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的哥哥[快穿]   作者: 是殊   文案:   薄言最近休百年假,打算离开猛兽特训组,去隔壁的兄弟战争组看看热闹。   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在刻入身份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他成了兄弟战争中的“兄”。   薄言:???   系统:咳咳,原本的组员已经牺牲了,领导的意思是让你代个班儿,回来之后算你三倍工资。   薄言:要回不来呢?   系统:算……算你荣膺烈士。   薄言:(咬牙)很好。   【高亮:男主被骗是真的,后期才清楚原因,但他并不包子,如果代入感太强还是不建议阅读】   【直播副本】   1.海的儿子:奇幻文里的反派哥哥   2.酒店之王:商战文里的摆烂大哥   3.帝王策:夺嫡文里的悲催嫡子   4.一箭成名:竞技文里的天才哥哥   5.断爪残鳞:修仙火葬场文里的怨种长兄   【餐前敲碗】:   *直播弹幕流,狗血味略浓   *兄弟搞事业or搞事情日常   *本文又名《一位卷王的摆烂史》《我的咸鱼大哥不可能绝杀》   内容标签: 系统 快穿 穿书 直播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预收《揣崽后和佛子互穿了》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的咸鱼大哥不可能绝杀   立意:化干戈为玉帛 第1章 海的儿子1   内有猛兽咖啡店。   明亮干净的杯盏琳琅满目,宽敞奢华的吧台卡座里,只零散坐着十几个人,舒缓的钢琴声在流淌。   时钟指向12点整,琴声戛然而止。   悬挂在各处的电子屏幕同时发出整齐划一的滴声,紧接着是一个女声:   “局内时间12点整,猛兽特训第12649次组内PK结束,现在为您播报本赛季最终成绩。本次参赛组员共16人,最终存活15人……”   几乎是播报开始的第一秒,店内的大家就停下原本的交谈。   他们各自观看着离自己最近的屏幕,对最终的排名数据评头论足——   “又是断层第一,还真是一点惊喜都没有。”有人扫了眼榜首,很快失去兴趣。   “第二名的竞争还真是激烈啊,就差那么点!”甚至有人连榜首都不看。   “老薄这是第几个最佳铲屎官奖了?”   “这谁还记得清。”   “今年全局MVP该不会也是他吧?”   “组内最佳板上钉钉,全局可不一定。”邻座有人插话。   “哦?这话怎么说?”   “上个月隔壁开了家兄弟战争射击馆,门槛都踏破好几条。”   “我记得上周是好像听说开了个新组,人气挺高的,一己之力带动各组平均实现120%增长!”   “嚯,这算什么?更牛的还得是牺牲率,一己之力带动各组平均达成三番增长。”   “好家伙,原来门槛是被自己人踏破的。”   “等会儿全局排行榜出来,可得好好看看……”   大家正七嘴八舌说着话,门口不妨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风铃声。   众人抬头,就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压帽推门进来,他身上还卷着从街上带来的雾气,更衬得他身材颀长,气质冷然。   大家一眼认出来人的身份。   “所有恶兽一生之敌,猛兽特训组之光,回来了。”   “手上还拿着魔法杖,应该是刚从那头恶龙背上下来就直接过来了吧。”   “该不会是又来领取新的任务?好歹也休息几天才对。”   “太敬业了,我以后也要成为薄前辈这样优秀的人!”   所有人都在关注,却只是停留在窃窃私语,并没有一个人真正上前和来人搭话。   薄言早已经见怪不怪。   他照常往自动贩卖机里投了两颗币,气泡水拉开,发出砰的一声。   冷白的喉结带动棱角分明的下颌不断吞咽,直到嗓子不再觉得干枯才停下。   他将魔杖交给前台,“店长在哪儿?”   也不知道是被吓到还是被惊到,前台微微撇开脸不敢和他对视,“在,在财务室。”   “谢谢。”   说罢转身推开酒柜上的小门,走了进去。   他一走,店里的说话声就炸开了。   “干!怎么连喝水都这么帅,我真的会爱!”   “谢谢,你们听,多么美妙的声音。”   前台总账也从另一头过来。   “阿汤,你刚刚怎么回事?结结巴巴的。”   “米姐,我……我有点怕。”   “你怕他干什么?你又不是猛兽他还能吃了你?”   “可是他的眼睛,好像真的会吸人……”   “不会的,”米姐摆摆手,“你别看他平时冷着脸一言不发,其实很热心的,上次我们家小米丢了,出去路上偶然碰见,他帮我找了一夜,最后是从废土世界组帮我找回来的。当时他衣服都刮了,脸上也挂了彩,别提多狼狈,但我的小米却在他怀里毫发无损。”   “米姐,你说的小米……该不会是上个月跟你一路赖回来的那只饕餮吧?”   “什么叫赖?小米可听不得这话,下次别说了。”   外面的动静薄言自是不知道。   他顺着走廊来到尽头,在最后一间房门口停住,抬手正要叩下,发现房门并没有关紧,光线顺着门缝撒在他脚面,里面的说话声也一清二楚。   “他可是我们组断层第一的最佳组员,年度KPI最强保底人,”说话的是个男声,“得加钱。”   “一百你也好意思开口?我自作主张,加个零。”   “要觉得不合适我也不勉强,你好好考虑考虑。”   等他电话挂断,薄言才推开门。   “我想休假。”   突如其来的闯入吓了室内的人一跳。   等看清来人是谁,他才松了口气,“是你啊,我还以为谁来了,吓我一跳。”   男人咳了一声,“你刚刚说什么?你想休假?”   薄言点头,“嗯。”   男人想了想,“之前是答应过你,这次PK结束让你好好放松一下,你想休几天?”   “之前攒下的所有百年假。”   话一出口,男人呛得不轻,“这可得不少时间,你确定都休了?”   薄言肯定,“我确定。”   “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   “你等等,我算下时间。”   男人没有一口答应,而是打开电脑开始操作,片刻后回答,“可以,你想去哪儿?”   薄言沉默片刻,“去有阳光沙滩和人的地方,天气要好一点。”   男人盯着屏幕示意他坐,“你先休息会儿,我看看哪个副本最合适。”   薄言没有坐,而是拿起桌角的遥控器,打开了墙上的电视机。   屏幕上正在播报本次赛季的全局成绩,排在第一的俨然是个陌生的名字,人气总数比其他组的加起来还多。   “兄弟战争组?新开的吗?”薄言问。   “是的,”屏幕后的男人没有抬头,“顶着抓马人设和狗血剧情的噱头,从人工糖精和BE美学的天花板里,靠兄弟相残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这么夸张?”   “看热闹不嫌事大才是人的本质嘛。”   “去一趟赚得也不少吧?”   “有命赚也得有命花啊。”   薄言闻言,这才从红榜上移开视线,注意到灰榜上的数据。   牺牲人数比某些小组的在编组员都多得多,而且这还只是一个月的数据而已。   薄言将瓶里最后一点汽水一饮而尽。   眨眼的功夫,榜一的灰色数字又加了一位。   不过一会儿,屏幕后的男人就操作结束。   “符合条件的最佳度假地出来了,在某个现代副本的南部海岛大亚城,这里海湾众多,天气晴朗,你一定会喜欢。”   空掉的易拉罐被一掌捏扁。   薄言顺手将其投入垃圾桶,转身改变了主意,“我要去隔壁的兄弟战争组看看热闹。”   男人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但随即就笑出来,拉过电脑屏幕对着他道:“巧了吗?这个副本刚好在这个组。我给你联系挑个好些的出身,好好放松放松。”   申请提交之后,薄言很快告辞。   男人送他出门,直到确定人走远了,才拨通一个电话,“人明天过来,记得打钱。”   对方说了些什么,男人眼眸微眯,别有深意,“我记得,你们组的传送机很多年了吧?信息识别和传送匹配错位之类的故障不少?”   “没有吗?你再想想。”   ……   薄言从大雾中醒来,眼前是一片碧海蓝天。   游船、海浪、人群、沙滩,还有头顶的遮阳伞,无一处不是快活的气息。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   咸湿的海风顺着衬衫领口和沙滩裤脚鱼贯而入。   环顾四周,到处是游人的欢笑声,声音里还间或夹杂着烤肉的香味和冰淇淋的甜味。   远处的海岸边上,伫立着一块巨型岩石。   上面刻着清晰的几个大字:“人鱼湾海滨度假村”。   薄言很快再次躺下。   一手枕臂一手取过桌上的椰子,看着人来人往的游客,神情惬意。   喝完之后再戴上墨镜,闭眼休息。   刚调整好没多久,就听见有两道说话声渐渐靠近。   “妈妈!我渴了!”   “玩得满身都是汗,来,妈妈给你再擦层防晒霜。”   是一对母子。   两人的遮阳伞就在薄言隔壁,嬉闹了好一会儿才停下。   “来伸手。”   小男孩儿伸出手,忽然想到什么,“妈妈,这里真的有美人鱼吗?”   “你还知道美人鱼?”   “那当然了!美人鱼可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他们聪明善良,可以活好几千年呢!听说流下的眼泪还可以化成珍珠,吃了可以长生不老的,可珍贵了。”   “哦?他们还有什么?来转个身。”   男孩转身,继续道:“我听说他们还可以呼风唤雨,龙卷风来的时候就是他们非常生气的时候。”   妈妈含笑,“你呀,少看些童话故事吧。美人鱼不是人类,不对,压根就没有美人鱼,龙卷风也和他们没有关系,是自然的天气现象。”   “不对不对!导游不是这么说的!”   “下次带你去气象厅也听听导播怎么说。”   “妈妈,我考考你。”   孩子不死心,“你知不知道美人鱼最怕什么?”   妈妈有些无奈,但还是很配合,“我猜是淡水。”   “为什么?”   “因为他们习惯了在海里生活,淡水对他们而言就和毒药一样。”   “错了哦,妈妈你再猜。”   “那我猜……是女巫的药水。因为书里说,药水会让他们的鱼尾变成双腿,一旦喝了就不能再回到大海了。”   “不对不对!”   “妈妈不知道了,你告诉妈妈。”   “哎呀妈妈真笨,正确答案是猫!”   “……为什么?”   “哈哈因为猫吃鱼啊!哈哈哈脑筋急转弯啊妈妈!”   “……”   薄言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嘴角动了动,似乎被晒得很舒服。   良久,那位妈妈才出声,“妈妈去给你买个甜筒,你就在这儿等着。”   “好的。”男孩儿说罢,端着果汁吸溜起来。   喝着喝着,忽然见隔壁睡觉的叔叔转过身,“其实,是太阳。”   男孩儿看了看周围,指着自己一脸茫然,“叔叔在和我说话?”   薄言:“我在回答你刚才的问题。”   男孩儿想了想,蹙眉,“是美人鱼最怕什么的问题吗?”   “嗯。”   “为什么是太阳?他们也怕晒吗?”   “嗯,阳光太烈会晒干身上的水分,让他们的双腿变回鱼尾。”   男孩儿迷糊了,“可他们本来就是美人鱼,变回鱼尾有什么害怕的?”   薄言指了指他桌上的椰子,“那个给我,我就告诉你。”   男孩儿权衡了一下,还是给了。   薄言喝了一大口,“真甜,谢谢。”   “不客气,答案呢?”   薄言再次躺下,随口道:“因为他们有时候不在海底。”   “那在哪儿?”   “在人堆里。”   男孩儿反应了片刻,“叔叔你是说,我们这里有可能就有美人鱼吗?”   薄言抬手,“嘘。”   男孩儿当真了,“叔叔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见过。”   男孩儿忽然兴奋,杵着一张脸近在咫尺,“哇,好厉害呀!那叔叔你能看出谁是美人鱼变的吗?”   薄言微微撇开耳朵,“很难,有了双腿之后他们和人类一模一样。”   “那他们和我们就没有不一样的地方吗?”   “有。”   “是什么?”   “立场。”   “什么是立场?”   “就是……”   薄言说到这儿,眼神忽然被另一处吸引。   他神色严肃,指着不远处的杯子忽然道:“哎?你杯子里怎么有蜘蛛?”   男孩儿被他的话吓到,“哪里?哪里有蜘蛛?”   瞬间逃离遮阳伞的范围,结果半天也没见蜘蛛从哪儿爬出来。   正要再回头找叔叔问清楚,一回头却发现叔叔脸上盖着杂志一动不动,已经睡着了。   镜头逐渐拉远。   这一幕被印在某块电子屏幕上。   屏幕左上角印着三个字,直播中。   右上角挂着一个数字,107,正在缓慢增长。   屏幕中央零星飘过几行字:   【欸?又有新的哥哥入局了?】   【看起来游刃有余的样子,好像真的来度假的一样。】   【只有我觉得,这位新人长得有点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就怕是拿脑子换来的。】   【身材真好,斯哈斯哈。】   【阿弥陀佛这位男菩萨,我可求求了,一定要活到大结局啊!】   将睡未睡之际,薄言脑子里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系统音:   【欢迎进入兄弟战争《海的儿子》先行本,请宿主进行基础设置,是否开启直播弹幕?】   薄言脸上的杂志啪嗒一声栽进沙滩里。   他起身环顾四周,眼神里多少带点迷茫。   作者有话说:   坑边闲谈:   1.设定有一条浅浅的主线,占比不大,用于贯穿各个副本,但并不是很高深,作者胎教水平全文不要报太高的期望哈,建议不要带脑子   1.0觉得不爽立即撤退,晋江好文千千万不要勉强   1.1作话没有小剧场,如果影响阅读建议屏蔽 第2章 海的儿子2   淡蓝色的全息界面悬空出现。   一行熟悉的字体散发着深蓝色的幽光:   【是否开启直播弹幕?】   弹幕是观众在观看副本故事时发出的评论,实时更新。   无论是哪个组,都会在执行人进入副本世界之后搭载一个直播系统,增强观众的互动体验。   同时,弹幕和直播画面也能对执行人开放。   弹幕可免费使用随时开关,观众反馈可供执行人及时调整任务状态,获取更多人气。   他人视角直播画面则是条件限定使用。   具体使用条件,以当下系统发布的任务为准。   是否执行条件,由执行人自行决定。   但无论是系统还是执行人,目的都是为了给直播间收割更多的人气。   这个人气,就是观众数量。   也是一个副本最终成绩好坏的唯一判定标准。   薄言迷茫不是因为不知道这些。   相反,他是太知道了。   直播系统只有进入副本的执行当事人才能看见。   而他只是个来度假的,怎么想都不应该在此时此刻看见这个东西。   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但还是想听系统亲口给他解释。   薄言抬手,随意对着空气做了个向上的滑动手势。   直播间画面随即切成了海滩远景,高空空境。   屏幕外,两条弹幕飘过:   【好美的海滩啊!想去!】   【咦?怎么突然切镜头了?刚刚那新人不是起来了?】   画面切走,薄言对着系统质问 :   “我在休假,你怎么会出现?”   系统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重复:   【是否开启直播弹幕?】   见他装傻,薄言没有再问。   翻过界面,将手探到底部某处,冷声,“要么解释,要么离开人世,选。”   这一摸,直摸出一阵电流。   几次频闪后,那界面上居然现出几条卡通线条,能看出是一双眉毛,两只眼睛和一只嘴巴。   那双粗眉顿时聚拢,嘴巴一张一合,灵活道:“等等等等!你作弊!你怎么知道我接收器在这儿!”   薄言抱胸,神色不变,“这和我的问题有关系吗?”   系统不敢和他对视,“组里规定你是这次任务的执行人,我当然得跟着你啊。”   “进来之前我分明走的度假专用通道,你的宿主执行人不是我。”   “我也只是执行组内任务,你是不是休假我怎么知道?或许是传送的时候出了故障,反正真的和我没关系。”   它撇得越清,薄言越是不信。   他忽然想到昨天回到店里,在财务室门口听见的那通电话。   “你们合起伙来骗我?”   “没没没……没有!”   “那我只能拔了你的接收器,自己问了。”   “等等等!我说我说!早知道你这么难搞,我就不抢这活儿了……他们明明说跟着你事儿少钱多来着……”   薄言现在心情很不好,没打算听它废话,“谁的主意?”   “这一切都是领导的意思!原本负责这次任务的执行人本来是组里的种子选手,但没想到他挂在了上个任务最后一个副本里。事发突然,这次的任务又早就备案立项,眼看要启动组里实在无人可用,所以他们就想着从其他组骗……挖人过来代个班儿,回去之后算你三倍工资。”   “要回不去呢?”   不是薄言悲观,实在是这组奇高的死亡率不容他乐观。   系统结结巴巴,“算……算你荣膺烈士。”   “呵……” 薄言气笑了。   系统连忙摇头,“和我没关系!我知道的都说了!杀了我对你没有好处,反正来都来了,不到最后想走也走不了,要不咱还是了解一下剧情先?”   薄言当然知道走不了。   否则在系统出现的第一时间他就走了,不会跟它纠缠。   这属于完全不合理的欺骗。   如果是正常的工作调度,他最多在考虑一段时间之后再答应。尽管最后的结果都一样,但这种不受信任、不被尊重的感觉让他很不爽。   他无法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坦然接受兢兢业业投入任务。   如果他是个新人,多半会认命,使出浑身解数以谋求活命的机会。   但如今的薄言并不是。   “告诉我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薄言很快做出决定。   系统收回小心翼翼的眼神,松了口气,“你也知道,我们兄战组上个月才成立就取得了辉煌的战绩,局里领导对我们寄予厚望,所以本月我们组战略升级,组里规定从传统单副本赛道转战多副本,一次任务被分割成不同的副本……嗯……”   眉飞色舞正讲到酣畅处,系统却忽然噤声。   它瞟见薄言的右手正扣着左手手腕,轻轻拨弄着一串木质的佛珠。   分明接收器还好好的,系统却平白频闪了两下。   它改变了说法,“简单来说就是你需要以男主哥哥的身份,在不同副本里和男主撕逼。”   “达成成就?”   “组里没……没这个规定,不同于你们猛兽特训组的结果导向,我们兄战组更重视直播过程的可看性,”系统说得有些慢,“我们有一支经验丰富的策划团队,每个副本都会有一个前期剧情框架,你只需要把握重要节点走向,就一定能收获超高的人气,达到目标人气之后,就可以收拾收拾走大结局了。”   “你的意思是没有大结局?”薄言一针见血。   “不是不是,是充分给予执行者自由发挥的余地,自己书写开放式结局。”   “该撕的都撕了,退无可退,为了活命当然什么都做得出来,可不是开放式吗?”薄言端起椰子,不以为意。   见他不吃这套,系统又支支吾吾开口,“虽然但是,我们也充分考虑到了执行人的人身安全问题,并推出‘3次以下死亡,仍判定成功’的预案。”   “包括3次?”   “不包。”   薄言将这套规则换了个说法,“也就是说,我要保证剧情完整具有可看性的同时,还得绝地求生保证自己不死?一旦死亡超过2次,就会永久出局?”   系统没有直接回答,“富贵险中求嘛,如果成功出来就能升为预备店长,赚的积分也够兑换好些稀有道具了。”   “够了,我对这些不感兴趣,”薄言打断,“不是说有剧本?我看看。”   “哦哦好的,这就调出来。”   荧幕上的表情消失,滚动出现一段文字——   【直播主题:《海的儿子》   直播背景:现代奇幻   直播对象:海渊、薄言   直播主线任务:兢兢业业做个反派哥哥,与海渊处处作对,争取对弟弟一族赶尽杀绝!   直播剧本:   海渊的母亲是个很美丽的女人。   一次受伤后,被海渊的父亲偶然救下,此后两人彼此心生爱慕结为夫妻。海渊出生后没多久,母亲却突然失踪。   直到12岁,海渊都是和父亲一起生活。   父亲去世后,他成为了一名潜水教练,日子孤独中带着平静,平静中带着满足。   这天,平静的日子被一个意外打破。   海渊撞见了一位溺水的游客,可送人上岸途中却突然抽筋,就在溺亡的生死存亡之际,他的双腿竟然渐渐合并,变成了一条巨大而绚丽的鱼尾!】   薄言抬手,“等等,这个故事就是出自你说的经验丰富的策划团队?”   系统骄傲,“当然,写得很不错吧!”   沉默片刻,薄言眨眨眼,“往下吧。”   【二十多年过去,海底神殿终于再次降临神启。   这一次,神启将海王的桂冠指给了陆地上的海渊。人鱼族不接受,派上任海王之子源,与族人来到陆地劫杀海渊,却因为不适应陆地生活屡屡失手。不得已,源只能想办法将海渊带回海底。   为了见到母亲,海渊答应下来。   然而这个想象中的故乡并不是什么天堂,海渊差点死在水里。回到陆地,他回归平静的生活,直到源再次出现在他面前,这一次,源是来求救的。】   薄言按下暂停,“所以这个故事我只是个局外人是吗?”   “着什么急?接下来就是你了。”   【海渊父亲和前妻育有一子,名为薄言。   薄家从事海洋资源勘探和海岛旅游开发,在南部一带很有话语权。和他的母亲一样,薄言也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   这天,南海发现了一处石油丰富的海田,很快薄家主导的开采工作就开始了。巧合的是,这次开采的地点就在人鱼族的地盘附近。开采工作开始后没多久,人鱼族里的海水就渐渐变得浑浊,污染的海水腐蚀着人鱼的身体。   因为不忍族人遭受苦难,这一次,渊源两人决定放下前怨,一起对付让他们无家可归的薄家,杀了罪魁祸首薄言。】   剧本到这儿就结束了。   果然没有结局,甚至连很多细节都没有。   薄言直问,“还有呢?海渊母亲是什么身份?为什么突然出现又突然失踪?海渊回去之后海底究竟发生了什么?海水污染究竟是不是开采造成的?”   “等等等等!你的这些问题我都回答不了。剧本没写明白的都属于隐藏剧情,是不对执行人和观众开放的!想要知道答案,就得自己去找。   窥一斑难见全豹。   让你感觉好像知道点儿,但又不是完全知道,就是我们组和其他组最大的不同了,当然也是我们人气高的重要原因。”   薄言蹙眉,“剧情大纲会向直播间观众开放吗?”   “不会,你就想这是个带剧本的综艺节目,咱必须按这个来。观众除了几个主角人设、世界背景之类的其他一概不知。”   “给他们开上帝视角只会显得你很愚蠢,降低观看体验。当然我只是就事论事,不是真说你蠢啊……”   薄言并没有认真听到最后。   将所有信息过了一下脑子,没多久就确定了合适的切入方向。   “这次的目标人气值是多少?”   系统很快回答,“考虑到你是第一次做这类任务,酌情定在2W。”   这个数据在一般的组内PK赛,已经算是前列水平。   但此前兄战组的PK榜单数据里,2W只能算底层,确实不算太过分。   薄言没有说什么,又喝了口椰子汁。   没有注意系统因为他的动作而骤然后缩的频闪BUG。   PK赛打习惯了,他一时没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个“新人”。而能参加PK赛的都是组里的精锐,新人赛绝不会有这么高的标准。   片刻之后。   “目标我会达成,但不会按你的剧情走。”   “这,这不符合组里规定啊……”   “请问我是你们组的人吗?”   “……”   拉回直播画面,薄言起身。   过了一会儿,系统跟上来。   一开始的设置选项再次出现:   【是否开启直播弹幕?】   薄言没有丝毫犹豫,径直点了【否】。   直播间里的弹幕霎时多了起来:   【终于回来了,前摇结束,开始正餐吧!】   【我靠,我刚刚是眼花了吗?这个新人居然没开弹幕???】   【我澄清一下,他确实没开。】   【哇,他好狂,我好爱!(心)】   【前面先别急着下定论,也有可能只是单纯没带脑子。】   【我这还是第一次见新人不开弹幕的,他是不是没搞懂直播规则啊?】   【有挂不开挂,提前点根蜡(蜡烛)】   【(蜡烛)(蜡烛)(蜡烛)】   【系统提示:《海的儿子》人物介绍世界背景已发放,请各位观众老爷们查收~爱你们哦,啾咪mua! (*╯3╰)~~~】   【哇塞!这次是全新的副本,还是人鱼欸!】   【好耶!(花)(花)(花)】   【(花)(花)(花)(花)】   【这个系统,讲话还挺可爱的啊。】   ……   内有猛兽咖啡店。   电子屏幕上赫然是兄战组最新一期新人赛的公示页面。   乍一眼,初始目标人气值一水儿的2000。   这个数据到了最后一排却拉长了,因为后面加了个“0”。   米姐从屏幕收回视线,啪的摔了手里的抹布,叉腰怒骂,“隔壁这些要钱不要命的狗东西,自己人进去一律2000,旁人就是20000!真是恶鬼抹锅灰,死不要脸!”   众人闻言这才留意到前面的名字,顿时倒吸了口凉气:   “老薄?他怎么也进去了?不是说度假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真的是去度假,只是顺带刷一下副本?”   “绝无此种……嘶,如果是他的话,也不无可能啊。” 第3章 海的儿子3   人鱼湾景区开发得早。   二十多年前就凭清澈的海水条件和完善的服务设施,成为大亚乃至全国有名的海岛旅游胜地。   但随着其他海湾的开发,近两年周围的景点同质化越来越严重。   人鱼湾并没有新的差异化卖点来吸引更多游客,流量明显不如从前。   是重新规划继续经营?   还是彻底整改开发另外的文旅项目?   这是薄言这次来人鱼湾必须解决的问题。   从海滩离开后,薄言找了一艘船出海。   系统见他一点都不着急,不禁纳闷儿,“你没打算去找海渊吗?”   薄言不紧不慢掏出鱼竿,“调研要紧。”   系统,“……你是想说钓鱼要紧吧。”   同样不理解的还有直播间的诸位:   【他当真钓了一上午的鱼,这是我没想到。】   【更没想到的是,我竟然看他钓了一上午鱼?】   【我走的时候他一条没捞着,回来还是一条没有?】   【看来要空军回港了(摊手)】   【看名字点进来的,礼貌问一下,这是兄弟一起赶海的直播吗?】   弹幕空白了一段,直到一条眼尖的打破沉默:   【靠!那是什么?一条大鱼吗?好大一坨!】   薄言也注意到了。   游艇远处十点钟方向的水面,浮上来一团黑影。   他眼神很好,看出那是两个人。   黑乎乎是因为两人都穿着潜水衣,只有头露出水面,其中一个被另一个钳在腋下,明显遇上了麻烦。   系统音忽然响起——   【系统提示:重要人物弟弟海渊出现】   【海的儿子支线任务发布   任务内容:对弟弟海渊见死不救   任务奖励:直播推荐位X1000   是否接受:是否】   薄言没有拒绝。   接受后立刻让船长转了方向。   而水里的人似乎也看见这边船的影子。   一只手伸出水面不断挥动,想要吸引薄言的注意。   明明距离不算太远,海面情况也很好。   可水里的人却见那艘游船调转方向,没看见似的越来越远。   即将耗尽的体力支撑不了两个人的重量。   前头凫水的人只觉得手里的人越来越重,自己也越来越重。   他深吸了口气没有放手。   正要咬牙再跟着赶一赶,腿上忽然感觉一阵抽搐。   他当即痛得松了手。   这会儿也顾不上救人,探头入水勾住脚掌试图自救。可这一进去,就像打开了乏力的开关,一个劲往下沉。   阳光就在不远处的头顶。   胸口的贝壳吊坠从脖子上脱落,他试图将它抓回来,却只能抓住不断破裂的泡沫。   到最后,连泡沫都消失了。   意识即将消失之际,贝壳张开了嘴巴。   淡蓝色的光芒从头顶晕开。   身体渐渐回暖,仿佛被太阳包裹,甚至听到了,大海的……   “呼——”   “吸——”   海渊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想起被他丢在海面的游客,一个仰头就飞窜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游得更快了。   但他没有功夫多想,抱住昏迷不醒的游客,转头就往码头冲。   飞溅的海浪如同被劈开的柴。   海渊和一艘出湾的快艇擦身而过,他本打算求救,但在发现对方的船游得还没他腿着快时,果断放弃了这个想法。   只是他跑得急,压根没有发现那艘快艇在看见他之后蓦然转了头,船上的人则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屏幕上飘过一层“沉思”的表情:   【这位美男,好像还没有发现自己变成了美男鱼啊……】   【撒呼呼的,哈哈哈有点可爱哦。】   【有点意思,放进收藏夹。】   “救命!有人溺水了!快救救她!”   很快海渊就把人送回码头,只是这会儿他彻底没了力气,只能趴在码头边求救。   值守的警卫队闻声而至,就地对溺水的游客进行抢救。   海渊也紧张地看着,直到见到游客吐出积水,成功恢复意识才松了口气。   送走游客之后,警卫队见他还趴在水里,朝他伸出手,“还好你游得快才抢救及时,累坏了吧,我拉你上来。”   “谢谢。”   海渊自然没有拒绝。   起身到一半,那位警员突然咦了一声,“你身后怎么跟了条鱼啊?”   见警员的视线落在身后,海渊也跟着回头。   这一回头不得了,居然看见一扇比门还大的蓝色尾鳍半露在水面。   码头的海水不如海滩那边清澈。   只能看见那尾鳍下连着一人粗的鱼身,鱼头却看不清。   “呵——”   海渊深吸了口气,转身往后退,巧的是那鱼也跟着翻了个身。   鱼腹露出水面。   由浅至深的蓝色鱼鳞,被阳光渡上一层波光粼粼。好似触不可及的无垠星河,在暖风吹拂的静谧里,落入船帆游弋的夏夜。   不及惊叹这鱼尾的绚丽,尾鳍就重重拍打在水面上。   巨大的浪花向四面八方弹开,连停靠在远处的船只都被波及。   那警员吓了一跳,低头避浪。   海渊也想避,却被身子拖累避无可避,仿佛被那鱼尾咬住了一样。   他终于发现不对劲。   悄咪咪摸了一下自己的腿,入手一片冰凉、滑腻,还很坚硬,还是一片一片的。   海渊震惊极了,一头扎进水里。   趁人群聚集之前,赶紧逃离这个即将乱成一团的是非之地。   没错,他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条人鱼。   直播间:   【绝美。】   【我靠我靠!这哥尾巴也太好看了!想摸!】   【纠正一下,这位是弟弟。】   【那哥呢?】   【哥在赶来的路上!】   【他也是来抓鱼的?】   【别吧,如果结局是这样那也太草率了。】   海渊下意识想游进深一些的海域。   回头好巧不巧遇上之前擦身而过的快艇。   原以为对方只是回港。   他转了一个弯避开,可那快艇也跟着他追过来。   海渊这才知道自己这是被盯上了,只能尽量下沉再极力往外冲刺。   但码头附近的水本来就不深,再潜也能看见影子,再加上他这会儿力气还没有恢复,因此逃得有些吃力。   附近也有更多船只回港,再耗下去只能越来越危险。   眼看那快艇越来越近,船上的人甚至拿出了追击枪,海渊不愿坐以待毙,一个掉头稳稳停在原地。   “我……”   “嘭——”   “啪!”   巨大的碰撞声赶在海渊出声之前发出。   那艘紧追不舍的快艇,上一秒还好好的,眨眼就被撞飞出去!飞起的船身似断翅的鸟一头砸进水里,水花四溅。   原地,一艘船头扁平的豪华游艇正在缓缓下沉。   海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愣愣和船尾穿着救生衣的男人对视上了。   片刻后,对方先移开视线,掏出手机从容不迫放在了自己耳边。   海渊终于回过神来,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这么想着,一个猛子就扎进水里,向着深海游去。   直播间的画面在此凝固,弹幕也许久没有动静。   直到救援打捞队渐渐向沉船靠拢,大家才反应过来似的争先恐后发起言来。   作者有话说:   浅浅安利一下我亲友的悬疑文,简介如下,欢迎大家光临哦~   一、《失忆后大家都不对劲了》   id:5354460   /剧透式简介/   可以理解为一个满级“玩家”被迫“删档重开”后的自我揭秘过程   /文案/   从昏迷中苏醒,筱斐忘记了一切,包括自己   自称是她丈夫的英俊青年温柔体贴,耐心讲述过去,讲她自己:   她叫筱斐,是造物主的宠儿   她有美满的家庭、出挑的相貌、视她为珍宝的父母   她的过往干净,未来光明   筱斐半信半疑   直到那个下午,她撬开了荒废房间的门锁   藏在角落里的陌生戒指刻着不属于她的字母缩写,却完美契合她的手围   未解的疑问——   为什么恩爱多年的他们相敬如宾,为什么养尊处优的她满身疤痕老茧,为什么视她为掌上明珠的父母陌生冷淡   ——得以揭晓答案   “接下来,让我为你讲讲故事的另一个版本。”   二、《卧底特调局后我拐走了敌方老大》   id: 4581545   经过多方运作,方竹北成功打入特别案件调查局,未想出师不利,还没正式入职就被顶头上司盯上了   传言这位老大素以超群的工作能力和较真的工作态度闻名,但凡他怀疑的事情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预备进去搞个大动作的方竹北:不妙   好在他还有一些传言,不奶新人,不近女色,尤其讨厌被纠缠   性别女的新人方竹北:这不是天助我也?   于是,特调局死水般的沉静日子在方竹北到来的这一天被打破   不为她超凡脱俗的相貌,不为她徒手一打十的战斗力,而是为她敢当着队长面夸口说要在一个月内坐上队长夫人宝座的勇气   技术队:这么嚣张的活人我是头回见   行动队:我们特么难道不是吗   法医:应该马上就是死的了吧,搓手手.gif   出乎意料,方竹北仍然活蹦乱跳,但已经没人在意,因为他们多了别的烦恼:   外派的闲散任务,日理万机零零七卷王·队长天天跟着到底干什么来了,能不能让人好好摸鱼了   方竹北也想不明白,她都躲到这个旮旯了,怎么还能看见林朝   “林队长,”她终于没忍住问,“您不是号称一言九鼎的吗?”   林朝:“我是。”   “那您是年纪大了忘性也大?先前说的老死不相见连我呼吸过的空气你都不想碰的话全不记得了?”方竹北掏出录音笔,“没事,我有证据.......”   林朝飞快说:“我年纪大了。”   “?”   林朝淡淡道:“没力气讲九鼎那么重的话。”   方竹北:“......”   吃瓜队员:?说好的绝对的力量王者呢?   「02」   比这个城市更早存于世的,是两则传闻   其一:上古时期,天帝令祝融击杀鲧于羽郊,鲧死而不灭,腹生一子,名为禹,禹承其志。   其二:羽山郊野有尸魃,自尸腹诞,可生人肉起白骨,人人争而抢之。   (直接搜索文名,或文章ID,或作者“桔子粟”就可以看见了,比心) 第4章 海的儿子4   【我靠!这也太猛了!一天吃几个杠铃啊?】   【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从哪儿窜出来的?】   【问下,他是谁啊?】   【这人是海渊的异母哥哥,薄言。】   【哦~那他就是这次兄弟战争的“兄”咯?看起来就不好招惹,也不知道海渊能招架几回哦……】   【这也太巧了……】   【巧个屁,他早就穿好了救生衣,明显是有备而来。】   【如果真是故意的,那这位新人多少有几个张飞在身上。】   【薄言,我记住了,他搭着二楼扶梯从游艇后面跨出来的那一刻,我真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1】   【+1】   【怎么说,惊讶之余饱含欣慰,悲壮中透露出美感。】   【这美感,得烧掉不少钱吧?】   【要我说,他撞船的时候有多酷炫,被人捞起来的时候就有多狼狈,怪异的笑点。】   【啧啧,没想到这两位居然是这么照面的,我很好奇他们知道彼此身份之后的反应哈哈哈!】   系统直接懵了,“宿主,说好的完成任务呢?”   薄言被打捞上船,“碰上的时候我可是掉头就走了,不算完成吗?”   系统:“那你刚刚是怎么回事!”   薄言:“你只说见死不救,没说不许反悔吧?”   “可你的主线任务是做个反派啊!你这是干什么?你怎么能救他?”   上船之后,薄言脱下救生衣,然后是湿哒哒的衬衫短裤。   在此之前,还不忘把镜头给切了。   “你的建议是?”   “你得别放过任何一个和主角作对的机会啊!该动手动手绝不手软!”   薄言穿衣的手微微停顿,“我算是知道你们组为什么死亡率这么高了。”   “什么意思?”   薄言反问,“我的任务里,有必须向你解释这一条吗?”   系统默了默:“……”   薄言追问,“任务完成,奖励什么时候发放?”   静默片刻。   【系统提示:见死不救任务完成,奖励已发放,推荐位X1000】   薄言:“我能拜托你帮我看一眼,现在的人气值?”   系统看了一眼屏幕右上角。   短短半天而已,那里的数字赫然涨到了一千出头,增长速度也较一开始快了很多,互动率也很高。这还是没有推荐时的自然增长。   系统不情不愿,“要看你自己开弹幕!”   薄言抻眉,“看来我做得还不错。”   “……哼,运气好而已!”   另一边,度假村潜水俱乐部。   海渊在海里游了一圈,等到海面动静消失后偷偷来了一处岸边,这里是他的办公室。   太阳已经临近下山。   平常这个点,游客和教练差不多都已经上岸,但此刻办公室附近的码头上,还有两个同事在搬运货物。   海渊等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上岸的合适机会。   看来只能等到天黑再看了。   正要伏回水里,扭头发现不远处躺着一个半人高的瓦楞纸箱。   海渊灵机一动,悄悄靠近。   在离纸箱最近的岸边停下。   趁着同事进屋的时间,海渊用尾巴狠拍了一下海面,借着力量一跃而起。   唯美起跳,狼狈落地。   没有了双脚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用尾巴走路。   他正懊恼地扑腾前进,屋里的两个人已经快走出门口。   海渊心里一阵慌乱,求生的本能让他以最快的速度钻进了纸箱,原本极为宏伟的尾鳍也骤然收紧缩小到只比脚掌大一点点。   “哎,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没有啊。”不远处传来同事的说话声。   “有啊,扑腾扑腾的,是不是又有鱼跳上来了?”   躲在箱子里的海渊听得冷汗直流。   一紧张,露在外面的尾鳍不自觉又拍了一下。   “你听!是不是?”   同事说着就往纸箱子这边过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到了跟前又无处可躲。   海渊怕被发现,一闭眼对着头顶封住的纸箱狠狠来了一拳!   “什么东西?出来!”   箱子里突然钻出来的人手吓了同事一跳,其中一人就近抄起一只扫把。   两人只见那伸出来的手将箱子掏了个大洞,紧接着钻出来半个裸男。   饱满紧实但丝毫不夸张的肌肉线条透着年轻的朝气,墨一般浓密的卷发湿漉漉还往下淌着水。   打头的人一眼认出那人熟悉的脸,“海渊?你怎么还没下班?”   “不是……你怎么,怎么钻箱子里了?”   “大刘哥小刘哥,我……”海渊似乎想说什么,话临到嘴边突然泄了口气,“我说我衣服丢了,你们信吗?”   大刘哥愣了愣,“嗨,我说什么事儿,丢了就丢了也不是第一次了,我这就进去给你拿!”   小刘哥丢了扫把,“下回你要再丢了可不能这样啊,吓人。”   “哎,谢谢哥,还有就是哥,”海渊朝他伸出手,笑得有些腼腆,“你能不能拉我一把?”   直播间:   【这不是海的儿子,是我的儿子!】   【他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很可爱(心动)】   【救命!我好想摸一摸他的头!呜呜!】   【我倒是好奇啊,这么人畜无害的一张脸,兄弟战争撕起来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呢?】   【(突然兴奋)】   ……   天已经彻底黑了。   夹在行道树中间的路灯撒下昏黄的粉末。   海渊拖着纸箱,在人行道上艰难移动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长出尾巴呢?这是什么童话故事吗?我又不是海的儿子……真是……”   从卫衣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七点二十八分。   正要收回去,眼神落在屏保又忽然止住。画面里有两个人,皆是一头黑发,长相颇有几分相似。年长的男人戴着泳帽,一手举着手机一手箍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对着镜头笑得温和又儒雅。   “如果你还在的话,一定可以告诉我答案吧……”   肚子里传来的咕噜声打断了海渊的思绪,他深吸口气收回手机,环顾四周找起了可以吃饭的地方。   还真有一家小面馆。   进去之前,路过一家小诊所,门牌上写着“张大夫皮肤科,专治鱼鳞病”。   海渊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进去。   等到走过之后,又一个转身蹦回来,推开了诊所的大门。   “请问,你是张大夫吗?”   柜台后一个原本在看杂志的白大褂闻声抬头,在海渊下半身的纸箱上打量了很久,疑惑道:“我是,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海渊舔了舔嘴,鼓起勇气,“我想替我一个朋友问问,他好像得了鱼鳞病。”   张大夫闻言,镜片下不算饱满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恍然大悟,“啊,可以,进来吧。”   ……   一街之隔的马路对面。   一辆豪华轿车的后车窗缓缓升起。   薄言收回视线,眉心微皱,似乎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助理回头询问,“薄总,回去吗?”   薄言回神,微微点头,“让你查的东西怎么样了?”   “都已经准备好了。”   “嗯。”   车子发动,熏红的尾灯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   直播间:   【海渊刚刚那个眼神,真的很失落欸……】   【好想抱抱他(拥抱)】   【这傻孩子,该不会以为自己得了鱼鳞病吧?】   【看到不止我一个人疑惑,我就放心了。】   【唉,从小父母双亡,这种时候总会想要得到安慰吧,可怜的小东西。】   【妈妈没有亡啦,只是失踪而已,说不定之后能见到。】   【对哦,现在看来他妈妈肯定是美人鱼啊,说不定当初只是回家了而已!】   【哥哥什么时候跟过来的?他怎么老神出鬼没?】   【他好像知道了海渊的身份欸,不过为什么没有上去拆穿呢?照理说他应该很厌恶这个弟弟吧?毕竟是海渊的妈妈抢走了他的爸爸。】   【你怎么会知道?人物设定里并没有说是抢啊?】   【从人物关系就可以猜出来啊,我可是老兄战粉了,他们的套路就是狗血,相信我准没错!】   【那万一你猜错了呢?】   【不可能!猜错了我就打赏一个W!】   【系统提示:“小鹰抓老鸡”这位观众,您好,本系统最近开通了“条件打赏”功能哦,检测到您刚刚发布了一条内容为“猜错了我就打赏一个W!”的弹幕,现已为您开启条件打赏赌约,本系统之后会及时跟进,祝您生活愉快~啾咪mua! (*╯3╰)~~~】   【……】   【哈哈哈!】   【哈哈哈哈!我们也会及时跟进哦~】   作者有话说:   小修,补充细节 第5章 海的儿子5   “你是说 ,你的下半……不是,你这个朋友的下半身,变成了鱼尾?浑身都长满了指甲盖大小的鳞片?”   张大夫抬了抬眼镜,看向眼前那位病患的眼神有些奇怪。   “是的。”海渊并未发现。   他点点头,“比指甲盖稍微大点,越靠近尾鳍的地方越小,颜色越深。我抠了一下,质地非常坚硬,像盔甲一样。”   张大夫并未急着说话,掩唇微微后仰,“你继续。”   “其实我差不多已经说完了,来这儿就是想问问您,您之前有没有遇上过这种病情?我这位朋友……还有恢复的可能吗?”   海渊抓着桌沿,越发靠近。   好在张大夫的回答并未让他失望,“其实你这样的情况我之前也见过,而且差不多一模一样。”   “是吗!对方是什么人?现在人在哪儿?情况怎么样?”   “哦,很稳定,”张大夫扣手引身正坐,“人就在隔壁病院的器质性精神障碍科。”   海渊反应了片刻,“什……什么?”   从抽屉掏出一张名片,张大夫微笑道:“你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联系友院的师兄替你联合会诊一下,我治鱼鳞,他治病。”   海渊闻言,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   ……   月上中天,小巷里楼房的灯光已经不剩几家。   海渊在一处转角后停下,抬高纸箱,劈开尾鳍左右交替踏上门口的三级台阶,从口袋里翻出钥匙。   不远处的路灯只剩下半个罩,撒下来的灯光稀稀拉拉。   他摸索了好一阵才找到插孔。   锈迹斑斑的铁门发出咯吱一声,一张白色的卡片从门缝里飘落。   海渊小心翼翼看了眼周围。   确定没人看见才从箱子钻出来,捡起卡片唰一闪身进屋关门。   是一张对折的草稿纸。   上面潦草地写着一句话:交租!交租!交租!限三天内补交,这次再逾期直接卷铺盖锁门!   看清内容后海渊没什么表情。   将纸条卷成一团信手扔进了垃圾桶。   垃圾桶底部,铺散着零零碎碎的蓝色粉末。   海渊现在最头痛的还是自己这条鱼尾。   得找到变回双腿的办法才行。   在此之前肯定没办法去上班了,他根本就无法解释。可不工作没饭吃,房租也是个问题。   海渊下意识想到去海洋馆做人鱼表演演员。   但一想到上午被追击的经历,这个打算就很快被否定。   “唉……”   他叹了口气,顺手拿起吧台的水壶倒了杯水。   一路走回来他觉得干枯极了,喝得又猛又急。   可没想到灌到一半,却像个爆炸的花洒一样,突然梗着喉咙喷出来!   “噗——”   “呕……”   海渊趴着洗手池吐了好一会儿,再次拿起杯子时的眼神,仿佛看见毒药。   “不就是三个月房租吗?至于往我水里投毒?”   话没说完,又吐了起来。   和海渊难受的状态不同,直播间的气氛一派欢乐:   【哇!是谁投的毒啊?好歹毒的心!】   【哼,不是房东就是哥哥吧?诡计多端的臭男人。】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普通的水呢?】   【我记得设定里有说美人鱼喝不了淡水吧,那味道就跟我们生喝胆汁差不了多少,离开大海最多8个小时就得补充盐分。】   【哈哈哈哈!明明就是淡水,自己喝不了还说里面有毒!】   【房东:你礼貌吗?哥哥:你不礼貌。】   【进来之前,我没想到这是个喜剧直播间,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哎?奇怪,视角切换键怎么不管用了?】   【我的也是!我想看哥哥视角来着,按了好几次都没用!】   两条弹幕刚刚飞到一半,屏幕里的场景就从狭窄逼仄的出租屋,切换成了豪华宽敞的卧室套房。   洗手间房门打开。   雾气中出来一个穿着浴衣的男人。   男人的一头栗发正在往下滴着水,肌线分明的皮肤泛着被热水浸泡后的自然粉晕。   薄言将手机放在台面,顺手打开免提。   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问,“怎么样?有蹊跷吗?”   对方是助理,“没有,就是金属疲劳引起的刹车失灵,我们找到当时的事故车鉴定报告,确实是意外的车祸。”   “好,辛苦你了。”   薄言很快又问,“文件里并没有多少他母亲的资料,你能帮我继续查查看吗?尤其是她被报失踪之前的一段时间,监控视频、行动轨迹甚至网络痕迹,只要是相关的都帮我留意留意。”   “好的,您还需要什么?”   薄言想了想,“我想知道他平常会去什么地方。”   “没问题,我会随时找人盯着,只要一有动静就会及时同步给您。”   “好,没事了。”   薄言正要挂断,却听对面忽然轻“啊”了一声,“薄总,刚刚得到一个好消息,大东沙岛东南方向大约一百二十海里的区位,发现一块疑似储藏大量石油的海田。从野猫井勘探的数据来看,储存量应该相当可观!”   薄言并不很震惊的样子,“进一步探查周围地形和详细储量,确定真是油田之前,消息先不要外泄,包括董事长。”   “了解,您早点休息。”   电话挂断,系统界面忽然跳出来。   不是文字,而是系统那张卡通脸。它脸颊鼓鼓的,两只细长的胳膊从屏幕里伸出叉在两侧,“你让他调查的海渊相关过去经历,我全都知道!”   薄言继续擦头,“哦,厉害。”   见薄言面无悔色,系统冷哼,“你为什么不找我交易?”   “你有海渊母亲失踪的前后详情吗?”   “这个……这个我没有。”   “那就对了。”   薄言正色,“我轻易查不到的东西你给不了,能免费查到的东西,为什么要用条件去交换?我又不赶时间。”   “你!我……我现在不知道是因为这是个全新的故事,以后多来几次就知道了,你少看不起系统!之后遇上我熟悉的才不告诉你!求我都不告诉你!”   薄言本意是想气一气它。   见它确实气急败坏,心里舒服了点。也由此可见它确实不知情,至于它的威胁,实在没有必要放在眼里。   三天后,咸鱼咖啡店。   一个打扮奇怪的人在门口出现。   只看上半身的白T,和下半身的裹身蓝裙,其实不算奇怪。   怪就怪在,那人穿了一双鞋面很高、尺码很大的黑色雨靴,戴着口罩帽子,帽子下面一头短发,似乎是个男的,又穿的不伦不类。   这人正是来打工的海渊。   他推开门,前台已经有人了,是个扎着丸子头的女孩子。   对方见他进来,忽然一阵猛笑,“哈哈哈!我说渊仔,你到底买了几条裙子?怎么还不重样的?”   “这是床单!”海渊气狠狠摘下口罩,“今天我点单,你跑台。”   “喂!这里好像我才是店长欸!昨天我已经替你跑一天了,今天怎么着我也得站这儿。”   店长嘴上凶狠,转头丢给他一件围裙,“喏,你的,洗干净了。”   海渊埋头系上,眉心是化不开的忧愁。   这已经是第四天了,他还没找到变回双腿的办法。   店长已经开始碎碎念,“我当初为什么想不开非得开个咖啡店啊!”   “海渊啊,姐姐告诉你小资滤镜不可信,年轻人就算是打工送外卖,也千万不要想不开开咖啡店……这都快九点了,你看看还空空荡荡的,说话都能有回音……”   海渊接着她的话道:“现在游客越来越少,再这样下去过不了一个月我就得关门大吉,正经人谁开咖啡店啊,都是来做慈善的。”   店长回头,“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海渊面无表情,“早一个月前你就开始说这话,我都会背了。”   “你就不会担心吗?看你最近这么闲,应该也没什么业务吧?”   “嗯。”   “不过……你都连着来三天了,人再少也不至于闲成这样?你该不会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   “啊!其实你是被开除了吧?”   “没,有。”   “那应该也快了!”   两人一边做着准备工作,一边闲聊。   壁挂电视机里播送着早间新闻:   【插播一条紧急新闻:   本台记者接到举报,铜锣湾附近海域昨日集中出现游客遇袭事件,多名游客身上的衣物被盗,敲晕后丢弃在海滩,幸未遭受身体伤害……】   “哇,那不就是裸躺到被人发现吗?这也太社死了,”店长摇摇头,“现在还真是什么奇葩的新闻都有。”   【根据受害者描述,嫌疑人不止一位,犯案时多佩戴五颜六色的假发,且赤身裸体行为鬼鬼祟祟,疑似精神状态异常。   另外,受害者多为二十到五十岁的年轻男性,专家提醒,该年龄段男性近日出游建议结伴同行……】   店长戳了戳海渊,别有深意,“二十五岁的海渊先生,你要小心啊。”   海渊深吸了口气,平复下来,“谢谢,二十四。”   “差一个月而已,这也要计较……”   正说着话,门口的招财猫突然冒出一句:“欢迎光临~”   两人顿时停下聊天,朝门口看去。   那儿站着个和咖啡店气质相去甚远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小修,补充细节 第6章 海的儿子6   男人穿着一套黑底镶白边的运动套装,连帽外套的胸背已经被汗水湿透,额角悬落的发丝也带着水汽,显然刚刚晨跑结束。   【旗舰店里有哥哥身上这套同款的运动服吗?给我来一打!】   【系统提示:兄战旗舰店已上新!搜索关键词“薄言周边”即可拥有哥哥同款日用百货、时尚单品,正值副本初开大放送,现在下单不仅可以享受一件98两件88的巨额优惠,还能积分翻倍哦~啾咪mua! (*╯3╰)~~~】   “抱歉,今天多跑了五公里,能给我一条毛巾吗?”   男人打破了两人诡异的凝视。   “哦有的有的!先生您看看还要不要喝点什么,豆腐三明治拿铁套餐可是我们家的招牌早餐,要不要来一份呢?”店长很快反应过来,一边说一边用肘子扒拉海渊,示意他赶紧上去。   海渊反应过来也确实拿起菜单,却是用来挡脸,“你……你稍微坐一下,等会儿就来。”   男人扫了一眼店内,选了角落处靠窗的位置。   海渊目送人离开前台,遮遮掩掩靠近店长,“鱼姐,我忽然想起我今天还有件很重要的事,就先走了,明天再来……”   “给我站住!”   店长一脚踩住他的靴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打工是什么随便的事情?”   “嘶……”海渊面露痛色。   “去看看烤箱里的可颂好了没有?给我们今天第一位尊贵的客人送过去,”店长小声吩咐,“顺便推荐一下昨天没卖出去的曲奇和巧克力蛋糕,他身上有金主的味道。”   “我不能……”海渊面露难色。   “嗯?”   “我试试。”   海渊有苦说不出。   他总不能告诉店长,今天这个男的就是前几天在码头撞船的那位吧?他可还记得当时两人对过一眼,万一对方当时看见他的尾巴,当场指认他怎么办?   忐忑归忐忑,迫于淫威海渊还是端了一小篮可颂过去。   海蓝色的桌角骤然多了一盘可颂。   薄言从杂志里抬头,蓦然杵脸对上一块翻开的菜单。   “套餐正在现做,可颂是送的,您可以先吃。”   菜单后传来嗡声,“这是菜单,上面有的都能做,如果您是第一次来的话,我们向您推荐海盐曲奇和核桃蛋糕,这是我们店里人气最高的明星单品。”   薄言觉得有些近了,微微后撤,那菜单也跟着靠近。左右转转脸,那菜单也跟着转动,是要将他的视线挡死了。   无奈垂眼,撞上海渊围裙下的怪异搭配。   几乎一瞬间,薄言就明白海渊在忌惮什么。   他的鱼尾还没有恢复。   难怪这几天没见他去上班,应该是还没有找到方法。   【海的儿子支线任务发布   任务内容:狠狠教训弟弟海渊一顿   任务奖励:直播推荐位X1000   条件奖励:不被发现达成奖励翻倍   是否接受:是否】   “这两款真的卖得很好的,晚了就没有了,您要带点吗?”   见薄言久久没有回答,海渊从菜单上方露出两只眼睛,瞳孔干干净净,泛着微微的浅蓝色。   薄言其实没有太听清。   但并不妨碍他点头,“可以。”   “那么您要多少呢?”菜单上方的眼眸弯了弯。   薄言愣了愣,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们推荐就好。”   “好的!我们这就去准备!”   海渊说着连人带菜单一阵风似的刮走了。   盯着企鹅似的摇摆背影看了一会儿,薄言嘴角动了动似乎想笑,但很快被他掩唇的手遮住。   他拿起一块可颂。   再看了眼系统提示,选择了“是”。   然后给助理发了一条消息。   没人说话,直播间的弹幕就多了起来:   【哈哈哈明星单品?这小子还真是说瞎话,也不怕打脸吗?】   【对上这样一双纯净又带着希冀的眼睛,有谁又可以拒绝呢?】   【买!给我买!把店里的存货都包起来!让我儿子吃顿饱饭!】   【他真的有听清海渊在说什么吗?(疑惑)】   【一只肥羊需要什么听力呢?只要乖乖掏钱就好了啊~】   【美人鱼走起路来都是这样吗?好像一只小肥鸭啊!】   【救命!美人鱼怎会如此可爱?好想养一只啊!这个店里有周边吗?】   【有的有的!已经下单了两个钥匙扣!芝麻味嘎嘎脆!】   墙上的时钟迈向十点半,薄言放下杯盏起身。   店里的顾客渐渐多起来,店里仅有的两人都在送餐。   薄言等了一会儿,才见海渊端着盘子回来,“你好,结账。”   海渊下意识想躲,但这会儿面对面撞上再躲就太明显了。   他瞄了几眼,见薄言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也就放下一半心。   “好的,稍等。您的曲奇和蛋糕已经准备好了。”   话音刚落,两个半人高的袋子就被海渊搬到了台上。   薄言愣住:“……”   海渊微笑:“这是您的账单,请您核对一下,这边付款。”   ……   天色渐暗。   咸鱼咖啡店门上的云朵小牌牌从“正在营业”翻成“休息中”。   店长举着抹布,对着正在播放晚间新闻的壁挂电视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啊——太累了!”   海渊闻言,正在快速拖动的手忽然停下,“跑台的事几乎都是我在做,卫生也是我在干,你还好意思喊累?”   店长随手找了张桌子擦抹,“今天生意好,不跟你计较!”   “生意好那是因为我早上卖出去的二百斤曲奇蛋糕。”海渊默默回了一嘴。   “这样的大客户,如果每天都来就好了……“   店长自言自语,“早知道应该要个联系方式,没事就维系一下客户感情……”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壁挂电视的画面忽然切换到了海边。   右下角的小框演播室里,主播正在进行播报:   【近日,一段标题为“我在人鱼湾真的发现美人鱼”的视频,在各大网络平台上广泛传播,短短两日斩获2亿人次播放量,引起网友的热切关注。   视频由一位海钓回港的游客拍摄,他坚称看到一艘快艇在追击一条蓝尾美人鱼。画面后半部分,确实有一只蓝色的尾巴短暂露出水面,但很快消失……】   原本在打扫的两个人,听到这儿都停下手里的活。   不同的是,店长很快收回视线,“又来,这种不负责任的报道真是隔三差五来一次。”   而海渊则攥紧了手里的拖把,盯着屏幕目不转睛。   【本台记者随后对码头附近的目击者进行了采访,有一位当日值班的水警声称和这位疑似美人鱼的不明生物近距离接触过,以下是对他的采访:   “请问您当时是什么情况见到这位美人鱼的呢?”   “当时有人溺水,是他把人送过来的,我们都在岸上忙着救人,起先也没多注意。之后都走了看他老在水里不起来,就觉得很奇怪,直到拉他起来的时候,一条这么大……这么粗……的尾巴忽然从他后面伸出来……啪一下!拍下来好几米高的巨浪,我整个人当场被浪掀翻,起来的时候他已经跑了,就看到水底一路黑影,游得非常快……”   “您确定那个尾巴是和那个人下半身连在一起的吗?”   “没看清是不是连在一起,但这么大的鱼一般是不会单独出现在码头的。”   “您看清那条尾巴长什么样了吗?”   “看到了。”   “能不能跟我们形容一下……”】   海渊认出那位出镜的警员,当即扔下拖把,从前台翻出自己的包,匆匆离开,“我忽然肚子痛今天就先走了剩下的你自己弄回头见!”   “喂你……”   话没说完,已经只剩下店门弹动的声音。   另一边,薄言也从新闻里得知视频的消息。   【据有关专家分析,视频拍摄的距离很远,并不能直接看出该不明生物的具体形态,无法在学术上判定这就是美人鱼作为物种存在的生活轨迹,更大可能只是大型鱼类在特殊光线下的成像效果。   对于大亚城来说,这一发现更大意义在于对旅游行业的影响,截至本台发报,已经有多家航司增加了往返大亚的航线,全平台票价也有了不同程度的上涨,这对大亚已经低迷了将近半年的旅游市场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薄言从网上找到视频。   看完之后想到什么,微微皱眉。   他打给了一个未备注号码,但两次都没有人接。   薄言没再继续,关闭平板转而打给助理,这次很快得到回应。   屏幕外,内有猛兽咖啡店。   平时这个点没几个人的店里,此时密密麻麻坐满了人。   前台阿汤抱着手里的抱枕,问旁边的人,“米姐,我们要不要猜一下薄前辈打算做什么?”   米姐扫了扫刘海,“这有什么好猜的,肯定是找人把那些视频都处理了。”   “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还没看出来?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好好干,凡是剧情规定的都反着来,兄弟战争?不存在的,他绝对是要对那条鱼保护到底了!”   话音刚落,屏幕里恰好传来薄言的回答——   “不,我要让所有人相信,视频是真的。”   【哦——终于要来咯?】   【哥哥:摊牌了,我是个反面角色。】   【我还以为他会帮弟弟解决危机呢!差点忘了这是兄战组哦,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理智告诉我应该和危机中的弟弟共情,但内心雀跃的兴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作者有话说:   小修,补充细节 第7章 海的儿子7   这个时间接到薄言的电话,助理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结果竟然是让他去看一个视频。   “薄总,我看完了。”   “你怎么看?”   “我觉得是假的。”   “不是问你这个,这个视频对人鱼湾的再开发是个契机。”   “薄总,您刚回来可能不太清楚。这样的视频往年也出现过不少,大都是一时的热度,有些景区会借势营销,确实能带起来一波热度,但承接到之后的经营只能落到传统的人鱼表演,这个噱头近两年大家都玩腻了……”   “噱头不够,我要可以深挖的东西。”   “薄总,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是想把美人鱼当成一个品牌IP来打造,用文化包装景区形成永续的旅游价值。前两天参观景区的时候您应该也看见了,我们的文化视觉符号其实已经不少,这个点之前打过,效果也不错。如果您是想从这个点下手,我现在整理一下之前的方案,明天给……”   薄言打断,“不,还不够。”   “您,您说。”   “我要让所有人相信,视频是真的。”   “啊……啊?”   薄言看了眼时间,拿起外套,“具体的方案我们明天再讨论,我现在还有事,先这样。”   说完就挂了电话。   很快,一辆黑色的车离开车库,消失在浓密的暗夜里。   【这么晚了,他出去干嘛?】   【还能有别的答案?抓鱼呗!】   【等会儿,要抓的鱼……该不会是海渊吧?】   【他是想用海渊炒作,为景区博取流量?】   【太狗了!看前面我还以为这位哥能不一样,原来也是个坏东西!】   【虽然但是,从哥哥的立场来看,这种反应才是正常的吧……】   【赞同,帮海渊是情分,做自己是本分,不冲突。】   【好像是这个道理。】   ……   海岛城市的午夜,有一种介于喧嚣和宁静之间的矛盾。   这个点,已经过了寻常店铺的营业时间,除了酒吧和24小时便利店,街上剩下的光源,就只来自彼此之间相隔甚远的路灯了。   海渊顺着主干道一路疾行。   到了应该拐角的地方,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进去。他扯了扯头上的帽子,顺着路灯的光源隐晦向身后瞟了一眼。   他被人跟踪了。   从出咖啡店的那一刻,他就发现身后跟了人,不止一个。   新闻闹得沸沸扬扬,他最近又是一副遮遮掩掩的样子,海渊很难不怀疑自己已经暴露。   他不敢求救,怕事情越闹越大无法收场。   但也不敢走太偏,只能一直顺着几条主干道绕来绕去拖延时间,趁机找个机会再跑。他尾鳍的步子太小,想要拉开距离只能不断加快频率。   路过一家酒吧。   海渊想起来它前面有一条暗巷。   于是改变方向,打开酒吧的门混淆视线,趁机从旁边溜走。   只是他才刚踏进巷子没多久,就退着重新走出来。   跟着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手上拿着刀的光头男人。   身后早已经被另一个叼着烟的同伙堵住。   海渊只能勉强笑了两声,抬手安抚,“两位大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钱呢?”大哥吐了烟,直接说明来意。   “钱?”海渊愣了愣,似乎没料到对方会这么说,但很快想到什么,“如果是借……借款的事情,我已经在筹了,之前说好每个月分期给的……”   “我问你,钱呢?”   光头不耐烦,刀子猛然抵在海渊颈下。   刀锋冰冷的凉意透过皮肤骤然传开。   海渊背抵墙角,手心里全是冷汗,“这个月的可能有点难,但只要宽限我几天就能补上,劳烦……劳烦两位替我转达……”   一篱之隔的花园酒馆。   角落的方桌上菜肴丰富,薄言正垂眸切着一块牛排,仿佛没有听见身后的动静。   【我有点看不懂现在的情况了。】   【这位哥哥到底是想抓鱼还是救鱼?】   【我赌救,要不然早就出手了,至于在这儿吃这么久的饭?】   【那两个混混什么来头啊?感觉并不是为了抓鱼来的啊?】   【明显是另一回事啊,欠钱之类的。】   【这条鱼不是没有正经工作,究竟为什么会穷成这个样子啊?】   【总感觉他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我靠!动手了!】   “咚!”   光头没兴趣听海渊的絮叨,一拳落在他脸上,“今天要是拿不出,你就别想回去。”   鼻子里当即涌出一道温热。   海渊随手擦了擦,望向两人的眼神多了两分冷漠,“你们放过我,我只是今天没有,弄死我,之后就都没有。为了这点钱,背上一条人命,不值得吧?”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一丝疑惑。   【这条鱼,好像也没我想象的这么弱啊。】   【拜托,真强的话早就动手了吧,怎么可能只是打打嘴炮?】   光头正要说话,另一人被海渊半露在脖子外的黑色项链吸引视线。   一把抓出前面的吊坠,发现是一块闭合的贝壳,“戴的什么玩意儿?里面有没有藏什么宝贝?”   说着就要去掰。   海渊瞳色愈浓,夺回吊坠,“有话说话,别乱动我的东西。”   【这个贝壳吊坠有什么蹊跷?这么宝贝。】   【我没记错的话,当时溺水的时候这个贝壳好像打开过,能发光来着。】   【对对对!】   光头再次扬起了拳头。   只是这次不等落下,就被一道蓝影拦下。   “啪啪”两声过去。   刚刚还盛气凌人的两个混混就没了踪影。   海渊站在原地。   下半身的床单已经散开,露出半截展开的鱼尾。   两个脸上带着鱼鳞印记的男人匍匐在地,隔着一条马路相对抽搐。   【……】   【我就说,唯唯诺诺的还怎么做男主嘛,干得漂亮!】   【白期待一场,我还以为哥哥会出手相助呢。】   【等等!你们看!他的尾巴在缩小!】   扇飞那两人后,海渊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忽然一个趔趄。   不等他找个地方坐下,就顺着墙根跪了下来。下身酸软无力,但那股子不受控制的陌生感却消失不见。   低头一看,他的双腿果然回来了。   “怎么会?”   正有些不可置信,隐约听见一阵脚步声。   薄言提着打包盒,站在人行道的坡道口侧目。   “你……”海渊认出他。   只是才刚开个口,就被地上抽搐的光头打断。   那光头仰身看了薄言几秒。   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裤脚,嘴里念念叨叨,“你……你明明说他不会武……”   不等光头说完,薄言已经一脚踩在了他的手腕,“你认错人了。”   “啊——”   等人晕过去,若无其事转头,“需要我载你一程吗?你看起来好像暂时走不了。”   海渊连连摆手,“不用不……”   说着就要起身,但说到一半又噗通跪了回去。   “……”   【哈哈哈!一生要强的人鱼。】   【我刚刚没看清,海渊的尾巴是怎么变成腿的啊?】   【就在拍飞那俩混混之后,看回放啊。】   【上次变成鱼是因为情况危急,现在变回腿是什么原因?因为被恐吓?】   【你们一看就没有认真看设定,人鱼并不是一开始就能自主控制形态变化的,次数多了才能转换自如。】   【是的,头几次往往需要借助外界的刺激,才改变形态啦~】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海渊能变回来,还是托了这俩坏蛋的福咯?】   【搞了半天,哥哥不是来抓鱼的?急匆匆出来就为了一顿饭?】   【很显然不是啊,刚刚那光头明明认出他了,一看就是他安排的,要不然干嘛一脚打断人说话?】   【安排人故意恐吓,又不想真正伤害,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有没有可能,就是单纯想帮弟弟变回双腿,刚才不有人说要受刺激才能变身吗?】   【其实我也有这个猜测,早上在咖啡厅的时候他看见海渊的尾巴就好像很意外,于是派人帮他一把。但晚上看见新闻闹大之后,怕派出去的人被海渊误会,所以想要打电话取消,谁知道这俩人已经行动了没接电话。为了确认情况,他才出来等在这边。】   【……逻辑很完整,差点被你说服了。】   【问题是,人鱼受到刺激形态变换这个设定,只有我们上帝视角知道,他连弹幕都没开,上哪儿知道去?】   【好了好了,别吵了,继续看就对了。】   车子就停在附近。   薄言扶着海渊上车,没多久就驱车离开。   本该空无一人的暗巷里,忽然出来一个人。   那人顶着一头夸张的金色假发,身材魁梧却穿着明显小一号的T恤,紧巴巴的马裤下,站立的双腿微微内扣。   踢了踢地上的光头,那黄毛掏出一个海螺放在耳边:   “殿下,你还派了其他人过来吗?”   ……   车子刚刚发动,薄言就收到了系统的奖励:   【系统提示:教训海渊任务完成,条件奖励达成。发放任务奖励与条件奖励,推荐位X2000】   看着数据攀升的人气值,系统冷哼了一声,又接着发布下一个:   【海的儿子支线任务发布   任务内容:与海渊形成利用关系   任务奖励:直播推荐位X2000   条件奖励:由海渊主动提出,奖励翻倍   是否接受:是否】   薄言透过镜子看了眼后座,只看见一颗低垂的脑袋。   思索片刻,选择了接受。   “你饿吗?我打包了吃的东西。”薄言问。   “不用,我不饿。”   “咕噜~”   “……”   海渊主动打破尴尬,“今天谢谢你,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薄言。”   “哦,我叫海渊。”   空气再次陷入沉默。   “你上午推荐的饼干和蛋糕,我的同事评价很不错。”   海渊本来就心虚,以为薄言内涵他包的太多,脸当即涨得通红,“不好意思薄先生,我……我……”   “不用紧张,我真心的。”   薄言看起来毫不在意,“那杯拿铁也不错,是你做的吗?”   “啊……对。”   “有没有兴趣来我的酒店做事?正好缺个咖啡师。”   “啊?我,我有工作,我是潜水教练,咖啡店只是打工……”   海渊正说着,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不好意思,”电话接通,“喂组长?”   薄言听不见对方说了什么,只看见海渊蓦然变了脸色。挂了电话后就开始发呆,完全没了说话的兴趣。   车子在巷子口停下。   “到了,”薄言出声,“你腿好了吗?”   “哦,没事了!”海渊回神。   下车看见熟悉的铁门,海渊终于反应过来。   他皱眉,眼神陌生而警惕,“我好像没告诉你我住哪儿。”   薄言没有下车,微微惊讶,“上车就说了,你忘了吗?”   这回惊讶的人换成海渊,“啊,有吗?”   “进去吧,很晚了。”   “哎……”   海渊似乎还想说什么,车窗已经摇上。   灯光昏暗,照不清脸色。   海渊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上了台阶。   像往常一样掏出钥匙,这次却没反应。   来回两三次后,一张纸条从门缝里掉出来,上面写着:   “期限已过,限一个月内交租,什么时候交什么时候开锁。”   因为拖欠房租,房东把门锁了。   “嘶……”   海渊胡乱抓了把头,转身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夜风沁凉,海渊打了个哆嗦。   他打开通讯录,从上到下翻了个遍,最终只是沉默着放回兜里。   【这个房东也太狠心了吧,大晚上的锁门让鱼怎么活啊?】   【哥哥要晚点走就好了,说不定还能帮帮忙。】   【想屁呢,那狗男人能这么好心我倒立吃屎!】   弹幕飘过,两道强光从转角处逼近。   海渊抬手遮脸,熟悉的车身再次出现。   车窗降下,递出两个打包盒。   薄言隐在朦朦胧胧的雾光之中,眼神深邃而明亮,“东西太多我吃不完,就当是可颂的谢礼。”   【那个男人回来了!前面的吃屎!】   海渊直愣愣看着他的眼睛,半晌没有回应,思绪仿佛飘远了。   “海渊?”   海渊这才回过神似的。   他接过盒子,躬身与车里的人对视,面色沉静,“你刚刚说的话还是算数吗?”   薄言疑惑,“什么?”   海渊:“让我做咖啡师,我想做。”   薄言并没有问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撑着车窗微微前倾,“你确定吗?”   距离陡然拉近,海渊无法再继续直视薄言的眼睛。   他瞟了一眼车子的轮胎,但很快转回来,下定决心一般,“嗯,我需要这份工作。”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哥哥的压迫感,这是怎么回事?】   【代入一下,我已经开始窒息了。】   【可恶!他真的是新人吗?气场好强。】   “但我现在改变了主意。”   小巷昏黄的角灯从车顶盖下,男人的半张脸隐在黑暗里。   海渊捏在打包盒上的手肉眼可见缩了缩。   【呔!狗男人不做人!】   【狗男人薄言!给你个机会重新措辞一次!】   “我倒是觉得,另一个工作更适合你。”   “什么?”海渊松了口气。   “人鱼湾海滨度假村的代言人。”   薄言说得平静而顺畅,就好像早就准备好腹稿了一样。   这次不等系统提醒,薄言就主动询问:   “利用海渊任务达成,奖励什么时候发放呢?”   系统:“……算你狠!”   作者有话说:   小修,补充细节 第8章 海的儿子8   “滋滋啦啦——”   一阵电流在屏幕上闪过。   一张年轻男人的脸出现在镜头前。   他匍匐在礁石上收回手,撑起上半身警惕地看了眼身后,除了波光粼粼的大海,并没有其他人。   “我叫海渊,现在有人在追杀我。”   “准确说,是我的族人在追杀我,他们污蔑我偷走了海图上最珍贵的海洋之眼,那是神启认定的海王才能拥有的东西。”   男人又看了眼身后。   紧绷的肌肉和滑动的下颌透露着他的忌惮,“他们追过来了。”   “没有时间了,我把复刻的海图藏在了人鱼湾。”   “你只要去到有鱼鳞标记的地方,就能找到海图的碎片,上面隐藏着海洋之眼的线索。”   “请一定要找到它,我愿意用我的眼泪来交换,在此之前,我会在灯塔酒店等着你……”   男人说到这儿,镜头远处原本平静的海面忽然钻出数个蓝发人,身后跟着长长的影子。   似乎感受到了危险逼近,男人顾不得身前的摄影机,转头扎进了海里。   原本隐藏在镜头之外的下半身在镜头一晃而过——   是一条比海洋还要深邃的蓝色鱼尾。   视频到这儿就结束了。   何群按下退出键,回到今天的主题,身后的荧幕上映着一张清晰的PPT:“再见人鱼湾,寻找海洋之眼”。   “以上就是这次方案的前宣,这支悬疑短片将作为最重要的线索,承接前几天的游客视频,和之后一系列主题活动。”   总结结束,众人不约而同回头看向桌尾的两个人。   薄言没有直接发表评论,他转向对面的海渊,“你觉得呢?”   海渊搓了搓放在桌上的手,对大家点了点头,“我觉得很厉害啊,如果视频里面的人不是我,我差点就信了!”   薄言:“说错了,你必须得信。”   海渊:“信什么?”   薄言:“相信你就是海的儿子,是被人鱼族驱逐追杀的海王之子。”   海渊:“好的,我现在信了。”   何群:“海渊先生,薄总的意思是,你不仅要嘴上承认,更要心里认同这个人设,如果真的有人拿着海洋之眼来找你,你得说出符合你人设的话。”   海渊:“那海洋之眼长什么样?”   众人看向薄言,这个方案里并未确定,是薄言交代留白的东西。   薄言却将问题丢给海渊,“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你有确定的方法。”   海渊疑惑,“我……”我怎么不知道我有?   薄言:“这段时间你就一直待在酒店,房间已经准备好了,所有消费直接挂账,另外缺什么随时告诉管家,让他置办。能做到吗?”   海渊:“能。”   “何群?”   “在。”   “你派人把人鱼族的情况再和海渊细抠一遍,习惯吃什么喝什么喜欢什么害怕什么,让他熟记于心。另外,把游客、族人可能出现的情况做一下预设,尽可能让他做出对的反应。”   “好的。老周,你带他去吧。”   “哎?我……”   海渊稀里糊涂跟着起身。   等人一走,薄言回到正题,“好了,接下来说一下具体玩法。”   会议继续,屏幕上的弹幕也没有停:   【只有我觉得,他们这条胡编乱造的故事线让人物设定更完整了吗?】   【你们还记得前几天在巷子里出现的那个奇怪的人吗?】   【那会儿觉得疑惑,现在代入一下追杀弟弟的族人,完全毫无违和感啊!】   【我合理怀疑哥哥才是这场直播的策划。】   【我只能说,一个字,绝!】   【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我扮演我自己?太扯淡了!】   【事实还是扯淡,往后看有没有人来追杀就知道了。】   ……   风铃声响起,一双纤尘不染的白鞋跨了进来。   店里热火朝天,全是观看直播的人。   阿汤指着屏幕右上角大呼,“已经超过8000了米姐你快看!”   “哦,看见了,”米姐正在结账,“老薄在哪儿都是老薄。”   “之前我觉得两万是天方夜谭,这样似乎很快就到了。”   “我之前还怕他们兄战组看惯了自相残杀,没人会喜欢老薄这一套呢……谢谢光临。”   阿汤回头,“哎?米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   米姐正要回头,又来了一位新的客人。   “你好,一杯拿铁。”   男人一身黑色运动装,俯撑在前台,银白色的圆框眼镜下眉眼弯弯,带着温温和和的微笑。   “哦……哦,好的。”   米姐恍了恍,赶紧叫阿汤去做,“那边还有空位,稍等给您送过来。”   “用不了多久,我就在这儿等你。”   米姐面上一热,“也行。”   那边阿汤还在纠结方才被打断的话题,“米姐,你继续说啊,薄前辈那一套怎么了?”   米姐回神,“啊,你知道在老薄来我们组之前,哪个组是局里死亡率最高的吗?”   阿汤:“你都这样说了,那肯定是我们组啊。”   “没错,曾经死亡率最高的组现在却是存活率最高的。”   “其中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可太多了。不过有一场大家应该记得最清楚。”   “什么?”   “那是老薄参加的第一场PK赛,任务是驯化一只魔化的金鹏。进去的三十个人,什么手段都用了,甚至有人屠了海龙全族,就留下一条作诱饵,都没有成功。”   “我的天!那只鸟这么厉害?”   “也不是,因为那方世界很久没有人去过,中途出现了一些超脱规则的意外。”   “什么意外?”   “时空混乱之类的,比较复杂。那金鹏利用漏洞四处躲藏,根本找不到踪迹。”   “那薄前辈是怎么找到的?”   “他没有找。”   接茬的是那位戴眼镜的客人。   米姐愣了愣,“啊对,您也看了那场比赛?”   男人很坦然,“当然,那次直播刷新了局里的记录,现在依然是不可超越的第一。”   米姐:“这么说,您也是局里的老人了?我应该见过才对?”   男人笑容依旧,“我不下场。”   米姐恍然大悟,“啊,你是策划啊!”   “哎呀米姐,你还没说薄前辈是怎么成功驯化那只鸟的,急死个人了!”阿汤催促。   “你绝对想不到,他就是随便找了个山沟子种田去了,种的还是葫芦。那金鹏最后自己找上来的,赖在葫芦田里不走了。”   “啊?这么简单?”阿汤大吃一惊。   “就这么简单。”   “可为什么是葫芦?”   “嗯……这个问题他回来之后有人也问过,他当时怎么回答来着?”   米姐仔细回想。   阿汤和等餐的客人都好奇地看着她。   “啊!他就说了三个字,”米姐想起来,“它喜欢。”   “……就这?”   “后来还说了什么,我记不太清,大意好像是……妖也好,人也罢,从纸面出来落在地上的那一刻开始,就不是只用来取悦人的工具了。”   阿汤沉思了片刻,“好像懂了,但又没有完全懂。”   “总之呢,老薄驯兽万千,没有一个是靠杀戮得来的。”   米姐接过做好的拿铁,用奶泡在面上拉了一条美人鱼,“看他的直播,总是会让人忘了在看直播,真实得可怕。我想,应该也不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吧。”   阿汤看了眼店里满满的客人,郑重点了点头。   “可在明知虚假的东西里追求真实,不觉得讽刺吗?”   那位客人忽然出声,面上温和的笑意已经消失了。   米姐愣了愣,才将咖啡递给他。   “开玩笑。”   只是一瞬,男人恢复笑容伸出右手去接。   袖口因为伸展后缩,露出一串木质的珠串。   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啊,你这里有豆腐三明治吗?”   ……   电视画面。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一条标题为“再见人鱼湾,寻找海洋之眼”的视频在网络上疯传,引起各大网络平台和用户的关注。视频中,一条疑似人鱼的年轻男性向镜头发出求救,他身后的海面赫然是气势汹汹的追兵。   经过专业人士的分析,视频背景的海面情况和人鱼湾附近海域吻合,而此前引发关注的另一条美人鱼视频,也是在人鱼湾附近拍摄。   尽管专家辟谣视频中的人鱼是合成特效,但还是有不少网友对此深信不疑,并集中来到人鱼湾附近海域,寻找美人鱼的相关踪迹……】   关于这次活动的所有落地措施都很快。   视频发布以后,网络上的反响也和薄言预料的差不多。   了解外界的最新情况之后,他离开公司,计划了解海渊的最新情况。   还没进入酒店大堂,就听见一阵嘈杂的争吵。   进来之后,果然看见前台围了一圈人,正在和工作人员据理力争。   那群人毛色各异,穿的衣服也奇奇怪怪并不合身。   大堂经理远远看见薄言进来,看见救星似的从人群中脱身出来。   “薄总!您可算来了。”经理满头大汗。   “怎么回事?”薄言问。   “是一群walk-in,昨天晚上酒店的房间就已经被订满了,他们没有预约,我们协调最近的兄弟酒店想安排过去,但是他们坚持住这里,不给住就闹,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正打算报警……”   薄言打量了那群人片刻,抬手道:“用不着报警。”   前台远远看见薄言走过来,放下了手里的电话,转头问好,“薄总。”   争吵的人群纷纷回头,露出十多张颜值惊人的脸。   忽略这些人奇奇怪怪的发色,生气的表情倒是和寻常人无异。   最后一个回头的是个蓝发男人。   他扒下鼻梁上的墨镜,越过镜框打量薄言两秒,挑眉,“你是这儿的话事人?”   与此同时,系统提示音响起:   【系统提示:重要人物“海王之子”源出现】   作者有话说:   小修,补充细节 第9章 海的儿子9   源,上一任海王之子。   薄言以前见过不少美人鱼。   知道人鱼族以蓝色为尊,为首男人一头蓝发,就算没有系统提示也能猜到他的身份。   系统继续:   【海的儿子支线任务发布   任务内容:刁难人鱼源   任务奖励:视角切换2小时体验券一张   条件奖励:不动声色达成奖励翻倍   是否接受:是否】   薄言没有犹豫,选了是。   “话事人算不上,但给诸位安排几间房间的权利倒是有。”   薄言礼貌微笑,“灯塔酒店不会拒绝任何客人的合理需求,几位贵客虽然没有预约,但执意入住的热情让我深受感动。”   他扫了眼前台的工牌,“Christine,把总统套房切给几位贵宾,一应待遇升级行政会员级别,另外多送几张酒吧和餐厅的体验券,算是我个人的招待。”   灯塔酒店的总统套间,并不是钱到位就能预订得上,大部分时间都是空着,用来做升级最合适不过。   “哦,好的!”   Christine点点头,操作一番后很快向几位客人询问,“劳烦几位贵宾出示一下身份证,用于房间登记。”   此话一出,一群人脸上多多少少都有些疑惑,“什么身份证?你们住店不是有钱就行了吗?”   一个黄毛掏出一个木箱,大咧咧在众人眼前摊开,露出成锭成锭的银子。   没错,是银子。   “这是国家规定的呢,任何正规酒店都需要对客人的身份进行登记,如果没有的话可能就无法入住。”   Christine耐心解释,“另外……我们支持现金、银行卡、信用卡支付,如果是金银珠宝,需要先去柜台兑换。”   “啥?不能用?”   “老黄 ,不你说他们用这个换东西吗?”   “没错啊,我记得是用银子啊!”   “什么国家正规?”   “她说的是珍贵吧?”   “这一堆破烂哪儿有我们的东珠珍贵……”   “啊,就你们家珍贵,再珍贵有我们海王殿下珍贵?”   “就是!就是!”   大家七嘴八舌开始争论。   眼看气氛又要变得聒噪,蓝发男人忽然咳嗽起来,“咳咳!”   他按着墨镜使劲眨了眨眼,小声说了句什么。   薄言:“怎么了?诸位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   “咳,本殿下……不是,我刚刚想起来,我们的身份证都被贼人偷去。”   只有源抓对了重点,但说到这儿他忽然停顿,张了张嘴深吸一口气,“反正我们就是想住这儿,你看着办吧!”   “啊,原来如此。”   薄言看了一眼那箱子银子,面露忧色,“有钱不偷却偷身份证,看来不是普通的小偷,很有可能是有组织有纪律的诈骗团伙,这可不是小事。”   “刘经理,赶紧为几位客人报警,万一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那可就糟糕了。”   刘经理反应迅速,“好的!”   “何为报警?”源悄悄问那黄毛。   “就是报官的意思。”黄毛小声。   “哎哎!慢着。”   源瞬间紧张起来,一把按住刘经理的手,换了个说法,“我又仔细想了想,应当是放在了家里,不用报警。”   “啊,那就好。”薄言松了口气。   刘经理提议,“临时身份证也是可以的,警察局就在旁边,我们可以派人送各位过去办理。”   源抬了抬眼镜,“不必,我改变了主意,不住了。”   旁边的绿毛插话,“啊?不住的话怎么抓……嘶——”   黄毛一脚踩在他脚背上。   薄言不解,“这是为什么?是我们有什么做得不够好吗?”   “不不不,你们很好,太好了!”   源哈哈大笑了两声,“好到让我觉得,只是住这儿远远不够。”   “那么,您是想?”   源握拳,“我们要成为这里的一份子!留在这里为您效力!”   “……”   众人盯着他一言不发,似乎都被这番豪言壮语吓到了。   薄言打破沉默,“您的意思是,想要留下来工作?”   “正是如此。”源正色点头。   薄言看了一眼刘经理,面露难色,“可就算是工作,也要明确身份才行啊。”   刘经理眨了眨眼,微笑道:“如果有人担保的话,可以不用,不过即便有担保,也只能以实习生的身份,没有工资。”   源毫不犹豫,“可以,能留下就甚好。”   话音刚落,系统奖励到达:   【系统提示:刁难人鱼源任务完成。   发放任务奖励与条件奖励,视角切换2小时体验券两张】   直播间:   【这位海王之子,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不止是他吧,他们族人都感觉……蛮淳朴的。】   【淳朴?哈哈哈,我们这边一般叫憨憨。】   【大家体谅一下,毕竟刚刚从海里出来,有时差。】   【没错!就是时差!我感觉他们好像从哪个古代时空抓过来的,还银子!】   【哈哈哈哈!】   【只有我一个人好奇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前脚视频才发出去,后脚就赖着不肯走,卧槽?该不会真的是来追杀海渊的吧?】   【海渊弟弟那么可爱,为什么要杀他?嘤嘤嘤!】   这群人被带走之后,刘经理有些担心:   “薄总,这样会不会太草率了?我总觉得他们有点奇怪。”   “奇怪就对了,能工作最好,不能也不强求。”   “啊?不工作留他们干嘛?又不是吉祥物。”   “吉祥物?差不多吧。”   薄言想到正事,“海渊在哪儿?”   “好像在沙滩。”   薄言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两点,外面的太阳正值毒辣。   薄言:“你让人在旁边跟着点,奔着他来的游客不少,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也好及时带回来。”   交代清楚,薄言转身上了二楼的咖啡厅。   叫了咖啡和报纸,借着窗外的海滩远景打发时间。钢琴架里传出的舒缓音符,给来往的客人都镀上了优雅的味道。   【我也想去咖啡厅了。】   【我想去旅游,想被埋在沙里拥抱柔软的海风。】   【我也是,我都快忘记海水是什么颜色了。】   【+1】   【+2】   【我想哥哥手里端的杯子是我(咬手绢)】   【???】   【??????】   【直播间还有小朋友,多少穿件比基尼吧(摸头)】   【系统温馨提示:直播间并非法外之地,搞黄是会被拉黑的哦~】   “嗡——嗡——”   桌上的手机震动。是何群。   “喂?”   “我在咖啡厅,嗯。”   电话很快挂断。   没一会儿何群就从门口进来。   他一眼找到薄言,“薄总。”   “你是说之前油田的事情?有进展了?”   “已经确定是石油,储存量初步测量在亿吨。”   何群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薄言:“怎么了?有事直说。”   何群说得有些慢,“他们按照您的意思,在勘探的过程中顺带摸查了周围的海域,发现一处奇怪的地方。”   薄言正了正身示意他继续说。   “那处海域的海床平面正在急速上升,平均每小时十厘米左右,几天的观察下来,已经形成了一个直径约半公里的山包。而且,山包顶端有一处泉眼,不断释放灰色雾状物质。”   【一小时上蹿十厘米?一天就是两米四,该不会是火山吧?】   【如果是火山,继续开采就很危险了。】   薄言第一反应,“是火山吗?”   何群摇头,“确定不是。”   薄言问系统,“你知道怎么回事?”   系统:“不清楚,不了解,不明白。”   鉴于这一点明显是剧情里没有的,薄言倒没有怀疑系统在说谎,最多是看不惯他才态度不好罢了。   薄言想了想,“这样,开采的事情不急,先弄清楚那处泉眼到底是怎么回事,采点样回来进行详细的分析。”   何群:“好的,我这就去。”   剧情里有说,人鱼族的地盘在油田附近,薄言才让他们勘探周围。只是没想到,最终找出来这么个意料之外的东西。   他直觉这件事情马虎不得。   或许是引发人鱼族大危机的关键线索。   “嗡——嗡——”   正想着,手机再次震动。   薄言以为是何群,看了眼名字却忽然正色。   他放下报纸,“妈。”   对方说了些什么,他回答,“是有这么一回事。”   “我在人鱼湾。”   “现在吗?”   “好,我等你。”   【薄辛夷要来?】   【谁?谁要来?】   【他妈。】   【我都快忘了这号人了。】   【来了这么些天,今天才联系,我看这母子俩关系不见得有多好。】   【人家贵人多忘事,忘个儿子不过分吧?】   【……】   ……   “……是啊!根本订不到房间,我们就是来碰运气的。”   “也不见得会一直待在房间,说不定等会儿就遇上了。”   “你发现了几块海图?”   “只有一块,你呢?”   “哇塞,在哪儿在哪儿?我连一处鱼鳞印记都没找到!”   “你还真相信啊?”   “反正也不远,过来看看咯。”   度假村的沙滩顺着海岸绵延很远。   这一片虽然是酒店的区域,沙滩却是公共的。   海渊趴在躺椅上,听着游客嬉闹的声音,有些昏昏欲睡。   舒服是舒服,就是晒得太渴了。   不知道第几次往桌子上摸水,照理说已经很熟悉了,这回却左右摸了半天都没摸着。   “你在找什么?”头上有声音传来。   “找水。”海渊下意识回答。   “是找椰子水、果汁水、白开水,还是……海水呢?”   听到最后,海渊蓦然一愣。   转头正要说话,却见一个圆圆的东西猛然朝他脑袋砸过来。   “砰——”   瞬间失去意识。   “嘶——”   紧接着,沙滩裤也被撑裂。   本应光秃秃的双腿,瞬间变成了鱼尾。   黄毛叉腰大笑:“哈哈哈!我就说是他吧!”   源丢下手里的椰子,盯着海渊的尾巴,嫌弃地拍了拍手,“带走。”   【??什么情况?】   【这么狂野的吗这位殿下?】   作者有话说:   摸摸大家 第10章 海的儿子10   【他们不是海渊的族人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啊,我也不理解。】   【因为他们不是来和海渊相认,是来鲨他的。】   【真有族人追杀,和哥哥编的剧情对上了!】   【???为什么追杀?】   【哥哥编的剧情里,他们污蔑海渊偷了海洋之眼,该不会真是这样?】   【绝无此种可能,海渊从小在陆地长大,都没有去过海里,怎么偷?】   【赞同,海渊之前还问过海洋之眼长什么样,明显不知情。】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只是不知道,不代表他没有?(沉思)】   【从未想过的道路。】   【拜托,你们的关注点好奇怪,现在的问题难道不是这群人想对弟弟做什么吗?】   【变成鱼了!还是光天化日众目睽睽!】   【要死,他们是想直接把人拖回海里吗?】   人潮涌动的沙滩上,出现奇怪的一幕。   一个黄发男人,正拖着一个人身鱼尾的昏迷生物往海里走,引得沙滩上的游客纷纷侧目。   “卧槽?我是不是瞎了?怎么看见一条人鱼?”   “海渊啊!人鱼族的海王之子!”   “那旁边的黄毛和蓝毛怎么回事?”   “看着是要拖进海里啊……”   “我知道了!海渊被追杀的族人发现,这是后续剧情!”   “不会吧?他们来真的?居然演到沙滩上来了?”   尽管眼前的一切太过离奇,但因为有之前的营销事件做铺垫,所以大家都以为这是后续剧情。   兴奋归兴奋,都只是拿出手机,并没有贸然报警。   面对周围渐渐聚拢却毫无凑近意向的人群。   源压了压拳头,有些纳闷儿,“老黄,怎么和你说的不一样?居然没有一个人上来抓我们。”   黄毛一边吃力拖拽一边解释,“殿下乃天命之人,他们定然是被殿下威震八方的气势所慑,不敢贸然上前。”   源闻言挺胸,“那倒是。”   有胆大的游客上前搭话,“请问,你们是人鱼族吗?”   源脸色不耐,“关你何事?”   游客见他搭话有些惊喜,继续问,“你们真的是来追杀海渊的吗?”   源闻言停步皱眉,“我为何要杀他?你从何处听来的消息?”   他问黄毛,“不是说带回去就行吗?”   黄毛看着沙滩,连忙摆手,“绝无此事,绝无此事!”   “海渊在视频里自己说的,就这个!”   另一个游客热情地递上自己的手机,将薄言他们策划的视频指给他看。   源起先只是疑惑,等看到最后忽然一脸怒容,“荒谬!我们人鱼一族只有海氏才有蓝发,如今除了我就只剩下族长,这里头追赶的几个一看就是假的!”   “还有他说的这是什么屁话?”   源指着视频里的海渊,“找到海洋之眼就用眼泪交换?我们人鱼族从来不轻易流泪!就算那是海洋之眼,也绝对不可以!”   源越说越生气,一把推开游客的手机。   快走几步,一把抠住海渊的腮部。   黄毛见状有些慌乱,“殿下,你这是干什么?”   源:“我有话要问,倒要看他怎么解释那些屁话。”   【哈哈哈这个海王殿下,多少有点冲动在身上!】   【看样子,好像只是想把海渊带回去,并不是要他的命哦?】   【我看不见得,那个黄毛一脸心虚样,只怕有鬼。】   没过一会儿,海渊就醒了。   他睁眼就看见自己的尾巴,抬头又看见周围乌泱泱的一群人,整个人险些吓得皮都展开。   不等源开口问话,转身就蠕着尾巴往人少的方向逃。   那速度和常人跑步差不多,比第一次的时候灵活了不知多少,眨眼原地就只剩一条蛇形痕迹。   源和老黄后知后觉,抬脚也要追上去。   奈何没跑两步就左脚拌右脚上演平地摔,吃了一嘴的沙。   “这腿也太拖累了……”   “那就变回尾巴啊!再不追就赶不上了!”   两人说变就变。   鱼鳞细节栩栩如生,引起周围游客阵阵惊呼。   “天呐!我在海滩碰见追杀海渊的族人了!解锁隐藏剧情!开心! ”   “这个秒变鱼尾到底是什么黑科技?简直不能再像了吧!”   “呜呜呜……我也想拥有!”   【靠!都这样他们还以为只是演戏吗?】   【清醒一点!他们是真的人鱼啊人鱼!】   【如果没有事先在网上造势,现在应该是另一副场面了吧?】   【哇,不得不说,那位新人真的有两把刷子在身上。】   沙滩上人太多。   海渊跑了一段发现根本跑不出去,后面起先跟着俩人鱼,没一会儿队伍就壮大到十几个。   海里是不敢跑了,海渊只能转头往酒店冲。   十几只颜色各异的美人鱼,光天化日在人海里穿梭。   刘经理得知动静带着人赶来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经理,这……这咱们上吗?”   刘经理咽了咽口水,忽然想起什么,“你们先去把人群疏散了,场面控制下来,我向领导请示一下。”   如此,混乱中的人群更加壮大了。   ……   咖啡厅。   高跟鞋碰及地面发出规律而舒缓的节奏。   到薄言空置的对桌旁,声音停止了。   再往上,是干净利落的时尚套装,精致的手包,婉约的肩腰线条,和华美的蓝宝石耳坠。   【这就是薄言的母亲?】   【我寻思这位女霸总也不怎么霸气啊,反倒挺温婉的。】   【人不可貌相。】   【我看上了她那对宝石耳坠子,一看就不少钱。】   薄言抬头,就见薄辛夷已经落座。   “妈。”   “半个月不见人影,你倒是越发能耐了。”女人眼睑微垂,看起来有些生气,眼底却带着笑意。   薄言早知道她是故作生气,“怕打扰您工作。”   他递过菜单,“看看想喝什么?”   话音刚落,就有侍应生端着托盘过来,将一杯加了柠檬片和薄荷的无色饮料放在薄辛夷跟前,“您请慢用。”   薄言顺口问道:“这是?”   “海盐柠檬水。”   薄言:“您经常来这儿吗?我倒是没有印象。”   薄言并不知道他这位母亲还有这个喜好。   薄辛夷就着吸管喝了一大口,长舒了一口气才道:“有空来过几次罢了,他们这些年轻人就是记性好。”   薄言点点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听您电话里的意思,今天过来是为东沙岛那处油田的事?”   薄辛夷擦了擦嘴,看着薄言的眼睛,直言,“没错,来这儿是为了告诉你,我打算停了那块儿的项目。”   薄言微微停顿,“为什么?”   他没想到薄辛夷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她没有理由不开发才对。   薄言对那块田开不开倒是没什么执念。   只是现在一停,周围环境勘测的事情就会麻烦很多。万一那处泉眼真是什么隐患,至少借开采的由头,能在明面上掌控局势。   应该是从薄言的沉默中看出态度,薄辛夷问,“怎么了?你好像不太同意?”   薄言喝了口咖啡,“我能问问,您为什么不想做这个项目吗?”   薄辛夷也端起杯子润了润嘴,看着窗外,“就是直觉。”   薄言觉得有点扯。   薄辛夷放下杯子,“有些事情我并不想瞒你。这些年在海上来来去去,看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但每一次,我都能做出正确的选择,避开过不少本应躲不开的劫难。”   “而这些,靠的都是直觉。”   薄言只是听着,并未说话。   “我知道这很难说服你,但我说的都是事实。妈这不是封建迷信……”   她微微摇头,叹了口气,“说不清楚,有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直觉,可能是巧合吧。”   如果是一般人可能会信。   但薄言知道这个世界本身就是奇幻,自然不觉得这是巧合。   “具体……”   “嗡——嗡——”   他正要继续问,被电话打断。   “你接吧。”   电话接通,没过一会儿薄言就转头望向窗外。   远处的沙滩上,乍眼看过去全是人。   后头拿着手机的游客自是一片混乱,前头还有穿着酒店制服的人正在和一群人鱼互相拉扯!   薄辛夷也看见这幕,水刚入嘴就呛了出来。   “咳咳咳……”   她顾不上擦拭,起身贴在窗户上看了一会儿,眼里满是惊讶,“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第11章 海的儿子11   印象中,薄辛夷一直是优雅的,冷静的。   就算很惊讶,也能控制得很好。像现在这样失态,还是薄言第一次见。   压下心里的怀疑。   薄言解释道:“忘记告诉您,度假村的再开发已经在进行了,我想从人鱼文化的角度再推一推,那些是演员,在和游客互动,就和迪士尼差不多。”   【好家伙!一套一套的!】   【如果不是一路看过来,我都信了他的鬼话。】   闻言,薄辛夷的神色果然放松下来。   她后知后觉清理身上的狼狈,“这样啊,我还以为是真的。”   薄言叫了人过来收拾。   随便交代了几句处理方式,挂断电话。   再开口带了些取笑,“如果我刚刚说不知道,您会怎么样?”   薄辛夷剜了他一眼,“净说胡话,难道还能真是从海里跑出来的吗?”   “您不说稀奇古怪的事情见多了吗?我想着就算是真的,对您来说也应该不足为奇。”   本来是句玩笑话,薄辛夷却微微一僵。   不过很快恢复如常,“再稀奇,能有外头的事儿稀奇?”   外头的混乱已经慢慢平息。   她又看了一眼,稍稍倾身,“不过,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做的?看着跟真的一样。”   薄言玩笑道:“这话说得好像您见过真的一样。”   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薄辛夷微微一愣,紧接着扣了扣桌面,“跟你妈还打太极,快点说。”   薄言深吸了口气,正身,“技术上的事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这些人是何群他们找来的代言人,最近反正闹得动静挺大的,度假村的情况好转了不少。”   沙滩上的何群莫名其妙鼻痒,“阿嚏!”   薄言:“您要好奇的话,不妨出去看看,我第一次见也吓得不轻。”   薄辛夷当真起身,“走吧,瞧瞧热闹。”   【我怎么有种这母子俩在相互试探的感觉?】   【你不是一个人。】   【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他们俩也是被驱逐的美人鱼?但因为种种原因,必须得隐姓埋名?】   【……】   【……人才啊。】   刚起身就收到系统的消息:   【海的儿子重要剧情点任务发布   任务内容:完成东沙岛油田开发申报和勘探台建造   任务奖励:直播间推荐位X5000   条件奖励:媒体宣传奖励翻倍   是否接受:是否】   薄言选了接受。   想到薄辛夷来这的初衷,要推进这个事就得先说服她。   “妈,那块油田的开发项目我希望能继续。”   “为什么?我以为我刚刚说得很清楚了,那不见得是件好事。”   薄言坦白,“其实,我已经在那附近的海域发现古怪的事情,采油只是个由头,更重要的是调查真相。”   系统:“???”   系统:“宿主!我劝你按剧本来!”   薄言不理会。   薄辛夷有些狐疑,“你发现什么了?”   薄言:“一些地质问题,现在还无法确定,有进度我会告诉您。”   薄辛夷打量了他片刻,似乎在确定真假。   最终还是改变主意,“好吧,你如果执意要做,我支持你,但要注意安全。”   ……   两人从咖啡厅出来,沙滩上已经平静下来。   海渊连同源一伙十多人都被圈在了地上。   刘经理正在来回踱步,“你们和游客互动,这没有问题,但是不能过度演绎啊!”   他撸起袖子,“你们看看这儿给我挠的……”   单独坐在一旁的海渊听到这儿,原本警惕的神色淡去不少,但看见源一行人的尾巴,又有些疑惑。   “要不是你们拉拉扯扯,我们早就抓到他了,挠你几下怎么了?”   “你要是识相就乖乖把那个杂种交给我们!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就是!”   那群人鱼一脸不忿,“当我们怕你们不成?”   那个黄毛远远看见薄言带着薄辛夷走过来,脸色微微一变,挪到源耳边小声道:“殿下,就是那个女人,就是她害死了漓殿下。”   源蓦然绷紧,眼神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两人,“你确定吗?”   黄毛点头,“千真万确。”   源转向薄言,“那旁边的,就是她和那个狗男人的儿子?”   黄毛:“多半是。”   暗光从源的眼底一闪而过。   【这个漓殿下,应该就是上一任海王吧?】   【那就是源的母亲咯?】   【薄辛夷没事干嘛要去害她啊?我不理解……】   【如果假设这个漓殿下同时是海渊的母亲,是不是就能理解了呢?】   【什么?真是这样,海渊和这个源岂不也是亲兄弟?】   【嘁,大惊小怪,我早就猜到了,海渊既然是主角,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妈不只是一条普通的鱼……】   【我靠!我说什么来着!薄言他妈和海渊他妈果然是因为一个男人打起来的!我猜对了,条件赌约我赢了!@系统@系统我的1W给我解冻!】   【系统提示:打赏项目要等到直播结束才能认定结算哦~】   【……?】   【肯定是海渊他妈横刀夺爱在先,也不怪薄言他妈怀恨在心了~】   【现在是要怎样?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啊!】   【嘶,刺激。】   【刺激个屁,全是脑补。】   薄言留意到源的眼神不太对劲,心中疑惑视线却没有久留。   “董事长!”   “薄总!”   刘经理看见两位老板过来,当即想要解释现在的情况,“这里是……”   才刚开个头就被薄辛夷忽略,直奔着海渊而去。   准确说,是奔着海渊的尾巴。   像是看见什么难以言说的东西,薄辛夷的眼神几经变换,最后落到海渊脸上,涩然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海……海渊。”   薄辛夷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晃了晃。   薄言箭步上前及时扶了她一把,“妈。”   “没事,我没事。”   薄辛夷一边摇头一边平复,显然不是没事样子。   薄言见状眼神微黯,由此确定了一个事实——   薄辛夷应该是见过海渊的母亲,而且必然知道人鱼族的存在。   但有一个地方不合理。   那就是她对人鱼族的态度。   薄言很确定,她对海渊流露出的复杂,不似看到小三和负心汉之子该有的眼神。   站定之后,薄辛夷又看向另一边的杂毛。   眼神在他们的鱼尾上扫过,经过源时,在他那头蔚色的头发上停留得久了些。   薄言以为她会问些什么。   但事实上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一眼大海的方向,转身走了。   “妈?”   “没事,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不用管我。”   众人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薄言收回视线,扫了一眼地上的鱼尾,“收起来,还没演够?”   源握了握拳头,似乎想要起身,却被黄毛拦下。   黄毛在他耳边嘀咕了些什么,他很快冷静下来,带着其他人率先恢复双腿。   “刘经理,带他们进去,换成室内的岗位。”   “好的。”   很快沙滩上就只剩下薄言和海渊两人。   面对薄言的眼神,海渊明显非常心虚。   糊弄糊弄不知情的人还可以,但没有人比他们俩更清楚,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变身人鱼的黑科技。   蓝色鱼尾不自觉地拍了拍。   薄言忽然脱下外套,慢身蹲了下来,盖在海渊尾上。   轻轻按住海渊膝侧的一处鳞片,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平静而温柔,“我按住了你的海鳞,现在可以变成腿了。”   海渊微微一愣,心里想着腿的事,下一秒,鱼尾当真消失了。   “哎?怎么会?你刚刚按的是哪片?”   海渊看着自己失而复得的腿,震惊不已。   薄言却只是轻笑了一声,慢慢起身,“骗你的,压根就没有什么海鳞。”   海渊:“?”   直播间:   【??】   作者有话说:   更新啦!摸摸 第12章 海的儿子12   【他骗鱼,他使诈!】   【诡计多端,不愧是你。】   【善意的谎言,怎么能叫骗呢?】   【来骗我!我愿意被他骗!骗一辈子!】   【救命!他的眼睛里好像有星星呜呜!】   【哥!哥!你看我一眼啊哥哥!】   【我好像有点喜欢这个男人了。】   【我也+1】   “你会报警吗?”   沉默良久,海渊开口。   薄言坦言,“如果要报的话,那天在码头就没必要折了一艘船。”   “你是说,那天你是故意……”   海渊反应过来,“你早就知道我是……人鱼?”   薄言点点头。   海渊正要接着问点什么,薄言打断,“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惑,但我还是建议你先回去换身衣服,好好泡个澡,我一直都在这里,你随时可以来。”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   海渊的确一直提心吊胆。   明明这个人连熟悉都算不上,可不知道为什么,却能让他绷着的弦松懈下来。   他回到房间,按着薄言的建议真真切切泡了个澡。   闭上眼睛又想起沙滩上的场面。   海渊摸了摸自己的腿,心里默念“变身变身变身”。   不出片刻,浴缸的墙面上就贴上一片巨大的尾鳍!   这是海渊第一次自主变形,他成功了!   紧接着他又闭上眼,嘴里念叨了几句。   这回尾巴渐渐缩小,直到缩成双脚。   “我掌握了!我可以不用再担心了!”   “哈哈哈哈!”   海渊高兴得直踢腿。   一时得意忘形,巨大的鱼尾猛然落在水面,将缸里的水溅得到处都是。   一身狼狈的海渊:“……”   【哈哈哈哈!】   【得意果然容易忘形。】   ……   灯塔西餐厅。   薄言收到海渊想要见面的请求,一早就下来等着。   此时正是饭点,餐厅里几乎坐满了人。   他点了两杯水,其中一杯让侍应生加了盐,放在了对面。   正有些无聊,忽然收到何群的电话。   他说他查到了之前让他查的事情。   “我让你查的事?你是说海渊?”   薄言想起来,他的确让他去查海渊的债务问题。   在巷子里那次,他无意中听见海渊好像欠下了不少钱,回头就让何群去查了。   薄言:“怎么样,是怎么回事?”   何群:“他有收藏宝石的爱好,借来的钱多半都进了珠宝城,甚至连拍卖场都去过几次。”   薄言:“什么时候开始的?”   何群:“应该比较早,集中购买是工作之后开始的。后来越来越频繁,很快就入不敷出,借了不少外债。”   薄言:“主要是购买什么品类?”   何群:“蓝宝石。购买明细已经发送到您邮箱。”   结束电话,薄言打开邮箱。   越看越觉得疑惑。   有宝石收藏癖的人并不少,但为了这些不能吃不能喝的东西,连房租都顾不上,就很奇怪了。   何况,他也没见海渊戴一两件在身上。   这个频率,就好像买的并不是装饰品,而是什么快消品一样。   【我就说好好的怎么会欠人这么多钱!】   【他收藏什么不好?为什么要收藏宝石?这东西普通人能碰吗?】   【他要真是个普通‘人’确实有问题,但问题是他不是。】   【宁就是当代废话文化大家?】   【哎呀,我来替前面的说人话,那条鱼在找海洋之眼!】   【什么?还真有海洋之眼这个东西?哥哥又料中了?】   【看老薄一脸迷惑,估计这次是巧合。】   【就算不叫海洋之眼,估计也是类似的东西,海渊应该是从他爸妈那里得来的线索,要不然不会执着了这么多年。】   【靠谱,压你。】   【+1】   【+2】   “你怎么来这么早?”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薄言的沉思。   海渊换了一身行头,看起来已经不如之前拘谨。   薄言收回思绪,“没什么事就下来了,你腿怎么样?”   海渊:“还行,已经能自己控制变形了,至少不担心走路上突然被围观。”   薄言微微有些惊讶,“你进步很快,一般来说要更久才对。”   海渊挠了挠头,“是吗?我以为很慢,还因为学不会恼火了很久。”   薄言递给他菜单,“看看想吃什么?”   海渊:“我都可以,不是很饿。”   他顺手拿起杯子喝水,灌到嘴边猛然想起什么又突然放下。   薄言正在点单,并没有抬头,“你那杯加了盐,可以喝。”   海渊很是意外。   等侍应生离开,他小心翼翼喝了一口,“你好像……很了解我们?”   系统提示突兀出现:   【海的儿子支线任务发布   任务内容:坦白自己的身份,并对海渊进行羞辱   任务奖励:直播间推荐位X1000   条件奖励:骂到哭奖励翻倍   是否接受:是否】   薄言愣了片刻,没想到系统会这时候发任务。   他看了眼任务内容,想也没想选择了拒绝。   系统:“???”   薄言只当它不存在。   回答海渊,“不算了解,只是听说过。”   海渊眼神一亮,“我就知道!今天那些追我的人其实不是演员,也和我一样对不对?”   薄言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海渊:“知道啊,薄言。”   薄言:“那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   海渊摇头。   “我父亲,叫海角。”   海渊第一反应,“好巧哦,我父亲也叫海……”   面对薄言毫不回避的眼神,说到一半儿,他终于察觉不对劲,“你是……我爸和他前妻的儿子?”   薄言微微正身,“海渊,我是你哥。”   系统:“???”   系统:“你既拒绝我的任务,又为什么要坦白?”   系统:“喂?狗薄!你回答我!”   【终于……相认了。】   【真好,我还一直害怕被源抢在前面。】   【不是所谓爸爸前妻的儿子,他是你哥,傻孩子。】   【各位,我是不是进错直播间了?】   【这确定是兄弟战争组吗?】   【去他妈的兄弟战争!亲兄弟就应该相亲相爱!】   “为什么,会突然找到我?”   之前二十多年都没有出现的人,突然出现,海渊的第一反应是疑惑。   薄言:“很早之前就想和你见见,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正好碰上你有麻烦。”   海渊:“为什么帮我?我记得当年我爸和你妈妈分开得并不愉快。”   薄言正愁没线索,“是吗?我倒是没有听说。”   “只知道他们是因为感情不合分开,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直到前几年才知道,原来我还有个弟弟。”   饭前餐点上桌,两人边吃边聊。   海渊没有防备,“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薄言:“还以为,是我妈对你们怀恨在心?”   海渊摇摇头,“我知道他是为了和我……妈妈在一起才和阿姨离婚的,但我从来没有听他说过阿姨的坏话。虽然他很少提起你们,但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在感谢。”   薄言:“感谢什么?”   海渊:“感谢阿姨让他遇见了我妈妈。”   薄言放下刀叉,喝了口水。   剧情里明明写的是,海角和海渊的母亲是因为救命之恩相识。   可按照海渊的说辞,应该是薄辛夷认识海渊的母亲在先,和剧情完全不一样了。   好在薄言从来就没信过那些所谓的剧情策划。   他现在既然已经身在其中,有什么还能比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更值得相信?   【什么意思?薄辛夷和漓殿下认识在先?】   【听起来,两个女人关系似乎还挺好?朋友?】   【你们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一点也不狗血了。】   【应该是曾经好过吧?】   【对啊,闺蜜朋友上位之类的事情那可不少见。】   【你们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又有些狗血了。】   海渊似乎也想到这一层,略有些不自在转移话题,“哦对了,爸临终前交代过我一件事。”   薄言回神,“什么事?”   海渊抬手从脖子里掏出一条系绳,示意薄言看上面挂着的吊坠,那颗贝壳。   “爸说,这个贝壳是我妈留给我的,里面原本还有一颗蓝宝石,但是弄丢了,让我以后无论如何也找回来,就算找不回来,也要找个好看的放进去。”   薄言恍然,“那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这就和他买蓝宝石对上了。   不过这种情况,一颗就够了,为什么买那么多?   这问题他不好直说,只装作不知情,“你后来找到了吗?”   海渊摇头,将吊坠放回去,“没有。”   “我其实买了不少大小合适的蓝宝石,但是每次放进去,不过一分钟就会变成粉末,不管是贵的还是便宜的,总是这样。”   蓝宝石?说碎就碎了?   那贝壳多半不是什么普通玩意儿。   薄言安慰,“应该是不合适,我那儿还有几颗,改天拿过来给你试试。”   海渊连忙摆手,“不用了!这东西不便宜,万一又碎了我实在是赔不起……”   薄言只是笑笑,“不用你赔。”   他忽然想到一个很好的借口,“我记得你生日不是快到了?就当是生日礼物。”   海渊:“啊?你怎么会知道?”   薄言:“那天早上在咖啡厅,进来的时候碰巧听见你们说话。”   餐厅的另一边。   有两双眼睛一直留意着这边的情况。   在海渊掏出贝壳吊坠那一刻,两双眼睛不约而同撞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说:   更新啦~ 第13章 海的儿子13   “您好,这是您二位点的牛排。”   海渊和薄言的聊天被打断。   抬头就见两个将脸包成木乃伊的人,端着盘子站在桌前。   两人见薄言看过来,微微一愣。   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从腰间掏出一把尖刀就朝薄言刺过来。   另一个也没闲着。   丢下盘子逮住海渊的衣领就往里薅,“把海洋之眼交出来!”   薄言一个侧首躲过,那刀子转瞬横劈过来。   这次他没有躲,探手轻易抓住对方的手腕,稍稍用力,那刀子就掉在地上。   海渊刚开始也吓了一跳。   但一听对方说海洋之眼,顿时反应过来,这只怕在演戏。   一看对面薄言已经将人摁在了桌面上,顿时信心大增,捏住拽在脖间的手,仰身一脚踹了出去!   “海洋之眼不是我偷的!在这儿纠缠只能是浪费时间!”   “有这个追杀我的功夫,不如拿着海图去找!”   早在两个“木乃伊”出现的时候,就吸引了餐厅不少的视线。   从两方人打起来到海渊说出这话,全都落在大家眼里。   本就有不少人是奔着看戏来的。   众人顿时反应过来,“啊!是海渊。”   “他们又在走剧情了!”   “哇!来对了,好想再看一次他们变形啊!”   薄言没想到他们这么上道,到嘴的解释又咽回去。   看了眼倒在地上的两人,倒了两杯白开水准确无误泼进他们叫唤的嘴里。   “你,你这是干什么?”   海渊不解。   “善后。”   说罢,薄言就拉着他起身离开。   众人本不想轻易放他们离开,不料听见有人大呼了一声:“他们变形了!”   人群顿时如潮水一般朝地上的两位美人鱼奔过去。   暗角。   老黄手里的餐布已经快要揉出花来,“可恶!这都没抢过来。”   源也愤愤不平,“没用的东西!看来还得本殿下亲自出马。”   出来没走两步,忽然被一伙人拦住,“你就是今天下午沙滩上追杀海渊的族人吧!我记得你的蓝发!”   源吓了一跳,“……”   “我们看了你半天了,请问可以一起合个影吗?”   “还有签名签名!”   “还有我还有我!”   气氛过于热烈。   在两人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下意识开始对着镜头微笑。   直播间:   【……他们,是不是对自己的武力值有什么误会?】   【武力有没有误会不知道,但智力多多少少是有点的。】   【人鱼湾5A级旅游景点,盖章!】   【哈哈哈!感觉游刃有余呢!】   【天生镜头感,很适合做演员呐!】   【这就是笨蛋美人吗?爱了爱了。】   【族人:怎会如此,我们明明有在认真搞事!】   【哎,你们这么说我就不认同了,人家只是水土不服罢了,有本事比比谁憋气更厉害!】   【哈哈哈山都被你们掏空了,给孩子留点笋吧!】   【那颗蓝宝石还真叫海洋之眼!】   【这个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啊?大家都这么宝贝?】   【应该和我们的传国玉玺差不多吧?海王的象征之类的。】   【照片请传给我一份!】   ……   酒吧阳台。   想到餐厅可能会发生的事,薄言和海渊不禁相视一笑。   薄言夸赞道:“你那脚不错,学过?”   海渊扶在栏杆上,迎着晚风微微迷眼,“跟你比还差得远。”   “啊!”   海渊忽然想起来,“我一直忘记问,那些人也是你找来的演员吗?”   薄言不是没有看出他眼里的希冀,但还是点了点头。   海渊不疑有他,“怎么做到的?居然能和我一样!”   薄言也不是不想告诉他真相。   只是今天的事已经够多了,最好是等两天。   “过两天会有一个人鱼文化节,你如果能答应我,在冷餐之前出来露个面,我就告诉你他们是怎么回事。”   “可以啊!”   海渊一口答应,“需要我做什么?”   “明天会有人告诉你。”   薄言看了眼时间,“刚刚都没有正经吃什么,我让人给你送份餐过去,你早点回去休息,养精蓄锐。”   “嗯!你也是!”   从台阶跳下来,海渊转身就走。   没走两步,又忽然停下。   他转过身,盯着薄言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犹豫着开口,“那以后……我能叫你哥吗?”   薄言在他开口的第一瞬就回头。   闻言自然点头,“当然,我一直都是。”   不知道为什么,海渊忽然想到被锁在门外的那个晚上。   他掉头回来,递给他两个热腾腾的饭盒,眼里饱含着和现在如出一辙的理所当然。   像个,真正值得信任的兄长一样。   鼻头莫名有些泛酸。   海渊抬手擦了擦,赶紧低头,“那我走了。你也早点休息……哥。”   “嗯。”   【好孩子,眼睛都红了。】   【我要有这么个哥,我能直接埋头给他一个大大的涌爆!】   【破大防了家人们……我好羡慕啊……】   【我忽然不想看撕逼了,这样一直到结局就足够了。】   【我也是,呜呜呜……】   海渊走后,薄言又吹了会儿风。   到目前为止,事情好像明朗了不少。   海底什么情况,虽然现在还不清楚。   但可以肯定的是,应该不容乐观。   没有海洋之眼,神启仍然落在了海渊身上。   作为命定的海王,海渊一定要回到海底。   不论等着他的究竟是什么。   薄言能看出海渊对他产生了一定的信任。   但不能确定,当这份信任和他的异族身份产生冲突时,他会怎么选。   薄言想到了下午离开的薄辛夷。   他给她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喂,儿子?”   薄言:“您现在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   “那就好。”   只犹豫了片刻,薄言就决定放弃兜圈子,“妈,您好像认识海渊?”   薄辛夷叹了口气,“我就知道瞒不住你,海渊的身份你估计早就知道了吧?”   “嗯。”   “今天故意演给我看的?”   “那倒不是。”这是实话。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久前,那天出海碰巧撞上。”   “那孩子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薄言缓了缓,“他说,是您当初救了他的母亲。”   海渊没这么说,只说海角和他母亲是因为薄辛夷相遇,薄言也是在试探。   没想到,还真试对了——   “没错,海漓是我救的。”   语气里透着熟悉。   薄言:“您和她,是朋友吗?”   薄辛夷停顿片刻,“算不上吧。”   薄言:“我能问问,你们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薄辛夷毫不意外他这么问,“你别多想了,海漓并不是第三者,那会儿我和你爸已经分居,他来找我签离婚协议,意外看见正在泳池里疗伤的海漓。”   “海漓从来没有见过人类,对他有些好奇,你爸又……图她长得漂亮,一来二去,两个人就在一起了。”   薄言:“后来呢?”   “伤好之后海漓搬走了,再也没有什么交集。”   “您知道海漓当初为什么会受伤吗?”   “不知道,没问过。”   “那她失踪之前,有联系过你吗?”   薄辛夷:“没有,你还想知道什么?”   薄言眼神微动,“我也是替海渊问问,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母亲是不是还活着。”   “这个我也不知道。”   薄辛夷顿了顿,“不管他母亲还在不在,他都是你弟弟。他如今这样,你作为哥哥多照拂一些也是应该的。”   “嗯。”   挂了电话,薄言的眼神还有些晦暗。   中途的几次停顿,让他肯定薄辛夷并没有说实话,至少没有告诉他全部的真相。   不过能确定的是,海漓应该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   不然也不会连带着对海渊也如此宽容。   【海漓死了啊死了!源亲口说的啊就在下午!】   【还说是你妈杀的呢!你偏是不听!】   【哎呀气死了!早让他开弹幕不开!】   【自大的狗男人,自食其果,让他后悔去吧!】   【可不要因此搞什么误会啊啊啊啊!】   薄言并不知道直播间的情况。   他思索了一会儿又给何群打了个电话,“海渊母亲的线索,你查到什么了吗?”   何群:“正要跟您汇报,我们查阅了几乎所有她之前的生活轨迹都一无所获。”   “一个都没有?”   “没有。就好像被人故意抹除了一样。”   想要彻底抹除一个人的痕迹并不是小事。   薄言并不认为海角有这个能力,他有种直觉,是薄辛夷。   [那她失踪之前,有联系过你吗?]   [没有,你还想知道什么?]   “她说谎了。”   薄言断定。   海漓失踪之前,两人一定见过。   何群:“什么?”   问题是在哪儿见的呢?   灵光闪过,薄言想起那杯“海盐柠檬水”。   “何群,我确认一件事,等会儿打给你。”   他转身去了咖啡厅,找到下午给薄辛夷送水的侍应生,问道:“董事长经常来这儿吗?”   侍应生愣了愣才点头,“噢……不是,两三个月来一次吧。”   “有固定时间吗?”   “啊,有的!虽然来的次数不多,但一般都是18号。”   “每次都会点一杯海盐柠檬水?”   “是的。”   “还会做什么?”   “有时候喝了就走,有时候会在这儿坐一下午,看着海什么也不做。”   这更加肯定了薄言的猜测。   他立刻给何群打电话。   让他找出海漓失踪前18号的咖啡厅监控录像。   “24年前?”   何群有些为难,“我们一般不会留这么久。”   薄言:“可以找回吗?”   何群:“得先试试看,因为实在太久,即使找回来也不能确定能不能用。”   “没事,你们先试。”   薄言平静下来,想到另一件事,“对了,油田的事怎么样?”   “正常走审批,勘探台已经在建了。”   “好,取样的事也要抓紧。”   “了解。”   【我怎么有点没看懂这番操作?】   【我也是,他这是想干嘛?】   【哎呀很明显是工作啦,薄家挖油起家的嘛~】   【那他火急火燎问他妈的事情干嘛?】   【多半是找到什么线索了吧。】   【啊,头痛,要是能看见他们的内心弹幕就好了……】   ……   酒店某层走廊。   送房的小餐桌在一间房门口停下。   工作人员核对了门牌号,礼貌敲门,“海先生,您订的餐到了。”   房门很快打开,小餐桌咕噜咕噜滚了进去。   海渊顺势看了一眼走廊,躲在墙角的人影顿时缩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mua! 第14章 海的儿子14   餐桌上的菜品取下。   送餐人员专注在桌面,并未留意到餐桌下摆的桌布被一只手掀起。   “已经摆好了,请您慢用。”   鞠躬示意,小餐桌很快消失在门外。   看了会儿电视,海渊才起来。   餐罩一一打开,露出好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品。   “看起来就很好吃!”   下意识伸手去拿餐叉,却摸了个空。   不等海渊反应过来,锋利的餐叉已经凭空抵在他后颈。   “不准动。”   一个还算熟悉的声音。   【靠!这不那个海王吗?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跟着餐桌。】   【他还真是不想死心啊。】   【同样都是兄弟,怎么差距这么大呢?】   情况不明。   海渊抬起双手,很是配合,“先说好,我没钱。”   餐叉下压,“海洋之眼给我。”   海渊闻言微微一愣,“嗯?”   转过身,看见身后的人是源,顿时松懈下来。   他自然无比地接过源手里的叉子,“哎呀,这里都没人看着,你还演什么?”   节奏被打乱,源有些愕然,“?”   