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丧尸皇（重生）》作者: 宋绎如 　　简介: 　　擒贼先擒王（不是） 　　丧尸皇奥斯汀，横行末世的雪山幽灵。 　　左眼狼王诅咒反精神系异能者意识绞杀，右眼尸皇之瞳统领数十万异能丧尸军团，拥有一举摧毁超大型基地的实力，不知道为什么却从来不主动发起进攻。 　　沈梁见过他，在一次特种作战任务中。 　　那个白发异瞳的狼耳少年救了他的命。 　　明明他们是不同的阵营。 　　—— 　　被疯子苦求无果后，沈梁命丧特种实验室，不得好死。 　　一朝重生，昔日叱咤风云的丧尸皇此时还是铁笼中的濒死困兽。 　　沈梁把它买回家，给它拥抱，帮它治疗，让它伤痕累累的身体熟悉人类的气息。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家乖乖泡芙也会染上那疯子的坏毛病。 　　还是得好好教训。 　　—— 　　教训一：不让吃饭。 　　泡芙是最不能挨饿的性子，一饿就会发狂暴走，附近的丧尸和异能者都得遭殃。 　　沈梁抱着软绵绵趴在自己肩上撒娇说饿的泡芙，实在狠不下心，还是选择了溺爱。 　　教训二：拒绝亲吻。 　　泡芙最喜欢的接触是亲吻，如果沈梁忘了，他就自己去要。 　　沈梁并不看他：“拒绝。” 　　高高兴兴来讨吻的小甜心瞬间爆成朝天椒，饭也不吃了，抱也不让抱了。 　　每天特地选在沈梁的实验室门口抹眼泪，让路过的人看见沈梁怎么虐待他。 　　旁人看不见雪狼的尖牙和利爪，想拐他回家，却被实验室里冰冷的眼神吓破了胆。 　　—— 　　沈梁最终没成为好的驯狼师，溺爱和心软是驯狼最大的忌讳。 　　但他成为了一个好的男朋友。 　　泡芙心里唯一且挚爱的人类。 　　食用指南： 　　1. 温柔可靠·控场力满值·重生攻 　　又野又甜·武力值Max·丧尸受 　　2. 双洁互宠1v1。末世异能背景，攻是治疗与精神双系异能者，精神系异能觉醒较晚，受是逐步觉醒的丧尸皇。 　　3.异能者分为治疗、精神、空间、攻击、防御五系，等级由一到七。丧尸等级由一到五。 　　4.甜甜蜜蜜+打怪升级+血清研究。 　　——— 　　内容标签： 异能 重生 末世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梁，泡芙（奥斯汀） ┃ 配角： ┃ 其它：爽文 　　一句话简介：擒贼先擒王（不是） 　　立意：为理想前进的道路上应当百折不挠。 第1章 重生 　　末世第八年，弥赛亚基地SSS级特种实验室。 　　天气阴。 　　“又失败了。” 　　一位年轻的研究人员将实验所用的针管扔进标着黄色警示符号的垃圾箱内，在他身边的试验床上正躺着一名完全丧尸化的实验体。 　　“嗬嗬……” 　　被钢铁束缚住的丧尸疯狂地用脑袋撞击着试验床，它已经完全不能被称为人了——尸青色的皮肤已经开始溃烂，流出一股股带着腐臭气味的脓血，牙齿突出而尖锐，眼球爆了一只，四肢痉挛，十指恐怖地曲张着。 　　它身上的衣服被撑破了，但胸口的标识还算完整，白色制服配上金色十字架花纹，这代表着三分钟前它还是弥赛亚基地一位体面的治疗系异能者。 　　与此同时，另一间生物安全实验室，福尔马林培养缸存放处。 　　昏暗冰冷的医用灯下，数十个福尔马林培养缸在幽绿的指示灯中散发着死气沉沉的气息。每一个培养缸左下角都标注着相关信息，大部分是关于培养缸内的尸体身份。 　　【弥赛亚基地首席指挥官下达本月07号指令：福尔马林1号培养缸，脑死亡计划执行】 　　年轻的研究人员在写满实验数据的白纸堆中写道： 　　【死亡笔记：体内低浓度血清提取失败】 　　他握着笔，指尖不自觉地颤抖起来，痛苦的喘息声和试验床上丧尸发狂时的怒吼竟有那么一瞬间的相似，他抬起眼，穿透那间实验室，仿佛要抵达很远的地方。 　　“沈哥！” 　　破旧的公寓里，几个成年男性坐在一起吸烟。 　　每天早上警示铃声响起到出任务之前，这栋钢铁匣子一般的大楼总是烟雾缭绕，浓重的烟草味熏得人直想吐，但这对于这些疲惫的异能者来说，这似乎是一天中最幸福的时间。 　　换做以前，沈梁一定也站在狭小的通风口处沉默地抽着烟。 　　“昨天的任务太累了吧，要不就先别喊他了，反正离领取任务也还有一段时间。” 　　坐在纸箱上的男人皱着眉，盯着手中不断燃烧的香烟冷笑：“那群傻比，仗着自己是攻击系异能者把治疗系和防御系异能者当狗使唤，真以为自己是优等人了？” 　　“前几天是小陆，昨天是沈梁，妈的，真当我们是好惹的？”说话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金发，因为很久没染已经褪色了，眼神狠戾，“看老子哪天晚上趁那群狗比崽子睡觉把他们全给砍了。” 　　话音未落，那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好像就在无谓的大笑之中宣泄了某种偏激的愤恨，然而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和空间系异能者一样，治疗系异能者在一级时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作用。唯一的普创修复只能用于自己身上，于是被当成了比防御系异能者优先级更高的奶盾。 　　但问题是防御系异能者在躯体强度增加后痛觉会逐渐丧失，而治疗系异能者不会。 　　陆林等人笑着，没注意到钢铁货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那人穿着血迹斑斑的衬衫，衬衫外面套着的那身白色制服，胸前的金色十字架花纹和那群人一模一样。 　　这是一间治疗系异能者宿舍。 　　“不说那群晦气玩意儿了，说点新鲜的。”陆林掸掸烟灰，“听说今晚中心区有场拍卖会，任务结束后要不要去看看？” 　　“首届黑金拍卖会？”方故云衔着烟头，含糊不清道，“听说只能用晶核和积分竞拍，每次任务结束晶核都被攻击系异能者抢走了，靠综合处那点晶核奖励怎么跟那群大人物抢？” 　　“谁说要和那些大人物抢了？不要拿我们的全部积蓄和那些人的兴趣比好吧？分点骨头渣吃吃得了，还指望真能拍下好东西啊。我跟你说，今天中心区开放一个晚上，去拍卖会的人多得很，鱼龙混杂，有钱买——还得看有没有那个命拿回来！” 　　首届黑金拍卖会，神秘行商在三大基地中选择了唯一一个非官方的基地——弥赛亚基地作为主办场。那位行商在末世元年迅速成长，早就成为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人物，据说他的贸易网络已经遍及全球，无论沦陷区还是安全区，只要拿得出他要的晶核数目，就没有什么是他不能给你的。 　　这么说的话，现在应该是末世第二年。 　　铁锈、腥臭……阴沉绝望的空气和破旧的金属结构，和盛满福尔马林的培养缸里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沈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骨节分明的十指慢慢攥得死紧，直到疼痛感突然尖锐起来，在掌心留下或深或浅的血痕，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 　　他重生了。 　　还是在这么关键的时候。 　　“沈哥，你醒了？正打算叫你。” 　　陆林眼尖地看到了货架后的人，眼睛转了转，从纸箱上站起来朝沈梁走过去，似乎想说点什么，却被沈梁反常的神色吓了一大跳。 　　“……怎、怎么了？” 　　沈梁盯着他，眼神让他毛骨悚然。 　　“什么怎么了？沈哥，不出来抽根烟吗？马上就是领任务的时候了。”方故云把烟熄了，从货架旁边的铁柜里拿出一把柯尔特放进腿侧的枪套中，几片独立包装的抗生素消炎药放进制服外套的口袋里。 　　“没什么，不好意思，刚刚做噩梦了。”沈梁控制住自己的失态，拍拍陆林的肩膀，错身朝通风口走去。 　　“今天不出任务了，你们去吧，不用等我。” 　　方故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出任务怎么换营养剂？你的积蓄还够吗？” 　　“人家晋升成二级异能者啦！用得着你咸吃萝卜淡操心？现在每个月躺着就能有两枚晶核，说不定哪天就到中心区去了，哪里还需要每天在外面卖命？” 　　“王鹏，你说什么呢？”方故云强忍住厌恶的神色，“大家都是室友，干嘛这么阴阳怪气？” 　　“我实话实说惹你了？再说了，我说沈梁飞黄腾达了关你屁事，你是他小老婆啊你这么帮他说话——” 　　方故云气红了脸，简直想不通都是室友，王鹏为什么要说这么羞辱人的话。 　　沈梁借着通风口草草地望了一眼初步建立起秩序的内城和满目疮痍的外城，确认现在的确是末世初期的状况后就走了回来。 　　他走到方故云身边，从白色制服掩盖住的枪套里抽出那把柯尔特，枪口毫不客气地抵住了王鹏的眉心，居高临下道：“如果学不会尊重人的话，我不介意帮你结束掉这条朝不保夕的命。” 　　他出枪的速度太快了，简直不亚于那些有速度加成的攻击系异能者，衬衫下肌肉线条紧绷而贲张，那张向来温和的脸上挂着的是一贯温柔的笑容，却无端让人觉得遍体生寒。 　　这个王鹏，死不足惜。 　　“沈、沈梁……别以为你升级了就可以为所欲为，基地条例说、说了……” 　　沈梁看着这张脸，真想就这样一枪下去直接崩了他。 　　但他说得对。弥赛亚基地居民条例第十一条：不得私自斗殴，不得任意剥夺他人生命。 　　虽然现在看来那些虚伪的条例就是一坨笑话，但如果轻易破坏它无疑会惹上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当务之急是找到那头雪狼。 　　“沈哥，把枪放下，他说两句就说两句，我没事的……” 　　在末世，人的恶意和戾气总是有很多途径可以宣泄，这些途径不再受法律的束缚，道德底线也成为一种供人嘲笑的谈资。 　　身处末世的绝望和无力感，会让人变得格外敏感而暴躁，欲望、嫉妒、贪念、不甘总是被无限放大，前一刻和你称兄道弟的战友也许下一刻就背刺，更别提是像王鹏这样欺软怕硬的人。 　　在C-209宿舍，沈梁是唯一一个二级治疗系异能者，但因为性格太过温和，从来不发脾气，对所有人都一副笑脸，被称为单体治疗天使。而方故云虽然凭借出色的普创修复和配合作战枪法在异能者组队时小有人气，但他的性格实在是太软了，遇到什么都选择忍气吞声。 　　他们这类人，在末世里无疑是最好欺负的。 　　“王鹏。”沈梁的食指放在扳机上，目光聚集在王鹏那张惨白渗汗的脸上，“你之前种种行为有多过分我都既往不咎，但你要再这样恶心人一次试试看。你也知道，基地不缺一级治疗异能者，尤其是像你这样令人作呕的。” 　　“故云，我们走。” 　　柯尔特被放回枪套中，沈梁从自己的储物柜里拿出武器、内服消炎药和一些营养剂放进医疗包中，和方故云一起出了门。 　　宿舍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王鹏脸上阴鸷的表情便再也忍不住崩裂开来：“哈哈……妈的沈梁，狗娘养的，看不起一级治疗系异能者是吧？他妈的，陆林你听到没有，那个狗杂种，迟早要他跪下来给老子舔鞋！” 　　陆林也愣住了，但他没听王鹏那脏嘴里冒出来的话，而是被沈梁拿出来的营养剂震惊到了——四支，足够单人不吃不喝坚持一个星期了。 　　出任务的异能者一般是不会带那么多营养剂的，在末世，那可是比香烟还硬的硬通货。 　　作者有话说： 　　开文撒花！感谢小天使的支持！今天评论的小天使会收到菜咕咕的小红包一个哦(｀-ω-`)感谢在2022-01-24 15:21:49~2022-01-30 14:1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永不退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章 狙击 　　弥赛亚基地内城，雨后的青石板砖带着泥泞。 　　前几日的阴雨天气使所有作战任务的难度直接提升了好几个等级，正因为作战失利，脾气火暴的队长才会逮着沈梁这个软柿子捏。 　　基地周围的水源也被带着病菌的雨水污染，事先储存的淡水资源不足与支撑整个基地上万人的用水需求，恐怕最近一段时间内整个基地的用水都会变得非常紧张。 　　“沈哥，你不去综合处领任务吗？” 　　方故云觉得今天的沈梁太过反常，昨天队长骂得那么过分他都能一笑置之，今天早上这点宿舍矛盾，要是放在平常他肯定也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就过去了。 　　而且沈梁是公认的作战机器，自从来到弥赛亚基地之后就从来没在每天的异能者作战任务中缺勤过一次，因为作战记录太过优异，每个月能拿到不少营养剂补贴和晶核奖励，但那些都被他用来救济战场上其他异能者了。 　　晶核除了加速异能者升级之外，还有很强的治疗外伤的效果，在沈梁升二级之前，不少异能者为了骗取晶核故意在战场上负伤。 　　那么多人抢着和沈梁一起组队，都是把他当成了冤大头。 　　包括方故云，也会觉得和沈梁一起组队会轻松得多。 　　二阶治疗系异能者，能对他人进行单体治疗，而沈梁本人又枪法一流，指挥能力优于队长，脾气还好到离谱，和他组队简直就是舒舒服服躺赢。 　　“今天就算了，我去外城有点事。” 　　沈梁朝方故云露出他惯常的笑容，连唇角上扬的幅度都和之前一模一样。 　　他在练习。 　　很久没这样笑过了，有点生疏，但也许是他天生就适合那样笑，重新找回感觉也很容易。 　　“外城……”方故云欲言又止。 　　“快去领任务吧，再等会儿要错过时间了。”沈梁朝他挥挥手，目光柔和，“注意安全，如果让你当先锋就说身体不舒服，离攻击系异能者远一点。” 　　方故云不傻，知道沈梁说这番话的意思，但他没办法，只是苦笑。 　　“你也注意安全，不要在外城停留太久，边缘地带可能会有丧尸结伴出没，最近听说丧尸也会升级，变得……”他说到一半摇了摇头，像是不愿意传播恐慌。 　　沈梁想，要是结伴出没就好了，省得他一个一个去找。 　　“谢谢，回见。” 　　沈梁告别方故云朝外城方向走去，越往外走越是拥挤，青石板路慢慢变成泥泞小路，破旧的钢铁匣子被塑料棚和简陋的木板房取代，不少人就坐在泥泞的路上，买着一点手工制作的小物件。 　　既不可以吃，又不能提升异能，很少有人会在那些霉菌泛滥的布料上看一眼。 　　身处末世，绝大部分人颠沛流离，吃了上顿没下顿，时时刻刻担心丧尸威胁，积分都是花在刀刃上。 　　那些人也知道，但实在是没办法。他们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进入基地已经花光了他们储存的所有物资，又不能像异能者一样出任务换取营养剂，只能依靠基地每天分发的那么一点营养碎屑活着。 　　但究竟什么才是真正地活着呢？ 　　像末世之前那样，每天按时起床，按时休息，有时候望着基地外荒芜的土地和横七竖八的丧尸尸体，无比庆幸自己受到了基地的庇护。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值得期冀的呢？ 　　在这场漫长得看不见尽头的灾难之中。 　　沈梁从外城泥泞的小道中穿行而过，医护制服上的金色十字架花纹引人注目。他尽量不去看那一双双饱含苦痛或恶意的眼睛，经过那么一场残忍的谋杀，他对所有人都带有一种应激的疏远。 　　基地外城最边缘筑着一圈坚固的城墙，城墙东线外面是一条脏污的河，丧尸肢体、基地废水和生活垃圾全部堆积在河道中，河水呈黑绿色，臭不可闻。 　　沈梁从西城门出去，凭着记忆找到了五公里以外的废弃医院。 　　丧尸最集中的地方。 　　必须在异能者小队到达之前迅速清理一波丧尸，拿到今晚需要的晶核。 　　这座医院规模不大，只有一栋独立的五层楼房，在末世前也许是一个普通的乡镇医院，但现在那片水泥地上满是碎玻璃和被砸碎脑袋的丧尸，幽闭阴森的楼宇里还隐隐传来一两声骇人的动静。 　　这里作为A级作战地点，已经被异能者小队组团围剿过很多次了，但里面的丧尸数量仍然不明确，保守估计还有一百只左右。 　　医院对面是几栋乡村别墅，沈梁随便选了一栋，从医疗包里拿出基地配的柯尔特手槍，推弹上膛，食指轻放在扳机处，用枪口扫向别墅一楼的各个角落。 　　C级作战地点，丧失数量上限低，但物资较为丰富，估计早就被清洗了不少遍，别说丧尸，连一张椅子都看不见。 　　沈梁没有放松警惕，依旧谨慎地排查了二三楼的情况之后才在天台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搭枪，迅速加装快拆消音|器和瞄准镜。 　　一般异能者都会优先选择一楼的丧尸进行攻击，沈梁在Unertl瞄准镜内观察了一番其他楼层的情况，最终决定先解决一楼和二楼的丧尸，在其他异能者到来之前拿到晶核撤离。 　　毕竟基地居民条例第二条——不得越过综合处独自作战以抢占公共资源，不得私藏晶核。内城入口有专门检测异能小队成果的工作人员，一旦发现违反者则立刻逐出基地。 　　沈梁嘲讽地勾唇笑，无声之中精准击杀了一只游荡在二楼人工服务台的丧尸。 　　五发子弹用尽，二楼无掩护的丧尸全部被一击毙命。 　　包里还剩二十枚子弹，他没有储存枪支弹药的习惯，这支雷明顿M40A3还是为了配合远程作战工作买的，当时的价格是五枚晶核，对于一个治疗系异能者无异于天价。 　　弥赛亚基地综合处的佣金很低，而且是直接拨给整支队伍，大头都被攻击系异能者占去了，也根本没人在乎一个奶妈在队伍里出了多少力。 　　沈梁作为治疗系异能者算是个例外，但由于战场上为伤员消耗了太多，也还是大半个月才能攒下一枚晶核。 　　医院里的丧尸移动速度很慢，沈梁当了好几年的金牌主狙，虽然后期专注于实验室工作疏于练习，但就这种程度，他一边分心想着其他事情也能百分之百命中。 　　一楼的丧尸全被爆头，沈梁收起枪从天台一跃而下，曲腿落地借着厚重泥土的缓冲力朝前面翻滚了两圈，以极快的速度朝一点钟方向的医院奔去。 　　医疗包里有专业的解剖刀，在末世生存了八年，这工作沈梁也已经很熟练了，刀起刀落就是一枚沾着黑青色丧尸尸液的一级晶核。 　　沈梁将收集起来的晶核一起放进一个黑色抽绳收纳袋中，眼前的一具丧尸正打算剖，却突然注意到了那条长绿的舌头——这在末世初期稍后是很常见的，二级分化高腐蚀性丧尸——苔藓的舌头。 　　依旧是刀起刀落，只是这次戴上了医用隔离手套。 　　“砰！ ” 　　一枚子弹突然击中了不远处那具已经被剖开脑袋的丧尸，沈梁暗暗可惜了一秒二楼还未收取的晶核，借助医院内的各种掩体从一楼的厕所窗口翻了出去。 　　末世初期，基地的晶核检测工作还十分简单，单独依靠精神系异能者的精神力对丧尸晶核做出感应。所有精神系异能者都是基地中心区的要员，检测工作形式一般是轮值。 　　沈梁背着医疗包绕了一圈又走回基地——没办法，他现在还没有任何可供使用的交通工具。 　　“沈医生，制服怎么这么脏？” 　　今天是诺娜值班。 　　不过，谁值班都一样。 　　“不小心摔了一跤。”沈梁笑笑，像是没放在心上。 　　“也是，这几天路滑，以后可得小心点。” 　　沈梁把医疗包打开给诺娜检查，诺娜看到那把雷明顿后脸色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屏息凝神开始精神力搜寻，结果却没感应到一点丧尸晶核的气息。 　　她又搜查了两遍，确认没有失误后才放松下来。 　　“沈医生带着狙击步槍去外城干什么？” 　　“前几天不小心把枪托磕了一下，听说外城有家修补的，出去找却没找到。”沈梁叹息一声，指了指枪托上的破损，十分头疼。 　　“不影响使用吧？” 　　“这倒不影响。” 　　“那应该没事。”诺娜笑道，“沈医生好好争一争，攒下来的晶核能买多少支雷明顿？” 　　沈梁不置可否地笑笑，和诺娜告别之后就径直去了中心区。 　　第一次进中心区需要经过多重审核，再加上今天前往中心区的人太多，等一张临时通行许可证下来，夜幕就隐隐降临了。 　　中心区的夜晚和内城的夜晚大相径庭，和外城就更是天壤之别。这里平时就和末世之前的普通生活相差无几，因为首场黑金拍卖会的缘故甚至让人产生繁华的错觉。 　　所有武器一律不允许带入中心区，进入者血常规等检测结果全部显示正常，数千人拥挤在空旷的广场等待着展示台上出现拍卖品，环形广场上特意留出来的座位上陆陆续续坐上了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除夕快乐！么么叽！感谢在2022-01-30 14:17:30~2022-01-31 14:1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沐涵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拍卖 　　最接近展示台的那个位置属于弥赛亚基地首席指挥官，沈梁的目光在那个人的脸上仅仅停留了一秒，复杂的恨意就在心底蔓延。 　　但他只是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凭着身高和视力的优势轻易将台上的情况尽收眼底。 　　黑金色的帷幕由两位风系攻击异能者纵风吹开，一位穿着黑色绣金旗袍的女士站在展示台中心，身边是一对配枪的火系攻击异能者，身材高大，神色严肃，特种作战军装包裹着贲张的肌肉群，腰间配着各种防身和爆破武器。 　　展示台四周围着一圈贸易军近卫，广场上空轰炸式无人机不停巡逻，各个建筑后都埋伏着来自各个势力的异能者。 　　“凛冬已至，末世艰险，人类的命运该何去何从？我们尊敬的黑金贸易集团首领深思熟虑，最终决定和弥赛亚基地、北方基地、南方基地的各位同舟共济，一同探寻人类前途的曙光。” 　　“本次拍卖会遵循公开透明、价高者得、博爱慈善与资源共享的原则，一共展出一百八十件无底价拍卖品，由低级到高级分阶段拍卖。黑金贸易集团工作人员分发号牌后由拍卖师宣布每一件拍卖品开拍，各位确认无误后即可报价，一经报价不得反悔，拍卖师三次重复报价后落槌确认成交。” 　　“下面我宣布，全球首届黑金拍卖会，正式开始！” 　　广场下一片雷鸣般的掌声，甚至隐隐地骚动起来。沈梁也抬起手象征性地拍了两下，脸上却没什么兴奋的表情。 　　第一件拍卖品是一把八成新的沙漠之|鹰，附加50枚12.7mm手槍弹，开胃小菜而已，很快就有人以5枚晶核的价格拍下了。 　　第二件、第三件都是随身武器，能进入中心区的大都有了自己的随身武器，除非财大气粗，否则不会花那个冤枉钱去买新的，而那些没有随身武器的异能者要么舍不得买，要么实在喜欢，也就咬咬牙跟着竞拍了。 　　第四件拍卖品是一个铁笼。 　　——不，铁笼里有东西。 　　“黑金04号拍卖品：未受感染的雪狼，食肉目犬科犬属下的灰狼亚种，肉质鲜美，皮毛柔软可抵御零下数十度严寒。请竞拍。” 　　话音落完好久，无人举牌。 　　骨瘦嶙峋的，看着就没有几两肉。就算请治疗系异能者勉强修复了，那皮毛的成色看起来也不会太好。 　　连沈梁都有些怀疑，笼子里那团血肉模糊的生物，是不是未来那位横行末世的丧尸皇。 　　拍卖师浅笑了一下：“1007号，五十积分一次。” 　　“一枚晶核。” 　　“三枚晶核。” 　　大部分人从末世开始一个月后就没吃过新鲜肉类了，营养剂再方便，人类内心深处对食物的渴求也不会因为末世而消失。 　　沈梁适时举起号牌：“五枚晶核。” 　　“七枚晶核。”环形看台座位上0003号举牌一次。 　　一般这种情况，广场上的普通异能者是不会在那些精英们叫价之后跟拍的。 　　“0003号，七枚晶核一次。” 　　沈梁继续举牌：“十枚晶核。” 　　广场一瞬间陷入了沉寂。 　　0003号是一位穿军装的大人物，胸口处绿色的飞鸟衔叶标识代表着南方基地高层的身份，审视的目光在沈梁所在的位置逡巡了两秒，或许是嫌和一个普通异能者竞拍太掉价，直到拍卖师敲槌都没有再开过口。 　　“恭喜1267号客人，交易成功。” 　　“疯了吧？十枚晶核买头废狼！身上那二两肉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呢！”台下有人窃窃私语。 　　“人傻晶核多呗~不过，要是真的晶核多，也就不会站在下面了。” 　　一阵哄笑。 　　“不过你们说这狼肉到底什么味道？老子真是快一年没沾过肉了，看着那头脏得要死的狼都流口水。” 　　“出息……” 　　沈梁根本没理会周围的人嘲弄，拍卖品要等到拍卖会结束后才能凭号牌领取，他没有多余的晶核参与之后的竞拍，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索性从人群中退出了。 　　05号拍卖品是一头雪白健壮的狼，以远超拍卖品本身价值的价格——50枚晶核——被0003号客人拍下，但那位客人得意地朝沈梁原本所站的位置看去时，却发现沈梁早已不在原地。 　　他在临时休息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那双鹰目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虚空，像是找不到归依之地。 　　重生这件事对于他来说自然无异于天大的福音，但他又以什么身份接受这样莫大的赐福？他知道自己从来不是幸运的天选之子，一生辗转磋磨，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努力都注定不得善终。 　　难道他上辈子所有的运气，都用在了死亡的最后一刻了吗？ 　　窗外的夜景璀璨得不似末世，基地外城用不起的电能在中心区被肆意挥霍，只有那一团团噩梦般的浓雾不会厚此薄彼，如大石一般死死地压着所有人类的头颅。 　　沈梁透过防弹玻璃看中心区这熟悉又陌生的布局，某些瞬间甚至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大梦，自己没有经历过那七年的残酷厮杀，也没有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自愿参与人体实验的途中被碎尸泡进福尔马林培养缸中，却因为精神系异能觉醒而无法痛快地死去。 　　“呜——” 　　一声长长的警报拉响，十二点整。 　　靠窗的异能者收拾好短暂流露的痛苦和迷惘，恢复了在末世赖以生存的理智和冷静，从临时休息区明亮得几乎令人眩晕的长廊走过，被血和污泥染透的白色制服隐匿进晦暗的黑夜里。 　　他去接一位重要的人物回家。 　　--- 　　“1267号客人，您成功竞拍的商品是黑金04号拍卖品，未受感染的雪狼，一只，成交价格为10枚晶核，请您确认。” 　　沈梁把那只黑色收纳袋里的晶核倒了出来，数了数有18颗。 　　他把剩下的八枚晶核收了起来，并在确认书上利落地签了字。 　　“收取您十枚晶核，请将号牌给我，您的商品正在搬运中，请稍候。” 　　拍卖品流通室就在这位工作人员的背后，在这等待的一分钟时间里，沈梁脑海里走马灯地闪过自己和这位丧尸皇所有交集的片段。 　　其实依他们原本的身份和阵营，是不该有那么多交集的。 　　但他蒙受了他一份不小的恩情。 　　“04号拍卖品的买受人，请尽快来领取您的物品。” 　　两个穿着贸易军军装的异能者抬着那个漆黑的铁笼走过来，沈梁的目光随之落到了铁笼中那蜷缩起来的一团上。 　　北美大陆上的雪狼一族，在末世初期受创严重。 　　在最高可达410PSI的咬合力下，丧尸晶核都能被它们的狼牙瞬间刺穿。但正因如此，雪狼的感染率极高，且丧尸病毒传播速度极快。 　　沈梁只知道丧尸皇奥斯汀的本体是一头凶狠的狼，没想到会是雪狼，还是这样一只……伤痕累累的雪狼。 　　它身上雪白的皮毛已经完全看不出来曾经的样子，潦草风干在一簇簇狼毛上的斑驳血迹，遍及全身的伤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却还在流着脓血。 　　右眼像是受伤后没有好好处理，如今被血痂黏合在一起，颤动一下都十分痛苦。 　　“黑金就是这样对待自家拍卖品的吗？” 　　那位工作人员莞尔一笑：“黑金从来不对拍卖品做出超出其本身价值的救助。” 　　沈梁冷冷地看她一眼。 　　他走过去，撩开制服下摆蹲在笼子边，从异能者手里接过一把黑金色镂花长钥，喀哒一声打开了笼子上配带的特殊金属锁。 　　据弥赛亚基地极机密情报记载，丧尸皇奥斯汀于末世第三年开始觉醒，不到半年就彻底觉醒完成，在此之前，身上携带的所有细菌都不带丧尸病毒。 　　沈梁盯着铁笼角落那头奄奄一息的雪狼，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从衬衫口袋里拿出一副隔离手套戴上。 　　通常来说，成年雪狼的体重在七十到八十公斤之间，沈梁看它瘦骨嶙峋的样子猜想它会比平均值低一点，没想到抱在怀里居然还显得有些空落落的。 　　它长长的狼吻上戴着牢固的止咬器，右眼受了伤，左眼轻阖着，幽绿的眼眸里闪着森森的寒光，体力却不足以支撑它做出本能的攻击反应。 　　“来，乖一点宝贝，我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新年快乐！么么叽！感谢在2022-01-31 14:15:38~2022-02-01 14:2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商咸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背叛 　　那个铁笼里看不见一点食物残渣的踪迹，但一滩滩干涸的血迹明显，夹杂着一团团凌乱的狼毛，森冷的黑铁上一眼就能看见深深的抓痕和咬痕，料想起初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也有过一场场激烈的挣扎。 　　沈梁去中心区后勤部取回了医疗包，单手抱稳怀里半死不活的狼，另一只手熟练地拆开注射器和营养剂，针头刺进脏污的狼毛深处，能明显感觉到它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沈梁不紧不慢地推着针管，但全身的警戒细胞都活跃起来。 　　柯尔特在医疗包左上角。 　　“呜——” 　　狼却只是低低地呜咽一声，完全不复往日在北美大□□意狂奔时野性自由的嚎叫，声音里藏着深不见底的惨痛和悲伤。 　　它两只前爪搭在沈梁宽阔坚实的肩膀上，脑袋却坚持着不肯往沈梁的怀里靠，血淋淋的狼耳警惕地竖立着。 　　如果它现在还有足够的力气，它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咬碎沈梁的咽喉和头骨。 　　沈梁停下了拆第二支营养剂的动作，收拾好医疗包就往内城方向走去。 　　凌晨时分，平日里弥赛亚基地内城早就陷入了沉寂。基地不养吃闲饭的人，所有异能者都需要参与高强度的外派任务。即使出于人道主义收留了远道而来的幸存者，他们携带的所有物资在打上弥赛亚金色十字架烙印的同时就已经属于基地了。 　　准确来说，是属于弥赛亚基地的精英团和指挥官。 　　但现在C区钢铁匣子里至少有一半的房间都还点着蜡烛。 　　沈梁皱了皱眉。 　　现在太晚了，他原本计划是先给奥斯汀治伤，注射营养剂后让它在自己的床上休息一晚上恢复体力，到时候他就带着它搬到外城去。 　　当时想着只要他们的住处远离外城E区就行了，但现在看来这个计划恐怕到处都是漏洞。 　　“滴！芯片检测成功。” 　　沈梁推开生锈的铁门，从摇摇欲坠的老式三道铁片阶梯上了二楼，用钥匙打开了C-209的宿舍门。 　　“哟，大忙人回来了？” 　　沈梁瞥了一眼03床上坐着吸烟的金毛小子，单手带上了宿舍门。 　　“吃肉吃肉！我们尊贵的二级异能者要请我们打牙祭！”王鹏哈哈大笑，“都是室友，可别为了这点肉闹得大家都不愉快嘛！我要狼腿，其它的都给你们了！” 　　没人理他，也不见他尴尬。 　　“沈哥，你买这样一头狼回来干什么……花了那么多晶核，狼又没办法像精神系异能者那样感应到丧尸，就算真的能嗅到，按照它们咬住猎物不松口的性子，杀死一只丧尸也把自己搭进去了呀。” 　　方故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沈梁怀里肮脏不堪的雪狼，不无担忧地说道。 　　“不吃肉，也不狩猎。”沈梁将医疗包放在床上，戴着隔离手套的右手温柔地摸了摸雪狼结满血垢的背脊。 　　“还有十几天就大寒了吧，我打算给它养得结实一点，到时候皮毛丰厚光润一些，好裁一件过冬的狼毛大衣。”沈梁回忆，“去年冬天冻死了好多人。” 　　“沈哥，你是不是还有很多晶核啊？”陆林都躺在床上休息了，听见他们说话，忍不住挺个尸。 　　花十枚晶核买一件不知道能不能做成的狼毛大衣，这不是晶核多到找不着地方花了还是什么？ 　　“一年就攒了这么些，全花了。”沈梁摇摇头，“平时明明已经很注意节俭了，辛辛苦苦一整年，结果真到需要用晶核的地方还是捉襟见肘，都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养它。” 　　陆林和方故云对视一眼，都没再说话。 　　沈梁见终于应付过去，抱着狼走到钢铁货架后的收纳柜前，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床干净的被单铺到自己床上。 　　“喂，我说。”王鹏踢了踢沈梁的床腿，“你带头这么恶心的狼回来，还要不要人睡觉了。” 　　他腰间别着枪，回到宿舍这么久了都没有解开枪套，明显是还记恨着今天早上的事。 　　“它很乖，不会乱叫。” 　　沈梁的目光从他刚刚踢床的那只脚上随意扫过，神色微妙地变了。 　　“脏死了，脏了我的眼。”王鹏嚷嚷着，想挤开沈梁去抓床上的狼。 　　“我允许你碰我的东西了吗？” 　　眨眼之间寒光一闪，沈梁从腰侧抽出随身携带的廓尔|喀弯刀，只差一厘米就碰上王鹏的咽喉。他眉眼间是一贯的温柔笑意，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只住几晚，还请大家包容一下，明天给各位每人补偿一支双日营养剂。” 　　方故云连忙摆手：“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基地又没规定在宿舍不能养……呃，养狼。大家都是室友，只要它别伤人就好了吧？” 　　“没事，我过几天就搬出去了。” 　　王鹏梗着脖子，不受控制地咽了咽口水。 　　“希望最后这点时间里，我们能好好相处。”廓尔|喀刀尖在王鹏咽喉处不轻不重地划过半圈，“没问题吧？” 　　一个二级异能者的离开，对于这间宿舍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王鹏只顾着那点小脸面根本拎不清，方故云和陆林倒是看得很清楚。 　　不过他们之间的关系说不上多深厚，沈梁升二级有一段时间了，之前中心区也来询问过意见，这次离开多半也是去那儿发展，再怎么挽留也没有意思。 　　王鹏枪套里的柯尔特没有机会拿出来，他的临场反应能力很弱，一旦致命处被人拿捏住就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这样的一个人在作战任务中是最容易拖后腿的，但前世沈梁带着他，硬生生给他奶到了四级。 　　王鹏上辈子嘴巴也脏，但那时候沈梁对这些包容度很大，后来他拖着一家老小跪在沈梁面前时沈梁也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他的父母在末世开始时不幸成为了第一批感染者，他想尽力帮别人捱过苦冬，最后却被别人一次次推进风雪里。 　　通风口吹进来的凛冽气息将烛光吹得摇曳，终于在一阵闪烁的跳跃之后，一切归于黑夜中的岑寂。 　　沈梁并不关心他们睡了没有，他现在百分之九十的注意力都凝聚在眼前这头狼身上。 　　他将白色制服外套脱下来，挽起衬衣衣袖，戴着白手套轻抚这头狼的右眼。他现在没有多余的水帮他清洗，只能用酒精小范围地擦拭。 　　基地分发给治疗系异能者的医用纱布上都有基地标识，沈梁再不舒服，现在也只有这些纱布是消过毒的。 　　眼部的伤太严重，这么久不处理应该也早就失明了。怪不得丧尸皇大部分时间都是以独眼的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沈梁还记得那只左眼非常漂亮，尤其是在黑夜中，看起来就像是雪山之巅迷人的神秘绿石。 　　处理完右眼的脓血和身上比较严重的伤痕，沈梁就已经用尽了储存下来的全部酒精和纱布。 　　狼在蜷缩着颤抖，却没有再发出任何一点示弱的呜咽。 　　它原本尖锐的狼爪前端被粗暴地剪去了，直到现在伤口还在渗着鲜红的血液和脓黄的组织液，身上有些伤口已经开始腐烂了，割除下来的腐肉臭不可闻。 　　“可怜的毛茸茸。”沈梁心想。 　　他放下手术刀，动作轻柔地握起狼的右前爪，无色的治疗系能量就顺着一人一狼相接触的地方，穿透医用隔离手套温和地将雪狼的整个身体包裹了起来。 　　治疗系能量慢慢浸入雪狼的皮肤和内脏，沈梁感受着它沉重不堪的心跳和残损过重的脏器，把晶核内储存的全部能量都调动给它疗伤。 　　等他反应过来，有余暇思考的时候，才开始考虑这头狼伤好了之后会不会暴起咬死他这个问题。 　　但这时候，雪狼体表大部分伤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在黑夜里，沈梁收起了平日里难得摘下的温柔假面，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这头依然虚弱得抬不起爪子的狼。 　　“不对拍卖品做出超出其本身价值的救助。” 　　如果放在上辈子，沈梁一定会对这种说法义愤填膺，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黑金贸易集团之所以这么成功，大概也有这样利益最大化心态的一份原因在。 　　这就是末世的生存之道。 　　完全摧毁了沈梁作为医护工作者一生的信仰和行为准则，但他以一次刻骨铭心的死亡证明并接受了这项生存之道的真理性。 　　也许上辈子自始至终都是错的。 　　刚才也是。 　　他应该慢慢给这头雪狼医治的。 　　就算他上辈子承了它的恩情。 　　沈梁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袖，忍不住想抽一支烟。 　　但现在太晚了。而且他没有晚上抽烟的习惯。 　　“都去死吧。”他烦躁地想，看着03号床上那张面带警惕的脸更是心中恶寒，“该死的背叛者。” 　　在他去通风口透气的时候，钢架床上的雪狼动了动尖耳，左边那只未缠纱布的狼眼缓缓睁开，单瞳中闪烁着幽绿的光，止咬器下尖锐的狼牙也暴露了出来，在暗夜里不动声色地淬着森冷的杀意。 　　狼吻轻动，是在嗅着床单上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 　　好闻的血味，可惜沾了消毒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感谢在2022-02-01 14:27:10~2022-02-02 14:37: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千斓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叛逆 　　【末世手记：把丧尸皇带回家了，是只毛茸茸，伤很重】 　　【我叫它泡芙】 　　末世纪元02年，冬季凌晨，天气阴。 　　能见度：低。 　　沈梁有随手记的习惯，尤其是末世后期精神系异能者能够侵占人脑的时候，他需要依靠外界的一些可信记录让自己保持清醒。 　　医用实验笔记本上潦草的字迹估计只有沈梁自己看得清楚，别人想要篡改就更难了。 　　他写下那么几行字之后就将笔记本和碳素笔收好放进柜子里最深处，踱回01号床边，伸手摸了摸泡芙的耳朵。 　　在末世降临之前，沈梁是个不折不扣的甜食爱好者。那时候医院旁边开着一家甜品店，他每天下班都会买一盒奶油泡芙和海盐泡芙带回家。 　　现在叫它泡芙，是还抱有希望，希望未来还有能吃到奶油泡芙和海盐泡芙的那一天。 　　那一天，阴翳散去，众生不必颠沛流离。 　　“呜……” 　　“嘘。”沈梁坐在床边，另一只手上握着三支营养剂和一支注射器，朝它比了一个噤声动作。 　　“安静一点。”他小声说道，“泡芙。” 　　钢架床上的雪狼明显不认可这个陌生的名字，单眼死死地盯着沈梁，间或发出一点警告的呜呜声。 　　沈梁见状便不再犹豫，将本来要给它注射的营养剂收了起来。 　　“弥赛亚基地——现在为各位幸存者朋友播报相对时间——早晨六点整——” 　　“下面插播一条紧急指令：基地西南方向出现不明事故，特令基地内所有二级及以上异能者在西南门集结，所有人不得缺席。倒计时十分钟，接下来为您播报倒计时。” 　　沈梁看了一眼床上暂时还无法直立行走的雪狼，颇为头疼地暗骂一声。 　　估计是二级分化丧尸出现了。 　　就非得这么凑巧，晚来一天也好。 　　“沈哥，你是不是要去西南门啊？”方故云迷迷糊糊地起床穿医护制服，“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小心一点。” 　　沈梁点点头：“故云，麻烦你件事。” 　　“沈哥说就是了，只要我能办到就行。” 　　沈梁神色太凝重了，整得方故云瞬间没了睡意，以为有什么大事要和他商量，结果却只是托付了只狼。 　　“别让它出宿舍，等我回来，今天你的任务我会帮你去做。”沈梁按着方故云的右肩，语气认真得可怕，“千万不要让任何人伤害它，故云，我相信你有能力保护它。” 　　方故云有些犹豫，但听沈梁这么说又觉得自己也许真的可以做到。 　　就今天一天而已，说不定沈梁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陆林不会惹是生非，如果王鹏真的要找麻烦，那他也不怕他。 　　“嗯。” 　　“真的太感谢你了。”沈梁稍微放了心。 　　如果换做上一世的他，也许现在会给方故云一个感激的拥抱，但如今他不想和任何人有过深的接触。 　　欠了方故云人情，以后等价偿还就好了。 　　“那我走了，谢谢你。” 　　“都说小事了，不用这么客气。”方故云朝他挥挥手，“路上小心。” 　　--- 　　沈梁没带太多武器，团体作战时他暂时不想暴露自己太多实力。 　　一个医疗包，里面连酒精和纱布都没有，绷带也只剩下很小的一卷。一把柯尔特，一把廓爾喀弯刀，自保就够了。 　　他到得很晚，卡着最后十秒倒计时进入西南广场的，但也还有和他一起的，火系攻击异能者封明心。 　　后期弥赛亚精英团团长。 　　“兄弟，你也起晚了啊？真吐了，基地那群傻比精英团，一大早叫什么集合，大爷我裤子都还没穿好呢！” 　　沈梁瞥了一眼脚下的地灯，没接话。 　　如果封明心知道地灯里安装有实时监听系统的话，估计也不会说出那番话的。 　　“你是哪个区的啊，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沈梁：“C区。” 　　“诶？有C区吗？” 　　“内城C区。” 　　告诉他也无妨，反正没几天他就搬走了。 　　“你为什么在内城啊？不是升二级之后就能选择到中心区吗？” 　　当然是因为中心区危险啊年轻人。 　　“检察官来了。”沈梁随便找了句话搪塞了过去。 　　“靠，万恶的检察官。”封明心愤愤不平道，“到了末世也要接受压榨，看来我就是打工人的命。” 　　“那边的，说什么呢？！”一个刀疤脸检察官用长棍指着封明心，“保持安静。” 　　“还挺温柔。” 　　检察官刚刚放下长棍转身，封明心又开始对着沈梁小声议论。 　　沈梁配合地笑笑，没接话。 　　他在想宿舍里的泡芙。正常来说它现在还没有开始丧尸化，也没有异能傍身，只要乖乖待在宿舍，应该就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他丝毫不怀疑王鹏那个蠢货极端情况下确实能做出把泡芙宰了吃肉的事，但有方故云在，他能伤害到泡芙的可能性很低。 　　只是方故云——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今天这么突然把大家召集在一起，是为了共同应对春山医院丧尸变异的问题。”说话人佩戴着弥赛亚基地精英团的徽章，崭新笔挺的军装在灰蒙蒙的空气中沾上潮湿的血腥气。 　　“据昨日A级作战分队第一小队反馈，春山医院内部分丧尸外形发生变化，出现绿色长舌，体|液具有强腐蚀性；部分丧尸重量级发生变化，体表难以用冷兵器破坏，对热|兵器的抵抗能力大大增强；部分丧尸行动能力大大提高，行动速度远超常人；部分丧尸攻击性增强，逐渐出现团体作战的趋势。” 　　“基地将这四种丧尸分别命名为苔藓、磐石、跳蛛和野狼。”那位精英团成员宣布，“今日，弥赛亚基地六十七名二级及以上异能者共同的任务只有一个——将四种新型变异丧尸的晶核每类至少收集一个样本以供实验室研究。” 　　说是六十七名二级及以上异能者，其实二级异能者就占了六十六名，还有唯一一名三级异能者，那就是弥赛亚基地的首席指挥官周铭凯。 　　但他是不可能的参与这种作战的，所以实到也就六十六个人。 　　“我叫封明心，你呢？” 　　“沈梁。” 　　“治疗系异能者？” 　　弥赛亚基地十字架标识：治疗系为金色，攻击系为红色，防御系为绿色，精神系为黑色，空间系为蓝色。 　　“乱穿制服会被驱逐出城。”沈梁温和地笑笑，看向这个话痨异能者。 　　“你害怕吗？有枪吗？我可以保护你。” 　　沈梁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合身的白色制服下肌肉线条结实流畅，简单的裤带束出薄削凌厉的腰，脖子上一道长而狰狞的疤痕从咽喉处斜斜地没入衬衫衣领。本来是很有攻击性的外表，却因为太过温和的气质在人群中并不显得突出。 　　但有人说要保护他还是第一次，这让沈梁觉得有些好笑。 　　“有枪，去保护其他人吧。” 　　这么热心肠的话。 　　从弥赛亚基地到春山医院，其实最优的路线是从西城门出发，虽然直线距离远了一些，但最大程度地绕开西南方向的谜湖。谜湖水质秽浊，从瞄准镜内根本无法观察到水下情况，如果正好有丧尸埋伏其下，可能将途经的异能者队伍杀个措手不及。 　　沈梁不想去猜那群精英和指挥官的心思，再怎么着急去取晶核样本，也没有理由连那么十几分钟都等不及。 　　“哥哥，你怎么和治疗系异能者走在一起？” 　　两个穿着火红短绒制服的异能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其中一个短发少年扛着出鞘的蝴蝶172BKF战斧趾高气扬地打量着沈梁，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对他带着天然的敌意。 　　“真正勇敢的战士是不需要奶妈辅助的。”另一个高马尾少女走到封明心身边，“我们不需要你，别想跟着我们捡漏。” 　　“明月，说什么呢？” 　　封明心戳了戳她的脑袋，转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孩子叛逆期，不咋听话。” 　　“但愿他们的实力配得上他们的高傲。”沈梁也跟着笑，目光却落在不远处的谜湖上，没有多看那对姐弟一眼。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后期精英团团长封明心的弟弟和妹妹应该是在末世第四年感染的。 　　至于为什么他会对这件事印象那么深刻—— 　　他进入弥赛亚基地中心区血清研究所后，接手的第一批感染者实验体就是那个攻击系异能小队。 　　他们在一次特种作战中全部感染，无人生还。 　　同级丧尸的危险系数远比异能者高，他们拥有天然的病毒因素和身体强度加成，攻击系异能者虽然破坏力强，但即使是二级分化丧尸野狼都能抗下3次常规热武器伤害，而同为攻击主体，他们只要被抓伤一点就有被感染的高风险。 　　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这么排斥医疗和辅助的话，就看看高等的攻击系异能者如何从苔藓的长舌和野狼的利爪下全身而退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感谢在2022-02-02 14:37:01~2022-02-03 14:2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徐徐图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医疗 　　“前方出现受污染水体，全体成员三级戒备。” 　　六十六名二级异能者带着作战装备行进在泥泞潮湿的小路上，只要经过谜湖就是宽阔的公路。带枪的异能者纷纷推弹上膛，黑压压的枪口指着湖面。 　　沈梁这个万年非酋在整队时被分到A1小组，走最外一列，离谜湖边缘不到三十英尺，如果现在水下正好潜伏有跳蛛，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整个小组的人。 　　但由于自从弥赛亚基地建立以来，从未有人见过里面出现丧尸，众人的戒备心都不算太高。 　　“如果现在就害怕得拔不出枪的话，不如和大小姐我换个位置。” 　　沈梁看向身边这位高马尾攻击系异能者，并没有被她的话影响：“确实挺害怕的。没想到封小姐这么乐于助人，不过现场还有比我更需要帮助的。” 　　封明月噎了一下：“……只是看你可怜罢了，不领情算了。“ 　　“可怜人多了去了，封小姐的同情心可要省着点花。” 　　十点钟方向的边缘水面上泛起了一层微不可察的涟漪，沈梁从腰间枪套中抽出充弹完毕的柯尔特，瞄准涟漪中心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砰！砰！砰！” 　　三弹连发，四溅的水花中传来几声怪异的吼叫，等水花平息下去，只看见青黑色的液体在湖水中蔓延开来，像某种虚无缥缈的诅咒图腾一样，唤起了湖底更多潜伏的生物。 　　“丧尸！湖水里有丧尸！” 　　已经没人关心是谁开了第一枪，接二连三就有更多的子弹朝湖面隆起的黑影破空而去，枪声此起彼伏，一些至今还没适应枪击的异能者被惊得耳边轰鸣。 　　封家姐弟那对蝴蝶战斧在远程作战中发挥不了任何作用，不过封明心倒是一把玩狙的好手，加上攻击异能者速度精度和力量加成，弥补了狙击枪换弹的时间空缺，还往往能将一级丧尸一击毙命。 　　是的，谜湖中没有一只二级丧尸。 　　浪费了两颗子弹，沈梁心想。 　　“全部清除。”作战指挥官大声说道。 　　这里面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攻击系异能者，大部分人配备热武器，短时间内清除几十只一级丧尸不算难事。 　　沈梁看向更远处尚未平息的湖水涟漪，没有将柯尔特收回枪套。 　　“不赖嘛。” 　　沈梁确认了一下是在对他说话，回以一个温和的微笑：“谢谢。” 　　“你以前是特种兵吗？” 　　“毕业后一直从事临床医生工作。” 　　“医生？”封明月吃惊，反应过来后讷讷道，“倒是和你现在的异能很匹配。” 　　“我哥也是，他末世以前是地下拳击手，末世第一个月就觉醒了攻击系异能，我和弟弟都是半年后才觉醒的。” 　　“真厉害。”沈梁敷衍地恭维道。 　　还真是祖传的话痨。 　　“刚刚出发前……就是……我说话有点不太好听，你别介意，我不是看不起治疗系异能者。”封明月支支吾吾的，看来道歉这种事对于一向高傲的她来说有点勉强。 　　“没关系。” 　　“之前我和哥哥弟弟一起出任务，带了好几个治疗系异能者刷积分，结果他们恶意抢我们的人头，导致我们好几天没积分买营养剂，饿过来的，结果太饿导致状态不好，之后的好几次作战任务成绩都不好，恶性循环了一段时间，之后我们就再也不带治疗系异能者出任务了。” 　　沈梁知道她这番解释是想和自己打好关系，估计刚刚那几枪让她看了个清楚，到底是十来岁的小姑娘，心里慕强，但又不好明说。 　　“确实，这种情况还挺让人糟心的。”沈梁笑笑，想起了前世王鹏偷他晶核的事情。 　　当时他并不是没有发现，只是想着反正他孑然一身，晶核囤在那儿也没什么用，王鹏还有家人要养，偷了也就偷了。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自己还真是愚蠢得可笑。 　　“那我们现在就是朋友了，对吗？”封明月将蝴蝶战斧收进腿侧系着的斧鞘中，朝沈梁伸出手。 　　“抱歉，我不交朋友。”沈梁戴着白手套，却还是没有和封明月握手，“如果你习惯了使用战斧而无法适应枪击的话，建议你去综合处看看伯洛戈长柄战斧长什么样，用你的异能照着捏一个出来。” 　　蝴蝶172BKF总长才41.28cm，太短了，尤其是在丧尸敏捷度和耐受力大大提升的情况下，非专业人士最好不要使用近战武器。 　　攻击系异能者二级分化后获得新能力：不完美复制。异能者可以使用异能晶核内储存的能量复制出已经存在的冷兵器，复制得到的冷兵器带有异能元素加成，往往对丧尸有着额外的作用能力。 　　但由于冷兵器杀伤力往往上限过低，使用这项能力的异能者并不多。 　　等以后能复制热|兵器甚至直接使用晶核能量攻击时，军火在攻击系异能者之间便不再有市场。 　　几公里的距离不算远，半个小时之后，六个作战小组顺利抵达春山医院外场，沈梁跟着其他治疗系异能者一起留守后方，负责治疗前往春山医院侦察的斥候和前锋。 　　封明心作为A7狙击小组组长，带领一群攻击异能者迅速挖好了掩体战壕，架枪安镜瞄准春山医院的多扇窗户。 　　“斥候来报，医院一楼发现多具丧尸尸体，其中包括一只苔藓。二楼保守估计游荡着十只二级丧尸，包括磐石和苔藓，尚未发现野狼和——” 　　“砰！” 　　“砰！” 　　“砰！” 　　医院内突然响起枪声，作战指挥官连忙拿起身边的双筒望远镜朝春山医院的方向望去。 　　“啊啊啊！！！” 　　“医疗！”封明心在瞄准镜内看着那惨不忍睹的画面，忍不住在战壕内朝大后方吼了一声。 　　一个攻击系异能者前锋被突然从角落里跳出来的二级丧尸野狼咬掉了半张脸，生生被啃掉了半个脑袋，头骨完全碎裂开来，血白血白的脑花中异能者晶核瞬间炸裂。 　　医疗也没用。 　　越来越多的跳蛛从春山医院残破不堪的金属大门中蹦跳而出，它们身上长着类似于蜘蛛那种细碎的绒毛，乌黑的手指中长出像蜘蛛爪一样的尖钩，一旦被抓中就只剩被感染的结局。 　　现在还没有高阶治疗系异能者问世，血清和疫苗研究工作还完全没有进展。 　　医院前围着一圈拿盾的防御系异能者，他们的身体强度极高，短时间内即使不依靠营养剂也能活下来，往往比普通人拥有更强的耐力，对温度和疼痛的敏感度降低。 　　“射击！” 　　战壕内的狙击手早已瞄准了那些嚣张的跳蛛，一时间枪声四起，青黑色的尸液迸溅，在大部分狙击手换弹的间隙，速度极快的跳蛛迅速暴起攻击前线的防御系异能者，重装队纷纷以盾相挡，尖锐刺耳的刮击声伴随着一声声痛彻心扉的惨叫同时响起，作战指挥官不由得瞬间慌了神。 　　狙击的火力再次跟上，不多时就清除了第一波突袭的跳蛛丧尸，但与此同时，医院外场上陈列着一具具惨死的重装尸体。 　　“重装组后退，不要恋战。” 　　没有人会恋战，只是刚刚那种情况重装只能坚守。 　　几分钟前还在一起交谈的组员转眼间就只剩一半，现场的异能者心头都笼上阴翳，气氛也沉重起来。 　　这样严酷的死亡威胁对于这群异能者来说已经太久没遇见过了，本来以为凭着热武器总有一天能将那群呆头呆脑的丧尸剿灭，没想到他们也会像人类异能者一样进阶，攻击力和防御力还远远超越了同级人类异能者。 　　绿色十字架花纹在鲜红的血液里被染透了，像是盛放在心口的充满生命力的花朵，但花纹之下的心脏却永远不会再次跳动了。 　　他们是为基地而战死的。 　　如今的弥赛亚基地根本不具备解析丧尸晶核的能力，却贸然派一个精英团成员担任所有二级异能者的作战指挥官，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拿到那四份晶核样本，是想在所有基地中证明自己的实力。 　　今后还有成千上万的人向他们一样毫无意义地死去，为这罪恶腐朽的基地。 　　“A3重装组全员撤下，A1医疗组接治伤员！” 　　沈梁一言不发地跟着其他组员去接伤员，在跳蛛的蛮力撞击下，即使是守住防线的重装组员也全部被震伤了手臂，粉碎性骨折并不好治，哪怕是沈梁也耗费了三分之一的晶核能量，但这和A3组的牺牲对比起来已经差别太大了。 　　他曾经也是作战分队中的重装成员，在在还未晋升二级的时候，不过现在想起已经太过久远了。 　　“劳烦，借把狙。” 　　沈梁医治完两个重装组员就走到战壕侧面，拍了拍埋伏在双人战壕中的一位狙击组员的肩。 　　“只用你三发子弹，特种作战任务途中消耗的弹药最后会由基地报销。”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 第7章 芯片 　　那位狙击组员瞥了一眼他身上的医护制服，神色微妙。 　　“用我的吧。” 　　双人战壕里另一个人是封明心。 　　他从战壕中跳出来，把空间让给沈梁。 　　“谢了。” 　　沈梁接过他的位置，拿起土堆上的SVD狙击步槍迅速调整瞄准视野，枪口对准二楼早已碎裂的窗户。 　　“砰！” 　　医院二楼走廊的灭火器应声炸开。 　　丧尸没有痛觉，但能感受到自身所受的伤害来自何方。尽管早已萎缩的大脑并不能告诉它们那个爆炸的灭火器为什么会突然发起袭击，但一只只丧尸还是朝原本灭火器箱所在的位置聚集。 　　苔藓的外貌很好辨认，沈梁并不打算用自己的那枚晶核顶上，单眼瞄准数秒后一枪狙爆了最先出现在狙击视野里的长舌丧尸。 　　“卧槽！” 　　隐蔽在一旁的封明心拿着望远镜，将二楼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磐石的移动速度很慢，对比起一级丧尸甚至还要慢一些。但相对地，它们的体积也发生了一定的膨胀。 　　如果是其他人在这里，不一定能在短时间内从那么多一级丧尸中辨认出磐石，但沈梁后期狙这些丧尸都要狙吐了，看它们比看这里大部分人都要熟悉。 　　“砰！” 　　“没有狙击指令，谁在开枪？！” 　　沈梁换弹的动作停滞了一秒，旋即抓起SVD双手撑地从战壕中跳了出来，走到不远处的土堆后蹲下拍了拍封明心的肩膀。 　　“抓紧时间狙击，还有最后一只——野狼。” 　　“啥？” 　　“二级分化野狼丧尸，四肢有明显骨骼外露和尖锐利爪，口中出现尖牙。”沈梁低声快速说，“二楼的二级丧尸都是你狙掉的，之后基地会有奖励，你拿着就是了。别说我来过，感激不尽。” 　　封明心拿着望远镜愣在原地，反应过来时沈梁已经不见踪迹了。 　　他试着架好SVD观察了一秒二楼的形势，差一点窗口右下角野狼就要离开狙击视野，根本没有犹豫的时间，立刻甩了一把狙，因为时间太紧迫没能一枪爆头，被野狼逃了。 　　作战指挥官来到狙击战壕，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A7组组长封明心，弥赛亚基地狙击战绩NO.1，末世元年就升了二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升三级，没有进精英团是因为不爱开会爱睡懒觉。 　　指挥官犹豫了一下，刚刚盛气凌人的样子慢慢消失。 　　“明心啊，我不是还没下狙击指令吗？你刚刚在干什么？” 　　封明心被他叫得鸡皮疙瘩乱飞，连忙把望远镜扔给他让他自己看。 　　爆炸烟雾已经散了大半，铁片、尸液、干粉、脑浆、灰尘……斑驳脏乱的地面躺着两具二级分化丧尸尸体，分别是苔藓和磐石。 　　“卧槽……封哥，你简直是神！太牛逼了！枪枪爆头！我要上报首席指挥官，这次绝对重重有赏！” 　　封明心苦着一张脸往医疗组的方向看去，站在窗口的沈梁幅度很轻地朝他摇了摇头。 　　“……” 　　“A2组突击，使用钩链会攀爬的攻击系异能者优先上场，重装和狙击手负责保护突击组安全，务必将二楼主窗口下苔藓和磐石尸体中的晶核剖出来。” 　　沈梁皱了皱眉，问身边的医生：“请问A2组现在在哪儿？” 　　“那边，马上去对面了。” 　　“谢谢。” 　　隔离手套是医疗系异能者专配的物资，指挥官估计早就忘了这件事，也忘了苔藓的高腐蚀性，总之不需要他去剖晶核。 　　“剖苔藓的时候一定要警惕脑浆迸溅，一沾上就百分之百被感染，千万小心。” 　　A2组组长是一位干练的女性，心里正在担心今天早上听到的苔藓情报，但作战时无条件服从指挥是弥赛亚基地铁律，她便也没有多此一举去询问指挥官。 　　“太感谢了。” 　　“去请示指挥官，最好带两名精神系异能者。” 　　精神系异能者二级分化新能力：丧尸晶核感应pro。1km内感应到丧尸晶核动向和对应位置，在距离丧尸极近的情况下可以群体震慑丧尸20秒到40秒不等。 　　裴静没有答应，只是朝他小幅度地鞠了一躬，随后就带着A2组冲锋了。 　　精神系异能者珍贵稀缺，六十六名异能者中只占了四个，全部在精英团任职，哪怕是一级精神异能者都比二级攻击系异能者高贵，怎么可能上前线冲锋陷阵。 　　最开始那位斥候犯下了那么大的情报反馈失误，就因为他是二级精神系异能者，作战指挥官便对这件事闭口不谈。 　　这是一个女性攻击系异能者小组，沈梁看着A2组狂奔的身影，瞥了一眼坐在指挥椅上悠闲喝水的作战指挥官，本来就不怎么好的心情不由得更加火大。 　　他不想暴露在这位精英团成员的视野里，确实是因为有所顾忌。 　　这么早和周铭凯见面不是好事，更何况他现在还有泡芙要养。 　　刚刚那只野狼封明心没有爆头，现在一定还游荡在二楼。他的妹妹封明月也在A2组，只能祈祷神枪手这次能够狙准一点了。 　　“医疗组准备，目测有A2组成员受伤。” 　　“担架准备，绷带准备，消毒器材准备。” 　　最后一位撤离的异能者是组长裴静，野狼的利爪差点将她整个人瞬间撕成两半，好在她在最后一刻果断地跳了窗。 　　从二楼跳窗对攻击系异能者来说并不算难事，但她仓皇起跳，楼下还正好是窗玻璃碎落的地方，落地瞬间崴脚摔倒，沾有丧尸尸液的尖锐碎玻璃刺了满身。 　　沈梁第一个到达救援地点，将裴静从地上扶起。 　　她脸色煞白，疼得意识都有些模糊，却还是将隔离手套中攥紧的苔藓晶核递给沈梁。 　　沈梁接过晶核，从医疗包中拿出消过毒的手术刀，单针麻醉剂注入却来不及等药剂生效，面色不改地剜去裴静身上逐渐发黑的腐肉。 　　后到的医疗组成员连忙把人抬上担架，其余人手忙脚乱地为裴静上药缠绷带。 　　“报告组长，伤员左腿被长玻璃扎穿了！” 　　沈梁正剜着裴静手臂上的迅速腐烂肌肉组织，往左腿一看，迷彩服被血浸透了，鲜红的血液中夹杂着一丝丝不详的青黑，而那并非来自玻璃上陈旧的尸液。 　　“感……感染了！” 　　“放下担架！A2组组长裴静已经感染！A1医疗组迅速撤离！” 　　沈梁没走，也没让他们留下。 　　他们走了，他才好给裴静医治。 　　“医生……你……不、走吗？” 　　裴静目光涣散，瞳孔的颜色出现变灰的迹象。 　　“不走，放心，会没事的。” 　　沈梁拿出那枚苔藓晶核，调动异能捏碎了撒在裴静的左腿上。 　　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全身的骨骼像是被瞬间击碎重构，血液争先恐后地顺着伤口外流，染黑了还未缠好的绷带。裴静长久地失神，差点直接晕过去。 　　她看见了，沈梁捏碎了那枚晶核。只是从这个角度，沈梁正好用身体挡住了指挥官和组长们的视线。 　　“晶、晶核……” 　　“好了请别再说话。”沈梁有条不紊地给她换着绷带，“等会儿你直接说野狼突袭，晶核掉在了二楼，你忙着逃命没来得及捡，他们想要让他们自己爬上去找。” 　　“记好了，人类的性命远比什么狗屁晶核更加重要。” 　　--- 　　【弥赛亚基地第七次大型特种作战：跳蛛晶核+10，磐石晶核+1，未获得野狼晶核，苔藓晶核由A2突击组组长裴静不慎丢失。 　　A3重装组折损小半，牺牲者家属将由基地负责，所有在此次作战中负伤的异能者都将受到首席指挥官接见并嘉奖，裴静除外，将功抵过，暂时不予追究】 　　裴静的痊愈是一个奇迹。 　　但沈梁只是占了个信息差的优势。 　　等一年以后某个契机，所有的人都会知道高腐蚀性的苔藓脑内储存着高治愈力的丧尸晶核。 　　不治普创，但对轻微感染症状有奇效。 　　而且受苔藓晶核重炼过的人类躯体强度会更高，虽说无法像高阶治疗系异能者那样体内产生低浓度血清或抗体，但在面对苔藓丧尸时有一定几率会出现免疫力。 　　这也是末世后期苔藓丧尸遭到超重点猎杀的重要原因之一。 　　沈梁因为救治有功被额外奖励了三枚晶核，却因为不服从组长指挥被罚掉了五枚晶核。 　　封明心因为狙击超神被首席指挥官亲自|慰问，强行拔进了精英团，以后再也不能睡懒觉。 　　好在这次作战结束，周铭凯还挺大方的，连他们这种作战边缘的治疗系异能者都能分得五支双日营养剂。 　　沈梁顺便帮方故云完成了一次普通任务，拿了一支单日营养剂，用自己的积分换了一桶未受污染的水，趁着天色尚明返回内城C区宿舍。 　　“滴，芯片检测成功。” 　　弥赛亚基地所有人右腕处都有芯片植入的痕迹，用以定位和身份识别。 　　沈梁的目光在自己右腕上停留了两秒，踩着老式楼梯上了二楼。 　　C-209宿舍的钢铁防盗门是开着的。 　　沈梁内心一凛，三步作两步朝宿舍走去。铁桶里的水溅出来，晕湿了地面刚刚干涸的血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感谢在2022-02-04 14:54:09~2022-02-05 14:40: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0109874、商咸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F区 　　“鹏哥，我们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万一沈医生回来找我们算账怎么办？” 　　纵横交错的污水管道旁边，阴暗潮湿的内城狭路，两幢钢铁匣子中间用木柴架起了明火。 　　刨弄着柴火的金毛小子嗤笑一声：“你不说我不说，方故云那狗腿子又没看见，沈梁还能找到我们头上？” 　　“就算到时候他怀疑到我们身上，我们只要打死不承认不就行了？吃都吃了，骨头都不给他剩，难不成他真的敢公然违反基地条例？笑死人了。” 　　跟班的两个治疗系异能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露怯色，却抵抗不了食物的诱惑。 　　这么好的机会不会再有了。 　　沈医生脾气那么好，就算事情暴露了，应该也不会为了一头畜生和他们动真枪吧？ 　　“别再废话了，都做到这地步了。这狼本来就半死不活的，不吃浪费，快点杀了烤来吃，万一他提前回来就麻烦了，别吃不着狼还惹得一身腥。” 　　王鹏不耐烦地吩咐着，扫眼往系着雪狼的铁桩边一望，这不望不打紧，一望过去，原地哪里还有狼的踪迹。 　　带血的爪印顺着狭道一路或深或浅，雪狼前行得异常艰难。 　　它已经十多天没有摄入过任何食物，只靠昨晚沈梁那一针营养剂吊着命，多次搏斗使它失血过多，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重新崩裂，伤痕累累的身体再添新伤。 　　但它再不用最后一点力气跑起来的话，等待它的会是更加不幸的命运。 　　“在前面！我看到了！妈的居然敢跑！开枪打死！” 　　“鹏、鹏哥？” 　　“狗娘养的开枪都不敢，拿给老子！” 　　“砰！” 　　“砰！” 　　王鹏的枪法很烂，开的两枪都打到了钢铁墙壁上。 　　雪狼奔跑的速度极快，但再快也快不过子弹，更何况它四肢都受了伤。 　　未装消音|器的柯尔特在狭道中砰砰乱击，有两颗甚至已经擦着雪狼的双耳呼啸而过。王鹏似乎找到了一点枪击的手感，一边追一边像之前那两发一样瞄准。 　　再轻微调整—— 　　“砰！” 　　雪狼痛苦地呜咽了一声，带着止咬器的狼口无法张开，森白的狼牙被禁锢着，连呜咽声都显得困顿。 　　它的左后腿中枪了。 　　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支撑着奔跑的意志力也快耗尽了。 　　但它不能停—— 　　年轻的狼王绝不会温顺地接受死亡。 　　“砰！” 　　雪狼在子弹呼啸的夺命声响中想起遥远大陆上苍茫厚重的积雪和自由狂野的北风，悬崖上振翅高飞的北美神鹰，旷野间狂奔的雪白狼群…… 　　它终于停下了脚步，在狭窄的臭水沟道上调转了前爪，幽绿的单瞳直视后方追击的异能者，止咬器下森白的狼牙全部暴露出来，弓起虚弱的身体准备发起最后一击。 　　“砰！” 　　身后却传来另一道枪击声。 　　两颗子弹在雪狼前方不足五米的地方发生碰撞，7.62 NATO将手槍子弹穿透击飞，继续以超高速向前方的异能者破空而去。 　　“啊啊啊啊！！！” 　　沈梁收起雷明顿M40A3，手持柯尔特忍着暴怒走进面前的狭道。 　　管道还在一滴滴地漏着恶臭的污水，地面肮脏不堪。 　　“沈、沈医生……” 　　王鹏的左腿中弹，瞬间血流不止。 　　身后的董飞和许明强发现情况不对，连忙像之前一样对着沈梁装可怜。 　　“都、都是王鹏！他拿着枪逼我们来的！我们……我们都没拿枪，沈医生！冷、冷静一点……” 　　“冷静？” 　　配有消音|器的柯尔特朝前方连发三枪，开枪速度极快，每枪之间几乎没有间隙，然而三颗子弹无一例外，狠狠地贯穿了三人的右手手掌。 　　王鹏手中的柯尔特应声而落，尖锐的惨叫声响彻整条狭道。 　　“泡芙流了多少血，我要你们十倍偿还。” 　　沈梁走过前方弓着身体防御的雪狼，手中的柯尔特换成了廓爾喀弯刀，语气森冷：“它身上添了多少新伤，不说多了，你们也用三倍来赎罪吧。” 　　“沈梁！你他妈会下地狱的！它又没死！用得着这么较真吗？杀了我们你也没法在基地待下去了！” 　　“啊啊啊！！！” 　　弯刀刺入骨中，又深又重，大块血肉被剜飞，许明强和董飞惨白着脸对视一眼，抽出腰间的解剖刀一齐暴起攻击沈梁，却被沈梁仰身躲过了。 　　都说狙击手大多不擅近战，但沈梁无疑是个例外。 　　他的腰腿力量非常强悍，在末世元年长时间的近战厮杀中往往能将丧尸一踢致命，对于异能者更是如此。 　　在没有进入弥赛亚基地之前，他在没有任何趁手兵器的情况下踢爆过数十只丧尸的头颅，如今对付起两个拿刀的脆皮治疗异能者更是不费吹灰之力，何况他现在肾上腺激素飙升，恨不得将这三个蠢货除之而后快。 　　他就离开半天，要是再晚来几秒钟，泡芙恐怕就成一具死尸了。 　　“何人在内城闹事？”三声鸣笛，汽车制动滑地。 　　精英团驻内城办事处——轮值人员诺娜。 　　沈梁充耳不闻，继续一刀一刀地划着，眼中的戾气毫不遮掩地四散，白色制服被鲜血染得更脏了。 　　“如果你们这些人也能上天堂的话，那我就下地狱吧。” 　　-- 　　“沈医生，你这次真的太冲动了。” 　　沈梁抱着雪狼，一言不发地站在审判庭的正中央。 　　他的脊梁永远是笔直挺拔的，除了末世第八年福尔马林培养缸中断成几截的白骨。 　　诺娜想帮他把雪狼抱走，结果雪狼睁开眼冷冷地盯着她不说，沈梁也向后退了半步。 　　诺娜自认为和沈梁私交不错，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防备的动作。 　　这头狼真的有这么宝贝吗？甚至为了它差点犯下大罪。 　　“二级治疗系异能者沈梁，基地条例第十一条，背一遍。” 　　“审判长，早点判吧，我赶时间。” 　　审判席正中央的中年人别着精英团徽章，面色不虞地盯着审判庭下的年轻人。 　　“你蓄意伤害其他三位治疗系异能者，被诺娜小姐当场抓住，你认罪吗？” 　　“审判长为何对那三人蓄意伤害这头雪狼的事情闭口不谈？” 　　“我问你你可认罪？”审判长突然拔高声音，用力地拍了一下桌面。 　　“不认罪。”沈梁捂住雪狼的一只耳朵，“并非蓄意，只是反击。” 　　“基地的特种作战任务结束之后，我一回宿舍就发现自己的爱宠不见了，四处寻找未果，却在内城东南角听见枪击声。 　　我当时已经急疯了，在排污狭道中看到他们时他们正准备击杀我怀里这头雪狼，而它是我花了十枚晶核买下来的，我认为自己具有捍卫私人财产的权利，而且他们也有枪，如果我不反击，现在躺在医疗室的就是我和我家宝贝的尸体。” 　　审判长皱了皱眉：“弥赛亚基地内没有私人财产这一说法。” 　　沈梁：“……” 　　“所有基地物资属于全体人类幸存者。” 　　个屁。 　　属于精英团和首席指挥官才对吧。 　　“二级异能者沈梁恶意伤害另外三位治疗系异能者，人证物证俱在。特令收缴作案所用的所有武器，包括一支雷明顿M40A3狙击步槍、柯尔特M2087手槍、廓爾喀弯刀，罚处30枚晶核，一年内必须缴清。” 　　沈梁摸摸雪狼的耳朵，心想现在好像比之前听话多了。 　　估计刚才吓坏了，被救了之后也不逃，乖乖站在原地等着。 　　“异能者沈梁，你在藐视审判庭吗？” 　　“不，我只是在想——尊敬的审判长大人，您怎么不干脆把我驱逐出城呢？” 　　沈梁很清楚弥赛亚基地的运作模式和原则，但还是这么问了一句，存心给这位审判长添点堵。 　　那当然是不能在明面上说出来的——物尽其用法则。 　　二级治疗系异能者虽说不能直接提升战队战斗力，但没人能保证自己永远不会在战斗中受伤。末世医疗物资本就稀缺，觉醒了单体治疗能力的异能者无异于一个小型医院。 　　就算真的犯了不可原谅的罪过，被剥离芯片驱逐出城后也逃不过被击杀的命运。 　　怎么可能放你去其它的幸存者基地？ 　　眼看着高位上的审判长脸色越来越难看，沈梁又贴心地给他提了另一个解决方案：“或者审判长您行行好，顺便把我降级为外城居民怎么样？D区？E区？全部听凭您的判决。” 　　他需要被边缘化，为他离开弥赛亚基地做准备。 　　就算再难，都要离开。 　　这里是地狱。 　　“噢对了，您应该不太了解。” 　　“毕竟那种贫民窟只会污染了您的鞋底，多看一眼都会脏了您的眼吧。” 　　这是这位审判长的原话。 　　道貌岸然的精英团，在一次外城巡查任务前聚在一起嘲笑外城的底层蛆虫，并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贫民窟的朝拜。 　　“藐视审判庭！侮辱幸存者区域！”审判长怒发冲冠，从席位上拍案而起，“审判长孟年代行首席指挥官特权，将内城C区居民沈梁降级为外城F区居民！即日生效！” 　　“滚出审判庭！” 　　沈梁怔了一下，像是被吓住了。 　　孟年看着他微微走神的表情，突然解了气，趾高气扬地整理了一下领带后颇有气势地坐了回去。 　　F区是外城最偏僻贫困的区域，每天活活饿死的人不在少数。 　　一个小小的治疗系异能者，还敢跟他斗？ 　　去和F区那群刁民抢狗食吃吧！ 　　作者有话说： 　　泡芙：我也不想乖乖的，可是他叫我宝贝诶XD 　　（一些前儿科医生的口癖）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 　　感谢在2022-02-05 14:40:04~2022-02-06 13:36: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商咸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雪鸮 　　弥赛亚基地外城F区。 　　天气阴。 　　横七竖八的潮湿断木在泥土上腐烂，钢筋穿透了破碎的公路，这里是一片废墟，歪歪倒倒的板房里住着整个弥赛亚基地内最为贫苦的人们。 　　F区居民和外城其他区域的居民一样，都是从天南海北来投靠幸存者基地的普通人，只有一点不一样，他们全部身患残疾。 　　不仅无法参加基地的作战任务，连自己的最低生活都难以保证。 　　这里每天会增添数不胜数的新成员，也会抬出一具具冻死饿死的人类尸体。 　　他们在进入基地之前通常只有很少的物资能够上交，基地也只为他们提供最基本的安全保障。 　　沈梁站在F区入口，左手抱着泡芙，右手提着大型医疗包，医疗包里装着他全部的行李。 　　一床单薄的棉被，一套换洗的医护制服，一件过冬御寒的棉服，两卷绷带，一瓶酒精，两副医用隔离手套，两支双日营养剂。 　　本来该还有一支镇静剂的，被王鹏撬开锁偷去给方故云注射了。 　　方故云也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走之前一直红着眼道歉，沈梁知道他很愧疚，但实在没心情再反过去安慰他。 　　他给泡芙注射了几支营养剂，用水稍微清理了一下身体就带着它和行李离开了。它身上全是伤，沈梁那么谨慎温柔地洗，还是疼得厉害。 　　雪狼身上如今已经没有血迹，中枪的左后腿缠上了雪白的绷带，新伤旧伤都处理过了。 　　“可怜的泡芙，要跟着我一起过苦日子了。” 　　这么说起来，好像它一直都挺苦的。 　　沈梁轻蹭雪狼毛茸茸的狼耳，狼耳尖很轻微地抖了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泡芙迷惑地眨了眨眼睛。 　　幽绿的瞳孔倒映着废墟中的断壁残垣，两只前爪都搭在这个会叫他宝贝的男人的左肩上。狼爪前端血肉模糊的一片已经恢复如初，只是利爪尚未重新长出来。 　　犬科动物的爪子通常是不锋利的，雪狼一族也是如此，但它是个例外。 　　凭着尖牙恐怖的咬合力和利爪特殊的撕扯力，它曾在末世前一举打败上一任狼王，成为了整个雪狼族群最为年轻的上位者。 　　但好景不长。 　　“我们得趁天黑之前找到住处。” 　　沈梁也不确定它能不能听懂，当时关于丧尸皇奥斯汀的情报少之又少，仅有的一点信息全部以最高规格的保密等级密封着，除了首席指挥官和特种实验室研究组长无人知晓。 　　丧尸皇觉醒之前能不能听懂人话，这一点不在情报信息中。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这个。 　　已有的板房内住着高密度的原住民，会不会让一个异能者和一头雪狼进去很难说。 　　更何况这里的板房并不多，如果他就那么倒霉直接碰上了那位S级刺客，后续的很多事情容易牵扯不清。 　　是的——弥赛亚基地内监听最薄弱的地方，外城F区，潜伏着黑金贸易集团的金牌弩手。 　　沈梁不清楚那位是什么时候加入黑金的，也许从一开始进来就带着任务，当时审讯并没有审出结果。 　　他对那位印象那么深刻，是因为他的刺杀对象也包括自己。 　　弥赛亚基地后期血清研究其实取得过很惊人的成果，抢在所有基地之前研究出了可以医治短时间内轻度感染的血清原液，当时的全球声明还是沈梁作为主负责人发表的。 　　发表后的第二天，沈梁就被潜藏在基地各处的刺客伏击了。 　　沈梁战斗能力不差，但被多名攻击系异能者围攻还是吃力，好不容易突破了伏击圈，却被远处射来的一支弩|箭伤了左臂。 　　那是一个失去双腿的年轻人，非异能者，但弩|弓使用得非常厉害，在目测超过一千米的距离下还能命中刺杀目标，那支弩|箭直直刺往心脏，沈梁已经反应得很快了，但还是负了伤。 　　后来—— 　　“看，那不是异能者吗？” 　　“什么？异能者？！异能者怎么可能到F区来？是不是上面又有什么新指令了？” 　　“是医生吧，我听说治疗系异能者都配金色十字架。” 　　“真的假的？中心区终于派医生来F区了？” 　　“嘁，还不如多给点营养碎屑，饿死的事情叫医生有个屁用。” 　　“他包里有什么？” 　　沈梁听力极佳，那些居民的话一句不落地被他听在耳中。 　　最后一句问出来，人群陷入了一阵可怕的缄默，他甚至能感觉到一道道或探究或贪婪的目光，如有实质地压在他的医疗包上。 　　“大家下午好，我是新加入F区的居民沈梁，以后请多多关照。” 　　他抱着雪狼，转过身朝板房外聚集的众人笑了笑，一副格外坦率而诚恳的模样。 　　这样温和的笑容对于F区居民来说是太过稀有的东西。 　　为了极为紧缺的一点补给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只要能活下去可以不择手段，是这里无形的规则和常态。 　　再乐观温柔的人，来到这里之后都会变成生吃活人的怪物。 　　“房间已经住满了人。” 　　一个眼睛蒙布的青年大声说道。 　　盲人。 　　想必像沈梁这样的外来者很多，每天他们需要强调无数次这个事实。 　　尽管外来者都还没有开口询问。 　　“是吗？那太遗憾了。”沈梁叹了一声，攥紧医疗包的包带，“我还想问能不能借住一晚呢，那我就不打扰了，再见。” 　　沈梁转身就走，不给他们变卦的时间。 　　“等等！” 　　“泡芙，下来走一会儿好不好？”沈梁在泡芙耳边低声说，象征性地表示询问，实际上根本没等泡芙反应就把它放了下来。 　　他没给泡芙戴项圈，因此也没绳子牵着它。 　　但它伤得太重，根本跑不快。 　　“可以允许你借住一晚，但有个条件。”另外一个独臂的少年跑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你包里的物资，拿一半出来。” 　　沈梁一听，心想这店太黑。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绝，身边的雪狼竟抢先一步朝那少年低低地咆哮了一声，低头时幽绿的狼瞳散发出残暴而凶狠的气息，即便伤痕累累但气势不减。 　　那少年被吓得连连后退，脸色煞白。 　　他没想到那人抱的居然是头狼，还以为是只病狗…… 　　“没礼貌。”沈梁蹲下去，揉了揉泡芙的耳朵。 　　耳朵上有伤，他没敢用力碰。 　　“抱歉啊，我家泡芙好像不太喜欢生人，和你们住在一起对你们来说太危险了，我还是自己搭一间屋子吧。”沈梁看着那少年，微笑着说。 　　“谢谢你们的好意了。” 　　那少年看了看他，又暼了眼他身边的狼，冷哼了一声，又白着脸跑了回去。 　　“做得好。”沈梁又把泡芙抱起来走，一点也不嫌累。 　　他刚刚以为可能免不了一场冲突，没想到他们居然放弃得这么快。 　　泡芙狼爪刚刚恢复，新肉才长出来，走多了路不行。 　　“可惜现在没什么可以奖励你的。” 　　雪狼两只爪子抵在沈梁左肩上，抵了一会儿却渐渐松了力道。 　　或许是累了，沈梁看着趴在自己肩上的狼，没来由地笑了一下。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抱着未来的丧尸皇，站在弥赛亚基地最贫瘠荒凉的土地上，没有晶核储备，没有必要的武器，也许马上会与前世的敌人不期而遇…… 　　“先建屋子吧。”沈梁心想。 　　不管怎么样，得先有个栖身之所。 　　他曾有过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毕竟末世元年整整九个月他都在基地外颠沛流离。 　　造个简易的屋子对于他来说并不算难事，唯一需要头疼的是从哪儿取得建造原料。 　　这里的木头太潮湿了，发霉朽烂后很容易断，钢筋水泥不够，而且危险性很大。 　　沈梁站在废墟中央举目四望，能够用的材料都被拾捡得差不多了，想要凭空建造一间屋子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嗷呜……” 　　泡芙这次发出的嗷呜声很小很小。 　　小到像一只狗狗的叫唤，让沈梁这个爱狗人士瞬间心软。 　　“是不是冻着我们家泡芙了？再忍一忍，屋子马上就盖好了。” 　　才怪。 　　连根像样的木头都没找到。 　　但他知道哪里有木头。 　　弥赛亚基地依山而建，占领高地，易守难攻。而外城F区正好在最靠近后山的边缘地带。 　　弥赛亚后山也是一个A级作战地点，每天都有数支异能者小队前去清缴丧尸，山林内视野很差，掩体众多且难以分辨，因此作战难度较大。 　　单枪匹马闯进去——不对，一人一狼闯进去，能不能活着出来都是个问题，更别提什么木头了。 　　沈梁才重生回来，十分惜命，不想那么快找死。 　　可是他和泡芙都需要休息。 　　“你在找什么？那位医生。” 　　