回答,“蒋叔叔和度念哥要是喝了酒不方便开车,就坐我的车回去怎么样?反正都是一个小区。”   蒋响维怕一旁的傅枭等得不耐烦,笑了笑没有答应,“我等会还要回一趟公司,就不麻烦你了,让小念坐你的车回去吧。”   度念刚想要拒绝,就看到蒋响维的眼神示意,还是抿唇「嗯」了一声。   一听到蒋响维的话,叶于词顿时顾不上其他,兴高采烈地让度念在楼梯上等他一会,他回包厢拿车钥匙就走。   蒋响维趁叶于词跟度念说话的间隙,走下楼梯送傅枭出了餐厅。他感觉到男人的心情明显变差了,还疑惑刚才在餐桌上明明谈得挺愉快,怎么突然就变了脸色。   但他也不敢多问什么,目送着傅枭的车开走,摇头感叹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心思真难猜。   那边度念等叶于词拿了车钥匙出来后,就跟他说自己已经打好了车,不用麻烦他送了。   叶于词眉眼顿时耷拉下来,看起来委屈巴巴,“怎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了,蒋叔叔不是让我送你回去吗?”   “他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你送我回去。”度念耐心地回答。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他也没必要拒绝,可叶于词之前追求过他几次,他每次都明确拒绝了,怎么想也不适合坐他的车回去。   “我们之间不是什么都没发生嘛,我还想发生点什么呢。”叶于词不满地嘟囔着,跟在度念身后走出餐厅。   趁度念等车的时候,叶于词去把车开了过来,下车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又凑到了度念面前,“别等了,我送你回去不是更快吗?”   度念后退了一步,刚想说话,就听见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只见一辆黑色的车停在眼前,离叶于词只剩下一点距离,再晚一些刹车就会撞上去。   叶于词脸色发白,正想要骂人,车窗就摇了下来,司机探出头来彬彬有礼道:“先生,您的车可以让一下吗,我们的车过不去。”   叶于词注意到这辆车的标志和车牌,知道后座的人身份不简单,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又看向度念,“我去把车挪开,你等我一下。”   度念「嗯」了一声,看了眼旁边明显可以容两辆车通过的路,心里闪过一丝奇怪。   他等叶于词坐进车里后,转身就走,拿出手机准备告诉司机换个上车地点。   经过那辆黑色的车时,他瞥见后座的车窗打开了一半,依稀能看见车里男人熟悉又完美的侧颜。   只是在他脚步顿住后,男人就撇头看向了另一侧,又缓缓关上了车窗。   作者有话说:   (一些怨妇行为) 第69章   胆小鬼   车窗紧紧关上, 度念再看不见车里的人。   无形的墙壁竖在两人中间,曾经的一切烟消云散,如今的他们比互不相识的陌生人还要陌生。   度念的目光在车窗上停留了一瞬, 垂下眼睫, 很快迈开了脚步。   在那天见到傅枭之后,度念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公司和家两点一线,只是偶尔会望着窗外出神。   许恋芸发现他偶尔会心不在焉,悄悄让蒋响维在公司的时候多留意下, 看看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但蒋响维心思没有许恋芸细腻,也观察不出什么来,急得许恋芸都想亲自来公司看看是怎么回事。   上午, 度念在会议室开完会出来,朝电梯厅的方向走去。   除了他的办公室楼层比较高,会议室里其他人的办公室都在楼下几层,跟他打了声招呼后, 都从楼梯口下去了,电梯厅很快只剩下他一个人。   度念抬头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 刚才在会议上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又控制不住地走了神。   这段时间许恋芸总是明里暗里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女孩, 还交代蒋响维在公司多留意他的情况, 他都看在眼里。   虽然有心告诉许恋芸自己暂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但面对许恋芸的时候, 他又总是说不出口,怕许恋芸又胡思乱想。   还好许恋芸除了打听他的感情状况外, 还没有其他的行动, 也没有提过要给他介绍对象, 他暂时还不用担心。   但如果许恋芸真的要给他介绍对象,他也还没想好该用什么理由拒绝。是直接告诉她自己根本不打算谈恋爱,还是找其他借口?   度念还想过要不要跟许恋芸坦白自己的性向,但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提过。他犹豫的原因倒不是怕许恋芸生气,许恋芸一直都很尊重他的选择,就算再无法接受也不会逼他。   他只是还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喜欢同性。   在出意外之前,他因为家里的原因,从来没有认真地谈过一段感情。到了任务世界后,他的身边除了傅枭之外也没有其他人,接触过的人屈指可数。   与其说他喜欢同性,不如说他喜欢过的人只有傅枭。   但他和那人也已经没有可能了,在不打算找同性恋人的情况下,又何必多此一举跟许恋芸坦白性向,平白无故给她心里添堵。   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度念漫不经心地想着,听到「叮」的一声,电梯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   淡淡的冷杉味袭来,电梯里的男人迈开长腿走出来,在他面前顿住了脚步。   度念在闻到那熟悉的香味时,就意识到了电梯里的人是谁,但他还没整理好心情,本想低着头混过去,没想到男人就挡在电梯门口。   他只好抿出一个笑容,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男人,“傅总,上午好。”   抬起头后,度念才看到傅枭旁边还站了一个男生。男生看起来很年轻,应该才刚毕业没多久,微胖的脸上有几粒麻子,笑眯眯的样子很有亲和力。   见傅枭半天没有开口,那男生赶紧接上了话:“您好,我们今天跟蒋总约了见面,请问会议室是在这层楼吗?”   看样子男生是傅枭带来的助理,虽然有些奇怪傅枭怎么会带一个新人在身边,但度念还是先回答了他的问题:“会议室是在这层。”   罗松康连忙道了声谢,注意到度念带着几分探究的目光,还以为他跟傅枭的助理认识,又主动跟他解释道:“今天徐助理家里有事,所以是我跟傅总过来。”   度念了然地点了点头,把视线移回傅枭身上,“不好意思,我还有些事,就先不奉陪了。”   短短几句话的时间,罗松康的目光一直落在度念身上。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听到度念的话,还在心里可惜不能多看几眼。   然而下一刻,他的脖子就感受到一阵凉意。   罗松康颤颤巍巍地抬头看了一眼傅枭,虽然傅枭脸上一直都没什么表情,可他莫名觉得在度念说完那句话后,傅枭的表情变得更冷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度念,突然福至心灵,试探地开口道:“您方便带我们去会议室吗?”   在交接工作的时候,徐助理一直提醒他在傅枭面前不要自作主张,因此他也是鼓起勇气才问出这句话。   话音落地后,傅枭脸上的表情仍是淡淡,没有什么反应,让罗松康顿时松了一口气。   度念迟疑了一下,没有拒绝,询问了他们约了哪个会议室后,就带他们走出电梯厅。   他本来还疑惑蒋响维怎么没有安排人来接待傅枭,走到会议室后发现里面也没有人,更加觉得奇怪,他知道蒋响维不会这么大意。   看到度念眼中的疑惑,罗松康摸了摸脖子,有些不好意思,“应该是我们来得太早了。”   他也不知道傅枭为什么这么看重这次合作,明明约的时间在接近中午的时候,但傅枭早上刚到公司,就让司机在楼下等着,看了几份文件后就匆匆过来了。   度念看了眼时间,也不好就让他们在这里等,只好又带他们去了接待室,打电话让人送了茶水和水果上来,又打了蒋响维办公室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蒋响维的助理,助理告诉他蒋响维还在开会,不在办公室。   度念虽然还有事要忙,但来的路上罗松康一直在跟他搭话,又觉得把人丢在接待室离开不太好,还是跟着坐了下来。   过程中傅枭一直没有开口,好在还有一个罗松康在旁边,气氛不至于太尴尬。   罗松康很会找话题,就连跟度念这样平时话不太多的人,都能有来有回地聊起来。   可他就算再会聊天,在工作方面也还是过于青涩,只顾着和美人聊天,没注意到身旁的上司浑身散发着冷气。   还是度念往傅枭的方向看了好几眼,罗松康才发觉不对,赶紧收住了话头。   他脑袋飞速运转,琢磨着傅枭心情不好的原因。是因为等得不耐烦,还是嫌他话太多了?   在罗松康闭上嘴后,接待室瞬间安静下来,连墙上时钟指针转动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度念若无其事地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将罗松康紧张的反应看在眼里。他能理解罗松康现在的心情,以前他在傅枭身边的时候,没少体会过这种如坐针毡的感受。   接待室里安静过了头,罗松康憋了一会又有些憋不住,正好他想起了一件事,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傅枭的脸色才开口:“度先生,我觉得您和傅总还挺有缘的。”   听到这句开场白,度念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只是笑着,“怎么说?”   “就是……”罗松康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说,又觉得那应该不算是什么隐私,因为他们公司的人都知道,“我们傅总手腕上有个纹身,那上面的字跟您的名字一样,您说这是不是很有缘?”   “哐啷——”   度念手中的茶杯滑落,在茶几上滚了几圈后掉到了厚厚的地毯上。   罗松康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查看他有没有受伤,“没烫到吧?”   度念还因为他那句话没回过神,过了一会才摇了摇头,“我没事。”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因为罗松康的那句话跳得很快,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在罗松康关切的目光下,度念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几口才勉强保持镇定,看向对面仍旧沉默的男人。   “傅总,”他眼睫很轻地眨了下,轻声问,“我能看下那个纹身吗?”   空气顿时凝固,傅枭垂下眼眸,避开了他的视线,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良久的沉默让罗松康冷汗直冒,也让度念慢慢明白了男人的意思。   心跳又一点点恢复到了正常的速度,他的头脑也跟着冷静下来。   有他名字的纹身不代表傅枭还记得他,说不定那是傅枭在以前就有的纹身,只是还没来得及洗掉。当然还有其他的可能性,但度念不愿意去想。   就在气氛降到冰点的时候,度念收回了视线,淡笑着开口,“我只是随口问问,傅总不用放在心上。”   话音落下,罗松康看见男人膝上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两声敲门声响起,打破了接待室内的死寂。   