海渊插起一块龙虾肉,已经吃上了。   见他不说话,还拍了拍沙发,“唔……肚子饿不饿?过来一起吃啊?正好我吃不完。”   奶油蘑菇汤甜腻的香气挥之不散。   源从艳红的龙虾壳上收回视线,摆了摆头强迫自己回到正题,“吃什么吃吃吃!你知不知道我在威胁你!”   海渊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没有停下。   他端着盘子在房里四处查看,天花板、桌子底下、电视背后绕了一圈,自言自语,“没有摄像头,不应该啊……”   【哈哈哈哈哈!】   【这俩人怎么跟有壁一样,笑死。】   【一个以为对方戏精上身,一个以为对方入戏太深。】   【精辟(大拇指)】   【代入一下海王殿下,已经快被气死了。】   源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绷不住似的,“海渊!你不要装疯卖傻!本殿下的耐心是有限的!”   海渊似乎被他的敬业态度震慑了。   他叹了口气,决定陪他演,“我最后再说一次,海洋之眼不是我偷的。”   源狐疑,“你知道我是谁?”   海渊点头,“差不多吧,反正和我不是一边的。”   源:“你既然知道,那就应该清楚我为什么会来这儿!”   海渊:“为了海洋之眼我知道。”   源:“知道你就该交出来!那不是你配拥有的东西。”   海渊:“我不是说了吗?我真没有。”   “你休想骗我!神启明明将王冠指给了你……”   虽然很生气,但源还是知道自己失言了,“我是说,你是母亲在陆地上唯一的牵挂,她除了给你还能给谁?”   海渊垂眸,“什么神启王冠,剧本里没有这个啊。”   源已经不耐烦,戳穿他,“别以为我不知道,海洋之眼就在你脖子上的贝壳里。”   海渊蹙眉。   疑惑他竟然连这个都知道,但还是配合道:“里面是空的。”   “好,好得很!”   源叉腰踱步,看起来气得不轻,“你既如此不配合,那你就等死吧。”   海渊:“哦。”   源:“我没记错的话,你25岁生日快到了吧?”   海渊:“是又怎么样?”   源有些得意,“哈,这么说你还不知道?也对,你毕竟一岁不到就被母亲抛弃了,不知道这些也正常。”   海渊越发狐疑。   他终于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我们人鱼族25岁为成年。   成年之前必须到海底神殿接受神启的洗礼,洗礼之后才能拥有海神赐予的生命力,少则七八百年多则一千年。神启认定的海王,还会被额外赐予海神之力,呼风唤雨来去自由。”   源说到这儿故意停顿,见海渊不如意料中震惊,还以为他没听懂,“神启怎么就选了你这么个蠢货?我刚刚说的你懂了吗?”   海渊半信半疑,“25岁生日之前必须回到海底接受神启,否则我会死,是这个意思吗?”   “谢天谢地,还不算没救。”   源长呼一口气,“他们这次让我带你回去,就是为了接受神启,当然顺便拿回海洋之眼。你也别怪我抢你的位置,实在是你一个杂……一个身上有着一半人类血统的半人鱼,难堪大任。”   见海渊不说话,源也平静下来声音放低了些,“你不在海里长大,不知道如今族里的情况。近些年族里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少,大家都想找个食物更丰富的地方迁居。”   “听族里的老人说,跟他们年轻时候相比,现在的海水就像从粪坑里流出来的一样。我虽然不知道以前怎么样,但也想看看他们口中的曾经。”   “想要做到,就必须找回海洋之眼。”   “有了它,我才能带着大家去寻找新的家园。”   源顿了顿,“所以海渊,我命令你将海洋之眼交给我。为此,我可以带你安全回去接受神启,至于之后你要走要留,都随你。”   【啊,原来是这样!】   【这么看来海渊是非回去不可了。】   【可神启指定的海王是海渊,凭什么因为他有一半人类的血统就剥夺他作为海王的权利?】   【没错!做海王听起来就很拉风啊!】   【说白了还是海洋污染造的孽,唉。】   【搬什么搬?直接上陆地来生活不好吗?】   【是时候开眼看世界了!】   【我觉得不行,人家在海里再不好也能得自在,搬上来那就是异族,得看人脸色的。】   【就是,搞不好连夜送去海族馆表演!】   【也有可能是解剖台,咱就是说。】   沉默良久。   海渊试探,“我凭什么相信你?”   源叹了口气,“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好歹咱俩一个妈生的,就算看在她的面上,我也没必要害你吧。”   听到这儿,海渊终于有了些许动摇,“你是说,我和你是一个妈?”   源皱眉,“你刚刚不是说你知道吗?”   海渊:“你说的都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所有的不对劲都能说得上来了。   源正色道:“当然是真的!我以海神之名起誓。”   海渊还有些挣扎,“可是,我哥明明说你们是他请的演员……”   “你哥?你哪个哥?”   “就是薄言。”   “他 ?”源很是不屑,“你被他骗了!他就是个和他妈一样的狗东西。”   说到最后源有些咬牙切齿,但很快平复,“算了,等你回去自有人跟你解释,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带你回去。”   【海漓该不会真的是薄辛夷害死的吧?每次听源提起来都一肚子火。】   【怎么可能!薄辛夷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她都不爱海角,何来因爱生恨?】   【总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回去?”   海渊还没有下定主意,“我想知道,这么些年,妈一直都和你们在一起吗?”   源没有回答。   海渊继续问,“她当年离开,就是为了回去生下你吗?”   源抠了抠鼻尖,“想知道你回去自己问就是了。”   海渊惊喜,“你是说她还活着?那为什么这些年她一次都不来看我?”   源只是道:“我们都想你回到海底。”   【潮!潮!潮!潮!潮!】   【这个坏东西!他不说实话!】   【此事必然有诈!】   【海渊啊啊啊!不要信!不要信!不要信!】   海渊还有疑惑,“我再想想,明天给你答复。”   ……   第二天。   薄言一早就收到海渊的消息,说有事找他。   两人约在餐厅吃早饭。   寒暄了一会儿,海渊忽然道:“哥,昨天那群追杀我的人,真的是演员吗?”   【完了完了,信任危机。】   【可恶,要产生误会了吗?】   薄言对上他疑惑的眼神,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正色解释,“不想你太累,本来打算晚几天告诉你,既然你有怀疑,那也就没必要了。”   “所以他说的是真的……”   薄言看出端倪,“他们找过你了?”   “嗯。他们想要我跟他们回去。”   海渊没有隐瞒,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大致和薄言讲了一遍。   最后问道:“你觉得我应该跟他们走吗?”   话音刚落,系统音出现:   【海的儿子重要剧情点任务发布   任务内容:怂恿海渊回到海底接受神启   任务奖励:直播间推荐位X5000   条件奖励:无   是否接受:是否】   回到海底已成定局,犯不着拒绝。   接受后薄言没有发表意见,而是确认道:“源真的有说,我和我妈是狗东西?”   “啊?”海渊愣了愣,“我觉得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不是简单的误会。   昨天在餐厅里他们很明显想要他的命。   他和人鱼族此前没有过交道,就因为薄辛夷所以连带着想要杀了他。怎么想都和海漓脱不了干系。   薄言忽然想到,“源有直接告诉你,你们母亲还活着吗?”   海渊想了想,“没有,他只说让我回去自己问,没说问谁。”   不等薄言继续说,海渊自己反应过来,“你是说,他在骗我?”   薄言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怕他们认定海洋之眼在你身上,无论如何都得让你回去。不过事关性命,宁可信其有。”   薄言说着掏出一个盒子,“如果他们以海洋之眼为条件,交换你接受神启的资格,你就把这个拿出来。”   海渊打开,盒子里安静躺着一颗水润光滑的蓝宝石。   “这是?”   “说好的生日礼物,希望你用不上。”   薄言顿了顿,又道:“如果遇上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第一时间不要慌张。记住,任何事情都没有你活着重要。”   海渊不住点头。   【我怀疑,老薄猜到海漓已经死了。】   【那他为什么不明说呢?】   【你傻啊!这个时候说岂不是动摇海渊的心?你高兴被泼冷水?】   【相信我,真到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没证据还给你剧透的人!】   【没错,这个时候感情牌才是最有效的。】   【以退为进,可以啊心机薄。】   【我倒是觉得,薄言这么做是出自哥哥的真心。】   【直播间里没有真心。】   【兄战组里没有真心。】   【+1】【+1】【+1】   【万一这人是个例外呢?】   【那只能说他演技高明。】   镜头之外。   昏暗的房间内只有电脑的屏幕在闪烁。   银白色的镜框映着冷光。   男人撑着下颌,颇有些百无聊赖的意思,“真心?”   “哈……”   “多余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感谢宝子们的收藏观阅评论灌溉(鞠躬) 第15章 海的儿子15   一处荒岛。   朝阳初升,霞光从云层里倾泻而下,微风激荡的波纹泛着橙红。   “真的不用我直接送你们过去?”   甲板上,薄言正在和海渊告别。   “不用,我听他们说并不远,不到中午就能到。”   海渊看了一眼不远处已经跃跃欲跳的族人,“他们应该也更愿意游回去。”   还怕被我知道地点之后炸了老巢。   薄言心里补了一句。   “这个给你。”   在族人的视线盲区,薄言递给海渊一个手环。   “这是什么?”海渊接过。   “小道具,”薄言解释,“上面有个按钮,按下去后能释放一种类似于墨汁的物质,三秒能让方圆五十米之内的能见度趋近于零。万一遇上麻烦,可以为你争取时间。”   按照原本的剧情,海渊一定会遇上麻烦。   虽然最后逃了出来,但过程必然凶险。   回到海底是他的愿望,薄言不打算帮他完全逃过一劫,但却希望他能少一些被动。   “有我妈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   话虽如此,海渊还是套上,“就是说好的人鱼文化节,我可能不能出现了。”   “这都是小事,只要你想以后还会有很多个。”   薄言顿了顿,“你打算在下面待多久?”   海渊想了想,“嗯……多待几天吧,最迟生日之前回来。”   薄言带着笑意,“你要是赶在生日之前,我还另外送你一份生日礼物。”   “是什么?”   “什么都可以。”   “我要是想要一栋房子呢?”   “十栋都行。”   “哈哈哈哈!说话算话!”   远处的源早就等得不耐烦,“喂!要不要吃了午饭再走?”   “哥,我得走了。”笑意收敛,海渊终于露出两分不安。   不安就对了。   虽然是另一半的族人,可却素未谋面。   谁知道是亲善还是冷漠,亦或者对他的到来无动于衷?   他一直隐藏得很好,但真到了这一刻,却依旧露出马脚。   薄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那是你的来处,放心去吧。”   海渊重重点头,“嗯!”   一阵接二连三的“噗通”声之后,甲板上就只剩薄言一人。   【这去只怕凶多吉少。】   【看老薄也有点神情凝重,他估计也猜到了。】   【知道为什么还要放他回去?兄弟俩开开心心的不好吗?】   【如果不回去,那海渊永远只是海渊,做不了海王的。】   【什么意思?】   【宿命的意思。】   海渊的身影还没有走远,系统的奖励就到了:   【系统提示:怂恿海渊回到海底接受神启,任务完成。发放任务奖励,直播间推荐位X5000】   系统并没有马上消失,“……我原以为你不会接受这个任务。”   薄言:“为什么?”   系统:“你不是不想挑起兄弟战争吗?一直在刷他的好感。这次回去,他会更了解他的族人。而你的油田开发任务也在进行中,到时候灾情爆发,舆论和族人甩锅勘探台,人命关天,他不见得会站在你这边。”   薄言有些奇怪,“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系统:“……fine,闭麦。”   过了一会儿。   薄言:“现在人气值多少了?”   系统:“一万五。”   薄言:“你不是闭麦了吗?”   系统:“?”   玩笑到此为止。   薄言示意船只返航,进入舱内休息。   他打了个电话,“已经下水,开启数据监控。”   挂断电话,没一会儿挂壁电视上就接入信号,屏幕上赫然是一处水下视角。   十几只颜色各异的美人鱼正在俯身潜游,通往蔚蓝的海底深渊。   直播间:   【看起来好像是海渊视角?】   【他开挂了?】   【不对,是那个手镯!】   【啧啧啧,我就说不简单,果然是个监控系统。】   【我就说他怎么放心海渊就这么走了,原来还留了一手。】   【那我就放心了。】   【别说,这种表面为你好背地里却借机利用你监控你的手段,还真有反派内味。】   【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之前的一切都是他演的,现在才是真正收网的一刻?】   【就是为了将人鱼族赶尽杀绝?】   【一语惊醒梦中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   ……   随着水下距离越来越深,画面也渐渐黑暗。   即便如此,回到家薄言依旧在观看。   直到临近午间新闻,才切了画面。电视里正好播放一则消息——   【下面插播一条快讯:   今日上午十点左右,东沙岛附近海域发现大量漂浮的死鱼。据初步调查,这些鱼类是非正常死亡,死亡时间应该超过两日,大部分腐烂程度严重,连带附近水质也受到影响,具体原因正在进一步调查。   由于鱼量繁多,清理工作任务繁重,东沙岛近几日出海项目已经全数暂停。市旅游局的专家建议各位计划近期赴岛游玩的游客,及时更改游玩线路……】   电视画面上,放眼望去尽是鱼翻白浪。   薄言看到这儿,忽然正色。   东沙岛那边出海的项目不少,白天海面基本都看得到人。   这群鱼数量庞大,如果是早两天死亡不可能现在才发现。   要么不是这儿死的。   要么,不是这个时间点死的。   薄言忽然有个猜测。   正在寻找手机时,何群的电话正好进来。   “薄总,那处神秘泉眼的喷出物已经完成采样,但在送检的过程中发生了意外。”   薄言:“什么意外?”   何群:“送到实验室的时候已经变成清澈的海水,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完全消失了。”   薄言:“你是说,它们凭空蒸发了?”   何群:“我们确定中途没有出现任何纰漏,虽然难以置信,但事实确实如此。”   薄言看着新闻画面,“不,我信。”   他不仅相信,还已经确定那些物质带来的后果。   人鱼族那场灭顶的灾难,和油田没有任何关系。   让所有人鱼沾上就腐烂而亡的真正元凶,就是那处泉眼涌出的不明物质。   这场鱼群还只是个开始。   “何群,泉眼所在的山包还在上涨吗?”   “在,而且泉眼的直径也在慢慢变大。”   “你们估计大概还有多久喷发?”   “不超过半个月。”   太快了。   如果海渊回来的时间太晚,完全赶不上将这件事的实情告诉他,更谈不上做出什么对策。   等下去很有可能是个死局。   薄言很快做出决定,“油田所有的开采工作一律停止,把泉眼的事情上报有关部门。从现在开始,泉眼里吐出的所有不明物都得收集起来,以勘探台为基地,就地对采出的水质进行净化。”   “净化?您是说那些东西……”   “会造成海洋生物死亡,总之,刻不容缓。”   “这种天灾,我们并不能阻止它喷发的进度,这样只是治标不治本。”   “我知道,先拖延,一定要拖延到18号之后。”   18号就是海渊的生日。   如果他能按时回来,就还有可以撤出人鱼族的时间。   最好的结果当然是阻止泉眼爆发。   以目前的科技来说这个几率几乎为零。   现在唯一能期待的,就是人鱼族能给出答案。   【这群鱼死得也太蹊跷了吧?】   【我总感觉是什么不好的预兆……】   【按照老薄的意思,那处泉眼就是造成鱼群死亡的罪魁祸首?】   【真是这样的话简直不敢想!那个山包就快喷发了!】   【而且地点也不远啊,万一波及到人鱼族怎么办?】   【哇——我的海渊还在水里!】   【万万没想到,最大的危机在这儿。】   【只能祈祷他早点出来了,哥哥一定要给力!】   【(加油)(加油)(加油)】   【(加油)(加油)(加油)】   薄言刚挂断电话,就收到系统的消息:   【系统通知:恭喜宿主解锁隐藏任务——“群众的愿力”,愿力值+20!】   薄言:“……有什么用?”   系统:“愿力值每+100,可以解锁相应等级的奖励哦~”   薄言:“所以是什么奖励?”   系统:“暂时保密。”   薄言:“……”   ……   海底。   通向深海的路途仿佛跳脱了时间的控制。   海渊不知道自己游了多久,只知道头顶的光线越来越暗。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深海视物的能力,尽管周围一片昏暗,但却依然能看清擦身而过的游鱼。   他很想问源还有多久,但这会儿并说不了话。   正纠结着,忽然听见前头的族人发出一道叫声。   声音清越,和人类完全不同。   源似乎从叫声中收到消息,对着前面的山头朝海渊比划了几下。   海渊猜测,应该是快到了的意思。   但是那山头光秃秃的,周围明显一点生活的痕迹都没有,人鱼族真的在这儿吗?   他心里暗暗有些警惕,速度慢下来不少。   前头源已经带着众人落地。   见海渊落在身后,挥手催促。   与此同时,原本昏暗的海底突然光华大作。   一颗又一颗巨大而璀璨的珍珠从怪石嶙峋的山坳处亮起,形成一圈直径百余米的光圈。   光圈之内,是一条看不见底的通道,仿佛一只睁开的眼睛。   有不少人前后游了进去。   源示意海渊跟上。   等众人都钻进去,那光芒便渐渐熄灭。 第16章 海的儿子16   “哗啦——”   十几个颜色各异的脑袋争相从水里探出来。   海渊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呼吸到熟悉的空气。   这里是一处山洞,连接着一处深潭。   “出来吧。”源已经上岸。   他丢给海渊一条裙子,指了指山壁上的门洞,“神殿就在前面。”   海渊跟着出来,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好奇。   没想到在不见天日的海底,还能有这样一处隔绝的空间。   五彩斑斓的彩画,将山壁占得满满当当。   其中有陆有海有人有鱼,看起来像是一副从陆地到海洋的迁徙长卷。   顺着门洞往里走,能看见镶嵌在洞顶的珍珠,散发着月白色的光芒。   视野明亮,海渊能清晰看见走廊两侧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又一幅的浮雕人物像。   这些人物皆是人身鱼尾。   从开头到结尾,有些曲裾长裙端庄典雅,有些上衣下裳姿态娴静,到临近出口的地方,便和现代陆地人类着装没什么两样。   下标刻着简单的古汉字。   大都是一两个字,加上一段时间。不管是哪幅,都栩栩如生。   海渊疑惑,“这些都是我们的人吗?”   源随口道:“这是我们人鱼族两千年来的历任海王。”   海渊:“那下面是?”   源:“名字,和在位时间。”   【没想到这海底竟然别有洞天,666】   【别走那么快,这个壁画我想再看看啊!】   【画上讲了些什么啊?我感觉故事感蛮强的。】   【多半是历史之类的。】   【很难想象,这群人究竟是怎么进入海里,找到这个地方一待就是2000年。】   【我觉得有点奇怪,人鱼族不是有上千年的寿命吗?短短两千年就换了这么多海王?这得有三十四位了吧?】   【你这么一说是有些奇怪……】   【平均五十年就得换一次,这得是轮着来的吧?】   【哈哈哈还挺民主?】   最后一幅,是个年轻的女人。   她摇着一副和海渊极为相似的蓝色鱼尾,仰头冲向海面,及膝蓝发像海藻一样铺在身后。   海渊不自觉停下脚步。   他好像真的看见那头长发随着海波轻摇飞舞。   前头的源没有听见脚步声,回头扫了一眼他身前的雕像,脸上闪过一丝紧张,抬手就把人拽出来,“别耽误时间,大家都在等你!”   “哎……”   走廊之外,光线骤亮,视野也顿时空旷。   海渊来不及发问,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慑得忘了言语。   这里竟然有一座石塔,一眼望不到顶。   塔檐飞翘,每一片瓦面都映着珍珠般的光晕。   塔身从上到下都有藤蔓缠绕,最底部竟然直接和一株枯遒的树干相连。   树干上枝繁叶茂,几乎将半个广场纳入其中,地上积水成镜,将巨树映得影影绰绰。   “喂!问你话呢!”   急切的说话声将海渊拉了回来。   猛然回神,海渊这才看见广场上乌泱泱挤满了人。   他们或长或幼,或高或矮,或伸展着尾巴或蜷缩着双腿。年长一些的,投向海渊的眼神里,都带着对陌生人的警惕,那些小孩子则更多是好奇和探究。   虽然有些拘谨,海渊还是抬手和众人打了个招呼,“你们好,很高兴认识大家。”   他一动,那些眼巴巴望着他的小人鱼纷纷后撤,就近躲到了家长的身后。   海渊正有些尴尬,忽然听见一道苍老的声音——   “你就是渊?”   顺着声音的来源,海渊看向树干。   刚才囫囵没发现,那树干底部竟然坐着一位白须白发的人鱼。   他上半身□□着,露出枯瘦干瘪的身躯,浸在水中的鱼尾近乎土色,整个人都与树干融为一体。   “这是族长,泜。”源小声提醒。   “泜,泜族长好,我是海渊。”   这话一出,众人一阵哗然,似乎对他名字有些抵触。   海渊不明所以,“怎,怎么了?”   源解释,“海是最珍贵的姓氏,只有血统最高贵的蓝发人鱼才能姓海,他们觉得你不配。”   【……什么封建余孽?】   【这就是传说中,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   【哈哈,保守了,少说也得两千年。】   海渊立刻解释,“海是我爸的姓氏,我们陆地上不按血统分贵贱,只要你祖上是姓海,大家都可以姓海,就算不是,你非要姓这个也不是不可以!”   众人面露震惊,这次议论声更大了。   “够了——”   哗啦一阵水声,一条巨大的土色鱼尾从众人头顶扬起又落下,溅起层层水花。   闲杂声戛然而止。   只听见苍老的声音:   “海渊,你可知道为什么会让你来海底?”   “我临近25岁,让我回来是为了接受神启。”   “我可以让你接受神启,但是你得先交出海洋之眼。”   【还真让老薄料中了!】   【这个老头子看起来跟个木乃伊似的,怪吓人的。】   【他一开口我就害怕他想要吃小孩(发抖)】   【+1】【+1】【+1】   海渊有所准备,从兜里将薄言给的那颗蓝宝石掏了出来。   但他只是打开晃了一眼,“我可以给你们,但要在接受神启之后。”   【这条傻鱼,学乖了?】   【近朱者赤,近薄者黑。】   【以退为进的感情牌还是有点用的嘛……】   泜微微抬头,枯瘦的皱纹相互拉扯。   在他看清之前,海渊已经扣下盖子。   过了片刻,“可以。”   “开神启。”   话音刚落,拥簇在泜身侧的人鱼纷纷散开,广场中央的水面骤然出现波纹。   波纹之中,升起一道白光。   片刻白光散去,露出一方石台。   石台之上,一颗堪比足球的珍珠流光溢彩。   “还等什么?还不快上去?”源催促。   海渊闻言渐渐接近石台。   等他离石台一步之远时,泜忽然阖上双眼,对着石台伸出双手,口中念念有词。   紧接着,那颗巨大的珍珠光华大盛。   其他族人见状,争相跪倒在地。   双手向上置于身前,口中亦念念有词,虔诚祈祷。   海渊就在一脸迷惑中,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热了起来。   裙子下的双腿蓝光乍现,微微的麻痛一闪而过,再睁眼,他已经化出了尾巴。   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变化。   “哦——”   “是蓝色!是最珍贵的蓝色!”   “是比漓殿下还要深邃的蓝色!”   “不愧是神启认定的海王……”   “闭嘴!族长说了他是神启的错误!”   “没错,源殿下才是下一任海王大人……”   光芒散去,众人开始对着海渊的尾巴指指点点。   “漓殿下?”   海渊记得,刚才走廊里的最后一幅雕像下,就写着一个漓字。   他隐约有种直觉。   直觉那个女人是她很重要的人。   “神启已经赐予你无穷的生命,现在,你可以交出海洋之眼?”泜问。   海渊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   想到来这儿的另一个目的,“我妈在哪儿?”   海渊看了一眼源,源的眼神有些躲闪。   他心下一凉,却还是不愿意相信。   “你说什么?”   “我的母亲,你们说她还活着,她在哪儿?”   “晚些时候,你自会见到她。”   “我要先知道她的下落,否则我吞了这颗石头也不会给你!”   泜沉默了片刻,忽然垂头低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带着暮气,听得人头皮发麻。   “她死了。”笑声戛然而止,“死在了二十年前。”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海渊还是无法接受,“不可能!你们说过她还活着!”   “可怜的孩子,当年得知真相的时候,我和你一样无法接受。”   泜摇了摇头,“我痴活了两千多年,海漓是我见过最精美、最有生命力的孩子。如果她还活着,一定能带着所有族人找到更好的家园,我和你一样遗憾。”   【好家伙,居然活了两千多年?】   【精美?这是形容人的词儿吗?】   【救命!我好害怕!】   泜顿了顿,突然沉声,“要怪,就怪那个女人!”   “是她害死了你的母亲,害死了我们人鱼族最有天赋的海王殿下!”   海渊疑惑,“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这次不等泜回答,就有人喊道:“是薄辛夷!那是个内心肮脏的人类!为了攫取海里的宝贝杀了我们尊贵的海漓殿下!”   “没错!就是她!”   “就是她!”   海渊闻言,不可置信。   同样不可置信的,还有镜头之外的薄言。   他们口中的事实和他此前的猜测并不一致,同时他也很疑惑。   薄辛夷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被人鱼族打成了杀害海漓的凶手,记恨了这么些年?   “嗡嗡——”   信息震动。   何群送来一则好消息:   “二十四年前咖啡厅的视频成功找回,已经发送给您。”   薄言立刻点开。   果然在视频里找到年轻时的薄辛夷。在她对面,坐着一位长发如瀑的女人,眉眼和刚才海底雕像上的漓完全吻合。   视频的声音已经丢失。   从画面上来看,两人聊了足足半个小时。   临分别前,海漓递给薄辛夷一个礼盒。   盒子打开,露出一对宝蓝色的耳坠。   电视屏幕上,海渊依然在和族人对峙。   但薄言已经不打算一个人看了。他录下一段视频,转身拿起钥匙离开房间。   【海漓失踪前,薄辛夷明明和她见过面啊,她为什么撒谎?】   【最后一次见面如此和谐,我赌一块钱,海漓绝不是薄辛夷杀的。】   【既然如此,人鱼族又为什么一口认定呢?】   【也许是有什么误会吧?】   【嗤,误会?阴谋倒更有可能?】   【你们不觉得,海漓送的东西很眼熟吗?】   【两方都在对质,气氛开始紧张起来了!】   【我倒要看看,这次薄辛夷怎么解释!】 第17章 海的儿子17   海底。   海渊试图解释,“薄阿姨救了我母亲的性命,她们是很好的朋友,根本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   “孩子,人心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泜不紧不慢道:“他们崇尚交锋,即使再亲密的关系,也会因为嫉妒而陷入肮脏的争斗。有时候,是因为权力,有时候是因为财帛,有时候甚至是因为人心。他们今天可以爱你,明天也可以因为这份爱杀了你,永远无法满足。”   “我们当初之所以选择离开进入海里,就是因为不想再面对永无止尽的纷争。现在看来,他们一点都没变,只有我们守住了纯良的本心,才有如今的与世无争。”   海渊反驳,“不对,你说的只是某些极端,根本不能代表所有的人类。”   泜并不回应,“老黄,你告诉他,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   老黄似乎等候多时了,“漓殿下当年被风暴意外卷走之后,确实被薄辛夷所救,但殿下在养伤的过程中,被一个人类男人蛊惑,这个人就是你的父亲。但当时,他更是薄辛夷的丈夫。”   “漓殿下心性纯良不堪蛊惑,背弃族内规训,和那个男人生下了你。薄辛夷被那男人所负,一直对漓殿下怀恨在心。”   “后来殿下幡然醒悟,愿意回到海底时,那个女人居然派人阻挠!如果不是我们人多势众,漓殿下险些被她强行掳走,被强行掳走的人鱼能有什么好下场?”   “不会!”   “他们会像对待怪物一样对待我们!”   “他们会刮开我们的鳞片!”   “会剖开我们的肚子!”   “会将我们圈养在盒子里!”   “会用淫邪的眼神盯着我们!”   “被人类抓走的人鱼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族人争相附和,目露凶光。   这是他们的曾经,海渊无法反驳。   老黄压了压手,继续道:“不止于此,就算漓殿下回到海底之后,那个女人依旧没有死心,时时刻刻寻找报复的机会。”   “而这一天,机会来了。”   “那是一个暴风前夕的夜晚。”   “那天漓殿下感知海面即将发生一场大风浪,临时决定出海,结果半路源殿下却要出生了。生产是人鱼的劫难,漓殿下为了源殿下的安全,只得就近找了个海岛生产。”   “历经痛苦的一晚后,源殿下终于出生。”   “谁知道!”   “第二天一早,却碰上那个女人的贼船!”   “那个女人一眼就发现了虚弱的漓殿下,趁殿下反应过来之前,将源殿下抓在手里,以此威胁漓殿下自尽。”   “我率领众位族人赶到时,已经迟了。”   “漓殿下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   “我们拼死相博,才堪堪将源殿下救回来……”   老黄言辞恳切,满脸悲情。   在场的族人都被他的真情撼动,纷纷低头吟哭。   但海渊看了半天,都只听见哭声,却没看见人拭泪。   他有些疑惑,悄悄问源。   源解释道:“人鱼绝不可轻易流泪,因为眼泪是生命的精华,精华没有了,自然也就活不了了。”   见海渊一脸震惊,他有些恨铁不成钢似的补充,“你记住了,眼泪就是命,谁要都不能给,下次别再说什么用眼泪换海洋之眼之类的话。”   “那东西也就是个吉祥物,老人们说的玄乎,什么拥有它就能拥有海神之力……这话听听就行了,有命活着才是第一重要的事,命都没了,还要那破珠子干什么?”   “跟你说话呢,给点动静。”   “嗯嗯。”   海渊盯着老黄,胡乱点头,看着就没仔细听。   【这故事讲得抑扬顿挫的,差点就信了。】   【如果不是场景不对,我还以为误入了大型传销会场。】   【我就奇了怪了,个中细节他是怎么知道的?他难道就在旁边看着吗?】   【我就关心,人鱼的眼泪真能起死回生吗?】   【这种自我吹嘘的话,听听就得了,他们还说自己心性纯良呢!】   【这个源弟弟,看着咋咋呼呼,心性倒也不坏。】   【继续在这儿待下去,可不能保证了。】   【要我说,他们就是太自闭了,说有多坏还真不是。】   【不怕人坏,就怕人蠢。】   【赞同+1】   ……   另一边。   “不是这样的!”   薄辛夷从屏幕收回视线,激动地站起来,“海漓……不是我杀的。”   “他们污蔑我,儿子,你要相信我。”   薄言一点都不意外,但还是要装出纠结的样子,“我也想相信您。”   “但既然他们说的不是真的,真相又是什么?您不能再隐瞒了。”   薄辛夷:“是他们自己……”   薄言:“您是说,害死海漓的是她的族人?”   薄辛夷点点头,慢慢坐下,“没错,她不止一次跟我说过,怀疑族里有人想要她的命。”   “她被卷入风暴并不是巧合,是有人在关键时刻从背后捅了她一刀。伤好之后,她的族人来找过她,不由分说想带她回去,她不肯,抗争过几次。但海渊出生后,那些人有了威胁的筹码,他们逼她回去。”   【这才像真相嘛!】   【有人要害海漓?她可是海王,谁会害她?】   【“我们是与世无争的!”“我们没有争斗!”笑死人了!】   【这么看来,人鱼和人类,也没什么两样嘛。】   【还是有区别的,至少我们不会自诩纯良无害。】   【坏得明明白白是吗?】   薄言继续追问,“海漓最后怎么死的?”   薄辛夷满目悲痛,“那天早上我从海上返航,路过一处荒岛,隐约听见有小孩子的哭声,以为是有人被困……结果竟然看见……看见……”   薄辛夷不忍继续,说到此处已是泪流满面。   “太可怕了……我简直不敢认……”   薄言连忙掏出手帕递给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你看见了海漓?”   薄辛夷点头,擦干净眼泪继续道:“她浑身都烂了,千疮百孔……我想带她去医院,她却摇了摇头,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把身边的孩子向我推了推。”   “那是个男孩儿,一头卷卷的蓝发,跟她一样。”   “眼睛大大的,像海水一样清澈……”   【那孩子就是源啊!】   【怎会如此?究竟是谁下的毒手?】   【她是遭遇了怎样的背叛,才会撑着濒死的身体也要逃出来?】   【她一定很相信她,才会将孩子交给她……】   【可源不是海里长大的吗?】   【这才是最可悲的,她连最后的遗愿都没有实现……】   【哇,我一个嚎啕大哭!】   薄言没有打断。   薄辛夷断断续续又说了许多,最后道:“临走之前,她的族人出现了,张口就说是我害了她,还抢走了那个孩子。”   “幸好他平安长大,那天在沙滩看见他的时候,我差点没忍住……太像了,实在太像了……”   见她平静不少,薄言才继续问,“她被族人暗害的事情,为什么会告诉您?最后还愿意让您带走她的孩子,她好像……格外信任您?”   薄辛夷沉默片刻,“可能因为,我是她见到的第一个人类吧。”   【所谓的雏鸟情节吗?】   【我怎么觉得……好像比这个更深一点。】   薄言忽然换了个话题,“您知道海洋之眼吗?”   薄辛夷蹙眉,“那是什么东西?”   薄言微微愕然,“她居然连解释都没有,就把它给您了?”   薄辛夷:“给我什么东西?谁给我东西?”   “海漓,那对蓝宝石耳坠。”   直播间:   【!!!】   【那对耳坠就是海洋之眼!】   【好家伙!谁能想到人鱼族找疯了的宝贝,居然在一个连它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手里?】   【这么贵重的东西,一声不吭就给了?】   【可能不想带给她负担吧,只想她当个普通礼物。】   【爱情,绝对是爱情。】   【她一定很爱她,才会将最珍贵的东西留给她。】   【她也一定很爱她!才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戴了二十多年!】   【要么就一直不知道!迟来的真相我无法接受!】   【我也无法接受!】   【我哭得好狼狈……】   【为什么要害死漓?到底是谁干的!一定要找出来!】   作者有话说:   摸摸大家 第18章 海的儿子18   薄辛夷一头雾水,“你怎么知道她给过我一对蓝宝石耳坠?”   薄言:“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上面镶嵌的宝石,是他们人鱼族的圣物。”   “这……这么重要的东西,她给我干什么?”   薄辛夷很是震惊,“她只说留给我做个纪念,去寺庙里开过光,会保佑我平安无事,让我出海的时候记得戴上。”   “这么些年,每次出海我都带在身上,确实总能化险为夷,这其中……”   “保佑您的不是佛法,是其中的海神之力。”   薄言没想到当年的真相竟是如此,特别。   “不应该啊……”   “这么重要的东西,她为什么会给我?”   “留给海渊,留给海角,留给他们哪个都比留给我合适……”   薄辛夷依然不理解。   薄言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半晌才隐晦提醒,“也许,在她眼里,您是比他们更重要的人。”   顿了顿他又补充,“甚至比自己还要重要。”   【这狗男人竟然还挺懂的?】   【如果海神之力还在海漓身上,可能就不会死了……】   【明知道回去有人要害自己,还是给了,说不是爱谁相信?】   薄辛夷盯着桌角出神,眼泪不自觉滑落。   她顾不上擦,只是摇头,“我以为……我以为她爱的是……”   薄言虽然很想再安慰安慰。   但他并不擅长和人聊这些感情话题,而且也不需要。   他端起杯子润了润嘴,寻找可以落眼的地方。   【我怎么看着,老薄有点局促?】   【哈哈哈哈我也是,还怪可爱的!】   【可爱!想X!】   【想X+1】   【???你们就仗着他没开弹幕放肆舞吧!】   【还真是遗憾,想知道他看见弹幕的反应,期待和他互动。】   【+1】【+2】【+10086】   良久,薄辛夷终于恢复平静。   再次面对薄言,她有些尴尬,“对不住儿子,妈失态了,年纪越大还越喜欢哭鼻子。”   薄言摇头,“没有,您好些了吗?”   薄辛夷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来就是为了那对耳坠吧,我去拿给你。”   薄言正琢磨着怎么开口,她自己倒先提了。   海洋之眼被分成均匀的两块,静静镶在盒子里。   薄辛夷最后摸了摸,将盒子递给薄言,“你打算给海渊还是其他的族人?”   薄言收下,“她当初留给您,应该就是不想这东西落到族人手里,我会还给海渊。”   薄辛夷点头,“那就好。”   薄言:“那天临别之前,她有和您提起过东沙岛吗?”   薄辛夷想了想,“好像还真有,让我少往东沙岛的方向去,就算要去,也要戴着耳坠去。”   薄言:“有说为什么?”   薄辛夷:“是说那边海里有东西,还是海水不安全来着?记不太清了……”   “果然如此。”   【我记得,薄妈说海漓死的时候就是浑身溃烂?】   【海漓早就知道那边的海底有问题!】   【那底下的东西,多半和人鱼族脱不了干系。】   【很有可能,海漓就是因为发现了什么,所以才被人害死的?】   【那处阴损至极的海底泉眼,一定是埋藏了族里某些人肮脏的秘密!】   【第一次被人从背后捅刀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我思来想去,总觉得他们五十年换一次海王这事儿有蹊跷。】   【海王不应该很牛逼吗?换这么勤总给我一种“消耗品”的既视感……】   【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轮着当,是真的被消耗掉了?】   【艹!细思极恐啊!】   【我焯,那海渊岂不是危险了?】   ……   海底。   “好了,神启已经结束,你想知道的真相也已经知晓。”   “现在可以把海洋之眼还给我?”   族长泜已经面露不耐。   宁愿隐瞒他母亲去世的消息,也要将他骗回来。   经此一遭,海渊已经打心底不信任这些所谓的族人。   他们既然可以在母亲是否去世一事上对他撒谎,也可以在母亲究竟如何去世一事上对他继续撒谎。   尽管心里还有疑惑,但海渊知道此刻并不是提出来的好时机。   他得取得他们的信任,争取留下来,获得更多的线索才有探寻真相的机会。   因此,海洋之眼不可以轻易交出去。   这是他的筹码。   “听源说,神启认定的海王应该是我,而海洋之眼本就是属于海王的东西,我好像没有必要给你?”   泜闻言,扯了扯嘴角面色铁青。   源急了,“海渊!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你不愿意给别拉我下水!”   “孩子,趁我还有耐心,拿过来给我。”   随着泜的话音落下,围在海渊周围的族人渐渐逼近。   海渊一边拖延时间,一边打量周围的地形,“不是我不愿意给,只是我妈说这东西不可以随便给别人……”   话说到一半,只听见“啪”的一声。   一条人鱼腾空而起奔着海渊面门而来。   海渊下意识躲闪。   尾鳍瞬间伸展,也拍着水面飞身,一把抓住垂悬在头顶的藤蔓。   “有话好好说啊,动手动脚我可就不乐意了!”他有些生气。   族人见状,也纷纷学着他的样子追上来。   但海渊身姿灵活,折腾了半晌,都没人能抓住。   源在下面大声呼喊,“海渊!不就是个破珠子你拿出来就算了,大家本来对你没有恶意的,你要继续跑下去就说不定了!”   黄毛见状,手心里幻化出两柄水刃,盯着藤蔓丛中的海渊咬牙道:“我也去。”   不等他起身,一旁的泜忽然正身抬手。   地上的水急速蒸腾,幻化成无数水绳,长了眼睛似的奔着藤蔓丛去。   不过眨眼,海渊就被捆成了粽子落下来。   “唔唔!”   “老黄,把海洋之眼给我拿过来。”   泜下了命令。   老黄冷哼了一声,轻易从海渊身上掏出装着蓝宝石的盒子。   源似乎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泜取过盒子里的东西,迎着光线端详。   不过片刻,就见那颗珠子无端化作了齑粉,消失在众人眼前。   “啊?”   “这是怎么回事?”   【完了完了,露馅了!】   【这老头怎么还会法术?一点都不科学!】   【这本来就是奇幻世界,要什么科学?】   老黄惊呼:“怎么没了?”   回答他的是泜的笑声。   海渊听得头皮一阵发麻,以为这是恼羞成怒要对自己下手了,顿时挣扎起来。   可没想到,那老头却忽然扬声说道:“海洋之眼降下神启,神力尽归于海王!我以人鱼族长的名义宣判,人鱼族有史以来天赋最高的海王诞生!所有人恭迎圣主,恭迎海渊殿下!”   在场所有人包括海渊,都震惊极了。   老黄更是呆了,“不是……”   “恭迎圣主,恭迎海渊殿下!”泜再次高呼。   其他族人终于反应过来,争相跪地叩拜,对着海渊山呼,“恭迎圣主,恭迎海渊殿下!”   一夕之间身份和地位就得到翻转。   海渊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听见泜又道:“新王既定,登极大典迫在眉睫,族里也需要新的海洋之眼镇守。”   “我已算到最近的黄道吉日,正是十四天之后。届时诸位族人再来殿前,一同见证新王登极。”   “遵族长教诲!”   “遵族长教诲!”   禁锢退散,海渊起身。   正要开口问问怎么回事,抬眼却见泜手里拿着一个圆环,面露不解,“这是什么东西?”   海渊下意识摸了一下手腕,果然空空如也。   顿时有些慌,“就,就装饰用的,手镯子。”   “咔擦——”   泜随手将其捏碎,笑道:“这种丑陋的东西戴它做甚?殿下若是需要镯子,族里有的是。”   海渊还能说什么,只能尬笑。   “源,大典之前就由你照看海渊殿下的起居,他要什么你随他取用,若无要事,不用来唤我。”   “啊,是。”   说罢,泜尾鳍翻动,消失在了树后。   ……   薄言回到家里,电视画面一片漆黑,屏幕上显示“信号已中断”。   他打了个电话询问情况,得到的回答是,“目标信号已丢失,应该是设备损坏。”   薄言眉心微紧,“信号最后出现的坐标传给我。”   他以为海渊出了意外。   想到之前的视角切换券,联系系统使用。   画面上的海渊却毫发无损,正在随着源走动,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没有什么麻烦。   但是拿到坐标后,薄言依然安排了船只出海。   他还是不放心。   只是视角体验时间有限,不能时时刻刻观看。   想了想,薄言还是打开了弹幕——   【卧槽发生了什么事?海渊怎么忽然成海王了?】   【……虽然是好事,但为什么我总觉得怪怪的?】   【那什么登极大典在14天后,不就是海渊生日那天吗?】   【阴谋!绝对的阴谋!】   【诸位,别忘了海王是消耗品!他一定要对海渊下手了!】   【不一定吧,如果要害他又为什么非要在登极大典上呢?】   【难道是有什么特别的仪式,只能在大典上演?】   【会不会是海洋之眼?】   【对啊,他说族里需要新的海洋之眼啊!】   【所以,海洋之眼和新海王有什么关系?】   【等一下,老薄是不是开了弹幕?】   【嗯?还真是!】   【啊啊啊啊啊啊!老公!】   【爱你哦老公~~~】   【老公看这里!】   【(火热的心)】   【(火热的心)】   眼见弹幕逐渐跑偏的薄言揉了揉眉心,“……”   系统幽幽上线,“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弹幕了。” 第19章 海的儿子19   【老薄你终于开弹幕了!】   【老公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   【我貌美我先说!海渊现在成了海王,人鱼族准备在他生日那天举行登极大典!】   【他们的族长是个坏东西!】   【之前的三十多位海王都死于非命!】   【我们怀疑就是族长搞的鬼!】   【没错,他一个老不死的凭什么活这么久?一定是有吸星大法!】   【你的蓝宝石被识破了!】   【我怀疑那个老头之所以认可海渊,就是准备用他炼制新的海洋之眼!】   ……   弹幕争相向薄言剧透海渊的情况,深怕晚了一步就被别人抢了先。   薄言面色平静,似乎见怪不怪。   直播间没有得到回应,对他的反应很不满意:   【老公怎么不说话?】   【薄言!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开弹幕有本事跟我们互动啊!】   【喂!我们告诉你一回你说声谢谢不过分吧?】   【对啊,他怎么这样……】   与此同时,内有猛兽咖啡店。   众人看见数量猛增的弹幕,各有看法:   “为什么我打开的时候就没人给我剧透?”   “同样都是人,差别怎么这么大?”   “说这话之前撒泡尿先照照自己配不配……”   “颜控和双标是人类的本质嘛。”   “要我说,就应该取消执行人查看弹幕的权利!”   “没错,这话我想说很久了,你看你的,我做我的,所谓的双向沟通除了扰乱直播间秩序之外,压根就没有任何卵用嘛!”   “虽然确实对执行人有一定程度干扰,但还是不至于取消啦。”   “没错,瓶颈的时候对于推进剧情还是蛮有用的!”   ……   就在众人因为弹幕规则吵得不可开交时,店内忽然出现一阵电子“滴”声。   电子屏幕统一被“局内通知”四个字覆盖:   【各位员工,关于“弹幕沟通影响直播体验”的反馈意见已采集,局长办公室对此事高度重视,将会在最快的时间内,酌情更改弹幕机制。在此之前,暂时取消所有执行人查看直播间实时弹幕的权利。以上。】   画面恢复,原本争吵的众人相顾无言。   阿汤还有些没听懂,“米姐,这个通知是什么意思?”   米姐也有点懵,“修改直播规则的意思吧……”   她一边敲键一边自言自语,“早不改晚不改,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改?老薄这也赶得太巧了。”   阿汤叼着饼干看了眼屏幕里的薄言,“我怎么感觉,有点针对薄前辈的意思呢?”   ……   出海路上,薄言收到系统的消息:   【系统通知:弹幕系统正在升级中,升级完成前暂停使用。】   薄言有些意外,“升级多久?”   系统:“没有具体通知,最迟下个副本开启之前。”   “嗯。”   薄言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没有往针对自己这方面想。   原本他对弹幕的依赖程度就不高。   刚才开那么一会儿,也确实有些不适应。对他而言,不能用也算不上什么坏事。   反倒是直播间比他的反应还大些:   【什么情况?这时候升级弹幕?】   【看不了弹幕,老薄要怎么知道剧情啊!】   【这可是他的第一个本欸,运气也太差了……】   【还好刚刚最重要的消息已经给他了。】   【没错,海渊现在还在海里,就算要做什么也帮不上忙。】   【我倒是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   海底。   “这里就是我们平时起居的地方,我的房间在最上面……族长也说了,你这段时间跟我住。”   源带着海渊从一处潭水出来,进入人鱼族的居住区。   被凿空的山壁上鳞次栉比挂着各式各样的棉布,从下往上看,仿佛置身数十层高的筒楼。   一楼的平地上,横着一艘破船。   船身有一半陷入水里,露出水面的部分有三层高,除了船帆有点烂,其他还算保养得宜,船舷和围栏各处还挂着不少咸鱼腊肉,床单被套,看着与临海的渔家没什么两样。   船上的甲板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海渊刚从潭里出来,就听见身后传来破风声。   他下意识侧身避开,伸手钳住破风袭来的东西。   是一颗充了气的球。   手感不似寻常球类,摸起来光滑弹润,像是鱼鳔。   源接过球,顺手掂了掂,“他们逗你玩儿呢,这些小捣蛋鬼。”   说着来了个高抛,旋身一脚将球踢向甲板的方向。   越过长长的距离,那球速度不减。   眼看要飞跃甲板,骤然被横插出现的两扇鱼鳍夹住。   鱼鳍连着一条肉乎乎的尾巴。   虽然胖,但一点儿也不影响发力,只听“啪”的一声,那球就奔着船头弹射出去,准确投入竹竿顶部的小竹篮中。   海渊下意识鼓掌,“不错不错!踢得很准!”   船上本来有些拘谨的小朋友听见动静,纷纷探头。   海渊就近捡起一颗球掂了掂,跃跃欲试,“这样的球我还没踢过,我能试试吗?”   所有晶亮的眸子都看向刚才进球的小胖子。   那小胖子一头灰发,悄悄往外挪了挪,“你会吗?”   海渊露齿一笑,“会一点。”   一个小时后。   原本精神奕奕的小朋友们,仿佛被放干了气的皮球,在甲板上四处瘫软着。   无人阻拦,海渊用鱼尾踮起球,来了一段花式表演,而后啪的一声将球投入篮框,轻松至极。   【说会亿点就会亿点,真男人。】   【哈哈真男人谁会欺负一群小屁孩?】   【啊啊啊!肉乎乎的小人鱼哦,快到姨姨怀里来!】   源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看了眼篮筐摆摆手,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不来了不来了……”   海渊看见地上的惨状也有点不好意思,“抱歉啊,我想起在学校当前锋射手的时候,一时没忍住。”   地上的灰发小胖闻言仰头,“什么是前锋射手?”   海渊已经知道他叫渔球,是族里踢球最厉害的一个。   “就是你们说的球头。”   “你们陆地上也踢球的吗?”   “当然了!我们可不只有踢的球,还有拍的,打的。有些在台上,有些在桌上,大大小小各种材质的都有。”   海渊说起这些来了兴致,“我们不仅有专门的球场,每年还有各式各样的赛事,只要你足够优秀,就能进入最棒的球队,代表自己的国家和地区参赛。”   旁边的小朋友举手,“赢了有奖品吗?”   “当然有,只要比赛够大,奖金买一栋房子不成问题。”   “那个房子能有多大?”   “嗯……比这个船还要大。”   “哇——”   大家纷纷惊呼。   “赢的人不仅有奖品,还会有很多人喜欢你。他们会追着你到处看比赛,会站在球场外给你们加油!如果得到一件被你签名的衣服,他们会非常开心!我们一般把这种人叫球迷。”   渔球闻言眼神一亮,但很快暗淡,“我们很少有比赛,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有一场。”   其他小朋友也有些沮丧,“而且奖品就是一条咸鱼,天知道我早就吃腻了!”   “我也想有好大的球场可以踢!”   “我想有人在我踢球的时候夸我好厉害,嘿嘿。”   大家七嘴八舌开始聊起自己的想法,眼底的向往很难遮住。   海渊听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小可怜,分明是天生爱玩的年纪,却被条件所限只能选择压抑。】   【如果他们能有普通人一样的成长环境,就凭着这份热爱,一定也会有所成就的!】   【我好希望他们能出去生活,离开这片海底。】   海渊也有这个想法,“你们想去陆地上生活吗?”   叽叽喳喳声戛然而止。   源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他朝海渊比了一下噤声,“这种话千万不要让他们听见,尤其是族长。”   海渊不明所以,“为什么?”   “因为他们人类很坏,如果知道我们的身份,会对我们做很不好的事。”   “嗯嗯,没错。”   海渊:“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更多的普通人只是好奇。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我会保护你们的。”   渔球道:“还有还有,陆地上的空气和水都是脏脏的,出去之后没有了海神保佑,很快就会死掉。”   海渊看向源,似乎在确认。   源无奈,“你别看我,我也是听他们说的,但我琢磨,老黄他们经常出海的也没见少活几十年,倒是……”   说到这儿,他忽然不说了。   海渊:“倒是什么?”   源赶走了围在周围的一群小人鱼,眼神复杂,“你如今成了海王,告诉你也无妨。”   “我们入海不过两千年,历届海王却有三十八位,你知道为什么吗?”   海渊摇头。   “因为海神的诅咒。”源继续解释,“当年我们的先祖能入海找到这里,就是因为和海神达成了交易。”   “它赐予我们所有族人长久的生命,还选中一位族人赐予他海神之力,让他带领我们世代安居,这位被选中的人就是海王。作为条件,海王需要承担维护海洋安稳的责任,避免纷争。”   “但是,没过多久就有人忘了这个责任。”   “海神因此发怒,它收回了原本赐予海王的海神之力,海底和海面经常有海难发生,普通族人也失去了和大海沟通的能力,出去猎食的危险大大增加。”   “唯一能和大海沟通的,只有海王。为了赎罪,族长决定让每一任海王都出去平复海难,以平息海神的怨气。如果不去,就会浑身长满泡沫,溃烂而死。”   海渊越听越皱眉,“所以,之前的海王都是不愿意去才死得早?”   源:“不是,他们都去了。只是没有得到海神的原谅。但每次有新海王诞生,它都会降下一颗凝结了海神之力的海洋之眼,助海王一臂之力。”   海渊顺着他的话捋了捋,“所以,海洋之眼之后我也会有?我也得平复海难?然后我也会英年早逝,不得好死?”   源点头。   海渊震惊又无语,“你说的这些,你都信吗?”   正琢磨着怎么让他清醒一点,却见他一脸平静回道:“我不信。”   海渊松了口气,“不信你还罗里吧嗦说这么多?”   源:“我告诉你是因为大家都信,我不信是因为我发现了一个例外。”   海渊:“什么例外?”   源:“每一任海王在赐予海洋之眼后都会身体虚弱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海洋之眼保存在族长手里,等到恢复之后再还给他们。”   海渊不解,“这哪儿有例外?”   源盯着他的眼睛,“例外就是我们的母亲,她没有给。”   “为什么?”   “因为她当时一不小心误吞了,等到身体恢复都没有排出来。之后又因为要平息风暴出了海,但在这个过程中意外被卷走,之后就遇见了你父亲,再也不愿意回来。”   “所以呢?”   “所以,她的那颗就是唯一没有经过族长之手的海洋之眼。”说到这儿,源眯了眯眼,“或者说,唯一一颗真正的海洋之眼。”   源话音刚落,直播间就炸了。 第20章 海的儿子20   【这位源弟能处,有秘密他是真能说。】   【敲!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这位弟弟是个不着四六的混子!】   【鱼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靠谱,我看好他当海王。】   【源:听我说,谢谢你~】   【我就说族长那老头子没憋好屁,果然是个假公济私的狗东西!】   【什么假公济私?我怎么没懂?】   【人鱼活得再久千把年顶了天,那狗东西可是两千多岁了,凭什么?】   【凭他黑心肝,凭他烂心肠!】   【海王消耗品实锤了。】   【消耗品就算了,还过度包装,可耻!】   【什么狗屁海神不原谅?我看就是泜下的手!】   【打着海神的幌子,行移花接木的脏事儿!】   【属实是恶心的妈妈夸恶心,好恶心啊!】   【呸!糟老头子坏得很!】   【呸!糟老头子坏得很!】   【海漓应该当场发现海洋之眼是自己的生命所化,才会假装不小心吞下去!】   【那场风暴也来得及时,要不然还不知道那老头子会怎么害她!】   【既然这样的话,那海漓背后的一刀,多半不是狗族长干的,这会儿害死她没有好处啊……】   【恭喜这位观众,你发现了盲点。】   【嘶,还真是!】   ……   海渊消化了一会儿,很快回过味来,“你是说,每一任海王之所以会在盛年死于非命,和族长脱不了干系?”   源点头,“我怀疑所谓的天定海王根本就是个骗局,目的就是为了正大光明偷取海王的生命。”   海渊也想到其中关键,“我记得他已经两千多岁了?”   源:“嗯,我记得小时候见他,他并没有老成现在这个样子,那会儿还是蓝发,是这两年才突然暴瘦,须发全白的。”   海渊还有些狐疑,“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两人的见面和身份,一开始就注定和谐不了,海渊还是有些警惕在的。   【笑死,还挺警觉。】   【靠谱,这样才能轻易糊弄不了。】   【切,你要换薄言说这话,保不住他二话不说已经提刀就冲了!】   【哈哈哈哈这个我信。】   “那还不是因为海王现在成你了嘛!”   这话一出口,源就知道说错了,不自在抠了抠脑袋,坦白道:“我是有顾虑没错,但那会儿他们认定我是下一任海王,装我也得装出高兴的样子……今天之前我都不敢肯定,直到刚刚在殿前看见族长的反应,你是没看见,那颗宝石碎的时候他的眼神有多可怕!我就站旁边,看得清清楚楚。”   因为执著,心生魔念,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   可听说是一回事,亲历又是另一回事。   想起从未谋面的母亲,海渊下颌紧绷,狠狠捶了一把地面。   源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什么的感受,但现在并不是颓废的时候。”   “很明显他是打算在大典上对你下手了。如果你不想被他利用,现在就打起精神,还有时间,我们可以着手收集他害人的证据,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真面目!”   海渊被他鼓动,很快收拾好情绪,“就从他的住所开始,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就在神殿后面。”   两人一同前往泜的住所寻找线索。   殿前广场此刻一片空旷。   绕过神殿之后,是一处由篱笆隔开的院子。   篱上缠满了海草,隔绝了投入院内的视线。两人微微躬身,躲在暗处等候时机。   海渊扒开了一个口子,先是看了一眼,门窗紧闭。   又侧了侧耳朵,这次隐约听见有争吵声从里面传出来。   “哎 !”   他示意源也听听。   不过一会儿,声音更清晰了:   “……为什么不是我!”   源瞬间听出来,“是老黄。”   “嘘——”海渊警告他别说话。   争吵继续。   “你明明跟我保证过的!只要海漓一死,海王之位就是我的!”   “说好这次回来就会选我,源也就罢了,那个小杂种他凭什么?”   “我这么些年替你做过多少事,跑过多少腿?我成什么了?啊?”   “你以为你不吭声我就会当没这回事?休想!”   面对老黄的质问,泜褪下了众人面前的不紧不慢,他也带了两分怒气,“要做海王?你先问问自己配不配。”   老黄:“你什么意思?”   泜:“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的真相,海漓是怎么卷走的?如果不是你那一刀,我何至于等到现在?”   “你!你……”老黄被戳到痛处,语不成句。   院外的海渊和源听到这儿,眼神皆是一变。   【破案了,海漓那一刀是黄毛捅的。】   【就为了做海王?】   【真是被泡沫迷昏了头脑!】   【黄毛:做海王多是一件美逝啊~】   【源:糖衣□□,爱谁要谁要!】   【海渊:说好了,可不兴反悔啊。】   【哈哈哈哈!】   泜又继续,“我也不是怪罪你的意思,那怪丫头从小主意就大得很,没有你那遭,我也不会叫她活太久。只是我三番五次让你耐心一点耐心一点,你都不听,如今已成定局,我也无能为力。”   听到这儿,两人都知道,之前的猜测都是真的。   源当即有些忍不住。   捏了捏拳头就要往里冲。   海渊眼疾手快拦下,“我以为你多冷静,现在进去才是坏大事了。”   这么一打岔,黄毛已经说起了另一件事:   “今天刚回来就听说渔氏最大的长孙没了,就早两天的事,几个出去围猎的孩子们就他没回来,也不知道您听说这个事没有?”   泜:“你倒是消息灵通?”   黄毛:“渔氏这一代就这两个出挑点的孩子,如今就只剩一个,还只知道玩球,可惜了。说起来,这两年族里因为各种原因折损失踪的孩子,比起往年还真是多了不少。您是族长,您怎么看这事儿?”   泜:“而今陆人越来越猖狂,被抓走也未可知,就算不是,近些年海里环境越发恶劣,一时落单被海兽分食也是有的,不足为奇。”   黄毛:“如此说来,倒是巧合了?”   泜:“你还有其他事?没有就退下吧,我这里还有些族内要务要断。”   黄毛笑了两声,“那就不妨碍族长行公务。”   【怎么忽然说起毫不相干的话题?】   【我倒是觉得,这个黄毛话里有话。】   【都快撕破脸了,怎么可能说题外话?】   【以我的经验来看,多半是在警告这个老头。】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有热闹看了。】   【你们不要再吵了,打起来打起来!】   室内的谈话到此为止了。   海渊和源见状立刻躲到了神殿的另一侧。   过了一会儿,黄毛出来,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   海渊:“他们刚刚提到的渔氏,就是渔球家吗?”   源:“对,渔鲳是他哥哥,怎么了?”   海渊沉思了一会儿,“我总觉得他的死另有蹊跷。”   经历了之前的分析,源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你是说……”   海渊一把捂住他的嘴,警惕地看了眼院门的方向。   过了一会儿,却不见有人出来。   源小声,“他有公务一般不会出门,现在怎么办?”   海渊想了想,“物证难提,找到人证也是可行的。”   “什么意思?”   “我们去渔氏打探打探消息。”   作者有话说:   薄言摊开笔记本:纪念我弹幕一日游的一天 第23章 海的儿子23   海渊两人回到居住区。   渔氏人丁凋敝,分到的房子在低楼层的角落。   地方虽然不大,门口晾着的衣物被子却整整齐齐。   渔球正在走廊上玩球。   远远看见两人过来,很是高兴,直拉着两人进屋,“我阿妈在做饭,你们来得正好,她做的鱼丝盖饭可好吃了!我一顿能吃三碗!”   海渊摸了摸他的头,“看出来了。”   面上笑着,心里却在疑惑。自己哥哥最近才失踪,怎么并不见多悲伤?该不会还不知情?   对于海渊的到来,渔球的爸妈显得很是拘谨:“殿……殿下有何要事?”   海渊早就想好了说辞,摆了摆手,“没什么事不用紧张,我只是听源说族里的渔猎最近不太顺利,出去的人总不能全须全尾回来,最近一次失踪的,就是你们家渔球的哥哥,特意来问问情况。”   渔母闻言松了口气,“是有这回事,那天出去之后鲳哥儿就没回来。”   她语气平静,像是在说再平常不过的事,还有闲心给渔球盛饭。   海渊蹙眉,“什么时候的事?”   渔父回答,“前天,大概也是这时候出去的。”   “去了什么地方?”   “这次出去是寻珠,倒是不远,就在东边的养珠场。”   “出事之后,有去找过吗?”   “找不到的,这样的事情每个月都有,要是各个都去找,也就没法过日子了。”   话里话外的木然叫海渊险些倒吸了口凉气。   “这样的事情每个月都有吗?”   “以前少一些,近两年多了起来。”   “你们就没有怀疑过,为什么会变多?”   “周围能吃的少了,只能去更远的地方。族长说了,越是逆境越能磨砺人的心智,他们是为了大家的生计而死,都是族里的勇士!”   说到最后,渔父越发坚定,看起来颇为大儿子感到骄傲。   渔母也一副与有荣焉的神色。   只有渔球闷闷不乐,平常吃三碗的鱼丝盖饭,今天只是扒了两口就放了筷子,和方才在外面无动于衷的样子判若两人。   海渊心里有了数,没有再打扰。   【这是亲生父母能说的话吗?】   【我的天,我单是知道他们封闭落后,不知道竟然冷漠至此。】   【看他们对渔球还挺关心的,也不像没有父母爱的人啊……】   【亲生儿子能不关心吗?那是天性。】   【之所以麻木,还是看多了吧?】   【是被自我牺牲的高帽子道德绑架了才对。】   【麻了麻了,都被洗脑成什么样了?】   【重点难道不是那老东西越来越猖狂了吗?】   【对啊,他们也是受害者。】   【赶紧逃命吧,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   【物理意义上的,吃人。】   ……   出来之后。   “他们心甘情愿,且从未怀疑过族长,让他们做人证,不太可能。”源问,“你还想知道什么?”   海渊:“不,还有一个人证没找到。”   源:“你说的……该不会是渔鲳?”   “养珠场在哪儿?”   “你真要去?这都两天了,谁知道漂哪儿去了,就算找到也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   “一定要找,大典之前一定要找到有用的线索,不能让他再继续下去。”   “你想在大典的时候当众拆穿他?”   “嗯。”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   一路遇上的族人都会停下来打招呼。   源看了一眼人群,“但是人多眼杂,保不齐就有人在盯着我们。”   他提醒了海渊,“那就趁他们睡觉的时候去。现在咱们去其他人家里串串门,免得目的太强,招眼。”   说去就去。   两人就近拐到了一户磨珠粉的人家,随口聊起了家常。   一家之后又一家,跑了好些楼层。   大家只当新殿下平易近人,果然没有人怀疑。   到了晚上,珠光暗淡。   趁着众人熟睡之际,两个黑影潜入了潭水。   养珠场在海眼之外。   从通道出来后,就进入无边昏暗,冰冷的海水卷着游鱼从身旁匆匆划过。   海渊多看了它们几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能从它们身上感觉到明显的亲近。   但因为目的明确,海渊没有久看。   大概半个小时后,前方出现光源,视野渐渐明亮起来。   那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海草田。   高高低低的草页随着水波四处摇曳,每每低头,都会浅浅露出一抹月白。   那是供养东珠的扇贝。   源回头,对海渊发出了一声鸣叫。   来此之前,海渊特意学过,知道这是告诉他已经到了。   只是眼前的海草从一眼望不到边,就好像置身于午夜时分的麦田,除了隐隐的荧光,别的什么也看不见。   【完了,给我看出深海恐惧症来了。】   【+1】   【这么大一片田,就为了找一个不知道下落的人,得找到猴年马月?】   【不是我说,海渊这步棋走岔了。】   【就应该直接去和那死老头对峙,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   【肉.体消灭那叫低级,得让他破防才叫爽,你们不懂。】   源:咱们分开找?   海渊:不急,我叫点帮手。   源:?   源正一脸疑惑,就见海渊忽然转身,对着身后的茫茫大海发出了一声音哨。   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空空荡荡的前方海域,居然争相涌入了一群又一群的海鱼!   源看着海渊一脸震惊:你居然能召唤海鱼?怎么做到的?   海渊面露侥幸:就,试了一下。   源:……   密密麻麻的海鱼以网状的形式,从海草田边缘一路深入。   搜查开始了。   【我今天算是被小刀剌了屁股。】   【开了大眼了!】   ……   海上。   舱内,电视上正播放着新闻:   【最新消息,东沙岛附近发现亿吨油田,由薄氏集团主导的开发工作正在有条不紊进行。但据记者前方发回的报道,勘探台附近海面出现不少死亡的海鱼。现场情况和今晨发现的东沙岛海鱼集体死亡事件颇为相似……】   对讲机里传来被风撕扯的声音——   “这里是001号勘探船,检测到大量鱼群异常波动,检测到大量鱼群异常波动……”   一只手第一时间拿起对讲机,“报告具体坐标。”   薄言边说边出了船舱。   外面的海域一片平静,只偶尔顺着海风激荡起浅浅的波纹。通过望远镜,依然是同样的景象。   看起来还没有开始。   为了方便了解海底的情况,之后的十多天,薄言一直待在海上。   那天之后,每到晚上12点左右,都能在同一个地方探测到相似的鱼群波动信号。   直到海渊生日的前一天晚上,信号终于消失。   薄言掐着表对照了一下时间。   确定异动大概率不会再出现,打开对讲公频,“所有船只注意,向异常坐标海面围拢,随时待命。”   “001收到。”   “002收到。”   ……   海底。   一连十多天,海渊和源都晚出早归。   在海鱼的帮助下,将养珠场及周边大片海域翻了个底朝天,但都没找到渔鲳的尸体。   大典前的一天,两人照常出去。   这次才到半路海渊就停下来。源以为他发现异常,结果突然被海渊扯住,躲在了一处石头后面。   源探身:怎么回事?   海渊:别动,有人。   源小心翼翼探头,果然见对面不远的石头后面有条鱼尾在摆动。   凭着优越的视力,他看清对方的尾巴是黄色。   不过片刻,又有一条鱼尾露出来。   不同的是,那条尾巴是灰色的,而且僵直着没有动静,仔细看还附着这一颗颗拳头大小的泡沫。   很快两人从石头后出来。   不对,应该是黄鱼扛着另一条被盖住上身的灰鱼出来。   源立刻回头,对上同样一脸震惊的海渊。   【那个是老黄!】   【扛出来的灰尾,应该就是他们一直在找的渔鲳。】   【难怪找不到,竟然被那个狗东西藏起来了!】   【他为什么这么做?】   【明天就是大典了,难道他也想借着这件事对族长发难?】   【如果真是这样,倒省了海渊他们不少事。】   【好耶,最好是自相残杀,两败俱伤,我渊干干净净登基!】   【我看见他尾巴上的泡沫了!】   【海王经典死亡皮肤。】   【坐等撕逼,狗族长这波便当盒稳了。】   【我觉得不会太顺利,单那老东西泡沫杀人的手段,都不简单。】   【怕什么?一旦揭发,大家群起而攻之,还打不过一个土埋脖子的老头?】   海渊和源略一合计,决定按兵不动。   第二天。   海面,薄言迎着第一缕朝阳迈出船舱。   海底,人鱼族众人也再次汇聚殿前广场。   作者有话说:   下章入v   专栏奇幻修真文预收,期待关注收藏哦~   《揣崽后和佛子互穿了》又名《惑佛》   陶茯苓渡劫失败后,本想做条咸鱼。   意外被个和尚误伤中了情毒,好容易哄了个半死不活的男菩萨救命,回头却发现自己揣崽了。   修士生子百害无一利。   陶茯苓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决心将孩子他爹讹到那和尚头上,讹到他身败名裂为止!计划很好,奈何整个修真界没一个人相信,除了那和尚自己:   他交出全部身家自己去讨饭,腾出唯一小居自己睡桥洞,面对刁难他任劳任怨,甚至主动递上刀子,法相端庄:“任凭檀越处置。”   陶茯苓惊得不轻,连夜扛着飞舟跑路。   半路遇上吃人的邪祟,一顿操作菜如鸡,到头来竟然把对方给吞了,仿佛真怀了个小佛子金疙瘩。   正撑着肚子琢磨着孩子爹的身份,莫名和那和尚交换了身体。   陶茯苓感受着体内的洪荒之力,对着自己麻痹的脸,一脸悲痛(兴奋)道:   “百因必有果,看来老天都觉得大师该与我一同分享为人父母的喜悦,孩子出生前,我就勉为其难替大师除魔卫道吧!”   于是熟悉陶茯苓的人发现她变了。   有时她好像有那个大病,对着邪祟尖叫输出、边吃边哭。有时又好似个明心见性的活佛,遇事从容不迫,遇邪手起刀落。   直到某天,现场直击向来端肃的佛子对着陶茯苓的肚子又亲又摸,才恍然大悟:哦,有大病的是窝自己,那没事了。   不禁心生怀疑:难道有大病的是我自己?   **   素心误杀了一个女修四次   第五次,她终于只是误伤,而他却命悬一线。一场风月因果了结,壅塞多年的郁气理应消散,可直到那女修带着他的血脉找上门来,他方明白,这因果结此生都不能解开   不仅不能解,他还多了个不可说的心魔   风声入耳恍若娇嗔,青丝披散寻隙入骨   魔是错,心魔便是心错,可素心始终想不明白,他的心是从哪儿开始错的   (戳作者专栏可见,欢迎光临~   头顶小猫咪给大家rua一下) 第22章 海的儿子22   和上次剑拔弩张的气氛不同, 经过十多天的相处,大家对海渊的态度友善了不少。   “海渊殿下!”   “海渊殿下……”   才刚刚进入广场,海渊就听见有人打招呼。   他笑着回礼。   泜依然坐在树下, 身侧依次坐着几位白须老人,是族里的管事。   海渊恭恭敬敬,“族长好,长老们好。我已经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开始?”   “人都到齐了没有?”泜向其中一个长老问道。   长老看了看手里的名册,“还差老黄。”   “不管他。”   泜说罢,将视线落在海渊身上。   良久才开口,“海渊,你可知道成为海王意味着什么?”   【洗脑大会这就开始了?】   【怕什么,咱们可是有备而来。】   海渊远远和源对了一眼。   按照流程说出提前想好的台词,“更伟大的牺牲,更坚强的责任。以谦卑的心态侍奉海神,用不灭的生命保护族人。大海承受一切,也给与一切, 我当带着人鱼一族找到更好的栖息地,带领族人奔向更好的明天。”   “你有这样的觉悟, 很好。”   泜顿了顿, “但这并不是做海王最重要的。”   “想要成为真正的海王,就要得到海神的认可。”   “我要怎么做?”   “你需要在今天之内找到和海神沟通的方式, 用诚挚的忏悔之心打动他,让他甘愿将自己的力量借给你。”   “怎么样算成功?”   “看见这个蚌壳了吗?”   他的尾巴旁边,放着一枚张口的蚌壳。   “海神在其中降下海洋之眼, 就算你得到了他的认可。”   “现在就开始吗?”   “不, 孩子, 你得靠近些,把一只手交给我。”   他朝海渊伸出了枯瘦干瘪,仿佛随时都要风化的左手。   【好可怕……】   【大漏特漏!】   【不要靠近这个老头,会变得短命!】   海渊盯着他的手看了一会儿,脚步慢慢挪动。   大家都全神贯注,源却转头朝着入口的方向张望了过去。   眼看海渊要走到泜的跟前,却还没有人进来。   源已经抬手,准备出言打断。   一道突兀的男声打断了源的动作——   “慢着!”   广场入口处,老黄扛着一个袋子姗姗来迟。   源松了口气的同时,海渊也朝着人群挪了挪。   泜对突如其来的打断很是不满,“你这是做什么?”   黄毛将袋子展开,啪的一声丢下,露出一条已经浑身溃烂且肿胀不堪的灰尾人鱼。   “啊?”   “这是……”   “从哪儿捡回来的,太吓人了。”   看清地上的东西之后,泜的脸色微微一变。   老黄微微一笑,“你们有谁能认出这是谁?”   渔球扒拉着人群探出头,只一眼就认出了渔鲳,“这是我哥!”   大家经此提醒,纷纷看出头绪:   “渔鲳?他半个月前不是失踪了吗?”   “灰尾还真有可能是他……”   “你们看手上的红绳,确实是渔鲳没错!”   “他这是从哪儿找回来?”   “没错,他就是失踪的渔鲳。”   老黄看着泜,“他既没有被人抓走,也没有被海兽分食,您现在应该很失望吧?”   泜不欲搭话,示意围守的护卫上前,“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这个扰乱大典秩序的拉下去?”   “哈哈哈哈!”老黄大笑,“什么大典?什么秩序?一切都不过是你满足自己肮脏私欲的工具!”   “老贼!我今天就要当着所有族人的面揭穿你!渔鲳就是你杀的!”   老黄指着泜,恶狠狠对着众人道:“不止是渔鲳,之前所有莫名其妙失踪的族人,都死在了他手里!”   已然一副破釜沉舟的做派。   泜阴着脸一言不发。   有族人不满,替他争辩,“老黄!你是不是疯了?族长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族长向来将所有族人放在第一位……”   “族长没有理由这么做!”   “没错,你为什么污蔑他?”   “就凭他身上的泡沫!”   老黄又指着渔鲳,“裹着泡沫腐烂而死,他不过一个普通人,却和以往所有海王的死法一样,为什么?难道他也受到了海神的诅咒吗?”   “什么海神的怨气,什么海王的责任,都是骗局!”   “而你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正大光明抽取海王的生命,好让自己再苟活几年!”   “只是这个阴谋被海漓发现了,她知道被你抽取了生命,没有将海洋之眼给你。好不容易把她绑回来,海洋之眼却丢了!”   “你心中恼怒,逼她生下下一任倒霉鬼,再用阴险至极的手段害死了她!”   “你眼看活不了几年,就开始对族里的其他人下手。”   老黄步步紧逼,“看着自己日渐干瘪的身体,你应该很焦虑吧?”   海渊听到这儿,及时提出质疑,“我记得你明明说,我母亲是薄辛夷害死的,如果你现在说的才是真的,那你之前为什么要撒谎?”   源闻言,远远给他点了个赞。   “你!”似乎没想到会被海渊质疑,“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已经被抽了大半条命,我这是在帮你!”   海渊不为所动,“历任海王英年早逝,近年族人失踪者猛增,族长也确实越发衰老了,我承认你说的这些都很蹊跷,但这么久了全是你一个人在说,族长都没吭声,很明显他都不屑和你解释!”   他看似在帮族长说话,实则句句都在强调老黄的话,煽动大家心里的疑虑。   海渊继续,“你如果今天不拿出族长亲口承认的证据来,我们绝不会相信你!”   【漂亮,一点不冲动。】   【火上浇油,越烧越旺哈哈哈!】   【见缝插针,钻他漏洞!】   【利用众人对狗族长的信任对他施压,这波是对的。】   【以退为进,可以啊这位弟弟!】   【表面上:我信任族长!内心:打起来打起来!】   【看热闹不嫌事大?】   【哈哈哈在座的各位谁不是呢?】   众人果然被海渊鼓动,纷纷赞同:   “没错,除非族长亲口承认,否则我们绝不会信!”   “你说的那些都是巧合罢了!”   “拿出更直接的证据来!”   “就是就是!”   族人声势浩大,众位长老面面相觑,泜依然一言不发。   老黄打量了一个遍,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个海螺。   海螺高高举起。   “我有证据!那天在房里,他亲口承认不会让海漓活太久!”   众人平息。   熟悉的声音从海螺中清晰传遍整个广场:   [我也不是怪罪你的意思,那怪丫头从小主意就大得很,没有你那遭,我也不会叫她活太久……]   是泜的声音,他亲口承认。   族人们一片哗然,这次终于有了些动摇。   有人壮着胆子问泜,“族长,老黄说的是真的吗?”   泜悠悠抬头,将族人的怀疑与震惊尽收眼底。   终于不再沉默,“是真的。”   海渊惊了,没想到他居然会认。   泜看着老黄,“不过,你为什么只放这一句?之前想做海王的豪言壮语,被我戳穿背刺海漓的心虚失语,为什么不一起放出来呢?”   “什么?老黄你竟然……”   海渊反应迅速,痛心疾首道:“你明知道做海王没有好下场,为什么还要暗害我母亲!”   一句话,锤死了两个人的恶行。   屏幕之外。   薄言看到这儿,搅拌咖啡的手微微一顿。   眉梢轻动,很快又恢复正常,轻轻嘬了一口。   【哈哈哈,老薄都震惊了。】   【老薄:这人谁啊?怎么满嘴茶味?】   【老薄:哦,是我弟啊,那没事了。】   【老薄:这咖啡真绿。】   【老薄:呸!这茶怎么一股咖啡味?】   【哈哈哈哈,内心弹幕属实是被你们整明白了。】   ……   老黄已然被逼到绝路,干脆破罐子破摔:   “没错!我就是想当海王,我兢兢业业为族里做了这么多事,凭什么到头来就因为我不姓海,就否定我所有的努力?”   “你们除了会投个好胎,还有什么比得上我?”   “你要说这是命,我不服!对我不公,我就要争!”   “不认命我有什么错!”   源听不下去,上前道:“生而为王我还觉得对我不公呢,你有本事觉得不公,有本事去杀了对你不公的人!你明知道我们也是受害者,还自甘堕落去做别人手里的刀。放任弱者相残,这就是你想要的公平?”   说罢还觉得不够,对着地面狠狠“呵呸”了一声。   这话犹如醍醐灌顶。   不仅仅是老黄,所有族人都看向那个“带来不公的人”。   上一秒还被备受信任,这一刻却成了众矢之的,情势瞬间扭转。   面对众人的质疑,泜先是有些茫然。   “你们……这是不相信我这个老头子了?”   众人缄默。   泜点了点头,“好,好得很。”   海渊直觉泜的语气有些不对劲。   下意识拦着身后的源,往后面躲了躲。   泜又垂着脑袋发出了沉闷的笑声。   这一次,不只是海渊,所有人都从中听出了心悸的意味。   地面的积水随着笑声微微震动。   海渊盯着脚下,暗道一声不好,“他只怕要翻脸了。”   话音刚落,就见泜掌心相对,祭出一颗散发着灰色雾气的珠子。   与他正对的老黄第一个被吸了过去,猛地摔在他脚下。   源没想到他真能当面撕破脸,“他想要做什么?”   海渊拉着他往外跑,嘴里大喊:“大家快跑!这是泡沫杀人的禁术!”   果然,那珠子眨眼旋出一阵泡沫。   起初还只是丁点大小,离得越远,却涨得越大,到最后,足有一人大小。   离得最近的老黄面露惊恐,挣扎着想要后退。   不料才刚转身,就猝不及防被身后追赶的泡沫一口吞下!   “救……”声音也瞬间隔绝。   众人见状,这才反应过来似的纷纷四散逃开。   奈何那些泡沫数量繁多,早已经覆盖了半个广场。   拥挤之中,不断有人倒下,一个接一个被身后长了眼睛似的泡沫吞噬。   海渊和源快要接近出口。   可是一颗斑驳的泡沫略过旁人而来,已经追到了两人身后。   源先一步发现。   眼看出口被赌得水泄不通,一时半会儿挤不出去。   他忽然停了下来,一手提住海渊的后领,将他举至众人头顶放置,好让他顺着人潮流出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   海渊反应过来之前,已经顺着人潮离开广场。他仰躺在众人头顶,眼睁睁看着源被那颗泡沫一口吞没。   “源——”   【啊啊啊!这个该死的老头!】   【干!我就说他一定会用这招!】   【这泡沫究竟什么材质,捶都捶不破?】   【眼看要翻车,所以干脆拉着所有人一起去死吗?这是什么疯子!】   【不!!!我的源弟!】   【呜呜呜呜……这孩子也太傻了,你哪怕拿别人挡挡啊!】   【他从未叫过海渊一声哥,我以为不至于才对……】   【不需要过多的言语,或许这就是血浓于水的区别吧。】   “快走!”   海渊清楚辨出源的话。   他第一时间想要赶回去救他。   但是更多的泡沫已经跟了上来,不知道如何对付,贸然前去只能是送死。   海渊咬了咬牙,终究是忍下来。   转身加快速度,赶在被吞噬之前一头扎进了潭水里。   屏幕外的薄言松了口气。   他立刻拿起对讲,“就是现在,救生和火力装置再检查一遍,关注周围海域的动静,所有人打起十二分精神。”   对面竞相回答,“收到。”   薄言没有收线。   他沉了沉声,又补充道:“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往外透露半个字。我说明白了吗?”   对面沉默片刻,“001明……明白了。”   “002随时等待您的指令。”   ……   海底。   海渊原没有打算出海,打算找个地方躲起来另寻机会。   但是他刚入水,身后就紧跟着数十条人鱼,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们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对他穷追不舍,看样子一定要将他抓回去。   虽然这段时间对周围的海域熟悉了不少,但对方人多势众,海渊不敢冒险。   只是略微思考的片刻,他就决定先回到海面。   离开海眼之后,召来鱼群的掩护,全速向上游。   【我就知道我渊不会冲动!】   【真是好样的!你哥正在海上等你回去,回去就安全了!】   薄言看到他召出鱼群,眼底的担忧褪去不少。   恰在此时,收到系统消息:   【系统提示:视角切换体验券还剩五分钟使用完毕,是否续用?】   薄言:“什么条件?”   系统:“没什么条件。”   薄言不信它会这么好心。   系统:“反正……2W的目标早就达成了,随便你怎么玩吧。”   薄言拒绝,“这不合规矩,之后被调查对你没有好处。”   顿了顿,他又补充,“我还是习惯你对我恶劣一点。”   说罢不再管它,回到了甲板。   系统:“……”   ……   时间一点点流逝。   除了风浪变大了些,没有其他动静。   薄言盯着海面,神色越来越凝重。   何群看了一眼接近头顶的太阳,似乎想要开口问话,但被对讲机抢了先:?   “异常鱼群已接近海面,异常鱼群已接近海面。”   “离哪艘船最近?”   “六号。”   薄言所在的船就是六号。   他又问了句具体方位,而后拿过何群手里的望远镜,盯着远处的海面。   两分钟后,一颗黑色的脑袋钻出水面。   很快,又陆陆续续钻出十多个杂色的脑袋。   薄言当即下令:“开过去,除了打头黑发的那个,其他的都用水炮弹轰下去。”   海渊全速游上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追兵就相继出现在身后不远的海面。   他不敢松懈,转头就逃,却见前方的海面飘着一艘巨大的海船。   当即转了方向,往另一侧跑路。   船上的薄言见状,握在栏杆上的手微微收紧。   良久,他叹了口气,打开对讲,“所有船只向目标围拢,逐步缩小包围圈。”   【海渊:不好!有人!溜了溜了。】   【薄言:气煞我也!我那有眼无珠的傻弟弟!】   【千算万算,没算到海渊没认出来自己。】   【哈哈哈哈!】   海渊一路狂奔,好不容易稍稍把追兵甩远一些,又看见前方海域出现一艘大型海船。   心里纳闷儿今天是怎么回事,扭头又转了方向。   就这样一追一逃一堵,追逐戏换了好几个战场,眼看太阳都偏了方向,还没看见围堵成功的影子。   直到何群来请示。   薄言才无奈道:“撒网吧,都捞起来。”   等到渔网铺天盖地堵住了去路,海渊绝望了。   看来还是被发现了,侥幸逃脱瞬间化作梦幻泡影越来越远。   后有追兵,前有堵截。   后退是死,前进也是……不对啊,他是个人啊,前进不一定是死啊,变成腿就好了啊!   想明白海渊也不跑了。   认命一般一头撞在了网上,等到快要离开海面的时候,即刻切换成双腿。   只是没穿裤子,多少有点尴尬。   于是等薄言收到消息,所有人鱼尽数入网后,赶过来就看见海渊,他的弟弟,被吊在半空,蜷缩着双腿极力将上衣盖到脚面,一脸生无可恋。   【海渊:大型社死现场。】   【薄言:撒网是我的仁慈,入网是你的造化。】   【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虽然但是,真的蛮搞笑的。】   【好歹也是海王,给点面子。】   【坦白说吧,这面子我给不了。】   【哈哈哈哈,这谁顶得住啊?】   作者有话说:   晚点二更 第23章 海的儿子23   “他们一路追着我, 好不容易到了海上,又被十几艘船围堵……”   “我哪儿知道那是你的,还以为是被泜收买的岸上势力……游得我都快抽筋了!”   船舱里, 已经收拾干净的海渊正在滔滔不绝。   他把最近在海底发生的事情,一股脑都讲了个遍。说到刚才被解救的场面,依然耿耿于怀,“我说哥,下次遇上这种情况,你能不能先让人喊一圈,我真的差点就被吓死了。”   薄言给他又倒了杯水,“听你这意思,是还想被追杀一次?”   “当然不是!”   海渊咕咚咕咚喝完,想到刚才追杀他的族人,“对了哥,你把那些追我的族人怎么样了?不会送去搞研究吧?”   “他们想取你性命,你还关心他们死活?”   “他们也是被泜蒙骗了,如果好好教育, 假以时日一定会重新做鱼的。”   薄言:“放了。”   海渊:“放了?我还想回去救源来着,你居然把他们放回去了?”   刚说完他又摆摆手, “算了, 放了就放了。只要我火力充足,他们照样跑不了。”   “我刚刚看见有人对着他们用水炮弹来着, 你能不能让我带点下去?”   薄言没有答应,“对方已经开始使用魔法,你还指望用科学打败他?”   海渊不解, “那你是什么意思嘛。”   薄言稍稍正色, “你说你们族长那颗珠子, 能吐出泡泡把人吞没,最后直至腐烂?”   “没错,恶毒至极。而且我不知道究竟还有多久时间发作,所以不能跟你多说了,我得立刻抄家伙下去……”海渊说着就要起身。   薄言按住他,“泡沫缠身,让海底生物腐烂致死,能带来同样后果的,并不只有那颗珠子。”   “什……什么意思?”   薄言将那处泉眼的事情和盘托出。   “你回去的那天上午,出现了第一起鱼类集体死亡事件。”   “等你出来的这段时间,从附近捞起的死鱼已经接近百吨。我们已经设立专业的团队,针对泉眼物质进行净化,但十几天过去,那处山包现在的状态随时可能喷发。”   海渊不可置信,“这么严重?”   薄言点头,“拖到你出来已经是极限,如果你现在贸然下去,数不准人没救出来,自己先被殃及。”   “那,那现在要怎么办?”   海渊有些急了,“我总不能坐在这儿等着他们一个个去死?”   薄言安慰,“先不要慌。我有一个猜测。”   “什么?”   “既然泉眼和那颗珠子里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有没有可能,它们就是同根同源的?甚至彼此相通的?”   海渊想了想,“有这个可能。”   薄言:“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先解决泉眼的隐患,如果那颗珠子因此失效,所有人一起得救那是最好的,就算没有关系,你有了经验,再对付起下面的事情也事半功倍。”   海渊:“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你怎么这么肯定,我一定能解决那处泉眼?”   薄言转身从一处抽屉里那处一个盒子,递给他,“因为这个。”   盒子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两颗半圆形的蓝宝石。   不对,不是蓝宝石。   海渊莫名对它们生出一种非常强烈的熟悉感。   他猛然抬头,“这个该不会是?”   薄言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之前你母亲把它交给了我母亲保管,叮嘱她如果路过泉眼附近海域,一定要带着它。我想,如果有什么东西能压制泉眼,那一定是它了。”   【啊啊啊!老薄靠谱!】   【要我说,他们兄弟三个就没有一个不靠谱的。】   【哎,夸张了夸张了啊。】   【持续性靠谱,间歇性搞笑。】   【真好,现在开始我要把心放回肚子里。】   【安安心心,等着看他们怎么料理那些个狗东西!】   【+1+1】   ……   薄言没有耽搁时间。   立刻叫人调转船头往泉眼所在的海域去。   隔着远远的距离还没靠近,海渊就察觉到一股很不舒服的气息。   掌心的两块海洋之眼也在微微颤动,跃跃欲试。   海渊下意识将其合在了一起。   扣手置于眉间,试图和它们建立联系。   他闭上眼。   听见海风的声音。   风吹过海面,激起阵阵涟漪。   海面之下,一只游鱼正翻着肚皮。   它的下方,飘过一只抱卵的海蟹。   他感受到了大海的悲伤。   沉闷的,泛着汹涌暗潮,却强颜欢笑的悲伤。   这种悲伤在见到泉眼时,到了顶峰。   那些灰色的雾气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它们是人鱼身上的死气所化。   本该顺应天命消散的死气,被一股又一股新鲜的生命取代。   它们被抽离出来,深埋在了海底。   大海承受一切,净化一切。   却对这团越来越拥挤的死气无法忍受。她想要将这些不属于她的东西剥离出去,远离她的孩子们。   这样无法言说的悲伤,让海渊涌上一阵流泪的冲动。   他睁开眼,手里的海洋之眼已经消失,眼底一片笃定。   薄言就站在他身后,“怎么样,感觉到什么了吗?”   “嗯。”海渊没有回头。   他幻出鱼尾,纵身跃入海里。   一旁的何群吓了一跳,“他怎么跳下去了?那水里有毒……”   薄言:“他知道,他会解决的。”   薄言怕有什么动静,吩咐船只离远一些。   他的顾虑是对的。   开出去没多远,海渊消失的海面就涌起一道水柱。   一开始只是小小一道,慢慢的,水量越来越大,逐渐形成一个灰色的水龙卷。   龙卷带动着海风,拍在船身上的海浪渐渐汹涌。   到最后,连天色也变了。   水龙卷与天相接的地方,隐隐有闪电的痕迹。   “轰隆——”   乍然崩裂的雷声引爆了龙卷的头部。   纷纷扬扬的水珠向四面八方撒落。   船上颠簸了起来。   突变的异象让船上的人心里有些没底,“薄总!雨势下大了,我们还是先回去?”   薄言有些担心海渊的情况。   但这个天气确实不容乐观,他还是同意回港。   随着降雨量的增加,水龙卷的体量渐渐缩小。   【看!龙卷变小了欸!】   【降落的雨滴应该就是被净化之后的海水。】   【变小的话,说明泉眼里的脏东西在减少啊!】   【海渊!当之无愧的海王!】   【呜呜呜,我又哭了家人们,我有种儿子长大了的感觉。】   【我也是,吾家有儿初长成原来是这种感受……】   【确定了,这是养崽直播间。】   ……   船开得很快,没多久就离开了降雨区。   再次看见头顶的太阳,船上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但是这口气并没有松太久。   因为忽然出现了一朵阴云,正正好遮住了头顶的太阳。   “你们看!那是什么?”   有人大叫了一声。   薄言循声回头,脸色顿时一变。   就在他们身后,他们回港的方向,涌起了一片滔天的巨浪!   那巨浪犹如一堵不断加高的蓝墙,横亘在众人眼前,堵住了回去的路。   薄言立刻提醒,“救生衣!穿救生衣!”   船长用最快的速度朝着反方向驶离。   大家心里虽然慌乱,来来去去的应急措施还算有序。   只是那阵巨浪席卷的速度太快了,没多久的功夫就到了眼前。   薄言透过镜片,隐约在巨浪的顶端看见一个人影。   “那个是……”   【艹艹艹!那不是泜那个狗贼吗!】   【保守估计一下,这浪得三十米!】   【我靠!这TM也太夸张了!海啸吗!】   【应该是海渊动了他的死气,他暴走了!】   【谢谢,我刚放稳的心现在已经停跳了。】   【这要怎么跑啊?迟早被浪打翻!】   【海渊啊海渊啊!出大事儿了!快来救救你哥!】   【没事的,老薄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   另一边,刚刚完成水龙卷净化的海渊感受到了海面的异动。   他转头扎入水中,全速向着巨浪的方向。   可终究是晚了一步。   看见熟悉的船身时,它已经被巨浪抛到了浪顶。   他眼睁睁看着巨大的船体撕成两半!   船上的人连着碎片一起砸进了浪里……   海渊当即红了眼眶,“哥——”   他像疯了一样往浪里冲,试图寻找薄言的踪迹,但海浪早已经吞没了所有痕迹。   没有停留,他转而顺着海浪向泜游去。   他盯着泜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死物。   抵达浪顶时,海渊跃出水面。   带出的水滴在瞬间凝结成冰晶,然后是整个海面。   泜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就被凝结的海浪封得动弹不能。   海渊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抡起拳头就砸在了他的脸上,直将人捶得四分五裂,再凑不成完成的一片,才罢手。   冰山融化,海浪平息。   海渊望着平静无波的海面,却久久不能平静。   他转了几个身,茫然地望着远方,仿佛不知道往哪儿去。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反应过来,可以向大海寻求踪迹。   大海听到了他的声音。   海面闪烁,给他指引了方向。   海渊一头扎进了海里。   在他离开之后,海面上陆陆续续钻出穿着救生衣的人。   他们意识清醒,彼此之间查看对方的情况,仿佛从未被卷入海底过。   【谢天谢地!无人伤亡!】   【他们应该是被大海救下的。】   【老薄呢?】   【对啊,怎么没有老薄?】   【他该不会被大海给忘了吧!】   【呸呸呸!说什么丧气话!他一定还活着!】   顺着大海的指示,海渊果然找到了薄言的身影。   男人赤着脚,右手向着海面的方向,发丝顺着海流轻舞,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   睡着了?   不行!   海渊顿时反应过来,抄着薄言的胳膊就往海面冲。   露出海面,他第一反应去拍打薄言的脸,小心翼翼道:“哥,哥,你醒醒。”   薄言没有反应。   海渊的眼神顿时就乱了。   他四处张望,隐约看到远处有座荒岛,不由分说带着薄言往岛上去。   上岸后,海渊替薄言解开了扣子,清理了口鼻,满是希冀地做着心肺复苏。   “哥,你别吓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求你了哥……”   从一开始满怀希望,到最后面如死灰,薄言至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反应。   【!!!】   【我不信!!!】   【一定是假的!!!】   【老薄怎么可能死!!!】   【我死了他都不准死!!!】   【这不是真的,我不能接受……】   【明明已经看见HE的苗头了,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到这一步了,还能给我插刀啊——】   【啊——无能狂怒!】   太阳出来了,正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时候,海渊却觉得犹如置身酷寒之地。   他听着岸边的海浪声,抬头望向太阳的方向。   许是雨后的缘故,那轮金黄之外绕着一圈银白色的光晕,像眼泪一样漂亮。   “眼泪?”   海渊忽然抓住什么——   [你记住了,眼泪就是命,谁要都不能给,下次别再说什么用眼泪换海洋之眼之类的话……]   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海渊顿时精神起来。   他撑着眼皮试图挤出几滴眼泪,但最后除了酸涩一无所获。   分明心里已经泪流成河了,眼睛却始终干涩得要命。   他又想到了海洋之眼。   那是人鱼的生命所化,应该也有同样的作用才对。   此时他已经顾不上什么后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薄言活过来。   “那位传说中的海神大人,   如果您真的存在,   请听一听我的愿望,   我愿意用我余下的生命,   换取您的怜悯,   让我哥薄言活过来。”   海风吹动着砂砾。   海渊许完愿睁开眼,就看见身前飘着一颗蓝色的宝石。晶莹透亮,透着和大海一样温柔的波光。   直播间的弹幕空白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海渊唤出海洋之眼:   【这是,什!么!情!况!】   【所以……海洋之眼,就是人鱼的眼泪?】   【那是重点吗?】   【重点是他用自己的余生和海神做了交易!】   【用海洋之眼换回薄言的性命?】   【我的仙女教母!我的上帝!我看见了什么?】   【我大为震撼,这是兄战组应该出现的场面吗?】   【我竟然在兄战组,看见感天动地(不含贬义)兄弟情了?】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个新人会有不一样的表现,但没想到……】   【是真的,他们是真的……呜呜呜……】   【鱼哭了水知道,我哭了谁知道?】   海渊将海洋之眼放在了薄言的手心。   一阵微弱的光芒之后,薄言眼睫轻动,竟然真的张开了眼睛。   “哥!”海渊大喜过望,“你终于醒了!”   薄言他遮着脸坐起身,有些茫然,“怎么回事?我不是被卷进海里了吗?”   海渊怔了怔,只是笑着道:“我把你捞回来了。”   薄言微微惊讶,“谢谢你海渊,我欠你一命。”   海渊摇头,“我们扯平了。如果不是你及时出现,我早在变回人鱼的第一天就没了。”   薄言拍了拍他的头,“瞎说什么胡话?那是我应该做的举手之劳,和这次怎么能一样?海里凶险,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头。”   海渊又红了眼,可他实在再流不出一滴眼泪。   他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听见薄言“欸”了一声。   “怎么了?”海渊问。   薄言指着海渊的下颌,眼底闪过一丝惊愕,“你身上为什么会出现泡沫?”   “啊?”   海渊低头,发现不只是下颌,他的手腕、鱼尾上都被泡沫盖满了。   薄言瞬间猜到,“你是不是,拿眼泪救的我?”   海渊苦笑着道:“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对不起,哥,我可能要回到大海了。”   【不——我不许!】   【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让我渊回到大海!】   【求海神让海渊不要死!】   【兄弟俩一个都不能死!我要他们好好活着!】   【求海神给海渊一次重来的机会!】   【求海神给海渊一次重来的机会!】   【求海神给海渊一次重来的机会!】   这次的弹幕出奇的一致。   他们都在为海渊请愿,期待他能够活下来。   “不会的,我们可以去医院……”   薄言话没说完,就听见一道熟悉的系统音:   【系统通知:恭喜宿主完成隐藏剧情,群众的愿力+80,总计100,获得指定奖励:再世为人,使用次数X1。】   薄言起身的动作当场停下。   系统:“是否现在使用?”   薄言:“当然。”   “哥,你说什么?”   薄言回神,带着微笑,“我说你当然会没事。”   海渊:“怎么可能,我已经和海神做了交易,他既然答应……嗯?”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瞪大了眼睛。   满身的泡沫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一同消失的,还有他的鱼尾。   海渊确定不是自己干的,疑惑抬头,“怎么回事?怎么不死了?”   薄言望着海面,“也许是海神的恩赐。”   海渊也望着海面。   良久,一阵海风袭来,他忽然问了一句,“所以,现在我们要怎么回去呢?”   【嗯???】   【这平复得也太快了吧?我眼泪还没干呢。】   【我还没有好,呜呜呜哭得我荞麦枕头都发芽了……】   【这兄弟俩,任何一个死掉我都会很伤心OK?】   【哇——我从没觉得兄战组这么好哭过!】   【还好海神显灵了!看来还是要祈愿家人们!真的有用!】   【我清醒了各位,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老薄是假死?海渊用眼泪救他,是他算好的?】   【我也觉得!船上其他人都好好的!就他没活下来,海神至于这么缺心眼?】   【屁,算到自己会死还能说,他还能算到海渊会舍命救他?这也太冒险了!】   【前面脑洞开太大了,他一个新人,怎么知道人鱼的眼泪有起死回生的功能?】   【我想看的场面他都会演,他心里有我!】   【故事的走向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总感觉我没看懂,可能得再刷一遍才知道。】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认识的兄弟战争,我只知道我喜欢这个故事。】   【吵吧吵吧,吵得再热闹点。】   【只有我一个人好奇,老薄究竟是真死还是假死吗?】   不知不觉间,直播间右上角的数字,轻轻迈过了10W。   作者有话说:   预告:彩虹糖口味的度假村日常~   谢谢大家! 第24章 海的儿子(完)   人鱼湾度假村。   人鱼文化馆内又迎来了一批团体游客。阿姨们戴着丝巾和墨镜, 叔叔们拎着茶壶或渔夫帽,对着展厅的陈列指指点点。   导游摇了摇小旗,大家瞬间噤声。   “各位游客, 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人鱼文化馆,这是第一个展厅,人鱼的由来。”   “大家都知道,在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前,各方诸侯割据混战,广大底层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难民随处可见。但大家不知道的是,其中有一支后涌入岭南,成立了一个叫‘泯’的小国。”   “起初泯国的确是个世外桃源,但随着战况的推进,很快这个小国也被嬴政给灭了。”   “当时的泯国太子不甘受灭国之辱,就派人去刺杀嬴政,但不幸被识破。嬴政一气之下便下令对泯国赶尽杀绝。太子带领众旧部一路逃窜,最后被逼到了海边, 退无可退。”   “那亡国太子有些血性,宁愿投海也不愿意被人斩杀。但是没想到他却没死, 被一个人身鱼尾的蓝发男人所救。”   “这个男人, 就是海神。”   “海神给了泯太子两个选择,一是死, 二,带着他的臣民归顺大海。他可以提供一个永无纷争的避难之所,也可以给他们近乎永恒的生命, 但条件是, 从此世世代代都要以维护大海为使命。”   有个阿姨积极举手, “我知道我知道,他后来答应了,这部分人从此跟着海神进入海底,后来就成了现今人鱼族的祖先!”   导游夸奖道:“6号姐姐很不错啊,一看您来之前就做了功课,给您加上一朵小红花。”   旁边另有一个阿姨哼了一声,“说得跟美人鱼真的存在一样,不过是景区营销的手段,还做功课?”   导游连忙圆场:   “哈哈好了,接下来请大家戴上VR眼镜,我们将深入海底,通过一则短片来切身体验一下,这个与我们相隔了两千多年时光的古老部族……”   导游的话音刚落,展厅的墙地面就变换了色彩。   一条蓝尾人鱼出现在画面前方,向着不远处的海眼游去。   ……   半个小时后,第一展厅的门打开。   “那么接下来呢,我们将去到第二展厅,进一步了解人鱼部族的日常……”   导游话没说完,其中一个阿姨忽然“哎呀”了一声,指着大厅玻璃幕墙的外面,“那边怎么这么多人?看什么热闹呢?”   有眼神好的叔叔也跟着上前,“那个是人鱼吗?怎么一蹦一蹦的跳这么高?”   “哎呀,我好像看见球了哦!”   “不会是在踢球吧?”   “我看看我看看!”   “这里的人鱼还能踢球的喔……”   就这样,一带二二带三,不过半分钟的时间,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就散了,一字排开将大厅的玻璃幕墙挡了个严严实实。   导游:“哎 ,哎……”   场馆不远处,一场沙滩排球赛正在上演。   四条尾色各异的人鱼两两一组,隔着球网用尾巴厮杀得正酣畅。   旁边的裁判席后,拉着一条横幅,上书“人鱼湾度假村第一届沙滩排球1/4决赛”!   观赛的人群将球场围得水泄不通。   不少人手里举着应援的灯牌和彩旗,为自己看好的球队呐喊。   “加油加油!”   “渔球加油!你是最棒的!”   “球崽扣杀扣杀!漂亮——”   说话间,一条灰尾人鱼腾空而起。   凭借着和他肉乎身形截然不同的敏捷,一个利落摆尾,以双倍的速度,及时拦下过网的排球,完成了一次凶狠的扣杀!   “嘘——”   哨声吹响,裁判判决,“比赛结束,比分3:0。‘天生球王’队晋级半决赛!”   获胜队激烈庆祝:   “哇——渔球!我们赢了!”   “俱乐部这次给的奖励是什么?”   “水上乐园一日游!”   “好耶!”   围观群众也异常兴奋。   “芜湖~”   “渔球渔球!可以跟你合张影吗?”   “我想要个签名!就签在我衣服上!”   “我也想要我也想要——”   一辆游览小火车从球场的另一边经过,车上坐了满满一车人。   车头驾驶室,有两个人在说话。   副驾驶上的人穿着正式,拿着平板正在解释,“薄总,您看看这是度假村上个月的营收利润表,除了这个总表之外,酒店,乐园,场馆,餐厅,商场还有码头的详情都单独列在之后。”   驾驶座上的男人叼着一根棒棒糖,并没有看表。   他专心看着前路拐了一个弯,离开沙滩进入了城区街道。   “我看过了,还不错。每多一个点,拿1%出来发奖金,明天的晨会我就不去了,你帮我把话带到就行。”   副驾驶抬手敬礼,喜上眉梢,“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小火车抵达一处站点,车上的游客下来一半。   叽叽喳喳指着一处欧式建筑,脸上一派好奇。建筑的铁门顶部,镶着几块显眼的招牌——   “人鱼世俗文化培训学校”。   大门口,一只穿着制服的健壮人鱼站在岗亭之中。   远远看见大批游客过来,打开房门指挥交通,“各位游客请注意,学校重地请勿喧哗,进入后请尽量保持安静,带了包包的游客请过安检……”   进入学校,迎面就是一座巨大的人鱼雕像喷泉。   环雕像的石台上坐着不少拿着课本的人鱼,他们或是半泡在水里,或是蜷缩在地上,对人来人往的游客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啊——我已经克制不住我想要rua鱼的躁动了!”有一位挂着相机的游客握拳道。   “你最好克制,别忘了进度假村之前签署的人类守则条例。”同行的朋友一把掐住她的手,警告道:“你声音再大点,行为再鲁莽一点,回头就能收到押金归零的消息,外加一封加盖了薄氏集团公章的律师函。”   听见这话,周围的几个人都冷静了不少,正正经经开始拍起了建筑,假装对人鱼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进入综合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校长雕像。   文化墙上的校训一眼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打破隔阂,重新做人?”   “这里不能拍照,小心点,听说是校长的亲笔。”   “校长?薄老板吗?”   “不是,是他弟弟海渊。”   “啊,就是那个原本是人鱼,但后面因为救他哥哥,放弃身份的人鱼族前海王?”   “是的,这所学校就是他一手创办的,旨在让人鱼们熟悉人类文化,早日融入人类社会。”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看刚才喷泉广场上,有几个人鱼手上拿着三年高考五年模拟呢……”   “哈哈,走走走,我们去教学楼看看。”   接近中午,这批游客陆陆续续从学校出来。   岗亭的值班人鱼已经吃起了午饭,墙上的电视机里正在播放天气预报。   播报的主播一头蓝发,上半身穿着度假村专属海岛风衬衫,下半身有半条蓝色鱼尾入镜,随着身后屏幕上的地图进行讲解:   【……除个别海岛会迎来地区性降雨之外,主城区在接下来的几天都天气晴朗,海面平静无波,比较适合近海潜水等水下运动……】   屏幕切换,正要说到水质情况,那主播却突然卡壳,明显出神了。   “嗯?”值班人鱼歪头不解。   好在主播很快回神。   但再开口却是否定自己刚才的播报:   【出大意外观众朋友们,刚刚收到消息,今日晚间南海海面会生成一个小型飓风,接下来几天近海风浪较大,不建议出海……唔唔唔!】   主播说到一半,一个拿着本子的导演忽然从镜头外冲进来,一把捂住他的嘴,边拖边道歉,“以上仅为主播个人猜测,与本台无关!”   那主播犹在挣扎,对着镜头大喊,“观众朋友们相信我!人鱼可以感知大海的情绪,预知天气变化,我说有它就是有!”   画面掐断。   傍晚时分,灯塔酒店迎来一批中年旅行团队。   前台核对完身份信息,礼宾台的工作人员很快过来帮忙搬运行李。   “噢哟!竟然是……唔!”   看见礼宾员下半身的尾巴,一个阿姨忍不住惊呼,好在很快被一旁的老伴捂住。   老伴转向前台,腼腆道:“没摸,没叫,没拍照,不扣钱吧?”   前台微微一笑,向他指示电梯的方位,“这边上楼。”   一廊之隔的泳池边。   薄言端着两杯果汁在一处躺椅上坐下,将其中一杯放在对面桌上,“要吗?”   海渊听见动静,放下手机,“哥,你忙完了?”   薄言:“开了一天小火车,你呢?”   海渊端过杯子喝了一大口,脸色一言难尽,“今天带一年级,一道题讲了一整天。”   “是不是教材编得太难了?”   海渊摇了摇头,“我只是想教学过程生动一点,就带了几只小猪玩偶教他们算数,结果这一讲,就从1+1讲到了母猪的产后护理。”   薄言显然没想到是这么回事。   但看他神色痛苦也不好火上浇油,说起了今天碰见的趣闻。   不知不觉,太阳降落到海平面以下。   海滩,水面,人群都笼罩着一层红霞。   薄言枕着臂,静静听海渊吐槽。   等他说够了,仿佛心血来潮一般,忽然问道:“你后悔吗?”   “嗯?”   “人类和人鱼之间隔着的,不只是尾巴,还有漫长的生命。就这样没有了,不觉得后悔吗?”   海渊闻言,笑意微微收敛。   片刻后,又笑着望向远处的海面,“不后悔。一百年也好,一千年也罢,本质并没有什么区别,只要是生命就一定都会消亡,我不贪心的。”   薄言点点头,“说的也是。”   一片静默中,消失许久的系统上线:   【系统通知:海的儿子直播到此结束,现在进行系统结算   最终人气值:129487,目标达成   达成专属副本成就:“人鱼弟弟的坚韧”,此成就可施放技能“兄弟同心”X3】   薄言提问:“具体怎么用?”   系统:“使用此技能,不管什么情况,你的兄弟们当下都会毫无反对赞同你的观点或立场。”   薄言对时效表示怀疑,“当下?”   系统摊手,“毕竟人脑不是程序,咱也不能保证让他一直执行同一个指令。”   有总比没有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薄言点头,“谢谢。”   系统连忙撇清关系,“哎哎用不着,后台自然解锁我可没有暗箱操作,你少冤枉我。我倒是想给你叠个‘兄弟反目’之类的buff。”   薄言没接茬。   系统又道:“新的弹幕规则出来了。前台系统面向观众出了一则通知,告诉他们此后所有执行人都无法读取弹幕,成功切断了直播间观众和执行人的联系,也就无法对执行人的行为进行干扰,你之前的困扰不会再出现了。”   “仅仅是前台通知?难道你们后台系统还有其他选择?”   “没错。”   “怎么选?”   “剧情和实时弹幕二选一。”   系统解释,“要么,告诉你剧情即将会发生的走向,但这样你就不能读取弹幕;   要么,对即将发生的剧情一无所知,但你能读取弹幕。   无论哪个,剧情都会向直播间观众开放,也就是说你能从弹幕里获得剧透。   但因为弹幕是实时的,所以就算知道剧透,大部分情况也没有提前应对的时间,此外,其他不可控的因素也容易导致弹幕出现误导。你需要谨慎选择。”   薄言从来不相信所谓的剧情,这个选择对他来说压根就是多余的。   “第二种。”他想也没想。   系统丝毫不意外,反应迅速,“OK,设置完毕,准备传送。”   ……   内有猛兽咖啡店。   店里人潮汹涌,坐满了来看结果的人。   但是今天的结果有些不一样。   阿汤早就将频道调成了隔壁的兄战组,方便第一时间接收薄言的消息。   12点一到,电子屏幕统一刷新:   【局内时间12点整,兄弟战争第999次组内新人赛,首场直播结束,现在为您播报本场直播最终成绩。本次参赛组员共20人,目前存活9人……】   榜单结果还没出来,阿汤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嘶,超过一半的牺牲率?这还只是第一场?”   米姐擦着杯子,“放心,老薄肯定是那1/9,而且还肯定名列前茅。”   话音刚落,榜单揭晓。   薄言以远超目标值6倍的数据,名列第二。   对于不认识薄言的人来说,定然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但阿汤他们见薄言出现在第一排可是习惯了,这会儿有人排在他前面,多多少少有些吃惊,“米姐,排第一的人你认识吗?他比薄前辈整整高出一倍。”   米姐抬头扫了一眼,“谢名已?不认识。”   阿汤点点头,“也对,我忘了他是新人。”   顿了顿,她又自言自语,“还好是新人赛,各玩各的碰不上面,如果是PK赛的话,嘶……不敢想。”   吧台角落的高椅上。   一个右手戴着佛珠的人用汤匙轻轻敲了一下杯沿,“不好意思,这里续杯。”   阿汤鲤鱼打挺,“来啦!”   作者有话说:   海的儿子HE   下一场直播:酒店之王   又名,尔虞我诈(菜鸡互啄)的豪门兄弟团   我要撒狗血了,记得带伞 第25章 酒店之王1   薄言睁开眼, 眼前是骨节分明的手,手里拿着一双精美的国风筷子。   这只手是他自己的。   他正在吃饭,而他的身边正有人说话。   “……哈哈哈哈, 还是我二孙子得用,几杯酒下去,轻轻松松就拿下这块难啃的骨头!”   声音从右边的座首传来,颇为洪亮。   紧接着斜对面的男人接话道:“爸说得对。金桔这两年势头猛得很,在年轻群体里很受欢迎,签下它,咱们算是在西京的民宿市场又占了一席之地。二行啊,你这次功劳可大了。来,二叔敬你一杯。”   身旁的年轻男人微微起身,“都是为家里做事,谈什么功劳苦劳?”   玻璃杯相撞发出“叮”的一声。   男人一饮而尽很快坐下,然后朝着薄言对面,另一个年轻男人说道:“不过说起苦劳,这次三弟也确实费了些苦心。居然千里迢迢带回来那么大一丛珊瑚, 路上托运只怕很费了一番功夫吧?”   “珊瑚?什么珊瑚?”主位上的老头有些疑惑。   “啊,那个是……”   “爷爷, 是这样。三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 金桔的王总喜欢收藏珊瑚,这不特意去了趟港城拍回来送给他的。不过回来没多久我就和那边签了合同, 这珊瑚我琢磨应该没送出去。是吧,三弟?”   当众被揭了短,三弟也不觉得生气, 依然笑着解释, “二哥说笑了, 这种话无凭无据也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的。珊瑚是我买的不错,却不是送给什么金桔的王总。”   “下个月底不就是爷爷80大寿吗?那珊瑚正好长得有点像个‘寿’字,我原本是想着给爷爷留个惊喜,现在倒好,这份惊喜都叫二哥给说破了。”   他带着三分玩笑两分懊恼,叹了口气道:“看来,只能再重新准备一份了。”   “原来是这样哈哈哈!”   老头微微一愣,畅快道:“你有这个心意爷爷就很高兴,用不着再破费。更何况,我黄土都快盖到头顶了,要那么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做什么?”   老二本来因为老三的解释,面上有些愤然。   等听到老头话里的“中看不中用”时,眉心瞬间舒展,几不可闻哼笑了一声。   薄言就坐在他下手,听得倒是一清二楚。   任凭老二如何挑弄都不动声色的老三,听到老头这话也免不了挂了些脸色。   就在气氛有些尴尬时,薄言忽然听见有人朝他说话,“哎,一言呐,怎么光吃菜不说话?来,这是餐厅最近研发的新菜式,你不是一向爱吃?刚才都忙着说正事差点忘了,二叔正想请你帮忙试试。”   薄言顺着对方的话接过盘子,“谢谢二叔。”   到了这会儿,薄言依然没有收到任何剧情相关的提示。看来真的如系统之前所说,剧情和弹幕二选一。   他打开弹幕,一边吃一边看。   【卧槽!这次的兄弟有点多啊,上下两辈人。】   【老薄这次拿到的剧本是豪门大哥欸。】   【大哥确实是大哥,但豪门就得打个引号了。】   【说正事给忘了?呸!你分明是利用老薄转移话题!】   【这个大哥有点惨啊,身为三代目长子,却混得跟个边缘人一样。】   【老二这不行啊,喜怒都在脸上,深怕你爷爷不知道你和老三不对付?】   【我觉得老三行,话说得体面又自然。一边挑明事情是假的,还一边给老二上眼药水。】   【不正面对刚,用孝心转移话题,我也看好老三。】   【你们看好有屁用?老爷子不喜欢不是白搭?】   【刚开始火药味就这么重吗?】   【感觉有点刺激啊……】   【这么一数,感觉少一人啊,老幺呢?】   【对啊,老幺怎么不在?他不是男主吗?】   【不在的何止老幺?三兄弟的爹不也不在吗?】   【薄承业啊,估计又在哪儿鬼混呢,老爷子早就对这个长子失望了!】   ……   结合记忆和弹幕的内容来看。   他现在所在的薄家,是西京城还算体面的豪门。   当家人薄震海,早年泥腿子出身,成年后当兵打了几年仗光荣退役。战后被分配到西京大饭店,负责经营这家西京历史最悠久的百年酒店。   战后的西京一片萧条。   西京大饭店更是被炸没了一半。与其说被派去经营,不如说被调去搞基建的。   但就是这手烂牌,被薄震海打得非常漂亮。   他敢想敢做,重建的过程中参考了不少当时国际上有名的大酒店,在原本的中式风格上做出巨大的创新,建成了当时西京城最大的单体建筑。   减少房间的数量,在景观和配套设施上下功夫。   开业后短短一年,西京大饭店就成了西京最有排面的地标建筑,一度成为重要国宾的定点接待酒店。   既然是一度,那就是过去的事情。   随着经济的发展,越来越多新式酒店在西京拔地而起,越来越大的噱头一个接一个抢走了西京大饭店的风头。   近些年,西京大饭店在年轻一代的眼里,已经差不多成了“老旧”、“中规中矩”、“无趣”的代名词。   所以近些年,薄家热衷于收购其他新锐的酒店品牌,作为西京旗下的子品牌进行市场开拓。   只不过,西京酒店集团的体量是上去了,但西京的整个品牌力却还是没什么长进,瓶颈很明显。   为了打开西京的知名度,两年前西京在北海温泉群落建了第二座主品牌连锁,西京温泉酒店。   这个决策是现今西京集团的总裁薄承恩定下的。   老爷子一共有两个儿子。   长子薄承业,次子薄承恩。   薄承业对经营管理向来没有兴趣,从年轻时候就沉迷玩乐,所以集团的事情基本上是次子薄承恩打理。   对于长子,往高了说,老爷子是放养,往低了说,那是权当他已经死在外面。   薄承业虽然事业无能,但他其他地方还挺行,一共生了三个儿子。   孙辈总共就四个儿子。   老大薄一言,老二薄二行,都是长子薄承业的。生完这俩儿子,老婆就跟他离婚了。   老三叫薄三省,是次子薄承恩的独子。   薄承恩虽然现在明面上是一把手,但遇到大小事总会先问老爷子的主意。多年经营,也让他深谙人情世故,应付日常接洽游刃有余。   这些年虽然不曾给薄家带来太大的提升,但好在没有做错什么大事,老爷子对他还算满意。   至于老四薄辞谦……他是薄承业的私生子。16岁的时候母亲去世,薄承业才带着他认祖归宗。上大学之后他就搬出去住了,平时很少回来。   孙辈几个孩子,平时最得恩宠的,还是薄二行。   虽然他吃喝玩乐的秉性和他爹薄承业如出一辙,但他在经营上的能力确实不错,三五不时就能搞几个大动作,哄得老爷子喜笑颜开。不过坏起事来,也是让老爷子牙痒痒,算是又爱又恨。   薄一言身为长子,从小就很优秀。   早早拿到金融硕士学位回来接触家业,老爷子起初也对他抱以厚望。   但是在他短短三个月连续弄死6个子品牌连锁酒店,连累整个西京集团差点破产之后,老爷子就失去了培养他的兴趣。   此后薄一言也成了闷葫芦。   平时的日常就是吃吃喝喝,宅家混日子,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稍微感兴趣点的就是吃。   如今老爷子对他,一半是失望,一半是恨铁不成钢。   还有老三薄三省。   作为薄承恩唯一的儿子,自然是得了薄承恩的真传。   能力虽然比不上老二,但为人方面高了他不止一个档次。爸爸是集团的掌权人,平时在公司他自然颇有威望。   按理说,这样一个找不到明显缺点的孙子,应该备受器重才对,但是老爷子对他却一直不冷不热。   好起来,只比老二差点,冷起来,也会像刚才那样,当着众人面一点情面不留。   最后老四薄辞谦。   对于这个孙子,老爷子一直不怎么热络。18岁搬出去那会儿,大家都表示了对老四的不放心,老爷子当时只是确认了一嘴,然后二话不说就放行了。   问起来,老爷子下意识说道:“一言那会儿出去初中都没读完,还是去人生地不熟的国外都能活着回来,他18岁了,从一个区到另一个区能有什么危险?”   那会儿公司还没缓过气,老爷子提到薄一言还有些怨气,说完又冷哼了一声。   因着这样一层原因,薄一言跟几个弟弟都算不上熟悉。   这会儿薄承恩让他试菜,薄二行作为亲兄弟,明知道这是二叔故意转移话题,但也只是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薄言仔细尝了尝,片刻后还真点评上了,“卖相很不错,鲜嫩多汁,这个口感采用的部位应该是猪颈肉,有微弱的苹果木香,嚼完口齿留香。”   他叉起一块,一本正经道:“只是上面的鱼子酱已经软化,失去了应有的口感。对这样一道热菜来说,放这个有点不合适,过于形式了。”   众人闻言都有片刻愣神。   不是因为他真能说出个所以然,而是因为他不卑不亢的态度。这种毫不闪躲的语气,大家都已经很久没见过。   薄承恩回神,“哦……哦好的。他们说你这段时间经常去西餐厅,看来还真没白吃啊。”   这话又提醒了薄震海,“他要真能吃出个名堂来,也不枉胡吃海塞喂下去的钱粮。”   他很快咳了一声,正身道:“好了好了,题外话到此为止。今天叫你们回来吃饭可不是为了说这些,是有正事要讲。”   说要讲正事,又不见他继续。   反而招来管家,问道:“他到哪儿了?这都几点了怎么还没来?”   管家:“已经在路上了,应该是堵车,这个点正是下班高峰期。”   老爷子嘟嘟囔囔,“堵车就堵车,好歹说一声……”   薄承恩问,“爸,您是还邀请了什么重要的客人吗?”   薄震海:“什么客人,就是老大那个……”   “叮咚叮咚——”   话音被门铃吞没。   “去看看,是不是到了。”   “哎。”   桌上的几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很快门就开了。   进来的不是什么贵客,而是许久不见的薄辞谦。   弹幕:   【天空一声巨响,主角闪亮登场!】   【我giao!简简单单的白衬衫都能穿这么好看!】   【24+,185+,18+,鉴定完毕。】   【让我看看,是谁又可以了?】   【我我我!】   【对不起老薄,容我短短地爬墙一下(火热的心)】   【介绍一下,这是我新老公。】   看清弹幕,薄言喝水的手微微一抖,顿时呛得不轻。   作者有话说:   , 第26章 酒店之王2   薄言有些惊讶于弹幕的内容。   相比之下, 以前在猛兽特训组的那些,根本就不算出格。   其他人被门口进来的人吸引视线,都没有注意薄言的动静, 只有薄辞谦恍惚往这瞟了一眼。   “老幺?怎么是你啊?”   薄二行来了一句。   薄震海有些不悦,“这里是他家,回来有什么不对?”   薄二行:“爷爷,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很突然……”   “辞谦啊,快过来三哥这边。”   薄三省已经招呼上了,“南叔,麻烦多加双筷子,再让厨房做两个辞谦喜欢的菜。”   薄震海瞪了薄二行一眼,转向薄辞谦,“堵车也不说一声?”   薄辞谦:“没堵车,公司有点急事耽搁了。”   理直气壮,一点没有顺着台阶下的意思。   刚拿来新碗筷的管家刘义南有些讪讪看了薄震海一眼。   薄二行好奇,“你什么时候来公司上班了?我怎么不知道?”   薄辞谦沉默片刻, “我自己找的。”   “哦哦。”薄二行没再问什么,吃起了饭。   薄辞谦说着就往薄三省旁边坐。   薄震海却忽然道:“坐你大哥边上。”   薄辞谦愣了愣, 冷不丁和薄言对上。   两人相顾无言, 同时默契岔开视线。薄言继续干饭,薄辞谦也一言不发换了过来, 不言不问,拿起筷子开始吃。   于是桌上出现了诡异的画面。   老大家三个儿子跟说好似的,不管不顾埋头干饭。你夹这个我夹那个, 步调一致又明显透着不太熟悉的陌生感。   其他三个人都看懵了。   还是薄震海先笑了出来, “哈哈!你看这兄弟三个, 不愧是一个爹生的,吃饭都一个样,活怕有人抢。”   薄承恩也跟着笑道:“可不是吗,他们年轻人就是这样,一顿不吃跟饿了三天似的。”   薄震海似乎被激起了食欲,砸吧了一下嘴也拿起筷子,“既然这样,那就都先吃吧,吃饱了再说。”   【救命,这一桌人除了都姓薄,从哪儿都看不出来是一家人!】   【老爷子:看看我的好乖孙,一个个都能自己吃饭,欣慰。】   