这冰冷的语气十分熟悉，沈梁花了不到半秒的时间回想起来，旋即闭了闭眼，内心叹了好长一口气。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祸不单行啊。 　　沈梁回头，看见那个坐在木制轮椅上的长发青年，自觉戴上毫无破绽的温和假面。 　　果然是他——后期黑金贸易集团金牌弩手——裴青容。 　　代号雪鸮。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感谢在2022-02-06 13:36:49~2022-02-07 23:13: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0瓶；商咸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平等 　　“栖身之所。”沈梁说。 　　裴青容听了，脸色有些微妙。 　　且不说现在是在F区，整个末世，谁敢说自己找到了栖身之所？ 　　那些高等的异能者不也还在颠沛奔波吗？ 　　“基地没有给你分配住宿区？” 　　“很遗憾，没有。”沈梁笑着说，“我已经不再享受异能者优待了，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坏处当然很多，他之前以异能者身份储存的积分全部失效了，异能者月例补给也不会再有，没有资格再使用热武器。 　　但好处就是他已经边缘化了。 　　不需要参加每日强制性的作战任务，不需要每天进行芯片识别，外带晶核只在内城入城口设置检测关卡，这里还是监听系统的薄弱地带。 　　这也是他故意挑衅孟年的主要目的。 　　只是没想到会降级到F区。 　　这倒霉蛋光环什么时候才能离他远去。 　　“你不是特使医生？” 　　裴青容面色不变，但语气明显更加排斥了。 　　“你相信基地会派医生来这里？”沈梁笑着看他，“我也希望如此，但可惜并不是。” 　　“那你就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他扔下这句话，推着木轮正欲掉头离开，沈梁却突然开口：“高阶治疗系异能者甚至能让断骨重生，你相信吗？” 　　裴青容推木轮的动作一顿。 　　“闻所未闻。” 　　这时候都让你听闻了，那还了得？ 　　不过即使是末世后期，能真正享受到高等医疗资源的人也少之又少。 　　这么说起来，裴青容也不过是个好用的工具人罢了。 　　还真是符合黑金贸易的价值信条。 　　“你想站起来吗？我可以帮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不需要相信我。”沈梁温和的笑意在某些时候确实极具迷惑性，裴青容那么敏锐的观察能力，在这个人身上却看不见任何一点危险因素。 　　“你只需要相信你内心的抉择。” 　　“而我只需要一个栖身之所。” 　　裴青容明显被说动了，但面上还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你确定自己能活到那个时候？确定自己还能进阶？” 　　“我确定。” 　　“你拿什么确定？” 　　沈梁觉得裴青容穷追不舍的样子有些好笑，但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是裴青容，未必不及这样谨慎。 　　“看见这头狼了吗？这是我家泡芙。”沈梁轻轻偏头抵住雪狼的耳朵，一副特别亲昵的模样，“它的左眼也伤了，我活下去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它升到高阶。我确定高阶治疗系异能者确实有那个能力，为了泡芙，哪怕落到丧尸堆里我也能活着爬出去。” 　　他撒谎撒得情真意切，裴青容不懂这种把狼当爱宠养的奇葩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但还是不想放弃那仅存的一点希望。 　　和一个治疗系异能者交好不是坏事。 　　F区已经够乱了，虽然他现在还有赖以谋生的一点技能，但保不准什么时候这里的势力就会变天。 　　也是时候给自己留点后路了。 　　“我有一间木屋，不大，但勉强还能再住一个人。”裴青容的目光落在泡芙身上，“如果它不拆家的话。” 　　泡芙：“……” 　　沈梁：“它很乖的。” 　　“止咬器都不敢摘的主人就别说这种话了吧。” 　　沈梁：“……” 　　行吧。 　　裴青容推着木轮，往东南方向靠近城墙的地方前去。 　　沈梁两手不空，裴青容也没有要人帮忙的意思，他也就不多此一举了。 　　一路无话。 　　直到一排木屋的轮廓渐渐出现，傍晚的薄雾之下，横斜歪倒的木条支起极为简陋的避风处，里面看不见任何家具，连架像样的床都没有。 　　这能称作木屋吗？ 　　白冒那么大风险和裴青容打交道了，还不如睡废墟呢。 　　不过看起来，这时候的他应该还不是黑金成员才对。 　　手上有很浅的弓茧，但不像来自弩|弓，而且接触时间也不长。 　　“到了。” 　　裴青容停在一间快塌了的木屋前，冷冰冰地提醒沈梁。 　　沈梁其实并不挑，内心吐槽归吐槽，面上却丝毫不显：“叨扰了，明天一早我就去找点木材回来，给你这里也加固一下。” 　　“没有那么严重，我都住几个月了。” 　　他推着木轮进去，屋里地面铺了几片木板，说是防潮，实际上发霉的木板并不能起到什么防潮的作用。 　　木屋左上角有个破箱子，里面装着一小截糊满烛泪的蜡烛，几件旧衣服，一双鞋子和两只死老鼠，布帘上挂着一张简易的木弓。 　　沈梁弯腰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他的目光在木弓上停留了一秒，在裴青容转头的瞬间移开了。 　　“就这条件，凑合住吧。” 　　“谢谢。” 　　明天就去找木材。 　　“我要吃晚饭了。”裴青容从箱子里翻出一个只剩半边的青花盘，把那两只死老鼠摆放在盘子上，“想吃自己去臭水沟抓，我这里不提供食物。” 　　沈梁并不想吃。 　　他把泡芙放下来，从包里拿出一支双日营养剂，放在裴青容的轮椅扶手上。 　　“别吃那玩意儿，会生病的。” 　　“嗷呜——” 　　“怎么了泡芙？” 　　雪狼走到轮椅边，用爪子把那只营养剂扒拉了下来。 　　沈梁哭笑不得：“这么护食啊？给我们泡芙还留着一支呢，不会让泡芙饿肚子的。” 　　它刚刚才注射了三支营养剂，短时间内也不会挨饿。 　　“拿走吧，我也不需要。”裴青容经过短暂的震惊后，勉强恢复了理智，“哪有那么容易生病？就算病了也是命数，早点从炼狱里解脱罢了。” 　　“什么命数？优等人存活而劣等人毁灭的命数？” 　　裴青容没说话。 　　“所有人都有生存下去的权利，不论异能者还是非异能者，身体健全者还是身患伤残者，人人生而平等，在末世也一样。” 　　“异能者都像你这样天真吗？”裴青容嗤笑，眼底却有动容，“末世就是适者生存，弱肉强食，别说沦陷地带了，就连大型基地里也是如此。” 　　“所有地方都是这样。” 　　沈梁点点头：“也许吧。” 　　他不想和裴青容争论。 　　他知道裴青容的话很大程度上是对的，而自己太过理想主义。 　　但他并不认为就该这样烂下去。 　　“营养剂你收好吧，别摆在显眼的地方，我怕我忍不住偷你的。” 　　他很坦率，看样子并没有沈梁以为的那么不好相处。 　　“说给你就是给你了，你现在比我更需要。”沈梁从狼爪下拿走营养剂，重新放在轮椅扶手上。 　　这种必需品说来珍贵，但其实对于沈梁来说，能得到的途径很多。裴青容一脸青白，看上去和丧尸都快差不多了，给他又能怎么样。 　　算是职业病犯了，看到病人就想救。 　　“呜……” 　　雪狼弓起身瞪了沈梁一眼，甩着尾巴跑开了。 　　沈梁看出它生气了，下意识想去哄，但反应过来又觉得没必要。 　　说来也很好笑，也许是因为知道泡芙以后会变成人形，他总是能从它的一举一动中看出些过分鲜明的情绪来。 　　他们明明不算熟悉。 　　两辈子加在一起，共同相处的时间也不超过两天。 　　泡芙会这么快对他放下防备，这让他感到非常意外，也许今天下午那场枪击战给了它莫大的冲击，让它知道自己会保护它，自己不是坏人…… 　　可裴青容有一点说对了，他现在确实还不敢摘下泡芙的止咬器。 　　他们之间还远远不到那种程度。 　　“我箭法还行，以后抓到的老鼠分你一半。” 　　裴青容最终没有拒绝那支营养剂。 　　他已经很久没有注射过营养剂了，死老鼠并不好吃，又臭又苦，只是为了苟活下去不得不吃而已。 　　他拒绝不了。 　　“不用了。”沈梁温和地笑了笑，“我家泡芙不喜欢吃老鼠。” 　　泡芙在屋角扒拉了一下发霉的木板，心想这个男人一点都不了解它。 　　它可喜欢吃老鼠了。 　　裴青容看着他，郑重地道了声谢。 　　天色还不算太晚，但F区居民都陆陆续续睡下了。 　　睡眠是除了死亡最不消耗能量的方式，对于他们来说，仅存的一点能量在白日里已经耗尽，睡眠时间越长，饥饿的时间也就越短。 　　这里并没有什么可供娱乐的东西，营养剂都珍贵得要命，烟草就更是奢侈品。 　　更何况这里临近后山，夜晚乱跑会很危险。 　　破烂的木屋被一分为二，左边归裴青容，右边归沈梁和泡芙。 　　说实话，很狭窄，很挤。 　　沈梁不打算和泡芙一起睡，被子太单薄了，一层会冷，叠成双层会盖不住人。 　　更何况他知道泡芙以后是个男孩子。 　　抱着睡不好。 　　他给泡芙盖上被子后就出去了，出去坐在屋外，望着夜空中经久不散的阴云和雾霾。冷冽的寒风呼啸而来，破旧的布帘被吹得猎猎作响。 　　某一瞬间，他感觉很是疲惫。 　　明天，必须去后山一趟。 　　至少要把盖房子的木头收集好。 　　他现在已经是外城居民，进不了内城，更进不了中心区，但异能者会从中心区和内城出来做任务。 　　他需要封明心的枪和封明月的战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今天晚上还有一更XD 第11章 麻烦 　　屋内传来一点很轻微的落地声。 　　沈梁警觉地往屋内看，却发现泡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门口。 　　如果不是因为那床棉被，它可以来得更加不声不响。 　　裴青容没有醒，他太累了，陷入了深眠。 　　即使在这种环境里深眠是很危险的事。 　　雪狼的双耳根部缠着纱布，狼耳直直地竖立着，幽绿的狼瞳专注地盯着沈梁，像是有些好奇。 　　沈梁并不和它对视，这一点让它觉得放心。 　　这个男人身上有着好闻的气息，有时候笑起来就像雪山之巅午后的阳光一样温暖，有时候却又比大雪初融更加冰冷。 　　但它不讨厌。 　　它很少接触人类，在见到这个男人之前，人类和丧尸在它眼里并没有什么区别。 　　“泡芙。” 　　沈梁低声唤它，朝他伸出一只手。 　　那只手上有着纵横交错的伤疤，厚重的枪茧，修长但并不白净，手背上青筋蔓延。 　　雪狼犹豫了好一会儿。 　　沈梁都以为它不会听话了，正要收回手，泡芙却抬起前爪朝他走了过来。 　　它用铁制的止咬器轻轻碰了碰沈梁的右手。 　　“好乖好乖。” 　　沈梁疲倦地笑了笑，伸手挠了挠泡芙的下巴。 　　他昨晚就没有睡觉，今天各种事情堆在一起处理又消耗了大量精力，好在冷风把人勉强吹得清醒。 　　他好像能感觉到面前的雪狼愣了一下，本来一直避免去直视野兽的眼睛，此刻却还是被那轮幽绿的漩涡吸引了。 　　沈梁没有养过猫猫狗狗，但却是一个重度毛绒控。同科室的同事什么时候养猫养狗了，他总是第一个上门送礼，久而久之，也会一点逗宠物玩的方法了。 　　但泡芙好像不太吃这套。 　　它偏头躲过了沈梁的手，低头时狼瞳中泛起震惊式的涟漪。 　　“抱歉。” 　　沈梁收回手，不经意间摸了摸它的耳朵。 　　太着急了。 　　这还没开始培养感情呢。 　　一人一狼吹着冷风，都冷静了下来。 　　除了呼吸声，四周没有一点声响。从这里能看到中心区的灯光，明明距离不过2km，看起来却那么遥不可及。 　　明明看起来那么遥不可及，沈梁却还是能回忆起中心区特种生物实验室福尔马林培养缸里彻骨的绝望和寒冷。 　　就好像隔着一辈子，依然还借着北风把他淹没着。 　　雪狼抬头看他，他都没有发现。 　　“嗷呜……” 　　沈梁回神，竟像是做了一场大梦，后背全是冷汗。 　　“……是不是冻着了？进去睡觉吧，我待会儿就过来。” 　　泡芙又朝他走近两步，凑到他颈侧轻轻嗅了嗅。 　　沈梁瞬间变了脸色，但没有轻举妄动。 　　不这么早给它取下止咬器果然是明智的抉择。 　　泡芙疑惑地歪了歪头。 　　这里并没有可以威胁生命的东西，为什么它刚刚从这个男人身上嗅到了恐惧和憎恨的气息？ 　　现在又变了……变成了警惕。 　　“嗷呜呜？” 　　这叫声在狼语里是在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可惜沈梁根本听不懂。 　　“小声一点，泡芙。” 　　沈梁稍微定了定心。 　　泡芙现在根本不具备伤人的条件。 　　“大家都在睡觉，你也要去休息了知道吗？” 　　他稍微推开了一点泡芙的脑袋，认真和它沟通。 　　“能听懂我说话吗？听得懂就点点头好不好？” 　　泡芙听不太懂，一长串问句里只听明白点头两个字。 　　它在不动声色地思考，要不要给这个救了它两次的男人一点回应。 　　大概三十秒以后，它眨了眨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沈梁大为吃惊。他问这个问题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听不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能听懂反而更麻烦。 　　能听懂人话，这已经不在宠物的范畴了。 　　虽然他一开始也并非想把丧尸皇当宠物养。 　　或许这样才是正常的，毕竟它可是奥斯汀的未觉醒形态—— 　　“既然能听懂……就先回去睡觉。” 　　“嗷呜？” 　　——你呢？ 　　泡芙听懂了睡觉两个字。 　　如果说泡芙对人话还有一点了解，那沈梁对狼语就简直是一窍不通。 　　“进去吧。” 　　因为实在是语言不通，雪狼和他无声对峙了一会儿，最后却没有转身回木屋里，而是突然跳到了沈梁身上去。 　　它身上的皮毛还没有完全恢复，缠着绷带和纱布的地方光秃秃的，但狼的体温天生比人类要高，即便没有茸茸的毛发覆盖，抱起来依旧很暖和。 　　沈梁以为它跳起来是要攻击，没想到只是在自己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卧了下去。 　　它并不朝自己露出肚皮，耳朵尖依然竖立着，但沈梁发现，它好像知道自己需要温暖。 　　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沈梁却没来由地觉得喉咙有些酸涩。 　　这只是一只刚刚相处不到一天的狼。 　　这么想起来，上辈子被奥斯汀救下之前，他们甚至连一面之缘都没有。 　　而他为基地鞠躬尽瘁，为朋友两肋插刀，甚至对陌生人也仁至义尽，最终却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世界上的善恶好坏真是玄之又玄。 　　只是为什么，每次都是它呢？ 　　-- 　　“弥赛亚基地——现在为各位幸存者朋友播报时间相对时间——早晨六点整——” 　　内城的警报鸣器离这里很远，声音也模模糊糊的不太清楚，但警报声一响起，沈梁还是瞬间睁开了眼。 　　泡芙还在睡。 　　两只前爪按在他胸口，毛茸茸的脑袋枕在前爪上，耳朵警觉地动了一下，有要马上醒过来的迹象。 　　总是在这种时候，熟睡的野兽会给沈梁一种温驯的错觉。 　　屋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裴青容也刚刚起床。 　　他在屋内看了一圈没找到人，爬到轮椅上推着木轮出来了。 　　“你们这……” 　　沈梁抬起冻僵的手，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裴青容看不懂，但大为震撼。 　　沈梁朝他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裴青容摇了摇头，调整木轮又回了屋。 　　木轮划过地面的声音传到了泡芙的耳朵里，最终它还是被吵醒了。 　　泡芙抬头，正好与沈梁四目相对。 　　秉承着不与野兽对视的原则，沈梁率先移开了眼。 　　惹泡芙不高兴万一挠他一爪子，虽然说现在利爪还没长出来，但养成习惯就不好了。 　　“醒了？现在起床好不好？不要赖床。” 　　虽然根本没有床给它赖。 　　泡芙趴着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慢慢熟悉了这个语气总是很温柔宠溺的男人。 　　但这其实是因为沈梁以前是儿科医生，又是个重度毛绒控，接触过太多小孩子和毛茸茸，加上本身脾气好，说话时会不自觉带上低哄的语气和一些过分亲昵的口癖。 　　这种习惯在末世中其实都改得差不多了，但有时候泡芙太乖，总让沈梁忍不住哄它。 　　“嗷呜——” 　　终于能叫得大声一点了。 　　它在问沈梁冷不冷。 　　沈梁当然听不懂它在说什么，还以为只是普通的叫唤。 　　旁边有醒得早的居民听见狼嚎心下俱惊，有胆子大的过来看了一眼，发现裴断腿家门口站着一个穿白色医护服的男人，身材高大，颈侧有醒目的伤疤，怀里抱着一头单眼雪狼。 　　“狼……是狼！” 　　“真的是狼……怎么敢……” 　　“不用害怕，它很乖的。”沈梁也发现了布帘旁边抻长脑袋偷看的居民，“如果你们不欺负它的话，它不会咬人。” 　　泡芙又被抱了起来。 　　这里的视野不如雪山之巅高远开阔，毕竟只是一个人类的肩膀，但它并不排斥，反而觉得被这么抱着很舒服，很有安全感。 　　安全感——末世降临之前，它也曾是给予狼群安全感的存在。可末世降临以后，数以万计的雪狼被丧尸病毒攻陷，却无法像人类那样转化为丧尸，一只只惨死在北美大陆上。 　　它保护着最后几只雪狼，战斗到了最后。 　　数百只丧尸被活活撕咬成碎片，它原本以为自己也会像狼群中的其它狼一样感染暴毙，但命运并没有让它就那样解脱。 　　它伤痕累累地躺在雪地里，被黑金贸易集团的直升机带走了。 　　“医生，进来吧。”裴青容掀开布帘，“和他们吵是吵不赢的，他们也不会听你讲道理……更何况，你那狼……也确实够危险的。” 　　沈梁想反驳，却想起前天晚上雪狼冷冷盯着他的眼神，分明带着未褪的残忍和野性。 　　雪狼很懂得伪装。 　　“我叫沈梁，以后直接叫名字就好了。” 　　以后。 　　他短时间内还离不开这个破基地。 　　“裴青容。” 　　“嗷呜——” 　　狼嚎的声音堪堪盖过了裴青容的声音。 　　雪狼想说它叫奥斯汀。 　　“七点钟我会离开基地一趟。”沈梁说，“我想麻烦你——” 　　话说到一半，沈梁却突然不再开口。 　　且不说他和裴青容还没有可以托付东西的交情，就算裴青容能答应，他也不想再把泡芙交给谁保护了。 　　昨天的事情还历历在目，非得把泡芙带在身边他才能安心。 　　泡芙现在无法自保，裴青容也完全没有末世后期黑金贸易集团金牌弩手的战斗力。 　　“麻烦我什么？”裴青容问。 　　“不。”沈梁摸了摸泡芙的耳朵，“不用麻烦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 第12章 友情 　　弥赛亚基地内城B3入口处。 　　7：10 a.m. 　　天气阴。 　　沈梁正蹲着嘱咐泡芙。 　　“等会儿到了后山，不能乱跑，不能嚎叫，就安安静静跟着我，好不好？” 　　泡芙歪了歪脑袋。 　　乱跑……嚎叫？ 　　“一定要跟紧我，别和我走散了。如果发现丧尸千万别去咬——” 　　泡芙低低地呜了一声。 　　也是，它没办法去咬。 　　沈梁看它几秒，伸手摸了摸它嘴上的止咬器。冰冷的铁器坚不可摧，这是黑金特制的防护装备。 　　“你就好好跟在我身边吧。” 　　他站起来，没有再去碰它。 　　B3出入口是大部分异能者都会选择的外出通道，尤其是即将前往弥赛亚后山作战场地的异能者。 　　春山医院那边出现了二级分化丧尸，在基地特种作战任务结束后被列入禁止区域，那么前往后山的人只会更多。 　　而封家三子一般会选择进入同一支队伍。 　　持枪的异能者作战分队一列列从内城走出，周围并没有什么人。在基地建立初期还会有不少外城居民围观，但现在早已见怪不怪了。 　　再怎么看，那都是和自己毫无关联的世界。 　　“沈哥？！” 　　不知道第几支队伍出来了，方故云走在尾巴上，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眼眶倏地红了。 　　他只是说外城，其它都不愿意透露，没想到是……F区。 　　沈梁看着这个前世特种生物实验室的二把手，不带任何感情地笑了笑。 　　方故云也算是个厚积薄发的人物。 　　在外城辗转多年，最后一举连升三级，进入了中心区血清研究所。 　　他们一朝成为了同事，又是旧识，关系自然比别人要好得多。 　　方故云能力变得很强，且和从前大不一样，多了几分难得的从容和冷静……甚至是冷血，但这种特质在末世中无疑是一种加持。 　　沈梁从来不对朋友吝惜自己的信任和好意，将方故云一点点提拔上来，后续两人合作得非常愉快顺利。 　　只是最后他上了实验台，被肢解碎尸时方故云不见踪迹。 　　沈梁并不恨他，那场实验本来就不该由他执行，关系亲近的工作伙伴会在这种人体实验中故意回避。在他被泡进福尔马林培养缸之后，方故云也没有非来看他不可的理由。 　　只是听培养缸的看守人员说，方故云成为了新的研究组长，在基地内平步青云，前途一片光明。 　　原来在他心中份量那么重的友情，在别人心里却那么轻。 　　“你怎么在F区？” 　　沈梁看着他担心的神色，一时间竟觉得非常可笑。 　　“被分到这边来了而已，有什么关系。”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快跟上去吧，你掉队了。” 　　方故云着急地看了一眼不断行进的队伍，忙不迭从医疗包里摸出了两支营养剂塞到沈梁手里，柯尔特就放在营养剂的旁边，但他没敢拿给沈梁。 　　如果沈梁问他要，他未必不会给。 　　但风险太大了。 　　沈梁没让他跑走，上前几步伸手抓住了他的后领，把营养剂又塞回了他的手里。 　　“你留着吧，我没那么需要。” 　　方故云眼眶更红了，憋着一口气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沈梁今天心情本来挺不错的，但这么一折腾，往日的回忆又不断涌现出来。 　　那些他并不想忆起的过去。 　　“嗷呜——” 　　泡芙抬起头，朝他低低地呜了一声。 　　它右眼换上了小块的纱布，金色十字架标识没有再被血渗透。 　　它在关心沈梁。 　　“安静一点好吗？”沈梁蹲下来，摸了摸它眼睛旁边新长出来的雪白绒毛。 　　“呜呜——” 　　“你在和我说话吗？” 　　这一句很简单，让泡芙听懂了。 　　它点点头，继续嗷嗷呜呜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可是我听不懂怎么办？”沈梁被泡芙试图和他交流这件事震惊了，暂时没心情去为过往的事糟心。 　　“你会说中文吗？” 　　泡芙：“？” 　　沈梁：“……” 　　对不起，是他太异想天开了。 　　沈梁揉揉雪狼的耳朵尖，一时没忍住笑了起来。 　　他觉得泡芙看他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傻瓜。 　　“嘿！老兄！什么事这么高兴？” 　　封明心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从旁边拍了拍沈梁的肩。 　　也好，省得沈梁再到处找。 　　“等你呢。” 　　“啥？”封明心害怕道，“难不成你对我一见倾心？” 　　沈梁无奈地看他一眼，并不配合这个戏精。 　　不过他也实在没想到前世那么威严的精英团团长会有这么多搞笑属性。 　　自来熟，正好省去了不少打交道的麻烦。 　　“这是谁家的狗狗……哦不，狼啊？！” 　　“小声点。”沈梁捂住泡芙的耳朵，“吓着它了。” 　　“还吓着它了，它吓着我还差不多！”封明心忿然离泡芙远了点，“怎么出任务还带只狼啊？不怕有去无回吗？” 　　“不是出任务，我现在不在内城了，不需要出任务。” 　　“中心区异能者也需要出任务的老兄。” 　　“我住外城。” 　　“啥？” 　　沈梁怀疑封明心耳背，但后期作战能力强到那个地步，听觉也一定超乎常人地敏锐。 　　“我降级为外城居民了，厉害吧？”沈梁开玩笑地说，“只是枪支全被缴了，没办法谋生。” 　　“想借一下你的狙击枪和你妹妹的战斧，到时候你们出任务回来我就在这儿等着还给你们。” 　　封明心是队伍主狙，但有时也会练前锋，背包里绝对不止一把狙击枪。至于封明月……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自己的建议去照着捏一把伯洛戈长柄战斧。 　　“真的假的，很酷诶！”封明心一听居然还挺激动，两眼放光没几秒钟，又迅速蔫了下去。 　　“我就惨了……被抓进精英团干苦力，每天开会开会开会，屁股都坐扁了，到了晨会的时候五点就要起床！五点！末世前的公鸡都没我起得早！说起来这事还都怪你——” 　　沈梁收了笑容，朝他摇了摇头。 　　“……哼。” 　　封明心反应过来，不情不愿地闭了嘴，同时放下了自己的背包。 　　“谢了。” 　　两人去到城墙的掩体后面，封明心打开背包拿出狙击步槍，沈梁接过放进了自己的医疗包里。 　　其实他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九点还有一更～ 第13章 野狼 　　这是一把7.62毫米FR-F2狙击步槍，封明心的副枪。 　　把副枪借给一个相识不久的外城居民，封明心也是够大胆的。 　　“谢啥呀谢！狙击大神要给我的枪开光，这么好的机会我还能拒绝吗？”封明心双手合十，虔诚道，“以后它就是我的主枪了，大神请保佑我以后枪枪爆头！” 　　“运气好而已，那个距离给你足够的时间你也能做到。”沈梁无奈地笑了笑，“不用谁保佑，你以后一定会成长为最顶尖的狙击手。” 　　封明心听过太多恭维了，他的战绩本就漂亮，性格也好相处，围在他身边的人数不胜数，这种话简直听到耳朵起茧。 　　但沈梁的赞扬好像有种魔力，光是画张大饼都让人心潮澎湃。 　　他激动地跑了，回来时给沈梁带来了自家妹子的蝴蝶战斧，热血沸腾的样子，看起来像是能一拳打死好几只丧尸。 　　“嗷呜——” 　　泡芙不懂这个男人为什么会一直看着那个跑走的小子。 　　沈梁低头，正好对上泡芙抬头望他的目光。 　　“走吧，去后山。” 　　从外城F区到弥赛亚后山，只需要经过最近的C6门，出城门后直行三百米就到了。 　　在末世前，这座山里还住着不少人家。山上种着茂密的松柏，青翠欲滴地覆盖着整座山体，地面种着喜阴的黑麦草，小小的湖泊里流淌着清澈的活水，阳光透过细密的针叶照耀进来就像人间仙境。 　　但现在这里面已经没有活人居住的痕迹了。 　　树木依旧直直地矗立着，却因为没有足够的阳光而枯死大半，地面的植被全部腐烂，偶尔还能踩到一具被剖开脑袋的丧尸。 　　沈梁一低头，看到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泡芙刚刚痊愈的前爪昨天才被洗得干干净净，现在就在地上踩着丧尸风干的脑髓玩儿。 　　沈梁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或许他又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这么脏，你怎么下得去爪子的？”沈梁蹲下去想把泡芙的爪子从那团黑紫色物体上挪开，泡芙却先他一步把那颗头颅踢开了。 　　沈梁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不可以乱踢东西。” 　　最终却只嘱咐了这么一句。 　　他正想起身离开，却一眼瞥到了那具无头尸身—— 　　那不是丧尸，是一个尚未完全丧尸化的人类。 　　身上的黑青色都还没蔓延开，依稀还能看出原来的体型和肤色。 　　而断头处的横截面远比利爪撕咬开更加平整。 　　沈梁看着那具尸身，久久没能说话。 　　原来在末世第二年，就已经出现故意致人感染促使异能者晶核转化为丧尸晶核的现象了。 　　这种丧尸晶核，即便还没有转化完成，也比同等级普通丧尸晶核更加有用。 　　他一直不说话，泡芙好像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把前爪按在潮湿的枯草堆里擦了一下。 　　“……走吧。” 　　沈梁拍拍泡芙的头，泡芙不高兴，想跳起来拍他，被沈梁闪身躲开了。 　　“别闹，安静一点。” 　　沈梁检查了一下弹匣，确认满弹后没有继续往前走，一手拿着枪，从包里拿出战斧，就近找了一棵快要枯死的松树。 　　松果已经掉完了，也没有松鼠在上面跳跃。 　　“砰！” 　　他试着砍了一下，蝴蝶172BKF手感很好，砍起来没有他想象得那么费力。 　　他力气很大，在末世前即便是每天在科室忙成狗也会抽出一定时间进行有规律的健身，末世后倒是不用额外锻炼了，只是每天都在艰险中的战斗中艰难求生，砍几棵树简直小菜一碟。 　　这边动静有些大，但没人过来察看。这个时候进入弥赛亚后山的都是身上携带任务的异能者，已经部署好具体作战地点和作战方案了，不会为了这点响动节外生枝。 　　只要不是枪声和丧尸的吼叫，就不会有人分心过来。 　　沈梁两三下砍倒一棵，树木倒下时用手接着缓冲落地，泡芙在一旁望着，时不时用爪子扒拉一下枯黄的针叶。 　　“啊呜——” 　　“能别出声吗宝贝。”沈梁回头低声说，“我们不是来冬游的。” 　　“嗷呜？” 　　沈梁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很轻微地咔哒一声，泡芙立刻竖起了耳朵，幽绿的狼瞳警觉地看向声音的源头。 　　沈梁反应极快，迅速架枪调整瞄准镜，三点钟方向五百米左右的一颗柏树下，一只全身附满长毛的丧尸脚下正踩着一截断掉的树枝。 　　——二级分化丧尸，野狼。 　　直立行走，四肢上长出类似狼牙的毒刺，在野外有着超强的侦察能力和攻击力，行动速度和灵活性只比跳蛛稍逊一筹，多种地形均能适应，一般情况下都会群体行动，捕猎欲望较强。 　　他们遇到麻烦了。 　　好在这把FR-F2狙击步槍装了消音|器。 　　沈梁用瞄准镜扫了周围一圈，大致确定了其它几只野狼的位置。 　　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 　　“嗷呜！” 　　“砰！” 　　在最后一只野狼跑近之前狙爆其它七只野狼的头。 　　“砰！” 　　“砰！” 　　二级丧尸的移动能力和四级丧尸还是有很大差距的，沈梁狙惯了高等级丧尸，二级野狼奔跑的速度在他看来还没泡芙快。 　　只要目标从掩体后冒头，沈梁就能保证狙爆它的脑袋。 　　甚至不需要冒头—— 　　7.62 NATO直接击穿数棵柏树树干，瞬间击杀高速奔跑的野狼丧尸，一具具长毛丧尸以沈梁为圆心或远或近地倒下，十发子弹用了七颗，沈梁想着给封明心留点，万一那小子不检查弹匣就上阵就完蛋了。 　　最后一只就用蝴蝶战斧解决吧。 　　沈梁不紧不慢地去拾地上的战斧，发现泡芙正蹲在战斧旁边守着，一脸好奇地看着他刚刚放下的枪。 　　沈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从一头狼的脸上看出好奇的。 　　就这么片刻走神，五点钟方向的野狼就已经距他们不过五米之遥。沈梁听到动静的同时起身后旋飞踢，力量强悍的长腿利落地踢出又收回，尽量不碰到野狼丧尸的四肢。 　　那上面全是携带丧尸病毒的狼牙。 　　野狼被踢出数米远，重重地撞击在松树树干上，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乘胜追击，沈梁手握蝴蝶172BKF，冲上去直奔野狼头颅重重砍下。 　　“嗷呜！” 　　差点忘了，野狼丧尸也会像真正的狼一样嚎叫。 　　不过叫声比起泡芙来说难！听！多！了！ 　　沈梁闪身躲避着野狼的攻击，他前世没用过战斧作战，第一下劈空了，导致后续近身作战有些吃亏。 　　这玩意儿到处是毒。 　　早知道就顺便把它给狙掉了。 　　沈梁跳起来单手攀住一根柏树枝，双腿借力爬到更高的地方，野狼欺软怕硬，暂时摆脱沈梁的攻击后盯上了不远处高度警惕的泡芙。 　　泡芙失去了尖齿和利爪的优势，站在枯草和断木边，北风吹起雪白的狼毛，幽绿的狼瞳却还是像在雪原上锁定猎物一样危险而威严。 　　沈梁却没给它俩决一死战的机会，从柏树上纵身一跃，双手握紧战斧斧柄，狠狠发力一劈将丧尸头颅瞬间劈成了两半。 　　他躲得快，没被剧毒的脑浆溅上，但那柄战斧就倒霉了。 　　沈梁皱了皱眉，确认野狼死后从它头上拔出了蝴蝶战斧，顺便用斧尖将旁边的晶核挖了出来。 　　他戴着隔离手套，另一只手从外套口袋里拿出那个黑色收纳袋，小心避开袋口边缘将沾着黑青脑浆的晶核装进收纳袋中。 　　剩下七只也这样操作，顺便也把7.62NATO子弹挖出来分开埋了。 　　此地不宜久留，消音|器作用有限，也许很快就会有人来搜查。 　　他已经得到了八颗二级分化野狼丧尸的晶核，完全可以一次缴清审判庭的罚款。 　　但傻子才去还。 　　战斧后续需要酒精和冷兵器特殊处理液消毒半天，按综合处的物价，买建房的木材和简单的家具大概需要10枚一级晶核。 　　最简单的方法是和封明心合作。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 第14章 冰冷 　　“走，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沈梁右手拿着蝴蝶172BKF，黑青色的脑浆沿着斧刃滴落在枯草丛中。左手白手套没沾上东西，他蹲下去想把泡芙单手抱起来，却被泡芙躲开了。 　　“嗷呜嗷呜——” 　　它说它可以自己走。 　　沈梁听不懂，以为泡芙是不喜欢被抱起来，于是也就作罢，让它跑前面自己看着点就成。 　　天性自由的野兽没有喜欢像家养的宠物一样被抱着的，雪狼更是如此。它们天生擅长奋力奔跑，在雪原上持续几百公里也不会觉得累，依靠人类的双腿在它们看来或许是一种耻辱。 　　沈梁是这样以为的。 　　但泡芙走在前面，总爱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这一点让他觉得非常奇怪。 　　以雪狼的性格，大概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野外逃跑机会，但泡芙非但不逃，反而一副很紧张他的样子。 　　“不要一步三回头了泡芙，快点原路返回。” 　　沈梁没办法，只能催促它。 　　泡芙记忆力很好，沿途又能通过嗅觉分辨来时的路线，不一会儿就和沈梁一起出了后山。当他们拨开最后几条树枝从羊肠小道跳出去的时候，身后穿来一阵说话声，不远不近，正好是在沈梁刚刚砍树的地方。 　　沈梁停了一下，随意听了几句。 　　“卧槽！这什么鬼……怎么长得这么掉san？” 　　“狼毛？这是丧尸吧，脑袋被挖开了，应该是被剖了晶核。” 　　“我天……” 　　“我们来晚了，否则一定是大功一件。” 　　“有命立功没命回吗？这福气我才不要。” 　　…… 　　无聊的对话，沈梁没兴趣再听下去，带着泡芙火速逃离现场。 　　他忙着赶路，都没发现泡芙一直盯着他的左手看。 　　在白手套和衬衫相交的位置，一滴黑青色的脑浆沾到他的袖口上，在四围晕开小小的一片。 　　本来该有轻微刺痛的皮肤，却因为遍布疤痕，痛感稍微不那么敏锐了。 　　沈梁站在内城B3入口处，等着任务结束归来的封明心。 　　他有些无聊，泡芙不知道从哪儿勾回来一只透明塑料袋，啪一声拍到他的作战靴上，嗷呜嗷呜地对着他的左手低吼。 　　“真贴心啊宝贝。” 　　沈梁真心夸赞，将战斧小心地放进那个脏兮兮的塑料袋里，避免斧刃把袋身割破。 　　“嗷呜……” 　　它是想让这个男人赶紧把沾着脑浆的战斧和手套扔掉，可这个笨蛋根本听不懂它在说什么。 　　“哇！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事情还顺利吗？” 　　封明心从远处飞奔而来，后面还有个红色制服的身影，看样子是他家妹子封明月。 　　“姑且算是顺利吧。”沈梁等着封明月走近，把装进塑料袋的战斧递给她，“抱歉把它弄成了这样，希望能用一颗晶核补偿你。” 　　封明月无所谓地摆摆手：“我现在用的是伯洛戈长柄战斧，还是你当时叫我照着捏的。这把已经是备用武器了，回去消消毒就行，别那么客气。” 　　“对嘛！那么客气干什么！” 　　封明心接过自己的副枪，爱惜地摸了两把，迅速把它装进枪套里背着。 　　沈梁没接话，只是左手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那只黑色收纳袋，倒了三颗二级晶核出来。 　　与一级丧尸晶核不同的是，二级丧尸晶核往往呈现出多棱形状，晶核内部还会莹莹流转着不同的光彩和色泽。 　　沈梁曾经见过一枚五级丧尸晶核，在首席指挥官周铭凯的办公室，梨形，紫外线照射下会发出淡淡的灰绿色光芒，比末世前拍卖行里天价售出的名钻有过之而无不及。 　　周铭凯发疯，说要送给他，但其实他知道那枚晶核下面是数不胜数的鲜血和枯骨。 　　“My God！我的老天爷！” 　　“哥，你给我矜持点！”封明月踢了他哥一脚，但自己的眼神也黏在那只沾满脑浆的手套中央。 　　三颗野狼晶核。 　　弥赛亚基地正缺乏野狼晶核样本，如果这时候封明心第一个成功狩猎凯旋，他在精英团的地位又能更上一层楼。 　　“这三枚晶核送给你，但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小忙。” 　　沈梁把晶核递出去，异能者都会有收集受污染晶核的袋子，封明心也不例外。不过沈梁那只黑色收纳袋不是基地分发的，而是末世元年，丧尸病毒来袭的第一个月，他在市区医院外的绿化带里捡到的。 　　那是一只10cm×6cm的收纳袋，但物体放进去丝毫不会占体积。沈梁尝试过放各种各样的东西进去，但事实证明这个袋子的容量很小，就适合装几枚晶核。 　　虽然只装得了几枚晶核，但由于袋子里是另外一个空间，因此袋中的物件并不会被精神系异能者感应到。 　　他一直都知道这个bug的存在，但前世一次都没有钻过这个空子。 　　他曾经也像那些寡言的战士一样，甘愿把自己的生命奉献给伟大的基地。 　　然而。 　　“帮忙就帮忙呗！都是兄弟我还能不帮吗？你送这个给我干什么？”封明心对二级晶核挺有兴趣的，但他不会二话不说就收下沈梁辛辛苦苦获得的晶核。 　　“我拿着也没用，况且我现在还是外城居民，怀璧其罪，你就当帮我解决一点麻烦吧。” 　　“你这是逼着我朝精英团团长冲刺啊……” 　　“谁说不行呢？” 　　封明心发现沈梁虽然笑着，但其实并没有在开玩笑。 　　三枚一级晶核就已经足够珍贵了，沈梁却把整个基地求而未得的二级野狼晶核拱手相送。 　　——真不愧是他崇拜的狙击大神啊！ 　　“好！哥你说！有什么忙需要帮的！上刀山下油锅，小弟在所不辞——” 　　“我需要五十根强度中等的木材和一些简单的家具。怎么说呢，我在F区还一无所有，你看着帮我适当买一点就行了，真的非常感谢。” 　　“……就这？”封明心挠挠头，“我都不好意思，感觉像是在白嫖晶核。” 　　“你对我的帮助对于我来说无疑是及时雨，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如果基地奖励的话就顺便给你妹妹和弟弟多置办几件武器吧，如果可以的话尽早教会他们使用远程作战武器，安全系数高得多，不必再给我了。” 　　“我想让你教我狙击，可以吗？”封明月立马接了一句。 　　沈梁还没回答，封明心就不乐意了：“你怎么不让我教你？” 　　真是亲哥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你成天那么忙谁要找你啊？” 　　沈大闲人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摸了摸身边泡芙的耳朵。 　　泡芙抖抖双耳，用止咬器轻轻触碰沈梁的左手手腕。它反常的举动吸引了沈梁的注意力，沈梁低头往它一直碰的地方一看，那里已经浸染开一小片青黑。 　　那一瞬间，沈梁的心情复杂极了。 　　这种程度的失误都会犯，真的是回到了末世前期，连最基本的职业作战工作都变得松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感谢在2022-02-09 20:52:27~2022-02-10 17:5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旺仔 20瓶；十五、南南南南、咪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化形 　　封明心临时被精英团拉去开会，来送木材和家具的是另一位水系攻击异能者。 　　沈梁没有麻烦他帮着搭建，那位异能者也只是客套了一下就回去了。 　　右手手腕越来越痛，沈梁用绳子固定好木材堆砌的墙面，稍微活动了一下腕骨。 　　泡芙不停地围着他的右手转，尾巴急促地拍着后腿，不时发出一声低低的咆哮。 　　如果沈梁此刻低头看它一眼，也许就不忍心把它当野兽一样禁锢起来了。 　　“它怎么了？”裴青容问。 　　他坐在轮椅上，帮沈梁递绳子一类的工具。 　　“可能是饿了。”沈梁知道泡芙担心他，但现在裴青容在场，还有很多围观的居民，他没办法旁若无人地开始疗伤，苔藓晶核一拿出来，他很快就会重新回到内城。 　　甚至是中心区。 　　“我那儿还有两只老鼠，它要不要吃。” 　　“没事，不用管它，我晚上给它喂其它的。” 　　沈梁甩了甩手，把木材定好框架后铺上切割好的木板，继续搭建木屋的房顶。 　　搭一间完整坚牢的木屋无疑需要消耗大量体力，时间也过得很快，沈梁还没来得及去帮裴青容加固他房子四周的木桩，天色就又暗了下来。 　　夜晚似乎有种特殊的能力，当后山的丧尸开始一边游荡一边嚎叫时，沈梁的右臂几乎是瞬间失去了知觉。 　　“抱歉，我今天有点累了，明天再过去帮你加固好吗？” 　　沈梁用左手整理地上的铁钉，头也不抬地说道。 　　“我说过我那里不需要了吧，带着你的狼好好过日子就成。”裴青容把剩下的绳子递给他。 　　“只是如果你进阶了，能记得给我医治双腿的话，日后我一定涌泉相报。” 　　“当然，不记得也没关系。” 　　裴青容说完就走了，木轮滑地的声音渐渐远去，他们的住处大概相隔一百米，沈梁的木屋搭在最边上。 　　围观的居民见状也一边议论着一边散开了，这间新建的木屋比这一带所有的木屋都要体面整洁，不知道能经受几次基地军的抢掠。 　　每个月一号，是外城居民上缴“共存金”的日子。 　　这么算起来，今天都已经二十八了。 　　沈梁把门关上，粗糙的木门还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气，这些都是综合处仓库里囤积了好久的木材，价格太高而用途范围太小，并不受异能者的待见，普通外城居民又买不起。 　　“嗷呜——” 　　沈梁靠在门上，从外套中拿出那只黑色收纳袋，戴好隔离手套，倒出了那颗苔藓晶核。 　　苔藓晶核里的流光是绿色的，颜色没有泡芙左瞳那么深，但看起来依旧漂亮。 　　没有人可以用蛮力捏碎丧尸晶核，沈梁也要调动异能才能将其慢慢软化，最后使力将其化作粉末。 　　他解开袖口那颗白色纽扣，纵横交错的伤疤都已经发黑了，那滴脑浆浸下的地方已经流出腥臭的脓血。沈梁抽出外套内袋中的手术刀，熟练地切除着病变的肌肉组织。 　　过了一下午才处理，他并不是一点都不着急，不过12小时内苔藓晶核都能生效，而他不能在裴青容等人面前露出任何异样——外城居民，尤其是F区居民警惕心和排外性都极强。 　　因为自身防御能力极脆的缘故，为了保护自身，他们往往会对疑似感染者做出极端敏感的反应。 　　沈梁接受过很多次苔藓晶核的治疗，早就熟悉了这个流程。到后期虽然不需要苔藓晶核治疗了，但还是会经常在异能枯竭时使用苔藓晶核给基地上层和极危人员治疗。 　　血清研究人体实验中也会常常用到。 　　说不痛是骗人的。 　　不过痛不痛，有多痛都无所谓，也不会有人关心。 　　沈梁熟练地给自己缠着绷带，右臂削得深可见骨，指尖生理性地有些颤抖，但从他的脸色上却丝毫看不出来，好像这只受伤的手不是他的一样。 　　良久，他仰起头，闭眼背靠着粗糙的门，疲惫地叹息了一声。 　　大脑难得有片刻的放松，他还没来得及真正地放空，缠着绷带的右臂却突然察觉到一点柔软蓬松的触感。 　　那些尚还完整的皮肤向他艰难地传递这一信号的时候，他几乎是瞬间想起来自己身边还站着一只不得自由的雪狼。 　　“嗷呜——” 　　泡芙低头用耳朵轻蹭染血的绷带，喉中泄出一阵长而伤痛的狼嚎，那是它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张合，沈梁突然意识到，也许从一开始自己就做错了。 　　它不是属于这里的。 　　泡芙眼看着这个男人脸色越来越差，这只总是喜欢揉它耳朵的手也不再抬起来了，它着急地叫了几声，却没能得到沈梁的回应。 　　雪狼厚厚的爪垫轻轻地踩在沈梁右手掌心，沈梁仿佛听见了后山成群出没的丧尸嚎叫，头痛欲裂，脑意识也逐渐失去清醒，只觉得木屋根本防不住极寒的北风。 　　他几乎是用了最后一点力气抬手，咔哒一声打开了雪狼嘴上止咬器的开关。 　　“走吧，奥斯汀——” 　　在他病变成丧尸之前。 　　明明前世研究证明苔藓晶核在12小时内都能生效的。 　　……他还能重生吗？ 　　如果下次直接到重生到末世前就好了。 　　他还想见一次不被乌云遮挡的阳光。 　　乘飞机到北美大陆北部的雪原上，也许还能见到狂风中狼王带领下肆意奔跑的狼群，那才是泡芙的荣耀和归宿—— 　　“呜呜……” 　　泡芙凑在沈梁的侧脸上急促地嗅着，小心翼翼地伸舌去舔沈梁的下巴。它能感觉到眼前的男人并不是在睡觉，而是陷入了非常危险的状态。 　　那个黑色收纳袋落在地上，泡芙还记得刚刚沈梁用里面的石头疗伤的样子。 　　狼爪上尚不锋利，无法轻易拿起晶核，更别提捏碎晶核。 　　泡芙咬起袋子的一角将里面的晶核倒出来，不多不少，正好五枚二级分化野狼晶核。它试着将晶核衔到沈梁的右臂上方，用极度锋利的犬齿和咬合力极强的臼齿将野狼晶核瞬间咬成粉末。 　　粉末掉到被鲜血染红的绷带上，却无事发生。 　　野狼晶核是不具备治愈力的。 　　但泡芙不知道，它还以为是自己哪一步做错了，把沈梁右臂上的晶核粉末舔掉，着急地想要再试一次。 　　它照例低头去衔地上的晶核，却发现自己的犬齿变短了。 　　不是错觉，它看向自己的前肢，本来缠着绷带的毛茸茸狼爪竟变成了骨节分明的手指，往后看，白皙修长的双腿正跪在木板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支持！十二点前还有一更！么么叽！感谢在2022-02-10 17:50:01~2022-02-11 17:4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苍茕 10瓶；木十十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腿伤 　　见过大世面的狼王还是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跪在木板上久久没能站起来。 　　但他的模仿能力极强，仅仅几次尝试就能像正常人一样直立，不过行走还有些困难。 　　失去了雪狼体表深厚狼毛的覆盖，泡芙才知道这个世界原来是这么寒冷。 　　他身上的绷带散落在地，只有左腿上还松松垮垮地挂着几圈，露出大腿上明显的枪伤。 　　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疤。 　　“嗷呜……” 　　他朝沈梁歪歪斜斜地走了几步，扑通一声跪在他的身边。 　　膝盖都磕红了，他却像没事人一样，只是皱着漂亮的眉头试图把沈梁叫起来。 　　如果沈梁此时能够睁眼的话，就能近距离观察到泡芙绣密绵长的睫绒，冷白的皮肤，稍微凌乱却不失慵懒的雪白短发，在后颈垂下蓬松的发尾。 　　他右眼上依旧贴着弥赛亚基地的医疗纱布，纱布下是两颗漂亮的小痣，左眼里像是有一汪幽绿的碧湖，一眨不眨地倒映着沈梁苍白的脸。 　　“嗷呜……” 　　下抑的声调和微颤的气流。 　　他很担心。 　　比起担心自己这样半人半兽的样子，更担心沈梁会一睡不醒。 　　他摸到了自己头顶的耳朵，以及与脊椎相连的狼尾。 　　“冷……” 　　“好冷……” 　　沈梁被困在梦魇里，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福尔马林培养缸中，成为了漂浮在刺激性无色液体中的脑组织和支离破碎的身体。 　　他好痛。 　　如果精神系异能没有觉醒就好了，那么他至少还能痛快地死去。 　　培养缸里太冷了。 　　他想解脱—— 　　泡芙听懂了“冷”这个词。 　　他以前被关在铁笼里，经常听黑金贸易军的佣兵说。 　　那一批贸易军是专门负责北美大陆北部物资搜查的，那边气候严寒，经常有人抱怨。 　　他们冷的时候会烤火，在能源紧缺的末世，他们却从来不缺少煤炭。 　　泡芙只是远远地看过一眼。 　　可他们现在没有煤炭。 　　“冷……” 　　沈梁还在无意识地低喃着，平日里温和的声线变得沙哑，甚至带上了一点粗糙的戾气。 　　泡芙伸手去摸他的脸，却是滚烫的。 　　他发烧了。 　　“嗷呜。”泡芙担心地看着他，“嗷呜嗷呜。” 　　他倒在门边，泡芙就把他给放平了，扶着木墙过去把床上的棉被扯了下来，拽着被子回到了沈梁身边。 　　“为什么……” 　　“嗷？” 　　沈梁痛苦地皱着眉，断断续续地说着泡芙听不懂的话，泡芙问他，却一次都没有得到回答。 　　泡芙也是有脾气的，多来几次，他也不问了。 　　沈梁在无边的冰冷中寻找热源，如同在一望无际的赤道沙漠中寻求水源一般，明明知道不过是海市蜃楼，却还是不顾一切地想要靠近。 　　茫茫渺渺的大梦中，他抓住了泡芙的手。 　　他的手很大，比泡芙的手要大一圈，一把抓住时只露出了一点深黑色的指甲盖。 　　泡芙坐在他身边，趴在自己的膝盖上静静地观察着沈梁。他没穿任何衣服，只用被角盖了双脚，也觉得夜晚好冷。 　　“嗷呜。” 　　这么脆弱的男人，看起来像是一口就能咬死，到时候颈间流的血还比不上平原上的一头雪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他在这世界上消失。 　　……不过看在他把自己从笼子里救了出来的份上，勉强照顾他一下吧。 　　雪狼是很讲究报恩的。 　　泡芙掀开棉被，小心翼翼地钻进沈梁怀里，双手捧着沈梁受伤的右臂不停地舔，像是想把上面的血给舔干净。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津液有着极强的治愈能力，甚至能让白骨瞬间长出新肉。 　　如果没有这个能力的话，他早就死在黑金贸易军的鞭挞下了。 　　他卖力地舔着沈梁的伤口，好像把伤口舔好陷入昏迷的人就会马上醒过来一样。 　　直到干瘪残缺的手臂肌肉在绷带下重新贲张，沈梁却还是一边冒着汗一边念着冷，泡芙才明白过来自己的努力好像没有用。 　　“嗷呜。” 　　变成人形之后，人类和雪狼的声带发声很不相同。他的声音很清亮，类似于人类十几岁的少年。 　　他在说对不起。 　　原本粉色的软舌被绷带摩擦得深红，沈梁的血染透了他的口腔。他觉得很甜，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甜的东西，但是现在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这个男人好像很痛苦。 　　到底怎样才能帮到他？ 　　“冷……” 　　泡芙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张开双臂抱紧他。沈梁的背很宽，他环不住，只能尽量将自己身上的热量全部传递到沈梁身上去。 　　沈梁呼吸时会吹到他毛茸茸的狼耳上，泡芙觉得很痒，好几次调整两人的位置，最终将头埋在沈梁的肩上，双耳向后撇着。 　　木屋外北风呼啸，今夜又是一次冷锋过境，温度再度骤降。很多人夜不能寐，包括内城和中心区的异能者们，因为这代表着幸存者基地即将处于劣势。 　　但沈梁却度过了几年来最温暖的一夜。 　　他抓住了他的热源。 　　—— 　　“基地武装组配合综合处，必须在大雪降临之前收集好过冬物资。任务范围：方圆二十里。” 　　武装组，由全体异能者组成，不论内城还是中心区，理论上也包括外城。 　　只是混到外城的异能者，只有沈梁一个。 　　他并没有接到通知，也许是武装组负责人根本就忘了基地还有这样一个奇葩的存在，总之沈梁错过了这次任务。 　　他现在正站在木屋门口，看着泡芙笨手笨脚地穿着不合身的白衬衫。 　　不是他不愿意帮一下泡芙，只是他现在很混乱。简直就像酒后乱了性的男人，对着被窝里另一个当事人瞠目结舌。 　　不过他以前对自己的道德要求很高，在末世前根本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本来末世后也不该有这么一茬，只是他没想到昨天会出那样的意外。 　　他提前觉醒了精神系异能。 　　按照前世的轨迹，他的精神系异能本该在末世第六年觉醒，觉醒契机也不是体表接触丧尸脑浆。所以他昨晚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过，还以为自己这次难逃一死。 　　这么说来，这一世还有太多事情可能提前。 　　“嗷呜……” 　　泡芙不会系扣子，沈梁穿起来能看出肌肉饱满的衬衫在他身上显得空落落的，他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朝沈梁走去。 　　沈梁混乱归混乱，终究还是怕他摔，连忙走两步过去扶住了他的双臂。 　　他皮肤很白，沈梁甚至疑心他的胸膛比衬衫还要白上三分，那是一种近乎于凝脂白雪的状态，如果没有斑驳的新伤旧疤，简直就像雪地里的白瓷娃娃。 　　其实他印象中的丧尸皇没有这么白，与其说是白，不如说更偏向于一种病态的灰，和他那只失明的右瞳是相近的颜色。 　　“嗷呜！” 　　往哪儿看呢！ 　　“……抱歉，走神了。”沈梁单手按着太阳穴，有些头疼，“你在说什么？” 　　“嗷——呜——” 　　泡芙怕他听不清楚，还专门放慢了语速。 　　“实在是抱歉，我没办法听懂。”沈梁想问他能说点自己能听懂的吗，又觉得这个要求太无理取闹，雪狼怎么会说人话。 　　哪怕是后期的丧尸皇奥斯汀，他也没听他开口说过话。 　　不过也没像现在这样一直嗷呜嗷呜就是了。 　　还怪可爱的。 　　泡芙觉得这个男人好笨，连他说的话都听不懂，一时间不想和他说话了。 　　“你这……”泡芙缄口不言，沈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明明早已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倒霉蛋了，遇到这种事情还是应付不过来。 　　泡芙一直在冷冷地盯着他，也许是出于雪狼捕猎的专注，永远不在对视中落入下风。 　　沈梁叹息一声，终究还是没不管他：“我先帮你把扣子扣上吧。” 　　泡芙最初的目的就是这个。 　　算他识相，泡芙心想。 　　沈梁谨慎地扣着衬衫的纽扣，尽量不碰到泡芙的身体。衬衫下摆堪堪遮住雪臀，沈梁没敢继续扣，只是从包里翻出一条迷彩长裤，本来想直接给泡芙穿上，却注意到了他左腿上的枪伤。 　　“还没完全好。” 　　泡芙思考了好几秒，抬手指了指他的右臂。 　　“……这是你帮我治疗的吗？” 　　简直不可思议。 　　人类治疗系异能者需要达到三级以上的水平，而泡芙甚至还没有开始觉醒。 　　泡芙骄傲地点点头，并嗷呜了一声表示如果不是他舔不到自己左腿上的伤口，那点伤早就好了。 　　“真厉害。”沈梁从医疗包里拿出新的绷带，“谢谢你，帮大忙了。” 　　泡芙听懂了“谢谢”两个字。 　　被一个人类感谢，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在被黑金贸易集团运输途中，他曾被那些人以虐待取乐的时候，也想过总有一天，他会让所有人不得好死。 　　“过来，我帮你包扎一下腿伤。” 　　沈梁扶着他走到床边，泡芙还是很不习惯用双腿走路，时不时会撞到沈梁怀里，或者光着脚踩沈梁一下。 　　他坐在床上，夹着蓬松的雪狼尾巴。从昨晚到现在，他的双脚不知道崴过多少次，已经青肿得不成样子。 　　沈梁坐在床边，看着这个明明满眼戒备，但举止间又总是给人一种信赖错觉的少年，一边调动异能给他化瘀，一边头疼以后该拿他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爱你们！么么叽！感谢在2022-02-11 17:44:39~2022-02-11 23:2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咪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别墅 　　“疼吗？” 　　沈梁用手术刀利落地割断绷带，在他大腿上系了一个简单的蝴蝶结。 　　泡芙抱着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疑惑地歪了歪头。 　　没有人问过他疼不疼，他听不懂这个词。 　　“t、teng……” 　　他模仿着沈梁说话，像小孩子牙牙学语一样，只是模仿得很精准，让人听不出他是第一次说这个字。 　　沈梁坐在床边看着他，仿佛被他的一声疼定住了。 　　他也中过枪，挨过刀，身上的伤痕不比泡芙少，但让他像泡芙一样把疼坦率地说出来，他却做不到。 　　倾诉是毫无意义的。 　　他只是客套地询问一句罢了。 　　“麻烦忍一下，我这里没有止疼药物。” 　　“能自己穿上裤子吗？” 　　他从床边站起来，确认那扇窗户是紧闭的。 　　泡芙略一思索，拿起身边的迷彩作战裤往自己腿上套。腰带扣到了最后一节，穿在他身上还是显大，裤腿被踩在脚下，那本是沈梁的尺码。 　　“啊啊……” 　　沈梁听见声音转过身去，泡芙正站在床上，雪发间的耳朵顶到了天花板。 　　他遇到了一点麻烦。 　　尾巴被腰带压着贴在背部，很不舒服。 　　“……抱歉，我给忘了。”沈梁走过去，“你脱下来吧，我帮你剪一个洞。” 　　泡芙从床上跳下来，矫健而轻盈，双脚稳稳落地。 　　他身上还保留着不少雪狼时期的特征，不止是外露的狼耳和狼尾，还包括各种要稍微留意才能发现的细节。他发音时沈梁能看到他口中锋利的犬齿，被咬上一口绝对不会太轻松。 　　裤子上的洞是剪好了，但让蓬松的狼尾顺利穿过裤洞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沈梁第一次发现养一只毛茸茸原来这么麻烦，一番折腾下来他比泡芙还累。 　　“好了。”沈梁终于松了一口气。 　　泡芙轻轻摇了摇尾巴，尾巴尖在空气中敏感地不停拍打着，像是执着于把其上附着的异样感觉给驱散。 　　他抬手嗅了嗅衬衫袖口，又掀起衬衫下摆继续闻，觉得自己好像被这个男人的气息包裹住了。 　　这是对于雪狼头领来说是难以容忍的僭越之举，但他不得不承认这股气息真的很好闻。 　　和他的拥抱一样，带着一种无法拒绝的安全感。 　　“洗过的，应该没有异味才对。”沈梁靠近一步，低头在他肩膀上闻了一下，“勉强穿一下吧，以后给你买新的。” 　　“在外人面前不要掀开衣服，而且现在是冬天，会着凉的。” 　　沈梁从自己的行李中拿出一件灰色的厚棉服，帽子上带着厚厚的毛领，左胸口依旧绣着金色十字架花纹。 　　这是他去年在综合处买的，唯一一件过冬御寒的厚衣服。 　　他穿着合适，泡芙穿着肯定会大会长，戴上帽子正好遮去他的耳朵和尾巴。 　　“无论什么人要摘下你的帽子或者掀开你的衣服，一定要阻止他。”沈梁一边给他穿外套一边耐心地叮嘱，“或者大声叫我，我会让他永远保守秘密。” 　　“对了，我叫沈梁。” 　　“试着叫一声。” 　　泡芙呆了一下，对面前的男人眨眨眼睛试图蒙混过关。 　　他的眼睛非常漂亮，甚至说有种致命的吸引力。但这样的美丽并不是摆放在祭祀台上精致而无用的器皿，数不胜数的高阶精神系异能者试图使用精神力控制他的大脑，结果无一例外，全部惨死在那汪幽绿的碧湖里。 　　“……” 　　沈梁有些怀疑，再次问了一句：“你真的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吗？” 　　“嗷——” 　　沈梁扶额，拿他有些没办法。 　　“我。”沈梁指了指自己，“沈梁。” 　　“shen……li……” 　　“沈梁。” 　　“shen……” 　　“算了，就叫沈吧。”沈梁叹息一声，“等以后再教你说其他的。” 　　以后是什么时候，他也不知道。 　　他确实没想到泡芙会这么早化形，原本的计划全部被打乱，他不得不思考未来和泡芙的相处模式。 　　他不想和任何人接触太深，泡芙也不例外。更何况他买下泡芙本就是另有所图，虽说他并不觉得自己还残存多少人的感情，但万一真的对他上了心，到时候恐怕会舍不得—— 　　“沈……沈……” 　　“沈沈……” 　　弧度美好的嘴唇里吐字清楚，沈梁低头看着他单纯无邪的眼睛，看见碧湖里倒映的，那张虚伪得令人作呕的假面，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移开了目光。 　　-- 　　泡芙适应能力和模仿能力强得惊人，不出半天，走路的姿势就已经和正常人无异了。起初还需要沈梁扶着他，否则总是避免不了崴脚，后来又跑又跳，已经完全不受沈梁的控制了。 　　“……这位是？” 　　裴青容警惕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少年，雪白的毛领遮住了他的头发，露出一只攻击性极强的绿瞳，像野兽一样，让人本能地产生防备和畏惧。 　　“我以前在内城的一位朋友，最近也被降级为F区居民了，以后估计会和我住在一起。”沈梁笑着解释，“这孩子很听话的，不知道犯了什么事，问他他又不说。” 　　很听话……裴青容抽了抽嘴角，他的直觉不会出错，只要一不小心惹到这家伙，未必能捡下条命来。 　　太奇怪了，他给他的感觉，明明是个手无寸铁的少年，竟让他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战栗感。 　　“你们来做什么？”裴青容额边竟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之前不是说给你加固一下木桩吗？我们要离开基地两天，给你加固完就走，这两天大风肆虐，别到时候回来你房子都被掀飞了。” 　　裴青容沉默片刻，耳边的长发被北风吹拂着。 　　“你们去哪儿？” 　　“附近的村庄吧，武装组已经全部出发了，以个人为单位分头行动，只要穿上异能者制服，没有人知道我们是外城居民。” 　　沈梁很了解这种物资搜查任务的组织方式，外城入口从未设置有检验处，毕竟连一点营养碎屑都珍惜无比的所谓下等居民，是不敢贸然冒着生命危险出城的。 　　裴青容又陷入了沉默，沈梁看出他有话想说，却并不主动去问。虽然和裴青容打好交道对他来说大概好处颇多，但一个和善的邻居在他心里已经是最后的界限。 　　如果他有狙在手，后期的裴青容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即便再被他击中一次又如何？他受过的伤比吃过的饭都多。 　　“你们走吧，不用管木桩了，我自己可以加固的。”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裴青容嗯了一声，转动木轮回屋去了。 　　泡芙拽了拽沈梁的衣袖：“啊啊……” 　　沈梁抬手示意他噤声，朝他摇了摇头。 　　泡芙不情不愿地咬紧唇，拽着沈梁往外走。 　　他不喜欢沈梁和别人说话。 　　雪狼的所有物意识和占有欲非常强烈，尽管沈梁并没有表露过一点他属于他的信息，泡芙还是先入为主地认定了这个男人是属于自己的。 　　“好好走路。” 　　沈梁真是拿他没办法，总是在这种时候，他身上会浮现出一种狼族与生俱来的任性和固执。 　　他力气很大，明明手臂纤细得甚至可以称得上瘦弱，站在沈梁身边就那么小小的一只，但一使力就会让人意识到这是一只成年狼王的力量，可以轻而易举地摧毁人类的骨骼。 　　“松手。” 　　沈梁沉了脸色，声音也不再那么温和。 　　“泡芙。” 　　这是他变成半人半兽的样子后，沈梁第一次这么叫他。 　　他还以为沈梁不会再叫了。 　　以前还会叫宝贝的。 　　手腕重得自由，沈梁不太高兴地在心底给泡芙贴上了一个在他看来很恶劣的标签——火爆辣椒。 　　“有什么不高兴的事不能和我说吗？” 　　泡芙凶狠地抬起头：“嗷嗷啊啊！” 　　沈梁：“……” 　　语言不通，确实非常麻烦。 　　“走慢点，天黑之前能到，别这么着急。” 　　沈梁清楚地记得每一个物资收集点的具体位置、物资丰富程度和危险系数。 　　弥赛亚基地C1正城门出去，三点钟方向走十里山路，有一家物资丰富的杂货铺，由于地理位置并不隐蔽在去年雪前物资搜查时就被发现了，这次估计是重点行动地点，很多异能者都会前往那里。 　　但其实十点钟方向外七公里，盘旋的山路上去，山峰朝阳处矗立着一幢私人山间别墅，从弥赛亚基地附近看很难发现，烟雾缭绕的山体挡住了别墅的轮廓。 　　末世第三年，沈梁为了救助迷路的伤员在山间四处搜寻，正好发现了那处别墅，别墅的私人仓库里藏着大量物资，丧尸清缴后，物资全部上缴给弥赛亚基地。 　　这一世，将不会再是那样的结果。 　　他要借着这个机会，再次确认自己作为强者存活下来的可能。他还有大仇未能得报，至于血清及疫苗研究，甚至还未找到开始的据点。 　　但在那之前，让他和泡芙都能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事。 　　虽然说了抱歉，但把他买下来，并不是为了让他和自己一起过苦日子。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感谢在2022-02-11 23:24:39~2022-02-12 17:5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何处窥天光、离子源 10瓶；＆茶靡、4010987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宿敌 　　天际，阴云聚散攒动。 　　末世降临后从未出现过一个晴天，无论山区还是平原都被阴霾笼罩着，深冬时这种压抑感会更加强烈。 　　沈梁还穿着单薄的医护制服，北风呼啸而来时，微卷的中长发拂过肩膀。 　　他很抗冻，异能者的身体素质远比正常人更强，现在还不是最冷的时候，更何况这比起培养缸里已经好很多了。 　　“嗬嗬……” 　　原本的路早已被杂草封住了，看不出蜿蜒的方向和脚下的虚实，因此那幢别墅才能在基地搜查下不被发现，料想在末世开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居住。 　　这种环境里时不时会有丧尸游荡，虽然比不上市区数量众多，但危险在它们总是出其不意地发起攻击。 　　沈梁随便捡起一根木棍，按住泡芙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在他们正前方，一只遍体青灰的丧尸正不紧不慢地朝他们靠近，牙齿上还淌着鲜红的血液，眼睛和指甲都是死气沉沉的深黑。 　　沈梁抓住泡芙的胳膊，从衣袖中牵出他的手，确认了一下指甲盖的颜色。 　　“嗷呜？”泡芙抬眸看他，指尖搭在他宽厚有力的掌心。 　　“……没事。”沈梁放下他的手，“站在这里等我一下。” 　　一级丧尸解决起来不算麻烦，沈梁作战经验很丰富，两木棍哐哐敲碎脑袋后取走晶核，丝毫不拖泥带水。 　　他们已经遇见好几只了，再这样耽搁下去不是好事。 　　沈梁把晶核装进收纳袋，带着泡芙继续赶路。 　　也许别墅主人选择把这幢别墅建在这里也是想感受一番种豆南山下的野逸生活，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并没能在末世降临之前回到这里，直到末世三年，这里都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在末世前，不问自取是不折不扣的偷盗行为，但末世之后物资陷入严重紧缺状态，抢杀劫掠早已不是新鲜事，甚至同类相食的事情也时有发生。沈梁自觉不是圣人，与其把那一仓库的物资拱手让给基地，不如趁早用来武装自己。 　　弥赛亚基地越强大，周铭凯越强势，局势对他就越是不利。 　　别墅外已经被浓绿的爬山虎锁死了，根本看不见大门和窗户，只能依稀能辨别出一点红砖绿瓦的颜色来。 　　沈梁牵着泡芙的手，这里的草太深了，天色也慢慢变暗，不注意就会走散。 　　泡芙的手很热，是标准的狼族体温，牵在掌心就像握着一个小火炉，温暖又柔软。 　　这对于沈梁来说，太珍贵了。 　　他不是喜欢说话的性格，哪怕前世也只是对自己信任的人多回应一些，重生回来以后就更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不必要的言语中了，所以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但泡芙不是安静的性子。 　　那幢房子泡芙比他还要先一步发现，时隔好几年，他也只记得一个大概的范围，但泡芙几乎是一眼就发现了远处完美伪装的房子。 　　“嗷呜——” 　　他指着别墅的方向，上扬的语调难掩喜悦。 　　沈梁仔细地辨认了一番。 　　“真聪明。” 　　“嗷呜！” 　　最后这一截路泡芙是被沈梁抱过去的，草太深了，泡芙又穿着不合脚的鞋子，前进起来有些艰难，帽子也时不时会被刮下来，带刺的荆棘容易刮伤双耳。 　　沈梁没这样抱过别人，心情有些复杂。 　　泡芙趴在他肩膀上，嗷嗷啊啊地说着什么，他一个字也听不懂。最开始还会出于礼貌问一下，到现在已经完全不想理他了。 　　“躲开一点。” 　　沈梁把泡芙放在离大门稍远的地方，自己走到被爬山虎封满的实木大门前，猛一发力横踢上去，像是不知道疼痛一样，一连踢了好几脚，直到门体开始晃动，最后咔嚓一声轰然倒塌。 　　“走吧。” 　　沈梁回头，发现泡芙正抓着一把爬山虎藤蔓往嘴里喂。 　　“……” 　　“饿了是不是？”沈梁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走了那把藤蔓，已经吃进去的他也没法再管，“是不是饿着了？” 　　泡芙嚼吧嚼吧，嫌弃地皱起了眉：“嗷呜——” 　　“不吃这个，我们进去找食物好不好？” 　　泡芙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总之点了点头，向沈梁张开双臂，又想让他抱自己走。 　　沈梁沉默片刻，这次却不容分说地拒绝了。 　　泡芙的人形是有着明显性别特征的少年，让他抱着一只毛茸茸雪狼他还接受度良好，但少年不行。 　　感觉太奇怪了。 　　“这里很好走，你跟着我来吧。” 　　泡芙被拒绝之后有些不高兴，手也不让沈梁牵了。 　　从大门进去，所有的门都没有上锁。一楼是两间卧室，一间健身房和一间会客室，二楼是正主卧和次主卧，一间花房，一间琴房和一个大阳台，三楼是天台，挂着早已发霉的秋千，望远台上也早已落叶腐烂。 　　只有地下仓库上着密码和指纹锁。 　　沈梁前世并没有参与物资收缴的具体流程，不知道有这道锁。不过那时候基地已经初具规模，小型迫击炮和炸药等武器装备充足，不存在打不开锁的情况，但他现在看着厚重的钢铁防盗设置，并不确定自己能用蛮力打开这扇门。 　　眼下也没有查验指纹的工具，密码毫无头绪。 　　难道要无功而返吗？ 　　要不要试试密码？ 　　六位数的密码，那排列组合的情况就太多了。 　　“喀喀喀……” 　　一阵令人牙疼的声音在地下室响起，钢铁和利齿碰撞摩擦，最后不知道是什么崩断了。 　　沈梁转头一看，眼前的一幕简直让他难以置信。 　　泡芙咬断了防盗门的护栏。 　　还吞下了钢铁的碎屑。 　　“等等——” 　　泡芙还生着闷气，根本不听他的话，喀喀喀把护栏全咬断了，飞踢一脚将后面一道高精度钢铁保密层瞬间踢破崩裂，那只不合脚的作战靴飞到仓库里，露出白皙漂亮的雪足。 　　脚腕到足尖高强度的骨骼和诡异的狼爪花纹，是那股非人力量的神秘来源。 　　沈梁：“……” 　　也挺好的。 　　挺好的。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后背凉凉的。 　　“嗷呜。” 　　近距离的气流吹下了他的帽子，沈梁看着站在仓库门口的白发少年，那双毛茸茸的耳朵直直地竖着，摇晃的狼尾巴将衣摆撑起一点弧度。 　　神情高傲，目光强势，分明还是野兽的样子。 　　沈梁倚在墙壁上，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 　　“谢谢你，帮大忙了。” 　　这次真的帮大忙了。 　　仓库内分了五个区，分别是食物、武器、烟草、能源和其它。沈梁打开了第一个箱子，里面装着满满一箱压缩饼干。 　　生产日期是五年前。 　　也就是说这些压缩饼干全部都过期了。 　　他打开其它几个箱子，里面的面包、饼干、方便面、牛奶等食品全部都是五年前生产的，无一例外，全都过了保质期。 　　但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还没腐烂——或者说只要腐烂程度还没那么深，都是可以接受的。 　　“不是饿了吗？这个可以吃。” 　　沈梁已经太久没有接触过普通食物的味道了，长期服用营养剂，他的味觉早就变得迟钝。 　　末世后期，也有幸存者基地试图重建工业，第一批工厂名单里就有食品加工厂，但那实在是太消耗能源了，让本就紧缺的物资雪上加霜，后来也就逐渐搁置了。 　　高强度的营养剂确实是末世中的最佳选择。 　　沈梁拆开一块压缩饼干递给泡芙，却发现他口腔里已经在嚼东西了。 　　“……” 　　“嗷呜。” 　　不好吃。 　　但比起刚刚那些东西也还算不错。 　　“下次能不要乱吃东西吗？” 　　泡芙模仿他刚刚拆包装的方式，拆开一块递给他，左眼里那颗绿眸单纯无邪地望着他。 　　沈梁又不忍心再教训他了。 　　“怎么给我的时候知道拆包装，自己吃的时候就不知道了？”他叹息一声，接过，“能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吗？” 　　“嗷呜——” 　　“听懂的话就点点头。” 　　泡芙扑了扑绣密的长睫，不管懂还是没懂，先点了头再说。 　　箱子里的面包不少都已经发霉了，饼干也是，沈梁挑了些看上去相对比较完好的，又拿了十几盒牛奶装进医疗包里。 　　他的肠胃状态很好，实在饥饿的时候以备不时之需可以，但泡芙还需观察，否则到时候吃了过期食品还可能雪上加霜。 　　不过照他刚刚那样抱着防盗门啃的架势—— 　　沈梁回想了一下，神色有些复杂。 　　之后几箱全是槍支，不过里面大多是土槍，威力还说得过去，但远射|精度差。 　　泡芙趴在一只箱子前，喀地一声咬断了锁，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条银制的绞杀链，二话不说先往自己脖子上缠了几圈。 　　沈梁被他的举动逗笑了，但笑着笑着，发现这条绞杀链有点眼熟。 　　他第一次见到奥斯汀时，就是被这条绞杀链从尸海里救起的。 　　不过那时候这上面还镶嵌着大量的剧毒狼牙，普通异能者稍微接触到就可能全身溃烂而感染，生死安危全在丧尸皇的一念之间。 　　那时候人类基地称那条绞杀链为—— 　　【宿敌A001】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感谢在2022-02-12 17:50:37~2022-02-13 17:54: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醋祈月 25瓶；番茄炒西红柿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小狗 　　沈梁两下把泡芙脖子上挂着的绞杀链取了下来，这东西很危险，每个链扣上都满是荆棘状的尖刺，稍不注意容易越缠越紧。 　　泡芙望着他不说话，幽绿的眼眸里满是不解。他额前的碎发太长，有些遮挡视线，沈梁鬼使神差地替他整理了一下。 　　泡芙轻轻眯起眼睛，绣密的长睫像蝴蝶翅膀一样，不经意地扫过他的手指。 　　“这个很危险，我先帮你保管着，你要使用的时候就叫我一声好了。” 　　“还知道我叫什么吗？” 　　“……沈。” 　　“真乖。” 　　虽然只是土枪，也远比手无寸铁好。沈梁拿了两支，在另一只箱子里发现了一把巴力野猫弩。 　　如果裴青容在这里，这将会成为一把无比趁手的武器。 　　沈梁不是弩手，也没练过弩|箭，但很明显这是这几箱武器中杀伤力和精度最强的。优秀的狙击手通常能很快适应弩|弓，再学会使用一门武器对末世生存不是坏事。 　　接下来几个箱子里全是煤炭、蜡烛和火柴，这些东西搬运起来太麻烦了，但这些物资，特别是煤炭，在大雪封路的时节对于幸存者来说十分珍贵。 　　末世降临之后，电力供应设施大多被丧尸破坏，无人看管，有限的电力资源被集中在每个喊得出名号的基地中心区，只为极少数人供给。 　　一块小小的煤炭能烧半个月，当内城的异能者们为一块煤炭打起来的时候，外城居民们快冻死在板房木屋里，等着基地综合处派发的那点煤炭碎渣。 　　沈梁决定提一箱回去，用完再说。 　　正打算关上箱子，泡芙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拿起一块煤炭就要用牙咬，雪白的手指沾上了煤灰，只有指甲盖和漆黑的煤炭几乎融为一体，狼爪纹覆在手背上，看上去有种诡异的美感。 　　沈梁脸色一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狼爪下夺食，咻地一声扔回了箱子里。 　　泡芙愣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威严被冒犯了，居然冷下脸朝沈梁呲了呲牙，拳头也握了起来。 　　他有两对极为尖锐的犬牙，被咬一口是什么感觉，沈梁并没有那么想知道。 　　沈梁沉默片刻，举起双手后退半步，看着他的眼神带上了一点很容易被看懂的失望。 　　“如果你真的那么想吃，我不拦着。” 　　“不过有一点要告诉你，我不会帮你刷牙。” 　　他谨慎地退了两步，走到另外一边的箱子旁，并不把后背留给他。 　　戒备和不信任的目光如同芒刺一样尖刻，雪狼对人的情绪本就敏感，很快就明白自己被沈梁讨厌了。 　　他抿紧唇，把自己的利齿藏起来，长睫在淡粉色的眼窝打下一层朦胧的阴影。 　　他很饿，人类的营养剂对他来说效果大打折扣，他现在看着沈梁都想啃一口，是真的很难受。 　　沈梁一边收集着必要的物资一边用余光观察着泡芙，从新开的箱子里拿走了几条烟后继续开箱，却没想到后面的箱子里居然装着满满的桶装石油。 　　——如果有汽车的话，带走这些物资就更方便了。 　　既然有地下仓库，未必没有地下车库。 　　沈梁盯着箱里的石油看了两秒，提起沉甸甸的医疗包就往外走，经过泡芙的时候却不自觉地慢了脚步。 　　“在这儿等我。” 　　他绷着脸，扔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泡芙听着他冷冰冰的语气，漂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出了仓库破损的防盗门，旁边确实看不出还有多余空间的样子。沈梁上了一楼去后院看了眼情况，枯死的合欢树下是腐烂的花圃，昔日浪漫灿烂的园地成为爬山虎肆意生长的地方，养料充足，空间广阔。 　　沈梁并不想去细究那是怎样一种滋味，他快步上了三楼天台，上面也是一片荒凉。 　　没有汽车。 　　其实也算是情理之中。 　　说不上失望，沈梁平静地走下楼。忽然一阵山风吹过，别墅内的房间门被吹得哐哐作响，沈梁没有窥探他人隐私的癖好，只是去将房门拉上，再关上前窗的玻璃。 　　他顺便检查一下后窗是否关严实，但掀开窗帘一看，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有些意外。 　　木制结构支撑起的封闭钢架，里面按顺序摆放着黑、白、迷彩三辆越野车，每一辆都不是全新的，车身的划痕和撞印，包括轮胎上的泥土和灰尘，是不引人注目的好选择。 　　虽然在末世中能开得上车的都不是普通人。 　　尤其是到后期。 　　沈梁末世前买的那辆车在一次作战中不幸报废了，这样的情况很常见。城市里倒是到处停放着无主的车，被四处游荡没有痛觉的丧尸踢着玩儿，但因为找不到匹配的钥匙，谁也开不走。 　　或许还有在车里感染的，玻璃窗全部碎了，座位上鲜血淋漓，钥匙还插着，却没什么人去占有。 　　那里面通常坐的是一家人。 　　沈梁打开后窗，钢架上有三个按钮，黑、白、迷彩三色，上面分别写着痛苦、爱和遗忘。 　　为什么会有人把自家车库建在这里，还设置这样带着谶言性质的按钮，沈梁并没有兴趣知道。 　　他只是担心这些按钮和某些爆|炸装置相连，并没有轻举妄动。 　　如果真的有爆|炸装置，最有可能的位置是他站的地方，沈梁一一排查过后并没有发现异样。 　　第二个位置可能是车内，不过三辆车，试着爆一辆也就知道了。 　　第三个位置可能是地下仓库。 　　泡芙还在仓库里。 　　沈梁关上后窗，但没有拉上窗帘。他迅速下了楼，一眼就看见了仓库里的泡芙。 　　他还在原地，只是蹲下来，抱着自己的大尾巴，双耳沮丧地往后耷拉着。 　　沈梁下楼的动静被他听见了，耳朵却只是生理性地抖动了一下，并没有多余的反应。 　　沈梁看着他的样子，一时有些心软。 　　他以为自己重来一世，心肠已经变得无比坚硬，不管表面如何，终究对他人他物不会太在乎。 　　可能是心底还残存着一处对毛茸茸生物的喜爱和眷恋，看见泡芙那样落寞地蹲在原地，说一点都不动容是骗人的。 　　“怎么了宝贝。” 　　沈梁走过去，还是在他跟前半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试探性地碰了一下他的耳朵。 　　泡芙这时候变得很温顺，一动不动的，让他摸。 　　沈梁心领神会，蹲下来，开始慢慢地顺毛。 　　“是不是不高兴了？让我猜一猜是因为什么事不高兴呢？” 　　他假装思考片刻，拉长声音嗯了一声：“因为刚刚做了错事，心里很愧疚，又拉不下脸道歉，所以很想哭是不是？” 　　“其实宝贝不用道歉，我不生气，只是有些意外而已。” 　　泡芙并不能完全听懂他在说什么，但断断续续地能串联起大概的意思，直到那句“宝贝……我不生气”说出来，话音未落，他就立刻抬起了头。 　　原本淡粉的眼窝此刻颜色有些深了，眼尾也沾了些委屈的神色，他张开双臂一下子扑到沈梁怀里，抿紧唇一言不发地趴在沈梁肩上，尾巴不自觉地拍打着衣摆。 　　沈梁刚刚说只是有些意外不过是骗人的，他当时的确有些失望，但意外说不上。泡芙毕竟是成年雪狼，他一直对他的尖牙和利爪抱有防备。 　　但现在，才是真正的意料之外。 　　沈梁以前并不是没有被人这样扑进怀里过，但那时候他只觉得反感，那人迷恋的姿态和疯狂的言语令人作呕，他不止一次和他表明过态度，也没让他再次靠近自己的怀抱。 　　泡芙……也该是这样的。 　　