度念从沙发上站起来,语气带着客气的歉意:“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接待室面向走廊的那一侧是一整面玻璃,可以清楚的看到外面。度念经过玻璃的时候就看到站在外面的人是度思,他打开门走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在度念离开后,罗松康感觉到身旁的人浑身气压又低了许多,修长好看的手上青筋暴起,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他腿有些发软,想起刚才度念问能不能看下纹身时,傅枭就一言不发,连拒绝的话都不肯说,就那样把人晾在一边。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他也能看出傅枭不喜欢度念,所以才会从一开始到现在都表现得这么反常,把他好不容易活跃起来的气氛都搞成了一潭死水。   可度念长得那么好看,谈吐举止也很优雅,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完美,为什么傅枭会不喜欢他?   罗松康百思不得其解,心里对度念多了几分担忧和同情。   “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度念带上门走到度思面前。   度思举了举手里的两个饭盒,笑着回答,“妈妈让我过来给你们送饭。”   说完,就不动声色地朝四周看了看,一双眼睛像雷达一样四处搜寻着什么。   看他这样子,度念就猜到是许恋芸让他过来公司看看他身边有没有「可疑」的人,可惜注定是要一无所获了。   他憋着笑,挑眉等度思在周围看了一圈,才开口问:“有什么新发现吗?”   度思当然什么也没有发现,他听出度念语气中的笑意,也明白度念是看出了他的目的,摊了摊手,“我都跟妈妈说了,你每天忙着工作,肯定没心思谈对象,她非要我过来看看。”   嘴上这么说,他还是不死心地又往度念身后的接待室看了一眼,接待室面向走廊的整面玻璃被人擦得明亮干净,里面所有东西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看过去后,他的表情微微凝固了下。   “哥,那是你的客户吗?”度思转回头看向度念,眉毛微微皱起,“为什么那个人一直看着我们这边?”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男人的眼神,只是在对上的一瞬间本能的感到恐惧,不敢跟他对视太久。   度念后背轻轻一僵,低低「嗯」了一声,接过他手里的两个饭盒,自然地转移话题,“蒋叔叔等会还有事,这个先一起放我这吧。”   “好,那我回去了。”度思完成了任务,转身要走,又突然转回来朝度念挤了挤眼睛,“哥,你要是真有喜欢的人了,可以偷偷告诉我,我一定帮你瞒着。”   听出他还在不死心地套话,度念笑骂了一句「臭小子」,不轻不重地推了他一把,“赶紧回去吧。”   度思笑着挥了挥手走远了。   度念唇边的笑意有些无奈,提着饭盒转身回了接待室。   进去之后,就看到罗松康还是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见他进来,立刻挤出了一个笑容。而一旁的傅枭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度念看了眼时间,心里纳闷他们跟蒋响维约的时间到底是几点,怎么等了这么久蒋响维还没来。   他朝两人点了下头,“不好意思,我再去打电话催下。”   这回接电话的还是蒋响维的助理,告诉他蒋响维的会议还没结束,听到度念说傅枭已经到了,助理显得非常意外。   “怎么会……之前约好的时间不是在一个多小时后吗?蒋总的会议还没这么快结束,我去跟他说一声吧。”   度念也愣了一下,他以为罗松康口中的「来早了」是指提前了十几分钟,没想到竟是来早了快两个钟,难怪连个接待的人也没见到。   “好的,麻烦了。”度念神色复杂地挂了电话。   回头看到表情僵硬的罗松康,又联想到罗松康的马虎性格,大概猜到是罗松康今天记错了时间,才会来得这么早,不然傅枭不可能在这种事上出错。   度念又看了眼眸色沉沉的男人,不想继续在这里自讨没趣,而且他也还有事要做,不能再在这耽误时间。正想着用什么理由离开,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是一个重要客户打来的电话。   手机铃声响起的瞬间,沙发上的男人抬起了眼,目光锁在那部手机上。   听到铃声,罗松康替度念松了口气,连忙道:“度先生如果有事要忙的话就快去吧。”   他刚才看到傅枭倏然冷下来的眸光,都担心度念再不离开会发生些什么。   度念点了点头,顺势道:“那我先走了,等下会有其他人过来,他会带你们去会议室。”   “好好,您去忙吧。”罗松康一百个后悔今天在电梯门口叫住了度念,不然刚才也不会让度念那么难堪。   度念没再多说什么,朝一旁的男人微微颔首,离开了接待室。   电话已经响了很久,他刚带上门就立刻接起了电话,边跟电话那边的客户说话,边在附近随便找了一间没人用的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似乎已经很久没人用了,窗户都上了锁,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   度念按下墙上的开关,没有任何反应,才发现灯也坏了。   他一手举着电话,走到窗前想拉开窗帘,但那上面的灰尘太多,迟疑了下还是缩回了手。   电话那边是很重要的新客户,一打电话就是半个钟,度念怕外面会有人打扰,就在昏暗的办公室里站了许久,终于跟客户聊完。   客户对这次的谈话很满意,但电话里能说清楚的事情还是有限,于是又约他明天见个面。   度念刚想答应,就听见身后的门「咔」的响了一声,接着又是「吱呀」一声,似乎是有人推开了门。   也许是周围的环境太昏暗,他被这些动静吓了一跳,心里有些发毛。   没等他回头去看,又听见「砰」的一声,是门被人关上的声音。   度念在黑暗中的视力不太好,他回过头,只看见一个黑影立在门口,一动不动。   那个人进来了。   他怔愣了一下,直到电话那边的客户疑惑地问了一句,才连忙回答:“没问题,那就明天见。”   电话挂断后,度念后退了一步,发现那个黑影在一步步逼近。   “你……”刚才说了太久的话,这里灰尘又太多,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撇过头咳了两声。   等他再抬起头,已然被那个黑影笼罩。   度念看清面前的男人后,眼睛微微睁大,不明白傅枭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刚想要问,就注意到男人眼里的血丝,和微沉的呼吸声。   背后是冰冷的墙壁,男人的手撑在他身侧,将他困在了中间,微微低下了头。   他明显感受到男人的情绪不对劲,似乎处于失控的边缘,像是下一瞬就会冲上来咬住他喉管的困兽。   度念却反而放松了下来。   男人低下头,布满血丝的眼睛跟他对视,一字一句问他:“那些人都是谁?”   昏暗的光线让度念只能看清男人的轮廓,他的视线一寸寸扫过男人分明的棱角,心里蓦地塌陷了一块。   在他回到原世界的那几年,不知道傅枭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经历了多少次轮回,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终于来到他面前。   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的傅枭变了很多,变得更加成熟,更加会伪装自己,只是也变得胆小了,胆小到不敢说认识他。   可现在这一瞬,那个他熟悉的傅枭又回来了。   度念无法想象傅枭在面对真相和死亡时是如何保持冷静的,但男人那些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几乎要把他冲垮。   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已经做到对任何事都能够坦然的男人,在这一刻却出乎意料的执着,眼睛通红地凝视着他。   度念能听见脑子里62惊慌的警告声,但他没有任何要逃离的想法。   在男人偏执的注视下,他站直身子,慢慢伸手抱住了男人,给失控的野兽套上了项圈。   被他抱住的男人身体明显地僵住,呼吸声渐渐轻了。   “现在认识我了?”度念靠在他肩膀上,轻轻问出这句话。   男人终于反应过来,用力抱住主动投入怀中的人,两条手臂将他紧紧禁锢在怀里,手还有些颤抖。   度念又小声嘀咕了句「胆小鬼」,不知道男人有没有听见。   门口忽然又传来声响。   伴随着一声「傅总」,门措不及防被人推开,外面的光线涌了进来。   “咚——”   罗松康的手机掉在了地上,呆愣地看着昏暗办公室里相拥的两人,眼睛和嘴巴渐渐变成了圆形。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吻   度念被门口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   他从傅枭的肩膀上抬起头, 跟门口已经石化成雕塑的罗松康对视上,微微一怔,下意识想要松开傅枭。   但傅枭的手牢牢桎梏住他的腰, 不但没有放开他, 还越抱越紧。他的身子紧紧贴在男人滚烫的躯体上,动弹不得。   度念躲开罗松康已然呆滞的目光, 抬脚踢了男人一下,压低声音:“有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到心虚,但如果再这样继续抱下去, 这个场景就真的太怪异了。   在他踢了那一脚后,男人才终于放开他,蹙起眉转头看向门口。   在这短暂的几十秒里, 罗松康的三观已经完全被颠覆,不但开始怀疑人生,还怀疑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不然怎么会看见他的冰块脸上司和刚认识没多久的美人抱在一起?   明明刚才的傅枭看起来还对度念没什么好感, 怎么一转眼就把人家抱怀里了?   直到傅枭看过来,罗松康才终于回过神。他打了个哆嗦, 连连摆手地往后退,颤声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说完, 就飞快地关上门跑了, 听外面的动静似乎还在路上摔了一跤。   看着门重新被用力关上,度念无奈地收回视线。看罗松康那震惊又凌乱的样子, 只怕要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流言了。   他目光挪回到傅枭脸上,以为会在那上面看到一丝后悔, 没想到男人只是紧紧盯着他, 脸上就快要写上「还想继续抱」几个字。   度念轻抿了下唇, 推开了男人还扶在他腰上的手。他看到男人垂在身侧的手倏地缩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微微一变,却没有伸手碰他。   “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度念望进傅枭的眼里,对男人一直躲着他的事还是心存芥蒂,只想从他口中听到答案。   按照62的说法,傅枭在一年多前就到了这里,可是却在这段时间才出现在他面前。   如果傅枭没有失去记忆,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找他?还是说,傅枭是最近才刚找回记忆的?   听到他的问题,傅枭眼神微闪,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空气安静了许久,度念静静地盯了他一会,垂眼推开了他,“不想说就算了,我走了。”   他绕过男人就要出去,刚走两步就被拉住了手,温热的触感一触即分。   “别走。”傅枭的声音很低,度念顿住了脚步,回过头。   男人目光低垂,嗓音低沉:“那个时候,他们消除了我的所有记忆,我在半年前才找回完整的记忆。”   度念手指微微蜷缩起来,撇开了视线。   他不知道傅枭是怎么抵抗主神的力量找回记忆的,心里泛起酸涩,却还是没打算放过男人,“那你半年前怎么不来找我?”   这回傅枭沉默了更久。   