【二叔:怎么感觉今天爸爸格外不对劲?】   【老大:摆烂中,勿cue。】   【老二:呜呜,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   【老三:爷爷今天究竟要说什么?】   【老幺:坐哪儿我无所谓,吃什么我都行。】   【听我说,真有你的!】   【哈哈哈!各有心思被你们拿捏住了!】   ……   半个小时后,薄震海放下筷子,大家也陆陆续续停下。   薄震海:“今天菜不错。”   薄二行:“是不错,我都吃三碗了。”   薄三省:“有人陪着吃食欲是会好不少,以后咱们一有空就回来多聚聚,爷爷也能多吃半碗。二哥,老幺,你们觉得呢?”   薄震海摆摆手,“不用了,工作为重。天天看着你们我也心烦。”   薄三省没说到老爷子心里,薄承恩说道:“爸,您今天不是有重要的事要讲吗?”   说到正事,薄震海的脸色严肃许多。   “今天把大家都叫回来,是为了公司的事情。”   “这些年我虽然很少出门,但也知道服务行业不景气,公司的情况不容乐观。”   薄承恩听到这儿正要张嘴,被他打断,“听我说完。”   “千禧年之后,西京大饭店就开始走下坡路,一年中有两三个月都是亏损,这个我都知道,也觉得没什么。”   “上了年纪,总是不讨人喜欢。”   “但自从两年前,温泉酒店开建之后,这种情况就越来越严重。”   “过去半年,西京大饭店竟然只有一个月勉强收支平衡,其他时间都在做慈善。”   “不止是这一家,北海那边开业至今人流量也不行,回本都遥遥无期,更别提盈利。”   “还有其他的连锁品牌,十个里面,有四个赤字。”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不想知道,现在只想解决这个问题。”   “老头子马上就八十了,我也不想拖着一把老骨头出来丢人显眼,只想清清静静安度晚年。”   “但不出来不行啊,再拖下去,咱们整个薄家都要死了。”   薄承恩听得有些心虚,埋着头一言不发。   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认真聆听的样子。   薄震海冷声,“八年前的那场劫难,我不想再看见。”   老二老三和薄承恩听到这儿,不自觉朝薄言瞟了一眼。   以往薄一言总会面露讪色,今天却不知道怎么没什么反应,还能继续看着老爷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薄辞谦也不在意,他只是看了一眼时间。   薄震海:“你们也不用看一言,这个事在我这儿已经过去了,往后谁也不许再提。”   薄承恩直觉老爷子要说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   果然,下一秒就听薄震海道:“从现在开始,一个月时间,你们四个,都给我下到酒店里去。”   “以执行总裁的身份,参与两家西京酒店的日常运营,一定要把问题揪出来!”   薄承恩有些担心:   “爸,您是不是再想想?一言都好些年没接触过公司的事,辞谦更是从来没接触过,这一上来就是执行总裁,万一……”   “万一什么?万一弄死了?”   “你放心,绝对不可能有比现在这样拖下去更糟糕的下场。”   “无论之前有没有做过,想不想做,都得给我拿出点本事瞧瞧。”   说到最后,薄震海敲了敲桌子:   “我薄震海的孙子,不能是孬种!”   餐具和桌面因为震动发出“嗡嗡”的声音。   薄震海一脸正色,能看出来绝不是玩笑。众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薄震海转向薄承恩,“老二,这一个月内,你就不要插手任何他们的事情,只要他们想做,都放手让他们去做。要是有人不配合,给两个月工资,让他们把制服留下。”   【好家伙,这话不就是不配合就开除的意思吗?】   【是啊,剧情里不是说整个集团的现金流都快被温泉酒店那边拖没了?不说对于这种大型集团,就是普通公司断现金也是生死劫难。】   【我记得,老爷子是让老二老三去了西京大饭店吧,后来遇上那个反派,差点整没了。】   【相比之下,男主一个人去的温泉酒店那边,那可是风生水起。】   【是的咯,不是这样,男主也不会激起老二老三的敌视,最后联手搞他。】   【甲之蜜糖乙之□□,老幺表示并不是很愿意哈哈哈!】   【全程在家吃瓜,最后被牵连的老薄:三个人的故事,我不配有姓名。】   【但是听老头的意思,这次是想让老薄也参与啊?】   见气氛有些僵,薄震海叹了口气,“你们要是真有谁能托着薄家走出这次的危机,我老头子就算是死,也能瞑目了。”   一番话,听得各人神色各异。   老爷子也看出大家有话说,“好了,虽然我不会听,但你们可以说说你们的想法。”   薄承恩:“既然是爸的决定,我和三省当然没什么问题,随爸怎么安排。”   薄三省点头:“我听爷爷的,一定会尽全力。”   薄震海又看向另一边。   薄二行:“我们四个人都去吗?两家酒店怎么分?”   薄震海:“你们自己怎么想?”   薄二行:“我都可以,和我哥一起就行。”   薄三省:“我想去北海那边,最好和老幺一起。”   薄震海又问后面俩人,“你们俩呢?”   【酒店之王直播任务发布:   任务内容:争取和薄辞谦进入同一个酒店   条件奖励:薄辞谦主动提出奖励翻倍   任务奖励:直播推荐位X3000   是否接受:是否】   薄言选择了接受。   “我想留在西京。”   薄三省:“大哥这是振作起来了?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爬起来?”   当初薄一言的失败,就是从西京大饭店开始的。   薄震海闻言眼神一亮,带了点小期待,“是这样吗?”   薄言摸了摸鼻尖,“那边的西餐厅很久没去了,想看看有没有新菜。”   众人:“……”   薄震海脸色一言难尽,“辞谦呢?”   薄辞谦:“我能不去吗?”   薄震海:“不行!我刚刚说得很清楚,这不是在征求意见,是通知!”   薄三省朝他眨了眨眼,暗示一拍即合。   谁知道薄辞谦却忽然道:“那就和大哥一起吧,去哪儿随便。”   这话一出口,薄二行不高兴了,“老幺你这不厚道,明明我先说的。”   薄三省也附和,“是啊,更何况你和大哥都不清楚情况,光是适应就得花不少时间。还是我和二哥带着你们比较好。”   【什么情况?老薄怎么成香饽饽了?】   【老二应该是多多少少还有些在乎这位大哥的。就算再拉胯,那也是这家里最亲的人。】   【还算清醒。】   【老三,单纯就是不想看见这俩兄弟好,这个坏东西。】   【我觉得,还有点拉拢老幺的意思。】   【他干嘛拉拢老幺?】   【刚才老爷子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吧,谁解决这次的危机,谁就最有可能继承家业。】   【事实上,确实是这样。】   【那老幺又为什么选老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我要是他我也选老薄,其他两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和大哥一起摆烂不好吗?反正我也对家产不感兴趣!】   【老薄这次可以说是食物链底端了。】   【老薄:我虽然是大哥,但在家里有一定的弟位。】   【老薄:住口!】   眼看几兄弟要吵起来,薄震海一锤定音:   “好了,一言和辞谦就留在西京大饭店,二行三省,你们俩去北海。”   “爷爷!”   “爷爷……”   “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就去。”   事情确定下来,几个人心思各异。   薄三省:“二哥,我等会儿把机票给订了,明早一起出发?”   薄二行:“不用了,我凌晨出发,自己开车。”   说完就向薄震海告辞,上楼休息。   起身之前看了眼薄言,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薄辞谦第二个起身,朝两位长辈点点头,“没有别的事我就先……”   薄震海打断:“时间不早了,你今天就在家休息,正好明早和你大哥一起去。”   薄辞谦沉默片刻,还是答应,“好。”   【剧情畸变!】   【怎么回事,大哥不是应该留在家里吗?怎么他也去了?】   【去的酒店也变了!】   【心情好吧,老头就改变了主意。】   【前面的新来的吧?老薄的尿性是这样的,总会朝出人意料的方向走。】   【是的,我特意看了上一场的回放,你说他没有战吧,他确实战了,还战得有理有据,最后还能HE,就离谱。】   【但我感觉,这场更难诶,毕竟最大的威胁还没来。】   【哈哈哈我现在非常好奇,这样一个几乎全员GG的剧本,要怎么打出HE的结局!】   ……   回房之前,薄言先去了一趟洗手间。   他按照弹幕的剧透,梳理了一下之后的剧情。   按照现在这样发展下去,他们兄弟四个一定会为了家产撕破脸。   老幺一开始对家产并不感兴趣,但因为后续几个兄弟的操作,不得不站到了对立面,并且最终赢得了薄家的掌控权。   输掉的三个人下场都不怎么好。   而赢取权利之后并不是结束,还有其他外来因素会影响薄氏的稳定。   这个过程中,薄辞谦也吃了不少亏,最后的结果不见得有多辉煌。   梳理完剧情,薄言催促系统,“和薄辞谦进入同一家酒店任务完成,奖励什么时候发放?”   系统:“还用你催?早就发了。”   薄言:“剧情收回之后,我还有主线任务吗?”   系统:“没有,紧扣人设做你的摆烂大哥就行了,我发的任务会有一定倾向,你想接就接,不接也不勉强。”   这个倾向不用想都知道是兄弟内战,挑弄是非。   薄言也没有问这些多余话,“这次的目标是多少?”   系统:“不多不多,上个世界的两倍而已。”   薄言:“而已?”   系统微笑。   薄言:“你们组的正式组员也是这样的规矩?”   系统:“你什么意思?怀疑我哦?”   薄言:“不是怀疑你,我是说你们兄战组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知道这次被迫营业,本来就不是什么巧合,涉及到领导层的交易。   “喂!狗薄你……”   “如果我记得不错,上一场你们2w的目标,应该是按照PK赛的标准来的?”   系统频闪了一下,“哈哈哈怎么会!”   薄言擦了擦手,“我没有翻脸不代表你们做得理所当然。比起做任务,我更享受每一段短暂的人生。”   系统:“你想说什么?”   薄言:“我想说,我很珍惜进入小世界的每一次机会,只有在这里,我才会感觉到……我好像还活着。”   说到最后,薄言思绪有些飘远了。   但很快他就回神,眼神里多了些凌厉,“但这并不是你们得寸进尺的理由。我尊重你们对我的安排,前提是你们也能尊重我,而不是把我当作随便什么取悦人的工具。”   他眼神晦暗,“算计我的人,不管他是为了什么,我都不会放过。”   系统干笑了两声,悄悄下线,“当然……当然……”   薄言正要离开,隐约听见门口有人说话:   “……我不在,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有什么事情,随时给我电话。”   对方推门而入,和薄言对了个正着,当即挂了电话,笑道:“一言呐,你不是上去休息了吗?”   薄言也很坦然,“这就去了,不打扰二叔,您也早点休息。”   说着已经转身。   擦身而过的时候,薄承恩忽然想起什么,“哎对了一言,我今天回来的时候,好像在路上看见你舅舅的车,他今天来找过你了吗?”   薄言摇头,“没有。”   薄承恩忽然恍然大悟,“那多半是来找二行的,我倒是忘了他们俩向来走得近……”   说到这儿好像意识到说错似的,连忙挽回,“啊一言呐,二叔不是这个,我只是……”   “我知道,您只是下意识。”薄言面色有片刻僵硬,缓了缓才继续出门。   等人一走,薄承恩按了一泵洗手液,镜子里,刚刚还满是歉疚的眼睛,现在已经笑意盈盈。   直播间:   【yue……】   【这个二叔,他是不是在挑拨离间啊?】   【非常明显了好吗!】   【这炉火纯青的变脸技术,不去申个遗可惜了。】   【这么熟练,我有理由怀疑不是第一次了。】   【肯定啊!老大老二关系不好,一定有他的手笔!】   【人家甥舅关系好怎么了,轮得到你这个妖怪来挑拨?】   【木啊的,这个剑男人!】   【恶灵退散!】   ……   第二天,薄言被闹钟叫醒,闹钟上显示时间9:30。   等到梳洗完从房里出来,已经10点多了。   薄言以为他已经是最晚的一个,没想到拉开房门意外和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对了个正着。   仔细一看,竟然是薄辞谦。   半晌后,薄辞谦收了哈欠先出声,“大哥,你还没走?”   薄言:“你不也是?”   薄辞谦挠了挠头,“我睡过头了……”   薄言:“巧了吗?我也是。”   薄辞谦沉默片刻,“那现在?”   薄言:“反正已经迟到了,吃完午饭再走?”   一拍即合。   【哈哈哈哈哈哈!】   【救命!这是什么大型摆烂现场?!】   【这兄弟俩真的绝了,一个比一个能装!】   【四个儿子,一个摆烂一个咸鱼,还有两个窝里斗,这家要完。】   【老爷子:我们薄家没一个孬种(震声)】   【二叔:事实证明,生了儿子也不一定能使(喝茶)】   【老二:带不动带不动(摆手)】   【老三:挺好的,继续保持(点赞)】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27章 酒店之王3   这顿饭薄言吃得不紧不慢。   薄辞谦则早早撂下筷子。吃完之后他可能觉得无聊, 试着和薄言搭话,“大哥,你都不着急吗?”   薄言:“吃饭是最要紧的事, 急不得。”   薄辞谦:“不是,我是说酒店的事情,二哥三哥这会儿应该早就到了。”   薄言抬头看了眼时间,“嗯,我们还没起的时候就到了。”   薄辞谦以为他没听懂,又道:“昨天爷爷说的那些话,大哥觉得哪句话最重要?”   薄言想了想,“谁能解决这次的危机,他就放心了?”   薄辞谦摇头,“是你的事,他不许任何人再提。”   薄言面露疑惑,“你想说什么?”   薄辞谦:“他对你,是还有期望在的。”   薄言微微有些停顿。   而后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没有正面回答, “我吃好了,走吧。”   薄辞谦似乎还有话要说, 但见薄言一副不想聊的样子, 也只能跟着起身。   去酒店的路上,两人再没有其他交流。   薄辞谦上车就放下椅背, 全程睡得很死。   快到酒店的时候,薄言收到薄二行的电话,“早上刚到这边, 差点被吓个半死。”   薄言:“怎么了?”   薄二行:“酒店所有人都站在门口, 横幅招展彩带飘飘的, 阵仗大得吓人!”   薄言:“是有些夸张了。”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快到了。”   “快到了?你别告诉我,你现在还在去的路上?”   “其实,几乎可以说是快到了。”   “……算了,老幺情况怎么样?”   薄言看了眼副驾驶,“还在睡。”   薄二行许久没有下文。   薄言等了一会儿,“还有事吗?没有挂了,我还在开车。”   薄二行深吸了口气,下定决心似的,“哥,你小心着点老幺,他不像你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嗯,我知道。”   “你不要不当回事!”   薄二行听见他毫无波动的语气,终于憋不住,“你知不知道这是你重回公司的好机会?你能不能振作一点!已经过去八年了!颓废了八年还不够吗?”   薄言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冲得莫名其妙,“我……”   薄二行打断,“我知道你心里觉得愧疚,但谁没有犯错的时候?我也知道他们对你的冷嘲热讽让你很难受。这些年我一直压着从不在你面前提起,以为总有一天你能自己想通。”   “可看你现在越来越封闭的样子,一点想通的迹象也没有!如果你再这样下去,薄家早晚有一天不会再有你的容身之地!”   “昨天晚上我就想提醒你,之所以忍下来是因为我以为你至少能抓住最后的机会!可是你看看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如果实在不想为自己打算,我只求你一件事,”薄二行一字一顿,“不要连累我。”   说完这句话,电话就此挂断。   薄言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微微有些失神。   直到听见提醒,“绿灯了,大哥。”   薄言回神继续往前,“醒了?正好快到了。”   脸上丝毫没有被人撞破的羞窘。   反倒是薄辞谦有些不自在。   【我的乖乖,老二炮仗转世吗?这么大脾气?】   【他也是为了老薄好吧,虽然语气冲了点。】   【这不正说明他还是在乎这位哥哥的吗?】   【真正在乎就应该帮他疏导才对,莫名其妙突然来这么一出,他觉得自己很高贵吗?】   【口口声声为了他哥哥好,重点还不是最后一句,不想被连累!】   【要我说,这种情况就应该把这些弟弟都教训个遍!】   【一个个的心眼都坏得很!】   【豪门果然没有兄弟情。】   ……   五分钟后,车子在酒店路边停下,并没有开进门口。   薄辞谦有些疑惑,“怎么不开进去?”   薄言侧身张望,“刚刚听老二说,他那边欢迎的阵仗很大,我们谨慎一点。”   薄辞谦下意识蹙眉,“昨天晚上才下的决定,今天应该委任书都没到,这些人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说完似乎反应过来不该多言,扫了眼薄言,见他已经开门下车,松了口气。   两人一路步行进入酒店。   西京大饭店前栋临街,大门就在路边上。   远远没看见有人等着。   近了之后,地上洒落着一地礼花碎片。   薄言和薄辞谦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出疑惑。   “你好,我们办理入住。”   两人直奔前台,默契地谁都没提自己的身份。   大厅里很安静,并没有什么人来往。   和时下的流行酒店不同,西京大饭店的装潢一点儿也不奢华。   挑高不低,天花板工艺结合了传统的藻井装饰,黑色玄武岩台面端正肃穆,梁柱陈设对称设计,空气里还透着一股檀香的味道。   典型的中式设计。   大堂制服也是中式,让人不自觉就想放轻脚步,莫名有些拘谨。   “先生,这是房卡,请问二位有行李吗?”   “没有,但我还是想从管家部借一个人,带我们了解一下酒店的其他地方。”   “可以的,我帮您安排。”   前台很快联系好了。   挂断电话,就有一个穿着制服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两人身后,“两位薄先生,我是本次负责为你们讲解游览的前厅管家甲十二,请随我来。”   兄弟俩前后脚跟上。   “这里有一份酒店的设施服务图,方便您随时查看。”   “现在我们所处的地方是前楼接待中心,您二位是第一次来的话,我推荐顺着1号走廊开始,这里可以直通东苑的景观花园……”   “我们西京大饭店至今已经有159年的历史,东苑是最初的景观设施之一……”   “从这边的月亮门进去,就是我们的中式宴客厅……”   “这边的西苑,是战后重建时由董事长亲自规划,房间的风格和景观陈设更偏向西式……”   “这条风雨连廊的尽头,是一片独栋小别墅,您二位的房间就在里面……”   “我们一共有六个餐厅……”   “如果二位想要体验其他公共服务设施,房间电话直接拨112,可以随时与我联系。”   半个小时,管家就带着兄弟俩把酒店逛了个囫囵。一系列服务行云流水,没有任何不适。   【看大堂,我还以为是个纯纯中式酒店呢!原来还另有乾坤!】   【好看好看!那个草坪上举行婚礼一定非常浪漫!】   【目前看来,我觉得这里的服务挺好的啊!】   【对啊,我也觉得,设施齐全景色也好,在我见过的酒店里也算名列前茅的了。】   【这样一个优秀的酒店,光是历史都够讲两天,怎么会亏成这样!】   【我原先还以为是服务出了问题,现在为止却没有发现这方面的任何短板。】   【服务没问题,那就是管理有问题咯?】   【现在下结论未免有些早了……】   有同样疑惑的还有薄言。   外面熟悉得差不多,他打算回房间看看。   两人正要离开,忽然听见一些嘈杂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景观树后传过来——   “中庭花园,贯穿整个西京大饭店,设计灵感来自中式传统的棋盘,但是也结合了……”   一群穿着酒店制服的人,簇拥着从树后经过。   打头的正在侃侃而谈,而被簇拥着的,是个西装革履的青年男人。   这阵仗引起薄言的好奇,“那些是什么人?”   甲十二:“那是我们酒店宣传部的同事,领头的是陈部长,她正在和我们新上任的执行总裁介绍酒店的情况。”   “你说谁?”   “宣传部长。”   “不是,新上任的谁?”   “哦,执行总裁。”   兄弟俩几乎同时转头,望着彼此的眼神是同款疑惑。   弹幕:   【??!】   【兄弟俩:那个男的是执行总裁?那我俩是谁?】   【卧槽,一来就遇上这么鬼畜的事情?】   【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敢光天化日冒充老薄!】   【big胆!】   作者有话说:   出去玩了,今天回来比较晚,明天加更哦~爱你们! 第28章 酒店之王4   说起来有些好笑, 他们俩被人冒充了。   更好笑的是,酒店方没有察觉任何问题,甚至周到又殷勤。   其中的管理漏洞自然不必说。   更值得深思的是那个冒充的男人。他怎么会知道酒店的人事变动?有人透露还是单纯巧合?   如果是前者, 情况要简单很多,顶多是自家哪个人派来的,为了给他和薄辞谦一个下马威。如果是后者,情况就复杂了。   【我就说门口怎么一堆彩带,敢情是这个人抢先上任了!】   【我笑死了,这人究竟是存心的,还是被强拉着上任?】   【如果是单纯认错人,酒店方很有问题。】   【如果是有意为之,这个男的很有问题。】   【如果是半推半就呢?】   【那就是都有问题!】   弹幕正激烈争吵时,系统忽然上线:   【酒店之王直播任务发布:   任务内容:对假总裁事件置之不理   条件奖励:怂恿薄辞谦解决,奖励翻倍   任务奖励:直播推荐位X3000   是否接受:是否】   薄言没有思考太久,选择接受。   “还有其他我能为二位做的吗?”   “没有,辛苦了。”   管家离开,两人扭头都朝着房间走, 谁都没有想要出头解决这个事的意思。   薄言是有隐情,薄辞谦是为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两人比邻而居。   到了门口, 薄辞谦忽然苍白着一张脸先开口, “大哥,我胃有些不舒服, 这两天酒店的事就拜托你了,你想做什么不用顾虑我。”   薄言面露担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要不我们先去趟医院?”   薄辞谦, “不用, 老毛病了,我有药睡两天就好。”   薄言沉默片刻,面露惋惜,“我原打算带你一起去把餐厅吃个遍,既然你不舒服,看来只能我一个人吃了。”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胃痛不是小事,如果到晚上还没有好转,一定要告诉我。等你好了,咱们再去吃。”   薄辞谦愣愣点头,“啊……好。”   还没反应过来,薄言已经进房关门一气呵成。   【老幺:?】   【老幺:我是这个意思?】   【老薄抓重点的能力一直可以的。】   【摆烂薄:只要我不想懂,谁都不可能让我懂。】   【装睡的人竟是我自己?】   【只要别打扰我躺平,替身还是睡美人我无所谓(摊手)】   【不是吧?这个时候还摆烂?】   【我也觉得稍稍有些不合适。】   【老二老三正在另一边拼得你死我活,请问这边在干嘛!清醒一点!】   【你们不懂,这是两条咸鱼的王者之争,谁先动谁就输,就看谁先忍不住了。】   【我不知道之后谁输谁赢,但这个round 1,老薄first blood!】   晚上从餐厅回来,薄言特意给薄辞谦打包了一份饭菜回来。   但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应该是不在。   薄言也没有久等,给他发了消息:   [给你带了饭你好像没在,如果在睡觉,醒了记得叫餐。]   然后回房看书。   临睡前,薄言觉得今天从下午开始,弹幕就有些过于安静。   他联系系统,“我现在是不是只能看见自己视角直播间的弹幕?”   系统:“是的,弟弟单独直播视角的弹幕不对执行人开放了。同框的时候没有影响。”   原来安静的不是弹幕,是他自己。   薄言对此调整并不是很难接受,不管是一开始切断弹幕的双向互动,剧情弹幕二选一,还是这次的分视角弹幕,看起来都好像是限制执行人的金手指,但从长远来看,其实都有利于直播间的良性循环。   如果所有任务都如同砍瓜切菜一样容易,观众对于直播的内容,很容易就会疲劳。   这也是这些年局里开的组越来越凶残的重要原因了。   如果这次改变落实下去,说不定可以缓解这样的状态。   ……   到了晚上临睡之前,薄言收到薄辞谦的回复:   [我刚从医院回来,已经好多了。]   过了一会,又补上一条:   [谢谢大哥。]   弹幕:   【哈哈哈,没病去哪门子医院?】   【明明在酒店闲逛了一晚上!】   【我怀疑他压根就不想和老薄待在一起。】   【我就纳闷儿了,这孩子到底是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家人如此冷漠?】   【都快成年了才回来,不熟悉也正常吧?】   【问题是,那种下意识的防备不正常啊?】   【他妈妈常年生病,小时候日子苦得不行,虽然回到爸爸家里,但老爸又那种性子,以他私生子的身份,能得到多少认可?】   【就是,连根正苗红的长子都被忽视,排挤一个老幺不是问题吧?】   【不不不,以我独行多年的经验来看,没有这么简单。】   【+1,家人亲厚是天性,哪有一开始就彼此失望的。】   【赞同+1】   薄言有些认同弹幕的观点。   他放下手机有些出神,回神时瞥见手腕上的佛珠。   无意识拨弄了一会儿,没多久突然惊醒,关灯睡觉。   第二天。   薄言起床去吃早饭,薄辞谦已经早到了。   两人看着自助餐厅里来来往往的客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你今天胃还疼吗?”   “我没事,不疼了,都能吃。”似乎怕薄言继续问下去,薄辞谦连忙无事三连。   薄言果然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薄辞谦找了个话题,“大哥,我今天出来听见一件事。”   “什么?”   “昨天新来的执行总裁,今天一大早就颁布了23条服务新规,似乎对现在的情况很不满。”   “可能是发现了不少服务过程中的问题,值得学习。”   薄辞谦噎了噎,“我还听说宣传部联系了媒体明天来酒店举行发布会。”   薄言叉了一口香肠,“新官上任确实需要造势,无可厚非。”   薄辞谦:“那倒不是因为这个,这话是从财务部出来之后说的。”   薄言终于停了下来,“你怎么这么清楚?”   “你怀疑我在骗你?”   “不是,我只是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人真的是新来的总裁?爷爷临时改变了主意。”   薄辞谦的脸,麻得好像要裂开了。   良久,他叹了口气,“大哥,爷爷既然放心把事情交给你,就一定不会做这种出尔反尔的事。”   “我们要相信他,更重要的是,你要相信你自己。”   薄言不说话。   这次薄辞谦并没有忍,“不行,趁这件事还没有闹大,一定要解决了,吃完饭,咱们就去会会他。”   【老幺:麻了。】   【他应该是以为,老薄这是过于谨慎卑微的原因吧?】   【被冷落太久,一下子没适应过来。】   【老薄:我自闭,哎,我装的。】   【终究还是老幺先破了防。】   【我宣布!咸鱼之王的荣誉归于老薄!】   【round 2,老薄double kill!】   【哈哈哈哈!】   另一边,薄承恩收到一通电话。   “薄总,新来的执行总裁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怎么会做出这种决定?”   “怎么了?”   酒店后场走廊,一个男人握着手机,时不时往不远处的会议室瞟。   “今天天不亮过来财务室,说是要查账,随便翻了翻出来就让陈清洁联系媒体,准备向大众宣布酒店目前入不敷出的财务问题。”   “说是什么互联网新玩法,靠卖惨博眼球,能让酒店起死回生,您说这像话吗?这是什么搞法嘛!”   薄承恩闻言微微一愣,很快嘴角扬了起来,“你确定说了这种话?”   “千真万确!就这种水平,还让我们都听他的?这确定不是对手派来的卧底吗?”   “哈哈!不是不是。好了,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们现在还在开会?”   “嗯,中场休息。”   “你拖延一下时间,半个小时之内我带董事长过来。”   “好。”   ……   餐厅。   好不容易等薄言吃完,薄辞谦连忙催促,“走吧,这个点应该还在早会。你之前来过,还记得酒店后场从哪儿进吗?”   薄言跟着起身,“3号走廊客梯尽头左侧,角落里的小门。”   薄辞谦不由分说往前走。   到了门口回头,却见薄言远远落在身后,一只手捂在肋骨下方,眉心紧蹙,只是一瞬,又很快放下走过来。   薄辞谦,“大哥,你是不是不舒服?”   薄言抬头,“没有的事。”   薄辞谦从他额角的薄汗一扫而过,果断扭头去礼宾台叫来一个管家。   “就是这位,他肚子不舒服,麻烦你帮我带他去挂个急诊。”   交代完,薄辞谦又转向薄言,“大哥,我先上去处理问题,让管家陪你去看看,等我结束了就马上来找你。”   薄言牙关轻咬,很快平静,“没关系,我真的没事。”   薄辞谦,“头发都汗湿了,还没事?”   管家有眼力也有力气,扶着薄言就往外走。   刚转身见薄辞谦推开员工通道的门,不由提醒,“先生!那是内部通道,客人止步!”   薄辞谦理所当然,“我就是内部人员。”   说罢,在管家惊讶的目光中消失在通道里。   “这……”   等人一走,薄言也站直了身体,“我好像不痛了,自己能走,谢谢。”   管家虽然疑惑,但还是笑道:“那太好了,需要我送您回房休息吗?”   “不用。”   薄言说着,也推开员工通道的大门。   管家:“您,您也是内部人员?”   薄言点点头,也消失在门后。   不过他没去会议室,而是熟门熟路推开财务部的门,亮出姗姗来迟的委任书:   “我是酒店新来的1/2执行总裁,需要查看过去一年所有的财务报表。”   【1/2执行总裁可还行?】   【严谨,不愧是我薄。】   【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round 3,老薄triple kill!】   【老薄怎么回事?不上去打脸假总裁,暗中偷袭这儿?】   【抛头露面?那都不是咸鱼王该做的事情。】   【哈哈哈哈对不起,莫名有种FBI□□的即视感。】   作者有话说:   晚上二更~   谢谢大家的订阅浇灌,看见很多熟悉的ID   开心抱抱! 第29章 酒店之王5   会议室。   “……这些我不说了, 说点题外话。”   “早会的时间是9:00,我8:59到这儿,这里没有一个人, 9:12,各大部门的负责人才稀稀拉拉坐满,最后进来的,行政部贾部长,你自己说说你进来的时间。”   严厉的男声从主座上传遍整个会议室,男人仰坐在桌头,分明一副悠闲自在的姿态,却压得在座所有人都不敢抬头。   之前在走廊打电话的男人,现在的贾部长:“薄总,我可以解释,我当时路过大堂,临时被一个客人拉着……”   男人调转矛头,丝毫不客气,“前厅部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吗?让一个后勤部长给你做事?”   前厅部长微瑟, “这件事……我回头调查清楚,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男人正要继续开口, 紧闭的大门猝不及防被人推开, 发出“啪咚”一声巨响。   紧接着,一道年轻男声乍然插进紧绷的气氛——   “这个交代我来给!”   众人看着突然闯入的薄辞谦, 面露震惊:   “你是谁?”   “好像是昨天来的客人。”   “这位客人,这里是后场,我们正在开会, 您如果有需求可以联系前台, 不应该出现在这儿。”   薄辞谦扫了一圈, 最后将视线落在为首的男人身上。   一身得体的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年纪约莫三十出头,有几分养尊处优的气魄,但,并不是个熟人。   薄辞谦不卑不亢,从手机里调出今早收到的委任书,“我才是这次调任西京大饭店的执行总裁,薄辞谦。”   话音刚落,众人一片哗然。   “这……这怎么会?”   “大乌龙!”   “薄总,他说的是真的吗?”   被揭穿的男人并不如薄辞谦想象中心虚。   他随手扣紧外套上最后一颗扣子,不紧不慢起身,竟然坦白了身份,“我的确是假的。”   大家一脸震惊。   宣传部长陈清洁当即脸色惨白。   薄辞谦缓步上前,“所以你究竟为什么要冒充我?”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最近刚回西京,这一来,就碰上贵酒店如此大的管理漏洞,属实是个惊喜。”   深色的磨砂名片上,印着几个烫银小字:   [国家旅游局高级评星员,高实秋]   高实秋笑了笑,“我会如实汇报此次的入住体验,最早的话,薄总下个月就能收到摘星的消息。”   “我还有其他几家要去,就暂时失陪了。”   临走之前,还礼数周到和在场所有人点头示意。   这个身份属实在薄辞谦的意料之外。   高实秋一套应对行云流水,显然是有备而来。他来得匆忙,一时间进退两难,还没想好应对措施时,男人就已经离开。   【靠!这人竟然是评星员!】   【这就尴尬了,被人反将了一军!】   【心疼我老幺,这孩子都傻了。】   【请问一下,什么是评星员啊?】   【就是给酒店评定星级的公职人员,一般都会隐藏身份微服私访,谁知道这次正好碰上!】   【只能说,一切都是霉运的安排……】   【那降星是什么意思?】   【现在西京大饭店是白金五星,他说的降星就是降等级,现在的保不住了!】   【又一次剧情畸变,我无了朋友们!】   【啊?怎么还能这样!】   【看他一脸嚣张的样子,我看就是故意的!】   【没办法,这次虽然高是冒充,但他完全可以借口酒店存在管理漏洞开脱,因为他确实不是故意的。】   【这群吃干饭的酒囊饭袋!都给我开除!】   【有这群人在,不倒闭才怪了!】   弹幕骂骂咧咧,薄辞谦心里也火大得不行。   他本来没打算真在这儿做些什么,有二哥三哥看着,也不会给他什么表现的机会。   但是这群人简直太过分!   建国后的第一个白金五星酒店,这一直是西京大饭店最大的荣誉。如今因为一场乌龙巧合,却要面临被摘的窘境。   不说一辈子将饭店视为命根子的老爷子知道会怎么想,连他都觉得无法接受。   说起来,如果今天早上没有迟到,按时过来说不定就没有这遭。   他越想越郁结,脸色自然也不好看。   “谁是宣传部长?”   陈清洁颤颤巍巍举手,“我……我可以解释薄总……”   薄辞谦一字一顿,“你被开除了。”   门外。   刚刚和高实秋擦肩而过的薄震海听见这话,脚步不由得停顿下来。   他拦下想要推门的薄承恩,示意他不要说话。   室内。   陈清洁有些不忿,“为什么?您听我解释!我是凌晨收到的调任消息,那会并没有发给我您的照片,就只有两个名字。”   “昨天上午我们等着的时候,那个人正好出现,我们看他西装革履气质很好就上去问了一下他的身份,谁知道……谁知道他并没有否认!”   “是啊,总裁,这也不全是陈部长的错。”   薄辞谦不为所动,“委任书都没下来,所以,是谁给你发的消息?”   “或者我换种说法,是谁指使你大张旗鼓举行欢迎会?生怕旁人不知道我铺张浪费、行事高调?”   “我……我……”   陈清洁支支吾吾半天,也不回答,只是道:“我在这里干了十年,您不能这样就开除我。”   薄辞谦都要气笑了。   “谁说我要这样开除你?”   “就算要滚,也得扒下你身上印有西京大饭店logo的这层皮。”   这话说得非常不留情面。   陈清洁的脸色自不必说,其他部长们也纷纷对视,面露苦色。   门外的薄震海听到这儿,不由得点了点头。   他拉住想要进去的薄承恩,转身就往回走,“你进去干什么?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爸,辞谦还是太激进了,都是干了多年的老员工,一点情面不留,何况这件事并不全是陈部长的过错……”   “你闭嘴!”老爷子横了他一眼,“她那消息是怎么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薄承恩果然不说话了。   走了一段路,老爷子又道:“你哥多久没回了?”   “什么?”薄承恩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老爷子叹了口气,看着电梯口的盆栽出神,“以前你们怎么样我不想再追究,终归现在的赢家是你,如今瘾也过够了,剩下的就留给几个小辈去争吧。”   “叮——”   电梯抵达。   “爸……”   薄承恩愣在原地,一时间忘了上前。   薄震海皱着脸对他挥了挥手,“回了。”   ……   另一边,薄言已经离开财务部。   拿着搜集的资料,打开电脑开始整理。   盈亏不平衡,查账是最简单的方法。   薄言只是粗粗过了一眼,就看出不少毛病。   但为了在用的时候显得更有理有据,他还是一份份逐一核对。   这一对,就对到了晚上。   打印机启动,十几张A4纸逐步输出。   薄言仰头捏了捏脖颈,深呼了口气。   正好看见头顶飘过一排弹幕:   【认真工作的男人果然是最帅的!】   【其他弟弟只是玩玩,我永远爱老薄呜呜呜!】   “……”   感谢弹幕改革。   薄言若无其事拿起手机。   屏幕点亮,第一眼就看见24个未接电话。   都来自薄辞谦。   薄言这才想起来,他消失了一天,上午还是那种情况,薄辞谦应该是误会了。   立刻给他回了电话。   不到两秒就被接通。   “大哥!你终于回我了!你现在在哪儿?身体怎么样?我问管家你上午根本就没去,你究竟去哪儿了?敲你门也没反应!”   薄言疑惑看了眼屏幕上的备注,确定是薄辞谦才道:“我在房间,睡了一天,现在好多了。抱歉,忘记告诉你,让你担心了。”   薄辞谦默了默,没有反驳,“那我现在回来。”   挂了电话,薄言想起什么,忽然带着打印机里的文件匆匆起身。   开门来到隔壁门口,将文件塞到了把手上。趁薄辞谦回来之前赶紧离开。   半个小时后,房门被敲响。   薄言开门,来的果然是薄辞谦。他手里还带着刚刚塞过去的文件。   “大哥,发生一件很奇怪的事。”   薄辞谦一边脱鞋一边把文件递给他,跟进自家门一样自在,“你仔细看看这个。”   【老薄:我还用看我?】   【老薄:我老田螺姑娘了!】   【老薄:恕我不能直言,这个是我做的。】   【老幺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他不像之前那么疏离了?】   薄言当然仔细看了。   看完之后面色沉重,“酒店过去三年的财务汇总表?主要涉及采购和活动。挺详细的,你哪儿来的?”   薄辞谦:“有人随手放在我门口的,没有名字。”   薄言:“不论谁给的,省去你不少事,可以尽快和各部门对质目前的营业情况,如果他们不配合,这个还能有点用。”   “我也是这么想的,什么时候合适?”   “明天早上?”   说起早上,薄辞谦想起来:   “对了大哥,早上的情况我弄清楚了。”   他把高实秋的名片拿出来,将早会上发生的事情如实讲给薄言听。   说到摘星,他微微垂眸,“如果我能早点过来,说不定就不会发生了。”   壁灯微微闪烁。   薄言无所谓道:“不是这件事,还会有其他的,你不需要太过自责,这不是我们早不早起就能避免的。”   “现在你的当务之急,是解决这个的问题。”他轻轻弹了弹手里的文件,“解决之后,这颗星我们一定还会拿回来的。”   薄言说得没错。   内患不平,外患不止。   薄辞谦有些被鼓舞,找回了几分精神。   但没过一会儿,他忽然问道:“等等,你刚刚说什么?我的当务之急?你不和我一起吗?”   薄言顺手捞起一个苹果,清脆啃下来一口,理所当然道:“我对这些没有兴趣。”   弹幕:   【老薄:摊牌了,我是条咸鱼。】   【老幺:他怎么可以摆得如此理直气壮!】   【老幺:我的母语是无语。】   【格局打开了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摸摸大家   还有灌了我50瓶营养液的宝子,听我说,谢谢你,我的格局也被你打开了 第30章 酒店之王6   “没有兴趣?”   薄辞谦一脸不理解,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薄言:“我该是怎样的?”   薄辞谦想也没想,“自信满满,说一不二, 对自己和旁人要求都很高,就像八……”   “就像八年前那样?”   薄言接过话头,“如果我没记错,你来的那会儿,我已经被赶出了公司,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薄辞谦:“我是没见过你以前什么样,但不妨碍我听人说起。虽然老爷子每次提起你都免不了骂几句,但话里话外的惋惜,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薄言不以为意,“他看错人了。我只是个纸上谈兵的做题家,真让我上手,不行。”   薄辞谦还要说什么,薄言突然举起手里的半个苹果,一脸惊奇, “嗯,这苹果当真不错, 你要不要尝尝?”   薄辞谦下意识看了眼苹果, 又看了眼薄言,面上的迷惑更甚了。   薄言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大胆地去做,你一定能比我做得好。”   薄辞谦:“……”   【老幺:我怀疑他在演我,但我没有证据。】   【老幺:我很想反驳的, 但是他在夸我欸。】   【老幺: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明明只想做条咸鱼!】   【这管鸡血下去, 老幺不得把命给卖了?】   【原剧情里, 老幺是被逼急了才干活的,这一次是被夸懵了。】   【殊途同归了属于是。】   【薄言牌鸡血有卖吗?我想给自己来一针。】   【老薄:你们干活,我用你们干活挣的钱干饭。】   【窒息了,咸鱼薄让我想起了小组作业时,被混子同学统治的恐惧!】   【代入感太强,举报了。】   ……   第二天。   经历过昨天的变动,薄辞谦带着一沓文件出现在会议室时,各部门负责人都尽数等着了。   薄辞谦并没有直奔主题。   他先让在场的各位做了一下自我介绍,对各自的手头工作做了一个简单的汇报。   其实在酒店的这两天,他已经将这些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但一番介绍下来,他只从餐饮和客房两个部长身上,看到了逻辑和条理的影子。   会议从薄辞谦的一个问题开始:   “你们谁能告诉我,每日晨会的目的是什么?”   大家彼此对视,最终是行政贾部长举手,“陈述阶段性工作总结,落实每天具体工作安排,对不足和失误及时检讨总结经验。”   “答得好,”薄辞谦笑了笑,“零分。”   未及有人再说什么,他公布正确答案,“他说的都是具体工作,我问的是目的。你们记住,我们任何时候关于饭店经营的任何讨论,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盈利。”   “对客人来说,饭店是消费场所,不是慈善机构。对你们来说,饭店是交易平台,不是养老院。”   “我这么说你们可能不明白,”薄辞谦示意助理将文件发给在座的各位,“看着这份资料应该能清楚一点。”   等大家都拿到手,薄辞谦继续道:“我查过近几年的账,不说远了,单单过去一年就有7个月入不敷出,其中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每月都有新的大件要采购。”   “一月是床垫,一百六十间房整体换新,平均单价居然在10万?采购部何部长,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何部长:“是这样薄总,起因是客人关于床垫的投诉,在去年十二月连续出现十几起,我们西京大饭店向来重视客人的体验,就在一月份对酒店全部的床垫进行了更换。申请是由客房部张部长亲自提交。”   张部长微微嚅唇,应下,“是我提交的,为了让客人能有更好的居住体验。”   薄辞谦:“这个单价是怎么回事?”   何部长:“因为这批床垫是和高定品牌GOSISE定制的联名,GOSISE的床垫向来一垫难求,那会儿他们正好在西京举行大秀,很多酒店品牌都有跟他们合作的意向,但最终是被营业部的肖部长拿下来。”   肖部长摆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都是机缘巧合,机缘巧合。”   薄辞谦皱眉,“听起来,你们似乎还挺骄傲?”   “薄总……”   “做这种脑瘫决定之前,我拜托你们先学学算账!”   “我不否定GOSISE床垫在顶级床品中的地位,但你们谁看见有哪家酒店把这个东西当标配的?旁人买它是为了靠它赚流量,你们倒好,一句追求体验感就让饭店花出去一千六百万!”   “后续呢?有几个人知道我们饭店用的是GOSISE的床垫?这是宣传部的又一个重大失职!”   “昨天还有替陈清洁求情的,本末倒置,你们现在还有脸替她叫冤吗?”   薄辞谦沉着脸,一句接一句的质问让在座的所有人都不敢抬头。   但这只是个开始。   “二月,园林翻新……”   “四月,健身理疗馆设备更新……”   “七月,厨房设备更新……”   “节流只是一个方面,如果能有源源不断的客流,情况还不至于这么糟糕……”   薄辞谦对照着表格,几乎将所有部门都拎出来溜了遍。   无论说到哪一点,这些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堆砌理由为自己开脱。但他们显然小瞧了薄辞谦的专业能力,看似天衣无缝的借口总能被捅得漏洞百出。   到最后,除了安保部,所有人都被惊出一身冷汗。   然而薄辞谦并未就此结束:   “还有安保部。”   “我虽然是内部人员,但昨天在公布身份之前,进入酒店后场就如入无人之地,你是不是也有失职?”   安保部长:“那是因为……”   薄辞谦打断,“你别告诉我,是因为看出我的身份不敢阻拦才放我进来?”   “我不管什么原因,让未知身份的客人进入饭店不属于客人的地方,就是你的失职!”   薄辞谦停顿片刻,将所有人打量了个遍,终于说出早就埋在心里的决定:   “除了客房和前厅部长,其他人从今天开始都不用干了,中午之前归还铭牌和制服。”   弹幕:   【我知道今天会有大裁员,没想到居然这么狠啊!】   【哈哈哈!至少还留了两个,不是无人生还。】   【我比较担心现实经营问题,人都没了,谁做事?】   【我也觉得,这样一来就这么大动作,是不是太残忍了?】   【不会吧不会吧,居然有人真的以为他们会做事的?】   【真正做事的人都在一线,这些蛀虫裁了有什么可惜的,居然还有人跟这种人共情?】   【哈哈哈,人巴黎圣母院毕业的,不用管。】   ……   早会结束后,薄辞谦立刻着手选拔新的部长人选。   通知发下去,所有人都沸腾了。部长空缺,对大家来说都是好事,意味着所有人都有更多升职的机会。   员工工作热情上涨,新的规章制度也落实得格外快。   短短一天时间,西京大饭店里就好像刮过了一场带着晨露的清风,夜里留下的所有腐朽气息都被这股风卷得一干二净。   临近傍晚,工作告一段落。   薄辞谦回来叫薄言一起去吃饭,出门前先收到一个电话。   是今天上午被开除的采购部部长:   “薄总,我思来想去觉得不公平。”   “您上午说的确实有一定道理,他们各有毛病我管不了,但我采购部向来只是按规定做事,申请是他们提交的,审批是领导同意的,您这样不管不顾一杆子把我也打死,是不是有些迁怒了?”   声音有些大,薄言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   他虽然一整天没干正事,但酒店的变动还是听说了。   这会儿听见何部长的不满,面上没什么表情,出门的脚却突然收回来。   他顺着玄关的墙壁一路摸到客厅的电视墙,视线从墙顶游离到墙角,最后在嵌入式的壁柜隔板上敲了敲。   正在应付何部长的薄辞谦看见了他奇怪的举动,正要随便找个借口挂了,一晃眼却看见令他瞠目结舌的一幕——   他向来端方自持的大哥,忽然掀开外套的衣摆,从腰后摸出了一把锤子。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乓”的一声砸在了木质的隔板上!   那隔板登时四分五裂,露出锯齿般破碎的断面。   薄辞谦愣了愣,“大哥,你在干什么?”   薄言捡起一块碎木片,淡定回头,“哦,我忽然有点好奇,这个柜子到底是不是实木的。”   “?”   薄辞谦盯着碎片,先是一脸迷惑。   听见电话里的提醒,顿时醒悟过来,质问道:“何部长,我记得饭店所有木质家具都是按照实木的价格标准进行采购,你猜猜我刚刚发现了什么?”   “你以次充好,中饱私囊的证据。”   采购的事,远没有数据上看起来的简单。   薄辞谦:“还有多少类似的事情,我会调查清楚,在此之前,何部长就先不要离开酒店。”   挂断电话,薄辞谦不再是一副阴沉的脸色。   他看着薄言手里的锤子,好整以暇地抱胸,一言不发。   薄言主动交代,“我作为一个美食爱好者,随身携带一把锤子,不过分吧?”   弹幕:   【????】   【救命!老薄杀疯了!】   【老幺:我信了你的邪!】   作者有话说:   摸摸大家   感谢大家打开我的格局,明天加更(咬牙) 第31章 酒店之王7   薄辞谦脸上显而易见有些无语。   但很快就变成了无奈, “大哥,你早就知道采购的东西有问题?”   “没有啊,我就是突发奇想,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薄言将锤子别回腰后,“留着,下次可以砸核桃。”   “对了,你刚刚说什么何部长?他干什么的?”   薄辞谦动了动嘴角,欲言又止。   转头给工程打了个电话,“报修。”   十分钟后。   带着工具盒来的维修人员,拿着被敲落的木板摇了摇头,“修是不成了,我还以为只是日常磨损,这么一看简直就像是被人拿锤子敲碎的,我们给您换套新的吧。”   薄辞谦下意识看了眼薄言,“不用了,反正我也用不着。”   【老幺:自信一点,把好像去了!】   【老幺:这件事一时间解释不清楚……巴拉巴拉, 懂得都懂。】   薄言摊了摊手,一脸坦然。   薄辞谦看见盒子里插着的一把剪刀, “借用一下这个。”   说着转身进了卧室。   掀开床上的被套床单, 顺着床垫的边缘下手。   “梭——”   床垫的外罩被撕开一条大口子。   顺着口子掀开,露出一片卖相和手感都很一般的填充物, 甚至有些发黑。就算是外行人,也能轻易看出,这根本就不是GOSISE这个价位应该匹配的东西。   “好, 好得很。”   薄辞谦深吸了口气, 连连点头。   跟进来的薄言扫了一眼, 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我记得昨天的那堆表上写,这个床垫应该是GOSISE定制款,这个怎么看起来不像?”   薄辞谦已经冷静下来,“这么大一笔进项,不能是采购部自作主张,要么牵扯其他部门欺上瞒下,要么……”   要么就是有更高一层牵扯其中。   但是这话现在没有证据,薄辞谦不好说。   “大哥,我这几天可能得纠察一下近几年所有的采购物品,饭店的日常拜托你多留意,发现有什么问题随时告诉我。”   薄言没有拒绝,但是打了个预防针,“我不太会,要是凭感觉做错了什么事,你别怪我。”   【哈哈哈我呸!】   【哈哈哈,你会!你太会了!】   【让人鱼湾度假村起死回生的村长,你不会谁会?】   【老薄:你看我的‘不太会’,有几分像假话?】   【老幺:乌鱼子,大哥今天又是假装咸鱼的一天。】   ……   吃完饭,薄辞谦就消失了。   薄言又去了趟酒吧,听着驻场的乐队弹了一晚上。如果不是系统消息忽然出现,他都能忘了自己还有任务在身。   【酒店之王直播任务发布:   任务内容:利用酒店危机,挑起兄弟之间的矛盾   任务奖励:直播推荐位X5000   条件奖励:自己全身而退,奖励翻倍;矛盾每增加一个,奖励翻倍   是否接受:是否】   薄言想了想,选择了接受。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就算现在他什么也不做,也能白嫖奖励。   晚些时候准备回去休息的薄言,临近门口忽然收到薄二行的电话。   自从来的那天,两人不欢而散后,这几天都没有联系。这样的情况其实挺正常的,以前没事兄弟俩也不会想着多见一面,多说句话。   反倒是最近变得有些不正常。   更不正常的是,这回一开口就是道歉,“对不起,哥。”   薄言也想在外面醒醒酒,没有进房,“怎么了?怎么忽然说这个?”   薄二行:“我前两天太冲动了,本来没有嫌弃你的意思……但是,总之我说错话了,不是故意中伤你。”   薄言觉得好笑,“我知道,你也是关心我。”   对面沉默了片刻,“哥,你跟我交个底,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指什么方面?”   “不要装傻,你知道我说的是家里的继承权。现在的情况对我们很不利,有二叔这层关系,老三本来就有优势。我来这里说是执行总裁,其实很多事情根本说不上话,你都好些年没露面,情况多半比我更糟糕,如果你觉得棘手的话,我可以……”   薄言:“没有,我们这边一切顺利,刚完成各个部门的毒瘤切除手术,发现好些问题。”   薄二行:“……你们俩谁干的?”   薄言:“老幺。我在这边玩得很开心。”   薄二行恶狠狠,“我就知道他之前都是装的!就等着这次机会好翻身。哥,这样下去你迟早成为他的陪衬,下一步就是我和老三……”   薄言打断,“二行,你想错了。”   他沉了声,一脸正色,“不管我们兄弟之间有什么矛盾,解决公司的问题永远是第一重要的事情。”   “老幺不是外人,他也姓薄,同样是爸爸的儿子,是和你一样,能够让薄家走出泥潭的希望。”   薄二行呼吸一窒,似乎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话。   “你和老三之间的过往我管不了,但我不希望你拿着对付老三的那一套,来对付老幺。因为我目前看到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饭店。不顾旁人眼光,不畏手畏脚的决心,这一点我自认为比不上。”   薄言顿了顿,“二行,我知道你很优秀,也一直想向大家证明你并不比我差。这些年你确实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作为大哥,我由衷相信你,甚至佩服你。”   薄二行眼里闪过一丝心虚,但又有些酸涩,“哥……我……”   “你不用多说什么,哥都知道。”   “以前……是我躲得太久过于敏感了,不管怎么样,咱们俩都是最亲的兄弟,不会因为家里是谁做主就有所改变。”   此时已经月上中天。   薄言从月影收回视线,边说边往房间走,“我虽然想明白了,但是并不打算跟你们争些什么。我如今只想吃吃喝喝,以后如果有空,说不定自己开家餐厅,亏本了也没关系,左右不管你们谁当家,也不会少我一口饭吃……”   话尾消失在关门声后。   本该恢复寂静的院子,又响起一阵脚步声。   趁着月色,清楚看见婆娑树影的后面,走出来一个人影。   【靠!有鬼!】   【清醒一点,这不是聊斋本。】   【哦,原来是老幺啊!他怎么出现得这么巧?】   【他都站这儿半天了,比老薄还先来,不信你换个视角看回放!】   【这么说……刚才老薄说的他都听见了?】   【怕什么?又没说他什么坏话!相反,高兴还来不及!】   【哈哈哈老薄还真是,一饭两吃,谁都不得罪。】   【老薄:别问,问就是来自大哥最深沉的爱。】   【哈哈哈!端水大师老薄。】   【不会端水的咸鱼不是好干饭人!】   【哎哎哎,前面的说错了,这水没端平,跟老二说的是‘最亲的兄弟’呢!】   【老幺:终究是错付了!】   【老幺:记仇(写下来)】   【老幺:到底谁才是你最亲的好弟弟(威胁)】   【等等!哈哈哈你们在干嘛,人家自己都没想到的事,就你们会脑补!】   【弹幕逐渐诡异。】   【继续继续,我喜欢看!】   ……   薄言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但是刚进房,就收到系统发放的奖励:   【系统提示:挑起老二老幺之间的矛盾达成,全身而退条件奖励达成。发放任务奖励与条件奖励,推荐位X10000】   薄言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现下和薄二行还聊着,只能作罢。   薄二行已经说到温泉酒店的情况:   “……现在是夏天,本来天气就热没几个人会想到去泡温泉,更何况咱们酒店的温泉资源也不是北海最顶级的。往前数数,还有三五家同等价位的,不是我说,我是客人,我也不会选择咱们这儿,除非降价。”   薄二行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单纯吐槽,说起这个就头痛,整一个情绪大起大落。   薄言倒了杯水,去阳台上坐下。   “降价不行,这个价格他们能卖得动是有原因的。既然卖的东西大同小异,那就试试在包装上下手。”   一边说一边打开网页搜索。   没一会儿薄言继续道:“我看见那边有个长寿村有很多消息?”   薄二行很快回答,“长寿村的合作早就被星河拿下了,这个名头不能轻易用。”   薄言:“天气确实是个天然短板,不过北海那边纬度高,本来就不热,或许可以打打避暑。”   薄二行:“避暑来泡温泉?我都不好意思说。”   薄言:“可以迂回点,配置一些冰雪项目,刚开始可以小点,后续看看具体情况随时调整。”   薄言:“还有获客的渠道,那边旅行团比较多,可以试着去谈合作。”   薄二行:“团队的事情我已经在接洽了,你刚刚说的冰雪项目,隔壁不远还真有一家冰雪乐园,但那是闻氏集团的,园里也有自己的酒店。我们再建的话,成本太高了,短时间内不会有成效。”   薄言喝了口水,“友商也是资源,可以谈谈合作。不是所有同类都是竞争对手,这个你应该很清楚。”   薄二行:“……”   【老二:我不清楚!】   【老二:搞我心态?】   【老二:我向来都是无差别攻击的!】   【老二:刻在骨子里的雄竞基因,让我永不认输!】   【老二:我怀疑你在内涵我,且证据确凿,请跟我走一趟。】   【老二做错了什么,你们这么欺负老二!】   【他已经够憨了,求求你们放过他吧!】   【哈哈哈哈太损了!】   薄二行很快回神,“这样做下来,短期内确实会有点效果,但是利润不高,长远来看不见得是好事。”   薄言正要说话,留意到弹幕上的内容:   【好像原剧情里,老幺也遇上了这个问题吧?】   【嗯哪,他直接利用自己的关系,打通了免税的关卡,单独拿出一栋楼,引进了好些邻国的品牌。】   【好多人奔着免税购物来的,直接温泉购物住宿一条龙!】   【那个流量确实吓人,根本上解决问题。】   薄言也想到了这层,“我记得再往北是边境?”   薄二行,“是,怎么了?”   薄言:“那边农畜牧业发达,盛产棉花皮料,有不少新锐服饰和包包品牌,但北海至今没有一个像样的免税商场,我觉得可以在这边试试看。”   薄二行缓了缓,兴奋不少,“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北海还是个边境贸易中转站!一旦引进免税店,带来的人流量一定很可观!再加上周边友商的资源,到时候就不只是简单的温泉酒店,说不定还能形成新的生态群!”   薄二行是个憋不住的性子,搞清楚思路立刻起身,“哥!我先去找人规划一下这事儿怎么做,时间不早了你休息!等回家了我给你带好吃的!”   薄言还没回答,对面已经挂了电话。   【老薄:……】   【老幺:哼,你也有今天?】   【老二:哥!你是我的,神!!!】   【老薄还真是双标得不行啊,两个弟弟两幅面孔。】   【老幺太精了,露一点他知道怎么做,老二偶尔超常发挥,日常还是需要喂饭的水平。】   【老二:你礼貌吗?】   【老二:你看我像不会发疯的样子吗?】   【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补充了点细节,晚点二更 第32章 酒店之王8   “给我带好吃的?”   薄言有片刻迷茫。   脑海里转瞬出现一段熟悉的画面。   薄一言和薄二行年岁差得不大, 薄二行却凭着一副好胃口,常年看着比薄一言还壮实。兄弟俩总能因为同一个玩具、同一份饭菜、同一点零食打起来。   薄一言亏在个子小。   虽然每次都是薄二行理亏,但最后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往往是他这个做哥哥的。   薄二行人嫌狗臭, 但嘴巴很甜,事后总能哄得老爷子眉开眼笑。手心手背都是肉,骂个几句也就不了了之。   小孩子气性大,薄一言就算再大度,也免不了生薄二行的气。   每每这个时候,薄二行都会拿出自己最喜欢的小零食来哄,扭扭捏捏道歉。等到一和好,又会忘到九霄云外,下次照皮不误。   也是这个原因,薄二行长大后慢慢养成了买好东西给薄一言的习惯。   不过这个习惯到薄一言出国也就没有了,时隔这么久,再听见这样的话,薄言才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还真是……”他摇了摇头,拿起杯子起身回屋。   ……   接下来几天, 薄辞谦果然忙得脚不沾地。   薄言倒是一如既往吃吃喝喝,有时候在大堂晃一晃, 帮着带带路, 有时候在餐厅端端盘子,饿了就坐下来吃两口, 兴致来了再去后厨交流交流,日子不要过得太舒坦。   这天早上,他照常来大堂视察情况。   前厅的大家都已经和他脸熟, 远远点头示意。   这个点, 餐厅才刚刚开放。   退房的客人多半还没有起, 大堂只有寥寥几个人。   前一天晚上放下的窗帘一一拉起。   朝阳破窗而入,唤醒西京大饭店的又一个夏日清晨。   薄言整理了一圈,发现自己并没有用武之地,也就打算走了。   经过前台,隐约带着两分急躁的声音引起他的注意。   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   年纪大了微微有些佝偻,但身上的衬衣西裤都板板正正。   薄言记得自己刚进来的时候,他好像就在这儿。这会儿还没走,应该是有什么麻烦。   他脚下一拐,去了前台,“夏冬,能处理吗?”   正在沟通的两人闻言停了下来。   夏冬苦笑道:“言总,是这位爷爷记错了,一直在问一道咱们没有的菜。”   那老爷子闻言,立刻反驳,“有的有的!就是西京大饭店啊!你们这儿是西京大饭店啊?”   薄言见他有点激动,扶着他的手,“是的爷爷,这里是西京大饭店,您在找什么菜?可以告诉我。”   爷爷疑惑地打量了他一眼,“你是?”   薄言点点头,“我从小在这儿长大的,这里的菜我都知道,您随便说。”   爷爷脸上闪过一丝喜色,“金丝福禄寿喜饼啊,你有没有吃过?”   薄言微微一愣,这个名字听都没听过,更何况是吃?   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否认,“好像听过,但相似的吃得太多,您能不能形容一下是什么味道?或者您记不记得它的样子,能画下来吗?”   夏冬立刻准备纸笔,但爷爷却没接。   他神色暗淡,“我不知道,我也没吃过,是我老伴儿……她想吃的。”   薄言:“您老伴儿来了吗?方便的话随时可以告诉我们。”   爷爷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没用,不记事了,跟我说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想去西京大饭店再吃一口金丝福禄寿喜饼……”   爷爷絮絮叨叨,“这东西我也没吃过,是她嫁给我之前,做千金小姐的时候常来吃的东西……到明天,她就嫁给我六十年了,虽然她不记得了,但是我想让她再尝尝……”   “这个丫头说没有了,是不是真的没有了啊?还是我走错了?”   他摊着的双手不断颤抖,急切地问夏冬,“如果我走错了,那个押金可不可以还给我啊?吃不到饼今天就不住了,我现在带我老伴儿出来……”   听这话,还是勉强过来的。   薄言在,夏冬做不了决定。   那爷爷见夏冬看着薄言,也跟着看过来,眼底满是希冀。   薄言安抚地笑了笑,“您放心带着老伴儿住,房费不要您的,算是我送给您和老伴儿结婚60周年的贺礼。”   爷爷不可置信,“这怎么能行?非亲非故我不能要你的……”   老爷子一个劲推拒,薄言没有办法,只能哄他,“这家酒店是我爷爷的,您刚刚也说了,您老伴儿闺阁的时候常常来这儿,说不定年轻的时候还真是故人。这么一看,倒是缘分,也算是我这个做晚辈的一点心意。”   都这么说了,老爷子便没有再拒绝。   薄言又道:“金丝福禄寿喜饼,还请您回去问问您老伴儿,有什么线索随时告诉我们。”   弹幕:   【这个老爷爷好不容易啊……】   【确认过眼神,是我会羡慕的爱情。】   【老薄真是,做得太棒了!】   【真好,大家都是很温柔的人。】   等人被送走,薄言立刻去了中餐厅。   他打听了金丝福禄寿喜饼的消息,但并没有人一个人知道,连待得最久的大厨也不知道。   他又去网上查找相关消息。   但几十年前的菜谱,别说那时候没有网络,就是有也不见得还能找到。最好的办法,就是问问当时和酒店有交集的人。   薄言想到了薄震海。   虽然薄震海是后来才来的,但年纪相仿,保不齐知道点什么。   薄震海收到薄言的电话很是吃惊。   缓了半天才道:“你说什么?你想找一道菜谱?”   薄言:“嗯,叫金丝福禄寿喜饼,不知道爷爷有没有听说过?那位爷爷坚称是咱们饭店以前有的一道菜,但是大家都没有印象。但我想复刻出来,送给那对钻石婚的老夫妇一个惊喜。”   薄震海有些奇怪,“你连有没有都不知道,就一口答应下来,就不怕最后找不到任何信息,让人家空欢喜一场?”   薄言:“我只是送了房费也没答应做饼,想做是我自己的意思。能做出来是惊喜,做不出来大不了就当没这回事嘛。”   薄震海哼了一声,“一天到晚就琢磨这些没用的事情。”   嘴上虽然这么说,还是告诉薄言有用的消息,“我认识一老头子,在我之前一直是他负责西京大饭店的事,饭店被炸之后,他就失踪了,建国之后瘸了条腿回来。”   “早些年在旅游局的时候倒是经常来,现在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喘气。”   薄言拿到地址,亲自上门拜访。   对方身体虽然已经不健朗,但神思还算清醒。   听说了他的来意后,沉默良久,“你说金丝福禄寿喜饼?”   薄言看出点苗头,“是,您有印象?”   老爷子愣了许久,再回神蓦然湿了眼眶。   他点点头,“何止有印象,那道菜就是我做的,还只给一个人做过……”   【有一种狗血的预感……】   【有一种狗血的预感……】   【有一种狗血的预感……】   薄言也有一种预感,“那个人,是个女孩儿?”   老爷子摇了摇头,并不接话,“你是要菜谱来了?”   薄言:“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   老爷子眨了眨眼,神色如常,“八九不离十吧。我看不清了,会写字吗?”   薄言打开备忘录,“当然。”   ……   拿到菜谱之后,薄言回到饭店。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厨房,而是去了一趟宴会部。   路上碰见回办公室的薄辞谦。   他拿着一份文件脚步匆匆,没有注意擦身而过的人是薄言。   “辞谦?”薄言叫住他。   “大哥?”薄辞谦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薄言也没有隐瞒,“我想拜托宴会部策划一场婚礼。”   “可以啊,我也正想搞一场艺术品展览会,搞搞话题。今天开了一下午会,主题流程都已经敲定,就差联系展品了。”   薄言注意到他手里的文件,“这个是?会场安排?”   薄辞谦:“哦,不是,是图纸,我想把几个园林的布局改一改,另外再开一个非中式的大堂,总觉得现在这个太严肃了。”   说着已经把图纸递给薄言。   薄言认真看了看,并没有看出什么毛病,“我觉得很好,这方面你是专业的。”   弹幕:   【专业的?老幺学的不是金融吗?或者酒店?】   【不不不,是和酒店甚至商务没有任何关系的艺术品鉴定与管理。】   【啊?他怎么学的这个?】   【完全看不出来!】   【八竿子打不着的专业还能做成这样,真的是有点商业本能在身上了……】   ……   薄辞谦听薄言这么说有些开心,“对了,你刚刚说的婚礼是什么时候?”   薄言:“明天。”   薄辞谦:“什么婚礼这么着急?”   薄言:“算是咱们饭店曾经的故人,明天是他们钻石婚周年,老太太有些不记得事,老爷子想带她回忆一下曾经。”   薄辞谦弄清楚来龙去脉,非常赞成:   “这么说来还真是有些缘分,我没有意见,但是有一个建议。”   “你说。”   “我想邀请饭店在住的所有客人,一起参加这场婚礼。”   薄言想了想,“我觉得行。”   【直接送婚礼,太浪漫了吧!】   【这不是婚礼不婚礼的事,分明是情怀啊情怀。】   【这个钻石婚周年过得也太有意义了!】   【和所有在这一刻相遇的人,一起分享喜悦,这应该就是饭店吸引我的本义了……】   作者有话说:   摸摸大家 第33章 酒店之王9   商务行李箱顺着平顺的地板滑动。   一个穿着考究的背影跨入饭店的大门。   “早上好, 先生,欢迎光临西京大饭店,请问您有预约吗?”   夏冬听见动静, 放下文件抬头微笑。   来的是位戴眼镜的客人,一身商务打扮。   远远看起来气质清冷,但到了近前却笑眯眯的。冷白修长的手指按着证件,轻轻放在了台面,说话也温温和和,“有的,沙海闻。”   夏冬微微有些怔愣,接过证件的时候还有些面热,“好的,您稍等。”   片刻后,夏冬查到预订信息,“沙先生,您定的是东苑的山海居,长住一个月是吗?”   男人点点头, 视线四处打量。   装饰很有特色,就是看不见几个人影。   “你们饭店生意不太好吗?”他忽然问。   “啊……这个, ”夏冬有些尴尬, “不是这样的,是因为今天有一场比较特别的婚礼, 大家都去参加了。”   男人扫过走廊落地窗,果然隐约看见外面的草地上张灯结彩。   夏冬很快办好手续,将房卡递给他, “沙先生, 婚礼是我们总裁特别送给那对老夫妇的, 欢迎所有在住的客人参加,您如果有兴趣,随时可以去,应该会持续到中午才结束。”   男人收回视线,笑着收卡,“出差第一天就遇上这种好事,看来我运气不错。”   夏冬也笑道:“当然,您这次的工作一定会圆满完成。”   “借你吉言了。”   等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之后,前台附近其他的工作人员瞬间聚拢:   “夏冬!这位客人长得好好看!”   “温温柔柔气质又好,跟他对视是什么感受?”   “没什么……就是有点紧张……”   “绝了,咱们饭店最近是走什么好运?先是来了两位超有魄力的总裁,现在连客人都是这种人间绝色!”   “你今天调班调对了,简直太养眼了!”   ……   草坪。   薄言和薄辞谦站在外围,远远看着舞台的方向。   两位穿着礼服的新人,正在向彼此靠近。   他们没有年轻的容颜,没有满座的亲朋,没有感人泪下的宣言,甚至新娘子偶尔还会跑偏,但他们收到的祝福却一点也不少。   “我敢说,饭店以往所有的婚礼加起来,也不如这一次的独特。”薄辞谦侧首。   “难得见你笑得这么开心。”薄言也被感染。   薄辞谦闻言微微有些收敛,尽量做出严肃的表情,“咱们来了一个多礼拜,收入没见着增加多少,钱倒是没少花?”   薄言摸了摸鼻尖,“我早跟你说过,我凭感觉做事,错了别怪我。”   薄辞谦叹笑了一声,“谁说你错了?我也没少花,相比之下,你这个倒见效更快。”   薄言:“什么见效?”   薄辞谦正身,视线从在场的宾客不断摇动的手机上扫过,并没有直说,“等着吧,很快就会知道。”   薄言也跟着去看,片刻后似乎没看出什么蹊跷。   收回视线的时候,下意识看了一眼玫瑰花墙,那边放着不少冷餐,他寻思是不是可以去吃点。   薄辞谦留意到他的动静,嘲笑道:“别看了,没你的份儿。”   薄言:“我不是想吃,我只是……”   薄辞谦:“你只是单纯嘴馋。”   薄言不说话了。   默了默,薄辞谦瞟了他一眼,忽然从兜里掏了掏,然后将掌心送到薄言眼前。   薄言看着眼前包装完好的巧克力,面带疑惑,“什么意思?”   薄辞谦理所当然,“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吗?”   眼看薄言又要说话,薄辞谦抬起另一只手无情打断,嘴里连珠炮弹,“喝咖啡的时候至少放三颗糖,桌上但凡有甜口菜你总能多吃一碗,因为你的独特偏爱,餐厅的每日推荐都改名叫‘总裁的爱’了。”   这还不算完。   “还有,我已经不止一次看你偷偷吃棒棒糖了,大哥。”   说到最后,薄辞谦俨然一副“我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表情。   薄言愣了,这回是真有些愣。   【哈哈哈老幺这是解锁了老薄的隐藏喜好?】   【这有什么?我早就知道了!】   【老薄细节抓得也太好了吧?】   【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老薄的演技越发炉火纯青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咱们这位哥真的喜欢甜食?】   【我赞同!之前在人鱼湾,老薄开火车的时候就一个人偷偷吃了!】   【系统温馨提示:兄战旗舰店上新了!“总裁的爱”甜美礼盒重磅上线,998轻松解锁薄言同款棒棒糖哦~】   ……   薄言很快回神,收回视线咳了一声,“我去那边看看,好像要扔捧花了。”   被拒绝的薄辞谦也不恼。   撕开包装自己塞嘴里,吃得饶有兴致。   玫瑰花墙之后,一个人影闪过。   薄言若有所感,下意识侧头,却只隐约看见一个男人的背影。   眉心下意识蹙拢。   看了一会儿没见其他动静,便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了。   ……   这场婚礼在大家的祝福和羡慕中结束。   薄辞谦因为有事中途的时候就走了。薄言全程都在现场,一直到结束午餐,将两位新人送回去。   一切结束,疲惫席卷而来。   他捏了捏脖子,打算回房来个午睡。刚到门口,就见隔壁的房门打开,薄辞谦一脸怒容走了出来。   “大哥?”看见薄言,他情绪收敛了一些。   薄言:“怎么了,这是又要去哪儿?”   薄辞谦动了动嘴,“采购的事情,我差不多调查清楚了……”   薄言:“那很好啊,怎么回事?”   薄辞谦:“几个被开除的部长都不干净,联合采购部一起偷梁换柱,早几年就把和饭店合作的供应商换了个遍。”   薄言听见这话严肃不少,“供应商我有点印象,其中有些和我们合作了几十年,换下一两家还正常,如果一个不留,爷爷不应该一点风声也没有才对。”   薄辞谦没再继续,而是忽然问,“大哥,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一天发现咱们兄弟几个,有人做了很对不起饭店的事,你会怎么做?”   这种情况问这种问题。   薄言很容易联想,“你是说,这次采购的事是我们……”   他顿了顿,“老二还是老三?”   薄辞谦并不回答。   薄言继续猜,“老三向来谨慎,事无巨细都会询问二叔的意见,二叔是集团的总裁,他犯不着做这个。老二……老二也没有理由做这种事情,他也不缺钱。”   【老二是不缺,但是你们那个赌鬼舅舅缺啊!】   【是了是了,我想起来了,他们那个舅舅可谓是极端拖后腿了。】   【自己又嫖又赌的家产输个一干二净,这些年还老打着关心外甥的名义吸薄家的血!】   【老二看在妈妈的面子上,每次都不好拒绝。】   【所以,他是为了给舅舅还钱才干中饱私囊这种事儿?】   【按照原剧情,那个赌鬼舅舅确实是压死薄家的最后一根稻草,但是现在这个嘛,剧情还真没有……】   【哎呀,这次老二坏大事!】   【不会的!我相信老二,他再浑也不至于拎不清!】   弹幕就这件事到底是不是老二干的吵了起来。   受原剧情结局的影响,大部分人都认为这次很有可能是老二干的。   薄言心里有疑虑,没有轻易往下说。   薄辞谦也道:“我再继续查查,也不一定是他,大哥你先别多想。”   手机提示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薄辞谦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二叔。”   薄言:“你接吧。”   电话接通,没两句就挂断。   薄辞谦:“二叔让我们俩现在上线,商量抛售集团股份换取现金流的事情。”   这话一出,薄言的脸色微微一变。   在他的记忆里,而今西京集团的股份大部分集中在薄家人的手里,只是多少的问题。   老爷子手里的最多,有51%。   长子薄承业次子薄承恩各占10%,四个晚辈并没有固定股权,只是单纯供职。   这也是老爷子为什么退休了,还依然能说上话的根本原因。   一旦到了需要靠抛售股权换取现金的地步,就说明情况已经很糟糕了。薄辞谦也知道这一点。   午睡是睡不了了。   两人分别回到房间,打开了电脑。   视频会议很快开始。   一上线,薄言才发现原来不止是他们俩,老二老三也已经得知消息。   薄承恩直奔主题,“事情比较急,叫你们上线的目的刚刚没讲清楚,我再简单讲一下怎么回事。”   “前些天饭桌上,你们爷爷将你们下放酒店,说的是一个月之内尽快解决酒店的资金问题。”   “其实他预估有误,集团现在的财务状况实际上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这些天,我一直在寻找募资的途径,联系了所有熟悉的银行,一开始比较顺利,但在了解情况之后都拒绝向我们开放贷款。”   “今天早些时候,我收到了MOA酒店管理集团的消息,他们愿意以高出市面的价格,收购部分西京的股份,我算了一下账,只要出售20%,就能比较乐观地度过这次难关。”   “这件事你们爷爷还不知道。之所以先找到你们,就是想问问你们想法。”   “毕竟,我手里只有10%,大头还是得从你们爷爷手里拿。”薄承恩顿了顿,看了眼薄言和薄二行,“不过,20毕竟不是小数,你们能说服大哥,这件事也能简单点。”   薄辞谦提出疑问,“商业贷款并不只看账目流水,还有整个品牌的回款能力,如果好好准备申请,不至于拿不到。主要是,20%不是小数……”   薄承恩:“我算过了,咱们手里加起来有71%,刨去20%也还有51%,不会对经营管理权造成太大的影响。”   薄三省:“如果真到了这一步,只要能解决这次的危机,也不是不行,之后再挣回来就是。”   薄二行一脸疑惑。   沉默半晌,他问薄言,“哥,你怎么想?”   一句话,说得所有人都朝薄言看过来。   薄承恩本来没有问他的意思,这么一来也只能顺口道:“一言,你是老大,你表个态。”   弹幕:   【老薄:我表个态?我只想一脚踹你脸上!】   【什么玩意儿,自己玩拉了让老爹擦屁股?】   【有话还不敢直说,还得拉着几个晚辈壮胆,什么东西?】   【老薄没什么表情啊?】   【他到底怎么想的?】   【这个时候了,他该不会还想着摆烂吧?】   薄言怎么想?   他想也没想,拉出系统,“我记得,上次的奖励有一个叫‘兄弟同心’的技能?”   系统:“有的,你要用吗?”   “用,现在就用。”   作者有话说:   摸摸大家 第34章 酒店之王10   顶着几道意味各不相同的视线, 薄言慢吞吞开口,“我不同意。”   薄承恩闻言脸色顿时有些不好,“为什么?”   “我觉得这件事情并不正常。”薄言反问, “二叔,您觉得MOA之所以能成为最大的酒店管理集团,得益于什么?”   薄承恩有些不耐烦,但是回答,“当然和他们庞大完善的职业经理人体系脱不了干系,管理人员的输出是他们的王牌,你该不会连这个都忘了?”   “忘的人不是我,是你,二叔。”   薄言蓦然沉声,盯着薄承恩的视线有片刻凝滞。   不仅是薄承恩,连老二老三老幺都因此肃然不少。   “他们刚开始的时候,也不过只有一家单体酒店。短短三十年就坐到今天的位置,您竟然还以为它只是靠单纯的人才输送?无怪乎咱们家现在被您败成这个样子,因为您连如此明显的资本兼并都看不清楚。”   薄言分明没有一句话用力, 但字字都扎在薄承恩心口,“你……什么我看不清楚?这就是你跟二叔说话的态度?”   当家二十多年, 薄承恩就没有遇上如此下脸的时候。尤其对方还是他侄子, 一个纸上谈兵的家族罪人!   薄承恩大怒,“薄一言!你是不是吃坏了脑子?这些年是谁在为家里进进出出忙前忙后?是我!不是你爸!”   “家里供着你吃穿挥霍富贵潇洒, 你还真把自己当大少爷,不知道这个家谁当家做主了?”他猛吸几口气,指着薄言的鼻子, 竟然连薄承业也牵扯进来, 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相比之下, 薄言面不改色的样子实在是显得过于平静了。   眼看薄承恩还要骂出更离谱的话,一直沉默的薄三省忽然开口,“爸,我觉得大哥说得有道理。”   紧接着是薄二行,“二叔,这话你敢在爷爷面前说吗?”   薄辞谦也道:“我也赞同大哥的意思。”   薄承恩先是一愣,转而呵斥,“你们大哥这些年没有接触公司的事不了解是正常,你们跟着胡闹什么?”   薄辞谦:“二叔,这件事还是不要轻易做决定。自从我们来到酒店,情况就慢慢好了起来,再过一段时间我们一定能更好,只要我们有信心,还没有到非得出卖股份的这一步。”   薄二行:“是的二叔,我还有些存款,虽然不多,但如果用得上我随时可以拿出来。”   薄三省:“是的爸,温泉酒店这边情况好转,预计下周将迎来大波游客,如果实在着急,大不了我去以个人名义贷款……”   薄承恩:“你住口!”   事情的发展完全不如他的预料。   他从来不知道薄言在这个家里还有这种能力,几个小子就跟吃了迷魂汤一样,跟他站同一条线上。   同样不理解的还有直播间:   【老幺:大哥说得有道理。】   【老二:哥哥,俺也一样!】   【老三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倒戈了?】   【我以为老三至少会和他爹一个鼻子出气的?】   【被老薄说服了吧,毕竟他刚刚看起来确实很让人信服……】   【何止信服?我都快被征服了!】   【老薄!你猜对了!就是并购!】   【一屋子人,一个个看起来都挺聪明的,结果还是老薄这个‘废物’猜到。】   【一开始谁都没当回事,都怪那个酒店猎人太坏了!】   【对啊!一步步逼得薄家人贱卖股票,最后经营权被夺!老爷子活活气死,老二老三被送进监狱,老大筹钱路上被创死……没一个好下场……】   【被抓的证据还是老幺亲自抖出来的,那可真是兄弟自相残杀。】   【老幺那也是被逼无奈啊,都被逼到死角了,不反抗等死啊?】   【那也不能让外人捡了便宜,那个坏东西凭什么?】   【老幺下场还可以吧,他最后还是成了西京集团的总裁,把酒店经营得风生水起。   【呸!酒店都易主了,他再能耐也不过是个职业经理人。】   【对啊,说好听点是‘酒店之王’?难听点还不是给MOA打工的?】   【我从未见过如此憋屈的男主剧本,真的……】   【所以我才希望这次能不一样嘛!】   【好了好了,你们乐观一点,这次从一开始就和原剧情不一样好吗?】   【有老薄在,现在老幺肯定不会选择和MOA合作!】   【对的,而且那个猎人也没有出现,说不定根本不会出现了!】   【老幺没被打压,酒店一切好好的,也没啥丑闻,老二老三不用去坐牢,老薄肯定不会被创死。】   【乐观?乐观有什么用?MOA还是下手了。】   【这不是老薄及时拉住了吗?大家都不同意啊,这次卖不成的!】   ……   弹幕激烈讨论,剧透给薄言不少有用的信息。   比如,MOA确实是打着并购的主意,原剧情里甚至派了职业酒店猎人深入了解西京集团的情况,后续利用薄家内部的斗争,一步步蚕食西京的股份,到最后成功将整个西京集团的所有权拿下。   从客观的角度来讲,MOA确实有些胜之不武了。   但是商场从来不比战场好多少,不管什么手段,能为己方打下更多版图的就是好手段。   从主观的角度来讲,薄言现在想吃人。   薄承恩怒而下线,会议不欢而散。   薄三省第二个下线,屏幕关闭的那一刻,他忽然打了个寒颤,嘴里念念有词,“怎么回事儿,我刚刚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爸该不会生气了……”   另一边,薄二行、薄辞谦还和薄言聊着。   薄辞谦:“大哥,你其实一直在关注公司的事情,对不对?”   薄二行也挑眉道:“看不出来啊哥,隐藏得挺深?还说什么没兴趣,只想开个餐厅亏钱,都是骗我的。”   “没兴趣是真的,不想看见咱们家被蚕食也是真的,这并不矛盾。”   正好三个人都在,薄言想到饭店的亏空,“二行,这几年舅舅的情况是不是不太好?”   薄二行一愣,“怎么忽然说这个?”   薄言:“辞谦,你告诉他现在的情况。”   薄辞谦有些为难,“先不要吧?有些地方我还觉得很奇怪,等我再仔细调查……”   薄言:“没什么不好说的,如果真是他,有脸做也得有脸承认。”   薄二行丈二摸不着头脑,“不是,你们俩在说什么?”   薄言坚持,薄辞谦只得坦白,“二哥,饭店亏空的最大问题找到了,是有人替换了所有的供应商,以次充好。”   薄二行:“这很好啊,下一步就是找出罪魁祸首,一定要追责!那些供应商都在谁的名下?”   薄辞谦,“……我查出来,是你。”   薄二行:“……”   薄二行愣了许久,如梦初醒,“不可能!我从来没干过这种事情!我为什么要做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还堂而皇之挂在自己名下?我有这么蠢?”   薄言和薄辞谦都不说话,脸上明晃晃写着“倒也不是不可能”。   薄二行当即拍桌,“我真的生气了!别的不说,要真是我干的,我还能开二手奔驰?”   薄言:“你刚刚不还当着二叔说不少存款吗?”   “我……我那是打肿脸充胖子!不行吗?”   薄二行戴上痛苦面具,“哥!你怎么可以怀疑我?真的不是我干的!”   薄辞谦:“我们也想相信你,但是签名、手印、私章总不可能是假的?”   薄二行急了,“我也不知道哇……这事儿我要怎么跟你们解释?啊——”   薄言:“有没有可能,是舅舅用你的名义做的?趁你不注意拿走你的证件印章,哄骗你无意识签下什么名字,拿到你的指纹等等,只要没有防备,这些都不难。”   薄二行越听脸色越难看。   他显然想起什么,但还是不太相信,“不太可能吧,他没理由这么做啊……”   薄言眉梢微抬:“你确定?”   薄二行脸色越来越惨白。   沉默良久,他猛然起身,“我去找他!这个老匹夫竟然敢骗我!”   薄辞谦试图阻拦,“哎二哥……”   薄言:“算了,让他去吧,做个了断。”   这场闹剧到此结束。   之后又过了两天,薄言收到薄二行和舅舅断绝关系的消息。薄辞谦得知后,正式联系律师向一应涉案人员提出起诉,追查亏空的钱款。   对薄家来说这算是好事儿。   但对饭店来说,这是绝对的丑闻。   因此头到尾都是暗中进行,小心行事,另外逐步替换使用中的设施设备。   但有坏事也有好事。   之前为那对老夫妇举行的钻石婚婚礼,通过当天参加婚礼的客人传了出去。   当天的宾客有一位某社交媒体上的大V,还有一主流媒体的记者,两人事后都特意写了一篇文章,用以纪念和祝福,获得了千万次的阅读转载量,引发对婚姻和感情的热烈讨论。   一时间,主流和非主流媒体平台都在为这件事发声。一举带热饭店的婚礼和宴会。   薄言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阳台上看书。   薄辞谦笑眯眯进来,“我说得没错吧,你这个突发奇想的婚礼比我精心策划的什么展会要有用得多。”   薄言不以为意,“少来,其中少不了你的手笔。”   薄辞谦:“这叫见机行事。”   薄言见他献完宝还没走,“你很闲?”   薄辞谦正要说话,电话忽然响起来。   他接通,“爷爷?”   “哈哈哈哈哈!好孙子!快让爷爷夸夸!”   隔着屏幕和空气,薄言都能听见薄震海畅快的笑声。   摇了摇头,继续翻了一页,正要继续看,他的手机也传来两声震动。   点开查看,是薄二行发来的消息——   《身世揭秘!薄氏三代老幺竟是私生子?》   《豪门少爷也偷鸡摸狗?是旧习难改还是见钱眼开?》   两则娱乐爆料,都和薄辞谦有关。   作者有话说:   摸摸大家,明天多更一点点 第35章 酒店之王11   第一则爆料, 将薄辞谦的身份扒了个彻底。   不仅披露了薄辞谦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还绘声绘色描述了薄承业和他母亲的过往情史。   爆料称,薄辞谦的母亲是夜场公主, 在薄承业婚内知三当三,怀上薄辞谦之后意图逼宫,引得薄承业婚姻破裂。   但是薄承业作为情场浪子,到最后还是始乱终弃,对母子俩不闻不问。   薄辞谦的母亲为了家族继承权,以死相逼让薄辞谦回到薄家。奈何惨遭冷遇,被几位正室之子排挤羞辱,没两年就搬出去。   出去后薄辞谦迅速成长。   刚毕业就挤走其他弟兄,就任西京大饭店的总裁。   自上任以来手段狠辣。   短短几天酒店高层大换血,还极尽所能打压一同前往的大哥,独揽大权。   结论:薄氏兄弟阋墙,不合已久,薄家已经乱到了骨子里。   最后配上薄言每天无所事事四处打野的照片,很有说服力。   第二则爆料和第一则差不多的时间, 但说法又稍微有些不同,主要在薄辞谦离家的理由上。   从薄辞谦悲惨的童年开始说起。   因为母亲不负责任, 只能从小到处打工自己挣学费, 连顿肉都吃不起,没少偷隔壁邻居家的鸡鸭鱼肉。   回到薄家之后, 不干不净的毛病依然不改。   18岁那年偷了薄震海很喜欢的一件古董,打算拿出去换钱,但在拿到报价之后就人赃俱获, 只能灰溜溜离开。   这两则爆料, 薄言都不太了解。   第一则, 薄辞谦确实是薄承业在婚内生下的,此后没多久,薄承业就卸任了公司的职务。   前者媒体并不知道。   只知道薄承业自此就从薄氏消失了,越发花天酒地,事业心和家庭心都消失殆尽,养活了不少八卦周刊。   至于这两件事,有没有必然联系,薄言也不清楚。   至于第二条。   薄辞谦小时候偷没偷不清楚,后来的古董失窃确有其事。   那是薄震海最喜欢的一个瓷瓶,有段时间突然不见,家里都找疯了。薄言那天刚从外面回来,家里几个人齐聚客厅,说是东西在薄辞谦的房里发现。   薄辞谦咨询估价的那个专家,正好是薄二行的朋友,对方一眼认出东西是老爷子的,之后就将这件事透露给了薄二行。   薄二行回家,第一时间进入薄辞谦的房间,果然找到了不见的瓷瓶。   老爷子事后虽然没有发难,但没多久薄辞谦就自己提出要搬出去。   薄言当时颓得不行,没有过多关注,只知道不久后就不了了之。   不管真相到底怎么样,这些件事到底是薄家的私事,但是现在却被人拿到台面上大作文章,而且还是薄辞谦崭露头角的时候,不可谓不可疑。   背后的人,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自己人背刺,这个节点旧事重提,是为了给薄辞谦难堪。   要么,是大费周折的外人,打探之后再添油加醋,谋的则不是某一个人,而是整个薄家的名声。   【不用说了,老二老三下的手。】   【老二分享过来的,他有病这么做?】   【那就是老三咯,他最近落老二的下风,又在他爸那儿吃瘪。】   【我也觉得是老三,他看起来就是那种背后搞小动作的人,嫉妒老幺比他有本事吧?】   【虽然两则新闻都和老幺有关,但我感觉这次的负面影响并不只是对他一个人啊。】   【有没有可能,是外人下的手?】   薄言忽然想到之前的系统提示。   他无意挑起了老二老幺之间的矛盾,因此不可避免有点怀疑薄二行。   恰在此时,系统忽然上线:   【酒店之王直播任务发布:   任务内容:扩大此次爆料事件的影响   任务奖励:直播推荐位X5000   条件奖励:闹到老爷子面前,奖励翻倍   是否接受:是否】   薄言选择接受,继续回复薄二行:   “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做的?”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中”了很久,到最后发过来一张大雪纷飞的图片。   薄二行:“大六月的飞大雪?让我看看是哪个窦娥又被冤枉了?”   表情包:是我啊?那没事了.JPG   薄言:“……”   【哈哈哈哈哈!看来不是老二。】   【老二:关于我失去了我哥的信任,而不得不整活这件事。】   “好了对不起,是我多想。”   薄言坦然道歉,“不过这件事也没外人知道,当时还是你亲手抓的赃,我怀疑一下你也是人之常情。”   “你怎么不怀疑老三和二叔?”薄二行不忿,“当时本来就看不惯他,这个事出来就没忍住,后来我又想了想,总觉得太巧了。但老幺那会儿也不解释,脸黑得跟块煤炭似的,谁拉得下脸来再问?”   薄言:“当时拉不下,现在能不能?”   薄二行:“……你让我给他道歉?”   薄言:“嗯。”   薄二行:“行吧,我给他打个电话。”   薄言:“隔了这么久,总得收点利息?”   薄二行:“你就说让我怎么办吧。”   薄言:“开个发布会,当着媒体的面澄清。”   薄二行:“!!至于这样?”   薄言:“至于。”   薄二行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妥协。   退出聊天,薄言把这件事告诉了薄辞谦。   看完爆料,薄辞谦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生气,“有点奇怪,这两篇不像是一个人写的。”   “怎么说?”   “第二篇明显冲我来的,自己人。第一篇不是,有其他人。”   “你怀疑谁?”   “三哥,还有MOA。”   薄言好奇,“为什么不怀疑你二哥?他当时那样对你。”   薄辞谦沉默了一会儿,“早几年我确实对他有怨气,但是后来想想,他没那个坏心,更何况前几天,你很明确跟他讲过……”   说到一半儿,薄辞谦忽然反应过来,“你都不问问,到底是不是我偷的吗?”   薄言收回视线,轻描淡写,“你要是缺钱,有的是办法挣,用不着去偷。”   话里话外透露着理所当然的信任。   薄辞谦嘴角动了动。   平复下来,又恢复正经,“这件事我会查个水落石出,如果真的是三哥……我不会隐瞒。”   正合薄言的意思,“我没意见。不过在此之前,得先把问题解决了。”   薄辞谦:“大哥有什么建议?”   薄言:“你二哥的意思,他想当着媒体的面给你道个歉,真相怎么样是我们自己的事,但得让外人知道是个乌龙。”   薄辞谦有些意外,不过想了想,还是笑着答应。   【老二:我倒也没有如此高的觉悟。】   【老二:我倒也没有如此高的觉悟。】   【老二:我倒也没有如此高的觉悟。】   ……   第二天一早,发布会准时召开。   薄二行远在北海,因此是以视频连线的方式。   他非常诚恳地向会场在座的媒体解释了偷盗事件的原委:当时薄辞谦是出于对艺术藏品的好奇,才会拿出去估价。只是自己当时脾气暴,没有听他解释,才引起如今的误会。   薄辞谦接受了他的道歉,并表示自己确实对艺术品有浓厚的兴趣,否则也不会在大学的时候选择艺术品鉴定与管理。   一番说辞逻辑很完整,媒体想不信都不行。   但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还是有记者提出质疑,“虽然偷窃是乌龙,但这件事是不是说明,你们兄弟之间确有不和?”   有人附和,“另一篇关于你们家族内部争斗,对集团发展不利的爆料,这么看来还挺贴合事实?”   “事实上,你们集团现在的运营情况并不乐观,旗下多个品牌连续几年呈现亏损状态,二位对此有什么解释?”   薄辞谦丝毫不慌,“每个企业在不同的发展阶段。都会做出不同的战略调整,目前我们针对主体业务正在进行不同层面的升级,这也是我们此次人事调整的初衷。”   记者追问:“您还是没有回答我关于内部争斗的问题。”   薄辞谦:“既然我们兄弟俩公开澄清,我以为这个问题不需要回答。”   那记者不死心,“那关于您母亲当年是否插足您父亲婚姻的争论,您是否也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出不需要回答呢?”   这话一出,薄辞谦便握紧了拳头。   他没有急着说话,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薄二行想说些什么,但只不过刚张嘴,画面就被切断。   屏幕上取而代之的,之一个中年男人的脸。   这张脸对于在场的记者来说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老熟人了。   男人长得和薄辞谦有几分相似。   但神色却是截然不同的玩世不恭,“你们就这么想我?我前脚才离开西京,后脚你们就盯上我儿子,看来还真是没别家可以挖了。这点本事,给我做事三千块我都嫌多。”   薄辞谦闻声回头,似乎对男人的突然上线很是吃惊,“你怎么来了?”   薄承业取了一根烟,熟练抽了起来,“来给你妈撑腰。”   薄辞谦一脸不解。   薄承业也没有废话,已经对着记者们开始说起来,“老子是个混蛋没错,但还不至于婚内出轨,结婚以后玩归玩,但从没碰过其他女人。”   “和柳星云那回纯属意外,事后我给了她一笔钱,也和我前妻坦白了,此后再没有柳星云的消息。”   他掸了掸烟灰,“我知道这小子的存在,已经是16年后了。柳星云临终前把他交给我,没提其他要求,就让我供他读书。不是那场癌症,估计我到死都不知道还有一个儿子在外头。”   “我说这么多,不是闲着没事给你们冲业绩。”   “是想告诉你们,我儿子的妈是清清白白,我的儿子们也本本分分。”说到这儿,他抄了把头发,还有些遗憾,“说起来就不爽,三个儿子没一个像老子……”   他清了清嗓子,“好了,我话说到这儿。这件事到此为止,下次缺业绩记得给我打电话,最近正好在追一个女演员,等你们,下次见。”   说完,也不管任何人的反应,直接切断了连线。   众人:“……”   弹幕:   【嘶……】   【嘶……】   【你说他渣吧,他还挺明白事理,说他不渣吧,又确实挺渣的。】   【听君一席话,白听一席话。】   会场原本处于爆炸边缘的气氛,莫名其妙就被来去匆匆的薄承业化解了。   薄辞谦没有再废话,直接关门送客。   回味了片刻,给薄言打电话,“大哥,今天有人挑事。”   薄言:“嗯,我知道。”   薄辞谦:“今天,那个谁来了。”   薄言:“嗯,我知道。”   薄辞谦:“……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薄言:“因为是我给他打的电话。”   薄辞谦沉默了一会儿,“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薄言:“我刚问过我妈,大差不差。”   薄辞谦轻轻呼了一口气,“那就好。”   他的母亲,并不是多出来的那一个。   顿了顿,他又有些咬牙切齿,“意外不是借口,说到底还是个渣男!” 第36章 酒店之王12   集团方面后续发布了相关通稿。   向大家展示了兄弟几个在酒店分工合作的日常, 所谓薄家内部不和的谣言不攻自破。   而作为西京的纨绔顶流,薄承业来这么一出,大家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   纷纷打听起了他的位置, 猜测最近被他盯上的倒霉女演员究竟是哪一个。   和捕风捉影的豪门内幕相比,果然还是娱乐八卦更得人心。   薄言特意看了看股市的情况。   得益于快速而有效的反应,集团的股价并没有受到影响,另外,应该和最近猛增的话题曝光有关,市面上散股交易量同比上个月上还涨了不少。   薄辞谦晚点也和他说了这个事。   集团的情况比之前好了很多,原本闹得很不愉快的薄承恩,态度也有些软化,大家对西京酒店集团接下来的发展乐观了不少。   薄辞谦:“下午开会的时候,爷爷特意问了一句你怎么没在。”   薄言戴着耳机,正在餐厅后厨。   刚把烤盘送入烤箱,转头端起料理台上的盘子舀了一口,“我在东苑的梅园转了转,那边的五色梅开得不错, 请教了一下打理的师傅,回头把家里的后院整一整。”   薄辞谦听出他含含糊糊的口音, “你又在哪个餐厅?”   薄言:“中餐厅, 上次那个金丝福禄寿喜饼还不错,我改良了一下试试看口味怎么样。”   “应该不止这一道吧?”   “唔, 还有几道解暑的甜品,最近天气不是热吗?海石花草冰淇淋在西餐厅卖得还可以。”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还听他说得正正经经。   薄辞谦长吸口气, “大哥, 你身为长子, 怎么能如此不务正业?”   薄言理直气壮,“我好歹只是吃吃喝喝,说到不务正业,咱爸才是吧?”   “有的时候我还真是看不懂你……明明有心做事,却又不干正事。”   “你有没有想过,不干正事就是我的正事?”   “……”   【老幺:你看我是不是很好骗的样子?】   【老薄:我说实话了啊,信不信由你。】   【哈哈哈,一个永远在摆,一个永远不相信对方真的在摆。】   【这兄弟俩的拉扯日常我能看一百集。】   【只有我很想拥有海石花草冰淇淋吗?】   【我我我,我也馋,还有那个饼啊,鸟巢一样的,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系统,来活儿了!上新快上新!】   ……   薄辞谦想起什么,“对了,我查到了那两篇爆料,以及之后各种抹黑通稿的来源。果然分属于不同的MCN,如果只这样还不能确定背后是两拨人。”   薄言:“还有什么?”   薄辞谦:“我们研究了一下传播路径,所有通稿首发后的最初路径里,有两个交汇点比较可疑。追查IP之后,越发肯定了我的猜测。其中一个就在北海,西京温泉酒店。确实是三哥。”   薄言:“还有一个?”   薄辞谦:“说出来有点难以相信,就在这儿。”   在这儿,就在西京大饭店。   薄言咀嚼的下颌微微一顿,很快又吃了起来,“还挺嚣张的。”   【可不是嚣张吗?】   【抱着搅风搅雨的目的,还敢堂而皇之住进饭店!】   【这波啊,这波叫骑脸输出。】   【对不起,我不太聪明,没太明白……】   【就是说,MOA那波人已经朝老薄他们下手了,这波爆料有一半就是他们整的活。】   【还真是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啊。】   【他们这是盯准了薄家这块肥肉?】   【要是按照原剧情那么斗下去,确实是肥肉。】   【对啊,这次明明兄弟几个都支棱起来了,怎么还穷追猛打?】   【卧个草,住进来的该不会就是那位神秘的酒店猎人?】   【细思极恐!】【细思极恐!】【细思极恐!】   【还真是,是祸躲不过。】   【如果真是他的话,那应该离他露面不远了。】   【之前露面是为了哄骗老幺合作,现在,不可能。】   ……   薄辞谦问道:“要查吗?短期客人基本上可以排除,应该是长住客。”   薄言摇摇头,“他既然敢正大光明进来,肯定做了万全的准备,与其浪费时间打草惊蛇,不如做好防备,别被他抓到把柄。”   薄辞谦:“我知道,我这就召集所有人开会,让大家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嗯,我相信你可以的。”   薄言忽然回到上一个话题,“我发现,你们团队查东西总是格外快啊?”   薄辞谦下意识,“对啊,我们团……”   刚开头意识到不对劲,“大哥,你套我话?”   薄言:“不算吧,还挺明显的。”   薄辞谦:“我是哪儿露马脚了?”   薄言:“嗯……我想想,你适应得太快了。不管是对于时间的把控,对下属的管理,还是你的专业能力,一点不像个外行。我猜,你大学开始就有创业的打算了,搬出去就是为了方便日常行事。”   薄辞谦难得叹笑了一声,“纠正一下,是大学之前。”   薄言点头,“所以我猜对了?”   薄辞谦摊牌,“我想打造自己的酒店管理品牌,虽然现在才刚开始。但是,我一定能做到。”   薄言几乎能想到,他说着话的时候,眼睛一定浸着坚定的光芒。   “听起来是个很伟大的梦想,至少比我伟大多了。”   薄辞谦:“大哥,既然你知道了,我想邀请你和我一起做。”   薄言没有答应,“我已经有了自己的目标,尽管它只是一家小餐厅,但是,你不能否认它也是一个梦想。”   薄辞谦沉默片刻,没有勉强,“好吧,那祝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薄言含笑,“光明的未来?在此之前,要先除了老三这个祸害。”   薄辞谦闻言正色,“对,我正要跟你说这个,我打算告诉爷爷这件事,还有些担心你不会答应。“   “不论私底下怎么争,一旦闹到台面上,那就是另一回事,不能放任。”   薄言顿了顿,“不过,让爷爷相信不难,难的是让老三真能受到什么处罚。”   “是啊,他一直有二叔护着。”   薄辞谦略微感叹,很快想到什么,“不过大哥你放心,我自有主张。”   薄言:“我能问问?”   薄辞谦:“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怎么觉得,老幺变黑了?】   【他在我这儿一直是黑的,不稀奇。】   【跟这家其他人相比,我老薄单纯得跟个傻白甜似的。】   【其他的不知道,甜确实是蛮甜的,斯哈斯哈……】   【叉出去!】   薄辞谦得到支持,当晚就将这件事告诉了薄震海。   薄震海当下还有些不信。   看过证据之后,才幽幽叹了口气,“回来吧,你们几个都回来一趟。”   于是,打点好饭店的事情,薄言和薄辞谦第二天就回了家。   薄二行和薄三省到得晚些。   进门的时候,薄震海薄言薄辞谦已经在桌上等着了。   一起回来的薄承恩率先发问,“爸,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叫我们回来?”   薄震海扬起手边提前准备好的文件,啪的一声摔在桌面,“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我倒是不知道你们父子俩什么时候这么能耐了?还会自己往自己脸上糊屎?”   薄承恩被骂得有些懵,但还是捡起文件看了看,“这不是前天……这件事不是已经平息了?昨天会上您还夸辞谦做得很好,是有什么反转吗?”   三个人边说边坐下。   薄三省看了眼文件面上有些虚,一脚踢在了凳脚,惹得薄二行狐疑地望过来。   紧接着薄二行又对薄辞谦挤眉弄眼。   薄辞谦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嘴上轻轻动了动,薄二行见状很快正身收回视线。   薄言奇怪扫了他俩一眼,没有久看。   薄震海面带怒气,“反转?你问问你的好儿子,这件事到底是谁挑起的?打的什么主意?”   薄承恩也不是个傻子。   转头横了薄三省一眼,见他不敢和自己对视还有什么不懂。   但薄震海气头上,就这么认下肯定是不行的,“爸,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三省向来知分寸,不会干这种打自家人脸的事。”   薄震海瞪眼,“我倒是也不愿意相信,可证据摆在这儿,你还有什么好替他狡辩的?”   说着又转向薄三省,“你别闷着,你说话。为了写这两篇狗屎,花了不少心思吧?买通16家媒体,又花了多少钱?”   “陷害辞谦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不会以为没了他,咱们薄家就是你口袋里那俩三瓜蹦子了吧?”   薄震海狠狠“呸”了一声,“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以后咱们薄家谁说了算,也不能是你说了算!”   薄承恩听见这等狠话,当场变了脸色。   也顾不得什么面子,扯了把薄三省,低呵,“要真是你做的,你就认个错!被人蒙蔽一时糊涂,也总比气着你爷爷强!”   薄言薄辞谦全程低头不言。   薄二行见他俩安静得跟个小鸡仔似的,本来想说什么,到了嘴边也咽下去。   【薄老三处刑大会正式开始】   【看样子,是老三一个人干的,他爸并不知情。】   【嗤,谁知道呢?】   【老薄:放空中,勿cue】   【老幺:您呼叫的用户正在拨号上网……】   【老二:可恶,不带我玩?我偏要一起!】   薄震海轻嗤了一声,“他要是个敢作敢当的,我还敬他是条汉子!”   薄三省咬了咬唇,纠结又愤懑。   唰的拿起文件,在其中择了一部分单独拎出来,拍在桌面,“这些不是我干的,和我没关系凭什么也扣在我头上?”   “三省?”   薄承恩拍了一把他的头,恨铁不成钢。   一旁的薄二行闻言,瞬间愣在当场。   他转头向薄辞谦确认,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随即含着复杂的眼神摇头。   【老二:给大家表演一个三分瞧不起,三分幸灾乐祸,还有四分一言难尽】   薄震海:“这么说,剩下的你倒是承认了?”   薄三省不说话。   薄震海追问:“为什么这么做?”   顶着薄承恩的视线,薄三省默了默,“是他们说不能让老幺抢了风头,我,我一时没想明白……对不起,爷爷,我错了。”   薄承恩呼了口气,“爸,你看,我就说是他鬼迷心窍。”   说完又赶紧转向薄辞谦,“辞谦啊,你三哥不是故意的,也是他一时冲动,二叔替他给你道个歉,这件事确实他不对,你要心里有不满,朝你三哥发出来,揍他一顿都行,做什么非得闹到你爷爷面前,给他一顿气。”   薄辞谦:“听二叔的意思,这是怪我告状告错了?”   薄承恩:“你爷爷年纪大了,心血管不好,受不得气。”   薄辞谦:“所以受了委屈,就不该讲,活该自己忍下来?”   薄承恩:“二叔不是这个意思……”   薄辞谦震声打断,“可我听着二叔就是这个意思!”   除了薄二行,大家都被他吓了一跳。   薄震海愣了愣,似乎也没想到会这样,咳了一声正要说话,薄辞谦又说了起来。   “如果是其他的小事,忍忍也就罢了。”薄辞谦轻嘲了一声,“反正以前我也没少忍。”   薄震海微微叹了口气,面露心疼。   薄三省和薄承恩则一脸摸不着头脑。   本来薄言也没辨出这是唱那出,无意中看见薄二行眼底一闪而过的跃跃欲试,几乎是瞬间就想明白了。   他低头转着手里的杯子,并没有插话的意思。   薄辞谦也低着头,似乎陷进了回忆。   “还记得那天也是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也是在这个客厅,也是同样的几个人。”   “二哥抓着我的手,说瓷瓶是我偷的,你们虽然不说信,但也没有一个人为我说话。”   “我之所以没有解释,不是因为我在默认,而是觉得,就算我说了你们也不会当回事。毕竟比起二哥信誓旦旦的控诉,三哥似是而非的指认,我一个刚来没多久的外人,解释再多都是苍白的。”   薄震海红了眼睛,“好孩子,爷爷相信不是你做的。昨天你们澄清的视频我看了,你二哥该打,不问清楚就四处叫嚷。但是你也不应该因为他一个人,就对我们大家都失望啊。”   “你要早说你是对那个感兴趣,爷爷还能不信你?”   薄辞谦擦了把眼睛抬头,“如果我说昨天的澄清是假的,就是有人栽赃我,爷爷你信吗?”   薄震海下意识想到薄二行,“你个臭小子你,难怪事后问你遮遮掩掩,果然是你害你弟弟!你们一个两个的,今天是不是都要气死我?”   薄辞谦面露紧张,“不是的爷爷,您先别生气。陷害我的不是二哥,是三哥。”   一句话,说得大家脸色又是一变。   薄三省:“老幺,无凭无据的事情,你少张口就来!”   薄二行回呛,“你要证据?我就是证据!那天不是你莫名其妙给我一块表,让我拜托我朋友替你鉴鉴,我又怎么会被他告诉瓷瓶的事?其实你早就买通了他,就为了借我的手陷害老幺!”   “我回头想想,老幺那天压根就没有出门,一整天都在房里写作业。”   “我回来的路上,又刚好碰见你下楼,平时没见你这么好心,那会儿嘘寒问暖我怎么这么生气。我呸!那瓷瓶的位置还是你指给我看的!”   “你要说这还是巧合,我无话可说。”   薄三省当然不承认,“你们……你们串通好了?”   “爷爷,我没有你相信我……”   薄承恩也解释,“爸,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误会,三省没有这个胆子做这种事情。”   薄二行冷哼,“误会?行啊,我这就给我那个朋友打电话,让他亲自告诉你到底是不是误会。”   眼看这把火烧得越来越旺。   薄言怕真把老爷子气出个好歹,终于出声,“够了二行,还嫌这件事闹得不够大?”   薄二行放回手机,不情不愿撇嘴,“如果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针对老幺,我今天也不想说这话。你这次是鬼迷心窍,次次都是鬼迷心窍?看不惯我也就算了,老幺招你惹你了刚回来那会儿就想法子针对他?还挑拨我俩的关系……要我说,你真是坏到骨子里了……”   虽说是嘟囔,但大家都听得清。   薄承恩忍不住,“二行,你少说两句。”   薄震海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这场冲击。   他抬手打断了薄承恩要说的话,垂着头点了点,平静道:“今天就到这儿,你们几个都出去,闲逛也好潇洒也好,总之我不想看见你们。”   平复下来,又指了指薄承恩,“老二你留下。”   【老爷子看起来真的气得不轻。】   【可别说了,老二开口的几次我都怕他随时厥过去!】   【哎,瓷瓶的真相到底是什么?这反转几次我都搞糊涂了。】   【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我觉得确实太像老三干的了。】   【真相?那玩意儿重要吗?只要有用,还可以有无数次的反转。】   【老三这是何必呢?】   【我要是老三,压根就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掉价。】   【是啊,老三生来挺好的一副牌,怎么就非得把自己作到这个地步?】   【我也搞不懂……】   ……   老爷子都这么说了,几个晚辈自然不敢久留。   薄三省率先冲了出去。   薄言三兄弟则慢吞吞往外走。   薄言问薄辞谦,“这就是你说的自有主张?”   薄辞谦笑了笑,“不是二哥只能是三哥,只是没证据而已。”   薄二行:“我刚刚可没说谎啊,都是事实。”   薄辞谦:“大哥,你不要心慈手软,三哥今天能陷害我,明天就能陷害二哥……”   薄二行:“哎哎,插一句,他陷害我已经不少了。”   薄辞谦:“我甚至怀疑,大哥当初捅出那么大的娄子,也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薄二行:“大胆一点,说不定连咱爸当年出走都是二叔的锅。”   薄辞谦见薄言不说话,“大哥?你在想什么?”   薄言虚虚望着前方,“我在想……晚上吃什么,红烧牛肉怎么样?”   “……”   “……”   薄言拍了拍手,“就决定是红烧牛肉了,我知道一家面馆很不错,等我回去拿个车钥匙,带你们一起去尝尝。”   说罢,竟然真的转头回去了。   “……”   “……”   薄言还真不是故意转移话题,确实是突发奇想。   回到家里,薄震海和薄承恩已经不在客厅。薄言上楼拿到钥匙,没有耽搁就往外走。   经过楼梯口,忽然听见走廊另一侧传来爆裂声——   “啪嚓!”   听方向,是书房传出来的。   家里就留了两个人,房里是谁不用猜。看样子,老爷子的气还没消。   薄言摇摇头,正要继续下楼,不妨薄震海的声音已经传出来:   “我永远不可能把薄家交到你儿子手上!”   薄言脚下一顿,改变了方向。   书房的门没关,离得近了说话声听得清清楚楚。   薄震海:“你不是就等我这句话吗?我今天就明明白白告诉你,你们老三,不可能。”   薄承恩:“爸……就因为今天这个事?恕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谁家孩子不是这样挤上来的?远的不说,就说我和大哥,我要真是张什么都不懂的白纸,您当年还会把家业交到我手上吗?”   薄震海:“你还有脸说?你看看你这些年总共做了几件好事?屈指可数!”   “早知道咱们薄家是今天这个样子,当年还不如交给你大哥!他浑归浑,至少脑子比你好使!”   薄承恩:“爸,您又说气话了。”   “当年那样的情况,他和柳星云的事一旦被抖落出去,咱们薄家在西京的脸面还要不要?就是现在思想开放,这几天被人抖出来还不是各种揣测?”   “大哥明事理不愿意牵连公司,我一直感谢他。这些年,一言二行偶有出格的事情,我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您今天就因为三省一时糊涂,就发这么大的火,您让我怎么想?让三省怎么想?”   书房里沉寂了好一会儿。   良久,薄震海忽然泄气一般,“老二,我原本不想把话说这么绝。可三省的身份从一开始就注定不可能和一言几个相提并论。”   什么东西被触落。   薄承恩的话音里顿时多了些颤抖,“爸……您这是什么意思?”   薄震海:“三省不是你亲生的,我早就知道了。”   薄言听到此处,眼神微凝。   弹幕:   【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瓢泼狗血了家人们!】   【不愧是豪门,兄弟相争,私生子,假少爷一个不少。】   【我猜猜,该不会生的是个女儿,为了继承权才狸猫换太子的吧?】   【救命,这是什么半封建半殖民家庭?】   【时代变了,妇女早就能顶半边天,女儿不比儿子差!】   【我就说老爷子对老三的态度怎么忽冷忽热,打心底里不上心,好家伙,原来是这个原因!】   【也不一定就是重男轻女,说不定是不能生呢?】   薄承恩:“爸!”   薄震海长叹了口气,“哎,你说你呀你……你老说我偏心你大哥,可你看看这些年,我管过你大哥一点没有?反倒是你这个一直在我跟前的,事事不让我省心。”   薄震海:“你从小就不愿意输给你哥,好不容易打打闹闹着长大,看着一言二行两个孩子乖巧伶俐,心里着急我都理解。所以后来我就算知道三省不是你亲生的,也把他当做亲孙子疼。”   “我生气,不是因为你瞒着我,是因为你们贪得无厌,到头来打一言几个的主意……”   房里没有再说话,只隐隐传出阵阵抽泣。   薄言没有再听,转身继续下楼。   到了楼下,薄二行远远看见薄言招手,“哥!你怎么去这么久?”   薄言没打算告诉他们刚刚得知的实情,指了指车库的方向,兄弟三个便都往那儿去。   不料走了没几步,忽然听见有人叫了一声:“二行!”   兄弟三个循声回头,就见不远处有个熟人挥了挥手,埋头往这儿奔。   作者有话说:   二合一,感谢支持投喂 第37章 酒店之王13   “二行!”   来的男人气喘吁吁, 似乎跑了一路。   到了近前他撑着膝正要说话,抬头看见薄言,“一言?你也在啊?隔老远我就说像是你, 但又不敢认。”   薄言礼貌微笑,“很久不见,我也差点没认出来是舅舅。”   【舅舅?这人就是徐凯?】   【好家伙,长得人模狗样的谁知道是个滥赌鬼?】   【他不是因为饭店的事被告了吗?怎么还没进去?】   【这才几天,你们那儿庭审有这么快?】   【这是又来吸血的?】   【多半是的,早不来晚不来,老二一回来就忙不迭赶过来。】   ……   男人笑得有点尴尬,转移话题似的打量了好几眼薄辞谦,“这个就是你们俩后来那个弟弟吧?叫什么谦来着?”   薄辞谦点头,“您好,辞谦。”   薄二行连舅舅都没叫,“你来这儿干嘛?”   徐凯有些含蓄地看了眼薄言,“你现在方不方便,我有点话想跟你说。”   薄二行没好脸, “你觉得在你做出那种事情之后,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我现在没找人把你轰出去已经是仁至义尽。”   说完转头就走。   眼看聊不成, 徐凯一把拽住, “哎哎,舅舅认真的, 认真想跟你道歉,跟你爷爷道个歉。我确实混蛋,欠你们家的钱我也一定会还……就是, 就是能不能给我个回本的机会?”   听这话, 居然还是来要钱来的。   三个人都有些怔愣, 薄二行都笑了,“徐凯,我看起来有这么像怨种吗?要不是看在我妈这些年不在,你一个人孤寡伶仃的份上,我会被你骗了这么久?你扪心自问,从我手上拿走的还少吗?还想见我爷爷?你想气死他就直说!”   眼见甥舅俩吵起来,薄辞谦眨了眨眼转身离远一些。   徐凯:“我要是能还一定会还,可你不是不知道,我手上拿不出来啊!”   薄二行:“这是你的事,松手!”   徐凯:“二行,我是你的舅舅,你不能这样不管我,你忘了小时候是谁带你去迪士尼,谁给你买玩具……”   薄言看着两人拉拉扯扯,并没有上前。   只是看了眼时间,“到面馆还得有半个多小时,再晚只怕赶不上。”   薄二行猛地撤出来,“听见了?我还有事!”   他理了理衣服,转身跟薄言嘀咕,“路过保安亭的时候停一下,好告诉他们以后别什么人都往里放。”   徐凯被这话里的失望深深刺痛。   眼看是真的没戏,攥着拳头嘶声,有些急了,“我老实告诉你们,供应商这个事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想做,是你们家老三,他告诉我可以拿你们俩谁的身份去做的!”   薄二行假装没听见,薄言却停下。   他带着疑惑,“你说什么?老三让你做的?”   薄二行不信,“哥,你别被他骗了,他那张嘴就没有把过门。”   徐凯解释,“我说真的!你们想想,这么大个事我一个外人怎么敢?而且几年下来为什么你们一点风声都没有?就是因为有他在背后收尾啊!那个钱他拿的也不少,你们要是不信,回头去查查他的账!”   薄言:“你手上有没有证据?”   徐凯面露难色,“出事之后他来找过我一回,给了我一笔钱,让我东西都清空,没有了……”   薄二行一脸不信,“你就编吧。老三是跟我不对付,但说到底他还姓薄,怎么可能吃里扒外跟你一个鼻孔出气?”   他还要继续说,薄言却突然出声,“如果他本身就是外呢?”   薄二行:“什么?”   薄言若有所思,片刻后问徐凯,“你今天来,其实不是为了二行,是为了见三省吧?”   徐凯一副被戳中心事的样子,“怎么会……”   薄言继续,“你想用这件事威胁他再给你一笔钱?”   徐凯摆手,不敢看他,“没有没有!”   薄言上前一步,“你听着,不管你是主犯还是从犯,你都不可能再从我们家拿到一分钱。你欠二行的钱可以不用还,但饭店拿走的,要一分不少的还回来。”   徐凯一边听一边退,“我知道我知道……”   薄言盯了他片刻,“还有,不要再赌了。搭进去这么多还不够你清醒吗?”   徐凯连连点头,“清醒清醒!我护照都被扣押了,要赌也没地方去,不赌了不赌了……”   薄言没再继续。   徐凯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但薄言和薄二行已经转身离开了。   【有这么个舅舅真是倒血霉了。】   【赌博害人,珍惜生命,远离赌博。】   【这个坏东西,原来是来找老三,贪心不足!】   【他说是老三怂恿他做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都到这个地步了,没有必要说谎吧?】   【老三啊老三,我还以为他只是单纯想夺权,竟然早就开始谋划家里的财产了吗?】   【我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剧情里他被抓进去就是因为贿赂证监局,现在想想,薄家那会儿都穷途末路了,他哪儿来这么多钱?原来早就开始赚外快了!】   【这么一看,老二真是纯纯大冤种。】   【哈哈哈可不是吗?好处老三拿,黑锅老二背。】   【事发东窗的时候,他还在到处筹钱,真是太惨了。】   【还好有老薄,要不然只能给他点一首铁窗泪了……】   ……   “砰——”   车门关闭。   上车后没多久,薄二行就忍不住问薄言,“哥,你刚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薄言认真开车,“什么?”   薄二行:“就是我刚刚说老三不可能吃里扒外的时候,你好像不太信?为什么?”   薄言扫了一眼后视镜,对上两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   想了想,还是把之前在书房门口听见的事情告诉了他俩。   薄辞谦听完没什么表情。   薄二行一脸吃惊,“也就是说!老三不是真正的老三?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二叔和二婶早年挺恩爱的啊我记得,该不会原本老三是个妹妹,因为怕爷爷重男轻女,就给掉包了?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薄辞谦轻笑,“你涉猎还挺广泛的?”   “去,”薄二行踢了他一脚,“如果真是这样,我岂不是多了个妹妹?真好。”   薄言泼了瓢冷水,“这个可能性不大,爷爷从没有这样的思想,而且以咱们家这个配置,是妹妹的话,多半会更受重视。”   想起什么,薄言忽然意味不明看了老二一眼,“这一点,你应该深有体会吧?”   薄辞谦侧目,“什么体会?”   薄二行捂嘴清嗓,“没有没有,没什么体会。”   薄言拆台,“哎?我记得你小时候有段时间很喜欢穿裙子啊?好几次哄得爷爷眉开眼笑,初中高中的话剧表演,班里指名道姓让你主演女主角……”   薄辞谦眼神奇怪,“还有这种事?”   薄言:“你不信?我那儿还有照片,晚上回去给你找找。”   “咳嗯——”   薄二行捂脸,脑袋已经贴到了窗户边上,还不忘给薄言打眼色。   薄辞谦好奇,“能不能展开说说?”   薄二行恼羞成怒,一肘子送到他胸口,急着拉回话题,“我忽然冒出一个猜测,哥,既然徐凯说饭店的事有老三插手,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二叔亲生的?”   说到正事,薄辞谦也正经起来,“很有可能。”   薄二行:“是吧!否则按他一惯自诩老薄家继承人的做派,不可能干这种事!”   “大哥觉得呢?”   薄言:“是有可能。”   结合如今的局面,他又想到,“二行,如果这次他还能继续跟你回温泉酒店,你多留意留意他的行踪。”   薄二行点头,“我知道,就怕他破罐子破摔。”   几人东拉西扯,时间很快过去。   车子在居民楼一小巷口停下,三个人相继下车。   沿路一排店面,水果小吃应有尽有,就是没有面馆。   薄二行回头,“哥,你说的面馆在哪儿呢?”   薄言确认了一下门牌号,往前走了几步,只找到一间门帘紧闭的小门面,连招牌都拆了。   薄辞谦上前跟隔壁的邻居一打听,原来的面馆早就不做了。   薄二行摊手,“得,白跑一趟。”   薄辞谦望了望对街,“来都来了,要不看看周围有没有其他的?”   这事儿是薄言提的,他不想让这俩失望。   想了想,便提议,“要不,回去我做吧?”   “哈?”薄二行一脸不可置信,“你原来会动手呢?”   薄言也没把话说死,“没做过,但是可以试试看。”   薄辞谦举手,“支持点单吗?”   薄言:“你想吃什么码?”   薄辞谦:“什么码不重要,重要的是手擀面,加两个蛋,不要葱花。”   薄二行也不甘落后,“我就要红烧牛肉的!倒要看你做得怎么样!”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决定一出,兄弟几个立刻去了一趟超市,三两下买完食材就打道回府。   回到家里,薄言直奔厨房,穿上围裙开始揉面。   薄二行抱胸靠在门口,“还挺有模有样?”   薄言指了指料理台上的材料,“你也别闲着,把肉切了,菜备好。”   薄二行:“你看本少爷像是会切肉的吗?”   薄言:“不行就叫辞谦过来,节约时间。”   这么一激,给薄二行激出不甘心来。   “什么叫不行?薄家的男人不能说不行!”   片刻后。   “啊——”   惨烈的叫声传遍整个屋子,连天花板都震动了好几下。   薄辞谦闻声赶过来,“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薄二行举着左手食指,一脸痛苦,“快!快叫救护车!我流血了!我流血了——”   薄辞谦扫了眼后面毫无反应的薄言,没动。   薄二行催促,“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再晚点你二哥我都要失血过多了!”   薄辞谦点点头,“哦。”   说罢转头就走。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手里提着个医药箱,“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薄二行:“?”   应该是刚才的惨叫传到了楼上。   没多久,薄震海和薄承恩也下来。   “嘶……轻点,痛痛痛!”   “这已经是最轻的了。”   “啊——早知道不逞这个能,让你切了!”   “也没人逼你。”   “鉴于我光荣负伤,剩下的就都交给你了!”   薄震海看见沙发上兄弟俩似乎在吵架,厨房里也隐约听见响声,一脸疑惑,“这是做什么呢?”   薄二行一秒严肃,收回手指,“爷爷,你怎么下来了?”   “就你这么鬼喊鬼叫,天花板都能下来。问你怎么回事呢!”   “哦,就,”薄二行举起食指,“大哥说要做面,我自觉切菜呢,不小心受伤了。不过没关系,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薄辞谦收拾药箱的手微微一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薄震海一听,饶有兴致,“哟,一言怎么知道我今天想吃面?我得看看。”   薄承恩没有跟上来,“爸,公司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了,您在家好好休息,和一言几个好好说说话。”   