但是他太乖了，而且好像委屈得要命，让他赖着撒会儿娇也没什么。 　　“刚刚我不让你吃的是煤炭，那个吃了会中毒的，不是不愿意给你吃东西，只是不希望你吃了难受，知道吗？” 　　“我们是相伴而行的队友，不是敌人，你像刚刚那样向我示威是想做什么呢？我比较笨，听不懂我们泡芙说的话，所以泡芙就用那种方式对待我吗？” 　　泡芙抿着唇，小巧漂亮的下颔绷得很紧，臼齿一直咬着没有放。沈梁说的话他能听懂一些，明明语气那么温柔，却让泡芙越来越难过。 　　“怎么不说话？” 　　嗷呜一声也好，沈梁想，至少别憋着。 　　他摸摸泡芙蓬松柔软的雪发，指尖顺着他的发丝轻轻捋下来，像是一种别样的安抚。 　　泡芙穿得厚，体温高，小小一团抱着其实很舒服。沈梁不想承认这一点，只当是在安慰一只受伤的小狗。 　　但没有哪家的小狗会一脚踢碎厚重的高精度保密层，也没有哪家的小狗能生啃钢铁护栏。 　　这是狼，团体作战的顶级猎食者，其中最优秀的猎手即便落单也毫不逊色。 　　更何况，他家这只还会说人话。 　　沈梁听到的时候都懵了。 　　“e……饿……” 　　“窝饿……” 　　不远处的箱子里还储存着大量过期但吃了不会死人的食物，他走几步就能过去拿到拆开吃了。 　　但因为沈梁说在这儿等他，他就真的，像一只傻傻的小狗一样，一下都没有挪过脚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 　　—— 　　情人节小剧场： 　　沈梁带着一大束奥斯汀玫瑰开车回家，路上堵车。 　　泡芙提前在甜品店里预订了奶油泡芙，但听销售员小姐姐说新品巧克力泡芙很受喜爱，尤其是今天情人节，送给恋人对方一定会很开心。 　　泡芙一高兴，把沈梁会员卡里的钱全花了，买光了店里全部的巧克力泡芙。 　　沈梁到家打算准备烛光晚餐，开门，一地凶案现场。 　　巧克力酱弄脏了地毯，微弱的呼救声，沙发上半死不活的少年…… 　　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热心市民120：今晚，你的老婆，我带走了（不是） 　　【犬科动物不能吃巧克力】 　　感谢在2022-02-13 17:54:56~2022-02-14 17:5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知道叫什么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习惯 　　这个仓库里除了铁箱和木箱，还有大大小小摆放在角落的纸箱。沈梁用刀划开了其中一个纸箱，割掉纸箱上方的三块牛皮卡纸板，将里面满满一箱原糖倒了出来。 　　最后一块纸板切割得并不规则，靠近边缘分割线的地方留了两个直立的等腰三角形，他不说，没人知道那是一对狼耳朵。 　　泡芙手里攥着一把拆了袋的压缩饼干，跟在沈梁身边就没停止过咀嚼。饼干的口味有很多种，包括蔬菜、牛肉和猪肉，泡芙吃之前会先闻一闻，把蔬菜味的先吃了，好吃的肉味饼干留在最后吃。 　　沈梁也没想到营养剂对他作用那么小，泡芙吃得很着急，看上去确实是饿狠了，不过也怪不得会有狼吞虎咽的说法，好几次沈梁都担心他会噎着，但闷着咳两声就又好了。 　　纸箱里的原糖是袋装的，沈梁又捡了两包回去，从医疗包里拿出之前收集的压缩饼干、泡面、牛奶和面包，满满当当地塞了一箱。 　　“现在你可以多吃一点，等回去之后就要省着点吃了。” 　　沈梁垂眸看着泡芙厚重御寒服下单薄的身形，那把腰瘦削得像一把被铁锈薄的尖刀。长时间的囚笼生活消耗了他绝大部分的能量，黑金连一个治疗系异能者都不肯为他找，未必会喂他什么有营养的食物。 　　“算了，别省。我尽量给你提供足够的食物，你得把身体养起来。” 　　泡芙咬了一口饼干，抱着沈梁递给他的纸箱，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狼群在狩猎完成后，首先是狼王享受战斗成果，剩下的才由狼群分食。雪狼是北美灰狼亚种，这个习性也是植入基因的认知。 　　但他刚刚突然想问沈梁饿不饿。 　　他并没有和别人共享食物的习惯，尤其是在饿肚子的情况下。狼王在狩猎中发挥主要作用，防盗门和保密层也是他踢碎的，他先吃没什么不对……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沾上什么东西了吗？”沈梁看他皱着眉发呆的样子有些可爱，没忍住手痒摸了摸他发间毛茸茸的耳朵。 　　雪狼的耳朵摸起来有种厚实的毛绒感，质地没有猫咪那么柔软，抖动时像是在掌心弹打了一下，和他本人一样，可爱单纯的外表下蕴藏着意料之外的力量。 　　北美大陆北部的雪原上，狼群之间并不喜欢碰耳朵，只是互相嬉戏玩耍时会咬对方的嘴巴，泡芙并不喜欢那种游戏，也从来不参与。 　　现在沈梁动不动摸他耳朵的举动在他眼里也像是一种游戏，他能感觉到沈梁每次一摸他耳朵心情就会变好，有时候甚至会露出一种奇怪的微笑，他的鼻子能捕捉到空气中微妙的变化，那种变化让他觉得这个男人闻起来很美味。 　　泡芙舔了舔手里的饼干，不知道又想了些什么，可能是觉得不好吃了，但最后居然把剩下的饼干递到了沈梁嘴边。 　　“学会分享食物了……”沈梁也愣了一下，随后隔着纸箱轻轻抱了泡芙一下，点到即止，看起来是个倍感欣慰的鼓励，“好乖好乖。” 　　泡芙尾巴炸了一下，藏在厚厚的外套里，没被沈梁发现。 　　沈梁嘴上说着好乖好乖，实际上并没有接过泡芙递过来的饼干。 　　吃丧尸皇舔过的东西是否会感染，还没有人实验过，但结果很可能并不乐观。尽管这位还未开始觉醒，沈梁也没有以身犯险的觉悟。 　　他继续往前走着，最后一个架子后面还藏着几个木箱，箱里箱外放着好几个防潮板，沈梁揭开一看，竟然是种子。 　　仓库内光线很暗，他不是专业人员，无法辨别这些木箱里分别是什么种子。 　　如果是可食用物种的种子，再加上空间系异能者的独立空间，无疑是末世中极为重要的物资。 　　空间系异能者不多，但没有精神系异能者稀缺。一级时期空间处于混沌状态，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从二级开始就有10平方米的储存空间，但只能装无生命物资，三级时期增加到20平方米，出现可饮用水源，四级时期增加到50平方米，种子能在空间里自由生长，开花结果。 　　先带着一点吧，万一以后能遇上空间系异能者呢。 　　沈梁自己已经没办法再觉醒新异能了，单系异能者本来就是百里挑一，双系异能就更加稀有，至于三系，至少直到末世第八年都没有出现过。 　　沈梁闭眼，再次感受精神力的存在。 　　这股精神力曾是他苦苦挣扎也没有挣断的绳索，将他吊在那方怪异破碎的不幸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重新拥有这份力量，他发誓要让作恶的人付出代价。 　　“沈……” 　　泡芙从箱子里捧起一抔种子，一闭眼，满满一抔种子就在雪白的手掌中消失不见。 　　他抬眸望向沈梁，沈梁有些震惊，这才发现那个狼耳纸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看不见踪影了。 　　【丧尸皇分化初期异能之一：尸皇空间】 　　与人类空间系异能者不同的是，丧尸皇在分化初期就能拥有10㎡的活物储存空间，且每天生产足够一人饮用的水源。 　　沈梁知道这份档案，但让他意外的是泡芙明明还没开始觉醒，哪来的分化异能？ 　　不会连这个也提前了吧？ 　　“沈……”泡芙指了指木箱里的种子，想问要多少，但不会说，于是嗷呜了一声指望沈梁能听懂。 　　沈梁不知道哪根筋搭对了，还真大概猜出了他的意思：“你是不是想问我该拿多少？” 　　泡芙点点头，等着他说话。 　　“你里面还能放多少？” 　　“嗷呜——” 　　很少。 　　“先拿一箱吧，你闻闻看喜欢哪一箱。” 　　“嗷呜——” 　　完全是对于泡芙的单向有效交流。 　　沈梁偶尔会很有一种想去进修狼语的冲动，这样下去完全不是办法。 　　但那无异于异想天开。末世中保住性命是首要问题，这辈子在报仇雪恨、恢复家园之前，他没有精力去做别的事。 　　没必要为了一头狼做到那个地步。 　　泡芙趴在每个箱子前闻了又闻，他的鼻子能够分辨出这些种子来自什么植物。大部分植物他都没见过，也不喜欢吃，于是只是随便选了比较香的一箱，扔进了尸皇空间。 　　沈梁也没想到，那会是一箱朝天椒种子。 　　好在泡芙很能吃辣，喜欢生啃辣椒，满园的朝天椒都被他吃得精光，一颗也没浪费。 　　不过那倒是后话了。 　　此刻暮色渐沉，山风将阴云聚拢在一起，黑沉沉地压在山头上，别墅里昏暗一片。 　　为了防止过亮的光线吸引丧尸，沈梁只点了一支蜡烛，烛影摇摇晃晃地打在惨白的墙壁上，客厅里挂着的圣母玛利亚画像显得诡谲非常。 　　后院打了一口井，沈梁去察看的时候并没有抱多少希望，但幸运的是那里面尚未干涸，用一旁的木桶打了一桶上来，厨房里还有未使用过的煤气罐，沈梁烧了一锅水，倒进了卫生间的浴缸里。 　　他已经很久没洗过热水澡了……或许从末世开始，他就一直用的是冷水。二三十岁的成年男人，年轻力壮，平时洗洗冷水澡没什么，甚至寒冬腊月咬咬牙也就过去了，可泡芙未必能捱得住。 　　他用手试了试水温，叫了声泡芙，没人答应。 　　楼道宽敞，地面铺着光滑的白瓷，沈梁的眼睛适应了昏暗的光线，不用蜡烛也能顺利上楼，只是在客厅环顾一圈，没有找到人。 　　房间门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沈梁心中一沉，背靠着墙谨慎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提防着雪狼出其不意的偷袭。 　　丧尸化会激起他作为狼族本身的兽性，更何况沈梁并非完全信任他，一点风吹草动都难免会怀疑到他头上去。 　　沈梁不动声色地从腰间抽出解剖刀，锋利的刀刃在昏暗摇曳的烛影里淬着寒光。 　　他屏住呼吸之后，整个客厅都安静了下来，听不到另一个人的呼吸声，偶尔有烛泪落到木桌上，发出极其细微的声响。 　　这短短的几分钟，沈梁脑海里冒出了无数个念头，无数种可能都被他按压下去，留下死水一般的理智和冷静—— 　　这种程度还算不上背叛。 　　就算是背叛，他也早就习惯了，没什么好遗憾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今晚九点还有一更～ 第21章 超凶 　　雪狼有太多种将自己完美隐藏的方式了。 　　呼吸、脚步……甚至是行动时带动的气流，对于人耳来说都微乎其微。它们可以潜伏在雪地里长达24小时，只为给猎物最致命的一击。 　　他的医疗包放在一楼，那支巴力野猫弩并没有在身边，他现在手上只有冷兵器，单打独斗要占上风，必须先制住泡芙的双腿。 　　他的身体可不是铜墙铁壁，未必能受得了泡芙一脚飞踢。 　　泡芙左腿有枪伤，还没好，刚刚踢保密层的时候用的也是右腿，左腿是他的弱点。 　　沈梁握紧解剖刀，后背贴着惨白的墙面警惕地观察桌椅下的情况。视线太昏暗了，夜间行动对他来说极为不利，没有人能和狼族在夜晚比视力。 　　哪怕泡芙只有一只眼睛。 　　沈梁略一思索，将手中的解剖刀猛地一掷，锋利的刀刃破空而去，砰地一声直直刺进实木桌面，不大不小的声响在别墅客厅回荡，沈梁趁机抽出腿套上的另一把刀，鹰目快速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沙发后面的窗帘动了一下。 　　幅度很轻，就像是被夜风吹了吹。 　　但他下楼前是把门窗都关好了的。 　　沈梁又皱紧了眉心，在宝贵的作战时机中反常地犹豫了几秒钟。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好，就像上辈子不明不白地惨死在实验台上一样。 　　到底要怎样才能满意——这些贪得无厌的野兽—— 　　沈梁捏紧战术刀，几步冲刺利落翻身，借助翻身的惯性和沙发的弹力精准地落到沙发背后，几乎是同一瞬间，泡芙拉开了挡在身前的窗帘。 　　沈梁朝他直扑而下，左手持刀，刀刃直抵左腿枪伤处——那里还是他亲自缠的绷带。 　　“嗷！” 　　泡芙被吓得尖叫一声，全身炸了毛，平时总是竖立起来的耳朵向两边撇成飞机耳，圆润的指甲盖居然瞬间变得尖锐，按在沈梁的肩膀上将刺未刺。 　　以泡芙的反应能力和警戒心，早就该在沈梁跳下来扑住他的时候飞快翻身反压撕咬，而不是在这里等着被他扑中。 　　沈梁的力气也非常大，全身的肌肉不是花花架子，按住泡芙的时候丝毫没有留情，没有给他反抗的余地。 　　只是那把战术刀一直没能刺下去。 　　他发现了泡芙的异常。 　　泡芙没穿外套，尾巴炸得厉害，耳朵在轻轻发抖，按在他肩上的爪子本来能刺下去抓他，却只是用力推着。 　　沈梁眼中的戾气渐渐消散，死死攥紧的战术刀陡然松开，手心留下了血迹。他慢慢看清楚泡芙的脸，那汪深邃而纯真的碧湖泛起了名为担忧的涟漪，近在咫尺，给他一种恍惚的错觉。 　　“……泡芙？” 　　“沈。” 　　泡芙叫沈叫得越来越熟练，这不是他最先学会的字，却是他说得最频繁的一句人语。他不知道沈梁怎么了，他闻到了他的血味，还是像之前一样的美味，但腿边冰冷的刀刃让他有些迷茫，沈梁的眼神像是想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可他只是想躲个猫猫。 　　他以前听雪原上的雪豹们说，躲猫猫很好玩的，可是没人陪他玩。 　　沈也不想陪他玩，还故意从高处落下来吓他，用刀抵着他。 　　泡芙越想越委屈，沈梁叫他他下意识应了一声，然后就抿紧唇死死地盯着他看，像是恨死他了。 　　沈梁看着他，却猛地松了一口气。他甩开手中的SNG战术直刀，用汗湿的掌心覆盖住泡芙腿上绷带的位置。 　　“对不起……” 　　沈梁低沉沙哑的嗓音有些颤抖，他手上卸了力，原本捏紧的地方深红一片，那是泡芙的手臂，只隔着薄薄一层衬衫，足以致人脱臼的力气。 　　他单膝跪在地上，另一只膝盖抵在墙壁，把泡芙锁在自己的怀里。这原本是个成功率很高的突击姿势，目的是防止目标挣脱，但现在看来却格外可笑。 　　他像个神经质的疯子。 　　泡芙见他扔了刀，原本牢牢箍在手臂上的大手此刻无措地抚摸着那圈深红的伤痕，空气中的味道又变了，变得无比苦涩，闻得鼻子很不舒服，酸酸的想掉眼泪。 　　“沈……” 　　“我看你不见了，以为有人进来把你拐走了，一着急就没来得及想太多，差点误伤你。” 　　沈梁快速整理好情绪，不让自己看上去那么脆弱，他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出心底的痛苦。这种下意识的应激保护行为，重来一世还是没有改变。 　　说谎。 　　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竟然也越来越习以为常。 　　“嗷呜？” 　　泡芙并不相信，成年狼王的直觉判断往往超乎意料地准确，他知道事情不是如此，否则那柄尖刀不会那么精准地往左腿枪伤处刺。但他愿意给沈梁一次机会。 　　他看起来比自己更需要安慰。 　　泡芙的爪子慢慢收起来，耳朵却没变成竖立的样子，也许还是心有余悸。 　　沈梁看着自己干的糟心事，突然抱紧泡芙重重地叹息一声，再次哑声道歉：“对不起。” 　　他抚摸泡芙的耳朵，一下一下地顺着毛，用温柔而耐心的动作无声告诉他自己的诚意，温热的大手紧握着寡言的诉求，希望能得到泡芙的原谅和信任。 　　泡芙耳朵慢慢立起来，尾巴也开始轻拍沈梁的小腿，看样子多多少少是消了气。 　　将近十年过去了，沈梁早就忘了狗狗生气该怎么哄，现在哄泡芙显得很是生疏，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是单调地摸着耳朵，也幸亏是泡芙好哄，吃他这套，不和他一般计较。 　　“我给你烧了热水，去洗个热水澡吧，再待会儿热水都冷了。” 　　泡芙趴在他肩上，抗拒地摇了摇头。 　　“还生我的气？”沈梁心里愧疚，“我帮你洗，伺候你，给你赔罪行吗？吓到我们泡芙了，都怪我不好，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只是客厅这么大，为什么会躲在那个角落，刚刚你有听见我叫你吗，为什么不出声？” 　　“山里很危险，万一你被丧尸抓走吃了我都不知道。” 　　泡芙被他卡着咯吱窝抱起来，踢着腿挣扎了两下，力道不轻，只是都朝后踢，没落到沈梁身上去。 　　他不喜欢洗澡，沈梁再逼他他真的生气了。 　　超凶嗷！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感谢在2022-02-15 14:58:35~2022-02-15 20:58: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日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扭转 　　没有了外套的重量，泡芙抱起来更轻了些。沈梁的作战靴他穿着太大，踢两下就又掉了，偏偏还掉在那把SNG战术直刀旁边，像是某种隐晦的提醒。 　　他不听话，沈梁本来都打算把他放下来了，反正他也不想抱，但不知道哪根筋又搭错，闷声不吭地就把人扛下了楼。 　　泡芙与其说是不爱洗澡，不如说是有些害怕，他不熟悉这里的环境和气味，讨厌湿漉漉泡在水里的沉溺感，那让他觉得自己孤立无援。 　　“嗷……嗷呜……” 　　沈梁察觉到怀里的人越抱越紧，越是靠近浴缸，泡芙整个人都扒在他身上，修长有力的双腿死死地缠着他的腰，毛茸茸的大尾巴在空中疯狂乱打。 　　看他这么抵触，沈梁突然想起狗狗大多是不爱洗澡的。有些品种的狗狗还天生怕水，洗澡后会拆家。 　　很多狗类其实是驯化后的狼，这种天性或许在野狼时期就已经形成了。 　　“可是也不能不洗澡啊。”沈梁权衡了一下，“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了，以后你想洗热水澡都洗不着，乖，听话，很快就洗完了，不会受伤的，我保证。” 　　“嗷呜……” 　　沈梁想把他往浴缸里放，泡芙却叫唤得越来越厉害，抬腰卷起尾巴不想碰水。 　　“听话一点好不好？我抱着很累的。” 　　泡芙很轻，抱着不累，但沈梁不习惯这种一手抱腰一手托臀的抱姿，像是在抱一个小孩子。泡芙是一只雄性成年雪狼，而他是一个血气方刚的成年男人。这种组合做出这种举动在他看来有些奇怪。 　　“沈……” 　　泡芙不高兴的时候语气很冷，像雪原上刺骨的寒风。原本清亮的音色会微微压低，喉咙里像是藏着隐隐约约的咆哮，用来震慑无知的冒犯者。 　　“ti……停下……” 　　为了不洗澡，连人话都给逼出来了。他嗷嗷啊啊骂了半天，沈梁听不懂也全都拉倒，该做的还是顺着自己的心意做，泡芙在想什么他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他只需要保证以后朝夕相处的队友身上不臭就行了。 　　但每次泡芙一说人话，他就忍不住心软。他知道他原本是不会这门语言的，以前也没刻意学过，如果不是真的难受不会主动说，他喊停下，是不想待会儿发狂伤了他。 　　沈梁直起身，依旧把他抱着，本该冷硬的心还是坚持着要将自身利益最大化贯彻到底，只是怎么也做不出松手把他扔水里的举动了。 　　面对泡芙，妥协和让步是另类的智慧。 　　“那就洗洗尾巴好不好，只洗尾巴耳朵和手脚，不洗别的地方，不会把你泡湿的，你抱着我，我在你身边，不会有事的。” 　　“你刚刚蹲在地上，尾巴扫来扫去沾了灰尘，你摸一下，一手的灰，这么不爱干净谁想抱你？再不洗以后结了垢，这么漂亮的尾巴变得脏兮兮干巴巴的，难道不可惜吗？” 　　沈梁感觉到怀里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心想这雪狼倒不是软硬不吃任性的主，至少认真哄哄还能听得进话。 　　“就洗洗尾巴……” 　　“嗷呜。” 　　泡芙也不想一直和沈梁僵持下去，沈梁的右臂才刚刚恢复，他又这么重，现在抱久了万一肌肉劳损，以后都没得抱了。 　　只洗洗尾巴的话……勉强能接受吧。 　　磨了这么久终于磨到泡芙点头，沈梁想，幸亏他当年没有一时脑热就买只狗狗回家，否则应该早就在日常的推拉琐事中消磨了对猫狗的喜爱，白白耽误了那些可爱的毛茸茸。 　　浴缸里水温稍凉，大冬天用来洗澡其实冷了，但重新烧又麻烦，将就着也能洗洗。其实泡芙的尾巴不脏，沾了灰尘后抖抖就掉了，只是前些天帮泡芙清洗的时候顾及着他身上的伤，很多地方都只是稍微擦了一下，沈梁想彻底清理掉而已。 　　他有轻微的强迫症。 　　“看吧，水里很安全的，没有别的东西会攻击你，不要害怕。”等泡芙慢慢适应尾巴湿漉漉的感觉，沈梁又开始温声低语地哄，“衬衫也打湿了，不如就一起洗了吧，反正都要洗衣服的，乖乖的，马上洗完马上出来好不好？” 　　“我们泡芙怎么这么听话啊？待会儿给泡芙煮杯热牛奶喝好不好？好乖好乖，我陪着你，洗个澡而已，一点都不害怕。” 　　泡芙皱着眉看他，两只手牢牢攀在他的肩颈上，像铁臂一样不可撼动，十指把那件医护外套抓得死紧，左腿搭在浴缸边上。这种纱布绷带是不防水的，伤口不宜泡进来。 　　他被骗了。 　　“放松一点宝贝，你像是想把我也拉下水。” 　　这里对他来说太陌生了，唯一熟悉的是沈梁的气味和温度，他抖着狼耳在沈梁颈边不停地嗅，像溺水的鸟儿扑着翅膀求救，脸色也呈现出不自然的白，比平时要灰一个度。 　　“好了好了，好了……没事了……马上洗好了，我抱你出来。” 　　沈梁不敢让他继续泡了，扯过一旁的浴巾把他从水里捞起来，小心地避过了他腿上的伤。 　　湿漉漉的尾巴无力地垂着，不一会儿就在地上淌下了一滩水，沈梁用浴巾给他擦尾巴，背脊上盘桓的血色狼纹便露了出来。 　　那是怒吼的雪狼头，血色深印就像是一刀一刀割开刻上去的一样，仿佛能隔着皮肉闻到铁锈般的血腥味，但摸起来是光滑细腻的。 　　沈梁也怔了一下，随后便移开了目光，继续给泡芙擦着身上的水。 　　他的衣服泡芙穿着大，但这幢别墅里每间卧室都有衣柜，沈梁给泡芙找了一套毛茸茸的睡衣，藕粉色，连着一个带耳朵的帽子，泡芙穿起来还挺合身，更重要的是很保暖。 　　他也找了几件厚衣服，塞到了泡芙的空间里，顺便带走了一床棉被，以免这个冬天太难熬。 　　剩下的水已经不热了，但沈梁没有再烧，原来的水凑合凑合也能用，他不是什么金贵的人，也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倒了两盒牛奶进小锅里，打开煤气煮了两分钟，奶一热就倒进杯子里上楼去了。原来的医护制服已经脏了，他换了一件加绒的卫衣，头发披散时显得很年轻，像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 　　如果忽略掉那些伤疤的话。 　　“泡芙。” 　　他看着蜷在沙发上的毛茸茸，开口唤了一声，嗓音温柔而低沉，听得泡芙耳朵酥酥的，不自觉地抖了抖。 　　可是他还在生气诶。 　　“睡着了吗？我给你煮了热牛奶，要不要起来喝一点再睡？” 　　“嗷呜。” 　　泡芙从沙发上翻身跳下来，矫捷地跑到沈梁身边，就着他的手嗅了嗅杯子里的牛奶。 　　他还没喝过牛奶，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但闻起来挺合他口味的，至少比蔬菜味压缩饼干好得多。 　　沈梁看着他这不记仇的样子，莫名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一杯过期牛奶也这么满怀期待地凑过来，潮湿的尾巴在身后不停地甩。 　　他看起来很惹人疼爱。 　　“喝吧，以后给宝贝买更好的。” 　　“嗷呜——” 　　泡芙像干二锅头一样把牛奶一饮而尽，捧着杯子想去舔杯子底部残留的奶迹，被沈梁无情地制止了。 　　他又不是液体猫猫，不能把脑袋钻进杯子里舔东西。 　　“下次再喝，现在是睡觉的时候了。” 　　沈梁洗了澡之后，泡芙在他身上留下的气息变得很淡，以至于睡觉时泡芙总爱挤到他怀里来，时不时舔舔他的下巴和侧脸。 　　沈梁觉得他恐怕是把自己当成了他的窝，趴在自己身上睡觉就算了，身上还要沾染上他的味道才算好，否则就一直翻来覆去地乱折腾，吵得人睡不着觉。 　　他腿上绷带还没换，沈梁这次走得急忘了带，地下仓库里也没储存医疗用具。以前是因为梦魇，今天是托他的福，沈梁对着漆黑的夜空，依然找不到丝毫睡意。他的手被泡芙牵着，手指上还有或深或浅的咬痕，只是再深都没有破皮。 　　他完全可以把泡芙一脚踢远，但他没那么干。他想起泡芙的左腿，如果他那一刀真的刺下去该有多痛…… 　　他知道自己变了，经历那么多还不变的人无疑是怪物，但如今的他恐怕也未必好得了多少。有时候他自以为理智的举动其实疯狂至极，他应该为自己的多疑和失控付出代价。 　　漫长的黑夜，直到鱼肚泛白，沈梁才浅眠了几个钟头，没到中午就带着泡芙到别墅外围排查炸药埋放的地点，最终一无所获。 　　他们试着按下按钮，下一刻可折叠滑梯从钢板下伸出来，梯面一直通往后院外围，一切看起来过分顺利。沈梁取走了那俩迷彩越野，轰着油门弛往山底碎尸堆积的平原。 　　如果可以，就这样一路驰骋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翻越数座高山前往政府建设的南方基地，以双系异能者的身份进入南方基地血清研究所，他的研究就能继续进行了。 　　只是那枚芯片，灌输着精神系异能者精神力的身份识别芯片，打进了深红的骨髓里，一旦三天内得不到验证就会发生大爆|炸。 　　只有当精神力更加强悍的异能者出现的时候，情况才能有扭转的希望。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感谢在2022-02-15 20:58:22~2022-02-16 14:5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知道叫什么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近卫 　　大雪还未降临，山路开下去路况渐好，少了丛生的荆棘，冲击平原上的石子远比陡峭的山坡平坦。 　　这里是作战难度最小的D级地点，暴露在平原上的丧尸很容易被枪法稍准的狙击手爆头，山里丧尸的数量不足以形成集体行进的丧尸潮，大部分是被引诱到这里来进行射杀的，横七竖八的人类和丧尸尸体和大片的血迹将鹅卵石和沙砾染得无比斑驳，浸痛了这片苦难深重的土地。 　　沈梁打开车门，从轮胎边捡起一把染血的柯尔特，用车上的抹布擦了擦，放进腿上的枪套里。 　　白色制服，金色十字架花纹，这是弥赛亚基地的一级治疗系异能者，冲前锋的奶盾，沈梁俯身帮他合了眼，一言不发回到了车上。 　　泡芙还是穿着沈梁的外套，里面的衬衫和迷彩裤变成了那件珊瑚绒睡衣，在车里也好好戴着帽子，没有露出耳朵和尾巴。 　　那条银制绞杀链被他装进了睡衣口袋，看起来就像一件毫无杀伤力的装饰品。 　　他抱着那个狼耳纸箱屈起双腿坐在副驾，靠在座椅上，难得安静地啃着压缩饼干，一会儿看看沈梁，一会儿看看窗外枯黄的大地。 　　沈梁单手开着车，另一只手拿着香烟，搭在车窗让呼啸的北风加速它的燃烧。他不抽，只是点着，平静而深邃的鹰目望着前方，气压稍低。 　　“喂！喂！0879!停下！” 　　0879是这辆车的车牌尾号，沈梁掸了掸烟灰，看清楚了直线方向100米以外的两位异能者。火红十字架和浓绿十字架，攻击和防御的经典组合。 　　“这里是弥赛亚基地中心区二级异能者！请求您的支援！” 　　沈梁踩了刹车，将车停在距离他们几米之外的地方，降下了泡芙那边的车窗：“发生什么事了？” 　　他没穿白色医护制服，泡芙的外套上倒是印着金色十字架，厚棉服，不含羽绒，是基地提供给一级异能者购买的。 　　一级治疗系异能者。 　　那胸口绣着绿色十字架花纹的异能者打量了他们一番，沈梁穿着宽松的卫衣看不出精悍的肌肉，温和的面容看上去很好说话，这个少年就更不用说了，比那些老爷养的雏儿还娇气白软，两下就能打哭，顺道还能卖给黑金大赚一笔。 　　就是不知道这两个废物哪来的车。 　　“我的同伴受伤了，都是一个基地的，就麻烦你们送我们回去吧。” 　　沈梁自然不会忽略那个眼神，这个异能者算是能隐藏心思的，只一瞬间便收回了目光。他的制服非常服帖整洁，腿上绑着皮质的枪套和刀鞘，那个倒地的异能者怀里还抱着M12冲锋槍，看上去来头不小。 　　“送你们回去，我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呢？”沈梁夹烟的手指轻叩窗口的合金，脸上的笑容滴水不漏，“我们都是勉强糊口的普通幸存者，一路走过来不容易的。” 　　“顺路还要好处？” 　　“一两个辛苦费总要给的吧，谁也不欠谁。” 　　那异能者眯起眼危险地盯着沈梁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右手已经去摸枪套中的柯尔特，他看上了这辆车，这两个废物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他翻脸不认人。 　　“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呢？下贱的普通居民——让你大爷搭个顺风车算给你脸了，再逼逼我打死这小娘们儿！” 　　枪拔出的同一瞬间，沈梁将手上的烟头精准猛掷向那个猪头，放低副驾的座椅想越过泡芙打开门撞击，却没想到泡芙比他更快一步。烟头烫伤了那个异能者一只眼睛，锋利的狼爪直接撕掉了半张脸，疼痛感还没袭来，鲜血就已经流了满身。 　　沈梁也愣了一秒，下一刻，柯尔特枪膛内的子弹伴随着高分贝的惨叫声砰砰乱飞，击碎了上升到一半的窗玻璃，泡芙从窗户跳出去，闷声不吭地踢断了他的右手腕骨。 　　二级防御异能者除了身体强度增加，还往往会出现伴生防御工具，身上的骨骼和肌肉无异于铜墙铁壁，普通子弹都无法击穿他们的防御层，更别说只是那样看起来毫不费力的一踢。 　　泡芙面无表情地捡起地上沾血的柯尔特，无比矫捷地又从窗户跳了进来，递给驾驶位上的沈梁。 　　他刚刚看见他在捡这个。 　　“妈……妈的，什么怪物！什么怪物？！” 　　沈梁接过已经推弹上膛的手|枪，稍微瞄准一下，朝不远处双手持枪准备发起突然袭击的攻击系异能者开了一枪，一枪打爆了M12冲锋槍的弹匣。 　　火药燃气迅速逸散，扣动扳机的瞬间也是哑火的瞬间，那异能者还没见过这种阵仗，一时间被吓得六神无主，哆哆嗦嗦地拿出防弹衣下藏着的备用弹匣，继续被沈梁精准击中，80发子弹无一幸免。 　　“放、放过我……我有晶核，有很多晶核，你要多少都给你……你要美女吗……我养着好多美女，你放过我……” 　　沈梁下了车，拿走了他怀里的M12冲锋槍和剩余两支20发弹匣。这个异能者无法走动，看样子是从山上摔下来不幸摔断了腿，鲜红的血液晕湿了迷彩裤，失血过多导致脸色煞白，再多等一会儿，附近的丧尸就会闻着味道来开饭了。 　　“都末世了，你还有心思养美女啊？你挣的那点够你自己活下去吗？”沈梁半开玩笑地说着，笑意浅浅地浮在深黑的瞳孔上，并不落到实处。 　　“ 中心区你想不到的可多了！男男女女好玩儿着呢！”那人突然得意地说了一句，沈梁却没附和巴结他，依旧挂着他那一贯的表情，用一种极其诡异的眼神盯着他看，“大家……所有人都这么玩儿，总有不想出任务的，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沈梁不置可否，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和他深入探讨下去。他用枪口指了指他血淋淋的腿，腿骨戳穿了皮肉惨白地露在外面，深红的血丝和骨髓依稀可见。 　　“你这个程度，已经废了，目前没有哪个医生救得回来。” 　　这句话实实在在地戳到了他的痛处，二阶攻击系异能者，中心区高等人，平时队伍里抢着巴结的强者，竟因为不慎摔下山崖成为残废，他这样子回基地，一定会被中心区的人排挤…… 　　“你懂个屁！老子是首席指挥官的弟弟周铭瑞的保镖！最受首席指挥官看重！指挥官大人一定会救我的……一定会的……你这贱民根本没见识过什么是真正的异能医疗！” 　　他发了狂似的大骂出声，沈梁却只是摇了摇头，眼神中闪烁着带有轻蔑的微笑：“你知道周铭瑞对于他哥来说算什么吗？” 　　“……周小少爷是指挥官最珍爱的亲人。” 　　沈梁笑得更深了：“你想知道为什么周铭凯那么爱他的弟弟，却总是时不时把他弟弟的保镖派出去做任务吗？” 　　“因为……因为指挥官把基地内所有人一视同仁……妈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话没人相信，但还是像信条一样被说出来。这是弥赛亚基地最初的承诺——所有幸存者朋友平等地守护基地，享受基地的资源。 　　“你想知道你为什么会从山崖上摔下来吗？不慎摔倒？二级攻击系异能者可不会蠢到这个地步。”沈梁真实地怜爱了这个忠诚的走狗一把，“你要不要问问你亲爱的好队友……是不是收了周铭凯的好处？” 　　身后突然扫来一阵刀风，沈梁掐准时机从原地跳开，回头一看，绿色制服的防御系异能者正单手握着一柄巨斧，满脸阴沉地盯着他。 　　伴生防御武器是巨斧的防御系异能者其实挺多，这种巨斧杀伤力一般，但能以斧轴为圆心开启一个防御层，在猛砍敌人的时候保证自己不受伤害。 　　还有一个特点，在被暴力攻破的瞬间会发出独特的异能攻击，爆破性极强。 　　他挥着巨斧过来，沈梁却没有使用那把M12冲锋槍，那是留给泡芙的防身武器，刚刚那样跳出去攻击的动作太危险了，但凡配合作战的人员远程射来一枚子弹…… 　　沈梁捏了捏双手，指骨咔咔响了几声，朝着异能者嘲讽地勾起唇角：“你以为你在为谁做事？尊贵的基地首领？要不要我告诉你，其实他就是个——” 　　泡芙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异能者身后，狠狠一爪直接抓爆了伴生巨斧的防御层，威力巨大的异能冲击朝四周轰击而去，沈梁调动晶核内部的精神力抬手相挡，泡芙却被横波击飞出去，猛地撞到了车门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另一位异能者直接吐血，两腿一蹬晕厥了过去。 　　“泡芙！” 　　沈梁来不及想太多，拔腿就往泡芙的方向跑，异能冲击的余波还在继续，精神力的使用范围很小，他必须接触到泡芙才能把精神力覆盖在他身上保护他免受伤害。 　　“沈。” 　　泡芙从地上爬起来，雪白的脸颊被蹭脏了，帽子也被气流掀了下来，那异能者看到了他头上毛茸茸的狼耳，大声地尖叫着怪物。 　　怪物。 　　他是怪物。 　　沈梁拉住泡芙的手腕，却被他一把甩开了。泡芙抖了抖耳朵，直直地朝那个异能者冲过去，正面迎上那把锋利无比的巨斧，斧刃在半空中一顿乱劈，好几次擦过泡芙雪白的发丝和耳廓，泡芙却丝毫不觉得危险似的，跳起来朝他胸口飞蹬一脚，双手抢过紧紧焊在异能者掌心的伴生防御武器，利落地挥斧砍下了异能者的头颅。 　　动脉喷血，溅了泡芙一身。右眼上几天没换的医疗纱布上星星点点地红了起来，人类的血液浸到了纱布下灰色的瞳仁中。 　　他忍着右眼的刺痛和身上的撞伤回头看沈梁，脸上的表情十分茫然，那柄巨斧重达几十公斤，他却忘了松手，像是被吓懵了一样。 　　沈梁也看着他，并不靠近，微冷的目光里带着不轻不重的探究。 　　没有拥抱，没有安慰，也没有奖励。泡芙觉得胸口闷闷的，有一块地方被他的目光刺伤了，碰一下都酸涩。 　　他是怪物。 　　“你知道刚刚有多危险吗？” 　　泡芙不懂伤心是怎样一种滋味，只觉得喉咙泛苦，他扔开巨斧，用双手掐了掐自己的脖子，想让那种苦味减轻一点。 　　沈梁快步走过去扯开他的双手，脸色比刚刚还难看，几乎是阴沉得吓人：“你在做什么？” 　　泡芙委屈地抿起唇，雪白柔软的狼耳耷拉着，喉结滚了滚，却没说话。 　　沈梁低头看他，用手指托起他耳边一缕被削短的白发，指腹缓慢地捻了捻。 　　“刚刚要是慢了一点，你让我怎么办？” 　　“泡芙，不是说有危险就要往前冲，在冲锋之前请你保证自己的安全好吗？战场之上数不清的意外，你再那么莽撞……” 　　泡芙听不懂他一长串噼里啪啦地在念叨些什么，只知道是在教训他，委屈到极点脾气也就爆了，发了狠似的推了沈梁一把，却被沈梁攥住手腕抱进了怀里。 　　他身上全是血，沈梁抱了之后才反应过来，但后悔已经晚了。 　　泡芙两只手被沈梁反锁在背后，明明很轻松就能挣开，就像他刚刚甩开沈梁的手那样，但现在却温顺地待在他宽厚有力的掌心，白皙微红的指节轻轻蜷缩。 　　这其实并不算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拥抱，沈梁看他像只鼓鼓囊囊的河豚一样慢慢消了气，也就松开了制住他的手。 　　那具无头尸体坚如铁壁，身上甚至连防弹衣都没穿。沈梁给泡芙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沉默地盯了他一会儿，稍退半步，走到尸体旁边撕开了那件绿色制服。 　　制服下的黑色烙印，繁复的十字架花纹像暗处的蜘蛛一样爬在心口的位置，制服内袋里露出金色的一角，那是沈梁无比熟悉的物件。 　　六边形金色徽章，绣着利剑和厚盾，代表着弥赛亚基地的高级荣誉和尊贵身份—— 　　首席指挥官周铭凯的私人近卫。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感谢在2022-02-16 14:59:20~2022-02-17 14:36: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疙瘩一般大、DearAlkaid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疙瘩一般大 13瓶；爱你呀！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羞耻 　　沈梁将徽章啪地一声贴在车牌上，毫不客气地踩了两脚，拉开车门上了车。 　　“在那儿站着干什么？” 　　泡芙背对着他，用衣袖仔细地擦着脸上和脖子上的血迹，越擦越花，雪白细腻的脸颊上像是打翻了颜料盒。 　　他手上也全是血，从指缝里淅淅沥沥地落下去，蜿蜒到掌心和衣服上，全身上下都被血污弄脏了。 　　沈梁叹了一声，又下去把他给打横抱起来，硬生生塞到副驾上去。 　　“还生气呢？”沈梁轻踩油门，“就是说你两句，说还说不得了？今天这事情本来就是你不对……” 　　泡芙右眼疼得厉害，左眼也红红的像是想哭，沈梁暼了一眼后视镜，正好看到他红红的眼眶和委屈的表情，话说到一半又没忍心说下去。 　　“刚刚撞的那下疼不疼？” 　　泡芙：“嗷呜……” 　　疼。 　　好疼。 　　他把头埋在双臂里，声音闷闷的带点哭腔，毛茸茸的狼耳还是耷拉着。 　　沈梁开了一段出去，尽量远离那两个一死一残的异能者以免受到丧尸攻击，踩了刹车拉起手刹，把车停在了临溪的一条小路上。 　　“过来我看看。” 　　刚刚那一下撞得太重，普通人此时可能早就撞断了脊柱，泡芙爬起来之后却还跳得像个没事人一样，沈梁以为他防御力高，没想到只是逞强而已。 　　泡芙红着眼睛抬头看他，确认他眼中的关心不假。他伸出双手攀住沈梁的肩膀，像伸长身体的大猫一样，从副驾爬到了驾驶位，面对面坐在沈梁腿上。 　　沈梁：“……” 　　怎么一下子又听得这么懂了？ 　　“先不穿这件外套了，回头给你洗洗再穿。”沈梁解开外套上的牛角扣，将拉链一拉到底，“等会儿你从空间里拿件干净的厚衣服出来穿上，听到没有？” 　　“嗷。” 　　“我看看伤得重不重……”沈梁按着他的腰，把珊瑚绒睡衣轻轻往下褪，血色的狼王印记还是一片鲜红，只是薄薄的一双蝴蝶骨上留下了青肿不堪的撞伤，肿起来的地方还在隐隐渗着血丝，碰一下，泡芙的尾巴就炸一下。 　　“你怎么……都不会喊疼呢？” 　　沈梁有些后悔，如果早知道他伤得这么重就该早点给他治疗才对。 　　他不想承认自己心疼泡芙，但这不代表他愿意眼睁睁看着泡芙受伤而不管不顾。泡芙的攻击力确实强到变态，连二级防御系异能者的防御层都能一爪抓爆，他本该对他防备有加，以免自己一不小心命丧爪下，但有时候他不得不认输，因为他根本做不到和他划清界限。 　　“嗯……” 　　他将手掌覆在泡芙青肿的伤口上，温热细腻的治疗异能能量从掌心一丝丝浸润到他的肩胛中，那感觉不算疼，但是酸酸麻麻的，泡芙紧咬着唇，闭眼闷哼了一声，双手死死地攥着沈梁的卫衣帽子，任谁都扯不开。 　　他雪白的双肩上还残留着斑驳疤痕的印记，或深或浅，像刀斧野蛮地刻在玉石上，平白无故糟蹋了好东西。 　　“下次可不能这么莽撞了，这次是撞伤，万一对方拿的是枪，你再快怎么快过子弹？” 　　“嗯？” 　　沈梁给他擦擦脸上的血迹，结果血液早已干涸，轻轻擦是擦不掉的：“小花猫。” 　　泡芙眷恋地蹭了蹭他的掌心，闭上眼时长睫扑簌，雪白的鬓边渗出微汗，汗珠凝成一粒，顺着精致漂亮的下颔滑到沈梁的手心里。 　　滚烫而鲜明，在手心里燃烧，像是快把人灼伤。 　　另一只手突然失了轻重，猛地一下灌入的治疗能量将愈合一半的伤口完全包裹起来，在体内横冲直撞，泡芙难受地咬紧了牙，将头埋在沈梁肩上，尾巴扑打着沈梁的双腿。 　　“沈……” 　　“别招我。” 　　沈梁皱了眉，脸色又阴沉下去，堪堪控制好异能治疗的速度，手抬起来浮在离肩胛半根手指的位置，掌心滑腻柔软的触感却挥之不去。 　　可人家泡芙哪里招了他，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忍着伤，莫名其妙又被吼一句。 　　泡芙觉得这个男人好过分，动不动就生气，阴晴不定，有时候对他温柔得不像话，有时候又对他冷言冷语处处鸡蛋里挑骨头，都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满意。 　　“嗷呜……” 　　臭笨狗！大坏蛋！ 　　“好了，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沈梁收手很快，赶着回家撵饭一样急匆匆地给他系上睡衣纽扣，卡着他的咯吱窝把他抱回副驾，咔哒一声扣上了安全带。 　　那件外套被甩在后座，泡芙回头望了一眼，还有些恋恋不舍。那件外套有沈梁和他身上混合的气味，熟悉又好闻，新外套里陌生的味道让他很讨厌。 　　后背的伤完全好了，压着也不疼，只是右眼的刺痛完全没减轻，泡芙嗷了几嗓子，沈梁以为他在骂人，暼了一眼没管他。 　　开车路过几个村庄和几条河流，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弥赛亚基地。村庄里已经早就没人居住了，里面的物资比耗子啃的还干净，基本上没剩下一粒米。河流里堵着一截一截的残肢碎体，被雨水冲刷下来后一直堆积在这里发烂发臭。 　　每天陆陆续续都有很多从各个城市赶往深山的人类幸存者来到这里，满怀着疲惫的希望甘愿付出一切成为基地的一员。 　　基地城门外还游荡着大量两手空空的普通人，拖家带口来寻求庇护，却因为交不齐“共存金”而被拒之门外。 　　沈梁的车开到跨山桥中央，明明桥的尽头就是基地城门入口，他却没办法继续前行——前方大量的避难者拦住了他的车，疯狂地拍打着玻璃和车盖。 　　沈梁沉默片刻，从泡芙的零食箱里拿出两个面包从天窗往后扔去，看到的人一哄而上，路况瞬间又回归顺畅。 　　“嗷呜！” 　　“别闹，听话。”沈梁猛踩油门，轰地一声直冲桥头而去。 　　泡芙气得不想和他说话，闷在副驾抱紧自己的零食箱，看着窗玻璃上沈梁认真开车的样子，突然觉得犬牙很痒，好想咬点什么东西。 　　“0879停下！出入车辆例行检查！” 　　基地成员绿色通道口驻扎着一队架枪的轮值异能者，对来往可疑人物进行抽检，入口处安装着芯片识别器，不让外来人员有进入的可能。 　　沈梁轻踩刹车，按下喇叭发出长而尖锐的鸣笛声，打开近光灯让车牌上粘贴的金色六边形更加显眼。 　　“近卫大人！属下失敬！请通行！” 　　沈梁降下半边车窗，伸手出去靠上芯片识别器，滴的一声，身份验证成功。 　　“近卫大人为什么会把徽章贴在车牌上？” 　　“谁知道呢？总之都不是我们该管的事，继续站岗吧，还有两个小时就换人了。” 　　“可是——” 　　“嘘，别议论那位身边的人……” 　　沈梁从C1正门进来，开了十几分钟到F区，迷彩越野的引擎声在坑坑洼洼的地面继续响着，周围的居民都跑出来看，聚在一起议论车里人的身份。 　　最终越野车停在了城墙根边最后一间木屋旁边，沈梁下了车，却迟迟不见泡芙从车上下来。 　　泡芙爬上天窗，从车顶一下跳到房顶上，轻盈矫捷得像只猫，实际上却是一只毛茸茸的大雪狼。 　　沈梁靠在车上看他，想教训又舍不得下手，只能张开双臂接他下来：“我数三二一，你不下来今晚上就睡房顶吧。” 　　此刻适时地吹起一阵冷风，泡芙快速地压了压帽子，双腿一蹬从房顶跃下，被沈梁稳稳地接在双臂之间。 　　不知道是不是沈梁的错觉，泡芙身上好像突然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裹挟着雪山之巅高远的冰凉气息，猛然往他鼻间扑了一下。 　　甜丝丝的，像蜜桃味的冰泡芙。 　　泡芙平时跑上跳下都没事，刚刚那一抱却突然有点头晕，体内仿佛有个地方隐隐松动了，脊柱连带着尾骨一阵酥麻。 　　他是典型的狗狗眼，那一瞬间睁得很圆，淡粉色的唇翕张，露出撕咬力恐怖的尖牙。 　　“泡芙，你身上装糖了吗？” 　　沈梁把他放下来，打开木门走进去，下意识远离那股香味。 　　可能他太久没吃过冰泡芙了，闻到那味道有些难熬。 　　泡芙追上来，把身上的口袋一个个翻给他看。他想告诉沈梁不是因为糖，而是他的发情期到了，但不知道怎么说，只能指指自己的小腹，意思是气味从这里散发。 　　雪狼和人不一样，他们没有发情羞耻，因此泡芙也不觉得这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他们的发情期不会失控，顶多就是最严重的那几天意识不清醒，而且不会主动攻击他人，是很安全的、可以自行解决的发情期。 　　泡芙每年都是把自己埋在雪地里，硬生生熬过去的。今年的大雪也快降下来了，他想告诉沈梁不要害怕，他不会很麻烦的，如果沈梁愿意的话，每天把他从雪堆里挖出来抱抱就再好不过了。 　　“饿了？” 　　沈梁没明白他的意思，从水桶里舀出一瓢水，用陈旧的帕子打湿，仔细地给泡芙擦身上的血。 　　“你吃那么多……” 　　泡芙眯起眼睛任他擦，听到这话有点不高兴，睁开幽绿的眼眸瞪他一眼。 　　“我明天去接几个A级任务，给你买点肉脯回来。你多吃一点是好事，别饿生病了知道吗？” 　　“嗷呜——” 　　泡芙牵起他的右手，带他摸摸自己的肚子。 　　“省省吧，再摸也摸不出二两肉来，加紧点进食，开春要是到不了一百斤我就把你给卖了换肉吃。” 　　沈梁有个臭毛病，对着外人和普通朋友温柔得像个天使，对着亲近的人反而会开启毒舌模式。知道这一点的人很少，连沈梁自己有时候都会忽略掉。 　　“嗷！” 　　泡芙传递重要信息再次失败，平白无故还被洗涮一遍，用脚尖踢了踢沈梁之后就气鼓鼓地蹲墙角去了。 　　沈梁觉得好笑，忍着笑意出门把车牌上的六边形徽章撕了下来，从后座拿出了那件厚棉服，回木屋把棉服泡进水里。 　　才沾上的血很好洗掉，只是这天气会很难晾干。 　　要是有个火系攻击异能者在这里的话就好了。 　　泡芙眼睛疼，蹲在角落里揉眼睛，他背对着沈梁，沈梁还以为他在沉思，洗完衣服后搬运着后备箱里的东西没有去打扰他。 　　原本堆放在木屋左侧的木材早就不见踪迹，想也知道是被人偷走了，沈梁就没希望回来的时候还能再见，只是感叹明天起床的时候别给他就剩四个轮胎在外边。 　　“沈医生。” 　　沈梁右手抱着泡芙的零食箱正要回屋，不远处裴青容却突然叫了他一声，他转头看向他，第一眼看清楚了他背后的那支弩|弓。 　　沈梁：“……” 　　看来有些东西还是只能按命运既定的轨迹行进。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还顺利吗？” 　　他询问的语气很冷，但话里话外关心之意不假，沈梁眼中含着一贯的笑意，面色不改地撒了个谎：“路上捡到了一辆车，车上还有一箱食物，我觉得没必要再冒险前进，就和我朋友一起回来了。” 　　“真幸运，我也在路上捡到了一把弩|弓，这东西我只是听说过，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能捡到。” 　　沈梁心想那可是你的命定之弓，能不捡到吗？这才是实打实的欧皇吧，推着轮椅在外城溜达都能捡到那种规格的弩|弓。 　　“我也只是听说过。”沈梁抱歉地笑笑。 　　裴青容噢了一声，微蹙起双眉，看上去有些失望。 　　“沈。” 　　泡芙这个蹲墙角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窗户跳了出来，接过沈梁手上的零食箱，自己却顺势取代了原本零食箱的位置倚进沈梁的怀里，踮起脚尖在沈梁的颈侧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他有点牙痒。 　　这一连串的动作发生得太快，但沈梁并不是没来得及拒绝。他只是又闻到了那股甜丝丝的香味，从泡芙仰起的雪颈、轻咬的唇齿……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散发出来。 　　一旁的裴青容脸上的表情慢慢裂开了。 　　“你们……是这种关系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 　　明天入v，零点掉落万字更新，感谢小天使的支持，爱你们！ 　　下一本主攻预收文《大叔》求收藏ovo 　　苏云司，似乎从小便是别人家的孩子。相貌出众，仪表堂堂，温文尔雅，成绩优异，还是云城一中的学生会主席。 　　对此，隔壁烘焙店的大叔笑着表示—— 　　还好自己比他早出生十五年，否则家里一定贴满苏云司的照片和经典发言，这辈子都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但是现在他能毫无负担感地使唤这个优等生，因为他成了优等生的长辈。 　　“小司，帮我把这盘蔓越莓曲奇拿去摆好。” 　　“好的，哥哥。” 　　“叫叔叔。” 　　苏云司那么听话懂事的孩子，偏偏在这种时候装作听不见。 　　—— 　　苏云司其实一直不太喜欢隔壁家的那个大叔，听爷爷说那个大叔以前是在道上混的不良少年，爱抽烟，好饮酒，穿耳钉，还有纹身，一听就是个怪叔叔。 　　虽然现在勉强“从良”了，却还是改不了他那一身的匪气。 　　直到那一天，大叔打倒了整条巷子的小混混，血流不止的拳头摊开，麦色的掌心里是他刚刚被抢走的六十六块钱。 　　从那天起，那六十六块钱被装进了他家最精致的相框里，被裱在了整整一面墙奖状的最上方。 　　食用指南： 　　1.优等生·白切黑·养成系·年下攻X烘焙师·越来越佛系·对喜欢的人很温柔·大叔受 　　2.年龄差十五岁，强强，明显肤色差。 　　3.细水长流，温馨甜文。 　　感谢在2022-02-17 14:36:17~2022-02-18 13:0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葬_三日静寂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蜜桃 　　“别误会, 我是直男。” 　　沈梁压了压泡芙的帽子，不让泡芙和裴青容对视。刚刚的举动其实很危险，他不清楚泡芙身上是否携带丧尸病毒，理论上丧尸化之前是没有的, 但事实上这一世很多东西都提前了。 　　裴青容愣愣地哦了一声, 也不知道信了几分：“我之前就想问了……他的眼睛和头发……” 　　“他是亚欧混血，遗传的是他父亲的瞳色, 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 头发全白了。”沈梁微笑着解释, “别担心, 他不是坏人。” 　　“行……你自己注意一点。”裴青容被泡芙直勾勾地盯着, 全身上下哪哪儿都不得劲儿, “不要随便信任陌生人, 也别随便捡不认识的人回家, F区很多漂亮的孩子身上到处都是病, 被传染上就麻烦了。” 　　F区西部边角的红灯区, 是外城区域人流量最高的地方，每到夜里笑叫不断, 里面住的全是性|交易者。那是被基地默许的情|色场所, 内城也有，中心区更多。 　　他们没有组织, 是基地资源的一部分，只要付出很少的代价，就能把他们带回家, 作为奴隶也好, 作为脔宠也罢, 一旦他们的卖身契画押生效, 审判庭将不再为他们伸张正义。 　　虽然那个破审判庭也伸张不了什么正义。 　　“谢谢提醒，他很健康，没生病，就是瘦了点，不是从那里面带出来的。”沈梁摸摸泡芙的脑袋，“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他是我以前在内城的朋友，你忘了吗？” 　　“这边离红灯区很近，年轻男人难免犯错，我怕你不懂节制摊上麻烦，那些人轻易是甩不掉的。”裴青容看他亲昵而不自知的动作，也意识到是自己多话，无奈地笑了一声就摆手回家了。 　　“多虑了，但还是谢谢你。” 　　末世之前工作太累，追求者不少，但没时间谈恋爱，末世降临后忙着逃命，也没遇到合适的人，更谈不上更深一步的交流。沈梁不觉得性|爱对他来说有什么诱惑力，还不如多吃点甜品促进多巴胺分泌。 　　说起甜品—— 　　“你到底偷吃了什么？” 　　沈梁把泡芙给提进来，关上门一下子又冷起脸低声逼问，他觉得这股香味有点折磨人，不上不下地勾着心。大脑模模糊糊地给出了饥饿的指令，难受的却不是胃里。 　　泡芙取下帽子，踮起脚尖恶作剧般地对着沈梁呼出一口热气，白雾朦胧了沈梁俊美深邃的轮廓，甜美馥郁的芬芳扑面而来，像饱满流汁的蜜桃突然绷破了皮。 　　沈梁脑子一热骂了句什么，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但泡芙抖了抖耳朵，有样学样地重复了一遍：“操。” 　　声音清亮干净，单纯得让沈梁深感罪恶。 　　“好的不学净学坏的，这个字以后不准再说。”他撤身离泡芙远了一点，给他把帽子重新戴起来，衣服外套的拉链直接拉到最上方，大概遮住了半张脸。 　　吃再多糖也达不到那种程度，沈梁也猜到了泡芙的身体应该是发生了某种变化，但他帮不上什么忙，他对雪狼毫无研究，如果是生病的话至少他能兜底，不会让他太痛苦。 　　“嗷呜。” 　　“今晚想吃什么？” 　　泡芙从箱子里翻出一包爆辣味的方便面，凑到沈梁身边蹭他结实健硕的肱二头肌，毛茸茸的耳根有些痒，蹭蹭就舒服了。 　　“离我远点好不好？你身上味道太浓了。” 　　让他觉得很饿。 　　沈梁其实是很能忍受饥饿的人，在末世最初那几个月，半个星期粒米未进也能撑着身体和丧尸搏斗，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意志力倒松懈了。 　　泡芙要是那么听话就不叫泡芙了，沈梁去拿煤炭出来他黏着，生火他也黏着，看着锅里的水咕嘟嘟地冒着泡泡，想也不想就伸手去戳，被烫伤了又委屈，非要沈梁哄哄给他治疗。 　　其实那种程度的疼痛，对于他来说就像挠痒痒。他只是觉得这种时候的沈梁好像会更真实一些，嘴上不停地念叨，大概是又在训他，但手上的动作却很温柔，不忍心让他疼。 　　“趁热吃吧。” 　　泡面没什么营养，只是勉强饱腹而已。 　　末世前期的A级任务无非就是清缴A级作战地点的丧尸，通常由几个作战小队配合进行，难度说低不低，但比起后期的异能丧尸军团来说简直是小孩子过家家。 　　综合处有风干的肉脯售卖，肉自然不是什么好肉，但怎么也好过泡面饼干。更何况泡芙本来是肉食动物，刚刚会咬他估计也是因为太久没吃肉了牙痒痒，时间长了还不知道会出什么意外，早点喂饱他对谁都好。 　　他以前没买过，300克售价一枚晶核，性价比太低，当时是觉得没必要那么奢侈，但现在成为必需品了。 　　泡芙不会用筷子，沈梁给他示范了一下马上就学会了，只是动作还有些生疏，第一筷子夹起来的时候很高兴，嗷嗷叫了两声，沈梁被他逗笑了，却没想到下一刻泡芙却把筷子递到了他唇边。 　　上次泡芙吃过的饼干被沈梁嫌弃了，这次就把第一口让给沈梁吃，他先吃的话就不会嫌弃了吧。 　　沈梁：“我不喜欢吃泡面，你吃吧。” 　　这不是简单的分食，泡芙把食物的优先享用权让给了沈梁，沈梁要是吃了，两人的地位就会在瞬间发生改变。 　　沈梁并不想当他的大哥或者主人，这种关系太亲密，他怕割舍不断。 　　泡芙有些失望，但没有坚持着一定要他吃，被拒绝后默默抱着碗烤火，雪白的脸颊被煤烟熏得红扑扑的，稍微拉下了一点拉链，大口大口地吃着爆辣的泡面。 　　沈梁吃了几块压缩饼干，闻着那股辣味都心惊。 　　粗糙的门窗掩不住食物的香气，沈梁干脆打开窗，让北风吹得更加彻底一些，不然满屋都是泡面的味道。隔壁的邻居抄着手过来看，站在沈梁门前叽叽喳喳地议论，最终还是敲了门。 　　“几位有何贵干？” 　　沈梁开了门，高大的身影将背后乖乖吃面的泡芙遮住，有人抻长脑袋想要往里面看，被沈梁按着脑袋推了回去。 　　“他推我！他妈的！看我们好欺负是不是？！” 　　“别太目中无人了！” 　　“就是！” 　　沈梁扶着门框微笑：“如果你们是想上门找茬，我不介意陪你们打一架。” 　　“想讹医疗费的就省省吧，我是治疗系异能者，可以打了你们又帮你们治疗，你去审判庭告我也是告不赢的。” 　　“你……”隔壁的郭二虎被噎得说不出话，隔壁的隔壁李三牛也扣扣手指头不再说话，都是欺软怕硬的东西，看沈梁出去一趟带回好多好东西眼红得要命，脸上又总是带着笑容不像什么厉害人物，抱团过来想蹭点吃喝，没想到这人态度这么恶劣！ 　　“都是野狗，横什么横！还真以为狗屎运到了就能跳出这个狗窝了？你给我们等着，总有你笑不出来的那天！” 　　沈梁微笑：“好，我等着。” 　　“……” 　　人都骂骂咧咧地走光了，只剩下一个穿着单薄牛仔外套的男孩子，手上生着青紫的冻疮，怯生生地看着沈梁。 　　沈梁正要关门，他却几步冲了上来，红着眼眶抓住了沈梁的袖子：“求求你，给我点东西吃吧，我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了……” 　　他的眉眼生得很秀气，但脸上被脏污糊成一片，看不出原来的样貌。 　　沈梁把袖子抽出来，回头叫了泡芙一声：“帮我拿个面包出来。” 　　泡芙的帽子动了动，没搭理他。 　　“听话，不然等会儿你洗碗。” 　　“嗷！” 　　沈梁接过面包，递给这个脏兮兮的少年，也许是因为他身高和泡芙相近，难免动了恻隐之心：“看你有手有脚的，给你指条明路。中心区有位诺娜小姐，金发碧眼，在内城入口处轮值，最喜欢接济像你这样的男孩子，但前提是你愿意为她卖命。” 　　“如果不愿意，试试看能不能逃出去，如果你是非异能者的话逃出去会比较简单，每个月的第一天会有基地交换长途班车，你找个机会混进九点那趟，跟着他们去到南方基地，那里对普通人比较友好。” 　　“但是如果在到达南方基地前被发现……下场会很惨，总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沈梁说完就要关门，谁知那少年却呜呜哭了起来，抓住沈梁的手不放，试图往屋里挤。 　　他用另一只手打开那件牛仔外套，结垢的衣服包裹的是雪白的胴体，鲜艳的红色肚兜欲遮不遮，熏臭的香水味像是把他给腌透了。 　　沈梁的表情冷了下来，想起刚刚裴青容直白的提醒，也许这种状况在外城是很寻常的事。 　　“家里有人，请你自重。” 　　“求求你……求求你上我吧，我只要一点面包，每天你想艹我多少遍都行，我什么都会，你就收留收留我吧……我没地方可去……呜呜……” 　　“我对男人没兴趣，你找错人了。”沈梁推开他，手臂上的力气不容抗拒。 　　他一关上门，外面那少年就停止哭泣，把面包藏起来，拢了拢衣服继续找下家去了。 　　门快关上的时候，他看到了屋子里的泡芙——那个成熟男人所谓的家里人。那人身材看着也就那样，还是个单眼瞎，凭什么他就能被人养在家里好好宠爱，而他必须冒着刺骨寒风上门找生意？ 　　那少年踢了路边瘸腿的病狗一脚，往地上啐了一口痰，恨恨地骂了句贱货。 　　泡芙突然打了个喷嚏，眼睛被牵动着又痛起来。沈梁正在教他认字，用烧过的炭粉在手心一笔一画地写，左边是泡，右边是芙。 　　“感冒了？” 　　泡芙摇摇头，闭上眼睛往沈梁肩上靠，看着像是累了。 　　“字认识了吗，偷懒不是乖宝贝，以后我可能没那么多时间教你认字了。” 　　“嗷。” 　　“念一遍。” 　　“po…泡……芙……” 　　“再念。” 　　“泡芙……” 　　沈梁摸摸他的耳朵：“真乖，这是你的名字。” 　　“沈。” 　　沈梁微笑：“对，这是我的姓氏。” 　　屋里煤炭还燃着，温度比外面高得多，泡芙觉得有些热了，蹭着沈梁哼哼唧唧的，雪白的鬓边微湿。 　　沈梁摸了摸他的脸，滚烫，担心把人给热坏了，连忙把外套给他脱下来放在床上。那股缠人的香气没了束缚，浓郁得差点没一下子把沈梁给送走。 　　沈梁转向另一边，闷闷地咳了两声，默默地坐在离泡芙稍远的位置，不让他黏在自己身上。 　　“今晚你睡床，我睡地上。”沈梁让他把那件厚棉被拿出来铺在床上，原本那条薄棉被在床上叠得方方正正，他拿过来留着自己盖。 　　“嗷呜？” 　　“我没有和别人同睡的习惯。”沈梁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泡芙，欺负他什么都不了解。 　　不然还能怎么办，他总不能说“因为你身上太香我怕晚上忍不住把你当真的泡芙啃了”，那种玩笑还是少开的好，更何况泡芙未必能明白话里话外的深意。 　　外面风大，天色稍暗，沈梁出去在越野车四周撒上钢钉，叮嘱泡芙不要靠近那里，又教泡芙认了会儿字，让他学了几句经常会使用的话。 　　比如：“我想吃这个。” 　　“危险的地方我会保护好自己。” 　　“我这里疼，请帮我治疗。” 　　泡芙抓了抓自己的眼睛，锋利的指甲忍不住伸出来，学着刚刚沈梁教他的话，自觉地将话里的第一人称等量替换成泡芙：“泡芙这里疼……请帮泡芙治疗。” 　　沈梁觉得心被戳了一下：“别用这么可爱的语气和我说话。” 　　“泡芙这里疼……” 　　声音闷闷的，带着微微沙哑的哭腔，这下沈梁才反应过来泡芙是真疼。 　　“别着急，我帮你看看。”他捏了捏泡芙的指尖，想让他镇定下来。纱布上只沾了一点血，更多的已经被那颗灰色的瞳仁吸收，沈梁揭开纱布，正好对上那颗清澈漂亮的灰瞳，眼眶里还蒙着浅浅的一层泪光。 　　“没发炎，也没感染。”沈梁近距离检查了一下眼周和眼球，心下已经有了猜想。 　　丧尸皇初步觉醒，右眼尸皇之瞳会有明显的反应，也许是人类异能者的血液加速了这个过程，如果这次觉醒顺利，那只漂亮的右瞳将能实现对一二级丧尸的绝对控制。 　　“我用治疗异能试着帮你缓解一下疼痛，如果不舒服就叫我停下。” 　　“沈……” 　　“嗯？” 　　泡芙抬头望着他，一绿一灰双色异瞳中倒影着他的身影，右眼下方两个小痣像是汤圆上排列整齐的小芝麻，乖乖的惹人疼爱。 　　“怎么光叫人不说话呢？不会说的话给我比划一下，我试试看，也许能看懂。” 　　泡芙摇了摇头，温顺地闭上眼睛，等他给自己缓解疼痛。 　　他不说沈梁也没办法，总不能逼他一定要说出点什么话来。不过沈梁没想到他会直接闭上眼睛，失去了野兽的戒心和警惕，他现在像一只家养的小狗，湿漉漉的看着温驯又可爱。 　　这种程度的示好让沈梁卸下了防备。 　　他将掌心贴上泡芙的右眼，毫不吝啬异能晶核中的治疗能量，温柔地为他抚平眼眸中汹涌磅礴的剧痛，直到晶核中异能枯竭，他才慢条斯理地收回手，顺势用拇指轻轻抚过他淡粉色的眼窝。 　　那颗灰瞳像个无底洞一样吸收着他的异能，吃饱了又蛰伏起来，安安稳稳地待在泡芙的眼眶中。 　　“还疼吗？” 　　等沈梁的手指滑下去，泡芙就睁眼跳起来，一下挂到了沈梁身上去。沈梁下意识托了一下，手上还犹豫着没放开，脸上又被软软烫烫地印上一枚香吻。这是泡芙对沈梁表达感谢的方式，知道他听不懂狼语，索性直接用嘴唇告诉他谢意。 　　沈梁愣了好几秒，像个被非礼的良家少男一样摸了摸自己的侧脸，难以置信和他唇好软两个想法在他脑海里自由搏击。他扔下泡芙自个儿去外面的寒风里冷静了半个小时，泡芙就坐在窗户上啃着饼干，看着门外的沈梁一会儿脸红一会儿叹息。 　　他要疯了。 　　泡芙怎么能这么不自爱？男人是能随随便便亲的吗？跟谁学的这种坏动作？一定要好好教训他才行—— 　　“沈哥！” 　　沈梁背靠着门满脑子宇宙星河，晦暗的晚风中却突然走出一队人，为首的胸口配有精英团徽章，背着一把FR-F2狙击步槍，明朗的声音听起来耳熟，穿着军装的封明心看起来比以前更加挺拔利落。 　　来者未必不善，但多半会带来新的麻烦。 　　“精英团通过了对你的赦免书，以后的日子你可以重新回到内城，或者选择回到中心区生活，首席指挥官为你在中心区留有居住地。” 　　沈梁脸色变了：“怎么回事？” 　　封明心压低声音：“我也不知道啊！上面突然起草了一封赦免书，我拉了好几个兄弟投反对票，结果还是通过了……哥，你是不是得罪哪个大人物了？怎么周铭凯都亲自下场了？” 　　“谁知道那疯子心里在想些什么，晶核的事情没暴露吧？” 　　“放心。”封明心在嘴巴上作拉链状，“只吃不吐。” 　　“不过沈哥你好牛，我都不敢叫他疯子，你都不知道，那天我在中心区的地灯下居然发现了一只监听器……卧槽，你敢相信吗？大街上全是……” 　　“然后你就从脱缰野马变成温顺小白鼠了？”沈梁关上门，把封明心那十几个部下留在外边。 　　“卧槽，这人谁啊！” 　　“在他面前别说脏话，他会跟着学。”沈梁给他倒了杯水，“一个朋友，目前和我住在一起。” 　　泡芙右眼没缠新的纱布，此刻那双异瞳露在外边，显得诡异而危险。 　　“男朋友？” 　　沈梁想一杯水泼他脸上：“他还小，别开这种玩笑，继续你之前说的。” 　　“好吧……你都不知道有多恐怖，中心区的公共厕所里都有地灯，以前还只是觉得晚上五颜六色阴森森的，现在直接阴间爆了好不好，上个厕所还得被人监听，怎么，对面还能听出我得了几年的肠炎？” 　　“我以为以你的性格，会直接拆掉里面的监听器。” 　　“不至于不至于，我还有弟弟妹妹要养活呢，能在整个基地铺开那么多的地灯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安装那玩意儿的人，你说还能有谁？我可不敢得罪。”封明心挠挠头，“不过这次你可摊上大事了啊，他为啥点名赦免你？” 　　沈梁淡定地喝了半杯水：“不知道。” 　　从上辈子开始，他就不知道周铭凯为什么缠着他发疯。那个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亲弟弟被他改造成了可以怀孕的体质，借着他弟弟的身体和好几个基地做着无法见光的交易。 　　周铭凯很疯，疯到喜欢一个人等同于想折磨一个人的地步。他上辈子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中心区模拟训练场，那时候他在模拟赛中横扫全场拔得头筹，成为当期的治疗系异能黑马选手，周铭凯坐在领导席位上，那双病态的眼睛再也没能从他身上移开。 　　被首席指挥官喜欢上是一种负担，更何况沈梁对周铭凯没一点来电。最开始是芬芳馥郁的玫瑰，精密趁手的武器，丝滑甜美的巧克力，后来慢慢变成了头发、指甲盖，甚至是手指骨、血浆、不知从何而来的眼球和肉块。 　　但无论是什么，沈梁总会笑着拒绝他，那是他的习惯，不愿意把场面弄得太过难堪。 　　他是医生，见过太多的实验体和血肉组织，但周铭凯送的有些礼物还是让他反胃。 　　直到有一天，他亲手包装了一个礼盒送了过来，沈梁正忙着整理资料没空理他，他却一抽丝带，里面死不瞑目的头颅砰地一声掉在地上，骨碌碌地滚了几圈—— 　　那是他亲手带出来的一个实验室助理，那年才二十三岁。 　　“那你打算怎么办？” 　　“凉拌。”沈梁靠在木椅上，深深地叹了口气，“太抽象了，这招打得我头昏。” 　　他本来都打算带着泡芙在外城住一段时间，大雪封路后基本上哪里都去不了，他就先把前世的研究成果初步整理成书面资料，顺便去后山收点晶核提升异能等级，等精神力强悍到足以冲破原有附着力的地步，再砍断手腕丢弃芯片，用治疗能量让断骨重生。 　　半路却杀出个周铭凯，把一切计划都打乱了。 　　“沈哥，你这屋里放了什么，好香啊！”封明心突然耸了耸鼻子，“你活得也太精致了吧，末世还用香氛？” 　　“你工作很忙吧，外面还有人等着，就不多留了，赶紧回去复命吧！”沈梁拉起人推着往外走，“跟周铭凯说，感谢他的赦免，但我已经在外城安家了，暂时没有搬家的想法。” 　　“诶诶诶！怎么突然赶我走呢？你这样说他估计也不会满意啊，他的意思不就是……诶沈哥，你用的什么香氛啊？！” 　　门砰地一声关了，沈梁站在窗边，微笑看着他：“奥斯汀01号，不过现在应该买不到了，你可以去黑金问问。” 　　“哦……” 　　“再见。” 　　如果可以，永远不要再见了。 　　但他估计还会再来的。 　　渐沉的暮色中，精英团出外勤的绿色4×4特种部队车轰鸣着驶向远方，沈梁关了窗，回头正好对上泡芙质问的目光。 　　他突然想起泡芙亲他那一口，目光在他淡粉色的唇上滑了下去，侧脸上似乎还残留着温度过高的香软。 　　“想说什么就说，看着我干什么？” 　　“沈……”泡芙努力组织语言，憋红了脸才憋出几个断断续续的字，“笨……笨蛋！” 　　“哇。”沈梁面色不改，“无师自通，我们泡芙太厉害了。” 　　“bu、不……许……” 　　“我不会去的。”沈梁摘掉他的帽子，“着什么急，我还能抛下你不管吗？你现在这个样子只会被坏人骗走好吧？” 　　虽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要比那些贩卖人口的非法奸商强吧。 　　“嗷嗷。”泡芙终于放了心，但又觉得沈梁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嗷嗷啊啊地吵了两句，沈梁听不懂拉倒。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哪里除了差错，但无论如何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沈梁走到炭火盆边往盆里添了两块煤炭，以免深夜木屋里突然冷下来。他很难睡着觉，如果好不容易睡着之后又被冷醒—— 　　他只能尽量保证那种破事不要发生。 　　“笨蛋……” 　　“我哪里招惹你了你一天骂我两遍？”沈梁放下铁钳，走过去捏了捏泡芙柔软的脸颊，“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我看着改，争取让你满意。” 　　“哼。” 　　泡芙想说的是只要能在一起他才不怕受委屈，可惜这句话太长了，他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起来才能表达出原本的意思。 　　于是他故技重施，踮脚又要往沈梁脸上亲。沈梁完全可以躲开，只要往后稍退一步，或者用手阻挡一下，泡芙都不会那么轻易地得逞。 　　然而他却只是往相反的地方偏了偏头，原本应该烙印在脸上的热吻好巧不巧落到了唇上，泡芙睁大了狗狗眼，一瞬间反倒被吓懵了。 　　“这是个坏动作，以后别做，更不要对外人做。幸好你遇到的人是我，要是遇到色狼……抱歉，没有说你们狼族都好色的意思，只是打个比方……要是遇到色狼，你现在就该被按着腰吃干抹净了。” 　　“珍惜自己一点好不好？” 　　沈梁将他雪白的发丝往后捋，绕过耳廓别在耳后。他挺好奇的，为什么泡芙有了人的耳朵还会保留着狼耳在头顶上，如果听觉敏锐的狼耳是不可或缺的辅助武器，那么这双泛着粉色的人类耳朵又算什么？ 　　泡芙的身体结构激起了他职业性的好奇，作为医生，他在看到泡芙人形的第一眼就产生了兴趣，只是出于礼貌没有冒犯。 　　“嗷——呜！” 　　泡芙蹭蹭沈梁的掌心，微红的脸颊在昏暗的夜色中看不分明。沈梁点了支蜡烛，暖黄的烛光将他的轮廓映得无比温柔，眉眼间却沉淀着死水一般的情绪。 　　“泡芙，不要被我欺骗了。等你了解了真实的我，一定会大失所望的。” 　　“笨蛋。”泡芙翻来覆去就会这一句骂人的话，他扑到沈梁怀里，靠在他结实有弹性的胸肌上，鼻尖轻轻嗅着他乌黑微卷的发尾，毛茸茸大尾巴摇啊摇，看起来心情不错。 　　他一高兴，身上那股甜味又漫溢出来，不多不少，正好缠了沈梁满身。 　　沈梁靠着窗，突然想抽支烟。烟草的味道未必能压下这股甜到发腻的香气，但至少能让他冷静冷静，少受点这正人君子的煎熬。 　　“不乖的小狼崽，是不是发情了？” 　　他没听说过雄性雪狼也会像母狼一样散发气味，但这股气息确实让他有些生理性的躁动，结合泡芙种种黏人的表现来看——虽然他平时也没少黏着。 　　“嗷……” 　　泡芙埋在他胸口，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咆哮声，说真的，毫无气势，尤其是那双狼耳还耷拉着，摸一摸会颤抖。 　　公狼发情一般是在春天，一月份到四月份都有可能。不知道为什么泡芙的发情期提前了，沈梁没来得及准备什么，主要是也没想到变成人形之后还保留着这种野兽般的生理特征。 　　发情期间狼族体内的激素非常不平衡，往往会做出很多反常的举动，有些狼会变得格外暴躁，有些狼反而变得出奇温顺。它们有气味标记的习惯，也就是所谓的信息素占领，很多公狼甚至会到处乱尿标记地点。 　　沈梁没指望泡芙在发情期能有多乖，毕竟平时脾气就不小，唯一希望的一点就是别乱尿，他不想这么在冷的日子里天天洗衣服。 　　刚刚封明心走得太急，早知道就让他帮自己烘件衣服再走了—— 　　不对，直接操控自然五行，那是六级攻击异能者的能力范围。 　　沈梁身上突然冷了下来，呼吸也有些困难，眼前的一切瞬间变得支离破碎，冰冷的容器和暗无天日的特种生物实验室……扭曲在耳边的尖笑和令人作呕的低喃。 　　他茫然地朝虚空抓了一把，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沈。” 　　他抓到了泡芙的肩。 　　阴魂不散的痛苦幻觉慢慢变得遥远，暖调的烛光洒在简陋的木床上，没用完的碳粉用方纸收集在打开一半的柜子里。 　　苦海沉浮的异魂毕生都在寻找远方的灯塔，沈梁是不幸的，又是幸运的，至少重来一遭，他找到了独属于自己的坐标。 　　“泡芙这里疼……” 　　他捏得太紧，隔着厚厚的睡衣都快将泡芙的肩骨捏碎。泡芙本能地想反击，爪子伸到一半，又舍不得撕烂这张俊美温柔的脸。 　　泡芙从出生开始就不是会喊疼的性子，雪狼时期为了争夺狼王之位撕咬得鲜血淋漓都没哼过一声，被囚在铁笼里备受虐待时也从未服软认输，但沈梁教他这句话的时候告诉他该用的时候一定要用，他把沈梁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摸摸就不疼了。”沈梁隔着珊瑚绒揉揉他的肩骨，揉着揉着就把人揉进了怀里，终究还是没忍住。 　　“谢谢你……”他哑声说，声音里满是疲惫，但疲惫之下藏着萌芽的生机，就像枯黄衰朽的白桦树，饱尽沧桑的树皮某天又泛起绿意。 　　泡芙不知道沈梁突然怎么了，但能感觉到他心情不好，他抱紧沈梁薄削精悍的腰，尾巴尖轻拍着他的膝盖，毫无保留地给予他寡言的安慰。 　　不知道抱了多久，沈梁说夜深该是睡觉的时候。泡芙被他塞到床上，强硬又不失温柔地盖好了厚厚的棉被。他吹了蜡烛，将窗户留了一丝缝隙，躺在地板上回忆方才拥抱时胸腔内陌生的感觉。 　　继续失眠，他很困倦，潜意识却又害怕回到深不见底的梦魇。他的坐标原点不在身边，不在目光所及的地方，他背对着泡芙，不让自己过分炽热的目光干扰他的睡眠。 　　他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黑夜中怅然若失地盯着虚空，在生死两种状态中反复煎熬。泡芙的存在并没有成为救赎，反而成为新的诱因，让原本腐烂的心脏跳动得更加艰难。 　　如果他能再心狠一点就好了。 　　如果他能抛弃所有不切实际的理想，像个杀戮机器一样回到这里，把这个世界全部毁掉—— 　　“沈。” 　　泡芙轻手轻脚地钻进了他的被窝，从背后抱住他的腰，将灼烧的右眼轻轻贴在他宽厚坚实的背上。 　　“你……身上……嗷冷……” 　　尸皇之瞳的初步分化让他的语言能力也得到大幅提升，他现在会说简单的句子，也能听懂大部分人话，至少沟通不再是一条鸿沟。 　　虽然，简单的句子里也会带一点狼族口音。 　　“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我这儿什么都没有。”沈梁快速收拾好情绪，轻轻牵起泡芙搭在他腰上的手，滚烫的温度传递到他冰冷的掌心。 　　“窝……le、乐意……” 　　泡芙微睁着左眼，幽绿的瞳仁在黑夜中淬着冷光。和他幼稚任性的语气恰恰相反，他的眼神似乎能透过沈梁的背脊看见那颗伤痕累累的心。 　　“我乐意！” 　　他再次重复一遍，每个字咬得无比清楚，不知道暗自在和谁较着劲儿。 　　“好好好，你乐意。”沈梁翻身把泡芙捞进怀里，顺道给他掖了掖被角，“睡吧乖宝，明天早点起床。” 　　泡芙听到称呼红了脸，尾巴没控制住炸了一下，闷在被窝里没被发现。 　　沈梁闭上了双眼，泡芙却开始失眠。他的夜视能力很强，即使是现在也能看清沈梁每一根发丝的走向。他枕在沈梁的手臂上，朝他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别蹭了，离我稍微远一点，听话。” 　　沈梁突然睁开双眼，平静深邃的鹰目注视着泡芙，他尽量缓和语气，不让自己吓着他。 　　“不要。” 　　“……谁教你这么撒娇的？不听话就回床上去，我不抱不乖的宝贝睡。” 　　泡芙急了：“你……还想…抱、抱……哪个…宝贝…shu、睡？” 　　沈梁沉默片刻，不再和他掰扯，实话实说道：“你闻着很好吃，我怕忍不住袭击你。” 　　“我不怕。” 　　行吧。 　　“如果我袭击你，一定要记得反抗我。” 　　泡芙点点头，蹭过来枕在他的肩上，漂亮的狗狗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论单兵实力，不配带任何热武器的话，沈梁承认自己不是泡芙的对手。泡芙的肢体力量太恐怖了，远远超过人类的极限。 　　说起来也该教泡芙用枪了，那支M12冲锋槍挺不错的，就是可能有点危险，毕竟那两人身份不低，周铭凯未必不会在整个基地下通缉令搜查，那枪无疑就是铁证。 　　不过事已至此，周铭凯都已经发现他的存在，也就没有躲躲藏藏的必要了。那两人都是被弃的棋子，就算真的查到他身上，也自然有其它方法来保。 　　“沈……” 　　沈梁抱着小火炉想着事情，迷迷糊糊地都快睡着了，又被泡芙蹭啊蹭地吵醒。 　　“能安分点吗小祖宗？” 　　“泡芙这里疼……” 　　沈梁瞬间睁开眼：“哪里疼？我给你疗伤。” 　　晶核里的异能还没恢复完全，沈梁想掀开被子出去取丧尸晶核快速恢复能量，却被泡芙按住了手。 　　他浑身都在冒汗，身上香味浓得遮不住，像是树上熟烂的蜜桃，沉甸甸地挂在枝头，不用风吹就摔坏在泥泞里，汁水溅了一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爱你们！么么叽！感谢在2022-02-18 13:09:09~2022-02-18 23:09: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麻烦 　　弥赛亚基地外城F区。 　　天气：阴转小雨。 　　温度：1—4摄氏度。 　　PM2.5：300。 　　早上六点整的警报声准时响起, 沈梁提前醒了，却没有起身离开。泡芙很警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感觉得到，昨晚本来就睡得迟, 沈梁不想那么早把他吵醒。 　　“嗯……” 　　泡芙有个坏习惯, 比较赖床。警报声响过一遍就已经醒了，却非要窝在沈梁怀里哼哼唧唧的不起床。 　　他身上浓郁的味道已经散了不少, 体温也降了下去, 只比正常狼族体温高一两度。他枕在沈梁的虎头肌上, 眉眼乖乖的显得很温顺, 脸上还残存着一丝微红的余韵, 面容餍足而平和。 　　“好吧, 让我看看是谁家的小色狼现在还不起床……”沈梁捏捏他柔软的脸颊, 顺带着抚过他雪白的鬓发, 他的耳垂细腻温热, 沈梁莫名地想, 在这里戴上一个标记也许会很合适。 　　“沈……家的。”泡芙在他怀里拱了拱，把头吧唧一下埋在他胸口继续赖床。 　　对付这样一只黏人的雪狼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至少沈梁并没有那么得心应手。他从昨晚到现在就没好好休息过, 眼睛下已经有了浅浅一层青影，精神上也露出疲态。 　　他无声纵容了泡芙一会儿, 抬手看自己带着枪茧的指节，湿软黏腻的触感仿佛缠绕在指骨上挥之不去。那是一场越了界的救助，沈梁被一节尚未属于自己的枝桠勾住了, 坦率而羞赧的邀请是理智最好的腐蚀剂, 他没能做到视而不见并不是他的问题。 　　泡芙在某些时候……确实很有天分。 　　他已经足够绅士了。 　　“七点钟出任务, 你再耽搁下去今晚上就没肉脯吃了。” 　　“呜。” 　　“身体怎么样？不能跟着我一起去就留在家里, 别逞强。” 　　泡芙蹬了两下，从被窝里伸出脑袋，长睫扑簌，漂亮的异瞳轻轻睁开。他总爱凑得很近，像是没什么距离意识，沈梁总觉得一低头就能吻到他的眉心，他却一点都不在意似的，仰起头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看。 　　“薅……好多了！”他说话，温热的气流扑在沈梁的喉结，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谢谢沈……” 　　“我只是尽了一份医生的责任。” 　　泡芙扑了扑长睫，心脏敏感地刺痛了一瞬。 　　“那…泡芙……别、医生……也能…ma？” 　　他一着急，说话就有些混乱。沈梁大概听懂了他的意思，沉默片刻，斩钉截铁地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为……” 　　“因为他们会欺负你。”沈梁很少打断别人说话，那是不礼貌的行为，但听到泡芙还追问为什么心里实在火大，“别再问了，也不准生些奇奇怪怪的心思，我又不是不愿意尽这份责任，有我还不够吗？” 　　“你还……不是……欺、欺负我？” 　　责任责任，谁要你的责任，就不能坦诚一点吗？昨晚动情的明明不止他一个人。 　　“我哪里欺负你了？” 　　“不……认账！” 　　“你把账单翻出来我就认，明明没有的事，怎么学会了污蔑人？”沈梁不想和他拌嘴，掀开被子正要起床，泡芙却比他更快一步，猛一下坐起来捡起床脚下的睡裤，像是怕沈梁销毁证据。 　　沈梁一脑袋问号，终于在看到睡裤上的斑驳痕迹时反应了过来。 　　可能因为泡芙不是人类的缘故，害羞这种情绪在他身上显得比沙漠中的绿洲还稀有，矜持这种美德就更别提了。沈梁扶额叹息，暂时不想看自己干的好事。 　　泡芙看着他败下阵来，脸上的表情微妙地变了变。刚才那阵刺痛的余波仿佛还残存着，但这种程度的挫折只会让他更加兴奋，猎捕美味的食物是野兽的本能，路上的荆棘和尖石反而会助兴。 　　已经成功一半了。 　　“二级治疗系异能者，带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哪个异能者作战分组会要？” 　　“不一定，作战难度系数高的任务会更需要奶妈，把他加进去当替补都行，至于那朵菟丝花上了战场是死是活，谁管得了那么多？” 　　“可惜了，这人谁啊，早知道借来玩玩儿。” 　　“上战场都要带着的宝贝儿，你怕是借不来！” 　　“你懂什么，老子有的是晶核！” 　　泡芙穿着厚外套，戴着帽子和防尘口罩，右眼贴上了灭菌纱布。他跟在沈梁身边，牢牢地牵着沈梁的手，防止自己一个暴走把周围议论的人通通杀光。 　　“满嘴下三滥的人，生活应该很不如意吧。