在度念以为自己听不到答案的时候,男人才终于开口,声音有些低哑:“我怕你不想见到我。”   这些年,他经常梦到度念坚定离开他的那两次。有时度念站在离他很远的天台边,在风中摇摇欲坠,有时度念躺在他怀里,却变得越来越轻。   度念还没有原谅他。这个想法让他无数次在睡梦中惊醒,成了萦绕在心间的噩梦,每次想起来都痛不欲生。   所以他不敢出现在度念面前。   度念安静了一会,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目光落在男人的左手上,伸手拉住那只手,又问了一遍刚才在接待室的问题:“我想看下那个纹身,可以吗?”   “嗯。”   修长的手指解开袖扣,将袖子卷到手腕上方,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   在脉搏的位置,赫然有一个清晰的「念」字,字体遒劲有力,深深的印在皮肤上面。   度念呼吸停了一瞬,用指尖抚了一下那个字,能感受到皮肤下脉搏的跳动。   那个字看起来不像是纹身,但他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那个字像是跟皮肤长在一起,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洗去。   他想起之前在饭桌上听到的那个把名字纹在手腕上的人,那时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人会是傅枭。在他印象中,傅枭也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在思绪游离间,度念的视线一直锁在那个字上面,指腹也无意识地在上面轻轻摩挲,抬起头时,才发现男人一直在盯着他看。   想起男人刚才进来堵着他问的第一句话,度念抿了抿唇,“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他感受到男人被他拉着的手微僵,半天没有开口。似乎在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控褪去后,连带着问他那句话的勇气也没了。   度念把男人卷起来的袖子放下去,仔细整理好后再扣上袖扣,还没听到男人的声音。   他抬起头看向面前沉默的男人,刚想说什么,就听见男人问:“我还能见你吗?”   傅枭不敢再奢求其他,哪怕度念不想跟他说一句话,能远远地看一眼也好。   那句话问完后,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即使是在意料之中,傅枭心里还是隐隐作痛,手握成拳又松开,眸色晦暗,“我……”   “我现在没有谈恋爱。”度念打断了他的话,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傅枭微微一怔,虽然不明白度念为什么会跟他说这个,但眉眼还是透露出些许欣喜,转而心里又有些空落落。   度念身边优秀的人太多,也不缺喜欢度念的人,而他连跟那些人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然而下一刻,他就听见度念说:“你要追我吗?”   傅枭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人,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在生意场上手段雷厉风行的男人,此刻大脑空白了一瞬,看起来不知所措,半晌后才怔怔地问:“可以吗?”   “嗯。”度念点了下头,看到男人黑如点墨的眸子一点点亮了起来。   望着那张跟记忆中一样棱角分明,却更加成熟稳重的脸,他心里一软,没忍住抬手碰了下男人好看的眉眼,又在男人惊喜的目光里收回手。   “该出去了。”要是再继续在这里待下去,罗松康在外面可能都要报警了。   想起刚才罗松康震惊又呆滞的滑稽表情,度念忍不住翘了下唇角,提醒一旁呆立在原地的男人:“我先出去,你等两分钟再出来,不要让别人看见了。”   要是被别人看见他们从同一间废弃的办公室出来,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奇怪的流言。   没指望一旁被狂喜砸中的男人能有回应,度念径直推开门离开了办公室。   走到接待室,就看到罗松康整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把手里的茶喝出了酒的感觉。   度念站在门口想好了借口才走进去,准备好面对罗松康的追问。没想到进去后,罗松康只是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忍地别开了眼。   那一眼里,似乎还带着怜悯和同情。   度念脑子里升起大大的问号,但罗松康没有开口问,他也不好主动解释,只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地在他对面坐下。   罗松康刚才在门口看到那一幕后,一直处于极度的震惊之中,在外面冷静了许久才想起一些不对的地方。   那时候两人虽然抱在一起,但度念明显在挣扎,想要推开傅枭,反而是傅枭越抱越紧。   他脑子里顿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难道度念是被强迫的?   罗松康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又觉得十分合理。就因为傅枭不喜欢度念,所以才故意用那种方式羞辱人家,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两人会出现在那种地方了。   他越想越觉得悲愤,都怪自己一时脑子不清醒,把度念牵扯了进来。   度念不知道罗松康在想什么,只看见他一脸的痛心,像是做了什么罪恶深重的事。   坐下没多久,接待室的门就又被推开。蒋响维在听到助理说傅枭已经到了公司后,提前结束了会议,匆匆赶了过来。   他走进接待室,朝罗松康点头示意,又转头问度念:“傅总呢?”   度念动作一顿,刚想编个借口,那个身影就出现在门口。   男人还是像来的时候一样衣冠楚楚,但深色西装上有几道不明显的褶皱,是他刚才抱住男人的时候弄出来的。   度念眼里闪过一丝窘迫,他还以为男人在办公室那么久没出来是在整理衣装,没想到他竟然就这样走了出来,也不知道是没注意还是故意的。   好在除了亲眼看见的罗松康以外,没有人会想到傅枭衣服上的褶皱是他弄出来的。   蒋响维也并没注意到什么不对劲,跟傅枭打了招呼后就准备带他去会议室,怕耽误了他宝贵的时间。   男人微微颔首,不经意地看了一旁的度念几眼,半天没挪动脚步。   直到蒋响维走到门口,回头略带疑惑地问了一句,他才迈开步子跟着离开了。   蒋响维就算再粗神经,也感觉到了刚才度念和傅枭之间的怪异,但他不认为度念和傅枭会有什么交集,只当是自己想多了。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度念独自站在接待室里,后知后觉地耳朵开始发烫,揉了揉耳朵才回了办公室。   第二天早上,度念到办公室没多久,就有人敲响了门。   “请进。”他喝了一口咖啡,抬头看过去。   进来的人是前台的员工,他捧着一大束鲜花,熟练地问:“刚才有人送了花过来,要帮您处理掉吗?”   前台收到送度念的花和礼物已经是常事,每次度念都会直接让他们帮忙处理掉,后来他们都不用来问度念,就会主动帮他把那些东西处理了。   但这次花束的落款跟之前的那些都不同,他才特意过来告诉度念一声,免得耽误了什么重要的事。   度念端杯子的动作一顿,本来想像以前一样麻烦他们帮忙处理掉,但突然想到什么,走过去从员工手里接过那束花,“我自己来吧,谢谢。”   等员工离开后,度念从花束里找出卡片,果然看到了熟悉的字迹。   昨天他在办公室问出那句话,只是因为不想听傅枭接下来的话,没想到傅枭不但当了真,还这么快就有了行动。   度念唇角浅浅勾了下,把手里的花束放在桌上,淡淡的花香充盈了整个办公室。   那天之后,办公室每天都摆上了不同的花,他工作时一抬头就能看见。   下午的时候,也每天都有下午茶准时送上来。   因为工作的原因,度念经常很晚才吃晚饭,不是等工作做完了再去吃,就是等饿到胃不舒服了再去,下午茶正好可以垫垫肚子。   每次下午茶送过来的时候,前台的几个员工也都人人有份,还有员工跟度念开玩笑,让他考虑一下这次的追求者,别太快拒绝。   蒋响维也看到过几次度念办公室里摆放的花和精致的下午茶,却没怎么当回事,完全不觉得度念收下这些东西有什么问题,连跟许恋芸打报告的心思都没有。   追过度念的人那么多,根本没必要大惊小怪。   直到有天度念办公室放不下,把花带回了家里,许恋芸才知道了这件事。   以前虽然也有人给度念送花,但度念从来没有收过,更别说带回家里。   她知道这回情况肯定和以往不同,晚上质问蒋响维怎么这么大的事也不跟自己说一声,蒋响维茫然地抓了抓头发,“最近没看到公司有谁跟小念走得近啊。”   “公司外的其他人呢?”许恋芸不满意蒋响维的回答,她让蒋响维留意度念身边的人,没说只留意公司的人。   她记得之前他们小区就有个孩子对度念有意思,但蒋响维硬是没看出来,简直就是个木头脑袋。   蒋响维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到什么,见许恋芸要生气,他赶紧安慰道:“小念这么懂事,肯定自己心里有数,你也不用太担心了。”   但许恋芸还是放不下心。她知道度念没有感情经验,又从小就容易心软,要是遇上了不怀好意的人,被玩弄了感情怎么办。   而且度念对待任何一段感情都很认真,她怕那个人只是随便玩玩,度念以后会走不出来。   蒋响维为了让许恋芸放下心,只好向她保证之后再多留意下那个人是谁,一定不让存心不良的人接近度念。   度念完全不知道许恋芸的担忧,他撑着下巴望着桌上的花束,想着为什么傅枭这些天来还没有联系过他一次。   虽然他不想那么快被蒋响维发现他和傅枭的事,但如果只是发个信息的话,根本不会被别人发现,也不知道傅枭在顾虑什么。   想到一半,度念突然坐直了身子。   他好像还没有告诉傅枭他的电话号码。   度念扶了扶额,只觉得自己的智商似乎被拉低了,竟然连这个都没想到。   下班后,度念去公司楼下办点事,回来的时候看见不远处停了一辆眼熟的车。   他停步多看了几眼,转身朝那边走过去,透过打开的车窗看见了车里多日没见的男人。   度念平时下班后都是直接坐电梯下停车场,今天难得从公司正门出来一次就看到傅枭的车,怎么想也不是巧合。   “你这是第几次过来了?”度念扶着车窗弯下腰问。   傅枭不想让度念知道自己在那天之后天天都会过来,垂了垂眼,“记不清了。”   副驾驶座的车门被拉开,度念坐了进来,若无其事地问他:“你要送我回去吗?”   傅枭扶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立刻就想要答应,但理智还是让他说了一句:“你的车还在停车场。”   “呃……”度念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系上安全带,“哦,那你明天还要接我来公司。”   这回驾驶座上的男人浑身一僵,像是被意外的惊喜砸中,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好。”   在傅枭要踩下油门时,度念又喊住了他:“等等。”   等男人看过来,度念朝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你还没有我电话吧?”   没注意到傅枭一瞬间不自然的神情,他拿起傅枭放在一旁的手机,打算把自己的电话存进去。   傅枭没有阻止他,主动报出了锁屏密码:“是你的生日。”   度念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好俗」,用自己的生日解开了手机,在拨号界面输入了自己的电话。按下拨通键后,他的手机却迟迟没有动静。   他疑惑地挂断又重拨了一次,把傅枭的手机贴到耳边,清晰的提示声传了出来。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试。”   