薄震海:“你不吃了面再走?”   薄承恩笑得有些勉强,“不了,下次吧。”   薄震海沉默片刻,挥了挥手,“行吧,你走吧。”   弹幕:   【老幺:每天都有新无语。】   【哈哈哈哈!我算是知道老二良好的自我感觉从哪儿来的了!】   【老二绝对是薄家亲生的,老爷子亲自盖章。】   【什么叫一脉相承?(战术后仰)】   【二叔还在呢,说什么亲生不是亲生?】   【哈哈哈,二叔的脸都绿了!】   ……   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席间老爷子笑声不断。   第二天薄言带着薄辞谦打算回到饭店,老爷子还隐隐有些不舍,“你们俩离得也不远,晚上要是有空多回来吃饭?”   薄二行端着牛奶悠悠路过,“不是说看见我们心烦吗?”   薄震海狠狠回头,“那是看见你!”   薄言笑着答应,“知道了,有空就回。”   薄震海想了想,“我已经给你们二叔打了电话,往后公司的事三省不会再插手了。”   兄弟三个一愣,知道是什么意思,但都没什么大反应。   只有薄言开口,“都听爷爷的,您在家休息,我们走了。”   另一边,西京大饭店。   清洁小推车悠悠在山海居门口停下。   “笃笃笃——”   “沙先生您在吗?house keeping!”   穿着客房制服的阿姨敲了敲门。   片刻后,房门打开。   露出一张笑意盎然的脸,“在的,请进。”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摸摸大家 第38章 酒店之王14   “沙先生您好, 我是客房清扫的服务员,您预约的时间是九点半,请问现在可以开始了吗?”阿姨指了指自己的工具。   “当然。”沙海闻侧身, 示意她进来。   阿姨扫了一眼房间的情况。   茶几上摆着未用完的早餐,整体干干净净,唯一有些乱的,是靠窗的小桌。   桌上摆着一台手提电脑,乍一看屏幕上满是红红绿绿的曲线。   电脑周边散乱着一些文件,有些分门别类整整齐齐,有些则皱皱巴巴,甚至掉落在了地上。   她下意识就想上前收拾。   那位沙先生却先她一步,指了指卧室,“还是从里面开始吧,我早饭还没吃完,不要弄脏了。”   “哦,好的。”   阿姨不疑有他,往卧室里去。   清扫台面, 擦洗用具,更换床单被套。   最后整理的时候, 意外发现床垫上裂开了一道口子。   她瞬间想到了最近部长的交代。   最近是非常时期, 发现任何不合格的地方都要及时上报,清扫的标准比平时高了不少。   因此她转身出去, 打算找个借口把床垫给换了。   茶几上的早餐并没有减少,窗边桌上的文件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   沙海闻见她出来,率先开口, “啊对了, 我昨晚上睡觉之前隐约闻到一股潮湿的霉味。”   他指了指房间的布局, “我感觉是因为这套房子采光不太好,我可以申请换一个房间吗?”   这话正中阿姨的下怀。   她当然不会拒绝,“这是您的合理需求,没有问题。如果您需要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帮您联系前台尽快安排换房。”   沙海闻:“那就拜托了。”   电话结束后,前来带路的管家没一会儿就到达。   沙海闻的行李不多,两人很快就搬离出去。   等人一走,打扫的阿姨就给客房后勤打了个电话,安排人过来替换破损的床垫。   房间里进进出出,打扫的进度并没有停住。   等到清扫都结束,最后还得将所有的垃圾带走。   靠窗的墙角。   垃圾袋刚被提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就有片刻停滞。   “咦?怎么还有一份文件?”   十多页的A4纸整整齐齐装订,被卡在了垃圾桶和墙角之间,也不知道究竟是丢掉的还是无意中掉落的。   封面上一片空白,也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阿姨下意识翻开一页,首行三个大字映入眼帘,写着“……让渡书”。   只是还不等她看清楚,身后就传来一道突兀的男声,“我就说好像少了一份东西,原来还真是落在这儿了。”   阿姨猛然回头,门口站着的正是刚才搬走的房间主人,“哦,沙先生啊!”   “谢谢你替我找回来。”   沙海闻笑着伸手,“这份文件可不能少,今天还得用它去见一个很重要的客户。”   阿姨赶忙归还,“不用谢不用谢,还好您及时想起来。不过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您遗落的物品不论贵重与否,我们都会第一时间保存起来,以防万一。”   沙海闻接过翻了翻,赞道:“你们饭店百年声誉,我自然信得过。”   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不知道你们饭店最好的餐厅是哪个?今天还能订到位置吗?”   “最好的餐厅是碧海蓝天,在西苑。嗯……平时的话能订到当天的位置,但是最近客人比较多,这个我不是很确定,建议您亲自打电话到餐厅询问情况。”顿了顿,阿姨献秘似的眨了眨眼,“一般来说,会有几个额外的保留位置。”   沙海闻笑着道谢,“那可真是太好了。”   临走之前,他还给了阿姨额外的小费。   回到客房部,拆开信封,里面的金额还不少!   迎面走过来三五个同事。   远远就看见电梯口有个阿姨拿着信封笑得一脸开心。   有人打趣,“哟龚姐,看样子这趟得了不少小费?”   龚姐闻言立刻收起来,“运气好,回头请你们吃蛋糕。”   她看了眼她们出来的方向,“你们这是刚开完部例会?有客人正好早上预约了清扫,我这才耽误了,部长今天有没有什么新交代?”   电梯显示正在下降。   同事解释,“没什么新交代,就强调了前几天的注意事项,平时多加注意一定不能偷懒。”   龚姐点头,“我都知道。”   另一个侧头小声,“对了龚姐,你这两天有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客人?”   龚姐,“怎么奇怪?”   “就是鬼鬼祟祟或者问东问西的?”   龚姐想了想,摇头,“没有,都很正常,最多问问推荐什么的。”   “哦,那没事了!”   电梯到达,同事摆了摆手,“姐你忙吧。”   ……   临近中午,薄言来到碧海蓝天准备吃饭。   最近几天饭店的人流量明显变大,上午比平常更忙一些。   这会儿正是饭点。   只在中列有一个多余的位置。   隔着半堵墙,对面客人的桌上插着一台手机,对着屏幕正在说话,好像在直播。   没有其他选择,薄言还是坐了过去,只是背对着。   等餐的间隙,他先吃了一杯冰淇淋。   没等多久,餐品送上来,他便放下杯子专心吃起了饭。   “最近这家餐厅的海石花草冰淇淋风很大,听说口味清新,一口下去好像咬下了半个大海,嘴里全是海风的味道……我今天就来替大家尝尝看……”   右后方传来主播说话的声音,从薄言开始到快吃完竟然一直都在絮絮叨叨。   送完最后一口,那声音忽然停了:   “哎呀!你怎么回事,差点把我冰淇淋撞倒了……”   紧接着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响起:“抱歉,我光顾着说话一时没有看清……”   薄言喝水的动作微微一顿,正要回头,桌上的手机忽然剧烈震动——   来电显示前厅部长。   薄言第一时间接通,“喂?”   对面说了一句什么,他的眼神顿时严肃了起来,“我马上过来。”   说罢草草擦了擦嘴,起身离开。   隔壁,原本在和主播赔礼道歉的男人微微停顿,不过很快收回视线,“这样吧,您这顿算在我头上……”   【很少看见老薄这么严肃的样子哦?】   【多半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既然是前厅部的话,多半是客人投诉。】   【哎呀,生意不好的时候犯愁,生意好的时候也犯愁!】   ……   薄言赶到前厅,前厅部长已经等着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集体投诉?”   前厅部长立刻迎上来,“言总,是今天上午刚刚入住的巴航,他们的接机餐出了问题。”   巴航是饭店的常驻。   每隔一天就会有一趟往返西京的乘务机组进出,已经是十多年的老客户,很多机组成员甚至和饭店都是熟面孔,大家平日相处不像是主客,更像是朋友。   因此薄言一听是巴航的问题,还是集体投诉,就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薄言:“什么问题?”   前厅部长:“今天的主菜里有一道是猪血肠,这原本是为晚间行政酒廊的音乐会准备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弄混了。他们整个机组现在都很生气……”   □□教是巴尼亚的国教。   几乎整个巴尼亚国内都有不吃猪肉的风俗,猪血在他们看来更是不洁的东西。   作为十多年的老朋友,这样低级的疏忽确实很不应该出现。但此时并不是追究谁责任的时候。   薄言:“他们现在人在哪儿?”   前厅部长:“在那边大堂吧,我已经跟他们进行了初步的交涉,但是机长的意思是还需要您亲自道个歉……”   相比平息这场误会,道歉已经是简单的事情。   薄言没有狡辩,没有推责,十分坦然地承认了这次工作的失职。   但是他们正在气头上,一个接一个争相表达自己的愤怒和不满,没有因为薄言的身份就有所收敛。   薄言照单全收。   给予了一系列的补偿,来挽回这次的失误。当然同时承诺会将这件事情调查清楚,给他们一个合理的交代。从头到尾没有打任何感情牌。   过了许久,旁边陪站的前厅部长都已经脚累,薄言还站得笔直,面上没有丝毫不耐烦。   已经有些许平缓的机长在一旁看着,面色微微有些松动。   期间前厅部长因为一个电话离开。   回来的时候带给薄言另一个坏消息,“碧海蓝天早些时候有一位客人投诉,在我们的菜品里吃出了创可贴。”   薄言示意后微微侧身,“什么菜?”   “海石花草冰淇淋。”   “给赔偿了吗?”   “给了,但因为对方恰好正在直播,还是一位粉丝量不小的博主,所以比较棘手。”部长解释,“原本谦总打电话过来是让您也过去一趟,但是现在看情况……”   这样的情况当然走不了。   “事情闹得很大?”   “我看了一下平台热搜,有不少人被带了节奏攻击我们的服务态度,菜品品控不过关……”   “既然辞谦已经过去,这件事他能处理好。”薄言想了想,“对了,我中午正好坐那位客人边上,冰淇淋我也点了一份,如果不出意外,她直播里还能找到我吃冰淇淋的画面,你把这件事告诉辞谦,他知道该怎么做。”   薄言并没有因此乱了阵脚,继续留在这儿处理巴航的问题。   那边薄辞谦得到消息,随后查看了直播的画面,立刻明白了薄言的用意。   用他最擅长的公关手段,应对这次的公关危机。   他公布了薄言的身份。   利用这次直播的巧合,力证异物事件的偶然性。有力破除餐厅品控不合格的传言,同时对当日值班的工作人员做出惩罚,后续对直播的主播给予了相应赔偿。   如果真是做到这一步,倒也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晚间事情的热度渐渐褪去,他又策划了一系列关于薄言的消息。   利用薄言喜好美食的事实,将他打造成了西京大饭店的“美食推荐家”。   近期薄言在餐厅的动作不少,这个角度确实有很多值得包装的东西。   当天晚上,一个名为“大哥的菜,总裁的爱”的词条悄无声息登上了热搜,引发众多网友关于薄言的讨论。   短短一个下午,薄言这条“豪门咸鱼”就成功出圈,俨然有成为西京大饭店代言人的趋势。   晚上十点,兄弟俩结束了忙碌而紧张的一天,终于能平静享受今天迟来的晚饭。   两人交换了彼此事件的处理结果。   面对自己莫名其妙成了“网红”的事实,薄言当下的表情有些复杂。   【此时,一只咸鱼忽然拥有的梦想。】   【老薄:好想骂人,算了,骂人好累。】   【老薄:忍一时海阔天空,退一步越想越气。】   【老薄:我只不过是想安安静静做个干饭人,我有什么错!】   【哈哈哈哈!对一条咸鱼最大的惩罚不过于此!】   如果今天就这么结束,也就罢了。   饭吃到一半,又有人找了上来。   面对忽然出现的宣传部长,兄弟俩皆是一愣,“又……发生了什么事?”   宣传部长笑了笑,“这次是好事儿。”   “有一位客人看了前段时间我们为那对钻石婚夫妇策划的婚礼后,向我们也提出了举办一场婚礼的需求。”   薄辞谦松了口气,“这种小事不用告诉我。”   部长又道:“事情虽然不大,但是对方的来头不小,现在指名道姓要见两位总裁。”   “他说见就见?我累了,不见。”薄辞谦也有脾气。   薄言多问了一嘴,“是名人吗?”   部长点头,“对了一半。”   薄言想到其中的好处,“如果真的颇有名气,办下来百利无一害。”   薄辞谦:“那就去见见?”   两人停下用餐,很快来到了一座水居。   如部长所说,提出需求的一半果然是个名人。   双方针对婚礼的细节聊得相谈甚欢。   直到需求的另一半擦着头发从盥洗室里出来。   盯着那人熟悉的脸,薄言霎时一愣。   薄辞谦更夸张,他嘴里的水当场喷了出来。   弹幕:   【???】   【哈?怎么会是他?】   【哈哈哈我倒是一点都不吃惊!】   【我只有种不愧是他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修补结束,摸摸大家 第39章 酒店之王15   提出婚礼需求的客人叫谈时, 是个演员。   16岁时摘得影后,此后演艺生涯一直高歌猛进,拿下不少国际奖项, 论资排辈在圈里绝对超一线。   和她的作品一样,早年的多段感情也是轰轰烈烈。   近些年作品减少,行事渐渐低调,生活重心又在国外,国内公众一直很少见到她的消息。   但江湖地位摆在这儿,就算她自己没有大动静,也会时不时被别人拉出来刷存在感。   薄言对这些事情不了解。   薄辞谦见到她倒是惊讶了好一阵,“谈老师?”   “不用这么客气,你们要是不介意,可以叫我一声时姨。”谈时很是随和,看起来远不如镜头里的高冷,一声“时姨”更是让薄言和薄辞谦都有些意外。   照理说,作为女演员女明星,辈分年纪再大也不愿意被人喊老了, 一声老师大过天。   薄辞谦只当她是客气,薄言也没有当真。   按照对待贵客的方式, 两个人礼数周到进屋详谈。   “谈老师, 您的需求我们已经知道了,您能决定在这里举办婚礼, 是我们也是西京大饭店的荣幸。”   还没坐下,薄言已经客套上了,“只是不知道对于婚礼的细节, 您有没有具体的想法?”   “这个我们晚点再说。”   谈时真像个长辈一样, 目露慈爱, “要不要来点酒?红酒?威士忌?”   “不用破费,水就好。”   对方咖位这么大,这场婚礼怎么算到最后都有可能会成为赞助,这会儿喝酒说白了还是从自己身上拔毛,薄辞谦顿时有些心痛。   谈时没有勉强。   给兄弟俩倒了两杯水之后,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慢条斯理说起了情况,“你们饭店我来住过几次,感觉很好,这次婚礼的事比较突然,我原本是打算年底再办的,过段时间有个综艺要拍,时间上并不充裕。是你们……”   她顿了顿,换了个说辞,“是我先生他比较着急,出于多方考虑,我觉得早点也不是不可以。听说你们为那对钻石婚夫妇准备的婚礼,好像也比较匆忙。我对你们的能力还是很信任的。”   薄辞谦:“感谢您的信任,我们一定会尽全力。”   薄言:“您说的早点,有确定的日期吗?”   谈时:“三天后。”   这个时间对于一场普通的婚礼来说不算难事。   但对方是谈时,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于是两人开始轮番询问婚礼的期望。从宾客规模到流程再到现场的布置,聊了足足半个多小时。   “您的需求我们大概了解了。”   薄辞谦关闭备忘录,对上谈时过于热切的眼神,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薄言替他说了,“冒昧问一句,您先生也在吗?婚礼是两个人的事,或许也能让我们听听您先生的想法?”   谈时:“我先生……”   “按她说的安排就好了,只要站在她身边的不是除了我以外的野男人就行。”   盥洗室方向响起突兀的男声。   谈时开心唤道:“老公?”   薄言循声回头,就见一个穿着浴袍的男人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出来。   看清男人的脸,他瞳孔微微颤动。紧接着就听身边响起“噗”的一声,薄辞谦把刚到嘴里的水吐了个干净。   “你!怎么会是你?”顾不得什么失礼,薄辞谦瞬间弹起来。   弹幕:   【哈哈哈哈!怎么会是薄承业?】   【笑不活了家人们,陪笑半天后发现婚礼甲方是我爸?】   【难怪这位老师一进门就跟看儿子似的,还真是看儿子?】   【我合理怀疑他是为了救酒店于水火,死缠烂打缠着来这儿的,就是为了给自家酒店拉关注!】   【这么说,是渣爹冲业绩来了?】   【哈哈哈哈哈诡计多端的渣男!】   【爹当得一塌糊涂,野倒是挺会打?】   【有一说一,咱还挺想体会一下这位谈老师的感觉,毕竟谈一场恋爱就无痛当妈了,儿子还个顶个优秀。】   【+1】【+1】【+1】   薄承业顺手拿起桌上的酒杯,如若无人抱着谈时来了一口,“见到了?还担心吗?”   谈时瞟了眼兄弟俩,拧着他往外推。   薄言:“……”   薄辞谦:“……”   两人互视,都从对方眼里读出“溜了”的意思。   薄承业已经坐下,“如你们所见,我要结婚了,但这和你们没关系不用有什么压力,你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给我老婆一场盛大的,终身难忘的婚礼……”   薄辞谦打断,“以咱们饭店现在的情况,可能供不起你来这么一场。”   薄承业蹙眉,“谁说我要你们供?”   薄言下意识看了眼谈时,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但望着他的眼神是显而易见的复杂。   “想哪儿而去了?结婚还花老婆钱是不是个男人?”薄承业正色,“你们爹我,有的是钱。”   薄辞谦轻嗤了一声。   “不需要饭店方的赞助,我的预算也没有上限,只有一个要求。”薄承业更像个甲方,而不是一个其他什么身份,“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谈时是我的女人!”   【救命!他好高傲!】   【看到我住的18层地狱了吗?自己脚抠的。】   【怎么可以有人把霸道总裁演得跟真的一样?】   【不过是个中二病晚期患者罢了。】   【哈哈哈哈!我好爱他,我是不是有病?】   【老薄:他好像有那个大病。】   【老幺:把好像换成肯定就对了。】   ……   从门里出来的时候,兄弟俩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薄辞谦:“现在是怎样?真的办?”   薄言打量着手里的卡,“办,当然要办,挣钱的事能不办吗?”   薄辞谦见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没有说话。   埋头走了一截路,他忽然忧心忡忡问道:“大哥,要是他让咱扮花童怎么办?”   薄言侧头,也是一愣。   兄弟对视片刻,几乎同时开口:   “把老二叫回来。”   “把二哥叫回来!”   一拍即合。   ……   既然是当生意来做,自然要有敬业精神。   时间紧任务重,第二天早上薄辞谦就将人员安排到位,拉着宴会部所有人开了一个上午的会。   基本框架完善,大家都开始动起来。   不过具体执行上的事,他都交给了薄言,“昨天的餐饮问题还没有调查清楚,婚礼的事情就麻烦大哥操心。”   薄言这次没打退堂鼓,“会务还是你熟悉一点,我来查也可以。”   薄辞谦想也没想,“你不够狠,不行。”   薄言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有些好笑。   接下来的两天,薄辞谦对酒店的内务管理进行了严格的整顿。   薄言忙着婚礼的各项事宜,没有精力跟进他的进程。   就在忙碌的过程中,薄言又收到系统的消息:   【酒店之王直播任务发布:   任务内容:成功拿下集团20%的股份   任务奖励:直播推荐位X30000   条件奖励:每多1%,推荐位多5000   是否接受:是否】   20%不算少,已经可以直接关系到集团的决策。   奖励虽然丰厚,但薄言并不打算接受。   系统:“你怎么回事?现在情况一片大好,趁机巩固自己的地位不好吗?”   薄言:“你不是让我当条咸鱼吗?”   系统:“这不冲突,你拿下之后可以继续摆烂啊!让你两个弟弟给你打工,你坐享其成多好!”   薄言有些奇怪,“这还真不像你能说出来的话。”   系统:“……山不转水转,反正我发什么任务也不妨碍你兄友弟恭。”   “有道理。”   “那任务你接了?”   “不接。”   “为什么!”   “没兴趣,所以不想接。”   收到信息,鲜花已经到达。   薄言忙着去核对,不再应付系统,起身离开。   婚礼现场就在中庭的草坪上。   这里多是绿植,景观花丛很少,想要在这儿装出梦幻的感觉,鲜花的需求量自然不少。   薄言在现场调度了一上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   薄辞谦带着盒饭过来找他时,他正抱着一捆巨大的花球往礼台走。   “花絮视频里真应该把你这段剪进去。”薄辞谦接过花球,把饭盒交给他。   薄言见他浑身轻松,不似前两天沉闷,“问题解决了?”   薄辞谦点头,“巴航的事昨天就调查清楚了,有人黑了供餐系统改了菜单,这两天断断续续的麻烦比较多,就没有告诉你。”   “那冰淇淋呢?”   “我一一检查过当天整个后厨的人,没有人手受伤,那个创可贴绝不可能是制作的过程中带进去的。”   “你怀疑是那个博主在炒作?”   放下花球,薄辞谦摇了摇头,“一开始我也这么想,所以去查看了餐厅的监控,但是当天的丢失了。”   “如果视频没丢,还有可能是她在炒作,正是因为这点,让我坚定不是她自己干的,她没这个能力。”   薄言想了想,正要说话。   薄辞谦已经替他说了,“我怀疑是MOA。”   并不意外。   之前爆料事件就确定有他们的人在饭店。   从一开始并购未果,到舆论公关事件,MOA的目的好像在整垮整个集团的名声。   这样做的结果是什么?   薄言第一个想到股票,“这两天忙着布置,股市怎么样了?”   薄辞谦:“放心,我一直有在盯着,除了前天上午巴航的事情被爆,稍稍有些下降之外,整体上涨,且涨幅可观。”   薄言的眉心没有因为这话松开。   薄辞谦:“怎么了大哥,你还其他顾虑?”   薄言:“我们之所以有惊无险,是因为目前为止都是些小打小闹,我总觉得这不像他们的手笔。”   薄辞谦:“虽然我也有这个怀疑,但目前为止确实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或许情况并没有我们想的糟糕,他们知难而退了也不一定?”   谈话到此为止。   因为远在北海的薄二行终于回来了。   他远远指着周围的花海惊叹:“我的天哪!这得花多少钱?咱们家有这么多钱给咱爸败吗?”   薄辞谦摊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次确实是咱们高攀了。”   薄二行一脸疑惑,向薄言确认。   薄言没有回答,抬手从花球中抽出来一只,转头别在薄二行耳后,“回来得正好,有个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薄言分明笑着,薄二行却愣是抖了抖。   薄二行转头,又看见薄辞谦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当即警铃大作,转身要跑。   薄言的手比他快一步:   “我证婚,他掌镜,你花童。”   薄二行:“不——”   弹幕:   【老薄:恶魔低语。】   【老二:恶龙咆哮!】   【老幺:恶……饿了。】   【哈哈哈哈哈!可怜的老二安排得明明白白。】   【你们只知道笑!有没有问过老二的感受?你们这些坏人!】   【我也不想,虽然很惨,但是……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摸摸大家 第40章 酒店之王16   西京大饭店。   空旷的草地一改往日的翠绿, 一片花团锦簇,闲云飘荡。水景台前蒲团相邻,泉水顺着石墙上的阶梯层层泄下。   舒缓叮咚的流水背景声里, 站着两位新人。   “……很多年后,我们可能会在某个不知名的林荫小路上,看见一对白发苍苍的夫妇。他们脸上的皮肤或许不再紧致,但眼里的幸福却比落在枝头的阳光更温暖。他们相识于春樱烂漫的春天,携手走过热情洋溢的夏天,在秋季的长椅上欣赏同一片枫叶,在冬日的早晨面对同一片雪地畅聊……”   薄言沉稳平缓的证词顺着话筒,传遍整个草坪。   说到这儿,他忽然抬头扫了眼台下,“当然,也有可能在同一个地方滑倒。”   台下满满两组宾客,适时发出一阵哄笑。   草地里里外外并不见多余的人,唯一的移动人员只有负责拍摄记录的薄辞谦。   捕捉完宾客的反应,镜头很快回到台上。   经过穿着公主裙的花童时, 刻意停顿了几秒。   垂头牵着新娘裙角的薄二行有所感应,回头咬牙切齿, 奈何碍于腾不出手, 只能眼睁睁看着镜头从他腰身旁边移过。   【老二这是一人分饰两角?】   【一人打两份工,他们是真能省啊!】   【省?你这颇有种买辆千万跑车舍不得十块钱停车费所以腿着出门的意思了。】   【老二终究是穿上了他心心念念的公主裙。】   【老薄:哪个做哥哥的没点让弟弟女装的恶趣味?】   【老幺:老实说, 做弟弟的也有。】   【宾客甲:好辣!】   【宾客乙:疯了吧?】   【宾客丙:眼睛好辣。】   【宾客丁:那没事了。】   【所有宾客:好难受,再眼一看。】   【哈哈哈哈太坏了你们!】   ……   热烈讨论的不只有弹幕。   从前两天宣布婚讯之后,相关词条就一直挂在热搜上居高不下, 饭店里里外外多了不少关注。   今天是婚礼当天, 尽管没有邀请任何媒体进入内场, 外面还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虽然没有一手现场报道,但这两天一直断断续续有婚礼的花絮放出来,多是来自宾客。   华丽的布景和宾客阵容,让所有人对这场世纪婚礼都非常好奇。   中午的时候,一个据说是饭店住客的博主,忽然发布了一条视频,带大家直击一手现场。   婚礼现场由此曝光,平台瞬间瘫痪。   起初大家都在讨论梦幻的现场布置,然后是某某犄角旮旯里出现的明星大佬。直到某位宾客po出一张仪式结束后的合照,话题度很快集中到照片上新晋诞生的五口之家。   照理说,作为婚礼主角的谈时和薄承业应该站在C位。   但实际上被三个男人拥簇的,是两个穿着裙子的“女人”。左边穿婚纱的谈时很好认,被她像姐妹一样挽着的,却明显是个女装男。   他咬着牙,直瞪前方的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能喷出火。   与之相反,其他四个人都眼眸弯弯,笑得如沐春风。   怪诞,但却一眼就被其中融洽的氛围感染。   “C位女二是薄老二?没想到玩得这么花啊?”   “薄二行!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有一说一,有点好看哈哈哈!”   “薄承业渣归渣,生的三个儿子确实不赖。”   “明人不说暗话,我想要加入这个家庭!”   “我谈皇!竟然也有这么娇俏可人的一面?”   “就算身披头纱,我谈皇也是最顶的Alpha!”   “不止谈皇吧,这照片里哪个单拎出来不是个A?”   “我愿称之为,#5A级顶牛家庭#!”   话题朝着奇奇怪怪的方向发展下去。   到午宴结束,薄言有空拿出手机,话题#5A级顶牛家庭#已经高居榜首,后面紧跟着一个显眼的“爆”字。   他有些意外,下意识朝薄辞谦看了一眼。   恰巧薄辞谦也看过来,端着一杯香槟,朝他挑了挑眉,一饮而尽。   薄言有些失笑。   知道是他做的就没有再看。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晚宴的时间。   缺席了一整天的薄承恩也姗姗来迟。   他一坐下就拿起酒杯,向薄承业诚恳道歉,“原本上午是打算过来的,但临时有个会实在抽不开身,这一开就开到了这个点。大哥,我对不住自罚一杯。”   说完又对着谈时和薄言几个道了歉,敬敬罚罚的来了好几杯,引得大家都在看。   不知道是当着大家面不好发作,还是薄承业本身就不在意,他只是面色淡淡地回了一杯,就带着谈时去其他地方敬酒了。   桌上的氛围一时间有些尴尬。   薄承恩主动打破沉默,“你们爷爷呢?他怎么没来?”   薄言:“他上午来过了,饭后有些胀气就回去休息。”   “哦哦。”   薄二行望了望远处,问,“二叔,老三没跟你一起来?”   薄承恩笑了笑,“我让他出去散心了,老待在一个地方容易憋出病。”   “哦,难怪了,我就说没看见他。”薄二行顿了顿,“不过也不要玩太久,总归还是一家人,他要能诚心给老幺道个歉,说不定爷爷就不气了。反正咱们不会计较,是吧老幺?”   薄辞谦点点头,“二哥说得对,只要说清楚了,大家都当没发生过,还是一家人。”   薄承恩笑意微敛,“你们几个懂事,是他没拎清,我会告诉他的,让他早点回来。”   说完,又问起了酒店的事,断断续续聊得还算顺畅。   等到宴会结束,宾客陆陆续续离开,草坪上只剩下他们一家人。   薄辞谦出去了一会儿,带着人把宴席收了收,又整了几张桌子。   薄言疑惑,“这是还有节目吗?”   薄辞谦:“不是,刚刚时姨说外面的媒体记者等了一天了,也不好让他们就这么回去,反正时间还早,可以请他们吃顿饭,算是感谢关注。”   媒体记者们很快进场。   人不多,也就二三十个。   等到这个点,大家都饥肠辘辘。   大开大合吃了一会儿,这群人终究没有忘记自己的本职,一番祝福之后断断续续有人提问。   “感谢招待!冒昧问一句,两位新人能抽出十分钟接受我们SATV的采访吗?”   “对对对!我们也是!我们西京周刊的阅众对两位的结缘非常好奇。”   ……   薄辞谦早有准备,之前整理的桌子派上用场,等谈时点头,立刻有人上前,很快完成采访台整理。   吃人嘴软,众人问的问题不是感情就是工作,不算刁钻。   薄言几个无论作为晚辈还是饭店方,留下都是应该的。   薄承恩在这儿坐了这么久,采访和他没关系自然就想着走。   薄承业在台上,他就只是和薄言几个告辞。   薄言没有阻拦,但是等薄承恩起身后,却有其他人阻拦。   一位角落的记者忽然出声,打断了台上正在进行的采访,“请问薄承恩先生!能拜托您也接受一下采访吗?”   薄承恩一愣,笑道:“我不是今天的主角,你们还是把聚光灯留给两位新人吧。”   那位记者并没有听出婉拒,而是跟着起身,“是这样,我刚刚收到一份很特别的爆料,是和您有关的,因此想向您求证。”   他边说边打开手机,片刻调出一张纸质文件的照片,展开在众人眼前:   “这是您无精子症的诊断书吧?被诊断为永久不孕不育,时间显示27年前,但诊断之后不到一年,您的前妻就被爆怀孕。请问对于其中的矛盾您怎么解释?薄三省真的是您的亲生儿子吗?还是说,他只是您为了方便争夺家产,随便找人生下来的工具?”   弹幕:   【这记者是怎么知道老三不是亲生的?】   【无精子症?还能再狗血一点吗?】   【这人是不是来搅局的啊?婚礼上说这种话?】   【围观记者:今天来值了!】   【婚礼主角:你是来砸场子的吧?】   “荒谬!”   大家都被突如其来的发问震懵了,静默良久,薄承恩才面色阴沉道:“哪儿来的无稽之谈,随随便便弄一张破纸就想造谣生事?”   记者不依不饶,“如果是假的,怎么今天没看见您和三公子一起来?不会是身份被揭穿,彻底被排出了家庭权利之外吧?要不怎么前几天忽然被撤销了所有职务,现在查无此人?”   “你……”薄承恩正要说话,眼前忽然飞过一道残影。   “啪——”的一声,一只玻璃杯从台上飞下,正正砸在那记者面前。   薄承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台。   他啐了一口,“什么狗屁三流娱记,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张嘴乱咬人?”   薄言戳了戳薄辞谦。   薄辞谦反应过来,当即对外围的工作人员挥了挥手,示意上前处理。   那记者壮着胆子,“我只不过是……追求事实,怎么就乱咬人?你们这么大反应,难不成真的心虚……”   薄承恩紧了紧拳头,不等他说完,已经抬手砸了过去。   那记者毫无防备,当即被打落了一颗牙齿,一脸懵然,前来带人的工作人员直接不知所措。   薄承恩拿过他的手机,轻点两下,删除了文件。   理了理衣领,回头望着薄承业,冷着脸道:“你安排的吧?”   虽说是提问,却不是疑问的语气。   薄承业愣了,但很快他又笑了一声,“如果是我安排的,你要怎么样?”   薄言盯着两人的反应,有点不好的预感,当即上前。   只不过还是晚了一步,薄承恩的第二拳已经落在了薄承业脸上。   “爸!”   “二叔!”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这……这是怎么个走向?要拍吗?”   “拍吧……这事应该不小吧?”   薄承业也不是个吃素的,两个人当即打成一片。   有人上前拉架,也有人一脸震惊在旁边围观,还有的已经举起了镜头偷偷记录……   原本和谐无比的气氛消失殆尽,眨眼就成了眼前混乱的局面。   【???】   【谁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步的?】   【好好的采访,怎么还能打起来?】   【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跟毛头小子一样?】   【一个被戳肺管子暴躁发怒,一个好心当驴肝肺破罐子破摔,就这样了(摊手)】   【谈时:救护车!救护车!】   【老薄:心累。】   【老幺:疲惫。】   【老二:我拉不住啊!】   【哇塞,这下真成终身难忘的婚礼了!】   ……   不远处的小径上灯火通明。   一个穿着运动装的男人夜跑经过。   听见这边的动静,脚步慢慢停下。   男人取下眼镜,捋了一把头上的汗水,静静看了一会儿。   片刻后,躬身取出绑在腿上的水壶,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没干其他的,转身又跑走了。   ……   内有猛兽咖啡店。   临近午夜,店里的人稀稀拉拉只有几个。   阿汤百无聊赖擦着桌子,一边擦一边盯着屏幕感叹,“这就是狗血的魅力吗?人气值已经破18万了……”   米姐远远听见她说话,敲打道:“好好擦你的桌子,回头再让我发现不干净的地方有你好受!”   阿汤炸毛,“什么嘛!那次是因为那位客人突然夸我,我才一时疏忽的!”   米姐敷衍点头,“啊对对对,自己定力不行怪到客人头上。”   阿汤撇嘴,想到什么,“说起来,那位客人已经有两天没来了……之前明明天天来的……”   米姐塞了一颗葡萄,随口吐槽,“人家好歹是个策划,你以为跟你似的,一天天闲得抠脚?”   阿汤鼓着脸,正要反驳,眼神扫过屏幕,到嘴的话顿时忘了。   她看见草坪的远景角落,一个穿着运动服的男人放下水瓶,转身投入黑暗。   阿汤先是一脸震惊,“怎么是他啊?”   缓过来又摇摇头,“应该看错了,他不是策划吗怎么会下场呢?”   米姐:“嘀嘀咕咕的干什么?还不快点擦!” 第41章 酒店之王17   凌晨, 薄家。   薄震海撑着拐杖,肩上的外套披着,显然是临时被人叫起。   他盯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儿子, 一脸怒容。   薄言几个晚辈站在边侧,除了薄三省,家里难得齐聚一堂。   薄震海先是点了点薄承业。   咬了咬牙又指向薄承恩,气得发颤,“能耐啊!几十岁的人了,当众斗殴?这个星球上已经没有你们在乎的脸面了是吗?啊?”   “得亏我八十了我,要年轻个十岁,你们俩的四条腿,一条也别想留!”   一句话说完,被口水呛了个正着,“咳咳咳……”   薄二行和谈时见状,连忙上去安抚。   “爸,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自己。”   “爷爷, 我给您拍拍……”   薄承业颧骨肿大,眼角淤青。   薄承恩比他更甚, 嘴角都撕裂了, 干枯的血渍擦得到处都是。   尽管都挺狼狈,两个人却还是一身傲气, 谁也不往彼此的方向多瞟一眼。   早些时候两人打得难舍难分,就跟有那个世仇一样。   面对这两人“非得死一个”的势头,薄言果断给薄震海打了电话。   进门的时候, 薄震海就发了一顿火。   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 老爷子现在是越想越气。   “爸, 这应该都是误会。您看这兄弟俩脸上还肿着,要不先让他们处理了伤口,明天……”   薄震海打断了谈时的劝说,“误会?隔一两天那叫误会,误会个几十年,再小的小事也能变成积怨!更何况这俩人……”   说到一半似乎是被气着。   薄震海甩了甩手,一副没眼看的样子,“别的不说,咱们就事论事,今天到底怎么回事?老二,你先说。”   薄承恩冷哼了一声,“我没什么好说的。”   薄震海:“老大,你说。”   薄承业:“那我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一来二往,气氛更加紧张。   薄二行张嘴就想说话,远远看见薄言抬手,心有不甘,但还是闭了嘴乖乖给老爷子揉肩。   “你们啊你们……还真是一点没变,丝毫不肯低头。”   薄震海叹了口气,“我真是造了什么孽,生出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   谈时:“爸,您说什么呢?我可是听承业说过不少次,他和二叔自打上了小学,在各自的年级就没有拿第二的时候,从小就优秀。”   地上的薄承业听见这话,一脸狐疑望过来,谈时没理。   “小时候?哈!”   薄震海气笑了,“喜欢争第一,这倒是这两个畜生平生唯一的共同点了。”   这话终究是让他想到点好事儿,缓了缓平复不少。   “老大,你当初离开的时候答应过我什么?你还记不记得?”   薄承业一点不含糊,“当然记得。”   薄震海:“既然消停了二十多年,那你这次为什么还要这么做?非亲生、不能生育,我都能想到明天整个西京会怎么传咱们薄家!你就有这么恨老二?蛰伏几十年就为了今天致命一击?”   薄承业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薄震海用力杵了杵拐杖,“问你话!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不是!”   这话不是薄承业说的,是一直沉默的薄辞谦。   他看了眼薄承业,眼神有些复杂,但还是替他解释,“这几天他都忙着吃喝潇洒,没有时间干这种事情。”   薄震海:“你有证据?”   薄辞谦理直气壮,“没有,但我就是相信不是他做的。”   薄言:“我也……”   薄震海:“你俩闭嘴!”   薄辞谦难得面露不满,小声和薄言嘀咕,“这有什么好问的,一看就不是啊……”   薄言目视前方,“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血缘这个东西,真的很神奇。”   薄辞谦不解,“什么?”   薄言侧头,“你看爸脸上的表情,像不像当初被冤枉的你?”   薄辞谦瞬间正身,一脸木然。   薄言有些好笑,“信任是一回事,沟通又是另一回事。放心吧,爷爷还没有老糊涂。”   弹幕:   【这话说得倒是挺对的。】   【有时候误会的产生,可不就是沟通的问题吗?】   【万一,不是误会呢?】   【不是误会说清楚就好了,一家人一条绳,非要闹得你死我活的?】   【薄承业之前还说三个儿子一点不像他,要我说,某些地方那可是像极了。】   【老大置身事外的摆烂跟他如出一辙。】   【老幺认死理的倔脾气跟他如出一辙。】   【老二嘴欠得理不饶人跟他如出一辙。】   【不,老二交女朋友的本事跟他如出一辙。】   【老二:???】   【老二:你看见我交女朋友了吗小嘴嘚吧嘚的!】   ……   薄震海指着薄承业,“我要听你亲口说。”   谈时适时开口,“老公?咱没做的事有什么不好说?”   薄承业看着她犹豫了几秒,终究松口,“不是我干的。”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的错觉,薄震海明显松了口气。   再开口语气也松快了几分,“老二,对于你哥的解释,你有什么想说的?”   薄承恩倒是没有扭捏,“我不信。”   薄承业气着了,“你个蠢货!我以为我当初主动退出已经很明显了,你那点破事我当真看不上!这个点捅出来除了给我自己找不痛快,给我老婆找不痛快,我还有什么好处?就你这脑子,十个薄家给你也能整破产!”   薄承恩一听这话,也跟着呛上,“主动退出?你是当大家都不知道才腆着脸说这话?当年要不是你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闹出人命,至于灰溜溜离开?事到如今,你倒成了受害者?”   薄震海没有打断,静静看着。   薄承业点头,“对啊,说起来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我也不可能再有辞谦这个儿子。”   本来一脸愤恨的薄承恩听见这话,眼神微微一闪,“你说……什么?”   薄承业捕捉到他的不对劲,继续道:“要不是那天早会被你气到,我也不会想着晚上去郊区散心,更不会在下山的路上,遇见受伤的辞谦他妈了。”   薄承恩下意识蹙眉,“什么郊区什么受伤?你们明明是在酒店……”   话说到这儿,他忽然脸上一变。   薄承业面色骤冷,“果然是你。”   薄承恩扭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薄承业:“当年也好之后也罢,从头至尾我都没说过跟辞谦他妈是怎么回事,请问,你是怎么知道在酒店,不是郊区?”   薄承恩笑了笑,“我瞎说的,还真是酒店?”   本来神色已经轻松下来的薄震海,听到这儿又严肃起来:   “怎么回事?老二!当年那个女人是你安排的?”   薄辞谦听到这儿面露惊诧。   他抬脚想要上前,被薄言拦下。   【大震惊!】   【这家人还真是宝藏啊,可以一直挖下去。】   【这狗老二!他手段怎么这么脏啊!】   【先别急,别冲动,说不定还有隐情!】   薄承恩当然不承认,“不是的爸,我没有……”   薄震海啪的摔了手里的拐杖,“那你倒是解释你怎么知道的!”   拐杖径直奔着薄承恩的脸去,薄承恩没有躲。   薄震海尚觉得不解气,猛然起身给了他一巴掌。   “啪——”   嘴角凝固的伤口又裂开来,薄承恩嘶了口气。   所有人都有些被吓到,愣在当场,没想到老爷子会这么生气。   但很快就有了答案。   薄震海敲着薄承恩的脑门儿,“你……你怎么敢的啊你?”   “就为了独占家里这一亩三分地,你竟然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害你哥!”   “你叫我误会了你哥二十四年!也让你哥误会了他自己二十四年!你!”   说到最后老爷子已然词穷,“你你你”了半晌,一脚踹在薄承恩胸口。   “爸!”薄承业第一个拦下第二脚。   “爷爷!您消消气消消气……”大家争相赶过来阻拦。   薄震海气得精神恍惚差点站不住。   薄言第一时间叫了医生,众人安抚的安抚,劝阻的劝阻。   好不容易恢复了几分神志,薄震海挥开众人,看着薄承业,“老大,你把当初离开公司前,我让你对你妈发的誓再说一遍。”   薄承业看了眼薄承恩,有些犹豫,“爸,我……不记得了。”   “你刚刚都说你记得一清二楚!给我说!我让你说!”   薄承业不得已,只能道:“我发誓,我心甘情愿放弃公司的管理权,此后只要和公司有关的事情都尽力回避。我发誓,不因为这件事迁怒承恩,也绝不会用任何手段构陷、伤害他,陷薄家于不义。若有违背,隔天出门就被撞……”   “好了!”   薄震海打断,“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不是你下的手,但我得让你自己亲口说出来。”   “你脾气倔,他心眼小,你们俩都有错,错在从来没有信任过对方,而且一错就是半辈子。”   “爸……”   “老二,你穷尽一生所求的,是你哥拱手相让的,这一点你不能忘。”   门口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管家带着医生到了。   薄言:“爷爷,您今天也累了,有什么事留着明天再说?”   薄震海点点头,“我是累了。明天也确实有事要说。”   他又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个儿子,“本来我是打算等等再宣布,但现在的情况,这个家是不分不行了。”   薄二行震惊,“爷爷!还没到这一步,您别冲动。”   薄震海:“要分的,早在三个月前我就立好了遗嘱,把手里的东西分一分。这个点太晚了,明早等律师过来,你们分好了东西各自都搬走吧。”   “爸?”   “爷爷……”   薄震海抬手:“我意已决,你们今天好好想想,明天怎么应对铺天盖地的丑闻吧。”   说完再不管其他,跟着医生上楼去了。   薄言见事情已定,立刻让管家准备车子带薄承业和薄承恩去医院。   很快,客厅里就只剩下他们兄弟三个。   薄二行一脸疲惫,“哥,你说爸和二叔怎么就这么复杂?”   薄辞谦:“如果不是有大哥在,我们几个只怕能更复杂。”   薄言没功夫闲扯,“虽然我们已经对现场的记者进行公关,但难保明天这件事情不会发酵,一旦发散必定会牵扯到股价。”   “二行,你今天不要睡了,联系集团的人准备明天的应对通稿。”   薄二行立刻精神,“收到。”   薄辞谦自告奋勇,“这个事我擅长,我来吧。”   薄言:“用不着抢,你和我有另外的事要做。”   “你们俩……”   薄二行闻言眯眼,脸上写满了不信任,“是不是打算瞒着我……偷偷睡觉?”   薄言:“……”   薄辞谦:“……”   【老二:被伤害的人不再拥有信任。】   【老薄:你说是就是吧。】   【老幺:他怎么敢的啊?】   【有一种大战在即的既视感……】   【今天还没战够吗?】   【内战和外战能一样吗?】   【这么一看的话,多半是那个酒店猎人下的手咯?】   【到现在都没见他露脸,老薄几个已经吃了几回亏了,绝。】   【绝个屁绝!狗屎猎人不当人!给我赶紧下线!】   【猎人下线!兄弟贴贴!】   【猎人下线!兄弟贴贴!】   【猎人下线!兄弟贴贴!】   ……   作者有话说:   摸摸大家 第42章 酒店之王18   薄二行走后, 薄辞谦在吧台坐下,看起来有些颓。   “大哥,我有件事也想告诉你。”他倒了两杯酒, “你还记得上次你说,怀疑MOA还有其他的手段吗?”   薄言也坐下,“嗯。”   薄辞谦:“我后续仔细看过近期股价的走势,之前有麻烦爆出的时候,竟然几乎不受影响,有点不正常。我这两天找人查了备案,发现集团的股东果然已经陆陆续续让渡了手里的股份,市面上的散股有很多明里暗里也被MOA收购,我怀疑他们还没有对我们死心。”   薄言点点头,“爷爷作为优势股东,手里原本是有51%,但是这次一分家,股权必定会分散,其他小股东和散股的走向确实很重要, 万一优势股东易主,管理决策甚至所有权都会有很大的隐患。”   薄辞谦盯着杯子, 神色严肃, “今天晚上的事曝光,明天股价一定会跌, 正是大量买入的好机会。”   “MOA……原来早就等着了,明面上的并购不行就来暗的,之前饭店麻烦不断, 估计也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 最终的目的还是兼并。”   【这话不假, 你们集团最后确实是被MOA收购了。】   【小股东逐个击破,让渡得到很大一部分,再利用你们兄弟之间的各种丑闻让股票降价,最后凭借强大的资本力量抄底买入,一气呵成。】   【我还以为这次会有不同呢,原来还是这一招?】   【百用不爽,为什么不?】   【那现在是重蹈覆辙了?】   【不是吧,就这?】   【不会的,不会这么简单。】   【你们觉得,老薄是坐以待毙的人吗?】   【不是。】   【那他还好好在这儿坐着,你们操个什么心?】   ……   一杯酒下肚,薄言才开口,“你警惕性不错,这个说法确实能立得住脚。”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但有一点说不通。”   薄辞谦侧身,“什么?”   薄言:“股权让渡需要时间,散股大批量交易动作太大很容易被发现,无论哪种,都很容易进行拦截,如果我是MOA,应该不会这么做。”   “可你不是。他们手眼通天是我小瞧了,这才短短几天就被他收割了一波,明天要是处理得不好,会更棘手。”   薄辞谦自言自语,见薄言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想到他刚刚的回答,“大哥,你刚刚说如果是你,不会这么做,为什么?难道还有更好的法子?”   薄言搅着杯子里的冰,有些漫不经心,“不是什么好法子,但是更迅速,也更掩人耳目。”   薄辞谦疑惑,“究竟是什么法子,能更快更不易察觉,还不是好法子?”   薄言继续,“如果对手警惕性很高,就像你一样,但你的公司我又非要不可,我可能会做两手准备。不管明里还是暗里,能一口吞并当然更好,如果不能……”   他的语调太过冷漠,仿佛真的站在MOA的立场在讲述一般。   薄辞谦:“如果不能难不成还想毁了我们?”   他话音刚落,薄言忽然侧头,眼神嘴角都带着赞赏。   “还真是?”薄辞谦惊愕。   “你查股东的时候,我也以买家的身份咨询过十几家持股的金融机构,当我提出想要购入我们的股票时,他们都推三阻四。”   薄辞谦下意识猜测,“有其他人大量买入?”   但很快又否定道:“不对,如此大量的买入和收购没有区别,股价一定会疯长。目前看来,我们一切稳定。”   薄言抿了一口酒,补充,“的确不是购买。其中有一家明说持有量不足,让暂时等一等。”   “暂时?”   薄辞谦先是有些疑惑,沉思了片刻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再抬眼已是一脸不可置信,“所有金融机构的持有量都被人借出,趋近于零!所谓收购不过是障眼法,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做空我们!”   股票的一般买卖,都是从股价的上涨中赚钱,但做空恰恰相反,它是一种可以从下跌的股票中赚钱的方式。   一般的操作流程是,先向有股票的金融机构借股并立刻卖出,等到之后股票大跌之后,再买入归还,最终不持有任何股份,但却利用前后的差价赚得盆满钵满。   而被做空的公司,就像被掏空的壳子,只有破产一个下场。   对猎物来说,这当然不是什么好法子,但对一开始就奔着弄死猎物的猎人来说,再合适不过。   薄辞谦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说的两手准备,就是指收购和做空?”   薄言微微点头,“他们只是在收购之前,做了一些其他的障眼法,所以很难让人一次看清真正的目的。”   “但做空得有一个前提,笃定我们的股票一定会在预期内下降,甚至跌破谷底,”薄辞谦喃喃,“难怪了……难怪会在这个点挑起爸和二叔的恩怨,他们就等着明天的丑闻之后,跌破抄底了……”   “不一定,这次还是下一次,要看明天开盘之后的股市走向。”   “下一次?”薄辞谦,“你是说,有可能不会在明天抄?”   “没那么快。”薄言,“我大概估算了一下,就算明天股份分割,他们手里的股份也还不够,这次应该是想收割一波大的,坐实明面上的收购。更何况,只是公司管理者的家庭丑闻,还不够锤死股票跌停的走势。”   “更严重的话,只能是经营本身的问题……”薄辞谦很快反应过来,“那次采购的隐患!”   采购事件暴露出的可不只是管理问题,而是真真实实给顾客体验打了一个大大的折扣,如果再对次品的质量问题稍加渲染,妥妥的从原地直接锤下18层地狱。   薄言果然点头,“我一直有留意客房设施的更换情况,前不久有一位刚入住的客人,在房间里陆续发现损坏,期间还换了两间房,应该是发现了设备的隐患问题。”   薄辞谦撑额,“从发现问题之后,我就已经尽力在更换了,但涉及的范围太广设备太繁杂,更重要的是资金跟不上,现在这个情况,根本不可能一两天完成所有的替换工作……可恶!还是被抓到了把柄!”   薄言见他开始自责,放下杯子安慰,“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完全解决设施的问题之前,不能打草惊蛇。”   薄辞谦:“什么意思?难道要装作不知道吗?万一这次之后,对方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   薄言看着他的眼睛,“所以我才说,我们今天晚上有事要做了。”   薄辞谦:“你说的有事做,就是应付做空?”   薄言:“到明天九点之前,我们需要出两篇报告。”   薄辞谦平静下来,“一篇针对饭店问题的反做空报告,还有一篇……是什么?”   薄言下颌轻动,“还有一篇,送给MOA。”   薄辞谦了然,也咬牙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顿了顿,他又问,“那这件事,要告诉大家吗?”   薄言想到如今家里混乱的情势,“看情况吧。”   弹幕:   【什么做空?我怎么听不懂啊?】   【哎?这可是原剧情里很大的不同哦!】   【对啊,原剧情里,就是暗地搞事兼并的啊。】   【资金不足,只能出卖股份,最后被一点点吞没了。】   【关键股份还是被那个赌鬼舅舅给卖了!】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啊,渣舅他一个外人,怎么会有酒店的股权呢?】   【难不成……舅舅还有什么特殊身份?老爷子的私生子之类的?】   【…狗血可以接水杯,但不要接水.雷。】   ……   第二天。   律师早早到达。   用过早饭之后,大家围着餐桌再次齐聚。   律师站在薄震海旁边,向大家诵读遗嘱。此时正说到最关键的股权分割部分:   “……至于西京酒店集团的股份,我已在三个月前完成转让手续,具体分割情况如下:长子薄承业,次子薄承恩,长孙薄一言,次孙薄二行,三孙薄三省,四孙薄辞谦,六人平分,每人各得7.5%,原赠与长子薄承业与次子薄承恩的20%继续保留……”   这话一出,在座的大家面色都有些奇怪。   薄言倒不是奇怪为什么是平分,而是六个人的股份加起来,并不到51%。他想起昨天弹幕所说,徐凯的手里握有部分股权,难道又是一个狗血故事?   薄震海看出大家神色不对,叫停解释,“忘记告诉你们,早在老大媳妇闹离婚的时候,我就给了6%给她,老大那会儿不成器,我辛苦她在我们薄家做了一回人。”   【破案了,舅舅的股份是偷他姐的。】   【还真是有一有二的,惯偷了!这个渣渣!】   【还好还好,松了口气,不是什么狗血私生子。】   【哈哈哈看出豪门PTSD来了!】   【我不理解!老三明明不是亲生的,还留给他做什么?】   【三个月前老薄还是那副鬼样子,不还是留给他了?老爷子心里一直平着呢。】   ……   经过昨天的事,大家都没有对最终的决定提出什么异议。   律师又继续宣读其他的固定财产。   过了一会儿,薄言看了一眼时间,接近九点。   针对昨天的打架事件,薄二行处理得很迅速,但是免不了还是会有余波。   九点一到,股市开盘。   集团股价的走势不出意外就是一阵猛跌。   薄辞谦从屏幕抬头,转向身侧的薄言。   薄言按在桌面的右手敲了敲,片刻后朝他压了压。   一分钟后,猛跌的势头停止。   有大量资金注入,股价开始稳步上涨。   薄辞谦见状喜上眉梢,朝薄言无声说了句:你压对了。   对面老神在在的薄承业捕捉到兄弟两人的小动作。   也在桌子底下打开手机看了一眼,不过很快收起来。   宣读结束,大家即将离场。   薄辞谦给薄言使了个眼色,示意上楼。   不料薄承业忽然出声,“对了,今天公司的股价情况怎么样?”   他问的是薄二行。   薄二行:“我还没看……”   薄辞谦:“开盘有大幅度骤降,但只持续了大概一分钟,后续又涨了回来,现在还在涨。”   薄二行:“说明我处理得还不错啊!”   薄承业横他一眼,一语道破,“蠢货,是有人在大量买入。”   见被捅破,薄辞谦:“准确说是MOA。”   他向大家坦白了部分真相,近期酒店的一系列变故都和MOA有关,今天的开盘回升,也是他们大量买入导致涨价,目的在于收购。   薄震海闻言很是震怒,“我就说怎么偏偏是这个节骨眼!原来是还没有死心。”   立刻决定,“你们现在立刻联系各位股东开会,既是公布你们新股东的身份,也是共同探讨这次反收购的对策!”   薄言和薄辞谦假装不知情,立刻照做。   但得到的结果,当然是股票已经易主的消息。   经过弹幕的提醒,薄言特意让薄二行给他俩的妈打了个电话,让她保管好自己证件以及名下的股份,别被徐凯冒用。   一家子兵荒马乱里,薄言和薄辞谦的淡定从容显得格格不入。   这本就是他们的计划,让所有人都以为收购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拖延时间,沉入谷底,才能绝地反击。   想让MOA相信他们已经成功,必须让自己人相信已经临近失败。   大家都沉浸在破产慌乱的边缘,也没发现他俩不对劲。   最终是一通电话中止了这场喧闹。   “叮叮——”   薄言离得近,顺手接起。   免提打开,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传了出来:   “薄言,你现在要认输吗?”   作者有话说:   做空犯法,通篇瞎扯,请勿当真或效仿~   谢谢大家,摸摸大家~ 第43章 酒店之王19   电话显示未知号码。   但对方张口却叫出薄言的名字。   薄辞谦第一反应:那个猎人?   薄言却有几分狐疑, 因为对方叫他薄言,而不是薄一言。   “你是?”   大家纷纷噤声,蹙眉看着薄言所在的方向。   “如果到这一步, 你还连我是谁都猜不到,那我只能说,太高看你了。”   随着说话声一起出现的,还有淅淅沥沥的倒茶声,看样子对方应该是等候多时。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们的股份应该已经分完了?”   对方也没想等什么回答,接着道:“让我猜猜看,现在的优势股东有两位,分别持有17.5%,哦,准确说,除了我之外的优势股东,有两位。”   薄震海被他话里话外的轻蔑引爆了脾气,远远质问, “你就是MOA派来的畜生?收购不成就用下作的手段,你们是阴沟里的魔鬼吗?只敢躲在电线的另一边搅弄风雨, 敢不敢出来走两步?”   “分明是你们没本事, 还倒打一耙?”   对方笑了一声,“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如果你们从里到外没有一点腐烂,我再下作也无从下手啊。”   薄二行气不过,上前呸了一声, “我告诉你, 就算我们现在分家, 薄家也不可能落在你手上!你就算把市面上的股份全都收购了也不够50%,依然是我们薄家说了算!”   “还真是不知好歹……”   对方感叹了一声,“认真说起来,你们还得感谢我,如果不是我为你们日渐腐败的的血肉里注入活力,你们薄家早就四分五裂,你们有这个闲情逸致跟我斗嘴,不如拿钱去把剩余的一点买回来啊?剩的不多,也只有5%而已。”   顿了顿,他恍然大悟,“哦,我忘了你们现在最缺的就是钱,别说5%,连1%也未必能买下来。”   “那就没办法了,不出意外的话,很快你们集团的优势股东就会易主。我没有冒犯的意思,但这趟差出得实在太过顺利,一点挑战也没有。”   薄辞谦冷静回击,“你这话是不是说太早了?我们既然可以分割,也可以合并,说到底都是一家人,真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小利,绝不会让你一个外人得逞。”   “总算是还有一个清醒的。”   对方很是欣慰,他咗了口茶话锋一转,“但是很可惜,我不会允许。”   一直沉默的薄承恩也忍不住,“你以为你是皇帝吗?还这不允许那不允许!”   众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又瑟了瑟脖子,退回去。   对方一点不生气,“接下来呢,你们之中会有人主动拿出至少17.5%的股份,以低于市价50%的价格转让给我。我给你们一个自荐的机会,先自荐的在之后的管理职位上有优势哦。”   薄震海一把掀了手边的花瓶,“欺人太甚!你以为我们薄家的人是什么软骨头的东西?想让我跪着给你舔鞋,下辈子吧!”   “哦。”电话里传出两分失望。   “既然你们不想要这个主动权,那我就只好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说了这么多,好像还没有正式介绍我自己。”   他忽然说起另一个话题,“我叫沙海闻,现在是你们西京大饭店的一个普通客人。说普通好像有点不合适,准确说,是手里掌握了一点你们内部贪污腐败、争权夺利、虚假宣传、愚弄客人证据的,普通客人。”   众人的脸色随着他的一字一句逐渐变黑。   但他还没有结束:   “如果不把股份给我,今天的一切还只是个开始。”   “我说得够明白了吗?”   这话就只差明说,我在威胁你们,不给就等着破产。   大家一时都没有说话。   都很清楚,沙海闻给了他们两条路。   一条,家族内讧,有人叛出薄家,主动将手里的股份贱卖给他,这样还能落个收购的名头,集团名义上保得住。   第二条,宁死不卖。等着沙海闻放出手里的把柄,一步步侵吞薄家的产业,所有人落个丧家之犬的下场。   无论哪条,都是死路。   但客观来讲,第一条至少死得没有那么彻底。   对于一个合格的猎人来说,第一条显然不应该出现。   薄言当然不会觉得这是沙海闻的良心发现,这只能说明沙海闻更期待看见他们从内部瓦解,就好像故意……演给人看,急切地想要证明某个东西一样。   这个做法,让薄言想到另外一个人。   弹幕:   【现身了!垃圾酒店猎人!】   【沙海闻!听我说!你好得很!】   【他好坏啊,他怎么这么坏?】   【我都能想到他长着怎样一副笑眯眯的脸,说话的时候有多温柔(瑟瑟发抖)】   【这温柔给你你要不要?】   【我已经开始担心老薄他们究竟能不能渡过难关了……】   【得了吧,他的坏还只是要钱,你们但凡去隔壁直播间看一下,那才是要命……】   【我刚从那儿过来,不说是兄弟战争,肯定有人以为那边是无限流逃生副本,过来洗洗我肮脏的心灵。】   【我也觉得,这才哪儿到哪儿嘛。】   【前面的,不喜勿入好吗?你不吃自然有别人吃!】   【就是!】   ……   薄辞谦下意识看了眼薄言,眼底闪过一丝后怕。   如果没有昨天晚上的预判和准备,今天等着他们的确确实实只有这两条死路。   还好他们有所准备。   薄辞谦正要开口将一切挑明,不料却被其他人抢了先——   “我卖!我手里刚好有17.5%,我卖给你!”   是薄承恩。   薄震海不可置信,“老二!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薄承恩梗着脖子,下定决心,“我当然知道,反正已经决定分家了不是吗?就算不分,这次的事情出来,我和三省也没有脸面在这个家里再待下去。与其之后相看两相厌,不如现在就彻底把话说开了。”   薄承业看了一眼他紧握的手,蹙眉,“你的把话说开,就是倒戈相向?”   薄承恩:“有何不可?事已至此,我选择对自己更有利的一方有什么错?”   薄二行:“二叔!已经到这一步了吗?你能不能不要冲动?我们完全可以先去筹钱……”   薄承恩打断,“不要想了!我早就说过不会有银行愿意贷给我们!除非以个人名义,但就我们这几个人,能筹多少?现在去卖房卖地,也来不及了!”   谈时:“大概需要多少钱?我这里暂时有一笔现金可以用。”   薄承业:“没用,他根本就没想和我们站在同一边,他的地位远比薄家这两个字重要。”   薄震海:“薄承恩,我再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要卖?”   薄承恩咬牙,斩钉截铁,“卖。”   “你!你这个狗东西!”   他话音刚落,薄震海就抄着手边的杯盘砸过去。   “叮叮哐哐”的破碎声夹杂着谩骂和拉扯,再次一团乱麻。   薄言收回视线,对着扬声器,“这次,确实是你赢了。”   沙海闻闷笑了几声,心情极好,“你要是早点承认,也就没有这遭了。”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别以为你认输我就会放过你们,这场架打完之后,告诉薄承恩,让他来饭店找我,让渡书我已经准备好了。”   挂断电话,薄言给薄辞谦使了个眼色。   薄辞谦了然,从混乱中抽身,从侧门进入后院。   片刻后,薄言也过来。   薄辞谦:“现在的情况,已经等不及筹措资金了。趁现在沙海闻还没有察觉,我们不如先发制人?”   薄言:“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薄辞谦:“还好我们团队一直对MOA有所留意,刚刚我已经收到了完稿,随时可以发布。”   薄言微微敲着掌下的栏杆,没有说话。   薄辞谦看出他的顾虑,“大哥,你是不是还在担心资金的事?”   薄言点了点头。   薄辞谦也有些无奈,“如果有足够的钱,能多收回来一点股份当然最好,还能一次性把饭店的隐患解决了,但是没有咱们也不怕!大不了争个鱼死网破,咱们抢先一步承认自己管理有误,该赔偿的赔偿,之后慢慢来罢了……”   薄言正要说话,小门忽然被推开。   薄承业叼着一根烟出现,打断了两人的商议。   他吐了口烟圈,饶有兴致打量着兄弟俩,最后看着薄言,“挺能装啊。”   薄言:“你听见了?”   薄承业自顾自话,“但比起老子我,还是差了一点。”   薄辞谦脑壳痛,“你这个时候出来抽什么烟啊?”   “老子想抽就抽,要你管?”   薄承业脸上凶狠,边说边往兜里掏。   掏了两三下,终于混着碎纸片掏出一张卡。   确认了一眼,抬手飞给薄言,“老子的爱,收好。”   说完他掐了烟,转头就走,“老规矩,没有上限。”   不等薄辞谦反应过来,小门已经再次关闭,还从内部上了锁。   卡面光滑平整,在阳光下呈现出五彩斑斓的黑。   薄言认出这是之前举办婚礼时用的那张卡。   薄辞谦一脸疑惑,“什么情况?其实我是个富二代?”   【什么情况家人们!!!】   【渣爹送助攻了吗这是?】   【他有钱!他一直在装穷!】   【哈哈哈哈!救命!他好高傲!我真的会爱的程度!】   【所以说,他之前说自己有的是钱,不是在装B?】   【渣爹:老子纨绔,哎,骗你的!就是玩儿!】   【什么渣爹?看看他转身的背影,多么伟大的一位父亲!】   【??宁有事儿吗?丢个群号,有烂钱一起恰!】   【老薄:这我是真没想到。】   【老幺:我原来不是富三代,是富二代啊?】   ……   片刻后,兄弟俩出现在同一个ATM隔间。   屏幕上,赫然挂着一串零。   薄辞谦有些麻,“之前你拿着刷这么多,就没看看余额吗?”   薄言也有点,“……我以为是信用卡来着。”   薄辞谦:“他哪儿来这么多钱?不会是吃软饭……”   说到一半儿颇觉得不合适似的摇了摇头,一键退卡,“算了,先不管这个,花了再说。” 第44章 酒店之王20   车子缓缓在门口停下。   车门关闭, “砰——”   薄言看向从副驾驶出来的薄辞谦,“怎么样?”   薄辞谦收了手机,眉梢轻扬, “一切顺利。”   两人相视一笑,一前一后踏进家门。   之前的混乱已经平息,有人正在收拾凌乱的痕迹。   沙发上安安静静坐着的众人听见动静纷纷抬头。   薄言有些意外,“二叔呢?”   大家都在,除了薄承恩。   薄辞谦见大家一言不发,以为阻拦失败,“他还是去了?”   老爷子点点头,却不似之前生气。   薄二行慢悠悠起身,“二叔去见那个男的,但说他不会签。”   薄辞谦:“什么意思?”   薄二行:“说起有点复杂,刚打起来没多久,二叔就叫停了,说自己刚刚当着电话的面在说谎,不是真的想卖, 只是拖延时间。”   “我们第一时间查看录音打算报警,但是找不到了, 他就提议自己去饭店当面拖延时间, 让我们想办法解决问题。”   薄辞谦有些不信,“他真的这么说?”   薄二行指了指桌上的钱包, “他把家当留下了,说用得上都可以用。”   薄言好奇,“既然时间宝贵, 为什么你还在这儿坐着?”   薄二行撇嘴, 颇有些无语, “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装糊涂?爸都跟我们说了,你们早就知道MOA会来这招,让我们坐着等消息就行,你们这么快回来,是什么情况?”   薄辞谦看了眼薄言,按捺不住笑意,“搞定了,回来看新闻。”   薄二行:“这么快?”   薄言已经打开电视。   同时拿出手机,很快一条红色的曲线就出现在屏幕上。   曲线的走势一开始猛跌,然后持续上涨,到结尾呈现猛然上蹿的趋势。   顶端已经逼近天花板,但实际交易量还在不断增加。   “涨停板……这是我们的股票,后面是MOA持续加仓了吗?”薄二行很是气愤,“可恶居然出尔反尔!说好了会卖给他们,为什么还要下死手?”   薄辞谦示意他稍安勿躁,“急什么?不是他们,是我们。我们把剩余的5%全都买了回来,就算现在二叔已经签了字,MOA也做不成优势股东。”   这回不只是薄二行了,连谈时都惊讶,“我们不是买不了吗?你们短短这么点时间从哪儿搞来这么多钱?”   薄言看了眼全程看戏的薄承业,“因为我们遇上一位乐善好施的大慈善家。”   大家纷纷转向薄承业。   薄承业这才不自觉咳了一声,“小兔崽子,叫爹不会叫坑爹倒是有一套……”   他不敢看薄震海,轻描淡写解释,“早些年出来陆陆续续干了些投资,攒点老婆本。”   谈时冷笑,“老婆本?可是老婆并不知道呢。”   薄承业只好唯唯诺诺解释。   薄震海松了口气。   但想到更重要的问题,“收购不成自然好,但他们手里还有我们的把柄,底牌还没掀……”   薄辞谦:“那我们就抢先一步,趁他们掀开底牌之前把桌子给掀了。”   薄二行:“什么意思?不玩了?”   薄言看着薄震海,正色解释,“爷爷,我们刚刚给宣传部下达了召开记者会的决定,向公众坦诚公布,之前因为管理不善而带来的一系列问题。接下来,西京酒店集团的全线品牌都将进行不同程度的歇业调整,对有预订的客人双倍赔偿。”   薄震海面露惊色,“什么?”   薄二行也很诧异,“自爆了?”   薄辞谦补充,“没有提前跟您商量,我们很抱歉。但我和大哥一致认为这是目前我们最好的解决方式。纸包不住火,过去几年我们确实让大家失望了。在歇业的这段时间,我们将会全力纠错,争取结束之后给所有客人带来更好的体验。”   薄震海:“打算歇多久?”   薄言:“暂时还没有计划,等今天结束之后,我们会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给您过目。”   薄震海沉默良久,深吸了口气,“我没有意见。”   他看着眼前不卑不亢的两个孙子,目露欣慰,“你们才是西京酒店集团的股东,我不过是个彻底退休的老头子罢了。”   薄言有些好笑,“爷爷……”   薄震海抬手,“好了好了,爷爷相信你们,放手去做吧。”   旁边传来一道阴阳怪气:   “放手去做吧……呵,明明我才是最大的股东……”   薄震海凶恶回头,“你最大怎么不见你站在台面上说话?狗屁德行!”   薄二行捂嘴,“噗……”   薄承业眼刀,“?”   【哈哈哈一代降一代!】   【老爷子才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   【这场危机就算这么解决了吗?】   【要不然呢?这就是金钱的魅力啊~】   【NONONO!我觉得还没有!】   【没有+1,目前为止都只是被动反击,如果放过MOA我会很不爽!】   【对啊,MOA的账还没算呢?不会就这样ending了吧?】   【不会的!就这样算了的话,那昨天熬夜赶的报告不就白写了吗?】   ……   薄承业坐直了一点,问道:“你们对MOA有打算吗?这次侥幸逃脱,那下一次呢?总不会次次都天降慈善家?”   薄辞谦笑着接过薄言手里的遥控器,一边操作一边道:“不会有下次了。”   频道不断变换,最后在财经新闻台停下。   画面上,主播目视前方,正在插播一条新闻——   【……一家名为EYES的境外做空机构,公布了一篇针对MOA的做空报告,报告长达67页,剑指其操控股价恶意收购,在旗下酒店服务生态中造假,涉及造假金额达到数十亿元,现今的用户指标、收入和现金余额都存在伪造可能。】   【报告指出,MOA集团旗下的多个品牌市场竞争力明显不足,但得益于近年来高层股东的投机行为,一直呈现估值虚高。此番报告爆出之后,预计MOA的股价将会迎来有史以来的最大滑铁卢……】   听到此处,薄辞谦非常官方地转向薄言,“大哥,能麻烦你再投一下MOA的股票情况吗?”   薄言郑重点头,“当然可以。”   薄二行无语,“迪士尼都没有你们抓马,搞快点。”   屏幕切换,原本势头正好的曲线出现拐点,毫无预兆一阵断崖式猛跌,短短一分钟时间内就几乎接近谷底。   薄二行看得目瞪口呆,“好家伙,我拉肚子都没这么快!”   即将接近谷底时,事情出现转机。   拐点再次出现,曲线开始稳步回升。   等着看跌停的薄二行一脸疑惑,“这是……什么情况?”   薄辞谦回头,无所谓地耸肩,“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们刚刚用那位慈善家的钱,把MOA做空了而已。”   “噗——”   薄承业飞出来一口茶叶,“老子随口说句没上限,你们还当真了?”   薄辞谦:“当然啊,这次不是真的,那婚礼前说的也是假的咯?”   “不是自己的,花着还真是不心痛啊?”薄承业有片刻无语,伸手,“卡还给我!”   薄言摊手,示意卡不在他这儿。   薄辞谦装死没听见,薄承业又喊了一声。   这次薄辞谦动了,掏得有些不情不愿。   到了薄承业跟前,见他来真的,忽然就停了脚步,“爸爸……就当给点零花钱了嘛~”   薄言:“?”   薄二行:“?”   薄震海:“?”   谈时:“?”   弹幕:   【???】   【零花钱?这个爸爸请务必让我来叫!】   【老幺:看的钱的份上,这声爸叫得不亏。】   【渣爹:不行,这么多钱太心痛了!但是……他叫我爸爸欸……】   【谈时:震惊我妈妈!】   【老薄:我的弟弟不可能会撒娇。】   【老二:我的弟弟怎么比我还会撒娇?】   【老爷子:或许,老幺其实是个女儿吧(摸下巴)】   ……   西京大饭店,餐厅。   薄承恩悄悄看了眼时间,鬓角滑下来一滴汗水。   对面的男人看了一眼他迟迟不肯下笔的手,镜片下的眼睛闪过一丝狐疑,“薄总,是什么让你还在犹豫呢?”   “是空调温度还高了0.5度,还是气泡水的浓度高于你的胃部承受度?”沙海闻试探道:“又或者,你是不想签了?”   “不是!”薄承恩下意识否认,眼神扫过桌面的绣球花,福至心灵忽然打了个喷嚏,“我好像对这个花有点过敏,要不然我换个地方再……”   “不用了。”沙海闻打断,他扣着手靠回椅背,“我算是看出来,薄总压根就没有诚意,既然这样我也不会勉强,只希望你出去之后不要后悔。机会只有这一次哦。”   薄承恩正要说话,包间的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宝贵的机会沙先生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薄承恩看清来人,瞬间松了口气,“辞谦,你终于来了!”   薄辞谦朝他点点头,“都解决了,辛苦二叔,爷爷他们还在家等你。”   沙海闻后知后觉,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挂断时,眸底是眼镜都遮不住的狰狞,“你们哪儿来的钱?”   薄辞谦抱胸,“反正是合法资金,至于哪儿来的,我用不着向您交代吧?”   包间的门再次被打开,这次进来的人是薄言。   “怎么样,谈话还愉快……”   话音在对上沙海闻的脸时,戛然而止。   两人一站一坐,遥遥对视。   最终还是沙海闻打破了静默,“好久不见了,看来你并不知道是我。”   薄辞谦带着打量,“大哥,你们认识?”   薄言回神,“辞谦,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来处理。”   “可是……”   “出去吧。”   薄辞谦又看了两眼沙海闻,虽然不放心还是妥协,“行,我出去,就在外面等你,有什么不对劲你随时叫我。”   “嗯。”   沙海闻尽收眼底,没有插话。   等薄辞谦离开,他才慢悠悠感叹,“还真是兄弟情深啊。”   薄言在他对面坐下,和他截然不同的正经。   “为什么下场?不是说对虚假的东西不感兴趣吗?还是说……”   “你是为了我?”   “嗤……”   沙海闻嗤笑一声,扶了扶眼镜正身,“我倒是不清楚,你这些年变得越来越自信了?养宠物原来还有这种功效?看来回去我也得养一只,你有什么推荐吗?”   薄言纠正,“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就这么想害我?”   沙海闻握着杯子敲了敲,“不过是给你带来一点小麻烦,怎么就害你了?让你的生活更有趣,这不是我从小就在做的事情吗?”   “小麻烦?”   薄言重复,“你管未经许可,恶意篡改直播通道,先斩后奏的事情叫小麻烦?我也不清楚,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任性了。”   沙海闻随着他的话渐渐皱眉,“什么恶意篡改?来这儿不是你自愿的吗?就为了和我作……”   “为了和你作对?”   薄言笑着摇摇头,“不管你信不信,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我都没有这种想法。”   沙海闻打断,“撒谎。”   扣在杯子上的手微微泛白,“你总是否定我的一切,用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发号施令,如果你的位置换我来坐,你还有底气处处针对我吗?”   薄言有片刻愕然。   话到嘴边,变成了一声叹息,“你现在成功了,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组员,任人鱼肉的组员,你满意了?”   沙海闻下颌轻动,犹豫片刻,肯定道:“是啊,所以你变得唯唯诺诺,就算怀疑是我陷害你,也毫无办法。”   薄言并没有流露出他预想中的颓废。   他有些疲惫,“到此为止吧,如果你想要试探我,大可不必,我对……任务以外的东西毫无兴趣。”   沙海闻带着打量,“真不是你主动要来的?”   “我想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顿了顿,薄言又道:“下次你想为难我,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只要告诉我一声,我一定会离得更远一点,最远也可以。”   沙海闻似乎不想听见他说这话,腾地站起身,“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等你回来,局里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无意识拨了拨腕上的珠子,没有看薄言,“我走了。”   说着真往门口走了。   “薄闻。”   触到把手的前一刻,薄言忽然叫住他。   停在半空的右手微微有些颤动。   沙海闻停了片刻回头,正要说话,不料嘴角上突然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嘭——”   门墙撞动,发出沉闷的声响。   “大哥?”门外的薄辞谦焦急询问。   薄言松了松手腕,随口回道:“没事,教训一只不听话的小蚂蚁。”   沙海闻啐了一口,吐出一颗和着血的牙齿,“你疯了?”   随手捡起脚边的眼镜,薄言轻轻戴回他脸上,慢条斯理解释,“管理失职,这是你该得的。”   “至于我的组长,辛苦你回去帮我带句话,我会好好完成任务,争取活着回来的。”   沙海闻蹙眉,“你让我留他一条性命?”   薄言起身,“是让你别多管闲事。”   说罢,抬腿迈过他向外走去。   “大哥?你没受伤吧?”   “没有,就是手有点疼。”   “我看看……都破皮了怎么……”   “没办法,还是太嫩了……”   外间说话声渐渐飘远。   沙海闻擦了擦嘴边的血,竟然笑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结尾哦~ 第45章 酒店之王(完)   上午11点, 薄家。   薄言吐出嘴里的汤匙,品了片刻点点头,关闭火炉将小奶锅移开, 完成最后的料理工作。   金色的汤汁随着汤匙优雅成圆,为盘子里色泽诱人的褐皮乳鸽添上点睛之笔。   然后他按响了台上的服务铃,“成菜。”   说完就开始收拾起了灶台。   往常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冲进来一尝究竟,今天却是个例外。   薄言仔细听了听,隐约听见外间在吵架。   “……整个工程都是我在盯,你十天半个月没看见人影,凭什么你剪?”   “说得好像我在玩一样,不是你不愿意出门,我能十天跑十三个城市?”   “哈!你要气死我……在爷爷大哥面前一副任劳任怨的样子,在我面前就作威作福?我看着很好欺负?”   “流程我已经提交了,不管你说什么,也改变不了。”   “薄辞谦!你做个人吧你!”   薄言从厨房出来,就见薄二行扯着薄辞谦的领子, 一副要锤死他的样子。   当即有些不悦,“二行?”   薄二行立刻变脸, 揪衣服的手改为熨, 笑着指给薄言看,“老幺刚回来, 这趟差可辛苦了,看衣领都皱了。”   “还不快上去洗洗。”背着薄言兄友弟恭,对着薄辞谦牙关紧咬。   薄辞谦一把夺回自己的衣服, 冷漠指认, “大哥, 他要揍我。”   薄二行立刻否认,“说什么胡话呢!二哥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揍你!”   薄言解开身上的围裙,眉心却没解开,“到底怎么回事?”   薄辞谦老实交代,“明天饭店重新开业,我只是想做个剪彩嘉宾,他非是不让。”   薄二行:“他他他他,他是谁他?叫我一声二哥你的鼻子是会变长吗?”   薄言:“是带子太短不可以两个人都剪?”   两人异口同声:“不可以!”   薄言:“我不反对你们动手,但建议你们换个地方,万一打碎了我的东西,我会很不开心。”   两人看着他现在就很不开心的脸,一阵失语。   沉默片刻,薄二行提议,“要不还是让给哥吧?”   薄辞谦:“正有此意。”   薄言:“……”   薄二行:“我那儿正好有一套新到的礼服,裁裁剪剪兴许还能赶得上!”   薄辞谦:“我打电话叫他们改一下名单,最好还加一个发表感言的流程。”   薄言揉了揉眉心,“我不是这个意思……明天是餐厅的例行会议,我去不了。”   “没事!我帮你去!”   眼看两个人已经行动起来,薄言有些无力,叫出系统,“我要使用兄弟同心技能。”   系统:“……你认真的?这种情况至于浪费一次吗?”   薄言:“快点。”   抬头看见一个人正在下楼,是刚刚睡醒的谈时。   薄言提议:“既然你们都不服彼此,那剪彩的机会就留给时姨吧。”   上楼的薄二行脚下一顿,面上明显疑惑,但开口还是赞同,“时姨既是名人也是咱们家的人,确实比我合适。”   薄辞谦也附和,“我觉得大哥说得有道理。”   谈时一个哈欠打到一半,“什么剪彩?”   听完解释,她长哦了一声,一口答应,“可以!”   “不过——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最近不是拍综艺吗?”她笑得别有深意,“这一期正好是家人主题,承业不在我正愁不知道录什么,差点忘了我还有三个好儿子。”   薄辞谦下意识有点警惕,“录什么?去哪儿录?”   谈时敲了敲下巴,“我想想……带孩子们出门应该去哪儿最合适呢?”   薄二行皱眉,“怎么还自己选地址,靠不靠谱啊?”   话音刚落,谈时灵光闪过,“啊!咱们去游乐园吧!”   薄二行眼神一亮,“我觉得靠谱!去哪个?迪士尼?我最喜欢米奇米妮了!”   薄辞谦难得没有反对,“环球影城可以吗?我想尝尝哈利波特城堡的奶啤。”   谈时问薄言,“大哥呢?”   大哥哪儿也不想去。   但被三双跃跃欲试的眼睛盯着,到嘴的话变成:   “……我无所谓,都去也可以。”   “好耶!”   “那就都去!”   “准备出发——”   ……   几天后的环球影城。   “啊——”   “要来了要来了!”   “大哥!我好害怕——”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一众惊恐的脸里,过于木然的薄言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游乐船从顶峰一跃而下,以极快的速度随着水流一同倾泻,最后直直扎入水面,激起破碎的浪花。   尽管岸边的摄像导演跑得够快,还是无一幸免,所幸穿了雨衣,这会儿见船落地,就去掉了雨衣上前跟拍。   薄辞谦抹了把脸,举起手臂开怀大笑,“好玩好玩!”   说完想问其他人的感受,一扭头却见薄言正襟危坐,一点表情也没有,“大哥?你怎么了?是觉得不够刺激吗?”   薄二行已经惊呼了一轮,闻言倾身,“哥!不愧是你!”   谈时兴致盎然,“我也觉得不够刺激!要不下一个去飞天翼龙吧?”   船慢慢靠岸。   薄言第一个起身,“你们去吧,我肚子有点饿了,去餐厅吃点东西。”   薄二行摇头叹息,“果然对他来说还是太无聊了。”   薄辞谦没有说话,带着疑惑目送薄言离开。   离开岸边,薄言并没有去往餐厅的方向。   他离开了人群,找到角落里的垃圾桶,仿佛当头被人打了一拳,忽然躬身对着垃圾桶干呕了起来。   不远处就是洗手间,他甚至不能再多坚持几步。   跟在身后的薄辞谦见状下意识想要上前。   但想到什么走了两步就停下,站在原地笑出声,“一生要强的男人。”   他去了另一边的小吃车,顺道把跟过来的摄像机牵走了。   薄言断断续续呕了两分钟,什么也没有吐。   他以前从来不晕船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上船就难受。   就近在长椅上平复了一会儿,等到那股晕头转向的感觉散得差不多才睁眼。   视线里正好多了一瓶水。   薄辞谦:“看你老没过来,餐厅没人电话也不接,原来是在这儿睡着了?昨天很累?”   薄言含糊嗯了一声,接过喝了一口。   这回才像完全活过来。   “他们呢?”   “说是还要来一轮。”   “你刚刚不是说肚子饿?要去吃饭吗?”   薄言刚摇完头,就听见一阵小孩子的哭闹声——   “哇啊——”   还是从身后传来的。   薄辞谦也听见。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转头。   居然真的在一丛柏树后面看见婴儿车的影子。   薄言起身,进去查看。   片刻后,推出来一辆蓝色的婴儿车。   薄辞谦自然不会以为是什么灵异事件。   “这家长怎么回事?孩子都能丢?”   薄言看了眼柏树另一边汹涌的人群,“那边好像通往哈利波特城堡,路比较窄,挤过来一时还真没办法。”   “等他爹妈找回来吧。”   薄辞谦蹲下身,用手指逗了逗车里的孩子。   一岁大小,长得胖乎乎的,煞是可爱。   薄辞谦逗了一会儿,不见他停下,眉心渐渐蹙拢,“这小子怎么回事?看都不看我一眼,就知道哭?”   “我看看。”   薄言探了探孩子的额头,又扒拉了一下他的后背,没什么问题。   正要进一步,忽然停在半路,快吸了几口气。   薄辞谦:“怎么了?”   薄言:“……应该是拉臭臭了。”   薄辞谦瞬间收回手,“要不……咱们还是报警吧?”   看了一眼时间又看了眼不远处的洗手间,薄言在车子后篮里翻出一块尿片,然后一把将孩子抱出来,“你去找人广播,告诉孩子的地点,我先带他去换个尿片。”   “哦。”薄辞谦下意识点头,良久“哒”了一声,“lucky day。”   ……   薄辞谦再次回来,那孩子已经没哭了,身上的味道也焕然一新。   薄言一边熟练给他套裤子,一边问,“找到了吗?”   “嗯,得到回应,正在来的路上。”   薄辞谦忍着笑,一脸惊奇地看着他,“冒昧问一下,大哥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薄言自然而然,“以前养过。”   薄辞谦:“嗯?”   薄言顿了顿,“我是说,养过宠物。”   家里是没有宠物的,以前自然是在国外的时候。   “哦。”薄辞谦揶揄,“你在麻省的书果然没有白念。”   薄言:“……”   两分钟后,一个男人冲了进来:?   “我儿子在这儿是吗?谁看见我儿子?”   薄辞谦回头,和男人对了个正着。   两人都是一惊。   “怎么是你?”   “高评星员?”   来人竟然是高实秋,就是两个月前假冒他俩,给饭店摘下一颗星的评星员。   高实秋急着接孩子,却被薄言躲过。   “您确定是孩子的父亲吗?”   高实秋:“我当然是!要不然我过来干什么?”   薄辞谦提醒,“我哥的意思是请您出示一下可以证明您身份的东西,毕竟这世上投机的人太多了,万一您又是冒充的,那后果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严重哦。”   高实秋听出他的讽刺,脸上有些挂不住,“上次……我确实有投机取巧的成分,对不住。但你们既然歇业整顿,说明这颗星摘得还是不冤。不过一码归一码,你们找到我儿子,我衷心感谢,算我欠你们一个人情。”   薄辞谦连忙摆手,“受不起,您不找茬就谢天谢地了。有这个功夫,不如赶紧看看儿子缺斤少两没有。”   说罢就跟着薄言走了。   高实秋检查了一番,出来见薄言正在洗手。   略有犹豫,还是搭话,“前几天你们饭店开业,我去过一次。”   薄辞谦:“哦?是又发现什么问题?”   高实秋:“不,你们现在确实很不错,最迟下个月就能收到升星的消息。”   顿了顿,他又补充,“不是人情。”   薄辞谦目送他离开,“还用你说?”   薄言正在擦手。   想着这会儿系统应该要上线了。   果然,在坐进车里戴上眼镜的那一刻,结算奖励如期而至:   【系统通知:   酒店之王直播到此结束,现在进行系统结算   最终人气值:254600,目标达成   达成专属副本成就:“总裁弟弟的敬佩”,此成就可抵御一次致命毒害】   薄言:“致命毒害?只有我能用,还是谁都可以用?”   系统:“都可以,但只有一次。”   薄言闭眼,“知道了,传送吧。”   系统:“你不问问下场直播的情况吗?”   薄言:“这是可以说的吗?”   系统一脸期待,“你可以说说好话嘛,这个副本我之前去过哦~”   薄言如它所愿,“好话。”   系统:“……”   ……   内有猛兽咖啡店。   电子屏幕上依然显示兄弟战争组:   【局内时间12点整,兄弟战争第999次组内新人赛,第二场直播结束,现在为您播报本场直播最终成绩。本次参赛组员共20人,目前存活6人……】   吧台后,阿汤眼巴巴望着墙上的屏幕,“拜托拜托,这次薄前辈一定要拿第一!压死那个姓谢的!”   吧台附近有一位客人听见她的絮叨,不客气道:“不可能的,我刚从谢名已那边过来,依然绝对碾压。”   对面的人接话,“是啊,那边简直杀疯了,硬生生把所有兄弟都屠了个干净,凶残是凶残了点,但架不住大家好这口!”   米姐从旁边经过,“也不能这么说,一个全员HE,一个全员GG,完全不同的画风,萝卜青菜怎么好比嘛!”   说话间榜单公布。   相比上场,薄言这次达成翻倍,但依然是第二。   因为,谢名已超过了三十万。   阿汤倒吸了口凉气,却不是因为最终的结果。   她揪着米姐的手不让走,“姐姐姐姐姐!你快看!系统是不是出错了?怎么薄前辈和那个姓谢的,进的副本一模一样?”   “什么?”米姐啪的打碎了手里的杯子。   屏幕右侧,下一场行列,前两排赫然映着同一个名字:帝王策。   米姐:“怎么会呢?这只是新人赛而已啊……”   阿汤战战兢兢,“米姐,你的意思是,这次真的变成PK赛了?”   “叮铃铃——”   薄闻推开咖啡店的门,店里的众人正对着屏幕讨论得热火朝天。   他跟着抬眼,看清屏幕上的内容,脸色顿时阴沉得可怕。   薄闻直奔前台,“新人赛为什么会有人下到同一场?”   米姐被吓了一跳,看清来人一脸疑惑,“我们也很疑惑,正在猜测是不是系统出了问题。”   薄闻笃定,“不可能是系统出错。”   顿了顿,他又问,“这个谢名已之前和你们组的薄言认识吗?”   米姐摇头,“应该没有吧?我们之前都没有见过,他不是新人吗?”   薄闻垂眸,“新人旧人不过一纸文书罢了。”   “不过你们策划部都不知道的话,那会不会是哪位领导的临时决定?”   “我倒是不知道哪位领导这么会擅作主张?”   薄闻咬牙,“你们组长在哪儿?”   米姐指了指酒柜,“在,在办公室。”   不等她说完,薄闻已经抬腿。   “哎!这位客人!那是后台重地,您不能进去……”阿汤反应过来。   薄闻脚下一顿,微微侧首,“我不是什么客人,我是薄闻。”   “啊?”阿汤一脸迷惑。   “薄……薄闻?”米姐想起什么,震惊道:“审判长?!”   作者有话说:   酒店之王HE   下一场,帝王策   小学生权谋再次上线哈哈不许嘲我   作为交换,剧透一小下下,这次不止有弟弟哦 第46章 帝王策1   太初元年冬, 是夜。   皇宫内苑四处张灯结彩,巍峨的城墙之上,连天空都泛着亮光。   中轴之上的广政殿外重兵把守。   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出现, 远远就听见殿内传出丝竹谈笑。   他擦了擦脸上的汗,脸上一片焦急。   “指挥使大人,奴婢有要事禀告陛下,劳烦大人通报一声。”太监躬身,说着就要往殿前之人的手里塞袋子。   那指挥使一手扣刀,另一手挡在身前,没有接也没有拒,“公公在哪宫当差?”   太监笑了笑,不是很有底气,“奴婢在听潮轩管事。”   指挥使闻言,身前的手霎时推开了,“公公来得不是时候,这会儿里头正热闹,陛下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   太监:“可是, 我们主子现在……”   指挥使:“你现在进去,陛下宽宏大量, 自是不会与你计较, 但若是扰了皇后娘娘的兴致,公公保不准会惹上雷霆之怒啊。”   “大人……”   那太监还要说什么, 身后另有人急匆匆上前,打断两人说话。   “莲花寺刘安德,”来人是个老太监, 笑眯眯拿出一块令牌, “都统领, 劳烦替老奴通报一声。”   都统领只肖一眼就抱拳道:“刘公公稍等。”   说罢转身进去了,和刚才对那小太监全然不同。   殿内,有人正在举杯高谈:   “今日是太子殿下三岁生辰,也是陛下登基一个多月来,宫里的第一件大喜事。微臣刚才与钦天监监正同路,还未至殿前,张监正便观阅到一处大吉天象,陛下可想知道?”   座首的男人满身天子威仪,“朕最不喜人卖关子,傅阁老快说。”   “张监正说,今日紫微星光芒大盛,紫气聚于东南,牛斗冲天狼且斗柄东指,此乃紫气东来,福禄降临之像。”   傅阁老解释,“今日恰逢东宫太子三岁生辰,可见此事并不只是陛下与娘娘的喜事,更是我等臣民的大喜事!微臣恭祝太子殿下龙精虎魄长乐安康,祝陛下娘娘和和美美举案齐眉,祝我大庆海晏河清山河永固!”   “哈哈哈哈!”   座首男人闻言酣畅大笑。   薄言就是在一阵绕耳的魔音中苏醒的。   一睁眼,先是看见一袭繁复华丽的宫装,然后是明黄的龙椅和龙袍。   “哦?朕的太子醒了?莫不是也觉得傅阁老这番话说得好?”   龙袍男人很快注意,随手将他捞在了腿上,伸手捏他的脸,“大家都在为你庆生,偏你一个主人公在呼呼大睡!真是好样的!”   “陛下,这不合……”   旁边的皇后作势要接过来,被皇帝拦住。   薄言还有些懵。   弹幕解答了他的疑惑:   【老薄呢?老薄在哪儿?】   【满场请问还有第二个太子吗?】   【哈哈哈哈哈软萌太子三岁半!】   【老薄变成小孩子了!】   【纠正一下,今天开始是可爱的小薄~】   【看看这小脸嘟的,捏起来一定很舒服~】   【言言~来让姨姨也rua一下!】   【老薄: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哈哈哈哈哈!】   【你们怎么笑得出来啊!这注定悲催的太子的一生!】   【我不管,先rua了再说!】   果然变成小孩子了,还是个太子。   薄言叫出系统,当即打听这次的任务情况。   系统这次出来得有些慢,“嗯,这次的目标呢……保持原状就好了,不要求其他。”   薄言:“为什么?”   系统:“我也是按照指令,之前翻倍的要求被撤销了,可能是……因为这次挺难的。”   薄言:“任务呢?”   系统:“你先不要有这个负担,有需要我会发放,但这次的任务呢,最主要还是活着……”   薄言:“听你的意思,剧情里我死得很惨?”   系统:“太子毕竟是个高危职业嘛。”   系统:“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这个副本我来过吗?”   薄言:“你要给我剧透?不怕违规?”   系统:“算不上啦,这次向观众开放的剧情并不是原创剧情,而是前一个命丧此界执行人的人生经历。”   薄言:“你之前来过几次?”   系统:“两次。”   薄言:“都死了?”   系统:“还不是一般的死。”   系统想了想,“你虽然是太子,但下面还有五个弟弟,虽然不都想抢你的位置,至少表面上不想,但你还是因为各种各样原因失去了圣心。”   “你之前的两位都不是新人,算比较有经验了。一个走的是杀神之路,遇佛杀佛遇鬼斩鬼,最后是坐上了皇位,但被人下了慢性毒药,登基不到一个月就死了,那会儿只有男主,也就是五皇子一个皇子活着,他即位了。”   “另一个走的是贤仁之路,内可治国理朝政,外可安.邦定天下,对比之下其他弟弟们简直未开化,但可能是太明显被嫉妒了,还没登基就被几个弟弟联合坑害,失了圣心,最后被男主弟弟一杯毒酒鸩杀。之后男主弟弟继续杀杀杀,捡漏成功。”   薄言:“这么说来,太好不行,太坏也不行。”   系统:“所以嘛,看在你这个运气的份上,我就不多掺和了,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能帮的我尽量帮。”   两次都被毒死,还被男主捡漏。   虽然死的不是他自己,但薄言还是有点不爽。   系统又讲了一些之前那两人的经历,随后试探,“你想到这次要走什么路线了吗?”   薄言:“活路。”   系统:“……”   ……   “好舞!赏!”   一曲舞毕,薄承乾大手一挥,连赏了一系好东西。   那边唱礼的太监正要继续,不妨有人递了一句话。   他即刻与薄承乾附耳。   薄承乾闻言点点头,不一会儿都统领就领着一位老太监上前跪下。   “奴婢刘安德,给陛下娘娘请安,给太子殿下请安,陛下万岁万岁万……”   不等他说完,薄承乾便打断道:“好了,刘公公不必多礼,你最知母后心思,母后让你只身前来定然有话要说,你且直言吧。”   刘安德:“奴婢不敢。今日太子生辰,是陛下登基后,宫内头件大喜事,太后娘娘早让人备了一车小玩意,本是要亲手送到太子殿下手里,奈何行到半路,听闻四皇子殿下风寒发热,怕是不好,太后娘娘心急如焚,当即赶了回去,另差了奴婢前来告罪。”   薄承乾笑意盈盈,听闻这话面色不改,但也没有急着说话。   他不说话,众人自是噤若寒蝉。   将薄言还给皇后,薄承乾才道:“既是奉太后口谕,又是这样的原因,何来告罪一说?”   顿了顿,他忽然叹了口气,“朕的这个幼子,从出生就体弱多病,朕遍寻天下良医也不得其法,承蒙母后精心照养,朕感激不尽。劳烦刘公公回去照顾好太后,莫要因此连累了自己的身子。”   刘安德:“奴婢自会如实传达。”   ……   皇宫东北角,一座不起眼的院子里。   一个女人凄厉的喊叫声划破长空。   “啊——”   门口一位侍女揪着帕子不停张望。   院子内,侍女太监们脚步匆匆,端着水盆进进出出。   内间有人出来问门口的侍女,“若芳姑姑,小墩子回来没有?”   若芳姑姑回头,“还没看见影,小墩子跑得快,照理说早就到了才是。”   “这可怎么是好,主子已经彻底没力了,小殿下还只看见个头顶,若是陛下再不来,太医也没有法子都保全下来!”   那侍女都快急哭了。   若芳姑姑深吸了口气,“皇后娘娘如今正得盛宠,今日又逢太子生辰,我们听潮轩人微言轻,陛下不想因主子扰了兴致,多半是不会来了。”   沉思片刻后,她下定决心,“主子和小主子咱们都要保!白芍,备水给我净手!”   【话说,现在只能看老薄视角,男主怎么看不了呢?】   【对啊,二皇子三皇子可是都来了,五皇子怎么没来?】   【来了啊,在路上了。】   【啊?我怎没看到?】   【哈哈哈哈!是来人间的路上!】   ……   刘安德带了赏赐下去,宴会再次恢复热闹。   只是这热闹中,有一道声音格格不入,是从殿外传来的。   薄承乾蹙眉,打发人道:“高贺,你去看看。”   高公公依言出去,片刻后带进来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进门就磕,“奴婢夜闯广政殿自知罪该万死!死前但请陛下娘娘听奴婢把话说完……”   薄承乾:“朕叫你进来就是听你说话,不必着急,你哪个宫的?”   小太监:“奴婢听潮轩小墩子,小主怀胎八月,预产本在下月底,今日不知为何竟然提前发动,从早上便已劳动太医,这会儿已经生了整整一天,却还不见小殿下,太医说了这样下去怕是不行,打发奴婢前来询问陛下,若主子和小殿下只能保一个,可要保谁?”   薄承乾想了想,“听潮轩?赵才人?”   “是。”   “不过是个才人,何须问这些多余话?”薄承乾不悦,“不会看脸色的东西。”   一直沉默的皇后闻言,微微侧身,“陛下,或许是这位太医不擅妇产,臣妾记得院判自有妇科圣手的美名,臣妾当年生阿言就是他接的,很是顺利。他虽不当值,但还是打发人去请罢?那赵才人虽身份低微,怀的毕竟是陛下的亲骨肉。”   薄承乾认认真真听她说,双目如炬。   皇后不躲不闪,温和回视等着他下令。   片刻后,薄承乾答应,打发人出宫去请。   歌舞继续。   薄言就在中间坐着,望着两人的眼神里带着疑惑。   肚子里忽然传来“咕噜”的响声。   薄承乾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阿言,肚子饿了吗?来尝尝这个排骨,你最喜欢的糖醋味。”   薄言端着小碗,下意识道:“谢谢。”   排骨到了碗边上忽然收回去。   薄承乾笑着点了点,“谢谢谁?”   薄言脱口而出,“谢谢父皇!”   薄承乾闻言大喜过望,竟然揽着他亲了一口,“哎!父皇的好儿子!”   与此同时,皇后也夹了一筷子青菜。   揽着他往自己怀里靠了靠,轻轻放在他碗里,“阿言,不可以只吃肉,来菜菜也要吃,才能长高高。”   薄言乖巧点头:“嗯!”   薄承乾眼神热烈,“当真是乖巧可人惹人怜爱,一一将朕的太子教得很好。”   程一一却敛了几分笑意,敲打薄言,“现在还小,乖巧听话也没什么,你再大些,可不能什么都行来者不拒了,一国储君自然要有明辨是非之力。”   薄承乾护犊子,“一一说这话太早了,他如今不过几岁?”   说着他也替程一一夹了菜,是一块猪肘。   “来,你多吃点,看看最近都瘦了多少?”   程一一轻轻摇头,“臣妾还不饿。”   薄承乾将碗筷递到她手里,“吃些吧,你今天忙了一天,怎么可能不饿?”   程一一扫了一眼,还是推拒,“我真的不饿,等饿了会吃的。”   薄承乾还要再劝,埋头干饭的薄言忽然抬头。   伸手就抓过程一一身前的碗筷,甩手往地上一扔。   金器与地板相撞发出“哐当——”巨响。   众人吓了一跳,纷纷停滞。   薄言皱着脸,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我早说了母后不爱吃这个!今天做饭的人是谁?本太子要砍了他的头!”   薄承乾目色微凝,程一一也愣了。   台下众人先是一片静默,而后有人大喊:“快宣御膳房!”   弹幕:   【???】   【乖巧可人?乖巧砍人才对吧?】   【欺负我没见过世面,这叫乖巧可人?】   作者有话说:   修 第47章 帝王策2   薄承乾打破沉默:   “阿言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薄言指着那碗猪肘子, “母后从来不吃这个,说是吃了心里会不舒服。膳房送来的猪肘每次都赏给了他们,就是我想吃也会拦着我不让多吃。”   这话就是薄言瞎编了。   他记忆里压根没有这回事, 准确说,他压根没有多少记忆。或许是年纪太小了,记东西不成体系,总之除了周围伺候的人,他不记得多少其他事。   薄承乾听完向程一一确认,“阿言说的可是真的?你不喜油腻?”   程一一微微点头,“是吃得少。”   “是朕疏忽了,只觉得此味甚好,竟不曾问过你的喜好,”薄承乾拍了拍她的手,“往后若还有不如意的事,你随时告诉朕。”   不一会儿,御膳房总管就被人带进来,“奴才给皇上请安, 给娘娘们请安,给太子请安。”   薄承乾沉脸, “你怎么办事的?你可知道太子要砍了你的头?”   总管惶恐, “奴才罪该万死,奴才不知何处触怒了太子!”   薄承乾:“连皇后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都不清楚, 朕还留你何用?”   “来人。”   “在。”   “把他拉出殿外就地砍了。”   “是!”   “哗——”   那总管自然求饶,殿内也一片哗然。   傅阁老当即引身,“陛下, 三思啊。何总管是宫中的老人, 平日总管宫中宴会礼祭和陛下饮食, 诸位主子娘娘宫中自有小厨房,不清楚皇后娘娘的喜好也情有可原,如今因为一道菜就要赐死,未免对陛下的威名有损啊!”   “陛下!臣以为傅阁老所言极是!”   今日世家、清流与宗亲数量不少,争相附和之人众多。   程一一被这等场面吓到了,唯恐薄承乾当真因为薄言一句骄纵之语牵连无辜,也为那总管求情。   薄承乾没有发话,而是看向薄言,“阿言,你以为呢?”   “奴才求太子殿下开恩!求太子殿下开恩呐!”   那总管头都快要磕破。   薄言并没有叫停,下颌微扬,“你身为总管,既然今日宴会由你操办,做得不好你就是有责任。”   程一一以为他还不想改变主意,低声警告,“阿言,你莫要太任性。”   薄言不听,往薄承乾身边靠了靠,“但是呢……”   “我刚刚听说,听潮轩的赵才人生产不顺,为了给她祈福,让她顺顺利利生下五皇弟,本太子就赦免你的罪。”   说完又顿了顿,这次声音小了些,“刚才……刚才是我不对,我太生气了。”   分明很内疚,嘴上又冠冕堂皇的样子。   薄承乾哈哈大笑,“阿言怎么知道是五皇弟,不是小公主?”   薄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就是知道。”   “父皇如果不信,可以和我打个赌。”   “赌什么?”   “如果真的是五皇弟,父皇就大赦京城,如果是五皇妹,就大赦皇宫!”   “如果都不是呢?”   “啊?都不是还能是什么?”   薄承乾本来想说,万一没活下来,但话到嘴又变了,“万一既有皇弟又有皇妹呢?”   薄言:“那就大赦天下!”   薄承乾:“哈哈哈哈哈左右朕都得大赦?你倒是会替你的皇弟皇妹讨福气!”   御膳一事就此了结。   总管退下后,薄承乾又点了点薄言的眉心,“你呀你,朕倒是不知道你脾气这么大?一言不合就要砍头?谁教你说的这话?”   薄承乾只是佯装生气,并未真正动怒。   但一旁的程一一却还是因此煞了脸,“陛下,许是宫中内侍闲时言语被阿言听见,阿言绝非狂悖的性子,是臣妾管教无方,陛下要怪就怪臣妾!”   薄承乾不以为意,“朕只是玩笑你何须一惊一乍?何况如今宫中琐事大小皆由傅贵妃打理,要怪也怪不到你头上。”   这话一出,下首不远一抱着孩子的紫衣妇人当即正身,向座首伏了伏,“皇上教训得是,太子如今贵为储君,今时不同往日,伺候的人必然也该千挑万选,是臣妾思虑不周,自罚月俸半年,择日再挑选几个严加管教的宫人送去长春宫,皇上皇后恕罪。”   “不……”程一一正要说话。   “就按贵妃说的办。”薄承乾已经应下。   “那就……有劳妹妹费心。”   薄言正听着,猝然和贵妃身边的一个小萝卜头对上。   对方和他差不多大,但远比他坐得规矩,头顶一个圆髻,小小年纪就和他母妃一样,有几分读书人的文气。   是二皇子,薄敬元,比他小一个月。   薄言从弹幕里得知,二皇子外祖为当朝阁老,为朝中清流之首。   母亲傅贵妃是薄承乾潜龙时期的侧妃,颇受宠信。   【这么小就能窥见往后的贤王风范了!】   【三岁看老,空穴来风是也。】   【三岁的小孩懂什么,都是大人教端着就端着。】   【瞎说什么,这叫清流名仕,人家腹有诗书气自华!】   【我要有个阁老外公,我也能气自华。】   【他要不是个皇子,说不定还真能做天下第一才子。】   【对啊,何至于死在自家兄弟刀下?】   ……   见薄言看过来,二皇子并不躲闪,微微一笑拱手道:“敬元祝太子哥哥生日快乐。”   大人的谈话因此结束。   傅贵妃转过身在他耳旁说了些什么,就见二皇子点点头,从身后取出一方长盒起身,“这是敬元送给太子哥哥的生日礼物,还望太子哥哥不要嫌弃。”   小家伙奶声奶气却一脸正经,惹得众人忍俊不禁。   薄承乾:“呈上来。”   盒子打开,里头装着一幅画卷。   卷上万里山河气势磅礴,看出不少功夫,不比名家之作少些什么。   薄承乾惊讶道:“这是敬元作的?阿言笔都拿不稳,他小小年纪一手丹青竟已炉火纯青?”   傅贵妃笑道:“不,此画乃臣妾所作,敬元不过添了两笔,他另有作品在底下呢。”   薄言拿出来,是一把小折扇。   扇面寥寥几笔已见山川的影子,一旁的题字规整公正,煞是好看,算是很不错了。   薄言:“这个好这个好!我喜欢这个!多谢敬元!”   薄敬元拱手:“太子哥哥喜欢就好。”   薄言指着扇子连忙转身,“母后,我想学这个!”   薄承乾点点头,“你如今也是该开蒙,回头我让内阁拟一个名册,把全天下最好的老师给你找过来。”   薄言:“好耶!”   将一切尽收眼底,薄敬元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攥紧。   傅贵妃摸了摸他的发髻,轻轻摇了摇头。   二皇子之后,紧接着是三皇子薄敬启。   他母亲俪嫔,母家只是个从四品地方官,在京城没什么势力,但生意做得极大。   明明只有两岁,看起来比薄言还壮实,虎头虎脑,被牵着上前时,手里还抓着一块肘子不肯放手,最后是被他母亲俪嫔扛过来。   送的一块顶好的墨砚,引得傅贵妃都眼馋。   众人送礼,免不了回礼。   这你来我往的送来送去,薄言很快就困了。   他也不想的,只是小孩子精力确实有限,又刚刚吃饱饭,于是很快就睡了。   ……   长春宫。   外头的宫灯已经熄灭了好些,程一一还坐在床沿。   一边替床上的幼童掩被子,一边细细打量。   看着看着,猝然流下两行清泪。   一旁的宫女映秋见状,急着上前问道:“娘娘,殿下今日可是还烧着?”   程一一摇了摇头,“不烧了。”   映秋松了口气,“那就好,殿下连日高烧不退,娘娘衣不解带也瘦了不少,今天累了一天,您也早些歇息吧。”   程一一没动,自言自语,“他好像……都不记得了。”   映秋呼吸微微一窒,很快安慰道:“那样惊变,便是大人也受不住,殿下福泽深厚,赶走这梦魇往后也能自在些。”   “对……都是梦魇……”   “只是今日在殿上,殿下那番话也不知究竟惹恼了陛下没有,这里里外外是否要敲打敲打?”   “我倒是不担心这个,若阿言当真是个滴水不漏的完人,我才要担心了。”   “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殿下若更优秀,更得圣心不是更好吗?”   程一一解释,“如今他看我新鲜,自然觉得阿言百般都好,可喜欢这东西最是不能长久,往后宫里的皇子会越来越多。”   她顿了顿,似是长叹,“阿言这个太子之位,定然不会好坐。”   映秋想说什么,数次张嘴却咽了回去。   室内一片静默。   “行了,歇去吧。”   程一一刚起身,外间传来叩门。   “启禀皇后娘娘,听潮轩那边有消息了。”   “进来。”   进来的是个太监,“院判大人赶到时,赵才人已经度过危险,顺利生产。”   “皇子还是公主?”   “回娘娘,是龙凤胎,凑成一个好字。”   程一一点点头,“倒是个有福气的。你明天到库房把上好的补品给那边捡些过去。”   那太监有些犹豫。   程一一:“怎么了?可是孩子出了什么事?”   “五皇子一切安好,就是六公主……出来的时候面色发紫,虽被院判救过来了,但往后保不准会留下什么顽疾。”   “天家公主,便是有顽疾在身也照样尊贵。”程一一,“我今日便不睡了,映秋,准备笔墨,我想抄一抄佛经。”   弹幕:   【六公主活下来了!】   【顽疾没事,有命在就不错了!】   【皇后太好了!呜呜呜,院判来得真及时!】   【可不是吗?原本这位小公主可是活活憋死了。】   【老五对妹妹的死一直耿耿于怀,甚至迁怒到太子身上,若不是因为他生日,也不至于见不到狗皇帝,妹妹也就不会死。】   【皇后姐姐是对的!完美太子一路行不通!】   【做得越好,越会引得狗皇帝忌惮。】   【我就不明白了,儿子优秀还孝顺不好吗?竟然千里迢迢骗回来赐死。】   【希望这次不要被老五一杯毒酒毒死了。】   【我觉得最好的办法,还是尽量刷老五的好感。】   【没错,至少发展一个坚定的同盟。】   【这不是老薄最擅长的事吗?】   ……   晃眼五年过去。   皇帝膝下如今已有六子一女。   太子薄言,已经长到八岁,五年前开蒙入学,如今是崇文殿里有名的暴娇魔王。   二皇子薄敬元,也是八岁,喜欢舞文弄墨,小小年纪就颇有才名。   三皇子薄敬启,七岁,耿直憨厚快言快语,最讨厌的就是学习,一天五六顿,提到吃饭就两眼放光。不过饭也不白吃,一个月得拆掉好几张书桌。   四皇子薄敬行,六岁,依然跟着太后在莲花寺养病,只有逢年大祭才回一趟,瘦巴巴的,很是怕生。   五皇子薄敬呈,五岁,少言慎行,上学规规矩矩从不闹腾,下学就回听潮轩了,平日很少在外面晃悠。   至于六公主,这些年身体倒是壮实,和三皇子一样能吃,但就是说话不利索,行事瞧着只有一两岁。   这些年,宫里只添了一位皇子,便是七皇子薄敬泽。   生母贤妃,母家世袭罔替恭武侯府。世家与清流向来不合,贤妃与傅贵妃也自然偶有摩擦。   但这些都和薄言没有关系。   此时,他正在崇文殿带着一帮世家子弟,在堂上投壶。   箭矢“啪”的一声钻进壶里,丝毫彷徨都没有。   薄言拍了拍手,“没意思,又是我赢。”   围在四周的世家伴读连声鼓掌,“不愧是太子殿下,技艺又精进了!”   “要我说,还是这崇文殿太小了,殿下下回有空,我带您去靶场骑马射箭,搭在弓上的箭玩起来才带劲!”   “我们家庄子种了好多杏子,还有好多好吃的!”   “好吃?”人群外围,一个幼童吸溜着口水从桌上爬起来,睡眼朦胧,“什么好吃?”   隔壁的白衣幼童捧着书卷,微微“嘁”了一声,“有好吃的,人家也未必给你。”   两人身后对角处,另一个稍小些的幼童在写字,缩在角落里,仿佛与世隔绝。   殿内一片骚动。   直到门口响起一道刻意的咳嗽声。   “学堂重地,你看看你们在干什么?”   弹幕:   【老薄:学习?学个屁!】   【哈哈哈哈学堂什么都可以搞,就是不可能搞学习!】   作者有话说:   谢谢支持,感谢陪伴,爱你们 第48章 帝王策3   众人循声张望, 就见一个白胡子老头站在门口,脸色铁青,手里还牵着两个幼童, 男童约莫三岁,女童约莫五岁。   “哗!”   “是翁夫子!”   众人瞬间作鸟兽散,眨眼讲台前就只剩薄言一个。   薄言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态。   他不紧不慢朝翁夫子行了一个礼,任最严格的教养嬷嬷来了都挑不出错。   “薄言见过老师。”   翁夫子哼了一声,“太子莫不是又没睡醒?忘了这里是学堂,不是东宫的花园?”   薄言不卑不亢,“回老师的话,我没忘,倒是老师忘了。辰时已过两刻却不见老师的踪影,我还以为今天不授课了,但大家来都来了,也不能白跑一趟,打发打发时间。”   翁夫子:“我那是半路收到陛下的指令,去接了六公主和七皇子!”   薄言再一拱手, “那是学生误会了。”   说罢朝他身边的女童招了招手,“明月, 过来。”   薄明月已经盯着他好一会儿, 闻言立刻松开翁夫子的手,扑向薄言怀里, “太子哥哥!”   她身体壮实,薄言被撞得一个趔趄。   后排传来笔落地的声音,薄敬呈忽然起身似乎想出来, 但薄言已经稳住。   旁边的薄敬泽见状觉得很好玩, 也要扑过来, 被翁夫子及时扯住。   翁夫子:“今天开始,六公主和七皇子也会来崇文殿听学,两位殿下年纪尚小,你们作为师兄,定要拿出师兄的气度,不可以欺负两位殿下。”   他又看了眼正在肆意揉搓薄明月脸的薄言,“成何体统?”   薄言无辜:“我这是表达喜爱。”   翁夫子震声:“那也不可以!”   “好吧。”薄言牵着薄明月来到隔壁的伴读桌前,“你让一下,这里给明月坐。”   “啊?可那边明明有其他……”伴读有些委屈。   但后排有人打断,“不用了!我妹妹和我一起就好了。”   薄明月看清说话的人是谁,立刻放开薄言冲了过去,“哥哥!”   七皇子薄敬泽一看这情况,连忙逃开翁夫子的魔爪,过来勾住薄言的手,笑着喊道:“哥哥。”   薄言对他远没有对妹妹热情,只是随意拍了拍他的头,斟酌片刻道:“小七又长高了,真不错。”   说罢转身回了座位,再不提要伴读让位的话,“老师,上课吧。”   【哈哈哈哈太子!你也太双标了!】   【没办法,弟弟太多了,真的不值钱。】   【太子:好像也没什么可夸的,要不就说长高了吧!】   【小七:绷不住了,封心锁爱!】   【老二:呵,王八办走读,鳖不住校了。】   【老三:啊?什么好吃?你们继续说啊!】   【老五:我的妹妹全天下第一可爱!】   半个时辰后。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此话所说的就是,国无德不兴,人无德不立。而这个德既是个人的小德,也是国家的大德。若这天下皆是无德之人,所有人都将行无依归……”   翁夫子背手于堂下行走,正说到酣畅处,隐约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   “呼——噜——”   讲学戛然而止。   扫射一圈后,竟然发现有人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啪!”   他上去就是一戒尺拍在桌上,“太子!”   薄言悠悠转醒,“嗯?下学了?”   大家闷声大笑。   翁夫子咬牙切齿,“人以德行立身,国以德行立本。太子殿下既为人身,也为国本,怎可如此怠懒?堂而皇之在课堂上睡觉?”   “哦。”   薄言揉了揉眼睛很快清醒,“讲到大学之道了啊。”   翁夫子一愣,“怎么,你别告诉我睡觉还在听?”   薄言:“当然不是。我只是早就背下来了而已。”   翁夫子:“哦?那我倒要考考你。”   翁夫子不信,随意翻到一页。   说出上句叫薄言对下句,他竟然真的对答如流。   之后加大难度,只说了标题和语义,也没有难倒,看得大家目瞪口呆。   薄敬启拉了拉薄敬元,小声赞叹,“二皇兄,太子哥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薄敬元的右手无意识在书面抠挠,眼冒凶光,“不学无术果然是装的,下学后指不定躲在被窝里埋头苦读,我一定不能比下去,今天开始我也要挑灯学习!”   薄敬启一脸迷惑,“啊?”   七皇子薄敬泽连连拍手,“太子哥哥真厉害!”   薄明月也有样学样,“太子哥哥真……”   不过半路被薄敬呈捏住,“乖,不凑热闹。”   本来想敲打敲打薄言,到头来越发下不来台,翁夫子只能旧事重提,“能记下来是很不错,但这也不是你如此轻慢的理由。历数各朝各代贻害百姓的浑人,不乏有才无德之人,太子殿下万要引以为戒。”   “老师,说到德,圣人亦有云: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   薄言据理力争,“您说我德行有亏,其实不然。我只是追求宽广境界的同时也注重各方各面的细微之处,高明又随性的中庸之道,才是我的毕生追求。”   “太子殿下真是天赋异禀啊,我真是头回听人把懒怠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翁夫子正色,“我且只问殿下一句,您想做明君还是昏君?”   “都不想!”薄言,“我想做个快快乐乐的守成之君。”   翁夫子:“什么?”   薄言反问:“老师,你不知道守成之君是什么意思吗?”   “我……”翁夫子这回是真气得脸都绿了,还得耐着性子,“我是怕太子殿下不知道。”   薄言慢慢解释,“我生逢盛世,父皇英明神武治理有方,既无疆土要开拓,也无积弊要费心,只要我不犯大错,安安稳稳守住我大庆百年基业,自然就是个合格的守成之君。”   翁夫子:“所以殿下想说什么?”   薄言条理清晰,“所以,我究竟喜欢上课睡觉还是投壶,对祖宗基业来说并不重要。但是,这对我很重要,明白了吗?”   “你……你!”   翁夫子已经气得说不出话。   “哈哈哈哈哈!”   话到此刻,殿内忽然响起一阵畅笑。   紧接着,门口就多了两个人。   薄承乾摇着头进来,笑着对薄言道:“好一个守成之君,好一个朕的太子!”   众人惶恐,争相行礼:   “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过皇后,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程一一微微瞪了薄言一眼,但眼底带着笑意。   薄言瞬间正经,“见过父皇,见过母后。”   翁夫子:“陛下娘娘怎么有空过来?”   薄承乾:“近日天热,过来看看你们上课可还受得住?”   薄敬启抢答:“受不住受不住!要是来碗冰镇绿豆汤就受得住了!”   薄承乾:“你就知道吃!今日拆桌,明日是想拆房了是吗?”   大家一阵哄笑。   二皇子正色回答,“回父皇,汉有匡衡凿壁偷光,南朝江泌映月苦读,学习自古以来就不是易事,儿臣有幸身为皇子,纵享天下最好的学堂,最好的老师和同伴,已经感激涕零,相比寒来暑往,儿臣更在意今日所读所想,究竟要在来日如何付诸实践,替父皇分忧。”   一番话说得薄承乾面露欣慰,“敬元也长大了。”   对比之下,薄言刚才那番话简直就是反面教材,大逆不道。   大家果然都去看薄言,小心翼翼打量,似乎笃定薄言要挨骂了。   果然,薄承乾再看向薄言,收敛了笑意,“太子,敬元可比你用功多了,你作为哥哥,就没想要给弟弟妹妹做个表率?”   薄言丝毫不慌,“龙生九子各有不同,遵守先天的本具之性并将之发挥到极致,也是一种才能。我不像二皇弟才思敏捷引经据典,却也不会因此妄自菲薄,一块豆腐还能既香煎也酿肉,吃法无穷无尽,但你不能因为不喜欢煎豆腐,就说所有的豆腐都不是好东西吧?”   薄敬启举手,“我爱吃豆腐!我可爱吃了!”   薄敬泽也跟着举手,“我我我,我也喜欢。”   薄明月眼见也要举手,被薄敬呈再次捏住。   薄承乾“哈哈”又笑了几声,点点头,“知人知彼,才能运筹帷幄,此乃君主之德。”   翁夫子顺势接话,“陛下说得是,太子身有大智慧,虽然肆意了些,但是非自有详判,老夫感佩至极。”   薄承乾转身又夸了夸程一一,“皇后教导有方,朕的几个儿子都各有千秋。”   孩子还小,哪看得出什么千秋来,这话纯属是哄皇后开心了。   程一一自然不敢当。   翁夫子再次恭维,“帝后和鸣,于家于国都是幸事。”   薄承乾看着程一一,思绪有些飘远,“你当得起。朕还记得,你可是当年京中第一贵女,京中好女无不以为榜样,京中好男无不奉为神女,当年莲花寺惊鸿一瞥,便叫未及弱冠的朕也心驰神往……”   “陛下!”   程一一有些羞恼,立刻抽出手示意他看看旁人。   薄承乾这才回过神似的,咳了一声,“年纪大了,就喜欢说些胡话。”   薄敬元:“父皇正当盛年怎么会说胡话?只是情之所至罢了。”   薄承乾:“小小年纪,你知道什么是情?”   “好了,朕是叫人给你们送冰过来,不耽误你们读书,这就走了。”   “儿臣恭送父皇母后。”   “臣等恭送陛下娘娘。”   行了两步,薄承乾看见地上散落的箭羽,忽然停了脚步。   回头,“东郊杏雪山那儿的马场不错,朕许久未去,那边凉快。朕看你们也憋了许久,不若过两天去那边的猎场打打猎,骑骑马?”   不只是皇子,所有人都眼神一亮:   “真的吗?”   “我们早就想去了!”   “好耶!可以吃杏子了!”   便是薄敬元也难掩喜色,“多谢父皇!”   一众男童声里,一道甜美可爱的女童音格外招耳。   薄承乾很快注意到角落里正在拍手的薄明月,眉心下意识蹙了蹙,“六公主体弱,就不方便前往,老五身为兄长也留下照顾吧。”   薄明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犹在庆贺,薄敬呈眼里的星光却在瞬间熄灭了。   但他什么也没说,恭恭敬敬行礼,“多谢父皇关心,谨遵父皇教诲。”   【哇!这狗皇帝什么德性?凭什么不让妹妹去!】   【妹妹哪儿身体不好了?信不信她能一头创死你?】   【不喜欢就不喜欢,非要找这种恶心人的借口!】   【明月敬呈明明这么可爱,为什么不喜欢!】   【同样都是孩子,差距也太大了。】   【这就是生母身份低微的难处吧……】   【不管老五以后对老薄怎么样,现在还是个孩子啊,狠狠心疼了。】   ……   就在大家缄口不言时,薄言忽然出声:   “父皇,明月和敬呈还从来没有出过皇城,您让他们也去看看宫外的景色吧。尤其是明月,她喜欢吃甜的,一定要尝尝杏雪山的杏子。”   薄承乾没有答应,“她若喜欢,找人带点回来就是,何须抛头露面?”   薄言只当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父皇,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明月的,您就答应我吧。”   薄承乾有片刻愕然,和程一一对了一眼,终究还是松口,“罢了,你要带就带吧。”   说完这回是真走了。   ……   天空一片红霞,时间来到傍晚。   薄言期待已久的崇文殿下学时间终于到了。   他第一个收拾书袋,不等其他人反应就扛在肩上起身飞奔。   往常他都是第一个冲出门的。   但是今天有一个人抢了先。   薄敬元撑在门框上,微微一笑,“我母妃今天备了我最喜欢的莲房鱼包,先走一步。”   薄言略微有些疑惑,“……”   等人走远了,才反应过来,“你先走一步和我说什么?”   耽误的这会儿功夫,大家陆陆续续离开。   薄敬呈牵着薄明月在最后。   薄言想想,还是等了等,跟明月告别。   “今天好玩吗明月?”   “嗯嗯!撕书很好玩,在哥哥手上写字也很好玩。”   随着她的回答,薄敬呈把手往袖子里藏了藏。   薄言毫不在意,继续摸了摸明月的发包,“明天我给你带点纸,明月想怎么撕就怎么撕,好吗?”   明月乖乖点头,“嗯嗯,谢谢太子哥哥。”   “那我走了。”   “太子哥哥再见。”   薄言说完就走,丝毫和薄敬呈打招呼的势头也没有。   本来有些不自在的薄敬呈见状,也顾不上其他,叫住薄言,“太子殿下。”   薄言不明所以,“嗯?”   犹豫片刻,薄敬呈忽然松开薄明月,坦坦荡荡朝他行了一礼,“今日多谢太子殿下。”   薄言想了想,恍然大悟,“哦,你说去杏雪山啊?用不着,我都是看在明月的面子上。”   薄敬呈:“我知道,还是要谢的。”   薄言打量了他片刻,忽然想到什么,“你要是真想谢我,不如帮我一个忙?”   薄敬呈有些意外,并没有一口答应,“什么忙?”   薄言甩了甩手里的书袋,“喏,给我当一回书童吧!”   作者有话说:   摸摸大家 第49章 帝王策4   别说是皇子, 就是民间普通读书人也是有书童的,自然轮不到薄敬呈来当。   薄言的意图很明显,他在刁难人。   但以他太子的身份和向来不讲道理的做派, 可能他自己并不觉得是刁难吧。   “怎么,你觉得很为难吗?”   薄言见他不回答,收回手,“那就算了。”   薄敬呈略微紧了紧下颌,一口答应。   “没有,能做太子殿下的书童,是敬呈的福气。”   他眸色坚定,“我提。”   就算再怎么早熟,也只是个五岁的孩子。   薄敬呈虽然平复得很快,但是依旧能看出对薄言的不满。   “小墩子,你带明月回去,我……我有事想和太子殿下说,去长春宫一趟,晚点自己回来。”   薄敬呈打发了人, 自觉接过薄言的书袋,“太子殿下, 请。”   薄言如今已经搬出长春宫, 每日在崇文殿、东宫和长春宫来回往返,路程不短, 因此早就备上轿辇。   但是薄敬呈没有,只能徒步跟着。   他平时走路不算慢,不过和身强体健的太监们相比, 还是不够看。   没一会儿, 他就累得满头大汗。   薄言坐得无聊, 从轿子上探头,明知故问,“你是不是跟不上了?”   薄敬呈抱住书袋,猛赶几步,“没有。”   “跟不上就直说嘛,我又不会怪罪于你。”   “敬呈既然答应做太子殿下的书童,自然不会半途而废。”   “我没让你废,是让你说实话,到底累不累?”   “不累。”   无论薄言说什么,薄敬呈都一副“我没事我很好”的样子。   薄言似乎被激起了逆反心理,“小福贵,你让他们再走快点!”   小福贵一脸为难,“太子殿下,再快就得跑了,颠得慌。”   薄言:“我不怕!要你们跑就跑!”   小福贵有些可怜地看了眼薄敬呈,犹豫片刻还是挥手,“没听见?都跑起来!”   尽管已经落下一大截,薄敬呈还是没有服软。   薄言将下巴垫在手背上,笑眯眯,“你要是到得太迟,明天继续哦~”   薄敬呈咬了咬牙,奋起直追。   宽广无人的宫道,两起高墙巍峨相对,步履蹒跚的幼童奔驰于其间,仿佛一只被困在深渊的幼兽。   渺小,却在用力挣扎着。   弹幕很不理解:   【这波太子过分了啊!】   【我生气了!怎么能这么对小敬呈!】   【哪儿过分了?我觉得挺爽的,太子欸,有什么不能干?】   【老薄是不是糊涂了?为什么要为难老五?】   【这样对两人之后的关系一点好处也没有啊!】   【很难理解吗?以他现在的身份讨好其他皇弟才是不正常吧!】   【剧情里的太子够兄友弟恭了吧?你们看看是什么下场?看开点。】   【哈哈哈有一说一,看他们兄弟之间相互为难还挺好玩的。】   