二级攻击系异能者？他就算让你十招，你也未必能从他手底下活着出来，何必看不起人。” 　　沈梁一边往窗口递交自己的信息卡，一边不紧不慢地说道，连个正眼都没给那群人。 　　“哟，你他妈挑衅是吧？这么牛逼，把他小手给我摸摸，看是不是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哈哈哈哈哈，我来摸摸小脸～” 　　“那我摸——” 　　话音戛然而止，尖锐锋利的手术刀砰地一声刺进了那人耳边的告示牌里，沈梁走过去，居高临下地拔出了匕首。 　　周围人群一时间噤若寒蝉。 　　“喂，综合处禁止斗殴！”窗口内的工作人员立刻站起来说。 　　“没打呢。”沈梁用刀刃不轻不重地划过那人的脸，血珠从细微的伤口处滚落，“抱歉啊，手滑了。” 　　精神系异能者意识压制，群体范围内生效，指令直接干扰神经中枢，意志力薄弱人群出现眩晕呕吐等症状。 　　一直以来，精神系异能者的能力被视作对抗丧尸的有力武器，但其实用来对付人类同样强势。到后期高阶精神系异能者甚至出现读心和精神绞杀等能力，对于任何一个基地来说都是难以舍弃的双刃剑。 　　泡芙平静地看着那张惊恐的脸，心血来潮地拉下口罩抿了抿唇角。他笑起来脸颊上有两涡甜甜的酒窝，漂亮的眉眼弯弯的显得分外温驯，尖牙不露出来的时候，他就像只纯良无害的小鹿。 　　那人眼睛都直了，中心区那么多兔儿爷，妖艳妩媚的，清纯可人的他都玩儿过，没一个比得上眼前这人标致，连右眼下面那两颗小痣都长得恰到好处，纯情中散发着一点涩欲的味道。 　　“你他妈的……这宝贝怎么卖？” 　　泡芙不动声色地将口罩拉上去，无措地望着沈梁，像是有些害怕似的，原本紧紧牵着的手变成了十指相扣。 　　“这宝贝不卖，嘴巴放干净点，他要是学坏了我会很头疼。” 　　手术刀在那人的防弹衣上潦草地刮了两下，也许是嫌脏，最后还是扔垃圾桶里去了。 　　沈梁觉得十指相扣的感觉很奇怪，心里有块地方变得酥酥麻麻的，时间久了会干扰他正常的判断和思考。但泡芙看样子是吓着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沈梁还不至于一定要拒绝他。 　　综合处作战指挥部通过了沈梁的任务申请，东部山脉的A级作战地点海青煤窑，末世初期因工人中出现感染变异而伤亡惨重，如今成为了大量丧尸的据点。 　　海青煤窑离弥赛亚基地只有不到五公里的直线距离，山路盘旋崎岖野草滋蔓，基地每个月都会安排几次清缴任务，但成功率很低，大多数异能者连山都上不去。 　　“SE组欢迎强者的加入，但依附别人的蛭虫不是我们的队友。” 　　为首的异能者佩戴着白蛇徽章，手持勃朗宁Auto-5霰弹槍，军装利落威严，冷峻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 　　“末世求生，切勿以貌取人。”沈梁微笑着地同他握手，“他会用战绩来证明你们的庸俗和愚蠢。” 　　SE组，弥赛亚基地相对固定的一个作战小组，战绩仅次于封明心率领的FM组。指挥官白燿，代号白蛇，弥赛亚基地精英团成员，金系攻击异能者，正统军人出身，实力强悍，中心区模拟作战训练场个人榜排名前五。 　　末世第五年，被周铭凯下药送给绿洲基地的首席指挥官，断手断脚当了脔宠。 　　“但愿如此。”白燿不置可否，带领组员转身离开，没有再和泡芙握手。 　　泡芙一点也不在乎，他只要牵好沈梁的手就行了，旁人怎样和他没关系，怎么看他都无所谓。 　　反正都是渣滓。 　　他们走在队伍末尾，出了城门过桥之后就开始爬山。这里原本有条盘旋的S形山路，但由于末世前没有打上水泥，工人感染，煤窑废弃，山路便也被野草占领了，现在开车的话根本上不去。 　　“累不累？”前方是一个大坡需要攀爬，流沙质地的坡面上连野草都不生长，重量越大爬上去越不容易。 　　SE组原始成员已经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吊绳和长钩，一鼓作气爬了上去，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再加上白燿指挥得当，越过这样的障碍并不难。 　　他们没给沈梁留绳子，这是SE组默认的考验，借助复杂的地形和危险系数较高的任务来筛选配得上和他们并肩作战的组员，如果沈梁连这个坡都上不去，他最好原路返回，退出SE组。 　　“饿。”泡芙从衣兜里拿出一块压缩饼干，想就这么一口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得了，又想起沈梁在身边，犹豫了一秒，还是拆了包装袋摘下口罩慢慢地啃。 　　累倒是不累，这种程度的山坡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个小土堆，沈梁等他吃完，带着他从侧方冲上去。泡芙的速度很快，他习惯了在雪原中奔跑，流沙并不能成为他的阻碍，沈梁作战经验丰富，懂得如何上坡才能减小阻力。 　　SE组带的物资全是武器和营养剂，而沈梁的医疗包里除了M12冲锋槍和一把巴力野猫弩就是面包和压缩饼干，吃这么多过期食品并不好，沈梁有意控制着泡芙的食量，计划着再找些别的途径获得新鲜食物。 　　“沈，看。” 　　泡芙又拆开了一块压缩饼干，牛肉味的。他珍惜地嗅了嗅，露出尖牙轻轻一咬，饼干就在唇齿间粉碎。 　　在他所指的方向，数十只二级丧尸成群结队地从山野中冒出来，青肿恐怖的肌肉撑开了身上的衣服，血淋淋的眼球吊在眼眶下面，腐烂黑黄的嘴里淌着腥臭的涎水。 　　“麻烦……来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爱你们！么么叽！！感谢在2022-02-18 23:09:55~2022-02-20 14:55: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爆炸蘑菇仔 13瓶；喵、橙味儿羽凌 10瓶；木十十 9瓶；渊慕、终了、50310227 5瓶；爱你呀！ 3瓶；不知道叫什么好 2瓶；阿酒、瑜、天葬_三日静寂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丧尸 　　“迅速找到掩体！狙击手准备, 强攻准备，医疗做好辅助！” 　　山上掩体很好找，只是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挖战壕。狙击手迅速爬到更高的山坡大石之后架枪准备射击，持枪的强攻人员组成防线瞄准黑压压的丧尸群, 组里两个治疗系异能者跟在强攻人员后面做好医疗准备。 　　下一刻, 山野中枪声乱鸣，子弹入体的闷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一片混乱之中, 沈梁拿出M12冲锋槍递给泡芙, 从背后环抱住他, 手把手教他使用的方法。 　　枪托紧贴着泡芙的肩关节内侧, 沈梁分开他的双腿, 教他做射击姿势。保险、上膛、扳机、换弹匣, 泡芙觉得很新奇, 左眼盯着瞄准线, 扣下扳机横扫一通, 不知不觉冲到了队伍前线。 　　二级丧尸除非一枪爆头，最少需要三发子弹才能击毙。白燿没有接触过这种规模的二级丧尸群, 珍惜子弹没有连发乘胜追击, 导致部分丧尸突破安全距离到达了战场中心，山坡上的狙击手近战能力普遍较弱, 一旦被二级丧尸靠近则死伤惨重。 　　“瞄准丧尸头部，爆头失败则丧尸不死！需要三发以上子弹进行击毙！”沈梁拿起那把巴力野猫弩，选了个视野稍微开阔的高地, 尝试着使用这把新武器。 　　这群丧尸由苔藓和磐石组成, 活动速度没有跳蛛和野狼那么高, 相比而言危险程度较低, 二级苔藓不会远距离使用腐蚀攻击，磐石是防御型丧尸，三枚子弹只是保守估计。 　　SE组成员只服从组长命令，白燿没有说话，他们不会改变战术。 　　白燿在观察。 　　沈梁调好瞄准器，扣下扳机。野猫弩的箭速在弓|弩中算高的，但比起子弹出枪的速度还是太过不足，作为冷兵器，单论杀伤力也不足以和精密的热武器相比。 　　但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弓|弩往往能做到无声无火，在毫不留意处给人以致命一击，往往受到特殊职业的青睐，裴青容作为未来的S级刺客意外捡到一把弩也算是歪打正着。 　　不过沈梁还是习惯使用狙击槍。 　　丧尸中弹后毫不凝滞地前进，它们没有痛觉，子弹击穿了它们的皮肉，青黑的尸液蜿蜒在地上，浓郁的恶臭扑面而来。 　　白燿咬牙：“加大火力！不要吝惜子弹！尽量爆头！” 　　还剩六发子弹的时候，泡芙利落地换了弹匣。短暂的哑火瞬间让几个苔藓丧尸迅速找到了火力薄弱点，它们扭曲着朝泡芙走过来，磐石紧随其后。 　　用野猫弩来对付磐石效率太低，沈梁选择将主射区放在泡芙前方的位置，替他消灭张牙舞爪的苔藓。 　　“重量级丧尸磐石，白燿，你最好安排一个高水平狙击手进行射杀，近身作战不现实。”沈梁跳下高坡，“泡芙，退回防线。” 　　泡芙一共击杀了十几个二级丧尸，弹匣里已经没多少子弹了，这个战绩说不上超神，但比起大部分SE组成员来说绰绰有余。 　　他枪感很好，动态视力远超人类极限，扫射时稍加瞄准微调枪口就能做到几乎枪枪爆头，偶尔失手，但冲锋槍在所难免，如果使用高精度狙击槍未必不能实现百分之百的命中率。 　　泡芙远程作战的实力也是顶尖水平。 　　“陈武，张岩，瞄准磐石！” 　　“保留作战资源，剩下的苔藓丧尸近身解决，注意躲避腐蚀性物质！” 　　白燿的考虑未必没有道理，这条路还没走到一半，前路也许还有丧尸伏击，就算一路无事到达海青煤窑，煤窑里面才是真正的硬仗，在这里浪费太多子弹对他们来说有弊无利。 　　攻击系异能者往往有力量、速度和五感加成，相较于普通人或其它异能者来说有攻击的天然优势。狙击手凭借高度敏锐的视觉和强悍的持久力往往能做出更好的成绩，陈武和张岩在末世前狙击成绩并不算强，但觉醒异能后命中率和爆头率明显上升。 　　“砰！” 　　“砰！” 　　磐石之所以被成为磐石，就是因为高强度的体表组织能抵抗热武器伤害，不在致命区间内的子弹对于它们来说甚至是毫发无损。 　　SE组狙击力量薄弱。 　　其实也不算意外，FM组组长封明心是基地内公认的狙神，有点实力的狙击手都会往FM组聚集，而SE组在末世前并不是狙击部队成员，狙击力量薄弱也在所难免。 　　“泡芙，回来！” 　　沈梁并不打算管太多SE组的事，他只需要确保这个A级任务能顺利完成。从海青煤窑回去，带回十个丧尸晶核就算完成任务，由二级精神系异能者查探晶核轨迹确认无误即可。 　　可泡芙并不听话。 　　尤其是在战场之上，与生俱来的野性和丧尸变异后激发的杀戮欲望往往会让泡芙变得嗜血而残暴，无尽的厮杀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没有人可以对他进行控制。 　　沈梁也不行。 　　他将M12冲锋槍背在身后，从衬衫里提出一条银质的项链，吊坠是一颗雪白的狼牙。 　　绞杀链宿敌A001，可随丧尸皇意念变为任何形态，毒性极强，触之即死。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注视着围攻的丧尸，只有白燿和沈梁注意到泡芙的动作。 　　二级攻击系异能者，白燿想，没想到他也有看走眼的这一天。 　　沈梁飞快越过强攻主线，在泡芙莽撞冲锋之前攥住了他的手腕：“听话！” 　　泡芙回头望他，幽绿的瞳仁无声闪烁。他并不怕沈梁，只是觉得沈梁生气时眉头皱紧的样子让他很难过，他伸手摸摸沈梁冷峻严肃的唇角，踮起脚尖在他侧脸上吻了一下。 　　他知道那是吻。 　　趁着沈梁愣神的瞬间，泡芙狠狠一甩挣脱了沈梁的钳制。他飞奔出去的残影仿佛离弦的利箭，下一刻便破空踢向高大坚稳的磐石。 　　磐石丧尸分化后可以达到3m左右，泡芙身高不足一米八，助跑借力后飞踢上去竟横扫磐石咽喉。那一脚直接将丧尸颈椎生生踢断，尸液将整只鞋子染得无比腐臭。 　　越来越多的丧尸朝泡芙靠近，沈梁情急之下随便借了一个狙击手的位置，直接在倍镜中瞄准丧尸头颅进行快速射击，扣下扳机却没有子弹。 　　“我正要说……” 　　沈梁深深地看他一眼，正好看到他胸牌上的名字——中心区099号陈岩。 　　“下次你身陷囹圄时，也必无人救你。” 　　无论沈梁承不承认，关心则乱，其实泡芙并没有沈梁想象中的那么吃力。他本应是丧尸之主，丧尸病毒并不能对他造成毁灭性的危害，苔藓的腐蚀液体落在他身上也只是稍微烫红了一点皮。 　　他的各种绞杀动作非常利落，宿敌A001的中心锁扣处隐藏着尖牙，甩链出去尖牙直刺入体，狼毒瞬间麻痹神经中枢，无力反抗的同时绞杀链收紧，头颅应声而落。 　　真正的雪山幽灵一旦降临战场，便永远不会成为被营救的对象。 　　与之相反，当他屈尊亲自参与作战，他的敌人应该为之胆寒。 　　白燿的勃朗宁Auto-5霰弹槍威力十足，枪不外借，但沈梁暴力抢了过来。论单打独斗白燿不是他的对手，白燿听说过沈梁从内城被贬到外城的事迹，也在精英团例会上看过他的资料和赦免书，但没想到一个原内城异能者近身作战实力会这样强悍。 　　沈梁并不和他多废话，他原本对白燿有着一点微妙的同情，一种同病相怜的可笑情绪，但从他拒绝借枪那一刻起，高傲的中心区精英最后沦落到何种地步都是他应得的结局。 　　“砰！” 　　恐怖曲张的五指正抓向泡芙的帽子，泡芙挥爪撕裂了前方丧尸的咽喉，反扣拉底帽檐，回头一看，全身溃烂的苔藓丧尸却瞪着无瞳之目直直倒下。 　　数十只磐石和苔藓命丧狼爪之下，剩下的二级丧尸由沈梁使用A-5霰弹槍一一击毙。泡芙站在横七竖八的丧尸碎块和尸体中整理外套帽子上带的绒毛，茸茸的毛领沾上了尸液，白皙修长的手指间全是腐烂的血肉，越整理却越是脏乱。 　　他站在原地，无比信任从沈梁手中打出来的子弹，敏感的狼耳被高分贝的枪声震得生疼，脚步却从未移动半分。 　　站在丧尸堆里，泡芙却像是天生属于那个对立的阵营一样，在某个瞬间，当他冷静而平淡地望过来的时候，沈梁甚至觉得他们又回到了前世针锋相对的时候，身前似乎隔着尸山血海。 　　“泡芙……” 　　一切归于平静，沈梁收起霰弹槍，觉得手心有些冷。 　　话音未落，泡芙就从丧尸堆中跑过来，抓着帽子上的毛领不让沈梁看他的脸。 　　他反常的动作让刚松了一口气的沈梁心里又高高提起，微凉的大手温柔地包裹住泡芙血肉淋漓的拳头，衣领被揪下两撮绒毛。 　　泡芙突然上前一步靠在沈梁的胸口，捂住唇轻轻一咳，鲜血便从指缝中蜿蜒滴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爱你们！么么叽！！感谢在2022-02-20 14:55:07~2022-02-21 14:57: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瑜、天葬_三日静寂、故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停泊 　　沈梁瞬间慌了神, 脑海里某根弦猝然崩裂，他稍蹲下去察看泡芙的情况，手拿开后口罩上殷红一片，大股大股的鲜血从口罩中渗涌而出。 　　心脏仿佛被巨石砸烂了一样, 生疼, 仿佛那血从泡芙口中咳出来，倒浸痛了他的伤口。 　　他忽然有很多话想和泡芙说, 责备, 嗔怪, 安慰, 赞许, 问询……但喉结艰涩地滑了滑, 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他摘下了泡芙的口罩, 用洁白的衣袖擦去他口鼻之间的血液。泡芙乖巧而眷恋地蹭蹭他的手腕, 像追逐温存的独兽, 渴望在战斗之后得到温柔的抚慰。 　　他刚刚没在战场受伤, 那些二级丧尸在靠近他的一瞬间就只剩下被屠戮的命运，但他的右眼又开始剧痛, 直到那口血咳出来, 灰瞳的异样才慢慢平复。 　　沈梁抓起泡芙的双手，晶核内的治疗能量不要钱似的往泡芙体内灌输, 直到泡芙抬起血迹斑驳的脸说了好几声不要才堪堪停下。 　　“没事……别……怕。” 　　“我们回家。”沈梁把他抱进怀里，很谨慎地，以免挤压到他的胸腔。泡芙说对了, 他确实怕, 怕他疼, 怕他受伤, 怕他有去无回。 　　这种恐惧感，偶然放在心脏的天平上，未必会轻于前世的噩梦。 　　他没能保护好泡芙。 　　也没能对他好好管教。 　　“沈医生。” 　　白燿走过来，深深地朝他们鞠了一躬：“非常抱歉，我将为这次的错误判断和指挥负责……” 　　白燿是非常骄傲的人，铁血的性格和极高的天赋让他在任何人面前都有资格趾高气扬，连基地首席指挥官都无法让他折腰。 　　但骄傲归骄傲，能骄傲到今天的人，最基本的是非认知不会出错。他也是一个作战经验丰富的异能者，尽管和二级丧尸正面硬刚的情报有限，战场之上，也不会看不出刚刚有多危险。 　　他没有忙着去剖珍贵的二级丧尸晶核，而是先俯身道歉，是真的希望能得到沈梁的谅解。 　　身处末世，那把枪就是他的命，危机之下他没能选择相信沈梁自有他的难处，当时也确实心存再观察一番那个单眼少年的心思，现在想来实在是自私得太过可怕。 　　末世降临不过一年半，他已经变了太多。 　　为了活着。 　　SE组组员也没动，跟着白燿默默地垂着头，只有一个人目光复杂地盯着沈梁怀里的少年，手里的狙击槍指向地面。 　　沈梁没说话，把霰弹槍扔给了白燿，牵着泡芙的手就要往回走。 　　“沈医生——” 　　“沈……”泡芙勾着他的手指，幽绿的左眼扑闪扑闪，“肉、肉脯……” 　　“换个任务，时候还早，不会让你饿肚子的。”沈梁擦了擦他脸上的血迹，指腹摩擦过白皙细腻的脸颊，滚烫的热意在雪肤上燃烧起来。 　　“都……一半……” 　　白燿适时插话：“接下来的作战由我们包揽，你们不需要承担任何风险，回到综合处我会向工作人员说明本次作战主导者，报你们的名字。” 　　“就当是刚刚那场战斗的补偿。” 　　“如果要吃肉脯的话，那边那堆丧尸脑袋里剖出来的晶核可以买很多。” 　　沈梁作为外城居民，用二级丧尸晶核去综合处交换物资太张扬了，这也是为什么他不惜多费周折参加A级任务的原因。 　　白燿主动提起这件事，由他出面采购再合适不过，到时候焦点也不会在他身上。 　　在弥赛亚基地，越边缘化越好。 　　他还想早点带着泡芙远走高飞呢。 　　沈梁稍微冷静下来，看着泡芙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眼睛，看在肉脯的面子上回了头。 　　“不必报我们的名字，只是这场任务结束后的晶核抽成换取的肉脯全部属于我们，如果白组长舍得，那么合作可行。” 　　白燿不会拎不清，五十八枚二级晶核，包括苔藓和磐石，这对于基地来说是多么惊人的数字，目前为止没有一个小组取得过这么卓越的战绩，FM组最佳的成果也不及这次作战的三分之一。 　　他们完全可以不去海青煤窑，现在就已经在基地里封神了。 　　“如果你们愿意加入SE组，这将是我们整个小组的荣耀。无论沈医生是因为什么原因不肯在基地扬名，只要我们成为队友，我们将不遗余力地帮助你们。” 　　“不必了。”沈梁拒绝得很干脆，“我不加入任何小组。” 　　就是因为不想加入小组，所以故意避开了FM组领取任务的时间，否则以封明心的性格，想要推脱掉恐怕不太容易。 　　“既然白组长都说了剩下的任务由你们包揽，我和泡芙就不跟着去了，免得他又忍不住当前锋，你们也就看着。”沈梁按着泡芙的帽子，平静说道。 　　白燿沉默片刻，又说了声抱歉。 　　但战斗结束之后，抱歉往往最不值钱。 　　他带领SE组剖完晶核后继续前进，沈梁算是彻底和他们划清了界限。海青煤窑那边其实说不上太危险，连续遇到两波丧尸群的可能性不大，除了地形因素剩下的都很好克服。 　　SE组实力不差，没多久就抵达煤窑洞口。 　　他们一走，沈梁的表情就彻底冷了下来。泡芙很敏感地嗅到了一点危险的气息，他抓着沈梁的小臂踮脚凑上去耸耸鼻子，一脸单纯，让人不忍心责怪。 　　沈梁也是人，他也不忍心，但泡芙太不听话，这样下去迟早出大事。这次是几十只，下次就是几百只，泡芙单体作战能力再强又如何，到底还是肉|体凡胎，伤了会痛，血流尽了会死。 　　会死—— 　　沈梁的脸色更冷了，他单手扣在泡芙脸上，毫不客气地把他推开，拉下他的帽子，把帽沿上沾满尸液的毛绒领扯了下来。 　　力道很重，扣子绷掉时泡芙的耳朵向两边撇了撇，像是有点怕他。 　　沈梁不太温柔地触碰着他，确认他身上确实没有伤口。 　　“嗷——” 　　“嗷什么嗷，不会说话吗？”沈梁从外套内侧抽出一把小型手术刀，划拉一声割了一块衬衫布下来，冷声命令道，“打湿。” 　　泡芙不高兴地抿抿唇，抬起手，指尖浸出一股股清澈的水，那是尸皇空间内的饮用水源。 　　“好了。” 　　沈梁用湿布擦拭他雪白的脖颈，动作稍微透出些粗暴的意思来。 　　“为什么……生气……”泡芙仰着头看他，声音闷闷的。 　　他解决了那么多丧尸，应该是可以回来讨奖励的，可是沈梁不但不夸他，还不给他好脸色看。 　　他明明做得很好。 　　“我没生气，我生什么气。”沈梁面无表情，脱下外套铺在一处草地上，按着泡芙的肩半强迫地让他坐了下去。 　　“不就是不听我话冲到前线，差点被丧尸抓烂脑袋吗，下次继续，我不拦着你。” 　　“哪有……它……抓、抓不到……” 　　“是是是，你最厉害，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呜。” 　　泡芙能听明白这不是夸奖他的话，耷拉着耳朵却想不清楚为什么。 　　沈梁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没再一股脑的灌输医疗能量，而是用精神能量探查了一下他体内暴动的杀戮欲望。 　　“呜……” 　　泡芙很抵触这种探查，陌生精神力的探入让他的左眼骤疼，本能驱使他瞬间反击，但本能之上有更强大的意志让他往沈梁的怀抱靠近。 　　沈梁很快收手，抱住蹭在他怀里的雪狼。 　　“怎么了？” 　　他故作冷漠的表情有些崩裂，一声宝贝差点就要顺口跳出来。 　　“泡芙这里疼。”泡芙指了指左眼，脆弱地靠在他的肩上。 　　但其实并没有疼得那么厉害。 　　沈梁仔细地观察他的左眼，那抹幽灵一般的深绿不能久视，狼王诅咒烙印在瞳孔深处，连最擅长操纵丧尸的精神系异能者都会为之颤栗。 　　刚刚是精神能量在他体内蔓延得太深了，触发了他左眼的防御机制，正常情况下他是该反击的。 　　沈梁看着泡芙乖巧又可怜的模样，心不自觉地软了软。他当然不会忘记泡芙不听话的时候是什么样，但现在让他继续冷着脸对待泡芙，对他而言也是一种为难。 　　更何况，让泡芙自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好像也不怎么现实。 　　“我该拿你怎么办……” 　　沈梁无可奈何地说着，却并不感到无力。泡芙就乖乖靠在他肩上，这种怀中满盈的感觉太美好了，他从来不知道掌心里温热的一截腰会是这样一种幸福的错觉。 　　“能不能再听话一点？你让我很担心。” 　　泡芙眉眼弯弯，乖乖地嗯了一声。他从来都是这样，不管沈梁说什么，无论三七二十一先答应了再说。 　　他一点都不觉得危险，沈梁也许永远都不会理解，那样血腥而残酷的战斗是他天性里无法抹去的渴望，他是野兽，需要痛快地撕咬杀戮，无关痛痒地游离在战场边缘就如同压缩饼干一样食之无味。 　　而沈梁早已厌倦了日复一日的作战任务，实验室里尸液的气味也和战场上没什么不同，他需要一个能让他停泊下来的地方，即使他也没办法停下脚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爱你们！么么叽！！感谢在2022-02-21 14:57:12~2022-02-26 23:21: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平平无奇小傻逼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落、逢知不是雪、千斓、SHAW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京华 42瓶；九、想要贴贴 10瓶；轻羽 7瓶；44217965、晨不是橙、朝夕、辞小笙 5瓶；Corrupt 3瓶；毛栗子 2瓶；好肥呀、40510061、尴尬的名字、wwwww、稀星、永不退货、女人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结痂 　　任务结束后, 泡芙拎着一大包肉脯回了家。 　　沈梁让他把肉脯放进医疗包里提着，他不干，非要抱在怀里时不时拿一块出来嗅嗅。 　　白燿提出之后继续组队的想法，被沈梁拒绝了。 　　白燿似乎觉得很可惜, 但最终没有多说什么, 尊重了沈梁的选择。 　　“为什么不吃？” 　　沈梁自然地伸手环过他，手臂搭在他左肩上, 从他手中的塑料袋里拿出一块深红的肉脯喂给他。 　　泡芙被揽着朝他怀里靠近一步, 自觉地蹭了蹭他宽厚结实的肩膀, 像过分喜悦的大型犬一样, 踮起脚在他下巴上轻轻舔了一口。 　　沈梁指尖的肉脯被挤压成薄薄一层, 他眸光闪了闪, 还是不太适应泡芙毫无距离感的靠近。 　　他欲言又止：“你……” 　　“谢……谢。” 　　原来是感谢。 　　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望, 沈梁抿唇笑了一声, 将肉脯送进泡芙齿间, 收回手稍微加快了脚步。 　　“呜。” 　　泡芙抱着袋子跟上他, 衔着那块肉脯抬起头呜呜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的眼睛很亮，莹绿的瞳仁里闪着细碎的光, 沈梁作为精神系异能者不能久视, 但只是暼然一眼就已经动摇了。 　　“泡芙。”沈梁停下来，微微俯身靠近他, 不看他的眼睛，目光流连在右眼下那两颗小痣和唇齿间的肉脯上。 　　“这么一看，你好像……” 　　好像只白毛小狗啊。 　　“呜？” 　　“没什么。”沈梁微笑道, “你很可爱。” 　　泡芙扑了扑长睫, 如雪般白皙的脸颊上一旦沾染上绯色便很明显。他仰起头, 睫绒微敛, 肉脯的另一边碰到了沈梁的唇角。 　　沈梁不说完后半句是明智的选择，如果他知道沈梁把他和狗相提并论的话，一定会生气的。 　　到时候也许要被夸一百句可爱才能哄得回来。 　　“不好吃吗？” 　　沈梁没有顺势接过，这个动作太暧昧了。 　　泡芙没有距离意识，什么都不懂，对于这些事情并没有概念，但他不一样。 　　这样去欺负一只单纯的小狗和禽兽何异。 　　昨晚的越界本来就已经走上了歧路，如果再不迷途知返，沈梁自己第一个唾弃自己。 　　“你……也吃……” 　　泡芙看他不接，含混地说着，有些着急地踮脚去递。 　　雪狼没有灵活的五指，在互相递东西时都是用利齿咬住传递，泡芙现在抱着袋子，一时间也捡起了以前的习惯。 　　“我不饿，你吃吧。” 　　沈梁听懂了，按住他的肩不让他靠近，自己也撤身向后，继续走回F区。 　　泡芙再次被拒绝了，很不高兴。 　　按狼族的天性来说，能够独享食物无疑是值得愉悦的事情，沈梁不吃才是正确的规矩。 　　但泡芙就是很不高兴。 　　他低着头走在沈梁身侧，离他差不多半步的距离，沉默地低着头，从指甲盖里伸出深色利爪，戳破了装着肉脯的塑料袋。 　　杀戮和欲望唤醒了雪狼天生的野性，曾经饱受欺辱和折磨的狼王为了生存几乎忘记了雪境之内不可撼动的法则——即忤逆狼王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泡芙舔了舔尖锐的犬齿，抬眸扫了一眼沈梁因为沉思而显得有些冷峻的侧脸，不动声色地磨了磨牙。 　　当晚。 　　沈梁掀开了墙角地面的两块木板，挖了一个坑，将泡芙紧抱着不放的肉脯和其他重要物资放了进去，盖好木板恢复如初。 　　明天就是一号，基地军来收“共存金”的日子。要是让那些人把这袋肉脯收走，泡芙肯定得炸，到时候情况就难办了。 　　沈梁将挖出来的泥土分开撒在外面，新土和旧尘混合在一起，看不出什么端倪。 　　泡芙支着脑袋坐在窗口看他忙，饶有兴致，偶尔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点子一样轻轻眯起眼，如果沈梁能正好转身看看他脸上的表情，也许心里那点欺负小狗的罪恶感会瞬间烟消云散。 　　哪里有什么小狗，明明是恶狼。 　　“沈……” 　　沈梁应声回头：“无聊了？去烧点煤炭吧宝贝，今晚会很冷。” 　　泡芙闻言瞬间弯了眉眼，乖乖地去做了。火柴划燃烧煤的方法也是沈梁教他的，烧得很慢，但没有高阶火系异能者的情况就是这样，除非能到中心区享受天然气。 　　“宝贝，这一小袋煤你拿过去送给那天见到的那位长发哥哥，注意藏好你的耳朵和尾巴。” 　　泡芙发现了，每次沈梁让他做什么事的时候都会特意加个宝贝，以此来瓦解他的不情愿。 　　“为什么……我去……” 　　“我去的话他大概不会要。” 　　“不要……就不要。” 　　“听话。”沈梁架起柴火准备煮肉脯粒泡面，“不然没饭吃。” 　　裴青容强弩在手，不久后便会初试锋芒。虽然说没有深交的必要，但雪中送炭的大好机会就在眼前，这个人情沈梁收了。 　　以后未必没有用处。 　　他脱下外套搭在木椅靠背上，泡芙走过来拿地上装着煤炭的袋子，脸色差到极点，一言不发像是暴风雨前的预兆。 　　沈梁威胁他。 　　为了别人。 　　为什么？ 　　“……泡芙。” 　　“哪里不舒服吗？”沈梁右手捧起他雪白的脸颊，担心道，“放着我去吧。我仔细想了一下，你们还是不要有那么多接触才好，他很危险……” 　　“不要。” 　　泡芙竟然躲开了他的手，垂着眸一脸阴沉。 　　“突然发什么脾气？”沈梁觉得泡芙今天真的非常不乖，处处和他唱反调，以前的听话劲儿不知道哪儿去了，脾气也大了许多。 　　这样娇纵下去迟早出事。 　　“沈……你这是……为了别、别人……凶我吗？” 　　“你觉得我在凶你？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我倒是觉得你下一刻就要咬伤我。” 　　“明明……就是凶我……” 　　沈梁低头看他，忽然觉得无论泡芙会不会说话，沟通对于他们来说都无比困难。关键在于泡芙有时候特别固执特别情绪化，拒绝和他进行理性的争论。 　　沈梁不想再哄了，他很累，各种意义上的。他喜欢乖一点的小动物，泡芙这样无理取闹只会让他感到头疼。 　　“那你就当我在凶你吧。” 　　沈梁想从他手中拿走煤炭，泡芙咬着唇抱得紧紧的，像是焊死的钢铁。沈梁这才意识到想要凭蛮力抢走他怀里的东西是多么愚蠢，果断放弃，打开木板重新拿了几块出来。 　　泡芙站在他身后，掌心被利爪刺破，昏暗的烛影下，狼血顺着手腕蜿蜒而下。 　　沈梁嗅觉没有他那么好，也不是攻击系异能者，五感没有那么敏锐，没有闻出空气里的异样。 　　他越过泡芙的肩去送了煤炭，和裴青容说了会儿话，回来时泡面已经煮得很烂了。 　　他忘了和泡芙说把面捞起来，泡芙正在气头上，似乎也没有什么心思去管那锅泡面。 　　沈梁打开门回来，带了一身冷气，进门第一眼就看见泡芙单薄瘦削的身影，烛影摇曳之下遥远得有些失真。 　　也许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沈梁都没来得及注意到自己动摇了，只是下意识往那边走。 　　现在，血腥味已经很重了，像蛛网一样密密麻麻地飘荡在空气中，只要沈梁一走近，蛛网中心的猎食者便瞬间将其捕获。 　　“刚刚话说得太重，我道歉，但你……”沈梁摸到他衣袖湿了，第一反应是掉了眼泪，但泡芙不是会掉眼泪的性子。那股铁锈味太明显，他抬起手指仔细看了一眼，发现是血。 　　那一瞬间，什么数落，什么管教，什么道理全部被他抛之脑后。泡芙受伤了，流了很多血，这样的念头在他脑海里重重一击，击碎了不知道多少名为理智的神经。 　　“……怎么会这样？” 　　他从背后抱住他，双手覆在泡芙的手背上，将治疗能量灌输到他的身体里。 　　沈梁摸到了他嵌入掌心的利爪，手指顿了顿，脸色变得颇为复杂。 　　怀里的人忍不住哽咽：“泡芙这里疼。” 　　“在治呢，马上不疼了。” 　　他没责怪泡芙这种近乎自残的行为，也大概猜到了他这样失控的原因。这种情况对他来说不算陌生，前世周铭凯也是爱用这种方法纠缠他的人。 　　他很讨厌这种行为，但泡芙这样做，他却没办法无动于衷。 　　沈梁安慰自己，泡芙只是学坏了。他还小，不懂事，好好管教，很快就能改。 　　“沈……好疼……” 　　“马上就不疼了，伤口在结痂。” 　　“不是这儿……” 　　沈梁一惊，以为还有别的伤口，连忙把他外套脱下仔细检查，但除了双手掌心，没有发现其它地方有创伤迹象。 　　“为什么要骗我？你觉得很好玩？泡芙，我有没有警告过你，我最恨有人骗我，如果你再这样下去，别怪我对你翻脸。” 　　“没有骗……是这里……” 　　泡芙红了眼眶，收起利爪，带着沈梁的手抚摸上心脏所在的位置。这个位置太敏感，是雪狼最私密、最不容人冒犯的致命区间，却用最脆弱的方式袒露在沈梁面前。 　　“泡芙这里疼。” 　　“那就别再做傻事，你知不知道……你这条命有多珍贵。”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感谢在2022-02-26 23:21:22~2022-03-07 00:31: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信子 20瓶；50697675 5瓶；Corrupt 3瓶；星霜荏苒、霁月清风 2瓶；瑜、雾失楼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共存 　　是夜, 天降大雪。 　　厚重的雾霾夹杂着雪砾，密不透气的灾网笼罩了整个基地，气温骤降，地面也湿润起来, 慢慢浸透了平铺的木板。 　　沈梁给泡芙治了伤, 可泡芙还是撒着娇说疼，也许是因为这双狼爪和别的东西不同, 刺进血肉里格外痛。 　　他曾听说丧尸皇奥斯汀一爪可以抓破高阶防御系的头颅, 无视防御圈的异能效果, 一击必杀。 　　沈梁有些后悔, 觉得不该冷着他, 也不该对他那么凶。从决定好买下他的那一刻起, 他就应该对他心有亏欠。 　　“还疼吗？” 　　沈梁吹了蜡烛, 走过去坐在泡芙身边。泡芙很自然地往他怀里靠, 两只耳朵耷拉着, 时不时抖动一下。 　　“我突然想起来, 你的津液治愈效果不是很强吗？你自己舔一下手心，也许好得更快。” 　　泡芙抬眼问：“什么液？” 　　“唾液。”沈梁摸摸他微烫的脸颊, “想哪里去了？” 　　“沈。”泡芙望着他, 绿莹莹的眼睛在夜里有些瘆人，“你不……补偿泡芙……吗？” 　　沈梁：“你不也有错吗？扯平了, 还要什么补偿。” 　　末了，又觉得没扯平，泡芙错得还是要更重一些：“以后你再做出这种伤害自己的事, 我不会再管你。” 　　泡芙皱眉, 双手抬起来抱住沈梁的肩颈, 从坐着变成分跪在他腿边, 和他面对面地抱在一起，离得很近。 　　“下去。”沈梁拍拍他的小臂。 　　“不要。”泡芙说，“泡芙不高兴。” 　　“抱着我就高兴了吗？听话一点好不好，别总这么闹腾，我不喜欢让人不省心的孩子——” 　　泡芙突然凑近他，动作极快，像是捕猎。 　　沈梁的反应已经很迅速了，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对泡芙卸下了防备，夜间视力和敏捷度也远不及狼族，免不了被泡芙偷袭成功。 　　但那之后的事，大概是牧羊犬默许了狼王的越界，为什么会默许，牧羊犬也不清楚，就那样不清醒地放弃了抵抗的本能，放弃了守卫。 　　泡芙的吻不能算是吻，他只会亲和咬，把沈梁的唇咬出血，然后小心又贪婪地轻轻吮吸，好像野兽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让两人融为一体。 　　沈梁睁眼看着泡芙心急又青涩的模样，突然伸手捏住他的后颈，将他往后一拉，泡芙不情愿地呜了一声，下一秒，沈梁倾身上前吻开了他的唇齿。 　　窗外风雪交加，地板潮湿，沈梁没办法再打地铺了，今晚只能和泡芙睡一个被窝。 　　“泡芙……原谅沈了。” 　　那个吻很漫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吻到了床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泡芙就被沈梁紧紧抱在了怀里，尾巴被沈梁握在手心。 　　泡芙很喜欢被这样抱，因为这样抱着很舒服，还因为沈梁身上总是很冷，他想沈梁多抱抱他，这样沈梁就不会被冻伤。 　　泡芙喜欢的事不多，吃饭，狩猎，拥抱，牵手，就这么几件，今天多了一样，叫亲吻。 　　沈梁唇上的伤已经恢复如初，没有专门治疗，只是泡芙舌头滑过来的时候舔到了。 　　“是吗？那真是谢谢宝贝不计前嫌。” 　　沈梁现在冷静了下来，开始想以后的事。 　　他要考虑的事情还很多，最初买泡芙回来，其实只是为了以后的实验能突破瓶颈期，他承认他这一点做得很自私，对不起泡芙，但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依然会这么选择。 　　前世血清研究失败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对丧尸皇的一切知之甚少，丧尸病毒时刻在变化，唯有丧尸皇身上的病原体能作为血清助剂清理感染组织，但没有人能得到。 　　接触过丧尸皇的人，无论是被咬还是空气感染，只有暴毙而亡这一个选项，根本轮不到实验室研究人员处理。 　　沈梁以前和奥斯汀罕见地接触过几次，但奇怪的是他身上没有留下任何丧尸气息。 　　所以当他重生回来之后，知道这么难得的机会就在眼前，他没办法视而不见。 　　当年的血清研究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他发誓从来没把泡芙当成病原体的培养皿看待，但事实上他却一直做着这样的事，如果泡芙知道最初的真相，他还会像现在这样黏着自己吗？ 　　“沈……”泡芙指尖轻点他皱紧的眉心，“亲亲……不喜欢吗？” 　　他还会露出这样毫无防备的面容吗？ 　　尾巴被他抓着，耳朵也给亲，心甘情愿让他占便宜，乖得不像话。 　　这是喜欢吗？还是说只是一种雏鸟情结，如果换一个人买走泡芙，他依然会这样窝在那个人怀里，亲昵地叫着那个人的名字，是吗？ 　　日后他要是知道自己当初买下他只是为了做实验，大概会恨他吧。 　　要是那时候让那位南方基地高层拍下他—— 　　“沈……” 　　泡芙踩踩他的膝盖，尾巴在他手心里摇个不停：“怎么了？” 　　沈梁闭眼，深深地长叹一声。 　　他真是疯了。 　　“没事，早点睡吧。” 　　泡芙支起脑袋看他一会儿，突然道：“沈……不能……不要泡芙。” 　　沈梁瞬间睁开双眼。 　　读心术。 　　高阶精神系异能者天赋异能，还只有百分之三十的觉醒率。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他试探着问，却没第一时间否认，这种反应激怒了敏感的泡芙。 　　泡芙狠狠咬了咬后槽齿，背过身不理沈梁了。 　　尾巴搁在两人中间，毛茸茸的，全炸开了，碰之前得先掂量一下能不能捱得住那顿打。 　　沈梁也知道自己失言，没忙着找补，搂着泡芙的腰贴着说了几句软话，没一会儿就哄好了。 　　泡芙是很好哄，但记仇是雪狼的天性。沈梁只知道他好哄的一面，以后是要为记下的一笔笔旧账吃亏的。 　　他的软话说得好听，不过是一套哄小孩子的话术，可泡芙不是小孩子。 　　他从头到尾没说到关键点，泡芙只在意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不想要他了，他只要说一句想和他永远在一起，泡芙就不会生气，可他偏偏就是不说。 　　他不说，泡芙就记在心里，总有一天，他要让沈梁天天说给他听。 　　—— 　　翌日，雪积得深了。 　　推开门望出去，门前已经堆了厚厚的一层雪。这雪和末世前不一样，灰褐色污尘含量极高，融化后的污水喝了连异能者都会大病一场。 　　沈梁把门前积雪扫完，回屋时水也烧开了，他给泡芙冲了一袋奶粉，剩下的水用来煮压缩饼干和肉脯，勉强煮成一锅粥。 　　泡芙还是不太会穿衣服，每天要沈梁帮他穿。沈梁认真给他穿衣的时候破绽特别多，耐心也很好，这时候踮起脚亲一下是被默许的。 　　“冷的话要和我说，我给你加衣服。” 　　泡芙摇摇头，双手抓着沈梁的右掌：“沈……冷。” 　　“我不冷。”沈梁揉了揉他的耳朵尖，“穿太多行动不便，会影响作战，我习惯了。” 　　以前那么多残酷的末世凛冬，他也是这样过来的。那时候他身边还没有泡芙，晚上没有煤炭，白天也补充不了多少热量，觉得冬天就像地狱一样煎熬，现在已经好太多了。 　　“泡芙会……保护……” 　　泡芙看他不愿意添衣裳，不高兴道：“沈怎么……不听话……” 　　“还学着我教训人了是吧？长本事了。”沈梁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只做了个样子，没真的捏痛他，“都说习惯了，没那么好改。而且现在还不是最冷的天气，到时候我会看着加的，别担心。” 　　“吃早饭吧，吃完我带你去——” 　　“啊啊啊！！！” 　　远处的平房突然响起混乱的尖叫声。 　　沈梁脸色变了，不再和泡芙闲聊，直接拉着他到了饭桌边让他把牛奶喝了，压缩饼干肉脯粥没来得及吃，另一支队伍已经靠近了城区边缘。 　　“基地军例行检查，幸存者上缴共存金，所有人不得违抗！” 　　沈梁的木屋在最边缘，也是基地军第一个检查的对象。 　　他示意泡芙别动，给泡芙戴上了外套自带的帽子。泡芙很乖地点了点头，望向窗外时瞳孔的颜色却变深了。 　　基地军破门而入，沈梁护着泡芙站在桌子边，轻笑道：“来得真是时候，我们正要吃饭呢。” 　　“你他妈还吃得起饭？”为首的一个水系异能者拿枪指着沈梁的脸说话，“共存金在哪里？交两倍！” 　　“我这里只有两碗粥，多的没有，不嫌弃的话就带走好了。” 　　“跟你说话你他妈的听不懂是吧？谁要吃你那两碗狗食了？交不出共存金，老子房子都给你拆了！” 　　“拆吧，房子拆了还能建新的，但命丢了可划不来，你说是吧？”沈梁笑着说，手里并没有武器，却无端让人胆寒。 　　“共存金，每个基地都收，但只有弥赛亚基地收得最多，每个月上缴三日份可食用物资，还动辄两倍三倍地收。 　　事情闹得不大，周铭凯也就纵容着，但如果让南北两个官方基地知道了，联合制裁弥赛亚基地，你们觉得周铭凯会拿谁顶罪？” 　　“别用你的枪指着我，基地内禁止斗殴枪杀，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中心区大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还有就是非常抱歉这几次更新都不准时，让大家久等，以后的更新定在周日九点，一定会准时更新的！感谢在2022-03-07 00:31:09~2022-03-14 00:3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jidbdjsksbj 15瓶；39594423、瑾、陆陆陆陆陆陆 10瓶；北街雾松 8瓶；乱书总被懒猫眠 3瓶；霁月清风、不知道叫什么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毒蛇 　　“你他妈找死是吧？”基地军F区第三分队队长一脚踢在木椅上, 那椅子本来就不算坚固，是从无人区的房舍里收缴来的，被水系攻击异能者用力一踢瞬间散架。 　　那是泡芙的椅子，平时泡芙是要盘腿坐在上面看沈梁生火做饭的。 　　沈梁右眼皮跳了跳, 连忙抓住泡芙的手。 　　“说自己有本事和官方基地联系？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算老几？F区的下等人！” 　　一阵哄笑。 　　哄笑过后, 却没人轻举妄动。 　　沈梁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唇边带着莫名的笑意。 　　他的眼神很沉, 像带着千钧的重量, 压得人喘不过气。 　　“F-3分队注意！立刻撤出当前所在位置！该居民受首席指挥官庇护！” 　　沈梁循声望向窗外, 听到首席指挥官五个字, 眉心微皱。 　　精英团又来了, 不过这次为首的不是封明心, 封明心站在第二位, 最前面走来的是陆飞, 寸头黑皮, 腰间别着一把银质的长槍，面容冷冽。 　　弥赛亚基地级别最高的精神系异能者, 周铭凯的秘书。 　　“陆秘书！您怎么突然来了这里？”那队长突然堆上微笑, 趋步往外走去迎接，额边渗出了几滴冷汗。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带着你的人滚出这里。” 　　封明心站在后面, 突然伸出半个身体朝窗边的泡芙打了个招呼。 　　泡芙注意到那个笑眯眯的男人，歪了歪头，突然抬起他和沈梁十指交扣的手给他看。 　　封明心差点惊掉下巴。 　　“原C区209号宿舍居民沈梁, 首席指挥官有请。”陆飞站在雪地里, 眼神略微显出些神经质, 泡芙若有所思地看向他, 握紧了沈梁的手。 　　“我可以不去吗？”沈梁扶额，无奈地笑了一声。 　　“恐怕不行。” 　　沈梁也知道不行，如果说昨晚的那一趟还能算得上邀请，这次就完全是威胁了。 　　陆飞不是精英团成员，只为周铭凯一人所用，地位却在精英团众成员之上，这次领队的不是封明心，想必周铭凯已经因为昨天的事对封明心产生了不满。 　　“中心区太远了，昨夜大雪，今天起来身体不太舒服，改日吧。” 　　“首席指挥官说今天就是今天，你要是不去，你的尸体去也是一样的。” 　　沈梁：“……” 　　泡芙沉了脸，两对锋利的犬齿狠狠交磨着，望向陆飞的眼神极其凶残。 　　陆飞也感觉到了这股视线，转头看去时，沈梁突然伸手别过了泡芙的脸。 　　“乖宝，在这里等我回来。” 　　泡芙抿着唇看他，并不说话，但额头上明晃晃地写着不要。 　　沈梁装作看不懂，认真哄道：“如果你能做到的话，回来就给你奖励。” 　　“什么奖励？” 　　像这样很短的句子，泡芙现在已经能说得很流利了。 　　“什么奖励都行，只要你乖乖听话。” 　　封明心大着耳朵听着他们的对话，心想这和分离期的主人和狗狗有什么不同？啊……不同可能是狗狗会说话。 　　还有就是称呼太肉麻。 　　二十八年母胎solo的男青年很忧伤。 　　说好的只是朋友呢？ 　　封明心可能是体质问题，从小到大就是身边人的丘比特，身边的朋友陆陆续续都脱单了，新交的朋友也是，没多久就能邂逅缘分，就他自己孤寡万年。 　　沈梁要离开，去见另一个人，还不带他一起，这几点加在一起让泡芙很不高兴。 　　他的狼耳忍不住耷拉下来，原本耸得有些高的帽子突然变低了，沈梁担心外面的人看出端倪，于是上前一步，压住泡芙的帽子，把他抱进怀里。 　　他不怕别人看出他和泡芙的关系，虽然他自己都还没搞清楚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泡芙很强，强到他无法想象的地步，即便他不在身边也有击败来犯者的能力，他没有必要为了保护他而故意疏远他。 　　再则，让陆飞看看，也是让周铭凯知道，自己身边早已有了人，最好能一开始就放弃，好过以后互相折磨。 　　“沈……我想和你……一起……” 　　他不抱还好，一抱，泡芙就委屈。 　　泡芙用柔软的侧脸轻轻蹭他，很乖，很伤心地请求着，不想和他分离。 　　“指挥官只请沈梁一人过去。” 　　沈梁听见泡芙低低的磨牙声，突然低头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亲得很快，因为外面还有人，但泡芙被吓了一跳，因为这是沈梁第一次主动亲他。 　　“你会听我的话，对吗？” 　　泡芙抱起来很软很舒服，可能只是因为穿得厚的原因，其实身上并没有多少肉，肩背也单薄。因为平时吃得不算好，怎么养都胖不起来。 　　“嗯……” 　　泡芙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去碰刚刚沈梁亲过的地方，脸颊带着耳朵一片绯红。 　　“在家里可以看看雪，但不要跑远，最好就在这附近。如果你觉得无聊，可以去找裴青容教你练弩，或者自己弄点东西吃。” 　　“早饭记得吃，把我的那份也吃了，我知道你吃得完。” 　　“还有，不要靠近内城和中心区，里面的人都持枪，很危险。” 　　“不要伤害别人，也别让自己受伤。” 　　“如果天黑之前我还没有回来，不要着急，也不要继续等我，先睡一觉，明天一睁眼就能看到——” 　　“好了！”陆飞不耐烦，怒声道，“别再耽误时间了，你们还要卿卿我我婆婆妈妈到什么时候？养情人还是养狗呢？难道还要指挥官等着？” 　　沈梁面色微冷，捧着泡芙的脸颊又亲了一下他的唇，趁泡芙晃神的那一瞬间松手离开，出门时朝他挥了挥手。 　　“等着也就等着了，我难不成还能飞去见他吗？请人就不要那么高高在上了，陆秘书，你家主子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先替他吠了。” 　　封明心很震惊。 　　封明心震惊之后，暗暗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身后的精英团有些人也偷偷朝他比了个大拇指，他们大多是封明心派系的，和封明心左边那位精英团高层是敌对关系。 　　陆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朝他走了两步，拔出银槍抵住他的心口。 　　那银槍看不出型号，也许是特制的，和市面上普通的枪不一样，威力巨大，枪口初速极快。 　　沈梁别开那把枪，脸上又挂起他那一贯的温和微笑：“开个玩笑而已，陆秘书不会是开不起玩笑的人吧？这样的性格在你主子那里可不好过啊，小心他把你踢了找其他秘书。” 　　封明心竖起的大拇指已经微微颤抖了。 　　他可能需要一颗速效救心丸。 　　天知道沈哥明明平时那么温和好说话的一个人，今天为什么像吃了火|药桶一样说话句句炸啊！ 　　他真怕陆飞一个暴怒就把沈梁给崩了。 　　“诶诶诶！不是说指挥官在等着吗？我们快走吧。”封明心连忙跳出来打圆场，笑嘻嘻道，“今天好冷啊，外面站着腿都要冻僵了……” 　　陆飞和沈梁对峙两秒，握枪的那只手青筋暴起肌肉贲张，但听了封明心的话，最终还是收起枪转身走了。 　　“你该祈祷指挥官看不上你，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封明心松了一口气，摸摸心口深呼吸。 　　沈梁走过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谢了。” 　　“不是……沈哥，你真不怕死啊。” 　　沈梁拉开外套，露出防弹衣的一角。 　　封明心：“……” 　　“你就不怕出意外啊？” 　　“怕啊。”沈梁和封明心并肩往前走，走到路口拐角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视力很好，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远远望着他的泡芙，一种莫名的情绪在他心里滋蔓开来，他再次朝他挥了挥手，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但在第一声枪响之后，他会死，而我不会。” 　　封明心好奇，悄声道：“为什么？” 　　“秘密。” 　　—— 　　弥赛亚基地中心区。 　　9：00 a.m. 　　精英团中多了一个穿白色医护制服的男人，走在精英团副团长封明心的身边，丰神俊朗，气质温和，但莫名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 　　中心区的异能者们有意无意地打量着这位外来者，心想是不是精英团又加入新人了。 　　陆飞一行人走过弥赛亚广场，路过广场星芒中央那尊高大的雕像时，沈梁抬头望了一眼，看见耶稣悲悯的眼神，心里不知想了些什么。 　　弥赛亚，救世主的意思，也是耶稣基督的另一称谓。沈梁知道周铭凯取这个名字是因为什么，他想当人类的救世主，但这个人类的范畴不包括无能者，不包括患病者，也不包括他恨的人。 　　沈梁也曾信任过这位给基地带来片刻安宁与安全的掌权者，对他怀有过感激和崇敬的心情，希望在弥赛亚基地的庇护下顺利将血清研究出来。那时候他长期居住在内城和中心区，对外城的困苦和疮痍还不甚了解。 　　“到了，进去吧。” 　　矗立的基地高楼上，顶层有一间办公室正开着窗，窗户边靠着一个黑发深瞳的男人，香烟的雾气氤氲了他的脸庞。 　　他略微低着头，像一条蛰伏的剧毒长蛇，烟灰一掸，原本灰蒙蒙的天空就变得愈发阴沉。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爱你们！感谢在2022-03-14 00:38:18~2022-03-20 20:53: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今天能看到美文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陆陆陆陆陆陆 12瓶；47357983、50310227 10瓶；商咸 5瓶；jhgvvbnn 3瓶；乱书总被懒猫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吃掉 　　“进去。” 　　中心大楼拥有整个基地唯一一部电梯, 能乘坐这部电梯的只有首席指挥官及其亲卫，连精英团上去开会都得老老实实爬楼梯。 　　四楼，办公室门开着。 　　熟悉的陈设，单调黑灰的办公桌椅和墙壁, 让人无端觉得沉闷窒息。 　　周铭凯靠着窗, 斜斜地睨过来。 　　他穿着合身的西装，衬衫洁白崭新, 袖口精致讲究, 肩宽腰窄, 面容深邃, 脖颈处露出青黑色的纹身。 　　一看就不是在末世战场之上摸爬滚打的人。 　　“你就是沈梁？” 　　他朝陆飞挥了挥手, 示意他出去。 　　沈梁微笑：“我说我不是, 指挥官信吗？” 　　周铭凯挑了挑眉, 低低地笑了起来。指间的烟熄了, 猩红的火焰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残影。 　　“知道我找你干什么吗？” 　　沈梁走过去, 拿起他办公桌上崭新的USP□□, 在手中随意转了一圈：“如果我知道，可能就不会来了。” 　　“怎么会。”周铭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香烟在烟灰缸中碾得变形, 却容忍了他的冒犯。 　　连沈梁都觉得很奇怪。 　　性格多疑、阴晴不定的周铭凯，怎么会容许一个陌生人在他的地盘拿起枪支。 　　他们这一世, 仅仅这一面之缘。 　　“我听说了你被降级到F区的事情，觉得非常可惜。二级治疗系异能者，以你的才能堪当大任, 却不得已在F区蒙尘, 这是基地对你的亏欠。”周铭凯走过来, 在离沈梁只有两步远的地方停下, 伸手触碰他胸口的金色十字架徽章。 　　“那个孟年现在已经被逐出精英团了，如果你还觉得不解气，就把他降到F区。” 　　沈梁退后一步，拉开与周铭凯的距离，脸上微笑不变。 　　“那把他逐出基地如何呢？” 　　周铭凯眉峰微动，像是有些意外。 　　够狠毒，他想，但多了些锋芒，不好管束。 　　“开个玩笑而已，孟审判长好歹是二级攻击系异能者，也算是基地元老了，怎么能说动就动。” 　　周铭凯靠在办公桌边，看起来没什么架子，右手撑在桌沿时，露出了青黑色一截吐着信子的黑曼巴蛇头：“我还以为你说真的，差点就要动手了呢。” 　　沈梁看了眼他无名指上那枚银戒，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很久远的事情。 　　他微偏着头，忍住自己几欲作呕的神情。 　　“指挥官找我到底什么事，不妨直说。” 　　周铭凯对他的语气感到很新奇，从小到大都没人对他这样不客气，无论是末世来临前还是末世来临后，他都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 　　“你就这么急着走吗？这里难道不比F区好？” 　　周铭凯指向窗外，远瞰着中心区繁华的贸易区和铺满白雪的文化广场，交织的居民和异能者军队，这里是高等级异能者的家。 　　“是啊，F区土地贫瘠，资源匮乏，连一盏煤油灯都是金贵是物资，大雪降临，每一个晚上都是无数居民的最后一夜，哪里比得上中心区歌舞升平，其乐融融呢？” 　　“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么？” 　　周铭凯的脸色突然变得异常阴郁，同时还隐隐有要发怒狂躁的意思，沈梁轻笑一声，说：“我哪句说得不对吗？” 　　“陆飞。” 　　强劲支配的精神力从门外穿来，特意避过了周铭凯。比丧尸感知Pro更为恐怖的精神压制，看来这位陆秘书快升到第三级了。 　　沈梁只是一级，且特意隐藏着自己的精神力以免被同系异能者发现，在面对这样的压制下脸色瞬间发白，掌心浸出了冷汗。 　　心肺，在绞痛着。 　　“现实就是如此，你看哪个基地没有外城、内城和中心区之别？无用之人当然无法享受最优等的资源待遇，这种准则在哪里都一样有效。”周铭凯欣赏着他隐忍的表情，看着这七分相似的面容上，永远一副气定神闲的微笑表情终于破裂，一股陌生而熟悉的施虐欲在他心中滋蔓开来。 　　“陆飞。” 　　在新一轮精神压制潮袭来之前，沈梁突然开口说了句话。 　　“你想找到孟初和吗？” 　　—— 　　傍晚，18：00 p.m. 　　天已经完全黑了，走在路上，呼啸的寒风将制服外套吹得猎猎作响。道路的尽头，那间木屋没有亮着灯。 　　泡芙有听他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吗？ 　　大概有吧。 　　沈梁回想着这段时间他们的相处，总体来说，泡芙还是很听话的。 　　深浅相仿的脚印在雪中蔓延，沈梁在冷风中站了一会儿，捋清楚今天在那间办公室谈下的事情。 　　伫立良久，才回到这间简陋的小木屋，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屋子里和外面一样冷，没有烧煤炭，借着窗外的微光能隐约看到床上蜷缩着的一团，沈梁在口袋里摸了两下打火机，突然很想抽根烟。 　　“这么早就睡了吗？” 　　他放低声音，脱下外套。 　　没有回应。 　　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沈梁以为他睡着了，走到桌边想把外套搭在椅背上，却发现桌子倒了，木椅也散架了，地板被撬起来很多块，原本装煤炭的小铁盆也扣在地上。 　　他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回头看向背对着他睡觉的泡芙。 　　泡芙没盖被子，只是蜷缩成一团，两只毛茸茸的耳朵朝两边耷拉着，尾巴被笼在外套之下。 　　在某个瞬间，沈梁很想抓着那条大尾巴好好收拾他一顿，让他以后再也不敢干这种坏事。 　　他不喜欢不听话的雪狼，这一点他早就和泡芙强调过了，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念头却在渐渐动摇。 　　沈梁忍住收拾他的冲动，暗叹一声，默默给他拉过了床尾的棉被。 　　他尽量不打扰他睡觉，盖好后就收手撤身，但手收到一半，黑夜之中，一只温热的手却紧紧地箍住了他的手腕。 　　尖锐的指甲抵在他的腕动脉处，沈梁却没什么危险意识一样，用另一只手捋了捋泡芙额边的雪发。 　　“原来是装睡呢，小坏蛋，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尽会给我添乱，明天又有的忙了。” 　　泡芙翻过身，平躺下来，那只幽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沈梁，带着些残忍和凶狠，眼底却闪烁着一层很薄的泪意，不像是盯着猎物，而只是盯着一个很在乎、很在乎的人。 　　被他这么盯着，沈梁都不忍心再责怪他了。 　　“好了，怎么这么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吃晚饭没有？” 　　他左手被泡芙紧紧攥着，右手放在泡芙后颈，托着他从床上坐起来。泡芙手上力气很大，身上却软绵绵的一样，任由沈梁把他按进怀里。 　　“呜……” 　　泡芙靠在他肩上，抓住他的衣襟，咬着唇悲伤地呜咽。 　　“怎么了宝贝，谁欺负你了？” 　　“沈……” 　　沈梁无奈，只能慢慢哄：“我哪里欺负你了？我也没办法，那个人位高权重，明面上违逆他只会惹上更大的麻烦。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想去见他，别不高兴了。” 　　“杀了……不就好了……” 　　泡芙不停地嗅着他身上陌生的气息，那让他的鼻子有点酸。那只被遮在纱布之下的灰瞳越来越痛，他却只是咬着唇，没有和沈梁撒娇。 　　沈梁轻拍他的背，眉头却皱了起来。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总之别做傻事，你现在羽翼未丰，不要惹祸上身。” 　　不知道是不是沈梁的错觉，泡芙身上的杀戮欲越来越重了。保持一定的杀戮欲是好事，末世中需要那样的野性，但照这趋势，他怕他以后管不住泡芙。 　　泡芙不答他的话，只是抱着他埋怨：“沈……你身上好脏。” 　　“是吗？”沈梁抬手闻了闻自己身上，没什么异味，外套也是脱了的，衬衫才换了没多久。 　　他正犹豫要不要烧点雪水洗个澡，脸上就软软的一道温热，一下一下的，他知道是泡芙在认真地舔他的脸颊。 　　也许泡芙有点分离焦虑症，沈梁想，就像过于敏感的小狗那样。 　　“不要去见……那个人了，沈不是有泡芙了吗？” 　　沈梁沉默半晌，却问：“你是我的吗？” 　　丧尸皇真的能属于一个人类异能者吗？不会失控吗？不会后悔吗？ 　　现在的泡芙，是真正的奥斯汀吗？ 　　他不过是占了一道便宜，把他买了回来，强行养在了身边而已。 　　那十枚晶核，和他比起来是那样廉价，他曾用这样的方式侮辱过他，就像当时成千上万的拍卖客一样。 　　泡芙舔了舔他的唇，听他这样说，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松开了他。 　　沈梁身上一冷，下意识去追泡芙的手臂，追到一半，手却悬在虚空，没有继续前进，徒然垂了下去。 　　嘶地一声，拉链一拉到底。 　　那件厚外套被扔到床尾，泡芙里面只穿了一件白衬衣，过于宽大，松松垮垮，一看就属于沈梁。 　　他的尾巴被夹在一双微有肉感的长腿之间，原本蓬松的狼毛一缕一缕地粘连着，尾巴尖有些颤抖。 　　泡芙双手搭在沈梁肩上，表情看上去颇有些苦恼：“沈……你这样说的话，我会很想……吃掉你。” 　　“把你吃掉的话……我们融为一体……你就不会再担心……我不属于你了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哒！！！感谢在2022-03-20 20:53:35~2022-03-27 20:38: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渊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笙 10瓶；渊慕、谁是谁爹 5瓶；永不退货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安家 　　沈梁看着他的脸, 精致却苍白，比起刚刚变成人形的时候气色好像差了很多。未被纱布遮去的绿瞳中直率地表露着渴望和野性，和大多数求偶的食肉动物一样。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他没有去揽泡芙的腰，只是抬手理了理泡芙额前雪白的碎发, “我像之前那样帮你, 好不好？” 　　“不好。” 　　“哪里不好？” 　　泡芙不高兴地抿了抿唇，毛茸茸的耳朵竖起来。 　　“就是不好。” 　　听起来还挺任性的。 　　“乖, 宝贝听话, 你之前不是说能好好控制住自己吗？是不是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了？” 　　泡芙突然一下趴到他肩上, 双手抱住他的肩膀, 也不说话, 只是时不时发出一点难以忍受的细碎声音, 好像早就知道沈梁一定会心疼他, 不会放着他不管。 　　他赌得很准。 　　或许这根本算不上什么赌, 因为胜率是百分之百。 　　沈梁的长裤被他的尾巴洇湿了一大块, 也不好再继续穿着了。湿漉漉的尾巴被沈梁从尾巴根顺着抓了出来, 力道有些重，抓在沈梁背上的双手轻轻颤抖起来。 　　沈梁帮他捋掉尾巴上多余的水, 换来的是自己的长裤打湿得越来越快, 或许这并不是正确的做法，因为泡芙好像更难受了些。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沈梁的表情依然保持着一贯的冷静, 但额边隐约冒出来的细汗和手臂上突起的青筋替他诉说着内心狂暴的情绪，他用湿淋淋的大手轻轻按住泡芙的尾椎骨，试图给他最后一次逃跑的机会。 　　泡芙却只是张口, 很温顺地舔了一下他的耳畔, 声音显得沙哑：“沈……” 　　这是正确的密码。 　　沈梁想, 如果泡芙还有成为奥斯汀的那一天, 一定会为之后悔终身，说不定两人就此结仇，惹上一生的怨怼。 　　但无论泡芙会不会恨他，他都会疼爱他，保护他，娇纵他，余下的后半辈子，都用来对他负责。 　　这是他造下的孽，也是他修来的福。 　　今夜狂风呼啸，雪下得越来越深，屋子里没烧煤炭，却是温暖如春。 　　后半夜的某个时候，沈梁披着衣服下了床，掀开扣在地上的铁盆，往里面夹了两块煤炭。 　　他想让精疲力竭的泡芙睡得更舒服一些，但又用错了办法。 　　他现在也不会明白，这么冷的雪夜，人类的体温是三十六摄氏度左右，而煤炭燃烧时的温度可以高达1700摄氏度，为什么泡芙却只用待在他的怀里就够了。 　　燃起煤炭之后，沈梁走到窗边，步履很轻，双手搭在窗沿边，眼神却落在虚空处，脑海里回放着一些忘不掉的画面。 　　他从来没见过泡芙哭成那个样子，准确来说他根本没见过泡芙哭，最多也就是眼里蓄点泪水，那也是痛得厉害，或者伤心得要命的时候了。 　　他承认自己是过火了，没控制住，他很少有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百分之百的严谨，细心，温柔，很能照顾别人的感受，以前的同事总是给他贴上这样的标签，但事实证明他并不是所有时候都能保持那样的完美。 　　他有点后悔。 　　窗户紧紧地关着，冷风却还是从木板的缝隙中嘶嘶地钻进来。沈梁烧了一点水，给熟睡的泡芙轻轻擦拭。 　　末世之前，他在市郊买了套公寓，两百平，三居室，接了父母过来住，还给未来的孩子计划了房间。 　　他用心地布置了房间，买的是双人床，落地窗外能看见绿草如茵的花园，卫生间里有个很大的浴缸，因为他个子高，骨架也大，要是还抱个媳妇，小浴缸就会显得很逼仄。 　　他父母身体不太好，末世降临那一天偏偏是定期去医院检查心肺的日子，医院是丧尸病毒暴发的高危地区，急诊室突然几个变异体从楼道出来，腥红凸出的眼球，深黑尖锐的长指甲，青白死灰的皱脸，一切都还来不及反应，没有人想到这会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当沈梁赶去的时候，那家医院已经沦陷了，他竭力想从尸潮中找到他的父母，最终却只在医院的一角捡起一串桃木手链。 　　从那之后，他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往日安稳平和的生活不再，他需要拼尽全力才能活下去，每一天都活得好累，像经历一场看不见尽头的噩梦。 　　再后来……他的体内出现了低浓度血清，当时他是全球所有基地里最早晋升五级的治疗系异能者，所以没人知道那种血清是所有五级及以上异能者体内都会出现的。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从实验负责人变成了实验体——全世界血清研究组织都在关心的实验体。 　　起初还只是抽几百cc血液样本，后来抽得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频繁，再后来需要的就变成了肌肉组织……甚至到了剖开内脏的地步。 　　听方故云说，那是周铭凯的指示。 　　按理说，即便成了实验体，他也是等级最高的治疗系异能者，基地不可能轻易放弃他，但周铭凯不是正常人。 　　在最后一次被推上实验台之前，他婉拒了周铭凯的告白。 　　他当时到底有多天真，才会相信周铭凯不会公报私仇？ 　　“嗯……” 　　怀里人湿漉漉的尾巴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沈梁蓦然回神，映入眼帘的是泡芙安静温顺的睡颜。 　　他屏住呼吸，旋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吵醒你了么？” 　　泡芙的呼吸平缓，胸膛起伏的幅度微弱，沈梁将微冷的掌心轻轻贴近他的心口，感受他藏得很好的心跳。 　　“还装睡。” 　　掌心下的身体明显地抖动了一下，心脏和咽喉，大概是野兽最不肯轻易示人的致命禁区，沈梁犯了忌讳，本该被野兽活活咬死的。 　　泡芙的睫毛颤了颤，在沈梁怀里轻蹭了会儿，说：“沈……” 　　“嗯，在这里。” 　　沈梁给他穿上衬衫，那条湿布被拧干放在床头，热水盆也在地上，慢慢地，慢慢放凉。 　　沈梁抱紧怀里的人，发现他骨架好小，好瘦好轻，腰上都没有多少肉。他轻抚他的侧脸，颇有些怜惜的意味，只有他知道此时自己心中是多么酸涩。 　　他净让他吃苦。 　　“宝贝。” 　　泡芙窝在他怀里，尾巴晾在被窝外，很黏很绵长地嗯了一声。 　　沈梁觉得自己的心从来没有这么酥麻过，好像是一阵过电，让头脑都难以再保持冷静。 　　他以前也没觉得泡芙的撒娇这么让人难以招架，可能是哭过，眼尾还是红的，双唇轻轻抿着，右眼下两颗小痣在昏暗的夜色下看不分明，但还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我们去南方基地吧。” 　　沈梁说着，轻轻抚摸他的雪发，指尖擦过他毛茸茸的狼耳。 　　话音未落，泡芙几乎是瞬间睁开了双眼。他枕在沈梁宽阔结实的胸肌上，眼底那些惹人怜爱的泪光全部消失不见，只留下深涩的莹绿，涌动着一些幽微难明的心思。 　　“好……” 　　他不问为什么，因为这就是他想要的。 　　这个基地有他不喜欢的人，沈梁回来时身上带着难闻的烟味，想必就是那个人抽的烟。 　　他们近距离接触过，雪狼极为灵敏的嗅觉甚至能通过那道烟味的残留、路途长短、风力因素等指数推算出他们最近的距离曾达到多少。 　　“这个月我们已经错过了固定班车，只能自行驱车前往。也多亏陆飞突然来了，那辆车没被收缴，之后我们依然能通过那个近卫徽章出去。” 　　泡芙乖乖地应了一声，在他怀里蹭了蹭脸，像一只太过黏人的小狗。 　　沈梁轻拍他的肩胛，觉得心脏在某一瞬间变得很挤很满，爱意从肌肉组织里外溢出来，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到时候我就去南方基地当个普通的研究员，那边应该已经有基本成形的血清研究组织了。下班后再去出几个任务，给你多买些吃的用的，不让你受委屈，也给我们安个家。”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十二点左右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2-03-27 20:38:23~2022-04-04 20:5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0 46瓶；亡口月贝凡、叶竹眠 10瓶；42919743、AQ、清凌、木十十 5瓶；天葬_三日静寂、永不退货 2瓶；Lindadadadada、霁月清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喜欢 　　翌日。 　　温度又降了, 沈梁起床的时候，煤炭已经燃尽。六点整的警报声响起的时候天还没亮，黎明前这段时间最冷，他低头, 很轻地吻了吻泡芙的前额。 　　“偷……亲。” 　　泡芙突然睁开眼睛, 很警觉地，但眼里闪烁着笑意：“我也要。” 　　他从沈梁怀里往上窜, 没吻额头, 而是咬了咬他的下巴, 还带了点力道。 　　沈梁笑着摸了摸被他咬过的地方, 说：“这能叫偷亲吗？” 　　“你装作……不知道……不就好了？” 　　“笨蛋, 不是偷不偷的问题, 你这根本就不叫亲。” 　　“那什么叫亲？”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问了出来, 还说得很流畅, 沈梁迎着他天真的目光, 不知道该不该怀疑他故意诓自己。 　　“宝贝, 上来一点。” 　　他说着让泡芙上来一点，却没给他自己上来的机会, 只是把他往上抱了抱, 手掌触碰到的地方温热得不像话，像是在触碰一团热气腾腾的棉花。 　　这样, 他就能很容易吻到他的唇。 　　沈梁的吻没有一点技巧，但胜在温柔，没有一步步试探的过程, 只是缠绵, 用唇舌告诉泡芙他的爱意。 　　他总觉得泡芙的舌尖是甜的, 滑软, 还有些烫，让人忍不住追上去小心地咬，而这些大概都是恋爱中一些不值一提的美丽误会。 　　他在恋爱。 　　这个念头一出来，沈梁的吻突然变深了些，他按住泡芙的后颈，用几分钟告诉了他什么叫做亲吻。 　　泡芙也乐意被他教。 　　虽然他早就知道。 　　沈梁计划一早离开弥赛亚基地，所以在下一步事件发生之前很紧急地收住了这个吻，两个人都有些动情，但沈梁觉得没关系，他们来日方长。 　　更何况，泡芙昨晚本来就被折腾过度了，得让他好好休息几天。 　　泡芙不乐意中途突然停止，但他很好哄，沈梁抱着亲两下哄两句也就好了。他昨晚被满足得很好，心情愉悦到可以暂时原谅沈梁的不解风情。 　　两人起床，趁着天黑人少将物资从木板下搬到车上，沈梁让泡芙在一旁坐着不要乱动，担心他身体吃不消，但泡芙哪里是他说不乱动就真的不乱动的人，沈梁去哪儿他就跟着去哪儿，沈梁搬一筐煤炭和一筐食物，他也要搬一筐煤炭和一筐食物。 　　“停下，擦手，去那边吃早饭。” 　　沈梁发现和他好好说话不管用了，语气就重了些，但重也没重到哪里去，根本起不到什么威慑的作用。 　　“想和沈一起吃。” 　　泡芙没穿外套，蓬松的大尾巴在身后一晃一晃的，显得有些雀跃难耐。 　　“我等会儿就来，或者你就坐在那边看着我就好了，总之别在这里搬东西了，我会把一切安排好的。” 　　沈梁看着他脖子上的痕迹，雪白的皮肤上稍微一点紫红的吻痕都异常显眼，锁骨处更是一片暧昧，隐隐约约地蔓延到衬衣遮去的地方。 　　他怔了怔，感觉到天色亮了些，自己倒先擦了擦手，去床边拿起泡芙的外套，仔细地给他穿上。 　　“疼不疼？” 　　“嗯？” 　　泡芙低头看他手指触碰到的地方，伸手抓住了沈梁的手指：“不疼。” 　　他说完，又加了一句：“泡芙喜欢。” 　　他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很漂亮，人类的体|液让他的气色好了很多，脸不再那么苍白，右眼也没有那么痛了。 　　他作为丧尸的体征在逐渐变弱。 　　“怎么不害臊呢。”沈梁温柔地捏了捏他的脸颊，温声说，“下次我不会吻这么重的，别怕。” 　　泡芙歪了歪头，不太理解。 　　为什么沈梁会觉得他在害怕呢。 　　是因为昨晚流了很多眼泪吗？ 　　其实起初他只是想表现得更惹沈梁怜爱一些，但他没有哭过，不知道该怎么做，就只是小声哼着，后来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控制不住了，可那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舒服。 　　他都不知道做那种事会那么舒服，那么幸福，和沈梁紧紧地抱在一起，好像要把身体和灵魂都交给对方。 　　他只是一头无家可归的雪狼，真的能够幸福到那种程度吗？ 　　为什么……会对他这么好？ 　　是因为喜欢吗？ 　　可他从来没听他说过。 　　【滴———滴———紧急警报———紧急警报！！基地C5、C6、C8门附近出现数股丧尸潮！全体武装异能者一级戒备！迅速前往各城门准备作战！外城居民向内城门聚集！注意不要发生拥挤踩踏事件！滴——滴———】 　　沈梁将最后一袋糖放进汽车后备箱，F区像只突然惊醒的困兽一样，尖叫、吵闹、哭喊……一切变得更加混乱。 　　人们从板房和残破的木屋里跑出来，往内城方向聚集，惊惶和恐惧洒满这片荒芜的土地。沈梁上前一步把泡芙揽进怀里，以防他乱跑。 　　C6城门不远，往远处眺望，甚至能看见急速翻越围墙的跳蛛丧尸，另一个方向上，曙光正破开浓重的黑夜和阴翳抵达山岗。 　　在黑压压的丧尸潮面前，那曙光也变得无力，天空越是显出光亮，就越是讽刺得令人窒息。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也许是一次天赐良机。 　　混乱的人群，失去秩序的基地防御系统，丧尸潮的出现为他们吸引了绝大部分武装人员的注意力，趁着动乱，哪怕被识破了假冒近卫也能顺利逃出这个吃人的基地。 　　这确实是一次天赐良机。 　　错过了就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沈……” 　　泡芙看着远处雪路上蹒跚行走的瘸腿老人，用一根干枯树枝当导盲杖的小男孩，失去双手、失去半张脸的中年人，一身素白，抱着孩子往前走的妇女。 　　木轮在雪地中滑动，发出沙沙的声响，队伍的最后，裴青容背着那把弩，面容憔悴而哀伤。 　　泡芙抬头看了一眼沈梁，发现他眉心紧皱，薄唇向下抿着，眼神也格外凝重。 　　只是一眼，他就知道，今天走不了了。 　　泡芙垂眸，望向C6城门黑压压往这边袭来的跳蛛丧尸，在武装异能者到达之前，也在沈梁犹豫的时候，挣开他的怀抱向丧尸潮奔去。 　　“泡芙！！！” 　　雪狼的奔跑速度极快，痊愈后的狼王跑起来更是只能看见残影。沈梁的呼唤声他根本听不见，他也根本不关心这个基地的存亡。 　　他只知道，如果早点把这些丧尸全部干掉，他们也许还能立即启程去南方基地安家。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感谢在2022-04-04 20:55:42~2022-04-04 23:39: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0 60瓶；46195171 10瓶；北街雾松 8瓶；理科全该死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尸化 　　前方跳蛛以极高的速度朝这边逼近, 人群逐渐溃散，双腿不便的幸存者被挤在人流边缘，有的就深陷在雪地里，崩溃地大哭着, 不再继续前行, 意味着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沈梁回头望了一眼，却无暇顾及此处, 他最重要的人现在深陷危险地带的中央！ 　　泡芙一边狂奔, 一边从衬衫中取出那条银质的项链, 掌心一阵幽绿的暗光闪过, 嵌满毒牙的绞杀链宿敌A001就出现在他的手中。 　　跳蛛太多了。 　　成百上千, 蜂拥而至。 　　末世初期根本不该有这种数量级的丧尸潮！ 　　“泡芙！回来！！！” 　　沈梁冲着那道矫捷敏健的身影大喊, 泡芙却没回头, 也没回应, 只是单手甩动着长达十米的绞杀链, 通往神经中枢的剧毒将嚣张的跳蛛瞬间麻痹, 下一刻头颅迸裂，晶核碎片四溅。 　　大口径子弹都打不出裂痕的丧尸晶体, 居然那么轻易就被一条锁链给绞碎了。然而二阶丧尸还不具备感知危险的能力, 依旧如潮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朝泡芙涌去，沈梁眼睁睁地看着泡芙消失在丧尸堆里, 双目猩红，目眦尽裂。 　　他手上没有任何趁手的武器，那把巴力野猫弩单射根本来不及, 他只能朝那边飞奔而去, 试图靠肉|体凡胎将泡芙从丧尸堆里救出来。 　　精神系异能者对丧尸有近距离的群体震慑作用, 沈梁蓄积着晶核内痛到快要爆炸的能量, 防的就是这样一个危急的时刻。 　　“滚开！！” 　　他长腿飞扫，一脚踢断一只丧尸的脊柱，腥臭的尸液从翻白腐烂的眼球中流出来，染黑了砖瓦砌成的不堪一击的城墙。 　　他来得太急，手上除了三把手术刀外没有任何武器。纯白色的隔离手套上尸液脑浆层层叠叠，青黑红白斑驳，不知道打了多久，他才终于靠近包围圈的中心。 　　——看着眼前的场景，他才明白为什么越是靠近包围圈中心受到的阻力却越小。 　　泡芙跪在地上，上半身蜷缩着埋进双臂间，双手死死地捂着右眼，全身抖得厉害。而离他最近的那几只丧尸，早已经晶体自爆倒地而亡，后面的丧尸抽搐着呕吐尸液，逐渐失去了攻击性。 　　“啊啊啊啊啊！” 　　沈梁心神俱震，忍着耳膜穿孔的疼痛和丧尸精神力的侵蚀快步走到他的身边，双手卡住他的胳肢窝，用力把他抱进怀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根本不是人类的嗓子能发出的声音，痛苦至极，震耳欲聋，沈梁作为离他最近的人类首当其冲。他怀疑自己的内脏都快被震碎了，一阵腥甜从胸口涌上喉间，他抱紧泡芙，在他雪白的颈间烙下一吻。 　　“别怕……别怕，我在这里，我在——” 　　话音戛然而止，他抱着抱着，突然发现泡芙的手臂上少了块肉。淋漓的鲜血浸透了棉衣和衬衫的衣袖，他红着眼往下看，那血竟是青黑色。 　　沈梁怔愣片刻，慢慢地松开了他。 　　当他的双手彻底离开的那一瞬间，泡芙的双眼彻底变了眸色。不止那只被纱布遮去的右眼，连那只原本莹绿澄澈的左眼，也变成了一望生寒的死灰。 　　手臂上巨大空洞的伤口刹那间变成了腐肉，雪白的短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变长，变灰，逐渐盖住了他单薄的背脊。 　　沈梁本来是想放开手脚好好和这群跳蛛算笔帐的，他可爱纯真的小狼就那么轻易地完成了丧尸化，以后本来就不明朗的日子只会更难过下去。 　　接吻会不会传播丧尸病毒，负距离接触会不会把他也变成丧尸……这些都是小事，重要的是泡芙会不会像真正的丧尸皇那样暴虐嗜血、阴晴不定、心狠手辣，会不会被众基地联合追杀，人人得而诛之。 　　他心中有恨，迫切想将这群丧尸除之后快，可是现在的情况哪里还允许他去报仇？泡芙要是再得不到救治，就快变成他根本就不认识的样子了。 　　“泡芙……宝贝……别吓我，我马上给你医治，马上给你医治……” 　　可人类治疗系异能者是治不了丧尸的。 　　当长发彻底变得灰白时，所有丧尸齐齐双膝跪地，喉中发出尖锐而沙哑的哀鸣。 　　沈梁也重重地跪下去，不是因为精神力的压制，而是由于剧烈而沉重的悲伤。 　　他紧紧地抱住泡芙，一边吻他苍白的脸，一边用手术刀割去他手臂上腐烂的肉。以泡芙为中心，半径百米内扬起巨大的雪尘暴，从中心区和内城赶来的异能者被暴虐的雪流阻隔在外，看不清雪中的跳蛛和包围圈中心的人类。 　　“沈梁……” 　　泡芙睁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眶扑上一层阴影。 　　沈梁听他叫沈叫惯了，声音软软的，语气乖乖的，最好要边喊边蹭一蹭他的肩膀才行。 　　