度念又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是正常运行的状态。   在手机没有关机的情况下听到这个提示,只剩下一个可能——这个手机号被他拉黑了。   单手扶着方向盘的男人垂眼避开了他的视线,深邃的眉眼藏着心虚。   度念打开自己手机的黑名单,一个号码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那是唯一一个被他拉黑的号码。   他把那个号码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按下了拨号键。   傅枭的手机屏幕瞬间亮了起来。   度念盯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想起了那半年来的无数通电话。那时候他还奇怪为什么电话那边的人从来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他这边的动静。   因为觉得自己不想见到他,所以即使是在电话里,也不敢跟他说一句话吗?   他不知道傅枭在找回记忆后,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给他打的电话,在被他拉进黑名单后,又会是什么感受。   为了来这个世界找他,连伤害自己和威胁主神的事都做得出来,在他面前却变得这么缩手缩脚。   度念把手机放了回去,低头解开系好的安全带。   男人以为他要下车,眼里闪过慌张,薄唇微张想要说什么,下一刻就石化般一动不动,怔怔望着朝自己靠近的人。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唇上,微凉的唇像花瓣一样轻,他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五脏六腑都被震得发麻。   度念在男人唇上轻轻印了一下,垂眸看到男人眼里的惊愕一闪而过,刚想退开,就被男人扣住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手腕被紧紧扣住,男人倾身过来,将他压在座椅上,小心翼翼地顶开他的唇瓣,如同对待珍宝一样。   这个吻很深很长,度念的唇肉被吻得发烫,直到脸上感受到一点湿润,才茫然地睁开了眼。   只见男人的眼眶通红,一滴滚烫的泪水又落在他脸上,闭上眼又吻了上来。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都听你的。”   车窗外树影绰绰, 将车子笼罩在阴影之中,车里空气的温度却仍然在升高。   度念被熟悉的气息温柔包围,舌尖被亲得发麻, 唇肉也像是肿了一样烧起来, 还是没有被放过。   不知道是太久没有接吻,还是这个吻太深太长, 他有种要溺亡其中的错觉,仿佛下一瞬就要窒息,下意识在男人舌头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终于, 他的手腕被松开,男人滚烫的气息远了些,很快又凑近, 留恋地在他唇瓣和唇角亲了好几下,像是恨不得将他吞吃入腹。   唇肉一片酥麻,度念没忍住推开了他,蹙起眉,“好了。”   傅枭这才不舍地放开了他,帮他系好安全带, 深吸口气坐直身子,重新握住了方向盘。   度念报了地址后就没再讲话, 他嘴巴哪里都麻, 多说一句话都难受。   刚才之所以主动亲上去,只是想告诉男人自己并没有不想见到他, 让他不用再一直提心吊胆。没想到一亲上去,男人就立刻原形毕露。   如果不是那几滴眼泪, 他都要以为男人那没有安全感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一路上, 傅枭都在悄悄观察度念的脸色, 刚才的冲动过后,只剩下不安。   看到度念的脸色没什么变化,但是一直沉默着,又开始担心自己刚才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那时候度念凑上来亲他,他几乎是瞬间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本能地就想将人用力揉进怀里。   如果重来一次,面对自己挚爱的人的亲吻,他说不定还是会忍不住。   车子开进小区,停在度念住的那一栋楼下。   度念解开安全带,感受到旁边灼热的视线,头也没抬,“下次别来我公司楼下等了,你那边过来应该挺远的吧?而且我每天都是从停车场走,你在那也等不到我。”   没听到男人的回应,他抬起头,看到男人默不作声地注视着他,唇角微微朝下抿着。   度念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猜到这人说不定又要开始胡思乱想,为了不前功尽弃,还是倾身凑了过去。   这回他将一只手抵在男人胸口,确定自己不会又被压到座椅上,才在男人唇角亲了一下,抬眼问:“好吗?”   这是他以前哄傅枭的方法之一,但那时候只有一半的几率成功,也不知道现在的几率有没有提高。   在亲上去后,男人的下颚线瞬间绷紧,像在极力克制着什么,眼里有几分挣扎。   两人的距离太近,度念能闻到男人身上好闻的清香,撑在男人胸口的那只手也能感受到有力的心跳,气氛莫名变得有些脸红心跳。   他听到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我以后都去接你下班,可以吗?”   度念脑袋有些发热,只想赶紧下车离开这里,迷迷糊糊就答应了,等下了车才发觉不对。   他和傅枭的关系还没人知道,要是天天都来公司接他的话,到时候难免会传出闲话,说不定还会传到蒋响维那里。   但他都已经答应傅枭了,也不好再反悔,只能怪自己刚才头脑不清醒。   度念摇摇头转身,跟站在门口的度思撞上了视线。   度思戴着一顶棒球帽,手里拿了一瓶矿泉水,看样子是准备去跟朋友打球。   “哥,”他喊了度念一声,语气带了点疑惑,“刚才那辆车不是你的吧?”   度念没想到会正好在楼下碰到度思,反应慢了一拍,怔了一下才解释:“我的车坏了,刚才是朋友送我回来的。”   虽然直接说打车回来会更合理,但傅枭那辆车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打到的车,只能编了个有点离谱的借口。   好在度思根本没往别的方向想,「哦」了一声,没有再多问什么。   望着度思抛着矿泉水瓶走远的背影,度念在心里庆幸刚才碰见的不是许恋芸,不然肯定不能就这么轻易应付过去。   他不是不想让家人知道他跟傅枭的关系,只是在别人眼中,他和傅枭认识才没多久,这么早被家人发现只会让他们担心,还是等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他们比较稳妥。   第二天清晨,一家人坐在餐桌旁吃早餐。   度思晨跑回来,洗完手在餐桌旁坐下,叉起火腿肠咬了一口,看向度念:“哥,你那个朋友来得真早,我刚才看到他的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一旁的许恋芸和蒋响维都动作一顿,眼神探究地看了过来。   度念险些被牛奶呛到,故作镇定地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是吗。”   一夜过去,他都差点忘了昨天让傅枭来接他去公司的事了,没想到那人竟然来得这么早。   许恋芸看到度念的脸色不对,试探地问了一句:“小念,是哪个朋友啊,怎么让人家在楼下等着?”   “我昨天车坏了,没有开回来,所以麻烦他今天送我去公司。”即使知道这个借口骗不过许恋芸,度念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刚好他住得近,也顺路。”   “哎呀,怎么好这么麻烦人家,打车不是更方便吗?”许恋芸蹙起秀眉,又说,“要不叫你朋友上来吧,别让人家在楼下等久了。”   “不用,我现在就下去。”度念放下纸巾,朝许恋芸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他不等许恋芸反应,立刻拿上东西出了门。   走到楼下,果然看到傅枭的车就停在对面。   度念拉开车门坐进去,看到男人英俊的眉眼,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他把刚才顺手拿下来的面包递给傅枭,深思熟虑后还是开口道:“你以后还是不要来接我了。”   男人一怔,“为什么?”   “我家人还不知道我们的关系,被他们看到了不好。”度念垂眼想了想,“我想等到合适的时候,再跟他们说清楚。”   说完这句话,他没听到男人的声音,正想着要不要像昨天那样再哄一下,就被阴影遮住了眼前的光线。   傅枭在他眼尾轻吻了一下,“都听你的。”   车子发动机启动,稳稳地开出了小区。   度念目光直直注视着前方,只有耳垂染上了一点粉红——以前怎么没发现傅枭这么会犯规。   当天下午,度念把在公司停车场停了一整夜的车开回了家,回到小区的时候碰到了买菜回来的许恋芸。   见他从小区停车场走出来,许恋芸脸上没多少意外,“车子已经修好了吗?”   度念心虚地「嗯」了一声,接过她手里提的菜,走到前面去开门。   许恋芸自然看出了度念的不自在,早上在度念说车坏了的时候,她就发觉了不对劲。那个借口看似合理,但她知道度念不会因为这点小事麻烦朋友,也没有哪个普通朋友会一大早就在楼下等着。   只是她看出度念暂时不想说,所以即使担心也没有多问,想等到度念自己愿意说的时候再听他说。   等度念打开门回过头,许恋芸脸上的担忧已经变成了笑容,动作自然地牵住他的手问他晚上想吃什么菜。   在那天之后,度念还真的没再在公司楼下看到过傅枭的车。但他把傅枭的电话号码拉出了黑名单,于是每天的电话和短信都没有停歇过。   早上要打电话跟他说早安,中午问他午饭吃了什么,下午提醒他早点去吃晚饭,不要饿坏了胃,晚上还要再说一次晚安。每天的电话都很准时,像是坐在时钟前掐着点给他打的电话。   度念一开始还纳闷傅枭怎么看起来这么闲,但男人已经听他的话不再来公司,他们平时见不了面,总不能还不让男人打几个电话,也就随他去了。   这天度念开完会回来,推开办公室的门,措不及防跟坐在他办公椅上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安静两秒后,办公室的门被「砰」地关上。   度念快步走到办公桌后,盯着凭空出现在他办公室的男人,心脏都快要跳出胸口,“你怎么在这?”   “我过来跟伯父谈点事情,顺便来看看你。”傅枭牵住度念的手,稍稍用了点力,把人拉到腿上面对面坐着,埋在他颈间深吸了口气,“我很想你。”   脖颈上滚烫的气息带来一阵轻微的痒,让度念忽略了傅枭对蒋响维的称呼。他往后躲了一下,还是没能躲开,“你来这里没被人看到吧?”   “没有,我让人在外面盯着。”   傅枭这次带在身边的人还是罗松康,只因为罗松康上次撞到了那一幕,是唯一知道他和度念关系的人。当然,他全然不知罗松康对他们关系的误会。   度念刚松了口气,脖子上的肌肤就感受到一点湿润,是男人在那里轻吻了一下,引起一阵战栗。   想起以前男人总是热衷于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他身体微微绷紧了些,生怕男人又要在那里咬下一口。但疼痛迟迟没有传来,男人只是在那块地方温柔又珍重地亲了几下。   湿润的吻慢慢上移,从脖子移到了下颚线,又移到了唇角,最后含住了他的唇瓣。   这个吻比之前要更霸道些,还有一只温度很高的手伸进了他衣服里,在柔韧的腰身上徘徊一阵后,摸到了浅浅的腰窝。   那个地方太敏感,度念没忍住发出了点动静,带着鼻音的声音很快消失在两人唇间,但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感受到男人身上的某个反应,度念的理智迅速回笼,从男人腿上下来。   以前他跟男人就经常在办公室擦枪走火,每次休息室的门一关就是一下午,但现在是在他的办公室,更别说他还有工作要处理。   “你起来,我要工作了。”度念把男人从办公桌后赶出去,让他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见他真的开始专注地工作,傅枭也不敢打扰,只能做了个深呼吸平复心情。   