【乖乖仔看多了,我的叛逆之心又占了上风,想看他们打起来(抬帽)】   ……   拉了半条道,眼看要拐角,薄言终于叫停。   薄敬呈气喘吁吁,强撑的双眼已经模糊不清。   书袋倏然从手里滑下来。   薄敬呈不慎踩中,一个踉跄竟然飞了出去,半晌没有动静。   “哎呀!五皇子!”小福贵惊呼一声,抬眼去瞧薄言。   薄言瞬间起身,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强自镇定一般,“小福贵,你去看看,他怎么了?”   小福贵扛着薄敬呈回来,“殿下,晕过去了。”   薄言有片刻懊恼,“伤着没有?”   小福贵一通检查,“额头和腕上是有些擦伤,不算严重,不过还是找太医看看比较好。”   薄言点点头,改了主意,“改道听潮轩,送他回去。”   到了听潮轩,薄敬呈悠悠转醒。   赵才人远远看见他被人抱回来,失手打翻了手里的茶杯。   她顾不上,“见过太子殿下。敢问殿下……这是怎么了?”   薄言支支吾吾,“他,他有点受伤了,不过我已经叫了太医……”   薄敬呈扯了扯嘴角,接过话头,“是我不甚摔倒了,正好太子殿下路过,送我回来。”   赵才人有些不信,但还是行礼道谢,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   他们越这样,越让人自责。   薄言有些不自在,找了个借口很快离开。   等人一走,赵才人立刻叫人准备药酒。   她握住薄敬呈的手,眼眶瞬间通红,“你告诉我,到底是自己摔的还是其他人害的?”   薄敬呈安慰道:“娘怎么会这么问?真是我自己摔的。”   赵才人点点头,“那就对了。敬呈,不管谁问起,都得这么说。就是咱们自己摔的,和旁人没关系。”   薄敬呈:“我知道的,娘。”   他这副理所当然的反应,刺得赵才人一阵心痛。   她轻轻揽住薄敬呈的头,“敬呈,都怪娘不争气,对不起,对不起……”   “没有的事,娘能平安生下我和明月,就已经很厉害了……”   这边听潮轩气氛低沉,长春宫那边也没有多热闹。   薄言自回来就有些闷闷不乐,就连对着满桌子喜欢的饭菜,也提不起精神。   程一一看出他的不同,询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薄言犹豫片刻,还是交代了实情。   “母后,我是不是闯祸了?”   程一一放下筷子,“你能及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且五皇子并没有大碍,就不算闯大祸。”   “但是,这件事情,你确实做得不对。”   她并未黑着脸怪罪,而是晓之以理讲了一些很容易听懂的道理。   到最后才问一句,“阿言这么聪明,一定知道该怎么做了?”   薄言点点头。   第二天下学,薄敬元依然是第一个走的。   不过薄言今天并没有跟他争抢,他磨磨蹭蹭到最后才走,想着去找薄敬呈道个歉。   未料他还没起身,薄敬呈已经先过来了。   他主动接过薄言的书袋,“昨天我没完成,今日还是我送太子殿下回去。”   薄言愣了愣,“不用了!昨天是我太过分了。”   薄敬呈一脸正色,“不是的,是我心焦气躁没有看清路,今天必然不会这样。”   说完转身就走,比薄言还积极。   薄言跟上,“你没有必要,我昨天开玩笑的!”   薄敬呈没有回头,“太子殿下一言九鼎怎能轻易反悔?叫人知道岂不笑话?”   “那就不要叫人知道!”   “我已经知道了。”   【他好有个性,我好喜欢。】   【老五:说为难我就为难我,不接受道歉!】   【嘶……老五倔强至此,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老薄:也是我没有想到的。】   【老薄:你们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有没有想到(doge)】   ……   两天后。   通往东郊城外的马车上。   一个和薄言差不多大小的幼童正掰着橘子,大马金刀坐在侧边侃侃而谈,“……只听见轰隆隆一声巨响,天上聚起五彩祥云,云中落下一位手持玉瓶的仙子,竟是鸠摩罗什观自在菩萨!”   薄言专心打磨着手里的小木剑,“程之意,跑题了。”   原本嘴上噼里啪啦不停的男童忽然停嘴,挠了挠头,“好像是哦,我明明想说杏雪山的来由来着,怎么就说到菩萨了……”   薄言没有抬头,“无所谓,反正没有人听。”   这话确实不假。   车里除了他俩的另外三人,都在各自出神。   薄敬泽是眼巴巴看着他手里的木剑,时不时想伸手摸一摸。   薄明月趴在窗户上,撩开帘子对一路经过的景色啧啧称奇。至于薄敬呈,他自然护着薄明月,对其他丝毫没有兴趣。   薄敬泽:“哥哥,这把小剑是送给我的吗?”   薄言:“不是,给你五哥,你想要下次给你做。”   薄敬呈没有反应。   程之意丢了橘子皮,又抓起一把花生,“七皇子想要剑还不容易?你外祖恭武侯府世代武将,别说是一把小小的木剑,刀枪剑戟攻城墙梯要什么没有?何至于眼巴巴在这儿看着?”   薄敬泽蹙眉,“你好吵啊!”   程之意:“好好好,我不说了,马上就到马场了,你们这一路都没吃什么东西,等会儿不会饿吗?来吃点花生。”   “不要不要!”薄敬泽敷衍,“哥哥!你这把就先给我好不好?明天再给五哥做一把新的,也是一样的嘛。”   薄言无情拒绝,“长幼有序,就是给你做也得有个先来后到,你不可以仗着自己年纪小就无理取闹。”   程之意摇了摇头,又把食盒向薄敬呈递了递,“五皇子?”   薄敬呈扫了一眼很快摇头,“不用,谢谢。”   “行,你们都不吃,我留着和三皇子一起吃!”   马车没多久停下。   薄敬泽第一个从马车里钻出来,右手骄傲地按在胯上,对接他下地的小太监道:“你看看我的宝剑!威风吗?”   “威风,威风,七皇子的剑自然是威风的。”   薄敬泽:“那当然,是太子哥哥亲手给我做的。”   跟着出来的薄言:“……”   他终究是扛不过这小子的软磨硬泡,还是给了。   原本用来给薄敬呈示好的东西没了,薄言只能另找机会。   他问薄敬呈:“你应该没有骑过马?要不要我带你一起?”   薄敬呈恭恭敬敬,“敬呈自是不如太子殿下见多识广,初学肯定麻烦不断,敬呈还是不打搅殿下游玩的心情。”   薄言再次碰了软钉子,有些下不来台。   转头问薄明月,“明月,你想骑马吗?要不要我教你?”   薄敬呈阻拦不及,薄明月已经一口答应,“好~”   薄言挑衅一笑,牵着薄明月离开。   【此时老薄心里应该飘过一条弹幕:就你清高?就你了不起!】   【老薄:算你狠!】   【哈哈哈哈没想到他也有今天。】   今天来的人不少,但是马场很大不止一个,倒也不觉得拥挤。   薄承乾带着程一一早就去了另一处,薄敬泽因为年纪小,刚下马车就被贤妃带走,跟着去了隔壁。这边是专门为薄言几个准备的小马场,马驹也是小小的,跑得并不快。   因为有明月在前头,薄言甚至都没有跑,任由人牵着随马场兜风。   但时间久了难免无聊。   路过场外的一排箭靶,薄言一时手痒,“小福贵,叫人拿弓来。”   “太子殿下可是想要射箭?”   “嗯。”   “好的,您稍待片刻,奴婢这就去安排。”   薄明月好奇,“太子哥哥,什么是射箭?”   薄言:“看见那边的圈圈了吗?那叫靶子,射箭的目标,如果箭落到圈圈里面,我们就赢了,越靠近中间的红圈圈,就越厉害。”   薄明月拍了拍手,“虽然明月不知道什么是箭,但是……明月希望太子哥哥能赢!”   薄言摸了摸她的头,“没关系,等会儿就知道了。”   小福贵很快将箭弓箭袋拿过来。   薄言没少往马场跑,对这些熟能生巧,第一箭稳稳发出,径直命中红心。   薄明月很开心,“射中红心了!太子哥哥真厉害!”   薄言:“等我玩过一会儿,就教你。”   这边的动静很快吸引大家的注意,不少人都渐渐靠过来。   马场的一处看台,有两个人正在说话。   其中一个人身穿粗布麻衣,年纪约四五十,面白无须,“都安排好了?”   声音有些粗嘎,不似寻常人。   另一人年轻些,“您放心,这杏林杂草丛生,山野间又蛇鼠虫兽遍布,保不准什么地方钻出来一只也不足为奇。”   虽然说得笃定,但微微颤动的拳头暴露了他的紧张。   “旒清龙脉,国祚方熙,我等所为方乃人伦纲常。此间事情若办妥,你便是大庆的恩人。”   老头安抚,“你放心,事成之后,承诺过你的黄金一两不少,够你们一家人吃穿不愁十辈子了。”   年轻人听闻此言,方松了口气,“是,我定不辱命。”   另一边的马厩,一排身强体壮的成年马正在优雅地踢着脚。   马倌从远处收回视线,从车子里叉起一铲精草料放入马槽,摸了摸马头,“好好吃好好长,过不了几年太子殿下就该骑你们了。”   马儿吃得欢快。   马棺看了一会儿,又抬头望向远处,“如果他能长大的话。” 第50章 帝王策5   日头高悬, 跑马场上的人慢慢减少。   薄言怕明月晒着,便转移阵地,带着她进入有棚的内马场兜圈。   薄言以为马跑起来, 她多多少少会害怕。   没想到她却比谁都开心,“再快点!再跑快点!好好玩哈哈哈~”   薄言觉得有趣,便拉着程之意几个赛起了马,这样一来,所有人也都不困了。   尚在比试弓箭的薄敬元和薄敬启听见动静,也有些意动。   薄敬启想去就去,“二皇兄,我也去和太子哥比比!你要去吗?”   薄敬元盯着对面沉默不语,片刻后正要摇头,已经被薄敬启夺去弓箭,拉着上马了,“走走走!咱们一起去!”   远处看台阴处,列着帝后仪仗。   刚从隔壁马场回来的薄承乾松着手腕,饶有兴致地看他们比赛, “这几个臭小子,怎么跟不会累似的, 都跑了一上午, 朕自愧弗如。”   程一一:“他们不是皇子王孙就是世家公子,往后都是我大庆最优秀的男儿郎, 岂能不丈夫?”   傅贵妃:“皇后娘娘说得是,但认真说起来,陛下年少时精力可比他们充沛多了。定北境平南藩, 一马当先诛独英王于帐前时, 便连弱冠也未及, 回来便封了平定王,当真是英勇无双。”   这话显然挠到了薄承乾痒处,听得眉目舒展。   但是到了最后,却似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淡了下来。   “贵妃打趣朕了,论英勇,朕何尝比得过程国公?”   他问程一一,“皇后,你近来可收到程国公的消息?”   程一一本来因方才傅贵妃所言有些复杂的神色即刻收敛。   “回陛下,不曾。臣妾已经许久未与兄长联系。上回还是阿言生日,他托人寄过来一封家书和一些岭南的特产,您看过,应该也知道。”   “啊,原来都这么久了?”   薄承乾笑了笑说,“不过没关系,阿言今岁生辰就可以亲眼见见这位嫡亲的舅舅了。”   “陛下的意思是……”   “自然是程国公又立大功。我前几日收到消息,那倭寇终究拖不起,已经着手准备和谈之事。”薄承乾深吐了口气,“这些年,南边海寇时有进犯,如不是有程国公为朕分忧,只怕朕如今的皇位,坐得不会安稳。”   程一一:“陛下言重了。保家卫国乃大庆男儿的职责,兄长幸承陛下信赖,既得荣宠,自当为平复陛下心头大患竭尽全力。”   傅贵妃有些惊讶,即刻便向两人行了一礼,恭祝程国公大捷。   薄承乾状若随意问道:“你们觉得,这回程国公凯旋回朝,朕该如何嘉奖?”   傅贵妃:“那倭寇狡猾得很,程国公多年未归才剪除陛下心患,臣妾以为,加官进爵也是应当的。”   薄承乾还未说话,程一一已经开口,“陛下,兄长已是国公之身,再晋也无可晋。大庆祖制,异姓不可为王,陛下三思。”   薄承乾不以为意,“祖制说到底也不过一纸旧文,于朕不过是死东西,朕向来不在乎,皇后知道的。”   程一一并未松口,“陛下,此事非同小可。兄长向来不在乎这些虚名。”   薄承乾:“可朕能给的也只有虚名,如若不封王,朕要如何以示荣宠?”   程一一:“金银珠宝山珍海味,哪个不是嘉奖?莫不是陛下舍不得?”   薄承乾:“哈哈哈!怎么会?朕只是怕程国公看不上。银钱外物都是其次,必然是要给的。”   程一一远远看了眼内马场。   那边薄言几个比赛正激烈。   明月早就不在薄言马背上,他正奋力和半身之差的程之意焦灼,两人都汗了一身。   程一一:“如若陛下真舍得,臣妾便斗胆替臣妾的侄儿求个恩典。”   薄承乾:“哦?一一想求什么?”   程一一:“便是阿言座下的马驹,臣妾已经不止一次听他提起,眼馋那匹马很久了。”   薄承乾微微一愣,“你认真的?”   程一一:“不瞒陛下,兄长多年未归,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唯一的儿子,对他来说,弥补遗憾哄之意高兴,远比那些虚名要重要得多。一匹马,便足够了。”   程一一情真意切,薄承乾有些动容。   他眨了眨眼,立刻吩咐,“高贺,你去,叫太子让马。”   于是薄言刚夺得第一,就稀里糊涂被人牵下来。   听完高贺的解释,程之意乐疯了,“哈哈哈!多谢陛下!多谢太子!多谢我爹!”   薄言还有些不信。   他特意回来确认,结果还真是这么回事。   一旁的七皇子见他回来,很快从贤妃身边溜出来,眼巴巴看着他,“哥哥,你也能带我骑马吗?像带明月姐姐一样?”   傅贵妃笑他,“七皇子倒是和太子殿下交心,太子做什么都要跟着做,像个小尾巴。”   贤妃立刻反驳,“贵妃姐姐说笑了,敬泽才多大懂什么交心?那是被太子殿下迷住了,可别看他萝卜大点,眼睛可毒着,就喜欢长得俊俏的,伺候他的宫女都只挑俊俏的求抱。”   薄言马都没了,当然不可能答应。   但当着几位长辈的面,自然只能哄着,“你要是想骑下次我再带你,等你再长大些,拽得住缰绳。”   薄敬泽不开心,“真的吗?哥哥是不是骗我?其实不想带我只想带明月姐姐?”   “怎么会?”薄言指了指他腰上的木剑,“你说要木剑,我不就给你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薄敬泽有些疑惑转头,“父皇,为什么四马很难追啊?”   众人哈哈大笑。   薄言给他解释,薄承乾则看着他俩,笑道:“从未见太子对其他弟弟如此耐心,敬泽倒是个例外。”   傅贵妃接话,“可不是吗?臣妾昨日还听说,太子殿下兴致颇盛,连着两日叫五皇子扮作书童送他下学。太子与七皇子亲厚,说不得是因为外祖都是世代武将,多少有些同类相投在……”   程一一截断,“贵妃慎言。恭武侯镇守北境,本宫兄长又常年御倭,如何又是同类?”   程一一极少像现在这样咄咄逼人。   薄承乾愣了愣,安抚道:“贵妃不过戏言,皇后不必当真。”   程一一:“是戏言还是别有用心,臣妾若连这都不能分辨,这皇后也就不用做了。”   傅贵妃:“皇后何必动怒?臣妾只是心直口快,惹恼了皇后娘娘还请恕罪。”   贤妃终于反应过来。   但她性子急,不知道委婉,“傅知念,你又在这儿阴阳怪气些什么?太子真诚待人,我儿子喜欢他有什么不对?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天天恭良谦让挂在嘴上?你怀疑是我叫他刻意跟太子亲近,你就直说!天天嘴巴上挂丹顶鹤,你不嫌毒我还嫌毒!”   她骂得又急又快,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抱着薄敬泽下场了。   薄言:“……”   弹幕:   【这位,贤妃,好厉害的嘴……】   【叫什么贤妃,应该叫拽妃才对!】   【这位姐姐好直爽,我爱了!】   【哇!骂得好!我早就看那姓傅的不爽了!】   【看贵妃脸都气肿了,爽了爽了!】   【傅贵妃真的绝了,茶切黑吧这是?狗皇帝的口味还真是……宽泛啊。】   【我嘴巴毒我先说,她就是个***!】   【系统通知:检测到不文明用词,已做自动屏蔽处理。】   【这个傅贵妃怎么回事?怎么老想往太子外祖家引话?】   【很明显啊,想要引起狗皇帝的猜忌,哪个皇帝不忌惮功高盖主?】   【可问题是!这完全是多余的啊!程家从头到尾都忠心耿耿,从未想过要盖主啊!】   【就是啊!之后南倭卷土重来,还是和程之意一起才打下来的,他怎么敢怀疑的啊!】   【你们上帝视角当然知道,问题是狗皇帝不知道。】   【历史上外戚干政的教训还不够多吗?你是狗皇帝你不得天天睡不着觉?】   ……   薄承乾有些头痛,“太子,刚才贵妃说的书童一事,是怎么回事?”   程一一解释,“陛下,当日臣妾本想跟您解释,但……”   薄承乾:“不要你说,他自己说。”   薄言没有隐瞒。   将前因后果交代了个干净,承认自己一开始有戏弄的成分,但绝没有伤害五皇子的意思,摔倒受伤只是意外。   “父皇,儿臣知错了。这两日一直在哄五皇弟开心,刚才小七腰上的木剑,本是我为了道歉给敬呈准备的,他要儿臣便给了。”   薄承乾看了他良久,“这么说,老五现在还没有原谅你?”   “啊?”薄言似乎准备好挨骂,听他这么说,有些意外。   薄承乾脸上一松,“起来吧,跟你三岁那年御前摔碗相比,这才多大点事?”   薄言试探,“这么说?父皇不会怪罪我了?”   薄承乾:“你们是兄弟,兄弟之间打打闹闹不是很正常?”   薄言松了口气,“多谢父皇。”   薄承乾话锋一转,“也就是老五性子好不跟你计较,往后还是谨慎些,对你二弟三弟莫要如此轻慢。”   什么性子好,分明就是偏心了。   但也不忘借此敲打。   傅贵妃听闻眉心舒展,上前行礼,“陛下,臣妾观时辰不早,还需得去杏花亭查阅今日的午宴,恐怕要先行告退了。”   这件事到此为止。   薄承乾点头,“嗯,你去吧。”   等傅贵妃一走,薄言问,“母后,这里有吃的吗?”   程一一:“你饿了?”   “不是,是怕明月饿了。”薄言顿了顿补充,“还有敬呈。”   程一一点点头,即刻让人端了一盒子点心给他。   薄言周到行礼,然后提着盒子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薄承乾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这小子,心里还有他几个弟弟妹妹。”   程一一笑着,没有说话。   薄承乾却不打算就此停住,他拉住她的手,小声道:“异母的弟妹尚且如此看重,倒叫我好奇,若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要如何爱护?”   程一一有些受不住,“陛下……”   薄承乾牢牢攥着,不让她躲闪,“一一,再给朕,生个孩子吧。”   ……   薄言一路飞奔,来到休息处找到薄敬呈和薄明月。   稳了稳才上前,“明月敬呈,你们肚子饿不饿?我拿了些点心过来。”   薄明月吞了吞口水,显然是很想吃的,但她却没有点头,而是去看薄敬呈的反应。   薄敬呈远远看见薄言跑过来,现在又见他一副故作镇定的样子,微微犹豫,不过还是抵不过明月的眼神哀求,松口,“是有些饿了。”   薄明月开心道:“太子哥哥快打开!”   食盒打开,露出一碟精致的方糕。   薄言第一个给明月,明月欣然接受,“谢谢太子哥哥!” 第二回 他没有用手,而是将食盒递到薄敬呈面前,“你自己拿吧。”   说完又不再看他,问薄明月,“好吃吗明月?”   明月一边吃一边点头,含糊回答,“嗯,好……吃,太子哥哥也吃……”   薄言摇头,“你自己吃,这杏仁糕是映秋姑姑最拿手的,我吃过很多回了。”   薄敬呈正有些犹豫,闻言却收回了手。   薄言回头,见碟子里的点心没有减少,疑惑道:“你不要吗?”   薄敬呈:“留给明月,她喜欢吃这个。”   薄言又瞧了眼碟子,“还有第二层,很多的。”   薄敬呈坚持,“都留给她。”   薄言没有勉强,“既然明月喜欢,回去我让人经常给你们送。”   薄敬呈张了张嘴,“多谢太子殿下。”   ……   吃完点心,也差不多到了去吃午饭的时间。   众人纷纷离开马场,浩浩荡荡往杏花亭里去,那边布了午宴,且杏林也在那边。   路途不远,薄言没有进马车。   而是带着明月另找了一匹马,随着队伍行走。   七皇子远远看见薄言骑马,也囔囔着从马车上下来。   贤妃拗不过他,只得央身边的大太监送他下去,找了个侍卫陪着骑。   还没进入杏林,就闻到一股子清新的甜香。   薄明月指着眼前的一片灿黄,很是兴奋,“太子哥哥!那是什么?”   薄言还没说话,程之意骑着之前薄言的那匹马悠悠经过,“那就是杏子了六公主,很甜很甜的杏子哦~”   薄言知道他在刷存在感,夹了一下马腹,“驾。”   程之意:“是又要比赛吗太子?这次我可不会输给你!”   他饶有兴致跟上去。   杏林之外,灌木杂草丛生。   车架人影从路上经过,填满了林间的缝隙。   车辙压过路面的轱辘声盖过了草叶的细微窸窣。   一只箭头猝然从草叶间出现,对准行进队伍前头一匹棕色小马驹之上。   在马驹即将消失在视野之前,箭头“噌”然离开原地。   径直朝马背上的蓝衣幼童而去。 第51章 帝王策6   “太子哥哥我能带很多杏子回去吗?”   薄言正听着明月说话, 蓦然背后一阵寒凉。   “保护太子!”   恰在此时,薄承乾破窗喊道。   薄言瞬间反应过来,下意识扣住明月伏身。   破风声由远及近, 掠过两人向着前方远处而去,偏得有些离谱了。   发现对方不是冲自己而来,薄言想到什么,抬头大喊:   “程之意——”   然而已经晚了。   那箭是奔着程之意去的,众侍卫紧围在皇子周围,压根没想过会有人放着皇帝皇子们不杀,而去杀一个年幼的世家子。   程之意没有躲过。   他刚顺着薄言的声音回头,箭矢已经到了眼前。   虽是武学世家,却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幼童,惊慌的这片刻时间,箭头已经扎进了他的肩窝。   顷刻间被带飞,翻身落马。   “有刺客!追刺客!”   “保护皇上!保护太子!”   侍卫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去追。   薄言却看着前方空荡荡的马背,“宣太医!快宣太医!”   【!!!】   【我就说这个地方树林茂密很适合刺杀, 还真有。】   【怎么回事?好好的太子不杀,怎么杀个伴读?】   【可能是程家的仇家?】   【傻啊你们, 这明显就是冲着太子来的啊!只不过程之意和太子换了马!】   【也就是说, 程之意被错认成了太子!】   【我的天,能不能专业点?这都能搞错?】   【听你的意思, 很期待老薄扎个对穿?】   【没错,两人都穿着蓝衣服,年纪又差不多大, 认错很正常吧。】   【换马那可是皇后临时起意, 除非当时布局之人就在身边, 否则怎么可能知道?就算在身边,临时找刺客更改,联系不到人也很正常啊。】   【可见信息传递的及时性真的很重要。】   ……   队伍就地停下,突发意外,原本轻松愉快的氛围霎时紧张起来。   薄言在掩护下带着明月下马,侍卫护着两人朝马车去。   一只黑尾大蜂忽然从林间飞出。   眼看要落在明月脸上,薄言及时拉住,挥舞两下将其赶走。   明月上车之后,薄言并未上去。   交代了薄敬呈一声,就转身去找程之意。   马车里,薄敬呈紧张检查薄明月的全身,“明月,你有没有受伤?”   薄明月摇摇头,“哥哥,我没有。”   薄敬呈松了口气,但很快嗅了嗅鼻子,“这个味道,怎么这么奇怪?”   薄明月:“哥哥你说什么?”   薄敬呈:“没什么,你别乱跑了,就和哥哥在一起。”   转头的薄言在半路被都统领拦下,“太子殿下此时危险,您万不可下地。”   薄言可不听,“如果还有人敢来第二箭,你这个禁军统领就等着谢罪吧!”   林木里已经没有动静,对方多半已经认定得手早就跑了。   经过眼前贤妃的马车,薄敬泽的哭声传了出来。   贤妃一个劲安抚,想来是被吓到了。   薄言找到程之意,太医已经围得水泄不通。   他只能看见箭头已经拔下来,几个人正在上药止血。   薄言着急,“怎么样了?让我看看。”   有个太医从程之意眼皮子上离开,薄言终于看清楚,程之意不仅受伤,嘴唇还一片乌黑。   薄言:“怎么回事?怎么成这样了?”   那起身的太医拱手,“回太子,那箭头淬了阴私之毒,中箭之处离心脉又极近,程小公子这遭只怕……”   “只怕什么?”薄言打断,就近找了个侍卫,怒拔下他的佩刀,“程之意决不能死!他要是死了,本太子砍了你们的狗头!”   太医争相跪了一地。   “回太子殿下,此毒来路不明又毒性极强,若是在太医院还能多配几服解药……”   “我等实在无能为力,求太子殿下宽恕!”   薄言:“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回宫啊!”   太医:“毒性将入心脉……只怕程小公子等不及了……”   这话便是彻底断了薄言指望他们救人的可能。   薄言又看了眼程之意,他双眼微颤,想睁又无能为力。   “让开。”   薄言并未犹豫,唤出系统,“我记得你说我有一次抵抗致命毒害的机会?”   系统:“是的。你该不会……”   薄言:“给他用。”   系统:“你认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薄言:“不是他就是我,无论如何今天这颗药都保不住。”   见他坚持,系统就给了。   “来人,把程之意抬上马车。”   众目睽睽,薄言不好救人,等周围没人了,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   取出里头的药丸,薄言拍了拍程之意的脸,“喂程之意,你醒醒。”   程之意没有反应。   薄言意料之中,一边说着话一边给他嘴里喂药,“你听清楚了程之意,本太子就这一颗保命的东西,都给你了。你醒过来之后可得给我好好活着,下次别惦记本太子的东西了,要不然我救得了你这次救不了下次。”   薄言不指望程之意能听见。   他说这些纯属自我消遣,毕竟谁知道原剧情最后那杯毒酒会不会还送到他嘴里?   说是他保命的东西,也不为过。   程之意服下药,脸色肉眼可见好转,没一会儿居然睁开眼了。   “太子……”   “啊——”   一道凄厉的女声忽然从后方传来。   薄言听这个声音,“好像是贤妃,我去看看。”   说罢顿时放手,转头就走,程之意反应不及,磕了个实在。   薄言下车,见原地等着的一群太医已经不见,只有小福贵一人。   “太医呢?”   “回殿下,刚才贤妃身边的六子急匆匆过来,将太医都叫走了。”   薄言蹙眉,“那刺客,还真敢回来?”   小福贵:“应当不是,说是七皇子有恙。”   “敬泽?”   薄言想到方才经过贤妃马车时听到的哭声,“走,去看看。”   ……   还没靠近,薄言远远就见马车外跪了一地的人。   “没用的东西!”   随着薄承乾暴躁的声音,一个太医从马车里滚了下来。   众人噤若寒蝉,只听见小儿和妇人的哭声从马车里传出来。   薄言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知道此时不是时候。   恰好映秋姑姑奉命来找他,他便跟着回了程一一的车上。   “母后,您可知道小七怎么了?”   一上车,他就问。   程一一先是紧着他检查了一番,责问道:“发生这样的事你怎么还能往外跑?”   薄言理直气壮,“若受伤的是别人,自然不会去,可那是程之意,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您必然不会放过我。”   程一一点他,“在我这儿谁还能越过你去?分明是你自己放不下,就会捡好听的话说。”   虽如此,她还是很忧心程之意的伤势。   薄言没说实话,只说他福大命大捡回一条命,没有大碍,养好伤就没事了。   程一一放了心,这才说起薄敬泽的事。   “就方才有人放箭那会儿,你七皇弟上车就哭个不停。贤妃还以为他被吓到哄了好一阵,结果没多久就哭着跑过来,说你七皇弟的脚肿了,陛下便立刻叫了太医过来。”   薄言:“脚肿了?无缘无故怎么会肿?必然是惹上了什么毒物。”   “多半如此,我已经叫人快马回去吩咐太医院准备详断,”程一一叹了口气,“今日这场出行,实在是太过凶险,好在,你一切安然无恙。”   薄言抿了抿唇,看起来颇为苦恼。   程一一问他,“怎么了?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薄言:“母后,到底是什么人想杀我?”   程一一愣了愣,思虑有些飘远,“太多了。”   薄言敏锐感觉这话不对劲。   太子虽身为国祚,说到底也只是代表某一方的利益,想杀的人确实不少。但以薄言对程一一的了解,即便如此,她也会说些冠冕堂皇的道理,安慰也罢,提点也罢,总不该像现在这样,好似有人要杀他是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程一一没再往下说。   车队也很快调头回宫。   半路就收到刺客被抓的消息,只是不等审些什么出来,那刺客就服毒自戕了。   之后几日,宫里的气氛都很凝重。   就连薄言在课上睡得再久,夫子们也不会说什么。   薄言之后问过程一一,关于薄敬泽的消息,但她只是推说不清楚。   明月和敬呈这几天也没有来崇文殿。   薄言也有去听潮轩询问,听说是病了,怕过了病气给其他人,便请了假。   出来之后,薄言抬头望了望天。   天上一片红霞,煞是好看。   他忍不住伸出手,好像要抓下来一片云彩。   小福贵见他许久不上轿辇,疑问,“殿下?”   他跟着看了眼天,笑道:“殿下可是喜欢看夕阳?”   薄言摇了摇头,“我是觉得,我们是不是被一个琉璃杯给罩住了?”   “殿下何出此言?”   “要不然怎么会透不过气呢?”   小福贵愕然半晌,宽慰道:“殿下宽心,七皇子殿下一定会好转的。”   他说对了,薄敬泽的毒确实好了。   但只对了一半,因为中毒的腿没有保住。   消息传来的时候,他正在长春宫吃饭。   程一一闻言沉默良久,才吩咐人准备看望七皇子的东西。   不过还不等过去,就听闻贤妃大闹升平殿的消息。   升平殿是傅贵妃的宫殿。   薄言跟着程一一即刻赶过去。   进来就看见一地的狼藉,贤妃被宫人困在座椅上,薄承乾和傅贵妃端坐上首。   “皇后娘娘驾到,太子殿下驾到!”   薄承乾抬头,眉心掩不住的疲惫,“你们过来做什么?”   程一一:“臣妾放心不下,过来瞧瞧。”   贤妃一看见她,顿时情绪激动,挣扎着想要起身,“皇后!皇后你来得正好!你要为我儿做主啊!”   话没说完,又是泪流满面。   程一一意图上前安慰,却被人拦下。   傅贵妃:“皇后娘娘可要当心,莫要被贤妃伤了,她如今已经因为七皇子的事,疯魔了。”   “你个贱妇!我没疯!分明是你!分明就是你!”   “你看我不顺冲我来就是,为什么要害我的敬泽?他才三岁……你怎么敢?我便是再看不上你,也从未想过害二皇子,你个贱妇!黑心肠的贱妇!”   傅贵妃:“那荒郊野外出现个把毒蜂有什么奇怪?七皇子捡回一命已是万幸。”   “贤妃,我念你心绪低落才不与你计较,你要是再无凭无据往我身上泼脏水,我虽脾气好,但也是会生气的。”   贤妃:“证据?那香囊不是证据?宫中大小事务哪次不是你做主?你说山间蚊虫众多,让大家都挂上驱蚊的香囊,偏偏就他们三个一个味道,最惹毒蜂,巧的是,回来一众香囊无影无踪!你还有什么狡辩!”   傅贵妃:“如你所说,太子殿下和六公主也有香囊,为何那毒虫偏偏只咬你七皇子一个?”   之前薄言还有些没听懂,此刻已经明了个大概。   出宫之前,贵妃确实来崇文殿送过一次香囊。   明月喜欢粉色,他第一个拿给明月,自己也留了一个一样的,敬泽看见也将最后一个粉色的拿走。   他想到送明月上车时,也遇到一只大蜂。   如此看来,此事应当不是巧合,那香囊多半有问题。   可敬泽被蛰,他和明月又为什么没事?那只毒蜂当时走得还挺轻易的。   薄言问系统:“你知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系统:“之前就没有去杏林的剧情,所以我也不太清楚。至于毒蜂为什么不蛰你,是因为那颗药,那会儿你还没给程之意呢。”   争吵还在继续。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傅知念!你会遭报应的!”   贤妃气得双眼发红,要不是被人圈着,随时都能活撕了傅贵妃。   程一一劝她,“贤妃,你冷静冷静,这件事陛下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贤妃调转矛头,“你儿子好好的你当然冷静!如果今天丢了腿的是太子,你只会比我更想杀了这个贱妇!你我都知道,只有你儿子死了,他儿子才能名正言顺做太子!”   “够了!”   薄承乾一掌震碎了桌上的杯盏,终于耐心告罄,“来人,将贤妃带下去,着太医好好看看,什么时候治好了胡言乱语的疯病,什么时候准她出来。”   【好家伙,这就将贤妃打入冷宫了?】   【贤妃确实说得对啊,嫡子死了,那不就是二皇子获利?】   【无凭无据主观臆测,很难断定就是傅贵妃啊,虽然我也怀疑她。】   【我有点不明白,既然已经派人刺杀,又为何还要放毒蜂?】   【大概是怕一次杀不死吧,保险。】   【这得是多恨太子?】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两拨人呢?】   【除了老二,还有谁想做太子?老三?他可得了吧,我看俪嫔也没有这个胆子。】   【老五就更不可能了,没人杀他已经很不错了。】   【难道是……贤妃贼喊捉贼?】   【越来越离谱!你们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个四皇子?】   【四皇子?一个没有母妃的,还一直跟着太后身边养病,不可能。】   【我反正不信,他一个夭折命的皇子,还有这个能耐?】   ……   杏林刺杀的事,在两个月后结案。   林中放箭是有人刺杀太子。   但鉴于刺杀的人已死,太子也无事,皇帝便将替太子受伤的程之意立了程国公世子,赐下一堆赏赐后不了了之。   毒蜂的出现是意外。   太子、六公主和七皇子选中同一款香囊是巧合,但傅贵妃不曾发现里头的疏漏,叫不该出现的香料混了进去,也犯了大错,被夺了管理宫务的权利,禁足半年。   判决落定的这一天,程之意和薄敬呈终于再次回到崇文殿。   但是,明月没有来。   下学后,薄言特意来找薄敬呈。   “明月是还没好吗?”   薄敬呈收拾书袋的手微微一顿,“回太子,明月已经好了,是我求了父皇免了她上学的事。”   薄言不解,“既然好了为什么不让她来?”   众人陆陆续续离开。   薄敬呈看着他们出神,“太子殿下知道敬呈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薄言:“不知道,你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薄敬呈:“我最大愿望是,母亲和明月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待我成年出宫建府后,一起颐养天年。”   薄言蹙眉:“所以呢?这和明月不来上学有什么关系?”   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薄敬呈忽然对着薄言正身一礼,“敬呈冒昧,恳请太子殿下一件事。”   薄言从这一礼看出陌生来。   “什么事?”   “敬呈恳请殿下,莫要对明月另眼相看,她……”   薄敬呈顿了顿,似下定决心,“她不如程世子有一副强健的身子骨,亦不如七皇弟有一位备受宠爱的母妃,若她因心智不全不慎惹恼了太子殿下,敬呈……敬呈唯有以死谢罪。”   薄言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你是叫我……离你们远一些?”   薄敬呈躬得再低了些,“敬呈不敢,敬呈知道太子殿下是真心喜欢明月,只是明月近来越发无状,长此以往,定然会冒犯太子殿下。”   薄言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   良久,他才点点头收回视线,喃喃自语似的,“你说得对,程之意也好七皇弟也罢,都是因为我才被人所害……亲近孤的人总是很危险。”   “你走吧。”   薄敬呈微微起身,张了张嘴,却是再行了一礼。   他走后,薄言许久没有回神。   程之意磨磨蹭蹭靠近,“干嘛?还不走?”   薄言掂了掂书袋,点头,“走了。”   程之意在原地打量了他片刻,在他快要出门的时候,猛然冲上去箍住了他的脖子,嘴里怪笑道:“你放心,就算你一个亲近的皇弟也没有,你也还是我的好兄弟。没办法,谁叫我爹就我一个儿子,便宜你了!”   薄言推开,“程之意……你给我挪开!透不过……气……”   程之意:“哎呀哎呀知道你高兴得过头了,毕竟世子爷我风流倜傥位高权重往后的人生比那朝升的太阳都要光辉灿烂……”   “你给我……去……”   “放心!以后爷罩你!”   秋风渐起,背影渐行渐远。   崇文殿除了少了两个人,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日子过得很快,一晃眼又是再一个五年。   年关将近,皇宫内苑洋溢着节庆的喜气。   相比往年,今年的春节更加热闹宏伟,才将将过完小年,御花园里就摆上了鳞次栉比的小摊位,整个园内都照着装成了民间市集的样子,活脱脱吃喝玩乐一条街,一到晚上就彩灯弥漫。   这街原本至少要到初一才开的。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恭迎一个人回宫,便是此前一直在莲花寺修行的太后。   作者有话说:   摸摸大家 第52章 帝王策7   御花园临月湖。   一尾三层游船慢慢驶离岸边, 水面上下映得灯火通明。   岸上,宫人内侍乔装改扮,扮作寻常相公娘子的样子来来往往。   叫卖声演唱声表演声相互交织, 异常热闹。   当然,最热闹当属游船顶层,这里正举行皇宫小年宫宴。虽比不上除夕,但皇宫内苑几乎齐聚一堂,共襄盛宴。   此时宴会才刚刚开始。   年节期间,御赐膳食乃是宫中传统。太监总管高贺正在依照礼制规格唱念菜单。   “传膳——”   “赐皇后,锅子一品,龙井竹荪膳汤一品,凤尾鱼翅、佛手金卷、宫保野兔御菜三品,金丝酥雀、如意卷点心二品……”   “臣妾谢陛下赐膳,陛下万福金安。”   随着一声声的传膳,宫人鱼贯而入。   帝后在首案,首案之下,诸位妃嫔与皇子公主们依次序坐。   薄言坐在排头, 下手依次是薄敬元、薄敬启、薄敬呈与薄明月。   七皇子薄敬泽自当年之事后,一直与贤妃幽居深宫, 鲜少露面, 今日也不例外。   “赐赵才人,燕窝溜鸭条、什锦鸡丝大碗菜二品……”   “赐五皇子六公主, 锅子一品,山珍刺龙芽、瓜烧里脊、攒丝鸽蛋御菜三品,点心栀香腰果酥一品!另赐六公主, 糖莲子、糖冬瓜糖果二品……”   后宫人数并不多, 很快传膳完毕。   薄承乾说了一番喜庆话, 便倡着大家不要拘谨,随意吃。   薄敬启早就忍不住,第一个伸手去拿点心。   一口下去,直呼,“哇!这个佛手酥也太好吃了!又香又酥!我喜欢我喜欢!”   薄承乾早习惯他急饭,但还是道:“老三你啊,还是多吃些菜,少吃些甜的。”   俪妃恨铁不成钢,“你听见你父皇说的了?叫你少吃些糖吃多了发胖,你不听,看你现在一身横肉。”   傅贵妃圆场,“俪妃过分担忧了,三皇子这叫体格健硕,一身神力便是长他几岁的太子和敬元都不及,往后啊,定然是同陛下一般文武双全的好男儿。”   薄敬启含含糊糊,“没办法,谁叫新请的御厨太会做了!”   程一一也顺着夸了夸,“这如意卷也深得我心。”   “得你一句喜欢不容易,朕也尝尝。”   薄承乾吃了一口,点点头,“多亏了俪妃引荐,这厨子手艺确实不错。”   俪妃:“陛下娘娘喜欢就好。”   薄承乾:“我记得今日菜色,点心各不相同,你们也都各自尝尝,看看如何。”   皇帝发话了,大家自然不敢不从。   纷纷放下筷子,拾起色香俱全的点心,各抒己见。   满堂看去,只有一个人例外。   “老五,你呢?”   赵才人似乎想要说话,被薄敬呈一个眼神制止。   他放下筷子,仿佛才从热菜里回过味来,正要取一块栀香腰果酥尝尝,却被另一人打断——   “父皇,我想要五弟的腰果酥尝尝!”   说话的是薄言。   薄言端起自己桌上的一盘点心,“方才从面前经过,我就觉得他的那盘,看着比我的梅花佛手酥好吃,我想跟他换!还请父皇成全。”   薄承乾:“你想要,再让人上一盘就是了,来人……”   薄言打断,“不要!我喜欢的,别人就不许再喜欢,我就要换!”   薄承乾微微怔愣,片刻还是摇头叹息,“你要换便换吧,左右不过是盘点心。”   傅贵妃含笑打趣,“太子殿下好生霸道,陛下都不问问五皇子愿不愿换吗?”   她话没说完,薄敬呈就回答,“换!我愿意换!我……我都可以。”   赵才人见状,微微吐了口气。   宫人退下后,薄敬呈多看了眼正在侃侃而谈的薄言,眼底闪过疑惑。   不过是一道小插曲,很快揭过,说起其他的话题。   酒足饭饱之后,游船渐渐靠岸。   “好了,今日吃得甚好,外面雪也停了,正好去逛逛集市……”   众人正欲起身,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进来,在高贺耳旁嘀咕了两句。   高贺传话给薄承乾。   薄承乾闻言有些意外,“不是说明天才到,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程一一试探,“可是太后?”   薄承乾:“嗯。”   他在程一一脸上多停留了片刻,转头吩咐众人,“太后提前回宫,现正在过来的路上,咱们便晚些下船,陪她老人家再用一会儿。”   “不用了!哀家已经用过晚膳了。”   人未见声先进,颇有中气。   众人争相起身,不一会儿就见一个深衣鹤发的老太太进来。   老太太右手搭在刘安德手上,慈眉善目,身后半步跟着一位瘦弱的小少年,约莫十二岁。   “见过皇太后,给太后娘娘请安。”   “见过四皇子,给四皇子殿下请安。”   “免礼,都起吧。”太后叹了口气,“宫中就是繁文缛节多,跪来跪去的,不好习惯吧敬行?每回归宫学的规矩等回到莲花寺,就忘得一干二净。”   程一一让出坐案,起身去了薄言身边。   太后坐下,第一时间将身后怯生生的四皇子拉出来,拍了拍他的手,“敬行啊,不用害怕,快见过你父皇。”   薄敬行依言行礼,“儿臣见过……见过父皇。”   一句话说得颤颤巍巍。   薄承乾难得见上他一回,自是不计较,央着他问了好些问题,一副慈父做派。   太后这才有空扫了眼堂下。   “哀家这都两年没回宫,怎么看着还是这些人?皇帝,你倒是个念旧的。”   薄承乾笑了笑,“母后,您也知道前朝事务繁忙,得空考察这几个小子功课已是不易,如何还有精力想其他?”   “你是个勤政的,我大庆百姓有福。”太后笑着点头,转头寻到程一一,“皇后,你贵为国母又执掌后宫,为皇帝分忧是你分内之事,皇帝耽于政事,你也不知道体恤体恤,为宫里进些新人?来来回回都是这几张脸,莫说皇帝,便是哀家也看腻了。”   程一一:“太后说的是,臣妾……”   薄承乾突然打岔,“母后,今日大雪,行路艰难,怎么不等明日天晴再回来?”   太后嗔怪,“你这是怪我唐突你们了?”   薄承乾:“自然不是,朕只是忧心母后安危。”   太后:“那你这心可就操多余了,吃斋念佛的这十年,哀家身子可是越来越健朗,便是夜路再凶险,哀家也能走回来。”   她紧接着又和傅贵妃说起了话,连带着叫几个皇子公主出来见见,却唯独不叫薄言。   薄言觉得这气氛有些奇怪。   更奇怪的是,他隐隐能感觉太后的目光时不时瞟过自己。   他叫出系统打听情况。   系统说得很直白,“这老太婆对你有敌意。”   薄言:“我看出来了,问题是什么理由?”   系统:“具体原因不知道。”   薄言:“那你怎么知道她对我有敌意?”   系统:“因为之前那两个人都经历过废太子一事,且都是由她挑起的,一开始还能留点面子,到后来简直当面下脸,就差把想弄死太子写在脸上。”   既然之前两人都是被毒死的,就说明:   “虽然想杀,但都没有成功。”   系统:“当然,早在撕破脸之前,这老太婆就被之前那两人反杀了。”   薄言称赞:“倒是果决。”   系统:“那可不是?他们那会儿的任务可是保住太子之位,都要废太子了谁还能忍?”   薄言:“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你,这次高抬贵手降低难度?”   系统:“……说老实话,你虽然主意大了点,但跟你合作挺省事儿的,我也不太想看见你死。”   薄言笑了笑。   “敬泽……怎么没在?”   唠了一圈,太后问道。   薄承乾便说,请过了,是他们自己不想来。   太后:“听说也不曾上学?”   薄承乾:“有老师教他,他喜欢做些手艺活。”   太后又叹了口气,“苦了敬泽这孩子,这些年也不知道怎么过来,原以为他能似他外祖做个驰骋沙场的将军,如今竟然只能幽居深宫过这样的日子……”   单听这话,还以为他们被人苛待了。   薄承乾闻言果然面色一僵,“他总得找些事做。”   “若哀家不曾离宫就好了,说不得就不会……”   眼看众人神色肃然,太后忽然收了话头,“罢了,总归哀家如今回来了,敬行的身体骨渐好,哀家便不算白走。今天过小年,一家人团团圆圆才是最好的。”   “母后说得是。”   薄承乾给高贺使了个眼色,高贺会意上前,太后却好似忽然发现薄言,“哟,这是太子吧?”   薄言拱手,“回太后,孙儿是薄言。”   他低着头,没有瞧见太后因为他这话略有些闪避的眼神。   太后:“长这么大了,没认出来。坐在这儿我还以为是别家的王孙公子,在皇后跟前教导着。”   这话一出口,不只是薄承乾,众位妃嫔宫人脸色都不对劲,程一一甚至失手打翻了杯子。   只傅贵妃笑着端起杯子,“太后娘娘可真爱开玩笑,太子虽年少,可一身皇家风仪是再如何也盖不住,诸位皇子远远不及。”   但是弹幕看见了:   【我怎么感觉,他们在阴阳怪气?】   【那可太阴阳了,哪儿有太子不先过问,最后随便问一句的?】   【这太后怎么回事?偏心眼子就差写脸上了!】   【刚才老太太看老薄什么眼神?好像看见什么脏东西一样,还眼角抽搐?】   【那叫一个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如吞了一坨在馊水里发酵了三天的老面馒头!】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堂堂太后怎么会对嫡长孙怠慢至此?此事必有蹊跷!】   ……   薄承乾这回不等高贺上场,径直站了起来:   “时候不早,想来母后赶了一路已然疲惫,凤仪阁早已命人收拾妥当,朕这就叫人送您回宫。”   说罢也不等她回答,兀自吩咐,“刘安德,还不快送太后回宫?”   太后倒也没有坚持,顺坡下驴准备回去。   只是临走之前问了一句,“我看外头的街灯还整整齐齐,想来你们还没去逛,皇帝,敬行许久未曾和兄弟们一起玩闹,不若叫几位兄长领着出去转转?”   薄承乾看了眼薄敬行瘦弱的身体,“外头可冷,你受得住?”   薄敬行微微攥了攥手,“不打紧,我想去街上看看。”   他都这么说了,薄承乾不好拒绝。   先问薄敬启,“老三,你可愿带着……”   尚在偷偷扒饭的薄敬启听见自己的名字,疑惑抬头,“嗯?”   薄承乾微微沉默,瞥开眼,“算了,老二,你去,带着老四出去转转。”   薄敬元先是有些意外,而后恭恭敬敬,“是,父皇,儿臣定会……”   说到一半太后忽然清了清嗓子,指着桌上的茶壶吩咐刘安德,“哀家有些口渴。”   刘安德即刻倒茶。   薄敬元正要继续,傅贵妃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回陛下,有件事臣妾忘了说,敬元这几日有些脑热发寒,须得早些休息,今日恐怕游不了街了。”   薄承乾关心道:“可是风寒?”   傅贵妃:“还未请太医,原是打算明日看看的。”   薄承乾:“那便算了,莫要吹风,回去早些歇着。”   薄承乾看向薄言,“阿言,你便带着老四一起去吧。”   薄言:“是。”   太后:“敬行认生,你叫伺候的人离远些。”   薄言:“是。”   远处的薄敬呈及至此处,眸色微微闪动。   等太后一行离开,薄言很快起身,“敬行,走吧。”   薄明月有些好奇,“哥哥,咱们也去吗?”   薄敬呈拍了拍她的头,收回视线,“哥哥肚子有些不舒服,你先在这儿陪娘再吃点儿,等会儿哥哥来接你好吗?”   薄明月不疑有他,乖巧答应,“嗯!”   另一边。   薄言为了叫薄敬行放松,出来便和他随意聊着天,街上哪家铺子好吃,哪些好玩,一一介绍给他听。   薄敬行有些意动,下到二楼时停下脚步,凭栏望向对岸。   薄言没有打搅,站在身后等他。   此时几条弹幕引起了他的注意:   【等会儿,回宫、游船、二楼……好像除了时间不对,现在所有的条件,都和剧情里四皇子夭折一事对得上啊!】   【!】   【还真是!原本是皇帝生日,换了个时间,居然一下没反应过来!】   【夭折?你们是说四皇子落水溺亡的事情吗?】   【对啊!十一二岁,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   【糟了!该不会就是今天吧?】   【我的妈老薄!你必须得看着点啊!】   【没错,四皇子的死就是太后废太子的契机,万万不可让那老太婆得逞!】   薄言看到这儿,正身警惕。   他瞧着薄敬行越发探出围栏的背影,一个箭步上前握住他的肩膀往下带——   “不能再前了,危险!”   薄敬行脚下一滑,神色惊恐。   抱着围栏身子有些颤抖,也不知是吓的还是冻的。   “寒冬腊月掉水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薄言安抚道:“没事了,现在安全了,下次注意些。”   薄敬行看着他,忽然冒出一句,“抱歉。”   不等薄言反应过来,一闪身就跨过围栏跳出去!   幸得薄言反应快,抓住他的手腕,这才不至于让他真落下去。   【???】   【什么情况家人们?】   【这个四皇子,脑子是不是有点毛病?自己找死?】   【我靠,我就说好好的太子为什么要杀这个病弱弟弟!原来是他自己想死!】   【他不想活了也看看时间啊喂!你知不知道这么跳下去,会害死跟你一起的人的!】   【他知道,他太知道了。】   【什么意思?】   【他故意的。】   【么????】   薄言生气了,“你这是在干什么?”   薄敬行哭道:“对不起太子哥哥,我……我也不想的,是她让我这么做的,是她……不答应的话,我就……我就不乖不听话……敬行不想做不听话的孩子……敬行很乖的……”   他一边哭,一边使劲挣脱。   薄言眼看拉不住,正要叫人,却见方才还热闹的二楼,已经空空荡荡。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有人要借薄敬行的手,要他的命。   贸然叫喊,此刻没人说不清楚。   薄敬行已然被威胁,叫人来对峙,多半倒打一耙。   可这孩子铁了心跳水,揪着他的手使劲抠,他坚持不了多久。   以他羸弱的身体,落入冰冷的水里,多半保不住命。相较于莫须有的罪名,薄言更不希望他掉下去。   只犹豫了一瞬,薄言便朝着楼上大喊。   恰在此时,一个小太监从楼上下来,惊呼了一声,“啊!太子殿下将四皇子推……”   好在薄言先他一步,楼上的人已经冲出来,看见这一幕吓得不轻。   那小太监见状,默默改了说辞,“太子殿下将四皇子救上来了!”   话音刚落,薄敬行就成功滑脱,噗通一声砸进水里。   薄言见状,想也未想,也跟着一头跳下去。   那小太监再次改口,“太子殿下落水了!”   一个少年从楼下冲进来,不及停留,也一头扎进水里。   那小太监停宕了一瞬,补充,“五皇子也落水了!”   “他自己进去的……”   可惜早就没人听了。   游船上下乱作一团。 第53章 帝王策8   【???】   【我直接一个大问号!】   【什么情况这是?一下子进去三个?】   【下饺子都没这么快的, 笑死。】   【完了完了,本来只有四皇子一个,这下一回死三个。】   【老薄进去我能理解, 老五在这儿凑什么热闹?】   【他这出来的时候太巧了,该不会一早就跟着了吧?】   【一点都不巧,他早一步先下楼就在这儿猫着了,如果不是看见老薄下去,他压根不会出来。】   【那真是奇了怪了,他不是一直明哲保身的吗?这回倒不怕蹚浑水了?】   【纠正一下,是蹚冰水。】   ……   薄言顺着薄敬行落水的方向回游。   除了波纹,那处的水面已经没有痕迹,于是转头入水寻找。   游船和岸上的侍卫纷纷下水打捞。   水面上,噗通声一声接着一声,一点不像冰湖,更像是煮开的锅面。   薄言很快找到了薄敬行。   薄敬行举着双手不停向湖底沉,双目紧闭已经看不出明显的动静。   薄言拨手正欲往前去,一个少年身影忽然从身后袭上来, 以比他更快的速度抓住薄敬行,而后迅速向着水面游去。   是薄敬呈?   薄言有片刻疑惑, 这不像是他的作风。   等他游出来, 游船甲板上已经聚了一批人。   太医和和宫人正在对薄敬行施行抢救。   “太子殿下出来了!”   “找到太子了!”   薄言也上了游船,第一反应去看薄敬行的情况。   程一一将他拦住, “自有太医操劳你不必费心,倒是你,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福贵和映秋姑姑一早准备好热茶和大氅。   人多眼杂, 薄言不好多说, “四弟不小心滑落, 我顺手拉了他一把。”   程一一气他,“便是如此你也不能自己跳下去!万一……万一有个好歹……”   “阿嚏!”   身后接连响起几道喷嚏。   薄言回头,就见薄敬呈被赵才人和明月簇在角落,连个端茶的人都没有。   想了想,薄言上前递上自己的,“更深露重,五弟又刚出了大力,还是早些回去换洗。”   薄敬呈没有说话,赵才人不敢接。   薄敬呈:“多谢太子殿下,小墩子已经去取,太子殿下也才出水,还是自己用吧。”   “我身体比你好,给你就拿着。”   薄言转了弯,丢给明月。不料话刚说完也打了个喷嚏。   “阿言!”   程一一忧心不已,抓了一个太医过来给他看。   好在薄敬行已经吐水,恢复了气息。   弹幕很是吃惊:   【我的妈,四皇子这回没死?】   【老五游太快了,没来得及死。】   【谢天谢地,没死人就好!】   【你们可别忘了,刚才他可是要栽赃太子来着,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四也不是自愿的好吗,都是被那老太婆逼的!要怪就怪老太婆!】   【希望经此一遭老四能醒悟一些,别傻兮兮的替太后卖命了……】   ……   “我这是……怎么了?”   四皇子脸色苍白,看着围在身边的一群人很是迷茫。   薄承乾抓着他的手给他解释。   此时船已经靠岸。   程一一担心薄言受了寒气,马不停蹄带他离开,不过一会儿,薄敬呈一行也往回去。   薄言自觉没什么大不了,洗完澡喝了药就躺下休息。   程一一见他确实没事,才终于放心离开。   只是到了夜里,薄言还是发起了热来……   ……   内有猛兽咖啡店,后场。   一面挂着“总控间”的木门之后,一组组全息屏幕列队悬浮,屏幕上各自播放着不同的场景。   一只手猛然落在其中一个台面。   薄闻指着屏幕,质问身后的卷发男人,“你不是说可以利用时间差让两个人剥离的吗?现在怎么回事?谢名已还是进去了!”   卷发男人摸了摸嘴角,“这个……剧情力太强了确实很难阻止,拉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薄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一开始就在骗我?”   男人压了压手,笑得有几分尴尬,“不能这么说,我一开始就说了只能尽力试试,毕竟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是您定下来的规矩。”   薄闻吼得丝毫没有体面,“那现在是要怎样?这两人必须得死一个?”   男人解释,“咱们可以期待一下,活的那个是老薄呢……”   薄闻再忍不住,一拳砸在男人鼻梁上,“让你交代姓谢的底细你不说,让你坦白为什么害薄言你装傻,我早没发现,局里还有你这种蛀虫?”   男人仰头,擦了擦鼻血,依然很是淡定,“我都说了,谢只不过是个工具人,看他有天赋我才找过来的,这么做也是为了吸引关注,你不信。”   “你成功了,成功吸引到了我的关注。”   薄闻咬牙,“从现在开始,你办公室上的名字可以摘了,收拾去洗手间旁边的隔间吧。”   说完,薄闻不再管他。   转头和操作员说话,“现在还能进人吗?我要进去。”   操作员为难,“PK赛段一旦开启,就不能再进了。”   薄闻:“那你给我把PK赛段的死亡次数改了,至少得和新人赛一样。”   操作员:“现在改,也只能从下次开始生效。”   薄闻恶狠狠,“谁定的狗屁规矩?”   操作员:“……您定的。”   “……”薄闻:“除了这个,还有其他可以作弊的法子吗?”   操作员:“这是可以说的吗?”   薄闻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   操作员小心翼翼扒拉了几个按钮,“虽然不能进人,但是可以借助实际发生的小意外,做出一些小调整。”   薄闻:“怎么说。”   操作员:“就是指定某个除了执行人之外的人,赋予上一次的剧情记忆。”   薄闻想了想,“上一次的记忆?那不就相当于重生?”   “差不多是这个道理。”   操作员点头,调出可供选择的对象,屏幕上顿时多了五个选项,“您可以选择一个,您认为对执行人最有利的人赋予记忆。”   薄闻眯眼,“你们靠这种暗箱操作,赚了不少吧?”   操作员微笑,“您也可以不选。”   虽然下意识找茬,但薄闻还是很果断选择了一个,“就他!让他尝尝自我攻略的滋味。”   操作员:“请稍等。”   薄闻撑着操作台,正看得目不转睛,背上忽然压下一道阴影。   紧接着一块板砖出现在他右上角,在他反应过来转身之前,猛然砸在他脑袋上——   “嘭!”   “咚——”   薄闻瞬间倒地。   操作员一脸惊愕,“组……组长,这不太好吧?好歹是审判长欸。”   “老子咽不下这口气。”男人舔了舔指上的血,看着薄闻冷哼,“这臭小子,如今倒有本事揍我?”   操作员深吸了口气,“那现在?还按他说的做吗?”   男人一脸看傻子的眼神,“老子这么想看他死吗?给我做。”   操作员正身,“好嘞。”   ……   一匹快马奔入皇城。   马上的人一身甲胄,胄上还染着黑红色的污垢。   身后,跟着同样装扮的千名骑兵。   往日守备森严的禁城,今日却城门大开。   烽火四散,箭羽林立,横尸遍地,连护城河的水都泛着淡淡的粉。   马踏城门如入无人之地。   进城后,打头的将领挥手,“程之意,你带大部去广政殿,务必绞杀叛贼。”   身后的副将上前,“太子,你不和我一起?”   “我先去趟长春宫。”太子夹了夹马腹,领着一小队人朝着另一方向离去。   不一会儿,这队人抵达一处紧闭的宫门。   周围宫道干干净净,宫内也安安静静,叛军似乎还未曾来过。   但太子却拧眉示意众人停下。   侧耳倾听,隐约听见细微的弦声。   他顿时反应过来,“有埋伏,退!”   众人竞相撤退,但已然晚了。   宫道两端忽然涌入大量手持弓箭的禁军,紧闭的宫门打开,亦涌出两列精兵,将太子一路人马团团围住。   “太子哥别来无恙啊。”   一身着华服的青年从宫门后走出。   “敬呈?”太子回马,看着眼前的人面露惊诧,“你不是……”   “我不是于半月前就死于叛军蹄下了吗?”薄敬呈面露惋惜,“叫你失望了,我还活着。”   太子沉默片刻,很快反应过来,“你骗我,老二压根就没有反,是你?”   “不完全是假话。”   薄敬呈:“二哥的确反了,但早在起兵当晚,就被我发现,我领父皇之命诛杀反贼,成功阻止了一场宫变。”   “那老三怎么回事?”   “哦,他不相信二哥造反,无诏擅自离藩返京,自然与谋逆无异,也被我斩于宫门之前。”   太子惊愕得说不出话。   薄敬呈踱着步,从宫门走到对面的宫墙下,抬手抚摸着墙上的纹路,轻柔细语,“我打出生起就看着这堵红墙,外人只道它如何漆红如昼巍峨无匹,却不知它的红是血染的。里头的人世世代代只有斗争,没有感情,没有朋友,没什么值得信任,就好像一把镶了宝的利剑,除了杀人,又有什么用呢?”   太子摇着头,不可置信,“敬呈,我倒不曾知晓,你才是藏得最深的。”   “藏?”薄敬呈似听见什么笑话,“我若是不藏,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一开始,我也只想做个闲散人,等到时机成熟,出宫建府,本本分分过完这一生。”   他蓦然红了眼眶,“是你们!是你们一次次的得寸进尺,将我一步步推入这个饮血的深渊!我一出生就夭折的明月,从未行差踏错的母妃,疼我至深的若芳姑姑,还有小墩子……”   “你从小就是太子,轻易获得所有人的喜爱。可是我呢?我只有他们……我满以为我不争,至少能保得住他们的命,可你们却连我仅有的东西都要夺走……”   “我恨我自己!我恨你们!恨你们所有人!是你们害得我一无所有!”   “你知道在军营这些年,我过的什么日子?天黑一闭眼脑子里全是曾经的懦弱,难道我不该反击吗?你若是我,还会觉得这是藏吗?你说话啊太子!”   他仿佛疯魔了,歇斯底里地疯魔了。   抓着太子的眼睛里,是滔天的恨意。   马蹄后退。   太子似是想到什么,面露虚色,但嘴上却道:“敬呈,你以为我这个太子就很好做吗?打从我被立为太子开始,前朝后宫多少刺杀、多少风起云涌都是冲着我来的?我若不争,一无所有的人就是我!我的母后,甚至整个程家,我比你更输不起!你若是我,你会坐以待毙吗?”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薄敬呈大笑。   一开始颇为酣畅,到最后却变了味道。   他噙着泪,嘲笑道:“在万人之上的权利面前,什么血缘、什么亲情,都抵不过一个‘帝王之心’,亲父子尚且反目,叔侄又算得了什么?”   “父皇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完美太子,一个完美的太子对他而言,无异于谋逆。”薄敬呈说到这儿,忽然想到什么,“哦,你的存在,本身就是谋逆。”   太子听出他话里有话,“什么亲父子?什么叔侄?你什么意思?”   薄敬呈意外,“看来你还不知道?”   太子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他意识到,有什么东西,自己从一开始就错过了。   “不是父皇的儿子,注定你如何都是徒劳。”薄敬呈收了笑,拍了拍手,“上酒。”   “总归是兄弟一场,便送你最后一程吧。”   ……   十一年前,长春宫,是夜。   紧闭的宫门后,插满了长长短短的棍棒,一众宫人内侍奋力抵抗。   门上传来一阵阵规律的撞击和捶打。   远处的宫殿之上,火光冲天,山呼海啸的厮杀声从四面八方奔涌而入,将这个寻常的禁城之夜,冲刷得摇摇欲坠。   宫殿之内,一个妇人瘫坐于榻前。   宽厚的衣袖之下,盖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幼童。   身前的宫女拿着一把匕首,死死盯着殿外的宫门,“贵妃娘娘放心,只要有我映秋一口气在,绝不会叫叛军伤了小殿下一根毫毛!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母妃……我害怕……”小殿下悄悄抬头。   贵妃将他往怀里又揽了揽,“阿言不怕,母妃一定会保护好阿言,谁都不能轻易欺负你去。”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敲门?明明说了不让进的……”   “不用怕,他们是冲着母妃来的,阿言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哐当——”巨响。   殿门终究被砸开,整个门框都被拆卸下来。   “哎呦喂……”   宫人倒了一地。   一行人很快跨进宫门。   打头一人手持利剑,衣服上沾着血。   他看也未看地上的人一眼,更不曾下令屠杀,径直往殿内而去。   “一一?”   甫一进殿,他的眼神便落在那华服女人身上,目露焦急,“你还好吗?可有受伤?”   女人撇头。   拿着匕首的宫女挡在女人身前。   “除了太子殿下,这里就没有其他人敢伤害贵妃!”   “啊……”   男人随手将人掀开,脚步不曾受阻,轻轻跪在女人的身边。   “这么晚了,阿言怎么还未睡觉?”   被叫阿言的孩子闻言想要转头,被女人死死按住。   她不曾正眼瞧他,“殿下如愿了?”   “未曾,只是杀了狗皇帝,还剩一半。”   “既然还有一半未曾如愿,不知殿下为何来此?”   “你知道的,一一。”   男人伸手抓住她的手背,“我为什么来这儿,没有人比你更清楚。”   手背上的黏腻,让女人下意识缩手,但却没有挣脱。   因为男人不准,“从今天开始,再也没有人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我会让你做我的皇后,立阿言为太子,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绝不会给旁人。”   他语调温柔,若是忽略眼底狂热的爱意,当真是个再合适不过的良人。   “只要你答应,永远不离开我,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男人顿了顿,“还有阿言。”   “一一,答应我,做我的皇后。”   他看着她的眼睛,手心渐渐攥紧。   女人咬着牙,一开始还在忍。   渐渐的,手开始颤抖,到最后忽然松开,终于抬头,“好,我答应。”   怀抱松开,怀里的幼童也得以出来。   他一眼认出眼前身穿甲胄的男人,开心唤道:“皇兄!你怎么来了?”   男人松开女人的手,笑着回答,“来看阿言。”   幼童看着他手里的剑,有些疑惑,“这是剑?皇兄你怎么带着剑过来?上面沾着红红的东西又是什么?”   男人将剑插回剑鞘,抬手将幼童举了起来。   逗弄了几下,直到幼童哈哈躲痒起来才将他放回地上。   平静地回答他之前的问题:   “剑上的红,是我父皇的血。”   幼童微微一愣,还有些不明白,“皇兄……”   男人打断,“阿言,叫父皇。”   ……   “呵——”   薄言从梦中惊醒,看着帐顶许久没有回神。   与此同时,听潮轩。   “不……不要死……不可以……”   薄敬呈摇着头,眉心紧蹙,嘴里还念念有词,看起来极为痛苦。   若芳姑姑揭下薄敬呈额头上的帕子,忧心道:“太医怎么还没到?小墩子今天怎么这么慢?”   赵才人用沾了水的帕子,不断在薄敬呈干枯的嘴唇上擦拭,“要不再派个人过去看看?说不得跌哪儿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各位宝子老板支持!   本来想拜托大家稍稍隐藏一下剧透,但思来想去,你们肯定忍不住,就跟我忍不住洒狗血一样,所以,随便聊,你们开心就好了~mua! 第54章 帝王策9   “敬呈?敬呈?”   迷迷糊糊还未睁眼, 薄敬呈就听见熟悉的声音……   原本不可能再听见的声音。   等看清床沿边上的三张脸,他先是面露惊诧。   “嘶……”   然后捂着头,突然神色痛苦。   “哥哥!”   “敬呈!可是头还痛?”   “殿下呓语了一整夜, 想必口渴万分,来,喝了这碗安神汤。”   “无事,我无事。”   薄敬呈抬手,言辞透着更甚从前的冷静,面色也很快平静下来。   赵才人忧心,“你都烧了一整夜,怎么会无事?”   薄明月:“哥哥,我和娘都很担心你,你一定要好好的。”   若芳姑姑哽咽,“是啊,两位主子都在这儿守了您一夜。”   薄敬呈已经缓过来,捏了捏明月的脸,笑道:“哥哥知道了, 下次不会叫明月担心了。”   赵才人:“你自己还是个孩子,下次万不可如此莽撞, 便是救人, 也轮不到你,明白了?”   薄敬呈一口答应。   对这几位的絮絮叨叨都耐心答了, 还笑得一脸开心,很久后才问起昨晚的后续。   “四哥最后如何了?”   赵才人:“亏你游得快,施救及时, 四皇子当时便醒了, 请了太医连风寒都没有。”   薄敬呈不解, “居然没事?”   赵才人:“反倒是平日看着康健的你和太子……”   薄敬呈蹙眉,“太子如何?”   若芳姑姑:“听说太子殿下昨日回去也发了热,不过不如殿下严重,一早便听说已经醒了,现已去了崇文殿。”   薄敬呈微微敛眸,“莫非他也记起来?”   “敬呈你说什么?”   “没什么,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已过,你放心,我已经替你告了假,今天就不用去听讲。”   “我现已无事,去也无妨。”   薄敬呈说着已经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哎……”   众人自是阻止,屋里瞬间热闹起来。   小墩子进来禀告,也是一惊,“殿下醒了?”   薄敬呈招手,“你来得正好,快给我把去崇文殿的东西拿过来。”   小墩子:“您这会儿……只怕去不了崇文殿。”   薄敬呈:“为什么?”   小墩子:“四皇子殿下正带着人,在廊下等着您呢,说是道谢。”   几人都有些意外。   “这四皇子,莫不是刚醒就过来?”   “且将四皇子请至偏殿,待殿下收拾妥当。”   一刻钟后。   薄敬呈收拾好来到偏殿,就见薄敬行手里正翻着一本书。   “敬呈来迟了,见过四皇兄。”   薄敬行闻言,笑着起身,“五弟看着已经大好了?”   薄敬呈:“不过是发热,已经大好。”   薄敬行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一早就听说你还没醒,心里着急就特意过来等着,还好没事。如果万一因为我这副病骨头连累你有个好歹,我便是吃饭也不得安心……”   薄敬呈听得心里有些奇怪,这副侃侃而谈的样子,倒和往常的怯懦不同。   但本来他也少和这位四皇兄交道,再者,本就是生死之事,反常些也没什么,并没有多想。   可薄敬行断断续续竟是说了许久。   来来回回都透着“你为救我生病我好感动好内疚”一个意思,听一两句还好,听多了薄敬呈脸都笑麻了,几次欲说话,但都插不进去。   弹幕:   【这个老四,古里古怪。】   【忽然变了一个人的感觉……】   【是的,虽说救了你的命,但老这么说是不是肉麻了?】   【脚,抠,堡,懂?】   【救命,老五现在的脸色即是我的脸色。】   【是我多想了吗,我总觉得老四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天然茶味……】   【你们也太敏感了吧?明明很正常啊!】   【对啊,一看就没有经历过大风浪,真正生死关头走一遭,回头干什么都很正常好吧?】   【人家刚经历一场大难,又是那样被逼迫的,可想而知以前在莲花寺也没人真正疼他。】   【带入一下,就算不全是真心,借此机会拉拢老五也不算过分吧?】   【这么一想,老四也是个可怜人。】   【+1】【+2】【+3】   ……   “五弟,四哥这条命是你给的,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心中最好的兄弟,往后要是有什么用得上四哥的,尽管开口……”   “四皇兄,言重了。”   薄敬呈听到这儿终是忍不住,连忙打断,“我原以为你是太子,我看见他跳我才跳的。”   话一出口,他自己先愣了愣。   薄敬行也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会等到这个回答,“不管什么原因,你救了我是事实。”   薄敬呈 :“此事……此事非我一人所为,太子殿下比我更先跳,我只不过是运气好,落水的地方离你近。”   薄敬行:“太子哥那边,我自然会去道谢,只是我带的这些谢礼,是专门送给五弟的,还请五弟务必收下。”   【哈哈哈!老五:招架不住!】   【老五:这功劳我一人扛不住,得拉太子一起。】   【老四:我如此真情实意,他竟然不领情?】   【老四:我知道,但是你在我这儿依然是独一份的。】   【救命!你们再这样我会真的以为自己在品茶!】   薄敬呈下意识推辞,但是薄敬行坚持,大有你不收下我就跪在地上求你收下的架势。   一推二让,终究还是收下。   薄敬呈以为这回他该走了,连忙端茶喝了一口。   不想薄敬行却看不见似的,又想起刚才看的那本书继续问,“我看那上面做了不少批注,看来五弟闲时应该喜欢看医术?倒是和我一样。”   薄敬呈示意小墩子,“不过随便看看,算不上喜欢,比不上四哥。”   小墩子会意,借着添茶水,把书给收走了。   眼见薄敬行没有要走的意思,薄敬呈干脆不催了,放下杯子,拉回话题,“四皇兄,昨天晚上,你到底是如何落水的?”   薄敬行疑惑 ,“五弟不是看见了?”   薄敬呈:“来得晚没看全,你们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薄敬行垂头不语。   就在薄敬呈以为他不会说时,忽然听他叹了口气,“是我自己跳的。”   他竟然说了实话。   “四皇兄什么意思?”   “是太后,是她逼我跳的。”薄敬行有些哽咽,“她想让我栽赃太子哥,说是他推的我……如果,如果我不按她说的做,就骂我,抽打我……”   薄敬呈神色惊变,“怎么会?太后为何如此?她就不怕出个万一吗?”   薄敬行:“她说会有人马上下去救我,叫我不要担心,不会出人命……可是,昨天要不是五弟你,我说不得就已经死了。”   “还有太子。”薄敬呈纠正,“四皇兄此话当真?”   “是真的!”薄敬行信誓旦旦点头,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新新旧旧的斑驳红痕,“五弟你看。”   “这是?”   “这道,是一个月前她打的,因为我嫌药苦不肯喝药。”薄敬行指着一道旧痕。   “这些,是回来之前打的,因为我害怕,不敢答应。”他又指着一些新痕。   “还有这些,这些……全都是她指使的。”稍稍嘶痛,薄敬行慢慢放下袖子,“我自来伤痕好得慢,这些痕迹就一直保留着,所以,无论天有多热,我都会多穿几件衣服……怕露痕……”   “难怪,”薄敬呈难以置信,“我当是四皇兄身体不好,格外畏冷,原来竟是如此?”   薄敬行黯然不语。   薄敬呈又问:“除了这些,可还有其他地方?”   薄敬行:“背上,腿上,胸腹,都有一些。”   薄敬呈气愤拍桌,“岂有起理!如此身上可还有一块好皮?”   他越想越气,“不行!我一定要将这件事告诉父皇!”   说着就要起身。   薄敬行阻拦,“不可!五弟,她毕竟是太后,是我们的祖母更是父皇的母后,我……我不想让父皇因为我为难。”   薄敬呈:“可难道就这么忍着?你经此大难,父皇一定会派人调查清楚,四皇兄不用怕,父皇定然会为你主持公道!”   “我现在就去,你先不要回凤仪宫,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五弟!你听我说这件事不能着急,我现在还没有准备好,我害怕……”薄敬行坚决不让他走,奈何他孱弱的身体实在拉不住。   眼看薄敬呈已经出门,他忽然脸色煞白,怦然倒地。   薄敬呈听见动静回头,“四皇兄?”   “来人呐!快叫太医!”   薄敬呈慌乱不已。   小墩子见状麻溜就要跑,但没跑两步就被人抓住。   一转头,就见刚刚还方寸大乱的殿下,此时已经一脸平静。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殿,殿下?”   薄敬呈随便指了个人,“你去叫人。”   “小墩子,你现在收拾东西,跟我去崇文殿。”   小墩子:“啊?那四皇子?”   薄敬呈转头就走,“我又不是太医,留在这儿有什么用?”   小墩子:“那刚才四皇子说的话?”   薄敬呈:“他既然如此坚持,不让我说我就当不知道吧,免得说了里外不是人。”   小墩子:“啊这……”   【我觉得老四的话反过来听更合适。】   【哈哈哈不行不行,这个老四越看越茶。】   【老四:心疼,害怕,晕倒。】   【确定了,老四在表演茶艺。】   【老五这是真的没看出来,还是故意当不知道?】   【老五:你就当我不知道吧。】   【诡计多端的老四。】   【铁拳铁腕铁石心肠的老五。】   【哈哈哈笑死,一些互演文学。】   ……   薄敬呈来到崇文殿,殿里正在辩谈。   远远就听见二皇子薄敬元正声:   “兵马护国之邦,财税立国之本。纵观历史,凡我中原被异族所夺者,皆以奴化为国策,百姓苦不堪言,若真等到他们入侵中原腹地,便是再多钱财也无还手之力。学生以为,护国之战,胜者,扬名内外,败者,覆灭倾巢,便是举国之力也绝不能退让!”   “好,战方论毕,非战一方如何应对?”   无人应答。   “太子?”翁夫子疑问。   “嗯?”迷迷糊糊的回应。   “太子!”翁夫子震怒。   薄敬呈咳了一声,推门进来,“抱歉老师,敬呈迟到了。”   翁夫子转头笑道:“哦?是五皇子啊,不妨不妨,身体可好了?”   薄敬呈:“不过虚汗一场,已经大好,这是在……辩论?”   “五弟来得正好,这场已经快要结束,稍待片刻便可加入下一场!”   薄敬启很是热情,一眼看出来便是上风。   薄敬呈扫了眼正被程之意扒拉的薄言,上前,“这是在论什么?”   薄敬元:“边境战事危急,国库财政紧急,如何取舍?”   薄敬呈:“听起来煞是有趣,二皇兄三皇兄可是取战舍财?”   薄敬启:“对啊非战不可!”   薄敬呈好奇看向他对面,“那太子殿下便是保财议和?”   薄言打哈欠的手微微一顿。   片刻茫然后,点点头,“孤都行,孤都可。你们谁赢听谁的。”   薄敬呈:“……”   【完了,一觉醒来,太子又开摆了。】   作者有话说:   晚点二更 第55章 帝王策10   说话的功夫, 薄言已经让出座位,“敬呈,你来这儿, 我坐长辈那桌儿。”   崇文殿是有宗亲的,几个先帝幼子,还有隔代的闲王,年纪差不多,但却是实实在在的长辈。   今天的辩论主要针对几个皇子,因此他们几个已经在旁边吃了好一会儿瓜。   平时薄言见他们,多多少少喊一声叔叔,今天却只是点了点头,就安安分分坐下来。   认真说起来,他本就该坐这桌的。   那些抢来抢去打打杀杀的事情,本就与他无关。   他也想清楚,为什么之前那两人都失败了。   身份不正,一开始就注定无论他做得好还是坏,都不可能继承大统。   如果说当初立他为太子, 是薄承乾对程一一畸形的爱,可随着时间的流失, 亲情血脉慢慢唤回理智, 薄承乾只会对他越看越不顺眼。   太坏了,怕他杀了自己的亲儿子们;太好了, 怕他盖过自己的亲儿子们,一个不小心就达成悲催的结局。   薄言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躺平最合适。   不犯错, 不上进, 单纯苟命, 在被废之前他先把自己给废了,任谁也奈何不了他。这么看来,一开始他误打误撞居然选对了路。   薄敬呈稀里糊涂上场,和薄敬元辩驳了半个上午,不分高下。   午休时间到。   翁夫子叫停,叫两人延伸出的其他讨论,挪到下次再继续。   下午是骑射。   一下课,程之意就端着饭盒来薄言桌上商讨。   程之意:“上次输你一箭,这次必定不能了。”   薄言:“什么时候你把这放狠话的毛病改了,我说不得还能认真几分。”   程之意:“哇,说得好像你放水一样,回回赢得这么艰难,我也就只差你一点而已。”   薄言不说话了,默默挑走他一个鸡腿。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还没吃呢!”   程之意受不了又抢不回,愤懑端碗跑路。   薄言笑睇他一眼,继续吃。   不一会儿,那饭盒又出现在桌角。   薄言以为程之意又回来,含笑抬头,却不料来人是薄敬呈。   薄言正色不少:“有事?”   薄敬呈也不管其他人怎么看,“听说太子哥昨日夜里也发了热?”   薄言:“听他们说,好像是有这回事。”   薄敬呈:“听说?”   薄言:“哦,我今早上起来,认人都成问题,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薄敬呈不信,“方才见太子哥和程世子说笑,倒不像不记事的?”   薄言顿了顿,眼神奇怪,“你还是叫我太子殿下吧,怪不习惯的。”   薄敬呈笑得腼腆,“太子哥不记得事,倒记得我之前如何唤你?“   薄言:“……我只是记不清,不是失了智。”   薄敬呈坚持,“私下无人,还是叫兄长亲近些,太子哥以为呢?”   若是之前,薄言管他怎么叫,但现在,这一声“哥”他就从来没有听得这么别扭过。   他扒了口饭,含糊道:“随便你。”   薄敬呈留意着他的神色,继续问,“太子哥醒来之后,可见过四皇兄?”   薄言:“没有,怎么了?”   薄敬呈:“四皇兄已然大好,一早便带着东西等在听潮轩。”   “哦,他来找过你了?”薄言自然道:“也对,毕竟是你救了他。”   薄敬呈至此脸上终于露出些许疑惑,“太子哥不觉得奇怪吗?”   薄言愣住,狐疑反问,“要说奇怪的话,敬呈你该是最奇怪的吧?”   薄敬呈舔了舔下唇,若无其事转移话题,“四皇兄经此大难,胆子似乎大了不少。”   薄言:“好事啊。”   薄敬呈吃了口饭,想到什么,“对了,四皇兄将昨晚的事都跟我说了。”   薄言:“他怎么说?”   薄敬呈:“他说……他并不是脚滑。”   薄言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我推的?”   薄敬呈收回视线,“不是。”   然后将薄敬行那套说辞,原封不动讲给薄言听,包括他身上的伤痕。   薄言听完后,“他倒是相信你?”   薄敬呈:“若是碰见太子哥,他定然也是相信的,甚至……”   甚至什么,说到一半竟然不说了。   薄敬呈端碗起身,“等见到四皇兄,太子哥自然就知道了。”   薄言对他莫名其妙的忍笑有片刻疑惑,但是很快就抛诸脑后,继续吃起了饭。   直播间对此颇为不理解:   【老薄这是怎么回事?】   【老薄:不清楚,不明白,已失忆。】   【昨晚上泡水脑子淹坏了?忽然无欲无求?这时候不应该疯狂反杀吗?】   【你们没事多吃点溜溜梅,他不是一直这样?】   【之前虽然也摆,但大多时候只是浮于表面,一般情况还是很正经的,哪儿像现在,好像随时撂挑子不干这个太子了一样?】   【哈哈哈我倒希望他不干了,继续坐下去指不定什么时候暴雷。】   【狗皇帝:他说当就当不当就不当?将朕置于何地?】   【老薄:(指粪坑)请。】   【哈哈哈哈哈!】   【说到底,还是狗皇帝犯的错,就为了一己私欲,坑了多少人?】   【薄承乾才是万恶之源。】   【+1】【+1】【+1】   ……   尽管薄敬呈对昨晚的事守口如瓶,薄敬行的这套说辞还是在晚间传遍整个皇宫内苑。   如果薄敬行所言非虚。   往轻了说,这是太后挑唆皇子内斗,往重了说,这叫谋害皇子性命。   薄承乾一收到消息,急匆匆去找了薄敬行,确定他身上的的确确伤痕累累,转头便赶来太后所在的凤仪宫。   太后则全饰全妆端坐在的殿内,仿佛等了许久了。   “见过母后,请母后安。”   太后抱着汤婆子,笑眯眯看着他,“我还以为皇帝会直接将哀家斩首,再不济赶出宫去,竟然还认我这个母后?”   薄承乾笑道:“母后何出此言?”   太后:“今日一早,敬行出去没回来,我就知道这件事不得善终,但终究是没想到,他竟然胡编乱造至此,全然不知轻重。”   薄承乾:“听母后的意思,敬行所说并非事实,他昨日所为也并非受您指示?”   太后不可置信,“依皇帝的意思,哀家的话竟没有一个小儿可信?”   薄承乾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太后笑了,“太子呢?他怎么说?”   薄承乾:“太子昨夜高烧,已经不记得此事。”   太后:“哦?他竟没有伙同皇后出来指认我?”   薄承乾无奈放下杯子,“母后,您为何总是以最坏的心思打量他们母子?我不求您诚心接纳,至少也无需仇视才好。”   太后也放弃自称,“你告诉我,这些年眼见着那个野种渐长,你难道就没有一次后怕过吗?皇后也就罢了,再多的荣宠也不过是个下贱玩意儿,可自己好好的儿子不立……”   “啪——”   薄承乾掀了桌上的茶盏,冷声道:“母后也不一开始就是皇后,若是一一下贱,您是不是也该揽镜自照?”   “放肆!”   太后怒目,摔了手里的汤婆子,“哀家竟是小瞧了那女人的本事,过了十多年你倒是越发为这个女人疯魔了!竟为了她不惜来打哀家的脸!”   薄承乾冷笑,“朕以为母后亲眼目睹朕弑杀先帝时,早就该料到,怎么,做了几年太后竟是越发糊涂了?”   听闻此言,太后扣在桌角的手微微瑟缩。   再开口却气势未减,“母后?我是你哪门子母后?就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在你这个弑父夺母的畜生面前自称母后!”   薄承乾:“母后今日是想同朕好好翻一翻旧账了?”   太后啐了一口,“我怕你翻我旧账?我是怕天下百姓翻你的旧账!”   薄承乾:“朕已经是皇帝,朕之所言就是天命。”   太后点头,“是,你今天是皇帝,的确能堵住天下人的嘴,但明天呢?后天呢?等你死了,有谁还来替你撕烂他们的嘴?”   “你做千万件好事,抵不过你这一件罔顾人伦的坏事。倘若你百年之后,后人说起你,绝不会先想起你曾经那些丰功伟绩,只会第一时间想起你觊觎庶母,认弟为子的龌龊事,只会指着你的脊梁骨,痛斥你不知羞耻!”   太后逼近,痛心疾首道:“悠悠众口,你堵得住一时,堵得住一世吗?儿子啊……回头吧……”   薄承乾扣在袖口的拇指微微摩挲,脸上并无甚神情。   太后却由此松了口气。   她缓了缓声,再次将话题拉回开头,“哀家知道你今天为何而来,事已至此,哀家也不惧告诉你。敬行说得不错,是哀家指使他栽赃太子。”   “说得再明白些,哀家这次回来,就是为了看着你废太子。他们母子多苟活一日,哀家就一日壅塞不得舒心。”   见薄承乾依然不出声,太后继续试探着道:   “你若不想废后,母后也不逼你。你和皇后情深义重,母后也不是要你现在就做个了断,你不妨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随时过来告诉母后,如何?”   薄承乾这回没再沉默下去。   他深吸了口气,回神正身,“母后今日所言,朕会好好考虑。”   太后欣慰,“这就对了。”   薄承乾起身,“时候不早,不打搅母后休息。”   太后笑着点头,一路目送皇帝离开。   等看不见他的身影,嘴角的笑意顿时消失无踪。   他招过刘安德,“那小畜生现在何处?”   刘安德:“晨间晕倒,在听潮轩待了一天。”   太后咬牙,“给哀家带回来,哀家倒是要看看,一夜之间他的翅膀究竟能多硬。”   “是。”   ……   另一边,东宫。   薄言用完晚膳,从长春宫回来。   还没到门口,远远就见灯下站了个人。   那人身形瘦削,看起来颇为单薄,踩着一地的雪不断搓手哈气,走动间,不经意侧身看见逐渐靠近的轿辇,顿时精神百倍——   “太子哥!”   正是本该在听潮轩的薄敬行。   薄言听见这一声,原本冻得有些麻木的身体猛然一震。   【老薄:虎躯一震。】   【老薄:孤不行,孤不可。】   【哈哈哈哈哈救命!我好喜欢现在这个四皇子!】   【mua,终于来了!《老摆与绿茶》激情开演!】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 第56章 帝王策11   “敬行?”   轿辇在宫门前停下。   “太子哥, 你终于回来了?”薄敬行急切上前,却又在三步之外停下,擦了擦睫毛上的落雪, 很是热切地看着他。   薄言想起中午薄敬呈端碗离开时,那副说起老四欲言又止的神情,不对劲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大冷天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伺候的人呢?”   薄敬行似乎就等着他这话,“天冷,我叫他们先回去了。”   言下之意就是等了薄言很久。   “哦哦,”薄言看了眼自己的轿辇,似乎没听懂,顺着恭维,“这么大的雪孤却只想着自己,孤实在惭愧。”   小福贵闻言顿时慌了,“照顾主子本就是奴婢们的职责,照顾殿下更是奴婢们的福气,太子殿下可是折煞奴婢们了。”   薄敬行愣了愣,“敬行不是这个意思……”   薄言连忙道:“我知道我知道, 四弟只是心善,孤很是佩服。”   薄敬行:“不是的!是……其实是他们不愿意陪我等, 才留我一个人在这儿。”   薄言沉默片刻, “那你好惨哦。”   【???】   【哈哈哈!老薄!真有你的。】   【哈哈哈老薄:我排场大我先说。】   【老薄:四弟人美心善,佩服佩服。】   【老四:我只是想卖个惨, 倒也不至于拉踩谁。】   【老四:我卖惨是为了让你同情我,不是为了让你赞同我OK?】   薄言:“还不知道四弟找孤何事?”   薄敬行缓了缓,找回心绪, “敬行, 是来对太子殿下道谢的。”   薄言点点头, “行,你道吧,道完了早些回去。”   薄敬行忽然打了个寒颤,“这宫里的雪,比寺里的果然冷许多……”   薄言点了点头,将自己的大氅扣得更紧一些,“寺里孤不知道,但宫里确实很冷,不过还好孤有这个,不像四弟只能硬抗。”   薄敬行笑得有些尴尬,“或许太子哥……可以请我进去坐坐?”   薄言似乎才反应过来,“啊?你要进去吗?想的话孤没问题,小福贵,快进去准备热茶。”   他这么一说,薄敬行反而不好再提,“敬行来得突然,便不麻烦太子哥。”   他送袖袋里拿出一个礼盒,“这是以前闲时在莲花寺做的毫笔,定然比不上太子哥的爱用之物,但却是敬行的一番心意,多谢太子昨日的救命之恩。”   薄言接过来看了看,“确实比不上。”   薄敬行:“?”   薄言很快扣上,“但礼轻情意重嘛,这个孤还是知道,四弟的谢意孤领会了。”   薄敬行:“……”   薄言笑道:“四弟还有话要说吗?没有的话孤便进去了,你也早些回去,本来就体弱,别冻出个好歹。”   【笑死,老薄是真的看不出来老四想说什么吗?】   【老四:我好惨。】   【老薄:是啊是啊。】   【老四:我好冷。】   【老薄:没错没错。】   【老四:我想和太子哥贴贴。】   【老薄:不了不了,我一人挺好。】   【笑死,只要够摆就根本不可能被茶到!】   【你要是真担心,你把人请进去啊!】   【你要是能递个大氅,说不定这话我还就真信了。】   同一个场景,不同屏幕上飘过另一种画风的弹幕:   [小绿茶这是盯上太子了吗?]   [想跟进殿内?小肚子里又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这个太子,好像和剧情里完全不一样嘛……]   [就是说啊,他哪里看着像个杀人不眨眼的杀神?明明温柔得很啊。]   [简直可以说是兄友弟恭了。]   [兄友不友不知道,反正弟是真的恭得要命。]   [哈哈哈字面意思上的要命。]   ……   “等等,”薄敬行叫住薄言,“有件事,敬行不知当讲不当讲。”   薄言回头,“一般这种情况的话,都最好不要讲。”   薄敬行:“……但是,总觉得这件事对太子哥很重要,和二皇兄相关。”   薄言:“那你误会了,老二的事对孤并不是很重要。”   薄敬行:“便是与朝堂重臣私下接触,对太子哥来说也不重要吗?”   薄言摆摆手,“孤还未涉政,朝堂之事与孤无关。四弟要是觉得此事真的很重要,不妨去告诉陛下。”   天空又开始飘起大雪。   “福贵,去取把伞拿给四殿下,再寻个机灵的人送他回去。”   说罢,薄言便进门了。   另一边,某处亭台之下。   薄敬元抖了抖伞面的落雪,看向身边穿着官服的人。   “老师急着出宫,学生就不请老师去宫里喝茶了。”   被称为老师的男人捋了捋美髯,“无妨无妨,坐了一天,赏赏雪也是好的。”   薄敬元:“还未恭喜老师,一举夺得钦命成了明年春闱的主考官,只是今日太晚了,待寻个好日子,学生再登门贺喜。”   男人:“殿下已经送过伞,微臣便当已经贺过。殿下如今还未踏入朝堂,行事还是谨慎些。”   薄敬元点点头,“老师说得也是。您此后既是一朝座师,往后自当避嫌。只是,前段时间我拜托老师的事……”   “殿下放心,微臣心中有数。”   薄敬元没再多说什么。   他看了一眼雪,思绪忽然有些飘远,“前些天,我无意听宫人说起一件事,心中有些疑惑。”   “哦?何事?”   “不瞒老师,我记事早,但与太子殿下相关的记忆,多在三岁之后,”薄敬元有些犹豫,“他们说,皇后娘娘当年似乎是以二嫁之身进的宫?不知老师可有印象?”   听闻此言,男人神色微变,“从未听过此事。”   他顿了顿,斟酌道:“微臣多言,殿下虽贵为皇子,但更先是个臣子,立于君侧,第一要守的便是嘴,陛下隆信太子,殿下切勿莽撞。”   只说不可莽撞,却不说不要多想。   薄敬元点点头,“多谢老师提点。”   片刻后,男人撑伞,“这雪看着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了,微臣还是早些回去。”   薄敬元礼别,“老师慢走,注意脚下。”   ……   长春宫。   程一一已经准备休息了,忽然听见薄承乾来了的消息。   最近前朝繁忙,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长春宫。   “这么晚了,陛下怎么过来了?”   时间紧迫,程一一来不及收拾。   薄承乾顶着满身霜雪,用带着凉意的手扶她起来,“朕想你便来了。”   感觉掌心的手微微一缩,薄承乾笑道:“是朕着急了,忘了外面下大雪,可是被朕的手冰着了?”   程一一摇摇头,“陛下虽不畏冷,却也不要冒雪夜行。”   薄承乾:“一一可是在担心我?”   程一一:“臣妾认真的,陛下莫要取笑。”   薄承乾哈哈大笑,揽着她往里走,“你要是真担心我,就叫人送些热水来,陪我泡一泡。”   半个时辰后。   外间宫灯再次熄灭,内间只剩微弱的烛光。   程一一捏着被角,昏昏欲睡。   另一边的薄承乾却枕着臂,盯着昏暗的帐顶。   良久,他还是开口,“一一?”   “嗯?”   “没什么,朕就是唤一唤你。”   过了一会儿,又唤了一声,“日子过得真快,一转眼,太子已经十四,朕也快四十了。”   “嗯……”   “朕十四的时候,已经初涉朝政,朕在想,是不是待开春之后,也让太子和老二随着朕听一听。”   “嗯……嗯?”听清话里的内容,程一一顿时清醒。   可薄承乾已经换了个话题,“朕记得,程国公世子似乎与太子同岁?”   程一一回头,“是,两人就差了一天。”   薄承乾:“那便也是十四,不小了。”   程一一:“陛下忽然说起程国公世子,可是有何打算?”   薄承乾:“今年又是寒冬,北境这两个月一直不是很安宁。”   程一一已经猜到他的意思,却不太想顺着他说,“好了伤疤忘了痛,就不怕恭武侯再提刀杀入他王城?”   薄承乾:“恭武侯已经老了,朕属意程国公世子去替朕走一趟。”   程一一未曾想到他如此直白,“陛下?”   薄承乾拍了拍她,“朕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朕不会叫他一个人去。”   程一一:“他才十四……”   薄承乾:“朕当年马踏独英王府也才十六。”   似乎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冲,薄承乾顿了顿,放缓道:“朕也是对程家寄予厚望,程国公英勇盖世,自然虎父无犬子,程世子往后若想接过程家这面军旗,少不了驰骋沙场之上,你莫要太担心了。”   程一一张了张嘴,几次欲说话,到头来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薄承乾说完很快入睡,程一一却反而睡不着了。   第二天,程一一不像往日赖到日出才起。   薄承乾走了没多久,她就招过映秋,“映秋,你叫厨房备些暖胃的早膳,送到东宫去。”   这样的事情不算少,映秋并不惊讶,“是。”   程一一继续道:“顺便替我告诉太子,若是有人问起他是否愿入朝听政,且叫他谨慎回答。”   映秋愣了愣,正色称是。   不过一会儿,映秋就带着食盒和程一一的嘱咐来了东宫。   她刚进来没多久,就察觉宫里的气氛不对。   安安静静,冷冷清清,一点不像个该早起的皇子住所。   等在殿门前看见裹着被子晕晕欲睡的小福贵,映秋更是惊诧不已:   “福贵?干什么呢?”   “什么人!”   福贵顿时惊醒。   映秋凝他一眼,“你这个差事当得是越发懒散,你看看都什么时辰了,耽误主子上学你脑袋还想不想要?”   “嘘!嘘!”福贵一脸惊色,抬手示意她噤声,余光瞟着了殿内,然后推着映秋走远了些才小声道:“映秋姐姐啊,不是我懒散,是殿下……他叫不起来啊,天不亮咱就催着他起,他面都净完了还能嫌冷躺回去继续睡……”   “你们不会多备几个手袋?便是装在炭里送过去也不能由着殿下胡来……”   “不敢啊姐姐!”福贵抬手在脖子上比了个一,“枕着剑睡的,再叫要砍头。”   “什么?”   映秋先是一惊,正要说话,忽然想到自己来这儿的目的,没一会儿冷静下来。   她把食盒递给福贵,“拿着,皇后娘娘赏的。”   福贵受宠若惊,“啊?这……这如何使得?”   映秋塞给他,“给你就拿着,既然殿下染了风寒,就合该好好休息,你也别硬拉着殿下出去。”   福贵:“啊?殿下何时……”   映秋瞪眼,福贵很快反应过来,“是是是,姐姐说得是。是奴婢照顾不周,这就去着厨房熬些药膳给殿下备着。”   “这还差不多,走了。”   映秋心满意足,打算回长春宫复命。   不料在内门转角,却跟个冒冒失失的小太监撞上。   “哎……”   “奴婢该死,奴婢冲撞了映秋姑姑。”   映秋挥了挥手,“没事没事,你小声点喊,莫吵着太子殿下。”   小太监又是一阵告罪,“奴婢是有要事禀告殿下。”   映秋见他慌慌张张,便问:“什么事这么急?”   小太监一脸苦相,“凤仪宫传来消息……太后,太后薨了……” 第57章 帝王策12   薄言得知太后薨逝的消息, 顿时醒了觉。   “孤还没被废,她怎么就死了?”   福贵没听清他的自言自语,“殿下说什么?”   薄言回神, “没什么?孤是说前日她回来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可是误传?”   他有些不敢相信,毕竟太后可是才刚刚回宫,之前两次,她都是死于废太子一事之后,而这次废太子远远还未开始不说,就是真有这事,薄言还求之不得。   简而言之,死得太蹊跷了。   福贵:“回殿下,此等大事必然不可能是误传。不过的确太过突然,奴婢已经派人去再探……”   话音未落,打探的小太监就匆匆回来,“禀太子殿下,太后的确已经薨逝。”   薄言掀开被子起身穿鞋, “具体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个由头?”   小太监:“奴婢无能……没打听到,行到半路还未至凤仪宫, 就被人打发了回来, 远远看见禁军把守,整个凤仪宫应当是围了起来。”   【太后死了?!!】   【老薄还等着被废呢, 她怎么就死了?】   【竟然还封锁了?】   【此事必有蹊跷,哪儿有太后死了第一件事不是鸣丧,而是封锁起来的?】   【应该是调查死因吧?】   【也有可能是清扫现场。】   【清扫现场?什么意思?】   【有权利调动禁军的只有皇帝, 不管封锁是为了调查还是清理, 皇帝的反应都很奇怪。】   【我赌就是狗皇帝下的手, 昨天晚上不大吵了一架吗?】   【不无可能,心里怀恨在心面上不声不响什么的,还真像这个疯批的作风。】   【不至于吧,好歹是亲妈。】   【可是这个亲妈,要动他的皇后!】   【笑死,杀父都干了再弑个母不过分吧?】   ……   薄言从弹幕得知:   太后果然是奔着皇后和他回来的,但这件事触及了薄承乾的底线,昨晚吵过一架。   从薄承乾之前的行事看来,还真有可能冲动之下弑杀亲母,也有可能不冲动。   但薄言却直觉没有这么简单。   太后想要他和程一一的命不假,为此她可以在莲花寺忍耐十年,落水栽赃这件事就算没成,也不至于因此和皇帝闹翻了脸面,昨晚的母子冲突怎么看都太过被动了。   再加上今天的突然暴毙,仓促又离奇,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推动,让一切看起来顺畅无比。   可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堵住太后的嘴?亦或是搅浑水趁乱摸鱼,真正的目的不是祸水东引就是声东击西?   这的确像薄承乾的动机。   但是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人也可以有这些动机。薄言不可避免想到薄敬行这个意外。   精心策划的栽赃戏码不仅没有成功,而且虐待皇子的事情还被抖落出来,一惯对她言听计从的人开始反抗,太后对这个四皇子只怕已经心生不满。   而薄敬行看穿太后的面目,为求自保不惜铤而走险,挑起皇帝与太后之间的矛盾,这便是薄敬行的动机了。   “不对……过度揣测了……”   薄言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对薄敬行的猜测过于阴暗了。   就算他因为大难不死醒悟过来,也不至于直接置太后于死地,既然已经回宫,有的是办法逃离。   薄言料想,不管真相如何,到最后太后多半还是“因病而亡”。   ……   经过一天的封锁之后,薄承乾才对外公布太后薨逝的消息。   死因竟然是“畏罪而死”。   因为常年虐伤四皇子一事被发现,当晚和皇帝大吵一架后,太后羞愧难当,当晚便服毒自尽。   薄言听到消息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薄承乾竟然如此不顾面子。   【我还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啊。】   【我也。】   【这话放出去怎么也算是皇室丑闻吧?薄承乾他怎么敢的呀?】   【前天晚上刚吵过一架,后脚太后就死了,我是狗皇帝我也怕别人怀疑我。】   【刚好虐待四皇子的事也还没个结果。】   【要说没点私人报复在里面我都不信……】   【讲个笑话,狗皇帝怕丑闻。】   【哈哈哈哈虱子多了反正不怕咬。】   尘埃落定,三个月国丧就开始了。   为了表示对太后薨逝的悼念,薄承乾宣布罢朝一月,连崇文殿也罢课了。   丧礼上,作为被太后亲手养大的唯一皇子,薄敬行哭得很伤心。   “呜呜呜……您虽然喜怒无常,可对敬行却是真心疼爱……敬行从小在您膝下教导,幼时多次病危多亏您悉心照顾才捡回来一条命……敬行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古诗七岁熟读四书五经,若不是您躬身指教,如何会有敬行今日……呜呜呜皇祖母……皇祖母!”   薄言一边烧着自己抄写的经文,一边瞥向抱着经幡哭得死去活来的薄敬行。   相比之下,他们这几个在宫里长大的皇子公主,着实过于冷静了。   意外和对面的老五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见自愧不如。   一处屏幕上飘过的弹幕,和屏幕里悲伤的场面截然不同:   [太后就这么死了?]   [没办法,狗皇帝太快了,就怕被人怀疑到自己头上。]   [竟然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枉费小绿茶一番心机。]   [哈哈哈就是!以他之前的调性,高低得栽赃给某个兄弟。]   [当时他去找老五和太子,我就怀疑他是想动手脚……]   [奈何那俩人一个太配合一个不接茬儿,小绿茶这是找和尚卖梳子,白忙活一趟!]   [看见他吃瘪你们就这么开心吗?]   [也不能这么讲,不过确实想看看有人治治他哈!]   [这太后以前对四皇子怎么样那管不着,小绿茶来了那是绝对受不了这口气,注定没有好下场。]   [这太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连亲孙子都利用!]   [她要是个好东西,能养出杀父弑母的狗东西?]   [一报还一报罢了……]   ……   丧仪结束后,宫里一直安安静静。   不管皇帝心里怎么想,但面子上谁都不敢过分,这个时候触他的霉头。   一转眼,三个月过去。   暮春四月,禁城内外一片生机勃勃的喜气。   距离程之意去北境也有段时间,薄言经常和他书信,知道一切顺利。   开春之后,举行过一场春闱。   此前薄承乾特意问过薄言,是否想要下场监考。科举监考官,这可是个美差,更是个信号,把握住,便是薄言在朝中站稳脚跟的好机会。   但不巧的是,薄言那会儿因为滑冰摔了腿,万般无奈错过了这次机会。   过后这差事就被薄敬元给领了。   没几天就是殿试,薄敬元素有才名在身,这次更是被薄承乾钦点为了阅卷官。   朝中上下,薄敬元风头无两。   对此薄言表示……   果然这桃花还是得三月的,做起糕点来才吃得舒服。   他坐在轮椅上,看着刚派人折下来的桃花枝,叹了口气。   “这花已然快要败了,不好,推我回去吧。”   福贵得了命,接过花枝便来推他。   一转头,看见倚墙而起的半亭里,似乎躲着两个人。   少女眼巴巴看着薄言所在的方向,嘴被身后的少年捂得死死的。   “明月?敬呈?”   半亭里伸入茂盛的桃花枝,随意藏一两个人不成问题,方才进来薄言才没有留意。   眼见被发现,两人终于停止鬼鬼祟祟的行为。   “见过太子哥哥。”明月抱着一捧茶梅枝,拘谨行礼。   “太子哥。”薄敬呈也出来。   薄言觉得奇怪,“你们俩这是做什么?”   薄明月正要说话,被薄敬呈拉住,“是明月闲着无聊,非说要来摘些桃花酿酒,这花都败得差不多了,我不乐意,正说她呢……就见太子哥来了……”   薄明月撇嘴小声反驳,“才不是!”   却又不说为什么不是。   薄言看出来,必然是因为看见他来了,怕对上。   觉得好笑,“明月莫不是跟孤一样,是走得慢才来得晚?”   薄明月看了眼他的脚,“太子哥哥的脚好些了?能走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走早了可是要被抓壮丁的。   薄言瞬间正色,“没有,孤说笑的。”   这副讳莫如深的神色落在薄敬呈眼里,不知道叫他想到什么。   只见他抱过明月怀里的花枝,分了一半出来才还回去。   薄明月不解,“哥哥?”   薄敬呈却没管她,径直将那一半塞到薄言手里。   “花期有定,而世事无常。错过桃李,还有茶梅、海棠、牡丹,多得是。”   薄言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下意识接过,“啊,是。”   薄敬呈也没有解释的意思,说起了另一件事,“最近在陪明月读轶事典籍,昨日正说到塞翁失马的故事,她虽然不理解,但也颇有些感悟。”   薄言知道他话里有话,但是……   这个里话,恕他直言他没有听懂。   想了想,薄言夸道:“明月……竟然已能读懂《东轩笔录》,真是进步斐然啊。”   薄明月瞪大了眼睛,“啊?”   薄敬呈则看了他一眼,微微叹了口气。   薄言竟然从这口气里,听出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薄言不禁开始反省,是不是他这段时间废得太明显,连薄敬呈都看不下去。   “太子哥听说了吗?四皇兄最近很受各宫贵人喜爱,写得一手好字颇受二皇兄赏识,做得一手好菜也与三皇兄交好,前几天甚至给七皇弟做了一条能活动的义肢,如今七皇弟都能起身慢走两步,贤妃为此心情大好,赏了他不少好东西。”   薄敬呈:“就连父皇,这段时间也对他颇为照顾,点了他做过两日殿试的受卷官。”   薄言回神,“前几件事倒是有所耳闻,这最后一件确实不知,五弟消息还挺灵通的。”   薄敬呈看了他一会儿。   动了动嘴,没再往下说,拉过明月和他告辞。   薄言摸了摸明月的发包,从后箱里取出食盒,“桃花酿不指望,这里却还有些桃花糕,也不算白来。”   薄明月这回没有看薄敬呈,而是直接收下,“谢谢太子哥哥!明月会好好吃的!”   薄敬呈没说什么。   等两人转身后,薄言唤回福贵也打算离开。   即将走出月门,薄敬呈却忽然停下。   看着薄言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复杂,“我听说……程小将军立了战功,以一招釜底抽薪断了须臾王粮马,赢得庸居关大捷,过不了多久他们便要与我们关外和谈了?”   薄言有些意外,示意福贵转回来。   摸不准他怎么忽然提起这茬儿,但还是笑道:“是有这回事,程之意还是有些本事在身上。你也觉得他厉害?”   “程小将军将门虎子,敬呈自然是佩服的。”   薄敬呈顿了顿,“北境冬季酷寒,缺粮少马不足为奇,可现在已然暮春,正是草深马肥的时候,那须臾王明明可以再撑一撑却选择如此早降,由此可见多半已被程小将军打怕了。待程小将军凯旋,敬呈定然要好好敬他一杯。”   薄敬呈这话明面上在奉承程之意,实际上稍有些军事直觉的人都能听出来,这也是在提醒。   提醒当心其中有诈。   北境诈降的事,薄言自然是知道的,系统早就告诉他,他也一早与程之意去信,叫他小心应对。   他有外挂,知道不奇怪,问题是薄敬呈怎么知道的?   薄言倒不是怀疑他的能力,而是动机。薄敬呈从军是以后的事,此时他不过一个深宫里的皇子,在乎的人也都还在,远没有之前剧情里的野望,没有理由关心这些,更没有理由告诉一直敬而远之的薄言。   自从落水之后,薄言就怀疑过薄敬呈的不对劲。   如今看来,他是真的不对劲。   “看样子似乎要下雨了,太子哥勿要久留。”   薄敬呈没有再多言,这回是真的走了。   离开御花园后,薄敬呈接过薄明月手里的花和食盒,沉默着往回走。   薄明月看了他一眼,试探道:“哥哥,你很讨厌太子哥哥吗?”   薄敬呈仿佛回神,蹙眉道:“什么?”   薄明月见他这副神色,心里已经答案,“哥哥误会太子哥哥了,明月觉得太子哥哥和别人不一样。”   薄敬呈微微一愣,笑道:“哦?有什么不一样?”   薄明月比比划划,“他跟我说话的时候,总是笑笑的,摸我头的时候轻轻的,掌心很温暖,才不和哥哥一样,总是弄乱我的头发!”   薄敬呈笑意微敛,“还有呢?”   薄明月继续,“还有眼睛里也亮晶晶的!和若芳姑姑,和娘看我的时候一样!还有还有……”   薄明月一连说了薄言好多优点,听得薄敬呈越发沉脸。   “总之,太子哥哥真的是好人!哥哥你相信我!”   薄敬呈敷衍,“嗯。”   “哥哥你今天和太子哥哥说这么多话,是不是也觉得他是好人了?”   薄敬呈疑惑,“我之前也和他说话啊。”   薄明月眉眼弯弯,“不一样的,我能感觉出来,哥哥其实也是有一点喜欢太子哥哥的。”   薄敬呈:“我也喜欢二三四皇兄……四皇兄就算了。”   薄明月不信,“才不是,每回其他皇兄送来的东西你都不让吃,他们碰过的地方你连地板都恨不得叫人多洗几遍,只有太子哥哥是不一样的,一直都不一样。”   薄敬呈有片刻愕然。   他回想了一番,思绪似乎又有些飘远,“或许是因为,他……也是个可怜人。”   ……   另一边,薄言当真成了可怜人。   因为他人没出御花园,就下起了雨,他还没带伞,只能就近找个地方躲雨。   闲着无聊,他又想起薄敬呈刚才的反常。   弹幕也很疑惑:   【这个老五,今天怎么奇奇怪怪?】   【从开始就一直话里有话,似乎在提醒老薄什么。】   【两人最近都没交流吧,能提醒什么?】   【他不会误会了什么吧?】   【老薄只是没找着合适的花很失望,难不成还能以为是被老二抢了风头郁郁寡欢?】   【……我觉得,还真有可能。】   【算我一票。】   【等会儿?庸居关大捷?须臾王?这剧情!北境诈降啊!】   【是,想起来了,北境诈降,程国公被杀,程之意也险些丧命,回头苦战三年才报仇!】   【老五最后是在提醒老薄小心有诈?】   【他怎么知道有诈?】   【这不正说明他厉害,活该夺嫡成功吗?】   【我更好奇的是,他为什么要告诉老薄?今天简直一整个大写的“奇怪”。】   【从落水那会儿就怪里怪气试探老薄,现在更是一改冷淡的态度,他这是要干嘛?】   【诸君!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老五有没有可能是重生了!】   【???你再说一遍?】   薄言:“……离大谱。”   作者有话说:   抱歉来晚了,自罚一杯 第58章 帝王策13   【震惊!还有重生这种操作的吗?】   【孤陋寡闻了吧, 我之前在其他直播间看到过!】   【2333我这还是第一次见,有点意思。】   【你们这么一说,老五还真是有点像哦!】   【哦, 难怪老五刚才是这样的反应。】   【这就说得通了,对老五来说,他上次虽然是赢家,到最后却除了皇位输得什么都不剩,也是蛮惨烈的。】   【对他来说,在乎的人远比皇位重要,这次他应该会更加珍惜才对。】   【上次那样的结局,其实两个人都有不得已。】   【哇,我想起原本的结局就是一个爆哭,两人原本都可以只做个闲王,逍遥一生,却被一次次的误会逼至绝路,兵戎相见……我好意难平……】   【哈哈哈如果真是的这样那就太好了!我正担心老薄这局扛不过呢。】   【放心吧,这次一定会好的!】   弹幕的大家已然认定薄敬呈重生的事, 薄言还是有些不确定。   他唤出系统,“他们说的是真的?”   系统:“技术上来讲, 的确是可以实现的。”   薄言这才信了, “我来这么久,之前倒是从未听说过?”   “哈哈……隐藏功能了属于是。”系统打岔, “可是好好的为什么会忽然发生这样的变动?”   薄言:“和上次落水有关。”   系统点点头,“意外确实是催生变动的载体。”   薄言想到,他也是那天晚上记起此前的记忆。   不过当天落水的可是三个人。   薄言也因此确定薄敬行性情变化的原因。   他问:“重生发生的人数有限制吗?”   系统:“有限制, 不能超过一个, 避免变数太大。”   薄言:“那就奇怪了……”   系统:“什么奇怪?”   原本薄言怀疑薄敬行也重生了, 如此一来之前对他的所有怀疑都说得通了,为何性情大变?为何和太后翻脸,为何对众人的性情如此了解……   可现在得知重生只限一人,如此一来,薄敬行就必然不是了。   薄言:“还有什么情况,也能让人知道现阶段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系统脱口而出:“那就是像你这样的执行人咯。”   薄言听懂,长眸微眯,“你不是说我这是新人赛?”   系统正身敬礼,“我发誓,这点真没有骗你。”   薄言还是有些狐疑,但没有再问。   接下来几天,薄言开始留意老四和老五的行为。   薄敬呈依然还是沉默寡言的那一套,好像那天御花园的反常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薄敬行则继续他皇宫交际花的日常,每天带着自己的新作四处偶遇旁人,似乎要将开朗的魅力散发到底了。   如此到了月底,薄言的腿伤也差不多该好转了。   因此殿试结束后,皇帝为新科进士举行荣恩宴,也邀几位皇子同行时,薄言便没有拒绝。   荣恩宴的地点在皇家猎场。   因为太后孝期的缘故,今年宫里还未春猎。今年的新科进士里不乏才学丰厚又合薄承乾眼缘的,他一高兴,就将宴会改在了猎场。   下车之后,薄承乾看见薄言依然坐着轮椅,意外道:“不是说好些了吗?怎么还是不能走?”   薄言惭愧,“好些是好些,能慢走几步,但却不能久站。”   “如此便好好休息。”   薄承乾身边还围着新科状元一行人。   薄敬元也在其中,“太子哥这脚伤确拖了很长时间了,可要快快好起来。”   薄言回礼,“孤尽力。”   目送薄承乾离开后,薄敬元说:“今天是还有一场马球的,父皇原钦定我和太子哥分列两队,看来今天是要失望了。”   薄言不以为意,“叫敬启敬行顶上也是一样的,孤本不擅马球,说不得他们还更有看头,敬元不必顾忌,只管好好玩就是了。”   “太子哥怎么把五弟给忘了?”   话音刚落,薄敬行悠悠插了进来,“单论身量,五弟可是咱们几个里最高的,身形也好,不像我,一身病骨头却怎么也练不起来,可是苦恼。”   薄敬元:“四弟勿要妄自菲薄,各人自有长处,你那一手好字可是父皇都赞不绝口,我真是羡慕至极。”   薄敬启过来刚好听见,“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四弟你只要跟我一样一顿干三大碗,我保准不出两个月,你胳膊就能有你大腿这么粗!”   薄敬行稍微代入后笑笑,“呵呵,三哥好胃口。”   薄言正要说话,薄敬呈抢在前头,“我日日去校场,并不曾见四皇兄来练过?若是真想强身健体,下次可以约我,我可以陪四皇兄一起练。”   薄敬行笑得更加勉强,“哈哈,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茶叶茶叶茶叶】   【茶叶茶叶茶叶】   【茶叶茶叶茶叶】   [事实证明,耿直克绿茶。]   [小绿茶也就只能在老二面前耍耍哈哈哈。]   [终于看见小绿茶吃瘪,爽了爽了。]   “好了好了,不要让父皇等久了,咱们进去再说吧。”   薄敬元虽然这么说,转头看见远处马车上下来一人,忽然改口,“我想到我车上落了东西,你们先进去吧,我马上过来。”   薄言没有耽搁,让人继续推,余光瞥见薄敬呈稍稍多停留了一会儿。   另一边,离开后的薄敬元并没有上自己的马车,而是往更远一点的地方去了。   掀开帘子,里面已经坐了一人。   薄敬元:“老师。”   秦道直:“二殿下不必多礼,快进来。”   薄敬元在侧面坐下,“方才见老师唤我,可是有什么急事?”   秦道直:“不是,只是告诉殿下,一切已安排妥当。”   薄敬元:“原来如此,我自是相信老师的,何须老师特意再说一次?”   秦道直抿了口茶。   薄敬元看出点什么,“老师有话但说无妨。”   秦道直这才露出些许忧色,“此番非同小可,前后活动大半年,方才到了今天这步,成与不成全在此一举了。”   “老师全心为敬元打算,其中心血敬元知晓的。”   “微臣不是这个意,事关殿下往后的前程,不得不谨慎,”秦道直说,“今日关键在于四皇子,殿下当真有把握,叫四皇子说出那番话?”   薄敬元闻言恍然大悟,“啊,我说什么,老师放心,老四目力超群又擅长此道,绝不会有错。”   秦道直又道:“听闻殿下与四皇子最近走得很近?”   薄敬元笑道:“我知道老师想说什么,您放心,我必然不会行那等公然结党之事。老四自小长在莲花寺,对朝中之事知之甚少,只是稍加暗示,他便会自己有所领悟。父皇也知道他不通政事,只觉得他耿直,必然不会多想。”   秦道直松了口气,“那就好。我是看你如此笃定,还以为他已经和你……”   薄敬元摇摇头,“老师多想了,若无其他事,我便走了?父皇还等着我。”   ……   马球开始,赛场上很快热闹起来。   场上彩旗招展鼓声阵阵,众人手持球杖,或俯身仰击或侧身敲打,在马上翻上翻下。   最激烈的当属薄敬启,第一个球是他进的。   倒不是他技巧有多好,而是那股子横冲直撞的莽撞气很是唬人,压根没人敢在他身边游荡。   相比之下,薄敬呈的球路就要温和许多,并不往人多的地方去,只是跟在外围,总也能抢到几个来回。   薄敬元看着文质彬彬,捶起球来却丝毫不弱。   几个皇子虽年幼,在一群英杰里完全不落下风,薄承乾看得很是高兴,时不时起身拍手叫好。   【这狗皇帝,就是喜欢看热闹。】   【有一说一,打得确实不错,尤其是老二。】   【想象一下,如果老薄在场上,狗皇帝还会笑得这么开心吗?】   【那肯定更高兴啊!毕竟是太子欸!】   【哈哈哈天真,皇帝早就开始忌惮太子,你们看不出来吗?】   【老薄要是在场上,还表现不错,他估计要复杂了。】   【这么说老薄这脚伤得不亏?】   【嗤,我怀疑这老咸鱼压根就是故意摔的,早就知道狗皇帝的心思。】   看见弹幕,薄言收回视线看了眼自己的脚,在心里默默点了个头。   一个时辰后,停场休息。   看台这边早就备好茶水点心,众人纷纷过来享用。   薄敬呈走得较旁人远一些。   薄言远远看见他过来,悄悄竖起大拇指,却并未搭话。   薄敬呈见了先是一愣,然后加快脚步离远了一些。   薄言笑笑,叉了一块水果,若无其事继续吃 。   不过一会儿,听见看台二楼传来哄闹声。   薄言好奇,“福贵,你去看看。”   “哎。”   福贵很快回来,“陛下正夸着方才进球最多的球手呢,还有人闹着让翰林院的几位新任编修大人作诗,正在研墨,磨开之前若不成诗,就得罚操。”   薄言恍然,“啊,原来如此,球技不好说,作诗对几位大人来说却是小菜一碟了。”   福贵:“殿下闷了半天了,可想上去看看热闹?”   薄言摇了摇头,“饿了,吃点东西。”   殿试之后得入翰林院的,必然是一甲的那前三位。   真才实学考上来的状元榜眼和探花,作首诗自然不是问题,没什么好看。   但没过一会儿,薄言就发现自己料错了。   倒不是因为诗作得不好惹皇帝不快,而是在传阅时,四皇子薄敬行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咦?这字迹……怎么和那日殿上的不一样?”   虽然只是嘀咕,旁边的薄敬元还是耳尖听见,“我看看?哪儿不一样?”   薄敬元接过纸张,片刻后,“没有啊,这是伍编撰的字迹,我阅过他的卷,当时便觉得很是工整,父皇点他为状元也是因为这字加分不少,我绝不会认错。”   薄敬行:“他是叫伍修齐?受卷时我一一看过,伍修齐的卷张根本不是这样,卷上的字要更饱满些,不如这上面的清瘦,虽然大体相似,但还是能看出区别。”   他们的争执引起薄承乾的注意。   “怎么了?”   薄敬元知晓其中的利害,并没有急着开口。   薄承乾瞥了一眼额冒虚汗的伍修齐,问薄敬行,“老四,怎么回事你说。”   薄敬行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质疑可不就是说,有人的殿试答卷前后不对吗?   再直白点,就是有人作弊。   薄敬行结结巴巴,“父皇,我可能是看错了……我乱说的……”   薄承乾已起疑,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你过目不忘又精通文墨,怎么可能轻易看错?高贺,你去核实一趟。”   高贺犹豫,“卷宗已经入档……”   薄承乾打断,“朕就在这儿等着。”   高贺不敢多言,众人也因此噤若寒蝉。   刚才还欢声笑语的楼上,这会儿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薄言嚼着饼,远远和薄敬呈对了一眼。   薄敬呈吃瓜的速度稍微慢了下来,但很快两人都不受影响,默契得继续埋头吃起来。   【哈哈哈笑死,吃瓜兄弟俩。】   【虽然但是,我得纠正一下,是叔侄。】   【老薄:上去看看?】   【老五:不了吧,还没吃饱。】   【老薄:也对,那继续。】   【老五:嗯。】   瓜足饭饱,高贺很快带着卷宗回来。   糊名已经没有,只能从笔墨上下功夫,好在在场的人才不少,翰林院学士秦道直就精通笔迹,被薄承乾拉来鉴定。   良久。   “字迹上来看,伍编撰这首诗和答卷上并无不同。”   伍修齐闻言松了口气。   但又听秦学士话锋一转,“只是这份状元答卷上的墨痕,瞧着并不是殿试上所用的青墨。”   殿试的笔墨都是统一准备,如果卷面不是同一个墨迹,只能说明一个事实——   有人帮着伍修齐作弊。   此话一出,那伍修齐已然自己跪下,当场承认自己确实舞弊,贿赂考官提前透题,什么都招了。但是坚称自己只做了这一次,之前都是真凭实学考上来的。   薄承乾勃然大怒,怎么会信,“你既然敢当着朕的面行贿赂之事,可想而知还用了多少肮脏手段!朕定要彻查此事!”   “秦道直,你既身为主考官,却连这眼皮子底下的龌龊都不曾发现,枉朕对你一片信任!你自己说说你对得起这些人一声座师吗?啊?”   秦道直磕头谢罪。   “伍修齐,殿试舞弊,废除翰林院编撰一职,驱逐京城永不录用!”   伍修齐尚在磕头求饶,已经有人拖着他往外走了。   薄承乾接着又发了好大一通火,连着派人彻查此次春闱上上下下的所有考官。   只是状元被废,翰林院编撰的位置就空了出来。   不多一会儿,就有人问该如何调配,是从下头次第补上来,还是另择良才。   薄承乾对底下跪着的一群人嗤之以鼻,“连状元都是假的,谁知道这里头有几个还是真的?”   “那陛下心中可有其他合适的人选?”   薄承乾扫了一圈,心中依然愤懑,“一帮废物!”   跪在地上的薄敬行,忽然抬头,“父皇,编撰不过七品小官,找个会写写画画的人就行了,有那么难吗?实在不行,让二皇兄去!我觉得他就很合适。”   薄敬元闻言立刻叩首,“敬元万万不敢,绝不能担此大任。”   其他人也觉得薄敬元不合适,纷纷反对。   原本薄承乾并没有当回事,但当众人齐刷刷跪在面前反对的时候,他却不耐烦,“朕的儿子比那作弊的伍修齐差在哪儿?”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找补。   虽是冲动,薄承乾也不好出尔反尔,最后倒真点了薄敬元入翰林院。   一墙之隔的门后,坐着数位妃嫔。   贤妃一面给七皇子喂着饭,一面和傅贵妃搭话,“恭喜贵妃娘娘了,我大庆皇子冠礼前历来听政不干政,二皇子如今倒成了例外,小小年纪就领了正经差事。”   傅贵妃笑着撇清杯子里的茶叶,“不过是个空衔,不掌实事,陛下逗他玩儿呢。”   贤妃:“那是,小小的部政文吏,进进出出多少杂事忙得脚不沾地,哪儿比得上翰林院清闲,更何况,来往翰林院的皆是能臣清贵,自是结交的好去处,傅贵妃就勿要谦虚了。”   傅贵妃轻笑了一声,“贤妃说是就是吧,左右我说不过你。”   贤妃冷哼,“帝后不在,你便是连装都不会了。”   傅贵妃还是喝茶,并不理会。   贤妃扣在碗沿上的指节微微泛白,却终究没再说什么。   【狗皇帝是有些反骨在身上的。】   【果然心心念念的还是亲儿子……】   【好歹是个状元,怂得这么快?】   【是我的错觉吗?我总感觉这件事透露着一股子古怪。】   【不过是个七品小官,这有什么奇怪的?】   【不好说,直觉。】   【我的直觉是老二和老四怎么一唱一和的?他俩约好了?】   【你们没听老二和他老师说的吗?感觉老四自是被老二单方面利用了……】   【哈哈!那绿茶也有今天?】   【利用老四干嘛?揭穿状元舞弊?他要早知道的话,这立功的事完全可以直说啊,弯弯绕绕的。】   【状元舞弊,职位空缺,老二补上,你们不觉得这很像个圈套吗?】   【哈?不至于不至于,就为了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一个皇子他至于吗?】   【+1】   ……   薄言以为经此一事,今日的春猎就要夭折了,没想到,薄承乾竟然丝毫不受影响,继续带着一众人该干嘛干嘛。   下午场的马球,薄敬行特意来找薄言说过一会儿话。   绘声绘色告诉了薄言,状元舞弊二皇子入翰林院的事情。   “得亏太子哥没在,父皇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还真是羡慕二皇兄,堪堪十五就领了差事,还是清闲少事的翰林院,还能日日与喜欢的经史为伴,马球也打得这样好,当真是厉害。”   “不像我,只会写几个字,连骑马都不会……”   薄言要真是个野心家,可能还真会受了他这番挑拨。   但可惜,他不是,“听起来确实挺没用的。”   薄敬行不可置信,“嗯?”   “我说四弟,确实挺没用的。”   薄言以为他没听清,重复一遍后微笑道:“除了会写字,至少孤还会背四书五经,骑马也行,打球也会一点,哦,还能滑冰呢,就是挺危险的,劝你不要轻易学,万一摔个好歹,可能还没孤这么好运。”   “嗤……”   隐约听见一声嗤笑。   薄言抬头,就见薄敬呈左手夹着球,右手提着球杖往这边走,一脸正经。   “四皇兄也在?刚才二皇兄好像在找你呢。”   “啊,是吗?我这就去。”   等薄敬行离开,薄敬呈才放下球杖倒茶。   薄言顺手将他的球杖和球拿过来把玩,还试着掂了掂。   喝完水,薄敬呈放下茶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道:“想不想去山上走走?”   薄言:“我怕是走不了。”   薄敬呈:“有拐杖不是。”   薄言:“?”   薄敬呈示意他看看手里拿着的球杖。   薄言:“……”   见他不说话,薄敬呈妥协,“我推你,你要是想顺带打打猎也行。”   薄言想着闷了一整天,就这么回去确实有点亏,于是叫人将弓袋拿了过来。   “走吧。”   临走前,薄敬呈还是将球杖捎上,插在薄言背后。   薄言:“……”   薄敬呈正色,“万一用得上呢。”   薄言又看了眼手里被强塞的球。   薄敬呈非常正色,“万一呢。”   【哈哈哈老五!你好硬的嘴!】   【想哄老薄开心你就直说,扭扭捏捏像什么男人!】   【《逼杀太子重生后,我总觉得他好可怜》】   【《关于我每天都在担心太子是不是会黑化这件小事》】   【老薄:麻了。】 第59章 帝王策14   天边挂着一轮夕阳, 林间枝头一片葱绿。   车轱辘在山石草地上碾过,发出咯咯的声音。   薄言转着手里的球。   这球只有拳头大小,浑身漆红, 是由韧性很好的木料所作,填以实心,颇有分量,也颇为好看。   “太子哥在想什么?”   “孤在想,这球若是打在脑袋上,多少是有点疼。”   薄敬呈沉默了片刻,“太子哥最近都读什么书?”   “嗯?”薄言想了想,“菜谱?”   薄敬呈又沉默了片刻,“我听说,前日须臾王和谈诈降,幸得程小将军早有准备,免去一场恶战,真是厉害。”   薄言有些意外,他竟然主动提起这事, “说起来还多亏了五弟敏锐,那日在御花园及时提醒。”   “我不过歪打正着罢了。”   薄敬呈仗着薄言背着身, 打量的神色并未收敛, “太子哥最近……有觉得什么地方很奇怪吗?”   薄言听出来,他这是疑心病又犯了, 有些好笑,“是很奇怪。”   薄敬呈:“哦?”   薄言微微仰头,看着天际, “今天的夕阳, 怪好看的。”   薄敬呈:“……”   薄敬呈不再挑起话题, 气氛有些沉默。   轮到薄言打破尴尬,“敬元如今入了翰林院,也算是有了差事,敬启一早就说过要习武,五弟呢?你可想过以后当什么差?”   薄敬呈有些谨慎,“未曾想过,如果可以,我什么都不想做。”   末了反问,“你呢?”   薄言没有考虑太久,“如果可以选,孤想去鸿胪寺,见见使臣,传仪颂礼,还挺有意思。”   “对了,你上次说在教明月读书,现在读到哪儿了?”   山林之间偶有微风拂过。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说有多亲近,却也是难得的自在。   另一边,薄敬行从薄敬元处回来,原处已经没有薄言两人的踪迹。   随意拉了个人打听,得知竟然是上山去了。   薄敬行远远看了眼上山的方向,垂眸思索片刻,趁人不备独身钻进了山脚下的马房。   ……   林中传来一阵沙沙声。   车轱辘停下。   “唰——”   不过片刻,窜出来一条野鹿。   这会儿薄言才想起来,他们是来干嘛的。   他拿起弓箭,“咱们往林子里去看看。”   进了树林,可就没了外边那么好走的路。   杂草丛生不利于行走不说,还坑坑洼洼,人走已是勉强,更何况薄言还坐在车椅子上。   那感觉,就跟坐着敞篷三蹦子在陨石坑里蹦迪一样。   进来没走出半里,薄言已经紧绷神经,咬到好几次下嘴唇。   再一次被颠了个大跟头,薄言叫停,“敬呈……这里不好走,你推孤这么久想必也累了,咱们休息休息。”   薄敬呈精神满满,“我不累啊,太子哥累了吗?”   【老薄:哦,那倒不是因为这个。】   【老薄:我不累,就是屁股疼,你懂吗?】   【老薄:早知道就不装瘸了,颠得我都想下来自己走!】   【老薄:不行,得想个理由赶紧回去。】   【当事人:就是后悔。】   薄言:“不累,就是有些口渴,我想着要不咱……”   话音未落,薄敬呈已经躬身取出来一个水壶,“还好我早有准备,给。”   薄言:“……还挺周到的。”   薄言喝了一口,正措着辞怎么再次开口,就见薄敬呈一脸兴味对他比了个“嘘”——   “小声,我好像看见两条兔子。”   边说边拿过弓箭,缓步往前走。   好歹不用再奔波了,薄言也不想这时候扰了他的兴致,便不再说什么。   不远处有一丛茂盛的树莓,顺着粗壮的灌木蔓延成长长的荆棘墙,叶子绿得纯粹,果子红得娇艳,煞是好看。   