可这一次，他的声音太冷了。 　　和上辈子听到的，来自丧尸皇的声音一模一样。 　　“宝贝，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吗？”沈梁脱下手套，用温热的大掌轻抚他的脸颊。 　　他依旧叫着宝贝，是希望怀里的人还能记得他们曾经的情爱与欢好吗，还是说只是一种可笑的自欺欺人，假装曾经那只爱撒娇的小雪狼还在自己身旁？ 　　或许连沈梁自己都不太清楚。 　　“南方基地。” 　　“……什么？” 　　“我就知道，你不愿意带我去了。” 　　沈梁愣在雪地里，抱着怀里长发的丧尸皇，没有拥紧，也没有撒手。 　　千百只跳蛛丧尸的晶核碎在脏污的雪水和尸液里，异能者不断朝雪暴开着枪，子弹却被反射回了开枪者所站的地带。 　　“是不是因为我变丑了，身上也臭臭的，你就不爱我了，也不想和我一起睡觉了……” 　　他说着说着，沈梁却突然笑出声来，很轻一声，接着越来越重，笑得背过气，于是一声声地咳嗽起来。也许是咳得太狠，眼眶红得吓人。 　　他突然将怀里人抱紧，很用力，很用力地吻他灰白冰冷的唇，他已经不在乎病毒会不会过渡到他的身体里了，最好也让他变成一只丧尸，这样他们就都好过了。 　　“呜……唔……南……” 　　“我知道，南方基地。” 　　沈梁吻他，舔他锋利的犬牙。 　　“走吧，趁着雪尘暴。” 　　沈梁将他打横抱起来，看着满地残碎的丧尸肢体，心脏冷硬得如同一块铁石。 　　C6城门的守城队伍已经全员感染了，他们出城时畅通无阻。城门守卫有一辆基地专配的老式装甲指挥车，沈梁打开驾驶舱门，将泡芙小心地放在皮质的副驾驶位上。 　　装甲车的铁钥匙很好找，但说起来也算是一个机密，就收在瞭望塔内置的保险柜里。沈梁以前从来都不知道，有一次看周铭凯开才顺口问了一句。 　　这车不好开，视野太小，操作系统太复杂。沈梁没专门去学过，随便拿了一张椅背后面的操作指南，破罐子破摔般地驱车离开了这座曾将他禁锢至死的私人基地。 　　后视镜中雪尘暴依旧如同龙卷风一样盘旋肆虐着，不过范围只停留在那半径百米的圆圈里，明明是粉尘一样的白雪，防御强度却不亚于任何铜墙铁壁。基地越来越小，沈梁心中有一块地方慢慢地落了下来，曾经绷得太紧的神经突然放松，却好像显得更加沉重。 　　他是第一次发现，原来逃离竟然是这么容易。 　　一路上，泡芙就靠着他，指尖绕着新长出来的灰白长发。他的目光平静而纯粹，和身边沈梁思虑重重的眉眼比起来简直算得上是轻松，如果不是他根本不会唱歌，没准他真的会哼出两段小曲儿。 　　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也不见丧尸的踪迹。其实刚刚的丧尸潮真的非常蹊跷，基地里到底什么吸引了方圆几十里的跳蛛丧尸，以至于末世第二年就能集结起那么大一批同时进攻的丧尸潮？ 　　沈梁严谨地按照操作指南匀速地开着装甲车，开了一段出去，翻过两座山，绕过不知道多少崎岖路，眼前终于出现一片稍稍平坦一点的丘陵。 　　“沈梁，你认识路吗？” 　　“……” 　　“你不会不认识吧？” 　　沈梁眉心紧皱，稍微分心偏头看了他一眼：“泡芙，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叫我全名吗？” 　　“泡芙？”靠在他肩上的人轻轻笑了起来，眉眼弯弯，脸颊上是灰白遮不住的可爱酒窝，“这名字和你的风格不太一样。” 　　沈梁眉心皱得更深了：“是你叫泡芙。” 　　“我知道。” 　　“但现在恐怕得改改了，我还是更习惯别人叫我奥斯汀。” 　　说话很不客气，好像不是在对待新交的初恋男友，而是在给不听话的下属一个下马威。 　　沈梁猛打驾驶盘，将装甲车拉到路边停下，眉间隐隐有郁色缠绕。 　　“别人？”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现在泡芙根本不怕他，也根本不受他管束。 　　不仅不怕他，还反问他有事吗。 　　“我只带我的泡芙去南方基地，如果你那么想当丧尸皇奥斯汀的话，现在就下车自己走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爱你们！么么叽！！感谢在2022-04-04 23:39:55~2022-04-10 20:5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疯人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日、轻轻地 50瓶；46195171 10瓶；封疆 8瓶；45684978 5瓶；理科全该死 4瓶；青榆 3瓶；雾失楼台. 2瓶；Lindadadadad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开心 　　话音未落, 沈梁就觉得自己说话说重了。 　　他们刚刚死里逃生，泡芙彻底丧尸化，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怎么能适应。 　　好端端地从雪狼变成丧尸，泡芙该是什么心情——他都没有替他考虑过。 　　“你……” 　　“宝贝对不起。” 　　泡芙噎了一下, 却没有像以前那样轻易被哄好。他盯了沈梁半晌, 眼神不太温驯，最终还是把最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你凶我……” 　　“是我不好。”沈梁叹息道。 　　他张开双臂, 希望泡芙还能像以前那样往他怀里蹭, 但泡芙没有。沈梁觉得有点失望, 也有点伤心, 不过这一切都怪他没有保护泡芙的能力。 　　如果他能跑得再快一些, 在泡芙冲动之前把他牢牢地抓在手里, 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糟糕。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泡芙蜷在副驾与车门相连的地方, 冷冷地看着他, 冷冷地发问, 尾音却带着哭腔, 显然是被刚刚沈梁莫名其妙的一番话给伤到了。 　　沈梁一听这话，那还能顾及什么谁先主动低头的脸面, 当即伸手把蜷在角落的雪狼丧尸抱起来, 抱到自己身上，宽厚的大掌一下接一下地轻拍他的背。 　　他早就在心里做好了泡芙骂他挠他甚至打他的心理准备, 并且打算任他骂任他挠任他打，让他出气，让他把心底的郁气宣泄出来。 　　但泡芙看起来凶残冷漠了不少, 实际上却还是舍不得对沈梁亮爪子。他确实心里有恨, 可那滔天恨意不知从何而起, 也许只是丧尸皇与生俱来的杀戮欲, 难以自控，也无从消磨。 　　沈梁刚才的态度转变让他觉得很受伤。 　　他知道自己变了，变得不再可爱，也不再漂亮，灰白的皮肤透露着阴沉沉的死气，身上也许还携带着致命的病毒，沈梁厌弃他害怕他甚至不要他都有可能。 　　他为此一路担惊受怕。 　　人在处于应激状态的时候，总是会做出一些伤人伤己的事情，雪狼不例外，由雪狼变成的丧尸也不例外。 　　他变得任性了许多，话里话外总是夹带着高傲，只是因为他知道沈梁如果还像以前那样爱他就一定会纵容他——他此刻无比需要确认这一点。 　　可沈梁的反应却正好与之相反。 　　“呜……” 　　他趴在沈梁的肩上轻声呜咽，声音小小的，眼泪也没流出来，但沈梁就是觉得他惹得自己的宝贝好伤心。 　　他不太会哄人，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道歉，说着“是我不好”“别伤心了”这样的话，却不知道泡芙现在最想要的其实是一个亲吻。 　　泡芙左臂上被丧尸咬走的那块肉已经重新长好了。那里原本就不该腐烂，是他为了试探沈梁的接受度才故意让肉烂掉的，而这些他不会让沈梁知道。 　　在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时候，他变得比以前爱算计多了，尤其是对待沈梁，他格外敏感，格外精打细算。 　　“泡芙。”沈梁用手指梳他的长发，指尖带着无法言说的珍惜，“以后我会保护好你……但也请你……不要像今天这么冲动了。” 　　“我真的很担心。” 　　沈梁拿出制服内侧的手术刀，将泡芙的长发拢在掌心，刀起刀落干净利落地割掉了肩以下的发丝。 　　“头发太长不好打理，这个长度刚好，很漂亮。” 　　突然被割了头发，泡芙忍不住蹙了蹙眉，但一听沈梁说很漂亮，眉心又慢慢舒展开。 　　“真的吗？” 　　即便是放在以前，沈梁也很少夸他的外貌。 　　泡芙对容颜美丑从来没有什么执念，但他就是很在意沈梁的看法，没有人会不喜欢男朋友夸自己好看。 　　“我还会骗你吗？”沈梁将割下来的长发收在车内的箱子里，又从外套上割下一条窄窄的布料，“你别动，我试试给你编编头发。” 　　就像泡芙有不能告诉沈梁的秘密一样，沈梁也不会告诉泡芙这是他以前从养长毛犬的同事那里学来的技能。 　　很久没编过了，动作有些生疏，时不时会扯到头皮，但泡芙却没变过脸色。他睁着圆圆的狗狗眼盯着沈梁看，灰白的嘴唇微张着，表情看上去期待大于惊讶。 　　“好了。” 　　沈梁给两边绑上发带，还别出心裁地系成了蝴蝶结。车内没有镜子，车窗勉强能看出点样子，泡芙没有蝴蝶结这个概念，只知道这是沈梁用心给他系的，比什么都珍贵。 　　泡芙觉得喉咙酸酸的，鼻子也是。沈梁一直没懂他的暗示加明示，脸颊都凑到他嘴边了也没反应过来要亲一下，山不就他他便就山，一个没忍住，就在沈梁唇上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 　　“不生气了？” 　　沈梁捏捏他的脸。 　　除了温度，柔软的手感还是一样的。 　　丧尸的体温很低，丧尸皇更是如此。沈梁抱着现在的泡芙，最大的感受其实不是他外貌的变化，而是他身上那种温暖烘热的触感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泡芙摇摇头，靠在他肩上，很是眷恋，没有防备的模样。 　　每当泡芙露出那样脆弱又依赖的神态，沈梁就觉得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他不是因为泡芙可爱才喜欢他的，也不是因为他抱起来温热才喜欢他的，他喜欢他，疼爱他，珍惜他，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 　　他只是认定了他，仅此而已。 　　“泡芙好饿。” 　　“嗯……不是让我叫你奥斯汀吗？怎么自己撒娇的时候又不管这个了？是不是针对我？” 　　泡芙磨了磨牙：“就是针对你。” 　　“好了不开玩笑，宝贝，你有没有觉得身上有哪里不舒服，或者身体里有什么变化吗？” 　　沈梁一开始就想问这个问题了，但一路上气氛都不对，问了泡芙也未必能好好回答。现在刚好，还可以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他们走得太匆忙，车里的物资都没带，也就是说他俩现在身上既没有食物也没有燃料，接下来几天得靠运气。 　　还有就是他体内基地芯片的问题。 　　其实出来的时候他都已经想好了，生剖，祛除不了的精神力残留会瞬间反噬大脑，对记忆力和异能使用能力有很大程度的损害。 　　万不得已他不会使用这个方法，但前提是他们能在三天之内抵达南方基地，并找到至低三级精神系异能者为他顺利剖出芯片。 　　但这件事先不能和泡芙说。 　　否则他一定又会着急。 　　“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感觉这里不跳了。” 　　泡芙抓起沈梁的手，轻轻压在自己胸口上，隔着厚厚的棉服，沈梁感觉不到胸腔下的心跳。 　　也是，丧尸怎么会有心跳。 　　本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泡芙单独说出来，反倒为两人之间温情脉脉的气氛笼上了一层阴翳。 　　他看着泡芙灰色的眼睛，强笑道：“心脏跳动是为了活着，既然宝贝现在好好的，那跳不跳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说对不对？” 　　泡芙沉默半晌，乖乖点了点头，只是微垂的长睫看上去有些落寞。 　　沈梁心疼他，捧着他的脸颊吻了吻他的额头，把人好好抱在怀里呵护着，不让他想太多。 　　“我们现在去南方基地好不好？宝贝先去副驾坐着，我才能专心开车，否则等到天黑我都舍不得放开你。” 　　“那就不要放开好了。”泡芙又找回了从前撒娇的姿态，绵绵软软地蹭了蹭沈梁的颈窝，“我喜欢抱抱。” 　　“那我们找不到歇脚的地方，就没有家了。”沈梁这时候定力好到离谱，撒娇也不管用，只是认真地哄人，“乖，听话，宝贝不想和我有个家吗？” 　　“我们浪迹天涯，也可以有家。” 　　即使变成了丧尸，他身上也还保留着雪狼的天性，喜欢冒险，追逐流浪，可沈梁不一样。 　　他太想安稳下来了，从前世开始就是如此，这种对平静生活的渴望，泡芙也许永远都不会明白，但他不会放弃说服他。 　　他会日复一日地告诉他，他很爱他，想和他有个小家，一起生火做饭，白天外出任务，夜晚相拥而眠，偶尔牵着手散散步，抱在一起说说话，工作时泡芙能安安静静地在一旁吃点零食。 　　他想要的幸福不过如此。 　　可如果泡芙不愿意—— 　　“宝贝这么想和我浪迹天涯吗？” 　　“泡芙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只想和沈在一起。” 　　“基地里也有很多好人的，不要怕和他们接触，你这么可爱，一定很受欢迎的。” 　　“只有你会这么觉得。”泡芙被夸可爱了有些高兴，轻轻压着唇角，却还是忍不住还是浅浅地露了一下酒窝。 　　“如果你真的不喜欢，那我们就不去南方基地了。”沈梁牵着他的手，试图将体温传递到他身上，这时候两人的角色突然调转了一下，泡芙不再是以前那个小火炉了，但这并不重要，如果沈梁爱的只是他的体温，完全可以抱着两块燃煤当恋人。 　　泡芙沉默半晌，没有立刻回答。 　　他知道，沈梁是在迁就他。 　　只要他说一声不想去南方基地，沈梁就是他一个人的了。远离人类组织，沈梁就不会被其它任何事情分去注意力。 　　他很想就这样说一句真的不喜欢，可是如果这样的话，沈梁会开心吗？ 　　作者有话说： 　　好像节奏有点慢了，下章进入南方基地开展血清研究工作！ovo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感谢在2022-04-10 20:53:28~2022-04-17 20:4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喜欢才会投地雷哦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没错~就是我 22瓶；诸葛微遥 20瓶；答了个打 12瓶；祝梦秋易寒 10瓶；50310227 6瓶；理科全该死、乱书总被懒猫眠 3瓶；小鱼不姓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机密 　　军绿色的装甲车呼啸在公路上。 　　出了山原丘陵, 山外是一望无际的平地，经过一段坑坑洼洼的断路，路况终于见了些好。 　　泡芙窝在副驾驶座上，已经睡着了。沈梁怕他着凉, 把身上的厚外套脱下来给他披着。他的衣服宽松, 泡芙蜷起来又小小的一团，盖上去严严实实。 　　沈梁开着车, 指节时不时地敲击着方向盘。 　　他们即将前往南方基地。 　　泡芙刚刚问他, 南方基地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 　　他说是。 　　南方基地位于江南一带, 初始阶段物资就是四个官方基地中最为丰富的, 虽然受污染的比重也很大, 但保存下来的物资足以供给整个基地。 　　更重要的是, 南方基地的中心要员是一支军队的残部, 作风和弥赛亚基地全然不同。 　　那里面没有严重的饥饿。 　　他这样和泡芙说, 泡芙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 说想去。 　　但他知道泡芙是在委屈自己。 　　按理说, 泡芙现在完成了丧尸化，已经拥有了号令丧尸的异能, 方才在丧尸群中央却没有丧尸胆敢靠近的异状足以证明这一点。 　　双目灰瞳, 可御风雪形成威力巨大的风暴潮，实力远远比之前更加强悍。 　　泡芙已经完全不需要他了。 　　让他现在和泡芙赤手空拳地打一架, 他大概率赢不了。 　　可是泡芙为什么还是愿意为了他委屈自己？ 　　车呼呼地行驶着，驶往路的尽头。车速极快，125km/h, 沈梁想在天黑之前抵达南方基地, 至少要进城。 　　路边时而有丧尸游荡, 路上也是, 每前行一段就能看见血淋淋的残影从车轮下碾过，那是被撞得稀巴烂的丧尸的残骸。 　　沈梁没有减速，经过丧尸堆的时候车身颠簸，摇醒了副驾上的丧尸。 　　泡芙睁开眼睛，平静地眺望窗外白雪皑皑的死景，眼里毫无睡意。 　　过了一会儿，他才揉了揉眼睛，喉中泄出一声黏人的软音。 　　“醒了？” 　　“嗯……” 　　他蹭过去，脑袋轻轻靠在沈梁的肩上，抱着沈梁的衣服轻轻地嗅。 　　“饿了吧，大概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进城后就有吃的了。” 　　“嗯……” 　　泡芙垂眸，捂了捂自己干瘪的肚子，什么也没抱怨，伸手去摸沈梁外套的口袋，却只摸到了一个黑色的收纳袋。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眼睛亮了亮。 　　他伸出手，下一瞬间，手上出现一个过期的面包和一盒过期的牛奶。 　　“沈。”泡芙拆开面包的包装袋，撕了一大块，喂到沈梁唇边，“我偷偷藏起来的，除了你谁也不给。” 　　沈梁都忘了尸皇空间这回事了。 　　当时好像只让泡芙装了些种子，因为空间有限，优先选择可再生利用的物资，没想到他还偷偷藏了面包和牛奶。 　　“谢谢宝贝。” 　　沈梁也饿了，他是个大男人，消耗热量本来就比较快，食量也大，但平日里省吃俭用物资都先紧着泡芙，基本上没怎么吃饱过。 　　只是可惜了那些物资。如果被周围的居民分去了还好，要是被基地军收缴了才真的是枉费他那么节省。 　　“好远啊……” 　　泡芙拢着外套，双手握住面包，看着车窗外昏黄的平原，语气闷闷的，像是撒娇，又像是感慨。 　　“快到了。”沈梁安慰他，“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数一下那个收纳袋里有多少晶核。” 　　“哼，沈干脆让我去数空间里有多少颗种子好了。”泡芙不高兴，“那样多好，我就没时间烦你了。” 　　“还学会顶嘴了。” 　　“哼。” 　　“晶核没几颗，等会儿进城需要打点，你数数，我看怎么安排。”沈梁单手操作，揉了揉泡芙蓬松柔软的头发，“泡芙乖，听话，帮帮忙。” 　　他第一次开这种车，没有单手操作太久，只是揉了揉就收了手，泡芙伸手去碰沈梁摸过的地方，灰色的瞳孔中有暗光闪烁。 　　他竟真的听了沈梁的话，乖乖地打开收纳袋，把里面的晶核倒了出来。 　　丧尸晶核，丧尸头颅中最核心的部分。 　　沈梁让他数，其实有些残忍。 　　“一颗、两颗……十五颗……十五颗一级晶核，两颗二级晶核。” 　　沈梁余光里一直看着他的表情，本来还担心他会不会犯恶心或者不适应，没想到泡芙全程异常平静。 　　平静到……他都说不清这到底是坏事还是好事。 　　“沈喜欢这个东西吗？我可以给你。” 　　泡芙咬着深黑的指甲盖，长长的睫毛在眼窝扫出一片阴影：“一千颗……一万颗，都可以给你。” 　　“我的也可以给你。” 　　话音未落，沈梁脸色骤沉，装甲车一下猛刹，刹车片挂过年久失修的水泥马路，划拉出一阵尖锐的震响。 　　泡芙差点被惯性甩出去，沈梁先一步拉住他的手，把他整个人按进了怀里，紧紧地抱着，箍着，挤压着…… 　　“你疯了吗。” 　　沈梁问他，却没有吼他，只是低哑着嗓音在他耳边说话。 　　声音里是很容易被人听懂的隐怒……和惊慌。 　　泡芙的眼睛眨啊眨，眨啊眨，被箍痛了也不吭声，直到听见沈梁不住喘息的时候，才蹙蹙眉头，小心翼翼地问他：“泡芙是不是说错话了？” 　　“晶核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泡芙拍拍他宽阔的背脊：“没有晶核，泡芙会死，因为泡芙是丧尸，全部的能量储存在晶核里。” 　　沈梁抓住他的胳膊，把他两只手向后锁，动作有些粗暴，不像平时的他。半长的头发遮住他的眼睛，却遮不住他眼下的青影，泡芙抬头望他，正好看见他眸中的狠戾和野蛮。 　　有时候，只是说有时候，沈梁比泡芙更像一头野狼。 　　“泡芙，以后别让我再听见你说这种话。” 　　他轻轻抓住泡芙的头发，那一刀划得很整齐，辫子也编得很好看，衬得泡芙很漂亮，但他此刻却无心欣赏。 　　“我想要的东西，我会自己从你身上索取，不要做多余的事情，更不要发疯。” 　　他缓缓抚摸泡芙冰冷的脸颊，迎着他疑惑不解的眼神，低头咬住了他苍白的唇。 　　泡芙有点犯委屈，推着他不让他亲，唔唔嗯嗯地表示反对，但沈梁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轻舔他的上颚和舌根，咬弄他弧度饱满的唇瓣和舌尖。 　　“流……氓……” 　　沈梁没听过这种评价，却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真的属于流氓的范畴——亲自家宝贝算什么流氓。 　　他单手抓住泡芙的两只手腕，压着他的腰，和他鼻尖贴着鼻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冲动了，心里却没什么后悔的情绪。 　　也许是他想太多了。 　　但刚刚泡芙真的不像话。 　　如果不是他确定这一世泡芙根本还没见过周铭凯，他简直都要怀疑他跟着周铭凯学坏了。 　　托前世周铭凯的福，他这辈子最恨疯子。 　　如果泡芙敢学着发疯，他就真的该好好管教了，否则以后迟早出大事。 　　—— 　　车开进了城里，泡芙还蜷在一边，离沈梁远远的，扭头在一边看都不看他一眼。 　　还在生气。 　　这辆装甲车是他们最好的身份证明，借着弥赛亚基地来使的身份以及那枚近卫徽章，他们一路前行，畅通无阻，只是在进入内城时被卡了一道。 　　沈梁解开安全带，跳下了装甲车，又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 　　泡芙和他对视一眼，漂亮的唇向下抿了抿，依旧不说话。 　　“泡芙，我好冷啊，把外套递给我一下好不好？” 　　沈梁只穿着衬衫和单薄的医护制服外套，向他伸出手，泡芙听他说冷，连忙把身上盖着的外套递给他，蹙着眉刚想数落，却被沈梁一下子拉住手腕拖下来抱了个满怀。 　　他的狼耳和尾巴作为雪狼的外形特征还保留着，再加上灰白的皮肤和灰色的瞳仁，如此异于常人的外貌，在守卫面前其实很难遮掩过去。 　　沈梁背对着守卫，给他戴上帽子，藏起尾巴，隔着帽子亲了亲他的耳朵：“别出声，在我说好之前，无论如何不要抬头。” 　　“金色十字架标识，弥赛亚基地治疗系异能者！通知长官！” 　　沈梁抱着泡芙，走向瞭望台。 　　“是的，我是弥赛亚基地的医生，听说贵基地的一个重要项目缺人，就千里迢迢地赶来了，希望至少今晚能有个栖身之所。” 　　南方基地的守卫身穿迷彩色防弹衣，全身军装，胸口佩戴着飞鸟衔环标识，手上都拿着枪。 　　他们耳边配有DM587耳机，耳机中清晰地传达着上级的指令。 　　“陈少校问你什么项目，从哪里得知的。” 　　一个架着枪的守卒说。 　　“请您回复陈与荣少校，这属于机密，如果进入内城必须透露这项机密的话，我想这会是南方基地的损失。” 　　南方基地陈与荣少校，主管基地各个城门的人员排查和基地外交。 　　他以前在南方基地交流工作的时候，和他有过短暂的交集。 　　这个人很谨慎，今天算是倒霉到家了。 　　但也有突破点。 　　谨慎多疑的人，往往不会轻易下达击杀指令，其余的一切，也就有了操作空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观阅！么么叽！！感谢在2022-04-17 20:49:09~2022-04-24 20:53: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魂华夜君 20瓶；姜撞茶、陆陆陆陆陆陆 10瓶；沈野 3瓶；祝梦秋易寒、永不退货 2瓶；霁月清风、悄咪咪地看文文、4235576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发泄 　　【滴, 芯片检测成功。 　　目标人员身份为：弥赛亚基地治疗系&精神系双系异能者，男，二十八岁。 　　编号MSA58764】 　　“卧槽，双系异能者？” 　　“弥赛亚基地来的？那里面的内城人员不是不外流吗？听说……” 　　“怀里还抱着一个, 不知道什么身份, 再来个双系异能者加入我们基地就好了！” 　　“想太多了吧你，哪个强者会让着这么抱着走路？这种多半是大佬养着玩儿的, 靠出卖色相可比我们这些人活得滋润多了。” 　　“……” 　　他们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 一群攻击系异能者, 彼此之间都听得半清不楚, 只顾着自说自话。 　　沈梁没有攻击系异能者延伸五感的辅助能力, 隔着这么远, 就更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内容了。 　　但雪狼的听觉天生绝佳, 泡芙抖抖耳朵, 暗灰的双眸盯着窃窃私语的人群, 若有所思。 　　养着玩儿…… 　　他趴在沈梁肩上, 磨了磨尖锐的犬齿。 　　“沈先生，我们真诚欢迎您的加入, 但这位……呃……先生, 这位先生的身份，我们也需要确认一下。” 　　这两个人是陈与荣少校带进来的, 不能怠慢。检察长牧晴的态度格外客气，说话时都带着笑。 　　不出意外的话，双系异能者最终都会被基地发展为核心成员, 以后大家说不定还是同事, 能提前处好关系自然方便许多。 　　双系异能者很少见, 两年了, 沈梁是她见到的第二个。 　　“他是我的爱人。” 　　泡芙本来乖乖趴在他肩上，厚厚的帽子遮挡着他的眼睛和灰发，听见这话突然愣住了，惨白的脸颊上腾地燃起红晕，一时间甚至忘记了呼吸。 　　“您这……” 　　牧晴有些错愕，盯着泡芙看了一会儿，公事公办道：“无论他是谁，身份检查必不可少。” 　　“您还没有问我的来历，对吗？”沈梁单手抱着人，另一只手搭在泡芙的手上，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背。 　　泡芙指甲好长，掐得他肩膀有点痛。 　　有时间给他剪短点。 　　“弥赛亚基地的异能者。”牧晴抬眼望着他，不缓不急道，“详细的情报您可以和陈与荣少校谈，我只负责查验身份。” 　　“但他的身份你查验不了。” 　　沈梁歉声和她说话：“不是我不想让您查验，而是他根本没有植入任何芯片。他不是某一个基地的居民，我在逃亡的路上捡到他，他很怕人，接近他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是吗？” 　　牧晴并不相信。 　　看上去黏人得要命，哪里是怕人的样子。 　　“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看。” 　　牧晴点头，走两步过去想要和泡芙交流，泡芙却将脑袋埋得更深了，毛茸茸的帽子搁在沈梁肩窝，偶尔蹭一蹭，但就是不抬头。 　　“先生，请您配合，只需要进行一个简单的血检和眼耳鼻喉检查。” 　　既然没有芯片的话，过往也就没有记录的价值了。 　　姓名、年龄、身份……全部都可以重新编写。 　　南方基地没有太多限制，正常的幸存者都可以进入，但前提是入城者身上不能有任何感染症状。 　　否则整个基地就惨了。 　　“他怕疼。” 　　沈梁知道牧晴已经很客气了，但这两项对于泡芙而言都不可行。 　　血检……如今泡芙身体里流的可能已经不再是血液了。虽然他以亲身经历得出了结论——泡芙身上携带的丧尸病毒不具有传染性——但这话说出去没人会相信。 　　“让他咬我一口，等半个小时，抽我的血去化验。如果没有异常，就让我们进城吧。” 　　牧晴叹气：“您真的让我太为难了。” 　　“抱歉。”沈梁看着她，精神异能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她的判断，“但请相信，我们来到南方基地只为一件事情——整个人类世界的延续需要血清。” 　　—— 　　他们没有露宿街头，陈与荣为他们在临时住宿区域安排了房间。 　　“就是这里。” 　　陈与荣军装笔挺，双腿绑着黑色枪套，腰间插着战术刀，看上去应该是卡巴1483，沈梁以前也用过。 　　他的表情很冷淡，但眼神始终放在沈梁身上，丝毫不掩饰他对这个人巨大的好奇。 　　他确定他们从来没见过面，他记忆力很好，沈梁这种人他见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 　　但对方看起来……好像对他很熟悉。 　　这样的人其实很多，陈与荣少校在几个大基地中也算是赫赫有名。南方基地这块地曾经是一片老城区，末世降临之后密集的居民楼中丧尸横行，不出十天彻底沦为丧尸城。 　　半月之后，楚江临和陈与荣率领陆军残部来到这里，仿佛神兵天降，一系列谨慎求稳的战术实行下去，他们艰难地清剿了这座城，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求得了如今安稳的基石。 　　功成之后，楚江临顺理成章地担任南方基地首席指挥官一职，掌握着整个基地的兴衰荣辱，陈与荣却只是负责着基地的人员排查和外交，并无太多实权。 　　知情人都说一句陈与荣惨，被昔日战友背刺了一刀，权力之前没有兄弟，偏偏他傻，还不以为意，心甘情愿被人利用。 　　但沈梁知道，这人不傻。 　　不但不傻，还非常有手段。 　　上辈子他在南方基地交流工作的时候，一次实验出了事故，耽搁了时间，等他离开研究室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空荡得近乎恐怖的生化区域，寂静冷清的过道尽头，他亲眼看见陈与荣把南方基地的首席指挥官堵在墙角，很不要脸地调戏顶撞。 　　那件事情给沈梁留下的阴影太大，以至于他现在看见陈与荣这张性冷淡的脸就心情复杂。 　　“……谢谢。” 　　“你抱的是你老婆吗？这么远走过来都不撒手。”陈与荣看着泡芙，啧了一声，“你老婆也是真不会心疼人，一路都没问过你手酸不酸。” 　　泡芙这暴脾气，闻言差点没跳下来跟他打一架，还好沈梁这次顺毛顺得很快，陈与荣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偏头亲了泡芙一口。 　　泡芙的脸冷冷的，软软的，沈梁不太能形容得上来，只是觉得很好亲。 　　“还不是那种关系。”沈梁笑道，“他今天太累了，抱一下应该的，他知道我的体力，不至于这点距离就手酸。” 　　“……” 　　陈与荣沉默片刻，走了。 　　他甚至忘了给沈梁钥匙。 　　泡芙从沈梁身上跳下来，冲上去的动作很快，快到几乎出现了残影。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从陈与荣手中拿到钥匙的，只看见他们下一瞬间就打了起来，泡芙一手拿着钥匙按在头顶压帽子，一手回击着陈与荣，居然丝毫不落下风。 　　这次沈梁没来得及制止，看泡芙不像是动真格，就随他去了。 　　因为一些不可抗的因素，泡芙很想打架，但又舍不得和他打。这种情况已经很久了，他担心泡芙会因此变得越来越暴躁。 　　发泄一下也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 　　明天和后天都会更ovo 　　感谢在2022-04-24 20:53:34~2022-05-01 20:5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落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杨柳暮青 10瓶；AQ 5瓶；50310227 4瓶；月辰星 3瓶；谟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糖果 　　两人不用任何武器, 赤手空拳地搏击，拳拳到肉。泡芙出手的动作快得惊人，陈与荣攻击系异能者速度加成，两人僵持了十来分钟, 泡芙气势汹汹, 陈与荣竟隐隐落入下风。 　　“沈梁！管管你老婆！” 　　陈与荣没打算伤人，长腿横扫只是为了逼退泡芙, 以为泡芙会出腿格挡缓冲力量, 没想到泡芙竟硬生生受了那一击, 被踢飞出去撞在数米之外的墙壁上, 闷哼一声, 垂头不语。 　　陈与荣：“卧槽……” 　　沈梁当时正在观察临时居住区域的环境。 　　不是临时搭建起来的钢铁匣子, 这里类似于末世之前的小区, 只是冷清许多, 没有烟火气。 　　听到陈与荣的呼喊声时, 他回头一看, 瞳孔骤缩。 　　以泡芙的实力，十个陈与荣也不够他打的, 所以他才那么放心地让他去—— 　　“泡芙！！” 　　沈梁飞奔过去, 单膝跪在泡芙身前，挡住陈与荣的视线。 　　泡芙抬头, 眼眶红红的，唇角向下抿着，像是受了天大的欺负。 　　“抱歉……我没想伤人。” 　　陈与荣挠挠头, 想了片刻, 从口袋里拿出两颗糖。 　　彩纸包装的, 亮晶晶的糖果。 　　沈梁调动治疗能量探查泡芙的伤势, 还好，没伤到内脏和骨头，可能有外伤，只有等待会儿进屋再看。 　　“也怪我没及时阻止。”沈梁叹了一声，把泡芙打横抱起来，“泡芙年纪小，性格冲动得很，如果下次再挑衅，麻烦陈少校让着他点。” 　　“我尽量。” 　　陈与荣伸着手没人接，难免有些尴尬。 　　泡芙窝在沈梁怀里，一手环着沈梁的肩颈，一手拉着毛茸茸的帽沿，那双漂亮的灰瞳却紧紧地盯着陈与荣手上彩色的糖果。 　　沈梁低头看他一眼，抱着他走了过去。 　　泡芙犹豫片刻，伸手就想拿糖。沈梁却退后一步，指尖离糖果就差半寸，可就是拿不到。 　　“先说谢谢。”沈梁的声音低沉温柔，但莫名有种不容置喙的意味在里面。 　　泡芙瞪大眼睛，立刻缩回手，不要糖了。 　　“拿别人的东西就要说谢谢。刚刚我没看清楚是不是你先动的手，如果是的话你还要道歉，如果不是，那我就错怪你了，回去会给你补偿。” 　　泡芙扯住帽子，侧头抬眸望向沈梁，满眼的不可置信，委屈得不行。 　　“可是泡芙疼……” 　　“打架就是会疼，所以下次你还要打架吗？” 　　泡芙咬着唇不说话。 　　在他胸前把头一埋，不再理他了。 　　他很委屈，沈梁知道。 　　那一腿之所以会踢到他身上，不是因为他没反应过来，而是因为他无法抬腿格挡。 　　他一抬腿，雪狼尾巴就露出来了。 　　但是……他完全可以游刃有余地避开。 　　这一点，沈梁还不太明白。 　　“那个……”陈与荣看着气氛不太对，想先溜了，“你多哄哄，人嘛，都是这样，多哄哄总会好的。” 　　“嗯。”沈梁客气地点点头，抱在泡芙膝弯的手臂伸出去，接过了陈与荣递过来的糖。 　　糖类资源在末世是稀缺物资，更何况是包装得这么好的，没有融化变质的糖果。 　　最重要的是，泡芙看上去很喜欢。 　　“谢谢你的糖。”沈梁说，“我想问一下，贵基地还有别的渠道能获得这种糖吗？” 　　“唔……”陈与荣摸了摸下巴，实话实说道，“我也不太清楚诶，这糖是朋友给我的，我平时都不怎么舍得吃，也没见过哪里在出售。” 　　“好吧。”沈梁有些失望，但没表现在面上。 　　“那我先走了，明天记得来研究室报道。” 　　“好。” 　　泡芙的手里攥着钥匙，到门口了，沈梁把他放下来，从背后抱住他，握着他的手开门。 　　泡芙却不太配合。 　　钥匙一直对不准锁眼，沈梁调整了几次都没进去，叹了一声，伸手抬起泡芙瘦削的下巴，低头和他接了个绵长甜腻的吻。 　　“生气了？” 　　“哼。” 　　沈梁摩挲着他的下巴，带茧的指腹顺着下颌线一路蔓延到脖颈、喉结和锁骨……泡芙有些怕痒，抬手推了推沈梁的手腕，却不用力，很有些欲迎还拒的意思。 　　“我不为你出头，所以你生气了？”沈梁贴在他耳畔问他，“我该打他一顿，你才开心，是这样吗？” 　　泡芙被迫贴在粗糙的门板上，呼吸急促，腿有些软。 　　“打架受伤是常事，你去打架就要做好受伤的准备。我不是反对你打架，打架可以，不要打输了就回来闹脾气。” 　　“泡芙才没有打输！要不是——” 　　“要不是我让你藏好耳朵和尾巴，你早就把他打趴下了，对吗？” 　　沈梁抓起他的外套下摆，摸了摸他蓬松柔软的尾巴尖：“泡芙在这件事上做得很好，但下次记得不要犹豫，直接闪避，就不会受伤了。” 　　就是要受伤啊。 　　泡芙咬咬牙，闷闷不乐地想。 　　否则你怎么会心疼我。 　　“打开门吧，我回去给你好好检查一下，有伤就治伤，别耽搁了。”沈梁抱着他劲瘦的腰，凑上去亲了亲他的脸颊，“下次别这么冲动，好不好？” 　　泡芙抬手捂住他亲过的地方，尾巴不受控制地摇了起来，隔着外套下摆，疯狂地拍打着沈梁的大腿。 　　他一走神，沈梁就握着他的手，用钥匙把门给开了。 　　他把人抱了进去，咔哒一声锁了门。 　　门边有电灯开关，沈梁试着打开，却没有反应。其实也在他的预想之中，南方基地人力物力再雄厚，也不可能连临时居住区域都普及电源。 　　沈梁开放精神力，探查了一番屋内的陈设，确定无任何录音录像设施后才稍微放了心，专注到泡芙身上。 　　泡芙外套的拉链被一拉到底，沈梁平时不是急性的人，但对待泡芙却总是在这些细节上显得很着急。 　　泡芙的耳朵被厚重的帽子压了一天，此刻重获自由，很用力地抖了两下，高高竖起，又毛茸茸的，显得非常好摸。 　　天色昏暗下去，沈梁牵着他来到窗前，一颗一颗地解开了白衬衫的扣子。 　　陈与荣踢到的是腰腹地带，泡芙那里的肌肉很薄，那一腿下来估计不好受。 　　这事不能怪陈与荣，日常格斗时踢腿是很常见的动作，泡芙每一拳也很用力，打了陈与荣很多次，对方也没说什么。 　　要怪就怪他，忘了尾巴这么重要的事情。 　　“对不起。” 　　沈梁轻轻抚摸那片通红的地方，过了今晚，红肿就会变成淤青。 　　但他不会让这伤留到明天。 　　泡芙踮脚，双手环住沈梁的脖颈，抬头想和他接吻。 　　温和无色的治疗能量顺着指尖融进泡芙微冷细腻的皮肤，让那片地方都变得酥酥麻麻的。 　　“沈……” 　　“泡芙。”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 　　泡芙的衬衫扣子没扣，夜风从窗口吹进来有些冷，但他感受不到。 　　“你还爱我吗？” 　　沈梁看他一会儿，那目光简直让人发怵。 　　他的瞳色很深，像吸人灵魂的漩涡。 　　泡芙踮脚踮得越来越高，他却没低头，而是伸出左手，很用力地弹了弹他的眉心，顺便捏了捏他的脸颊。 　　“啊！”泡芙捂住额头，抬眼瞪他，“干嘛打我！” 　　随后他很大声地吼出了他的结论：“你就是不爱我了！” 　　沈梁没搭理他的暴躁，依旧静静地看他一会儿，直到治疗结束，才从口袋里拿出刚才从陈与荣手中接过的糖，拆开包装纸，拿出那颗晶莹剔透的糖果塞进了他嘴里。 　　随后，他把他抱起来，抵在玻璃窗上，沉默地和他接吻。 　　这一次沈梁吻得很深，没有顾及泡芙的感受，无止境地索取、侵占、掠夺他口中的甜味，泡芙第一次被他吻到眼角泛泪，唇都麻了，下巴也酸痛。 　　但泡芙心情并不差。 　　岂止是不差，之前积蓄了好久的不安、猜疑和郁结都被消解了。 　　他伏在沈梁肩上，气喘吁吁的，唇角却轻轻扬起，阴冷的眉眼柔和了下来。 　　“我不会吻自己不爱的人。” 　　沈梁按着他的后颈，一字一句，格外认真。 　　“我知道你的不安从哪里来，但我想告诉你，那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无论你是雪狼还是丧尸，你都是我的宝贝泡芙，只要你不变心，我就永远爱你。” 　　如果你变心了，我也永远不会放过你。 　　后半句沈梁没说，他不想说这种晦气的话。他知道泡芙爱他，这一点泡芙已经向他证明过很多次了，虽然说变不变心这种事影响因素很多，但他多看着点，大概不会出事的。 　　“心情好点了吗？” 　　泡芙点点头，凑脸过来蹭蹭他，喉咙里发出类似小动物的咕噜声，特别黏人。 　　“那下来，我找找房间里有没有什么能吃的。” 　　“石头。” 　　沈梁没听懂：“什么？” 　　“那个……彩色的石头。” 　　泡芙伸手去摸沈梁的外套口袋，这个摸完了摸另一个，终于摸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是那枚糖果。 　　沈梁额头上青筋微起，镇定道：“这是糖，你想吃就吃吧，不过只剩这一颗了，还想吃的话得等我找到购买渠道。”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感谢在2022-05-01 20:59:46~2022-05-02 20:18: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oft他爹 18瓶；清欢 10瓶；＋＋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生化 　　一夜过去。 　　南方基地位于平原区, 末世之前基础设施完备，如今，那些大型医院和公园里成了危险地带。 　　陈与荣和楚江临集中火力清剿了居民楼内的丧尸，那段时间折损了不少兵员, 人类与丧尸在枪林弹雨中厮杀惨死的场景像噩梦一样挥之不去。 　　南方基地建立之后, 这支残部元气也逐渐恢复，却没人提出要去清剿公园和医院里的丧尸。 　　首先, 南方基地建立之初, 那些区域就被排除在基建范围之外。那里面的感染率太高了, 几乎没有幸存者, 不知道受了什么影响, 其中的丧尸进化速度也远超其它地区。 　　这两年, 南方基地和周边的丧尸集中地带一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南方基地的异能小队作战地点选择栏里没有江南第一人民医院, 也没有春香公园和游乐场。 　　那里是丧尸的地盘。 　　如果非要硬闯, 轻则折损过半, 重则无人生还。 　　凌晨时分, 天边泛白。 　　依旧是雾蒙蒙的。 　　临时居住区域处在基地边缘地带，是南方基地离春香公园最近的一栋建筑。 　　昨夜丧尸群陷入了狂躁状态, 此起彼伏的嘶哑吼叫持续了一夜, 泡芙头疼得厉害，缩在沈梁怀里发抖, 两个小时前才勉强睡过去。 　　泡芙难受，沈梁也睡不好。 　　他捂着泡芙的耳朵，直到泡芙呼吸平缓后才松开。 　　手腕有些酸, 他甩了甩手, 替泡芙擦去额边细密的汗珠。 　　他没有泡芙那么敏感的听觉, 都能清楚地听见远处传来的丧尸叫声。 　　天边渐渐亮起来, 黎明时分是最冷的，沈梁搂紧泡芙，想用自己的体温让泡芙睡得更舒服些。 　　泡芙枕在他的肩上，抱紧他的腰，修长的双腿搭在他身上，连睡觉都黏得厉害。 　　沈梁借着窗外阴沉的光线细看泡芙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泡芙以前唇红肤白的样子。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肤色、发色和瞳色的变化出乎意料，沈梁确定前世的奥斯汀是白发异瞳，相貌和变异前的泡芙相差不大，只是看上去性格更冷硬些。 　　沈梁伸手，指尖悬空在离他半寸的位置，虚虚地抚过他的眉眼。 　　现在也很可爱，他想。 　　就算这副皮囊像其它丧尸一样溃烂、腐化、流脓、酸臭不堪……他也会喜欢。 　　无论变成什么样，这都是他的泡芙。 　　买下了他，决定爱他，就要对他负责。 　　“南方基地——播音员——为各位幸存者朋友报时——” 　　“现在是——南方时间——七点整——” 　　每个基地使用的计时方式不同，大体沿用了末世前二十四小时制，但由于磁场紊乱等因素，各个基地的钟表时间流速有差异。 　　南方基地的七点整，和弥赛亚基地的六点半大致吻合。 　　沈梁捂住泡芙的耳朵，等警报声响完，才轻手轻脚地起了身，穿上昨天被泡芙踢下床的外套。 　　他看泡芙睡得不安稳，像是马上要醒，连忙在他怀里塞了个枕头，轻轻拍他的肩背，等他呼吸重新平缓后才继续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出门前，他低头，在泡芙的脸颊上落下很轻的一吻。 　　他们住在五楼，从宿舍到楼下大约一分钟。沈梁没再穿那件医护制服，从今天开始，他就不再是弥赛亚基地的异能者了。 　　然而，他的脚步却并不因此显得轻快。 　　“请进行芯片扫描——滴——请通行。” 　　陈与荣先进入生化区域，和警卫交涉一番之后，电子门徐徐打开。 　　沈梁走进来，一个全副武装的警卫提着一个手提袋，将一套新的医护制服交给他。 　　飞鸟衔环。 　　南方基地的标志。 　　“谢谢。” 　　“客气了，沈医生。” 　　南方基地的成员将所有的治疗系异能者都叫医生。 　　和弥赛亚基地不同，他们更早地关注到了治疗系异能者在作战行动和血清研究中的重要地位，对治疗系异能者格外优待。 　　南方基地生化区域并不大，但在末世前期已经初具规模。抑制药物研究所、血生化检查所、丧尸病毒研究中心和血清研究室……最基本的一些项目都有了初步的构建。 　　沈梁一路走过去，发现这里和末世后期的布局有很大不同。 　　血清研究室被挤在最偏僻的一个角落，只有一间实验室，寥寥几个医生和护士。 　　也是。 　　现在根本还没看到任何血清的苗头，没有哪个基地会把资源往这方面倾斜。 　　血清研究潮出现在四阶治疗系异能者出现之后，在那之前，根本没人知道血清能从哪里提取，所有关于血清的消息都是各基地互相争斗的舆论工具。 　　“这位是血清研究所的新成员——沈梁。” 　　陈与荣亲自带过来的研究员，几个医生对视一眼，主动上前和沈梁握手。 　　沈梁微笑着和他们一一握了手，说：“请多指教。” 　　能进入生化区域研究室的都不是普通的治疗系异能者，他们中间绝大部分在末世之前就是医务人员，并且较早地觉醒了异能，进入研究室之前已经晋升为二阶。 　　沈梁也已经晋升二阶了。 　　前几天刚升的，他昨晚调动异能给泡芙疗伤的时候才发现。 　　按理说他不该这么早升，这段时间他摄入的丧尸晶核能量远远达不到升阶的标准，可他不但升了，而且晶核能量满盈，如果不出意外，近期内还能升到三阶。 　　上辈子，他升到三阶已经是末世第四年了。 　　他还算快的。 　　“二阶诶，又这么年轻，他怎么不去别的研究所，偏偏来我们这里啊？” 　　一旁的小护士窃窃私语。 　　“嘘，听说是从别的基地来的，基地高层还信不过，准备让他在我们研究室观察一段时间。” 　　“什么嘛……把我们研究室当什么了……” 　　“咳。” 　　一个老研究员咳了一声，表情严肃。 　　他一咳，所有人都噤声了。 　　好像都很怕他。 　　“叫沈梁……是吧？” 　　陈与荣交代了一些事情就走了，沈梁正翻阅着研究室内的设备使用说明和特殊规定，便听见对面的研究员在叫他。 　　“是的，前辈。” 　　“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来了就好好干，不要想着把这里当做跳板。”老者长须白发，精神矍铄，“你记清楚，这项事业事关全人类的生死存亡，无论看不看得见希望，无论有没有前途，始终要有人去干，你既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就不要半途而废！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把这项事业做好！” 　　沈梁有些意外。 　　前世，他来到南方基地的时候，并没有见过这样一位研究员。 　　那时候的血清研究已经成为了政治的工具，基地之间争夺研究人才，争先恐后进行血清研究，只是为了扩大自己的影响力而已。 　　那时候的研究已经病态到把幸存者推上实验台的地步，基地政府隐瞒人体实验的消息，沾沾自喜地公布最新的研究成果，这样的情况愈演愈烈，以至于各基地人人自危，在一片混乱之中，政府却更加受到拥戴。 　　他不知道，如果这位研究员看到当时的惨状，还会不会说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这种话。 　　沈梁暗叹一声，没有多话，只是向那位老研究员点点头，说他明白，说他永远不会离开这个研究室，也不管那研究员信与不信。 　　他先签署了一份保密协议，初步接触了一些血清研究工作，其中包括丧尸身体组织的化验，毛发、皮肤、身体器官样本保存得较为完好，但其中并没有可供血清提取的物质。 　　总体来说，血清研究工作毫无进展。 　　也不怪南方基地不重视。 　　没有成果的项目，越是重视，就越是浪费有限的资源。 　　不知不觉，一天就已经过半。 　　十二点的警报声一响起，沈梁就立刻背上包踏出研究室的门。生化大楼的门口有专门为研究人员分发营养剂的窗口，每人每天最多一支，沈梁预支了明天的份，准备等会儿再去后勤处看看有没有剩下的作战任务可以做。 　　他昨晚和泡芙说过今天要去研究室，泡芙也答应了会乖乖等他回去，但沈梁还是有点不放心。 　　他的步伐越来越快，到了临时居住区楼下就已经开始飞奔上楼了，三步并作两步跑，没半分钟就到了五楼。 　　咔哒一声，锁开了。 　　沈梁推开门，却没看到人。 　　“泡芙？” 　　没人应声。 　　沈梁蓦地沉了脸，将医疗包扔在地上进门找人，床上床下、门背后、卫生间都找了，可就是不见人。 　　沈梁扶额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荒凉的秃树，倍感头疼。 　　养一只关不住的雪狼，已经足够让人操心了，这雪狼偏偏还是丧尸群的老大，沈梁都不敢想，要是泡芙不小心跑到基地外的丧尸区域，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 　　“南方基地——所有成员一级戒备——正北门集结了一波丧尸潮，目测不少于一百只二级分化丧尸，武装组冲锋，医疗组辅助，后勤组保障——必要时使用生化武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感谢在2022-05-02 20:18:27~2022-05-03 16:18: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0 20瓶；陆陆陆陆陆陆 10瓶；谟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愚蠢 　　紧急播报未完, 沈梁已经飞速冲下了楼，奔向正北门。 　　虽然他很不愿意做这样的猜想，但如今，泡芙的命运确实与丧尸联系起来了。 　　昨晚泡芙被丧尸的叫声吵得睡不着觉, 未必只是因为听觉太灵敏。 　　“沈医生！请加入我们小队, 我们队攻击强悍，在整个基地都排得上号, 只是缺乏医疗支撑！” 　　赶往正北门的路上, 一个精神系异能者挤到他身边, 搭上了他的肩膀。 　　沈梁现在没有心情考虑加入作战分队的事情, 婉拒了：“下次再聊吧, 今天我想先独自战斗。” 　　“什么……医疗者独自战斗？”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张大了嘴巴, 要不是不合时宜, 很可能就这样笑了出来。 　　就算是治疗和精神双系异能者, 说出这种话也还是令人发笑。 　　这两系异能可都是辅助异能啊。 　　沈梁没理会他, 加快步伐朝目的地奔去。他身高腿长，不一会儿就远远甩开了想要上前搭话的人, 成为最早到达作战地点的先锋。 　　战场之上, 残破的守城人尸体横陈，青黑色的尸液和猩红的鲜血交织在一起, 顺着雪未化尽的痕迹绵延。 　　一股令人窒息的腥臭笼罩着原野，城门大开，肌肉贲张的丧尸毫无知觉地朝着这边缓缓走来, 巨大的体型和刀枪不入的体表向众人昭示它们的分化身份。 　　没有人先动。 　　广播里没有进一步的作战指示。 　　这种大型的特种作战事宜一般由首席指挥官负责统率, 当然也有例外, 比如弥赛亚基地就设置了多个临时作战指挥官。 　　但楚江临是万事都必须亲力亲为, 不然一直不放心的类型。 　　“武装组冲锋。” 　　直到磐石潮即将逼近城门，众人才听到队伍前方一声沉稳的指挥。 　　依旧没有人动。 　　他们各自隶属不同的作战分队，能冲在最前面的基本上都是攻击系异能者中的佼佼者，其中不乏精英作战分队的组长。 　　他们不习惯被陌生人指挥。 　　“刚刚广播中已经说过了，武装组冲锋。”沈梁又重复了一遍，听起来很有耐心，“没有人冲锋的话，大家就一起看看这座基地是怎样被丧尸撕碎践踏的吧！磐石丧尸不会单独出现，再犹豫下去就只剩死路一条！” 　　他并没有故意说谎来刺激他们。 　　磐石丧尸确实不会单独出现。 　　它们身上会分泌一种独特的气息，吸引高攻击力的野狼丧尸朝它们聚集。 　　一百只磐石尚且不好对付，要是再来一百只野狼，在磐石的配合之下，这座基地就危险了。 　　末世前期就是如此，区区几百只二级分化丧尸就可能引起一座基地的震荡。南方基地内二级异能者乐观估计不超过百人，此外大批的一级异能者和普通幸存者根本没有和二级分化丧尸匹敌的能力。 　　“我们不是不愿意冲锋！但冲锋号令只能由指挥官发出！我们不知道指挥官是否还有其它的战术！他现在失联了！” 　　人群中有人点头，有人附和，他们都是楚江临的旧部。 　　“那你们就等他的联络吧！愿意冲锋的跟我来！” 　　沈梁回头面向他们，露出胸口的绿色飞鸟衔环花纹，凌冽的冬风中深黑的中长发拂过侧脸和肩膀，人们看着他的眼睛，心中如山的军令动摇了。 　　那双眼睛承载着万分沉重的苦难和悲悯，透过它，人们似乎可以看见基地惨遭摧毁，幸存者流离失所，惨死于丧尸爪牙之下的未来。 　　阴云笼罩，死气沉沉。 　　有枪的不自觉拔出了枪，持刀剑的将攻击异能注入尖刀利剑之中，沈梁所指之处，由这座基地速度最快、攻击最高的精英异能者踏平。 　　沈梁没有速度加成，在一群全力冲锋的二级攻击系异能者中逐渐掉队。但他的目的并不是冲在第一位，出了城门，他的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他逐渐进入战场中心，极目眺望，却一直没能找到他想要找到的身影。 　　泡芙—— 　　到底哪儿去了—— 　　战场上刀光剑影残酷纷乱，枪声此起彼伏，沈梁捡起地上掉落的手槍，连开三枪，枪枪爆头，那磐石才摇摇晃晃着倒下。几分钟过去了，他回头，看见重装组形成两列纵队朝这边飞进，医疗组紧随其后，后勤组在城门口迅速搭起了临时补给点。 　　紧急播报中所谓的生化武器，并没有出现在战场之上。 　　武装先锋有的已经难以支撑了，他们需要躲避磐石的撕咬，避免出现创口，还要抵挡磐石的蛮力撞击，刀剑枪火只要稍稍偏离磐石的头颅，对磐石就根本不痛不痒。 　　此时，众人的耳机里才传来陈与荣冷峻的声音。 　　“武装先锋撤退，重装组顶上，狙击手各就各位，医疗组随机应变！” 　　“武装先锋不能退。”沈梁突然喊。 　　这批先锋基本是南方基地的核心力量了，重装组中大多数是防御系异能者，攻击力不高，且难以一边抵挡一边攻击，需要和攻击系异能者配合作战，否则，人类重装对上丧尸重装基本上毫无胜算，只能白白牺牲。 　　陈与荣的指挥和弥赛亚基地大多数指挥官一样，默认保先锋，可南方基地也和弥赛亚基地一样，没有后续战力可以保重装。 　　狙击组远水救不了近火，等他们几百颗爆头子弹打完，重装组估计早就被磐石击溃了。 　　平时和周边的一级丧尸潮战斗还可以说胜面大，对上二级丧尸潮就出大问题。 　　“后勤组和医疗组紧随重装前往战场！精神系异能者优先出列！武装组短暂补给治疗后再次返回前线，大家生死荣辱与共！” 　　“生死荣辱与共！” 　　武装组不知谁发了狠，跟着沈梁大喊一声，一剑斩下了磐石的头颅，可丧尸晶核没有被破坏，剩下的残体还在朝他击来。 　　沈梁砰砰砰连开三枪，把那满是溃烂疮疤的头颅打得稀巴烂。 　　耳机里没有别的声音，几秒后，再次传来陈与荣冷峻的声音，只是那冷峻中沾了些悲壮。 　　“生死荣辱与共！” 　　一场战斗，满地残肢碎体，杀声、哭声、叫喊声震天，血流成河，午后的冬阳透过厚重的阴霾，落了点冰冷的希望在枯朽的瘦黑树枝上。 　　最后一只磐石倒地，像一座山的崩溃。 　　沈梁脸上溅了血，身上染了血，和他对望的人们伤痕累累。 　　他抬起汩汩流血的手腕，给前来寻求治疗的人治了伤。 　　远处，春香公园里，残破生锈的旋转木马旁边，泡芙突然蹲下来，深黑的指甲紧紧地攥住了胸口的衣服。 　　一阵剧烈的心绞，痛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已经很久没这么痛过了。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熟悉的味道，作为丧尸皇，他本能觉得抗拒，可鼻尖却忍不住深嗅。 　　什么也没有。 　　也许只是他闻错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那股剧烈的痛楚中缓过神来。瞳孔的颜色呈现出更深一层的灰，泡芙——不，或许应该叫他奥斯汀，奥斯汀站起来，和对面摇摇晃晃走过来的丧尸对视一眼。 　　那丧尸看着他，张牙舞爪，咿咿呀呀地说了半天，最后直直地朝他跪了下来，抱着流脓的脑袋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那竟是只三级分化丧尸，跳蛛分支。 　　双瞳的力量远非单瞳能够比拟，末世后期的丧尸皇能够靠一只尸皇之瞳统领丧尸军团，此时的奥斯汀靠双瞳已经能轻松控制三级丧尸。 　　完全是无意识的，并非奥斯汀想要立威，普通丧尸根本承受不了那双眼睛中的尸皇之力，对视即死。 　　他比谁都先意识到这个转变。 　　所以今天早上沈梁吻他的时候，他根本不敢睁眼。 　　现在也不敢回家。 　　他走到那只三级分化丧尸身边，用穿着帆布鞋的脚狠狠碾了碾那丧尸的脑袋，竟然轻易将那颗三级晶核碾碎了。 　　尸液混合着早已腐变的脑浆流了一地，也沾满了他的鞋底。 　　他越过那丧尸的尸体，眺望远处的南方基地正北门。 　　他听到了那里的厮杀。 　　可他并不关心。 　　人类，丧尸，基地，公园…… 　　他什么都不关心。 　　他只是有些害怕。 　　如果他的眼睛一辈子都这样该怎么办，他要装盲吗？ 　　沈梁还会不会接受他？ 　　“那个……请问……您是幸存者吗？” 　　奥斯汀坐在旋转木马的旋转盘顶上，俯瞰声音的来处。 　　他的眼神很冷，却故意偏了一些，不和来人对视。 　　他在他身上闻到了鲜血的气息，那是活人的标志。 　　如果他杀了人，沈梁会不会不要他。 　　奥斯汀嗤笑一声，扯了扯唇角：“不知道我是不是幸存者你还敢靠近？就不怕我感染你？这里面可全是丧尸。” 　　“太好了！是幸存者！” 　　这小孩简直愚蠢得可笑。 　　可这里是春香公园的中心地带，蠢人可到不了这儿来。 　　奥斯汀飞快打量了一下他的相貌，平平无奇，并无太多值得说的地方，唯一奇怪的一点是，他和自己一样，戴着毛茸茸的帽子，穿着长长的外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感谢在2022-05-03 16:18:53~2022-05-08 20:4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谁是谁爹 10瓶；小冉 4瓶；嗷呜 3瓶；南南南南、祝梦秋易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惨剧 　　“沈医生, 别再往前走了！你已经受伤了！前往丧尸尸体聚集地带感染率倍增！” 　　医疗组的一位年轻同事朝他大声喊道。 　　沈梁手腕上的伤是在接一名被磐石击飞的先锋时不小心割到的，伤得很深，割破了腕动脉，即使二级治疗系异能者已经能很好地完成单体普伤治疗, 恢复起来还是很吃力。 　　还好现在丧尸还未进化到四级, 否则这种程度的创口，已经足够感染百十来回了。 　　沈梁站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 向前眺望。 　　冷白的雪, 青黑的尸液, 猩红的鲜血……枯枝败叶, 阴翳笼罩。 　　沈梁心中突然升起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在这颗偌大的星球上, 丧尸和人类, 明日与末世, 生存与死亡……一切的苦水都向一个方向倾斜。 　　从前有泡芙陪在他身边, 一直陪在他身边, 那么可爱地，乖巧地, 贴心地, 偶尔耍一点小脾气，但大多数时候都很招人疼。 　　他沉溺在泡芙的温柔乡里, 差点忘了自己身处怎样一个满目疮痍的世界。 　　先锋没有完全保住，几乎折损了四分之一，那些都是南方基地最顶尖的攻击系精英, 为了迎战这样一次突如其来的丧尸潮而战死沙场, 他们或许有家人, 好不容易到了南方基地, 以为能有一个新的开始，以为能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不要多么出人头地，全家能在一起，在末世里就已经是最大的奢望了。 　　“泡芙——” 　　北风呼啸，沈梁的目光落在虚空里，干涸的双唇木木地动着。 　　他忽然不知道该拿泡芙怎么办了。 　　泡芙不是能圈养的宠物，而是北境雪狼之王，未来百万丧尸军团之主，他早就该明白这样的存在不是他能驯服的。 　　现在他甚至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 　　“沈医生，回去吧。” 　　一个医疗员握住了他的手腕，微凉的治疗能量顺着伤口莹莹流转，温热的血从那人的指缝中渗出来，染红了那人雪白的外套。 　　沈梁缓缓回神，垂眸，勉强地朝他笑了笑：“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一个人。” 　　“所有人都已经回城了。”那个医疗员蹙着眉，告诉他。 　　“是吗？”沈梁目光极深，极沉，犹如千钧巨石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 　　“除了被感染的人……那也没办法，战斗就是会流血会牺牲的，末世降临已经两年了，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是啊，已经两年了。 　　算起来，他在末世中已经摸爬滚打过八年了。 　　这八年的末世生涯带给他什么？ 　　高战斗力，显赫地位，医者荣光？ 　　还是颠沛流离，朝不保夕，反戈一击？ 　　他活得像一场彻头彻尾的惨剧。 　　“沈医生，你怎么了——” 　　“库洛！你们还在那边干什么？还不快回来帮着治疗？！” 　　城门边上有医疗者在叫他们。 　　那名叫库洛的医疗者朝那边挥挥手，回喊道：“等一下，马上就来！” 　　那医疗者像是很相信库洛，点了点头就进城门了。 　　库洛喊完，下一秒回头对沈梁说：“我们快回去吧——” 　　话音未落，他便发现沈梁正深深地注视着他，目光温柔和煦，像是在注视情人，只不过眼底没有温度。 　　“抱歉了。” 　　库洛倒下的那一瞬间，沈梁伸手托了一下，将他轻轻放在地上。 　　锋利的战术刀啪一声弹出来，刀起刀落，不过几分钟，数十颗二级分化磐石晶核尽入囊中。 　　战场上脚印驳乱，沈梁将沾满尸液的隔离手套脱下来，埋进比雪更深一层的黄土里，再从医疗包里拿出新的手套戴上。 　　一个巨大的念头盘旋在他的脑海中—— 　　他在窃取南方基地的战斗成果。 　　但他不得不这么做。 　　几分钟后，库洛醒来时，发现沈梁也倒在雪地上，手腕上的血蔓延了一地，身体已经失温，脸色惨白一片，隐约泛着青。 　　“啊——！！！” 　　他大惊失色，连忙握紧沈梁的手腕，手忙脚乱地给他输送治疗能量。 　　“陈叔！张叔！沈医生晕倒了！！！” 　　他的声音穿透力十足，离得近的恐怕要震破耳膜，城里的医疗者听见了，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人慌乱地跑过来，忙不迭给沈梁治伤。 　　城里很缺治疗。 　　不少先锋和重装都受了重伤。 　　沈梁在担架上醒了，面色很难看，像是不久于人世一般。他咬着绷带给自己缠好了手腕，就加入了医疗组忙碌的工作之中。 　　从上一世被迫进行的人体实验项目，到这一世主动走上的不择手段之路。 　　他好像做了很多坏事，对一切都有亏欠。 　　可他也没有过得多么好。 　　兴许是人做了违背良知的事，上天也要降下惩罚。这天晚上，沈梁突然发起了高烧，内脏和大脑像是要被烧焦了，他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甚至能闻到死亡的气息。 　　他在入睡前，从黑色收纳袋中倒出了所有晶核，疯了一样地全部吸收了，根本不管现在二级的异能者晶核能否承受那样磅礴的丧尸晶核之力。 　　他必须变强。 　　为了—— 　　为了他自己。 　　为了他自己，不再那样孤独地，悲惨地死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小时，总之对于沈梁来说是很漫长的时间。身上温度高得吓人，他却只觉得冷，像是又回到了死寂的福尔马林培养皿中，大脑和身体碎成一团。 　　也许，是太累了，太疲惫了，太痛苦了。他缓缓阖上眼，眉心紧紧地锁着，在晦涩的夜晚里，像一个打不开的结。 　　他的视线早已模糊，所以一直没有发现，窗外的窄窄的横栏上其实一直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没有呼吸，也没有任何晶核力波动，紧紧地贴着墙站着，隐在夜色里，比一团空气还不显眼。 　　却又泪流满面。 　　他雪白的狼耳轻轻抖了抖，听见房间里呼吸终于平缓了下来，于是很小心，很小心地探出头，悄悄地透过窗望他一眼。 　　雪狼在夜晚的视力极佳，毫不费力就能看见沈梁极度不安而痛苦的面容，他鬓边湿透的发，和惨白的唇。 　　奥斯汀双手扣住窗栏，缓缓推开窗，轻盈一荡，悄无声息地落了地。 　　他终于明白心口那股莫名其妙的剧痛来自何方。 　　他小声啜泣着，双手轻轻握住沈梁滚烫的手，放在湿润的脸颊上一遍又一遍地蹭。 　　“呜……” 　　他咬紧唇，重重地哽咽着，像一只受了重伤的雪狼幼崽，需要爱，需要安慰，需要治疗。 　　“沈……” 　　他忍不住，还是唤了沈梁一声。 　　沈梁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沉沉地睡着，面容和之前一般痛苦。 　　锋利的狼牙咬破了下唇，奥斯汀单手撑在枕边，像一只大型犬一样，温顺地，悲伤地，满怀爱慕地舔舐着沈梁的唇角。 　　另一只手也放开了沈梁的手腕，轻轻抚上了他的眉头。 　　尸皇之血的能量通过口腔蔓延到四肢百骸，奥斯汀吸走了他身上过度灼烧的丧尸晶核负效应，小心翼翼地用少量的尸皇晶核能量给他疏导。 　　半个小时过后，沈梁的高烧慢慢退了，面色也好看了很多，只是眉心依旧紧紧皱着，怎么抚也抚不平。 　　奥斯汀怕吵醒他，也不敢用力。 　　他复又握上沈梁受伤的手，双手撑在床边，小声地哭了起来。 　　他知道哭没用，但他就是好伤心，好伤心，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要他忍着不见沈梁就已经够折磨他了，要是还要他忍着不掉眼泪，就太为难他了。 　　他好想沈再抱抱他，他也好冷，他也好受伤，他也不想像现在这样躲躲藏藏，可是他真的没办法…… 　　他已经变得越来越危险了，要是还继续待在沈身边，只会让沈为难。 　　“老大，我们该走了。” 　　一个小男孩攀在窗边，细声细气地朝房间里说话。 　　白日里戴着帽子穿着长外套的小男孩，晚上取下了帽子，露出了一双雪白的狼耳，和奥斯汀脑袋上的一模一样。 　　他是雪狼一族的幸存者，在第一届黑金拍卖会中也作为拍卖品成交了，被一位弥赛亚高层，也就是当初的0003号拍走，准备喂大宰杀。 　　后来他钻着空子，趁饲养员喂食的时候咬了他一口，变成人形取走了他腰间的钥匙，换走他的衣服，一路跑出内城，从外城的狗洞里爬出去，栽进臭水沟里，一路就被冲到平原区了。 　　他叫桑罗，是雪狼一族更年轻的一代。 　　在狼王和几位长者的拼死保护下，未受感染。 　　奥斯汀听见身后的声音，飞快地抹了抹眼泪，走向窗边。 　　临走时，他攀住窗沿，蹲在窗上，夜风将他身上的衬衫吹得猎猎作响。 　　沈梁似有所觉，湿润的手指微微蜷缩，却没有睁开眼睛。 　　异能者晶核内的能量消解损耗了他身体绝大部分能量，他的心脏砰砰直跳，却无法从深眠状态中醒来，就像个被梦魇困住的可怜虫。 　　“泡……” 　　奥斯汀猝然回首，眼眶通红。 　　“泡芙……” 　　“老大，快走吧，他马上就要醒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感谢在2022-05-08 20:46:45~2022-05-15 20:5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薄岚、清欢 10瓶；梦回 6瓶；42355760 5瓶；卜襄燮、生命不息，看文不止、云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久别 　　泡芙消失了。 　　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沈梁通过陈与荣的关系, 委托基地军在方圆十里的范围内搜寻了好几遍，甚至连好几个S级作战地点都深入过，最终依旧一无所获。 　　他只能寄希望于提升精神系异能等级，企图借助丧尸感应的能力捕捉到泡芙的气息。 　　但他失败了。 　　无论他吸收多少丧尸晶核, 他感知到的只是方圆数十里丧尸的踪迹, 范围越来越大，那些丧尸的踪迹和动向也越来越明晰, 可是找不到泡芙, 一切都毫无意义。 　　三年, 就这样过去了。 　　沈梁不再是初到基地的异乡人, 他体内的弥赛亚基地定位自爆芯片已经拔除, 衣襟上绣好了新的飞鸟衔环标志, 和普通的基地图腾不一样, 赤红色, 代表着生化区域血清研究所的负责人身份。 　　去年三月, 老研究所所长在一次样本提取实验中感染丧尸病毒, 在半清醒半病变的挣扎之中，开枪自杀了。 　　如今, 末世第五年, 人类异能者最高等级已经达到五级，世界范围内出现不低于四级的大型丧尸潮, 血液传播变成了空气传播，防御、医疗和空间等后勤部异能展现出更高的上限。 　　防御系异能者在三级时出现防御圈，四级时产生伤害反馈等附加异能, 现在最为精英的数位防御系异能者甚至能开启方圆五里的防御圈, 配合火力轻松抵御一波小型丧尸潮。 　　空间系异能者在四级时升级为活物储存, 50平方米的空间内出现种子, 五级时扩大为百平方米，肉类不变质。 　　而治疗系异能者在新一轮的进化升级中显得更为瞩目，也更为惊世骇俗。 　　五级治疗系异能者，体内已经出现了低浓度血清，自身可以抵抗轻度丧尸病毒感染。 　　所有基地都在重金聘请五级治疗系异能者，所有特殊交易机构都在高价悬赏五级治疗系异能者的身体组织。 　　沈梁在数月以前就已经升为五级，但他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基地的异能等级检测工作十分严格，但沈梁可以通过五级的精神控制异能干扰工作者和在场所有人的认知。 　　三年前那个严冬，从某天凌晨从冰冷的床上惊醒开始，他好像突然就变了一个人。他的唇边连虚伪的笑意都不再浮现，眉目间总是笼着一层阴翳。 　　他变得比以往更不爱说话，能少和人接触就少和人接触，过长的刘海遮住了深邃的眼睛，胡子拉碴，白大褂上斑斑血迹。 　　生化区的研究员从血清实验室外经过，总能透过狭窄的窗户看见低头整理数据的冷僻医生。 　　有人说这是一位战神，每次的S级丧尸清剿任务中总能看见他冲在最前面，跟着他什么都不用担心，直接躺赢，有人说曾经好像见过他，不过那时候他完全不像现在这样颓废阴郁，也许是自己记错了吧。 　　生化区的研究员换了一批又一批，尤其到了后期，四级丧尸出现的时候，病毒通过空气传播感染了一大批异能者和普通幸存者，原有的生化实验室压力骤增，各种实验器皿中保存的丧尸标本全部成为了病毒源，那段时期，生化区域大换血。 　　沈梁提醒过陈与荣，在年前撤下了一大批非真空保存的丧尸标本，但那些标本制作非常不易，程序复杂，技术难度高，很多研究室不愿意撤，得知是沈梁的主意，甚至因此和血清研究所结下了仇。 　　沈梁下班走回宿舍的那一小段路上，成群结伴的研究员总是对血清研究项目冷嘲热讽，他们知道沈梁双系异能者的身份，并没有把矛头对准沈梁，而是对血清研究所的其它成员恶作剧。 　　丧尸毛发、丧尸牙齿、丧尸尸液……血清研究所的研究员总能在各种地方碰见剧毒的实验物品。 　　渐渐地，研究所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是沈梁，另一个是库洛。 　　库洛是楚江临的侄子，没有人敢欺负。 　　血清研究没有任何进展，这一点早就在沈梁的意料之中。在五级治疗系异能者出现之前，任何血清工作都是徒然。 　　他每天做着毫无意义的实验，记录着毫无意义的数据，提交着毫无意义的报告，参加每一个高难度丧尸清剿任务，只是不想让自己无事可做而已。 　　他曾经低沉过一段时间，想死，想忘记一切，想不再孤独，但那段时间很短暂，因为他发现丧尸还在进化，那是丧尸皇尚在人世的证明。 　　他发现了丧尸皇尚在人世，放弃了寻死的念头，却并不因此振奋或高兴起来。 　　他只是一支又一支地抽着烟，劣质的烟草从三年前一直燃烧到今天，升腾飘散的烟雾没有一个夜晚不笼罩着他颓丧的面容，原来他还被困在三年前风雪暴虐的凛冬。 　　他望着远方，望着虚空，在短暂的空隙里，用尽所有的力气，恨一个不辞而别的人。 　　“叩叩。” 　　“谁？” 　　“沈医生，我，库洛。” 　　沈梁沉默片刻，走到门边伸手打开了门锁，他斜斜地咬着烟头，见到库洛时用左手将烟夹走，口中吐出一团灰白氤氲的雾。 　　因为居家，他上身穿着灰黑的衬衫，袖子随意地挽起，好几颗扣子没扣，露出结实健壮的胸肌。 　　库洛比他矮一些，一开门就看见他的胸口，脸上猛地热了起来，连忙移开目光，嘴里也有些犯结巴：“沈、沈医生……我、我……” 　　“你什么？” 　　沈梁靠在门边，并不让他进去。 　　“我、我找你……有点事！” 　　“什么事，说吧。” 　　沈梁的不耐烦如今总是很明显地表现在脸上，他不再体谅别人的心情，因为并没有人体谅他的心情，他很累，再也没有了温柔的余力。 　　“我叔、叔叔说……我们基地在作战任务中已经连胜一个月了，基地也出现了第一个五级治疗系异能者，一切都在变好！为、为了庆祝！说是明天会在中心区开一个夏夜晚会，拿出基地战略储存的好多物资，所有基地居民都可以去放松一下，听说有面包、红酒……” 　　沈梁表情没什么变化，库洛本来说得很兴奋很期待，却在他兴致缺缺的眼神中渐渐弱了下来。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来告诉我，但是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 　　“对、对不起！我也只是……只是想着可能你还没睡，就来敲了一下门，想问问你，就是……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沈梁指间的烟静静地燃烧着，烟雾弥漫，他看着库洛既期待又有些羞赧的脸，无所谓地说：“可以啊。” 　　“真、真的吗？！”库洛大声惊叫，叫了之后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四下看了看，给左邻右舍连鞠了好几个躬，勉强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然而嘴角的笑意却压不下去。 　　“你叔叔说你年纪小，让我平日里照顾你一些。”沈梁对他说，“我明天把你送到他那里去，我就回来。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我才不要去他那里！他和陈叔整天黏在一起，我去就只能当电灯泡！”库洛瞬间不高兴了，抓住沈梁的胳膊摇晃，习惯性地撒娇，“沈医生，你就陪我去吧，我不会玩太久的。” 　　“离我远点，烟味等会儿沾你一身。” 　　“我不在乎！好不好嘛？我一定乖乖的，不会乱跑……” 　　静谧的夜空下，两人的交谈声显得很清晰。 　　说笑间，沈梁脸上的表情好像轻松了些，眼神却又好像没有丝毫松动，依旧是那样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感情在里面。 　　一个小时后，春香公园，一个偏僻的角落。 　　南方基地近年数次清剿这个最大的丧尸据点，却总是忽略旋转木马后面的丘陵。 　　这里凿通了一个山洞，里面燃着短短的一根蜡烛，用一件厚外套和几件衬衫筑起了一个小小的巢。 　　那外套是泡芙走的时候穿的，衬衫是泡芙去沈梁卧室偷来的，一件一件地偷，每一次都隔上好几个月，因此并没有被沈梁发现。 　　三年过去了，泡芙住在这里，住在离沈梁十里之外的地方。 　　丧尸病毒进化为空气传播之后，雪狼桑洛也感染了，但他并不因此难过。他和泡芙一样，拥有了人类的智力和情感，也拥有了更长的寿命和更高的战斗力。 　　泡芙的山洞里堆着一大箱高等级丧尸晶核，桑洛进来的时候，蜡烛已经灭了，但他依然能清晰地看见老大啃食晶核的模样。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在残害同类，残害自己的子民，因为他是丧尸的皇，是数百万丧尸军团之主。 　　桑洛不自觉寒毛竖起，看着坐在衣巢中形销骨立的老大，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一样，冷冷地在他的心口蔓延。 　　他知道，老大刚从南方基地回来。 　　老大的情绪一直不太稳定，白天还好，但一到晚上，特别是从南方基地回来后的那段时间，整个人就会变得格外脆弱。 　　三年过去，狼族的孩子比人类成长得更快，桑洛已经成一个少年变成了足以和狼王比肩的成熟雪狼。 　　某些时候，他也有挑战狼王的权威，将狼王抱在怀里抚慰的欲望，但每次一看见狼王冰冷嗜血的眼神，他就不由自主地颤抖。 　　无论他的身份是丧尸还是雪狼，奥斯汀始终是他不可逾越的存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 　　明天开始恢复日更！（求轻打） 　　ps：上一章有小天使提出泡芙走得奇怪，但当时是因为泡芙无法控制双瞳之中暴动的尸皇之力，普通异能者和丧尸基本上和他对视即死，他不想让沈梁冒这么大风险，也承担不起沈梁死亡的后果，和沈梁说，沈梁又一定不会让他走，于是选择不辞而别每天偷偷回去远远地看看他:（ 　　感谢在2022-05-15 20:57:05~2022-05-22 19:3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0 50瓶；白枝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起舞 　　末世第五年, 六月二十日。 　　天气：阴 　　PM2.5：200 　　能见度：低 　　南方基地，中心区集中宿舍。 　　沈梁用刀片两三下刮了胡子，动作很随意，下巴沿着新添的伤痕渗出了一点血。 　　他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 只是拿起帕子胡乱地擦了擦, 换了把剪刀，咔嚓几声剪去了额前过长的头发。 　　模糊的镜面里, 沈梁看见了自己死气沉沉的眼睛。但他并非对未来没有丝毫期盼, 他有预感, 那个人并没有彻底离开他的世界。 　　沈梁注视着镜子, 却像是透过镜子看到了另外一番景象, 他突然神经质地冷笑了声, 剪刀的刀刃深深刺进了他粗糙的手心, 猩红鲜血沿着青筋暴起的小臂蜿蜒而下, 一滴一滴, 如雨般滴落在杂乱的地板上。 　　下午六点, 他从生化区血清研究所出来，整理医疗包准备下班。 　　其它研究所的研究员也陆续出来, 三三两两的, 经过沈梁时不自觉地多看了好几眼，有人开始猜测他的地位, 但当他转身，衣襟上赤红的飞鸟衔环标志首先昭示了他的身份。 　　众人大惊，想上去搭话, 又被他周身低沉阴郁的氛围吓退。 　　他在走廊等人。 　　等得无聊了, 又从烟盒里抽出烟来, 斜斜地咬一截在齿间, 并不点燃。 　　生化区禁烟。 　　“沈医生！我来了！” 　　库洛在半个小时之前和他请了假，说想早退一天，他没问为什么，直接让他回去了，反正待在研究所也是浪费时间。 　　结果库洛是回去换了身衣服。 　　一身很整洁的衣服，短白T，蓝色背带裤，胸口有很可爱的印花，是一只飞跃的小鹿，帆布鞋配着长筒袜，干净又明亮。 　　沈梁将烟别在耳后，挎上医疗包，长腿朝库洛迈去，在库洛期待的眼神里，用缠着纱布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吧。” 　　库洛背着双肩包，轻蹦着跟着他往中心广场的方向走，在某个瞬间，沈梁低头看，仿佛觉得这个人不该出现在鲜血横流的末世，而是该生活在正常的社会秩序之中，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受尽宠爱长大，这个年纪，兴许正背着书包在校园里散步。 　　但库洛其实是个很优秀的治疗系异能者，他的升级进化速度并不比大多数人差，上个月刚刚步入四阶，能够快速对受伤群体进行普伤治疗，不留丝毫后遗症。 　　他在研究所里也很认真工作，尽管知道可能是毫无意义的项目，也付出了全部的努力，像一个极端的理想主义者为人类的卫生健康事业甘愿献出一切。 　　这是个很耀眼的孩子，沈梁知道。 　　和基地首席指挥官是亲密的叔侄关系，待人接物却从来不自大骄矜，他很善良，经常去外城无偿给普通幸存者医治伤口，发放食物，很受外城小朋友的欢迎。 　　按理说，这么好的人，在感情上也不该受挫，他喜欢的人必定能看到他比旁人都好的一面，接受他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惜他遇到的人是沈梁。 　　注定给不了他想要的。 　　步行去中心广场的那一段路，其实不太长，大概一里路，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库洛看着前面不远处中心广场的浮雕，汗湿的手很小心，很缓慢地抬起来，轻轻地搭在了沈梁的小臂上。 　　沈梁忽然停住了脚步。 　　“怎、怎么了！” 　　库洛反应很大，像是被踩住了尾巴。 　　沈梁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并不说话。那死水一般沉默的双眼瞬间洞穿了他的灵魂，库洛难以控制地抖了抖，脸色刷地白了下来。 　　“库洛，我大你十几岁，你该叫我叔叔。” 　　“……我、我不在乎。” 　　沈梁看着他，久违地觉得有些难办。 　　这三年，库洛一直围在他身边，喋喋不休也好，公事公办也罢，终究和旁人不同。中心广场人来人往，大庭广众之下，他不能不给库洛体面。 　　“沈、沈医生，我……” 　　“你是个好孩子，但我老婆临终时告诉我，如果我再娶就化成厉鬼回来索我的命，虽然我并不信什么鬼神，但他确实新丧没几年，我接着谈恋爱，不妥，你说是不是？” 　　