办公室里只剩下翻页声和签名时的「沙沙」声,傅枭在角落独自冷静下来后,给度念当起了助理。   他整理好办公桌上的文件资料,又挑出几份还没处理的麻烦文件,用便签写好批注贴在上面,和度念如出一辙的。   有了傅助理的帮忙,度念的工作效率高了不少,只是偶尔会被不务正业的助理偷亲,就当是支付报酬了。   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敲响。   度念伸懒腰的动作一顿,赶紧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傅枭躲起来,眼看来不及,又拉着他的手往下扯了扯。   敲门声又响了几下,傅枭迟疑了一瞬,还是顺着度念的力度蹲下,躲在了办公桌后。   等他躲好后,度念清了清嗓子:“请进。”   进来的是前台上来送下午茶的员工,他跟度念打了声招呼,就提着下午茶走过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傅枭却没多少紧张的感觉。他蹲下后,眼前是度念被西裤包裹的臀部,低头是度念白得发光的脚踝,让他完全分不出精力去管其他事。   直到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垂下来,在他肩膀上推了两下,他才知道那个员工已经离开了。   度念全然没察觉男人在想什么,只觉得他身上的温度似乎又升高了些。想到男人今天在旁边帮了他一下午,度念从精致的盒子里拿出一块西点,伸向男人。   那只修长好看的手捏着西点,白到透粉的关节沾了点奶油,傅枭垂眼盯了半晌,喉结轻轻滚动了下,才弯下腰去吃那只手上的西点。   刚咬下一口,办公室的门就又开了。   度念的手一抖,险些丢下手里的西点,紧张地看向门口。   只见站在门口的人状态没有比他好多少。   蒋响维如同被雷击中般呆立着,被面前的一幕冲击到半天说不出话,差点一口气没顺过来,颤颤巍巍地扶住了旁边的门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恋人   眼前的一幕其实非常养眼。   午后明媚的阳光下, 眉眼漂亮的青年坐在办公桌后,皓白的手腕抬起,手里捏着一块点心, 投喂食物的动作极其优雅。   而一旁身材颀长的男人微微弯腰, 刚才在会议桌上的压迫气场尽数收起,像被驯服的雄狮一样低下头。   如果这两个比荧幕明星还好看的主角不是蒋响维认识的人, 也许他还有心情欣赏一二。   可当面前的两个人一个是他当亲儿子养的继子,一个是在商界叱咤风云的人物,蒋响维就想要吐血了。   他想起自己跟许恋芸做过的保证, 说绝对不会让存心不良的人接近度念,玩弄度念的感情。   可如今却撞见了这一幕。   还有比傅枭这样有权有势的人更存心不良的吗?   光是看到两人相处的画面,蒋响维就能想象出在感情方面一片空白的度念是如何被傅枭的花言巧语骗到, 又在傅枭玩腻之后被抛弃,最后心灰意冷走不出这段感情的狗血大戏。   而这一切罪恶的根源还是他自己。   如果他那时候没有让度念跟他一起去应酬,这两人也不会相识,更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在这一刻, 蒋响维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傅枭每次都会亲自过来他们公司,他之前还以为是因为傅枭看重这次合作, 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度念看到蒋响维的脸色变了又变,久久没有开口, 也知道这一幕给他带来了怎样的冲击。   他把手里的点心放回盒子里, 拿纸巾擦了擦手,想要强装镇定, 但不停颤动的眼睫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慌。   即使清楚迟早有一天家人会知道他和傅枭的关系,但度念也没想过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发现, 还被看到了如此尴尬的一幕。   办公室的空气凝固, 只有一旁的傅枭仍然面色如常, 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了下唇角。   蒋响维突然觉得面前这个年轻有为的男人看起来不那么顺眼了。可他的公司和这人还有合作,度念看上去也还处于热恋期,他不好直接跟这人撕破脸。   深思熟虑过后,他还是决定先不做什么,等回去后再跟许恋芸从长计议。   蒋响维强颜欢笑地打破沉默:“你们继续聊,我就不打扰了。”   他不等两人反应,赶紧退了出去,还不忘帮两人关好了门。   刚刚就是因为这张门没有关好,才让他敲一下就自动开了,绝对不能再让第二个人受这个苦。   等门被重新关上,全程沉默的度念才转头看向傅枭,“怎么办?”   “没事,我们和他实话实说。”傅枭安慰地在他唇角吻了一下,带着点心的甜香。   他虽然愿意等度念做好准备再跟家人坦白,但如果可以提前被度念的家人认可他们的关系,他当然求之不得。   到时候就不用再为了避人耳目大半个月都不能见一次面,说不定还能尽快同居。   度念不知道傅枭已经在遐想美好的未来,他愁闷地蹙起眉,还有些顾虑:“不行,他以为我们才认识一个月,怎么可能放心。”   “那我们就找个时间正式见家长。”   男人的话听起来和他的话毫无关联,但度念愣了一下,还是下意识接了话:“这么快?”   “嗯,我做好准备了。”   虽然太过突然,但度念望着男人沉稳的模样,突然觉得这个方法也不是不行。   不知道为什么,他相信傅枭可以处理好这件事。   度念翻了翻桌上的日历,想挑个黄道吉日,顺口问了句:“你哪天有空?”   “你安排时间就好。”即将转正的男人不动声色,目光随着度念的指尖移动,只觉得日历上的每个数字都变得顺眼起来。   度念并没有纠结多久,很快挑好了适合见家长的日子,然后跟男人一起继续享用下午茶。   那边蒋响维纠结了好几天,还是没能把那件事跟许恋芸说出口。连他都无法接受度念跟那样的人在一起,他不敢想象许恋芸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但他的反常不可能躲过许恋芸的眼睛,旁敲侧击几次后,许恋芸直接质问他:“这件事是不是跟小念有关?”   蒋响维硬着头皮点点头。   “你知道最近一直在追他的人是谁了?”   “知道了。”而且那个人已经追到了。蒋响维生无可恋地在心里补充。   见他脸色不对,许恋芸心凉了一半,猜测道:“那个人是花花公子?还是情场高手?”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许恋芸已经基本可以确定在追度念的人不是女生,所以直接想到了这些可能。   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能让蒋响维都看不过去的,要不就是不学无术的富二代,要不就是喜欢玩弄感情的渣男。   蒋响维犹豫了片刻。傅枭的能力他还是很欣赏的,肯定不属于前者,但后者他就不能确定了,谁不知道现在有点权势的人都玩得花。   “难道两个都是?”许恋芸见他不说话,倒吸了一口气,“小念没理他吧?”   蒋响维想起前几天看到的画面,又沉默了。   眼看许恋芸着急起来,他赶紧安抚道:“别急别急,我再去跟小念聊聊,不会有事的。”   蒋响维走出房间,看到度念正在往客厅的茶几上摆水果,顿时想起度念跟他们说过今天会有客人来家里。   但他刚才答应了许恋芸要跟度念聊聊,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那件事。   “小念啊,你现在有空吗?”蒋响维的手在衣服上搓了搓,有点局促,“蒋叔叔想跟你说点事。”   度念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跟蒋响维在沙发上坐下,“您说吧。”   蒋响维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刚坐下就立刻开始后悔自己揽了这个活,他根本就不擅长和年轻人沟通,更别说是情感方面的事。   他想了一圈,一开口就成了讲大道理:“小念,你要知道,有些人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很多时候就不能强求……”   看到度念眼里的困惑,蒋响维恨不得敲自己一下。早知道就让许恋芸来跟度念聊了。   正好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蒋响维立刻站了起来,“我去开门。”   度念刚想阻止,蒋响维已经打开了门,然后整个人定在了原地。   门外,气宇轩昂的男人立在门口,两只手都提满了礼物,朝他礼貌地微微点头:“伯父好。”   蒋响维没想到度念说的客人竟然会是傅枭,在门口愣了一会才赶紧让到一边,“傅总,快请进。”   等傅枭进来了,蒋响维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刚才男人对自己的称呼,瞳孔微微颤了颤,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伯父,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傅枭进来后,把手里提的几个礼物递给蒋响维。   蒋响维还没适应这突如其来的身份转换,“这,傅总……”   “喊我小傅就好。”男人客气地接话,平日里强势的气场都收敛了不少。   蒋响维的手又是一抖,怎么也喊不出那两个字。   还好这个时候房间里的许恋芸听到动静出来了,她看到站在门口的傅枭,眼睛微微一亮,“小念,这位是?”   站在一旁的度念终于有机会说话,他给许恋芸介绍:“妈,这是傅枭,他是我……”   在许恋芸期待的目光下,度念微微一顿,说出了那几个字,“他是我恋人。”   许恋芸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表情。   没人注意到门口一直面不改色的男人在听到那几个字后,提着礼物的手微不可见地一颤。   许恋芸在看到傅枭的第一眼就很满意,收到傅枭精心挑选的礼物后更是乐不可支,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亲切地喊他「小傅」。   因为度思不在家,他的那份礼物就被放到了一旁。   在沙发上聊了一会,许恋芸发现傅枭比她想象的还要稳重,对他越发喜爱起来。   度念一开始还有些担心这次见面,他知道在傅枭过去的生命中,字典里根本没有长辈这个词,更不会讨好长辈。现在看到许恋芸被哄得眉开眼笑的样子,也放下心来。   不知不觉到了午饭时间,许恋芸聊得太开心,一抬头才发现已经这个点了。   “小傅要留下来吃饭吗?”许恋芸表情有些懊恼,“伯母不知道你要来,也没准备什么菜,要不等伯母下楼买点菜回来?”   度念赶紧拦住她,“妈,不用麻烦了,我等会和他出去吃。”   许恋芸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看,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好,那你们自己去吃,下次我们一家人再一起吃饭。”   一旁的蒋响维有些哭笑不得,这么快就喊上一家人了。   告别之后,傅枭先下楼去开车,度念回房间换了身衣服,一出房间就被许恋芸拉到一边。   “你跟小傅打算什么时候订婚,你们有聊过这个吗?”许恋芸不知道傅枭就是那个让蒋响维面露难色的「追求者」,又对傅枭很是满意,迫不及待就想让两人定下来。   度念没想到许恋芸对傅枭这么满意,才见了一面就想到订婚这一步了,无奈地回答:“我们还没想过这个。”   许恋芸闻言有些惋惜,“好吧,那你们有空的时候商量一下,别拖太晚了。”   “知道了。”度念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快去吧,别让小傅等久了。”   度念下楼的时候,傅枭已经把车子从停车场开了出来,停在门口。   他坐进车里,男人动作自然地凑过来帮他系安全带,在他耳边问:“我刚才表现得怎么样?”   