荆棘墙的另一边,隐约听见哒哒的马蹄声传来,听着像是下山去的。   薄言看着那些树莓有些意动,下意识往那边挪动。   正在此刻,荆棘墙后闪过一片棕色,看起来像是衣角。   “咻——”   “咻——”   未及多想,便听见连着两道利刃破空声。   其中一道来自身后。   薄敬呈笑道:“哈哈!一箭双雕!太子哥!我打中了,今天晚上可以加餐!”   薄言没有回头,他盯着荆棘墙的后面,神色凝重。   薄敬呈提着兔子过来,不解,“太子哥?”   薄言微微蹙眉,“有刺客。”   几乎同时,荆棘墙的另一边也有人喊出了这三个字,惊恐万分——   “有刺客!”   薄敬呈脸色顿时一变。   顾不得手里的兔子,挎住弓箭便拖着薄言的轮椅往一处灌丛后面躲。   墙外兵荒马乱。   “保护圣驾!保护圣驾!”   “抓住刺客!重重有赏!”   凌乱的马蹄声和箭矢破空声不断响起。   从远处靠近,而后渐渐朝着山下而去。   薄言探头,“似乎奔着陛下而来,应该没有发现我们……”   “叮——”   一只箭羽猝然钉进薄言座下的右侧轱辘。   暗箭飞来的方向,一袭灰棕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很快融入林间。   紧接着便是第二箭。   这次是奔着薄敬呈面门来的。   薄敬呈早有防备,一个仰侧堪堪躲过,箭尾擦过他的脸颊,剌出一道猩红的血痕。   “敬呈?”   薄言直了直腰,差点就站起来,好在及时止住。   【老薄:不行,稳住,要不露馅儿了。】   【???不是奔着狗皇帝来的吗?】   【见鬼了,老薄是有什么进林必遇刺的debuff在身上吗?】   【哇!老五身手好好啊!】   【薄敬呈!给我干翻他们!竟然敢动咱的脸?】   【虽然但是,我只看见一个人啊……】   【对面箭法挺精准的,一个人只怕也不好对付啊……】   薄敬呈下意识摸了摸伤口,背着薄言的双眼晦暗不明。   “你进去躲着,不要出来。”   说着抬起后脚,踩在了轮椅的踏脚上,同时从箭袋里取出一支箭。   薄言正要问问他什么意思,“你……”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道突然从踏脚传来,他整个人控制不住向后仰。脚下意识伸向地面,但半路却谨慎收回来,犹豫的这瞬间,薄言成功连人带车后撤,侧翻进了身后不远处的深沟里。   薄敬呈没有回头,搭在弓上的箭已经飞了出去。   薄言看着少年笔直倔强的背影,捏了捏拳头,终究还是忍下。   翻出插在轮椅后面的那根马球球杖,将月牙球锤撑在腋下当成支柱,一脸木然趴在沟边探头。   【老薄:我恨!】   【老薄:你敢踹我?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分本事!】   【哈哈哈救命,我老薄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老五!我敬你是条汉子!】   【虽然出于好意,但这一脚是不是多少有点耍帅在里头?】   【老五:懒得理你们。】   薄敬呈就站在原处,搭弓环伺,甚至没有寻找任何掩护。   荆棘墙后传来响动。   薄敬呈手里的箭顺着响动飞出去。   暗箭紧接着从另一边射出来,声东击西,没有射中。   薄敬呈侧身躲过。   按照对面之前的打法,射一箭之后必然会换个地方再发。   但是这次却不同,对方一连发了三支,奔着薄敬呈头胸下三个方位而来。   偏过头,第二支已经到了胸前。   薄言紧张提醒,“躬身!”   薄敬呈下意识躬身。   第三支接踵而来。   薄言再次提醒,“仰面跳!”   薄敬呈二话不说依言照做,平地空翻,箭头贴身而过。   紧接着便是第四支。   对方攻势骤猛,这次不等薄言提醒,薄敬呈就撑身跳进沟里。   借着地形优势,打乱对方的攻势。   薄言躺在坡面上,松了口气,“既然只是放暗箭,必然不敢现身,你休息一会儿。”   “天真。”   薄敬呈吐了两个字,再次摸向箭袋,却摸了个空。   头顶再次飞过一只箭。   薄敬呈埋头,“没箭了。”   半天没等到回答,抬头见薄言居然在发呆。   “太子哥?”   “嗯?”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人分明是奔着陛下来的,为什么揪着我们不放。”   薄敬呈咬牙,“吃不到肉,抓把米也是好的。”   但很快他正色,“先不说这个,我们得走了,趁他发现我们没箭之前。”   说着就要来抄薄言。   薄言按住他,“还没走。”   薄敬呈:“我知道,所以咱们得走了。”   薄言:“我是说,我知道他在哪儿。”   薄敬呈一脸疑惑,“什么?”   薄言指了指耳朵,没有说话。   薄敬呈沉默,见薄言耳廓轻动,终于了然。   片刻后,薄言忽然将球杖递给他,“打球吗?”   薄敬呈:“现在?”   “嗯。”   薄言从袖袋里拿出一颗红色的球,“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那种。”   薄敬呈几乎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蹙着眉一脸不可置信。   薄言没有给他犹豫的时间,握住他的肩膀转向荆棘墙,然后从他的头侧探出左臂,用掌心告诉他方向,“离地五尺六分三寸。”   顿了顿,又补充,“若想打中脑袋,偏差只可在毫厘。”   薄敬呈有些犹豫。   但很快墙后又飞出一只箭,居然真是从方才薄言所说的方向来的。   薄敬呈愕然。   对方又换了个地方。   薄言再次指明,这一次薄敬呈没有犹豫,接过球杖掂了掂。   寂静无声的深沟里,忽然冒出一颗漆红色的圆球。   不及看清球上的花纹,就听“砰”的一声,那球就忽然转了方向,朝着荆棘墙后的缝隙而来。   “砰——”   “啊……”   墙后响起一声痛呼,是个男声,听着年纪并不大。   薄敬呈趁势而起,快步奔向墙面。   凌乱的脚步声响起,薄敬呈扒开荆棘,对面只剩下一个即将消失的影子。   薄敬呈微微眯眼,并没有追。   薄言也从沟里爬出来,撑着球杖,“跑了?”   “嗯。”   “可有看清是谁?”   薄敬呈沉默片刻,“没有,跑太快了。”   “哦,总归是躲过一劫,”薄言往外走,“趁还没有回来,我们赶紧下去,也不知道下面怎么样了。”   “嗯。”   薄敬呈过来扶他,但只走了两步又停下。   他吸了吸鼻子,蹙眉道:“什么味道?”   两人同时抬头,看见头顶同一圈灰烟。   “这是?”   “大火。”   两人皆是一窒。   薄敬呈先反应过来,火急火燎捞出沟里的轮椅,看样子是想推着薄言赶紧离开。   但不幸的是,其中一个车轮已经散架。   他甩手丢了这堆破木头,二话不说抄过薄言的胳膊就往外走。   “我们得快点出去……”   “呃……”   薄言有想过坦白,但是看见薄敬呈脸上的汗珠,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不得不说,老五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球和球杖都用上了居然。】   【哈哈哈哈都这个时候了,还要装瘸吗?】   【这是真架在火上烤啊,里外都烤……】   【这可是山火啊!不是闹着玩儿的,跑路要紧啊老薄!】   【哇,这是哪个缺德玩意儿,放暗箭就算了居然还放火烧山!还有没有良心啊!】   【离谱,遇刺半天了居然没有一个人上来援救!】   【他们该不会还不知道山上有俩人吧?救命啊!】   【呜呜呜老薄要死了吗?不可以!我不同意!】   薄言尚且在纠结,眼前飘过的弹幕忽然给了他灵感。   ……   山下,护驾的队伍已经走出了猎场大门。   远远有两个太监急匆匆往薄承乾的车前追,禁军自然不会让他们这个时候靠近,但是那两个太监又哭又闹,属实吵得薄承乾心烦。   “怎么回事?”马车停下。   不等禁军统领回答,那两个小太监便喊道:“陛下!太子殿下还在山上!求陛下救救太子啊!”   另一个也道:“还有五皇子殿下!说是去走走,山火之前一直没有回来,求陛下准许奴婢带人前去营救啊……陛下!”   禁军统领三言两语解释原委,薄承乾听罢许久没有回答。   “陛下?”   良久,薄承乾眨了眨眼,仿佛回神似的。   “火势难控,只怕凶多吉少。你让人带一队人马,务必将太子和五皇子的尸身带回来。”   都统领闻言,下意识抬头。   但马车的帘子已然放下,队伍很快再次恢复行进。   行不过一会儿,有一辆马车忽然停下,从车跳下一个人来。   作者有话说:   兔兔那么可爱,还是家养的好吃,不可以随便猎杀野生动物哦(敬礼) 第60章 帝王策15   山上。   薄敬呈扛着薄言终于回到大路。   两人捂着口鼻, 一个健步如飞,一个跟得很是艰难。   身后滔天的火舌像一面巨网,兜头从四面八方扑噬。   热浪炙烤得两人大汗淋漓, 不多一会儿眼前一片恍然。   薄言深深喘了口气,忽然停下。   不顾薄敬呈的疑惑将他推开,兀自在草地上坐下,“我不行了,我坚持不了……”   薄敬呈没有放弃,继续拉扯他,“就快到了,再坚持一下就快到了!”   薄言摇头,很是吃力,“带着我,你跑不动的,再这样下去,咱们俩……都得死。”   薄敬呈看了一眼身后的大火,面有不甘。   薄言见他不说话, 继续道:“你不要……因为我浪费时间了,快走, 我死了没什么大不了, 不管是母后还是程家都能少个累赘,但是你不行, 你得活着,你娘和明月都还指望你接他们出宫……”   【不行!这样下去会死人的!】   【怎么会?快想想办法啊!】   【老薄!都什么时候了,你快点跑啊!】   【看身后的火舌, 这个时候跑, 已经晚了。】   【这个时候还不跑, 该不会老薄的腿真的还没好吧?】   【我的天!我以为他是胸有成竹,结果竟然是破罐子破摔吗!】   【不!我不接受!】   【不可以!怎么能就这样死掉?】   薄敬呈收回视线,看着薄言,眼底闪过一丝挣扎。   但那挣扎只出现了一瞬,他扯过薄言的双手圈在肩上,不由分说扛起他就继续往前走,咬着牙满是坚定,“我不会死,也不会让你死。”   薄敬呈:“被须臾亡臣拿刀抵着脖子,放着血在水牢里被鱼群撕咬的时候我都没有认过输,区区一场山火,凭什么?”   薄言惊愕,“敬呈?”   “人要亡我,我便屠人,天要我亡,我偏要与它争!”   薄敬呈双眼赤红,额角青筋暴起。   薄言还在劝,“敬呈,你愿意带我一起我很感激,但是这毫无意义,你现在全力跑下山还来得及……”   薄敬呈没有搭理。   薄言已经只剩下无奈,“要不这样,你先下去叫人?我暂时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你带人过来救我?”   薄敬呈:“你现在闭嘴别气我,我说不定还能跑得再快点。”   薄言叹了口气,望着前路视线飘散。   “为什么?你为什么非要救我?”薄言很不理解,“明明,明明我欺负过你,逼你做书童,让着追着轿辇看你的笑话……”   薄敬呈掂了掂,继续往前跑,“那都是多少年的旧事?你当时便道过歉,我早就揭过。”   薄言:“既然揭过又为什么依然疏远我?”   薄敬呈笑了一声,带着气,“薄言,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真的缺心少眼。”   “说你不明白,你偏偏能避开锋芒好像看得比谁都开,说你明白,又喜欢感情用事好像待谁都是真心,如今更离谱,死到临头居然连卖惨都不会?”   薄言蹙眉,“我不明白,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薄敬呈暴躁,“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不要钻这种毫无意义的牛角尖?”   薄言顿了顿,声音小了许多,“可你不说原谅,我恐怕连死了都不安心。”   薄敬呈已经濒临崩溃,“原谅!原谅!我原谅你了听清楚了吗?不仅原谅还很感激,要不是因为你的戏弄我怎么会每天去校场操练?更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站在火舌尖上扛着你健步如飞!你满意了吗?可以放心去死了吗?”   薄言:“我……”   薄敬呈:“算我求你,趁我还没后悔,你最好闭嘴。”   薄言怕他气竭,终于不再说什么。   头顶上零星坠下带着火星的残枝。   原本离两人身后还有一段距离的火焰,不知不觉跟到了两侧。   “哗——”   薄言提醒,“小心头上!”   薄敬呈下意识旋身,意图躲过,却被一颗圆润的石头绊住,脚下一滑,带着薄言扑飞出去。   “嘭!”   断木卷着热烈的火焰砸在两人脚边。   “嘶……”   薄敬呈下意识捂住膝盖。   薄言:“怎么样?”   薄敬呈摇头,“没事。”   说罢,薄敬呈就想站起来,可才刚起了个身,就又是一声低嘶摔了回去,他不信邪,还要继续。   薄言拦住,“不要勉强,我看看。”   薄敬呈:“不勉强……就只能等死了。”   薄言慢慢松手。   不过一会儿,薄敬呈就恢复,蹲身在薄言身前,拍了拍肩膀,“上来。”   薄言没有动。   他仰头望着天空,澄澈的眼底盈满了希望,“如果,现在能下雨就好了,浇灭大火,我们一起回家。”   薄敬呈催促,“废话有命活着再说,快点。”   两人再次上路。   走了一会儿,薄敬呈汗湿的脸上忽然多了一滴不属于他的汗水。他以为是薄言。但第二滴第三滴紧接着落下,直到暴虐的雨线从头顶砸下……   薄敬呈脚下蓦然一顿。   薄言伸出手,“是雨,下雨了。”   阴云将天光遮得一点都不剩。   巨大的雨势如同汹涌的潮水,一点点将逼近两人的火舌吞噬。   薄敬呈放下薄言,不可置信地回头,“居然真的……下雨了?”   薄言点头,松了口气,“看这势头,这山火应该很快就会灭了。”   薄敬呈转向薄言,带着喜色,“该不会是你的祈祷,老天听见了?”   薄言没有否认,“是啊,祈祷真的有用。”   与此同时,弹幕:   【啊啊啊啊有用的有用的!】   【再次印证了朋友们!咱们尊贵的VIP用户真的可以左右他们的生死!】   【呜呜呜呜真的下雨了,倾盆大雨啊!】   【咱们没有白祈祷,下次遇上这样的事真的要同心合力啊家人们!】   【虽然挺爽的,但这样我总感觉他们很弱欸。】   【你行进去逃生一个试试?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只知道老薄不用死了,老五也不用死了,真好。】   薄言也收到系统的消息:   【系统提示:“群众的愿力”奖励已兑换,当前余额,零。】   薄言拍了拍衣袖,“虽然有雨,但还是不能久待,继续走吧。”   薄敬呈点点头,过来接他,“你能走吗?”   风声骤起。   薄言正要说话,脸色忽然严肃。   他抓着薄敬呈的手转瞬丢出去,正身朝着下山的方向疾走两步,微微抬起右手,于胸前攥拳。   【???什么情况家人们?】   【老薄这个脚?薛定谔的瘸?】   【属实是医学奇迹了朋友们。】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啊,他真的一直在装瘸?】   【mua的狗贼!你演我?】   【啊啊啊啊啊这是不是说他刚才跑路的时候也在演戏?】   【假的,都是假的。】   【我甚至怀疑他知天命,算出来会有这么一场雨。】   【欺骗我感情!狗薄你还我血汗泪!】   【还我血汗泪!】   薄敬呈也发现不对劲,盯着他稳健的双脚,双目圆睁,“你!你的脚?”   薄言冷声,没有回头,“回头再解释,有人来了。”   薄言左手微微背在身后,垂落的右手里执着一支长箭。   箭头锋利,箭羽煞红。   薄敬呈一眼认出来,“是禁军所用。”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风声。   薄言握箭的手前挡,箭雨瞬间被拍飞。火光映照之下,前路尽头的一列骑兵逐渐现出真容。   “站我身后。”   他边挡边退,给薄敬呈进入树林的机会。   薄敬呈却不愿。   他捡起一支,钻到空子抬手向对面掷去。   “啪”的一声,马上掉落一人。   箭雨略有停顿。   薄敬呈:“后面的火还没灭,林间也危险,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薄言:“我上去交涉。”   薄敬呈拉住他,“没用,禁军只听令于皇帝,必然是他叫他们来的。”   薄言:“我知道。”   薄敬呈:“你不觉得意外吗?”   薄言:“为什么意外?杀我?他做什么我都不意外。”   箭雨继续。   薄言慢慢往前,“都统领,你就是把箭放完了我也还好好站在这儿,要不你下来,咱们速战速决?”   都统领思索片刻,挥手叫停。   他从另一人腰间取下一柄刀,翻身下马,对薄言拱手,“大火难控,属下救驾来迟,不过两位殿下放心,属下一定会将两位殿下的全尸带回去。”   说罢便将刚才取下的刀丢给薄言。   薄敬呈有些担心,“你行吗?”   “不太行,”薄言拔下刀鞘,打量了一会儿,“但是比你稍微行一点。”   薄敬呈:“……”   转身之前,薄言低头,“刚才甩得不错,待会儿打起来继续甩。”   不等薄敬呈回答,薄言就走了。   都统领:“得罪了。”   刀锋劈头盖下,薄言抬手横挡,丝毫不慢。   收势再砍,都统领步步杀招,完全不曾手软。   趁他们打得难舍难分,薄敬呈摸了一把箭悄悄往暗中走去。   好容易找到个射程范围内,还不显眼的地方,拿起一根箭他抬手就要扔,脱手之前,马上的一个列兵忽然栽头倒下。   薄敬呈疑惑,“哎?我这还没扔呢?”   再看,又倒下来一个。   那队列兵惊了,纷纷调转马头转向身后。   来路尽头,隐约看见有一人骑着马冲破昏暗。   哒哒的马蹄飞跃,泥水四溅,雨帘打在来人湿透的马球服上,激起氤氲的水气——   “大胆叛贼!竟敢刺杀太子!”   “受死!”   随着他一声大喝,马上的列兵接连倒下。   及至近前,那马上已经只剩最后一人。那列兵挽起长戟,驱马迎上。   来人丝毫不避,抡起手里的弓就砸向对面。   那弓分明轻飘飘落在列兵身上,那列兵却好似被巨锤砸中,顷刻松了手,仰头喷出一口血。   擦身而过,来人轻易夺过列兵手里的戟,顺手将人拽落马下。   眨眼之间,原本密密麻麻的列兵防线就被冲得一个不剩。   薄敬呈看得目瞪口呆。   他从林子里出来,来人已经和都统领斗在一处。   离得近了,薄敬呈终于看清来人的脸:   “三皇兄?”   【薄敬启?三皇子?】   【老三这饭还真是没有白吃啊。】   【不夸张,他一拳下来,你可以会死。】   【他竟然会来救人?他怎么知道的?】   【对老三来说,他只是知道自己的兄弟会死,才来的吧……】   【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听说老薄两个有危险,就选择来救人?】   【他怕不是个傻子吧?】   【你们都说老三傻,但我却一直觉得他很纯粹。】   【艹,我信了……】   【我倒戈了,我爱老三,我爱糙汉。】   【呜呜呜他真的,我哭死!】   本就被薄言缠得不剩多少气力,又被薄敬启一拳锤在胸口,都统领终于泄气。   薄言见势躬身,翻转刀背,猛然在他膝弯处敲了一击。   都统领噗通一声跪下。   薄敬启抬戟要杀,被薄言拦住,“不急,留他一条性命。”   薄敬启满头问号,“他是反贼!要杀你,你不杀他?”   薄言斟酌片刻,还是说了实话,“要杀我的不是他,是陛下。”   薄敬启懵了,“什么?父皇怎么会杀你?”   薄言:“说来复杂,晚些我解释给你听。”   薄敬启不信,“不可能!就是他自作主张!要不就是被谁指使,我问问他,打他一顿就招了。”   薄敬呈问薄言,“为何不杀?”   薄言:“留他回去报信,且看陛下如何处置。”   薄敬呈:“死信活信?”   薄言:“失踪。”   薄敬呈点点头,将奄奄一息的都统领从薄敬启手里抢救下来。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颗泥丸塞进都统领的嘴里,“解药只在我手里,你回去告诉陛下,没找着,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知道?”   都统领喘了口气,磕头,“属下……知道。”   薄敬呈松手,“滚吧。”   都统领连滚带爬起身,骑上马很快消失在暗夜。   薄敬启不满:“我好容易杀到现在,就这么放他回去了?”   薄言拱手,“多亏三弟来得及时,谢三弟救命之恩。”   薄敬启挥了挥手,“自家兄弟都是应该的。”   薄敬呈问,“三皇兄怎么会过来?”   “我见他们领命过来,原以为是来救你们的,想着搭把手,谁想到居然是杀你们的,还好我跟过来。”薄敬启找了找,“不过……四弟呢?他没和你们一起?”   薄言:“敬行也没下山?”   薄敬启:“不知道啊,反正走的时候就没看见他,我还以为他跟你们在一起。”   薄敬呈:“这话倒也没错,只不过他比我们早一步下山,应该没事。”   薄敬启没有多想,“哦,那就好。”   薄言闻言,多看了薄敬呈一眼。   雨势越来越大,到了晚间还是有些凉意。   薄敬启提议,“你们既然没事那就早点跟我回去。”   薄言:“不可。”   薄敬启不理解,“什么意思?反贼回去你们不回去,这是什么道理?”   薄敬呈解释,“此时回去,陛下不见得愿意见我们。”   薄敬启:“?”   薄敬呈没有继续说,“太子哥,雨下大了,咱们找个地方安置吧?”   薄言点点头,“营区去不得,怕有追兵,找个山坳生一堆火,烤一烤。”   薄敬启闻言眼神一亮,“太子哥是说烧烤吗?”   薄敬呈:“……烤衣服,怕着凉。”   薄敬启丧气,“哦。”   薄言笑笑,“其实,我也有些饿了,的确可以烤烤吃的。”   几人说着就要走,薄敬呈扫了一眼,忽然停住。   他抓住薄言的胳膊,指着上面的红痕,“你受伤了?”   薄言顺着看了一眼,仿佛才发现,“不打紧,小伤,你脸上不也挂了彩?”   薄敬呈气道:“你这是刀伤,能一样?”   他说着从怀里拿出另一个小瓶,“就近找个地方先把伤口处理了,三哥,你开路。”   三哥:“啊?好。”   几人进入林间。   薄敬启拿着刀劈劈砍砍,走了没一会儿,忽然停住。   “怎么了?”   薄敬呈瞬间警惕。   未料薄敬启只是回过头,笑眯眯问了一句,“五弟,能再叫我一声三哥吗?”   薄言:“……”   薄敬呈:“……”   【???】   【老薄:就,挺意外的。】   【老五:滚。】   作者有话说:   摸摸大家~ 第61章 帝王策16   月上中天。   大雨过后的山间充斥着黏腻的水汽, 火堆噼里啪啦向上窜蹦,黑黝黝的山谷闪动着荧色的光亮。   莹润的油脂从焦褐的表皮滴落,激起一阵炸裂的肉香。   薄敬呈收回烤架,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眨眼那烤兔就少了一条腿。   “啊!嘶!嘶!嘶!”   薄敬启被烫了个正着,一边叫唤一边快速倒腾着双手,唯恐那腿掉在地上。   薄敬呈:“没人跟你抢,你就不能再等等?”   薄敬启不管,已经吃上了,“再等下去,我口水都能把火浇灭了,太饿了……”   他咬了一口,眉眼弯折,满足之色难以压抑,“唔!好吃!五弟你的手艺也太好了!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个?回去一定要教给御厨让他天天做!”   薄敬呈没有回答,只是笑笑,“好吃你就多吃点, 还有呢。”   他看了一眼旁边沉默不语的薄言,另撕下一条腿递过去。   薄言扫了一眼, 摇头。   薄敬呈:“明日早上还有得等, 总不能饿着肚子回去?”   薄言没有再推辞,却还是时不时看着山坳外处。   薄敬呈就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用看了,不会有人来的,他既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搜救自然是做做样子, 不会真有人来。”   薄言:“我不是担心这个, 是山禽猛兽,叫它们离远些。”   薄敬呈笑了,“说得好像它们能听懂你说话一样……”   他吃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什么笑意微敛,“对了,你的腿究竟怎么回事?你一直在装瘸?”   薄言解释,“真摔,只是好得慢了些。”   薄敬呈微笑,“刚好在听政的节骨眼上摔?”   薄言轻描淡写,“嗯,我故意的。”   薄敬呈气笑了,“哈……你早就知道他对你有所忌惮?”   薄言:“也不算太早。”   薄敬呈:“算我自作多情,好得很。”   薄言看着他,缓声道:“我……不是故意瞒着你,说实话,你坚持带我离开的时候我很震惊。”   薄敬呈轻嗤,“你当然震惊,震惊怎么会有我这种蠢货挡着你飞奔逃命!”   薄敬启干完半只,又取了一只烤鸡,迷茫问道:“太子哥,你们在说什么?”   薄敬呈没好气,“不关你的事,吃你的。”   薄敬启乐得多吃,“好嘞,那我不客气了!”   说罢一口咬在鸡屁股上。   薄言依然耐心,“敬呈,不是我不信你,是我有不得已的理由,如果你是我,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薄敬呈手上微微一顿,再抬头面上多了些疑惑。   薄言点点头,“那次落水之后,我都想起来了。”   薄敬呈闻言眼神微撤,“什么,想起来了?”   薄言低头,看起来很是低落,“想起……我与陛下并非父子,而是……兄弟。”   原本撕得正香的薄敬启听到这儿,蓦然停下咀嚼,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会儿看着薄言,又一会儿看着薄敬呈。   薄敬呈没管他,而是继续问,“除此之外,你没想起其他的吗?”   薄言疑惑,“你说的是?”   薄敬呈很快说,“没什么,能想起这个就是最大的幸运。”   【老五:好险好险,差一点就露馅。】   【哈哈哈哈老五:不会吧,他应该不记得上次是我杀了他吧?】   【今天又是看他们兄弟互演的一天。】   【老薄真的是,装聋作哑起来越发得心应手了。】   【老三:明明是三个人的故事,我不配有姓名?】   【哈哈哈老三:震惊!这是我能听的惊天大瓜吗?】   薄敬呈已然没了刚才质问腿的底气。   薄言却没有放过他,“你好像并不吃惊?”   薄敬呈塞了一大口肉,含糊不清道:“吃惊!我太吃惊了!得吃口肉压压惊。”   薄敬启悄悄举手,“太子哥,我也很吃惊,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薄言本来就没打算瞒他,“敬启,你本该叫我一声皇叔。”   薄敬启眼瞳剧震,手里的鸡都掉了,看起来似乎是吓得不轻,“怎么会……怎么是皇叔?你明明就是太子啊!”   薄言轻轻扒了一下火堆,沉默良久才道:“是啊,一个得位不正的太子。”   薄敬启擦了擦嘴,难得露出纠结的表情,“所以,你说的都是真的?的确是父皇要杀你?”   薄言点点头。   薄敬启又问,“可是为什么?就算不是父子,也是兄弟,父皇既然立你为太子,又为何要杀你?我不明白!”   薄敬呈幽幽开口,“帝王之家,从来就没有什么父子之情,兄弟之义。”   薄敬启下意识反驳,“怎么没有?”   他指了指自己和薄言,“叔侄之情。”   又指了指自己和薄敬呈,“兄弟之义。”   然后眨了眨眼,一脸理所当然。   沉默。   薄敬呈:“你倒是接受得蛮快的。”   薄敬启捡起烤鸡,拍了拍继续吃,“那当然,总归还是一家人嘛。”   薄言觉得有趣,“若是有人想杀你,你还觉得大家是一家人吗?”   薄敬启愣了愣,“谁要杀我?”   薄言:“……一个假设,罢了,你吃吧。”   薄言不欲多说,薄敬呈却忽然接茬儿,“或是二皇兄,或是四皇兄。”   薄言和薄敬启都朝他看过来。   薄敬呈:“这事我本打算回宫之后再确认一番,既然话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薄言有些预感,“你看清了,林间的刺客是敬行?”   薄敬呈点头。   薄敬启很懵,“什么刺客?又和四弟有什么关系?”   薄敬呈将下午林间遇刺的情况详细给他说了一遍。   薄敬启听罢,蹙眉很是沉思了一番时间,薄言也没有打扰。   片刻后,薄敬启终于消化完毕,“最后击中四弟的是马球,还是正中脑袋丝毫不差,也就是说,五弟你马球很厉害!在球场上的失误原来都是装的!你藏拙了!对不对?”   薄敬启洋洋得意,一脸“抓住你小辫子了”的神色。   薄言和薄敬呈忍不住对视,同时轻叹了口气。   薄敬呈:“太子哥,我有一点没想明白。”   薄言:“什么?”   薄敬呈:“四皇兄要杀我们,这很好理解,但他为什么在此之前要对陛下出手?声东击西?”   薄言摇头,“这次刺杀与他平日所为大相径庭,多半蓄谋已久,不太可能只是混淆视听。”   薄敬呈:“那是为什么?”   薄言思索了片刻,想到之前太后之死一事,越发觉得和薄敬行脱不了干系,若真是他所为,那他最不可小觑的谋算,便是算心。   “先刺陛下再刺你我,我只能想到一种可能。”薄言正色,“便是先挑起陛下对我的怀疑,他本对我就有所猜忌,林间那会儿,他对我们并没有下杀手,不过是想拖延时间,让陛下发现我们并不在。”   薄敬呈肃然点头,“甚至山火,面对山火时陛下可能会做出的决定,他都有所料算。”   薄言给火堆添了一把柴,“若我们回不去自然很好,就是回去了,也必然不会安生。”   薄敬呈:“我倒是不知道,他藏得这么深。”   薄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薄敬呈疑惑,“怎么?”   “没事。”薄言扒着火,“不过这些都是猜测,背后是不是敬行还得再看。”   薄敬呈抬头,“你有线索?”   薄言转向默默吃鸡的薄敬启。   “如果敬行真的意在夺嫡,必然不会只针对某一个人。目前看来,你我已除,他又与敬元交好,下一个最有可能的,只剩老三和小七。”   薄敬呈想了想道:“七弟身有不足,必无可能继承大统,如此看来,只剩……”   两人都看向同一个地方。   薄敬启似有所感,埋在鸡上的脑袋骤然停住,带着迷茫,“什么?”   【果然是老四!】   【啧,被小绿茶柔弱可怜的外表给骗了,没想到居然这么狠毒!】   【这个老四!怎么落了一回水就跟开了外挂一样?啥啥都能料得一清二楚?】   【不爽不爽!一定要让他好看!】   【什么意思?老四下一个要对付的是老三?】   【这不很明显了吗?我寻思你也没吃鸡屁股,怎么跟老三一样状况外?】   【老三:有种不详的预感,抱紧我的烤鸡。】   【老五:这还需要对付吗?一口肉就能骗走。】   【老薄:+1】   薄言看着飘过的弹幕,若有所思。   ……   第二天。   一整夜的大雨将山火浇得干干净净,灰白的烟与晨间蒸腾的雾气相互纠缠。   三个人迷迷糊糊转醒,都没怎么睡个好觉。但天已经亮了,没有时间再耽误,随意找了些吃的,便起身回宫。   一路上,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动。   来往的行人与寻常无异,好像压根就不知道皇宫里丢了三位皇子。   “三哥,我和太子哥说的这些你都记住了,不要特意疏远四皇兄,不可轻易叫人看出不同,但与俪妃日常要更加谨慎,凡事多留个心眼,听见了吗?”   “听见了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回来的路上,薄言两人已经给薄敬启打过预防针,叫他小心提防。   既然想要探清薄敬行的虚实,如今回来就不能太过反常。   薄言与薄敬呈略一合计,一致决定将昨晚的一切归于意外,其他的一概不知情,不明白,以不变应万变。   回到宫里,三人先是见到各自的母妃。   各宫里都担心了一整夜,程一一更是没有合眼。   当听说薄承乾派了一半禁军出去寻找时,薄言一点都不意外。   反正只是口头上说说,昨晚没看见人来搜就已经猜到结果了。薄承乾真的没指望他们能回去。   “感谢老天,下了场及时雨……”   听完薄言的解释,程一一松了口气,但也疑惑,“这么大的阵仗,你们既然没事又怎么会一点动静也没听见?”   薄言早有腹稿,“那山头这么大,找错了地方没听见也不奇怪,更何况,我们当时跑出来就很累了,随便找了个山洞没多久就睡死过去。”   程一一睨他,“你说你们几个,这都能睡得着?心怎么这么大……”   她还要再念叨,殿外忽然有人敲门,“启禀娘娘和殿下,广政殿传来口谕,传太子殿下过去。”   程一一问道:“三皇子和五皇子可有收到消息一同前往?”   “奴婢不知,陛下只着奴婢来长春宫传话。”   程一一看着薄言,“这是只传了你一人?”   薄言安慰道:“说不定是单独传的,没事,应该只是问问情况,我很快就回来。”   程一一朝着门外道:“公公可能稍待一二?太子殿下刚刚回来,一身泥污还未曾梳洗。”   对方回道:“陛下忧心殿下安危,请太子殿下即刻前去。”   程一一面露担忧,“你老实告诉我,昨晚到底怎么回事?究竟是意外还是有人……”   她没有说下去。   薄言还是同一套说辞,坚称只是腿脚不便落在山上,也是不想叫她担心。   “母后,你放心吧,只要有您和舅舅在一天,就不会有人把我怎么样。”   程一一听见这话,才宽心放他走。   程家,是薄言当了这么多年太子的底牌。   只要程家不倒,便是这太子之位坐不安稳,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这也是薄言敢跟着传话人就这么去的原因了。   他做好了和薄承乾对质真相的准备。   但薄承乾的反应却和预料中不一样,他真的只是单纯关心了一下薄言的身体情况,听过了薄言的说辞也不曾多问,全然一副忧心太子的好父君样,所有话都是顺着都统领传达的信息说的。   薄言一看这情况,知道他这是想装糊涂。   对于都统领说的“失踪”一事,薄承乾不见得相信,但是他们既然安然无恙回来,这个事就不得不信。   薄承乾还是顾些脸面,没到撕破脸皮这一层。   既然他想相安无事,薄言也乐得配合,两人上演了一番“父慈子孝”,谈了小半个时辰的心。   到最后,薄承乾才突然发现薄言还一身污垢似的,“光顾着说闲话,倒忘了你外宿一夜必然又饿又困,朕就不耽误你时间,回去好好梳洗安安稳稳睡一觉,朕得空再去看你。”   薄言起身告辞,“是。”   高贺已经出现在身后,“奴婢送太子殿下。”   “多谢公公。”   薄言正要跟着离开,忽然听见殿外传来一阵喧闹,侍卫的劝导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要见陛下!让开!”   没有争执多久,门口就冲进一个女人,她拎着一把剑,风风火火目不斜视,身后的侍卫不敢阻拦。   薄承乾闻声要斥,抬眼看见女人手里提着的剑,无奈道:“贤妃,你这是又要做什么?”   贤妃越过薄言,在薄承乾身前猛然跪下,持剑行礼,直奔主题,“臣妾要告发二皇子结党营私,谋害皇嗣!”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脸色惊变。   薄承乾如何想不知道,薄言却是灵光乍现,仿佛脑子忽然被疏通一般,确认了一个事实——   薄敬行此番要害的不是三皇子薄敬启,而是二皇子薄敬元。   作者有话说:   端午节玩得开心吗?大家安康安康~ 第62章 帝王策17   大殿内, 寂静无声。   精雕龙纹香炉直烟袅袅,沉檀之气馥郁扑鼻,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薄言并未多看, 继续往外走。   薄承乾却将他叫住,“太子留下,你且听听贤妃怎么说。”   他换了个姿势,“贤妃,你继续。”   见他如此坦然,贤妃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薄承乾:“不是要告发敬元?究竟是什么样的过错,值得你将高祖御赐的长空剑拿出来。正好太子也在,让他也听听,你究竟是胡闹还是证据确凿。”   贤妃正了正身,找回底气,“臣妾并非胡闹,事关重大,唯有拿出此剑方能畅通无阻。至于证据,臣妾当然有。”   薄承乾:“好, 一个个来,你说他结党营私, 和谁结?又营的什么私?”   “勾结翰林院学士秦道直与两江巡抚孟鹤, 贿赂考官科举舞弊,为废状元伍修齐透题, 篡改乡试会试殿试成绩,此乃结党。荣恩宴上的揭发检举,全是自编自演的一场戏!为的就是翰林院编撰之职, 此乃营私。”   “陛下贬斥废状元当日, 他家中佣人已收拾好家当等在城外, 早就有所准备。离京当晚,路遇匪徒,废状元全家十六口均死在当场,此乃杀人灭口。”   贤妃从怀里拿出一封信,“这是他家当晚逃窜管事亲自画押的供词,各中来往桩桩件件皆白纸黑字,请陛下明鉴!”   高贺将字据呈上。   薄承乾扫了一眼,随手放下,“此事朕已心中有数,必会将涉案一干人等缉回京城一一审问,但朕好奇的是……爱妃你是怎么知道的?”   贤妃似乎早有准备,“废状元一家出城当晚,恰是臣妾二哥巡防回京的日子,正好撞上残局,觉得蹊跷便将此事上报京兆尹。”   “是挺巧的,”薄承乾点头,“谋害皇嗣又是怎么回事?你继续。”   贤妃看了一眼旁边的薄言,“昨日猎场大火,其实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而是二皇子指使人故意所为,为的就是太子性命!”   薄言面露惊诧,“贤妃娘娘此话当真?”   贤妃又拿出另一样东西,这次是一片碎纸,“臣妾今晨去千佛殿礼佛,撞见一小太监鬼鬼祟祟正躲在山洞里焚物,觉得蹊跷便让人将人押过来,结果竟然是二皇子身边的福朱,他神色慌张,臣妾还什么都没问,他就急着解释只是在烧些不要的衣物,可臣妾粗粗一瞥,只看见未烧完的纸信,这便是其中一片。”   薄承乾看过,让高贺拿给薄言也看看。   纸片并不完整,只剩寥寥几个字,但就是这几个字,将最关键的信息保留下来。   “奉主之命……诱太子上山……拖延……困于山火……”   【什么?居然是二皇子?】   【科举舞弊结党营私是事实,老二这波不冤枉。】   【但放火烧山是不是太不符合常理了?老二怎么会突然干这种事?】   【不管是不是他干的,被就地发现把柄,那就是他干的!】   【这也太巧了吧,怎么什么都给贤妃发现?不是其他人,非得是记恨傅贵妃的贤妃?】   【我合理怀疑是老四的手段,如果他是假意与二皇子交好,故意取得贤妃信任,借刀杀人之类的,就完全说得清了。】   【对啊!那个小绿茶!被他给骗了!】   【虽然我也不喜欢老二,但不得不说,这次老二实惨。】   【这个薄敬行怎么回事!什么仇什么怨,这种罪名下去老二还有活路吗!】   薄言某种程度认同弹幕的猜测。   两桩事件都证据确凿,不管是不是二皇子所为,他都脱不了干系。   事到如今已经可以确认,薄敬行就是这一切背后的主谋,自他回宫之后,一切乱象背后的主谋。   薄言对二皇子薄敬元并无偏见。   虽然薄敬元一直暗戳戳与他较劲,但薄言从未真正想与他争什么。说句心里话,薄言觉得这太子之位,本该就是他的。   但若因此就替薄敬元说话,到也不至于。   不过既然薄承乾叫他留下,多半在最后会问起他的想法。   以薄言的真实想法来说,他并不想在此刻对薄敬元落井下石,但以他大难不死的太子立场来说,他非落井下石不可。   事实上,不管他说什么,薄承乾都会觉得他说的是错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保证自己不受牵连。   薄言一时想到许多。   贤妃:“奉主之命?那不就是二皇子吗?我叫那小太监说个清楚,那小太监怕死,当即就招了,人正在外面,若陛下对此事依然存疑,大可以当场审问,问个清楚!”   “不必问了!”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另一个女声,是匆匆而来的傅贵妃,“请陛下安。”   薄承乾:“你怎么也过来了?”   傅贵妃:“臣妾再不来,就要顶着一口黑锅和敬元一起赴黄泉了!”   贤妃讥笑,“我证据确凿,你就是不承认又能如何?”   傅贵妃不理,兀自叩头,“臣妾冤枉,敬元打小守规矩,平日都醉心功课,一有空就泡在藏书阁,此事陛下也是知道的,他心思软,自来待人宽厚,可就是如此给了有心之人可乘之机。”   贤妃气笑了,“有心之人?傅贵妃直接报我名字就是了。怀疑证据造假?一个是假,两个也是假?人证也是假?”   傅贵妃:“威胁也好收买也罢,那福朱定然是受人指使才说出那样一番话,求陛下明鉴,彻查此事还敬元一个公道!”   贤妃:“公道?你现在倒记得公道了?当年陷害我儿之时,可曾想过有一日也会轮到你来求这个公道?”   “好了!”   薄承乾眉心紧蹙,“吵得朕脑仁疼。”   他揉了揉眉心,再抬头不经意瞥见站在一旁的薄言,道:“太子,你怎么看?”   薄言先是一愣,似乎没想到会问到自己身上,“我以为,敬元不似会做出这等事的……”   贤妃惊愕,“太子!事到如今你还要为害你之人说话?”   薄承乾:“够了,听他说完。”   薄言顿了顿,继续,“陛下自有公断,若此事当真如贤妃娘娘所言,我斗胆恳请陛下斥责奸佞,查问诸相公之过失,以谢内外。”   薄承乾看着他,没有说话。   片刻后忽然问了句不相干的,“阿言,你今日怎么未叫朕父皇?”   薄言再一拱手,“陛下若是想听,我也可以叫。”   “咣当——”   贤妃手中的剑骤然滑落。   鸦雀无声,谁都没有说话。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殿内,此刻只剩下暗香浮动。   薄承乾放在桌面的手微微敲动。   良久,他说,“太子,你越界了。去奉先帝陵吧,至于什么时候回京,等朕的旨意。”   薄言即刻领旨,“谨遵陛下旨意。”   弹幕:   【我看不懂了!怎么忽然这样了?】   【好好的说二皇子的事,怎么老薄忽然被贬了?听这话,以后都要守着皇陵过了?】   【如果我没猜错,老薄这是休战的意思?】   【他这是跟狗皇帝服软呢,我知道当年的事了,你别扒拉我,但如果你非要扒拉,我也不会反抗。】   【说人话!】   【翻译一下,就是我摊牌了,不装了,彻底摆烂了。】   【老薄是对的,竞争越来越白热化,以他尴尬的身份,继续下去准落不了好,还不如赶紧跑路。】   【啊?他跑路了,那老三老五怎么办?】   【大家都会独立行走,他们是时候自己支棱起来了。】   薄承乾并未再多言,回到正题,“两位爱妃都起来吧,今日之事朕定然会查个清楚,最迟明日,就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在此之前,你们还有敬元,都暂时勿要走动,在宫里等着。”   “是。”   “是。”   事情到这儿便算是结束了。   贤妃率先起身,对傅贵妃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广政殿外,薄敬元正在等着。   远远看见傅贵妃出来,立刻上前打探。   傅贵妃三言两句告诉他结果,他点点头,宽慰着将她送上轿辇。   目送傅贵妃离开,薄敬元并没有走。   他又等了一会儿,与其后出来的薄言狭路相对。   薄言与他微微颔首,并未说话。   薄敬元站在原地也不言语,与他擦身而过时,忽然开口,“我曾无数次想过,同样是父皇的儿子,为什么太子非得是你,就因为你母亲是皇后?明明你功课不行、脾气不好、交际不擅、庶务不通,样样都比不过我。”   薄言下意识停步,疑惑道:“你在和我说话?”   薄敬元没有回答,“母妃告诉我,不得父皇宠信,我便永远也不及你,可我不信。若天下百姓都爱我甚过爱你,父皇定然会觉得,我比你更合适。”   “……”   薄言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这孩子是把他当成太子认真在斗。   “太子哥如今可是很得意?”   薄敬元转身,背脊挺直,一脸肃色,“觉得我败局已定,连和我说句话也不屑吗?”   薄言缓了缓,“你觉得,是我从中作梗,指使贤妃揭发你?”   薄敬元:“难道不是?你嫉恨我抢了你的机会,怕我有朝一日将你的位置也抢了,是,我是结党营私,可却从未想过用下作的手段要你的性命,你如此踩低我,着实让我恶心。”   薄言有些想笑,“害你的不是我,你不必如此恨我。另外,我已领命守先帝陵寝,明日便要去,往后不会再有机会与你争夺什么。”   说罢,不等他什么反应,扭头走了。   薄敬元显然没想到薄言就这么走了,下意识想要拉住他,却被一只手拦住。   “二皇兄不必与他周旋,有这个功夫不如多看看四皇兄。”   薄敬元看清来人,“敬呈?”   他打量了薄敬呈两眼,“你什么时候和太子搅在一起?”   薄敬呈:“我从未和谁搅在一起,只是路过此处,想起来和二皇兄说几句话。”   薄敬元:“你想说什么?”   薄敬呈看着远处的背影,“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你竭尽全力梦寐以求的东西,或许对旁人来说只是避之不及的祸患。”   薄敬元一头雾水,“你什么意思?”   薄敬呈收回视线,“如果可以选,他从来不想做这个太子。二皇兄莫要恨错了人。”   说罢,薄敬呈躬身一礼,便转身走了。   薄敬元:“什么恨错人?哎,你说清楚再走……“   皇宫内苑,宫墙巍巍。   摒除侍卫,放眼望去,也不剩两个人。   ……   第二天。   贤妃状告二皇子的事水落石出。   傅贵妃指使二皇子结党营私,贿赂考官伙同前朝官员二十余人,作保伍修齐摘得状元,恶意扰乱科举秩序,干涉朝政。   放火烧山谋害太子证据确凿,其心可诛。另,这些年借贵妃之势攫取私利,德不配位,被剥夺封号,废为庶人,并赐死以谢天下。   二皇子识人不清,禁足景阳宫内省一年。   前脚皇令出来,后脚一尺白绫就送到了傅知念面前。   一起来的,还有贤妃。   “你赢了。”   傅知念端坐案前,披散着头发,正于案前焚香。   贤妃蹙着眉并未近前,“是你咎由自取,如今为你儿子顶了罪,死得也不算冤枉。”   傅知念擦了擦手,起身,“我知道你恨我。”   贤妃反问,“我不该恨你吗?”   傅知念在她三步之外停下,“我是做过很多针对你的事,你合该恨我。”   贤妃咬牙,“贱妇,死到临头还嘴硬。你以为我过来看什么,看你披头散发的吊死鬼样吗?”   傅知念:“那不然你要如何?叫我连全尸也留不下?”   贤妃:“你少装糊涂,你害我儿至此,如今只当你是报应,但你死之前,我得听到你亲口承认,看到你跪地谢罪。”   傅知念微微有些惊愕,“你到现在还觉得,七皇子当年之事是我所为?”   贤妃:“除了你,还能有谁?”   傅知念摇头,竟然笑了起来。   贤妃嫌恶,“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好笑?”   良久傅知念才收住,“你就从来没想过,京中贵女无数,为何偏偏选了你进宫?”   贤妃不明所以,“你又在说什么鬼话?我恭武侯府嫡女身份,难道还配不上和你相提并论吗?”   傅知念笑道:“配,当然配。清流配世家,太配了。你进宫初为嫔,却与我享的东西一样,他宠爱你、允你生下七皇子是为恭武侯府,更为制衡我父亲为首的内阁。可那几年北境一直不太平,你恭武侯府军功赫赫,区区清流又如何挡得住?”   贤妃不耐,“你究竟想说什么?”   傅知念:“七皇子两岁生辰那年,你父亲奉命入宫,一同前来的还有你的幼弟,嚣张跋扈,连三皇子和五皇子也敢欺辱,正好被他看见。你忙着张罗或许并未留意,我却是瞧得一清二楚,他看你儿子的眼神,有一刹那完全不像个父亲,更像个看见荤腥的饿狼。”   贤妃终于明白她在说什么,“你是说……陛下?”   “外戚强盛的皇子,有一个就够了,再多便是威胁。不过以太子现在的下场来看,好像他一个都受不了……”傅知念说到这儿,转身拿起了白绫,“真想看见他到底是个什么下场,可惜啊,我看不见了。”   贤妃眼睁睁看着傅知念将白绫挂上去,又看着她将自己挂上去。   “哐当。”   凳子倒地的那一刻,贤妃仿佛如梦初醒。   她先是盯着梁上,摇着头不断后退,嘴里念念有词,“不是……不可能,不会是陛下,不会是他……”   退到殿门,被门槛拦住,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许是摔痛了,她没起,不过一会儿抱着头嘶声大哭,“为什么骗我!我这些年的恨到底是什么?我的敬泽又到底是什么!啊——”   ……   鸟雀惊飞。   天刚蒙蒙亮,薄言便已经出了皇宫内门。   一匹快马,轻装上路,随行只跟了福贵一人。   “驾!”   他驱马直行,往外门而去。   城墙巍峨,城门紧闭,门前还站着一人。   “吁——”   薄言拉扯缰绳,看着门前的人,“敬呈?你怎么来了?”   薄敬呈递给他一个包裹,“山上寒冷,便是六月也有雪可下,这是我娘和明月连夜给你做的,她们怕你冷。”   薄言接过,自然挎在身上,“替我多谢她们。”   顿了顿,他补充,“若有机会,我再当面道谢。”   话虽如此,两人都知道,这个机会是比大雾还要虚无缥缈的东西。   马有些焦躁,薄言压了压。   他怀里取出一个纸条,“明月好像喜欢桃花糕,往后她若是想吃,你便找人照着这个方子给她做。”   薄敬呈定定看了纸条一眼,没有接,“她想吃的是你亲手做的,你还是自己留着,免得等我们去接你的时候,你都忘了怎么做。”   薄言愣了愣,笑着收回纸条。   城门打开。   薄言夹了一下马腹,最后看他一眼,“希望明月能等到这一天。”   马蹄奋力而去,背影渐渐隐入清雾。   薄敬呈看着前方,直至城门再次关闭,才自言自语道:“等你回来,再不做这提心吊胆的太子。”   作者有话说:   摸摸大家~ 第63章 帝王策18   春去冬来, 宫里的桃花开了又谢,如此往复已经四回。   尚在年节,廊檐下的宫灯透着几分喜气。   天降白羽, 殿前有宫人正清扫台阶上的碎雪。   殿内,碳炉里火光微熹。   薄承乾放下拨弄的火钳,伸手烘烤,“如此,今年元宵北市城门宣诏赐福一事,就交由敬行去办。”   阶下,薄敬行拱手,“儿臣领命。”   “皇后近来身体不好,节庆期间宫里的庶务就由你们剩下的几个……咳咳……操持。”   薄承乾说到最后,溢出两声轻咳。   薄敬行上前半步,“父皇,可要宣太医?”   薄承乾微微抬手,“不过风寒,用过药了, 不打紧。”   其他三人正身谨立,并未多话。   薄承乾扫了一眼, 停顿片刻想了想道:“刚才……说到哪儿了?”   回答的依然是薄敬行, “说到元宵的事,您已经安排妥当了。”   薄承乾点点头, “老二,现在什么时辰了?”   薄敬元回神,看了眼近在迟尺的水钟, “回父皇, 巳时三刻。”   “到时间了, ”薄承乾想起什么,“高贺,去,给朕把惜春带过来。”   见他如此紧张,众人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   不过一会儿却见高贺提了个金丝鸟笼子过来,里头一只灰头蓝颈的鸟雀正昏昏欲睡。   薄承乾拍了拍手起身,接过鸟笼,“这是惜春,前些日子朕新得的小杜鹃,别看它其貌不扬的,叫声却是极美。来,惜春,叫两声。”   小杜鹃睁眼看见生人并不害怕,只是眼皮微掀,一副被扰了清梦的样子。   薄承乾逗弄了一会儿,那鸟依然不叫,颇有些失望道:“今天怎么回事,一声也不叫。”   回头看见站在跟前的四个儿子,薄承乾随口问道:“若你们是朕,面对一只不叫的杜鹃,你们会怎么做?老四,你先说。”   薄敬行很快回答,“诱惑它。”   “刚睡醒多少有些饿了,不如给它喂些吃食,吃饱了再逗应当是没问题。”   薄承乾点点头,往笼子里的食槽里灌进不少粮食。   那杜鹃动是动了,却只是埋头吃东西,并没有叫。   薄承乾蹙眉,又看了眼薄敬启,“老三,你说说,你有什么办法。”   薄敬启认真想了想,片刻后道:“父皇,我没什么办法,但如果实在想听,这只不叫换一只就好了。”   薄承乾又问:“老二?”   薄敬元:“它若不啼,待它啼就是,左右也跑不了。”   薄承乾端起茶杯润了润喉,视线挨个扫过回答的几个儿子,“诱之使其啼、杀之不足惜、和它耗到底。”   扫过薄敬呈时,再问,“老五,你以为你三位皇兄,谁的答案最好?”   薄敬呈拱手,大大方方,“儿臣以为,选哪个都行,都可,看心情。”   薄承乾放下茶杯,略微回味,“好一个看心情。心情好,陪它玩玩,心情不好,杀了也无妨,一只杜鹃而已。”   他说着打了个哈欠,露出些许疲色,“好了,今天就到这儿,朕有些乏了,你们该做什么就去吧。”   老二老三老五异口同声,“是。”   唯有老四薄敬行道:“父皇,儿臣观父皇近日气色不佳,特意新调了些香,可安神助眠,父皇可要试试?”   薄承乾半阖眼,“那便试试吧。”   薄敬元:“那我们就不打搅父皇休息。”   老三老五也道:“儿臣告退。”   从殿里出来,甫一接触冷气,薄敬启就打了个哆嗦,瑟缩不想出去。   薄敬元和薄敬呈缓步离开。   等下到台阶稍微离远一些,薄敬元问道:“五弟以为,刚才父皇所问杜鹃是何意?”   薄敬呈接了一片雪,随口道:“字面意思。”   薄敬元又问:“五弟方才为何会如此作答?”   等掌心的雪化了,薄敬呈将手揣回袖子里,“我只是想起太子,若是他,定然会如此作答。”   薄敬元略有些怀疑,“若是他,不该说出‘看心情’这话才对。”   薄敬呈:“陛下理解错了,我说的看心情,是看那杜鹃的心情。想叫的时候自然会叫,不杀不诱不等,随它去。”   薄敬元闻言笑着摇头,“这倒像是他会说的话。”   薄敬启快步跟上,缩着脑袋夹在两人中间,“二哥,元宵节你有什么打算?我想去看花灯,要不要一起?”   薄敬元:“看花灯,自然要去北市。”   薄敬启:“五弟?”   薄敬呈:“年年去看,有什么好看。”   薄敬启撇嘴,“那你说干什么吧。”   薄敬呈想了想,“不如去槐山?”   “槐山?”薄敬启顿了顿,眼神一亮,“去找太子?好哇!他许久未下山,肯定也想热闹热闹!”   薄敬呈:“到时候带些食材过去,支个炉子,吃到天亮也行。”   薄敬启一巴掌拍在他肩上,“还是五弟考虑周到,那我们今天出发?”   薄敬呈:“不是我们,只有你。”   薄敬启:“什么啊,搞半天你不去?二哥呢?”   薄敬元看了眼薄敬呈,“我……我有事,去不了。”   薄敬启不高兴,“什么嘛,你们都不去,那我也不去了!我就去北市看花灯好了。”   薄敬呈脚下一顿,直言道:“三哥,你想去哪儿都无所谓 ,只有北市不可以。”   薄敬启有些怔愣,片刻后想到什么,微微垂眸,“我知道了,我还是去槐山吧。”   薄敬呈点头,“嗯,去吧。”   薄敬启很快转身,离开的步伐较来时沉重许多。   两人目送薄敬启离开。   薄敬元收回视线,“北市人潮汹涌,你当真要这么做?”   薄敬呈继续往前走,“他既然想出这个风头,便让他出到底。”   薄敬元:“你如何对他我自然不在乎,我说的是百姓,万一牵连无辜……”   薄敬呈打断,“那便牵连无辜。”   【老三傻孩子,不让你去是为你好。】   【好家伙,老五,你的心真是越来越硬了。】   【他们这打哑谜呢?先是什么杜鹃,再是什么北市,听不懂。】   【一日不见,感觉狗皇帝又老了不少,真好!】   【今天又是祈祷天上掉下一块石头砸在老四头上的一天。】   【+1】【+1】【+1】   薄敬元愕然半晌,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两人沉默着走完台阶,分道扬镳之前,薄敬呈忽然停了下来。   他从袖袋里取出一个掌长的木盒,转身递给薄敬元。   薄敬元疑惑,“这是?”   薄敬呈:“月底不是你生日?二十而冠,勉强能戴戴。”   薄敬元恍然大悟,笑着接过木盒,里头躺着一支云纹木簪。   簪身光滑,纹路生趣,分明既不华丽也不贵重,薄敬元却蓦然红了眼眶。   合上木盒,薄敬元缓了缓,“多谢。”   薄敬呈已然转身,“要谢就谢小七,东西是他做的,我只是画了个图样。”   少年一身青衣,如山间落了雪的青松,渐行渐远。   ……   “噗嗦——”   压在青松上的厚雪骤然滑落一大块,惊动了在窗沿上啄米的小肥鸽。   简陋的碳炉上,发出竹节爆破的一声脆响,炉上吊着的水壶里热气蒸腾。   窗边的男人披着一件毛领外衣,盘腿坐在一团厚褥中间,手执白子,对照着手里的棋谱,斟酌几上的棋路。   门外前坪传来积雪被凌乱踩踏的声音。   很快,正堂的门被人推开,来人大喊,“太子哥!我来找你玩儿了!看看我这次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炕上的人没有抬头,找了个空隙落子,“烧鸡?果子?”   一块半人高的纸袋出现在侧间门口,然后再是抱着袋子的薄敬启,“不对不对,我带了好多好吃的!鸡鸭鱼肉,蔬菜水果,还有做果子的东西,我想吃你做的烧烤还有元宵!”   薄言抬头 ,看清门口的场面有片刻惊愕。   但是很快就起身,帮着接过薄敬启带来的东西,“放下,我来收拾,你去烤烤火。”   薄敬启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取下吊壶,给自己倒了一大碗茶汤。   薄言一边整理食材,一边问,“明天就是元宵节,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薄敬启沉默片刻,没有说实话,“怕你被西北风卷走,我就来了哈哈!”   薄言回头看了他一眼,“正好福贵不在,你来得还真是时候。”   在槐山这五年,薄敬启隔上月余总会过来一趟。   或是带给薄言一些衣服和玩物,或是带着食材叫薄言做给他吃,每次来,总免不了说起宫里的事。因此薄言虽然人不在宫中,却对这些年宫里的变动知道不少。   比如,自从他走后,老五就变了很多,不再是避人寡言的性子,遇上宫内的大小事宜变得敢说了许多;比如,四皇子这些年一直颇受薄承乾喜爱,事事将他带在身边,甚至朝政决断也会偶尔采纳他的建议;老二禁足期满后,在朝中远不如之前,他对此不甚在意,越发沉浸于琴棋书画。   从一些细枝末节里,薄言不难猜到,老二老三老五他们三个如今关系近了许多,因着之前对四皇子的怀疑,几人一直对他敬而远之,但时不时仍有麻烦出现。薄敬启虽然没说明白,但薄言却知道,能次次化险为夷,老五的功劳不小。   当然更多的时候,薄敬启说的都是一些琐事,对他而言,这些琐事才是比所谓正事更重要的东西。   不过今天倒是例外。   薄言熟练往烤架上刷着油。   薄敬启盯着滋滋啦啦的烤肉,并不如往常激动,“太子哥,你说,我如果想去军营,父皇会答应吗?”   薄言:“为什么忽然这么想?”   “嗯……也不是忽然,其实想去很久了。”   薄敬启斟酌片刻,“你离开以后,二哥和五弟都变了好多,有时候我大概能猜到一点,但是总也不能真正看透他们在想什么,就像这次的元宵节,他们不让我去北市,让我来找你,我就不知道为什么……”   “还有四弟,他虽然一直笑眯眯的,但有时候跟他说话,总让我觉得我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我有时候就在想,为什么大家不能打开天窗说亮话?猜来猜去的,真的很容易……饿。”   “饿了就吃。”薄言给他夹了一碟五花肉。   薄敬启边嚼边说,“太子哥,其实我蛮羡慕你的,一个人在这儿有吃有喝做自己喜欢的事……唔唔!好吃!”   薄言也坐下,“去军营,免不了打打杀杀,这是你喜欢的事?”   “不讨厌。”薄敬启想了想,“打打杀杀多简单,你来我往大不了你死我活,虽然危险,但是至少我知道该怎么做,但是在宫里,就得想好多事情,我不喜欢想事情……哎呀,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总之,我就是想离开。”   【老三虽然傻了点,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他应该是感觉到了危险,下意识想要逃离,可怜孩子。】   【其实我觉得老三不傻的,他只是下意识不愿意相信,说白了鸵鸟一只。】   【下意识逃避复杂,也是很天真了。】   【老三:我只想当个干饭人!我有什么错!】   薄言点点头,“我大概知道你的想法,但去军营不是儿戏,你虽然有些力气,但想在战场上保命,只有力气是不够的,陛下不会轻易答应。”   薄敬启:“那如果,我去安全一点的地方呢?”   薄言:“比如?”   薄敬启:“北境啊!前些日子北境大捷,程国公不是传信,那须臾王甘愿称臣,程之意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不日就能携使臣一同抵京。只要和谈结束后,北境就安稳了,不会再有什么战乱,并不危险,是我历练的好去处啊!”   薄言翻动肉片的手微微一顿,“北境大捷我知道,须臾使臣会随大军一起抵京,这事儿你是从哪儿听说的 ?”   薄敬启:“啊,我是听父皇说的,就年前,我去找他,他和四弟正说这事儿呢。”   薄言沉思片刻,忽然放下筷子起身,去案前展纸研墨。   薄敬启一脸疑惑,“你怎么突然不吃了?”   薄言:“你吃你的,我写完这封信就过来。”   薄敬启:“信?给谁的?”   薄言:“给敬呈,还得麻烦你帮我带回去。”   薄敬启:“哦,那没问题啊!”   薄敬启又连着扒了一碗菜,收尾的时候忽然想起来,“哎呀!说起送东西,差点忘记了,五弟让我给你带了个盒子来着。”   他从腰间解下一个袋子,袋子里装着一个木盒,盒子里装着一支玉簪。   薄言:“这是敬呈给我的?”   薄敬启:“对,这是他早就做好的,本来应该你上个月生辰带给你,但是……我给忘了,对不起啊太子哥,来晚了。”   “无事。”   薄言取出簪子并未多看,顺手替换了头上的,继续写信。   薄敬启则抱着饭碗,一脸好奇地看着。   第二天一早,薄敬启启程离开。   薄言站在院子里,目送他直到看不见才转身。   ……   薄敬启回到宫里,人还没下马,就看见一溜宫人急匆匆从面前跑过去,连请安都忘了。   他觉得奇怪,随手拉了一个小太监打听,这一打听,就打听出两件大事。   第一,昨日元宵节当晚,四皇子薄敬行于北市宣诏赐福时,城门前巨大的花灯彩墙忽然倒了下来,正正好盖住整个城门,引发大火,烧死了不少人。   火势猛烈,薄敬行逃脱不及,被压在了断梁之下,所幸抢救及时,并没有性命之忧,但背部烧伤处不小,只怕得将养很长一段时间。   更严重的是,市井流出传言,说是四皇子常年体弱,福泽有缺,才引得此前从未出过问题的花灯墙掉下来。   薄承乾为了此事大发雷霆,惩处了负责北市巡防的所有官兵。   第二件事,便是今日一大早,程国公的凯旋之师正式抵达京城。   因为比原定的时间要早,这会儿宫里正准备着迎接的一干事宜,薄敬元和薄敬呈都被拉过去做事,所有人忙成一团。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摸摸大家,明天试试看粗更 第64章 帝王策19   薄敬呈被薄敬启找到的时候, 他正在和一个穿着官服的人说话。   “……宴会结束之后,还得劳烦陈大人将使臣一行带去鸿胪寺,今日只是见礼, 具体和谈还得另择良日,期间可以安排人带他们在城中游玩几日。”   “五殿下放心,典客署已经安排妥当,随时可以入住。”   “五弟!”   薄敬呈听见这一声,抬手放陈大人离去。   转头问道:“你怎么就回来了?没有多住几日?”   薄敬启边说边掏,“我倒是想,但惦记着送信的事。”   薄敬呈看了眼封面的字迹,“这是太子?”   薄敬启点头,“他昨天写的,一听使臣也跟着一起过来,饭都没吃了。”   薄敬呈三两眼看清,很快收了信,没有说话。   薄敬启问他,“说什么了?”   薄敬呈回神, “没事,他们等会儿就要进宫, 你先去大庆殿等着吧。”   薄敬启:“你不跟我一块儿去吗?”   薄敬呈:“我还有些要紧事, 晚点过来。”   说完即刻转身,刚开始几步还挺稳, 出了殿门就渐渐跑起来。   【信上写了什么?老五怎么突然走了?】   【很少看他跑得这么慌乱,该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吧?】   【既然是看完信才这样,多半和须臾的使臣有关。】   【使臣都还没来, 哪儿来不好的事?】   【这就是答案啊, 因为没来所以还没发生, 急着回去准备。】   【啊?都已经打赢了,还能是什么不好的事?】   ……   下午,大雪骤停。   大庆殿外,一行人拾级而上。   “呜——”   礼号长鸣。   殿门口的礼官唱念,“程国公与程国公世子,携须臾使臣觐见!”   一行人跨入殿门。   为首的男人蓄短须,穿着戎装一身正气,身后跟着一位二十许的英气少年,与他极为肖似。再后,便是三位穿着异族服饰的青年男人。   薄承乾携皇子重臣,早早等着。   远远看见他们从门口进来,起身下来迎接,“少青,你终于回来了!”   并未因为皇帝亲迎而有所懈怠,程少青和程之意都跪了个结实。   三位使臣也行了他们须臾的礼节。   程少青又与诸位皇子一一见过,才正经汇报起这几年与须臾的战事。   虽然早就知道,但薄承乾依然很是欣慰,大肆嘉奖了程家父子一番,“少青,你和你儿子可是立大功了,竟然提刀杀入须臾王城,活捉了阿庆骨,将所谓的草原雄狮赶到从未有过的苦寒之地,这可是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好,好!好啊!朕就知道没有看错你!”   须臾使臣还在这儿,他却毫不避讳。   既然决定和谈,某些面子还是得给的,程少青推托一番,介绍道:“这位,是须臾王的长子,木拉汗将军,这两位阿哆、客灵阿,都是代表须臾王此次来我大庆商量和谈的使臣。”   木拉汗适时上前,“使臣木拉汗见过陛下,奉我父王之命,特来贵国商谈停战之事,只要贵国在北境的大军退回庸居关之内,我须臾往后愿做大庆的属臣,年年供奉钱粮宝马,与大庆睦邻邦交。”   薄承乾闻言并未急着回答,而是叫人赐座。   人群中,正色旁听的薄敬启忽然戳了戳旁边薄敬元的手,“二哥,他们这是来和谈的吗?都战败了还要我们退回关内?”   薄敬元拍了拍手,略有些嫌弃,“那必然不可能,你听着就是,站直了。”   薄敬启闻言下意识挺了挺背,虽然还想说话,但是硬生生忍住。   薄敬元瞟了一眼他空缺的另一边,“老五呢?他怎么没来?”   薄敬启很快凑过来,“说是有事晚点过来。”   薄敬元挡住他的头,低呵,“回去。”   薄敬启撇嘴,“哦。”   对于赐座,程少青几次推辞,“臣下进殿叙事,哪儿有坐着的道理,陛下的恩赐臣心领了。”   木拉汗几个已经安稳坐下,听了这话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薄承乾没有再强求。   “木拉汗?”薄承乾喝了口茶,慢悠悠看向那几位使臣,啐出茶渣,“败军之将。”   轻慢之意不加掩饰。   “你……”后面一使臣愤然起身,被另一人拉住。   薄承乾没看见似的,“连夜疾行来做朕大庆的属国,朕还以为你们多大的诚意。连王都和你王项上人头都保不住,你还想以退关为条件叫朕退兵?”   薄敬启听到这儿猛然点头,“就是!简直痴心妄想。”   薄敬元侧过脸,面无表情。   薄敬启动了动嘴,撇眼低头。   木拉汗:“我须臾归属之心是真,自然会拿出诚意,只要贵国退回关内,我须臾愿将嘉州道拱手相让。”   此话一出,薄承乾微微正色。   不仅是薄承乾,满殿的朝臣也有些哗然。   薄敬启瞥了两眼,还是没忍住,“二哥,嘉州道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大家都在议论?”   薄敬元已经放弃了,“西边山势崎岖,我们自古以来偏安一隅,这是好事,但也阻碍了我们西进的脚步,这个嘉州道就是往西边唯一的通道,一直被北境的外族把控,他们能把这个让出来,确实能证明有几分诚意。”   薄敬启恍然大悟,“啊,原来如此。”   薄承乾没有一口答应,“朕既然能攻破你们王城,拿下嘉州道也是迟早的事,为何要答应你?”   木拉汗:“身为败国,陛下可以看不起我须臾,但却不能看轻嘉州道,天下皆知嘉州道地形奇特,易守难攻,我父王之前本打算退回此地,不料启程之前和两位程将军碰上,这些年下来,多次被掳多次被放,我父王敬重这两位真正的勇士,这才愿意让出嘉州道。不费一兵一卒,却能拿下如此命脉,以陛下的英明神武,必然知道其中有我须臾多少诚意。”   这话算是戳中了要害。   在场的朝臣已经有人出列劝谏,此乃不可多得的机会,这笔买卖不亏。   薄承乾自然知道不亏,甚至是赚大了。   但须臾自来狡猾,这买卖亏大发了他并不相信他们心甘情愿。   “你们诚意甚佳,但朕也不是个爱占便宜的人,若你们真能让出嘉州道,朕可以允你们一个条件,金银珠宝,茶粮蚕草,你们想要多少,说个数。”   木拉汗起身行礼,“陛下,使臣此番前来确实还有一个请求。”   薄承乾:“说说看。”   木拉汗:“便是想为我父王向大庆求娶一位公主。”   【???】   【图穷匕见了属于是。】   【公主?说的该不会是明月吧?】   【北境那鬼地方,又穷又冷,想不开嫁过去受罪吗?】   【呸!这儿子看起来都三十了,他爹不说年过半百,至少也是土埋半截了吧?】   【老东西休想!明月多可爱,你也不吐口痰照照你自己配不配?】   【老五:我刀呢?把我刀拿过来!】   【老五呢?老五怎么不在?有人打你妹主意快出来弄死他!】   【我现在就是很担心,狗皇帝真的会答应下来。】   【他敢!】   薄承乾:“你的意思是,你们想要和亲?”   木拉汗:“正是。听闻陛下有一位叫明月的公主,天家气度蕙质兰心,自小便是陛下的掌上明珠,我须臾此番便是向陛下求娶这位明月公主。”   薄承乾听到这话,神色有些微妙。   薄敬元拉住想要跳出来的薄敬启,代为上前,“父皇,儿臣斗胆,明月从小在宫中长大,从未出过京城,北境与京城两地气候风俗相差极大,能否适应尚且不论,此番和亲路途遥远,就说她向来虚弱的身体能不能扛得住一路颠簸,也是未知。父皇向来疼爱明月,还请父皇三思。”   薄敬启跟着出来,“儿臣觉得,二皇兄说得对。”   朝臣则因此起了分歧,有些赞成,有些反对。   薄承乾点点头,很是纠结的样子,“朕知道,所以朕也很是不舍。明月是朕唯一的女儿,是你们唯一的妹妹,更是大庆唯一的公主,自然不能轻易远嫁和亲。”   木拉汗上前几步,“若陛下应允和亲,我须臾愿许公主以大妃之位,另每年敬奉焰山精铁五百车,育良宝马一千匹。”   【疼爱?hetui!】   【老二这话我听了都心虚,狗皇帝怎么还能演得出来啊?】   【这个狗东西,他竟然拿明月要价?】   【你看过她一次吗你?说这种话不怕天打雷劈?】   【拳头硬了!】   【扣1组团暗鲨皇帝!】   满屏飘过“1111”。   薄承乾摆了摆手,“不行不行,明月自小体弱,不堪远嫁,朕不答应。”   木拉汗咬了咬牙,“精铁两千车,宝马五千匹,另奉延年益寿的天山雪莲一对,陛下,丰年时期我须臾可产的育良宝马至多一万,五千已是极限,我父王诚心求娶,只求陛下恩准。”   “朕并非看中这些外物,只是你们都听见了,须臾如此敬奉,其中诚意实在叫朕为难……”   薄承乾话说到一半儿,薄敬元便想再次开口。   只是不等他上前,殿外便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你挡着本公主抓蝴蝶了!”   “明月!明月!不可以进去……听话……谁让你碰公主的?给我让开!”   “噗通”一声,一位侍卫被丢进殿内。   接着一个穿得像花蝴蝶的少女奔了进来,一边跑嘴里一边念叨,“蝴蝶!等等我啊蝴蝶!你们不是来接我去做仙子的吗?为什么不要我?”   后面跟着一头大汗的薄敬呈。   他一进来就连声告罪,“父皇息怒,明月并非故意擅闯御前,求父皇恕罪!”   明月脚步虚浮,正指着一个朝臣的脸,“哎?你怎么歇在一朵光秃秃的花上?这个不好看,去别的!”   说着一巴掌拍在那人脸上,“嗯?怎么还没走?再来……”   见她又抬起了手,那朝臣连忙后撤,“公主殿下不能打不能打!您认错了,下官不是蝴蝶,是个人啊!”   明月不管,“还会张嘴?是想吃了我的蝴蝶仙子吗?”   薄敬呈给薄敬启使眼色。   薄敬启不明所以,薄敬元已经上去拉住明月的手,“明月,不可殿前无礼。”   明月眼神迷离,“你……你又是谁啊?”   薄敬元无奈,“我是你二哥,明明前几天才刚刚好转,怎么又复发了?”   明月并不配合,兄妹几人拉拉扯扯,看得须臾使臣直皱眉。   薄承乾也皱眉,“敬呈,这是怎么回事?”   薄敬呈不敢起身,“回父皇,今日一早明月便有些发热,吃了药睡到中午醒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谁叫也不认,一心念着她的蝴蝶仙子,想要上天。”   薄承乾气极败坏,“她胡闹你也跟着胡闹?不知道拦着点?”   薄敬呈委屈,“可是您不是说过,只要明月高兴,干什么都行吗?”   薄承乾气结,“朕什么时候……”   说到一半儿意识到外人在场,生生忍下,改口道:“高贺,还不快将明月送下去,召太医看看。”   “是。”   拖拉的人很快进来,明月不想走,完全不配合。   胡言乱语夹杂着尖叫声一直持续到殿外,很久才消散,殿内许久没人说话。   木拉汗神色几经变换,到最后干巴巴打破沉默,“敢问陛下,方才这位可是……明月公主?”   薄承乾的脸色已经不如一开始高贵,“哈哈,叫使臣见笑,朕这个女儿一向被宠坏了,其实平时并不是这样的。”   木拉汗狐疑道:“小臣看着公主不像被宠坏,反倒像脑子被烧……”   意识到不妥,他住了嘴。   薄承乾撑着手,主动道:“还是正事要紧,方才咱们说到哪儿了,哦对,和亲,你们刚才允诺朕多少精铁宝马来着?”   木拉汗一时语塞,“额……这个,回陛下,小臣刚才想起来,临走前父王交代,如果陛下实在不愿意退关也是可以的,我们依然愿为属国,每年按时按诏进奉。”   薄承乾:“这怎么行?说好的和亲呢?”   木拉汗:“和亲也是为了和谈,陛下不必执着。”   薄承乾还要说什么,沉默已久的薄敬呈忽然道:“和亲?父皇,须臾是想要与我大庆和亲?”   薄承乾有些不好意思对上他的眼睛,“哦,只是顺嘴一提,八字还没一撇呢。”   薄敬元幽幽补充,“他们想用嘉州道换公主和亲。”   薄承乾“啧”了他一声。   薄敬呈的反应出人意料,只见他眼神一亮,“这是好事儿啊!两国邦交多以和亲为佳话,儿臣觉得可行。只是……若是明月嫁过去,只怕委屈了须臾王。”   这话便是敲死了明月有病,不正常。   薄承乾放弃了,勉力笑笑,“是啊,朕也觉得,如此,和亲之事便就此作罢。”   薄敬呈:“作罢可惜了,父皇不如从宗室之中挑一位合适的王侯之女,封为公主,亦可成一段佳话。”   薄承乾微微一顿,问木拉汗,“木拉汗将军以为如何?”   木拉汗:“小臣……小臣一路疾行,现在颇有些精力不济,和谈的细节何不等过几日正式商议?”   薄承乾知道今天是问不出来了,点点头,让人送他们出去,不多一会儿,程家父子也相继离开。   薄承乾走后,薄敬呈紧绷的背脊方才松懈下来。   薄敬元拉他起来,“今天是怎么回事?”   薄敬启也好奇,“对啊,明月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了?之前从未有过啊我记得。”   薄敬呈深吐了口气,“假的。”   薄敬元明白过来,“你说的有事,就是和明月的这场戏?”   薄敬启大吃一惊,“啊?都是装的?”   薄敬元:“你怎么知道须臾会要求和亲?”   薄敬启:“不是我,是太子,他听程之意说起嘉州道的事情,又看他们来得如此匆忙,便怀疑有这一出,叫三哥送信回来,让我提前做好准备。”   薄敬启以拳击掌,“不愧是太子哥!料事如神。”   薄敬元点点头,“看方才木拉汗的态度,你这招应该奏效了。”   薄敬呈眉心未舒,“躲过这次还不知道下次如何。”   薄敬元:“你想做什么?”   薄敬呈:“晚点就知道了。”   当晚,子时过后。   一道尖利的叫喊声划破了禁城的上空。   各宫纷纷亮起宫灯,有不少人朝着听潮轩而去。   薄承乾迷迷糊糊被吵醒,听见帐外有人说话,他起身,“一一,你在和谁说话?”   说话声戛然而止。   程一一掀帘进来,双眼红肿,脸上挂着泪痕。   薄承乾有一瞬慌乱,替她擦泪,“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程一一摆头,“不是我,是明月。”   薄承乾微微蹙眉,“明月又闹了什么事?”   程一一:“她落水了,已然没了鼻息。”   薄承乾:“什么时候的事?伺候的人呢?”   程一一:“是睡下之后起来的,太医说,是离魂症所致。”   薄承乾想到白日在殿上事,“竟然不是装的。”   程一一:“什么?你可是还头痛?”   薄承乾:“无事,你继续休息,我去听潮轩看看。”   看看,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   ……   听潮轩。   薄承乾人还没进去,先听见一阵哀戚的哭喊。   “我的月宝!我的月宝……你怎么就这么走了?撇下我和你哥以后要怎么活……”   听潮轩不大,院子正中有一方荷花池。   薄承乾进来,就看见池边跪着一片人。一个女人披头散发,怀里抱着个浑身是水的身影,看着像是明月。   “陛下。”   有眼尖的看见薄承乾。   薄敬呈恍然回神,木着脸行礼,露出一脸泪痕。   赵才人恍若未觉,兀自抱着明月哭喊。   薄承乾并未近前,隔着五步停下,看清赵才人怀里的人确是明月后,问一旁的太医,“可还有救?”   太医摇着头叹了口气。   薄承乾并未久留,安慰了薄敬呈几句,便离开了。   等他一走,薄敬呈随手抹了把脸,起身吩咐,“好了,将公主抬进房里,换上干净的衣物。”   【好家伙,上一秒还一脸悲痛,下一秒已经恢复如常,变脸大师。】   【狗皇帝走得真干脆啊。】   【别说是明月,就是今天死的是老五,他也不会多看一眼吧。】   【虽然知道是假死,但是看见这场面还是会很难过……】   【我也,明明是个公主啊,连正大光明出嫁离宫都不行,只能借着外人的壳子金蝉脱壳。】   【可是老五还没有出宫建府,明月要去哪儿呢?】   【对啊,她一个人在外面,要怎么生活啊?】   ……   槐山。   正月过完之后,树上的厚雪渐渐凋落,露出青色的枝叶。   薄言如往常靠在炕上下棋,忽然听见外头响起马蹄的声音。   他顿了顿,继续落子。   过了一会儿,门口没有熟悉的剁雪声传来。   薄言拈着外套起身,开门查看情况。   台下左侧花坛中的青松上,拴着一匹黑马,马背上搭着一件红色的斗篷,却不见人影。   视线在青松背后多停留了片刻,薄言嘴角微微扬起,但只是片刻便压下去。   薄言迈出门槛,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啪!”   一颗雪球毫无征兆砸在薄言胸口,他拢着外套的手一松,外套落在地上,“谁?出来。”   “哈哈哈哈哈!”   出来的先是一阵清悦的笑声,紧接着一个红衣少女从青松后钻出来,“太子哥哥!你胆子好小啊!”   薄言很是惊讶,“明月?怎么是你?我还以为是你三哥。”   薄明月笑着跑过来,捡起地上的外套拍了拍上面的碎雪,然后重新披回薄言肩上,眉眼清澈,“这毛袄子都快被你穿破了,我来做新衣裳给你啊。”   薄言并未听信她的甜言蜜语,一指头敲在她头上,“说实话。”   “啊!”薄明月呼痛,捂着头委屈道:“我说的是实话啊……”   薄言不为所动,“少来,你哥怎么会放你来我这儿?”   薄明月:“什么嘛,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薄言摇摇头,接过她手里的包袱,“就带了这么点东西?明天就走吗?”   薄明月嘿嘿一笑,挽着他的胳膊往里带,“怎么可能,过两天哥哥会派人送过来。”   【这小狗狗眼,装起可怜来,跟老五一模一样。】   【要不怎么是亲兄妹呢?】   【老五把明月送这儿来,是我没想到的。】   【以他多疑的性子,能把明月交给老薄,应该多多少少对老薄有两分信任了吧。】   【哈哈哈我觉得要更多一点。】   屋里传来说话声。   “我的房间在哪儿?”   “只有两间,另一间是福贵的。”   “那你跟福贵睡去。”   “……”   “你都不惊讶我怎么没死吗?不夸夸我长高了吗?长漂亮了吗?”   “嗯,惊讶,高了,也胖了。”   “哇——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冬日阳光和煦,屋檐上的冰钩子被照得晶莹剔透,融化的雪水顺着冰面流下,在冰尖上停留片刻,然后哒的一声落在地上的雪洞里。   作者有话说:   摸摸大家~ 第65章 帝王策20   “薄言!薄言!你快出来陪我打一架, 气死我了!我现在浑身都是力气!”   一个蓝衣少年提着剑从马上翻身而下,残雪被长靴踩得咯吱作响。   正门台阶上湿漉漉一片,似乎是清扫过。   程之意见人心切, 三步当作两步欲跨上台阶,却忽然脚下一滑,按着台阶摔了个狗吃屎。   “咚!”   “嘶……我去,这台阶上怎么都不除冰啊……”   程之意起身到一半,门口传来响动。   “我说薄言你……”   “啪——”   兜头浇下来一盆冰水,将程之意到嘴的话扑得一干二净。   “啊!”出来的不是薄言,而是一个陌生女子。   程之意抹了把脸,面无表情,“门口的水就是你浇的?”   那少女抠着手,扒着门框不敢上前,“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会有人过来,我只是想把门口的雪打扫干净的……”   程之意拉了拉湿掉的衣服,小心翼翼爬上来, 拍了拍手居高临下晲着罪魁祸首,“你是新来的婢女吧?来之前没受过教导?拿水浇雪你怎么想的?不知道水会结冰只能越来越滑吗?”   少女缩了缩脖子不敢看他, 嘴上却道:“确实没人告诉我啊, 我又不是故意的,只是想做点事情而已。”   她侧过身小声嘟囔, “我三岁就会看路了,谁知道你这么大个人,走路还这么不稳重?还怪我……”   程之意没想到会被呛, 张了张嘴气笑了, “哈, 你知道爷是谁吗竟然对爷如此无礼?你信不信爷一句话就能把你赶出去?”   少女做了个鬼脸,“你要能赶我你就试试啊!”   说罢端盆转身,在程之意反应过来之前就关了门。   “喂!”程之意怒气上涌,“婢女哪有你这样做的?开门!”   “我才不是婢女!”隔着门都能听见倔气。   “我找薄言,你让他出来见我!”   “他不在!”   “那你让我进去等啊!”   “才不要!谁让你威胁我!”   “我……”   程之意气结,“分明是你无礼在前,还倒打一耙?给我开门!”   “不开!”   “你开不开?别以为爷不敢踹。”   “那你踹啊!你踹门我就踹你!”   “好,好得很。”   程之意咬牙,退后两步,抬脚踹了个结结实实。   只听见“哐当”一声,大门四分五裂,那放狠话的少女正顶着水盆躲在屏风之后,瑟瑟发抖。   “我当你多大的胆子,”程之意拍了拍衣侧,冷笑道:“门我踹了,我你敢踹吗?”   “不敢不敢,”少女探出半个脑袋,连连摇头,“说踹就踹,你真厉害。”   程之意这才顺气,扫了一眼堂内的摆设,问,“火炉在哪儿?带爷烤烤衣裳。”   少女立刻引路,“这里这里,我带你去,你可以先脱下来,我去拿件干净的给你。”   她说去就去,很快取了一件深青色的外袍给他,“来,你试试,这件是新的。”   程之意对她陡然热切的态度表示怀疑,但架不住冷,还是接过。   等他换好了出来,少女已经坐在火炉边上,将他换下来的湿衣展在手上烘烤。   身上暖和起来,程之意也软乎几分。   他搬了个凳子在少女对面坐下,随口道:“你叫什么?”   少女抬头,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我叫明月,你呢?”   程之意一愣,眨了眨眼低头盯着火堆,“程之意。”   “哦。”再没有下文。   过了一会儿,衣服翻面。   程之意觉得好奇,“你为什么不用架子撑着?用手不觉得烫吗?”   明月笑着回答,“衣架子太硬了,你这衣服用料上佳,但很容易刮丝变形,还是端着好。我也能顺带烤烤火嘛。”   她没有抬头,摸了摸衣料又换了一边。   莹白的小脸映着火光,像沾了蜜蜡的软糕。   许是离火炉太近,程之意觉得有些干涩。   他搬着凳子退开一些,正要起身喝水,忽然听见外间响起一阵脚步声。   程之意抬脚往外走,果然在门口和一个人撞个正着。   是薄言,他手里还拎着一把白菜,两只山鸡。   程之意:“我刚觉得有些饿,你回来得正好。”   【你那是饿吗?我都不好意思拆穿你。】   【老薄!你要再不回来,明月只怕保不住了!】   【我之前怎么没觉得程之意眼神这么凶呢?】   【好笑,他好歹是个刀尖上舔过血的少年将军。】   【要是月宝给我穿她做的衣服,对着我甜笑,我也能给你表演一下。】   【呼叫老五!呼叫老五!兔崽子被狼惦记上了! 】   薄言微微一怔,上上下下打量起了程之意。   程之意接过鸡,茫然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薄言:“明月呢?”   程之意指了指屋里,“在……”   刚开个头,薄言就没影了。   程之意跟着进来,就见原本搭在明月手上的衣服已经被挂在了挂钩上,“哎,那我衣服……”   与方才的唯唯诺诺不同,有薄言在,明月硬气不少,“你还好意思说,自己的衣服自己不管非要我帮你,手都快烤熟了。”   程之意大惊失色,“我哪儿有逼你?方才明明是你主动的。”   明月翻脸不认,继续告状,“太子哥哥,就是他,是他踹坏了大门!我都说了你不在,他非要进来,还威胁我说要赶我走,呜呜呜……”   薄言揽着她安慰,“无事了,有我在他不敢欺负你。”   “我……”程之意有口难言,片刻后反应过来,“不是,她刚刚叫你什么?”   薄言拍了拍明月的头,让她拿着菜去厨房。   见她无事了,才回头,“你怎么来了?”   程之意:“你还没告诉我,她为什么叫你太子哥哥?”   薄言闭眼,微微叹了口气,“你自己想想,以往还有谁这么叫我?”   程之意沉思片刻,恍然大悟,“六……六公主?她不是?”   薄言没再继续,“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你爹看你紧。”   说起这个,程之意摆了摆手,一脸悲痛,“别说了,我爹逼着我相亲,本来想找你吐苦水的。”   薄言:“那现在是怎么样?不吐了?”   程之意下意识瞥了眼厨房,“不吐了,在你这躲几天。”   薄言一口拒绝,“不行。”   程之意怒了,“为什么?”   薄言反问,“你觉得为什么?”   顶着如炬的视线,程之意不免有些心虚,“不住就不住,我天天来总可以吧。”   薄言以为程之意只是一时戏言,没想到第二天他真来了,还带了一筐好吃好玩的,直奔屋里,“明月!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薄言握着笤帚的手紧了紧,“……”   【程之意:危】   不仅薄言嫌他,明月对他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奈何程之意的脸皮比他脚皮还厚,愣是没看出来,天天换着花样整活儿,今天东市买果子,明天西市带胭脂,吃喝玩乐轮了个遍,还都能说出个所以然。   起初明月对他也很不耐烦,但山上的日子本就无聊,明月对琴棋书画又不感兴趣,时间久了,也渐渐愿意和程之意聊几句。   雪线慢慢退回山顶,树梢枝头也抽出不少新芽,转眼便已经是初春。   这天程之意照常来这儿,却不像往常那样带许多东西,而是掏出一个护身符。   明月看着光秃秃的小东西,还有些懵,“这是给我的?”   程之意摇头,“给我的,但我想拜托你在上面绣点花样,你要觉得麻烦,把我名字绣上去也行。”   炕上响起一阵咳嗽声。   明月听见果断将东西推回去,“我最近忙着做春装呢,没时间做你这个。”   程之意不死心,“明月……你就答应我,只是一个名字而已,我就快出征了你都不能答应我吗?这是我娘去莲花寺给我求的,说是开过光保我平安归来,但我觉得,什么开光都比不上你,要有你的针线陪着我,我一定能平安回来。”   明月懵懵的,还有些听不懂。   外间传来薄言的声音,“出征?去哪儿?”   程之意见明月不为所动,叹了口气收起护身符,出来回话,“哦对了,来得急忘记告诉你了。昨天北境撕毁了停战署,放言要马踏京城,虽然陛下还未下令,但我琢磨着,这次我肯定还得去。”   薄言微微蹙眉,“北境?不是南边?”   程之意一脸懵,“啊?没听说南边不太平啊。”   薄言掂了掂书,没再说什么。   程之意便又去找明月说话去了。   ……   皇宫,广政殿。   一大早,几位皇子便收到薄承乾的传召,早早等在偏殿之外。   太医正在给薄承乾请平安脉。   薄敬启等得无聊,问起来,“二哥,你觉得父皇找我们是为出兵北境的事吗?”   薄敬元扫了一眼对面的薄敬行,模棱两可,“也许吧,或许只是问问功课,你说说你最近又逃了多少学?”   薄敬启梗了梗脖子,欲言又止,退后一步露出身后的薄敬呈。   薄敬行一直留意着,“一月不见,二三皇兄和五弟感情又好了不少,上哪儿都跟一个人似的,真是羡慕啊。不像我,孤家寡人一个,在宫里闷得都快发霉了。”   薄敬呈笑着回道:“四皇兄说笑了,你不是因为养伤才不得出门吗?这期间父皇三不五时赐下封赏,四皇兄如今可是咱们兄弟几个唯一得了郡王衔的,应该是我们羡慕才对。”   薄敬元也道:“说起养伤,四弟既然已能下地,可是大好了?”   薄敬行:“多谢二哥关心,只是背部而已,不湿水倒也不耽误行走。”   说话间,偏殿的门打开,高贺送请脉的太医出来。   “几位殿下久等了,陛下已经妥当,烦请随奴婢进来。”   几人收了话头,相继进殿。   刚进来就闻见一股子药味,一个小太监端着托盘从几人身旁经过,盘中放着一个空碗,碗底还留有浅浅一口药汤。   薄敬呈抽了抽鼻子,很快收回视线。   内间的帷帘紧闭,远远看不清里面具体的情况,只能看见一个朦胧的人影倚在床头。   兄弟四个请了安,里头传来薄承乾的说话声。   “今天叫你们几个过来,也没别的事,就是敲定出兵的人选。”薄承乾咳了两声,“朕这几日精力不济,虽未上朝,却也知道北境和南海的事已然刻不容缓。”   薄敬行:“父皇洪福齐天,不日定然便可好转。”   薄承乾似乎压了压手,“听我说完。”   “一晃二十年,你们几个长大成人,老五都已十八。这几年,你们为朕分理了不少朝中之事,不说桩桩件件,至少大半都办得很漂亮,朕心甚慰。”   四人相继道:“为父皇分忧乃儿臣分内之事,不足为道。”   “你们孝顺,朕知道。”   薄承乾又咳了起来,这次是一阵不是几声。   “父皇?”   “父皇!”   “无事,朕还撑得住……说到哪儿了?”薄承乾顿了顿,“哦,如今北境须臾狂妄,岭南倭寇猖獗,边境垂危朕却卧病在床,心中忧虑却无力挽回狂澜。好在,朕还有你们几个好儿子……”   薄敬元问,“父皇可是想要儿臣领兵抗敌?”   薄承乾并未直言,“你们自己有何想法?”   薄敬行率先回答,“回父皇,好男儿自当征战沙场建功立业,须臾骚乱我大庆十余年,儿臣早已忍耐不得。”   薄承乾:“你是说,你想去北境?”   薄敬行:“是。”   薄承乾:“老二,你们呢?”   薄敬元:“儿臣但凭父皇差遣。”   薄敬呈:“儿臣听凭父皇安排。”   薄敬启也跟上,“父皇,我早就想去军营,只要是杀敌的事,儿臣去哪儿都行。”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小绿茶居然上赶着去送死?]   [去北境可不是送死,南边才不好说。]   [但也不是非得个个都去,四个儿子,派两个过去不够了吗?]   [你懂什么,狗皇帝这是给他们立功的机会。]   [对哦,几个儿子都长大了,还差不了几岁,太子不能用的情况下,军功显然就很重要了。]   [至于这么麻烦?以狗皇帝这几年对小绿茶的偏宠,我还以为毫无疑问了。]   [没有这场战事,小绿茶赢面是很大,但如果成功退敌,变数就大了。]   ……   静默片刻。   薄承乾:“老四,你重伤未愈此番便留在京城,和老二一起替朕料理朝政。”   薄敬元:“儿臣遵令。”   薄敬行闻言有些急切,“父皇!儿臣已经好了,愿意前往!”   薄承乾打断,“好了,不懂事,叫你留你就留,跟你二哥学学。”   言语间颇有些不耐。   薄敬行不敢再说什么,“是。”   薄承乾继续,“老三和老五,你们俩去北境。”   薄敬启疑惑,“啊?我俩都去北境?那岭南那边怎么办?”   薄敬呈敛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不一会儿薄承乾便道:“这个不用你操心,朕打算着太子与程之意南下,程国公当年与倭寇多番交手,他儿子自然也不会差。”   薄敬元闻言似乎想要说话,被薄敬呈扯住衣角。他摇了摇头,示意薄敬元别开口。   “你们若都没有意见,便散了吧,”榻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薄承乾微微坐起身,“老五留下。”   薄敬呈微微一愣,道:“是。”   其他三人相继告退。   离开之前,薄敬行多与薄敬呈行了一礼。   人一走,本就安静的殿里更加寂静无声。   薄承乾没说话,薄敬呈也不开口。对他而言,这样单独的父子会谈是从未有过的,他在猜测薄承乾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敬呈,你进来。”   薄承乾依言进入内间,甫一撩开帘,就愣在原地。   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须发白了一半,瘦消不堪的人,是薄承乾。   薄承乾:“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朕有感时日无多了。”   薄敬呈垂眸行礼,“儿臣并未想说什么,但听父皇吩咐。”   薄承乾笑了一声,看着他点点头,“你觉得,此番北上最要紧的事,是什么?朕最想你做什么?”   薄敬呈说得很快,“最要紧的自然是攻破须臾王城,一举歼灭须臾王室。您最想儿臣做的,应当是夺得嘉州道。”   薄承乾回得也很快,“不,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活着回来。”   一旁侍立的太监高贺闻言,下意识抬眼。   薄敬呈也微微抬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薄承乾却并没有往下说的意思,他甚至没有多看薄敬呈一眼,扬了扬手道:“好了,朕累了,都下去吧。”   薄敬呈:“儿臣告退。”   出了殿门,薄敬呈才露出两分疑惑。   但他没有多耽搁,回过神很快往回走。   等他的背影渐渐远去,薄敬行忽然从一处廊柱下走出来。   他朝候在殿门外的高贺招了招手,高贺犹豫片刻,还是过来。   高贺小声嗔怪,“四殿下,如此也太明目张胆了些。”   薄敬行却不在意,“此刻没有外人,你告诉我,陛下都跟老五说了些什么?”   高贺有些为难,“并没有说什么,只说了一些与须臾周旋的御敌之法,三言两句便没了。”   薄敬行狐疑,“你确定?”   高贺想了想,“哦对了,还说这次必然要拿下嘉州道,一举将须臾赶尽杀绝。”   薄敬行的疑虑这才消退些,“多谢公公,你去吧。”   高贺告退。   薄敬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冷哼道:“老匹夫。”   又看向殿门,眉心紧蹙,“本想留你多活几日,如今看来是你自己想死。”   ……   槐山。   临近午时,炉上的锅子翻滚沸腾,满屋子都是咕嘟咕嘟的香气。   程之意给明月舀了一碗汤,“来,明月,你尝尝这个鱼丸,新鲜的,这时节要找到一条活鲟鱼可不容易,看看味道怎么样?”   薄言幽幽抬眸。   程之意顿时正身,端过他的碗也给他盛了一勺,“太子殿下也尝尝。”   明月咬了一口,很是满足,“嗯!好吃!好嫩啊!”   程之意:“真的吗?你喜欢那就都留给你。”   明月:“那怎么行?至少也得给太子哥哥留一半。”   程之意:“……那我呢?”   薄言打断,“程之意,吃了饭你就回去吧。”   程之意:“为什么?时间还早呢!”   薄言:“护身符你拿到了,还留在这儿干嘛?有点出征之前的觉悟吗?”   程之意:“去不去北境还两说呢,操这个急干嘛?”   几人正说着话,忽然听见一阵扑腾扑腾的声音。   薄言循声望去,窗台上站了一只绑着信筒的白色小肥鸽。   放下筷子起身。   薄言摘下信件,良久没有说话。   程之意不免催促,“什么事看你这么严肃?”   薄言回答,“不止北境,南岭也不太平。”   程之意愣了,“啊?”   薄言收了信,“你猜对了,你确实不用去北境。”   程之意:“去南边?”   薄言:“嗯,我和你。”   程之意:“那北境谁去?”   薄言:“敬启和敬呈。”   明月听懂了,“三哥和我哥哥要去北境打仗?太子哥哥和程之意你们要去南边打仗,是这样吗?”   薄言点点头。   程之意和明月两人都沉默着扒饭。   良久,两人同时开口。   明月:“那我以后吃饭怎办?”   程之意:“那我俩谁是主将?”   薄言:“?”   作者有话说:   摸摸~ 第66章 帝王策21   “哐当——”   一艘船在海岛前停靠。   甲板上降下长梯, 一众粗衣短竭的青壮男人蜂拥着冲下船。   “老婆!”   “娘!”   “小兔崽子!爹回来了!”   他们各自呼唤着自己的亲人,和早就等在岸边的一群人汇成一团。   然后才是归来的海军将领。   一个在地面接应的士兵问道:“咱这次救回来多少?”   那下楼的将领中气十足,“二百四十六!”   “哇!加上之前回来的正好一千, 这次是一个都没死全救回来了?”   “他们只是在修战船,没有对上。”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也是因为结束得快,他们没来得及灭口。”   “将军果然厉害!”   “那可不是我的功劳哈哈……”   薄言等到最后才下来,岸边已经有不少人相携着回家去。   “薄将军!”   “多谢薄将军!”   剩下的渔民们看见他,纷纷打招呼。   薄言一一点头,交代道:“晚上有风浪,接到人大家就早些回家去。”   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听见,顾不上还在说话的孙子,摸摸索索朝着薄言的方向过来,“薄将军?是薄将军回来了?快让老婆子我看看……”   薄言闻言停下回营,调转脚步过来和她说话,“陈奶奶,是我。”   老太太抓住薄言的手,急切地顺着摸了摸他的胳膊, “受伤没有啊?大家都平安回来吗?”   薄言耐心道:“您不用担心,大家都回来了, 最多只是轻伤。”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黑瘦少年, “这就是阿五筒吧?好好照顾你奶奶,这次可不能乱跑了。”   老太太回头, “五筒啊,快过来谢谢薄将军,多亏这半年有他在, 咱们才能回到岛上, 你才能有命回来啊, 快过来磕头。”   那少年并不多话,噗通跪下来就是三个响头。   薄言上前搀扶,“客气了,不用这样。”   老太太拦着,“让他磕!自己贪玩好跑被人掳走,烧伤了嗓子是他活该,能回来是你的功劳不是他命大!好好磕。”   薄言:“他烧坏了嗓子?”   老太太不以为意,“不打紧,我摸着身上没受伤,不耽误讨媳妇。”   薄言笑了笑,“说得也是。”   回到营地,一众将领围在桌前。   程之意正指着一块地图,“……咱们刚刚赢过一场,他们绝对想不到晚上咱们还能再来,他们不是刚到一船火炮三船粮草?就停在吱吱岛,这儿。”   另一位副将道:“将军是想火烧吱吱岛?”   程之意:“没错。”   副将:“好啊!正好今天晚上西北风,只要点上火,片刻就可烧他个一干二净,将这些矮寇彻底赶回瀛洲去!”   程之意正要继续,余光留意到门口,放下筷子,“薄言?你回来得正好,快来快来,我们正说着夜袭吱吱岛的事。”   薄言:“你都不问我这一战情况如何?”   “看你脸色我就知道屁事没有,少废话,你来看去吱吱岛的海路情况。”   程之意递给他一根筷子,“我们先将主力战船停在这片海域,等到子时再派一小队人前去点火,小船目标不大比较不容易被发现,就是划船费点力气,但今晚上的风向简直天助我也,到时候以火光为信号,所有战船以犄角之势包抄而上,将他们的残余部队就地绞杀。你觉得怎么样?”   薄言认真查看了路程中的海域情况。   片刻后,点头,“天时地利,可行。你打算用什么点火?”   “音哨。”   程之意带着笑意,“火炮的射程范围最远,但是动静太大了,上个月我就让人在改造一批新的火器,这个音哨就是其中之一,火光小声音小射程八十丈,更重要的是威力强悍。只要靠近他们的火炮船,找准时机便可发射,又快又安全。”   薄言:“分散开来拉长战线,更加不易被发现?”   程之意:“没错。”   薄言没有思考太久,“可以,我去。”   程之意拍了拍他的胸甲,“那可不行,这次的功劳你可不能跟我抢。”   说完收了地图,“走,咱们出去练练手。”   【这算是最终决战吗?】   【是吧,都被逼到小角落里去了,就剩这最后一个岛没有拿回来。】   【半年了,终于能回家了。】   【真好,赢了这场就能回去了,说不定还能和老五他们前后脚,他们那边也差不多了。】   【老五和老三也是一路势如破竹,这下回去怎么也得弄个王爷当当?】   【胆子大一点,咱们直接窜上龙椅!】   【哈哈哈哈哈!】   ……   暮色降临,程之意一行演练回来。   刚上岛就见有个人影等在岸边,近了发现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黑黑瘦瘦提着茶壶。   程之意:“你是哪家的?这么晚了还没回去?”   少年递了递手里的茶水,有些瑟缩,“我奶奶说你们辛苦了,煮了一些凉茶,让我拿给你和薄将军。”   少年的声音有些嘶哑,像钝刀锯木听着有些怪异。   程之意:“你嗓子怎么了?”   少年:“烧坏了。”   “哦。”程之意接过茶壶,“好的,我拿回去喝,替我们谢谢你奶奶。”   少年摇了摇头,目送他们离开。   回到营地,程之意随手将水壶放在桌上,“别看了,休息会儿。”   薄言从图上抬眼,“你哪儿来的?”   程之意:“哦,一个孩子给的,说是他奶奶心疼咱,你解解乏,还有得熬。”   他说着给薄言先倒了一碗。   薄言接过,浅啄一口,神色有些怪异。   程之意问道:“怎么了?不好喝?”   薄言摇了摇头,将一整壶都拿过来,“好喝,都是我的了。”   程之意端着空碗,“啊?一碗都不给我,你这不厚道吧?”   薄言已经离开,到了帐门口扬了扬提着茶壶的手,“晚上我跟你一起去。”   帐帘掀动,只留下程之意不明所以。   ……   皇宫,广政殿。   殿内香雾缭绕。   薄敬行站在帐前,手里端着一封奏折,嘴里念道:“……已打通南北,嘉州道全线尽在掌握,沿防部署驻军两万人,其余部队已退回关内,静候陛下调遣。”   “咳咳咳……”   说话之前,账内先响起虚弱的咳嗽,“好啊,北境已经全盘拿下,须臾再无死灰复燃的可能。”   薄敬行:“三皇兄和五皇弟这次替父皇剜去一块大心病,真乃神人。”   薄承乾笑道:“这仗打得漂亮,就是朕当年也未能至此。”   薄敬行:“信中还问到父皇下一步的安排,是让两位主将再守一阵子,还是即刻召回入京?”   薄承乾想了想,“老三可以留着,让老五先回来。”   薄敬行拱手,“是。”   薄敬行说完就打算退了,又听薄承乾问道:“南边怎么样了?”   薄敬行:“回父皇,那倭寇已被逼至东南边的吱吱岛,出海之后,太子殿下与程世子也很是迅速,想来不日便可彻底歼灭。”   薄承乾听见这话不如刚才高兴,只是说了一个“好”字。   薄敬行微微抬眼,道:“相比于被拖了十多年的须臾而言,这次南边可谓是有备而来,补给充足攻势凶悍就连平民百姓也不放过,太子殿下和程世子这番可谓是劳苦功高啊。”   薄承乾笑了一声,“是功高……”   薄敬行又道:“不过,儿臣有一事有些担心。”   薄承乾:“你说。”   薄敬行:“儿臣听闻倭寇前几日又到了不少补给,想来并不打算轻易放弃。恰巧太子殿下新解救回一批俘虏,倭寇狡猾如斯,若有个把是掺进来的细作,恐怕战局又会起些变化。”   薄承乾来了兴致,“哦?那你觉得,此种猜测有几分可能是真?”   薄敬行慢条斯理,“父皇要几分真,便有几分真。”   “哈哈哈!”   薄承乾放声大笑,“敬行,你很好,好得很啊!”   薄敬行很是谦虚,“父皇过誉了,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荣幸。”   “不不,你之聪慧敬元远远不及,”薄承乾稍稍喘了口气,“等你五弟这次回来,宫中必要大肆庆贺,这仪程宴序到时候就交给你去办。”   薄敬行推辞,“儿臣从未单独主过事,父皇……”   薄承乾打断,“怎么没主过?年初元宵庆典不就是你办的?虽然……罢了,来,这个拿着。”   帘子里伸出一只枯瘦如柴的手。   那手中,赫然是一块金色的腰牌。   薄敬行疑惑,“这是?”   薄承乾动了动,示意他拿走,“朕的腰牌,你若担心办砸便拿去用吧,所到之处,如朕亲临。”   薄敬行受宠若惊,“这……儿臣谢父皇恩典。”   ……   是夜。   风吹海浪,涌起阵阵波涛。   几艘小船顺风在浪尖上翻滚,周围一片黑暗,只听见水波荡漾的声音。   小船所去的方向,隐隐透着昏黄的光亮。   等到那光亮从绿豆大小,变成游船大小,小船上终于响起说话声。   “快到了,小心点。”   “我先过去看看方位,定下火炮船的位置再回来告诉你们,你们先不要靠得太近。”   “薄言,我和你一起。”   程之意跨过来,和薄言船上的另一人交换了位置。   船桨划动,小船全速前进。   岛上的火光越来越近,岸边停靠的大型船只形成巨大的遮罩阴影。   不远处有巡航的小船经过。   薄言见状,指了指一处背光的阴影,“过去。”   并排四艘海船,长得都一样,并没有明确的区分标记。   程之意眺了片刻,“分不出来,是不是得上去看看?”   薄言手上没停,肯定道:“从前往后第二艘。”   程之意:“你怎么知道?”   薄言:“吃水不同。”   程之意闻言再看了一眼,第二艘的吃水深度果然和其他三艘不一样。   程之意:“那咱们现在回去报信?”   薄言正要说话,身后不远处的海面忽然响起音哨的声音。   “嘭——”   一小道火光划过,一艘小船炸裂开来。   程之意惊愕,“被发现了。”   薄言当机立断,“很快会有其他人赶过来,不能回。”   程之意:“还好每艘船上都备了足够的音哨,咱们速战速决也是一样的。”   他说着就去提装着音哨的火药箱,一上手却摸到一片湿润。   薄言还在等,“怎么了?”   程之意张着嘴,翻开盖子双目无神,“进水了。”   【什么情况?】   【有内鬼,中止行动。】   【湿了还怎么发射?】   【谁是内鬼?到底谁干的?看了这么久我没发现一个长得不忠诚啊!】   【也有可能不是内鬼,是外贼。】   【外贼能混进来搞这种大动作?】   【你们别说,我还真想起一人不对劲。】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既然炮不管用还能怎么办?】   【如果船没炸起来,主力部队也不会来啊……】   【揪心……】   他从箱子里取出一根音哨,“湿了,没法儿用。”   薄言皱眉转身,“其他的呢?所有的都湿了?”   程之意从上到下翻了个彻底,最后摇摇头。   “嘭!”“嘭!嘭!”   海上的动静惊动了岛上,火力越来越密集。   程之意看了一眼,收回视线果断起身。   他开始脱起了衣服,“没别的选择了。”   薄言不同意,“你别冲动。”   程之意掀开,“音哨全都湿了,除了我上去点火哪儿还有其他办法?”   薄言:“还有我啊。”   程之意:“你?不行,我去。”   薄言:“不是……”   程之意怒喝打断,“薄言!我是主将!合该让给我!”   薄言默了默,“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之意执意要走。   他抓着火折子,目光定定地看着薄言,“我程家世代忠良,绝不做孬种,如果此去我回不来,你保重。”   临跳之前,他想起什么忽然回头,“还有,记得告诉明月,让她不要等我。”   说罢也不等薄言回应就一头扎进了水里。   【气氛开始悲壮起来了……】   【老薄在干什么老薄?去了还有活路?】   【这都不拦着?火药炸起来跳船都没用。】   【诶诶,老薄动了,他动了。】   薄言已经放弃劝说。   转身从船头取出一张弓和一个大铁壶,壶上没有盖,能看见壶口插着数十只箭尾。   他拔出一根箭,箭头包得圆圆鼓鼓。   搭箭,张弓,对准船身上的火器口。   “咻”的一声,箭羽掠过程之意头顶,径直向着船身而去。   程之意划动的手有片刻停顿。   他看见有什么东西扎进了船上的窗口,紧接着听见一声巨响,那窗口便腾起巨大的火光!   这还没完。   第二只第三只接二连三飞入船体船舱,炸裂的火光眨眼从里蔓延到外,巨大的海船如山体滑坡开始分崩离析。   程之意顺着飞箭的方向回头,就见一人身姿笔挺,背光站在孤舟之上,一张弯弓如长在他臂端,沉稳方正,例无虚发。   任凭海浪翻涌,孤舟不动分毫,宛若神祇降临。   直到火光漫天,程之意才瞧清对方的脸。   竟然是他以为早就离开的薄言。   “再不跑下一个炸的就是你。”   射完最后一支,薄言收弓。   程之意如梦初醒,连忙往回游。   小舟驶离海岛,赴向远处的黑暗。   火光给了远处的战船信号。   震耳欲聋的战鼓与战号声卷着海浪从四面八方涌来。   程之意使劲划动船桨,终于反应过来,照着前面的背就是一脚,“薄言!你玩我?”   薄言“嘶”了一声,躲远一些,“我明明说了我来,你偏不听。”   程之意:“谁知道你说的是这个意思?”   薄言:“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这种时候不应该拉拉扯扯浪费时间。”   “我……”程之意欲言又止。   “你什么时候带的火箭?”   薄言:“在你带回那壶凉茶之后。”   “凉茶?”程之意想了想,“你是说那茶有问题?不对 ,那孩子有问题?”   薄言:“他的眼神,不像个劫后余生回归故里的人。”   程之意缓了缓也道:“他跟我说话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声音很奇怪,他说烧毁了我就没有多想,但现在想起来,那股子奇怪分明是怪在口音,他是瀛洲人!”   薄言摇了摇头,“不太对。”   程之意:“哪儿不对?”   薄言:“能想到混回来,也能想到声线不对选择烧毁,不可能会独独漏掉口音,找个会说南边话的人再易容并不难。”   程之意沉默了一会儿,“你这么一说,确实奇怪,这个口音倒像是故意留给咱们的线索。”   薄言继续,“而且,他既然能换掉音哨,自然能早点通风报信,让自己人有所防备再对咱们瓮中捉鳖不是更好吗?为什么要等到点火之前?”   程之意:“他想一箭双雕!”   既要他们有去无回,也要倭寇尽殁于此役。   【一箭双雕?雕谁?】   【很明显一是老薄程之意,二是倭寇啊。】   【谁会想要太子和倭寇都死?】   【那要看谁是最终获利者咯,答案昭然若揭了。】   良久。   程之意问道:“我不明白,杀我就算了,为何连你也不留?你可是太子啊。”   薄言漫不经心道:“是太子,但不是他儿子,得位不正自然不留。”   程之意瞠目结舌,“啊?”   薄言简单解释了其中缘由。   程之意:“圣心难测,就算咱们打了胜仗回去也只能是个死。”   薄言:“你以为该当如何?”   程之意:“若不想牵连无辜,咱们最好‘葬身火海’,永不回京。”   薄言点头,“那就听你的。”   “嗯?”程之意先愣了愣,吼他,“你怎么一点斗志都没有?你虽然不是他儿子但却好歹是个太子,同样是先帝的儿子,凭什么这皇帝他做得你就做不得?”   话音落下,两人皆是一阵沉默。   一时只能听见船桨划动水波的声音。   薄言平静道:“你想造反?”   程之意理直气壮,“胜者,自然为正!”   吼完脖子又缩回来,握着船桨的手微微收紧,“我只不过想永绝后患罢了,难道你就不想回京?想永远在这儿隐姓埋名?”   薄言看着远方的战船,也不知道在出神还是思考。   程之意见他半天没动静,忍不住催促,“喂!行不行你说句话啊!”   薄言回头,“行。”   程之意大喜,“就知道你会答应!”   很快薄言话锋一转,“但这个胜,不是由我来正。”   程之意皱眉,“那你说谁?”   ……   另一边,某处回京的官道上。   列队整齐的兵将正在原地休息。   一匹快马从远处奔至排头,翻身下马呈上一封急报。   “启禀将军,南海传来最新奏报。”   薄敬呈将没吃完的梨叼在嘴里,接过信封撕开。   往常的奏报他三两眼就能看完,但是今天他却看了许久还没有动静。   “将军?”   薄敬呈回神,取下梨随口将这封信塞进了嘴里。   “将军!可是军情不妙?”   薄敬呈点点头,起身翻身上马,高声唱道:“回京之行取消!南海战事紧急,尔等随我驰援南海!”   副将闻言面色瞬间惨白,“殿下!不可啊,陛下明令召您回宫,若您此番取消回京,抗令不从事小,无诏起兵事大,南边就算再急,也得等到陛下的指令……”   薄敬呈不耐打断,“事急从权,去不去随你。”   说罢狠夹了一下马腹,“驾!”   一马当先,向南而行。   作者有话说:   程之意:差点就领盒饭了,好险   薄言:你那是领盒饭?分明是是讨饭 第67章 帝王策22   从吱吱岛回来之后, 程之意就在准备起兵的事,但薄言一直说还要等一个人。   八月初,当镇守北境的军旗浩浩荡荡涌入关口的时候, 他终于知道等的这个人是谁。   薄敬呈从马上下来,匆匆跨入府门,就见前庭里站着两个人。   程之意:“五皇子殿下?”   薄敬呈稍稍点头,直奔主题,“薄言,你信上说的到底是……”   未等他话说完,薄言忽然掩唇呛了两声,“咳咳……”   一旁的程之意蹙眉看他,“怎么咳上了?”   薄言轻轻摇头,“许是这几天贪凉有些风寒,无事。”   他转向薄敬呈,“许久不见了,敬呈。你刚要说什么?”   薄敬呈扫了眼程之意,抿唇道:“你信上说这边的战事告急, 向我求助,怎么我一路过来, 并没有发现任何贼寇?”   “战事告急?我们早就打完了啊。”程之意觉得疑惑, 问薄言,“你告诉他我们打不过?”   薄言解释, “不这样说,他不会来。”   程之意恍然大悟,“我就说明明不熟, 他怎么说来就来了。”   薄言不再管他, 和薄敬呈说话, “抱歉,骗了你,此间战事已经平定,我们正打算回京。”   薄敬呈蹙眉,“为什么骗我过来。”   薄言:“问你要不要杀了我。”   薄敬呈:“好好的,我为什么要杀你?”   薄言正色,“因为,我和程之意正在准备起兵造反。杀了我,或者加入我,你选一个。”   他语气平静,和刚才说起风寒时别无二致。   薄敬呈果然大惊,“薄言,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程之意替薄言解释 ,“我们也是逼不得已,你都不知道你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陛下指使人假扮瀛洲细作,想要将我和他置于死地!”   “我们打输了得死,打赢了也得死,哪儿有这样的道理?从一开始来这儿就不是巧合,想来陛下对我程家和太子忌惮已久,如果就这样回去,只能是死,不如放手一搏。”   薄敬呈闻言默了默才道:“你真这么想?”   薄言:“我没得选,现在该你选了。”   薄敬呈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不可能杀你。”   薄言:“那你就是来帮我的?”   薄敬呈稍稍侧身,没有正面回答,“帮不帮你,我都已经抗旨不遵了。”   看起来颇有几分被骗过来的怨气。   【气氛有点怪怪的。】   【好好奇,老薄那封信上到底说了什么。】   【这还看不出来?都说了这边战事不利,向老五求援,结果骗过来造反。】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感觉老薄骗他过来这招有点过分了。】   【就是,你说实话劝服我,我说不定犹豫一下就过来了,但是哄骗,我会觉得你不信任我,不甘心。】   【哎,老五和老薄那也是过了命的交情,不至于。】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军功军功有了,翅膀翅膀硬了,早就该造了!】   【天凉了,狗皇帝该下台了。】   ……   薄言上前半步,“别告诉我,你不恨他。”   薄敬呈:“以前恨,恨他薄情寡义,但恨归恨,我从未想过杀了他。弑君杀父,天理不容。”   程之意质疑道:“什么?他对你们从未关心过,我以为你用假死换明月出来就已经对他彻底失望,到头来,你居然轻飘飘说一句不恨?你认真的吗?”   薄敬呈抓住关键,“你说什么?明月?”   程之意眨了眨眼,移开视线,“哦……我说六公主,去找薄言的时候见过几次。”   薄敬呈没有过多纠结,他解开肩上的挂披挂在肘上,望了一会儿院子里冲入云霄的红枫,捡起一片艳红似血的枫叶把玩。   他问:“你们觉得这像什么?”   程之意:“你有话直说。”   薄敬呈:“像宫墙,那堵我出生起就看着的红墙。”   薄言没有打断,任凭他继续往下说,“外人只道它如何漆红如昼巍峨无匹,却不知它的红是血染的。里头的人世世代代只有斗争,没有感情,没有朋友,没什么值得信任,就好像一把镶了宝的利剑,除了杀人,又有什么用呢?”   【等等,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这不是上辈子老五鸩杀太子之前说的话吗?】   【???为什么这次还会说?】   【危!】   薄言的脸色随着这话有些不好。   好在薄敬呈转了话头,“我以前的确是这么想的。但后来,因为太子哥你,你让我看见不一样的东西,让我知道,原来宫墙里除了算计,还有细枝末节的挂念,有穷途末路的守护,让我知道,这座吃人的皇宫里,还有值得信赖的朋友。”   薄言有片刻愕然,“敬呈,我意已决,你不必说这个。”   薄敬呈震声,“你说的,若你可以选,只想做个逍遥闲王。”   薄言:“可问题是,我没得选……”   薄敬呈丢了叶子,“有的!陛下无非是忌惮你和程家功高盖主,只要你们愿意解甲归田,阐明心志,我相信,我相信陛下一定会答应,他求之不得!”   薄言眼神微颤,并未说话。   眼看薄言要被说动,程之意急得抠起了脑袋,“薄言!你清醒一点!我们说好了的!”   “如果陛下当真想害你们性命,早该有所准备,此番回京必然是一场接一场的恶战,我们刚击退须臾和倭寇,经不起再来一次,很多人会死的。”   薄敬呈继续劝道:“这次回去,陛下必然会设下庆功宴,咱们就在宴上说,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清楚。”   薄言终于开口,“我说的,他当真会听?”   薄敬呈点头,“你相信我,就算陛下不答应,我也一定会说服他让他答应。”   良久。   薄言垂眸,“好。”   程之意不可置信,“薄言!”   等了一会儿,见薄言还没有悔改,气得脑壳发颤,挥袖离去。   不只是程之意,弹幕也很是不理解:   【救命!老五是疯了吗?】   【他不是人间大清醒吗?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起来,似乎因为老薄,和过去和解了。】   【搞了半天,还得怪老薄对他太好了?这才圣父上身?】   【老薄虽然咸,但这反应,不应该啊……】   【老薄!老薄你清醒一点!都到了这一步,还想着咸鱼平躺?再躺下去就是个死!】   【狗皇帝是怎么对他爹妈的,还没有教训吗?】   【不要对狗皇帝的良心存在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快要气死了,谁来救救我……】   【吸氧吸氧吸氧】   ……   八月十五,皇宫。   经过薄敬呈的不断劝说,薄言终究决定搁置起兵,带着战胜的消息和程之意一起回了京。   程之意本是不愿意,但架不住薄言心意已决,虽心有不甘,但还是妥协。   回京的这日,正是中秋。   薄承乾果然为他们三个举行了盛大的接风宴,后宫妃嫔,满朝文武都尽数出席,可畏规模空前。   大庆殿内,帝后并坐上首,此次在战事中立大功的皇子重臣于两边一字排开。   薄言明面上还是太子,和薄敬呈坐在排头。   薄言的下手是程之意,薄敬呈的下手则是薄敬行与薄敬元。   此时刚结束一轮封赏。   薄承乾放下酒杯,笑道:“你们这次可是为朕,为大庆立下大功,刚才这些金银珠宝只是聊表朕之欣慰,最重要的还是封赏,朕已叫人拟好旨,来啊,宣旨。”   高贺闻言上前,展开一早备好的圣旨,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境与南海一战,三皇子薄敬启、五皇子薄敬呈并程国公世子程之意,护国有功,名在当世,功在千秋,今顺应天意,赐三皇子薄敬启、五皇子薄敬呈亲王册,封恒、楚二号,赐程之意国公册,封号定。宜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钦此!”   宣读结束,薄敬呈和程之意下意识朝薄言看过来。连不在京城的薄敬启都有封赏,却独独漏过了薄言。   高贺提醒:“圣上隆恩,还不快谢旨?”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似的,上前行礼,薄承乾免不了夸赞一番。   寒暄之后,薄敬呈很快回到座位,程之意却没有起身。   薄承乾问他,“程之意,你可是还想求什么恩典?”   程之意拱手,“回陛下,自岭南到南海,抗击倭寇这一战微臣虽是主将,可太子殿下亦立下不少功劳,旁的不说,就说吱吱岛一战,若不是太子箭法精妙,这场战必然是要再拖一拖。太子之功,更甚于微臣,若微臣有封赏,为何太子没有?”   薄承乾尚未说话,薄敬行先道:“程将军此言差矣,太子不同于旁人,已然身为储君,若再封赏,岂不是要坐到父皇旁边去……”   说到一半,恍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告罪,“儿臣一时失言,求父皇恕罪。”   薄承乾摆摆手,“你惯常心直口快,朕怪你什么?给太子的封赏朕一早就想好,只是留待之后再说,不曾想就因为迟了一会儿,引得程国公世子误会,倒是朕的不是。”   程之意被反将一军,“微臣惶恐。”   薄承乾:“无事,你且入座吧。也不知道,太子误会了没有?”   一旁的程一一闻言,侧了侧身想要开口,被薄言抢在之前,“回陛下,为国征战乃是大庆男儿的本分,我身为太子更加义不容辞,不敢讨要什么赏赐。”   “哈哈!”薄承乾指着他夸道:“要不怎么说你最懂事。”   “不过,朕方才说的赏赐确有其事,你是太子自然和他们不一样,朕可允你一个条件,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   薄言:“敢问陛下,什么赏赐都行吗?”   薄承乾点头,“什么都行,只要朕有都可以给你,包括皇位。”   此言一出,各桌上的气氛都有些凝滞。   薄言引身行礼,“我没有什么想要,相反,却有一物不想要。”   薄承乾微微后仰,“哦?是什么?”   “太子之位。”   “啪嗒——”   有人的杯盏从案上摔落。   薄承乾凝睇他半晌,“你此话当真?”   薄言:“陛下,我的为人您再清楚不过,既无为君的才能,也无为政的本事,和敬元敬启敬呈敬行几个相比,实在相形见绌,太子之衔,于我而言实在是负担,若陛下当真体恤我,便放我出宫,做个平民再好不过。”   薄承乾:“你是要朕废了你?”   薄言:“是。”   薄承乾沉思片刻,有些为难,“古往今来,被废的太子无不是犯下滔天的罪过,你不仅无过,还御敌有功,若朕就此废了你,岂不是落得个昏聩的罪名?”   程之意紧了紧指节。   薄言:“薄言并无此意。”   薄承乾:“你有无此意朕不知道,但此举的的确确是这么个道理。”   薄言正欲再说些什么,下手的程之意忽然高声,“陛下!他都已经说了不想做这个太子,您为什么不答应?既然不想让我们回来,又为何非要他做这个太子?”   薄言惊诧,喝他,“程之意!退下。”   程之意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我说的是事实!你明明只是在表明心迹,不是这个意思,不给你该有的赏赐也就罢了,凭什么连放弃的权利也不给你?”   一番话,说得在场的所有人都战战兢兢。   薄承乾的脸色渐渐阴沉。   这回不仅是薄言,连程一一都忍不住,“来人呐!程国公世子已然醉得胡言乱语,快给他带下去醒醒酒!”   程之意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根本忍不住,“我没醉!便是醉了也知道,今天我和薄言谁都走不出这个大庆殿!”   薄承乾气极,抬手掀了身前的桌子,“程之意你放肆!”   薄言也道:“程之意?你这是在说什么?”   程之意反问他,“到了现在你还心存侥幸,觉得他会放你一条生路吗?”   薄言:“陛下一言九鼎,只要他答应必然不会食言……”   程之意拔剑而立,目眦欲裂,“可他不会答应,他要你死!”   【完了完了,要完了。】   【程之意!你怎么这么冲动?】   【我早说这个退路求不通,应该杀回来的!】   【你们清醒一点!拎不清的明明是老薄!程之意这是在救他!】   【老薄已经被老五洗脑了,别救他了,没用,快来救救我,我要窒息了……】   【死因:过于摆烂。】   【纠正:心存侥幸且过于摆烂。】   他拔剑此举惊得众人一片哗然。   薄敬行见势对着殿外大喊,“禁军护驾!程之意殿前谋反,即刻将他拿下!”   话音未落,都统领率众兵提刀闯入殿内,气势汹汹,惊起一众文武百官。   薄敬呈见状终于忍不住,拦在程之意身前,“都统领,此事有误会,程之意不过喝醉了酒殿前失仪,并非谋反。”   薄言和薄敬元都上前帮着解释。   但程之意却冷笑了一声,“我程家兵马已在我入宫之时便入得皇城,此番算算只怕已经攻破了广城门,若你要杀,下手可要快些了。”   薄言钳住他拿剑的手,“程之意,你这是在找死!”   程之意反手逃开,狠狠盯着都统领,“反正我从你放弃起兵就没打算好死!”   眼看他越说越离谱,薄敬呈怒斥,“还不住嘴?”   薄敬行见状,抓到他把柄似的愤然起身,“好你个老五!竟然与反贼同流合污,早在你抗旨不遵执意南下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起了反心!还好我早有准备,调集皇城御林昨日便守在宫外,等他们来救你们?痴心妄想!”   他即刻下令,“反贼谋逆,给我杀!”   薄承乾高坐案首,从头到尾未发一言。   程之意早就忍不住,提剑便和禁军杀作一团。薄言离他最近,被迫和他站在一起。   薄敬呈并未参战,转身跪到薄承乾跟前替两人求饶,“父皇!太子与儿臣绝无谋反之意!程之意也是一时糊涂,求父皇明鉴,叫他们住手!”   薄敬元和程一一也相继求薄承乾开恩。   程一一:“陛下,阿言虽有些任性但绝无反心,臣妾以性命担保,程家也绝无反意,求陛下开恩!”   薄敬元:“父皇,其中必有误会,求父皇明鉴!”   薄承乾将各人反应尽收眼底,良久他下令,“留活口。”   薄敬行对此表示疑惑,“父皇,斩草除根啊。”   薄敬呈怒而起身,“四皇兄!你为何总是煽风点火?非要至我们于死地?”   薄敬行:“分明是你们逆反在先!我不过清君侧有何过错?”   薄敬呈:“就算程之意谋反,可我与太子却是无辜!”   薄敬行:“好啊!你说你是无辜,那你证明给我看!”   薄敬呈:“如何证明?”   薄敬行挥手叫停,“住手!”   禁军众人皆听号令,纷纷停下。   程之意受伤不轻。   薄言扶着他靠柱坐下,顾不上解释什么,撕开衣袖替他包扎,“伤势太重,你别说话。”   另一边,薄敬行笑看着薄敬呈,拍了拍手,“上酒。”   伺候的宫人很快端上来一套酒具。   薄敬行示意给薄敬呈送过去,“众目睽睽,太子与程之意公然谋反,你抗旨南下有过在先,说是驰援谁知道去干什么?你若真想证明自己与他们无关,喏,把这壶酒给太子喝了,我就信你。”   薄敬呈愣在当场,迟迟不肯抬手。   程之意捂着伤口,质问他,“薄敬呈!这就是你说的保证?都是因为相信你,薄言才会跟着你回宫!如今你倒要反过来毒杀他!你敢!”   “我为何不敢?”薄敬呈咬了咬牙,“我说的什么?叫你们放下偏见安心跟我回来,你看看现在!不是你胡乱说话,怎么会到现在这一步?”   “你还真敢?”程之意失望透顶,转头来推薄言,“你快走,我掩护你,只要杀出宫门就安全了……”   薄言不为所动,他甚至连丝毫慌乱也没有。   给他系上最后一处伤口,才不紧不慢起身,“酒我可以喝,但程之意你们要放他走。”   程之意:“你疯了?”   薄言:“我倒是希望我疯了,至少如此不会有牵挂。”   薄敬行一口答应,“可以!只要你喝,程之意可以不死。”   薄言来到台前,缓身一礼,“对不住,辜负母后养育之恩,儿子先走一步。”   程一一哭着摇头,语不成句,“不……不……”   薄敬呈已经取下酒壶倒了一杯。   他缓步送到薄言跟前,“对不住了,太子哥。”   薄言并不看他,抬手就要拿过来。   程一一终于崩溃,“阿言!”   她想下来阻拦,却被薄承乾牢牢攥着手腕,不能离开半步。   递给薄言的前一瞬,薄敬呈忽然将手收了回来,“嗯?这底下怎么还有粉末?也不用心搅搅。”   他说着顺手拔下薄言头顶的玉簪,在杯子里转了转,片刻后,丢了簪子,将杯子递给薄言,“这下好了。”   薄言接过,看着他一会儿,而后一饮而尽。   程之意:“薄言!”   【!!!】   【这是什么狗屁发展?我要报警了!】   【兜兜转转,还是逃不过这杯毒酒吗?】   【薄敬呈!你没有心!】   【薄言!我真是高看你了!你这个蠢货!】   【哇我哭死了,我以为不会死的,谁都不会死的……】   【老薄,要死了?】   ……   瓷杯哐当落地,瞬间四分五裂。   一缕鲜红很快从薄言的鼻下流出。   他轻轻擦了擦,原本笔挺的身姿忽然踉跄了两下。薄敬呈下意识来搀他,他奋力推开,过了一会儿甩了甩头,看着殿门的方向,一步步慢慢往外走,直到……轰然倒下。   除了哭声,殿内无人说话。   良久,薄敬呈转头,“你现在满意了?还需要我给程之意再送一杯吗?”   薄敬行笑了笑,“可是,哥哥更想将这杯酒,送进你嘴里哦。”他不是开玩笑,边说边逼近。   观战良久的薄承乾,这会儿忽然出声,“够了,到此为止。老五南下是为支援,并非谋反。”   他正了正身,挥手叫禁军退下,“都出去吧。”   许是心头大患已除,看着都比之前精神些。   只是过了一会儿,得了令的禁军并未退下去。   薄承乾以为他们没听见,又对着都统领说了一声。   这次都统领动了,却是朝薄敬行行礼,“向殿下请令。”   薄承乾懵了,“朕在这儿,你向谁请令?”   回答的是薄敬行,“自然是儿臣。”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道:“这可是父皇亲手给我的,您忘了吗?”   “你!你竟敢……”薄承乾大怒。   薄敬行嗤笑,“我连给你下毒都敢,还有什么不敢?”   薄承乾:“你说什么?”   薄敬行踱步上前,“你就从来没觉得奇怪吗?怎么短短一年就病成这个样子?还真以为自己老了不中用了不成?”   薄承乾想到什么,“香炉……”   薄敬行摇头,“那可不止。”   薄敬行挑着指甲,说得漫不经心,“看起来人模人样,实则烂到骨子里,你这种人真是死一百次不足惜,刚来那会儿我就想弄死你了,要不是为了更高的人气,岂会留你活到今日?”   说到这儿,他转向薄敬呈,“说起来,还得感谢五弟。”   想起什么,又瞥了眼地上的薄言,“哦,还有这个怨种。”   [小绿茶这次又赢了,没意思。]   [我果然还是喜欢小绿茶洋洋得意的样子。]   [家人们,咱就是说,祈祷下次找到个真能治住他的好吗?]   [真是太失望了,我还以为这个太子和老五能不一样,居然高看他们了。]   [哎,愿赌服输家人们,红包已发,记得领。]   [等会儿,是不是高兴太早了?]   [奇怪,我怎么看着那狗皇帝气色忽然变好了?]   [???]   [他笑什么?]   ……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薄承乾盯着薄敬行看了一会儿,忽然放声大笑。   笑声宽宏有力,并不是平日里那副病恹恹的样子。   薄敬行起了几分警惕,“你笑什么?”   薄承乾渐渐收了势,但眼底还有笑意,“我笑你太年轻,笑你三脚猫的毒术就拿出来唬人,到头来连真病还是假病都分不清楚。”   薄敬行脸上闪过慌张,但是很快冷静,“你诈我?”   薄承乾摊手,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片刻后视线落在龙椅的扶手上,直接上手轻易掰下来一块,“你看看,朕看起来像病入膏肓的样子吗?”   殿内剩下的人已经有些跟不上事情的发展情势,面面相觑。   薄敬行这才真正有些惊慌,“你骗我?你都是装的!”   薄承乾又是一阵笑,笑罢冷哼一声,并不理睬,直接下令,“四皇子悖逆无状,竟敢弑父杀君,给朕拿下,就地斩杀。”   话音落下,殿内一片寂静。   薄承乾奇怪地看了都统领一眼,“聋了?要朕再说一遍?”   原本已然慌乱的薄敬行见状,骤然冷静下来,他夸了都统领一句,“果然有眼色,待我即位必不会亏待你。”   说罢,再不装什么良善之色,沉着脸道:“给我杀了这个狗皇帝!”   然而,依然是一片寂静。   这次不只是薄敬行,薄承乾也慌乱起来。   “动手啊!你们是都聋了吗?”   都统领又是一礼,“回陛下,微臣并非有意忤逆,而是微臣的小命,许久之前就被攥在了五殿下手里。”   两人闻言,下意识看向角落里的薄敬呈。   薄敬呈仿佛忽然惊醒一般猛然抬头,带着笑意问道:“哦,你们都演完了吗?”   没有人回答。   “看样子是演完了,”薄敬呈自问自答,“那接下来,轮到我了。”   他理了理衣袖,直直看着薄敬行,眼底的笑意如落入枯沙的水滴,转瞬消失于无形。   作者有话说:   小修,补充细节 第68章 帝王策(完)   大庆殿外, 步影交叠。   禁军侍卫引着朝臣蜂拥往外涌。   殿内,杯盏狼藉。   薄敬呈提着酒壶,一步步朝薄敬行接近。   薄敬行眼神闪烁, 止不住后退,“你,你想做什么?”   眼看踢翻案几往柱子上退,一把长刀突然出现,拦在他身后。   薄敬行只能停住,盯着薄敬呈手里的酒壶,咽了咽,“你要杀我?”   薄敬呈在他身前停下,“如果我说不是,你信吗?”   薄敬行抬手,眼神微瑟,“五弟,有事好好说,都是误会, 你刚刚应该也看见了,我也是被利用了, 我逼不得已……”   薄敬呈笑着点头, “哦,这次是误会, 之前呢?落水是意外?暗箭是意外?山火是意外?以小七挑拨贤妃和傅贵妃,牵连太子和二皇兄也是意外?”   薄敬行无言以对,仰着后身呐呐道:“我……我不知道……”   薄敬呈微微一个眼色, 压在他背后的刀刃又紧了三分, “你好好说话, 我说不准能让你走得痛快点。”   薄敬行微微一窒,点头,“是我,都是我!我该死!我该死!”   薄敬呈抬手骤然捏住他的下颌,强迫他看着自己,“你都说你该死了,我若不让你死,岂不是很不近人情?”   薄敬行慌乱摇头,“不可以!不可以!我不可以死,只要你放过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薄敬呈一口答应,“好啊!只要太子能醒过来 ,我就放过你。”   薄敬行含着泪,哀求道:“我只是想坐上那个位置……哪怕一天都可以,第二天你再杀了我,我绝不会多说半个字……五弟,求你……”   “哈……”薄敬呈笑叹了一声,“事到如今,你还惦记着那个位置?我真的不懂,做皇帝真有那么好吗?”   薄敬行:“这是我的使命,我逼不得已,你相信我,只要一天……呃!呃……”   不等他说完,薄敬呈便捏开他的下巴,将酒壶里剩下酒一倾而泻,尽数灌进他的嘴里。   “唔唔!”薄敬行双目圆睁,竭力反抗,但浑身都被人制住,抵抗不过一会儿,就被迫张开嘴巴,“呃……”   灌完酒,薄敬呈反手将酒壶砸了。   崩裂的瓷器四处飞散,爆裂的脆响传遍整个大殿。   高台上的帝后,躲在侧殿的妃嫔,皆愣愣地看着,或恐惧或无言,直到薄敬行摔在地上,才回过神似的,大口吸气。   薄敬行呛得不轻,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死死抓着薄敬呈的脚踝,“薄敬呈……我记住你了,反正我有两次机会,我还会……再来的。”   薄敬呈冷脸挪开,没有回答,看着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再来一次,我也未必输给你。”   殿门口的一道声音,替薄敬呈答了。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人影从殿门口爬了起来。   那人冠发高束身姿笔挺,正是早就凉了多时的薄言。   【老薄诈尸了!】   【什么诈尸,应该一开始就是装的。】   【好家伙!被他给骗了!】   【我就说,老薄怎么忽然变得傻白甜起来了,原来是假的啊。】   【切,从他死了直播没有结束来看,就知道其中必定有诈。】   【傻白甜竟是我自己!】   【哇!我的眼泪,我被骗得好惨啊!】   【日内瓦!浪费眼泪!退钱!】   “太子?”   “阿言!”   “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死了吗?”   “难道是那酒没毒?”   薄敬呈远远和薄言打招呼,“还行吗?”   薄言擦了擦残余的鼻血,“回头可能得补补。”   薄敬行看见他没死,先是一惊,“不可能,那毒是我看着放进去的……”   想到自己也喝了不少,顿时喜上眉梢,“这么说,我也不会死了?”   薄敬呈一盆冷水浇下来,“他就喝了一杯,你喝了大半壶,能一样吗?”   薄言看了眼已经昏迷的程之意,“敬呈,你叫太医过来给程之意看看,我和他说会儿话。”   这个他,说的是薄敬行。   薄敬呈:“好。”   薄言切了直播,在薄敬行跟前半蹲下,“你叫什么名字?”   薄敬行懵然,“什,什么?”   薄言:“我说你本来叫什么?为什么会和我下同一个场?是有人指使,还是其他?”   薄敬行脸色瞬间煞白,“你也是?难怪了,难怪我会输……”   他顿了顿反应过来,“不对!如果你也是,那就是PK赛,我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我会死在这里!”   他眼底红丝毕现,用尽力气抓住薄言的手,“救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在这里……”   薄言扒开他的手,平静道:“从你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你我只能活一个。不是我不救你,是你自己不想活。”   薄敬行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有其他人在,我只是觉得这个场很有意思……”   薄言疑惑,“你不知道?你也是被人骗进来的?”   “也?”薄敬行下意识重复,愣了愣很快点头,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对!我也是被骗进来的!跟你一样,我也是受害者!”   薄言并未全信,“谁骗的你?”   薄敬行微微有些卡壳,“就……就一个卷发男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就说我很有天赋,让我去兄战组试试看。”   薄言吐出三个字,“周继深。”   薄敬行附和,“对对对,就是他……噗……”   毒性发作,他呕出一口血,“你快……救救我……”   薄言尚有片刻犹豫,他直觉这人还有所隐瞒。   慢慢起身,薄言在不远处取回之前被薄敬呈摔碎的玉簪,再次蹲下,他并没有直接给他,而是又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薄敬行已然意识不清,趴在地上气若游丝,“谢……谢……名已。”   不甚清晰,但薄言还是听清楚。   他脸色一变,抄起谢名已的脖子就将玉簪放进了他的嘴里,“谢名朝和你什么关系?”   玉簪啪的一声从谢名已嘴里滑出来。   他睁着眼,已经没有了呼吸。   晚了。   薄言咬牙,“这个疯子。”   薄敬呈处理完事回来,“哎?他是死了吗?”   薄言放手,替谢名已合上眼睛,“嗯。”   薄敬呈以为他良心过不去,“是他害我们在先,不必同情。”   薄言摇摇头,起身,“程之意怎么样了?”   薄敬呈叹了口气,拉开自己的衣领,露出三道红痕,“路上醒了,随口告诉了他两句咱们的情况,喏,恨不得给我脑袋扭下来。”   薄言忍笑,“宫外的情况呢?”   薄敬呈:“基本稳定,现在的问题是,他。”   他对着台上的薄承乾努努嘴。   薄承乾也在看着他们,“没想到你们从一开始就串通好了。”   薄言收回视线,拍了拍薄敬呈的肩膀,“他就交给你了,我去看看程之意。”   说着与台上的程一一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薄敬呈叫住他,“喂!说要反的是你,你怎么能这个时候走?”   薄言招了招手,没有回头,“造反和想做皇帝是两码事,让给你了。”   薄敬呈不可置信,叉腰踱了两步,气笑了,“我……哈……”   见薄言走了,薄承乾有些意外,“他不想杀朕吗?”   面对他,薄敬呈可没有对几个兄弟的好脸色,“并不是谁都在乎你那把破凳子。”   薄承乾还有些不信,“他说不想做太子,是真的?”   程一一冷不丁出声,“从小到大,阿言从未争过什么,我以为很明显了,是你无论如何都不信。”   薄承乾瞥她一眼,再次看向薄敬呈,“那你呢?”   薄敬呈沉默片刻,坦言道:“说实话,我现在想跟他一样跑了。”   “哈哈!”薄承乾忽然笑了起来,眼神里满是欣慰,“不,我看得出你很高兴。其实没有这遭,皇位也本来是你的,如此也好,早些给你,朕也能早些颐养天年。”   薄敬呈嗤笑了一声,“用不着,用不着为了活命就说这种话。”   薄承乾却摇了摇头,“朕是认真的,从在你眼里看见恨的那一刻,朕就知道,皇位非你莫属。”   薄敬呈正色两分,“你什么意思?”   薄承乾一字一顿,“朕看好的,一直都是你。”   薄敬呈仿佛听见什么惊天大笑话,埋头大笑。   薄承乾蹙眉,“你笑什么?”   笑够了,薄敬呈上前,边说边跨上台阶,“我笑你的虚伪,笑你的自我感动。”   薄承乾不满,“朕做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朕?”   “为了我,你打压太子,为了我,你拉扯二哥,为了我,你利用四哥,为了我,你甚至不惜残害小七,”薄敬呈顺手在一个侍卫腰间抽了一把刀,在薄承乾面前站定,“你说的为了我,就是将我置于角落不闻不问,挑拨其他的兄弟相互倾轧,每天疑神疑鬼是不是又有谁要害你?如果你是我,你会信吗?”   薄承乾理所当然,“信,为何不信?只要最后的皇位是你的,过程如何,又有什么要紧?”   “可是我不信!”   刀刃倏然架在薄承乾肩颈,薄敬呈微微躬身,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如果做皇帝意味着连人都不能做了,我决不答应。”   薄承乾并未闪躲,“有朝一日你坐在朕的位置,你也会和朕一样,甚至更甚于朕。”   “不可能,我和你不一样,”薄敬呈摇头,“至少我知道谁该杀谁不该杀,连自己的生身父母都能亲手屠戮,我自问做不到。”   “哈哈哈!”薄承乾看了眼他手中的刀,“君以此兴,必以此亡,就当这是朕的报应。可从你杀父弑君开始,注定会走上和朕一样的老路。”   “谁说我要杀你?”薄敬呈忽然松手,“我不过吓吓你。”   薄承乾岔开眼,暗暗松了口气。   他很快听见薄敬呈又道:“但如果我把这把刀,放在曾经被你千次万次逼到墙角,想死不能死,还得日日夜夜对你笑脸相迎的人手里,你觉得,你会是什么下场?”   薄承乾怔愣片刻,下意识转头去看身旁的程一一。   薄敬呈趁他不备,将一颗泥丸送进了他的口中。   薄承乾捂着脖子咳了两声,没咳出来,大怒,“你给朕吃了什么?”   薄敬呈笑笑,“放心,不会死,最多四肢乏力,让你在被人千刀万剐的时候,没有力气反抗罢了。”   薄承乾闻言神色惊变,抬拳就朝他挥过来,但被两根手指轻飘飘地制住,不过眨眼就瘫倒下去,连起身都不能,“你!你这个逆子……”   薄敬呈毫不在意,“有其父必有其子嘛。”   说完不再看他,转头将手里的刀塞进程一一手里,轻声道:“深宫二十载,也不知道皇后娘娘还记不记得刀怎么使?”   程一一紧了紧双手,丝毫没有犹豫,“我可是程家女,当然记得。”   “一一……”   “住口!你从来不知道,每次听你叫我名字,我心里到底有多恶心!”   薄敬呈拍了拍手,打算离开。   忽然听见一道高亢的女声从殿侧传来——   “还有我!”   薄敬呈回头,就见一个女人抽开侍卫的刀,朝这边快步走过来。   他有些意外,“贤妃娘娘?”   贤妃正色回道:“贤妃早就死了,我只是恭武侯府的陈好好!”   ……   薄敬呈从殿里出来,外头正好起了一阵秋风。   赤红的宫灯向着风去的方向摇曳,一阵一阵,到最后,当真被风牵走了。   两个月后,城郊马场。   一颗雕花木球从草地上方倏然飞过,眨眼穿过场中一块被掏空的木门,遥遥落在远处。   球场上,两个红色马球服的年轻人击掌相庆。   “可以啊淳亲王!”   “你也不错啊定国公。”   这边程之意和薄敬元相互吹捧。   另一边薄明月已经一锤子敲在了薄敬启身上,“三哥!你今天怎么回事一直防不住!连我都不如!”   薄敬启抬手遮挡,“哎哎,这东西是用来打人的吗?”   薄明月:“谁让你一个球都没进?”   薄敬启争辩道:“这不怪我啊,谁知道他们今天这么默契?”   薄明月:“你这是怪我没有配合好你咯?”   薄敬启刚想说是,到嘴边改了口,“不是,我说他们一点都不给面子,太过分了!”   薄明月闻言,转身对着另一队冷哼了一声。   再问:“三哥,你能不能振作一点?如果这次输掉的话,皇兄就不会允我们出去玩儿了!”   薄敬启无奈,“这都打了一上午,人都快饿死了谁还有力气?”   薄明月狐疑,“吃了饭就有力气了吗?”   薄敬启保证,“那当然!”   薄明月看了他一会儿,转头策马离开,“那你等着。”   远处的程之意见状,不免疑问,“明月怎么了?怎么忽然走了?”   薄敬元:“多半是气走了。”   程之意顿时不满,“啊?恒亲王怎么回事?”   薄敬元看他的眼神很奇怪,“我不是说敬启,是说你。”   说罢摇了摇头,策马出场了。   程之意犹在猜谜,“什么,我哪儿有气她?都不是一个队……”   话到一半,猛然止住,反应过来似的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傻子我怎么光顾着进球了,不长眼……明月!明月!”   奔着明月而去。   赛场休息。   远处的观赛台上,七皇子薄敬泽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转着轮椅熟练转身,向身后的贤太妃道:“娘,定国公刚才那一球当真厉害,当着球门的中心过的,好准!”   贤太妃笑了笑,“你二哥和六姐也不错啊,只是你三哥今天差点,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吃饱。”   这话一出,程一一也跟着一起笑,“只怕是,我看明月已经去膳房了。”   另一边站着薄言和薄敬呈。   他俩听见这边在笑,走过来,“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程一一:“说老三今天没吃饭,惹得明月发飙了。”   薄敬泽帮薄敬启说话,“我倒是觉得三哥今天挺努力的,只是用错了地方,要是稍稍改变一下战术,二哥他们肯定不是对手。”   薄言看出他的渴望,提议道:“既然如此,敬泽不如也下场试试?给你六姐找回颜面。”   “啊?可是我……”薄敬泽略有些不知所措。   薄言只当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你要怕你三哥不答应,只管找你五哥告状。”   薄敬呈摆摆手,“这个主我可做不了,三哥要一锤子抡过来,我招架不住。”   薄敬泽被逗笑了,“三哥当真有那么厉害?”   贤太妃与程一一对视一眼,道:“你要好奇,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薄敬泽这回没有思考多久,他点点头,“好!我去试试。”   贤太妃喜笑颜开,也跟着起身,“不瞒你们说,看了一上午我也有些技痒。”   说罢,她问程一一,“你来不来?”   程一一有些犹豫,“我这一把年纪跟着小辈,是不是不太合适?”   贤太妃不由分说拉着她就走,“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趁你还能跑得动就多跑跑,免得老来干看着后悔……”   几人相继离开,眨眼台上就只剩薄言和薄敬呈。   薄敬呈问他,“下午咱要不要也来一场?”   薄言看着台下,“可以啊,如果你不怕输给我的话,我可不会因为你是皇帝就手下留情。”   薄敬呈失笑。   望着远处思绪总容易飘远,不过一会儿,他问薄言,“之前的计划,我并没有告诉你,我要怎么对付那壶有毒的酒,万一我没有找人换下来,你待如何?”   薄言很快回他,“若换不下来,必然还有其他准备,你总不能看着我死。”   薄敬呈:“哦?你就这么信任我?”   薄言轻轻摇头,“我从不轻信任何人,除非那人对我毫无保留在先。”   薄敬呈:“你是说,我对你信任在先?”   薄言:“不是吗?那天送去的信上,我只给了你两个选择,一宫变,二起兵,只要你过来,无论哪个都是造反。最后,你来了。”   薄敬呈连声否认,“不不不,在此之前你分明就已经对我毫无保留,山火那天晚上记得吗 ?是你先相信我的。”   薄言:“你确定?”   两人就“到底是谁先信任对方”争辩了起来,好半晌才停战。   薄敬呈感叹,“说来说去,你我是一类人,外人想要杀进来不容易,但若是自己人杀起来,那可就糟糕了。”   薄言侧头,“你觉得,有朝一日我会杀你吗?”   薄敬呈笑道:“那可说不准。”   薄言笑而不语。   薄敬呈又道:“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是先动手的那一个。”   薄言往前一步,撑在围栏上看着场下,“你这算是承诺吗?”   薄敬呈也上前一步,“当然。我从来不想做什么一言九鼎的明君,但唯许给兄长的承诺,永不收回。”   薄言正要说话,一颗红点骤然奔着两人面门而来。   下意识抬手抓住,是一颗马球。   “喂!你们俩也快下来啊!”   众人挥着球撑催促道。   薄敬呈摊了摊手,妥协道:“那走吧。”   ……   球赛结束,结算奖励如期而至:   【系统通知:   帝王策直播到此结束,现在进行系统结算。   最终人气值:357640,远超上一场   达成专属副本成就:“皇帝弟弟的信任”,此成就可兑换高级药物“速效降压丸”一瓶】   薄言疑惑道:“速效降压丸?我要这个东西做什么?”   系统微笑道:“相信我,你会用得上的。”   薄言:“……知道了,开始吧。”   系统:“好嘞!”   薄言等了一会儿,再次睁眼,眼前依然是熟悉的草坪。   他问系统,“怎么了?卡顿?”   系统“嘶”了一声,“不是,更严重一点。”   薄言:“什么?”   系统:“弹幕系统故障,不能进人,正在维修中……”   薄言:“要多久?”   系统:“可能……得有一会儿。”   薄言不以为意,“哦,那再等等,晚些时候走也行。”   系统欲言又止。   薄言蹙眉,“怎么了?”   系统小声,“我说了,你不准打我……”   薄言微笑,“那得看看是什么事了。”   系统结结巴巴道:“就是,我发现弹幕故障之前,不一小心开启了下一场直播的进程。”   “……”薄言失语片刻,“也就是说,剧情已经开始了,我还没有进去?”   系统悄悄抱住他的大腿,泪眼汪汪,“老薄,对不起,我下次一定会悔过自新从新做统,这次就轻轻骂我一下好吗?”   薄言深吸了口气遥望天边。   然后……一脚把它给踹了。   ……   与此同时,一处云雾缭绕的仙宫。   挂着习文堂标牌的室内。   偌大的空间被蒲团和小几挤得满满的,堂下人满为患。   而堂上,正坐着一位手持拂尘作道士打扮的男人。   “……驭兽一道,并非骑牛驾马,我宗以驭兽真诀为法门,分列驭兽、伴生兽、寄生兽三道,无论哪一道,机缘到了都能证道,届时神魂与妖兽神灵相契,彼此互为左膀右臂,共享神通休戚与共……”   他正讲到酣畅处,忽然脸色一变,捂着心口猛吐了一口血,“噗……”   “朝君!”   “朝君仙长!”   “您怎么样?可是上次出海的旧伤复发了?”   课长和堂下的学生纷纷起身。   男人擦了擦血,示意大家稍安勿躁,“本座没事,只是郁火攻心,吐出来就好了。”   众人松了口气,这才退下。   男人重拾课文,眼神却并未落在纸上。他捏着课文的拇指陷入书内,嘴里轻轻念了两个字,“……名已。”   ……   内有猛兽咖啡店。   薄闻摸着后脑勺渐渐从昏睡中苏醒。   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出房间,找到最近的电子屏,查看兄战组的最新情况。   屏幕上,排在第一的赫然是个熟悉的名字。   “薄言,你没死……”   他松了口气,但没有松太久。   顺着走廊找到最尽头的办公室,一脚踢开。   “哐当”一声,整个办公室的门被掀开,里头空无一人。   他又去了对面,随便扯了个人问道:“周继深人呢?”   被他扯住的操作员结结巴巴,“组长……组长不在。”   薄闻眉眼温和,“我知道他不在,我是问你他去哪儿了。”   答:“好像,好像下场了。”   薄闻:“哪个场?”   那人指了指屏幕,上面赫然显示着兄战组这次新人赛第一的直播间:   一箭成名。   作者有话说:   帝王策END   下一场职业射箭,希望大家会喜欢,摸摸大家 第69章 一箭成名1   “滴滴!滴滴!”   一辆黄色的小电驴急速前行。   车道被来来往往的车辆堵得水泄不通, 一路小电驴硬是在车道之间穿出另一条小路。   一个黄色车身倏然从车身前擦过,指着前头挡路的小电驴车主大喊,“劳驾让让!我三姑妈的二嫂要生二胎了!我赶时间!”   前头的车主下意识靠边回头。   就是这眨眼功夫, 小黄车从他身边蹭然飘过。   目送人走远了,让路的小电驴车主才回过神似的自言自语,“多么热心的小伙子啊……”   再次发动,又道:“二嫂身体也不错。”   日暮西山,天际和车水马龙的街道都泛着西柚一般的橙红。   好不容易离开拥挤路段,前方的路灯却转成了红色。亮黄小电驴一个猛停,车主扒开头盔镜看了一眼时间,继续撑着等待。   把在扶手上的食指不自觉颤动,没一会儿忽然停住,扒下头盔镜,一脚油门小电驴往右边拐去。   从大路穿进小路,再从小路穿进巷子,小电驴游刃有余。   从巷子里出来,天际的红越发浓烈。   踏板空间有限, 长腿弯得有些勉强,但丝毫不妨碍车主发挥, “拜托拜托……今天一定要拖堂……”   一个弯道超车, 原地就只剩一个背影,还有斑驳的黄漆车屁股上, 那一行“小蜻蜓女士电动车”。   顺着山峦爬过一个漫长的上坡,小电驴最终在广场下的一片楼梯前停下。   撑地拔钥匙摘头盔一气呵成,终于露出底下的脸。菱角分明, 成熟俊秀却透着几分暴露真实年龄的稚气, 一头柔软的黑发被汗水浸湿。   他又看了眼时间, “草,放学了!”   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抬脚就往台阶上跨。   人刚出去,一个闪身又撤回来,扶着栏杆往左侧巷子尽头看去。   “嘭——”   伴随着沉闷的杂声,垃圾桶从尽头拐角倒塌。   他有些好奇,但架不住赶时间,瞄了一眼广场上边,扭头继续往上走了。   广场依山而建,面积很大。   篮球场、乒乓球桌、健身器械应有尽有,间或栽着几颗景观树,树下摆着长凳,三三两两坐着人。   周围围着一圈高低错落的老旧居民楼,对面楼底下,一溜商店依着广场一字排开,较为繁盛,来来往往都是附近休闲的居民。   电驴小哥显然不是来散步的。   他直奔着对面的商店而去,刚走过一半广场,就见一群小学生从一家叫“佳佳”的便利店里鱼贯而出。   “你的是什么?”   “你猜?”   “我们要不要交换一下?”   “想得美!我都看见你的了,是一只灰麻麻的喵小兵!”   “啊!我又来一只酸奶喵星人!”   “张小屁你好凡啊,酸奶喵已经是S级稀有了,不要跟我换!”   他们穿着统一的蓝色校服,人手一颗蛋,有的已经打开,露出里头形态花色各异的小猫玩偶。   个子最小的那个忽然大叫了一声,“哇!我开出隐藏版啦!是纯白色的!”   “我看看!我看看!”其他人蜂拥而至。   “哇!是海星战队!”   “什么啊,明明是海盗联盟!”   “胡说!海盗联盟哪儿来的女喵喵?”   “……”   大家七嘴八舌争论得正激烈,头顶忽然响起一道不同于所有人的成人嗓音:   “你们都错了,从她的粉色眼影和蝴蝶结来看,她应该是被誉为天生歌姬的白莲妖喵。”   孩子们同时抬头,和一张陌生的脸怼个正着。   “……”   对视片刻,其中一孩子问道:“大叔,外面下雨了吗?”   电驴小哥的脸皱成一团,肉眼可见的疑惑。   小朋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摊开手掌心给他看,“要不然你怎么跟个水鬼一样?”   “……”电驴小哥沉默了一会儿,转头拉开了便利店的门。   一个拿着手机的孩子嚷嚷道:“我查到了!真的是白莲妖喵!那个大叔猜对了!”   大家围着手机又讨论了一阵,确定身份之后一家欢喜多家愁。   小个子道:“那个大叔好厉害,一眼就认出来。”   另一个愁着脸的说:“哼,有什么好厉害的?一大把年纪了还跟我们看一样的动画片!”   “阿嚏!”   电驴小哥莫名打了个喷嚏,撩开贩卖机的帘子,盯着空空如也的出口目不转睛。   正在前台写写画画的老板往这边看了一眼,幽幽道:“你来得不巧,今天礼拜一,那群小家伙刚发了零花钱,都买走了。”   “嘭!”小哥锤了一把出口,愤愤起身,“可恶!”   老板没有抬头,“下次可得早点来啊,慎哥。”   “东叔,下次上新你要能给我留点,我也就不用眼巴巴看着一群小学生羡慕了。”小哥薅了把头发,很快收拾好情绪,随手从架子上取下一桶方便面,笑道:“结账。”   老板瞄了一眼,“换成便当吧,请你。”   “用不着,我就想吃这个。”   “上次你帮我修空调,不也没要钱?”   “上次是街坊邻居,这次是小本生意,一码归一码。”   小哥笑着掏出钱包,放下两块钱和一个硬币,卷起泡面就走。   “哎,等会儿。”   老板叫住他,躬身从柜台里拿出了什么东西,似笑非笑叫他回来。   “干嘛?”   “给你个东西。”   小哥狐疑着退回来,就见桌上放着一个便当盒,还有……一颗扭蛋。   老板打开墙上的电视,调到体育频道,“我老婆做的,给你留了点,吃了再走吧。”   犹豫片刻,小哥这次没有拒绝。   随手将扭蛋放回了兜里,端起盒饭去餐台上风卷云涌。   老板看了他一眼,笑着收回视线,拿出另一个饭盒,一边吃一边看。   电视里正播放着“全国射箭锦标赛”赛事回放。   【……现在进行的是复合反曲弓射箭,男子团体淘汰赛,A组上场的三位听说是今年国家队的新鲜血液,但其实对大部分观众来说,都是些老面孔了。贺之洲、刘奕,前东嘉省省队队员,去年全国综合赛事积分排名前五,被选入国家队。至于另外一位,余言,更加不用过多介绍了。】   【6岁选入国少队,短短一年打破反曲弓射箭少年组国家记录,后来又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国青队,期间多次打破国内记录,为咱们在国际友谊赛上拿下不少优秀的成绩,被誉为“天才箭手”。20岁年满离队后继续学业,今天算是时隔一年多的首次露面。】   【前段时间我还在想,国奥队的选拔在即,他会不会因为学业放弃这次参加奥运会的机会,可巧就复出了,看来应该是有意参加奥运会的。】   【这一年,国际射箭圈可出了不少能人巧匠,对于余言的这次复出,我本人是非常期待的。要知道他之前参加的比赛,是国内赛和国际友谊赛居多,并算不上真正的职业箭手,这次以国家队队员身份亮相,相信之后一定会带给我们更多的惊喜和荣耀!】   【没错,自从十年前“神之一手”退役后,国内职业射箭就一直处于低迷状态,我也很希望余言和这一批的新老面孔能再次在国际舞台上摘金……】   【好的……比赛马上开始……】   空调口的红丝带猎猎作响。   扒饭声混着赛事解说,传遍挤得满满当当的每一个货架。   除此之外,每隔一会儿,还能听见东叔敲碗喝彩,或是扼腕叹息。   天上的红渐渐转暗。   小哥扒完最后一粒米饭,从餐台上起身,一边收拾一边对柜台道:“东叔,饭盒我就带走了,洗干净给你送过来。”   东叔摆摆手,没有回头,“没事,你放那儿就好了……哎呀!”   话没说完,忽然叹了一声。   小哥转头准备离开,顺带瞟了一眼墙上的屏幕,脚步微微有些放缓。   屏幕上,一个二十许的挺俊青年深吸了口气,再次张弓搭箭,弓弦轻轻靠在嘴角,压出微微的凹痕,气质清冷。   “哒!”   箭头落在靶上,但却没有落在中心。   屏幕上得分更新,6环。   东叔嘴里的饭顾不上嚼,又叹了口气,“哎呀,连着两把都失手,这个余言……没想到退步了这么多啊,做什么非要停赛一年,拿来训练说不准早就是世界冠军了!”   “不是技术退步,他手受伤了,还伤得不轻。”   东叔回头,“你还没走啊。你刚刚说什么?你怎么知道他是手受伤,不是退步?”   小哥示意他看屏幕,“拉弓的手,姿势不对,没合拢,放箭的时候在抖。”   东叔仔细看了一会儿,歪着头,“哪儿不对?哪儿抖了?我怎么看不出来……哎薄慎……”   他还要再问问,一扭头,原地已经空无一人了。   出了店门之后,薄慎第一时间掏出扭蛋,边走边摸,仿佛抱着什么宝贝。   “喵皇在上,保佑我开出一个隐藏款……信男赌蛋八年,至今为止还一个隐藏款都没有,看在我省吃俭用还得供蛋的份上,拜托,让我的脸白一回吧……就一回。”   他诚心祈祷了一路,广场都快走完了才打算开。   只是扭到一半,他忽然摇了摇头,按着胸口快吸了几口气,然后又塞了回去。   “不行,回去再开。”   三两步跑到楼梯口,半只脚已经下楼,又收回来站好,掏出扭蛋,趁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瞬间扭开。   “啪嗒!”   不巧的是,他刚扭开,还没看清楚,一个深色的影子就从蛋里飞出去,落在台阶上。   “哒……哒……哒……”   然后一阶一阶往下掉,直到……   “哒!”   被一只白色的球鞋踩在底下。   作者有话说:   本单元内含封面场景哦~ 第70章 一箭成名2   薄言睁开眼, 还没看清眼前什么情况,就被左腿上传来的一阵钝痛刺激得倒吸了口凉气。   “嘶……”   完全不能受力,不是断就是裂, 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伤口。   他伸出右手想摸摸情况,手臂探过去,手掌却有些不听使唤。   他张了张手,不痛,但有几块肌肉动得很是勉强,看起来应该是有旧伤。   除了腿,嘴角和眼角也有些刺痛。   没有濡湿感,应该只是淤血最多有点破皮。   周围一片昏暗,他靠着墙,旁边倒着一个垃圾桶,除了隔夜菜的腐烂味,还能闻到浓烈的骚味。   捂着快要炸裂的头,终于慢慢想起,他这是被人打了。   “整整一年, 这就是你说的会晚一点?”这里没有其他人,这话当然是说给系统听的。   系统小心翼翼现身, “场内场外、场与场之间的时间本来就不一样, 我也不知道……”   先是躲在一旁,眼看薄言起身艰难得很, 鼓起勇气上前搀扶,“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是我太着急了, 下次一定好好检查之后才开直播。”   薄言扶着墙勉强站起来, 摸了摸口袋, 手机和钱包都没有,只能慢慢拖着伤腿往外挪。   “下次的事下次再说,这次没用就闭嘴。”   弹幕恢复正常,已经开始滚动:   【老薄这是怎么了?】   【怎么一来就被人打成这样?那不是后面的剧情吗?】   【不是吧?我看了眼时间,现在的进度是哥哥停赛一年之后首场比赛失利,弟弟高中辍学了!】   【好家伙,直接越过了相亲相爱的童年时期……】   【老薄这回不姓薄,改姓余了?】   【对啊,父母离异,之后跟妈姓了。】   【姓什么无关紧要,现在最棘手的不是被打受伤的事吗?手伤、腿伤,这对竞技运动员来说是致命的啊。】   【腿还好,短期内养养没事,射箭不比田径,问题是手要怎么办!剧情里不就是因为手伤才屡次失利,最后被弟弟踩在脚下的吗?】   【手伤是一年多前,停赛也是一年前左右,这俩该不会有什么联系吧?】   【最好不是,我无法接受有人会这么歹毒,去伤害一个正在上升期的天才运动员。】   ……   自己的记忆结合弹幕里的信息,薄言拼凑出余言还算完整的人生。   有一个小他三岁的弟弟薄慎,母亲余美心家庭主妇,父亲薄知文是前国家射箭队队员,奥运会之前因伤退赛,抱憾退役,为了方便疗养,一家四口搬到了乡下生活。   起初日子过得很平静,但后来薄知文染上了酒瘾,常年喝得烂醉脾气也变得喜怒无常。余美心受不了提心吊胆的日子,选择了离婚,并且带走了作为大儿子的薄言。   余言从小练习射箭,薄知文对他报以很高的期望,他也展现出很高的射箭天赋,比赛一直顺风顺水。但父母离婚后,他跟着余美心回到城市,重心很大一部分放在了学习,参加的赛事变少。   比起职业运动员,余美心更希望他好好念书,只是射箭是余言的兴趣,为了不让妈妈失望,他便刻苦学习,用省下来的时间去练箭,一直到一年前,出了被人暗中暴打的事。   离开乡下之后的十二年,余言和薄慎两兄弟再也没有见过,直到时隔多年,在全国射箭巡回赛上以对手的身份碰见。   两人一路厮杀,决赛中,薄慎一箭成名,以积分第一的身份选入国家队,过关斩将站在众多世界级赛场上,冲冠摘金。余言则黯然退场,从此将头上所有的光环都卸得一干二净。   直到最后,余言才知道他和薄慎的关系。   期间其实也怀疑过,但是薄慎却总也不承认。   这就是余言的故事。   听起来很惨,但薄言梳理完成,并没有多悲观,“还好,是输赢的事,不是生死的事。”   只要不涉及谁杀谁的问题,对他来说就不存在真正的难题。   挪了半天,终于快要接近前面楼梯口的路灯,半个烧饼店近在咫尺。   有人就好,至少不是荒郊野外的地方,连个报警求救的地方都没有。   薄言问系统:“我这次的目标是多少?”   系统:“人气值吗?没有了。”   薄言:“你确定?”   系统:“本来给你的目标就过于离谱,上场直播开始就取消了不合理的算法,你现在的数据,在整个组来说都已经名列前茅了,能保持就很不错,我不会给你额外的目标,也不会发布违背你意愿的任务。”   薄言有些意外。   系统:“干,干嘛这么看我?”   薄言:“目标还好解释,任务为什么?”   系统:“因为……我也挺认同你的做法,没有必要为了冲突而冲突,违背个人意愿的取悦……毫无意义。”   薄言收回视线,“你好像多了点人情味。”   系统搓着手,屏幕中央染上两片薄红。   薄言很是轻松,“这么一来,还真有点养老度假的意思。”   系统:“不过话说回来,我虽然不给你目标,但你可以给我一个节点,这个节点可以是达成某个目标或者到了某个时间,作为离开的信号。”   薄言想了想:“现在还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   系统点点头,没有勉强,“那我这里有一瓶‘跌打损不伤’,你要不要用用?我感觉你这样挪下去要废了。”   薄言:“要我做什么?”   系统的奖励,自然没有白得的。   系统:“我随便意思一下,看见前面的楼梯了吗?爬上去,这药就可以给你。”   薄言抬头望了一眼扶手墙,初步估计得有五十阶。   沉默片刻,他道:“你认真的吗?”   系统:“这药见效快,最多半个月好全,爬楼梯已经是限制范围内难度最低的选择了,其他挑拨兄弟关系造成矛盾的选项我压根都不会给你。”   “……”   “加油!”   他这伤去医院,至少也是两个月起。   养伤期间意味着就得停赛。薄言站在路灯下,看着楼梯稍作衡量,还是决定爬。   撑着扶手慢慢转过弯,深吸了口气,拖着左腿就往上跨。   隐约听见“哒哒哒”的声音渐渐靠近,只是还不等看清到底怎么回事,薄言刚落地的脚心就仿佛踩中了什么异物,猛然一痛,不受控制往前倒去。   “嘶……”   台阶撞到伤腿,钻心的疼痛,只能坐下来缓缓。   “喂!我的猫!”   头顶背后响起突兀的男声,紧接着就听见凌乱的脚步声,从身后一直到脚边。   是个十八九岁的男孩,穿着磨边的T恤和洗到发白的牛仔裤。   他一把捡起薄言脚边的东西,仿佛对待宝贝似的,吹了一口气撩起本就不干净的T恤擦拭,嘴里还念念有词,“哦哟受苦了受苦了,我自己都舍不得摔一下的小宝贝,竟然让你被人踩了……阿爸对不起你……”   薄言闻言眉心紧蹙,打量起了这人。   就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系统提示:重要人物弟弟薄慎出现】   【一箭成名支线任务发布   任务内容:和弟弟薄慎相认   任务奖励:直播推荐位X10000   条件奖励:弟弟主动提出,奖励翻倍   是否接受:是否】   薄言微微愣了愣,没想到这么巧。   略一思量 ,选择了接受,但并没有打算立刻完成。   两人隔着十二年的时光,和与之相伴的误会,贸然相认,并不是件好事。   “啊……只是个A啊,”薄慎迎着灯看清楚猫猫的模样,是一只穿着军装的蓝猫喵星人,“不过好歹还挺帅的,也不算亏。”   将喵星人放回口袋里,回头发现刚才踩他喵喵的人还坐在地上,薄慎有片刻疑惑。   又看他捂着腿,身上脏兮兮的,想到什么眉心一皱,瞬间退在五步之外,脸色慌乱,“你!你你……我警告你啊,现在可是法治社会,这里到处都有摄像头的,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说出去被我一个小玩偶绊倒摔成了残疾,谁信呐?我没找你道歉已经是好事儿了……”   说到一半儿,地上的人抬头,露出一张斑驳的脸。   薄慎滔滔不绝的嘴霎时就停了,他愕在原地,指着对方的手慢慢垂落,眼神闪动,好像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失了言语。   薄言回神,仰头看不见薄慎的表情,只看见他背后的路灯,生理性眯眼,解释道:“你误会了,我不是碰瓷,我的伤和你没关系,一时也没看清,踩到你的东西很抱歉。”   他边说边摸口袋,“或许你需要我赔你损失费……”   话音戛然而止。   薄言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改口,“我忘带手机和钱包了,如果方便的话,你可以给我你的号码,告诉我需要多少,等我回去转给你。”   话说完,对面没有动静。   薄言便扶着栏杆起身,正要再说一遍,薄慎终于开口,“你,你腿,你脸……不是,你怎么了?”   薄言轻描淡写道:“眼神不好,不小心摔了一跤。”   薄慎顿时质疑,“你一射箭的,跟我说眼神不好?”   “……”薄言沉默片刻,有些尴尬,“你认识我?”   薄慎轻啧了一声,晃了晃才重新看他,“没有,我看你眼熟瞎猜的,你还真是余言?”   薄言没有回答,只是说:“你要是不要赔偿,我就走了?”   薄慎一时没反应,薄言转身就走,薄慎这才叫住他,“哎,你瘸着腿上去干嘛?”   薄言继续往上走,“去买点药。”   薄慎再次发现他的言语漏洞,“不是,你钱也没有手机也没有,拿什么买药?刷脸啊?”   薄言脚步微微一趔,缓了缓没再理他。   薄慎看着薄言的背影,长嘶了一声,转头就走。   没走两步又回过身来抓了抓头,再往上看了一眼。最后砸吧了一下嘴,抬腿往楼上追。三两步跨到薄言身边,一手捞过他的右臂抓着手腕,一手扛着他提溜起来。   这让薄言感觉有些冒犯,他挣扎,“不用你帮我,我自己走。”   薄慎嘴上不留情,“上面可空得很,你拿什么扶着?爬着过去?也不嫌丢人?”   原本上完楼就可以拿到药,但是因为某个人的过度热心只能忍痛拖了一个广场,被迫在药店里接受常规治疗的薄言:谢谢你。   ……   药店内。   “外伤已经处理完毕,但是你这个腿啊还得去急诊拍个片,”驻店医师取走薄言胳膊上的测压器,“小伙子,血压有点高啊,注意饮食规律,勤加锻炼,不要成天宅在家里吃些垃圾食品哦。”   薄言礼貌微笑,“我有在吃药。”   医师:“哎,吃药就不用了,还没到那个程度,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缺乏运动……”   一旁抓着遥控器的薄慎冷不丁插话:“何姨,他是运动员。”   何姨有片刻失语,“……那,那怎么给人打成这个样子的哦?”   薄言纠正,“摔的。”   何姨下意识和薄慎对视一眼。   薄慎安慰似的摇了摇头,无声道:“嘴硬。”   薄言:“……”   何姨离开后,薄言问他,“你这里很熟?”   薄慎没有看他,兀自从兜里掏出便利贴,写写画画撕下一张递过来,“拿着,医药费,回去了还给我。”   薄言接过,上面写着两串数字,一个是钱,一个是号码。   薄慎又道:“我让何姨给你叫了个车,等会儿有人送你去医院,先挂他账上,回头你记得还给人家,最好多给点,反正你也不差钱。”   他说得并不走心,仿佛待他只是一个全然不认识的陌生人,扭头和外头打招呼,“何姨!我走啦!”   “哎!慢点!”外头传来回答,“明天给东院补货,你记得过来!”   薄慎闻言,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薄言,含糊应了一声,“哦,我会叫人的。”   然后指了指门外,和薄言解释,“那什么,我老客户了,手底下有人合作……”   薄言点点头,真诚夸赞,“那很不错啊,年轻有为。”   薄慎没再耽搁,“走了。”   人刚到门口,室内忽然响起一道突兀的女声——   “叮咚!黄骑士薄慎,您有一份新的饿死了吗订单,请您查收!”   薄言原本收回的视线瞬间凝固。   门口的薄慎更是兵荒马乱,这个兜掏到那个兜,好容易把手机掏出来,下意识举过来对着薄言解释,“我不是!我没有……我,我这是电话铃声!”   薄言抿着嘴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才正经回答,“哦,定制的应该挺贵的吧?还知道念你名字。”   薄慎干巴巴,“是,是啊……”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错开视线。   已经快要笑疯了的弹幕:   【哈哈哈哈哈!】   【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了属于是!】   【被怼的老薄:气得我血压飙升!】   【撞破的老薄:忍得我心肺俱疼!】   【哈哈老薄反杀成功!】   作者有话说:   所有比赛相关赛事赛制并不严格按照现实,有艺术加工,请勿过度代入哈(预防针) 第71章 一箭成名3   射箭场。   “叮——”   箭头正中靶心, 电子屏幕上显示“X10”,只有射中比10环内圈更小的圈时,才显示这样的得分。   这是完美的一箭。   但奇怪的是, 站在线外的两个人,看见得分脸色都不怎么好。   因为这个屏幕是隔壁的,薄言这一箭完全脱靶。   他沉默着再取出一根箭搭上,旁边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支支吾吾出声,“阿言,要不……今天就到这儿?”   薄言手上不停,又射出一箭,“才一下午不到,太早了。”   男人指了指他的腿,“你不是腿伤刚好吗?我怕你站太久了不利于恢复。”   “已经好全了。”   “开玩笑呢,这才十几天?”   薄言侧头,眉梢微动,“秦指,听您的意思, 是不希望我好这么快?”   秦指轻喝,“哪儿的话?我这不是怕你又逞强?上回的锦标赛……”   薄言打断, “上回锦标赛是因为我忘了带药, 才影响发挥。”   秦指叹了口气,“这事儿的确是意外, 但总不能告诉他们实情,这要是让上边知道你手还没好,你还能继续留在队里吗?”   薄言平静道:“我已经说了。”   秦指还没明白, “……说什么?”   薄言:“坦白手的事。”   “你说什么?”秦指大惊, 看了一眼屏幕缓过来, 嘴角微微上浮又很快压下去,“你怎么这么冲动?”   不等薄言再解释两句,又见秦指点点头,赞同道:“也好,用药吊着始终勉强,虽然相比一年前好了不少,但始终不在巅峰水平,说不定再有一段时间就能好全了,尺神经也不是不能治……”   薄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么一来,原本定下的职业赛程就得取消了?”   秦指摆摆手,无所谓道:“取消就取消,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你的手,状态没有恢复,谈什么职业?”   薄言看了他一会儿,取回箭,开始拆卸弓片,“我记得,你说服我复出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想要打职业,黄金期就这么几年,现在一退,想再进国队几乎不可能,你居然会答应?”   秦指导是薄言国青队的教练,和薄知文是旧相识,从他学习射箭开始,就经常指导他的教学,可以说看着薄言长大。如今薄言虽然早就不再国青队,但一有时间还是会过来练箭。   薄言原本是打算放弃比赛,抽出一段时间集中接受治疗,毕竟他对成为世界冠军什么的,并没有什么兴趣。来之前,他特意做好了说服秦指导的准备,但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甚至连解释都不用。   所以薄言觉得奇怪。因为如果有人会劝他在黄金期放弃比赛,这人最不可能的就是秦指导。   秦指导叹了口气,“我想明白了,之前是我操之过急,忽略了你的身体状况。你既然坦白了,那接下来就好好休息,我等你重新回到赛场。”   薄言将所有的零件装进包里,扛上准备离开,“秦指,你误会了。我坦白伤势只是不想隐瞒别人,但我并没有说要离队,相反,我已经表明心迹要更加努力,争取早日恢复之前的水平,总不能叫您失望。”   峰回路转,秦指导很是意外,“不用,你不用考虑我,我不想给你压力。”   薄言笑道:“秦指,不关你的事,是我想拿到进国奥的资格,我想成为世界冠军。”   秦指导:“那你的手怎么办?”   薄言:“我会严格控制训练时间的,复健和赛事我都不想落下,您之前给我安排的赛程,我一定会参加。”   秦指导还想说什么,“可是……”   薄言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让他继续说,“好了,我都知道,感谢您这段时间的指教,短期内我应该是不会再来了,回见。”   转身离开,薄言眼底的笑意退得一干二净。   看来是他把事情想简单了,他原以为之前的两次暴打,是因为他平日在学校不近人情得罪了人,如今看来,是有人不愿意看他身披国旗站在领奖台上。   是谁呢?   薄言握着肩带的手指敲了敲,深觉无聊变得有趣了起来。   【老薄刚才是不是说谎了?】   【好像是,我记得他给队内教练打电话的时候,明明说的是手伤还没好,想要停赛继续复健。】   【对啊,人教练还劝他再想想。】   【他当时明明一副想要继续摆烂的样子,说要更努力?骗鬼呢?】   【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要骗这个秦指导?】   【可能这个秦指导真的是鬼吧……】   ……   原地。   秦指导望着薄言离开的背影,许久没有反应。   等他彻底离开场馆,忽然回过神似的,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久才接通。   对方说了点什么,秦指导回道:“他不愿意停赛。”   ……   烈日之下,某处居民楼铁栅栏之外。   “……哎好的,祝您用餐愉快……”黄马甲的小哥收回手,对着门里道。   “嘭——”没等他话说完,铁栅栏就猛然关闭。   薄慎舔了舔下唇,没有在意,转身骑上小电驴,调出手机查看下一单,“我看看……2.4千米,胡丫丫披萨店。”   确定了目的地,调转车头猛然冲出去。   离开巷子进入马路,和另一个小电驴车主擦身而过。   对方一脚刹车停下,扒开头盔打招呼,“哎慎哥!今天怎么样?”   薄慎听见声音也熄火,疑惑回头,认出对方笑道:“还行,你今天这么早就不跑了吗?”   “晚上有活动,”对方边说边取下头盔,“你过来。”   薄慎:“什么事?”   “正想找你呢,可巧就遇上了。”对方掀开后备箱,露出零零散散不少书籍,“我女儿不是刚高考结束吗?整理出来一批书,你看你用不用得上?”   薄慎闻言,抄着小电驴退回来,“用用用!有多少?”   对方:“也不知道你要什么,反正都留着,你过来看看。”   薄慎躬身,往里头翻了翻,“《每日物理》……《最后一道题》《语法一百练》《满分作文》……”   随便看了看,薄慎连忙掏兜,“我都要了,你看看多少钱合适?”   对方制住,“要什么钱啊?都是些旧书,卖了也才几块钱,只要你不嫌弃,看得上的都拿走。”   薄慎推辞,“那怎么行?旧书笔记才值钱……”   对方一把推开他,“你要给钱我就不给了!”   都这么说了,薄慎自然不好再坚持,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啊叔。”   书已经递过来,“这算什么事?快来,接着。”   装好了书,薄慎再次上路。   迎着风,心情好了不少,甚至忍不住哼起了小曲,落在身上的夏日烈阳都似乎轻松了许多。   “全星际听命于我!叫我喵皇殿下,喵喵喵~”可爱的动漫音从裤兜里传出来。   薄慎听见把车停在路边,掏出手机下意识想要接通,看清屏幕上闪动的“臭狗屎”三个字,想也没想就挂断放回兜里。   小电驴再次发动,喵喵铃声又再次响了起来。   他这次没有停车,隔着裤兜随手按掉继续往前开。   但对方就跟故意作对似的,喵星人铃声一连响了十几次。   最后一次,小电驴在红灯前停下,薄慎狠狠闭了闭眼,掏出手机一脸无奈接通,“你最好能说点我想听的消息。”   中年男人暴躁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得很远,“回来练箭!”   薄慎翻了个白眼,“没事?挂了!”   对方怒吼:“你敢!你这个狗东西,浪了一年还没浪够?赶紧给老子滚回来!”   “那还不是拜你所赐?”薄慎跟他对吼,“不是你用学费要挟我,我能跑出来?”   “只要你好好练箭,我能断你学费?我托人给你在省队谋了个机会,这周末,你务必回来!”   薄慎气笑了,吐出三个字,“你做梦。”   说罢果断挂了电话。   红灯正好结束,小电驴猛然冲了出去。   ……   胡丫丫披萨店。   薄慎停好车,推门进来,和前台点头,“您好,取餐,226号。 ”   前台:“哦好的,正在做,你稍等一会儿,喝杯水。”   薄慎摆摆手,“不用不用。”   他退到一旁等着,随意打量起店里的摆设。   不算豪华,每个座位都很干净,靠窗的卡座更是温馨舒适,相对而坐的人都笑得很开心。   薄慎很享受片刻的凉爽,也跟着带了点笑意。片刻后,一个熟悉的背影从卡座起身,这笑意便凝固在薄慎嘴角。   他转头向前台询问,“那个,不好意思,请问可以借用一下你们这儿的洗手间吗?我马上。”   前台指了指方才背影消失的方向,“哦,就在那边,最里面。”   “好的,谢谢。”   薄慎跟了上去,经过几道弯折,眼看到了洗手台还没有发现人影,正要进去忽然听见门口传来说说话声:   “你想用二十万让我打假赛?”   薄慎瞬间缩了回来。   听清话里的意思,瞳孔震动,下一秒拿出手机打开录音。   “话不能这么说,你不是有伤在身吗?旧伤未好又添新伤,正好休息一段时间,就当是营养费。”说话的是个地中海。   “营养费我参加比赛你也可以给啊,你花了钱,不说让我退赛只说让我输给你的人,这不是打假赛是什么?贿赂啊?还是威胁?”回答的是薄言。   地中海笑道:“不管是什么吧,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如果你肯再停赛一年,价钱咱们还可以商量。”   薄言轻笑了一声,打开水龙头洗手,“是吗?您愿意给多少?”   “最少这个数。”   “一百万?开玩笑吧,努点力巡回赛拿个冠军奖金也不止这个数。”   外边的薄慎听到这儿,伸出七根手指依次数到了百万,一脸震惊。   “你要觉得不够,还可以再加的。”   “岑老板为了一个名额还真是舍得下血本啊。”   流水声停止,接着是抽纸滚动的声音。   薄言:“去年新规,停赛一年自动除名,我出去了,国队的名额可不就得多一个出来?听说岑老板的俱乐部新来了一位小将,很有天赋,但因为晚了两个月错过国队的选拔,很是可惜。”   岑老板没有否认,“哈哈,我倒是不知道出了这么个规定?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我确实很看好这孩子,这次资格赛,我只不过是想借着你的名气给他抬抬轿,并没有其他想法。”   薄言:“岑老板问过他的意思了吗?”   岑老板:“什,什么?”   薄言:“用钱砸出来的资格,是他想要的吗?对一个志在职业的运动员来说,这二十万只能是一种侮辱,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我。”   岑老板沉默片刻,“你这是……拒绝了?”   薄言:“我没有理由答应。”   岑老板:“哦?你不是缺钱吗?”   薄言没有再理他,转身就走。   外边的薄慎听见脚步声瞬间慌乱得不行,左右张望两眼,找到一处置放清洁工具的小门,埋头钻了进去。   薄言出来听见响声,朝小门瞟了一眼,不过没多久就收回视线。   见他离开,薄慎松了口气。   他回忆了一下刚才听见的话,颇有些不屑道:“堂堂豪门继子,缺你这区区二十万块钱?”   ……   回到店里,薄慎正好看见薄言出门。   前台的披萨也打包好了,“小哥,226好了!”   “哦!”薄慎应了一声,看着薄言远去的背影,眉心渐蹙。   他提着外卖盒往外走,刚到门口却突然停了一瞬,然后转头将盒子放回前台,“抱歉啊,我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等会儿我叫同事过来派送,抱歉抱歉……”   他边说边退,出了门直奔小电驴,四处打量,找到薄言还未消失的背影,跟了上去。   【诶?后面那个小电驴是弟弟吗?】   【他的小黄车也太显眼了!】   【刚才洗手间偷听还算是巧遇,这回跟踪老薄是怎么个章程?】   【他该不会……想一车创死老薄吧?】   【……】【……】【……】   薄言看见弹幕,稍稍侧脸往身后看了一眼。   小黄车上的人立刻转头躲避。   “哈……”薄言忍不住笑了笑,原本向地铁站去的脚转了个方向,去了公交站。   薄慎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发现,谨慎跟了一路。   公交车在一处陈旧的站牌前停下,薄言下了车,走进一条小巷。   薄慎也跟着停下,抬头看着眼前的一片破旧居民楼,很是疑惑。   作者有话说:   摸摸大家 第72章 一箭成名4   “他怎么会来这儿?”   薄慎的不理解来源于, 这里是城里有名的拆迁区,上个世纪的古板风格,墙体漆黑斑驳, 电线杂乱冗长。   陈旧,但烟火气很浓。   薄慎远远跟着薄言进入小巷,一路经过不少香气缭绕的快餐店。日暮逐渐西沉,相隔不远的楼体之间阳光并不充沛,穿堂的凉风沁人心脾。   “这不是阿言吗?好久没见你了啊!”   一个抱着被子的女人远远停下和薄言打招呼。   薄言也笑着点头,“啊,最近比较忙,您还没吃晚饭吗?”   “在做呢,你妈估计也早给你做好了。”离开后,对方半路回头,又看了眼薄言的背影,频频点头,“越发出息了……美心姐真是生了个好儿子,我怎么就没这种好命呢?”   薄慎跟她擦肩而过, 听见这话忍不住停下,“那个姐, 不好意思我打听一下, 您刚刚说的美心……和前面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对方没有回答,警惕地打量着他。   薄慎有些不自在, 连忙解释,“姐您别误会,我就是送外卖的, 客户刚好叫美心, 你们这儿太难找了, 如果前面就是她儿子,正好给他带回去,我这赶时间……”   话没说完,对方便嗤笑道:“你哄鬼呢?他们家自己就是开面馆的,叫什么外卖叫?警告你小子少打歪心眼!”   薄慎招架不住,赶紧跑路,“啊好的好的,我自己再找找!”   离远之后,薄慎忍不住松了口气,想起刚才那阿姨话里的意思,眉心越发紧蹙,“在这儿开面馆?怎么可能?”   他抱着越发浓厚的好奇,跟着薄言又走了一段路。   最后,眼看着薄言在一栋楼前停下,径直走进了一楼的一家苍蝇馆子。   馆子没有招牌,只支了一张写着价目单的木板,板上写着各式各样的面食,基本都在几块钱左右。   “还真是面馆?”薄慎躲在墙角悄悄探头,“大老远跑到这儿就为了吃面?”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猜测,他还是不敢相信。   但很快薄言的一声“妈”,就彻底打破了薄慎的最后一丝侥幸。   薄言在店子里看了一圈,外面灶台和里面厨房都空无一人,于是放下包,回到门口朝楼上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二楼的一间小门应声而开,一个头发散乱的中年女人从围栏上探出头来,张嘴便是一顿骂,“你干什么去了你?半个月不见人影!给你班主任打电话说不在学校,你又逃课?是不是偷偷去练箭了?”   薄言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否认,话到嘴边终究只剩一个字,“嗯。”   女人气得不轻,一边下楼一边数落,“你之前怎么答应妈妈的?好好读完大学考个公务员,再也不想什么比赛的事,现在呢?你看看你干了些什么!竟然敢骗我,整整逃了半个多月的课!我辛辛苦苦供你上大学,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气死我你就好过了是吗!”   女人身形枯瘦,骂起人来声音凄厉,听起来格外割耳。   薄慎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觉得门口垂头不语的薄言,比起平时的自己,有过之无不及。   “妈妈之前怎么跟你说的?至少两天回来一次,要不然店里的活要怎么做?你看看妈妈的手……啊,你看看丑不丑?都是为了谁才变成这样?为了你!”   女人越说越激动,拉着薄言在店里店外指指点点,“堆积如山的事,你看看家里都乱成什么样子?你这么不听话,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妈……”   薄言只是任她拉着,并不顶嘴。   【这个妈……好无理取闹啊。】   【虽然知道一个单亲妈妈养孩子不容易,但是这样绑架孩子是不是不合适了?】   【我上大学半年都不回家一次,我爸妈还不是该干嘛干嘛,这妈妈怎么像没了儿子就不能活了一样?】   【我的天,余言以前都过的什么日子?要学习要练箭还要帮着妈妈做事照顾妈妈情绪?】   【我单是知道这次家里条件不好,没想到会这么窒息……】   【老薄的脾气是真的好,要我早忍不住发飙了。】   ……   弹幕越看越气,薄慎也看得眉心越皱越紧。   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对方张口就是一句爆呵,“老子在外面做法事!干什么?”   薄慎该说什么说什么,“老头,你是不是骗我了?”   “老子骗你什么了?”   “你说当初她跟有钱人跑了,嫌我蠢不要我,是不是在骗我?”   “老子……无缘无故说什么蠢话?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等老子干完活儿回你电话。”   说罢,对面就挂了。   薄慎盯着碎裂的屏幕咬了咬牙,不过片刻愤懑着揣了回去,继续观望。   这么会儿功夫,那边的女人已经哭上了。   她抓着薄言的衣领,埋头在他胸口,絮絮叨叨,“呜呜呜对不起儿子,桌脚……又被耗子咬烂了,之前的荧光板也坏掉了,我只能用木板子支了一块,字还写得不好看……洗衣板都搓烂了桌布上的油污也洗不干净……”   “妈妈不是故意骂你,是实在忍不住,下个月房租就要到期……大家都搬走了,这个月都没几个人过来,店子妈妈保不住了,妈妈好没用……呜呜呜……”   薄言轻轻拍着她的背,没有丝毫不耐烦,“没事的妈,这些都是小事,坏了的东西我可以修,房租的事情我来解决,你这段时间辛苦了。”   余美心:“你哪儿来的钱?”   薄言:“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反正我来解决。”   余美心吸了吸鼻子,终于冷静不少,“你知不知道,你没在的时候妈妈有多担心你?下次不可以抛下妈妈一个人这么久,妈妈……害怕……”   薄言点头,“知道了,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余美心:“什么事?”   薄言拿出手机,指给她看,“这里有个短信看见了吗?”   “看见了,然后呢……”   “如果你看见上面有红色的气泡数字,记得每天点开,我有事不能回来的时候会给你打电话,你如果没听到,我就会发消息给你,告诉你我在干什么。”   “可是我不记得……”   “没关系,我写在便条上,这样你就不会忘了。”   【这个余美心,好像也不是故意的啊?】   【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脑子还不好使?】   【没听说她精神出问题啊?】   【代入一下余言,做她儿子也太可怜了,家里学校赛场破事一大堆……】   【弟弟已经看得怀疑人生了。】   【可不是吗?本以为嫁入豪门的妈妈居然是这副样子,以为养尊处优的哥哥居然过得这么拮据,是我也怀疑。】   “妈,你先喝杯水,晚饭我来做。”   “那不行,妈妈给你做,你一定也累……”   薄言和余美心说了好一会儿话,终于将人安抚下来。   “轰隆!”   重物突然倒地的声音,打断了两人说话。   循声望去,对面斜角的巷子里,一个穿着黄马甲的人正手忙脚乱扶起倒在地上的小电驴,后备箱里的书籍四处飞散。   余美心:“那谁啊?外卖小哥吗?”   薄慎见自己被发现,稍显尴尬地敬了个礼,“路过……路过……”   “我去帮忙,妈你先备菜。”   当着余美心的面,薄言不好叫人,等走近了,帮着薄慎捡书,“你还帮人跑腿吗?”   薄慎微微避着他,“大哥不说二哥,谁比谁也没好哪儿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薄言没有纠结这个问题,“你吃晚饭了吗?上次多谢你,不着急的话进来吃了再走?”   薄慎拒绝,“不用不用,我还得送货呢。”   薄言:“那吃碗面?我妈做得又好又快,味道一流,给你打包。”   薄慎伸手,找薄言要回他捡的书本,“你也不是没给钱,不麻烦。”   薄言不再勉强,将书还给他。   另一头刚落进薄慎的手里,薄言忽然微微一愣,脸上闪过一丝痛色。   薄慎扫了一眼他捏在书角的右手,那儿在微微颤抖。   他警惕,“怎么了?”   薄言很快收回,左手下意识覆在右手腕上,“没事。”   嘴上这么说,暗地里已经叫出系统,问道:“你那‘跌打损不伤’还有时效限制?”   系统:“没有啊?这话怎么说?”   薄言:“我的手,没好。”   系统:“那药叫跌打损不伤,治的自然是皮肉之痛,你手上皮肉事小神经事大,没好全不是应该的吗?”   “……”   一辆送货的小三轮停在店门口。   余美心和车主说了两句话,招手让薄言过来,“儿子!快过来帮妈妈搬下来,新到的碗具!”   薄言很快回应,“来了!”   离开前不忘对薄慎道:“既然你有事,那就下次吧,你想吃的话随时过来。”   说完转身走了。   门口的三轮车放下箱子,很快离开。   余美心有些不好意思,“家里的碗被我摔得不剩几个,就重新买了一批……”   “正好用了很久,也该换了。”   薄言说着躬身去搬,但有另一双手抢在他之前。   是薄慎。   他搬起一箱,故意大声道:“手受伤了就好好养着,逞什么能?”   丢下这话就进了店里。   余美心闻言立刻紧张兮兮,“儿子你手受伤了吗?你怎没告诉妈妈?快给妈妈看看。”   薄言只能放弃搬运,和她周旋。   片刻功夫,薄慎就已经搬完了。   眼看余美心对着薄言嘘寒问暖,眼神颇有些游离,随口招呼道:“搬完了,算我谢你帮我捡书,两清。”   “哎……”   薄言想叫住他,却见他头也不回,便收了话。   【哇,我以为在陈年误会解开之后,薄慎能主动些呢,没想到还是这么生疏哦?】   【生疏?生疏能过来帮忙?】   【那不是他不愿意欠人吗?】   【捡书多大点事,口是心非罢了。】   【还说老薄嘴硬,我看他的嘴更硬哈哈哈笑死。】   ……   从巷子里出来,天色已经变暗。   回去的路上,薄慎有些心不在焉,差点撞到人。   “怎么看路的!”   “哦对不起对不起……”   道完歉,薄慎没再继续,找了个地方停车。   拿出手机,翻出之前在洗手间外录下的音频,听了一遍,眼神晦涩不明。   想了想,搜到体育总局的网站,拉到投诉一栏,几番操作后,放回手机深吸了口气,再次启程离开。   ……   得知手伤没有痊愈,之后几天薄言又开始了集中复健。   他并没有故意制造和薄慎之间的交集,因为经济压力的关系,除了上课和训练,其他大部分时候都在给人补课,做各种兼职。除此之外,还得坚持去健身房打卡体能训练,时间过得很紧。   健身房。   运动衫紧贴在汗湿的背后,一颗汗水从额角顺着脸侧滑落,滴在左手边的瑜伽垫上。   一阵急促的震动声响起。   薄言没有起身,维持着单手体侧撑的姿势,用闲置的右手接通电话,“喂?”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体育馆射箭场。   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正站在墙角,捂着手机说话,“是我,刘奕。”   他扫了眼场上,和对面的人解释,“不是资格赛的事,是……是有人来踢馆。”   薄言并不觉得奇怪,“这不是经常的事吗?”   刘奕:“是经常,但指名道姓找你的就不经常了。”   薄言有些意外,“找我?”   刘奕:“对,一个小孩儿,我估摸着才十六七岁,一来就问余言在不在?说你不在还不信,非说你是孬种,敢做不敢当,找你一决高下。你是不是哪儿得罪人了?”   薄言想了想,收了势,“你让人等着,我马上过来。”   毕竟他不得罪人也能有人找茬,还是去看看。   刘奕:“嗯哪,咱们先和他会会。”   场馆外。   一辆黄色小电驴潇洒停住。   薄慎打开后备箱,取出两个炸鸡盒快步往馆内走。   进来没多久,便拨通订单上的电话,只是他走了一圈,电话都迟迟无人接通。   没办法,他只能找了保安问路,“不好意思大哥,请问您知道这个刘某奕先生在哪个馆吗?电话没人接。”   保安大叔:“刘某奕?不知道,不过射箭馆有个刘奕,你可以去看看。”   薄慎立刻道谢,顺着他指的方向去了。   先是进入一个走廊。   走廊两侧的墙面做文化宣传墙使用,从射箭国队的发展历程,过往队员赛场上的高光场面,到现役队员的照片墙,应有尽有。   其中一面照片墙,被同一个人占满,覆盖时期跨越十多年,顶部栏贴着方方正正的四个字:神之一手。   薄慎对这些并没有太多好奇。   直到看见一张大头照,脚步才稍稍有些放缓。照片上的脸很熟悉,下面写着:国家队余言。   “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要是你连我们都打不过,有什么资格叫嚣?”   薄慎隐约听见有人在争吵。   “想领教小爷的雄风就直说,放什么狗屁?”   说这话的人薄慎不认识,但从他稍显稚嫩的音色不难听出,对方年纪必然不大。   他直觉里面有热闹可看,提着盒子进门。   刚进来,没看清有几个人,就被宽敞透亮的场馆设施吸引了注意。   在这里练箭,一定比山里舒服多了。   他想。   作者有话说:   补充了点细节   谢谢大家的陪伴,摸摸大家 第73章 一箭成名5   玻璃穹顶极大程度引入自然光。   场馆分为好几个区域, 靠近左侧的墙壁,是一溜箭靶。射箭区布置、靶纸大小和箭道颜色各有不同。   右侧墙壁则陈列着大大小小的锦旗、奖杯。   还有单独一片区域用作弓箭展示,除了最常见的现代竞技弓箭, 还有不少款式各异的传统弓箭。连接着不同走廊的地标区域,贴着休息室、茶水间、更衣室的标志。   左侧最靠近门口的蓝色箭道前,放置着几柄组装好的复合反曲弓。   顺位第三箭道前挤着六个人,准确说,是五个穿着训练服的国队队员和一个穿着常服的锡纸烫。   这会正是饭点,其他场地都没什么人。   这几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余言已经在来的路上,”其中一个队员对锡纸烫道:“他白天很忙一般晚上过来,现在是为你破例,你不说嘴上尊重点,至少也得自报个家门?”   那锡纸烫抱胸,“花季。”   “然后呢?哪个队的?教练是谁?”   “等我教训过那个叫余言的家伙,你们自然会知道我哪个队。”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想来刚才在外面听见的嚣张话就是出自他之口。   有队员不服气,“耍横也得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跟余言有私仇我不管, 但你人在这儿, 嘴巴就给我放干净点!”   另一人拉住,“贺之洲, 冷静。”   贺之洲:“我冷不下来我!”   锡纸烫:“什么私仇?我是看不惯他恶意钓鱼,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连累我们整个俱乐部禁赛审查!”   “俱乐部?你不是省队的?”   “怎么?看不起?真以为穿着这身衣服就成吃皇粮的了?”   “你找死简直……刘奕你他妈别拦我!”   【花季?是那个弟弟一生之敌的花季?】   【奇了怪了, 这个花季一直都是弟弟的对手, 怎么这次和老薄杠上了?】   【对啊, 那家伙出场还早着呢,是弟弟进入国家队后才空降的,这也太不合理了。】   【醒醒,这是老薄的直播间,剧情变化不是很正常吗?】   【他说他是俱乐部的,联系前文披萨店,该不会这人就是从那地中海的俱乐部来的吧?】   【那必然是了,老薄提到过什么小将小将,估计就是他。】   【口口声声连累俱乐部禁赛,我寻思老薄没干啥啊。】   【老薄是没干啥,但慎哥干了!】   【哈哈哈哈对!他给人举报了!】   【啧,这算是寻错仇了吗?】   ……   薄慎听见有人叫“刘奕”,提着饭盒想要上前,但没有找到插话的机会,索性站在角落等他们吵完。   但没想到的是,他们吵着吵着居然想要打起来。   贺之洲揪住花季的领子,抬手就要揍他。   花季:“干嘛?打人呐?场上丢盔弃甲,场外重拳出击,这就是你们国家队的素养?”   其他几个人拦住贺。   花季嘴上依然不饶人,“打啊?别拦着,我早就想领教一下所谓国家队的水平。”   安抚住贺之洲,刘奕上前,“俱乐部也好国家队也好,不过是个名头,真到了赛场上管用的只是手里的箭,没必要说话这么难听。”   薄慎听到这儿,点点头,很是认同。   花季:“好啊,那咱们就比一比?反正余言也没来,谁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来?”   刘奕看了眼时间,“比可以,但等我们吃完午饭……”   花季:“怕了就直说,找什么借口?”   后面的贺之洲呸了一声,“老子忍不了了,非得教训教训他!”   他说着推开几人,兀自拿起挂在旁边台上的弓,不耐催促,“愣着干嘛?”   花季这才有几分满意,朝其他几人挑眉,“你们早这么说何苦闹得这么难看?”   薄慎看得直摇头。   几个人完全是有理的说不过无赖的,要是他,能当场把人叉出去,何苦在饭点听人喷粪。   他们调试起了弓片。   贺之洲:“咱们也别浪费时间 ,一局定胜负?”   花季:“三支箭,你先。”   薄慎找准机会上前将饭盒递给刘奕。刘奕收了,和其他三个人坐下来开始吃,神色轻松。   “这小子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老贺怎么说也是去年全国积分赛第一,他哪来的勇气?”   “年轻气盛年轻气盛,咱们先吃……”   贺之洲很快射出第一箭。   箭头扎入靶纸,熟悉的声音扎入薄慎的脚背,几乎是条件反射,他忽然定在了原地。   机械语音随即播报:9分。   贺之洲示意轮到花季。   花季却道:“三箭连发,哪儿有拆开的道理?”   贺之洲有些不满,却还是继续。   第二箭进入状态:10分。   第三箭依然保持水准:10分。   花季替他鼓掌,“不错不错,几乎满分了。”   贺之洲收了弓,“花季,这回总轮到你了?”   花季点点头,取出一支箭搭上。   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原本玩世不恭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眼眸半眯,褐色的瞳孔与箭台、箭头、靶心连成一线。   “哒”,箭入靶纸。   机械语音播报:10分。   明明不带任何感情,在场的几人神色却是一变。贺之洲下意识朝刘奕看了一眼。   花季专注在手上,对旁人漠不关心。   很快发出第二箭、第三箭。   机器连续播报:   10分。   10分。   “啪嗒。”   鸡腿掉入盒子里。   地上的四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没有说话。   战局落定得太快。   花季收弓,又恢复成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你输了。”   已经半只脚跨出去的薄慎听到这儿,忽然把脚收了回来。   贺之洲咽了咽,道:“不过一组而已,正式比赛四组十二支六组十八支,总得有一两组变数,再来。”   他显然不服输,拿起弓箭就要找回颜面。   刘奕起身:“好了老贺,是咱们轻敌了,愿赌服输。”   贺之洲不甘心,“本来就是嘛,才一组能说明什么……”   花季轻笑了一声,“足以说明你不如我啊,我可是满分欸。”   贺之洲嗤他,“笑话,你这把满分还能把把满分?”   花季:“哎,你还别不信,我真的可以。”   贺之洲:“大话谁不会说?”   花季看着其他人,“试试看就知道是不是大话了嘛。”   刘奕沉默一会儿,擦了擦手,“行,那就试试。”   【这个花季,有点东西啊……】   【我的妈,有种不详的预感。】   【话别说太早,大家都是国家队,谁比谁差多少啊?】   【老薄呢!老薄怎么还不来!】   【老薄来了我觉得也够呛,他虽然理论上比贺之洲强点,但保不准手影响发挥。】   【慎哥还没走呢?】   【估计是想看热闹吧。】   【我瞧着怎么像是跃跃欲试呢?】   【不吧,他这会儿还没进队,完全不是之后的水平啊。】   【话说,慎哥究竟是怎么进队的?】   ……   另一边,薄言背着弓箭袋正在往这边赶。   他看了一眼发给刘奕的消息,没有回复。正要退出,群里的消息跳出来,是一张猛虎哭泣的表情包,来自贺之洲。   薄言:怎么样了?   贺之洲:大哥你可快点吧,挡不住了,这个踢馆的绝杀……   薄言:你输了?   贺之洲:何止我啊,大刘二力三愣子都上了,全军覆没。   薄言:夸张?   贺之洲:我至于拿我老脸涮你?河豚生气.JPG   薄言:什么来头?   贺之洲:哪个俱乐部的,一小屁孩儿,叫什么花季,这就是少男的力量吗?捂嘴暴雨哭泣.JPG   薄言:不用慌,马上到了。   花季?小孩儿?俱乐部?   薄言下意识想到央求他打假赛那位岑老板的得意小将。   无缘无故,这人来找他做什么?   打开浏览器,薄言开始搜索岑老板的消息,首页赫然是他涉嫌黑幕,俱乐部过往赛绩造假疑云的消息,现在俱乐部旗下所有在职运动员停赛一个月,接受调查。   “停赛之后的报复?”   这么看来,这个花季多半只是单纯来找茬,和此前对他下黑手的人并不是一拨的。   场馆近在眼前。   薄言收回思绪,加快了脚步。   只是到的时候,场内的比赛已经结束。   还没进门就听见一个声音传出来——   “就这个水平也敢叫国家队?我都快怀疑是不是故意放水了。”   “这是比赛,不是葫芦娃救爷爷,干嘛一个个上赶着给我送人头呢?”   花季一手扛着弓一手叉腰,“一次满分是巧合,次次满分该怎么说?嗯?”   其中的嚣张听得薄言微微皱眉。   但进了门,第一眼看见的,却不是什么对峙的场面,而是一个穿着黄马甲的背影。   黄马甲?嗯?薄慎?   薄慎握着拳头大跨步上前,一把夺过他肩上的弓,堵住花季刚到嘴边话,“不好意思,让让。”   花季下意识退开。   而后愣在原地,一脸惊奇地看着薄慎张弓搭箭,“你……你干嘛呢?”   “打脸。”   平静地吐出这俩字,薄慎便放开了手中的箭。   下一秒,箭头肉眼可见没入靶心,电子屏幕跟着播报:X10。   然后是第二声:X10。   第三声:X10。   三箭射毕,薄慎熟练调了调弓弦与弓片,轻轻放回原地。   此时众人,不管是花季还是贺之洲几个,都张着嘴巴一脸不可置信。   薄慎打量了花季两眼,略带惋惜道:“你的确有点东西,但东西不多。”   花季:“你……你什么人?”   薄慎已经要走了,听见这话回头,“山人,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那个山人。”   说罢也不管他什么脸色,往门口走。   抬眼发现站在门口的薄言,薄慎瞬间抱起手“斯哈”了一声,吓得不轻。   转头扫视场馆的情况,看见另一道出口标志,瞬间眼神一亮,抬脚就跑。   身后的花季咬牙,“不过巧合罢了!你个臭送外卖的!”   薄慎边跑边回怼,“连个送外卖的都不如,回去种田吧你!晦气!”   声音还在馆内震荡,人已经没影儿了,活像背后有狗在赶。   【哈哈哈哈哈救命!大型装杯现场。】   【纠正一下,是俩BKing相互扯头花现场。】   【再纠正一下,是俩BKing相互扯头花然后两败俱伤现场。】   【有一种预感,这俩要从此杠上了。】   【哈哈哈哈好好笑!老薄是什么吃人的妖怪吗?干嘛老鼠见了猫似的跑路啊?】   【心虚吧,绝对的。】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怕掉马啊!】   【教训了花季,抓住了弟弟的马脚,这波老薄躺赢。】   【躺赢?你们有考虑过其他队员的感受吗?】   【贺之洲:只有我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刘奕:勿cue,要脸。】   ……   一片静默中,一个老头剔着牙忽然出现。   “你们……就吃完了?”   花季回过神,扫了那老头一眼,拿起弓扛起袋转身离开。   经过薄言身边时,略显犹豫道:“这次算你走运,咱们资格赛上见。”   薄言轻飘飘道:“你不是禁赛了吗?应该赶不上。”   花季:“……哼!”   这句冷哼压垮了贺之洲最后一丝尊严,他猛然跪地,嚎啕大哭,“哇……我以为老余这样的怪物一辈子也就一个,这是什么世道啊……还有没有活路啊……”   老头带着好奇走过来,“说的些什么奇奇怪怪的?”   其他人并不说话,一致指着刚才薄慎发过箭的靶子。   薄言也过来查看。   屏幕上赫然接连排着三个“X10”。   老头瞪眼:“我靠,天才啊!刚才那人谁啊?”   贺之洲摇头,“不认识。”   老头还在感叹,“连穿三个以上的满环,这场面我只在三个人手里见过,这人不得了啊!”   刘奕好奇,“三个?其中一个是老余我知道,还有两个说的是谁啊?陈教练,你该不会变着法子夸你自己吧?”   陈教练:“去,没大没小。我就是再不要脸,能给自己贴这个金?”   薄言忽然出声,“我知道,还有一个是成冠。”   贺之洲:“谁?”   二力提醒,“就是神之一手啊神之一手,说名字就忘了?”   刘奕忽然“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十九年前的亚成奥运会男子团体,创下五箭连穿满环的神话逆风翻盘,神之一手由此诞生,不就是成冠前辈吗?他虽然退了十多年,但当时的场面一直在外边挂着呢?”   贺之洲挠挠头,“名号太大了,差点没想起来。”   陈教练点点头,“没错。”   三愣子问:“那还有一个呢?”   陈教练砸吧了一下嘴,“那个比较可惜,当年和成冠一起号称箭坛双子星来着。“   贺之洲:“双子星?怎么从来没听过?”   “害,还不是因为后来……”说到一半儿,陈教练忽然叹了口气,“算了,陈年旧事,和你们无关,反正早就查无此人了。”   众人哀嚎,拉扯他继续说。   陈教练板了脸,“少来,被你们这一打岔,差点忘了正事。”   “什么事啊?”   “嘿嘿!”陈教练笑得异常开心,“我嚷嚷着退休不是好些年了吗?上个月的申请终于给我过了!刚刚收到的消息,三天之后,你们的新主教就能走马上任,我也能安心溜猫逗狗了。”   “什么?这么突然?”   “新教练是谁啊?”   “严不严肃?难不难搞?”   陈教练继续卖关子,“猜猜嘛,这人你们也知道。”   几人一连猜了好几个,都不对。   陈教练扫了眼薄言,提醒道:“哎呀,刚刚还说起来的。”   薄言反应过来,“成冠前辈?”   “哎!对了!”陈教练再感叹,“刘备还只是三顾茅庐,我和局里的领导那可不知道顾了多少趟他的茅庐,终于是答应了……”   【神之一手来做国队的主教练?】   【哎?剧情里教练不一直是这老头吗?】   【真是歪到十万八千里了!】   【好事啊!就冲着国内唯一职业射箭大满贯的头衔!】   【考一百的不见得能教出考一百的,他都隐退多少年了?头衔有个屁用?】   【往好处想,说不定是个德艺双馨的老宝贝呢?】   【听说长得好好看的!年轻的时候风靡全国,可不全是靠技术出圈!】   ……   弹幕对此事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薄言也跟着了解了不少剧情。他对成冠为人如何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他为什么会突然答应来国队。   作者有话说:   ,, 第74章 一箭成名6   三天后, 射箭馆。   临近傍晚,场内依然热火朝天。   “哎哎变形了变形了。”   陈教练在一个队员的背后敲了敲,继续巡视。   经过薄言身后, 看了一眼他的屏幕,摇了摇头。   继续往下走时,忽然扫过薄言持箭的手,微微一窒,“你怎么换……”   话音未落,愉快的音乐声从广播里响起,传遍整个馆内。   隔壁的贺之洲第一个收弓,一边揉着肩膀一边叫道:“放饭了放饭了!干饭了啊!”   大家纷纷哀嚎着又是度日如年的一天。   这么一打岔,陈教练也没有继续搭话,他吹了一声哨子,向所有人道:“大家集合!”   薄言并不着急,等手中的箭放出去才收势。   关了语音提示的屏幕上,显示着一串数字,大大小小比狗啃的刘海还要起伏, 只有最后一个10还能看。   【68975768,这个分数也太拉了。】   【可不是吗?换我我也行。】   【你行你上啊, 说得容易, 老薄这不是有伤在身吗?】   【哎,果然手伤还是太拖累了。】   【我还以为已经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不对啊, 老薄伤的不是右手吗?】   【他刚刚是不是一直用的左手拉弦?】   【准确说是两只手交替。】   【哦,那没事了,可能是想缓解一下右边的压力。】   ……   听见哨声, 大家都纷纷聚拢。   不过一会儿, 整整齐齐的两队就在陈教练面前站定。   “大家今天表现都很不错, 没有因为是我最后一天就消极怠工,很好。”   熟悉的先扬后抑,“但是,提一个问题,还是老生常谈,后期疲累导致的姿势变形,有几个人,二力三愣!屡教不改!”   “说多少次了,状态不对练的是错误而不是技术,今天一定要射完五百箭六百箭,这种勉强追求目标是不对的,你难受,弓也难受,还不如去跑一跑换个状态。”   众人往被点名的二力三愣看了一眼,轻嘲笑骂。   陈教练黑脸,“干什么干什么?难道你们自己就没问题?贺之洲,今天早上没洗脸眼屎耽误你发挥?一百箭有二十个进了十没有?”   贺之洲:“我那是……”   陈教练:“还有刘奕,你这个腿啊,是有人给你绑气球吗一直飘啊飘的……”   他边说边手舞足蹈,几乎将所有人都骂了遍。   到了薄言这儿,他却突然卡壳了,忽然好说话了很多,“余言……你加油。”   薄言点头,“是。”   贺之洲几个对他挤眉弄眼。   陈教练吹了一声哨,“好了,今天的训练结束。”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神色一时间有些复杂。   “啪,啪啪……”   突兀的掌声忽然响起。   大家看了眼薄言的方向,反应过来,相继加入鼓掌的行列。   “谢谢陈教练!”   “陈教练辛苦了!”   “老陈以后常来啊……”   陈教练本来有些洇湿的眼眶忽然就干涩了。   “老头我只是退休,又不是入土,真当我不敢常来?”   在场的大都是年轻人,老陈性子也比较活泼,平时顾忌训练还能端着,都这会儿了自然抓紧机会调侃告白,大家由此打趣了好一阵,直说得老陈招架不住。   陈教练:“好了好了!这些鬼话也就现在说说,等明天你们新教练到了,哪儿还记得我这号人。”   正说着话,门口忽然传来几声敲门声——   “咚咚咚。”   门是开着的,是门口的人为了引起注意。   “我还怕打扰你们训练,这么早就结束了?”   说话的是个穿着衬衫的中年男人,面骨深刻看起来有些严肃,这话是对着老陈说的。   老陈惊呼:“成冠?你怎么现在过来了?不是明天吗?”   成冠边说边进,“正好路过,提前认识一下。”   “也好,”老陈向大家介绍,“这是谁不用我多说吧?从明天开始,负责你们训练与赛事安排的就是这位成教练了,来,大家热烈欢迎一下。”   成冠和众人微微点头,“不用,我不太喜欢这些场面,有这个精力,不如放在训练场上。”   这话一出,老陈的笑微微有些僵硬,“你想哪儿去了,现在也不是训练时间,大家欢迎欢迎你这不挺正常吗?”   成冠:“你说按我的来我才来的。”   “……”沉默片刻,老陈道:“行行行,按你的按你的。”   成冠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折叠好的纸条,仔细展开,“那就从认识开始吧,我带了名单。”   老陈:“不是路过吗?你这……准备还挺周全的啊。”   成冠暂停,“……”   老陈摆手退开,“你继续,继续。”   “贺之洲?”   “在!”   “我看过你的比赛视频,上限很高,最高连续两箭满环,但比较浮躁不能稳定,平均分数,我勉强能给个60。”   “啊,这……”贺之洲想说什么,但成冠已经叫了下一个名字。   “刘奕?”   “到。”   “你知道你的优势在哪儿吗?”   “应该是心态吧?”   “错,在于稳定,稳定上下肢不协调。”   “嗤……”有人当场忍不住。   老陈帮着解释,“久了确实有一点,一开始还是很不错的。”   “平均分数,不及格。”成冠并不接茬,扫了笑出声的那人一眼,念到他,“王晓力?”   “到!”   “你个商场门口充气迎客的无脊椎人偶,哪儿来的底气嬉皮笑脸?”   【这个新来的教练……不好惹的样子。】   【是不是天下所有的教练都有一张淬了毒的嘴?】   【哇!第一次见面就这么不给面子?】   【虽然这人的确有点本事,但也太自以为是了吧?】   【脾气不好。】   【可能有本事的人,脾气都不好吧。】   【脾气再不好,也不至于这样吧,人身攻击?】   【已经能预感老薄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了。】   ……   气氛越发焦灼,大家纷纷眼观鼻口观心,不敢有丝毫玩笑。   成冠将在场所有人的名字都念了一遍,顺带附上简短的一两句评价,除了最开始念到的贺之洲,其他人一律不及格。   老陈的脸都听绿了,几次想要插嘴都被成冠一个眼神看得不敢吭声。   到最后,终于轮到薄言。   “余言?”   “在。”   成冠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得稍微久一些。   所有人以为他这是蓄力中,准备憋个大的,没想到成冠却忽然移开视线,收好纸条,“废人一个,没什么好说的。”   薄言:“……”   大家瞳孔地震,但都不敢张望。   老陈忍不住,“成冠,你这话过分了,只是还在恢复期怎么能这么说?他的天赋是有目共睹的……”   “天赋?”成冠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嗤笑,“天赋的确可以让一个人站上领奖台,但没有汗水打下的基础,永远不可能站上最高点,就算侥幸站上去一次,也会在第二次被拉扯下来,最后摔得什么也不是。”   老陈似乎想要反驳,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   成冠继续说:“天赋或许能决定你们走那条路,但能走多远,还得看你愿意在这条路上花多少时间。如果你们还有人拿天赋这两字,作为不如人的理由,我劝你早点放弃,读书也好做买卖也好,干什么都行,反正就别站在这儿相互恶心。”   人群中伸出一只手。   “那么我想问问,在成教练眼里,想要牢牢站上最高点,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众人闻声朝薄言看过来。   成冠很快回答,“时刻紧绷的状态。”   贺之洲也举手,“作何解释?”   成冠指了指薄言,“拿他来说,一个立志于成为职业箭手的运动员,居然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懈怠!简直是不可原谅的懈怠!”   言语之间,颇有些看不起。   薄言倒是没什么反应,刘奕忍不住帮着说话,“那是因为在学校的时候……”   成冠打断,“怎么,出了靶场就不知道自己是箭手了?别拿这一套来糊弄我,不管用。从你拿起弓箭的第一天开始,从你想成为一个职业箭手开始,你在场外做的任何一件事,都和你场内的状态息息相关。”   “我说的时刻紧绷,除了场内的状态还包括场外。”成冠一脸正色,“如果你们侥幸拿了个把水货冠军,下了场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或者动了其他的歪心思,迟早会自食其果。”   “马上新一轮的积分赛段就要开始,资格赛你们所有人都有机会参加,但冠军只有一个。明年奥运会的名单还没有确定,但确定的是,这个名单会从我这儿出,三位正席一位替补,名额有限,你们要是有点上进心想占一席之位,接下来几个赛季的积分排名至关重要。”   有人提问:“教练,您是说这次参加奥运会的人选,会从积分赛中择优录取吗?”   成冠:“只是参考,毕竟参加的并不只有你们,如果其他省队或者俱乐部有比你们更优秀的,我很乐意让你们提前退役,尸位素餐在我这儿行不通,有本事你留下,没本事,早点滚!”   一番话说得很不客气。   见大家都不说话,成冠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大家一致回答:“没有。”   成冠点点头,“那好,我继续说了。”   “你们之前的训练计划我看过了,简直就是在养老!难怪打来打去还只是在国内打转,从明天开始,训练时长加倍,组数加倍,哪儿有这个点就结束的?一天至少射满300组才准走。”   【Word吗,三百组?那得是九百支了吧?】   【太可怕了,寻常人一天练二三百已经体能极限了,九百?把人当牲口使呢?】   【这个成冠,这是要所有人卷起来啊?】   【卷王也没有这么卷的,他这是想养蛊呢吧!】   【这就是……大满贯的制胜法宝吗?】   【一味追求数量真的好吗?会不会造成负担啊?】   【那必然的,尤其是对于老薄这种有伤在身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这个成冠有点针对老薄。】   【+1】   【我寻思老薄也没什么地方得罪他了啊。】   【得罪不至于,我看他单纯是看所有人不顺眼。】   【与其说看大家不顺眼,不如说看天赋不顺眼吧。】   【想来他以前应该是个没什么天赋的,所以才选择做卷王。】   【话也不能这么说,万一人家又卷天赋又好呢?】   【???】   ……   这话一出,大家哀嚎一片,薄言也忍不住微微惊愕。   老陈开口替他们说话,“之前集中训练的时间不短了,只是我给他们的选择比较灵活,总量限定得太死了也不太好,还是得因人而异。”   成冠:“因人而异也得基础水平上去了再说,小学生水平占了大学生文凭,国家队的饭有这么好吃?”   老陈:“可是超负荷训练对大家的体能要求太高了,贵精不贵多啊。”   成冠:“你提醒我了,还有体能训练也要加倍,哪块肌肉不够用就练哪块。此外,每天的第一个小时为特训时间,所有人在现行基础上升5磅。”   贺之洲绷不住了,“成教练!会死人的!”   成冠面色不改,“我陪着你们一起死。”   “具体的计划,明天早上我会张贴在门口,”成冠下了最后的总结,“还有什么问题吗?”   无人应答。   成冠转向角落,“薄言,你有什么问题吗?”   薄言眸色微动,面露疑惑。   刘奕出声,“教练,他叫余言……”   成冠微微舔了舔下唇,继续问道:“余言,你有什么问题吗?”   薄言:“没有。”   成冠很快收回视线,“你们看,他有伤在身都没问题,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一场意料之外的见面,带给所有人意外的压力。   薄言落在成冠身上的视线,比一开始多了两分打量。   这个成冠,认识他。   ……   第二天,射箭馆更衣室。   墙上的时钟指向十点。   几个头发湿漉漉的男人相继打开更衣室的门。   薄言取出干净的衣服,随手将擦过头发的毛巾丢回沙发,扯过领子就开始换衣服。   丢掉的毛巾正好落在贺之洲身上,他浑身瘫软,“要了老命了,我这双手已经没有知觉了……”   刘奕觑他一眼,“你是手,我是背,好几次我以为我要裂开了,物理意义上的裂开。”   两人吐槽了几句,看向唯一没事人似的薄言,“喂老余,你说句话啊。”   薄言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穿鞋,“还挺爽的。”   两人:“?”   薄言抬头,“不要误会,我是觉得专项训练还挺对我弱项的,克服弱点的感觉挺爽。”   贺之洲:“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弱点?”   薄言:“……”   刘奕:“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这个感觉。”   贺之洲:“……你们有病。”   刘奕长舒一口气,“不过明天周日,再怎么样至少也能好好休息一天。”   薄言系好鞋带起身:“我不行。”   贺之洲:“你有课?”   刘奕:“有课之前也没见他去,期末抽个时间复习就行了,应该是有考试。”   薄言关闭隔间的门,背起弓箭袋准备离开,“都不是,明天有打工,便利店店庆,应该会比较忙。”   贺之洲沉默良久,竖起大拇指,“佩服。”   刘奕知道他的情况,更关心他的身体,“你也别太累了,毕竟不是铁打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跟我说。”   “嗯,走了。”   ……   扒开帘子,薄言进入更衣室。   现在已经是周日早上。   便利店九点营业,不到七点他就到了,为了准备今天的店庆事宜。   作为兼职,他来得比店长要早些,但有一个人比他来得还要早。   看见凳子上吸溜面条的薄慎,薄言有些怔愣。   薄慎听见声音抬头,当即呛出半口,“咳咳咳……”   薄言从包里取出纸巾,递给他,“慢点。”   薄慎胡乱擦干净嘴,端着纸碗离远一些,眼神很是警惕,“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薄言放下包,开始更换店里的衣服,“我不知道啊,我来打工的。”   薄慎下意识,“你也……”   说到一半,想起什么,“店长说最近来了个只知道干活的锯嘴葫芦,说的就是你啊?”   薄言:“我以为,拿钱干事天经地义。”   说是制服,其实就是个围裙。   薄言整理好衣服,又别上胸牌,很快收拾妥当,“你吃完记得过来仓库,需要准备促销的展品,主要是纸巾洗衣液酸奶这些,想想怎么摆放更好一点。”   薄慎小心翼翼喝了口汤,“这有什么好想的?往那儿一垒,活动物料摆出去,人知道你有活动就行了。”   薄言:“我想摆得好看一点,更吸引人。”   薄慎随口道:“那你不如参考超市阿姨们的手法,模特啊床单啊花团锦簇,那个吸引人。”   薄言居然认真想了想,“有道理,我去看看。”   说罢就走了。   “……”   更衣室里有片刻沉默。   而后是嗦面条的声音。   没嗦几口,忽然响起一个男人用怀疑的语气自言自语,“他没问我?他难道对我就没一点好奇吗?”   【?】   【哈哈哈哈哈!】   【慎哥:百思不得其解。】   【老薄:打工呢,勿cue。】   【我算是发现了,薄慎此人,你要顺着他来,他不一定鸟你,一定要让他觉得不正常,才会产生兴趣。】   【幼稚,不成熟。】   【毕竟是拥有一整柜猫猫扭蛋的人,你指望他成熟到哪儿去?】   【说白了就是欲擒故纵嘛!】   【其实……我觉得……老薄好像只是……单纯不关心哈哈哈。】   【我觉得,保不准吃完面他能主动出击了。】   弹幕对薄慎的心理揣测得很是到位。   面都没吃完,薄慎就起身出去了,鬼鬼祟祟张望。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继续粗(尽量) 第75章 一箭成名7   店里没人, 大门外的卷闸帘半开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仓库小门缝里传出来。   薄慎趴在门口,露出两只眼睛观察情况。   薄言正拿着笔和清单, 对着一摞一摞的货物清点。   薄慎收回视线,轻手轻脚往外走。   眉心有片刻凝结,但很快舒展,“不问不正好吗?奇奇怪怪。”   仿佛被自己说服了,躬着的身体瞬间抻展,顺手拉开剩余的卷闸。   这里靠近大学城,消费的顾客大多是附近学校的学生。   便利店落在十字路口,对面就是商场,人流量不愁,只是这个点没什么人,休闲广场上冷冷清清。   薄慎享受地深吸了口气,拍了拍手道:“美好的一天从清扫开始!今天也要元气满满呀!”   说完就要去拿清洁用具,刚转身,和抱着一摞纸巾出来的薄言对个正着。   薄言的视线落在薄慎刚刚给自己打气的拳头上。   薄慎下意识将手背在身后, 慌乱道:“我,我先打扫卫生, 店长马上就要来了。”   薄言没有多言, 继续往外走,“先来的应该是补货车, 你记得把机器清洗干净,豆浆准备好。”   两人分工明晰,一个收拾补货, 一个准备活动的展品和物料。   所有沟通都围绕着工作, 谁都没有多找谁聊天。没多久店长也来了, 带着一整车气球和彩带。   补货的车开走,薄慎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店长抓过去做装饰。   他想找个借口休息一会儿来着,转头看见和活动展架较劲的薄言,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气球五颜六色,从一团散乱到井然有序挂在各处,很是废了一番功夫。   结束之后,薄慎叉着腰站在门口,抬肩蹭了一下汗,“还挺像那么回事。”   “嘭——”   后备箱关闭,店长手上端着一件毛茸茸的衣服,“还有这个,你和那个新来的商量一下等会儿谁穿。”   “什么?”薄慎回头,看清楚他手里的东西,眉心一抽,“不是吧?大热天的你还搞玩偶服?”   店长笑得别有深意,“是猫猫哦~”   “……”薄慎无言,片刻后还是认命接过来,“为了让我穿你也是煞费苦心,也不怕喵星人告你侵权。”   店长指了指薄言,“你也可以给他。”   不远处,活动展架和台子已经搭建好,部分展品也已经就位,卷纸和洗衣液的摆放跟天女散花似的,还真有超市大甩卖的味道。   但要说最吸引眼球的,还得是C位的纸山酸奶塔。   薄言正踩在梯子上,单独包装的卷纸摆成了螺旋起伏的长城,最外围的卷纸表面,稳稳放着一排酸奶,从上到下,仿佛多米罗骨牌。   对着店门还挂着四个剪裁得当的大字:步步高升。   店长一脸满意,忍不住夸赞,“好看又高级,寓意深得我心。”   薄慎轻嗤了一声,“花里胡哨。”   时间很快来到九点。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薄慎也换上猫星人玩偶服。   店长按下音响开关,劲爆的音乐瞬间唤醒整个街道,他朝薄言和薄慎伸出右手,“外面就交给你们了!不要大意地上吧!”   薄慎戴上头套,打了鸡血似的一掌接在店长手上,“哟西!叫我喵皇大人!喵喵喵~”   “……”   薄言从前台卷起一沓宣传单,目不斜视去路边派发。   【哈哈哈哈哈,好中二啊!】   【老薄内心:什么玩意儿?辣眼睛。】   【不许双标不许双标!慎哥也是可爱的!】   【薄慎:就许你玩纸,不许我装喵?】   【别说,这个三花猫还挺生动的,慎哥是养过猫吗?】   【这样又软又可爱的喵星人谁不爱?让我进去!我要买爆这家店!】   【……便利店而已,给你说出了奢侈店的架势。】   【老薄对我来说就是奢侈品(心)(心)(心)】   【@系统,干活了,周边店上新!】   ……   日头渐渐变高,来往的人流也多了起来。   “本店今日店庆,全场一律八折,欢迎了解!”   “购物满二十元即可兑换纸巾洗衣液和酸奶,多买多送!”   “积分也可以兑享好礼的!”   “您好,请问吃早饭了吗?”   薄言身高人靓,说话也彬彬有礼,过往的行人多愿意看他两眼,没几个人拒绝。   一路往对面商场去的女孩子接过传单,相互对视一眼,停了下来。   有人提议:“我看这边的大饭包好像很好吃的样子,要不就在这吃算了?”   有人问薄言:“消费二十以上可以兑换酸奶是吗?”   薄言笑道:“是的。”   “多少可以兑换洗衣液呢?”   “这个要五十,卷纸的话,十块就可以了。”   “那多少可以兑换你的联系方式呢?”   “……?”薄言有片刻疑惑,反应过来倒也不尴尬,“这个是隐藏奖励,和消费无关,有缘才能解锁。”   NPC式的回答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成功揽客一波。   另一边的薄慎远远看见这边热闹的场面,毛茸茸的爪子渐渐抓紧,单薄的传单被他捏成一团,“可恶!居然连色相都能出卖,我绝对不能输给他!”   头套之下的眼睛溜溜转了两圈,没一会儿他就想到一个对策,随即撑着树干换了个姿势。   “……那我们先进去了?”   薄言:“欢迎光临。”   几人相携着进店,刚走两步忽然有人指着另一边惊呼,“看那个!那个喵喵在干嘛?”   薄言顺着她们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只毛茸茸的庞然大猫正对着树干又蹭又抱,身段妖娆。   薄言:“……”   【老薄:这场面,金刚石看见都会裂开的程度。】   【哈哈哈慎哥!是在干嘛!】   【这是把树干当作钢管在跳了吗!】   【看得出来真的有很努力在营业了。】   【搔首弄姿,不守男德,不知羞耻!】   【救命,我的脚又承包了一个大工程!】   【为了吸引人气脸都不要了?】   【不过是胜负欲在作祟罢了。】   【隔着玩偶服,我都能看见慎哥红得快要滴血的眼睛。】   【薄慎!你有本事勾引路人,你有本事把头套给摘了!】   【薄慎:可以,但那是另外的价钱。】   ……   薄慎凭借着“不拘一格”的舞蹈风格,成功吸引走了大半的人气,为店里带来不少的流量。   薄言没有跟他一较高下的打算,发完手里的传单就去店里帮忙了。   中午,广场上拥挤的人群终于少了一些,店里还剩寥寥几个吃便当的人。   薄言正在往空掉的货架上补货,店长一脸喜色朝着他招了招手,“过来过来。”   薄言能猜到一些,“今天挣了很多吗?”   店长指着屏幕,“何止啊你看,今天一上午都能抵得上咱之前半个月了!远远超出我的预期。”   他激动地拍了拍薄言,“你不错,你和薄慎以后常来,都得常来啊!”   薄言笑着答应,转身继续补货。   店长看了眼时间,“哟,都快两点了?咱还没吃饭……”   说着朝外头喊了一嗓子,“薄慎!进来吃饭!”   薄慎没有马上回头,仿佛游乐园刚刚下班的卡通偶像,还在对马路对面的路人招手,不舍地蹦蹦跳跳往回撤。   退到一半,背后好像撞到什么东西忽然一阻,下意识回头,没有收敛的爪子猛然从身后挥过。   “哗啦哗啦啪嗒……”   原本在卷纸塔上的酸奶瓶仿佛被推倒的多米洛骨牌,一个压着一个瞬间倒塌了一半,散落在地。结果虽然狼狈,但是过程非常赏心悦目。   薄慎瞄了眼剩下的一半,爪子蠢蠢欲动。   “你做什么?”   门口突然传来薄言暗沉的声音。   他看了眼地上的狼狈,又盯着薄慎的手,脸皱成了一团。   “这些……”   薄言还要继续发问,那边薄慎却忽然窜天猴似的眨眼溜到了另一半城墙的上风,跳起来给了当头的那瓶酸奶一巴掌!   眨眼间,仅剩的那一半酸奶多米洛骨牌也轰然倒塌。   “哗啦哗啦——”   地上一片狼藉。   薄言干瞪着眼,半天没有动静。   偏偏薄慎还在幸灾乐祸,一个劲鼓掌,“美好的东西果然要毁灭才最好看。”   薄慎的作死行为,连弹幕都看不下下去:   【老薄:弟弟这种东西果然要毁灭才好玩。】   【???】   【老薄摆了一早上!他怎么敢的啊?】   【第一回 还能说意外,第二回完全就是皮痒了。】   【拳头硬了!】   【这要是我弟弟我能直接一脚踹进太平洋喂鱼!】   【多少有点冲动了,年轻人。】   【血压!我的血压按不住了!】   ……   店长探头扫了眼现场,又看了眼薄言阴沉的脸色,半捂住脸缩了回去。   已然上头的薄慎一点悔改的意思没有,他甚至抬起头套,对着薄言做了个鬼脸,“略略略……”   薄言依然没有动作。   系统怕他气死,小心翼翼上线,提醒道:“那个,咱这里还有一瓶降压药来着。一粒平心定气,两粒神清气爽,三粒心如死水,一整瓶下去立马贤者上身得道飞升!要用吗?”   意外的是,薄言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沉默转身,掏出手机打开了浏览器,搜索了个什么东西,然后打了个电话出去。   电话很快接通。   对方:“您好,溪田花花幼儿园。”   薄言:“您好,我是一位热心市民,请问您这边知道一位叫薄知文的联系方式吗?他有一个叫薄慎的孩子,曾经在贵校读过书,现在流落在外偶然被我发现。”   对方:“薄知文,薄慎……啊!是有这个人!印象很深刻呢!请问您要这位家长的电话做什么呢?”   薄言:“我不要,我是想拜托您转告他,他失踪已久的儿子现在就在嘉州大学附近,看起来脑子有些不清醒,如果担心他的安危,速来将人带回去。”   他又报给对方一个具体的地址,对方收到后热心表示一定会转达,同时还很欣慰,“这个薄慎,没想到不清醒的时候还能记得我们溪田花花幼儿园,也不枉我找了他那么多回家长。”   薄言:“辛苦您了。”   然后挂断电话。   店长一脸疑惑。   弹幕也不遑多让:   【什么情况?老薄这都能忍?】   【忍个der,都告状摇人了!】   【告状给幼儿园?】   【是他爹啊!他爹不是一直在找薄慎,让他回去练箭吗?】   【哈哈哈,那俩父子水火不容,薄慎这回有得受了。】   【没揍弟弟一顿,不爽。】   【都多大了还打打闹闹?弟弟不要脸当哥的能跟着不要脸?让他难受远比揍一顿好玩多了,哈哈!】   【等爹一来,估计就要进队训练了。】   【终究是没有逃过,让我们感谢老薄为国家队贡献一名种子选手!】   【给老薄坑进去的可还行。】   【我愿称之为双向奔赴。】   【双向奔赴?笑死,双向背刺差不多。】   【那就折个中,双向奔刺吧?】   【哈哈哈哈!】   ……   薄慎等了半天也不见薄言发飙,不禁有些纳闷儿,“奇怪,以前都会揍我的,现在怎么这么能忍?”   事实上,薄言确实想揍他。   但也如同弹幕所说,他更想要脸。   吃过饭收拾好残局到了下午,外面越发热了。   薄慎脱下了玩偶服,和薄言在树荫下继续发传单,依然是分隔两地。   店长怕他们热着,端了一盆西瓜放在棚下,“休息一会儿!”   薄慎率先收工,抓起来两大块就往嘴里塞。   啃了好几块意犹未尽。   见薄言还没有回来的打算,将手伸向了盆里最后的两块。只是刚刚端起来,又放了回去。   想了想,还是端起盆子起身。   来到薄言身后,正琢磨着怎么开口,迎面一群叼着烟的花臂青年先抢了头,“哟,这人长得怎么这么像余言啊?”   “谁?那个天才箭手余言?看错了吧?他怎么会沦落到发传单?”   有人啐了一口,“手都没了还天才个屁?不过是个装逼犯。”   几人只是路过,并没有光天化日找茬的意思,嘴了几句就走了。   薄言也没有跟他们理论的打算,仿佛他们说的不是自己。   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落在薄慎眼里就成了懦弱,他有些气不过,“他们谁啊?这么诋毁你这都能忍?上去干丫的!”   薄言瞥了他一眼,“人太多了,打不过。”   话里的理直气壮气得薄慎倒吸了口凉气,他双目圆睁,咬牙盯着离开的那群人,片刻后扫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手里的西瓜上。   薄言也看见盆里的西瓜,抬手要拿,“谢……”   一句谢谢才开个头,盆里的西瓜就不翼而飞。   只看见空中划过两道优美的弧线,然后“啪嗒”两声,那两块西瓜砸在前头,正好落在那群人脚下。   “哎呦——”   “握草!谁他妈这么缺德往地上扔瓜皮?”   薄慎拍了拍手,对薄言眉飞色舞,“不用谢。”   潇洒转身。   【老薄:谢谢你。】   【有一说一,还挺准的。】   【他一定觉得自己很帅吧,这位弟弟。】   【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今天没粗成,下次一定哈,谢谢大家 第76章 一箭成名8   霞红笼罩着不大的天台。   私拉的晾衣绳上稀稀拉拉晒着床单和衣服, 迎着晚风轻轻飘荡。   床单的背阳面,支着一张小桌子。   桌上放着两份盒饭,桌角堆满了被捏扁的易拉罐。   “嘭——”   易拉罐拉开, 冰凉的水汽混着汗水一起从手臂上滑落。   “哈!”薄慎狠狠灌下一大口,发出满足的声音。   终于解渴了,他才放下罐子打开饭盒。看了看自己的,又看向已经被吃掉一半的对面,他嘟囔道:“你怎么比我多一个菜?”   薄言停下筷子,“哪个?”   薄慎指着他碗里的榨菜,一脸不忿,“这个。”   薄言挑了口饭,从裤袋里掏出一个塑料包,推给他,“给。”   薄慎顿了顿,撇嘴,“不要。”   薄言见他不要,便收回来顺手挤在自己碗里, 自然无比。   薄言吃饭的时候很少说话,也就一直埋着头。   但埋头并不代表他不知道对面的情况。在薄慎的眼神再一次飘过来的时候, 他抬头, “我脸上哪儿长得不对吗?”   薄慎被他逮个正着,下意识岔开, “我这不有话想问你嘛……俩人一桌上吃饭,不说话你不觉得尴尬吗?”   薄言继续,“不会, 比起说话, 我妈更喜欢我多吃一碗。”   薄慎吃得心不在焉, “哦,那难怪了,我老头恰恰相反,就喜欢吃饭的时候废话……难怪离婚……”   薄言:“难怪什么?”   “没什么。”薄慎摇头,再开口已经镇定许多,“你为什么会来打工?”   薄言:“我说了只是巧合。”   薄慎:“我不是说这儿,我说你为什么会选择打工?又要学习又要训练,很忙才对。”   薄言:“你不也是?”   薄慎:“咱俩能一样吗?你职业运动员,分分钟日入百万,我……我缺钱。”   薄言停下筷子,慢条斯理抽出两张纸擦了擦嘴,目露疑惑,“谁告诉你我分分钟日入百万?”   薄慎下意识,“不你自己说的吗?”   薄言:“什么时候?”   薄慎:“那天披萨店洗手间!”   薄言神色古怪,“你当时也在?那录音也是你举报的?”   薄慎抠了抠额角,“我恰好路过,你别误会啊,跟你没关系,我就是看不惯那些人拿钱干脏事儿……”   薄言嘴角带着浅笑,“那也算是间接帮了我,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薄慎扒了口饭岔开话题,“你还没说你为什么缺钱呢?”   桌面不断飘动的影子吸引了薄言的视线。   他平静道:“国家队是没有工资的,虽然名义上是一个队伍,但其实都各为其主,本质上受雇于各家俱乐部,只是在赛季集中期,或有重要比赛的前期会集中训练。”   薄慎:“难道就没有什么津贴吗?”   薄言:“有,每个月固定津贴2000,加上各种补贴,折合一下一天勉强二百。”   薄慎不可置信,“啊?我老头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薄言好奇,“他怎么说?”   薄慎饭都不吃了,“他说奖金丰厚来着,光荣退役直接财富自由,他果然是骗我的!为了骗我练箭真是什么谎话都编得出来!还什么前国家队世界冠军,真能吹啊!”   薄言收拾起了桌面,“也不见得。相比其他球类运动,射箭的观赏性虽然没有那么高,但竞争一点不少,重要赛事的奖金也比较可观,如果是世界冠军的水平,商业价值也可以带来不少进项,你爸这么说也没错。”   薄慎:“冠军当然不缺,那冠军之外的人呢?”   薄言指了指自己。   薄慎疑惑,“你不也是冠军?就前年,国际反曲弓青年锦标赛的冠军。”   “那个啊,荣誉居多。”薄言有些意外,“我都快忘了,你倒是记得?”   “我怎么也算是半个箭手,关注一下不过分吧?”薄慎还是很狐疑,“就算钱少,你这些年大大小小的比赛参加的也不少,一场比赛几千块钱总有?为什么……还住在那种地方?”   薄言知道他说的是拆迁区,那天他跟着回去见过。   “你应该也看见了,我妈……她情绪控制有点困难,记性还不好。那些奖金是能拿来开支,但房租学费集训费用加起来并不少。虽然开着面馆,但那更多只是让她有个事做,不至于闲着胡思乱想。”   薄言神色平静。   但薄慎听着听着却凝重起来,“她,我是说阿姨,究竟是怎么了?如果觉得冒犯你当我没问。”   薄言没有隐瞒,“躁郁症。”   薄慎吸了口气。   薄言澄清道:“你别想过头了,多一些耐心和关心,按时用药其实也没那么可怕。”   薄慎握着筷子的指节泛白,自言自语,“肯定是那个狗东西……”   薄言留意到他的情绪不对,继续道:“失败的婚姻固然是一个原因,但我那段时间因为练箭的事情也和她闹了不少矛盾,甚至一度离家出走,她找我找到情绪崩溃,之后就……也有我的过错。”   薄慎:“什么矛盾?她也逼着你练箭吗?”   薄言摇头,“相反,她不赞成,是我想要继续。”   薄慎彻底放下筷子,撩起一条腿,“为什么?到底射箭有什么好玩的?让你们一个两个都跟着了魔似的?我只觉得它麻烦!痛苦!狗老头要是有一天跟咱妈一样,我真是谢天谢地祖宗显灵我……”   自觉失言的薄慎下意识捂住嘴,一脸惊恐。   薄言枕着手微微后靠,仰头看着天上的红霞,似乎没有听见。   薄慎见状松了一口气。   他缓了缓继续吃饭,没有纠结答案。   霞光万丈,忽然起了一阵凉风。   头顶的床单和衣摆吹得猎猎作响。   沉迷干饭的薄慎于风声中听见一个声音——   “大概是因为光吧。”   薄慎含着饭顿时停下,“嗯?”   但很快反应过来,薄言这是在回答他的上一个问题。   当即嘘了一声,不以为意,“你以为你是奥特曼光之子呢?还因为光相信光的……”   薄言闭着眼睛,没有再回答。   【这正是我想说的。】   【哈哈哈你信不信老薄真给你变个身?】   【老薄:你相信光吗?】   【慎哥:信个锤子信!】   【总觉得老薄这话还没说完呢?】   【无非是一些鸡汤之类的,可能是指望着慎哥听完能龙场悟道吧……】   【薄慎抬手:不可能,这辈子不可能喜欢上射箭。】   【他爹十多年棍棒教育没成功的事,老薄一句话能管用?】   【笑死,根本不可能。】   没一会儿,用餐结束。   薄慎起身收拾残局,薄言听见声响悠悠转醒,“我来吧。”   薄慎拦住他,“我来我来,你想睡继续睡,还有半个晚上呢。”   薄言也不坚持,转头折叠起了桌椅,然后搬去墙角。   薄慎装好垃圾袋也没急着下去,他指着青苔斑斑的水泥围栏,提议道:“那边临街,景色还行,要不要去看看?”   薄言看了眼天色,点头,“行。”   太阳已经完全沉落,天光却还很亮。   临街的路灯纷纷点亮,沿街的小推车烟火缭绕,行人或缓步慢行或来去匆匆。   薄言拿出手机拍摄,“是挺好看。”   薄慎扫了眼他的手,心思从街上收回来,“咱俩算熟人了吧?”   薄言:“嗯?”   薄慎抬了抬下巴,“你的手,怎么伤的?”   薄言:“打的。”   薄慎神色一肃,“被谁打的?”   薄言:“就不能是我打别人吗?”   薄慎:“少来,你看起来就不像是会干这种事的,到底谁?”   见他这么严肃,薄言也没有玩笑,“没看清。”   薄慎:“怎么能没看清呢?难道还套了麻袋?”   薄言不说话。   薄慎一脸震惊,“还真是?”   他气笑了,“那巷子里那次呢?”   虽然薄言很不想承认,但……   “也没看清。”   薄慎正色,“明知道你是箭手,还专门断你手脚,对方这是想毁了你啊!你怎么还能这么淡定的?你得罪人了你知不知道?”   薄言:“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看我不顺眼。”   薄慎顿了顿,想起下午街上路过的那群人,“是不是你学校的?那群流里流气的看起来就不像好东西!”   薄言:“没有证据。”   是没有证据,不是没有怀疑。   薄慎听懂了,“那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回头再看见这群狗东西我一定不会放过,抓起来问个明白!再找你麻烦你告诉我,我替你撑门面。”   薄言没有拒绝,“好,记下了。”   沉默片刻。   薄慎:“我还有一个疑问。”   薄言:“嗯?你说。”   薄慎:“你手这样,应该有不少人觉得你不行了吧?就没想过放弃?”   薄言很快回答,“想过,但只有短暂的一下。”   薄慎转了个身,仰撑着,“哦?看来还是怕自己不行哦?”   薄言有些好笑地瞥了他一眼,“那倒不是。”   薄慎追问:“那为什么不放弃?”   薄言这次停顿得久了一些。   他按下快门,按着屏幕查看了一会儿,才道:“有时候,往往是那些无人看好的人,最终达成了无人能及的成就。”   薄慎愣了愣,轻笑,“你这是,说你自己呢?”   薄言将拍下的照片给他看,“怎么样?”   薄慎闲闲扫了一眼,正要说话,留意到画面上的某一处,顿时神色惊变。   他接过薄言的手机,放大照片查看,“这个电动车……”   话没说完扭头往街上看去,囫囵扫了一圈,最后在街边一辆刻着经咒的电动车上停住视线。   “我靠!他怎么来了?”   薄慎神色慌张,将手机胡乱塞给薄言后,转头往楼下冲。   薄言佯装不知情,“你去哪儿?”   楼道里传来回声,“逃命!”   人一走,薄言终于忍不住到嘴的轻笑。   他没有下楼,而是继续撑在围栏上,看着楼下。   店里隐约传来一阵吵闹声。   没过一会儿就见一个作道士打扮的中年男人,拎着薄慎从店里出来,是薄知文。   薄慎一路挣扎,很是不配合,但奈何薄知文体型压制,揪住他的领口丝毫不放松,两人依然稳稳朝着电动车而去。   临到上车,薄慎一个金蝉脱壳,T恤都不要了撒腿就跑。   薄知文似乎早就料到,没有追赶,只是叫了一声,“薄慎!”   然后不紧不慢打开后备箱。   盖子打开,露出两只毛茸茸的喵咪。   一只黑色,一只白色。两只猫看见薄慎很是亲热,纷纷跳下地朝着他奔过来。   薄慎先是一惊,而后便抱着两只猫不撒手。   过了一会儿,他想起什么,朝着薄知文大喊:“小花呢?”   薄知文:“你跟我走,它就好好的。”   薄慎气鼓鼓:“你过分!”   尽管很是不甘,但命门被拿捏,薄慎还是乖乖走了。   薄言目送他们离开。   直到看不见,才打开手机,发了条消息给薄慎:   “好好训练,资格赛上见。”   薄慎走得如何狼狈,弹幕并不关心,而是讨论起刚刚的两只猫来:   【太可爱了吧!那两只小可爱!】   【我就说今天慎哥活灵活现的表演,肯定是养过猫的!】   【听起来似乎还有一只,叫小花?】   【肯定是只三花猫了……】   【打个赌,黑的那只叫小黑,白的那只叫小白!】   【都不是幼猫,看起来应该有些年岁了。】   【应该是童年时期就陪伴着长大的,看起来感情很亲厚……】   ……   晚上便利店打烊。   店长在清账,薄言清理完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我先走了,下周见。”   店长:“哦好的!下周一定要来啊!有空就来!给你加工资!”   薄言应下。   经过门口的自动贩卖机,薄言忽然停下。   贩卖机里不是饮品,而是一颗一颗的扭蛋,机身上贴着卡通字样的“喵星人”。   薄言回头,“店长,我想包下所有的扭蛋,需要多少钱?”   店长抬头,很是疑惑,“啊?看不出来你也喜欢这个?”   薄言没有否认,“想看看能不能开出隐藏版。”   店长过来数了数,最后起身拍手,“一共五百六十七个,这样吧,你今天也辛苦了,就不算你工资了,要的话都拿走。”   薄言推辞,“不合适,我记得一个蛋不便宜。”   店长摆摆手,“那都是用来割韭菜的,成本可低着呢,折算下来说不定我还有赚的,拿走吧拿走吧!”   店长很坚持,尽管薄言知道他夸张了,但盛情难却还是收下。   接下来,薄言又投入到忙碌的复健和训练。   这段时间下来,他右手的情况好转了一些,已经能打出连续的10分,只是不能稳定,离原本的水平还有很远。   但应付比较初级的资格赛,已经足够。   在枯燥重复的训练中又过了五天,终于到了资格赛的日子。   期间薄言收到薄慎的消息。   他果然被薄知文塞到了省队训练,还以猫为筹码,威胁他参加比赛。如此一来,两人将会在资格赛上见面。   这些都在薄言的意料之中。   但,并没有完全在意料之中。   作者有话说:   后续补充了一些细节 第77章 一箭成名9   积分赛事虽说每年只有一轮, 但实际赛程跨度并不长。   就拿今年的来说。   最后一场冠军赛安排在10月,满打满算总赛程不过三个多月时间。   就这三个多月,还不是谁都有机会经历全程, 绝大部分都会在之前一场接一场的积分淘汰赛中出局。   在淘汰赛之前,额外还有一场资格赛。   资格赛相当于淘汰赛的门票,每个人不论来源,以个人名义参加。难度并不算高,分为上下两个半场比赛,两场结束后取其中成绩更好的一场,作为最终成绩。每一场射6组箭,共18支,总分180,只要总得分超过120,便视作合格。   更通俗一些来讲,只要每一箭分数保持在7分以上,就能确保通过。   至于资格赛的目的,当然是对参赛者水平进行初步筛选, 毕竟谁也不想花钱看一堆菜鸡互啄不是?   但没有淘汰,并不代表资格赛并不重要。   因为它还有一个功能, 那就是对所有的参赛选手进行排名, 因此资格赛也叫排名赛。之后淘汰赛的对战安排,就是根据这个排名生成, 1V1捉对厮杀。   具体对战顺序一般是,第1名对最后一名,第二名对倒数第二名, 以此类推。   排名越靠前, 水平自然越强劲。   这样的对战方式从一开始就决定了比赛初期的戏剧性。强者更快更强, 旗鼓相当者彼此拉锯。   听起来有些残酷。   如果不想在淘汰赛中一开始就和强敌对上,那么就必须在资格赛中拿到好成绩。   参加比赛的都是职业箭手,对于比赛规则自然了然于心。   资格赛当天,薄言结束打工,来得有些迟。   进场的时候,观众都已经入席,所有的参赛选手也分好了场地,在后场就绪。   刘奕远远看见他跑过来,第一个朝他招手,“老余!这儿!”   贺之洲看着他脸上的汗,问:“你这是干嘛去了?差点以为你不来了。”   “衣服都在我这儿,怎么可能不来?”刘奕从包里拿出队服递给薄言,“喏,换上吧。”   薄言放下弓箭袋,就地换上队服,解释道:“路上有点堵。”   换好之后在旁边坐下,“怎么安排的?你们在哪个场?”   贺之洲将手里的小册子递给他,“今年人数不少,一共六组十八个场,你在A组,还好排名比较靠后,要不然说不准真得迟到。”   薄言接过,确认了自己的场地和顺序,继续往下翻。   刘奕以为他在找队里的人,解释,“我和老贺都在D组,其他人也都分得比较散,应该是抓阄。”   他们一一给薄言说起了其他人的情况。   薄言半听半不听,眼神最后停在F组。靠近开头的地方,终于找到了“薄慎”两个字,前缀嘉州省队。   刘奕:“……哦对了,还有一个人,你绝对想不到他也参加了。”   薄言将册子还给贺之洲,“谁?”   刘奕:“花季。”   贺之洲提醒,“就上次来咱们队里踢馆的那个少男。”   薄言当然记得,“他们俱乐部不是全员禁赛了吗?解禁了?”   “那倒不是因为这个!”声音乍起,回答却不是来自身边,而是身后。   几人转头,就见一个穿着深绿运动服的粉头推门进来。   熟悉的脸和语气,是花季,“俱乐部禁赛,退出就好了。”   他一改之前的傲慢,和大家点头示意,最后才看着薄言,“又见面了,同为A组,请多指教 。”   【这个花季,怎么招摇得跟个花孔雀一样?】   【但是,这个红配绿穿在他身上竟然是好看的!】   【恕我直言,我第一眼还以为进来一块发了霉的史莱姆(轻轻)】   【哈哈有画面感了!】   【那么,这位草莓味的史莱姆是来干嘛的呢?】   【总不能赛前交流感情?】   【这次看着倒是有礼貌多了?】   【赌一毛钱,装的。】   ……   “史莱……”看见弹幕的吐槽,薄言差点脱口而出一句“史莱姆”,好在及时打住。   他清了清嗓子,“各打各的,倒也没有机会指教。”   言下之意,就是的确可以指教了。   花季见薄言还真不客气,果然装不下去了,“你当谁稀罕不成?客气话都当真臭不要脸,你先超过我再说吧,小心被我吊打!”   薄言微笑,“风水轮流转嘛,今年说不得到你家。”   莫名其妙被奉承了,花季一句话哽在喉咙里,半晌挤出一声“哼”,转头进了场。   刘奕探头,“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大的敌意?禁赛的事真要说起来,那也是他们自讨苦吃吧?”   薄言不以为意,“找不到该是他的骨头,所以才到处咬人罢了。”   他提起弓箭袋起身,“时间还早,我去其他组看看。”   刘奕提醒,“早点回来,成教练也在外头……”   薄言的脚步丝毫没有受阻。   等他一走,贺之洲后知后觉,“刚才老余是不是内涵那花季是狗啊?”   刘奕瞥他一眼,“可不敢这么说。”   ……   出了通道,薄言顺着指引来到了F组的场地。   这边的进度似乎比A组快一些,电子屏幕上已经显示了不少人的分数。   薄言看着它们滚动了一圈,没有找到薄慎,便继续盯着场内。   视线扫过周围看台,赫然在观众席发现一个熟人,成冠。   队里的大部分人都在前面几组,F组好像只有一个,而且刚刚看分数,那人也已经比完了,没有队员上半场还在F组才对。   看他抱着胸,沉静盯着进场通道的方向,薄言觉得有些奇怪。   “喵……”   脚边忽然响起一声猫叫。   薄言还没来得及寻思观赛席上为什么会有猫,就感觉裤腿微动,眨眼肩上就多了一只壮硕的三花猫。   粉嫩的舌头在他脸上轻轻刮过,柔软的猫猫头亲昵地在他颈窝蹭了蹭,又叫了一声,“喵~”   片刻的惊讶过后,薄言忍不住笑了一声,顺着猫咪的背脊摸了摸,叫它的名字,“小花?”   “喵……”小花很是享受,伸长了脖子任由他rua。   “你怎么会来这儿?”薄言没指望它回答。   但小花却好像听懂了,转头往身后的地方看了一眼,“喵。”   薄言顺着看过去,在一众人群中首先看见一个胖胖的肚子,然后是薄知文的脸。   难怪了,跟着他来的。   薄言将它抱下来,正身继续看比赛。   视线转回场内,正好和薄慎对个正着,轮到他了。   薄言抬手,带着微笑算是和他打招呼,但却碰了刺。薄慎嘴角半咧,竟然哼了一声,看着他颇有些不满。   薄言疑惑,“……”   “嘘——”   哨声吹响,这轮比赛开始。   薄慎张弓搭箭,动作看起来很是娴熟,只是撒放的时候带了随意。   不出意外的,得分也很是随意:1分。   同组竞赛的其他选手,至少也是6分,甚至还有两个10分,对比之下,他这个表现实在是菜得没眼看。   观众席上当即响起一阵嘘声。   薄慎却好像没听见,完全不受影响,张弓又搭了一箭。   心态不错,但得分依然没眼看:2分。   第三箭:3分。   第四箭:4分。   第五箭:5分   ……   虽然依旧很低,但至少是慢慢变好的。   渐渐的,嘘声小了些。   直到……第七箭脱靶。   “……”估计是很少看见这种场面,大家沉默了。   薄言也沉默了。   要说刚开始薄言还在猜测,薄慎是在调整状态,但到了这一步他还看不出来就成了傻子。   这小子故意的。   他根本就没想好好比。   薄言扫了一眼薄知文所在的方向,果然见他站了起来,袖子已经撸起来一半,仿佛不是隔着看台,都能下去直接开打。   薄言看到这就没看了。   但他也没回去,而是在后场等薄慎结束。   刚坐下,收到新的群消息。   贺之洲:震惊!A组记录刷新!   刘奕则直接甩了一张照片。   是一张电子屏,上面是A组目前的得分排名情况。   排在第一的是“花季”,显示得分178,接近满分。   历届很少有满分的情况,这个分数花季直接可以不用比下半场了,稳进前三。   场外传来一阵响动,下场了。   薄言看着通道口逐渐靠近的薄慎,又看了看手机屏幕,眉心有些褶皱。   薄慎先出声,“小花!过来!”   小花闷闷哼叫了一声,缩了缩脖子,看起来不是很情愿。   薄慎才不管,近了一把将它薅下来,没好气地问薄言,“我思来想去那天便利店不是巧合,是不是你给老头告的状,让他来抓我?”   薄言当然不认,“怎么会这么说?”   薄慎恶狠狠,“你让我好好训练!你知道我被抓的结果!”   薄言摇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之前在队里那次表现这么好,应该没多久就会被人挖走,提前祝贺你罢了。”   薄慎狐疑,“你说真的?”   薄言点点头,转移话题,“不过看你今天的表现,应该是和我一样,没有下次了。”   薄慎闻言这才注意到他肩上的弓箭袋,“你干嘛?别告诉我你被淘汰了?”   薄言:“资格赛没有淘汰,只是不合格。”   【???】   【你比都没比?上哪儿淘汰去?】   【有猫腻。】   【又开始了(望天)】   【什么开始了?你们在说什么?】   【说老薄啊,他又要开演了,不知道又想干什么。】   【除了坑弟,还能干什么?】   【可怜的慎哥,又要栽坑里了。】   薄慎:“……这不是一个意思?”   他很是疑惑,“不应该啊?就算你现在废人一个,也不应该7分都保不住,你是不是故意的?”   