库洛小鹿一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话都让沈梁说完了，他听完只觉得好离谱，却不知道怎么反驳。 　　“你……你什么时候结的婚？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前几年吧，他还和我一起来的南方基地，可能水土不服吧，没几天就死了。” 　　库洛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梁，他总感觉自己在被骗，否则为什么谈起亡妻，沈梁脸上却没有丝毫悲伤，甚至……如果他没看错的话，甚至还有点讽刺？ 　　太冷血了。 　　他搭在沈梁小臂上的手慢慢缩了回来，这样陌生的沈梁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他喜欢的沈梁，是实验室里可靠的前辈，战场上佛挡杀佛神挡杀神的先锋，他知道沈梁在感情上可能有些淡漠，毕竟他平日里基本上没有什么感情的需要，既不社交，也不恋爱，总是一个人出现在基地里，他甚至有想过去捂热沈梁的心，但他没想到沈梁会这么冷血。 　　这个人……真的有心吗？ 　　库洛浑浑噩噩地往前走，无心再关注广场上热闹喧嚣的晚会。 　　夏日的傍晚，天气还有些曛热，地面还是烫的，沉闷的阴翳之下，南方基地的中心广场上摆放着几十张大小不一的桌子，桌子上铺着各色的布料，桌布上堆放着糖类、坚果和袋装面包，倒满了一杯杯红酒。 　　前段时间，陈与荣带队在一家酿酒厂剿灭了一波丧尸潮，那家酿酒厂的机器早已锈迹斑斑，地库里的红酒成品却还保存得十分完好。 　　当时陈与荣高兴坏了，连忙和其他队员把所有红酒搬进南方基地的储备库里，美滋滋地计划起一场红酒宴。 　　去年，南方基地、北方基地和弥赛亚基地共同投入人力物力打造了一条生产线，想要通过重建基础制造业解决最基本的生活产品需要，南方基地所处地带物产相对丰饶，负责主要的原材料收集，弥赛亚基地在两年内异军突起，成为能与四大基地抗衡的私人力量，在这条生产线上负责粗加工，而北方基地则负责精加工，成品由三个基地平分。 　　但实际上，南方基地内部在弥赛亚基地和北方基地建好加工区后，派了几个高级精神系异能者探查了一番那边的加工设备和能源供应链，不费太多资源复制了他们的经验。 　　沈梁就是其中一位。 　　他对弥赛亚基地和北方基地都很熟悉，弥赛亚基地不提，前世他也去过北方基地当指导研究员，为了躲周铭凯，在那儿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原材料终有耗尽的一天，如果一直处于生产链低端，那边开出清单这边就巴巴地送上去的话，南方基地迟早被其它基地蚕食。 　　兵不厌诈。 　　如今，南方基地已经基本上能做到自给自足，每个月给弥赛亚基地和北方基地的物资，一直维持在最低标准线上，算是为基地和平做出的一点牺牲。 　　南方基地的居民早已不再忍饥受冻，如今的生活甚至算得上是末世中的中上水平，必要的三餐供应，住有所居，只要幸存者能为基地做出贡献，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后勤方，都能在营养剂之外有更多食物的选择，只要不遇到中大型丧尸潮，这座基地简直就是末世中的世外桃源。 　　今年，首席指挥官开始发布通知，宣布扩建南方基地，集中火力清剿周围的S级丧尸据点，给聚集在基地城外的其它幸存者更多的生存机会。 　　南方基地的体量早已今非昔比，新收纳的基地成员往往比别的基地成员拥有更强烈的使命感和战斗欲，他们不是渴望出人头地，而只是希望能为新基地效力。 　　他们从颠沛流离的丧家之犬变成被尊重的战士，没有花费一颗晶核，也没有失去一个器官，这里和别的基地不同。 　　今天，所有南方基地的居民相聚在这里，没有穿上防弹衣，没有带枪，也没有持刀，和昔日战场上、基地里风尘仆仆的身影不同，傍晚昏暗晦涩的光线里，所有人的脸上都流淌着一种轻松自然的神采。 　　他们都放松了警惕，以至于没有一个人发现，在中心广场的中央，那块巨大的浮雕后面，潜伏着一个最危险，也最不危险的丧尸。 　　丧尸皇奥斯汀攀在墙上，骨节分明的十指牢牢地扣着墙头，身体悬空。晚风中，那悬挂的裤腿荡起深重的波纹，里面竟像是没有东西一样。 　　他的左眼已经是灰绿色，仔细看的话，能发现其中绿的成分还多一些。他的发色也一直在恢复，如今已经接近纯白，只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黯淡。曾经蓬松雪白的大尾巴上结满了泥垢，无力地垂着，并没有什么光泽。 　　他耷拉着耳朵，在人潮拥挤的广场中一眼望见了沈梁，今天的他像是精心收拾了一番，胡子刮了，头发剪了，穿着白大褂，和三年前一样迷人，又因为时间的流逝，岁月在他深邃的眉眼间沉淀下了一种莫名的魅力。 　　可奥斯汀却瞬间红了眼眶。 　　不知道是谁突然拉起了小提琴，这末世中稀有的浪漫之音，众人不自觉跳起了舞，不知道谁踩了谁的鞋子，谁又碰到了谁的酒杯。 　　沈梁被人群挤着，和库洛挤在了一起。库洛好像变得有些怕他，但受气氛感染，还是忍不住搭上了他的肩膀，踮脚轻轻地跳起舞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 　　下章就重逢！！很快回甜（被打） 　　感谢在2022-05-22 19:36:42~2022-05-23 20:51: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街雾松 10瓶；抉执 5瓶；soft他爹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丧尸 　　墙头上粗粝不平, 野草从缝隙中浅浅地冒出头来，根部纤弱，草尖已经泛了黄，石子、土灰、碎玻璃渣……奥斯汀此时已经无心顾及手指的刺痛, 他怔怔地望着广场中央, 悲伤与愤怒将理智燃烧殆尽。 　　另一边，五级精神异能一直进行着丧尸气息感知。沈梁的精神力一直徘徊在崩溃的边缘, 整整三年, 一刻不停地搜寻求索, 连夜里睡觉都不安稳, 却始终一无所获。 　　但今天, 离他很近的地方, 他感知到了无比熟悉, 又无比陌生的丧尸气息。他难以置信地撑住了身边的桌子, 霎时间竟然呼吸不上来, 余光朝精神力所指的方向漫去, 视线里却没有他想看见的人。 　　但精神力感知不会出错。 　　沈梁的心脏砰砰砰地剧烈跳动起来，一声声震耳欲聋, 让人几乎眩晕, 他觉得心口剧痛，喉中苦涩, 左手却接过了库洛搭在他身上的手，右手虚虚地环住库洛，配合他在人群中起舞。 　　库洛愣了一下, 脸颊爆红。 　　“抱歉, 麻烦你帮我一个忙。” 　　沈梁俯身低头, 在他耳畔落下很轻的一句。 　　两人的姿势很有分寸, 除了相触的手指之外并没有其它接触的地方，但远看着其实很暧昧，环腰而抱，舞步温柔轻缓，俯身低语时嘴角仿佛还带着笑意。 　　虽然那笑意冷得可怕。 　　泡芙有多久没见过沈梁笑了…… 　　他死死地咬着唇，手掌牢牢地扣在墙头，坚不可摧的加固墙面在他掌心里慢慢化为齑粉，他单薄枯瘦的胸口急剧起伏着，隐藏得很好的气息不受控制地外露，沈梁带着库洛慢慢朝浮雕移动，舞步稍微凌乱了些，因为沈梁心不在此，目标却慢慢明晰，精神力锁定在浮雕背后。 　　广场上人影攒动，等泡芙的目光好不容易从失控的情绪中反应过来时，沈梁已经离浮雕很近了。 　　一道轻盈的落地声终于被无处不在的精神力捕捉到，泡芙平时离开根本不会留下如此致命的破绽，他心烦虑乱，跳下去时崴了脚，错位的骨骼痛不堪言。 　　“回你叔叔那边去！” 　　沈梁只匆匆留下这一句话，松开库洛的手，朝浮雕飞奔而去，三步作两步攀越高达十米的墙面，速度太快，他血迹斑斑的白大褂被吹起，产生了轻微的猎猎风声。 　　枯黄空旷的原野上，一个衣衫褴褛的身影踽踽独行，长尾恹恹地垂着，空荡荡的衣裤在风中显出内里骨瘦嶙峋的事实，只是一个背影，和曾经可爱漂亮的雪狼完全不一样，可是真的很奇怪，沈梁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就是他的泡芙。 　　泡芙听着身后喧闹杂乱的声响，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着，这伤对于他来说不算太重，他却像是被彻底击垮了一样，面如死灰地往前走着。 　　他不甘心。 　　可是还有用吗。 　　那轻微的风声刺到了他敏感的神经，雪狼天生的警惕性和丧尸皇极度夸张的信息捕捉异能使他辨别出了那风声的不同以往，他应激地往后一看，尾巴一炸，瞳孔骤地缩成了针尖状。 　　被泡芙发现本就在沈梁的意料之中，但他没想到泡芙会发现得这样早，他快速推上麻醉针，枪口瞄准前方疾速奔跑的残影。 　　即便受了伤，雪狼在丧尸异能的加持下奔跑速度依旧能达到数百公里每小时，爆发性的奔跑速度更快，沈梁不指望自己能徒手抓住他，但同时毋庸置疑的是，他也绝对不会让他从这里脱身。 　　“砰！” 　　“砰” 　　“砰！” 　　昔日神枪手的神采在战场上已经很久不曾见过，沈梁长刀使得太厉害，战斗力在攻击系异能者中也是佼佼者，用枪的时候反而少了很多，但他并没有荒废射击训练，尤其是针对麻醉|枪的射击，他每天早上都会专训几个小时。 　　幻想中出现过太多次的场景如今就在眼前切切实实地出现，沈梁甚至不需要瞄准镜，仅凭着训练数年的直觉和手感，三枚强力麻醉针就精准地刺入了目标者的后颈和双腿。 　　泡芙趔趄了好几步，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那麻醉针是沈梁特制的，剂量大，纯度高，融合了带有血清的五级治疗系异能者血液，除此之外，还加入了少量强控制力的五级精神系异能者的精神原体。 　　精神原凝成实体需要耗费巨大的心血，同时对精神系异能者晶核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害，但相应地，对丧尸和异能者的控制力极强，行为控制和思维控制是最基础的，强剂量的精神原体甚至能直接抹杀异能者的意识，摧毁丧尸的晶体。 　　泡芙的脊椎阵阵发麻，意识也越来越不清醒，只是凭着本能朝春香公园跑去，速度还是极快。 　　沈梁发现了他腿脚有伤，看他中了三针却还死命地往前跑，仿佛身后是什么阿鼻地狱，稍微松懈一下就会灰飞烟灭一样，不自觉怒火中烧。 　　怒火之下，埋藏着滔天的悲痛。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心中挚爱要这样折磨他，弃他如敝履，避他如蛇蝎。 　　“你再跑，就永远不要回来。” 　　“我不要你了，奥斯汀，你这么恨我……我成全你。” 　　他们已经跑出了南方基地的侦查范围，离中心广场超过十里，喧嚣声早已被远远地抛在后面。沈梁的声音并不大，甚至风一吹就破碎四散了，但他知道奥斯汀听得见。 　　短短的几句话，比那三枚强效麻醉针杀伤力更大，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不断缩短……沈梁用了此生最快的速度奔向前方单薄瘦削的背影，最后一跃飞扑，双手用力地环抱住人，背脊狠狠地冲击在石子遍布的硬地上，滑行出长达数米的惯性距离。 　　眨眼之间，沈梁已经将怀里紧紧抱住的人死死地压在草地上，泡芙的双手手腕被交叠着按在一起，纤细雪白的脖颈被暴怒的大手牢牢攥住，越攥越紧，喉咙中猛然涌上一股腥甜。 　　“跑啊……怎么不跑了？！”沈梁压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所有冷静理智被彻底撕碎，他看着这个无缘无故消失三年的恋人，目眦尽裂，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泡芙挣扎得很厉害，拳打脚踢，喉中呜咽不止，却始终没有伸爪子，也始终不和沈梁对视。 　　沈梁看他这么厌恶和自己接触，本就冷硬的心冻得更厉害了，密密麻麻地，出现了蛛网一般的裂痕。他松了手，右手抬起泡芙的后颈，发疯似的低头深吻下去，泡芙推拒的力气很大，撑在他胸口的手几乎要刺穿他的内脏，但最让他崩溃的并不是身体的痛。 　　“不要……” 　　泡芙挣扎着向后倒去，艰难地摇着头躲他的吻，哽咽着说不要。 　　沈梁真的没有再吻他。 　　他放了手，任泡芙重重地摔在地上。他冷眼俯视着泡芙那张瘦削惨白的脸，岁月像是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是瘦了，看上去十分营养不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像一具丧尸。 　　“不要？” 　　他冷笑着问了一句，没等泡芙回答右手便瞬间发力，嘶啦一声撕开了泡芙身上破旧的衬衣。 　　他唇边冰冷的笑意突然凝固了。 　　衬衣下的身体，枯瘦得像一具干尸，死白，皮包着骨头，嶙峋的肋骨一根根形状分明。 　　沈梁怔怔地松开了按在他腕上的手，看着身下默默流泪哽咽的丧尸，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 　　“放我离开……好不好？” 　　泡芙的意识已经不清醒了，三年未流的泪如今宛如失禁一般向下淌着，打湿了石子和土壤，浸痛了杂草枯萎的根。他透过朦胧的泪光，努力想要看清沈梁的面容，却终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他好累。 　　好想拥抱，好想牵手，好想接吻…… 　　他不想离开。 　　可是他不离开，沈梁就危险了。 　　他是丧尸皇，比任何丧尸都可怕，他的存在必定会引发丧尸聚集，加速丧尸进化，就算双瞳之中的尸皇之力能够得到控制，他也没办法回到沈梁身边。 　　就因为他是第一批被感染的雪狼，莫名其妙地觉醒了尸皇的血脉，他就注定无法和沈梁在一起，人类和丧尸本就势如水火，没有和解的可能。 　　他好羡慕库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陪在沈梁身边，不用藏着任何东西，也不用担心未来的突变和安危……可是他没有选择，他的族群是在丧尸的侵袭下灭亡的，他却不得不以丧尸的身份苟活下来，以丧尸的身份和沈梁相爱，最后以丧尸的身份躲躲藏藏，不见天日……丧尸……丧尸……这两个字成为他一生的罪孽和折磨。 　　“为什么？” 　　很轻的一声，也许声带都不曾振动，只是气流从悲哀的喉咙中挤压着钻出来，却压得泡芙心头大痛。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好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一滴，两滴，砸到他微微凹下去的脸颊上，和他潮湿的泪融在一起，就像血融于血一样，分不清谁是谁。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感谢在2022-05-23 20:51:48~2022-05-24 20:5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叶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实验 　　南方基地C门, 昔日简陋的城墙已经修筑得坚不可摧，密不透风的铁壁高达数十米，城墙内部还设置了形形色色的大型武器，城门口通行处由训练有素的军队层层把关。 　　即便有着基地晚会的缘故, 今天巡逻部队却还是照常轮值, 没有例外。然而，还有十分钟就换班, 这时候巡逻员的脸上明显有了心不在焉的神色。 　　沈梁抱着昏迷过去的泡芙, 绕了一段路, 专程从C门进去。 　　巡逻队A组组长孙敏在城门口站岗, 见到沈梁时下意识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尽管她戴着防毒面罩, 旁人根本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然而下一刻, 当她的目光下移, 看见沈梁怀中衣衫褴褛的一团时, 却不由得大声惊叫起来： 　　“沈医生！！您这是……抱了个什么东西？！” 　　看不清脸, 人类的身形，却垂着一条不属于人类的尾巴, 雪白的发间一对雪白的兽耳……看起来……像是犬科动物。 　　狼？ 　　狗？ 　　变异物种？！ 　　一股莫名的战栗和恐惧浇透了她的心, 孙敏下意识抽出腰侧的长刀，刚刚抽出一截, 突然反应过来抱着这个不明生物的人偏偏是这个基地最出色的生化研究员。 　　“孙敏，我知道你没有放我进去的权限，但我想请你帮我请示一下楚指挥官, 我需要尽快进入基地。” 　　他们有点交情, 孙敏以前也是狙击手, 但为了配合站岗和近战的需要学习了长刀, 教她的人手正是沈梁。 　　孙敏长刀入鞘，忍着心中巨大的疑虑，点了点头：“您说。” 　　“我在基地C门三点钟方向五公里外发现了一名濒死的半兽人，体表特征为狼耳狼尾，经检查，目前无感染迹象。初步推测，这种人类形态是人类进化的另一条道路，但具体情况还有待研究，因此申请上级批准携带实验体进入基地，并不要外传半兽人消息，以上。” 　　“……您先等一下，我马上让特派信使传达您的申请。” 　　或许是平日见惯了丧尸，如今亲眼看到半兽人，心理上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孙敏闭了闭眼，在心中安慰自己。 　　特派信使是专业的速度加成攻击系异能者，从C门到中心区一来一回甚至用不了十分钟，然而这一次，十五分钟后，城门口还没看见信使的身影。 　　孙敏笔直地站在岗位上，时不时瞟一眼沈梁怀里的半兽人，手心满是虚汗。 　　说实话，她在城门站了好几个月的岗，哪怕是最寒碜的乞丐都比那半兽人情况好些，沈梁说他并未感染，但看这模样，完全就是奄奄一息的状态，就算没感染，估计也很难救过来了。 　　不过……在这末世中，死亡也未必不是好事。听说生化区有些实验很残忍的，这半兽人进去，不知道是不是生不如死。 　　二十分钟后，特派信使回来了。 　　和信使一起的，还有陈与荣。 　　陈与荣没穿军装的时候整个人的状态是比较放松的，说笑间甚至给人一种不着调的感觉，但现在他赶过来，带着楚江临的特令，满脸凝重，目光落在沈梁的怀中。 　　“怎么回事？” 　　“我怀疑他是从其它基地的实验室里逃出来的，他身上有实验医用的针孔痕迹，兽耳和兽尾上有明显的伤口，肤色白得不正常，像是没有见过阳光……” 　　沈梁欲言又止，陈与荣凑近看那瘦得皮包骨头的半兽人，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但他不能轻易放不明身份的人员进基地，他要对所有基地成员负责。 　　“给他做个病毒检测，植入一枚芯片吧。” 　　陈与荣没有认出那就是三年前和沈梁一起进入基地，还和他打过一架的人。那个人骄傲、敏捷、战斗力高深莫测，和如今狼狈、瘦弱、任人宰割的变异物种没有丝毫可以联系得上的地方。 　　“好，我亲自给他做。” 　　“嗯。” 　　沈梁早已是南方基地的核心成员，陈与荣和他一起出过不少任务，很多次死里逃生都是沈梁救的，对他自然信任。他来这里，只是想亲眼看看半兽人长什么样，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世界上有这么一个物种。 　　“他的尾巴……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条尾巴脏兮兮的，从尾椎骨末端无力地垂下来，随着沈梁的步调一下一下地晃着。进入基地后，陈与荣和沈梁并肩走着，难掩好奇地问道。 　　沈梁不带任何感情地看他一眼，淡淡道：“待我仔细检查之后再向上级汇报。” 　　陈与荣有点手痒。他平时很喜欢喂基地里的流浪猫，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和那些失去主人的小动物太相似了，但他最终没有上手摸。 　　其一，这不是真正的小动物，摸了之后回去一定会惹楚江临生气。其二……沈梁看起来不怎么乐意他问这些事，估计也不会让他摸，因为这种小事和沈梁之间生嫌隙，划不来。 　　他咳了声，开始说正事：“这个半兽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我先看看能不能救活，如果能救活的话就以他为实验体研究一下半兽人的进化方式和异能情况吧。” 　　“这就定下了？实验体？” 　　“不然呢？”沈梁的语气冷漠，嗤笑着说：“就算我们能接受，基地里那么多人，谁能保证这样一个异族会不会引起恐慌？把他关在实验室才是最保险的做法，无论如何，基地的利益不能受损，如果研究真的能继续下去，也算报答了基地对他的救命之恩了。” 　　陈与荣看着他，有些讶然，张了张口像是想说些什么。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之后就辛苦你了，没有成果也没关系……反正先救人吧。” 　　“嗯。” 　　陈与荣走后，沈梁从生化区绕了一圈，没进去，回到了中心区集中宿舍。 　　几百米远的地方，笑声、歌声和闹声丝毫不减，众人享受着末世中珍贵的娱乐时光，也许明天又要上战场，明天又要流血牺牲，明天又要感染丧命，但此刻，快乐是无价的。 　　沈梁单手抱着人，关上门后径直去厨房烧了两锅水。水资源在末世中十分稀缺，沈梁平时也是省俭着用，今天却把那一次都没有使用过的浴缸擦干净了，接了半个浴缸的冷水，和烧好的热水兑在一起。 　　他先用手试了试，感觉到水温合适，才脱下泡芙身上脏兮兮的破烂衬衣和迷彩裤，抱着他，小心翼翼地把他放进温水里。 　　泡芙没有任何反应，那特制的麻醉针效力太强，哪怕是现在把他杀了他也不会有任何反抗。 　　沈梁低头，看着泡芙绣密的长睫在凹陷下去的眼窝里扑落的浓重阴影，原本就皱着的眉心皱得更紧了。 　　他用湿毛巾给他擦去脸上的血迹、灰土和泪痕，用温水洗去发间和身上厚重的污垢，用手指慢慢地捋，捋干净他尾巴上的尘埃。 　　直到水慢慢冷去，清透逐渐变得混浊，沈梁才把他用浴巾裹着抱起来，再用洗干净的湿毛巾从头到脚擦拭了一遍。 　　泡芙的头发又长得很长了，雪白一片垂至腰间，沈梁担心他身体营养供应不足，从桌子上拿起剪刀咔嚓几声就给他剪成了狼尾短发，剪下来的头发他依旧没有扔，而是系在了一处，放在桌上等其自然晾干。 　　他摆弄着泡芙，就像摆弄着一个布偶娃娃。 　　沈梁坐在床上给怀里的泡芙擦头发的时候，擦着擦着，总是会突然停下来，紧紧抱住泡芙的腰，头深埋在泡芙的肩窝，手掌贴在泡芙的心口，重重地喘息几声。 　　那喘息像是哽咽，急促而痛苦，他以绞索的姿态妄图捆缚住泡芙，被绞死的反而是他自己。 　　终于擦干了头发，沈梁抱着泡芙去晾了毛巾，回来时打开了床头的木柜，昏黄的台灯下，一条特制的钢铁长链赫然暴露在空气中，一端带着锁铐，一端早已固定在床角。 　　沈梁低头，吻了吻泡芙苍白的前额。 　　他打开镣铐，和梦里无数次重复出现的情景一样，咔哒一声铐在了泡芙的左手手腕上，他摩挲着泡芙枯瘦的腕骨，心里又恨又疼。 　　夜幕降临，或许正该是入眠的时候。广场上灯光已歇，珍贵的能源物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挥霍一场，明天将会面临什么，谁也不清楚，但这并不妨碍这一个美好的、值得留恋的夜晚。 　　沈梁侧身，紧紧地抱着泡芙，贴着他单薄瘦削的背脊，躺在这张狭窄的单人床上。他们十指相扣，肩挨着肩，腿压着腿，沈梁却并没有从这样的姿势中获得任何真实的幸福。 　　他抱着泡芙，和以往的每一个夜晚一样，长久地失着眠。他很想起身抽支烟，又舍不得放开怀里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人，最终忍着烟瘾硬生生地抗过了漫漫苦夜。 　　直到天边第一缕阴冷的白光出现，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蹭了蹭他的手臂，温热，柔软，无限缱绻。他应激般地睁开眼，却发现那是泡芙的脸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 　　感谢在2022-05-24 20:59:51~2022-05-25 20:5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枝 5瓶；VoxShoto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微笑 　　一夜过去, 麻醉针的效果慢慢消退。 　　泡芙从模糊不清的意识中渐渐苏醒，屋内的陈设十分陌生，过去的无数个清晨，他睁眼看到的都是低矮粗砺的土壁, 山洞里阴凉潮湿, 日出时格外冷。 　　他想，他可能还在做梦。 　　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气息, 柔软的床褥……他忍不住蹭了蹭枕着的手臂, 不想从这么美好的梦中醒来。 　　沈梁僵住了, 手臂上温软的触感竟让他有种落泪的冲动, 三年不见的爱人如此眷恋地依偎在他的臂弯, 他的心砰咚砰咚地跳起来, 想伸手碰碰怀里的人, 又怕这梦一碰就碎了。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猛烈的悲哀——如果真的这么眷恋, 这么依赖, 又为什么一声不吭地离开三年，那么绝情, 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沈梁盯着泡芙看, 看了很久很久，越看越恨, 越看越难过，直到泡芙停下了轻蹭的动作，深灰和幽绿的瞳孔怔怔地望着左腕上的镣铐, 浑身都僵硬了。 　　“醒了？” 　　沈梁冷冷地问。 　　泡芙沉默片刻, 突然从沈梁怀中挣扎着暴跳而起, 扑上去咬住了那条雪亮的钢铁锁链, 又扯又咬，面目狰狞。 　　沈梁脸色彻底冷了下来，追上去从背后锁住人，用了九分的力气紧捏住他的脸颊两边，手臂上肌肉贲张，生生将他口腔捏开了，然而锋利的犬齿还狠狠地咬在链扣上，撕咬力极强的狼牙已经在链扣上留下了深深的齿痕。 　　如果是普通的钢铁材质，此时估计早就被他咬断了，但这是打造城防时专用的S046号固化钢，还用了特殊的锻造方式，哪怕是狼王也无法轻易咬断。 　　沈梁怒火中烧，狠狠一口咬在泡芙的肩上，几乎是瞬间见血，这点痛对于泡芙来说简直微不足道，然而，上一刻还在狠狠撕咬锁链的雪狼却突然慌了神，他尖叫了一声，想转身，却被沈梁死死地抱在怀里，动弹不得。 　　这一次，他没敢再用力挣脱。 　　“沈……” 　　他轻轻地唤，声音微弱得像是哀求。 　　“原来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啊。” 　　“别咬我。”泡芙心中大痛，却假装听不懂沈梁的嘲讽，“别咬我……” 　　会感染的。 　　沈梁垂眸看着他，只觉得非常失望。 　　“我的东西，我想咬就咬，你管得着吗？” 　　他贴在泡芙毛茸茸的狼耳边，手指抚过还在渗血的伤口，泡芙心惊肉跳，连忙捂住那枚咬痕，后颈却又被咬伤了。 　　“乖一点，就不会被咬了。你想……你被咬的时候那么疼，锁链被咬的时候也是一样的，你的牙齿那么锋利，万一真的咬断了……我会很伤心的。” 　　沈梁神经质地念叨完，只观察了几秒泡芙的反应就扔下泡芙离开了。他下了床，扣好衬衫的纽扣，围上围裙，从缸底舀出两杯米，倒入加了水的小锅中，再从菜篮里拿出半截玉米，剥了几排玉米粒放入锅里。 　　他唇齿间还残存着泡芙的血，腥甜，微苦，流到喉咙中变成酸涩的滋味。 　　他没有再听见锁链哐当作响的声音，玉米粥煮好以后，用凉水镇了几分钟，舀在小碗里，待他端着两碗粥出去的时候，发现泡芙正背对着他，慢吞吞地穿着他昨天穿过的衬衫。 　　那衬衫穿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像笼住了一阵风。 　　“我给你解释的机会，无论如何，给我一个理由。” 　　沈梁将瓷碗放在床头柜上，没头没尾地说着，然而两个人都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泡芙垂着头，沉默不语。 　　“我不逼你，我不着急，我有的是时间陪你慢慢耗——等你哪天想清楚了，我再给你打开镣铐。” 　　“现在先吃饭。” 　　无论沈梁说什么，泡芙始终没有回应。但沈梁的底线已经被他折磨得几乎低到尘埃里了，只要他不逃跑，沈梁就不会真的生气。 　　他坐在床边，端起瓷碗，用勺子舀了一勺玉米粥，薄唇轻抿，先帮泡芙试了试温度。 　　“来，我喂你。” 　　泡芙低着头，蓦然红了眼眶，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他怕沈梁发现，于是别过了头，只留一个后脑勺给他，像是极度不配合。 　　沈梁面色骤沉。 　　都瘦成这样了，还不吃东西，是要活活把自己饿死吗？ 　　他以为他不辞而别是去过什么叱咤风云的好日子去了，结果混得这样凄惨……看到他离开了自己变得这么狼狈，他该解恨的，可他就是犯贱，不仅不解恨，反倒先心疼上了。 　　看别人领你的情吗？ 　　“……饿死算了。” 　　沈梁砰地一声把碗放在柜子上，碗里的粥撒了一点出来，但他没管，从椅子上的外套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去阳台上点燃。 　　他眉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阴郁和戾气，他怕他再待在那个房间，会真的忍不住动手杀人。 　　泡芙听见他去了阳台，抬手擦干净脸上的泪，轻轻抽噎了几声，转身向床头柜上的那两碗玉米粥爬去。他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声音，粗糙的舌面格外珍惜地舔舐着碗沿和柜面上洒出来的粥，最后才捧起碗大口大口地吞食起来，连咀嚼的过程都省去了。 　　沈梁抽着烟，心里却还是一团乱。他不想对那个绝情的人太好，也不忍心对那个可怜的人太坏，他从来没有这么厌恶过自己的优柔寡断，果断一点，干脆就把人杀了泡在福尔马林培养皿里，这样泡芙就永远不会离开他了—— 　　“砰！” 　　沈梁手中的烟灰缸突然摔落下来，落到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没碎，堆积的烟头和烟灰却撒了一地。 　　泡芙捧着碗，茫然地往阳台的方向看了一眼。雪白的狼耳动了动，听见了沈梁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他担心沈梁出了什么事，放了碗，从床上跳下去，轻手轻脚地往那边走，还没走到一半，沈梁就已经从阳台出来了，脸色很难看。 　　泡芙愣了一秒，连忙转身跑回床上，一下栽进柔软的床褥里，尾巴夹得紧紧的。 　　沈梁本来心情极差，被这一出弄得反而情绪缓和了些。他看着泡芙毛茸茸的尾巴和衬衫遮不住的风景，脑海里闪过太多久违的怀念。 　　以前他抱着泡芙睡觉的时候，两人总是相拥在一起的，他的手臂搭在泡芙的腰上，很自然地就能摸到他蓬松的大尾巴，摸一下，尾巴就摇两下，多摸几下，尾巴就摇得停不下来。 　　那样的时光太久远了，久远到几乎在他的记忆里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如今他回忆起，甚至觉得有些悲伤。 　　“……泡芙。” 　　他走过去，坐在床边，哑声唤他。 　　泡芙没应他，夹紧的尾巴却不受控制地翘起来晃了晃，尾巴尖垂下来的时候正好搭在沈梁的手背上。 　　两人俱是一怔。 　　沈梁翻过手掌，小心翼翼地握住那毛茸茸的雪狼尾巴，蓬松柔软的触感让他有些恍惚。 　　“别摸……”泡芙闷着脸，伸手胡乱地拍着沈梁的手臂。 　　“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摸你尾巴你都是很高兴的，还会让我摸摸耳朵，摸摸其它的地方……”沈梁抓住他的手，单膝跪过去，覆在他身上，慢慢压下来。 　　他凑到泡芙耳边，固执地问：“你还记得吗？” 　　泡芙雪白的耳朵尖红得滴血，他想让沈梁别靠他这么近，但他也知道沈梁一定不会听，多说多错，倒不如一直不开口说话，等他厌倦了…… 　　他会厌倦吗？ 　　泡芙想着想着，心脏又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 　　“你不记得了。”沈梁叹息，他的指尖抚过泡芙后颈上那枚已经结痂的咬痕，语气温柔得可怕，“但是没关系，我给你新的记忆，你忘记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都没有关系，我帮你记着，我永远不会忘。” 　　尾椎骨末端连接着尾巴根，下方三四寸毫无遮拦，泡芙本能地察觉到危险，艰难地往前爬了爬，却被沈梁攥着手臂拖了回来。 　　“不……不要！” 　　“为什么不要？”沈梁拨开他额前的发，近距离注视着他的眉眼，他早就发现了，泡芙一直在回避着和他的对视。 　　什么原因……会让他连正眼看自己一眼都不情愿？ 　　最开始说喜欢的人……不是他吗？ 　　“你不喜欢我了，是不是？” 　　泡芙下意识摇头，摇了一下又抿紧唇沉默下来，像是一场无声残忍的刑，毫不留情地施加在沈梁的身上。 　　然而下一刻，泡芙却痛苦地尖叫了起来。 　　这一带在末世前是老城区，隔音不好，住在隔壁的库洛被一声尖叫吵醒，当他分辨出那声音来自沈梁的房间，却不属于沈梁本人时，不由得汗毛直立。 　　昨天陈叔和叔叔汇报的时候，他刚好在叔叔身边，听说沈医生带回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实验体，说是要亲自进行特种研究，可能会使用一些非人道的生化技术手段，不知道对于那实验体来说是祸是福。 　　沈医生这几年越来越冷漠……甚至于越来越冷血，他们都看在眼里。楚江临不止一次怀疑他精神出现了问题，请医生给他治病，医生却被他吓跑了好几个，后来也就不管他了，别捅出大篓子就行，珍稀的高等级双系异能者，冷血一点不算大错，别反社会就行。 　　库洛捂着心口，贴在墙边，有点担心实验体的安危。毕竟一般实验体只会被关在实验室，沈梁居然把实验体带回宿舍，这是违反规定的。 　　“啊……” 　　库洛又听到了叫声，他跪在墙角，努力想要听得更清楚些，却只听得一些断断续续的破碎声响。 　　血清研究所七点半上班，现在七点钟，平常这个时候沈梁已经去后勤处领到任务了，但今天，听起来他并没有要出门的迹象。 　　“嗯……” 　　库洛又听了一会儿，听着听着，那边的声音突然变沉闷了，好像声音的源头被什么给捂住了一样，那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奇怪，痛苦的意味淡得几乎听不出来，反而给人一种欢愉而满足的错觉，库洛揉了揉耳朵，心里纳闷。 　　不会给实验体注射了什么特殊药剂吧？ 　　库洛大惊，连忙冲出门，对着沈梁的房门一通猛拍，大喊大叫道：“沈医生！沈医生！” 　　“滚。” 　　简单的一个字，落地如雷。 　　他从来没听过沈梁那样的声音，听起来隐忍极了，低磁的尾音里压抑着山雨欲来的沉默风暴。 　　“我叔叔找你！” 　　“让他等着。” 　　“呜……嗯……” 　　库洛听着房门里的求救声，心里更着急了，砰砰砰拍个没完，沈梁根本不管他，隔壁的异能者也早就去出任务了，他现在想找个人帮忙都做不到。 　　大半个小时后，沈梁才打开房门，衬衫扣了一半，满脸阴沉：“拍够了没有？够了就滚。” 　　“沈医生！哪怕是你也不能私自对实验体进行非正式的特殊实验！实验体也是活生生的人！怎么能够肆意地玩弄别人的生命！” 　　库洛气急了，根本不管这是他最敬佩的前辈，他的上级，他曾经钦慕过的人。 　　“你是不是搞错了。”沈梁毫无波澜地说，“他不是血清研究所的实验体，而是我沈梁的实验体，你这么闲不如多去做做基地的作战任务，别在这里管别人家的事。” 　　“沈医生？！” 　　库洛简直难以置信，沈梁会对他这么说话。 　　“砰！” 　　沈梁又关上了门。 　　库洛没有再拍，失魂落魄地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跑去找楚江临问清楚实验体的事去了。 　　房间里，终于又回归安静。 　　沈梁的房间陈设很简单，一架单人床，一个床头柜，柜上一盏台灯，床边一把木椅，一个衣柜，仅此而已。 　　沈梁回来，坐在椅子上，隔着一点距离看床褥间双腿不住抽搐的人，看他左腕上牢固的锁链，心情又慢慢好了起来。 　　“你不喜欢我……没关系。” 　　“我喜欢你就好了。” 　　泡芙曾经最想听见的话，竟然是在这样的情景中被沈梁说了出来。 　　如果——泡芙伤心地想——如果没有前一句该多好。 　　——— 　　今天沈梁罕见地请了假。 　　他回了生化区一趟，在药房里拿了些常用药和一盒栓剂，又去了置换中心一趟，用积攒的几十枚晶核买了一小块草莓蛋糕，一袋米，一块排骨和一些蔬菜。 　　末世第五年，空间系异能者的异能逐渐成熟，基地中五十余位入编的空间系异能者每月为基地供应着一定的肉蔬粮蛋奶，并获得丰厚的报酬。 　　由于低阶空间系异能者只能进行简单储存而根本无法参与生产，不少产品的生产周期又长，基地内新鲜的肉蔬粮蛋奶产量极其有限，相应地价格也极高。 　　沈梁平日里还是用营养剂凑合过，有晶核都直接吸收了，偶尔留那么几枚，以备不时之需。 　　回宿舍的路上有不少人和他打招呼，但他和那些人都不熟，其实以前也一样，只是他额前头发太长，根本没看见别人。 　　“沈医生，您今天不上班吗？” 　　“临时有点事。”沈梁心里轻松不少，脸上也带上了笑，对面的人看呆了，沈梁都走出好远了，才恍惚着反应过来。 　　一路上遇见很多人，南方基地里只有生化区、制造区和指挥中枢里的工作人员是有固定工作地点的，大部分人需要靠出任务谋生，而任务时间比较灵活，先到先得，做完还可以继续做。 　　一路上，南方基地的异能者也在窃窃私语。 　　“那是沈医生吧……最近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我刚刚给他打招呼他居然回应了！还对我笑！不得不说……沈医生笑起来好温柔啊！” 　　“不是吧，沈医生被什么鬼附身了？” 　　“他提着什么，感觉好多东西，是去置换中心采购了吗？” 　　“你们猜沈医生有多少积蓄啊？他在研究所工作三年，每天早上都出SSS级任务，应该不缺晶核吧？” 　　“不好说……那帮研究员都不透露工资的。” 　　“……” 　　咔哒一声，锁开了。 　　沈梁顺手关门，把漆黑口袋里的草莓蛋糕拿出来放在床头柜上，米倒进米缸里，排骨和蔬菜放进菜篮。 　　他洗了手，仔细地给泡芙擦了身体，再一点一点地上药，微微肿胀的地方有一点撕裂伤，栓剂塞进去的时候，泡芙呜咽着醒了过来。 　　“醒了？我给你带了蛋糕回来，吃点再睡。” 　　泡芙声音沙哑，说话时嗓子阵阵发痛：“……我不想吃。” 　　沈梁面色微沉，却没生气。 　　“那就等你想吃的时候再吃吧。” 　　他又说：“中午吃什么？给你熬点排骨玉米汤怎么样？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我什么都不想吃。” 　　“和我发脾气是吧？” 　　“……” 　　“今天早上的玉米粥是谁吃的？” 　　“……反正不是我。” 　　“抛弃我三年，学会撒谎了。” 　　他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这件事泡芙的气势就瞬间弱了下去，再不吭声了。 　　沈梁暗自笑了笑，从背后抱起他，拿出新的衬衫给他穿上，一颗一颗地扣上袖口，遮住斑驳的胸腹和脖颈，泡芙挣扎了一下，没力气挣开。 　　沈梁在出门前，给他注射了一支针剂。 　　他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只是小腹出现了一个血红的印记，花纹繁复，像一条蜿蜒盘踞的毒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在流逝，困意席卷，时时刻刻都想睡觉。 　　“泡芙啊……” 　　他半敛着眼，软绵绵地靠在沈梁坚实温暖的怀抱里，可耻地觉得无比幸福。 　　是啊，躺在爱人的怀里自然比躺在虫鼠泛滥的山洞里幸福得多，如果他有选择的权利，他一定赖在这里赶都赶不走。 　　泡芙痛苦地蹙了蹙眉，长睫颤抖，苍白的唇紧抿着。 　　沈梁看着他不堪受痛的模样，心中诧异，却不知道从何安慰。 　　“泡芙，怎么了？” 　　“……如果我说我想离开，你会放我走么？” 　　沈梁太阳穴突突地跳，面上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你就非要惹我生气，是不是？那换我问你，如果我说我不会让你离开，你会乖乖地留在我身边吗？” 　　“如果你说不能，那我的答案也和你一样。能不能逃走，你尽管试试。” 　　沈梁说这话的时候，仿佛胜券在握。 　　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不会这样故意激怒泡芙。 　　泡芙似乎也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他凝视着窗外规划有序的人类基地，片刻后，忽然疲惫地阖上了双眼。沈梁以为他是终于认命服输了，然而临末了，那苍白的唇边居然浮现出一丝微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感谢在2022-05-25 20:59:46~2022-05-26 20:5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谁是谁爹 10瓶；soft他爹 5瓶；霁月清风、kazyu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热汤 　　桑罗已经一个星期没有看见老大的影子了, 山洞里漆黑一片，衣物还堆积着，箱子里还有数不清的高阶丧尸晶核，桑罗每次进去, 都有种脑袋被剖开的错觉, 怪瘆人的。 　　刚开始他还以为老大是还没有回来，但一连几天晚上都是这样, 白天也不见踪迹, 桑罗后知后觉地担心起来。他知道老大平时最爱去的地方是哪里, 但是那地方对于他来说太危险了, 他没法去。 　　桑罗从山洞出来, 远远地绕着南方基地的外城墙溜达, 走到C门外环的时候, 看见一支精英小队正从另一个方向回城, 立刻趴下掩于土堆草丛之中。 　　他闻到了鲜血的气息。 　　他压下狼耳, 半绿半灰的双瞳窥伺着前方行经的队伍, 为首的人长着一张熟悉的面孔，他回忆半晌, 想起这就是三年前老大不管不顾地要去见的人。 　　那人身上挂了重彩, 身边围着一群治疗系异能者，还有一个哭哭啼啼的攻击系异能者, 那异能者牢牢地握着沈梁的手，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那三条伤口从肩头深深贯穿至腰腹，创面青黑, 只是不断涌出来的血尚还是鲜红的, 桑罗一看就知道, 那是四级野狼丧尸的爪痕。 　　这么严重的丧尸抓伤, 非但没有感染迹象，甚至连意识都还是清醒的，这人恐怕不仅是高阶治疗系异能者这么简单。 　　桑罗远远看着他们入城的背影，想混进去又怕被抓住，现在南方基地的关卡把控十分严格，他连尾巴和耳朵都藏不起来，恐怕还没进去就被抓起来关进笼子了。 　　不知道老大有没有进去过，要是真的进去过，又是怎么做到的？ 　　一刻钟后，南方基地指挥中枢。 　　沈梁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面无表情地剜去伤口上腐烂的死肉，在创面上直接洒满止血散剂，额边全是冷汗，全程却没有皱过一次眉，手极其稳。 　　他一边缠着纱布，一边回复楚江临：“我上周忘了去进行异能等级检测，不知道什么时候升的，这次也算是捡回一条命吧。” 　　楚江临蹙眉，单手撑在桌面上，另一只手中拿着钢笔，一下一下地敲击厚厚的文件。 　　他面冷，说话时声音却很好听，缓而不慢，温润柔和。 　　“你以后不要再出这种极高危险性的任务了，留在后方，你需要什么基地会尽量供应。” 　　“你最近一周领了二十个SSS级任务，对吗？你每天工作十个小时，早上晚上还要这么高强度地作战，你是缺晶核吗？还是缺物资？这些都好办，只是以后不要再往前线冲了，你知道的，五级治疗系异能者肩负着更重要的使命。” 　　沈梁往沙发上一躺，冲着楚江临礼貌性地笑了笑，眼底却依旧是淡漠的：“我什么都缺，楚指挥官，您要拨给我吗？” 　　“你列个清单，明天我派人送去你宿舍。” 　　“不用，我要的您现在就能给。” 　　楚江临莫名有种被戏弄的错觉，办公室里除了工作资料和几盆绿植什么也没有，沈梁究竟想要什么？ 　　“你说。” 　　“我想要您桌子上那块草莓蛋糕。” 　　楚江临：“？” 　　他桌子上哪有什么草莓蛋糕？ 　　沈梁指了指一沓文件后面，楚江临一头雾水地往他手指的方向看，果然看见了一个本不属于这间办公室的小盒子，还精心系上了一个金色的蝴蝶结，里面不知道装的什么，只是这盒子沈梁很熟悉，是置换中心草莓蛋糕的专用包装盒。 　　今天战场上突发意外，本来就耽搁了不少时间，楚江临还深夜找他谈话，现在过去置换中心估计已经关门了。刚才他进来的时候，陈与荣正好出去，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应该是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沈梁暗笑一声，从沙发上起来，走过去拿起了那个盒子：“谢了，指挥官。” 　　“等等。”楚江临突然说，“那个好像是陈与荣留下的。” 　　“好像？您工作这么忙吗？是不是他留下的都不知道？” 　　楚江临怔了怔，一时语塞。 　　“我先走了，明天买了还给您。” 　　“……不必了。” 　　楚江临叹了声，拢了拢耳边垂落的发：“我明天亲自去买。是在置换中心吗？” 　　“对，置换中心一楼S4号房。” 　　“谢了。” 　　“客气。” 　　临走时，楚江临从衣架上拿了一件洗过的衬衫给他，看起来却不是楚江临的尺码。沈梁的衣物已经焚毁了，那上面不知道有没有丧尸病毒残留，再说也已经被划破了，没法再穿。 　　沈梁出门的时候，朝陈与荣笑了一下，挺真心的，只是在陈与荣看来有些意味不明。 　　说实在的，他有些时候很羡慕陈与荣。就说刚才，他能看出楚江临很在乎陈与荣的感受，虽然确实是因为工作太忙，很多时候会忽略一些东西，但是一点就通，不用说太多无用的话。 　　然而泡芙呢。 　　一声不吭地就离开三年，在乎过他的感受了吗？ 　　沈梁站在宿舍门口，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不想回家。不是他不想泡芙，他真的非常思念，这三年来他的眼前无时无刻不浮现着他的身影，但他也真的好累，他不想回去看见一个沉默的，抗拒的，死气沉沉的泡芙。 　　也许把他关起来，自始至终都是一个错误，因为他是狼，不属于这个狭小的空间。 　　可他有其它的选择吗？ 　　泡芙给过他选择吗？ 　　沈梁靠在门口，用打火机点燃了齿间的烟。他正抬头望着夜空中深重的阴翳，背后的门却突然被打开了，他冷不防往后仰了一下，泡芙尾巴瞬间炸了，张开双臂想接住他，沈梁却扶住了门框，没有往他身上倒。 　　泡芙打开的怀抱被冷落了，他歪了歪头，耳朵尖悄悄红了，正想往屋内跑，敏感的鼻子却闻到了沈梁身上属于另一个男人的气息。 　　泡芙愣了一下，脸色发青。 　　“怎么跑出来了？还光着脚。” 　　沈梁熄了烟，挤着人进了门，顺手关上了门锁。那条钢链很长，刚好是床角到门口的长度，在房间里可以自由活动，沈梁看他围着围裙，左腕上镣铐坚牢，右手拿着汤勺，心里蓦然软了软。 　　“在做什么？” 　　粗糙的指腹轻抚泡芙的脸颊，泡芙忘了躲，只是怔怔地盯着他的衬衫看。 　　他清楚地记得沈梁每一件衬衫的味道，这件衬衫绝对不属于沈梁，也不是今天早上沈梁穿出去的那件。 　　“沈……” 　　“嗯，怎么了？” 　　泡芙又不说话了。 　　沈梁叹了声，从来没觉得沟通是件这么艰难的事，他甚至觉得前几年泡芙还不会说话的时候都比现在乖，现在除了惹他生气就是惹他心烦。 　　可谁让他还是喜欢。 　　厨房里什么东西咕嘟咕嘟地响起来，沈梁看了泡芙一眼，发现他没什么反应，也就一个人去厨房关了火。 　　他揭开锅盖，发现是中午炖的鸡汤。 　　他就知道……泡芙根本不会做饭。 　　不能说失望吧，能给他热点汤喝他还不知足吗，总归是不跑了，看样子正在重新接受他。 　　沈梁自嘲地笑了声，出去从泡芙手中拿走汤勺，舀了两碗热汤泡在冷饭里。 　　他正端饭出去，泡芙突然扑上来攥住他的衣领，沈梁担心汤洒了，只能张开双臂任泡芙发疯，结果泡芙猛地用力，枯瘦的双手一下子崩掉了五颗纽扣。 　　沈梁：“……” 　　“你以后要看可以直接告诉我。” 　　泡芙发疯发到一半，还没把这件衬衫撕成碎片，目光却被沈梁身上染血的纱布刺痛了。 　　“沈……受伤了。” 　　“这点伤算什么。”沈梁看他担心的样子，忍不住讽刺道，“不及你给我留下的万分之一。” 　　泡芙垂眸，抿了抿唇，脸色难看得要命。 　　沈梁看他难过，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兀自挣扎了一会儿，还是自暴自弃地和他解释起来：“今天出任务的时候被丧尸抓了一下，没什么事，别想太多了，先吃饭吧。” 　　“……你说什么？！被丧尸抓了？！” 　　沈梁看他是真担心，敷衍的话到嘴边紧急刹车，拐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 　　“是啊，当时肠子流了一地，别人帮我塞回去的，我都忘了痛不痛了，只感觉快死了，一瞬间还觉得解脱来着。” 　　泡芙霎时红了眼眶，绵密绣长的睫毛湿成小扇子，艰难地扇动着：“……现在还痛吗？” 　　“怎么不痛啊？只是我怕你担心，一直没说出来罢了，你摸一下，还在流血呢。” 　　泡芙被他抓着手，指尖碰到了那渗血的纱布，像是被血烫伤了一样，不住地颤抖着。 　　野狼丧尸抓伤，目测伤口极深。 　　可是……没有感染。 　　野狼丧尸是除苔藓丧尸外人类感染率最高的丧尸。 　　“要不是我体内有低浓度血清，自身不再受丧尸感染，否则你今天就等不到我回来了，知道吗？” 　　沈梁说完，又叹了一口气：“我感染了你会开心吗？我永远回不到这里，你就可以咬断锁链离开了。” 　　他明知道泡芙的反应是伤心，但他偏偏要这样说，刺痛泡芙的心脏，也刺痛他的肺腑，别人的爱是相互体贴，偏偏到了他们这里，变成了相互折磨。 　　泡芙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看着那伤口，怔愣半晌，终于忍不住仰起头放声大哭起来，大半夜，隔壁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鬼哭狼嚎，蒙紧被子翻了个身继续睡觉，沈梁也被吓了一跳，连忙放下碗把人抱进怀里抚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 　　我觉得这章还蛮甜的（被打） 　　下章在晚上九点只会更甜（做发誓状.jpg）感谢在2022-05-26 20:57:38~2022-05-27 11:5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落 19瓶；soft他爹 9瓶；叶竹眠 8瓶；kazyu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冒失 　　“好了, 好了，不哭了啊……伤不重，过两天就痊愈了，别担心。” 　　“呜呜呜呜……呜呜……” 　　沈梁的手掌温热, 贴在泡芙瘦削的脸颊上, 拇指指腹一下又一下地抚过他潮湿的眼睫。养了一周，脸上一点肉都不见长, 只是胸膛上肋骨的痕迹没有那么明显了, 精神也比刚刚见到时好些。 　　他无奈垂眸, 看着突然崩溃的泡芙, 一时真的想不到安慰的方法。 　　但是又不能不管。 　　“泡芙, 不哭了不哭了……我给你带了你喜欢吃的草莓——” 　　他话还没说完, 泡芙突然扑上来咬住了他的唇, 骨瘦如柴的双臂交叠着环住他的肩颈, 将他往下压, 好让这个湿咸的吻更深入一些。 　　与其说是吻, 不如说是啃咬更准确一点。泡芙还是不会接吻，仅凭着雪狼捕猎的本能, 像是想把沈梁吞吃入腹。 　　“呜呜……” 　　他边哭边吻, 哭声闷闷的，听起来酸涩极了。沈梁怔在原地, 不知道这个迟来太久的吻是不是托了草莓蛋糕的福。 　　他像是回到了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像获得第一张三好学生奖状时那样手足无措，他惴惴不安地环紧泡芙的腰, 那腰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他根本就不敢用力抱。 　　等到泡芙吻累了, 嘴唇都阵阵泛麻的时候, 沈梁才试探着，小心翼翼地追上去吻他，轻轻地舔他的上颚，舔他锋利的犬齿和咬合力恐怖的臼齿，舔他湿润的软舌。 　　“沈……” 　　他声音沙哑，尾音微颤，因为正接着吻，说话时有些含混不清。 　　“嗯。” 　　“对、对不起。” 　　“……” 　　太煞风景了，沈梁想。 　　一句对不起，过去的一切就能一笔勾销了吗？泡芙指望凭这一声对不起获得他的原谅吗？或者说是他错了，泡芙愿意低头认错，他就该眉开眼笑地接受他的道歉，从今往后忘掉过去的痛苦，两个人重新开始……这样才是最优解吗？ 　　这湿咸而甜蜜的吻突然变苦了，沈梁慢慢从他口中退出来，垂着眸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捧着泡芙的脸，轻轻啄了啄他通红微肿的唇，淡淡地告诉他：“知道了，先吃蛋糕吧。” 　　泡芙扑了扑湿重的长睫，凑上去，泪眼朦胧地问：“你不打我么？” 　　沈梁气笑了：“小没良心的，我什么时候打过你？” 　　“前几天就打过啊，可疼了，现在还疼。” 　　“那是在床上，能一样吗？” 　　“呜……” 　　沈梁拿他没办法，只好把他抱起来，走到床边放下，锁链拖在地上，发出略沉的沙沙声响。 　　“吃蛋糕还是吃饭？” 　　他拆开蛋糕盒子，拿出里面的一小块草莓蛋糕。那蛋糕不算精致，口感也并不绵密，奶油品质一般，比起沈梁以前吃的差远了。 　　他想，如果泡芙以后都乖乖的，不乱跑的话，总有一天，他会带他去吃全世界最好吃的草莓蛋糕。 　　“都想吃。” 　　泡芙突然变得黏人起来，他去拆盒子，泡芙就跟着他，贴在他身上，期待地看盒子里的草莓蛋糕。蛋糕上点缀着一颗草莓和几粒草莓碎，泡芙伸手拿起那颗完整的草莓，喂到沈梁唇边。 　　沈梁：“……” 　　泡芙不会是从他身上嗅到了时日无多的气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陪他演演戏，好让他安心上路吧？ 　　否则，怎么会突然转变态度，还对他这么好？ 　　沈梁自己都没发现，以前泡芙就差把心都剖给他的时候他察觉不到，因为那时候被毫无保留地爱着，根本不需要担心对方会不会某天不爱自己，也不需要惶恐自己是不是值得对方这样的付出，因为自己就是对方的一切。 　　但如今，泡芙离开三年，被抓回来一周后才给他喂了第一颗草莓，他却觉得泡芙对他真好，泡芙大概还爱着他……因为他没有了被爱的底气，过去的三年剖开了最残忍的事实，其实泡芙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爱他，他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随时可以抛弃不管的东西。 　　沈梁张口，咬住了那颗草莓。泡芙眉眼弯弯地冲他笑，眼睛还红红的，不像狼，倒像只温顺可爱的小白兔。 　　他看着那漂亮又可怜的笑容，突然觉得卑微一些也没什么，至少从今以后，这个人还是属于他的。 　　“甜吗？” 　　泡芙昨天就从窗玻璃中发现自己已经完全绿化的左瞳，却一直没有鼓起勇气去和沈梁对视。 　　他怕。 　　他怕自己看一眼就舍不得走了。 　　但现在他终于可以无所顾虑地抬眸凝望沈梁，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一生中最大的意外之喜。 　　他的眼睛哭过之后明亮又湿润，灰绿二色的异瞳倒映出迷恋，倒映出爱慕，倒映出沈梁深沉的眼神。 　　他好高兴，轻轻用脸颊蹭着沈梁结实有力的手臂，毛茸茸的大尾巴翘起来摇个不停。他试图将他的喜悦传达给沈梁，可惜沈梁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兴奋。 　　“坐好，拿着。” 　　沈梁先把蛋糕递给他，再端起自己的碗吃饭，汤饭放了一会儿，现在温度正合适。 　　他很饿，一整天工作和作战任务强度太大，又受了伤，失血过多，现在急需补充热量和营养。他回来前已经注射过一支营养剂了，现在却还是非常饥饿。 　　泡芙乖乖坐下，沈梁坐在他身旁，端着碗大口大口地吃饭，一时间颇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泡芙两口将蛋糕咬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放在柜子上，顺便端起了柜子上的碗。 　　左腕沉沉的，锁链拖着镣铐在白皙的皮肤上落下深红的痕迹，泡芙晃了晃左手，伸手扯住沈梁的袖口，用一种近乎撒娇的口吻问道：“沈，这个东西弄得泡芙手腕好痛，能不能解开啊？” 　　“……你是不是太健忘了些？”沈梁淡淡地笑，“还是说，我可以理解为，你终于要给我一个解释了？” 　　泡芙松开了沈梁的袖子，怔怔地点了点头，喃喃道：“是哦……泡芙忘记跟沈解释了。” 　　沈梁只是说笑，并没指望泡芙真能这么快和他说实话，但看着泡芙这样的反应，心里又忍不住升起一点微末的希望来。 　　不能太多，否则容易受伤。 　　“那你说吧，我听着。” 　　他伸手抚摸泡芙的脸，每次他这样摸的时候，泡芙就会下意识地闭眼蹭蹭，眉眼十分温顺。 　　有那么一瞬间，沈梁想，就算他说他三年前是跟别的男人跑了，半路被那男人渣了，走投无路才落得这样凄惨的下场，他都能接受。 　　“之前泡芙走，是因为泡芙左眼里的尸皇之力失控了。”他的声音弱弱的，捧着碗，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伤心和委屈，“当时最高阶的丧尸和泡芙对视一眼就暴毙而亡，泡芙怕沈出事……” 　　“就一声不吭地离开了，三年都没有回来过？” 　　沈梁又一次被他气笑了，他猛地站起来，想说些什么，对上泡芙无辜的眼睛，又深感语塞。 　　泡芙嗫嚅了一下，想和他说自己其实每天都有回来，只是他没发现而已，又怕多说多错，惹他更生气。 　　“对不起……” 　　“太荒唐了。” 　　“简直太荒唐了！” 　　沈梁无法接受，心里烦躁不堪，在床边走过来走过去，一直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就差把泡芙给绕晕了。 　　这个解释……还不如没有解释。 　　泡芙不敢说话，捧着碗也没有继续吃，他看着沈梁铁青的脸色，知道自己又闯祸了。 　　“泡芙也是没有办法……” 　　“所以你还觉得自己是为我好，是吗？” 　　“我没有。” 　　沈梁和他说不下去，索性放下碗去阳台抽烟了，或许人倒霉到了极点连抽支烟都能碰到打火机没汽，沈梁回房间拿了一盒火柴，划啦一下点燃了香烟。 　　泡芙坐在床边，好几次想劝沈梁别抽，又觉得自己现在还是先别说话为好。沈梁还在气头上，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劝。 　　他心态很好，如果不好的话这三年熬不过来。他迅速几口刨干净了碗里的饭，又去锅里盛了一碗冷饭泡热吃完，把沈梁用过的碗拿进厨房一并洗了，动作生疏，但好歹洗得挺干净。 　　他哗哗地放着水，好像不知道水珍贵。因为他从来不缺水用，空间里水多的是，想用多少有多少。 　　他踮起脚把碗放进柜子里，那柜子是沈梁自己钉的，钉得蛮高，泡芙需要踩个板凳才好放上去，但现在找不到。他硬着头皮努力把碗往柜子放，就快放好了，结果手上一滑，瓷碗从高处摔落，猛地发出一道巨大的碎裂声。 　　沈梁从阳台上飞奔过来，指间烟还萦绕着雾气，泡芙看他脸色不好，怕他生气，连忙蹲下来收拾地上的碎片，却被他一下子抱起来放在灶台上，翻开手掌检查有没有伤。 　　“冒冒失失的，谁让你洗碗了？明天楼下住户上来骂人，你去和别人道歉。” 　　泡芙乖乖地点了点头，伸手抱住沈梁，仿佛没有骨头一样趴在他肩上，软声说了句好。 　　“我把地上收拾一下，等会儿再抱。” 　　沈梁熄了烟，掸了掸烟灰就把烟放在一旁，泡芙却摸过来把烟拿走了，趁沈梁不注意把烟头含进嘴里，尝试着吸了吸。 　　“咳咳！咳咳……” 　　沈梁抬头看他，却看见他指间飘散的余烟。泡芙捂着唇咳嗽，白皙修长的双腿垂在灶台边，随着咳嗽的动作一颤一颤的，像是被呛狠了。 　　作者有话说： 　　沈梁：噢我的笨蛋泡芙（闭眼）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 第50章 需要 　　“好的不学尽学坏的。”沈梁走过来, 抽走他指间的烟。 　　泡芙不想让他走，双腿勾住他的腰，手臂搭在他肩上，蹙眉望着他：“好难受……感觉胸口闷闷的, 沈以后也不抽了好不好。” 　　沈梁沉默片刻, 让步道：“我尽量。” 　　泡芙立刻笑起来，漂亮的圆眼弯着的时候显得很可爱, 他凑上去亲沈梁的下巴, 却被胡茬扎了一嘴。 　　“呜……” 　　“你变得好爱撒娇。” 　　沈梁直直地站在他面前, 垂眸看着泡芙突然由阴转晴, 又由晴转阴的神色, 心里诸多感慨。 　　泡芙以前也是这样吗？ 　　他都快记不得了。 　　每天每夜, 痛失挚爱的悲哀、惨遭抛弃的苦楚总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过去的一切甜蜜与美好, 在脑海里越是清晰, 就越是煎熬。记忆出于自我保护机制将某些东西格式化了, 只是三年时间，就把一切折磨得面目全非。 　　他死死地盯着泡芙, 眼里冷得仿佛没有一点温度, 又仿佛藏着磅礴涌动的暗潮，泡芙在这样的眼神中心惊肉跳, 他捧住沈梁的脸，触碰到他青灰色的胡茬，小心翼翼地问：“沈不喜欢了吗？” 　　“喜欢。” 　　沈梁看着他, 又重复了一遍：“喜欢。” 　　“沈……” 　　“不早了, 去睡觉吧, 我把地上收拾干净就过来。” 　　“泡芙想和沈一起睡觉。” 　　“是一起睡, 但是你先过去。” 　　沈梁把泡芙抱下来，解开他的围裙，推着出去。 　　泡芙感觉气氛不对，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先顺着沈梁。 　　沈梁把泡芙赶了出去，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站在原地兀自走了会儿神，直到一阵锁链的碰撞声响起，转头一看，泡芙正双手扒着厨房的门框，声音沙哑：“沈要快点过来哦。” 　　“……嗯。” 　　他微笑着，唇边的弧度有些奇怪。 　　陶瓷碎片划了好几下掌心，却没出血，这双手持刀持枪数年，和泡芙白皙细腻的手不一样，粗糙，厚重，骨节微凸，沉淀着苦难岁月的风霜。 　　小得捡不起来的碎屑和着尘灰被捧进装垃圾的纸箱里，沈梁洗了手，走进卧室的时候，台灯光线昏暗，一个单薄的背影正对着落地玻璃窗怔怔出神。 　　他走过去，发现泡芙解开了衬衫，露出了瘦到病态的胸口和腰腹。 　　“怎么还不睡？” 　　沈梁坐在床边，摸摸他耷拉的狼耳。 　　毛茸茸的，手感很好，让人又想起从前无所顾忌地抚摸这双耳朵的时候。 　　泡芙抬起眼，嘴唇动了动，欲哭无泪：“泡芙现在好丑啊……” 　　“嗯。” 　　泡芙一噎，像是没想到沈梁会这么直白地点头，瞬间感到无地自容起来。他垂下脑袋，雪白的耳朵耷拉得更厉害了，双手交握在一起，紧张又沮丧地晃着尾巴。 　　沈梁：“……” 　　泡芙这么在意皮囊的吗？ 　　“怎么这么伤心？养养就漂亮回来了，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可是现在很丑啊。” 　　“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因为你漂亮才喜欢你。” 　　泡芙呜了一声，突然抬起头来，圆眼水亮水亮的，趁沈梁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肩颈，大尾巴摇个不停。 　　“好了，好了，睡觉，我明天还要上班。” 　　“呜……嗯……” 　　沈梁关了台灯，屋里又陷入了一片黑暗。柜子上的蛋糕还剩一半，他以为是泡芙不想吃的，但其实是泡芙忍着不吃留给他的。 　　泡芙有时候总会忘记说一些很关键的话，他聪明漂亮，可爱黏人，战斗力爆表，但毕竟只是一只和人接触不久的雪狼。在狼群里，狼王没有吃完的东西其它的狼就会接着去抢食，这是不言而喻的规则，可是这放在人类社会里行不通，他不说，沈梁就不会懂。 　　就像他不懂不辞而别数年的残忍一样。 　　他只知道他每天都有回去看沈梁，看他好好地活着，好好地工作，好好地躺在床上睡觉，仿佛一切都好好的，风平浪静，无灾无害。 　　他知道沈梁逐渐断了社交，沈梁在战场上不要命地厮杀，沈梁的脸上慢慢地只剩下了一种表情……但他不懂那是一种生不如死的煎熬，因为雪狼也不需要社交，雪狼也在战场上尽情地厮杀，雪狼的脸上也只有一种表情。 　　可惜他没有凝视过沈梁的眼睛，否则他一定会懂。哪怕是和人类接触不久的雪狼，也一定会懂，那样一双万念俱灰的眼睛里埋葬着多么绝望悲惨的哀鸣。 　　夜深了。 　　泡芙还听着沈梁不齐的呼吸。 　　他好困，却强撑着精神没有睡，迷迷糊糊地摸摸沈梁的侧脸：“沈……还没有睡着吗？” 　　沈梁伸手，覆上泡芙的手背，默默地和他十指相扣。他低头吻了吻泡芙的眉心，说：“睡吧，不用管我。” 　　泡芙蹭蹭他的肩膀，咕哝着问：“沈睡不着吗？” 　　“没有。” 　　“是不是因为抱着泡芙很热才睡不着的？”泡芙朦胧着睁开眼，甜甜地冲沈梁笑，“泡芙也可以变冷哦。” 　　“……不用。”沈梁说，“已经够冷了。” 　　泡芙脸上的笑容慢慢消褪了，他窝在沈梁怀里，眼睛里隐晦的光芒闪烁不定，整个人竟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过了一会儿，沈梁又说：“睡吧，不用管我。” 　　“如果泡芙睡不着觉，沈会不管泡芙吗？” 　　沈梁听着这话，喉咙发酸。他轻轻抚摸泡芙的手指，眉心皱得很深：“不会。” 　　“沈……来玩游戏吧。” 　　“什么？” 　　“玩游戏。”泡芙凑上去，轻轻蹭他的鼻尖，“先闭上眼睛。” 　　近在咫尺，晦暗的夜色中，沈梁却看不清泡芙眼底的光泽。 　　“好。” 　　沈梁闭上眼，过了一会儿，听见窸窸窣窣和锁链拽动的声音，他猝然睁眼，眼前已经不见人影，心跳直直地漏了几拍，呼吸在一瞬间停滞了。 　　他还没来得及发怒，却感觉被子里什么东西拱了拱，他垂眸看去，一条雪白的尾巴露在被子外面，慵懒地甩着。 　　“……” 　　裤子被解开了。 　　沈梁太阳穴突突地跳，猛地把人揪上来抱着，警告道：“不要做坏事。” 　　泡芙无辜地眨了眨眼：“没有。” 　　“我现在没心情，明天再说吧，你身体也不好，还是不要太频繁了，后面的伤还没好呢。” 　　他说着，突然想起来什么，撑起身越过泡芙打开了柜子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枚栓剂。 　　“早就好了。”泡芙不情愿地拍拍他的手臂，又突然咬紧唇，漂亮的眉心蹙起来，“呜……” 　　“宝贝。”沈梁唤他，声音低沉，少了些该有的温柔，然而仅仅是这毫无波澜的一声宝贝，唤得泡芙睡意全无，浑身发热。 　　他愣愣地想，他还没有做什么呢，怎么就被奖励了呢。 　　“啵。” 　　泡芙狠狠亲了沈梁一口，学着他叫：“宝贝。” 　　过了两秒，沈梁笑了。这笑容有七分出自真心，他挺高兴，低头亲亲泡芙的脸颊。 　　泡芙眼睛亮了亮，再次说：“宝贝。” 　　沈梁：“嗯。” 　　过了一会儿，泡芙又叫他：“宝贝。” 　　沈梁：“嗯。” 　　泡芙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沈梁来亲他，有些沮丧，但还是再重复了一遍：“宝贝——” 　　“嗯……” 　　泡芙不开心了，不想再喊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件事和别的事情不一样，不能半途而废，于是又叫了好几声，沈梁一一应着，只是越到后来，声音就越微弱，直到最后，泡芙喊他，他不再应声。 　　平稳绵长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泡芙竖起了耳朵细听，得不到亲吻的阴霾一挥而散，他暗自舒了一口气，枕在沈梁肩上，用目光一笔一笔地勾勒沈梁的睡颜。 　　这个人是他的爱人，温柔，俊朗，可靠，有力量，有智慧，但偶尔会有些暴躁，身上总有浓重的烟味，有时候下手没轻没重。 　　他作为末世中的高阶人类异能者，无疑是强大的，可总是在某些瞬间，比如此刻，泡芙会突然发现这个人是如此脆弱，一不小心就会受伤，并且伤得很重。 　　在这场关系里，他比雪狼更需要爱。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 　　感谢在2022-05-27 20:57:54~2022-05-28 23:5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落、樹懶毛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珞陀 10瓶；三叶 4瓶；星星和月亮一起闪耀、温轻栀 2瓶；kazyua、40109874、樹懶毛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欺负 　　“南方基地——为各位幸存者朋友报时——现在是早晨——六点整——”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中心区集中宿舍开始苏醒，一户户异能者开始起身洗漱，大部分人注射完一支单日营养剂就准备出发领取任务，也有一些房间逐渐传出饭菜的香味, 这在末世中无疑是一种奢侈。 　　沈梁醒来的时候, 怀里已经空了。 　　他睡得太沉，连泡芙什么时候从他怀里离开的都不知道。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这三年来他一直睡不好, 就算勉强睡过去也很容易惊醒, 没道理连怀里空了都发现不了。 　　沈梁睡意全无, 猛地坐起来, 顺着长长的锁链看去, 在厨房发现了本该在他怀里安睡的人。 　　他的心脏突然绞痛了一下, 从胸口蔓延到喉舌。 　　“沈, 醒了。” 　　泡芙听到了卧室细微的声响, 转过头来冲沈梁笑, 他颊边的酒窝浅浅的，已经不太明显了, 但漂亮的圆眼里依然流淌着迷恋的光。 　　他拖着锁链赤脚跑过来, 伸出手给沈梁看他十指上流血的伤口，表情十分委屈：“刀……好难用, 削不到土豆，一直削泡芙……” 　　沈梁微卷过肩的发随意地散在肩上，发尾毫无章法地翘起来, 和他平日里冷漠阴郁的气质不太相符。他垂眸看着泡芙伤痕累累的手, 想生气又生不起气, 想发火又发不出火, 最后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声，伸手去床下拿出急救箱，用镊子和酒精纱布给他消了毒，最后一个一个地贴上创可贴。 　　消毒酒精，对于丧尸来说其实是比刀伤危险百倍的东西。沈梁睡懵了，一大早上又被泡芙吓一大跳，居然按照处理人类伤口的方式给丧尸处理伤口。泡芙疼得直冒汗，却没吭声，只是耳朵耷拉下来，大尾巴也不摇了。 　　沈梁结茧的指尖抚过他的鬓角，正奇怪他为什么冒冷汗，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泡芙就枕在他膝上，闷闷地问他：“土豆饼到底怎么做啊……泡芙昨天闻到楼上的早饭好香，听到他们说做的是土豆饼……可是我们家的土豆不香……” 　　“什么土豆饼？” 　　泡芙绞尽脑汁想了想：“就是圆圆的，金黄色，咸咸香香的饼，饼上还有一点土豆丝。” 　　“你想吃吗？” 　　泡芙点点头，喉结滑了滑，又摇摇头，坚定道：“想做给沈吃。” 　　沈梁被他的反应逗笑了：“不用，我给你做。” 　　他把泡芙握着腰抱起来，很轻松，因为泡芙太瘦了，而且很配合，不挣扎，站起来后就要往沈梁怀里扑蹭，毛茸茸的雪狼尾巴又开始摇摇晃晃，看得人心痒。 　　“宝贝想吃什么味道的土豆饼呢，选酸甜的话可以加西红柿，选香辣的话可以加青椒，选清甜的话可以加玉米粒……这些菜家里都有一点，如果不够还可以去邻居家借。” 　　“吃饼的话，再熬点粥吧，我给宝贝熬排骨粥，补补身体，多长点肉就漂亮了。” 　　泡芙越听越觉得不对，完全不对，他那么小心地起床削土豆，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不就是为了给沈一个惊喜吗，怎么到最后还是沈给他做饭了？ 　　不行。 　　“沈能教泡芙怎么做吗？”他抱着沈梁的肩，轻蹭沈梁的颈窝，“泡芙也想学着做。” 　　“你没必要学，家里有一个人会就够了。”沈梁摸摸他蓬松的雪发，柔顺的发尾，发尾之下温软的后颈，“再说了，你指甲太长，握刀不方便，容易伤着自己，还是我来吧。” 　　“呜。” 　　“好啦。”沈梁安慰他，“你陪着我做吧，一个人在厨房怪冷清的，你陪着我就好了。” 　　其实厨房不大，大概四五平的样子，两个成年男人站在里面甚至显得有些逼仄，但泡芙很乖，不乱跑乱跳，沈梁让递什么递什么，让洗什么洗什么，没有事做的时候就从背后抱紧沈梁，黏人地贴在沈梁宽厚坚实的背上，唇边浮起幸福的笑容。 　　沈梁把削得奇形怪状的土豆一部分切成丝，一部分蒸熟擀成土豆泥，和着面粉揉成长条，切开压成圆饼状，撒上土豆丝和青椒，锅里倒进少量的油，慢慢地煎熟，直到金黄飘香。 　　泡芙忍不住从背后探出脑袋，喉结动了动，尾巴疯狂地摇起来。夏季炎热，泡芙的换毛期还没过，平时还好，只要不故意去拔就不会沾一手毛，但尾巴摇晃的速度太快，摆动得太用力的时候，空气中就不可避免地漂浮起丝丝雪白的狼毛来。 　　沈梁无奈，把泡芙拉进怀里，单手揪住他的尾巴，另一只手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把土豆饼铲出锅，一块一块地叠在盘子里。 　　泡芙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尾巴，然而并没有成功，他的尾巴还在沈梁手里乱摇，沈梁越攥越紧，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低头警告道：“再摇我就生气了。” 　　泡芙瞬间耷拉下耳朵，尾巴也没力气了。 　　“好乖。” 　　沈梁低头亲亲他的唇角，泡芙脸上一热，尾巴又控制不住地翘起来，这次没让沈梁去压，他自己先双手背过去抓住了自己乱动的尾巴。 　　动作有点滑稽，但很可爱，沈梁看着他慌张的样子，低低地笑起来，摸摸他的脑袋：“算了，摇就摇吧，反正是宝贝的尾巴毛，不小心吃了也没关系。” 　　泡芙莫名觉得有点惊悚，压尾巴压得更用力了。 　　“哈哈……好啦，不逗你了，你先把这个端出去，我盛两碗粥，马上过来。” 　　泡芙点点头，一边摇着尾巴一边出去了，沈梁看着空气中一阵阵飘散的狼毛，眉心不自觉地舒展开来。 　　他一勺勺地往碗里舀粥，排骨只放了几块，都舀到泡芙碗里去了，自己那碗下面全是白萝卜。 　　“快吃吧，我等会儿洗完碗就去上班，你在家里好好待着。家里没什么吃的，你想吃什么，我下班回来的时候顺路去买。” 　　其实不顺路，从生化区回宿舍和去置换中心完全是两个相反的方向。 　　泡芙咬着热腾腾的土豆饼，耷拉着耳朵问：“泡芙想跟着沈一起去上班，不行么？” 　　他的左腕上，沉重的锁链还牢牢地扣着镣铐，一下又一下地刮磨着白瓷般的皮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泡芙总爱时不时垂一垂左手，好像不堪受重一样，喉咙里发出一点难耐的声音。 　　沈梁注意到了，那白皙的左腕早就被磨出了一片深红，如今正慢慢变成斑驳的青紫，一圈又一圈，随着泡芙的动作不断地受着痛。 　　他开始犹豫了。 　　尽管在最开始的时候，在过去不得不靠恨意苟活下去的日子里，他曾发誓要将泡芙断骨抽筋，永远锁在狭小的笼子里，让他再也不敢逃，再也逃不了。 　　他决定要做的事情，很少有没办成的。可是在泡芙身上，他却总是变得优柔寡断，太容易动摇，什么事也办不好。 　　“很疼吗？” 　　他没有回答泡芙的问题，只是盯着他左腕上的伤痕，沉沉地问。 　　泡芙眸中暗光闪过，尾巴翘了翘，忍住没有摇。他顺着沈梁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眼眶霎时红了，却抿了抿唇，逞强道：“不疼，该罚，没关系的，只要能让沈消气，泡芙做什么都愿意。” 　　他说着，又咬了一口土豆饼，好像因为喉咙酸涩而咽得很艰难。沈梁定定地看着他，看他捧起碗喝粥，喝着喝着，豆大的眼泪竟顺着长睫啪嗒啪嗒地掉进碗里。沈梁慌了，伸手去擦他脸上汹涌的泪潮，泡芙却抬起头，眼泪汪汪地问他：“为什么排骨都在这一碗啊？” 　　沈梁还以为发生了什么，结果就这点小事。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敲了敲泡芙的眉心，佯怒道：“多大的人了，动不动就哭，不就几块排骨吗？我不喜欢吃，所以全扔你碗里了，不行吗？” 　　“呜……” 　　泡芙其实不爱哭，但奈何沈梁特别吃这一套，一见他哭就没辙。有了这样一招必杀技，根本就不用花太多的心计就能把沈梁吃得死死的，丢脸算什么，反正他在沈梁面前最丢脸的事都做过了。 　　“好了，不哭了。”沈梁抚摸他晕湿的眉眼和脸颊，“如果你能答应我，以后不要动不动就掉眼泪，我就送你一个礼物。” 　　礼物？ 　　泡芙只听说过奖励，不知道礼物是什么东西，但是听起来好像和奖励差不太多。他很喜欢奖励，听到沈梁这么说，耷拉的狼耳瞬间竖了起来，身后的尾巴摇个不停。 　　他埋着头，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眼泪竟像是被关了阀门一样，一滴也不再流了。 　　“泡芙想要礼物！” 　　沈梁无奈：“先吃饭，吃完饭就给你。” 　　泡芙几口往肚子里倒完排骨粥，排骨连骨头都一并嚼碎了，嘎嘣嘎嘣的，土豆饼一下子消失了大半。 　　“吃完了！礼物！” 　　“我还没吃完呢。” 　　“那沈什么时候才能吃完呢？” 　　泡芙忧伤地皱起眉头，眼巴巴地盯着沈梁看了一会儿，扑过来靠在沈梁肩上，又扑过去恶狠狠地盯着沈梁手中的碗，狼牙不住地磨着。 　　真好动啊，沈梁想，用那么重的锁链把他禁锢在这里，确实是太欺负他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感谢在2022-05-28 23:59:37~2022-05-29 14:56: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星和月亮一起闪耀、42355760 2瓶；龙真的很厉害吗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声音 　　草草吃完早饭, 沈梁去洗碗。 　　泡芙一直跟在他身后，也不说话，只有当沈梁看向他的时候才抿抿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眉心蹙着, 瘦白的脸颊微微鼓起来，眼神有点凶。 　　沈梁好像看到了一只生气的小狗。 　　他淡定地洗着碗, 油渍被温水冲去,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擦拭着碗沿, 毛巾擦干多余的水分, 很轻松地放进了高处的柜子里。 　　泡芙看碗终于洗完了, 忍不住过来闹他。 　　还是不说话。 　　被铐住的左手蹭进沈梁微潮的掌心, 他闷闷不乐地靠在沈梁右臂上, 唇角向下抿着, 大尾巴总是拍到沈梁的腿。 　　沈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捏了捏他的鼻尖：“怎么了？” 　　泡芙抬眸, 幽绿的狼瞳和深灰的尸眼定定地盯着他看，仿佛正掀起一场无声的控诉。 　　“没给你礼物, 所以生气了？”沈梁故意逗他, “原来在你心里，我还没有一件礼物重要。” 　　“不是！” 　　沈梁看他急了, 忍着笑：“那你这样瞪着我看？” 　　泡芙用力眨了两下眼睛，抱住他的手臂，头稍微再仰高了一点, 水亮水亮的眼睛不再那么具有攻击性, 沈梁甚至能从他眼里看见自己略显冷漠的倒影。 　　沈梁看着他的眼睛, 莫名怔了半晌。泡芙努力地踮起脚来亲他, 却只亲到了他满是胡茬的下巴。 　　泡芙抿紧唇，跳起来扑到沈梁身上去，沉重的锁链哐当作响，一瞬间将枯瘦的左腕扯得很痛，沈梁被这声动静拉回了神，下一刻泡芙跳进了他的怀抱里，摸着左腕嘶嘶地抽着气。 　　泡芙的尾巴垂着，在他手臂上一扫一扫的，他像抱小动物一样托着他的臀，隔着一层单薄的衬衫，感受到他过热的体温。他知道泡芙痛，那条锁链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门框边卡住了，他刚刚动作幅度太大，那只手腕又太脆弱，他平时握着的时候都怕一不小心折断。 　　沈梁抱着他，听着他的轻喘声，一言不发地在原地伫立了很久很久。久到泡芙都想放弃了，大不了慢慢来，他不信沈梁一辈子都不会放他出去，慢慢来总会有办法的，总之现在他不想让沈梁这么为难。 　　“沈……泡芙想要礼物。” 　　他趴在沈梁肩上，开始转移话题。 　　“是好吃的吗？是草莓蛋糕吗？是亲亲吗？可以让泡芙自己选吗？” 　　沈梁沉默地听着泡芙说话，心口像是被钝刀磨了几下，闷闷地痛着。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一切都快好了，一切都在显示着幸福的预兆。 　　那些腐烂黑暗的日子都埋进了名为过往的坟墓里，他的心却一直悬着落不下来，悲伤和恐惧像是早已熔铸在了他的骨血里，成为永不消逝的幽灵。 　　他害怕。 　　怕镣铐一打开，泡芙就又消失了。 　　好像让他们紧紧相连的不是爱，也不是依恋，只是一条冰冷的锁链，它铐在泡芙左腕，却像是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总是觉得难以呼吸。 　　每当泡芙因为疼痛而呜咽的时候，他也觉得自己即将窒息而亡，而且永不超生。 　　