见刚才还表现得成熟稳重的男人在自己面前讨赏,度念笑了一声,侧头在男人滚动的喉结上亲了一下,“我妈很喜欢你,她刚才还问我们什么时候订婚。”   听到这句话,男人眸中的似有火光跳动,亮得吓人,但最后只是喜悦地低头在度念唇上回吻了一下。   车子在原地停了许久才驶出小区,开到了傅枭订好的餐厅吃午饭。吃饱后回到车上,度念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现在送你回去吗?”男人扶着方向盘问。   度念强撑着困意想了想,“送我去附近的商场吧,我要买点东西。”   傅枭心念一动,「嗯」了一声,“你先睡一会,到了喊你。”   听到身旁逐渐平稳的呼吸声,男人神色变得柔软,车子更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傅枭手指在方向盘上有规律地轻敲着,心情明显很好。   在见家长之前,度念为了避人耳目,没跟他见过几次面,更别说跟他一起去其他地方。现在能有机会和度念一起去商场,他心情自然不错。   他以前没怎么和度念一起逛过商场,仅有的几次也算不上是愉快的经历,应该给度念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所以他有意在这次好好表现一下。   虽然很想把自己所有的卡都交给度念,让他等会可以刷个够,可度念现在有自己的事业,应该看不上他的钱。   傅枭蹙起眉陷入了沉思。   车子很快开到了商场前,没等傅枭喊他,度念就自己悠悠醒来了。   他看了眼车窗外的商场,等着傅枭靠边把车停下来,但车子一直开进了停车场也没停。   “我在路边下车就行了,来停车场干什么?”度念揉了揉眼睛问他。   傅枭在停车位停好车,拔下车钥匙,“我陪你一起去。”   听到这句话,度念明显怔了一下,又若无其事道:“你不是不喜欢逛街吗。”   他今天来商场只是想给度思买几件衣服。度思自己不喜欢买衣服,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个子窜得飞快,衣服很多都不合身了。他刚才想起来,就想趁今天有空帮度思买几件。   虽然花不了多少时间,但他记得傅枭以前不喜欢逛街,也没必要陪他一起去。   傅枭动作微滞,垂眼打开门锁,低声道:“我想和你一起去。”   “那就一起去吧。”度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语气带上笑意,“要是等会不想逛了,就去一楼坐着等我。”   商场一楼有很多休息座椅,很多陪老婆逛街逛累了的男人都会在那里坐着等人,度念倒是觉得傅枭可以混进去。   进商场后,度念直接去了度思平时习惯穿的那几个品牌店,没花多少时间就买好了度思的衣服。   经过一家风格成熟的品牌店时,度念的脚步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橱窗里的一件衣服上。   他给度思买的衣服都是适合年轻男孩的风格,橱窗里的那件衣服明显不适合度思,也不是他自己的风格,但度念还是被那件衣服的设计吸引了注意。   傅枭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见那件衣服的时候微微一怔,意识到自己陪度念逛街除了帮忙提袋子外,还有别的用处。   他想起前世度念在他睡着的时候,经常用手指轻轻描摹他的五官,他那时候虽然在闭眼装睡,但还是能感受到度念长久停留在他脸上的视线。   也许度念对他的外貌还是满意的。   度念盯着橱窗里的衣服看了一会,刚惋惜地收回视线,就听到男人问:“我穿给你看?”   度念一愣,回头看向傅枭,发现那件衣服的确很符合男人的风格。   只是傅枭平时从来不出来买衣服,总是穿着一身做工精致的高定,才让他忽略了这个男人算得上是最完美不过的模特。   “好啊。”度念想也没想就同意了,眉眼轻弯了弯。   他们走进店里,店员只看了他们一眼,就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很快按傅枭的尺寸拿好了衣服。   傅枭去柜台刷了卡,没让店员把衣服装起来,跟度念说了声:“我现在去换上。”   度念接过他手里的几个袋子,笑着点了点头,“去吧。”   虽然知道那件衣服穿在男人身上不可能不好看,但他还是很期待。如果比他想象中还要好看的话,等会就带傅枭去多买几件衣服。   等傅枭换衣服的时间,度念在店里随便逛了逛,还被店员推荐了几件跟傅枭拿的那件很配的衣服。   正当他认真挑选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带着嘲讽的冷笑:“还真是你啊。”   度念瞳孔微微一缩,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他最厌恶的脸。   度浩钧手插在口袋里,扫了一眼他手里的购物袋,冷嘲热讽道:“还有钱来这里买衣服,看来你那个后爸的公司还能撑一会。”   他旁边还站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是度浩钧那个跟度思差不多大的继女,正满是敌意地瞪着他。   想起面前这个人渣最近做的事,度念的表情冷了下来,“跟你无关。”   “怎么跟我无关,你和度思难道不是我的种?”度浩钧丑陋的嘴脸一览无余,“要是以后你那个后爸的公司倒闭了,你们来求求我,说不定我还能给你们点零花钱,哈哈。”   “闭嘴,你不配提度思的名字。”度念冷冷打断度浩钧,眼里是明晃晃的怒火。那时候如果不是这个人花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度思的病情也不会拖那么久。   度浩钧被他的气势震慑到,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大声嚷嚷道:“怎么着,你还想在这里打人吗?你打啊,小敏,赶紧叫保安上来。”   多年前他被度念在外面学的什么狗屁招数打得抱头鼠窜,不得不连夜收拾东西跑路,让街坊邻居看足了笑话。如今他背后可是有人撑腰了,看度念还敢不敢对他动手。   站在他旁边的小敏听到他的话,立刻配合地拿出手机。   没等度念说话,一旁的店员忍无可忍开口:“请你们不要骚扰我们的顾客,如果再不离开的话,我们就要请保安过来了。”   度浩钧噤了声,却不甘心离开,又指了指度念:“你等着,等我女婿处理好了他的事,看我不让他收拾你们。”   他口中的女婿正是前段时间对付蒋响维公司的袁呈轩,明知道小敏只是袁呈轩的情人,却还是嚣张地把人称作自己的女婿。   度浩钧甚至还有些得意,如果不是有这么好的女婿,他今天也来不了这种档次的商场,更不能在度念面前扬眉吐气。   小敏也没有反驳,只是趾高气扬地冷哼了一声,眼中的恨意愈发浓烈。   她小时候一直跟母亲相依为命,母女俩都是靠度浩钧从家里偷钱养她们,可度念把度浩钧赶了出来,还让度浩钧背上了负债,害得她们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苦日子。   即使后来度浩钧娶了她母亲,他们的日子也一直很清苦。可被度浩钧抛弃的那个女人却嫁了个好男人,度思的病好了起来,度念也有了自己的事业,一家人都过上了好日子。   所以她刚攀上袁呈轩,就立刻听了度浩钧的怂恿,让袁呈轩去对付蒋响维的公司,就是为了报复这家人。   如果不是那个S市来的新贵盯上了袁氏,袁呈轩暂时没精力理她,她不可能让度念还能出现在这种地方。   听到度浩钧的威胁,度念想起那段时间蒋响维夜以继日的忙碌,就因为这人自私的报复,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   度浩钧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是被自己的话吓到了,更加得意起来:“害怕了?现在求我放过你们还来得及……”   “再不滚的话,我不介意在这里动手。”度念捏响了拳头,寒声警告。   “你……”度浩钧忌惮地看了一眼他握成拳的手,回想起那时被度念揍的剧痛,咽了下口水。   小敏拉了下度浩钧,“爸,我们等呈轩有空了再来解决他。”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冷笑。   小敏和度浩钧皱眉看过去,只见一个气质拔萃的男人在度念身旁站定,抬眼冷冷扫过他们,浑身的气场令人心惊。   “袁呈轩?”男人慢慢念出这个名字,像是在思索这个人是谁,眼里流露出的笑意阴冷,“他应该永远都没空了。”   作者有话说:   不小心暴露反派本性的傅狗:打扰我和老婆逛街,该杀。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只喜欢我吗?”   装潢华丽的商场里人来人往, 顾客在各式各样的橱窗前驻足,轻缓的音乐悠悠回荡。   突然,一个凄厉的女声从门店里传出, 引得不少人纷纷投去目光。   “不、这不可能!!”   听完面前男人的一番话, 又知道了男人的身份后,小敏面色惨白, 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实。   她没想到袁氏被人盯上竟然不是巧合,而是因为袁呈轩帮他对付了那家人,所以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这一切难道都是她造成的?   小敏又想到了什么, 发白的嘴唇开始发颤。   她现在不但没有了袁呈轩这个靠山,如果袁呈轩知道了事情起因,说不定还会来报复她。   似乎看穿了她在想什么, 始终站在度念身旁的男人残忍开口:“放心,我已经警告过他了,他会清楚自己是因为谁才倒霉的。”   一旁已经被男人的话吓破胆的度浩钧终于回过神,连连摆手:“跟我没关系, 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她让姓袁的做的,跟我无关!”   小敏愣了一下, 不可置信地看向度浩钧:“爸!”   度浩钧咬牙瞪了她一眼,都是这女人太愚蠢, 才会让他到手的荣华富贵都跑了, 难道现在还想拉着他一起背锅吗?   没等这场闹剧继续演下去,外面走进来两个商场保安, 一人架住一个,将父女俩「请」了出去。   被高大强壮的保安往外拖, 度浩钧也不敢反抗, 他看了看旁边哭得妆容全花的继女, 又看向站在灯光下如新雪般干净清冷的度念,和他身旁气场强大的男人,心里第一次升上后悔。   如果他当年好好对待自己的家人,是不是今天就不会沦落到这个处境。   可惜现在后悔早已来不及,度浩钧被拖出门店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那个冷冽的男人转向度念,温柔又小心地牵起他的手安抚他。   一场滑稽的闹剧终于收场。   走出门店,度念才有心思去欣赏傅枭换上的新衣服。男人宽肩窄腰的身材完美地撑起了那件衣服,比度念在橱窗看到的时候还要亮眼,仿佛是为男人量身定做的。   他上下打量了几眼,越看越喜欢。   只是因为刚才的事,度念没什么心情再继续逛下去,跟男人回了车里。   傅枭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只是不时转头看看度念的脸色,紧紧牵着他的手。   上车后,男人在驾驶座上沉默了一会,良久后才沉声问:“刚刚那个人就是你的父亲?”   度念唇角微微往下抿了抿,轻轻「嗯」了一声。他其实从来没把度浩钧当成他的父亲,但再怎么不愿意接受,那也是事实。   “他从小就那样对你吗。”想起刚才度浩钧肮脏的言语和嚣张的态度,傅枭的手握紧了拳,眸色阴沉。   “嗯,从我有记忆开始,他就是那样对我们一家人的。”度念垂了垂眼,不太想回忆那个时候的事,但还是跟男人说了关于度浩钧的事。   讲到度浩钧花完了家里的积蓄,导致度思的病情越拖越严重的时候,度念突然停了下来。   他想起傅枭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是书中的角色,应该也知道他是为了治好度思的病,才接受任务去那个世界的。   度念下意识看了男人一眼,却发现他只是紧锁着眉认真听,脸上没有其他情绪。   听他讲完所有事情后,男人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青筋暴起,冷静了片刻才沉声问:“你想怎么报复他?”   “嗯?”度念没反应过来,转过头才看见男人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挤出水。   “那样的人渣,我替你……”傅枭森冷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他怔了怔,转头看向身旁眉眼带笑的度念,被那个笑容晃了眼,周身的戾气一下散了大半。   度念在男人说前半句话的时候就察觉到什么,及时地打断了他,“这里是法治社会,你的那些反派想法都收起来。”   以前在任务世界的时候,度念就觉得男人很多做法都很符合他反派的人设,但因为那是架空的世界,情况也和这里不同,所以他从来没有阻止过。   可现在不同了,他不但不能让男人有那些反派行为,最好连反派的想法都不要出现。   傅枭听到度念的话,又是一愣。   在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就本能地意识到了这个世界的不同,一直都没有再做过「反派」的事,找回记忆后也是一样。   刚才只是太过愤怒,才会不小心显露出被自己隐藏的一面。   度念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手还挡在那张薄唇上,像教小孩一样引导他:“度浩钧那样的人会得到报应,但不是由你来动手,知道吗?”   手心突然传来一阵微痒,度念指尖一颤,立刻就想要收回手,还是被男人抓住放到唇边亲了一下。   “知道了,度老师。”   度念用力抽回手,瞪了男人一眼,只觉得自己二十多年来的脸红次数加起来都没有这个月的多。   在车上聊了太久,不知不觉已经是晚饭时间,车子从停车场开出去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一半。   他们在附近找了家餐厅吃晚饭,吃完晚饭,即使傅枭再不舍得,也要送度念回去了。   车上,度念正低头给许恋芸发信息,告诉她自己在外面吃过晚饭了。信息刚发出去,车子就突然停了下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路前面没有红绿灯,也没有堵车。   “车坏了吗?”度念奇怪地转头看向男人,然后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到了不远处亮着灯的摩天轮。   傅枭盯着摩天轮看了很久,他以前对这些东西从来都不感兴趣,但现在看到什么都想要和度念一起尝试,更不用说这种适合恋人一起的项目。   他回过头问度念:“要去坐吗?”   度念微微讶然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会对摩天轮感兴趣,但还是摇了摇头,“今天太晚了。”   见男人瞬间暗下来的神情,他失笑道:“你想去吗?”   男人迟疑了一瞬,点了点头。   最后,车子还是开到了游乐场的停车场。   想起刚才跟许恋芸说要晚点回去的时候,许恋芸意味深长地让他们好好玩,度念脸上有几分无奈,又没办法反驳。   来游乐场可不就是要好好玩吗。   傅枭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朝他伸出一只手,牵着他下了车。   夜晚的游乐场里到处都是小情侣,他们十指相扣穿梭在人群中,跟其他的情侣没有什么不同。   摩天轮那边排队的人太多,度念拉着傅枭先去排了过山车的队伍。晚上玩刺激项目的人少,很快就排到了他们。   过山车上尖叫声不断,在最顶端的时候还能看见绚丽的夜景,度念痛快地过了把瘾,甚至还想要再玩一次。   从过山车上下来后,他才发觉牵着自己的男人许久没有说话。一转头,就看到男人脸色微微发白。   “你……”度念一怔,心里有了个猜测,“不能坐过山车吗?”   傅枭不想在爱人面前丢脸,倔强地摇了摇头。   度念看出男人在逞强,拉着他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又去买了杯橘子汁回来。   他以前没跟傅枭来过游乐场这些地方,自然不知道男人不能玩这些刺激的游乐设施,不然刚才他也不会拉着男人一起玩。   傅枭其实并没有多不舒服,只是第一次坐过山车不太适应而已,但他还是张口喝了度念给他喂的橘子汁,然后站起来朝度念伸出手,“走吧,再去坐一次。”   他刚才就注意到度念一脸意犹未尽,明显是想要再玩一次,他肯定要陪着度念。   度念「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把手放到他掌心,牵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   摩天轮的排队区还是人山人海,度念牵着男人在游乐场到处走了走,手里拿的东西越来越多,除了小吃外还有一些闪闪发光的小玩意,都是男人见他多看了几眼就买下的。   被小朋友们艳羡的目光看了一路,度念忍无可忍,把所有东西都塞到了傅枭手上,男人面不改色地帮他拿好。   在游乐场逛了一圈,他们走到了摩天轮的正面,这才注意到那边有一个很大的舞台,五光十色的灯光晃得人眼花,音乐声震耳欲聋。   观众席气氛热烈,度念好奇地驻足看了一会,被人群挤着往前走了几步,不知不觉就到了观众席中间。还好他和傅枭一直牵着手,没有被挤散。   身后的女生本来在看舞台上的表演,无意间看到他们后,眼睛瞬间亮了亮,在注意到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后,更是兴奋地掐了下身旁姐妹的手臂。   姐妹平时经常看财经新闻,认出其中一个正是那位风头正盛的商界大佬,顿时瞪大了眼睛,比她还要兴奋地掐了回去,另一只手用力捂住了嘴。   度念被人群挤到了这个绝佳的观赏位置,便顺势专心看起了表演。傅枭紧紧跟他十指相扣,借着不时扫过观众席的灯光看他的侧脸。   几个节目过后,一个乐队登上了舞台,刚开场就是一段炸裂的吉他演奏。   听到这个声音,傅枭微微一怔,把目光投回了舞台上。   那是由三个男生组成的乐队,在炎热的夏夜,他们身上的短袖都被汗浸湿,能隐约看见他们身上的肌肉线条。   一看到吉他,傅枭就回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记忆,比如以前总出现在度念身边的某个人。   他又转头看向度念,发现度念正望着舞台出神,显然是也想起了什么。   那个时候在演唱会上,度念也是这样坐在他身旁,眼里却完全看不见他,只能看见舞台上被灯光笼罩的人。   傅枭的心脏紧了紧,喊了度念一声,但音响的声音太大,度念根本没听见他的声音。   他又喊了度念几声,声音都被舞台上的吉他声盖过。   一首歌结束,度念耳朵被震得发麻,抬起手揉了揉耳朵,忽然听见一个模糊的声音在耳边喊他。   “度念,念念……”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男人的声音似乎带了点委屈。   “怎么了?”度念靠近了些,想听清男人在说什么。   一直跟他十指相扣的手突然松开,那只滚烫的手放到了他的腰上,趁着周围一片黑暗,将他紧紧抱进了怀里。   “你喜欢我吗?”一片喧哗热闹中,男人黑如点墨的眸子注视着他。   度念愣了一下,没想到男人喊他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反应过来后含笑点了点头,“喜欢啊。”   如果不喜欢,他也不会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陪傅枭等摩天轮。   度念全然不知道男人跟他想的不是一件事,还以为回答了这个问题就能让男人安心。正好舞台上的灯光又亮起,他从男人怀里出来,想继续看台上的表演。   下一瞬,他又被男人从后面轻轻抱住。   身后的人像是怕被抛弃的猛兽,低头埋在他颈窝蹭了蹭,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只喜欢我吗?”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正文完   盛暑的夜晚燥热, 连偶尔吹过的夜风都挟着炎热的温度。   周围的喧哗热闹声似乎倏地飘远,只有颈侧的呼吸声在耳边放大,占据了他所有的注意。   度念终于察觉到傅枭的不对劲, 回过头想看清他的脸, 但男人只是低头埋在他颈窝,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他顾不上再继续看表演, 牵起男人放在他腰上的手,把人拉到了身旁。   这次度念的神情比刚才认真了些,注视着男人眸光微闪的眼睛, 回答他的问题:“只喜欢你。”   傅枭心里被这句话砸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直直地盯着那张线条柔软的唇,只想听度念再说上一百遍。   周围的人太多, 不好做太亲密的举动,度念只能悄悄在傅枭掌心勾了勾,想要安抚男人莫名低落的情绪。   眼前的光线突然被遮住,男人低头飞快地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又站直了身子,嘴角上扬,“我也是。”   度念懵了一瞬,似乎听到身后传来两声低低的兴奋尖叫, 反应过来后瞪向傅枭, 怀疑自己是被套路了。   “没人在看我们。”傅枭把他想往回抽的手握得更紧,安慰他。   度念扭过头努力装不认识。   等到时间差不多, 他们艰难地从气氛仍然热烈的观众席挤出来,去摩天轮那边排队。   摩天轮的排队区已经没多少人, 等了没多久就轮到了他们。工作人员看到他们先是一愣, 不确定地问他们是不是一起的, 需不需要一人一个座舱。   傅枭皱眉扫了工作人员一眼,只觉得这人太没眼色,冷冷道:“不用,我们坐一起。”   一旁几个盼着下班的工作人员看到两人皆是眼睛一亮,都瞬间来了精神,负责拍游客照的工作人员赶紧举起相机连拍了许多张。   度念先弯腰坐进了座舱,傅枭进来后在他对面坐下。两个身高腿长的男人坐在一个座舱里,难免有些拥挤,座舱的空间都仿佛小了许多。   但傅枭脸上没露出半分不满,等座舱慢慢升上去后,长腿一伸,直接把腿跟度念的腿贴着放。   度念嫌弃地躲开了些,“好热。”   在座舱里坐了一会,空调才渐渐凉快起来,傅枭也终于被允许贴着度念的腿。   座舱越升越高,度念转头看向窗外,下面的游客都缩小成了芝麻大小,不远处的舞台仍是热火朝天,还能看见游乐场外川流不息的马路。   察觉到对面的男人有些过分安静,度念转回头,跟男人灼热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看到傅枭的眼神,度念想到了什么,微不可见地挑了下眉,轻笑道:“你不会是想在升到最高点的时候亲我吧?”   被说穿了想法的男人浑身一僵,但还是不打算放弃这个计划,“不可以吗?”   他在看到摩天轮的那一刻就有这个想法,只是怕度念觉得他不成熟,才没有说出口,打算等摩天轮升到顶点的时候自然地吻上去,度念肯定看不出来。   没想到还没升到最高点,度念就看穿了他的想法。   傅枭轻皱了下眉,正担心会被度念拒绝,就听见轻浅的声音在狭小的座舱里响起:“你现在就可以亲我。”   度念说完这句话,看到男人猛地怔住的样子,不自在地挪开眼神,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太直接了。   下一刻,他就被阴影笼罩在下面,下巴被温柔又粗暴地抬起,薄唇重重地吻了上来。   度念微微一怔,垂下眼睫遮住眼里的笑意,抬手抱住了男人的脖子。   两人的心跳都如擂鼓般,耳边是彼此微沉的呼吸声,滚烫的唇舌贴在一起,久久没有分开。   摩天轮不知何时升到了最高点,朦胧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拥吻的两人身上,但谁也没有发觉。   到了快下班的时间,负责摩天轮的工作人员关上了排队区的门,闲聊着等摩天轮上的最后几个游客下来。   其中几个工作人员围在一起,兴奋地拿着相机看刚才拍的照片,把度念和傅枭的那几张照片来回看了许多遍。   “他们一定是恋人吧!这也太配了!”   “谁说一起坐摩天轮就一定是恋人了,我倒觉得他们是朋友,朋友才会这么坦荡地要求坐一个座舱。”   “你们不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吗?好像在哪里见过……”   几人激烈地讨论着,没人注意到空中慢慢落下的座舱里,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微颤地撑在了窗上,手指无力地缩了缩,又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十指相扣拉了回去。   等那个座舱到了最下面,舱门缓缓打开时,几个工作人员才收起了相机,目不转睛地看向那边。   只见那个高大的男人先走出来,然后转身朝座舱里伸出手,一只冷白的手搭在了他手上,里面的青年扶着他的手弯腰出来。   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莫名,拿相机的工作人员咽了下口水才走过去,小心地问他们要不要购买游客照。   走近了,她才看到那个青年的唇瓣有点肿,白玉般细腻的皮肤上还泛着红。   等男人买下了所有照片,牵着青年离开后,她立刻兴奋地蹦了回去。   “他们绝对!绝对是恋人!我看到他们嘴都亲红了!”   回到车上,度念的腿还有些发软,可这却是他自找的。他也没想到傅枭会像是见了肉的饿狼,不然肯定不会在座舱里说那句话。   傅枭轻咳一声,藏起眸中的餍足,低声问:“送你回去?”   度念看了眼时间,随口问旁边的男人:“你住哪?”   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他家人早就睡了,许恋芸知道他和傅枭在一起,应该已经猜到了他今晚不会回去,说不定门都没给他留。   男人瞳孔像狼一样缩了缩,嗓音低哑:“就在这附近。”   他这次来A市是临时决定,只随意购置了一套房,离度念住的地方不远。   “那去你那吧,”度念看向男人,眼睫轻眨了下,“可以吗?”   回答他的是陡然加速的引擎声。   凌晨一点,他们终于回到了傅枭的那套房子。   房子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没有多少生气,黑白的装修风格像它们的主人一样冷淡。   度念刚走进去,门锁就发出「咔哒」一声,反手锁上门的男人抬起眼,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锁着他,像是终于捕到猎物的饿狼。   对上男人的眼神,度念突然有种自己主动踏入了野兽领地的错觉。   他避开男人过于滚烫的眼神,换上男人拿出来的拖鞋,“我想洗澡,你还有睡衣吗?”   “我拿给你。”男人在他脸上看了会,转身进了房间。   度念还在思索那个眼神的含义,就看见男人拿了衣服出来,把手里薄薄的布料递给他,“没找到其他睡衣,这个可以吗。”   只见那是一件纯白色的衬衫,薄得像是没有重量,不难想象穿在身上会是什么效果。   度念脸色微僵,没有接过衬衫,抬起头面无表情跟傅枭对视了几秒。   男人喉结滚动挪开了视线,眼里有几分遗憾,“我再去找找。”   最后,度念还是拿到了一套新的睡衣,在男人不加掩饰的注视下走进了浴室。   累了一天,度念洗完澡后就立刻爬上了床,虽然是陌生的环境,但被熟悉的气味包围,还是很快就有了睡意。   只是刚迷迷糊糊要睡着,背后就贴上来一具滚烫的身体,将他小心翼翼圈进了怀里。   度念回过头,借着床头的灯光看清了傅枭的样子,他刚从浴室出来,头发微湿地贴在额前,平日冷冽的眉眼显得有几分柔和。   见他醒来,男人脸上的表情有些自责,“吵醒你了?”   度念摇摇头,转了个身把脸埋进男人怀里,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意,“睡吧。”   他模模糊糊中听到了一声「晚安」,随后被男人抱得更紧。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落在床上相拥的两人身上。   度念眼睫缓缓睁开,映入眼帘的是男人削薄的唇和高挺的鼻梁,凌厉的五官即使在睡梦中也显得不近人情。   一瞬间,他有种时空错乱回到过去的错觉。   但以前傅枭在睡梦中总是紧锁着眉,从来不会像这样眉眼舒展,像是做了好梦的样子。   度念唇角很轻地勾了一下,凑过去在男人脸上亲了下,刚想再继续睡会,就突然想起了什么。   傅枭在怀里的人刚醒来时就发觉了,他忍住想来个早安吻的欲望,继续闭着眼睛装睡,果然感觉到度念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刚悄悄扬起嘴角,就听见怀里的人倒吸了一口气,动作迅速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睁开眼,看见度念坐在床头,怔怔地盯着手里的手机。   “怎么了?”傅枭顾不上再装睡,跟着坐起来。   度念转过头,眼里还有几分茫然,“我妈说今天是七夕,让我不用去公司了。”   他刚才就是突然想起今天是工作日,才会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没想到一打开手机就看到这条信息。   信息里许恋芸还说她已经跟蒋响维说好了,以后每个情人节都会给他放一天假,也不知道蒋响维听到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傅枭瞳孔兴奋地缩了缩。今年的七夕刚好在工作日,他本来都已经不抱什么希望,没想到一醒来就听到这个好消息。   “那我们今天做什么?”傅枭后悔自己没有提前安排好计划,这可是他跟度念过的第一个七夕。   度念还没来得及回复许恋芸的信息,就被男人抱住了腰,他笑了笑,“先起床吧。”   洗漱完走到客厅,看见外面的炎炎烈日,度念几乎是瞬间打消了出门的念头。   室内有冷气还不用晒太阳,待在家里不香吗。   但回头看见傅枭兴冲冲的眼神,又不忍心直接告诉他自己不想出门,思索了一下,拉住男人的手,“我们今天在家吃火锅,怎么样?”   度念看到傅枭微怔了一下,还以为他不愿意,刚想改口,就见男人眼里满是笑意,“好,我让人送食材过来。”   这就同意了?   度念突然觉得男人比以前好哄了不止一点半点。   做好决定后,两人一起窝在沙发上挑食材。   在傅枭的几番哄骗下,度念坐在了男人腿上,背靠着火炉似的胸膛,拿着平板在上面挑选等会要吃的菜,时不时还要推开凑到他颈间的脑袋。   等选完了菜,度念额头已经覆了一层薄汗,立刻坐到了旁边凉快的地方。   傅枭意犹未尽地拿起平板,把清单发给了罗松康。   看到这个名字,度念愣了一下,“为什么发给他?”   “他现在是我的生活助理。”   这个回答更让度念感到意外,“为什么?”   他记得那时候罗松康只是临时帮徐助理顶了一天斑,看起来根本没有什么经验,正常来说傅枭不会让这样的人待在身边。   “他清楚我们的关系,平时来家里方便点。”   度念顿时想起那时罗松康惊恐的表情,还有后来看向他的同情的眼神,对傅枭的话不置可否。   他看不一定。   清单发出去后一个钟,门铃响了起来。   罗松康站在门外,低头又核对了一遍清单上的东西,心里纳闷傅枭为什么要让他送这么多食材过来。   先不说傅枭看起来不像是会做饭的人,他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吧,要是糟蹋了多浪费。   不怪他不往好的方向想,在上次在公司见到那一幕后,他对傅枭的崇拜就荡然无存,还一直对度念怀有愧疚。   至于他为什么还是当了傅枭的生活助理,那当然是因为傅枭给的太多了。   面前的门被打开,罗松康收了收心神,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傅总,您要的东西都买好了。”   身材颀长的男人站在门口,淡淡扫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微微颔首,“进来吧。”   罗松康发现男人的衣领不知为何有些凌乱,但他也不敢多看,提着东西进去了。   把东西放到餐桌上的时候,他听见客厅传来电视新闻的声音,正在报道今天各个约会圣地被情侣挤满的消息。   罗松康身为一条单身狗,听到这条新闻的时候才知道今天是七夕。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桌上的一堆食材,想起自己的上司也是单身。傅枭今天七夕不去公司,反而让他买了这么多食材,难道是被刺激到了?   罗松康暗自偷笑了会,放好东西后准备出去,一转身,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只见一个美人穿着家居服,拿着水杯走过来,朝他微微笑了笑,“辛苦了,罗助理。”   罗松康第一反应是傅枭把度念绑回了家里。   他死死盯着度念,眼神在传达一个意思——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度念还真的轻眨了下眼睛,但那是带着困惑的,“怎么了吗?”   他的衣领比傅枭要整齐一点,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脖子上还缀着一个新鲜的红印。   罗松康非礼勿视地移开了视线,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大的傻子。   看来在那时候傅枭和度念之间就根本没有什么矛盾,只是在玩他这只单身狗不懂的情趣罢了。他挤出笑容跟度念打了声招呼,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   度念莫名觉得罗松康那个笑容很是勉强,但也贴心地没有再问。   罗松康送来的食材都很新鲜,度念把要处理的食材拿到厨房,按照下火锅的方式处理。   见傅枭想进来帮忙,便把比较简单的事情交给了男人,让他在旁边帮忙打下手。   水龙头流出的水「哗哗」冲洗着新鲜的蔬菜,火锅里的水发出沸腾的「咕噜」声,崭新的厨房里第一次出现这样温馨的场景。   傅枭把处理好的菜摆进盘子里,端到了餐桌上,回厨房的时候看见度念忙碌的背影,蓦地被勾起了之前的记忆。   那时候度念就是这样跟别人过平淡细腻的日子,他却只能站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听着,连得到度念的一个眼神都成了奢望。   他差点就弄丢了他最重要的人。   度念正在水龙头下洗手,忽然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他余光只能瞥见傅枭放在他肩上的脑袋,刚想问怎么了,就听见男人一字一句认真道:“我爱你。”   他关上水龙头,声音里带了点笑意,“想偷懒了?”   “不对,”男人的声音有些闷,“不是这句。”   度念听出他声音里的不安,也明白过来傅枭又在胡思乱想,他知道男人的安全感没有那么容易找回,也许要靠时间才能彻底放下。   但他还是转过身,眉眼带笑地望进男人漆黑澄亮的眼睛,认真地回应他的话:“我也爱你。”   沸腾的火锅飘出腾腾烟雾,度念夹了几块牛肉放到漏勺里,小心地将漏勺放进火锅。傅枭在漏勺放进去的那一刻,帮他按下了计时。   度念起身去冰箱拿了瓶果酒出来,用开瓶器「咔」的一声打开,清甜凉爽的味道跟火锅味交织在一起,格外有夏天的感觉。   他仰头喝了一口,一转头就对上了傅枭的目光,无情地开口道:“你不能喝,不然明天又要头疼了。”   “一小杯呢?”   “也不行。”   “那尝下味道?”   度念迟疑了一瞬,大发慈悲地答应了。   下一瞬,傅枭的脸就在面前放大,想要尝的地方昭然若揭。   在唇瓣贴上来的瞬间,度念还在尝试抵抗,微微睁大眼睛看向火锅的方向,“我的牛肉……”   傅枭扫了一眼计时器,遮住了度念的眼睛,低声诱哄:“还有三十秒。”   甜津津的味道在唇舌间蔓延,他们还来得及在计时器响起前,接一个长长的吻。   午后静谧无声的阳光穿过窗帘,落在两人身上,像蒙上了一层轻纱。   日升月落,而岁月仍悠长。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撒花——   提前祝小天使们七夕快乐嗷!有想看的番外可以在评论区提,尽量满足大家!   顺便求一下作者专栏收藏,专栏还有小甜饼完结文可宰!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