沈梁抱紧泡芙，觉得自己的心在艰难地，一块一块地拼凑起来，每一次跳动都痛，每一次跳动都产生新的裂痕。 　　可是最终，他还是把泡芙放了下来。泡芙赤着脚，他就让他踩在他的脚上。钥匙在哪里，泡芙一定找不到，因为他把钥匙缝进了自己的心口，剖出来的时候鲜血横流。 　　泡芙吓懵了，那里本来就有重伤，就算高阶治疗系异能者自愈极快，一夜过去也才刚刚结痂，刀刃刺下去的时候他听到了痂皮破开的声音，他愣愣地捂住自己的心口，鼻尖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血淋淋的钥匙往镣铐上插，泡芙全身都是僵硬的，细细地发着抖，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梁心口的伤，紧闭双眼凑上去，小心翼翼地舔舐翻开的血肉。 　　带有低浓度血清的血液是苦的，至少在泡芙的味觉感知中是这样，他软红的舌尖逐渐发麻，丧尸皇的津液是最佳的治愈剂，在这样卖力的舔舐下，狰狞的伤口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好了。” 　　哐当一声，锁链拖着镣铐落在地上，发出一道沉沉的闷响。沈梁扔了钥匙，斑斑血迹染红了地板，他捏着泡芙的下巴，隐忍着说：“别舔了。” 　　泡芙舔舔刚结好的新痂，也许是因为新肉在长，也许是因为泡芙舔的方式有点奇怪，沈梁觉得心口很痒，早晨，连带着出现了一些麻烦的生理反应，由于距离太近，一不小心就抵上了泡芙的腰，两人俱是一怔。 　　沈梁先撤了两步，欲盖弥彰地咳了两声，泡芙红着脸，舌尖酥酥痛痛的，于是吐出来一点轻轻抽着气。 　　“礼物！” 　　他突然惊声说道，指着左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手链。 　　十二颗圆形原色桃木珠，用编织好的红绳串联着，每一颗都圆润匀称，没有刻字。 　　泡芙漂亮的圆眼睁得很大，闪着亮亮的光采，一眨不眨地盯着看。那桃木手链从沈梁手上沾了血，泡芙伸手，用拇指仔细地擦拭干净，手上沾了血，又伸出舌头想舔手指。 　　沈梁看他突然变得傻乎乎的，觉得有些好笑，捉住他的右手，放进掌心里摩挲片刻。 　　“只是一串手链，值不了多少钱。” 　　但是，是他父母的遗物。 　　听他父亲说，这串手链是他们家祖上传下来的，但是并不传给儿子，而是传给女儿，如果没有女儿，就传给儿媳妇。 　　他是独生子，没有姐姐或妹妹，这串戴在他母亲手上的桃木手链本来是该由母亲亲手给她的儿媳妇戴上的，然而命运嘲弄，他的父母成了末世第一批遇难者，他们家也注定断在这一代，泡芙会戴着这串手链和他合葬在一起，再也不会把它交给别人。 　　沈梁轻抚泡芙的脸颊，粗糙带茧的指腹摩擦着热腾腾红扑扑的皮肤，沈梁这才发现原来丧尸的脸可以这样红，这样热，熏得他的手指都滚烫起来。 　　“泡芙会好好珍惜！不会把它弄坏的！” 　　“嗯。” 　　古朴的桃木手链，有点重量，但和沉重的锁链比起来轻得太多，然而泡芙却觉得这份礼物比什么锁链重了不止一星半点。 　　这种重，是贵重的重，是珍重的重。 　　沈送给他的—— 　　第一份礼物。 　　他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但单单是这一份，就已经足够他开心好久好久了。 　　他想，他也该送沈一件礼物。 　　—— 　　在去生化区的路上，沈梁牵着泡芙的手，面色严肃。 　　中心区的居民大都听说了半兽人实验体的消息，而且据说是由研究员沈梁专人负责。沈梁本就是南方基地的基石级生化技术人员，最近又升了阶，成为了稀有的五级治疗系兼精神系双系异能者，在基地声望飙升。在末世，人类的慕强心理被放大到极致，人们选择性地遗忘了他阴郁冷漠的一面，开始狂热地崇拜起基地的至强者。 　　半兽人……当然也很稀奇，但也只是稀奇而已。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研究表明半兽人会对人类的进化起到什么作用，也无法承担起保护基地的重任，他们看着那只拥有雪白大尾巴和毛茸茸狼耳的半兽人，像看一件实验品，看一个过分漂亮的玩物一样。 　　但他们不懂，为什么沈医生会给这个玩物穿上体面的衬衫和裤子，披上干净的、带有赤色飞鸟衔环的医护制服外套，牵着他的手如此光明正大地走在中心区的道路上。 　　泡芙低着头，看起来很乖，因为太瘦，制服外套的衣领竖起来遮住了瘦削的下巴和小半张脸，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可怜，像是不谙人事的小动物，跟着主人在陌生的环境里小心翼翼地走，都不敢左右观察。 　　但其实泡芙只是在低头看两人交握的手，还有那左腕上古朴简约的桃木手链。手链周围还有或深或浅的伤痕，这种程度，泡芙并不觉得痛，他只是不喜欢每天早上和沈梁分别的感觉，那让他觉得心里不舒服，他每天在窗口远远地望着沈梁的背影，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突然反应过来，过去的三年，沈梁是不是都是这样过来的。他每天想他了就可以回来看他，但沈梁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甚至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 　　泡芙看着沈梁粗糙的大手，手背掌心疤痕遍布，明明三年前这双手还不是这样，那时候只是有很多枪茧，没有太多受创的痕迹。 　　他的鼻尖有些酸，眼眶通红，握紧沈梁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怎么了？” 　　沈梁走进生化区，刷了门禁芯片，想松手给泡芙穿上隔离服，却怎么也松不开。 　　他的声音也变了，变得比以前更低沉，因为常年频繁抽烟的缘故，也变得比以前更沙哑，扑在耳畔痒痒的，落在心上酥酥的，可是泡芙却突然觉得好难过。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感谢在2022-05-29 14:56:53~2022-05-30 20:3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知道跳完舞要干嘛( 5瓶；kazyua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亲戚 　　“怎么又要哭了？不是才答应了我以后不随便掉眼泪的吗？你要是还这么爱哭, 礼物我就收回了——” 　　泡芙连忙捂住左腕上那条桃木手链，用力摇摇头：“泡芙没哭！” 　　“好好好，没哭没哭，张开手臂, 我帮你穿隔离服。” 　　实验体进入研究所, 从来就没有穿隔离服的说法，毕竟隔离服本身就是为了保护研究员的人身安全而设计的, 但沈梁拥有了不受感染的附加能力, 可以不用再穿, 而泡芙的尾巴和耳朵还是遮起来比较好, 一路上所有人都在打量。 　　泡芙虽然是丧尸皇, 但体表携带的丧尸病毒活性并不高, 能通过空气传播进行感染的概率有限。但丧尸始终是丧尸, 一旦感染后果不堪设想, 更何况是来自丧尸皇的病毒原体, 前世他没有接触过由奥斯汀感染的丧尸实验者, 恐怕是没等弥赛亚基地搜寻到就已经暴毙而亡了。 　　所以他在带泡芙回基地的第一天，就给他注射了病毒阻断溶剂, 让体表和次体表携带的病毒全部失活。这是弥赛亚基地SSS级特种研究所历时八年的研究成果之一, 无视丧尸等级，成功率高达百分之百。 　　出于私心, 他在丧尸病毒阻断溶剂内加入了自己的精神原体溶液，以注射孔为中心，在泡芙的身体上留下了自己独有的标记。这种标记不仅是一个占有的符号, 精神原体溶液经过血液循环融入泡芙的骨骼血液、五脏六腑, 他可以通过精神力搜索直接感知到他的实时位置, 就算泡芙跑到天涯海角, 他也能把他给抓回来。 　　当然，他希望永远不会有用到这个能力的一天。那个毒蛇吐信一般的血色纹路，就让它永远安安静静地待在泡芙的小腹上，不要出任何意外。 　　泡芙乖乖地张开手臂，任沈梁给他穿上厚厚蓬蓬的隔离服。雪白的头发和狼耳被遮起来，尾巴垂在身后，鼓起明显的弧度，泡芙觉得有些热，伸出软舌轻轻地吐着气。 　　沈梁注意到泡芙做出吐舌头的动作，有些意外。 　　“舌头收回去。”沈梁的手放在泡芙的后颈上，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乖。” 　　他知道没有汗腺的动物都会伸舌头出来散热降温，泡芙是雪狼形态的时候也没有汗腺，但他之前生活在北美大陆北部的雪原上，大概没有这样散热的习惯，他们在一起生活的时候正值冬天，不需要伸舌头来降温。 　　那样的动作在泡芙身上无疑是可爱的，但泡芙现在已经是人类的模样了，身上也有出汗的地方，实在是不需要用这样异于常人的方式来降温。 　　这让他想起家养的小狗。 　　生化区的研究员里不乏双系异能强者，强者的征服欲是可怕的，泡芙本来就因为半兽人实验体的身份备受关注，要是还这么像小狗，恐怕会惹上不少麻烦。 　　“热。”泡芙委屈地收了舌头。 　　沈梁的手却很凉。 　　他轻轻地抚摸泡芙的脸，再顺着脸颊摸进裹得严实的隔离服里，给他降降温。 　　“实验室里温度低一点，走吧。” 　　血清研究所扩建了。在全国第一个五级治疗系异能者体内的低浓度血清被发现，消息不胫而走的那段时间，各大基地都在加紧扩建原有的血清研究所。南方基地第一位五级治疗系异能者是一个名叫庄婉霖的医生，之前在丧尸病毒研究中心担任研究组长，目前正配合着血清研究所做一些常规项目的实验。 　　如今血清研究所研究组长本人晋阶五级，指挥中心坐不住了，为了配合两位五级治疗系异能者的血清研究实验工作，从其它研究室调来了不少精英研究员。 　　沈梁刚刚踏进研究所的门，便看见一排人齐刷刷地朝他们看过来，陈与荣双臂交叉在胸前，面色沉着地和库洛说着什么，听到门口的脚步声便抬起头，正对上沈梁冷冽的眼神。 　　如今血清研究所内设有十二个实验室，一个主要负责人办公室，一个副手办公室，一个标本储存室和专业的实验体观察台。 　　平常那些实验室都空着，因为只有一个五级治疗系异能者，沈梁一个人完全能够主导所有实验进程，而且有条不紊。 　　但是现在不同以往了。 　　“沈医生，等你很久了。”陈与荣走过来。 　　沈梁淡淡道：“是吗？我也没迟到几分钟。” 　　在外面耽误了一点时间，本来是可以踩点到的。 　　“这些以后就是血清研究所的新成员了，他们都是各个研究室的副手，也有别的基地的专家，天赋都不错，算是你的后辈，以后还要麻烦你指点一下。” 　　一群穿着生化区医护隔离服的研究员，沈梁看不清他们的脸，但料想也都是些生面孔，他很少去别的研究室，不太认得清人，就算是其他的研究组长过来他可能也不认识。 　　沈梁朝他们微微颔首：“欢迎加入。” 　　新来的研究员们也朝沈梁问好，并纷纷开始介绍自己，沈梁没怎么听，直到一道清润的嗓音响起，胸口处别着绿色飞鸟衔环徽章的男人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沈梁才遽然聚神，如芒的目光刺向眼前和他身高相差无几的男人。 　　他死都不会忘记这个人的脸。 　　和他七分相似的脸。 　　鹰目剑眉，高鼻薄唇，连眉尾小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他不确定他们之间有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他真的不记得自己有个叫孟初和的亲戚。 　　可就算是亲戚，也很难有这么相似的两张脸。他前世一直不知道周铭凯为什么会对他那么痴迷，如果说是慕强，那他实在算不上最强的那一拨，前世他的精神系异能觉醒时间很晚，论单兵实力越来越不及后期强到超乎想象的武装先锋，那么就只能说明周铭凯爱的只是他的皮囊。 　　后来他才得知，原来周铭凯是在透过他的皮囊爱着另外一个人。 　　周铭凯的竹马——孟初和。 　　“你是治疗系异能者吗？”沈梁突然打断他。 　　孟初和笑笑：“是的，四级，同时也是四级精神系异能者。” 　　人群中一阵窃窃私语。 　　泡芙视力绝佳，似乎也发现了这个人的不同之处，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样子，和三年前的沈梁几乎一模一样。 　　泡芙猛地抓住了沈梁的手臂，迷茫地看看他的脸，又看看孟初和的脸，沈梁垂眸，看见他愣愣地盯着孟初和看，脸色蓦地沉了沉。 　　是啊。 　　泡芙又喜欢他什么呢？ 　　泡芙化成人形后好像一直都很黏他，在一起之后也总是不吝于表达喜爱，可是泡芙从来没说过喜欢他哪里。 　　“研究所已经有一个高阶精神系兼治疗系异能者了，我认为没有必要再来一个，除非我已经从研究员变成实验体，基地要派人来补我的空位了。” 　　沈梁语气很淡，说的话却很直白刺耳，陈与荣和库洛脸色都不太好看，正在一旁整理实验器皿的庄婉霖更是面色发白，眼神也变了变。 　　“听说沈医生这几年状态很糟糕，我觉得我的加入可以帮您缓解一些工作的压力，我并没有取代您的意思，只是也想为血清研究工作做一份贡献。” 　　陈与荣咳了两声，接着孟初和的话说：“沈医生，我没想到你会产生那样的想法，你为基地付出了多少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所有的五级治疗系异能者都是基地至宝，怎么可能被当做实验体对待？” 　　“是吗？” 　　“当然了。” 　　“那我行使血清研究所主要负责人的权利，拒绝这位四级双系异能者加入血清研究所，有问题吗？” 　　陈与荣沉默片刻，走过来把勾住沈梁的肩把他拉到一边，低声说：“沈哥，给个面子，这位是从北方基地过来的研究员，等级虽然不高，但是在北方基地地位不低，表面上还是要……” 　　“那他留下，我离开。” 　　沈梁拿开他的手臂，面色不虞。 　　“沈哥——” 　　陈与荣再次伸出去的手被狠狠地打落了，那一掌的力道恐怖，他甚至觉得骨骼都被打错了位，皮肤下猛地泛起一片片深红的血丝，是密密麻麻的血管爆裂了。 　　一个穿着隔离服的人拦在沈梁身前，比沈梁低一个头，微微弓着腰，诡诞的异瞳死死地盯着他，像是猛兽发起进攻的前兆。 　　沈梁抱住泡芙的腰，把他往身后带，安抚他过于亢奋的进攻欲，同时戴上橡胶手套，握住陈与荣的手臂，用温和的治疗异能给他治伤。 　　陈与荣皱着眉，盯紧了他怀里的半兽人。 　　这个人，短短一周时间，从那样奄奄一息的模样变得这么凶残，真不知道沈梁是怎么养的。 　　问题是，这个人攻击的时候总是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在哪里见过呢。 　　“抱歉，没有管好他。”沈梁收回手，脸上却并没有多少抱歉的意思，他的情绪如今非常干瘪，泡芙分走了绝大部分，剩下的也已经消耗殆尽。 　　“你早就看出来了吧，陈长官，那个人，长着和我七分相似的脸，拥有着和我一模一样的异能，只是等级稍微不同。”沈梁对着陈与荣说话，目光却淡淡地落在泡芙身上，“选一个吧，我尊重你的决定。” 　　作者有话说： 　　泡芙：？莫名其妙吃飞醋的宝贝沈沈好像在无差别攻击我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 　　感谢在2022-05-30 20:39:14~2022-05-31 20:56: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星和月亮一起闪耀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安慰 　　陈与荣沉默片刻, 还没说话，一旁的孟初和便先开了口。他的声音含着笑，来到交好的基地还被这样针对，却好像一点都不生气。 　　性格很好, 是比较温和的人, 不轻易失态。 　　“我是代表北方基地来到这里寻求合作的，北方基地花重金从黑金贸易集团取得了一份重要的情报, 关于血清研究的关键点, 如果项目能合作进行下去, 我将代表北方基地, 将情报无偿透露给贵基地。” 　　陈与荣却转身, 面容恢复了冷峻, 客气地说：“能让北方基地花重金求取的东西, 必然是来之不易, 没有白给的道理。孟医生, 如果你需要的话, 南方基地所有的研究室都可以供你选择，血清研究所有沈医生在, 你能发挥的空间有限。” 　　关于血清研究关键点的情报, 自然是各大基地争相探听的消息，但北方基地能通过黑金贸易得到, 南方基地自然也可以。这些年南方基地没有和别的基地竞争的意思，但总是被北方基地有意无意地打压着，北方基地是最正规的官方基地, 遏制次官方和民间力量发展无可厚非, 但这并不代表南方基地注定要低北方基地一头。 　　基地利益的考量是一方面, 但现在确实还不到与北方基地交恶的地步, 更为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沈梁的态度和立场。 　　以沈梁的实力和地位，在基地权力中枢取得一席之地并不是问题，但他这些年并没有丝毫介入权力网络的欲望，甚至恰恰相反，给人一种游离在基地边缘的感觉，对基地的粘性不强。 　　陈与荣不想为了基地外交放弃这么重要的一张底牌，更何况沈梁救过他好几次，昨晚还为他的感情生活助了攻，他已经认定了这个朋友。 　　他回想起今天早上起床的那个吻，脸上不自觉地带了些笑意。楚江临很少主动吻他，也总是不记得他的生日，但今天不仅主动献吻，还和他说了生日快乐。 　　今天是他的生日。 　　孟初和见他态度强硬，也不多说，很合时宜地让了步：“那我去隔壁的丧尸病毒研究所吧。” 　　他说着，目光也淡淡地落在泡芙身上：“我对丧尸还挺有研究的，到那边去也就是换了一个工作环境，还蛮好的。” 　　沈梁冷着脸，右臂紧紧环着泡芙的腰，毫不掩饰地用一种敌视的目光看向孟初和。 　　他想让这人滚出生化区域，滚出南方基地。 　　但没办法，他也得给陈与荣面子。陈与荣负责基地外交，这次北方基地只派了这一位研究员过来交流，强行驱逐简直就是直接打北方基地的脸，这种极其不明智的选择，陈与荣不会做。 　　否则就准备回去被楚江临念叨死吧。 　　“那好，事情就这样定下了。”陈与荣说，“孟医生跟我走，我带你去隔壁，其它研究员就听沈医生安排，未来的血清研究工作就靠你们了。” 　　说罢，他深鞠一躬，笔挺的军装在弯腰的姿势下压出不规则的褶皱，两秒后直起腰来向所有人敬了个军礼。研究员们心头一热，面色动容，沈梁却只是看着陈与荣，表情有些凝重。 　　“你们不用拘谨，除了我和副手的办公室其它地方都可以去，根据实验项目计划表完成对应的常规实验和特种实验就好，具体的安排我稍后制定。” 　　陈与荣走后，沈梁看着众多研究员，一瞬间有种恍惚感。 　　上辈子在弥赛亚基地SSS级特种研究中心担任主要负责人的时候，他身边也围绕这样多……甚至比这更多的研究员。那些研究员大部分很年轻，方故云就是其中一个，后来取代他的位置，成为了新的负责人。 　　他被肢解虐杀，残骸浸泡于福尔马林培养缸中的时候……方故云真的不在场吗？ 　　过往的阴翳又扼住了沈梁的咽喉，他沉默地看着眼前陌生的研究员们，掌心冒出冷汗。 　　他会重蹈覆辙吗？ 　　这些人里面，会不会有以后亲手肢解他的人？ 　　陈与荣和楚江临，真的可信吗？不会是第二第三个周铭凯吗？ 　　是时候给自己留条后路了。 　　他不能死，他得好好活着，他还没有把泡芙养胖，还没有向泡芙求婚，还没有带泡芙去吃好吃的草莓蛋糕，还没有和泡芙做够爱。 　　他还没问过泡芙，他究竟喜欢他什么。 　　他不能死—— 　　“沈。” 　　沈梁猝然回神，正厅里研究员们都已经散了，库洛给他们分配了实验室，如今正带着他们熟悉实验环境。 　　这里只剩他和泡芙。 　　沈梁垂眸，急剧动荡的情绪在眼睛里留下了一丝痕迹，被泡芙很敏感地捕捉到了。 　　“泡芙想亲亲……” 　　“不亲。”沈梁半个手掌捂住了泡芙半张脸，教训道，“别撒娇，这里不是你撒娇的地方。” 　　研究员和实验体接吻，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沈梁觉得没必要在研究所做，这里太多双眼睛看着，一旦有人察觉到他的私心，实验体这个幌子对泡芙的保护作用也就名存实亡了。 　　泡芙闷闷地哼了一声，也没生气，就是不开心。沈梁摸摸他的脑袋，带他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也是幽绿的节能地灯和壁灯，白炽灯耗能太大，生化区域统一没有采用。 　　光线不算暗，但这种冷色调的环境总给人一种冷飕飕的阴凉感。泡芙在他整洁的桌面上看见了一些草稿纸和实验报告，潦草狂舞的字迹和沈梁的风格很不搭，却莫名又能看出一些沈梁的感觉。 　　纸质资料旁边，摆放着一些清洗消毒后的玻璃器皿，从高到低，格外有序。沈梁每天在办公室的时间比做实验的时间还长，但他实验成功率很高，报告也能写不少上去交差，剩下的时间都去处理那些冷冰冰的器皿了。 　　泡芙拿起一支试管闻了闻，皱着脸放回了原味，不再乱碰。 　　隔离服被脱下来，白衬衫被汗浸湿了，黏在身上很不舒服，泡芙迫不及待地解扣子，只解开了两颗就被沈梁制止了。 　　他俯身凑近泡芙的颈侧，像个瘾君子一样轻轻嗅他的汗味，鼻尖抵着颈动脉，双手紧紧地焊在泡芙的双臂上，生生地捏出一圈肉来。 　　“怎么了……” 　　泡芙抬眸，有些疑惑，又有点担心。 　　“想抽烟。” 　　泡芙皱起眉：“不可以，刚刚出门的时候才抽过。” 　　“那又怎样。” 　　“对身体不好！” 　　“嗯。” 　　沈梁把头埋在泡芙的肩窝里，一下一下地深嗅着，喘息着，喉咙里发出阵阵沙哑的低吼声，像狂躁不安的野兽。泡芙被他紧紧地箍着，几乎动弹不得，被沈梁嗅过的地方一片灼热，他被迫仰起头来，冷白的咽喉暴露在沈梁的眼底，那块软骨被碾磨于唇齿之间，痒痒地痛起来。 　　“嗯……” 　　泡芙咬着唇，双腿有些发抖。 　　他不喜欢被咬喉咙，这让他感到很不舒服，濒死的危险感冲击着他的理智，让他忍不住想反击。 　　“沈……停、不要……” 　　“你知道吗，这间办公室一点都不隔音。”沈梁突然嗤笑一声，把泡芙压得更紧，“我以前在这里工作的时候，连隔壁小孩儿的碎碎念都听得一清二楚。他说他喜欢我，好可笑，我这种上了年纪的男人，没有积蓄，没有权力，也不懂疼人，到底有哪里值得喜欢？” 　　泡芙被压得难受，全身烫得厉害，听到后半截却直接冷了脸，漂亮的圆眼瞪着沈梁：“你干嘛叫他叫得那么亲热！” 　　沈梁根本不理他，继续说着自己的话：“你呢？你喜欢我吗？” 　　泡芙奇怪地看着他，好像不懂他为什么会问这种心照不宣的问题，他对沈说过很多次喜欢，难道沈都听不见吗？ 　　“你喜欢我吗——” 　　“喜欢喜欢喜欢，最喜欢，只喜欢！沈！你干嘛问这个！” 　　“你喜欢我哪里呢？” 　　泡芙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 　　这个问题他从来都没想过。 　　沈梁看他傻乎乎盯着自己的模样，心里大失所望。如果泡芙问他，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给他回答。 　　他会告诉泡芙他为什么这么爱他，不是因为他漂亮，不是因为他可爱，更不是因为他可怜。 　　他爱上泡芙是在一个夜晚，那个夜晚冷得可怕，小火炉一样的泡芙从背后抱住他，给他温暖。他在黑暗中听见了泡芙的心跳声，小小的，轻轻的，和泡芙本人一模一样。 　　他是医生，一辈子听过无数人的心跳，可他从来没觉得一个人的心跳是这样惹人疼爱，让人听了喉咙发酸。那时他回过身去，将手掌悄悄贴上了他的心口，发誓余生都要好好地呵护这颗心脏，让它一直安安稳稳地跳动下去。 　　可是这颗狼的心脏真的懂得什么是爱吗？ 　　泡芙像个回答不出问题的乖学生，局促地僵在原地，紧张地攥着沈梁的衣袖，脸色有些委屈。 　　“没关系，没关系……” 　　沈梁将他僵硬的躯体箍得更紧，轻拍他单薄的背脊，他不知道自己在安慰谁，他们两个，好像谁都需要安慰。 　　作者有话说： 　　小天使们六一快乐！感谢订阅！么么叽！！感谢在2022-05-31 20:56:39~2022-06-01 17:5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AQ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帮助 　　泡芙被抱得有点痛, 他挣扎了一下，眼神懵懵懂懂的：“可是、可是喜欢就是喜欢啊……” 　　沈梁松开他，移开目光，低低地“嗯”了一声, 不再言语。 　　办公室只有一把冰冷的MX563钢铁交椅, 他没有坐，拿出稿纸和圆珠笔开始制作实验计划。 　　上一世的实验成果完全可以沿用, 他一手负责的项目, 实验数据都很熟悉。他并不担心楚陈二人会有所怀疑, 这些年他一直有意无意地透露着实验进度, 但并未完全公开, 说那些实验成果是这三年取得的也没什么好怀疑的。 　　丧尸病毒阻断溶剂、丧尸病毒传播与防御系异能者防御圈研究、初级血清注射液、变异体抗原研究都已经告一段落, 上辈子的瓶颈在于普适性血清注射液的生成, 临门一脚, 却始终找不到关键性的介质成分。 　　初级血清注射液只能确保异能者有50％的几率在短时间内不受空气中的丧尸病毒感染, 这项研究成果在末世第五年引起轩然大波, 然而直到末世第八年都毫无进展，他们实验过无数次, 失败, 失败，失败——根本看不见希望。 　　沈梁并没有白白浪费这三年, 他一直在尝试着新的血清提取方式和实验原液搜集，可是有些事情并不是想要就能做到，国内大大小小上百座基地都在研究血清, 可是直到现在大多都还毫无头绪, 面对如此恐怖棘手的丧尸病毒, 只有实力雄厚的基地才有资本进行实验成本投入。 　　沈梁头脑纷乱, 正想着事情，拿笔的手却被一只瘦白的手轻轻握住了。泡芙的指甲是深黑色，甲盖前端圆润漂亮，末端锋利尖长，沈梁总是有种想拿起指甲剪给他剪平整的冲动，但冷静下来，又觉得不好。 　　“沈在做什么？” 　　泡芙凑过来，黏在沈梁身上。 　　“工作。” 　　沈梁垂眸看他，心里还是有点郁闷。 　　“泡芙能帮吗？” 　　沈梁下意识想摇头，电光火石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沉了三分，有种恶意浮动的错觉。 　　“可以，你想帮我吗？” 　　泡芙松了口气，颊边的酒窝浅浅地陷下去，毛茸茸的大尾巴一直拍打着沈梁的腿，可泡芙抬眸亮晶晶地望着沈梁，现在根本顾不上自己的尾巴。 　　“你帮我把实验安排做出来，可以吗？” 　　泡芙愣了一下，有些为难，但沈正满眼期待地看着他，他刚刚好像还让沈伤心了。 　　可是沈问的问题也太奇怪了。 　　他真的答不出来。 　　他就是觉得很喜欢很喜欢沈，想时时刻刻和沈黏在一起，沈难过他也难过，沈高兴他也开心，想和沈亲亲，想和沈交|配，想和沈一起生活，想和沈死在一起……可是突然问沈哪里值得他喜欢，他回答不上来，好像是“喜欢”这种感情先产生，他才觉得沈所有的一切都值得喜欢，他搞不懂，他不明白，想着想着把自己绕进去了。 　　他好笨。 　　“过来。” 　　沈梁的手臂拦在他腰间，带着他往椅子上坐，泡芙比沈梁小一大圈，坐在他身上脚尖点不到地。 　　他覆在沈梁手背上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沈梁握紧了，而那支圆珠笔正直直地被他攥在手里，沈梁将下巴搁在他的肩窝，迷恋地嗅了嗅他雪白的发尾。 　　“还是好瘦。”沈梁说，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这几年……你是怎么过的。” 　　泡芙修长的双腿被沈梁的膝盖分开了，胸口压在办公桌冷硬的边框上，背后是沈梁宽阔微凉的胸膛。 　　“就是……在外面过。” 　　“有吃的吗？” 　　沈梁并不怀疑泡芙的捕猎能力，他只是怕他傻乎乎的，连找吃的都忘了。 　　泡芙支支吾吾地说了些什么，声音很小，沈梁没听清楚。 　　“能不能大点声？隔壁没人。” 　　泡芙急急地喘了一声，脸红道：“会吃一些死老鼠……” 　　沈梁突然冷了脸，手里的动作也停了：“还有呢？” 　　“还有……其它尸体……” 　　沈梁盯着他纤细瘦白的后颈，莫名觉得很饥饿，他好像变成了泡芙，毫无知觉地咀嚼着腐臭的老鼠和尸体，身体慢慢消瘦下去，慢慢变得形销骨立。 　　“好吃吗？”他的胃里一阵翻腾，胸口闷闷的，强烈的恶心感袭来。 　　泡芙皱眉，语气很委屈：“苦的，不好吃。” 　　“……那你住哪里。” 　　“山洞里。” 　　“这边是平原，哪里来的山洞？” 　　“有个小丘陵，泡芙把它挖开了，就是山洞。” 　　沈梁握着小泡芙，心里又气又怨，猛地升腾起一股强烈的毁坏欲。 　　“沈……松、松手……” 　　“你都过得这么难了，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泡芙被逼出了两滴眼泪，已经不知道如何思考了，沈梁却好像还在生气，指骨都要被他捏碎了。 　　他顺着欲望仰头靠在沈梁的肩上，热热地吻了吻沈梁的颈侧。 　　“对……不起……嗯……” 　　沈梁眼眶微红：“谁要你的对不起。” 　　“沈……” 　　“你怎么不问我这几年怎么过的。” 　　泡芙愣愣的，茫然地抬眼望着他。 　　他不需要问，这几年他一直远远地看着沈梁，沈梁每天做了什么事，几点睡觉，几点起床他都知道。 　　还有，他不敢问。 　　雪狼的直觉是很敏锐的，他有种预感，沈梁的回答会让他崩溃。 　　“泡芙，你怎么不问……” 　　泡芙嗫嚅了一下，觉得沈梁的声音好像是被碾碎了重组的瓷片，勉强拼凑回了完整的温柔表面，可话里话外都是破碎的意味。 　　他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被沈梁握住的地方也不再烫人，无声无息地垂在了沈梁粗糙的掌心。他小声地啜泣起来，这一次不是为了惹沈梁疼爱，而只是因为太伤心。 　　他说：“沈，我好难过。” 　　他很少说“我”，总是泡芙泡芙地自称着，给人一种随时随地都在撒娇的感觉。沈梁知道自己是把人欺负狠了，可他舔舐着泡芙眼尾滑落的泪水，湿咸，酸涩，除了心疼，竟还觉得无比解恨。 　　他想他多半是病了。他这么爱泡芙，从来舍不得他掉眼泪的，连在床上都做得很小心，不舍得让他痛，也不舍得让他蹙眉，可是他现在好想惹他哭，让他心碎，逼他知道自己错了，让他一辈子对他心有亏欠。 　　可是他说，他好难过。 　　沈梁偏头，闭上眼的一瞬间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眼眶中流淌出来，在脸上逐渐变得冰冷。他松开了泡芙的手，抱紧了他不堪一握的腰，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已经挣扎着逃到了温暖的光里，一半却还被困在三年前风雪暴虐的夜晚。 　　他的灵魂和几天前的泡芙一样奄奄一息，如今泡芙的胸口已经长了点肉，腰腹也不再那样干瘪，再过几周，或者一两个月，也许小肚子会长起来，手臂和双腿也该更软一些。 　　肉身的枯竭花几个月就可以养回来，可是灵魂的贫瘠该怎么补救？他需要爱，他需要安全感，他需要泡芙的誓言他需要泡芙的身体他需要泡芙的忠诚来浇灌，他需要泡芙的一切……他像一条贪婪的毒蛇，他变得不像他自己。 　　他闷着声，在泡芙身上宣泄了自己的悲伤和欲望，泡芙从头到尾没有抗拒，只是那张稿纸被打湿了，珍珠一般的泪水一滴一滴地往下坠。他们没有接吻，泡芙突然觉得这间办公室阴冷得可怕，他拢了拢挂在臂弯的衬衫，下一刻，沈梁抱紧他，亲吻了他右眼下那两颗芝麻一样的小痣，长长地喟叹了一声。 　　“宝贝……我对你好吗？” 　　泡芙湿着脸，声音有些发颤：“好。” 　　“那你也对我好一点，可以吗？” 　　泡芙乖乖地咬着他：“嗯……” 　　“你不能不爱我。”沈梁嗓音沙哑，“你要记得，你答应过我，会爱我一辈子，永远不会离开我。” 　　泡芙点点头：“我下辈子也爱你。” 　　沈梁却说：“我可能没有下辈子了。” 　　他真的觉得，他能够重生回来，能够拥有泡芙的爱，能够这样和泡芙身心相连，大概早已耗尽了生生世世的福气。他想，哪怕让他现在死了也值了，他活着，只是因为活着更好而已。 　　“所以你要记得爱我……像亡命徒一样爱我，把你的心捧给我，否则我会死！”沈梁近乎低吼一样地在泡芙耳边说着，根本不关心隔墙是不是有耳，他觉得自己已经疯了，别人的议论和目光他都不在意，研究员上了实验体又怎样，研究员苦恋实验体又怎样，研究员疯了又怎样！！ 　　他全都不在乎了。 　　只要泡芙爱他就可以了。 　　“沈！” 　　泡芙喘息一声，以高难度的抬腿动作在沈梁的怀里转了个身，面对着他，艰难地呼吸着，脸红得不像话。 　　他捧住沈梁的脸，急急开口：“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向你证明，我对你的爱不比你少……给我一点时间。” 　　“你遇到困难了，让泡芙帮帮你，好不好？” 　　“泡芙很担心……”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 　　ps：不知道怎么就又酸了（跪）菜咕咕正努力把两人扳甜中…… 　　感谢在2022-06-01 17:50:02~2022-06-02 20:59: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azyu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尸潮 　　很久以前, 沈梁还沉溺于泡芙的温柔乡时，也曾觉得喜欢一个人不需要任何理由，喜欢只是一种认定的感觉，认定非这个人不可。 　　可那样的时光已经太过遥远, 恍如隔世。 　　他现在只觉得“感觉”这种东西非常不可靠, 人们会因为“感觉”相爱，自然也会因为“感觉”不爱, 当爱和不爱都是一种“感觉”的时候, 一切都处在一种失控的状态, 就好像过往的那三年。 　　所以他想求泡芙给他一个答案。 　　泡芙没能给他。 　　他当然失望, 他当然愤怒。 　　可是冷静之后, 他又比谁都清楚——这不并是泡芙的错。 　　“没事, 不需要证明, 我都知道……抱歉。” 　　他双手撑在桌沿, 把泡芙困在怀里, 低头蹭他泛红的鼻尖。 　　“弄疼你没有？” 　　泡芙摇摇头, 突然伸手抱住他的脖子，仰起头贴了贴他微凉的薄唇。泡芙的嘴唇还是软软的, 热热的, 尖锐的狼牙收起来，湿滑的舌乖乖地舔着人, 像黏人的小狗。 　　“弄疼了。”他说，“可是我爱你，所以再弄疼一点也没关系。” 　　他好像突然开了点窍, 知道怎么说话才能哄沈开心。原来沈也要人哄, 他以前从来都不知道。 　　“宝贝……” 　　以前沈梁常常觉得泡芙好哄, 但其实他自己更好哄。他看不见自己现在的表情, 那样一副受宠若惊的神态，流露出一种小心翼翼的卑微，让泡芙几乎心碎。 　　他松开沈梁的肩颈，双手反撑住桌沿，抬身坐到了冰凉的桌面上，中途不知蹭到了哪里，整个人猛地哆嗦了一下。那张被浸湿的稿纸已经没法用了，几行表格和初步计划已经变得模糊不清。泡芙主动将腿抬到沈梁的臂弯，他穿着沈梁的鞋，因为太大，鞋带系得很紧，在鞋口勒出一圈瘦白泛红的脚踝。 　　他低头解开剩下的扣子，表情有点执拗，动作很着急，像是怕沈梁等得太久。 　　但沈梁只是放下他的腿，俯身抱住他，从他狭窄的潮软里退了出来，轻声说：“够了。” 　　他还没有再说什么，基地就响起了丧尸来袭的警报声和集结倒计时，沈梁的眉皱得更深了，他给泡芙系好腰带，按住他的肩膀，脸色沉重。 　　“你就呆在这里，哪儿也不要去，等我回来。” 　　泡芙从桌上跳下来，腿还有些软：“不，我和你一起。” 　　“听话。” 　　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尖锐，嘈杂，带着滋啦滋啦的电流轰鸣，感觉大地都在震摇。研究员们纷纷跑了出去，每次基地保卫战的医疗缺口都很大，每一个医护人员都是救命稻草。 　　“我不听话！就要一起！” 　　泡芙吼着说了出来，他并不是想吼沈梁，只是现在不用吼的他根本听不见。 　　格外紧急，分秒必争的时刻，沈梁看着他，眼神中似乎闪烁着挣扎动摇的情绪，泡芙觉得有希望，抱住沈梁正想软声撒一撒娇，后颈突然一痛，有什么东西顺着血液麻痹了他的意识，他眼前一黑，就这样倒在沈梁怀里。 　　沈梁叹息一声，把他放在椅子上，目光落在办公桌的抽屉拉环上。 　　最终，他没有打开抽屉，只是俯身吻了吻泡芙右眼下的小芝麻，挎上医疗包反锁了门。 　　这是大型丧尸潮来袭的一级警报，他在战场上没办法顾及泡芙，他不知道泡芙现在的战斗力如何，但无论如何泡芙现在的身体状态都不适合作战，更何况基地对外反击时所有人都会参与混战，内城和外城居民也会在场，他的耳朵和尾巴未必不会带来麻烦。 　　末世第八年的丧尸皇确实有统领百万丧尸军团的实力，他不知道泡芙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但大概并没有进化到那个地步，否则以他们的关系，又怎么可能放任丧尸侵袭南方基地。 　　在这里睡一觉，是最好的选择。 　　等他回来。 　　沈梁确认锁好了门，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广播中通知的地点，所有人都在狂奔，为了守卫末世中浮萍一般的家园。 　　攻击异能者到了第四级，已经能用晶核能量仿照模型捏造出复杂的热|兵器，五级攻击系异能者还没有在南方基地出现，但听说黑金贸易集团已经有了，前世第一个五级攻击系异能者也是在黑金贸易集团出现的，裴青容，还算是旧识。 　　五级攻击系异能者不再依靠武器进行物理打击，而是靠攻击系晶核异能对大面积的丧尸进行群体法伤，裴青容一直用的是弩，升到五级之后也一直在用，坏处是群伤变成了单伤，好处就是精准打击，几乎从不失手，而且伤害巨大。 　　他不知道这次袭击基地的丧尸成分是什么，如果是四级丧尸占主导的大型丧尸潮就危险了。足以摧毁中小型幸存者基地的力量首先就令人发怵，即使他们有百分之八十的力量获胜，也终究会有一大群人在战场上回不来。 　　这是无法抗拒的命运，从末世一开始就早已注定好了。 　　是人都会有胆怯，可是整个基地里没有一个人畏缩不前。 　　除了其它基地的外派人员。 　　沈梁走得急，忘了隔壁研究所还潜藏着一个定时炸弹。 　　孟初和站在窗边，冷漠地看着一群蠢货前赴后继地为基地送死，唇边勾起一个轻蔑的笑容。 　　他嗅到了丧尸皇的气息。 　　黑金贸易集团给了他一个样本，里面装着一小撮狼毛。那狼毛上的味道和刚刚血清研究所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简直是意外之喜。 　　谁能想到众人谈之色变的丧尸皇，居然在一个破烂基地里的破烂研究员身边当狗呢。 　　真好笑。 　　他打开丧尸病毒研究所的大门，生化区域里已经没剩几个人了，都是其它基地的外派研究员。他走到血清研究所门边，用精神力震爆了监控，徒手拉开了防护栏，一拳打碎了钢化玻璃。 　　指缝间鲜血横流，孟初和甩了甩手，跃进了血清研究所。 　　他闻到了猎物的味道，但不知道具体的方位。 　　脚步在一间冷飕飕的办公室门前停下，所有的房间，只有这一间锁着门。 　　孟初和舔舔牙槽，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丧尸皇。 　　也能改造成各种有趣的体质吗？ 　　直接剖取晶核可惜了，他真是不懂沈梁怎么想的，要是他是沈梁，一定把这种漂亮的生物折磨得欲仙|欲死。 　　“叩叩叩。” 　　他甚至礼貌地敲了门。 　　“你好，沈医生让我回来取点东西，里面有人吗？” 　　他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无人应答。 　　他该抓紧点时间。 　　基地外围洒的精神力散剂只能吸引四级以下的丧尸，那是由五级精神系异能者配合生化人员生成出来的东西，在末世中既能救命，也能杀人。 　　“有人在吗？” 　　他大概有了个判断。 　　丧尸皇那么暴虐嗜杀的性子，怎么可能在这种大型作战行动中缺席。不知道沈梁用的是什么针剂，麻醉剂？精神控制溶液？还是其他什么。 　　没意识，那更好办了。 　　直接打上他的精神原体溶液标记，成为他的狗吧。 　　孟初和猛地飞踢一腿，砰地一声巨响，办公室门却丝毫不动。他又踢了两腿，还是不见破损，唇边的笑意渐渐凝固。 　　“孟长官，需要我的帮助吗？” 　　丧尸病毒研究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研究员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边，孟初和脸上的怒色压抑不住，语气不耐：“小型爆破装置。” 　　黑金特派间谍，下颌处有一条黑色的缝合线。 　　这名研究员是今年才进入南方基地生化区工作的新人，丧尸病毒研究所的前辈们都很照顾他。双系异能，治疗兼空间，本来以后也是一个不错的苗子。 　　“速战速决。” 　　他说完便匆匆离开了，好像从来没进来过。 　　孟初和将手里的M40强力爆破器安装在门框上，站远之后引爆|装置，“砰”地一声，加强钢化门被炸开了一个大洞。 　　他从洞口钻进去，还没看到人，便从浓烈的硝烟味中闻到了一股性|爱过后的腥膻气息。孟初和皱了皱眉，四处打量这间办公室。 　　实验器材整齐地摆放着，室内陈设也平平无奇，实在是乏善可陈，只是办公室一角安置着一个办公桌，桌边靠墙的椅子上倒着一个人。 　　不，是一个丧尸，一头狼。 　　孟初和兴奋了。 　　他紧紧地盯着泡芙的身影，幽绿的灯光下，雪白的脸颊和吻痕斑驳的锁骨简直漂亮得惊人，瘦弱的手臂无力地垂着，长睫扑在淡粉色的眼窝，仿佛任人撕咬，任人宰割。 　　刚才这个人穿着厚厚的隔离服，他没能看清楚他究竟长什么样，如今一细看，才发现这个人的脸简直就长在他的性癖上，右眼下的两颗情痣无时无刻不在勾引人，连无意识昏迷的模样都令人心痒。 　　他忽然同情起那个拼去前线厮杀的研究员了，不过，也不值得可怜，那样粗鲁野蛮、不讲道理的男人怎么配得上这种等级的尤物。 　　“沈……” 　　那支针剂在泡芙身上并没能达到应有的生效时长区间，泡芙的自愈能力极强，对特殊注射液的抵抗力也很高。 　　他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好像看见沈正抬起他的腿。 　　作者有话说： 　　沈：该被同情的是你（笑） 　　（时刻牢记泡芙武力值Top1）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 　　感谢在2022-06-02 20:59:34~2022-06-03 17:5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ia唧，没了 5瓶；42355760 2瓶；kazyu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委屈 　　泡芙骨架小, 沈梁的内裤他穿不上，这几天一直是真空。以前沈梁改过几条给他穿，但在搬宿舍的时候给扔了。 　　那时候他心里恨，不想看见泡芙的东西, 他的衣服全都扔了, 却也没有几件，都是些陈旧的东西。他知道自己没能让泡芙过上好日子, 所以泡芙跑了也是情有可原……但他还是恨。 　　最后却导致了现在这个局面。 　　“骚货, 水真多。”佳 　　孟初和笑着骂了一句, 看见泡芙已经悠悠转醒, 但眼神还是空空的, 有点不清醒的样子, 抓紧时间从制服外套里拿出注射器和溶剂, 想把自己的精神原体溶液注射进泡芙的私密处, 在那里打下自己的烙印, 让这个末世的主宰者成为自己专属的小母狗。 　　“沈……抱……” 　　他居然没认出他是谁。 　　太好笑了。 　　孟初和俯身, 轻轻地抱了他一下，泡芙困困的, 半眯着眼, 嗅了嗅他的颈侧，却下意识蹙了眉。 　　陌生, 难闻。 　　孟初和没有耽误太多时间，趁着机会扶住了小泡芙，注射器针头闪着寒光, 毫不凝滞地刺了进去。 　　“啊！！！” 　　泡芙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 下腹传来的疼痛让意识清醒了大半, 他瞬间反应过来面前眼熟的男人并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沈, 脸色煞白，身体里两股强势的精神力在争夺控制权，激得他每一寸皮肉都疼痛不堪，五脏六腑像被绞碎了一样。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翻身跌下了椅子，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板上，湿漉漉的尾巴蜷曲着，有些发抖。 　　孟初和脸色也不好看，他定定地看了泡芙两秒，挣扎的时候衬衫露出一角，他看见了他小腹上红得滴血的精神力标识。 　　他彻底撕破了虚伪的假面，忍不住破口大骂：“被|干烂的贱货！浪费老子不少溶液！” 　　他骂完就走，并不给泡芙反应的时间。他明白自己必须得在泡芙恢复正常前离开，否则凶多吉少。 　　孟初和黑着脸往外逃，速度极快，但再快也快不过暴怒的雪狼。 　　泡芙强撑着身体从地上爬了起来，提起裤腰，按照记忆里沈梁的手法生疏地打了一个结，没打好，成了死结。 　　抬头时，孟初和正从门上的洞口爬出去。 　　泡芙失去了表情，连锥心的痛楚都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他抬起眼木木地看着孟初和的背影，在心里默念着最后的倒计时—— 　　三。 　　二。 　　一。 　　孟初和从门洞里逃出去的一瞬间，还没松一口气，背后却突然发出一声爆炸般的巨响，他朝研究所破窗口狂奔着，一下都没有回头看，他知道他回头就死定了！可是两秒之后，尖锐的狼爪还是撕碎了他的背部肌肉，血淋淋的烂肉挂在他的骨头上，孟初和忍着剧痛拔枪朝后射击，扳机还没扣下，枪就被人从后面踢飞了。 　　手腕在一刹那间失去了知觉，孟初和被刺破后颈强制跪倒在地，狼王狂暴的怒吼在背后响起，他毫不怀疑下一刻自己就会被撕成碎片！ 　　“你不能杀我！” 　　泡芙杀戮欲很重，这几年一直压抑着。从前也有捕猎的时候，却很少有虐杀的举动，但今天他要把这个男人挫骨扬灰。 　　他的指甲化成锋利尖锐的狼爪，生生掰断了孟初和染血的骨骼，一根又一根，却毫不解恨。 　　“啊！！！” 　　孟初和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但他不能死，他还得活着，活着把丧尸皇晶核带回去……他什么都还没做！凭什么死！ 　　这个贱人！明明就是被|干烂的货色！碰他一下还这么大动干戈！！！ 　　妈的！停下来……停下来……想办法……否则他一定会死！ 　　“沈、沈梁求而不得的东西！我可以告诉你！！” 　　泡芙脸上还是没有表情，他生生地捏碎了孟初和的脊柱，那一瞬间孟初和差点直接痛死，尖锐的狼爪在他的内脏里搅来搅去，最后破开了肚皮，白花花的肠子流出来，流了一地。 　　“说。” 　　他冷冷地俯视半死不活的孟初和，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先保证……不会……” 　　“说。” 　　泡芙没有耐心。 　　他现在只觉得恶心。 　　他好想洗澡，被这个人触碰过的地方像是溃烂了一样，让他恶心得直想吐。 　　“关于……血清……研究，只有一种……介质……可以……” 　　泡芙皱了皱眉，事关沈梁，即便听不太懂，还是听他继续说了下去。 　　四级治疗系异能者的身体在以极高的速度自愈着，虽然远远比不上丧尸皇的治愈效果，但至少命保住了，休养几周能勉强恢复五成。 　　孟初和喘了口气，继续说：“先……放开我……” 　　“不想死就别说些没用的。” 　　孟初和眼中恨意汹涌，如今这个状况却没有任何办法，那具瘦弱贫瘠的身体不知道他妈的为什么藏着这么巨大的能量，哪怕是丧尸皇，攻击力也有点夸张了。 　　刚刚就该趁机干死他，先别注射|精神原液。 　　“你的晶核……” 　　“什么？” 　　“沈梁需要你的晶核……咳咳咳……”孟初和猛地咳出一口血来，他终于瘫在地上，四肢僵硬，像是死无全尸。 　　血清介质……他的晶核……沈梁需要？ 　　泡芙在脑海中反复思考着这个问题，还是没捋清这些东西的关系。 　　他知道自己的头颅里有一枚晶核，可是沈如果需要的话，怎么从来没有和他提过？ 　　还有什么血清研究，好像对沈来说很重要。 　　“你说谎，死吧。” 　　“我没说谎！！！”孟初和诈尸一般地吼叫起来，在泡芙的钳制下强硬地爬出了一段距离，又被泡芙踩在了脚下。 　　“黑金贸易集团的情报！你知道黑金贸易集团吧，那是卖你的地方！沈梁当时就是花几枚晶核的低价把你贱买回来的！他们的情报从来不会有错！” 　　孟初和的话勾起了泡芙的回忆，他突然想起初见沈梁的时候，那时候沈梁把他从笼子里抱出来，怀抱踏实而安稳，他还没来得及担心自己是不是从一个火坑到了另一个火坑里，就已经被沈梁养得格外娇纵了。 　　他想着沈梁的事，微微有些失神。 　　“你的研究员遇到了天大的困难……这几年工作几乎毫无进展……你不想帮帮他吗？”孟初和气若游丝，却还是坚持着说，“他那么爱你，肯定舍不得你剖晶核给他吧……我可以帮你……不、不……求你……让我向你赎罪……” 　　—— 　　沈梁负了伤，但不严重，很快就能自愈。 　　他拒绝了库洛帮自己治疗的请求，一边往手臂上缠着纱布一边往生化区走。 　　战斗没持续半个小时，乌泱泱的丧尸大潮突然溃散乱逃，南方基地的武装人员懵了，连战术指挥官都不知道该不该乘胜追击，毕竟这情况太诡异了。 　　因为作战时间短，目前还没有死亡者，负伤的却不少。沈梁是在以一敌十的状况下负了伤，顺带还负责战退人员的治疗工作，虽然如此，他自身也有很大的原因，他的心没有在战场上，总是悬在半空落不下来。 　　战斗意外结束，指挥中枢紧急召开会议，沈梁却径直往生化区跑，他突然很不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把泡芙一个人锁在办公室会不会太危险，他的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定，必须快点见到泡芙才行。 　　他是第一个回到这里的作战人员，甚至没有经过体表消毒就飞奔去了血清研究所。 　　门竟然开着，栏杆和窗玻璃被打碎了，沈梁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情绪瞬间失控。 　　“泡芙！！！” 　　他第一反应是泡芙危险，第二反应是泡芙跑了，这两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打架，锤得他痛苦不堪。 　　“沈！” 　　话音未落，泡芙便出现在门口，扶着门口，眼眶红红的，湿漉漉的圆眼盯着他看，不知道是不是沈梁的错觉，泡芙看起来好委屈。 　　是不是他刚刚没经过他同意突然给他注射麻醉剂，他生气了？ 　　“抱歉！当时情况紧急，我……” 　　沈梁跑过去，伸出手还没抱住人，泡芙就已经飞过来扑到他怀里了。他小声地呜咽着，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整个人难受得要命，一直紧紧抱着沈梁的腰不撒手。 　　“宝贝，乖……不难过了好不好，我下次不这样了，我保证。” 　　他看着泡芙委屈成这样，心疼极了，连办公室强化门坏了都顾不上。他毫不怀疑泡芙的武力值，这门关不住他，当时也实在是太突然了，他没有来得及考虑太多。 　　只是他总觉得空气里有股怪异的精神力残留，可能今天研究所来了太多人，鱼龙混杂，什么成分都不好说。 　　“沈，你抱抱我。”泡芙尾音里带着哭腔，软软的，湿湿的，沈梁简直听不了他这样说话，觉得心口闷痛，自责不已。 　　“我正抱着你呢，乖宝，我们回家，我给你熬你爱喝的蹄花汤，不难过了好不好？” 　　“我想洗澡，身上好脏……” 　　泡芙这么一说，沈梁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忘了给泡芙清理。泡芙平时那么抵触洗澡，现在却主动要洗，沈梁暗骂了自己一句畜生，低头轻轻啄了啄泡芙软软的唇。 　　“宝贝不脏，都怪我不好，我们马上回家，一起洗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记得看评论区！感谢在2022-06-03 17:59:22~2022-06-04 08:57: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azyu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温情 　　洗完澡后, 沈梁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泡芙的身体，终于在最私密的地方找到了注射孔。 　　那一刻他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泡芙昏睡在单人床的中央，穿着浅蓝色的衬衫，干净, 漂亮, 脸上好不容易有了光采。窗外曛热的日光透过阴翳和玻璃照在泡芙雪白的肌肤上，在空气里折射出诱人的气氛。 　　沈梁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跪在床边, 懊悔和愤怒击溃了他的理智, 仿佛困兽一样低低地咆哮起来。泡芙昏昏沉沉中好像听见了, 却因为太累, 没能醒过来, 只是梦呓, 一遍一遍地唤着沈梁的姓氏。 　　精神原体注射液标记遵循最高等级优先原则, 孟初和隐瞒了自己的真实等级, 原以为五级精神原体注射液已经足够了, 没想到沈梁已经到了五级中期。 　　更何况，丧尸皇并不是区区精神原体注射液就能控制的。他的左眼——狼王之瞳能在对视中瞬间反杀妄图控制他的精神系异能者, 沈梁的精神力之所以能好好地待在他身体里不受反噬, 只是因为他爱沈梁而已。 　　孟初和的精神力在被净化，可是因为时间太短, 没来得及净化完。 　　沈梁回了一趟研究所，回去之前，先把食材处理好, 炖进了锅里。 　　研究所的钢化玻璃碎了, 是从外面打破的, 他刚刚居然没有发现。 　　监控也坏了, 但玻璃残渣上留有血迹。 　　大厅里的塑化地板上，如果仔细看，其实也还能看出打斗和手槍坠落槍口磕出来的痕迹，办公室门口残留着硝烟余韵，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沈梁捡起窗边的一块碎玻璃，日光的照射下，锋利的棱角闪烁着恶心的血色，他收集血液样本，短时间内通过实验获取了一份DNA数据。他没有调用基地的DNA数据库，而是径直去了丧尸病毒研究所，拿着上膛的柯尔特|M1911，踹开了研究所的大门。 　　“孟初和呢？滚出来。” 　　丧尸病毒研究组负责人从办公室出来，远远地看见沈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在战场上受了重伤，请假回临时居住区域休养了，沈医生……” 　　“他的血液样本，给我一份。” 　　“什么？” 　　“你不是说他受重伤了吗？回来请假的时候自然会流血，不是吗？” 　　负责人推了推眼镜，脸色也不好看：“假是他的临时队友代请的，沈医生，这个研究员是你特意不要的，怎么现在又来问东问西，他是北方基地专派——” 　　沈梁阴沉着脸走出去，没有再和他多废一句话。站在生化区域的大楼下，他突然仰头直直地望着阴翳中高悬刺眼的白日，食指还扣在扳机上，他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他没有去临时居住区域，而是回了自己的宿舍，因为蹄花汤炖了几个小时，再耽误下去就要熬干了。 　　他摘下手套，从小碗里奢侈地抓了一把葱花，雪豆、黄豆和蹄花炖在一起，揭开锅盖时香气溢满了整个屋子，锅里还咕嘟咕嘟地响着，浓汤翻腾着冒烟，沈梁关了火，盛了两碗出来用冷水温着。 　　泡芙还在睡。 　　精神原体注射液确实有催眠的副作用，沈梁给他注射完的那几天，泡芙几乎是从早睡到晚，只有沈梁早上离开和三餐的时间会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如今他也睡着，只是睡得不太安稳，手里抓着身上的衬衫，眉心轻轻地蹙着。 　　沈梁坐在床下，伸手撩开泡芙前额的雪发。他冒了点汗，鬓角微潮，长睫时不时发抖，沈梁双手握住他纤细的手腕，放在唇边，细细密密地吻着。 　　夕阳西下，沈梁又缺席了一天的工作。盛出来的汤早已冷了，锅里的还有余温，沈梁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泡芙的睡颜，度过了末世中最为平凡的一个下午。 　　他从未花这么久去注视一个人。 　　应该说正常人都不会花这么久去注视一个人。 　　沈梁不觉得无聊，泡芙把他的目光和心脏都填得很满，他看着一天的光影在爱人身上留下不同的美感，心想，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末世结束，直到老死就好了。 　　他破碎的灵魂在这个安静的角落得到了修补和温养，他终于有勇气回想过去的几天，他给泡芙带来的痛苦，以及因为他的过失让泡芙遭遇的灾祸，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这样没用过。哪怕是前几年，到处寻找泡芙却徒劳无功的时候他都没有觉得自己这样没用。 　　如果真的是孟初和，他一定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可是然后呢，泡芙受到的伤害会变少吗？ 　　他让他不幸。 　　他不该恨他，而是该弥补他。 　　—— 　　泡芙睡醒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沉下来了。暖黄的台灯亮着，沈梁正好从外面回来，手中的柯尔特|M1911枪膛内少了一颗子弹。 　　泡芙翻身从床上坐起来，睡眼惺忪地走过去要抱，一瞬间他又从沈梁身上闻到了那股难闻的血腥气，他浑身僵了僵，睡意消失了大半。 　　“宝贝刚刚醒吗？饿不饿？我炖了你爱喝的蹄花汤，喝一碗吧，我帮你盛。” 　　泡芙陡然松了一口气，双臂缠上沈梁的肩颈，拉下他分开嘴唇讨吻。 　　沈梁很配合地俯了身，把人按在怀里结结实实地亲了一顿，泡芙嘴唇又肿起来，好在没有咬破皮，否则吃饭就难受了。 　　“蛋糕。” 　　“什么蛋糕？” 　　“草莓蛋糕。”泡芙咬字清晰，眨了眨圆眼，满脸期待地盯着沈梁。 　　这个时间，沈梁夜间作战任务结束，基本上每次都会把一整天的任务所得拿去换一块小小的草莓蛋糕，带着蛋糕盒子回来。 　　可是今天没有。 　　沈梁两手空空，怀里只有弹药和针剂，一股浓烈的愧意占据了他的肺腑，他垂眸看着泡芙，一时间说不出话。 　　泡芙摸摸他的腰，又摸进他的外套，发现确实没有东西之后也不伤心，而是乖乖地靠进他的怀里软声撒娇：“其实泡芙也没有那么喜欢吃草莓蛋糕，吃多了好腻，沈沈炖的蹄花汤最好喝了，我等会儿要喝一大锅。” 　　沈梁被他逗笑了：“你喝得下一大锅吗？一天到晚的，眼大肚皮小。” 　　泡芙头顶的耳朵还是很好摸，毛茸茸的，手感极佳，上面细碎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一点疤都没有留下，雪白的毛发依然在继续生长，淡粉色的耳窝很敏感，碰一碰就会抖耳朵。 　　泡芙赤着脚，沈梁怕他着凉，把唯一一双拖鞋让给了他穿，沈梁的鞋码很大，泡芙趿拉着拖鞋，仿佛很感兴趣似的，一直在房间走来走去，大尾巴翘起来不停地摇晃，走一会儿就停下来看看沈梁，走一会儿又停下来看看沈梁，好像穿着大码拖鞋走路很厉害，需要沈梁夸奖。 　　汤热好了，沈梁把人抱住，不让他继续走来走去，按着他到床边坐着等饭吃。 　　这间宿舍没有专门的客厅，也没有餐桌，以前沈梁一个人住的时候还好，因为他不需要吃饭，每天注射营养剂就好了，每天都是匆匆上班很晚下班，回来抽烟就好，不需要进食。 　　沈梁在想要不要申请换个宿舍，换个大一点的，有双人床，有餐桌和大浴缸的宿舍。 　　但转念一想，自己平时冲澡就好了，卫生间里那个浴缸泡芙一个人够用，偶尔两人挤挤也没关系，单人床睡着是窄了一点，但是他觉得很好，他就喜欢和泡芙挤着睡，餐桌他可以单独去买，花不了多少钱。 　　末世中，他不想占据太多的生存资源。他知道中心区的大宿舍都是集体住宿，他这间房户型很小，当时他的情况又和其他人不同，无法接受同住，才被安排到这里独居。 　　吃过饭后，泡芙心血来潮地说想和沈梁出去散散步，不在基地里，而是去基地外的原野上。 　　沈梁问他困不困，他摇头，漂亮的异瞳里没有丝毫睡意。 　　入夏有段时间了，夜晚温度也不低，但是今晚吹着风，走在微曛的夜风里格外惬意。 　　平坦辽阔的土地上，沈梁牵着泡芙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着。月亮被抹不开的阴影遮挡着，月色微弱，落在泡芙单薄的肩背上，虚虚地浮了一层温柔皎洁的光，美得近乎失真。 　　他遵循着本心停下来，捧起泡芙的脸，深深地看了一会儿。泡芙也不吭声，仰着脸，异瞳中暗光闪烁，仿佛消失了很久的漫天星斗，在寂静之地将爱意燃烧成永恒。 　　风吹起来，沈梁微卷的发轻轻拂动，泡芙在这一刻找回了他眼神中应有的温柔。和滥情不同，那温柔里蕴含着最深沉的沧桑和哀痛，是经历过世间至苦沉淀下来的最后一丝温情。 　　他们没有接吻，只是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两人都用了极大的力气，像是要把对方揉碎，揉进自己的骨血，揉进自己的灵魂，好让自己变得完整。 　　“咚。” 　　“咚。” 　　“咚。” 　　心跳的频率吻合了。 　　节奏越来越快，似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却并不蹦得太远，只需要短短几寸，熔铸到对方的身体里就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感谢在2022-06-04 08:57:25~2022-06-04 17:1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酸菜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暮影归途 20瓶；zones 10瓶；kazyu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认字 　　他们回中心区集中宿舍的时候, 恰好经过临时居住区域。数辆医护专用车停在楼下，红蓝的灯光闪烁，楼宇里一阵嘈杂。 　　陈与荣大晚上的被迫加班，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有条不紊地维持着现场秩序。 　　泡芙好奇地往里看, 却被沈梁摸着下巴扳回了脑袋，沈梁牵着他的手快速经过, 没有和认识的医护人员打招呼。 　　“发生什么事了？” 　　现场有人在问, 路过的异能者远远地看着, 并不上去添乱。 　　“好像说有个专派研究员中枪了。” 　　“天……出人命了？” 　　“听说还没死, 就是下|体中弹, 大出血, 还是个高阶治疗系异能者都没能自愈回去, 现场惨不忍睹。” 　　“……” 　　泡芙乖乖跟着沈梁走, 忍不住听了一耳朵, 心情有些奇怪。 　　但这点情绪没能在他心里停留多久, 他并不关心沈梁以外的人类，更不会关心陌生人,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 他又蹦蹦跳跳地拉着沈梁跑起来，沈梁无奈, 跟着他一路快步回家。 　　泡芙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有点兴奋，蹦哒过来蹦哒过去, 绕着沈梁转圈, 最后出其不意地跳到了沈梁背上, 胸口的肋骨硌了沈梁一下, 沈梁配合地搂住他修长的双腿，唇边的笑意蔓延开来。 　　“回家喽。” 　　泡芙趴在他背上，咯咯咯地笑个不停。有时候沈梁真的觉得泡芙还是小孩子心性，为人处世单纯幼稚得不行，往往又露出很可爱的一面，只要稍微宠他一点就会开心过头。 　　他傍晚去临时居住区域入住资料室查到了孟初和的房间，带枪去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破门而入时正看见孟初和背上狰狞的狼爪伤。 　　已经不需要DNA对比了。 　　他对准孟初和的头颅开枪，最后关头枪口却对准了他的下腹，直接死太便宜他了，他要让他这辈子都在痛苦煎熬里活着。 　　沈梁有一万种折磨人的方法，其中至少有一种是从孟初和那里学来的。前世沈梁之所以会被碎尸扔进福尔马林培养缸，未必没有孟初和的意思，当时孟初和已经加入了弥赛亚基地，周铭凯却还没有对沈梁死心，沈梁遭遇灭顶之灾并不是毫无缘由，两个疯子的扭曲爱情最终由他来当了牺牲品。 　　这一世，他给过他机会，今天早上他极力保持理智告诉自己他还没有对自己做出实质性的伤害行为，不能滥杀无辜，可他一时的心慈手软换来的却是他的挚爱受害，让他还怎么保持理智？ 　　就该在第一时间永绝后患。 　　重来一次，他还是没能做到干净利落。 　　“你碰了他哪里。” 　　孟初和已经失去意识了，沈梁从他的房间里找出了废弃的注射针管，里面微不足道的精神力残留和泡芙体内的匹配上了。 　　人渣。 　　沈梁蹲下来，看着孟初和那张和自己七分相似的脸，用戴着手套的右手抽出了腿套里的弯刀，一片一片地把他脸上的皮割了下来，他嘴里被塞了湿抹布，崩溃地呜呜着，血泪和鼻涕混在一起，强势的精神力凝成高攻击性武器妄图重创沈梁，却被沈梁狠狠地压了下去，再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精神系异能之间没有任何战斗技巧，只有绝对的等级压制。 　　“没有人教过你不要乱碰别人的东西吗？畜生……杀你一百次都难解我心头之恨！” 　　孟初和的脸上已经找不出一块完整的皮肉了，血肉翻起来抽抽地跳动，像死尸上肌肉的条件反射。 　　可他没死。 　　沈梁不会让他死。 　　遭遇紧急情况的伤患会送往救护大楼医治，可这种级别的伤只能交由高阶治疗系异能者医治。整个基地只有两位五级治疗系异能者，只是一句话的事，他要把所有的两辈子仇怨尽数奉还。 　　—— 　　回到宿舍，泡芙还兴奋着。他天性本来就是爱跑爱跳的，被关在屋里几天闷坏了，好不容易放放风，心情格外愉悦，连笑容都更灿烂了些。 　　沈梁一路看他高兴，自己的心情也慢慢好起来。他销毁了所有工具，高阶精神系异能者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简直是易如反掌，他确定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痕迹。 　　“好啦，洗漱完快睡觉了，明天和我一起出任务吗？去春香公园作战点。” 　　他把泡芙抱进卫生间，从背后环住他，挤出牙膏给他刷牙，这是他实验室自制的牙膏，不需要花晶核买，想用多少就能有多少。 　　泡芙乖乖地张开嘴巴，任沈梁仔细地刷着他的狼牙，其实雪狼自身有清洁能力，但他喜欢沈梁认真帮他刷牙的样子，也喜欢窝在沈梁怀里和他亲密接触，所以不再自己给自己清洁。 　　“乖，把泡沫吐出来。” 　　泡芙现在又很听话了，扒着洗手台吐泡泡，沈梁喂他水，咕嘟咕嘟冒两下，吐出来。泡芙专注地清吐着口中的牙膏泡沫，圆圆的后脑勺对着沈梁，砸吧砸吧感觉嘴里干净了，又马上回过头要夸奖，其实唇边还挂着一圈泡沫，看起来傻乎乎的。 　　沈梁用手沾了水，动作温柔地给他擦了擦，指腹磨擦过他软热的唇，在唇珠上停留了半秒，欲盖弥彰地收了手。 　　泡芙意识到什么，脸颊热热的，却不扭捏，转身踮脚吻了吻沈梁的下巴，算是一个求爱的信号。 　　“别撩拨我。”沈梁捏捏他的脸，没肉，薄薄的一层皮，“谁刚刚跳着跳着差点把腰闪了？” 　　他又提这件事！ 　　又拿这件事笑他！ 　　泡芙瞪圆了眼，不痛不痒地在沈梁的肩膀上咬了一口，狡辩道：“反正不是我！” 　　“好好好，是我是我，年纪大了，腰不好，宝贝泡芙放我一马，让我休息一晚上好不好？” 　　“哼。”泡芙更不高兴了，“沈年纪才不大呢，我就喜欢沈这样的，沈什么样我都喜欢！” 　　“不要休息，和泡芙一起玩。” 　　沈梁觉得泡芙气鼓鼓放狠话的样子实在是可爱过头了，甚至变得好笑起来，他故意用胡茬轻轻地扎泡芙柔软的脸颊，泡芙也不生气，反而捧着他的下巴沿着他的下颌线重重地亲，像是一种另类的赌气。 　　他今年三十一了，年龄确实算不上大，在高阶异能者中他其实是最年轻的一个。但过去三年他过得太颓废太憔悴，整个人看起来颇有种半截身子入土的感觉，泡芙回来之后好了大半，但还是比同龄人更沧桑一些。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泡芙的视觉年龄几乎没有变，还是一副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白发异瞳，稚嫩青涩，天真无邪。有时候两个人站在一起，他自己先觉得太不搭了些，总觉得占了泡芙不少便宜。 　　“好吧，和泡芙一起玩。”沈梁叹息一声，捂住他不安分的嘴唇，“可是玩什么好呢？” 　　泡芙立马想说交|配，第一个音节还没发出来，沈梁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把泡芙小力地扔在床上，泡芙兴奋地裹紧被子，想要沈梁来捉他，结果沈梁却只是回卫生间洗漱去了，出来的时候从抽屉里拿出了稿纸和碳素笔，看着闷在被子里脸颊通红的雪狼，不怀好意地拽了拽他的尾巴尖。 　　“别胡闹了，过来，我教你认字。” 　　泡芙：“……” 　　他连忙闭上眼，假装睡着了，不搭理他。 　　“尾巴还翘着呢，宝贝，你的演技太拙劣了。”沈梁如他所愿，把他从被子里剥了出来，却没有按他小脑瓜里的想法继续做下去。 　　泡芙被抱起来，他体型比沈梁小很多，在沈梁的怀抱里总是显得很好欺负，沈梁坐在床头边，下巴垫在他的肩窝，双臂环抱住他，把手上的纸笔塞到他手里。 　　“为什么要认字？” 　　泡芙觉得不好玩，窝在沈梁怀里耍赖，双腿乱蹭，热烘烘的温软气息萦绕在沈梁鼻间，沈梁不是圣人，再这样下去根本把持不住。 　　“别闹了。”沈梁拍拍他的小腹，那里还酸痛不堪，沈梁一掌下去没收力，就听见闷哼一声，竟一下把人给拍老实了。 　　“我教你写你的名字。” 　　泡芙忍着眼泪，觉得被沈梁拍过的地方好像坏了，但剧烈的疼痛之后又酥酥麻麻的，有股奇怪的酸软快感从精神力标识蔓延到四肢百骸，连脚趾都舒服起来。 　　沈梁没发现他的心不在焉，而是紧握住他的手，在泛黄的纸张上一笔一划，无比虔诚地写下了两个字——泡芙。 　　泡芙之下，又用花体勾连出一串漂亮的英文。 　　Austin. 　　“沈……”泡芙小声唤他。 　　“不是。”沈梁以为他认错了，给他解释，“这是你的名字，上面的是中文，泡芙，是我给你取的名字，下面的是英文，奥斯汀，是你原本的名字，你要记清楚，以后都会用到。” 　　“以后？” 　　沈梁沉默片刻，还是说了：“末世结束以后。” 　　虽然他并不清楚，这场天降之灾是否真的有结束的时候，人类异能者和丧尸的进化是否有截止的顶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感谢在2022-06-04 17:11:10~2022-06-05 08:4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张小慢 5瓶；理科全该死 4瓶；生命不息，看文不止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爱人 　　一个月后。 　　弥赛亚基地/SSS级特种实验室。 　　半透明的钢化彩玻背后放着一排排福尔马林培养缸, 最中央的那一个被层层保护起来，防弹玻璃和红外线电子眼持续工作。 　　只有最中央的那个福尔马林培养缸左下角的标识牌上空着，没有写名字。 　　方故云拿着笔记本，在周铭凯身后两步左右的距离站着, 脸上没有表情。 　　培养缸中的碎尸缺少了脸上的表皮组织, 无法确认身份，然而周铭凯在接到消息的时候却崩溃了, 在基地里发了半个月的疯, 弥赛亚基地因为首席指挥官精神错乱陷入了瘫痪, 精英团被周铭凯一手掌控着, 因为陆飞的存在, 暂时还没有人掀起什么风浪。 　　培养缸是从南方基地运过来的, 周铭凯在暴怒中下令整顿兵力, 不管不顾地要对南方基地开战, 结果却受到了精英团的一致反对, 连陆飞在这件事中也保持了沉默。 　　弥赛亚基地是实力最为强劲的民间基地没错, 但南方基地其实算半个官方基地，里面军人的战斗素养远超一般异能者。白燿以前也是旧军残部, 自然懂得其中的道理, 反对得极为坚决。 　　如今，周铭凯站在那个无名氏培养缸前, 手中摩挲着的却是另一个人的信件。 　　方故云推了推眼镜，这么多天了，终于忍不住好奇, 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信纸的右下角。 　　落款人：沈梁。 　　—— 　　泡芙这一个月天天跟着沈梁出任务做实验, 在沈梁的团队里混了个脸熟。 　　众人本来是看在沈梁的面子上答应带一个捡漏王, 结果捡漏王却成了他们团队的核心力量, 泡芙代替沈梁成为南方基地新的战神，每天一到后勤办任务领取处就会有很多人凑上来求他组队。 　　每当这个时候，泡芙就会挽住沈梁的胳膊，甜甜地冲他们笑：“不好意思哦，我家医生不让我和别人一组。” 　　沈梁无奈地笑笑。 　　他可从来没说过这话。 　　在实验室进行必要检查的时候，沈梁总是实时记录着一些根本不重要的数据，并很严肃地加以分析。比如泡芙的体重记录册，一天他要测量三次，一个月下来数据稳定上升，逐渐恢复了正常偏瘦水准。 　　如今，泡芙的毛发被养得很好，色泽漂亮，蓬松柔软，脸颊上长了点肉，捏起来软乎乎的，大腿和手臂的肌肉线条透露出一种柔韧而有爆发力的美感，尾巴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比以前更大了，扑在空气中很有存在感。 　　还有泡芙每天的睡眠时长监测，泡芙每天的食量监测，泡芙每天的击杀数量监测……甚至包括泡芙每天的撒娇次数统计，以及一些更为私人化的数据，都被他记录在文件夹里。 　　每次泡芙凑过来想看的时候，就会被他推着脸按回去，然后迅速把文件夹放进抽屉锁上，微笑着欣赏他气鼓鼓瞪人的样子。 　　泡芙每天晚上都在学习，他很聪明，理解得很快，记忆力又好，大部分常用字已经能看得懂了，阿拉伯数字的加减乘除也能计算，专业的生化知识沈梁没教他，暂时也没必要教。 　　沈梁剃了胡子，理了头发，看起来和三年前没什么不同，只是眼窝浅浅的纹路镌刻下了岁月的痕迹，皮肤的小麦色泽在枪林弹雨中逐渐变得更深，疤痕覆着疤痕，层层叠叠，最深处的创伤如今很少再痛起来。 　　或许也还有那么几个夜晚，像今天晚上一样，沈梁会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一身冷汗，心跳在那几秒钟几乎是静止的，好在怀中温热饱满，泡芙总是面对着他，贴在他的身上，枕在他的臂膀间呼呼地睡着，睡得很香甜。 　　心脏逐渐在泡芙微弱的呼吸声中回温，他起来抽烟，夜风吹散指缝间的愁绪和苦难，他放眼眺望沉睡的南方基地，守卫部队在深夜中依旧秩序井然，偶尔传来几声丧尸的怪叫，几道经过消音|器处理的微弱枪声。 　　最近一个月，南方基地经常在夜里遭遇丧尸袭击，夜间作战任务也多了起来。原因沈梁其实知道，因为丧尸皇就躺在他的床上安睡，那枚丧尸皇晶核在睡眠中运转，无意识地吸引着丧尸聚集，加速周边丧尸的升级进化。 　　也许他该带着泡芙离开这里，去一个不会拖累任何人的地方，但是他的研究还没有完成，如果异能者血清始终无法完成有效提取和精萃，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他没办法。好在南方基地守卫力量强劲，小型的丧尸潮没有太大威胁，有时候反而是清剿晶核的好机会，无形中又增强了南方基地的实力。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着。好像一切都在变好，一切都在变得稳定。丧尸阵营中群龙无首，力量强弱不齐，战术技巧有限，幸存者生存状态的最大威胁因素逐渐变成了基地之间的力量角逐。 　　然而，只要丧尸皇晶核还运转着，丧尸就是剿灭不净的。 　　“沈。” 　　沈梁回头，在一片晦涩的夜中看见泡芙的身影。此时已经是中伏天，天气热得厉害，连晚上都没有丝毫凉意，风都是热曛曛的。 　　泡芙只穿着一件薄T恤，衣摆下露出微有肉感的大腿，也许是睡前在床上跪得久了，膝盖处还泛着淡淡的粉色。他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走到阳台上，皱着眉头说：“不要抽烟了。” 　　沈梁把烟熄了，张开双臂把人抱进怀里一顿揉亲，他身上满是烟味，泡芙不喜欢，苦着一张脸被亲来亲去，却没说不让他亲。 　　毛茸茸的飞机耳向两边平平地撇着，泡芙圆圆的脸蛋上满是牙印，沈梁像咬汤圆一样咬他，可惜他流不出芝麻馅的糖水。 　　戒烟是很困难的，任何事情只要染上了瘾，想要彻底戒掉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也许只是一瞬间的动摇，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沈梁以前只知道毒瘾性瘾和赌瘾难戒，染上了大概一辈子就毁了，可没想到小小的一根烟草竟也成为了他人生中一段无法摆脱的折磨。 　　好在，现在泡芙已经回来了，而且永远不会再离开。 　　“宝贝，你不会再走了，是吗？” 　　泡芙一听他这么说，睡意立马就散了大半。自从他被抓回来以后，这个问题沈梁问了无数遍，他每次都告诉他同样的答案，可沈梁还是没法安心。 　　泡芙知道自己做错了，可是过去的岁月无法重来，“对不起”这种话说再多也没有意义，他只想尽力地弥补伤痕累累的爱人。 　　爱人。 　　这个词，也是他从沈梁那里学来的。在刚刚进入南方基地的时候，沈梁向别人这样介绍他的身份。那个时候他还不太懂这两个词的重量，只觉得被沈梁爱着，被沈梁认定着，很欢喜，很兴奋，可是他没有想过要怎样去保护这份爱。 　　雪原上生长的狼没有要去保护一份爱的概念，它们爱就肆意地爱了，恨就肆意地恨了，没有太多百转千回的情愫和藕断丝连的悲伤。 　　人类的爱是坚定的，也是脆弱的，失去了双向奔赴的保护，没有人会在被抛弃的情况下停留在原地，毫无指望地等另一个人三年，除了沈梁。 　　除了沈梁这个傻子。 　　“沈，泡芙会向你证明的。” 　　泡芙踮起脚，捧着沈梁的下颌，目光和沈梁的视线紧紧地交缠。沈梁微微低头，两人的唇停留在相隔不到一寸的距离，泡芙体温高，说话时热流扑涌。 　　小火炉到了夏天按理说不太会受欢迎，但沈梁一手夹着熄灭的烟，一手环着他的腰，紧紧地和他贴在一起，却一点都不觉得难受。 　　“只要能和沈在一起，只要沈能安心，泡芙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雪狼的恋爱逻辑很简单。 　　和狩猎一样简单。 　　它们能为猎物付出多少，猎物的价值就有多大。它们不会为了一头羊去冒险和成群的牧羊犬搏斗，却可以为了一头鹿和狮子争抢。 　　沈梁在泡芙心里，就是最美好最珍贵的鹿，好到他根本舍不得吃，只有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才小心地舔一舔。他愿意为这头鹿献上自己的生命、尊严和荣耀，他爱上了自己的猎物。 　　爱。 　　当泡芙意识到这种感情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怀着这种感情注视沈梁很久了。 　　翌日，沈梁照常起床给泡芙做早饭。 　　泡芙不喜欢吃早饭。他老是赖床，吃早饭的时间够他再赖个十分钟的，可是沈梁每天工作那么辛苦还专门花时间花精力给他做饭，他还怎么睡得下去。 　　于是不用沈梁教训，他每天自己就会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半梦半醒地靠在洗手台上洗漱完，最后乖乖地倚在床边等沈梁来吻他，新的一天才算是真正地到来了。 　　在去研究所上班之前，沈梁照常带着泡芙去后勤办领取作战任务，赚取泡芙的蛋糕钱。 　　即使泡芙已经拒绝过很多次了，还是有很多人上来邀请泡芙加入。庄婉霖也在场，沈梁微笑着向她点头示意，庄婉霖也笑着点头，接着和泡芙打了个招呼。 　　虽说泡芙的社交能力有待提升，但这个月还是交到了几个朋友，庄婉霖算一个。她是个重度狗狗控，家里从小养大的德牧在末世初期不幸感染了，消沉了一段时间之后不再接触犬科动物，但和泡芙相处得还算不错。 　　庄婉霖早就不再负责丧尸病毒研究所的事务了，专心推进血清研究项目，但偶尔沈梁工作太忙分身乏术的时候，她也会帮忙看一会儿泡芙。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感谢在2022-06-05 08:46:11~2022-06-06 20:46: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azyua、4841808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离体 　　“沈医生, 我们小组今天临时缺了一个主力输出队员，想问问奥斯汀愿不愿意帮我们一下，任务结束后请他吃草莓蛋糕。” 　　庄婉霖不像其他异能者一样上来就问泡芙，而是先问了沈梁的意思, 她知道这件事能不能成, 关键得看沈梁。 　　沈梁果然婉言拒绝了：“他单兵战斗力虽然强悍，但是不懂配合, 在没有磨合的情况下恐怕做不好任务, 我可以给你推荐几位攻击系异能者, 弥补空缺绰绰有余。” 　　庄婉霖和泡芙对视一眼, 目光皆有些沉。 　　“沈, 我想吃草莓蛋糕。” 　　“乖, 晚上给你买。”沈梁揉揉他的耳朵, “等会儿买也行, 但晚上就没有了, 你每天都吃, 那么一天就不能吃太多。” 　　泡芙摇摇尾巴，抱住沈梁的手臂装可怜：“可是庄姐姐说要请我吃诶, 那我不该有两份吗？沈怎么可以克扣我的蛋糕……” 　　沈梁无可奈何地望了一眼庄婉霖, 庄婉霖耸耸肩，摊手表示不关她的事。 　　“偶尔一天多吃一点又有什么关系？不过刚刚那么说……奥斯汀是答应了和我们一起出任务吗？” 　　沈梁还没说话, 泡芙抢先点了点头：“我可以，我会好好配合你们的，不会乱跑。” 　　“沈, 那今天我们就先分开行动吧, 等会儿在实验室会合！” 　　沈梁戳了戳他的额头, 没好气地说：“这么想和我分开呢。” 　　说罢, 他又朝庄婉霖微笑道：“我和他一起，防止他闯祸。” 　　“我才不会闯祸！”泡芙气鼓鼓道，“我可厉害了，别人都抢着和我一队，这点小忙我一个人就可以帮！” 　　“好好好，那你带着我，行吗？” 　　泡芙受不了沈梁这么说话，垂眸定了定心，把剩下的话用撒娇的口吻说了出来。 　　“才不好呢。沈如果和我一起的话，庄姐姐又要请我吃蛋糕又要分一份晶核给你，这样我们岂不是太占别人便宜了吗？沈就留在我们原来的队伍吧，这样赚来的晶核就可以多买一点排骨了，今晚上我想吃红烧排骨，沈……” 　　他的性子确实太娇纵了些，沈梁想。 　　但是也没什么不好。 　　他喜欢泡芙对他撒娇。 　　“好吧，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沈梁让了步，他也不想把泡芙绑得很紧。他知道健康的感情需要一定的空间，只是平时实在是放不开手，现在也算是一个契机。 　　“我会的！沈也要注意！不能受伤！” 　　“嗯。” 　　沈梁双手搭在他肩上，看着他亮晶晶的异瞳，没来由地有些伤感。 　　明明只是分开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却搞得像是生离死别一样，沈梁自己都觉得好笑，但没办法，自从上次泡芙被人注射|精神原体注射液之后，他们一刻都不曾分开过。 　　他微微俯身，侧了侧脸，泡芙很配合地踮起脚亲了亲他的唇角，发出很响亮的“啵”声。庄婉霖礼貌性地移开视线，但有不知情的异能者还愣愣地看着，一阵窃窃私语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临走时，沈梁拦住了队伍末端的庄婉霖。他似乎想说什么，目光黏在前面的泡芙身上，神色不太轻松。 　　但他最后却只是说了句：“早去早回。” 　　庄婉霖所在的Z9分队今天选择了动物园作战点，在基地以北很远的位置，沈梁常驻的A1分队还是选择在春香公园附近，两个作战点离得太远，只同行了很短一截路。 　　沈梁望着泡芙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他心不在焉地完成了整场战斗，不小心负了点伤，但没有大碍，而且收获颇丰，也算值得。泡芙说想吃红烧排骨，平日最多烧个几块，今天晚上可以丰盛一些，还能给他熬点排骨粥喝。 　　泡芙最近老嚷嚷着自己胖了，还经常坐在床边掀开衣服摸自己的小肚子，一脸苦恼的模样。但沈梁却觉得泡芙根本不胖，那点肉还没大腿上的软肉多，胸口也还是瘦巴巴的，仔细摸能摸到一条一条肋骨的痕迹。 　　得再好好养养。 　　沈梁领了晶核，计划着这一袋晶核该怎么用。自从泡芙回来之后，他就没有了储蓄的习惯，也很少再用晶核辅助进阶，但泡芙颅内丧尸皇晶核的磁场一直在影响他的异能晶核，他能隐隐感觉到近期或面临突破。 　　但这种感觉，在某一刻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他刚刚走进生化区，就感觉脑海中空白了一瞬，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他莫名有些心慌。 　　血清研究所大厅里没有人，沈梁觉得很奇怪，现在明明是该上班的时间了，庄婉霖这个从来都不迟到的工作狂居然还没有从战场上回来。 　　他不该让泡芙一个人去的，战场上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太危险了……但愿今天不要出什么意外，以后他再也不让泡芙一个人—— 　　“沈医生！” 　　实验室门口突然出现好几个人，为首的是庄婉霖，穿着藏青色的工作服，额边冷汗未干。 　　但沈梁已经注意不到这些了。他怔怔地盯着庄婉霖身边的泡芙，一瞬间呼吸艰难。 　　“……怎么回事？” 　　“抱歉，我们在作战任务中不幸遇到了小型丧尸潮，当时是在野生动物保护基地的山崖边中，作战条件限制太大，奥斯汀不慎从崖边跌落，头部受到重创。我已经给他医治过了，现在情况基本稳定……” 　　沈梁从庄婉霖手中扶过了泡芙的肩，他竭力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在战斗中受伤是很正常的事，没有人能次次从战场上全身而退，庄婉霖所在的小队和A1组一样次次选择高难作战点，山崖边确实—— 　　“沈……别怕……不疼……” 　　泡芙头上缠着一圈圈厚重的纱布，细细密密渗出来的血像开在雪中令人心惊肉跳的罂粟花，他抱住沈梁，轻拍沈梁微微颤抖的坚实背脊。 　　沈梁霎时红了眼，抿紧唇环抱住泡芙，一时说不出话。他的喉咙像是被烧红的铁块堵住了，剧烈的疼痛让他的头脑都变得昏沉起来。 　　庄婉霖不忍心再看，偏头错过了这一幕。 　　奥斯汀一个月前突然找到她，说他是丧尸皇，颅内的晶核对血清研究项目有很大帮助。她一开始是不信的，丧尸皇怎么可能是这样一个瘦弱漂亮的少年，可是她眼睁睁地看见了实验室中的丧尸被奥斯汀轻易控制的样子，那样睥睨众生，将一切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高傲原来被隐藏在那双亮晶晶的眼眸深处。 　　那一瞬间，看着奥斯汀的眼睛，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战栗和惊恐。她是南方基地最优秀的研究员之一，也是进化得最快的单系专精型异能者，凭借高阶医疗人员的身份早就克服了对普通丧尸的恐惧，可是那一瞬间她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对着奥斯汀直直地跪了下去。 　　奥斯汀也愣了，蹲身将她扶起来，和她共同谋划了这样一场意外。他知道沈梁不会同意，贸然进行开颅手术沈梁也一定会怀疑，就慢慢地和庄婉霖建立自然的交际联系，在合适的时机完成晶核的剖取。 　　不得不说，他很了解沈梁，但这样的了解成为了他算计沈梁的前提，可是他别无选择。让沈梁亲自给他开颅，他说他办不到，他知道那对于沈梁来说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开颅手术做得很艰难，狼族丧尸和人类头部的构造不同，半个小时的手术更是做得粗糙，可奥斯汀在全程无麻醉的状态下硬生生挺了过来。在奥斯汀之前，庄婉霖从来没有想过她这辈子还能完成这样一台远超人类极限的手术，她拿着血淋淋的晶核，看着手术台上奄奄一息却自愈极快的丧尸皇，心里想的却是如果可以，她这辈子也要这样愚蠢而疯狂地爱一次。 　　“我明明说过会好好保护你……”沈梁的指尖触碰到纱布的边角，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起来，他闻到了泡芙的血味，那股浓重的腥甜萦绕在他的鼻间，像锋利的血刃一样凌迟着他的心脏，让他连吐字都不甚清晰。 　　泡芙体内的治疗能量已经饱和了，接下来只能等待自愈。庄婉霖的异能等级和沈梁差不了多少，治疗速度和上限也没有质的差别，沈梁担心泡芙受不了两股异能的转换，没有再给他注入新的治疗能量。 　　“没关系……没关系……”泡芙惨白着脸，说话声听起来虚弱得厉害，“就是摔了一下，现在已经不痛了……沈……别哭……” 　　晶核离体，丧尸皇便不再是丧尸皇了。 　　但他的右眼还保持着深沉的灰色，因为过度疼痛而艰难地半睁着，泛出一点湿润的泪珠。他能感觉到浑身的力气在散失，但沈梁抱着他，抱得很紧，所以还能勉强站直，还能勉强说话。 　　他不后悔，如果那个东西真的能解决困扰沈很久的难题，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只是有点害怕，如果他能化成人形是因为感染丧尸病毒后发生变异，那么失去了晶核，他会不会变成原来的样子。 　　他变回雪狼之后，沈还会爱他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感谢在2022-06-06 20:46:29~2022-06-08 11:0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知道跳完舞要干嘛 10瓶；封疆、樹懶毛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生病 　　在那之后, 泡芙休养了好长一段时间。沈梁请了假专心陪他，陈与荣和楚江临还经常来探望，只是每次都被沈梁拒之门外。 　　在他暂离的这段时间里，实验室的项目取得了石破天惊的进展。庄婉霖从丧尸晶核中发现并提取了新型血清介质, 并在中度感染者身上首次取得了积极反响, 一跃成为全世界名声大噪的天才研究员。 　　数年同事，沈梁替她高兴, 也感激她的付出, 多亏了她, 他们才能从末世的漩涡中看到一丝微末的希望。 　　出于研究员的职业病, 他很想亲自去看看那种介质到底是什么成分, 居然可以辅助规避血清试剂作用在感染者身上的负面效应, 他上辈子研究到末世第八年都没有解决的问题, 居然就被这样轻易地解决了。 　　但他这边走不开。泡芙自从那次作战意外发生后元气大伤, 有好几次夜里突然变成了雪狼的模样, 把他吓一大跳。好在泡芙好像还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 白天里依旧乖乖地黏着他，撒娇不让他去实验室。 　　泡芙的一天, 至少有二十个小时是在床上度过的。他好像突然变得很疲惫, 抱着尾巴靠在床边看着窗外繁忙而有秩序的基地，泛白的指尖搭在腿上, 深黑的指甲盖正慢慢褪色。 　　沈梁注意到了。 　　但他没有说，也没有问，他知道泡芙现在很累, 很虚弱, 没有精力回答这些问题。 　　直到今天, 泡芙靠在他的肩上, 突然对他说：“沈，帮我把指甲剪了吧，太长了，总是抓伤你。” 　　沈梁很轻地捏了捏他的指骨，看着他指甲盖上漂亮的小月牙，缓声道：“可是你已经很久没有抓伤我了。” 　　泡芙不会无缘无故抓他，平日里沈梁破一块皮他都要心疼好久，只有在床上实在受不住的时候才会抓他的背。 　　这是他们之间不必言明的小事，沈梁这样意有所指地说出来，泡芙果然红了脸。可他如今红脸并不像以往那样脸到脖子红个彻底，而只是颊边浅浅地泛上一层淡粉，就已经算是比较健康红润的气色了。 　　沈梁看着心疼，没忍住叹了一声。 　　他去厨房端了碗热汤出来，一勺一勺地喂给泡芙喝。泡芙不饿，也不渴，却看不得沈梁担心的样子，自己也想快点好起来，于是一勺不落地全部喝下去了。 　　喝下去以后，全身变得热乎乎的，烫人，原来是沈梁发现治疗异能已经无法直接灌进去，于是提取了晶核的治疗原体部分溶进汤里，通过口腔、食道和肠胃把人热热地温养起来。 　　可泡芙好像觉得有点难受。 　　他靠在床边，小口小口地喘息起来，浅蓝色衬衫下的白嫩胸口一起一伏，鬓边也慢慢湿了。 　　沈梁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牵着他的手，温声安慰他：“别怕，这是正常反应，治疗原体中的治疗异能纯度太高，你现在身体弱，需要适应一会儿。” 　　泡芙听了却突然沉了脸，湿润的长睫扑闪扑闪的，喘着气质问他：“慢慢来……就好，为什么要切治疗原体给我？” 　　沈梁沉默片刻，告诉他：“你已经养了半个月的病了。” 　　声音平静得可怕。 　　“泡芙，能不能和我说实话，你的伤……真的只是因为从山崖摔落吗？” 　　不是说从山崖跌落不严重，而是五级治疗系异能者在末世中几乎是活死人医白骨的存在，庄婉霖医治过了，这些天他也一直好好养着治着，连无法逆转重生的治疗原体都切了，可是这伤却还不见好。 　　他有点慌了。 　　“我不会怪你，你和我说实话，我才好想办法。” 　　他双肘撑在床边，握着泡芙瘦白的手覆在自己的前额。这次受伤，之前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几乎都掉光了，那天晚上沈梁从噩梦中醒过来，看见怀里瘦巴巴的雪狼，就像是回到了初见时的模样，那一瞬间他觉得痛苦极了，他口口声声爱他爱得要命，可是却从来没有给过他应有的幸福。 　　“宝贝……算我求你……” 　　他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他泡芙了。 　　这个名字在最开始只是为了满足他的喜好而已，因为他喜欢吃泡芙，所以给宠物也取这样一个名字。到后来渐渐成为他专属的爱称，只能由他呼唤的一个名字，承载着他的深爱，他的占有，他的念念不忘和忠贞不渝。 　　可是现在，对着床上日渐消瘦的身影，他叫不出口。 　　每一个想叫“泡芙”的瞬间都让他痛苦不堪。他知道这个人养胖之后是什么模样，所以才更觉得现在这样是如此让人怜惜，如此令人愧疚。 　　“山下面……有一块大石头。”泡芙抽出手，安抚性地摸了摸沈梁胡茬密布的下巴，声音放得很软，尽量地收敛脾气，“泡芙很倒霉……撞得很厉害……一直不好可能是因为天气太热了，泡芙好像有点并发症……” 　　沈梁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看了好久好久，却一直没说话。 　　泡芙的理由不能说服他。 　　但他没有再逼问，而是出门去置换中心买了一桶冰块，回来时已经化了三分之一。某一瞬间他也动摇了，会不会真的是天气太热呢？他该相信泡芙的，该比相信自己的异能更相信他，泡芙没必要对他隐瞒受伤的原因，更没必要对他撒谎。 　　钥匙刚刚插进锁眼，门开了。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是库洛。 　　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库洛跟着庄婉霖推进着血清研究项目，目前已经在不少基地担任了名誉研究员，在最近的全国血清研究交流会议上也大放异彩，已经是公认的年轻有为了。 　　可是他看见沈梁，脸上的喜色却突然消散了，好像突然看见了什么惨状一样，面色居然微微发白。 　　沈梁搞不懂，也没心思去理解小孩的想法，朝他点了点头就进门锁屋了。 　　泡芙又睡着了，睡得全身是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似的，汗涔涔，湿淋淋的，微微张着苍白的唇轻喘，凌乱的衬衫下没有其他布料。 　　沈梁想着既然他说热，索性就把身上最后一件蔽体的衬衫给脱下了。用毛巾沾了冰水，一点一点地给他擦拭身体。 　　他从抽屉里拿出体温计，将头端涂上润滑剂给泡芙测肛温。本来是没必要从这里测量的，但他不知道泡芙正常时各处温度的数值在什么区间，只出于情趣测过几次肛温，还做了具体的数据表格记录。 　　确实发烧了。 　　沈梁清洗了一下水银表面，将温度计放回了盒子里。可能是治疗原体带来的体温短暂升高，也可能是天气实在太热，中暑了。 　　但他现在只能等烧退，泡芙的身体里已经灌满了他的治疗异能，已经承受不住更多了。 　　“沈……” 　　“我在，怎么了？” 　　“想喝水。” 　　他迷迷糊糊地说着，手臂搭上沈梁的肩。 　　沈梁其实很喜欢被泡芙无条件依赖着的感觉，但现在这样他却并不是很高兴，因为他知道泡芙其实是生病了，才这样依赖他。 　　“好，我去给你倒。” 　　“抱我去……” 　　他勾住沈梁的手指，不让他走。 　　沈梁拿他没办法，只能俯身把人横抱起来，很小心地，甚至没有轻掂的动作，稳稳当当地把人抱着。泡芙窝在他的怀里，小小的一团，尾巴恹恹地扫着沈梁的手臂，耳朵却竖起来，挨着沈梁的颈窝。 　　泡芙膝弯下的那只手伸出去，从水壶中倒出一杯温水，另一只手接过，向内环过半圈将杯沿凑到泡芙的唇边。 　　泡芙烧得有些糊涂，想伸舌去舔杯子里的水，舔来舔去舔到的都是沈梁的手指，沈梁居然也没纠正他，就那么任他舔着，几分钟后才哑声问道：“还要喝吗？” 　　泡芙舔累了，靠在他胸口喘气，闻言忍不住委屈：“还渴……” 　　沈梁的理智断线了，他站在原地，滚烫的目光游移在泡芙瘦削的脸和白皙漂亮的身体上，他情不自禁地咬住了他右眼下那两颗排列整齐的小痣，掌心的热度甚至不低于泡芙的体温。 　　但这短暂的一瞬很快就过去了，他硬生生地将断掉的理智重新连接起来。他没忘记泡芙现在还发着烧，身体很不舒服，他不能再欺负他了。 　　“快点好起来吧。” 　　他这样祈祷着。 　　整个夜晚，他都守在泡芙身边，每当泡芙无意识地小声啜泣起来，他就知道他马上又要变成雪狼的形态了。 　　窗帘一直是拉开的，清冷朦胧的月光下，修长白皙的身体渐渐变成了一团毛茸茸的大型犬，雪白的毛发蓬松而柔软，纱布散了大半，他能看到雪狼后脑上狰狞的伤疤和缝合线，手术时留下来的痕迹，现在已经愈合了，不再渗血。 　　泡芙平日里还是缠着纱布，不让他看伤口，说是觉得丑，怕吓着他。可是他心疼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觉得丑呢。 　　沈梁轻声叹了一口气，看着床上沉睡的成年雪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如果他变回了雪狼，还会喜欢人类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感谢在2022-06-08 11:05:03~2022-06-08 17:26: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家有咸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355760 5瓶；kazyu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纵容 　　万幸的是, 泡芙的形态逐渐稳定了下来。尸皇晶核的影响已经渗透到他的每一个细胞，在尸皇之瞳和尸皇空间都还保有的情况下，头部重创和剧烈的异能波动带来长达一个月的病痛之后，泡芙的身体正慢慢恢复。 　　沈梁也终于得空, 偶尔去一趟研究室。有一点他觉得很奇怪, 他作为基地唯二的五级治疗系异能者之一，长时间缺勤不问研究, 基地居然也没派人来催。 　　楚江临和陈与荣是这样善解人意的人吗？ 　　还有, 泡芙本来就是以实验体的身份进入基地的, 然而关于他的实验项目没有一点进展, 陈与荣也不过问吗？ 　　最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 今天他去研究所上班, 庄婉霖突然找到他, 说她身体不适, 跟不上研究的节奏, 希望他能代替她担任血清注射液量产项目首席研究员的职责, 而她退居二线。 　　这个项目已经推进到一半了，进展得很顺利, 成功是只是时间问题, 怎么可能会有人把来之不易的实验成果拱手让人？庄婉霖虽然确实不太参与基地的权力斗争，但她这几年都醉心实验科研, 不可能在最后关头懈怠。 　　还是说真的这么巧，她的身体突然在这时出了问题吗？五级治疗系异能者，连丧尸病毒都免疫了, 还能出什么问题呢？ 　　庄婉霖在他心里印象一直很好, 她很敬业, 很有天赋, 待人处事也很有分寸，和她相处不是一件难事，可现在沈梁却没来由地觉得有点窒息。 　　甚至整个基地里都充斥着这样的气氛，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宝贝，我回来了。” 　　沈梁忍不住叹气，将医疗包放在玄关，脱鞋进屋。 　　泡芙大病了一场之后，又被沈梁养了回来，如今皮肤和毛发依旧是雪白雪白的，脸色红润了许多，腰间腿上都长了不少肉。因为不出任务，常常窝居在家的缘故，以前形成薄肌的地方现在捏起来软乎乎的。 　　他回来的时候，泡芙正坐在阳台上吹风，一听到他的脚步声就翻身跳下来往门口跑，本来想在沈梁开门的那一刻扑到他怀里去的，因为太激动，不小心崴到了脚，一瞬间痛极了，泡芙撑着身体站起来，甩了甩脚腕，一瘸一拐地朝门口走了过去。 　　沈梁看着墙角藏起半边身体的爱人，目光逐渐变得温柔起来：“想吃什么，我马上给你做。” 　　他朝泡芙走过去，托住了泡芙白皙漂亮的手掌，习惯性地低头吻了吻他的眉心。 　　“让泡芙做吧。”泡芙扑闪着眼睛撒娇，“泡芙给沈做香香的土豆饼。” 　　沈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说话。 　　“好不好？” 　　泡芙软着声音这样问的时候，总有一种别样的祈求在里面，献祭式的，好像要把自己的心都剖给他一样。 　　“有多香呢？”沈梁卸下一天的疲惫，俯身凑在他颈侧，轻笑道，“有我的泡芙香吗？” 　　泡芙的脸上浮泛起一层可疑的红晕，他伸手象征性性地推了推沈梁的额头，一点都没推动，倒惹得沈梁更凶了。 　　他们已经很久没做了，泡芙也挺想的，脸红心跳地等沈梁来解他的纽扣，结果等了老半天，沈梁却只是紧紧地抱着他，靠在他的肩上，像一个沉默的雕塑一样，只有身体还是温热的。 　　“沈……” 　　“乖，让我抱一会儿。”沈梁已经很久没抽烟了，但声音却好像比以前还要沙哑，他的唇贴在泡芙的肩上，张开口，却只是很轻地咬了一口，在雪白的皮肤上留下很浅的粉色痕迹。 　　“沈累了吗？” 　　沈梁想说不累，想故作轻松地对他笑一下，然而喉结滚了滚，却说不出口，唇角扯了扯，也笑不出来。 　　泡芙垂着眼睛，也有些难过。 　　他拍拍沈梁的背，无声地安慰着疲惫的爱人。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想，也许他明天该跟着沈梁一起出去。 　　今天是因为他赖床赖习惯了，早上没起来。 　　“我爱你，泡芙。” 　　“啊？” 　　泡芙正想着其他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没什么，走吧，先做饭。” 　　沈梁退开身，微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宽厚有力的大手却被泡芙双手抓住了。他看着那双小狗般湿漉漉的圆眼一点点瞪紧了，淡粉色的唇中吐出他想听的话来：“我、我也爱你！” 　　沈梁觉得心跳得有些快。 　　他真的很好哄，只要泡芙多对他表达一点爱，他就觉得多累都没关系。 　　“沈……等末世结束，我们就结婚吧。” 　　沈梁愣住了：“你说什么？” 　　“结婚！我们结婚！” 　　泡芙忍着脚踝的痛，踮起脚，明明室内只有他们两个人，却非要凑到沈梁耳边大声说话，脸颊红扑扑的，眼神却没有一丝闪躲。 　　沈梁在一阵嘈杂的心跳声中丧失了理智。他应该想，为什么泡芙会学到这个词，明明他没有教过他，他应该想，别人求婚都有玫瑰和戒指，泡芙怎么什么都没有准备，他应该想，泡芙这个傻瓜，真的懂结婚意味着什么吗，他应该想…… 　　不，他什么都不想。 　　沈梁怔怔地站在泡芙面前，怔怔地捧起泡芙的脸，像个彻头彻尾的呆子一样怔怔地看着他。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湿润了，他只是觉得心脏满满涨涨的像要溢出来，他觉得自己太累了，太累了，但是现在终于找到了可以栖息的地方，他觉得好幸福，幸福到快要死去。 　　泡芙一辈子很少怕过什么，但在沈梁这里经常吃瘪，他怕沈梁生气，怕沈梁难过，怕沈梁冷着他，怕沈梁为难，但最怕的还是沈梁掉眼泪。 　　他一下子慌了，十指细细地给沈梁擦着眼泪，却被沈梁抓住了双手的手腕，慢慢地逼到了墙角。 　　沈梁红着眼，本来想说些什么，但看着他退步的姿势不对，低头一看，右脚踝已经肿得像个馒头了。 　　“……” 　　泡芙抱上沈梁的肩颈，圆眼扑闪扑闪，试图蒙混过关。 　　“别以为这样……” 　　泡芙突然勾住他，悬起脚尖结结实实地吻住了他的嘴唇，沈梁怕他脚疼，俯身撑在了他背后的墙面上，单手环住他的腰。 　　沈梁心脏里有一块地方像是就这样塌陷下去了，越塌越多，逐渐在心中形成一片柔软的废墟。他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不是都是这种感觉，因为他两辈子只爱过这么一个，现在情正浓时，真真是就算天塌下来地全裂开世界都毁灭也无所谓了。 　　也许是沈梁已经爱到头脑都不清醒了，他觉得泡芙嘴里出奇地甜，从舌尖舔到舌根，从口腔壁舔到上颚，到处都是香甜的，像酿了一整个花季的蜂蜜，从喉咙流到了心坎里。 　　他吻得太深了，泡芙的软舌被他缠得酥麻，唇与唇相连的地方随着唇舌滑动溢出了丝丝津液，粗糙的指腹抹去，在指尖捻了捻，很快又复归干涸。 　　泡芙吻着吻着，突然开始解自己的袖扣，他身上穿着衬衫和短裤，衬衫原本就敞开了两颗扣子，现在剩下的四颗也被解开了。他不胖，但是胸口和腰腹确实长肉了，白白软软的很好摸。沈梁更喜欢泡芙有点薄肌的腰，但现在这样也很好。 　　“别急，先给脚踝医治一下。” 　　泡芙现在的自愈能力已经没有那么强了，所以脚踝才会肿得那么高。沈梁捏着泡芙的下巴从他湿软的口腔中退出来，舌尖勾连的银丝慢慢断了，这时候他才发现泡芙的脸红得不像话，好像一壶烧开的糖水，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怎么吹也吹不散似的。 　　以前碍于丧尸的体表特征，脸部其实没有太多的血液活动，泡芙害羞也没这么夸张。 　　“我才没有急……” 　　“好好好，没急没急。”沈梁哄人哄得有点敷衍，他正专注着手上的事，尽管只是小伤，还是不敢太分心。 　　泡芙受伤的脚踝被他握着，明明已经肿了很多，在他手里却还是显得格外纤细，温和的治疗异能从手心传到伤处，一阵无色的异能波动后，没有一点刺痛，脚踝已经恢复如初。 　　沈梁却没有放开。 　　他摩挲着泡芙凸出的踝骨，一会儿之后，又慢慢地摸到了他的小腿肚。泡芙的腿很直，肤白腿长，膝盖泛着不明显的红，触感温热细腻，同床共枕这么久了，沈梁却很少仔细地打量这双腿，也很少这么仔细地摸。 　　他缓缓抬头，正好撞在那双湿润而充满爱欲的异瞳里。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右眼里那只灰瞳的颜色有些淡了。 　　“沈……怎么了？” 　　泡芙喘了口气，不明白沈梁为什么突然停下来。 　　沈梁却站了起来，勉强恢复了几分冷静：“你开始说的结婚，是谁教给你的？” 　　“不、不对吗？” 　　“很对。”沈梁看着他，克制地说，“不过，在答应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如果你能如实回答，我们就结婚。” 　　泡芙双眼亮晶晶的，忙不迭点头。 　　“但是，如果你撒了谎，被我发现了……”沈梁抚摸他通红的脸颊，叹息道，“我会很难过。” 　　作者有话说： 　　泡芙：QAQ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 第64章 痛改 　　他问的问题, 泡芙一个都答不上来。脑部的伤到底有没有隐情，结婚是谁教的，还有没有什么事瞒着他…… 　　第二个问题还好，陈与荣教的, 今天他坐在阳台上, 陈与荣看见了，上来和他说了点话。说了很多, 无非是沈梁的状态不好, 希望他作为伴侣多照顾安抚一下, 还告诉了一些具体的方法。 　　泡芙觉得可行, 就按他说的做了。 　　但是脑部的伤……他不能说。 　　他当初之所以会这样做, 是因为沈看起来很想让末世结束, 他想帮沈梁, 他想证明对沈梁证明他的爱, 却不想让他为难, 让他伤心。 　　他本来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沈梁的, 他不知道，就不会为难, 也不会伤心了。等血清量产, 末世结束之后，他们就能安安心心地在一起了。 　　如果现在说了, 那之前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泡芙垂着眼睛，闷闷的不说话。 　　但他还无法理解，在这样的语境里, 不说话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沈梁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 他松开泡芙, 去阳台上吹了一晚上的风。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泡芙——这样一个我行我素撒谎成性的爱人。 　　其实一切都很好联系起来。 　　他早就感受不到泡芙头颅里的晶核了。 　　研究室突然从丧尸晶核中提取出了有效的介质。 　　库洛惊慌的神色, 庄婉霖歉意的目光…… 　　还有那天泡芙反常的举动。 　　他该早点发现的，泡芙黏他黏得要命，平时无论谁邀请都会拒绝的，他和庄婉霖关系也没有那么好，好到可以为了庄婉霖放弃和自己同队作战的时光……他该早点发现的。 　　沈梁双手撑在栏杆上，扶住青筋直跳的额边，深深地叹着气。泡芙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敏锐地感知到沈梁压抑已久的愤怒和悲伤，他从背后抱住他，用温热的脸颊蹭他弯下去的背，喉咙里发出最原始的呜咽声，像雪狼的低吼。 　　“我错了……” 　　心里太苦了，沈梁很想抽根烟缓解一下，但泡芙从背后抱着他，不好去拿。 　　他听见泡芙示弱的声音，心脏一抽一抽地痛。他没怪泡芙，他知道泡芙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没有人会莫名其妙剖开自己的脑袋，泡芙原本也不是喜欢痛，喜欢生病，喜欢隐瞒的性子……他曾经那么坦率真诚的爱人，为了他冒着生命危险剖出晶核，抛弃了原本至高无上的身份和异能，他怎么忍心责怪他。 　　可是他受不了这样的爱。 　　在谎言的阴霾下，泡芙的付出让他觉得无比痛苦。 　　在漫长得看不见尽头的夜晚里，他从极深的自责和悲哀中走了出来。他感受着背后的温热，一整个晚上一动不动地贴着他一直站着，某一个瞬间，他觉得他们受的苦已经够多了，两个人互相深爱着，却互相折磨，爱了这么久，数了又数却发现没几天好日子过。 　　他想结束这样的恶性循环。 　　一个念头从他的脑海里跳了出来—— 　　“驯化”。 　　自从相爱以来，他再也没有把泡芙当做一头会伤害人的猛兽来看待，他给他尊重，给他爱护，给他力所能及的关心和纵容……可是他到现在才发现，泡芙其实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乖。 　　他的所作所为到底会给身为爱人的他带来多重的伤害……他根本就不明白。他做错了事只会露出肚皮撒娇，以为这样就是最大程度的让步，可他根本不懂自己错在哪里。 　　他太高傲了，太独断了，不知道这是不是狼王的天性，可两个人谈恋爱不是狩猎，也不是搏斗，泡芙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他必须得……驯化“他”。 　　锋芒过盛的野兽想要和人在一起，就必须磨损一部分尖牙和利爪，以防某一天突然把对方致残致死。 　　—— 　　“实验进度稳定，可量产血清样本已经送往中央生化，目前已定首席研究员为沈梁、庄婉霖、库洛、方故云、董之河，项目第一负责人为南方基地首席指挥官楚江临。” 　　沈梁的大名，赫然写在中央基地头号文件的扉页上。庄婉霖在最新一次会议上更正了血清介质的首位发现者，经南方基地高层会议通过，中央基地在最终文件上确定了末世最高级别生化项目的首席成员。 　　沈梁和她却无法回到以前那样轻松自然的相处模式。 　　生化区碰见，寂静的走廊上只有很少的人夹着文件袋匆匆走过，沈梁和庄婉霖错身而过，庄婉霖的脚步慢了些，抬头似乎想说点什么，身边的人却早就走远了。 　　“沈哥！” 　　声音有点耳熟，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沈梁转身望去，在大厅里看见了熟人。 　　方故云。 　　沈梁早就知道这个项目方故云也会跟进，作为弥赛亚基地唯一一位五级治疗系异能者，他要是不来，弥赛亚基地就没人有资格来了。 　　沈梁对他有所猜忌，但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更何况只是猜测而已，未必是真的。 　　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还算温柔的微笑：“早就听说你会加入，一直想去看看你的，可惜一直没得空。” 　　方故云眼眶微红：“我……” 　　一瞬间，他有很多想说的话，可是全都堵在喉咙里，干干涩涩的，发不出一个音节。 　　他在底层摸爬滚打的那两年，在弥赛亚基地受人冷眼遭人欺负的那些日子里，唯一护着他、对他好的人就是沈梁，后来沈梁被逐出内城，他也一直想去接济，可是那段时间派遣给他的任务太多了，他每天几乎就睡三四个小时，没有时间去F区，他又没有朋友，没办法让人帮沈梁一把。 　　再后来，他终于领到了月例物资，只给自己留了几支营养剂，带着勉强算沉的医疗包去往F区，一路上被人抢来抢去，最后包里几块压缩饼干时，却被一个长发断腿的男人告知，沈梁消失了。 　　他以为他在那场特殊战斗中死了，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在裴青容的陪伴下勉强走了出来。也许是峰回路转，他凄惨的命运因为治疗异能等级的不断突破而得到改变，中后期作战任务对医疗师的需求越来越大，他在基地的地位也越来越高。 　　再后来，他听说南方基地也有位叫沈梁的研究员，但不敢太过期望。他一直是很胆怯的人，所以即便那位沈研究员名气再大，即便他自己如今也是一个研究所的首席了，他还是没敢派人去查探消息。 　　这次见面，是意料之中，也是意外之喜。 　　“我一直……很、很想见你……” 　　沈梁客气地说：“我也是。” 　　方故云身上还穿着弥赛亚基地的医护制服，胸口金色的十字架花纹让他感到有些不适。 　　“走吧，去我办公室说。” 　　方故云点点头，跟在沈梁身边走。他和泡芙差不多高，走在沈梁身边显得清瘦娇小，两个人都穿着纯白的医护制服，样式也差不多，路过的人纷纷侧目，有的人认出来他们一个是南方基地的首席研究员，一个是弥赛亚基地的首席研究员，开始猜测他们的关系。 　　办公室关了门，翻修之后安保系数直线上升，墙皮也没那么薄了，很隔音。 　　“那个实验体送到弥赛亚基地，周铭凯什么反应。” 　　“……什么？” 　　方故云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沈梁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但他的话确实又勾起了一些不堪的回忆，方故云脸色稍微白了些，如实回答他：“你说那个……他很生气，本来是准备攻打南方基地的，被精英团否决了。” 　　沈梁轻笑了声，听不出什么喜怒，但莫名有些冷。 　　他知道，白燿一定会否决，封明心一定会否决，陆飞一定会保持沉默，只要这三个人齐了，周铭凯翻不出什么风浪。 　　尤其是陆飞。 　　他从小和周铭凯一起长大，爱慕着周铭凯，所以比谁都清楚那培养缸中的人对于周铭凯意味着什么。周铭凯想赔上一切让所有人为那个负心的人渣陪葬，陆飞知道，但他绝对不会同意。 　　方故云看着他阴冷的眸，忽然觉得他有些陌生。但转念一想，都过去三年有余了，在末世摸爬滚打死里逃生，谁又能一直那么温柔呢。 　　他叹了声，酸涩道：“这些年，过得好吗？” 　　沈梁想说挺好的，工作稳定，不愁温饱，实验有了成果，还找到了命中注定的恋人，虽然有点笨拙，有点不听话，但很爱他，很体贴，很会撒娇。 　　但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 　　短暂的沉默中，他听到了门外很轻微的动静。他并没有攻击系异能者的五感加成，但高阶异能者的听觉和视觉比普通人总要敏锐不少。 　　为了确认门外人的身份，他开启了精神力单向感知，却在来人的身体里察觉到了自己的精神力标记。 　　是泡芙。 　　他如今可以正常地收放耳朵和尾巴了，凭借着沈梁家属的身份，像其它研究员一样自由出入生化区。 　　沈梁说工作忙，忙得吃不上饭，每天下午都饿得不行。泡芙心疼他，学了好久的厨艺，手上烫起不少疤，终于做出了勉强能吃的饭。现在沈梁中午都不用自己做饭，也不用回宿舍，泡芙会把饭做好给他送到办公室，两个人一起吃。 　　沈梁一开始实在是舍不得，听到泡芙的吃痛声就忍不住接过锅铲，后来是泡芙下定了决心，说是要好好补偿他，好好爱他，向他证明这点小事他也可以做好。 　　总是在这些时候，沈梁会忍不住心软。 　　但心软是不行的。 　　他们之间……还远远不够。 　　他要泡芙真的知错，痛改，永不再犯。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 　　由于菜咕咕需要紧急进行期末复习，周末将停更两天，回来日六两天补偿，么么叽～ 　　感谢在2022-06-09 20:59:36~2022-06-10 20:5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卜襄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杀意 　　“这些年啊……” 　　泡芙毛茸茸的狼耳不由自主地弹了出来, 轻轻地抖了抖，贴在冰凉的高精度防盗门上，仔细听着沈梁低沉微磁的声音。 　　他莫名有些心慌，一时忘了隐藏自己的气息。 　　“说实话, 过得不怎么好。” 　　“我本来有个恋人, 但是他在三年前一声不吭就离开了，这三年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煎熬, 我每天晚上都想去死, 但又怕他突然回来找不到我……” 　　沈梁尽量平静地叙述着过往, 声音却逐渐沙哑得听不见了, 就像陈旧机器里磨损的零件, 最后只发出一点点报废的声响。 　　方故云傻眼了。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脆弱的沈梁。 　　哪怕是在末世最开始最绝望最看不见出路的那段时间, 沈梁也始终是游刃有余、极为冷静理智的存在, 他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 更别说这样直接地倾诉悲伤。 　　“那个人现在回来了吗？”方故云拍拍沈梁的肩, 满脸担忧, 轻声问。 　　“前不久回来了。”沈梁勉强地笑了笑，“所以说也算幸运吧, 至少没把人弄丢。” 　　方故云看着他这样, 心里不是滋味：“嫂子道歉了吗？说明原因了吗？补偿你了吗？” 　　他越想越气，没等沈梁说话, 又愤然道：“怎么能这样！一声不吭消失三年！人一辈子能有多少个三年？沈哥，我听你刚才的意思，是就这样原谅那个人了吗……不是我说, 在感情中如果一直这样委屈自己, 对方也永远学不会珍惜！” 　　沈梁微不可察地抿了抿唇, 但依旧是满面愁容的模样, 深深地叹了口气：“可是我爱他，又有什么办法。” 　　方故云恨铁不成钢道：“可是她爱你吗？！” 　　“应该爱吧。” 　　“应该？” 　　“他说他爱我。” 　　“她说她爱你你就相信吗？！”方故云气得脸都红了，“别说现在是在末世了，就算是在正常社会这种话也是不能轻易相信的啊！沈哥你太容易被骗了，这样一句轻飘飘的爱慕谁不会说？” 　　沈梁垂眸看着方故云，一时间竟觉得有些新奇。方故云不是喜欢大声说话的性格，相反地，他平日里很温和……温和到近乎温顺，近乎怯懦，所以他能在这件事上这么气愤，还是挺令人意外的。 　　但沈梁没忘记这番对话的目的。 　　门外的狼，还在偷听。 　　“其实我什么也不需要他做，说我容易被骗也好，在感情中委屈自己也罢，事已至此……我唯一的心愿就是这段感情不要以伤害他为代价。” 　　“我不希望他受伤，可是他却总是因为我伤痕累累。问题是什么……他根本不知道我看见他受伤比我自己切身受伤还要痛苦，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求求他别折磨我了，可是看着他的眼睛，我说不出口……” 　　沈梁深深地叹息，眉心刻出一道沟壑。 　　方故云也皱着眉，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别人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可他真受不了沈梁在爱情里这么窝囊的样子。 　　“嫂子在哪儿？我去问问她到底什么意思。” 　　“别去。”沈梁说，“我们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好什么好？！她是好了！我看你很不好！” 　　“沈哥！你忘了你以前什么样了吗？温文尔雅意气风发，不说满眼都是希望至少满眼都是笑意吧？如果爱情就是让人变得胡子拉碴颓废丧志的话，那干脆就别恋爱了，何必互相折磨——” 　　“砰！” 　　方故云浑身一震，回头望去，高级特种爆破装置都无法撼动一分的高精度钢□□合防盗门居然被人从外面给一脚踢破了。铁尘碎屑弥漫在空中，他看不清那人的面孔。 　　沈梁挑了挑眉，把方故云挡在身后。 　　泡芙远远地看着他这个动作，好像在防着自己，心里一酸，闷闷地痛起来。 　　“……你是谁？” 　　“无可奉告。” 　　方故云凝眉，准备通过安保系统呼叫特种异能者。 　　“泡芙，怎么今天这么早就来了？” 　　沈梁冷淡地问，目光状似不经意地瞟过他的双脚，确定没有受伤才稍稍放下心。 　　找机会还是得脱下鞋看看。 　　“泡芙怕沈饿着，今天早一点做了饭。” 　　他跟沈梁说话和跟方故云说话完全是两种语气，方故云都愣了半晌，刚刚那个傲慢到没边的人怎么突然黏腻了起来，让人怪害怕的。 　　方故云眼睁睁地沈梁接过那人手里的保温盒，低头和那人交换了一个短暂而甜蜜的吻，霎时心神俱震，他急忙偏开眼神，却又想起刚才沈梁的话。 　　他很惊讶，说真的，他没想过沈梁也喜欢男人。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不管这嫂子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今天都必须让他把话给说清楚。 　　方故云强迫自己回头和所谓的“嫂子”对视，这样的事对于他来说很尴尬，但他没想到的是嫂子也在看他。 　　那双漂亮到极点的圆眼此刻流露出一点与周身气场极不相符的狠辣来，冷冷地盯着自己，像野兽一样轻蔑而凶残。 　　方故云感觉被什么扼住了咽喉，浑身冒着冷汗，有点发晕，霎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小方，要留下来一起吃点吗？”沈梁打开保温盒，把里面烧得不怎么好看的饭菜拿了出来，“泡芙做饭还挺好吃的。” 　　方故云看着那卖相惨烈的菜，刚想拒绝，那白发异瞳的少年却先开了口：“我只做了两人份。” 　　方故云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三年？ 　　三年前，这少年才多大？ 　　沈哥也太不是人了吧，三年前会不会是逃走的啊？不会吧……这少年看起来挺凶的，也不是好欺负的类型啊。 　　方故云快被这俩人复杂的关系绕晕了。 　　“你还不走？”泡芙盯着他。 　　“怎么说话呢？”沈梁捏了捏他雪白的脸颊，朝着方故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啊，他就这性子，不好改。你有营养剂在身上吗？没有的话吃我的那份也行，不用再跑一躺物资采购室了。” 　　“有，在我的临时办公室。”方故云也回以微笑，“那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聊。” 　　“那好吧，我就不送了，能找到路吗？” 　　方故云故作不悦：“沈哥你别再拿这件事笑我了，这点路还是找得到的，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彻头彻尾的路痴了。” 　　说罢，两人都笑起来。 　　泡芙被沈梁单手拢在怀里，阴沉着脸，死死盯着方故云看，尖锐的狼牙不怀好意地磨着，沈梁略微垂眸，眼神冷了半分。 　　待方故云走后，他才松开泡芙，把小铁盒的盖子一一打开。一份番茄炒蛋，蛋都黑了，番茄也没去皮，一份土豆丝，丝切得比条都大，也糊了不少，一分黄瓜汤，没味。 　　饭是电饭煲煮的，白花花香喷喷的，令人很有食欲。 　　沈梁盛了一碗出来，自己端着吃了，没管站在一旁的泡芙。 　　每天泡芙的饭都是沈梁给盛的，今天突然没有了，泡芙难受得不行，尾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恹恹地垂在后面，他搅了搅手指，却咬着唇没问沈梁为什么不给他饭吃。 　　直到沈梁一碗饭都吃完了，泡芙的肚子瘪瘪的，咕噜咕噜地叫了几声，看沈梁还没有要给他盛的意思，泡芙才终于忍不了了，自己拿起碗去盒子里盛饭。 　　“啪！” 　　“呃！” 　　筷子毫不客气地打下去，一瞬间在手背上留下了深红的长痕，这点疼痛对于泡芙来说原本该像是挠痒痒一样，可泡芙莫名地就是红了眼，鼻子一酸，脸上就湿湿地热了一片。 　　沈梁一下子也慌了神，差点就下意识去给他擦眼泪了，好歹拉住了理智的缰绳，原地保持着微冷的沉默。 　　“呜……” 　　“哭什么？” 　　泡芙闻言立刻强忍哭声，雪白的脸颊憋得通红，狼耳也冒出来无力耷拉着。眼泪从小巧漂亮的下巴尖滴落，答答地落进空空的碗里。 　　“你知道你做错什么了吗？” 　　“不该……伤害自己……”泡芙答得很快，像是早在心里组织过答案，“不该骗沈……呜……可是……” 　　“可是什么？” 　　“泡芙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那你不该和我商量吗？”沈梁深深地看着他，终于问出了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我不值得你相信吗？你宁愿和别人合作都不来找我？” 　　“怕……沈……难过。” 　　沈梁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 　　“那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更难过。”沈梁叹了一声，眉心疼痛地蹙起来。 　　“……我知道。” 　　沈梁有些意外，看来刚刚的谈话他有听进心里，也不算白费。 　　“那罚你一天不吃饭，没意见吧？” 　　泡芙好饿，他早饭没吃，又为了做午饭忙了一上午，要是一天不吃饭真的会很难受…… 　　可是沈梁都这么说了。 　　泡芙想起刚才在门外听到的话，心里乱乱的，他每天都回来看沈梁，可是却不知道他那么伤心……每天都想去死，是真的吗？ 　　“还有，你今天犯的错，也一并算一算吧。” 　　“第一，踢门。谁教你的，一言不合就把门踢得稀碎？我办公室里这么多材料你晚上帮我守着？万一门后有人怎么办？万一伤着人你拿什么赔偿？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只要你用爱来弥补就行了的。” 　　“第二，你刚刚看我同事，是什么眼神。” 　　泡芙抬眸望他，圆眼湿漉漉的，仿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别装可怜，宝贝，我希望你诚实一点。” 　　“泡芙不喜欢他。” 　　“他哪里做错了吗，你不喜欢他。” 　　“就是不喜欢。”泡芙重重地咬着字，垂眸遮去了眼底的狠戾。 　　沈梁却伸手，虎口卡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看着他。目光对上的那一瞬间，即便是他也有点胆寒。 　　“你想杀他。” 　　不是询问，而是叙述。 　　“……没有。” 　　“撒谎。”沈梁凑近他，极具压迫感的气息笼罩着他年轻而纤细的身体，“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我最讨厌撒谎的人，你忘了吗？” 　　“可是我不撒谎你又要生气。” 　　“我还没说什么，你倒委屈上了。” 　　“这还叫没说什么……”泡芙流过眼泪的眼眶湿淋淋的，淡粉的眼窝变得通红，长睫一扑一扑的，像雨后蝴蝶的翅膀。 　　沈梁在内心告诫自己——不能心软，不能动摇，不能被诱惑。 　　“所以，你不觉得自己是错的吗？” 　　泡芙撇开脸，不说话。 　　“在人类社会，即便是末世，也不是你讨厌谁就可以杀谁的，这里不是动物世界，杀了人是要偿命的，你一时冲动杀了别人，抵了命，你要我一个人怎么活下去？” 　　泡芙这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早就被他摸透了，逼他一把固然是好的，但更多时候还是得慢慢来。 　　“谁敢要我偿命？” 　　“可是宝贝，我不和杀人犯结婚。” 　　他温柔地抚摸泡芙的雪鬓，低声说：“他是我的同事，我的朋友，你要是杀了他，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泡芙吸了吸鼻子，听到最后一句，心里的杀意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宝贝，我希望你能控制住自己，不要被杀戮的欲望左右。很快，末世就会结束了，你会面临一个更有秩序的世界，你不能随意伤人，更不能随意杀人，你要知道这是错的，每个人的生命都值得被尊重，不是你觉得他讨厌就可以去杀害的。” 　　“我的宝贝是雪狼，这没有错，我爱你，所以连带着你作为雪狼的那一部分也爱，如果这世界上只剩我们两个人，你把我杀了，把我撕咬成血肉残骸都没关系——” 　　泡芙抬眼瞪他：“我才不会！” 　　“好了，我知道，先听我说完。”沈梁抚过他的眼窝，“但是这世界上有很多人，我也会接触很多人，和很多人说话，和很多人说笑，到时候你要怎么办，一个一个杀掉吗？” 　　泡芙沉默片刻，却只是问：“那样会让沈痛苦吗？” 　　“……会。”沈梁抵住他的额头，叹息般说道。 　　虽然看起来是沈梁掌握着主动权，但泡芙听出来了，那语气中带着一点不太明显的哀恳。 　　他哪里舍得让沈梁这样为难。 　　“泡芙会乖乖的，不杀人。沈……别难过了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订阅！么么叽！感谢在2022-06-10 20:57:33~2022-06-13 23:0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yq515 50瓶；家有咸鱼、华卿 10瓶；溜了 8瓶；bear丶 5瓶；霁 2瓶；樹懶毛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正文完 　　当天中午, 泡芙真的没有吃上饭。 　　沈梁说要罚他就是真的罚他，他认错听话当然很好，但不代表以往的一切都可以一笔勾销。 　　沈梁要他记住饥饿的感觉，记住被惩罚的滋味, 以后每一次想自作主张, 想撒谎的时候都要先想想后果。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蹲在办公室门口的单薄背影, 沈梁口中的食物也像是没有味道一样。泡芙说怕自己忍不住扑食, 去外面守门了, 不知道有没有赌气的成分在里面。 　　泡芙最怕挨饿, 三年前就是这样, 经过了那食不果腹, 需要用死尸填饱肚子的三年, 回来之后更怕饿了。沈梁一直都知道, 所以对于他每天早上又想赖床又想吃饭的纠结模样感到无奈, 泡芙每天一醒就在床上呜呜地叫, 到处打滚，不肯起来, 不肯睁开眼睛, 但是饿。 　　只要有一点饥饿感，就会让他特别难受。他一难受就容易暴走, 体内丧尸晶核的残留能量依旧运作着，周围的丧尸和异能者都会受影响。 　　沈梁平日里是没办法，只能晚上喂他多吃点, 但今天怎么说也不能惯着了。他刚刚说过会控制好自己的, 沈梁相信他能做到。 　　话虽这么说, 还是担心。 　　他一边整理着明天全国第三次高等生化研究中心会议需要用的资料, 一边观察着泡芙的情况。 　　饭吃了一半，放在一旁，已经有点冷了。 　　那些保温盒上有几道雪狼的爪痕，认真看其实是一串串小字。泡芙写字还很生疏，爪尖很锋利，一不小心会抓破保温层和不锈钢表皮，他抱着那些盒子抓抓挠挠了半天，终于写下了一些歪歪扭扭的中文： 　　“亲爱的沈。” 　　那是沈梁的专属碗。 　　“沈的宝贝。” 　　是他自己的碗。 　　“一号炒菜。” 　　“二号炒菜。” 　　“热汤。” 　　泡芙真的很懂怎样让他心软，沈梁想，有些攻势他甚至都没看明白，或者根本不需要泡芙本人在场，就能把他给吃得死死的。 　　他收回目光，心中微热，整理了一下桌面上的资料，站起来正准备往门口走去，却发现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董之河。 　　北方基地的专派研究员。 　　“小可爱，你干嘛蹲在这里？是找不到路了吗？” 　　泡芙没搭理他，依旧盯着自己的鞋子发呆。 　　“你找谁，我可以带你去哦。” 　　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好烦好烦好烦。 　　但是不能杀人。 　　他刚刚才答应过沈的。 　　“别挡在这里啊，这里是别人的办公室，走，我带你去——” 　　“董之河。” 　　极冷极沉的语气，董之河打了个哆嗦，松开了握在泡芙胳膊上的手。 　　他顺着声音望过去，正看见传说中发现血清介质的第一研究员——沈梁。 　　大部分治疗系异能者的性格都是很温和的，这个职业的特殊性要求他们每天和各种各样的伤员打交道，日复一日，他们的声音会不自觉地放缓放轻，和别人相处时也很会照顾别人的感受。 　　但这个治疗系异能者不是这样的。 　　董之河看着他极具压迫感的眼神，默默地咽了咽口水：“沈医生。” 　　“他不需要找谁，也没有迷路。他是我家的，董医生这么热衷于帮助别人，不如先回去帮助帮助你们北方基地的居民。” 　　“抱、抱歉……” 　　“没关系，下次别再碰他就好。”沈梁微笑道，“否则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董之河连连点头，夹着公文包跑了。泡芙却还是闷头蹲在门边，一句话也不说。 　　沈梁把狼抱进来，放在墙边，也跟着蹲下来，他的肩比泡芙宽很多，身影高大，蹲下来的时候把泡芙笼罩在自己的怀里。 　　“生我的气了？” 　　指腹摩挲着雪白的脸颊，泡芙被他摸得痒了，偏头躲了一下，肚子又咕咕地叫了起来。 　　一顿不吃饭并不会出事，一天不吃饭对于异能者来说也是小意思，泡芙就更不用说，雪狼强悍的生存能力让他的身体对饥饿更有耐受力。 　　他会这么饿，完全是心理问题。 　　“你……” 　　他话还没说完，泡芙突然就扑上来抱住他，呜呜地叫唤着，软绵绵地趴在他肩上，像饿得脱力的可怜小狗向主人讨要食物。 　　沈梁的良心仿佛被泡芙拿着叉子戳了又戳，戳了又戳，又痛又酸的，再也发不了狠了。 　　“我今天早退，回去给你做饭吃。”沈梁揉揉他的后脑勺，歉声道，“我的宝贝，是不是饿坏了？” 　　“没有……不饿，泡芙能忍的，这是惩罚，不能这样轻飘飘揭过了，否则对沈不公平。” 　　“这些傻话你又是从哪儿学到的？”沈梁按住他的后颈，双手把人环锁在自己的怀里，让软韧的身体紧贴在坚硬的肌肉上，灼得两个人都烫。 　　“才不是傻话！” 　　“那我刚刚才说过，我不喜欢你撒谎，你又忘了？” 　　泡芙“呜”了一声，抱紧沈梁，不再顶嘴了。 　　“两个人在一起，不过是你情我愿，哪有什么绝对的公平。你要真的这么想要一个公平的说法，那好，这个惩罚就作废，改为罚你每天晚上练十篇字再睡觉，满意吗？” 　　泡芙隔着医护制服咬了咬沈梁的肩，表情是挺凶的，就是那么锋利的狼牙，连两层布料都没咬破，只濡湿了一点津液在肩章上。 　　“所以宝贝，现在还要不要吃饭？” 　　“……” 　　“好吧，那我继续工作了，下午六点的时候再叫——” 　　“要。” 　　“宝贝说话怎么变得这么小声了？我没听清楚，再说一遍。” 　　“我说我想要，想要沈给我做饭！” 　　泡芙气恼地凑到沈梁耳边说话，语气急躁了些，却没大吼大叫。 　　不是需要高分贝才能听见的特殊情况，他不会朝沈梁吼叫，对耳朵不好。 　　有那么一瞬间，沈梁觉得惹泡芙生气还挺好玩的，像逗家养的大型犬一样，攻击力很高的大型犬被惹急了也会汪汪抗议，但由于是家养的，养熟了，不会对家人露出利爪和尖牙。 　　当然，也不能逗多了，他舍不得。 　　—— 　　全国第三次高等生化研究中心会议在中央基地礼堂召开，各大基地的首席指挥官及其家属与会，四大首席研究员坐在上位，席中一众生化研究员和血清研究专家，专业的记录员奋笔疾书，礼堂外中央特种部队荷枪实弹，红外监控系统实时运转。 　　周铭凯坐在台下，死死地盯着首席台中央那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手心的柄杖生生地被捏出裂痕。 　　这是一场机密等级极高的会议，他连陆飞都带不进来，根本没法拿沈梁泄恨。 　　但他此刻看着沈梁，眼里仿佛又不全是恨。 　　厌恶、鄙夷、思念、爱慕……甚至是嫉妒。 　　这个男人本该是他的所有物。 　　他看着他调整了一下话筒，低沉温柔的声线就这样在封闭的礼堂回绕，耳边酥酥麻麻的，像是有电流经过。 　　“大家好，我是南方基地的研究员沈梁。” 　　“你们可能听说过我的名字，这个名字和血清介质的首位发现者联系在一起，对于我来说，其实用了很长的时间去接受。” 　　“实际上，我并不配得到这个称号。首位发现者应该是黑金贸易集团的某位高阶异能者，如果我没说错的话，应该是七级精神系异能者。只有七级精神系异能者才能觉醒预言未来的顶级附加能力，这份情报的源头大概正源于此。” 　　人群突然一阵喧闹，沈梁释放了一些精神系晶核能量，将骚动的趋势压住。 　　七级，进阶速度确实太快了些。如果沈梁是单系异能的话大概也能达到这个阶段，但他现在确实还半只脚跨在六级门槛上，和七级没法比。 　　不过，这些也不重要了。 　　“发现血清介质的人不是我，但携带血清介质的人，却和我有关。” 　　“不仅是和我有关，他和我的命运紧紧相连。他是我的爱人，我的另一半，我未来要与之结婚宣誓的对象。 　　“你们或许会很好奇，第一次会议上不是说血清介质是从丧尸晶核中提取出来的吗。对，但也不完全对。所谓的丧尸晶核，其实是丧尸皇晶核，普通的丧尸晶核如果能提取出来血清介质，那各大研究所可能早就研究出来了，不至于拖到今年。” 　　“我的爱人，其实是丧尸皇。” 　　人群静默了半晌，没有任何反应。大多数人是不相信，或者说他们心中根本就没有丧尸皇这个概念，他们或许认为丧尸阵营是应该有个领头人，但这个领头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也不知道有多厉害。 　　现在血清项目的首席研究员突然告诉他们，丧尸皇是他的爱人。 　　这不荒唐吗？ 　　“我知道，你们也许并不相信，但我依然要把他的付出公诸于世。他在末世之初感染，但这五年来从来没有妄杀过一个好人。他是丧尸，但这个身份他别无选择，他和他的……家族也是受害者。” 　　“但是当人类看不到希望的时候，是他找到我身边这位庄医生，进行了开颅手术，把他颅内的尸皇晶核给剖了出来。他是末世单体作战最强的存在，如果他愿意，末世中所有的丧尸均为他所用，听他指令，但他没有走到我们对立的阵营，而是冒着生命危险给予了人类最珍贵的曙光。” 　　“我希望人类永远不要忘记他的功勋，我最亲爱的丧尸皇——他比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值得被尊敬。” 　　沈梁发完言，没等会议结束就先行离开了。 　　后面的内容他已经知道了，黑金贸易集团联合中央基地临时组建的血清生产公司已经在中央基地的政策下生产出了第一批经过临床实验和风险监测的血清试剂。 　　大规模的丧尸清剿行动由各大基地联合展开，配合血清生产工作和注射工作的推进，重建家园指日可待。 　　高悬的白日透过阴翳洒下柔和光辉，沉甸甸的空气似乎轻盈明朗了些，沈梁挎着医疗包，加快脚步，越过一群群想要拦住他寒暄的人，走向礼堂外。 　　近百级阶梯之下，泡芙小小的身影坐在最后一梯，倾身用指甲划着混凝土地面，一笔一划，格外认真。 　　超高倍瞄准镜的视野里，是一个勉强算得上工整的“沈”字。 　　这是他写得最好的一个字了。 　　他还在写着。 　　最后，勉强工整的“沈”和歪歪扭扭的“泡芙”之间，被他很珍重，很用力地划下了一个对称的爱心。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天使的一路支持！！正文到这里就算告一段落了，但他们的故事还没有结束。接下来的番外已定有求婚结婚内容、正常社会约会内容以及前世if线内容，小天使们还有什么特别想看的也可以在评论区留言，菜咕咕会斟酌着安排的。 　　下一本写什么还没想好，不过应该会在帝师、荒芜乐园和大叔中选一个，具体待定。 第67章 番外一【春天降临】 　　【三年后】 　　“沈！起床啦！起床啦！” 　　天色还是昏黄的，破晓时分，微冷，窗外的梧桐叶簌簌作响。 　　沈梁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他回到了他原来所在的城市，这里是他的家乡，他从小在这里长大，但是前世今生加起来，他已经整整十二年没有回过这里。 　　曾经繁华热闹的云城经历过数年天灾沦为死亡之都后，又在普适性血清问世之后逐渐被重新构建。 　　绿草如茵的公园回来了，湿地里振翅欲飞的天鹅回来了，喧闹拥挤的街道回来了，满目疮痍的大地和人群经过了三年的疗伤，一切似乎和末世以前没什么不同。 　　沈梁辞去了研究所的工作，用基地的奖励金在云城郊区买了一幢独栋别墅，靠近河流，靠近公交车站，靠近他曾经居住的地方。 　　春天来临时，草甸上开满细碎而灿烂的小黄花，公路绵延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哗哗的流水声伴随着偶尔一两道汽车鸣笛，晨光洒在草尖上，像金色的泪珠。 　　沈梁睁开眼，透过落地窗看平原上微风的痕迹。他想起昨晚上泡芙哼哼唧唧撒娇说想要出去玩的事，不免觉得有些为难。 　　之前带泡芙出去划船，结果泡芙怕水，全程抱着他不撒手，害得他一个人划完全程，泡芙在他怀里时不时抖两下，时不时呜咽两声，眼睛都不睁开，根本谈不上什么情调。 　　他想着泡芙既然怕水，那去游乐园总不怕吧，那么活泼好动，在游乐园里撒丫子玩也是好的，结果那天天气太热，泡芙一进游乐场就撒娇要他抱，说不想动，沈梁没办法，背了他一路，也惹了一路的奇怪目光。 　　从那以后，沈梁就不再主动提带他去玩了，不是嫌麻烦，而是他觉得自己恐怕没什么浪漫细胞，带泡芙出去也是折磨泡芙，两次都弄得他不舒服，更别说逗他开心了。 　　但是昨晚上泡芙突然说想去看电影，还听让他意外的。电影院这些娱乐设施很好重建，末世结束第一年就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因为需求很大，所以也一直恢复得很顺利。他以前也想过带泡芙去看，但是封闭影院内人太多，泡芙嗅觉太敏锐，鼻腔很难受，看了一半就出来了。 　　泡芙一直对人多的地方很抵触，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主动说想去，今天还起得特别早，要是放在平时不知道要赖多久的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哥哥，你说会带我去的。” 　　他撒娇的时候喜欢叫哥哥，已经是三年来的习惯了。起初是沈梁觉得一直叫沈听着有点生分，想让他叫点别的，结果他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个哥哥的称呼，一直叫到今天。 　　沈梁被他钻了被子，背后贴上热乎乎的身体，无论如何也睡不下去了。泡芙已经换好了衣服，沈梁前几天给他买的兜帽卫衣，胸口印着一个很小的狼耳印花，休闲的卡其色工装裤，带有狼耳袜沿的纯色袜子。 　　沈梁没穿上衣，被他从后面一抱，热烘烘的手心直接接触到放松的胸肌，泡芙坏心思地捏了捏，柔软的脸颊蹭蹭沈梁的背脊。 　　沈梁：“…” 　　“如果你今天还想出门，最好住手。” 　　“沈，终于舍得起床了吗？”泡芙丝毫不怕他，撑起身凑过去亲沈梁胡茬细密的下巴。 　　“周末，小祖宗，你就不能安生点。” 　　沈梁重操旧业，在市二医院当着他的儿科医生，但末世几年人类的生育率和儿童存活率极低，导致平时他的工作远不如末世前那么忙。 　　但是周末，特别是周末的早晨，对于任何一个上班族来说都是珍贵的。 　　“沈明明答应过我……” 　　“答应过你什么？”沈梁存心逗他。 　　“答应过带我出去看电影！” 　　“可是今天很累，不想去了，怎么办。” 　　泡芙怔了怔，从他身上一翻，滚进他怀里，搂住他的脖子担心道：“真的吗？是不是昨晚泡芙要的太多了？” 　　沈梁失笑：“太高估你自己了。” 　　他抱着泡芙从床上坐起，穿上拖鞋，把泡芙放在衣柜旁的木椅上，给自己也找了套常服，衬衫搭风衣，黑色西装裤。 　　泡芙目不转睛地看他穿衣服，眼睛都不眨一下，换睡裤的时候沈梁先有点招架不住，背对着他换，结果泡芙这个没眼色的，居然还哇了一声，笑盈盈地说了句“好健康啊”。 　　沈梁走过去弹了弹他的眉心，又捏捏他的脸颊：“小色狼是吧？罚你早上多吃一碗粥。” 　　冰箱里有剥好的玉米粒和切好的南瓜块，沈梁往锅里舀了两杯小米，加水烧开后放南瓜块和玉米粒，等水沸后转小火熬了大半个小时，等粥煮好，土豆饼和三明治也做好了。 　　这里的厨房比南方基地那儿的厨房宽敞得多，采光也好，明亮的玻璃窗外能看见远方的公交车站，草甸上的长椅和大树枝干垂下的秋千。 　　泡芙在厨房里东转西转，时不时顺走一块火腿吃，时不时从背后抱沈梁一会儿，明明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脸上却总是出一副很是眷恋不舍的神情。 　　吃完饭后，沈梁开车到了市里。人民公园旁边就有一家电影院，沈梁买了两张票，回头便看见泡芙守在爆米花机旁边。他戴了顶遮阳帽，露了一截白生生的下巴和脖颈，卫衣领口没有遮去的痕迹就那样暴露在空气中，青紫交错，不知道还以为他怎么他了。 　　“大份的爆米花，谢谢。” 　　沈梁从钱包里拿出一张20块的纸币递给售货员，售货员笑眯眯地接过了，从柜子上抽出一个大圆筒盒，递给一直盯着爆米花机的泡芙。 　　泡芙立刻开心地接过，等他按下开关等着接满的时候，沈梁伸手搭上他的肩，低头温声问：“别人递过来东西，该说什么？” 　　泡芙从善如流，对着售货员甜甜地笑：“谢谢你。” 　　“哎……不用不用。” 　　泡芙冲他笑过之后，又回头踮起脚一口结结实实地亲在了沈梁脸上，沈梁被他偷袭惯了，也没什么脾气，只向售货员露出一个“见笑了”的表情，搂着人去等待区坐着。 　　这场电影是泡芙指名要看的，一部很小众的文艺片，在电影院甚至没有张贴任何海报，电影演员也籍籍无名。沈梁以前很少看这类的影片，等走进影院才大概懂得泡芙的用心，因为影院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要是有其他想看的，下次我们可以包场，你直接告诉我就好了。” 　　泡芙给他牵着手，乖乖跟着：“我就想看这个呀。” 　　沈梁垂眸看他：“嗯。” 　　他们选的是中间位置，视野正好。爆米花放在两个人中间，沈梁不怎么吃，泡芙一个人吃了大半桶，直到后半场电影里开始出现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沈梁才开始拿桶里的爆米花。 　　两人的手有时会碰到一起，泡芙总喜欢用小指勾沈梁一下，等沈梁看过去的时候他又假装无事发生，沈梁但笑不语，只是等下次泡芙来勾他的时候挠挠他的手心。 　　但电影快接近尾声的时候，泡芙突然把脑袋枕在沈梁的肩上，爆米花桶已经见底了，但泡芙还在伸手去拿。沈梁也跟着去拿，果然又被他勾了勾手指，沈梁觉得好笑，伸手去挠他柔软温热的手心，指尖却碰到了一枚坚硬的物体。 　　沈梁怔了怔，立刻低头去看泡芙，泡芙却垂着眸，长睫微敛，即便是昏暗的影院内，沈梁也能发现他的脸颊红得不像话。 　　“是什么？” 　　其实他大概猜到了。 　　但他没想到泡芙会懂得这个。 　　“沈不是说……末世结束后就结婚吗？”泡芙小声说，“可是都三年了，你也没向我求婚，我就只好、只好……." 　　沈梁先是扯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表情很平静，看不出喜怒，但往往是这种时候他的心绪起伏最大。 　　泡芙心里七上八下的，他不觉得自己会被拒绝，他有百分之百被答应的把握，可沉默的空气还是压着他有点难受，他正想抬起头，后颈就覆上了一只微凉的大掌，下一刻他的后颈被轻轻捏住提起，他被迫仰起头，迎面而来的是一个温柔细腻的吻，缓慢，克制，珍惜，却带着满腔的爱欲和无从宣泄的躁动。 　　“对不起。” 　　泡芙正满脸潮红地吻着，心脏砰砰砰地像是要跳出来，闻言脸都白了，整个人一怔，喉咙酸涩发苦。他难以置信地睁开眼睛，却在沈梁墨色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这种事情……三番两次地让你主动。”沈梁凑近他，揉了揉他壁起的眉心，“抱歉，宝贝，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已婚的状态了。” 　　他一直以为泡芙对这种形式上的东西不太注重，毕竟之前求婚就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再加上这片土地还没有通过同性婚姻法案，三年前的珠宝产业也还没恢复，就只是给泡芙做了一大桌子他爱吃的菜，单膝跪在他面前，告诉他以后的日子也要互相扶持着走下去。那天晚上，他也采取了一个很传统的说法，叫洞房，怕泡芙不懂，还专门给他解释了一遍，估计酒喝多了，第二天早上全忘了。 　　怪不得当时他让泡芙改口，泡芙却只叫哥哥，不叫他想听的。 　　他也是，连个戒指都没补上，也不怪泡芙不买账。 　　“怎么要哭了？我又欺负你了？” 　　泡芙红着眼发着脾气，一拳打到他肩上，闷响，却一点都不痛。 　　这要是被他拳术班上的那些学员看见了，绝对一个个眼珠掉下来。平日里脾气臭得要命拳拳到肉的魔鬼教练，居然会打出这么软绵绵的拳法。 　　“宝贝，给我戴上好不好？” 　　泡芙闷声道：“我们不是已婚了吗？” 　　“是我错了，忘了给我的宝贝泡芙补上戒指，先帮我戴上，就当我们的订婚戒指了，等会儿看完电影哥哥给你买更大更漂亮的，下个月办婚礼给你戴上。” 　　泡芙受不了他温柔的低音，每次被他哄着哄着就脸红，又听着要办婚礼，连耳垂都红了个彻底。 　　“哼。” 　　他既想回一下嘴，又舍不得拒绝这个方案，于是显得很别扭。没等沈梁说什么，他自己先受不了自己这别扭劲，双手搭在沈梁颈边凑上去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像咬猎物，却没露尖牙。 　　戒指很合适，是泡芙趁沈梁睡着时偷偷量的，他用手指圈了又圈，生怕不准确，于是拔下了一根头发小心翼翼地缠上去，用指甲掐了掐，在雪白的发丝上留下痕迹。 　　戒指是素圈的，没什么装饰，但波光的暗纹和圈口紧贴手指的那串刻字的边缘透露出买主的用心。 　　那刻字看起来不会特别工整，但初次在金属上镌刻的新手大概也达不到这种程度。沈梁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刻下两个人的名字，在中间加个爱心，那样其实也挺好，泡芙刻什么他都喜欢，但这次却并不是像他想的那样。 　　在他的再三诱哄下，泡芙终于还是帮他把戒指取了下来，沈梁本来想打开手机照明，恰好这时悠扬婉转的片尾曲响起，影院内灯光亮起，泡芙粉白的指尖将那枚戒指紧紧夹着，光落在银白的金属上，反射出漂亮的线。 　　在同一时刻，圈口内侧那行青涩的字也浮出水面—— 　　“末世二年冬” 　　还有半截在泡芙的卫衣口袋里藏着，那个平日里只装糖果和沈梁证件照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戒指盒。 　　泡芙眉眼弯弯地笑着，眼尾的红痕让笑容有种别样的漂亮，他看着沈梁，微微启唇，替盒中的戒指说出了剩下的话： 　　“春天降临了。” 第68章 番外二【黑豹篇】 　　“每天都是打打杀杀的，真无聊。”少年一身军绿色特种作战服，宽松的裤腿妥帖地收在军靴中，领口却微敞着，露出雪白的锁骨和一条狼牙项链。 　　楚江临抬头睨他一眼，随口说道：“那你就替陈与荣去一趟弥赛亚基地好了，那边有场拍卖会，内部消息称有高精尖武器，你看着拍点回来。” 　　“什么拍卖会？” 　　奥斯汀抬腿走到沙发边坐下，懒懒地往后一靠，两下嚼碎了口中的硬糖。 　　“黑金拍卖会。” 　　“那个黑金贸易集团？” 　　“嗯。”楚江临继续处理文件，“如果运气好的话，可能会遇到极佳的拍卖品。” 　　奥斯汀嗤笑：“一个破烂集团处理一些破烂物资而已，能有多好？” 　　“那照你这么说，我们就成破烂基地了！” 　　陈与荣打开门，笑着说，走到楚江临身边干扰他工作，一会儿扯扯他的头发，一会儿摸摸他的耳朵，惹得楚江临忍无可忍，站起来作势踢他。 　　奥斯汀简直没眼看，毒舌道：“知道基地破烂还不抓紧时间处理基建问题，在这儿打情骂俏可真有你俩的。” 　　楚江临怒视：“谁和他打情骂俏了？” 　　奥斯汀冷笑：“还能是我？” 　　陈与荣一阵恶寒，连忙抱紧楚江临，结果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楚江临一脚踢开了。 　　南方基地的金牌突击手，平日里脾气又臭又易爆的少年战神此刻指着狼狈的上司笑得前仰后合，他脸上还沾着殷红的血，漂亮的双色异瞳微微眯起来，像开在血泊里的恶花。 　　末世第二年，凛冬。 　　20: 00 p.m. 　　能见度：低。 　　奥斯汀专车抵达弥赛亚基地中心区，一路上他看着窗外，黑夜笼罩着的陌生基地，底层幸存者的哀鸣在他的眉心挥之不去。 　　他坐上了半环形广场上的特使区，这片区域视野最好，离拍卖台很近，在攻击系异能者的五感加持下可以看到拍卖品的诸多细节。 　　拍卖品全是武器，奥斯汀兴致缺缺，靠在椅背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座位旁边是北方基地的特使，瞥见他的脸之后仿佛着了迷，一直在观察他。 　　“看够了没有？” 　　奥斯汀冷冷地打量了一下身边的人，眉眼中淬满的杀意令人不寒而栗。 　　“抱、抱歉。 　　奥斯汀警告地盯了他两秒，收回目光向拍卖台上看去。 　　拍卖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巨大的铁笼，咬痕斑驳的铁柱上有精神系异能者的控制加持，铁笼里伏着一头伤痕累累的黑豹，血红的肉夸张地翻着，腐烂化脓，笼中散着一地烂白菜叶。 　　奥斯汀的目光被那头黑豹吸引了。 　　“一枚晶核。” 　　人群中有人叫价。 　　“这么大一只黑豹，能吃半个月吧，我出五枚晶核。” 　　兽笼中遍体鳞伤的黑豹突然慢慢撑起四肢，弓起后背朝人群低低地咆哮了一声，在沸腾的广场中却显得那样微弱，然而奥斯汀却听见了，听得清清楚楚，他暨眉看着笼中的困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难过。 　　人群还在叫价。 　　但盘中之物的价格终究有限。 　　“十枚晶核一次。” 　　“十枚晶核两次。” 　　拍卖师正准备开口，特使区0002号举牌，清澈微哑的少年音响起：“一百枚晶核。” 　　人群瞬间哗然。拍卖师也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才继续走完流程，心想这哪里来的冤大头，这么头半死不活的豹子都敢出一百枚晶核，真是晶核多了没处花。 　　“你这么挥霍你基地的晶核，不怕被首席指挥官处罚？” 　　奥斯汀斜睨了眼身边的人：“我自己的晶核，爱怎么花怎么花，怎么，你谁啊，还替我上司管起我来了？” 　　“我是北方基地的特使……” 　　“好了行了，谁要知道你的身份了，少管我，少烦我，我睡会儿。” 　　两个小时后，拍卖品流通室。 　　奥斯汀从工作人员的手里接过钥匙，钻进铁笼里接近奄奄一息的黑豹。他不怕它，顶级突击手的实力足以与全盛期的成年黑豹一战，更别说现在这头黑豹连能不能活过明天都说不准。 　　奥斯汀先与它对视了两秒，无比坦诚地伸手想要去抱它，却被它一爪子拍开了。 　　他看见了它的尖牙和利爪，还有锁定猎物般的目光。 　　“喂，我可是在救你哎，还不领情，就让你在这兽笼里关着好了，每天吃点烂白菜叶，看你还活得了几天。” 　　奥斯汀恶狠狠地数落着，黑豹由于伤势太重，体力不支，颓然倒了下去。 　　奥斯汀冷哼一声，过去把它抱起来：“凶什么凶，最后还不是要我救你。” 　　成年黑豹体重一百多斤，奥斯汀抱着没压力，长长的豹尾巴尖无意识地圈住他的小腿，怪痒的， 　　但他没有停下来专门去扯开。 　　他恍惚间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仔细想想，好像是忘了给楚江临带高精尖武器，不过拍卖会开都开完咯，素性就直接返程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奥斯汀终于摆脱了一下战场就无所事事的状态，指挥中枢办公室也终于请走了这尊大神，因为他现在根本没空过来。 　　一个月过去了，奥斯汀每天驱车数十里去周围的林区捕捉未感染猎物，宿舍里有头大型猛兽要养，自然得累些，好在黑豹恢复得很好，伤口已经差不多痊愈了，体重也涨了不少。 　　今天奥斯汀也提着一袋子鲜肉回到宿舍，然而一进门，他傻眼了。 　　昔日健壮矫捷的黑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床上垂眸舔着手腕的黑发男人。奥斯汀指着他欲哭无泪，砰地一声把门关了，冲过去质问他：“我那么大一头毛茸茸呢？！” 　　男人平静地看着他，深沉的豹眸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他抬起手，摸了摸奥斯汀雪白的脸颊，然后竟直接伸舌舔走了上面的血迹。 　　温热粗糙的舌，带着不太锋利的倒刺，一下又一下地舔着。奥斯汀愣住了，被他舔过的地方又痛又痒又热，生理性地燃起了一片红晕。 　　“你干什么？！” 　　奥斯汀跳开，捂着自己通红的脸颊，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男人疑惑地看着他，下床走向他。奥斯汀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人还没穿衣服，连忙背过身避开眼，却被男人一下子抱进怀里，长长的豹尾从后面绕过来，园住他的脚踝轻轻蹭动。 　　奥斯汀没被人这样抱过，脸颊到耳朵一片绯红，他想像击杀丧尸那样击杀身后的人，又想起这是自己精心照顾了一个月的毛茸茸，于心不忍。 　　“你……放开！” 　　“嗷嗚。" 　　奥斯汀：“……" 　　要说话就好好说话，没事撒什么娇啊！ 　　可他最后还是没办法，让黏人的黑豹抱着蹭了会儿，谁让他们平日里就是这样相处的，除了刚刚带回来的那几天有点凶以外，之后的每一天黑豹都会舔他，让他带着自己的气息出门，回来的时候也要再次加深。 　　野生动物化形一事，奥斯汀最后还是选择了上报指挥中枢，并且表明了态度，他可以跟着这头黑豹一起离开基地。楚江临狠狠骂了他一顿，并且表示并不介意，还给黑豹取了一个人类的名字，叫“沈梁”。 　　沈梁很快学会了人类的语言，也慢慢能够自如地收放毛茸茸的豹耳和豹尾，他加入了南方基地作战分队，凭借极高的敏锐性和极快的反应速度成为了闻名遐迩的顶级狙击手。 　　他为了融入人类世界，学会了微笑，学会了点头，学会了温柔，不太多，但够用，尤其是奥斯汀到处发火的时候，他总是能起到很惊人的调和作用。 　　奥斯汀很听他的话，楚江临是这样说的。 　　明明两个人之间，如果硬要说的话，奥斯汀才是饲主，可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奥斯汀无时无刻不被沈梁吃得死死的。 　　每一次奥斯汀想趁胜追击，队伍却有点力不从心的时候，沈梁就会收起狙击口口跳出来，蹭蹭奥斯汀的脸颊，朝他喊饿。 　　每一次有人触了奥斯汀的霉头，被骂得狗血淋头时，沈梁总是合时宜地出现，一边哄人一边把人拉走。 　　每一次沈梁偷袭奥斯汀的时候，奥斯汀表面上生气，实际心乱如麻，一动也不动，红着脸等着沈梁再吻上来。 　　奥斯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但他什么也不怕，想做什么就做。这狗屁末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他拼命厮杀了这么久，也该苦中作乐了。 　　就这样，他和沈梁上床了。 　　第二天，A1组的金牌突击手罕见地请了假，连带着他们的狙击手也缺了席，折去了双翼的A1组在S级任务中艰难战斗，平日里皮脆得要命的丧尸好像突然变成了洪水猛兽，怎么打也打不死。 　　被队友在内心千呼万唤的两个人此刻正躺在不算柔软的单人床上，互相依偎着度过一个美好的清晨。 　　沈梁喜欢舔他的眉眼和脸颊，像大型猫科动物一样把他压在怀里慢条斯理地舔舐，和品尝猎物的滋味没什么两样。奥斯汀的腰像是要断了，全身没力气，只能任由着沈梁有一搭没一搭地舔。 　　他喜欢在这时候抱着沈梁长长的黑豹尾巴，毛茸茸而有力量感，抱着很踏实，很柔软，很舒适，尾巴尖偶尔从睡衣衣摆下面伸上来蹭蹭他的下巴，弄得他有点痒，忍不住弯起眼眸笑起来。 　　“主人……你好可爱。” 　　沈梁总是这么说。 　　奥斯汀很少被人这样夸，因为脾气太臭，长得再漂亮别人一过来搭讪就被吓跑了，也没用，但沈梁这样说，他却觉得心脏热热的，砰砰的，于是凑上去和沈梁接吻，眉眼晕开红砂后更漂亮，右眼下两颗小痣也像是沾染了爱欲，颜色淡得偏粉。 　　从那之后，整个基地的人都发现两个人比以前更加腻歪了。 　　走在基地通道上时总是十指相扣，有奥斯汀在的时候，沈梁的目光总是紧紧地黏在奥斯汀身上，奥斯汀去哪里，他也跟着去哪里。 　　奥斯汀的脾气收敛了不少，不再动不动和别人争吵打架还总是把对方打得满地找牙，有沈梁在，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脾气，对人笑得也多了，也开始和和气气地跟别人说话，这时候大家才敢在背后议论这位狙击手异于常人的美貌。 　　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陈与荣。 　　天知道陈与荣有多爱拿奥斯汀在指挥中枢嘲笑黑金拍卖品的事揶揄他，问他现在还觉不觉得自己男朋友是破烂物资，气得奥斯汀拿枪追着他绕了三园基地，最后两人打得不可开交，还好沈梁和楚江临来得早，不然陈与荣恐怕未来一个月都上不了战场。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全世界都知道南方基地有一对同性伴侣，一个战斗力爆表，一个指挥得当，配合起来无人能敌，所向披靡。总有基地想去挖人，打算逐个击破，却被告知了同样的话—— 　　“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