薄言苦笑,“真是故意就好了,我只是……只是忽然没有信心。”   他说完,将手机递给薄慎,给他看刚才群里发布的A组排名。   薄慎一眼认出花季的名字,“那个人!他也参加了?还和你一个组?”   薄言勉力点头,“今天之前,我从未想过放弃,可事实证明,我再怎么努力也回不到从前……”   薄慎一脸警惕,“你什么意思?你该不会?”   薄言看着地面,“到此为止了,下半场我没有脸面继续。”   薄慎不可置信,“前几天你还信誓旦旦,今天就放弃了?你没毛病吧?这个花季是什么魔咒吗你这么怕他?”   薄言很纠结,“是……也不是……”   薄慎很是不满,“不就是区区178分吗?这就让你止步不前了?你的出息呢?你现在和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有什么区别?”   薄言紧了紧肩带,准备转身,“我决定了,有些时候早些放弃还能少走弯路。”   “慢着!”薄慎拦住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咽回去。   薄言:“你也觉得我做得对吧?正好,有你一起,也不算太丢脸。”   这话彻底惹毛了薄慎,“你住嘴!谁跟你一样!要丢脸你自己一人丢脸!看来上次给他的教训还不够,我倒要留下挫挫他的锐气!”   薄言压下唇角的弧度,竭力展现出失意的样子,“算了,你打不过他的,不如就此罢手。”   薄慎:“我偏不!”   薄言还要再说什么,群里的消息更新,是催他回去准备上场的。他收了戏,瞟了眼尚在怒气中的薄慎,决定回去补上“不合格的成绩”。   “既然你决定了,下半场就一定要加油。我看你刚才发挥不太好,趁还有时间不如去练练手找找状态?”   薄慎回神,“那你呢?就这么走了?”   薄言一时有些卡壳。   薄慎以为他还是没有信心,上前正色道:“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薄慎:“赌什么?”   薄慎眼神坚定,“赌我能满分。”   薄言皱眉,似乎不敢相信,“什么?”   薄慎:“你先别放弃,如果下半场我能反超花季,你得答应我回来好好比,不管其他人怎么想,自己用尽全力。”   薄言没有回应,他看着薄慎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薄慎不躲不闪,一字一顿,“赌我能赢,赌你不想放弃。”   “好。”   他话音未落,薄言就一口答应。   “嗯?”薄慎眨了眨眼,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你就这么……答应了?”   他以为薄言不会这么好说服,当下觉出点不真实。   薄言:“你一个脱靶的都这么有信心,我当然不能输给你。”   薄慎愕然,“我那是装……我……”   薄言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我相信你,加油。”   不等薄慎再说什么,薄言已经抓着肩带飞速离开。   他看了一眼时间,眼底焦急一闪而过,脚下更快了一些。   留下薄慎一脸疑惑。   【老薄:该死!没有时间了。】   【哈哈哈哈笑死了,演员的自我修养?】   【慎哥:总觉得哪儿不对的样子。】   【慎哥:可恶!他是不是在激我?】   【慎哥:我也知道他在激我,可真的好气啊!】   【慎哥:算了,一定要给花季点颜色瞧瞧。】   作者有话说:   摸摸大家 第78章 一箭成名10   薄言发出最后一支箭, 轻舒了口气。   他没有久留,拿起弓箭转身离开了现场,没有多看。   箭道尽头的屏幕上, 出现本组第一个“不合格”。   贺之洲和刘奕得知成绩,看了眼靠近的薄言面面相觑。   薄言拿起水瓶喝了一口,看出这俩人写在脸上的潜台词,“有点紧张,放心,下半场我可以。”   “……”   两人直勾勾盯着他,脸上明晃晃写着不信。   贺之洲:“就你这进退有序的样子,我敢说全场没一个人比你放松。”   刘奕:“明明训练的时候不是这样,是不是手伤又严重了?”   薄言拧紧瓶盖,“没有,我心里有数,不是还有下半场?”   言辞之间颇为自信,刘奕和贺之洲有心说些什么,但也不好再开口。   没过一会儿, 薄慎就过来了。   看完实时排名,并没有丝毫疑心, 第一时间过来和薄言搭话, “说好的,你先别走, 申请延后比赛,等我的成绩出来。”   薄言有些好笑,“放心吧, 我不会食言。”   贺之洲认出薄慎, “你, 你不是?”   刘奕扫了眼薄慎的队服,“嘉州省队?那天果然不是巧合。”   说起这个薄慎就头痛。   他捂了捂自己玫红色的队服,看着他们身上蓝白相间的队服,很是羡慕,“我要知道嘉州队服这么丑,打死都不会去,简直像个长了手脚的火龙果。”   几人一愣,哈哈笑了出来。   “你不说,我还不觉得。”   “这么一说,还真挺像的。”   只有薄言矜持些,“想要的话,自己来拿。”   薄慎:“什么?”   薄言指了指胸口,那里烫着两个字:余言。   薄慎懂了,却嗤了一声,正要说话,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比起国家队的队服,还是饿死了吗黄马甲更适合你吧?”   花季叼着一根冰淇淋,忽然出现。   薄慎眯着眼打量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你这个手下败将,我还以为哪个史莱姆成精了呢。”   花季微微一哽,冷脸皱眉,“你说谁史莱姆?这叫潮流懂不懂你个土老帽!”   薄慎抱胸,“谁激动我说的自然是谁。”   花季笑了,对着他指指点点,“你自己什么玩意儿照过了吗?说我?”   薄慎拍了拍胸脯,“我这是队服!”   花季轻嗤,“区区一个省队瞧把你能耐的?”   薄慎上前,“省队怎么了?有本事你也进一个?”   花季:“说得谁好像进不去似的,不稀罕!有本事你找个俱乐部?星河,TOP10,小爷能进你能行吗?”   薄慎:“什么狗屁星河?听都没听过,TOP10也好意思拿出来卖弄?本大爷要进就进最厉害的!还小爷?我是你大爷!”   花季:“你大爷的叫什么名字……”   薄慎:“马上要对你踩脸摩擦的大爷你是该知道……”   两人一步一步靠近,你一言我一语对骂上了,薄言有叫过两次,见薄慎没反应也就随他去了。   【我就说像史莱姆吧!】   【你一个火龙果也好意思说别人?】   【他们俩这是说好了,今天闪耀全场吗?】   【不不不,是要用口水淹了全场。】   【这哪儿是比箭呐,分明是比贱哈哈。】   【这还没上场呢,就对上了,真行。】   【别说,还真是木匠拉锯,骂得有来有去。】   【只有我觉得老薄的表情很搞笑吗?】   【拉不住,算了算了……】   见两人只是嘴炮没有打起来的趋势,薄言稍稍放心,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坐下。   刘奕两个也跟过来,“没想到前脚刚解约,他就进了星河,还挺抢手的。”   他说的是花季。   贺之洲:“星河虽然不是最大的,但也不是随便哪个职业赛绩几近于无都能进的,他确实有点本事。”   刘奕:“说起这个,今天肯定也有不少俱乐部过来,你们有想签的吗?”   各大俱乐部很喜欢在资格赛上选人,因为每年都会有一批新鲜血液从这里涌入箭坛,其中不乏此前籍籍无名的黑马,一旦发现看好的选手,绝不会吝啬手里的橄榄枝。   稍有成绩的职业箭手基本上都有所属的俱乐部。   俱乐部强大的资金实力能提供更好的待遇,更能对箭手量身定制更具优势的训练课程和赛程,长远来看更有利于职业发展。   薄言因为之前停赛一年多的缘故,现在是队里唯一一个没有俱乐部编制的人。   刘奕这话说的是你们,问的却是薄言。   薄言:“不知道。”   刘奕:“不知道选哪个?”   薄言:“不知道谁选我。”   刘奕:“……那倒不至于。”   贺之洲忽然道:“万一真的没人……”   尾音消失在刘奕的眼神里。   薄言不觉得有什么冒犯,“没有正好,自由自在想比就比,想玩就玩。”   刘奕圆场,“没有俱乐部的束缚也好,我记得成教练当年就是这样,照样拿下大满贯。”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上半场很快结束。   然后就是下半场定序,原本的分组会打乱,依然是随机生成,但也会考虑选手的状态,接受调整申请。   薄言依然是A组。   巧的是,薄慎和花季也都在A组。   薄慎为此特意申请调序,就为了和花季一起出场。   由于花季上半场暂列第一,这场的观赛人数也比旁的地方多,大家都想看看他会不会更好。   薄言老早就等在观赛区。   不出意外的,他又看见薄知文和成冠。除了观众,还汇聚了许多穿着俱乐部标志的经纪人。   等到那颗草莓味的史莱姆上场,看台上起了一小阵议论。   薄慎紧随其后。   和场下一言不合怼脸battle不同,这俩人上了场倒是各顾各的,连眼神交流也没有几回。   “嘘——”   哨声吹响,本轮比赛开始。   花季第一个射出第一箭。   屏幕上很快更新:10分。   相比之下 ,薄慎要谨慎一些。   他悬停了许久,完全没上半场开弓就射的随意。   直到倒计时最后一秒之前,方才撒放。   “滴——”   换箭提示音和屏幕上的分数同时更新。   10分。   第一箭,全场仅有的两个10分,来自花季和薄慎。   对面看台,一个胖胖的身影激动地站了起来,因为挡住了后面的视线,又被人很快叫下去。   隔着三个箭道,花季的视线朝薄慎的方向扫过。   薄慎擦了擦弓片,对看台和场上的其他人毫无所觉。   很快,第二箭结束。   三个10分,花季和薄慎赫然在列。   然后是第三箭,两人依然是10分。   到了第九支,两人的分数依然保持一致。   花季再次看向薄慎,这次视线停留得稍微久了些,他拧着眉,险些错过发箭时间。   “叮——”   9分。   花季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又看了眼薄慎,却见薄慎已经在准备下一箭。   花季深吸了口气,平复下来再取了一支,不再看向旁处。   看台角落。   一个戴着白色棒球帽的男人抬了抬手,立刻有人端上一块小巧的烟灰缸。   男人手里的烟在缸上点了点,从场上收回视线,“天分可以,心态不行。”   端着缸的人附和,“但是平复得很快。”   男人没有再说话,示意他退下。   场上的比赛继续。   花季自从收回落在薄慎身上的心思后,之后的成绩都很稳定。   最后结束时,以179的总分刷新了上半场的成绩。   但他看起来并不高兴,因为薄慎一直稳定输出,当真拿到了180的满分!   看清成绩之后,薄慎第一时间转向看台,寻找薄言的身影。   直到远远看见薄言对他比了个大拇指,又比了个OK,他才放心笑了出来。   台上响起一阵掌声,所有人都很替他们庆贺。   和成冠站在一起的贺之洲手掌都快拍烂了。   贺之洲:“牛哇!我记得老余当年资格赛也只有179,这个叫薄慎的比他还厉害!”   刘奕也道:“花季也不错,毕竟能有几个老余?”   一直抱胸而立的成冠从薄言所在的方向收回视线,突然出声,“虚高罢了。”   贺之洲:“什么虚高?”   成冠:“驴拉磨知道吧?弄根胡萝卜在前面吊着,自然跑得更卖力。”   贺之洲一脸疑惑,刘奕却听懂了,“花季的胡萝卜是薄慎,那薄慎的胡萝卜又是谁?”   ……   按照赌约,薄慎拿到满分,薄言就得拼尽全力打完下半场。   薄言说话算话,没多久从看台下来,在最后一轮的比赛中出场。   单次成绩依然不好看,但庆幸的是,总分刚好达到120。   不论其中有几次艰险,总归是合格了。   薄慎第一时间过来庆贺。   他抱着薄言的肩膀狠狠拍了拍,“你做到了!你看!我就说你可以!”   他笑得牙不见眼,简直比自己得了满分还高兴。   一条弹幕飘过:   【慎哥看起来好像一只骄傲的火龙果哦……】   薄言看了一眼他的运动服,暗中点了点头。   不过120的分数,在最终的排名上并不会有什么优势。   薄言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当得知自己是最后一名时,他并不惊讶。至于薄慎,他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花季自然是第二。   薄慎得知成绩,在屏幕前愣了很久。   薄言:“怎么了?太高兴了?”   薄慎摇了摇头,面露难色,“我第一,你倒一,咱俩岂不是要对上了?”   薄言微微一愣,没想到他会说这话。   【奇怪哈,慎哥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   【哈哈哈我还以为他会说得了第一就不干了。】   【并没有第一时间想到放弃,看来还想继续比!】   【毕竟做第一名挺爽的。】   【也或许……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角落,是爱着射箭的吧?】   ……   薄言从弹幕收回思绪,反问道:“怎么,你怕输给我?”   薄慎瞬间支棱起来,“你开玩笑吗?我第一名会怕你一个倒数第一?”   薄言:“那不就得了。”   他之所以这么淡定,倒不是因为胜券在握。   因为根据淘汰赛的赛制,输一场并不算什么。   只有在淘汰赛中连败三场后,才会积分清零真正出局。   而且每一场淘汰赛结束后,对战顺序就会重新洗牌。能容忍一时的失误,也算是最大限度给箭手逆风翻盘的机会。   到了比赛后期,经过多次洗牌后,所有人都会对上和自己水平更接近的对手,这也意味着,比赛的过程更加激烈。   而往往这时,容错的机会已经用尽,一场输就是彻底输,最后倒在冠军赛之前。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还为时过早。   对所有的箭手们来说,当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   转部。   排名刚刚出炉,场上的观众还没有散尽,各大俱乐部的经纪人就已经带着渔网下场,将各个场地围得水泄不通。   但要说最热闹的,还得是A组。   大部分人都是奔着花季和薄慎两个人而来。这两人完完全全符合他们对黑马的期待:年纪小、经验少、天分高、前途无量。   因此一个错眼,薄慎就被人拉走了。   “薄慎?小慎,听说现在在省队还没有签合约是吧?”   “什么小慎?叫慎哥!”   “慎哥,要了解一下我俱乐部的情况吗……”   薄慎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即有些懵,脸上挤满了不知所措,时不时朝薄言递过求救的眼神。   薄言看见正在往这边赶的薄知文,收回视线朝他扬了扬手,示意不用害怕。   另一边,花季也被人潮淹没,堪称盛况空前。   成绩稍好一些的身边都有人打听情况,相比之下,薄言这个孤家寡人就显得尤其异类。   但他神色平淡,丝毫不见失落。看了眼时间,转身准备离开。   没走两步,兜里的手机忽然传来震动。   他停下脚,看着屏幕上闪动的“辅导员”,接通了电话。   “好,辛苦您。”   电话很快挂断。   和薄言预料的差不多,是让他回去准备期末考试的事。   课程可以抽时间补上,但考试还是要按时参加。   如此一来,接下来的训练少不了请假。   刚进入后场正好碰见成冠。   薄言就和他说了请假的事情,“基本上集中在一周时间,不会耽误太久,结束之后我也会尽快回来。”   成冠远远望着场内的人群,并没有看他。   薄言见他许久不说话,又解释了两句。成冠面色依然不善,薄言见状妥协,“这样,早上和晚上我抽时间过来,争取不落下。”   “现在就受不了吗?”成冠终于开口。   可薄言却因此更加疑惑,“不知道您说的是?”   成冠:“夺冠不是走楼梯,体力够强就能够登顶。它是翻山越岭,不仅要在上坡的时候有足够的耐力,还要在下坡的时候有足够的警惕。”   薄言并不掩饰自己的困惑。   成冠瞥了他一眼,蹙眉,“如果连这点落差都受不了,趁早滚蛋。”   熟悉的嫌弃。   薄言终于听懂了。   但听懂之后,又有些复杂。   他该怎么解释自己并没有因为落差而松懈?他只是单纯回去备考而已啊……   解释的话到了嘴边,最终又咽了回去。   薄言点点头,“谢教练提点,我会加油的。”   成冠不耐烦,“谁提点你?我是让你有点自知之明。”   薄言点头微笑,“我知道,明天我会早点到,如果您来,我会很开心。”   成冠不住摆手,“滚滚滚。”   薄言礼数周到,“好的,我就先走了,您也早点回去。”   成冠应该是被他彻底烦住了,不再有什么回应,抬脚就往另一个出口走了。   另一边。   人群中的薄慎恍然抬头,搜寻片刻,视线在一处进出口停下。   他看见薄言刚刚从欠身中回过神。   嘴边的笑意跟着目光从远处收回,然后转身进入昏暗的通道,仿佛一只因伤隐入黑暗的孤兽,带着仓皇,斩断留恋。   “哎……”   薄慎下意识想要追出去,却被人抓住了手腕。   他回头,对上薄知文,“我尿急,去去就回。”   薄知文看了一眼薄言消失的方向,“你去不合适,让他自己静静。”   薄慎望着空无一人的通道心有不甘,攥紧的拳背上青筋毕露,而后又渐渐归于无痕。 第79章 一箭成名11   赛场。   人群散去, 薄知文拉了拉薄慎的手,“走了。”   薄慎有些不情愿,“刚才那么多人要我, 你怎么一家都不选?”   薄知文嘘他,“臭小子毛都没长齐就想飞了?有我在要什么俱乐部?”   薄慎边说边跟上,“说得好像你多厉害似的……”   薄知文听见声响,狠脸回头,“说什么?”   薄慎摊手,正要说话,余光留意到有个人靠近。   不同于刚才那些人,这人穿着一身得体的正装,从台上下来,不卑不亢,“满分晋级可不常见,恭喜两位。”   等吸引到薄慎和薄知文的注意力,对方递上来一张名片,双手奉上礼数周到, “鼎甲俱乐部,周志明。”   薄慎稍稍回想, 不确定道:“鼎甲?是我知道的那个鼎甲吗?”   周志明含蓄点头, “如果您说的是国内排行第一的射箭俱乐部,我想应该是的。”   薄慎吸了口凉气, 有些不敢相信。   鼎甲旗下的箭手并不多,但哪一个拎出来都是脖子上挂了一堆金牌的实力前辈,不过薄慎意外不是因为这个, 而是因为这个号称业内第一的俱乐部, 从来不签新人。   能收到对方的名片, 属实意料之外。   周志明对薄知文道:“方才我们老板也在台上,对令郎的表现很是赞赏,特意吩咐我前来转达,他非常欢迎令郎加入鼎甲的意愿。”   一番话说得文绉绉的,听得薄知文紧皱眉头,“参赛名单上没写薄慎是我儿子吧?你怎么知道的?”   周志明微微一愕,很快回答,“只要户口本上是这么写的,那就不是秘密。”   薄知文冷哼了一声,“狗腿子还挺坦荡。”   话里话外透着不客气。   周志明也不尴尬,“薄先生似乎对我们有误会?”   薄知文扫了眼他手上的名片,倏然接过三两下撕成碎片,颇为不屑道:“什么恶心人的玩意儿,滚蛋。”   周志明没有放弃,又掏出一张,这次递给薄慎,“如果改变了主意,随时可以联系我。”   薄慎伸手去接,被薄知文抢过,“少碰他,叫你滚蛋没听见?”   这回周志明没再纠缠,和薄慎点点头,转身离开。   他一走,薄知文就拉着薄慎往外走。   薄慎对刚才发生的事很不满,“你为什么把名片给撕了?那可是鼎甲!冠军俱乐部的鼎甲!”   薄知文神色严肃,“你还小,不急着签约,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打好基础,在队里扎扎实实训练。”   薄慎一听这话反手挣脱了出来,“我基础哪儿不好了?队里没一个能打过我的!”   薄知文回头,“得了一回满分你就骄傲了?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不知天高地厚!”   薄慎反驳,“我怎么不知天高地厚了?我只是想要和更强的人交手,这也有错?”   “到底是交手还是虚荣你想想再说话!”薄知文张嘴就骂,唾沫横飞,“你自己什么熊样心里没点数?心情好拿个满分,心情不好直接脱靶。就你这半桶水够给谁看?还交手?驴粪蛋子表面光!”   【我就说慎哥嘴人的本事不是凭空来的。】   【随了他爸是吧哈哈?】   【我不理解,为什么爸爸要拒绝鼎甲的邀请呢?】   【就是,多好的机会?】   【他不都说了吗?太早了。】   【这一听就是借口啊!真是这样谁会这么不给面子?直接让滚?一点后路不留?】   【笑死,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说滚蛋?】   【还有谁喜欢说滚蛋?】   【还能谁?老薄那个新来的教练不也是动不动让他滚?】   【毕竟骂人滚蛋确实太爽了!】   【不对劲,我觉得气氛不对劲……】   【+1】   【我感觉这爷俩要打起来了。】   ……   薄慎眼尾曦红,咬了咬牙对呛,“表面光就表面光,总比你个瞎指挥的狗头军师要强!你不让我加入鼎甲不就是想继续拿捏我?你休想!不让我去,我非要去!”   薄知文脸色沉得厉害,“你说谁瞎指挥?你知不知道我可是……”   薄慎冷笑着打断,“我知道你又要吹嘘你什么世锦赛冠军,要不是因伤退役差一点大满贯!省省吧!我已经不是三岁小孩子,说两句唬人的话就会怕你!”   薄知文不甘示弱,“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骗你?”   薄慎立刻震声反问,“难道没有吗!”   也不知道是被薄慎过于嚣张的气焰压制,还是想到其他,薄知文当即愣住,一时间忘了说话。   但是很快,更大的怒火当胸而起。   薄知文质问,“这就是你跟老子说话的态度?”   “你要觉得我冤枉你那就拿出证据来!少拿这套来压我!”   薄慎丝毫不怵,“你不说你是冠军吗?证明给我看。奖牌奖杯呢?拿一个出来我都服气!你说的因伤退役,旧伤呢?伤口总有吧?在哪儿?”   薄知文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他是有话想说的,只是薄慎没有给他机会,“你根本就不是什么退役箭手,顶多算个门外汉!你一直在骗我,我妈的事是这样,我哥的事是这样,你自己的事还是这样!你就是个满嘴谎话的垃圾!一个连自己老婆儿子都留不住的谎话精!一个不愿意承认自己失败的懦夫!你……”   “啪!”   突如其来的耳光打断了薄慎的歇斯底里。   打完之后,薄知文也愣了。   他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薄慎,嘴唇翕动,却寂静无声。   【靠!还真打?】   【光天化日还在外头,还真是一点面子不给啊……】   【应该是一时冲动,他自己都麻了。】   【冲动不是借口,打脸也太过分了!】   【感觉像是被戳了痛处一样?】   【完了完了,慎哥怕是要记仇……】   薄慎擦了擦嘴角,看着拇指上的血丝,深吸了口气反而平静下来。   “我妈跟你离婚是因为跟别的男人跑了,她不要我只要我哥是因为我哥成绩更好,这不是你说的吗?”薄慎看着他的眼睛,“这是最后一次我让你打我。”   他眼里的戾气已经收了起来,将嘴角彻底擦干净,夺过薄知文手里的名片,转头平静离开。   薄知文朝他追了半步,张了张嘴似乎想叫住他,终究没有开口。   ……   第二天,训练场。   六点不到,薄言抵达场馆。   放下背包后,拿出皮带开始拉伸。   做到一半,门口传来响动。   是成冠,手里拿着一卷文件,来得比平常早一些。   薄言并不意外,自在和他打招呼,“早,成教练,您也是来早训的吗?”   成冠抿了抿嘴,看起来颇有些无语,“少递些自以为是的台阶,我为什么过来你没点数?”   薄言热身不停,将皮条压在颈后,平臂拉伸胸肩肌肉,“既然如此,那也不能白来,我能有幸和您比一场?”   成冠将文件放在了置物架上,没有当真,“自取其辱。”   说着转身要去检查靶场,留意到柜子有些歪了,折回来扶正。   但那柜子版面不小,上面又放了不少包裹,一只手压根没有动静,两只手也有些不稳,到最后使上了背都觉得勉强。   成冠咬了咬牙,用尽全力终于顶回去。   只是还没来得及舒口气,旁边挂着一张传统弓的木架子忽然晃了晃,朝他倒下来。   成冠尚在检查另一边的好坏,回过神那架子已经快倒在头顶。   他下意识抬起右臂挡头,将左臂背在身后。   “铛铛”一声,挂在架子上的弓和箭砸在地上,但架子却没有落下来。   成冠抬头,眼前多了个人,是薄言将架子挡了下来。看清薄言撑架用的手,脸色顿时沉下来。   薄言撑着手将架子按了回去,然后转过身去捡掉落的弓箭。   刚把弓捞起来,就被成冠劈头盖脸骂了,“你是不是疯了?嫌一条废手不够?过来逞什么能?”   薄言愣在原地,显而易见的不解,“我是……救你。”   成冠起身,“我让你救了吗?那架子砸头上我顶多破点皮,万一你没拦住,左手也给废了,你拿什么去比?”   薄言眨了眨眼,笑道:“没这么严重,我没事啊。”   他怕成冠不信,顺手张开手里的弓,信手开到最大,空瞄向远处的箭靶。如此反复几次,“看,还能拉。”   证明自己完好无损,薄言才将弓箭挂了回去。   再回头的时候,成冠正盯着墙上的传统弓,表情有点古怪。   薄言以为他要说些什么,没想到却见他收回视线,拿起刚刚放在隔壁柜子上的文件,递给薄言。   封皮上一片空白。   薄言没接,“这是?”   成冠舀了舀,“短期速成训练计划,针对换手,你不是放弃右手了吗?”   薄言:“您怎么知道?”   “因为我就是这么过来的!”成冠不耐烦,“这么多废话,拿着。”   薄言接过,并没有急着翻阅,“您之前也换过手?”   他的确换了手,右手的情况很难好全,再怎么复健也恢复不到原来的水平,所以很早之前他就换了左手训练,体能也好技术也好,有意识在转移重心。   成冠略有些犹豫,还是说了,“我以前惯用左手。”   薄言:“能冒昧问一句,为什么?”   成冠反问:“你先说,你怎么搞的?”   薄言摸了摸鼻尖,“学校里被人打了。”   成冠蹙眉:“谁?”   薄言:“没看清,但我记得其中一个人的声音,他警告我小心点不要痴心妄想。”   成冠闻言,眉心越发紧皱,“你也没看见?”   薄言:“也?您也是被人打的?”   成冠收回视线,“你那是校园霸凌,我跟你不一样。”   但怎么个不一样,他没再说。   成冠:“他说你妄想什么?”   薄言:“不知道。”   成冠若有所思,“你那会儿正打完交流赛,应该惹了不少人的眼,也许是同行。你们学校有弓箭部吗?”   薄言:“有一个,但不熟。”   成冠:“最亲的人尚且反目,何况不熟?同行相轻,不要掉以轻心。”   薄言觉得他话里有话。   薄言追问,成冠已经恢复成平常严肃的样子,“管这么多干什么?爱要要不要给我。”   薄言撤手,“要,当然要,谢教练。”   成冠催他,“热完身了就去练着,愣着好看?”   薄言转头就走,“收到。”   成冠望着薄言离开的背影,久久没有挪步。   眉心刚消下去的褶皱又再度卷土重来,眼神里悄然蔓上些许难以言喻的复杂。   【奇奇怪怪的氛围。】   【我怎么感觉刚才这个教练是在关心老薄呢?】   【自信一点,把“我怎么感觉呢?”删了。】   【哈哈哈这个成冠,明明心里紧张得要死,嘴巴却不肯松口!】   【听这话,他的手也曾经受过伤?】   【应该是左手,刚刚架子掉下来,他下意识伸右手抵挡。】   【你们在猜个什么?他以前惯用左手他自己都说了啊……】   【刀子嘴豆腐心,他来国队的理由该不会就是老薄吧?】   【因为拥有相同的经历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看老薄的眼神为什么会这么……一言难尽?】   【有点惋惜,有点抗拒,还有点什么我看不懂。】   ……   结束训练,薄言便回了学校。   他预留了两天的复习时间,回宿舍整理好需要的书籍和笔记,准备找个自习室看书。   虽然在学校并没有什么亲近的朋友,但路上偶尔遇上同学,薄言也会主动打招呼,毕竟被人三步两回头盯着目送并没有多舒服。   被叫出名字的同学有片刻震惊,然后尴尬地寒暄,“余言你回来了?”   薄言看了眼他们要去的方向,“这个点了图书馆还有位置吗?”   对方:“碰碰运气嘛,你是回来参加校园射箭比赛的吗?”   薄言:“射箭比赛?”   对方:“啊?你还不知道?那你回来做什么?”   薄言拍了拍书包,理所当然,“准备考试。”   对方反应过来,“啊对对,我们还以为你不会回来考试……”   薄言问:“你刚才说的射箭比赛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   “那个啊,”对方不以为意,“说是比赛,其实就是射箭部联合周边几个学校举行的联谊会,就在考试结束之后,闹着玩儿跟你们专业的没法儿比,他们之前还打赌你会不会参加呢。”   旁边的道:“我就说余言好端端的不会参加这种业余比赛,那些人还不信,成天惶惶不可终日,一副怕余言回来抢他们风头的样子……”   薄言:“时间不早,我就先走了,你们加油。”   对方也结束话题,“啊!好的!你也加油!考场再见!”   转身没走两步,薄言想起来,他们口中的“那些人”应该是指射箭部的成员,他记得有一个还是两个人,曾经参加过省队的选拔,上没上就没印象了。   只是随便想想,到了自习室便没有精力想其他,专心看起了书。   日头渐渐高升,教室的气氛昏昏欲睡已经倒了一片。   坐在角落的薄言放下水杯,拿起笔又翻了一页。   “嗡嗡。”   包里的手机震动。   薄言盯着纸面没有收神,一边写一边掏。   写到差不多了才点开屏幕,是来自薄慎的信息:   “你在哪儿?”   薄言目露疑惑,但还是很快回复,“学校。”   薄慎很快第二问:“宿舍?”   薄言:“自习室,在复习,怎么了?”   屏幕上显示正在输入。   但过了很久才飘过来一句,“没事,随便问问。”   然后再没有什么动静。   薄言等了等,没有等到回复,主动问道:“真没事?”   薄慎很快回复,“没有,你忙。”   此时飘过几行弹幕:   【昨天闹成这个样子,慎哥这会儿在哪儿哭呢?】   【问老薄在哪儿是想来找他吧?】   【应该是,想来想去也没别的地方可去。】   【咋还不好意思开口了?明明之前关系缓和了很多的……】   【要面子?不好意思说自己跟老爸闹掰了。】   【也不一定,或许只是怕打扰老薄搞学习?】   薄言从弹幕收回视线,重新回到屏幕。   编辑信息:“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你要是结束得早过来找我也行,我在秋实楼的603自习室。”   发送后,他就退出聊天。   屏幕还没熄,新消息提示就跳出来。   薄慎:“好,我晚点过来。”   见他答应,薄言没有再回复。   但也没有把手机塞回包里,而是随手放在桌角,然后在包里摸了摸,再重新回到课本身上。   日头渐渐偏西。   天色渐暗,原本聒噪的蝉鸣也偃旗息鼓。   薄言合上笔记本,看了眼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开始收拾东西起身。   出了教学楼,沿着后面的篮球场离开,准备去最近的食堂看看饭菜。   球场上有不少打球的人,跑道上的灯已经点亮,来来往往都是嬉笑怒骂的学生。   薄言正查着手机消息,忽然听见周围响起一阵尖叫,“啊——”   陡然靠近的风声让薄言瞬间警惕,他下意识抬手,拦住奔着面门而来的东西,一切静下来,手里多了一颗篮球。   几个穿着背心的人正叉腰望着这边,其中一个人朝薄言招了招手,“喂!扔过来一下!”   天光昏暗,看不清几个人的脸,但薄言站在灯下,他的神色并不好看。   【太没有礼貌了吧?差点打到人欸?】   【直接一爪子给他刨烂!让他喂喂喂的!】   【哎?那个说话的怎么这么眼熟啊?】   【手上的花臂比较眼熟。】   【啊!不是那个吗?】   【便利店打工那天无端跑过来咬人的那几个!】   【哦,被慎哥两张瓜皮教训的那群人!】   【居然是一个学校的?晦气!】   薄言没有丢回去,看了眼旁边的篮球架,直接信手将球给扔了进去。   这个场上还有其他人,看见薄言的反应投篮的动作都停了,有人接住从框里落地的篮球,抛回给对面的场。   球虽然还回来,对面那几个人却没有继续。   打头那个花臂的扛着球向薄言走过来,没走两步嗤笑了一声,“我说谁这么嚣张呢?原来是咱们缺课了一学期的校草哥哥啊?”   他语调怪异,扑面而来一股子阴阳怪气,“你怎么舍得回来的?难道是因为表现太差被国家队开除了?”   话音落下,跟在身后的几个人哈哈大笑。   薄言正要说话,听见笑声忽然转移视线看向后面几人。   打量片刻,在其中一人脸上停下,“你的声音很耳熟,叫什么?”   那人的笑声戛然而止,面色讪讪不敢看薄言。   为首的花臂回头看了眼,很是不满薄言对他的忽略,指着薄言的鼻子,“喂,跟你说话看哪儿呢?我警告你,不准参加过几天的射箭比赛,否则……”   薄言瞥了他一眼,打断,“你先等会儿。”   说罢转脚绕过他,去找后面那个躲闪的人。   “我他妈跟你说话呢跑什么?怂了直说,叫声爸爸的事又不会为难你!”   花臂怒了,按住薄言的肩不让他走,见薄言脚没动,越发来劲往外推搡,“哟,能耐啊,一个月不见长进了?搞得我很好奇是不是也更抗揍……唔!”   他话没说完,忽然弓着身体痛嚎出声,“啊——”   整个手腕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被薄言牵在手里。   后面几个人见状大吃一惊,眼神里多了几分惊恐。   薄言很快松手,“让你等会儿你不听,急什么?等会儿有你受的。”   薄言拍了拍手,不再看他,继续和后面那个瘦高个搭话,“找到你了。”   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语气,硬生生听出三分寒气。   那人咽了咽口水,梗着脖子道:“不是我!你找错人了!”   薄言边说变靠近,“我还没说什么事,你怎么就急着否认了?万一捡到了你的钱包想还给你呢?你要是不要?”   那人下意识低头,开始在口袋里摸索。   摸了一会儿抬头,“没有,我钱包还……”   “咚!”   薄言抬手在他脸上落下一拳,打断了他的话。   久未上线的系统忽然冒头。   它伸出火柴似的双手一个劲鼓掌:   “打得好!再来一点!这种吃软怕硬的渣渣就应该以暴制暴!”   “再来一拳加一万推荐!”   “呃……你!你敢打我?”对方一时不察挨了个结实,鼻下当即流出两管血。   反应过来被揍了,转头朝着薄言恶狠狠扑过来,“我他妈弄死你!”   薄言早有防备,侧身躲过他的拳头,左手顺势抓住他的手腕,右手迅速在他手肘内侧落下第二拳。   “啊——”   惨叫声再次响起。   薄言并没有就此收手。   他伸手掐住对方的脖子,慢慢靠近,“你当时回过头警告我不要妄想的时候,想过我会认出你的声音吗?”   对方有心挣扎,但处处被薄言钳制。   和他一起的人虽然不满,但没有一个人上前。   眼看自己的兄弟被薄言快要揍个半死,那个花臂鼓起勇气上前质问,“余言!这是在学校!你就不怕我们告你寻衅滋事?你可是职业箭手!不要脸了吗?”   抬起的拳头骤然停顿。   薄言看了一眼花臂,松手起身,脸上的戾气还没有消散,“张弓拉箭的时候我是箭手,但对付你们这种地痞流氓我可能会变成疯狗,我是在这两种类型之间随时左右横跳的类型,请问,我解释清楚了吗?”   静默。   分明是人来人往的操场,此时却比死水还安静。   ……   另一边,薄慎刚刚和一个路人搭完话,正准备往秋实楼的方向去,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在笑,非常不舒服的笑。   他好奇多看了两眼,竟然看见薄言站在那群人跟前,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没多久就见为首的伸出手对薄言指指点点,到最后竟然直接上手推搡。   薄慎当即变了脸色,提着拳头就往那边跑,没跑两步,忽然见了鬼似的愣在了原地。   直播间满屏“!”。   间或夹杂着几句稀稀拉拉的字:   【慎哥:见鬼!】   【老薄:我是鬼。】   【救命,老薄的眼神……好可怕……】   【他好疯,我好爱!】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鼓励 第80章 一箭成名12   “滋……啦……啪。”   远程探照灯忽然熄灭, 球场顿时暗了下来。   路灯的辐射范围有限,薄言半隐在黑暗中,唯有眸光清亮, 如同一只蛰伏在夜色中的狼,只是松了松颈就叫人莫名胆寒。   “上次巷子里是你。”薄言看着花臂,边说边挽起袖子,“废我一次手不够,脚也得废了,为什么?”   花臂扫了眼他的手,下意识退了两步,其他人见机将地上的那个扛起来,退回花臂身后。   “他们是弓箭部的,看不惯我勉强能理解,但你不是,”薄言继续道,“我很好奇你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才会一次又一次害我?”   那花臂下意识解释, “我没有我不是……我就巷子里那一次……”   薄言:“理由?”   花臂不敢看他,“就, 兄弟嘛……”   薄言看出他没有说实话, “你确定你要……”   “余言!”   话说到一半,忽然被打断。   薄言循声看见跑过来的薄慎, 原本暗沉的脸色肉眼可见缓和下来,“你……来多久了?”   “找路花了点时间,刚来就见他们对你动手动脚!”薄慎警惕横了花臂几人一眼, 一脸紧张问薄言, “你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花臂幽幽道:“受伤的是我兄弟, 他受哪门子伤?”   薄慎回头,“你闭嘴!分明是你们动手动脚在先,不反抗等着被你当成包子踩扁吗?”   他说罢又问薄言,“他们很眼熟啊,是不是便利店那次骂你的?”   薄言点点头。   薄慎又问:“你们有过节?”   薄言轻描淡写,“你还记得咱俩遇见那次?”   薄慎:“该不会?”   薄言点了点花臂,“他打的。”   “什么?”薄慎当即怒火中烧,转头就想冲过去找花臂几人算账。   薄言看了眼周围越聚越多的人群,拉住他。   薄慎一脸茫然,“干嘛?别告诉我你怕了?”   薄言并不回答,“你打架的水平怎么样?”   薄慎理所当然,“那还用说,当然很高啊!”   薄言:“有多高?”   薄慎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篮板,“比这个还高。”   “……”薄言面无表情,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   校道上隐约传来骚动,应该是校卫队的。   薄言收回视线,向花臂挑了挑眉,“出去打?打完一笔勾销,敢不敢?”   花臂咬牙,“怕你?”   “后巷等你。”薄言拉着薄慎离开,示意校卫队赶来的方向,“不想身败名裂记得好好说。”   薄慎一脸不解跟着他离开人群,“什么情况?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薄言:“这里人多眼杂,咱们去小巷子里等他。”   薄慎:“他们肯定不会来了啊!当着你的面怂得要命……”   薄言:“会来的,他们咽不下这口气。”   当着这么多人面丢脸,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是要去茬架儿?】   【这群坏东西是要好好教训一下,否则不长记性!】   【我还是不理解,他们就是之前伤害余言的人吗?为什么?】   【老薄说是那就是了,他不会认错。】   【话说回来,他们胆子也太大了,霸凌欸,居然两次下那么重的手!】   【可怕的嫉妒心……】   【太过分了点也!单纯看不惯不至于伤人性命吧?】   【我也觉得,刚才那个花臂也躲躲闪闪,应该有所隐瞒。】   【该不会是借刀杀人什么的?花点小钱买通这些狗东西?】   【为什么要找这群人呢?】   【当然是对他们都有好处啊!】   【断余言前途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对记恨余言的人来说,这不就是最大的好处吗?】   ……   薄言和薄慎来到后巷,这里紧邻一处废弃的剧场,很少有人来,正是解决私事的好地方。   两人在周围转了一会儿,找到一处地方。   巷子里有一盏灯,不亮但是够用,尽头是一堵围墙,很结实。   起起伏伏的脚步声靠近,花臂果然来了。   但不是空手来的,身后还跟了十几个人。   薄慎扫了眼他们手里各式各样的工具,当即瞳孔一震,扶着墙退了半步,“我去!来就来吧,还带什么礼啊!”   薄言没管他的嘴贫,“不是水平比篮板还高吗?怕了?”   薄慎控诉,“那也不带这样降维打击的!”   话虽如此,他还是没有退却,已经开始寻找趁手的东西。   那花臂一扫之前的颓废,扛着撬棍下巴微扬,“你说的,打完之后一笔勾销,该不会不算数了吧?”   那被薄言打过一拳的脸肿高个竟然也跟过来,“事到如今,算不算数也不是他说了算吧?”   “哈哈哈哈……”大家都嘲笑起来。   薄慎捡到一根木棍,很是不屑,“哇,几年没刷牙嘴这么臭?穿鞋的踩光脚的还真是有够不要脸!”   花臂硬着脖子和薄慎对骂了起来。   薄言没有留意,静静发完短信将手机揣进兜里,然后将包放在身后的墙角。   双方的骂战已经接近白热化。   薄言回身经过薄慎身边,顺手牵走他手里的木棍。   一言不发越过双方之间空隙,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抬手给了那花臂一闷棍。   “你妈呃……”   脏话戛然而止,花臂轰然倒地,激起一地灰尘。   薄言踢了踢他的肩膀,将脚挪出来,“不劳费心,我妈好得很。”   他说得很平静,眼神和语气一样平静。   再抬眼,跟前的十多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谁都不敢对上薄言漆黑的眼睛。   薄慎则愣在原地,盯着自己空了的掌心,一脸震惊。   不过很快,震惊就变成了魔幻。因为他看见有一个勇士大叫了一声上前,气势汹汹,然后眨眼又被薄言手起棍落削倒在了地上。   一点挣扎都没有,和一条死鱼没有分别。   如此邪门的手艺让在场所有人都萌生了退意。   但是薄言并没有给他们逃跑的机会。长棍挽出一个半圆的弧度,另一端就落在了第三个人身上,不及反应,第四个人也倒下。   短短半分钟时间,地上就倒了一片。   薄慎盯着薄言手里的木棍,有理由相信如果那是把刀,这群人只怕就不是简单的哑声倒地,而是被削去脑袋血溅当场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眼前这个男人是哪个战场上刚刚下来的怪物,要不然怎么能这么狠呢?   【慎哥:怀疑人生.JPG】   【哈哈哈慎哥一脸“这是属于正常碳基生物的实力吗”的表情!】   【我靠!Mua的老薄太帅了!】   【给我往死里揍!这群不要脸的脏东西!】   【一棍一个,我第一次看见有人打架还可以这么帅……】   【话说,我蹲在直播间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老薄认真动手欸!】   【第二次,上个副本山火那会儿明明也动手了,使的还是刀。】   【那不一样,上次那会儿是被逼到绝境,这次是主动呢,更带感一点。】   【冰冻咸鱼也是有脾气的好吗?】   【看起来彬彬有礼,实际上强得一批,太有安全感了!】   【总觉得老薄多少藏了几个疯批在身上。】   【2333……】   战局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剩下的三两个人看情况不对,终于反应过来扭头跑路。   但还没跑几步,就被身后飞过来的棍棒打中了腿窝,当下一软,飞扑摔在地上。   其中就包括那个操场上被打的瘦高个。   “大哥饶命……”   “我们也是被他们威胁过来的,根本就不想伤人!”   几个人当即求饶告罪。   薄言冷声,问那瘦高个,“一年前,是谁雇的你?”   对方摇头,“没有没有!没有人……”   薄言缓步上前,“你们没这个胆子,我要听实话。”   对方咬死不松口。   薄言顿了顿,冷了脸抬起木棍。   那人见状瞬间怂了,“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就收到个信封里面有钱和信,让我找几个人废了你的右手,我真的不知道是谁……”   薄言:“第二次呢?”   “第二次和我无关,我就是凑个热闹,也没人给钱……”   “那就是你们自发的了。”长棍倚臂收势,薄言拿出手机,将录音界面露给他看,“你们是自己内讧才引发的械斗,和我没关系,明白吗?”   那三个人一愣,连忙点头,“明白!明白……”   薄言又盯了他们一会儿,丢了棍子转头。   薄慎被“叮了咣啷”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抱头。   薄言眉梢微动,“你怕我?”   薄慎瞬间支棱起来,“你是我哥我能怕你?我这是敬佩!”   薄言嘴角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向围墙,“那就好,跟我来。”   薄慎一时说漏了嘴,还以为薄言会纠正,没想到却见他如此坦然,自己那点不自在也跟着消失了。   薄言捡起地上的背包,撑着手三两步就上了围墙。   薄慎一脸疑惑,“你这是干嘛?”   薄言定好动作,朝他伸出手,“我报了警,应该马上就到,不想被抓个正着就上来。”   薄慎盯着他的手还有些狐疑,忽然听见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   他脸色一变,不再犹豫。   顺着薄言的力也很快翻上去。   两人刚刚落地,就听见围墙另一边传来几声“不许动”。   相视一笑,默契地转头往外走。   从后巷出来,终于有空说今天的正事。   薄言:“本来想带你去吃食堂,既然出来就算了,你想吃什么?”   “我随便,都可以。”薄慎指向马路对面,“先过去吧,我小电驴还停在那边。”   薄言:“你现在在省队,还有空做兼职?”   薄慎:“没有了,就是代个步。”   薄言点点头,“晚上还回队里吗?”   薄慎沉默了一会儿,“不回……”   薄言看出他的犹豫,想到中午他给自己发信息时的反常,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薄慎踢了一脚石头,“我离队了。”   薄言并不意外,“什么时候的事?”   薄慎:“昨天晚上,因为这个事还跟老头吵了一架……”   薄言看了眼他不情不愿的神色,“恐怕不只是吵架这么简单?”   薄慎:“猜到也不要揭穿嘛,我不要面子的吗?反正……反正我现在签了鼎甲,鼎甲你知道吗?就是那个国内排行第一的冠军俱乐部……”   原本情绪有些低落,说起这个薄慎忽然激动了很多,一股脑把自己对鼎甲的了解告诉薄言,“除了教练,我现在还有了经纪人……听说他们老板人很好的,一场比赛下来奖金给得很丰厚……你不是缺钱吗?等我赢了比赛就借给你,不还也没关系……”   薄言静静听着薄慎介绍,时不时回应个一两声。   穿过马路,路灯照亮了两人的身形。   薄言忽然打断,“等一下。”   他说着打开包,取出一瓶喷雾递给薄慎。   薄慎愣了愣,接过,“这什么?”   瓶身上干干净净,转了转才看见写了五个字:跌打损不伤。   薄慎第一反应捞起薄言的胳膊,“你受伤了?在哪儿我看看?”   薄言微微一愕,抽回手,笑道:“是你的胳膊。”   他指了指薄慎的左臂,“在这儿,看见没?”   薄慎抬手,果然发现手肘的地方有一条半指长的血痕。   他拍了拍手颇有些不以为意,“哦,应该是爬墙那会儿刮的,这么点伤小意思,用不着。”   薄言没听他说完,直接接过喷雾喷在了他的伤口上,“伤口是不大,但天气炎热,搞不好会有隐患。你还要训练,谨慎一点得好。”   他上了一层又一层,确定伤口都被药物覆盖了,薄言才收回去。   放回喷雾,手却不是空着出来。   薄言拳心向下,伸在薄慎的眼前,“猜猜看是什么?”   薄慎正盯着地面有些出神,视线里猝然多了一个拳头。   他吸了吸鼻头抬眸,正色问道:“什么啊?”   掌心翻开,露出一只蓝色的扭蛋。   薄言:“前两天买东西,老板送的,你好像喜欢这个,送给你了。”   薄慎略有些迟疑地拿起来,打量了一会儿,“喵星人?”   薄言摇头:“不知道,我不懂。”   说完继续往前走。   【睁眼瞎话!你懂!你懂得很!】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五百多个扭蛋一个个拆开,我今天还真被他给骗了!】   【装得可真像啊……】   薄慎没有急着跟上。   他顺手打开扭蛋,取出一只正在吃鱼的三花猫,对着灯光看了一会儿,先是一阵沉默,而后忽然爆发出炸裂般的惊喜——   “我靠!是隐藏版喵皇!”   “是隐藏版!我终于抽到隐藏版了!余言!”   薄言一手拉着肩带,一手揣在兜里,嘴角微翘并没有回头,“嗯,恭喜你时来运转。”   薄慎啪啪打出两招军体拳,浑身上了劲似的飞奔过来,抱着薄言的肩膀耸来耸去,“你这是什么手气也太好了!随手送你的东西居然就是千分之一的隐藏版!什么时候给我用用!”   薄言觉得太夸张了,一巴掌按在他头上,“根据运气守恒定律,这次幸运需要下次倒霉来平衡,不能轻易透支,你死心吧。”   薄慎当然不开心。   两人你推我搡终于来到停小电驴的地方。   薄言终于有些不耐烦,沉声扒开他,“好了,还要不要吃饭?”   应该是想到刚才巷子里事,薄慎略有些讪讪似的退开,“吃饭吃饭……吃了饭再说……”   拿出钥匙解锁,薄慎一屁股跨上去,灵活掉了个头,“上来吧。”   薄言正要动作,身后忽然传来高呼:   “喂!这个电动车是你们停的是吧?可算被我逮着了!”   两人转头,就见一个戴着红袖章的老头骂骂咧咧跑过来,“违停了知不知道?还只有一个头盔!罚钱罚钱!”   薄慎第一反应是跑路,但薄言还没上车。   老头跑得又快,一会儿就到了跟前,一把抓住薄慎的胳膊,“下来下来,赶紧的交罚款!二百!”   薄慎咬了咬牙,小声朝薄言吐槽,“你个乌鸦嘴!”   薄言略显无辜。   老头:“说什么都不管用,这车是你俩谁的?”   薄慎灵机一动,下意识抬手指向薄言,“他的,我只是带他过来,他让我停这儿的。”   口齿清晰,一点没有结巴。   薄言皱眉,“?”   这还没完。   薄慎从兜里掏出便利贴,“大叔,我们知道错了,但还是学生拿不出这么多,要不我给你我爸的电话,你找他要吧?”   弹幕:   【莫???】   【兄弟拿来出卖,爹妈用来还债,生你不如生块叉烧!】   【老薄:满脸脏话.JPG】   【远在他处的老爹:垂死病中惊坐起,怨种竟是我自己!】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刚刚还感动得不要不要,反手就一个出卖,慎哥你真的可以!】   【降压药呢?我的速效降压药呢?】   作者有话说:   天气炎热,大家吃东西要节制啊,冷热交替酸甜苦辣凑在一起很容易出西西,希望大家身体都健健康康的   ——来自面黄肌瘦的作者   另,晚点二更补上,凌晨之后了应该,不要等 第81章 一箭成名13   考试结束, 暑假来临。   薄言终于能全身心投入比赛和训练,间或抽点时间去打工。   另一边的薄慎加入鼎甲之后,训练量也暴增。   和薄言的十次聊天里, 有九次都在吐槽:   “完不成会打,是真的会打!”   “撒个尿都要打报告……”   “来这么久一个队友都没有,简直像坐牢!”   “我不该来的,在队里好玩多了……”   吐槽归吐槽,倒是没有听他说不想干了。   薄言便打趣,“你可以解约。”   薄慎:“解约是不可能解约的,卖身契已经签了,要么三年要么三百万,想都别想!”   “噔——”   箭入靶心,屏幕上显示“9分”。   薄言放下弓,按了按右腕中场休息。   一身汗水拿起手机,果然又收到多条怒气满满的未读消息,回复过后,疲惫和枯燥都被扫去不少。   一晃眼就到了首场淘汰赛的日子。   对于薄慎这个第一场的交锋对手, 薄言并没有多大的把握能赢。但并没有因为没赢率就消极备赛,竞技体育, 并不只是看结果。   比赛当天, 薄慎很早就来找薄言。   两人同一个场,又许久没见, 刚碰上就聊得热火朝天。   薄慎指着手机,“这个这个,这家烤肉店好吃, 比完赛咱们就去试试!就在旁边。”   薄言:“可以吃个简餐或者便当, 我下午还有打工。”   薄慎:“反正很早就结束了, 吃个饭也费不了多少时间的……”   淘汰赛一轮定输赢。   每场采用五组制,每组依然是三支,共计十五支箭。累计得分决定胜负,获胜者积2分,打平各积1分,输者积0分,先得6分者晋级下一轮。如果打满5组依然是平分,则需要加赛一箭定胜负。   对于每天训练量几百上千的职业箭手来说,十五箭过得很快,因此比赛的时间通常不长。   两人正说着话,花季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   他将头发染回了黑色,嘴里还是原来的味道,“虽然大不如从前,但好歹是国家队,首场失利可不好看哦。”   这话说的自然是薄言。   薄言还没说话,薄慎先不满,“我们谁输谁赢和你有毛关系?”   花季:“那可太有关系了,毕竟这可是关系着下场谁和我对上。”   按照首尾捉对的对战规则,花季这话一方面是认定自己是本场第一,另一方面可是内涵薄言和薄慎至少会有一个倒一了。   薄慎微微一愣,轻嗤道:“你的箭头要能有你的嘴一半硬,那还有点可能。”   花季:“我倒是不知道加入鼎甲还能助长嚣张的气焰,就是不知道本事有没有跟着长进?可别本末倒置了。”   薄慎没心思再应付,“关你屁事。”   说完继续和薄言讨论吃饭的问题。   “一对一总有一个会输,不管是你俩谁我都高兴。”   薄慎毫无所动,将花季忽略了个彻底。   花季愤懑又无奈,咬牙道:“哼,走着瞧。”   等他一走,原本正滔滔不绝的薄慎忽然停了下来。   他看着渐渐远离的背影,眼神飘散,一时不知道在想什么。   【虽然不喜欢花季这小子,但他说的确实没错。】   【有人赢就会有人输,竞技体育没有双赢。】   【所以,老薄和慎哥到底谁会赢呢?】   【慎哥吧,毕竟他状态好的时候确实挺恐怖的。】   【我看老薄已经恢复得很好了,谁输谁赢还真不一定。】   ……   比赛很快开始。   薄言和薄慎的场次比较靠前。   两人提着弓箭上场,彼此握手行礼,然后各自分开。   看台上坐满了人,相比资格赛人气更高。   薄言照常整理弓箭,似乎对这些习以为常。   相比之下,薄慎看起来就有些拘谨,整理的过程中箭袋不小心落在地上。他看了眼周围,搭箭的眼神有几分飘忽。   哨声吹响,比赛开始。   薄言率先射出第一箭,箭身如同冲天的炮仗,气势如虹。   屏幕显示:9分。   薄慎的第一箭也紧跟其后。   但却像个哑火的炮仗,刚飞出白线就一头栽在地上。   没有越线还可以重来,只要越过线没有落在靶上,就算0分。   薄言转向薄慎,用眼神询问他怎么回事。   薄慎悄悄扫了眼看台,顺手擦了擦掌心的汗珠。   “滴——”   很快到了第二箭的时间。   两人不好多交流,注意力都回到自己手上。   这一次,薄言的状态更好了,打出了10分的成绩。   薄慎也安定不少,得了8分,至少没有再出丑。   第三箭,薄言再得9分,这一场开头算是不错。   薄慎也越来越好,一样得了9分。   但总算下来,第一组薄言胜,总计获得2分,薄慎不加分。   接下来的两组,两人的得分都比较相近,各拿下一组,比分在4:2。   但到了第四五组,薄言再没有打出9分以上的成绩,一直在7、8之间徘徊,水平渐渐降下来。   巧合的是,薄慎也降了。   除了一次偶然的10分外,其他都在6分以下。   在第四组时,薄言就已经集满6分成功晋级下一轮,但出于尊重的考虑,还是比完第五组。   【我有点看不懂了。】   【一开始我以为慎哥天花板挺高,但就是比较难进入状态,属于越战越勇的类型,但后面又是怎么回事?】   【老薄刚开始水平还挺稳定,但越往后越难保持。】   【应该是手的负担慢慢上来了……】   【这兄弟俩怎么说……互补又相似?】   【总觉得慎哥没有发挥实力啊!】   【是紧张吧?】   【明明之前资格赛还好好的,怎么到了淘汰赛就不行?】   【感觉哪里怪怪的。】   ……   弹幕都能看出问题,薄言当然能看出来。   不仅如此,他甚至知道这是薄慎故意为之。   因此一下场,他就拦住薄慎,“为什么输给我?”   薄慎怔愣了一会儿,神色自然,“我紧张啊没发挥好,你不是看见了?”   薄言微微抿唇,眸色暗了暗,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你故意输给我,怕我和花季对上是吗?”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薄慎笑着想推开他,没有成功。   见他还不承认,薄言脸上显出两分愠怒,“你以为竞技是什么?过家家吗?这里是赛场,不是你想输就输想赢就赢的田间野地!”   薄慎直愣愣看着薄言,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重逢这些天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薄言神色如此严肃,准确说是愤怒。就算上次巷战他也只是冷着脸,可如今却因为怀疑薄慎故意放水,就变成这样。   薄慎不理解,“只是一场比赛而已……你赢了就意味着有更多的机会,这不好吗?”   薄言蹙眉打量了他良久,眼里闪过愕然、不可置信,“如果你连赢都不想,何必上场?”   薄慎失语,“我……”   薄言咧出一抹嘲笑,退了一步,“我以为你至少是尊重你手里的箭的,看来是我看错了。”   他脸上的怒气不再,又恢复成平日冷静的样子,转身离开。   慌乱在薄慎脸上一闪而过。   他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错,但却直觉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什么,这种矛盾,让他心慌又心虚。   他想追上去的,但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薄言并没有进入后场,而是去了看台。   他找了个角落站着,眼神看着场内,思绪却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不过一会儿,成冠来到他身边,“他才刚刚开始,有很多想不明白,不是故意羞辱你,你不要多想。”   薄言回神,“我知道,他是不想我输。”   成冠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说什么。   薄言继续,“我不是气他不尊重我,是气他太过幼稚。射箭不是篮球足球,只要上了场就没有队友,他自以为伟大的自我牺牲,不过是自我感动,错得离谱。”   成冠下意识反驳,“你太狭隘了,除了个人还有团体,只要你们穿一样的队服上场,那就是一荣俱荣的队友。”   薄言:“脱下队服呢?依然是你死我活的竞争对手。”   成冠沉默片刻,“即便是对手……也能相互成就。”   薄言好奇,“您遇上过?”   成冠不说话了。   薄言继续看着场内。   原本已经退场的薄慎不知什么时候再次出来,他站在对面的看台前,正在听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说话。   男人脸色并不好,薄慎看起来也有些不情不愿,似乎挨训了。   薄言所有所思看了一会儿,问成冠,“您知道鼎甲的情况吗?”   成冠也看到了薄慎,“那是个为了赢,什么都干得出来的地方。”   薄言:“您说的好像和其他人不一样?”   成冠转了视线看向角落,嘴角带着嘲意,“你刚刚不是问我,有没有遇上过相互成就的对手吗?答案是,有。”   薄言静静听着。   “我们曾经是旗鼓相当的对手,也是彼此信任的队友,”成冠说,“直到他背叛初心的那一刻。”成冠说着抬起自己的左手,露出手腕上的一圈疤痕,“而这一切,都在他加入鼎甲之后。”   薄言试探道:“您说的这个人,就是您曾经的搭档?我听陈教练提过,后来也去找过他的消息,但都消失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成冠依然远眺,“一个耻辱,留下做什么?”   薄言若有所感,顺着他视线的方向望过去,正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转身离开。   【等等,对面角落那个男的……是薄知文吧?】   【他不是和慎哥闹掰了吗?怎么还会来?】   【不是,刚刚成冠是不是看的就是他?】   【成冠看他做什么?又不认识。】   【万一……认识呢?】   【?说清楚。】   【成冠说的那个搭档,该不会就是薄知文吧?】   【还真有可能!薄知文不就是前国家队的吗?只是没有证明,这不正好对上了?】   【听成冠刚才的意思,他的左手似乎和薄知文脱不了干系?】   【这不对啊!是薄知文的话他就曾经签过鼎甲,那他对鼎甲还那个态度?】   【其中,难不成有什么误会?】   【救命,又是误会,我讨厌误会……】   【如果啊,成冠的伤和鼎甲有关,那同样被伤的老薄呢?那群混混不是收了钱才办事的吗?会不会也是鼎甲?】   【救命,这个鼎甲什么仇什么怨?】   【好像和薄家杠上了似的!怎么这么恶心?】   ……   弹幕一通胡乱猜测,还真给了薄言新的启发。   成冠:“如果可以,你尽量让那孩子离鼎甲远一点。”   他说的自然是薄慎。   这么想的,并不只有成冠一人。   结束比赛,离开看台之后,薄言在广场上遇上一个人。   那人身形微胖,正坐在花坛上抽烟,远远看见薄言过来,把烟给掐了。 第82章 一箭成名14   是薄知文。   他看了眼薄言, 有些拘谨地抖了抖掉在肚子上的烟灰,和薄慎面前的暴躁老爹完全是两个人,“你, 你好,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   薄言没有太热络,也不至于当不认识。   他避开头顶火辣的太阳,在他刚起来的花坛背阳面坐下,“我知道,离开溪田村的时候我已经九岁,没道理薄慎记得我不记得。”   薄知文尴尬地挠了挠头,“你们已经见过了啊?”   “你不是知道吗?不然也不会来找我。”薄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   薄知文一副被猜中的样子,不敢坐得太近,“我……资格赛的时候我在现场,看见你了没找你是因为看你心情不太好,不是故意忽略你……”   薄言不冷不淡,“那之前的十二年呢?是因为什么原因没来?”   薄知文撑着腿, 呐呐半晌没有个逻辑,“那是, 我那会儿, 就……”   半晌,盯着脚面叹了口气, “对不起,是我对不住你和你妈。”   薄言按着手缓解疲劳,没有继续往下说, 不是时候也没必要, “你找我什么事?”   薄言这么直来直去, 薄知文反倒不好意思直说。   他指了指薄言的右手,“你的手,是不是受伤了?我看你近期的比赛,不太稳定的样子。”   “是有点旧伤,但不是太大的问题,”薄言没多解释,松了手委婉提醒,“我等会儿还有打工。”   “打工?打什么工?你缺钱吗?”薄知文抓住重点,当即往兜里掏钱包,“你有伤在身又要训练哪来的时间打工?缺多少钱我给你……”   薄言按住他,“只是暑假工,你有话还是直说吧,我赶时间。”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老薄的尴尬。】   【可不是吗?十几年不闻不问,一见面就是有事相求,能不尴尬?】   【有事相求?什么事?】   【该不会是来借钱的吧?】   【+1,80%以上的“在吗”都是借钱的开始!】   【哈哈哈哈哈不至于吧,薄知文不是个道士吗?我寻思道士还挺挣钱的。】   【应该是和弟弟有关吧?】   【毕竟之前打了慎哥一巴掌,回过味来估计后悔了?】   ……   薄言都这么说了,薄知文也就没有废话,“不瞒你说,我是为了小慎的事,他应该已经告诉你,我之前打了他一巴掌……”   薄言:“他只说你们闹掰了,原来还动手了吗?”   薄知文舔了舔唇,“我也是一时冲动,是他非要签给鼎甲,我都说了不准不准他就是不听,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我唱反调!”   说到最后,已然激动起来。   两个暴脾气,一个要面子,一个要自由,本就负重已久就差最后一根草了。薄言都能想到当时场面有多难看。   话虽如此,这根草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特殊。   薄知文:“我找你,就是想拜托你帮忙劝劝小慎,让他离开鼎甲,那不是个好地方!”   薄言想到此前在看台上成冠说的那番话,心中疑惑。   “你只是叫他别签,没说为什么别签?”   薄知文:“我说了啊,时间还早他才刚进省队没多久,干什么这么着急?偏他要面子,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似的要签!”   薄言摇了摇头,含着笑道:“他非要签,应该是因为想和你唱反调,并不是其他原因。”   薄知文摆手,不以为意,“那是你不了解他!”   薄言看着薄知文,反问:“那你就了解他吗?”   薄知文被问得一愣。   薄言继续,“如果是自己的事,只要确定自己能承担相应的后果,做什么决定没有人能干涉。但如果不是,至少也要问问他人的意见。他已经不是小孩子,有自己的目标有自己的想法,或许没有那么明确,但我们不能因此,就强迫他说要他说的话,做要他做的事。”   薄知文下意识,“我是他爸!做他的决定怎么了?他不听迟早要走弯路!”   薄言平静反驳,“可是不走弯路,那还是人生吗?”   薄知文打量他,嘴唇翕动似乎有连珠炮弹要发,到最后也只是吐出两个字,“歪理!”   薄知文说罢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后恍然发现旁边还有人,本来想掐了,但半路打住,又取出一根递给薄言,试图他拉下水。   薄言拒绝了,“想抽就抽吧。”   薄言也不想和他争辩,“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考量,出发点都是好的,可坏就坏在,你总是很别扭,沟通的时候总是……忽略对方的感受。”   薄知文抽烟的手一顿,但很快恢复。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只听见背后知了聒噪的叫声。   过了片刻,薄知文掸了掸烟灰,面有不甘,“我什么时候不顾别人的感受了?我很自私吗?”   薄言指了指他的烟,眼神很明白。   薄知文无语又不解,“就因为一根烟?不是你说让我抽的吗?”   薄言无奈,“你知道我说的不只是一根烟的事。”   薄知文:“那你说的是什么?我读书少,你不要跟我打哑谜。”   他高看了薄知文作为一个父亲的觉悟。   顿了顿,薄言转身看向远处,“居高临下发号施令,的确省事又舒服,无论是从父亲的角度,丈夫的角度,还是搭档的角度。可对于和你沟通的人来说,并不好受。就算是我,小时候对你也颇有怨言,何况是更加忍不住的薄慎?我们可以表达自己对他的期望,但决定却需要他自己去做,至少不要用拳头逼他去做。”   薄知文缓了良久,“我懂了,你们兄弟俩穿一条裤子。”   薄言:“?”   薄知文撩起一条腿,“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说错了吗?你们俩从小一个鼻孔出气,把我和你妈当成外人拒之门外,关起门来还不是你说东他不能往西?”   他嘀嘀咕咕,话里话外很是不满,“自己还不是个发号施令的县老爷,翅膀硬了倒来教训起了老子……”   说着说着已经成了蹲在花坛上的姿势,碰见逐渐离场的行人,对视一眼,又觉得不自在,跳了下来。   薄言听见这话不知想到什么,一时没有说话。   他盯着地上的树影出神,右手托在左手腕下,无意识拨弄起了腕上的佛珠,“以前或许有,但以后不会再有。”   薄知文没听清,“什么?”   薄言回神,“没什么。”   一根烟抽完,薄知文清理干净拍了拍手问道:“今天这个事,你要不答应我自己另想办法,总归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小子往火坑里跳。你赶时间的话走吧!”   薄言并没有起身,“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也这么说。”   薄知文:“说什么?鼎甲是火坑?”   薄言:“嗯。”   薄知文:“还有谁这么说了?”   薄言:“成冠,我现在的教练。”   听见这个名字,薄知文原本轻松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薄言收回视线拿出手机。   似乎回了一句消息,然后重新放回兜里,问:“你们真的是搭档?”   “搭档?”薄知文神色古怪,“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还说你是他相互成就的对手,”薄言想了想,“一个背叛初心的箭手。”   听前半句薄知文还有点得意,听见后面,勾起的嘴角僵在脸上,“我没有背叛!他的手不是我干的!”   薄言并不意外,“可我看他对你讳莫如深,应该认定是你,其中有误会?”   薄知文坐了下来,下意识又去掏烟,刚摸到胸口想起什么,扫了眼薄言又收回手。   “我和知……”薄知文顿了顿,“我们俩从小一起练箭,从国少到国青再到国家队,水平一直不相上下,但不管到哪儿,第一都是轮流当的。”   “那时候年轻,彼此不服输,他在世锦赛上输给我之后就离开了,消失了。”薄知文难得透出几分娴静,“我那会儿得意得很,没去找他,回来陪你念了半个月的1+1,看你算得比我还快我就走了,回队里没多久鼎甲的人找上来,我就签了。”   薄言:“为什么会答应?”   薄知文理所当然,“给得太多了呗!”   他咂了一下嘴,笑了一声,“也是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寂寞了找点乐子吧。”   “这样一直到亚城奥运会前,我把能拿的冠军都拿遍了,如果亚城这块奖牌也拿下,大满贯就集齐了。”   既然现在是以这样的身份说这话,就说明当时那块奖牌薄知文没有拿到,不止这一块没拿到,还连累之前的所有成绩作废,整个人被封杀,职业生涯就此中断。   薄言:“出了什么意外?”   薄知文:“出意外的不是我,是他。”   这个他,除了成冠别无他人。   “他被人弄断了手,拉弦的那只手。”薄知文继续说,“我当时在封闭训练,隔了很久才知道这件事。很震惊,就去找他,但见面之后发现他性情大变,问他怎么伤的他闭口不说。”   “那会儿参加奥运的名单已经出来了,我和他都在其中,我就随口问了句比赛怎么办,他忽然跟个点燃的炮仗似的,把床上的小桌子给掀了,指着我的鼻子叫我滚蛋!说他一定会继续比赛,绝对不会让我得逞……活像他手是我弄断的。”   薄言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听着。   “到了比赛前夕,我听说他的水平还没有恢复,高低不稳定就跟你现在一样,想着去看他,他没见。”   “赛场上也一言不发,排名赛和淘汰赛打得稀烂,但一路跌跌撞撞好歹还是进了决赛。”   【非杠,就是有点怀疑,打得稀烂还能进决赛?】   【你代入一下你自己和学神就行了。】   【你的考得稀烂和学神的考得稀烂,是一个水平吗?】   【……】   薄知文:“决赛的时候和他对上,他一开始不算突出,我俩4:4各拿下两局之后,赛点有点僵持。当时现场人山人海,大家都等着国内首个大满贯尘埃落定,我都免不了有点紧张,然后我就看见他朝我走过来。”   “我以为他是来跟我和好的,他也确实抱了我一下,然后小声留下一句,‘我要让你身败名裂’,转身走了。”   “然后呢?”   “然后你们都知道了,他换了手,最后一局六支箭有五支满环,一举反超我拿下冠军,也成了你们口中的神之一手。”   薄言:“他恨你。”   薄知文:“还用你提醒我?他认定害他的人是我,故意装的就为了最后一击。”   薄言:“所以,是你吗?”   “嘶……”薄知文扬起手长嘶一声,“在你眼里老子是这种下三滥的人吗?”   薄言扫了眼他的拳头,没有说话。   薄知文讪讪收回手,“就算是,对谁使也不会对他使。”   薄言:“为什么?”   薄知文不耐烦,“哪有什么为什么?咱俩一条裤子长大,谁输谁赢不都一样的?”   薄言:“可赢了就是大满贯。”   薄知文:“大满贯又怎么了?这次是你下次就是我啊,过去那么多年不一直是这样?”   薄言点点头,面上终于露出两分信服。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那你是怎么身败名裂的?”   薄知文略显烦躁地抠了抠头,“领奖的时候,原本应该放国歌的没放,放的是一段录音。录音里面有人说,他们有个法子可以在比赛前让成冠主动退出,帮我达成国内首个大满贯成就,问我要不要用。”   薄言:“这个手段就是毁了成冠的手?”   薄知文点头,“嗯。”   薄言:“问你的,就是鼎甲的人?”   薄知文再次点头,“嗯。”   【不是吧?这么劲爆?】   【国歌被录音换了!这得是多大的播出事故?】   【难怪之后要封杀了,不管事情真假,传出来就是丑闻!】   【我记得成冠也是这场比赛之后退役的,会不会也有点联系?】   【多多少少有一点,当时他还很年轻,不至于巅峰退役的。】   【多大仇多大怨?】   【不对啊,既然是公开事故,没道理鼎甲现在还好好的啊!】   【或许是只暴露了薄知文的名字?毕竟也没人认识鼎甲有几个人。】   【好家伙,那也太巧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鼎甲故意的?】   【故意什么?故意让薄知文身败名裂?故意让他和成冠反目成仇?闲呢?】   【一条绳上的蚂蚱,鼎甲有多想不开,自己陷害自己?】   ……   薄知文:“出事之后,鼎甲立刻和我解除了合约,撇清关系,我之前拿下的所有成绩也都废除,所有相关消息一应清空,跟人间蒸发也没什么两样。”   薄言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薄知文之后变得那么消极、暴躁,整个人萎靡不振。   出了这么重大的变故,相当于整个人生都毁了。从聚光灯下的天之骄子,到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再坚强的人也会产生裂痕,何况只是个普通人?   薄言:“很明显的陷阱,你既然没做过,当时就没有挣扎过吗?”   “有啊,怎么没有?但也要有人信。”薄知文淡淡道,“我从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输给他,还是……”   薄知文没有说完,深吸了口气,惆怅一扫而空。   他转头看着薄言,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你一定……觉得我很糟糕吧?”   薄言想着鼎甲的事,还有些懵,“什么?”   薄知文岔开视线,盯着脚尖,“作为箭手,我自恃清高,连自己的成绩都保不住,作为父亲,我独断蛮横,只会把自己的想法强行灌输给你们,作为丈夫,我自私自利,只知道向美心发泄自己的不满。”   “你说得对,我总是忽略旁人的感受,小慎也说得对,我就是个……满嘴谎话的垃圾,一个不愿意承认自己失败的懦夫。”   一开始薄言还有些诧异,听到最后,渐渐带了点笑意,“我可以把这番话当作是你的道歉吗?”   薄知文有些恼羞,“你小子,明明一开始我就道过谦了!”   薄言:“我不知道旁人怎么想,但你今天能来找我,在我看来就不至于太糟糕。”   薄知文一喜,“真的?”   薄言:“我以为你会别扭一辈子。”   薄知文:“嗐,早就想坦白了,憋了半辈子,难受。”   薄言:“冷静之后,你就没想过去找成冠?解开误会?”   薄知文没有沉默太久,“都过去了,改变不了什么。”   薄言:“你可以告诉薄慎的。”   薄知文扭头,“那小子太皮了,告诉他不得上房揭瓦?”   说白了还是拉不下脸。   薄言正要继续说话,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台阶上。   他提醒薄知文,“他出来了。”   薄知文闻言瞬间火烧屁股起身,“什么?那不行,我得先走了!”   他看都没看,扭头跑路,“你记得交代你的事啊!”   话没说完,人已经拐没影了。   薄慎隐约听见这边有动静。   扫了一眼后发现花坛边的薄言,很快奔过来,“你怎么还没走?不是有打工吗?”   薄言收回视线,“这就走了。”   薄慎狐疑张望,“你在看什么?”   薄言起身拍了拍腿,“我们好像还在冷战吧?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薄慎:“……冷战你别回我啊。”   薄言睇了他一眼,果然没再回他,转身就走。   薄慎立刻变脸,拉住薄言的胳膊,“好了好了,如果我做得不对,算我错了好吧?”   【老薄:?】   【老薄: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   【好高贵的服软啊。】   【哈哈哈哈慎哥道歉和他爸如出一辙,不愧是亲生父子了。】   薄言还是不理。   薄慎绷不住了,双手合十挡住他的去路,“哥我错了,哥,真的错了!下不为例,我下次一定好好比,绝对不拿比赛开玩笑!念在我初犯,您就法外开恩,轻拿轻放行吗?”   薄言凝眸盯了他一会儿,直看得他眼神飘忽,才道:“不可以再有下次,就算是输,也要堂堂正正。”   薄慎保证,“我懂我懂!我以我的人格发誓!”   薄言继续往前,“行了,我走了。”   薄慎:“别呀,都中午了,说好一起吃饭的……”   两人正拉拉扯扯,花季也从台阶上下来。   他远远叫了薄慎的名字,等薄慎看过去,他连忙朝薄慎伸出小拇指,喊道:“下一场小心点!连输两场爆冷出局那可就太丑了!”   这场花季是第一,薄慎倒数,下一场两人不可避免会对上,花季这是老毛病不改,逮着机会内涵薄慎会第一批淘汰。   似乎为了堵住薄慎的回喷,花季说完就一个挥手从另一头走了。   薄慎只能对着空气咬牙切齿,“这个狗东西!”   薄言看他的痛恨不似作假,想了想道:“你不要有负担,场上不需要听别人的想法,唯一需要看的就是前方,箭道尽头,资格赛你就做得很好。”   薄慎愤愤不平,“谁看他了?要看也是他看我!”   说罢扭头要跟着薄言走,视线从门口通向侧边停车场的楼梯扫过,有片刻凝滞。   薄言跟着看过去,“怎么了?”   一群人从侧边下去。   薄慎收回视线,“没什么,我经纪人。”   薄言却没有回身,他看着其中一个人,问:“那个戴白帽子的你认识吗?”   薄慎:“那个啊,鼎甲的大老板。”   薄言:“为人怎么样?”   薄慎:“只说过两句话,让我努力之类的,不熟。”   薄言收回视线没有再问。   薄慎:“咱们去吃饭吗?”   薄言:“嗯。”   走了没两步,薄言忽然感觉左手腕上一阵炙热。   抬手一看,腕上的木质佛珠隐隐发出蓝色的幽光,幽光时有时无,仿佛被设定好程序一阵一阵输出的电子灯。   薄言忽然停下了脚步,再次回头望向刚才那群人的方向,那边已经空无一人了。   薄慎:“怎么了?”   薄言放下袖子盖住佛珠,“没事,以为有人叫我。”   薄慎:“哦,我有时候也是这样……”   薄言随口问他,“吃完饭打算干嘛?回去训练?”   薄慎:“那没有,有比赛的话不强制,我打算看书呢。”   薄言点头,“好好加油。”   薄慎好奇,“你不觉得我这是一心二用?不阻止我吗?”   薄言不以为意,“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如果需要帮忙可以告诉我。”   薄慎抿着嘴一脸惊奇。   片刻后,忽然道:“别说,我还真需要你帮忙。”   薄言:“你说。”   薄慎:“你不是成绩很好吗?常年年级第一那种?有什么一日千里的学习宝典吗?借来用用?”   薄言:“没有。”   薄慎不信,“不可能!你是不不想给?”   薄言:“真没有,我没有保存笔记的习惯,都是用完就丢,不过补习我倒是可以。”   薄慎想了想,“那也行,你在哪儿打工?我晚点带上书来找你。”   薄言扫了他一眼,“可以,但是有一个条件。”   薄慎:“趁火打劫?”   薄言:“你答应我,下一场一定不可以输给花季。”   薄慎:“……你刚刚还说不要看别人,要看自己,不打脸吗?”   薄言:“不答应就算了。”   薄慎:“哇!你好过分……”   两人边说边离开。   没多久薄言收到系统的任务:   【一箭成名直播任务发布:   任务内容:说服弟弟解约鼎甲   任务奖励:直播推荐位X10000   条件奖励:弟弟主动提出奖励翻倍   是否接受:是否】   薄言当然选择接受。   ……   内有猛兽咖啡店。   薄闻坐在靠窗的卡座,拨动着右手腕上那副和薄言颇为相似的珠子,眼神没有离开直播屏幕,嘴里自言自语,“应该能读出来吧?虽然过了这么多年……”   作者有话说:   摸摸大家 第83章 一箭成名15   “嘘——”   哨声落下, “6:4!薄慎获胜!”   第二场淘汰赛落下帷幕。   薄慎在和花季的对战中再次获胜,并以总分291的成绩,位列本场第一, 再次回到榜首。   花季以两分之差略逊一筹。   虽然逊得不多,但在竞技比赛中,越靠近满分,难度越呈现指数级增长,不说两分,0.5也不容易。   结束后,薄慎很是高兴。   却不是因为拿了第一,而是因为拿第一后就有许多记者蜂拥而至,为了采访将他团团围住。   “薄慎老师,再次打败资格赛上的最强对手,请问您现在是什么感受?”   “薄慎老师,上一场还是倒数第一,这次就重回第一,请问其中如此大的波动是什么原因呢?”   “薄慎老师!听说您现在才十八岁, 没有想过继续学业吗?”   “薄慎老师请问您对进入决赛有信心吗……”   “老师……”   一开始薄慎还有些拘谨,但说着说着慢慢挺起了腰杆, 面对镜头不再露怯。   花季眼看着他被人群包围, 离开的脸色并不好看。   结束采访回到后台,薄慎哼着歌往薄言所在的场地去, 不妨听见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美死你了,小心在一声声‘老师’的抬举里迷失了自我。”   转头,果然发现花季靠在门口。   薄慎心情好, 呛得都有底气, “羡慕啊?也对, 谁叫你再怎么努力也赶不上我。”   花季仿佛听见什么笑话,“说得好像比我厉害多少似的,不是最后一箭起了点风,我能让你赢我两分?”   薄慎抱胸,好整以暇反问,“怎么,你教练没教过你室外场地需要留意风向吗?”   花季一怔,咬牙道:“你才没教过!不过是一两分,回回赢得这么艰难,下次我绝不会输给你!”   薄慎回击,“一回赢你一两分,那叫赢得艰难,回回赢你一两分应该叫什么?”   花季面露疑惑。   薄慎轻嗤着转身,“那叫放水。”   他挥了挥手,走得很干脆,“下次加油啊。”   “放水?”花季似乎真的信了,一脸震惊,“他竟然……羞辱我……”   他看着薄慎离开的背影,很是不甘心,“可恶,他不可能这么强!”   【写作放水,读作羞辱,没毛病。】   【话说,慎哥真有那么厉害?真的放水了吗?】   【有毒!经过上次假输事件之后,他还敢顶风作案?】   【哈哈哈你们居然在认真讨论,一看就是在装B,很明显好吗……】   另一边,薄言也结束比赛。   整理好东西之后,来到电子屏幕前查看排名。   连胜两场,他现在已经快到中游。状态在慢慢恢复,排名上升倒是不奇怪,但奇怪的是,他居然看见一个本该在前列的名字也出现在中游附近。   刘奕,他这场输了。   竞技场上很吃状态,一次不注意就会马前失蹄,老手也不例外。薄言没有多想,转身离开。   薄言这场对战的是上场前十,比较艰险,但还是赢了。   最近跟着成冠的计划训练,他右手状态恢复得很不错,再加上上场前控制得当,第一局开分很高,第二局险胜,第三局丢了,但幸运的是,后来起了一阵风,他抓得比对方好,因此多多少少有点运气的成分。   这点运气显然瞒不过成冠。   他有点生气,“你怎么还在用右手?”   薄言展示了一下右手的灵活度,“觉得能赢,就用了。”   成冠有片刻失语,“你倒是挺自信的?今天要没那阵风就输定了。”   薄言:“向您学习。”   成冠:“……随便你,玩脱了才懒得管你!”   明明是关心的话,非要用一种别扭的语气讲出来,薄言竟然从成冠身上看见薄知文的影子。不过也有不同,薄知文别扭是因为不责骂点什么,就立不住面子。   成冠却不是。   他更矛盾一些,一面想拉薄言一把,一面又不想和薄言太亲近。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和薄知文有关系。   没过一会儿,薄慎来找薄言吃饭。   饭桌上,薄慎免不了对自己的光辉战纪大吹特吹。   薄言也耐得下性子听他说,丝毫不吝啬夸奖和鼓励。薄慎见他这么给面子,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谦虚了很多。   临走前,薄言问他,“你下次赢了想吃什么?我请你。”   “啊?这多不好意思?”话虽如此,薄慎还是麻溜点了一堆,就怕薄言反悔似的,“你说要请的啊,我记下了!”   仿佛认定自己一定会赢。   薄慎压根没有一点辩驳输赢的念头。   而这,就是薄言想看到的。   【吊胡萝卜这招还真是百试不爽啊!】   【可能慎哥属驴的吧(doge)】   【啧啧啧,明明不久前还是个说起射箭就浑身不舒服的该溜子,现在居然这么上进了。】   【被花季说中了!在一声声靓仔中迷失了自我哈哈!】   【谁不喜欢被人鼓励被人夸呢?】   【光夸你,自己没点觉悟也不行啊,相辅相成了属于是。】   【果然人还是要有自信啊,说话的时候眼里都在放光的感觉!】   【哈哈哈可能这就是老薄之前说的,相信光吧!】   ……   结束比赛,又回到了日复一日箭复一箭的训练生活。   完成第一个小时的专项训练,薄言有些酸累,一边下皮筋一边和旁边的贺之洲说话,“刘奕今天又没来吗?”   贺之洲甩了甩手,也给弓降了几磅,“没,又延了几天,事情比较棘手。”   薄言想到此前刘奕不正常的排名,好奇多问了一嘴,“他到底怎么了?感情问题?”   贺之洲笑了笑,“难得见你八卦啊?”   薄言:“是有理有据的猜测。他家里条件不差,一直不用他操什么心,家庭问题排除。”   贺之洲神色正经扫了一眼周围,压低了声音倾过来,“我也是半猜半听的,你别跟人说啊……”   薄言有些好笑,“至于这样?”   贺之洲不管,“前几天我问过他的情况,他没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家里公司财税出了问题,数额还不小,现在正在四处筹钱呢……”   说完眨了眨眼,交代薄言,“你别跟人说啊,自己知道就好了。”   薄言目送他离开,摇了摇头很快抛诸脑后。   收拾好了弓箭,薄言取回手机,去茶水区稍事休息。   他之前还有些担心,薄慎在体会过场上聚光灯的瞩目之后,很难再次沉下心归于平常。   从前几天不间断的吐槽来看,他收心还算快。   不过今天吐槽忽然没了。薄言觉得奇怪,问薄慎,“今天放假?”   薄慎很快回复,“没有啊,在训练啊!刚准备休息。”   回完立刻发了一张训练图过来,“你放心!我现在可有动力了!绝对不会偷懒。”   薄慎紧接着又发了两张 “嘿嘿”过来。   薄言看出门道,“有话直说。”   薄慎:“我想到高兴的事。”   薄言:“和比赛有关?”   薄慎:“是,但不全是。上次淘汰赛第一,部里给了我五百块钱奖金!整整五百!”   薄言有些意外。   不是因为薄慎得了奖金,而是意外五百块钱就能让他这么开心……   薄慎还在继续,“老板还让我一定要保持,下场如果还是第一,奖金可以加个零呢!五千块!可以买辆新的电动车了!不对,两辆还多!”   “他还说!赢得越多奖金越多!赛事越重大奖金越多!像奥运会这样的,百万不止!”   “不过他也说了,如果输了的话一分钱也没有,连续输两场还会扣钱!连输三场就停赛加训……不过我到现在都没有正经输过,有信心可以赚很多钱!”   聊天框很快被“撒币”动图刷屏。   薄言蹙眉沉思了一会儿,在对话框里输入:“奖金只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   还是什么?输到这儿薄言打住了。   他又愣了一会儿,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删除,最后只发过去一张表情包:恭喜恭喜.JPG   弹幕对此很是不理解:   【giao!为什么删除了?】   【兴头上泼冷水,这不缺德吗?】   【很明显鼎甲已经开始用金钱腐蚀慎哥的斗志了!】   【说出来笑掉大牙,薄慎有斗志?】   【500块钱吃顿饭都不够,还腐蚀?】   【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这次500下次5000,再下次呢?尝到甜头胃口只能越来越大!】   【等你习惯了再给你断掉!到时候谁还记得当初为什么射箭?】   【我寻思……慎哥现在也不记得为什么射箭啊(轻轻)】   【哈哈哈被老薄忽悠瘸了!】   【大惊小怪。你玩竞技,名和利,总得求一个?】   【哪儿的名利不是一样的?谁给得多跟谁玩很丢脸吗?】   【你们觉得不对,应该是心理价位没给对?只要给得够多,哪儿来这么多屁话?】   【就是,一个个的道德卫士上纲上线,谁敢说钱途不是你的软肋?】   【我我我!我想挑战一下我的软肋!(举手)】   【???】   如弹幕所说,薄言删除的确是不想泼薄慎冷水,但并不代表他会听之任之。相反,让薄慎从鼎甲解约迫在眉睫。   薄言之前看过薄慎的签约合同,对解约条件有些了解。   第一个,合同三年时间一到,不续约自动解约,这个肯定不可行;第二个,违约费三百万,不是个小数目,短期内筹到不容易,而且之后还有五年的竞业协议,期间得禁赛,一旦选这个,薄慎的职业黄金期基本上算毁了。   这么一想,似乎只剩下第三条,可是第三条相比前两个,也好不到哪儿去……   薄言按了按额角,蓦然生出想掐死薄慎的冲动。   但冲动之后,得冷静下来想办法。   现在看来,告诉薄慎当年薄知文销声匿迹的真相,似乎是最直接的解决方式。   之所以说似乎,是因为现在薄慎还没有真正认可射箭,薄言担心,一旦他知道真相,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对射箭建立起的稀薄信任,会瞬间化为乌有。   更重要的是,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当年就是鼎甲陷害薄知文。   以薄慎现在对鼎甲的上头劲儿,百分之百不会相信薄知文的一面之词。   想来想去,薄言没有想到一个万全的办法。   为了避免陷进去,他很快转换了思路:不着急,徐徐图之。   既然不能直接达成解约,先摆正薄慎的竞技观也是好的,如果能让他对鼎甲产生怀疑,那就更好了。   只是还得等一个机会。   这个机会等着等着,积分赛程的淘汰赛部分就已经全部结束,转眼暑假都快过完了。   经过一个暑假的厮杀,赛程逐渐进入焦灼阶段,下一场就是1/4决赛,现有的64人中只有一半能进入半决赛。   然后在半决赛的32个人里,只留下4个晋级冠军赛。而且,1/4决赛开始所有人只有一次机会,就算之前一次都没输过,机会也会清零。   换言之,赛程已经进入倒数,剩下的三场每一场都是生死之战。   不过这是去年的赛制,今年稍微做了一点改动。   此前一次都没输过的箭手,有一个额外的优待:万一在1/4决赛中落败,可以在半决赛中卷土重来。   听起来似乎觉得半决赛成了鸡肋?   其实不然,大半个赛季下来,一次都没输过的屈指可数,而薄言就是其中一个。如果薄慎没有对上薄言,花季没有对上薄慎,这个名单还能再添两个人。   和其他人相比,薄言的情况又有点不同。   除他之外,其他人都是真正的实力派,一路遥遥领先上来的。   只有薄言一路险胜,几乎每场都会发生状况外的事情,或影响了对手的判断,或正好撞在薄言的枪口上。他这个运气,连成冠看了都直呼薄言天生吃这碗饭的。   这话当然是讽刺。   如此一来,薄言就成了所有全胜战绩里的另类。   大家也都觉得他是靠运气上来的,或许会唏嘘两句,但没有太多关注。   薄言也乐得清闲,按部就班训练,有空到处打工。   今天,薄言就在便利店值夜班。   薄慎下训之后,扛着书包过来了。这个暑假两人都是这样,只要能对上空,薄慎就会找薄言补课。说是补课,大部分时候都是薄慎自己在刷题,碰上不懂的才会问薄言。   毕竟老板不是菩萨,打工的钱也不好挣。   临近十二点,店里安安静静。   薄慎坐在靠窗的吧台长桌上写写画画,薄言刚刚清点完账目,正往货架上补货,补完差不多就可以下班了。   “叮咚——”   门口响起熟悉的提示音,薄言下意识,“欢迎光……”   话尾戛然而止。   因为进来的是个熟人。   薄言起身,“刘奕?好巧,你怎么会来这儿?”   训练场和便利店并不是一个方向,他家更是在人少树多的对岸,轨迹不同还能碰上就很巧合了。   明明离上次见面不过一个礼拜,薄言却觉得眼前的刘奕陌生了不少,“你是不是瘦了?正好还有个便当没有卖完,我给你热一下。”   刘奕打断了薄言的动作,“不用了,我不是来买东西,我是来找你的。”   他舔了舔唇,被鸭舌帽檐盖住的眼睛显得有些晦涩。   薄言微微停顿,很快转过来,“找我?什么事?”   【反正不是好事。】   【+1】   【这是刘奕?】   【是吧!不是老薄出声我都不敢认,跟之前完全是两个样子了!】   【我干净又贤惠的男妈妈呢?这个丧男是谁?】   【现在胡子拉碴的看起来又瘦又脏,看来贺之洲说对了,他家里应该出了大事……】   【不是,他家里出事找老薄干什么?该不会是借钱吧?】   【找老薄借钱?哈哈哈哈哈笑死!】   【这不是拉着和尚认亲家,找错了人吗?】 第84章 一箭成名16   寻常的夏夜。   行道树上偶尔响起一两声蝉鸣。   路过的街溜子随脚踹了一下树干, 树叶簌簌掉落,蝉鸣戛然而止。   便利店内。   空调飒飒吹着冷气,刘奕的袖口被吹得左右摇晃。   “我今天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薄慎听见动静, 远远朝这边看了眼。   薄言本想问他是不是借钱,但想到贺之洲的交代,还是装作不知道,“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尽管说。”   刘奕看了眼口香糖架,才道:“下一场1/4,我们俩会对上。”   薄言微微一愣,回道:“我知道,上场结束的时候我看了排名。”   他生出奇怪的预感。   刘奕继续,“我已经输了两次,这次如果再输,就淘汰了。”   这话坐实了薄言的预感,他眼底的笑意收敛了不少,“所以呢?”   刘奕咂了咂嘴, 游离片刻后下定决心似的,看着薄言的眼睛, “所以我希望你能在下一场输给我。”   说完应该是自己都觉得过分, 立刻补上,“我可以给钱, 你不是缺钱吗?要多少咱们可以商量一下……”   【我以为是让老薄打假赛呢!】   【嗯???这不是一个意思?】   【还好还好,不是借钱,那没事了(躺平)】   【什么?还有钱拿?干啊!】   【全胜战绩无所畏惧!答应他!】   【?你们是疯了吗?】   正在走笔的薄慎听见这话, 笔尖戳破了纸面, 他回过身, 仔细听起了两人说话。   薄言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并不是很生气的样子,“现在开始都是一场定输赢,输给你?我不就淘汰了?你不想出局,难道我就想吗?”   刘奕仿佛早猜到他这么说,“但是今年不一样!今年全胜战绩的就算这次输了,也一样可以进半决赛!你正好一路赢过来,这次输了对你来说完全没有影响,只要你答应我,咱俩就是双赢!你可以考虑一下……”   薄言打断,“箭道上没有双赢,不是我赢就是你输。”   刘奕:“我说的双赢不是这个,你不是压力很大一直在打工吗?”   薄言:“成教练来的那天,他说的话你还记得吧?”   刘奕微微一顿。   薄言:“时刻保持紧绷的状态,不管是场内还是场外都不能懈怠。用你作为箭手的道德,去换区区一场小比赛的胜利,值得吗?”   刘奕摇头,“不是小比赛,这场是输是赢对我很重要……”   薄言声音大了些,“既然很重要,为什么不拼尽全力?”   刘奕被他突如其来的生气震住了,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另一边的薄慎,跟着下意识坐直了。   气氛凝滞。   薄言平静下来,“如果你今天是来警告我,让我小心点,我会很高兴。”   他张了张嘴,还想继续说点什么,话到嘴边跟着眼神一起收回来,“你走吧,我不会答应的。”   “不行!我不能输!”刘奕忽然激动起来,“我不能在半决赛之前就淘汰,就这一次行吗老余?我知道你会看不起我,但我管不了这么多了,决定来找你的时候我就做好了被你羞辱的打算……老余,你要骂我随便骂!我一个字都不会反驳,只要你答应……”   薄言避开和他对上,看了一眼时间,转头整理柜台的现金盒,准备关门。   “我不会骂你,只会当你没来过。”他顿了顿,“往后遇上,各凭本事吧。”   “不要急着拒绝我老余,冠军赛在即赢了那就是另外一个台阶,这是你一直在等的,现在大家都在摩拳擦掌而你却得分出心思赚钱打工,我知道你现在很累……我承认我有私心,但也是希望你能更进一步,我不指望能进冠军赛,半决赛就足够了……”   薄言停下手,“你为什么非得进半决赛不可?”   刘奕被他问得有些懵,半晌才道:“我可是去年的亚军,如果今年连半决赛都进不了,面子上过不去……”   “撒谎。”   薄言冷声打断,扫了一眼刘奕汗湿的胸口,转头招呼薄慎,“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哎!”薄慎麻溜起身。   三两下把东西塞回包里。   那边刘奕还没有放弃,想进一步纠缠,薄言没理,被收好东西的薄慎拦下。   薄慎推着刘奕往外走,“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婉拒了哈。”   刘奕挣扎,“老余你再想想,缺多少给我个数,我一定给你!多少都可以!”   薄言背着包出来,“多少都行?五百万也给?”   刘奕想也没想,“给!给你!”   薄言:“家里不是经济危机吗?还能拿出这么多闲钱给我?”   刘奕:“你……你怎么知道?”   薄言叫薄慎松手,继续道:“是有人让你来的吧?”   刘奕懵然,笑了笑,“没有,怎么会这么问?”   薄言自问自答,“为什么一定要进半决赛?因为进不了家里的漏洞就会堵不住。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跟人签了对赌,赢了可以拿到一笔钱缓解家里的窘境,输了,什么都没有,这个赌约就是进半决赛。我说对了吗?”   刘奕面色僵硬,还在否认,“没有的事!”   薄言指了指他胸口,“那你兜里的录音怎么解释?”   薄慎闻言眼疾手快往刘奕胸口掏,掏出一个手机,果然显示着录音的界面。   他登时气住了,“你故意的?靠,还录音,想陷害他?”   “没有……不是,我……”刘奕下意识想要解释,却解释不出个什么。   薄言依然很冷静,“他们让你来说服我,并不是真的想让你赢,是拿到我假输的证据。”   薄慎好奇提问,“这样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薄言解释,“虽然不至于身败名裂,但明面上肯定断了大型赛事和俱乐部的路子,不过找个不起眼的培训学校还是能糊口的。”   “这不就是毁了的意思吗?”薄慎质问刘奕,“你是不是蠢啊?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以为对方事后会放过你吗?你也得跟着一起毁!”   事到如今,刘奕也没有再否认,“我没有选择,如果我不这样做,我爸逃不过这回……”   “那关我哥屁事你拉他下水?你爸该坐牢坐牢那是他罪有应得,早知道别干亏心事啊!”薄慎气不过,戳了戳刘奕的心窝子,“到底是谁?谁让你干的这种缺德事?”   刘奕垂眸,没有回答。   薄言忽然开口,异常笃定,“是鼎甲的人。”   刘奕震惊抬头,“你,你知道?”   薄言点点头,没有回答。   他和薄慎搭话,“录音留下,手机还给他。”   说罢转身关灯关门。   薄慎还有些不敢相信,“你说谁?鼎甲?冠军俱乐部的那个鼎甲?”   刘奕点点头。   薄慎下意识反驳,“不可能!”   刘奕也没有再多解释,“保存了吗?保存还给我。”   拿回手机,刘奕最后看了眼薄言,“抱歉。”   薄言目送他离开,等他走远,招呼薄慎回神,“走了。”   薄慎还在纠结刚刚听到的消息,“怎么可能是鼎甲,不可能啊……”   薄言只是往前走,并没有和他搭话。   薄慎想来想去想不通,来问他,“鼎甲这是在针对你?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没有理由啊!”   薄言想到那天忽然亮起来的手串,心里有猜测,“我也想知道。”   薄慎:“也许,也许是个误会?说不定是你队友记错了,或者,或者是别人花钱让他说的!”   薄言没有反驳,“可能吧。”   【这傻孩子,还在为鼎甲说话!】   【气死我了。】   【只是一时难以置信罢了,会反应过来的。】   【只要能让他产生怀疑就好了,不指望一次就能彻底倒戈……】   薄慎:“这个录音怎么办?”   薄言:“先留着。”   薄慎很疑惑,“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不想调查清楚吗?”   薄言:“在乎什么?被人针对了还是溜走的五百万?”   薄慎:“……算了,你是真的咸得可以,拳头不呼你脸上就能一直躺着。”   说完他想到什么,“不对啊,你之前几次被人打也没反抗啊……”   眼看要被揭老底,薄言转移话题,“如果你是我,你更在乎输赢,还是五百万?”   “啊?”薄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我不知道。”   薄言没有追问。   路上偶尔经过一辆夜车。   人行道上静悄悄的,除了远处的几个人影,就只剩兄弟俩,轻慢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沉默了一会儿,薄慎继续回答,“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会毫不犹豫选五百万,那可是五百万哎!我如果不上大学,一辈子都挣不了这么多。”   薄言轻笑,“上了大学也不一定能挣这么多。”   薄慎不满,“不许打击我积极性!”   薄言咳了一声,“你继续,那现在呢?”   薄慎顺手摘了一片树叶,拉长声音,“现在……”   他没有继续,而是忽然道:“我好像有一点明白你之前说的光,是什么意思了。”   薄言侧目,“说说看。”   “就是,很玄乎。比如我比赛赢了,我很高兴,如果你告诉我赢了有五百万,我会更高兴,但如果你说赢了有五百万,输了也有五百万,比起轻轻松松获得五百万,我更想自己赢回来,因为那样更爽,更自在。”薄慎对着薄言比比划划,“我也不知道我说清楚了没有,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明白了,”薄言含笑看了他一眼,点头,“你更在乎输赢,也相信自己能赢。”   薄慎带了点不确定,“好像,是这个意思。”   进入两根路灯的中间暗区,薄言忽然停下,指向前方,“看到前面的路灯了吗?”   薄慎:“看到了,怎么了?”   薄言直视着他的眼睛,“我的身体里也有一盏。”   薄慎挠头,“……啊?”   “它藏得很隐蔽,但从我拿起弓箭的第一天开始,我就找到它了。对我而言,每次上场就好像走夜路,在箭道前站定的那一刻,周围的一切都会被黑暗吸走,不知道前方是什么,后方是什么。”   薄言仰头看着路灯,“但当我拉开手里的弓,前方就会出现一阵光亮,光亮所在的地方,就是我的箭要去的地方。”   薄慎就站在暗区,很容易想象。   他跟着盯了一会儿,慢悠悠道:“这个光,能带你赢。”   薄言点头,“找到它,就一定会赢。”   【这兄弟俩,在当什么谜语人?】   【什么路灯啊光的,跟输赢有什么关系?】   【等一下,我先翻一翻我的哲学书,看看作何解释。】   【不好意思我没懂,老薄说的光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光所在的地方就是靶心所在的地方,应该是代指输赢。】   【严谨一点,是代指赢。】   【再严谨一点,是代指相信自己一定能赢。】   【把必胜的信念比作光,还挺……合适?】   【哈哈哈哈狗血又老套!】   【画面感有了,所以,我的光呢?在哪儿?】   【刚刚慎哥那番话,感觉跟老薄的意思异曲同工啊?】   【慎哥早就找到自己的光了吧?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   【这什么大型论道会现场?(晕晕晕)】   ……   薄慎收回视线,蹙紧了眉心。   没一会儿,他说:“我好像……有一点喜欢射箭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低着头,好像说了一件很羞耻的事情。   薄言继续往前走,“这是好事,它不会亏待你的。”   薄慎顾不上羞耻,跟上,“什么嘛,说得好像谈恋爱一样!肉麻……”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走。   经过公交站薄慎忽然停下,“等等,我们干嘛要走啊?不是有小电驴吗?”   薄言也停下,跟着反应过来,“下意识就走了。”   薄慎立刻转头,“回去回去,我送你。”   正要往回走,忽然听见一道尖利的女声,但像流星划过,只是一瞬间。   薄慎还是谨慎停步,“你听见了吗?”   薄言侧头朝藩篱墙后看了一眼,“听见了。”   薄慎:“是不是在叫救命?”   薄言往篱笆走了几步,“我记得刚出来的时候,远处有几个人影,好像是朝我们过来,到现在却没有遇上。”   薄慎:“那为什么只叫了一声?”   薄言已经撑身跳上花坛,一边撑开篱笆一边说,“里面是花卉市场,花园弄巷很多,这个点一般不会有人,听不见很正常。”   两人一前一后钻进来,果然看见一片黑漆漆的房舍,房舍外零星摆放着还没有收入店内的盆栽。   薄慎扫了一眼,“没人啊,声音到底是哪儿传出来的?”   薄言指了一条小巷,“去那边看看。”   “等会儿,”薄慎看见什么叫住薄言,然后转头跨上一家店的台阶,再麻溜回来,手里多了两件武器。   他塞给薄言一件,“拿着,以防万一。”   薄言看了眼手里的铁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哈哈哈这是上次被那群校霸给吓到了吧?】   【还知道未雨绸缪了,可以可以。】   【慎哥挺胸:不愧是我。】   【老薄:用这个,可能会出人命。】   好在没耽误什么时间。   进了巷子,消失的动静清晰了一些,两人顺着声音又拐了个弯,这下能看见一家房舍的侧面露出些微手电筒的光亮。   “叫你别喊你非要喊,吃苦头了吧?”   “哭什么哭哭哭?再哭扇你!”   “你乖一点,咱们又不是吃人……”   甫一听见说话人的声音,薄言和薄慎都是一愣。   俩人对视了一眼,同时杵下了手里的铁锹。   “噔”的两声引起里头的人注意。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什么人?”   话音没落,手电筒已经照了过来。   薄言微微侧头闪避。   薄慎则举着手往前走,“你大爷的狗改不了吃屎,大晚上又在欺男霸女?上次被打得还不够深刻,这才多久皮又痒了?”   更多的光亮钻出来,男人的花臂被照得一清二楚。   “我靠!怎么是他们?”   后面有小弟暴擦了一声,还有人两股战战几欲先走,“他们手里有铁锹!”   花臂回头暴喝,“你他妈不是说看历了吗,怎么还遇上这个瘟神!”   “唔唔!唔唔……”   里头传出来几声呜咽,看样子是被捂了嘴。   薄言不慌不忙拿出手机,点开录像握在身前,“里面的人是谁?”   花臂:“没,没人呐……”   薄慎嗤笑,“没人你们一帮大老爷们拿着手电筒在这儿干嘛?难不成在搞补习啊?”   花臂居然真的应下,“对!就是搞补习!宿舍太热了,这里凉快。”   薄言没听他瞎扯,拖着铁锹一路上前。   众人一下子慌了,“你别过来!小心我们群殴你!”   花臂抬手就抽,“你蠢是不是?谁群殴谁?”   那人瞬间改口,“他群殴我们……那,那小心我们报警!”   薄慎快笑死了,“你报啊,赶紧的!谁不报谁尿频尿急尿不尽!”   几人牢牢挡成一排,不让进。   薄慎质问:“老实交代!是不是欺负落单的女同学?”   大家脸色一变,都扭头去看花臂。   花臂这回出乎意料的硬气,“没有!你们如果担心这个,我以我的人格担保!绝对没有欺负女同学!就是一点私事!”   薄慎已经认定了,“呸!一群狗东西!这么想吃牢饭还读什么书?”   薄言杵了杵手里的铁锹,轻轻一抛,以上次拿棍子的姿势握住,一句话没说。   大家都很忌惮,但依然没让开。   “唔唔唔……”里面的人继续求救。   花臂很是气恼,“余言!上次是我一时大意,小瞧了你!我警告你,别多管闲事,否则……”   话说一半,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咦!怎么是个男的?”   是薄慎,他趁着薄言和几人对峙,偷偷从侧边溜了进来。   防线被突破,几人瞬间乱了阵脚。   墙角,一个年轻男孩儿正缩在原地,他被当成粽子一样捆住,嘴里还塞着一大团破布,身上衣服破烂,看起来缺的那一块正在嘴里。   薄言二话不说给人松了绑,“你是谁?他们是不是欺负你?”   男孩儿眼含恨意,拔出薄慎随手插在地上的铁锹就冲出去,“你妈的一群狗比!自己玩得脏还想拉老子下水!去死吧!”   这话信息量太大了,薄慎当即愣在原地。   还是薄言夺过了他手里的铁锹,将人劝下来,让他用拳脚出气。   薄言在几人不敢反抗,男孩儿边踩边骂,将几人的底掀了个底朝天。   “hetui!”把花臂几个揍得个半死,男孩儿才离开。   等人一走,薄慎兴致勃勃上前,蹲在几人面前摇了摇手机,“没想啊没想到,你们喜欢男的?还强迫人家,真是羡慕你们学校的,接下来有瓜吃了。”   “不要!不行……”   薄慎抬头问薄言,“他们不想被曝光怎么办?”   薄言言简意赅,“报警。”   花臂强撑着阻止,“不要,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你们不要报警!”   薄慎:“可是我们又不熟,你又没给我们好处,我们见义勇为还能拿奖,凭什么帮你?”   花臂:“有!我和你们交换!”   薄慎:“哦?是什么?钱我可不要。”   花臂:“不是钱,是线索……”   他转头看向薄言,“凯波说你上次问他是谁指使他弄断你的手,他不知道但是我知道。”   薄言正色,上前两步躬身,“谁?”   花臂:“我不认识,但我有照片……”   薄慎立刻问,“在哪儿?”   花臂:“在电脑里,但是前几天电脑进了水,得等修好了才能给你……”   薄慎一脸狐疑,“你不会在驴我们吧?有这么巧?”   花臂:“没有!我真的拍到了,那天我在吃凉皮,我看凯波鬼鬼祟祟进了对面,就好奇留意了一下,他进了卡座,对面是个不认识的男的,给了他一包东西,后来我才知道里面装的是钱!买他找人弄你的钱!”   薄言看起来并不相信,“印象这么深刻,上次为什么没说?”   花臂不自在,“上次,那不是没被你抓住把柄……”   薄言:“应该不止?今天怎没看见凯波?你们该不会闹掰了?准备拿着照片威胁他给钱?”   花臂一窒,矢口否认。   薄言起身,“我当你说的是真的,照片我要了,等你发过来我会删掉视频,只当没这回事。”   花臂:“也不报警?”   薄言:“不报。”   花臂一喜,“那就这么说定了!你等我几天,我回头就送去修!”   “但是,不可以吃两头,如果让我知道你自作主张,”薄言说到这儿,扫了眼他精致的眉毛,“我会……划烂你的脸。”   花臂登时抖了抖,一口答应。   事情到此就结束了。   临走前薄慎啐了他们几口。   等跟上薄言的脚步,他问得很高兴,“没想到还有意外的收获哦?”   薄言:“算是吧。”   没有这遭,其实也能猜得到。   薄慎:“可是他们太可恶了!居然强抢民男,就算有交换还是觉得亏!”   薄言:“没关系,可以等拿到照片再反水。”   薄慎:“……你好理直气壮啊。”   薄言:“对付这种无赖,就要比他们更无赖。”   薄慎想了想,“也是。对了,你为什么会想到用他的脸威胁他?他看起来确实蛮害怕的。”   薄言动了动嘴,似乎想解释,最后却没有,“随口说的,你这个铁锹哪儿拿的?赶紧给人送回去。”   【哈哈哈哈转移话题!】   【老薄:欲言又止。】   【所以为什么会脸威胁啊?】   【老薄:我都不好意思开口。】   【老薄不好意思我好意思!给我话筒让我说!】   【从花臂每次露面都很精致的扮相上看,他应该是个0。】   【他有花臂呢瞎说啥呢!】   【如果不是他心虚什么!】   【拒绝刻板印象!万一是1呢!】   【阿弥陀佛,小僧不懂,但小僧大为震撼……】   ……   小电驴贴着路侧直行。   车上的两人都戴着头盔,呼啸的声音夹着烧烤的香气从两人耳旁擦过。   后座的薄言敲了敲薄慎的脑袋,“前面放下就行,你回去还挺远的。”   薄慎不答应,“你该不会是想下车了自己偷偷去撸串吧?”   这一带都是夜宵店,不是烧烤火锅就是炸鸡小龙虾,这个点了,还人声鼎沸。   薄言没有勉强,退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鼻尖闻到一阵卤香。   薄慎瞟了一眼,感叹道:“飘香小龙虾?果然名不虚传啊!”   薄言听出他的羡慕,逆着风声音大了些,“想吃的话要不停下?”   薄慎没有否认,“是挺想吃的,不过比起吃,我更想自己去钓!”   这话触动了童年的记忆。   薄言想起不少两人小时候钓鱼抓虾的经历。   系统实时发来邀请薄慎钓虾的任务。   薄言正有这个打算。   他笑了笑,“这种事小时候和我弟弟一起常干,一整个暑假下来,方圆十里的水源能跑个遍,的确很怀念。”   车头猛然歪了一下,被薄慎及时掰回来。   他心有余悸,“你还有个弟弟呢?没听你说过?”   薄言陪着他演,“嗯,小时候分开了,说起来还和你同名。”   车子又飘了一下。   薄慎:“你就没想过,我可能就是他?”   薄言恍若未觉,“不瞒你说,第一眼见你我怀疑过,长得很像,年龄也相似,但是性格有点出入,他比你率直一点,也更能捣乱一点。”   薄慎下意识反驳,“我什么时候捣……”   他看了眼后视镜,正好对上薄言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笑意,当即踩了刹车停下。   薄慎取下头盔,转头质问,“你是不是在演我?”   薄言依旧茫然,“什么?”   薄慎无语凝噎,片刻后敲了敲他的头盔,“有没有人说过你演技真的很烂?”   薄言也取下头盔,不再隐着笑,“没有,你是第一个。”   薄慎仰天长舒了口气,“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知道你是我哥的?”   薄言想了想,“你无意叫我哥的时候。”   “我就知道。”叹了口气,薄慎正色,“毕竟我演技这么好你又反应这么慢,要不是我故意露点马脚,靠你自己是不可能想明白了。”   薄言没有反驳,只是笑。   薄慎:“笑什么笑?别以为你是我哥我就会让着你!赛场上遇见了我才不会给你面子!”   薄言点点头,“你想回去钓鱼抓虾吗?”   薄慎:“什么?”   薄言:“我想,我想回溪田村看看。”   薄慎盯着他沉默良久,“你认真的?”   薄言:“嗯,反正离下场比赛还有几天,正好我明天休息,骑车的话,三个小时就到了。”   他顿了顿,想到什么,“不过你要是没有时间……”   薄慎打断,“谁说我没有?我,我是说我有点想小白小黑和小花。”   薄言:“那一拍即合?”   薄慎戴上头盔,重新发动,“坐好了,明天早上来接你。”   没有惊天动地的相认戏码,只有你来我往的心知肚明。   小电驴再次启动,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   ……   第二天一早,薄慎按照约定来接薄言。   薄言带着他进店里吃了碗面,余美心把他给认了出来,当即上演了一副母慈子孝。   出发时,天已经大亮,朝阳穿过层层叠叠的高楼洒在路面。   薄慎戴着耳机,一路摇头晃脑,看得出来心情很好,相比之下薄言就焦急很多,时不时提醒他看路。   薄慎这份高兴一直持续到回县城的路上。   经过一处桥面,小电驴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   薄慎脸上的笑意也跟着车速一起消失。   他踩了踩油门,又捏了捏把手,上上下下打量,“怎么回事?怎么停了?”   车子不仅不上,反而往下掉。   幸亏薄言眼疾脚快撑住,“是不是没电了?”   薄慎下意识,“不可能啊!我昨天回去明明……”   想起什么,说话声戛然而止。   薄言明白了,率先下车,扶着车屁股催促,“没多远了,走回去也行。”   薄慎炸毛,“你开玩笑呢?骑车还得半小时,走得走多久?”   薄言:“那怪我?”   薄慎不说话了。   憋着脑袋下车,将电驴停在路边。   “你在树荫下面等会儿,我看看有没有顺风车。”   薄慎边说便往桥上走,时不时扶着栏杆探头查看两边的路况。   人倒霉了喝水都塞牙缝,半天愣是没有经过一辆。   薄慎讪讪往回走,“你说真是奇怪,没事的时候吧车水马龙,正经等车的时候吧半天不来一辆……”   薄言见他回来,二话不说推着小电驴就往前走。   薄慎很是心虚,“远呢,要不还是再等等?”   薄言没停,“先过了这桥再说,前面我记得有商户,可以充会儿电。”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哎?”薄慎正说着,眼尖看见一辆白色的面包车正往桥上过来,瞬间兴奋起来,“喂哥哥哥!你看!有车来了!还是面包车!”   薄言闻言停下。   薄慎:“能顺就顺,咱问问!”   说罢已经飞奔出去,朝着那辆面包车挥手呼喊。   不过一会儿,车子停下。   却是略过薄慎直接在薄言跟前停下。   薄慎赶忙折回,“哇!大叔你这车刹车不太行啊!”   车里坐了一个中年男,正在和薄言说话。薄慎正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就听薄言对着车里说:   “成教练?您怎么会来这儿?”   成冠指了指后备箱,“来钓鱼,你们这是?”   薄言拍了拍电驴,“我们也是打算采采风,车子没电了,正打算走过去。”   薄慎立刻紧张起来,“不是不是,我们在等顺风车呢!可巧大叔你就来了,如果你方便的话,能不能载我们……”   不等他把话说完,成冠压下墨镜问道:“你叫我什么?”   薄慎:“大……大叔啊,不对吗?”   成冠倏然收回视线,摇起了车窗,“不方便,婉拒了。”   说完当真再次发动,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开走了,走了……   轰鸣声由近及远,很快听不见。   薄慎愣在原地,看着薄言一脸错乱,“我说错话了吗?难不成叫大姐?”   薄言没有回答,转头望向远方。   桥心烈阳似火。   忽然起了一阵风,河面波光粼粼。   作者有话说:   昨天电脑又崩溃,我真是不长记性总不记得开云存档,正好昨天收到很多营养液,很开心,特意准备大粗更,没想到成了我的催命符,我这个大冤种被薄慎传染了!生气!   (谢谢大家一直的支持,另,不要误会哈,投喂并不触发加更机制,你们开心就给我开心就加,感谢感谢) 第85章 一箭成名17   夏日的溪田村总是摆脱不了酷热的日照。   可再烈的天也关不住鼎沸的蝉鸣, 和顺着河道飘过来的凉气。   没有围栏的拱桥是进出村子的捷径。   红砖铺就的桥面褐迹斑斑,透着年岁的影子。   桥边,两个小男孩手拿钓竿, 望着水面的方向。   右边的男孩儿年纪稍大一些,盘腿坐得笔直。左边的孩子戴着一顶褐色的遮阳帽,不停转动,和他身侧优雅伫立的小白猫形成鲜明对比。   “哥哥,龙虾什么时候才会咬钩啊?”弟弟转头,嘟着嘴露出肥嫩的侧脸,“都已经一个上午了,还一只虾都没有!”   哥哥紧盯着水面没有动,“我说了这样是钓不起来虾的,你不信。”   弟弟指了指他的钓竿,“那你为什么可以?”   哥哥不紧不慢回道:“因为我钓的是鱼。”   弟弟一愣,当即嚎啕大哭,“我不要吃鱼!我要吃虾!你答应我今天钓虾的!呜呜呜……”   挣扎间,头顶的遮阳帽浮上来不少, 露出一双含着泪的眼睛。   一只小黑猫好奇地看了过来,但很快收回视线, 慵懒地舒展身子。   在它身前, 立着一只装满了水的铁桶,桶面凹凸不平, 另一只三色的小花猫正探头往里看,嘴里发出饥饿的叫声——   “喵~”   哥哥依然不为所动,“你……”   正要说点什么, 水面上忽然起了一阵凉风, 青脆的绿叶卷起褐色的帽檐, 眨眼一起飞离。   弟弟顾不上哭泣,慌乱伸出双手去捞。   可是手一松,钓竿也被风卷走。小白猫探爪抓住鱼线,叼在了嘴里,但钓竿却依然在飞。弟弟下意识想要将钓竿追回来,身体向着水面倾出去。   哥哥虽然并未侧身,余光却一直留意着旁边的动静。   帽子飞起来的同时便伸出左手,顺着风向将其拦下来,正正好扣在弟弟头顶,也顺带将他倾斜的身体扣回来。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十多年后,却是不同的结果。   黄色的草帽从薄慎头上飞离,顺着风向越过旁边薄言的头顶,薄言轻易将其拦住,顺手扣在了自己的头上,然后继续不动如钟,背脊全程没有丝毫弯折。   薄慎盯了帽子良久,“……这我的。”   薄言依旧盯着水面,“嗯,我知道。”   相比十几年前,兄弟俩聪明了点,这次没有坐在桥上烤屁股,而是寻了两把折叠凳坐在岸边的树下。   身后就是树林,整个人被蝉鸣包围,薄慎未免觉得烦躁。   他放下钓竿舀了捧水冷静冷静,没冷静下来。捡起脚边的碎石头,鬼鬼祟祟看了薄言一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吊钩的水面投进去。   “噗通!”   一条青色的鱼影瞬间从附近的水下逃离。   薄言拧着眉心侧头。   薄慎耸肩,“手滑。”   【好家伙,火气上来了!】   【薄慎这是找打呢?不就是个帽子,这也没太阳啊?】   【哈哈哈哈老薄一脸“此弟不宜久留”的表情!】   【就这能钓到鱼才怪了!】   【谁说一定要钓到才叫钓鱼?重要的是过程啊过程!】   【前面的一开口就是老空军了……】   “你如果今天还想吃到烤鱼的话,最好不要再手滑了。”薄言说罢,继续盯回了水面。   “无聊。”   薄慎自语了一句忽然起身,一边脱掉鞋子一边撩起裤腿,在薄言发问之前已经跨进了水里。   薄言叫住他,“今天水势不小,你别冲动,回来!”   薄慎顺着水草往里薅,不以为意,“那你可别操这个心,我被老头逼着在河里练箭的时候,你还在面馆里擦桌子呢。放心,我下盘稳得很!这儿要有个靶子,就算现在起风下雨我照样一箭红心!”   刚说完,他忽然一定。   薄言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丢了钓竿瞬间起身。   只是一瞬,薄慎突然从水里收回手,露出两只舞着大鳌的红色龙虾,“哈哈!抓到了!我就说抓虾还是手管用吧!”   薄言吐了口气,重新坐下,这次没有再说什么。   薄慎上来把虾丢进桶里,提桶经过薄言身后,故意嘲笑道:“看你吓得,脸都白了。”   “……”   薄言连个眼神都懒得给。   薄慎撇开眼,做了个庆幸的表情,继续下水去了。   随着一阵阵的破水声,桶里的东西渐渐上涨,头顶的太阳也偏移了些许方向。   薄慎看了眼桶,觉得差不多了便回到岸上,从电驴后备箱里翻出一个三明治吃了起来。   “你要不要?”   “还不饿。”   “水?”   “来点。”   薄慎将水递给薄言,顺带往他桶里瞄了一眼,三条臂长的青鱼正鲜活地游着。   “你也不赖啊?”   ……   “叮叮叮——”   清脆的铃声从小路上荡开。   一个大西瓜被装在篓子里,不断颠簸。   西瓜上卧着一黑一白两只猫,黑的那只昏昏欲睡,白的则撩起一只爪子,向着前方树林的方向张望。   自行车有条不紊向着桥面而去,薄知文穿着工作服,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调,看起来心情不错。   红色的桥面已经近在眼前,一只三花猫从薄知文肩上探出,跃然落地向林子里跑去。   “小花!”薄知文紧急刹车,叫了一声它的名字却不见它回来,“这小东西最近怎么回事……”   他把车停在路边,正要跟着去,车头里的白猫忽然喵了一声,也跑出来眨眼跟着花猫一起消失。   “什么情况?”   薄知文自语了一嘴,叮嘱剩下的小黑不要乱跑,拔腿跟了上去。   没一会儿,看见一辆黄色的小电驴停在岸边。   薄知文觉得这车很是眼熟,快走了两步,果然在不远处发现薄言和薄慎的身影。   消失的小白正蹲在薄慎的脚边,小花则已经窜上薄言的肩膀,亲热地叫唤。   薄知文看了一会儿,摇头道:“这两个臭小子……”   犹豫了一会儿,他收回视线,转身想要离开。   另一边,薄言转头看见薄知文的背影,出声叫住,“爸!”   薄知文脚下一顿,回过身摸了摸鼻尖,“啊,在呢?”   薄言将小花放下来,“我就知道它们俩不会无缘无故出现,既然来了,坐会儿?”   薄知文扫了眼一言不发的薄慎,“不了吧,我车还在路上,小黑和瓜都在车里,不安全……”   薄言:“你还带了瓜?那正好,薄慎刚还说热得慌,想吃点凉快的,要不你先把车推过来?”   薄慎下意识反驳,“我什么时候说……”   撞上薄言的眼神,后半句咽了回去,不情不愿朝着薄知文道:“啊,想吃瓜。”   薄知文瞬间轻松了,搓着手转身,“那行,那我给你们拿过来!”   没一会儿,薄知文就将车子推过来,端着一个花皮大西瓜敲了敲,“今天刚摘的,新鲜着呢!便宜你俩小子。”   薄慎拿起了钓竿,并不接茬儿。   薄言起身,把凳子让出来,“你什么时候开始种这些?”   薄知文摆手,“不用不用,你坐!”   薄言也没有坚持。   薄知文继续道:“我哪儿会种瓜啊?是隔壁村事主家里送的,我吃了两天,又脆又甜,要是冰会儿再拿出来,啧啧,那更好!”   “要吃冰的还不容易?”薄慎忽然出声,“直接往水里一泡不就行了?这水凉快着呢!不想给就直说。”   薄知文只当没听懂其中的阴阳怪气,点点头,“说得对,差点忘了,我这就放水里泡着。”   薄知文:“你们俩回来,怎么没跟我说一声?”   薄言:“一时兴起,怕你忙着。”   薄言知道,这俩人自上次闹掰之后还没有和解。   之前他没管,一是时间还早着,俩人气都还没消,二是中间横着鼎甲这个无法调解的矛盾。但现在过去了这么久,看这俩人偷瞧彼此的别扭感,便觉得应该差不多了。   薄言打破沉默,起身将钓竿交给薄知文,“爸,你帮我看着点,我休息会儿,拿个手机。”   薄知文当然答应,“哎,好。”   这倒不是薄言让他俩独处的托词,他拿手机是真的有用处,不过不耽误他故意磨蹭。   薄知文见薄言久未回来,主动和薄慎搭话,“还生爸的气呢?”   薄慎没看他,冷哼了一声。   薄知文看他还愿意搭理,就挪了挪凳子靠近些,小声道:“儿子,上次是爸不对,爸冲动了不该打你,是我没解释清楚,你要是还没消气,爸让你打回来行吗?”   薄知文说着真把自己的半张脸凑过去。   薄慎抬手推开,“拿走,烦人。”   “嘿嘿。”薄知文并不尴尬,反而笑着的,“没关系,这巴掌我给你记着,你什么时候想打了随时找我。”   薄慎刮了他一眼,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有病。”   薄知文顺着说,“我是有病,病了几十年了,好在上次被你哥给治好了,我这段时间也想了很多,这些年对你是太苛刻了,对不住你……”   薄慎闻言,脸渐渐皱成一团。   “我想明白了,你成年了,是个大人了,有自己的打算,我做爸爸的很高兴。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把你当成个玩意儿摆弄,”薄知文一脸诚恳,“你想读书读书,想射箭射箭,想签谁签谁,不想干了也随你,我都支持你。再有我不认同的时候,我尽量忍住不发脾气,有话好好跟你说……”   薄慎表示怀疑,“尽量?”   薄知文理直气壮,“那也不能指望我一次性改全了?我要让你今天开始吃饭别撩脚,你能不能保证一次都不撩?”   薄慎:“……歪理,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你这是态度问题!”   薄知文一懵,“我怎么就态度有问题了?我都主动跟你道歉了,你不接受那是你的态度有问题!”   薄慎:“你看你看,说你两句就开始不乐意,还道歉?信你个鬼。”   说罢,又转了回去,不再理他。   薄知文无言摊手,“我……”   薄言留意着这边的动静,见场面陷入僵局也就不再拖延,信步回来,“怎么了?”   薄慎阴阳怪气,“有些人真是有意思,道歉还道出火气来了,说好的解释清楚跟放屁一样,飘个一会儿就没了。”   薄知文很无辜,“我都没说什么。”   “解释什么?你不让薄慎签约鼎甲的原因吗?”   薄言面露惊诧,“爸,你不会还没跟他说清楚?”   薄知文这回是真无辜了,他瞟了眼薄慎,小声道:“不是交给你去解决……”   薄言揉了揉眉心,很是无奈地掏出手机,“还好我上次录了音,要不然又得浪费一次口舌。”   他说着调出上次在赛场外,和薄知文说话的录音,递给薄慎,“听吧。”   薄慎不明不白接过,“听什么?”   薄言:“爸不同意你签鼎甲的原因,还有,他当年被逼退役的真相。”   薄知文搓了搓手,面露紧张。   薄慎按下播放键,说话声流出来:   【我找你,就是想拜托你帮忙劝劝小慎,让他离开鼎甲,那不是个好地方……】   录音刚开始,薄知文的声音还带着些许火气,但说到当年的事情,便沉静了许多。   薄慎一开始并不耐烦,听到中间有些疑惑,再到听见下面这段话时,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作为箭手,我自恃清高,连自己的成绩都保不住,作为父亲,我独断蛮横,只会把自己的想法强行灌输给你们……你说得对,我总是忽略旁人的感受,小慎也说得对,我就是个……满嘴谎话的垃圾,一个不愿意承认自己失败的懦夫。】   【嗐,早就想坦白了,憋了半辈子,难受。】   录音到此为止。   薄言率先开口,“事情就是这样,你还要再听一遍吗?”   薄慎看着薄知文,带着怀疑,“你真是世锦赛的冠军?你没骗我?”   薄知文举起两根手指,“我发誓,骗你天打雷劈。”   薄慎蹙眉沉思,脸色几经变换最后停留在惊慌,他问薄言,“那鼎甲的事也是真的?是他们陷害我爸才……”   他没有说尽。   薄言:“我们没有证据,唯一能确定的是,录音是假的。”   薄慎深吸了口气,质问薄知文,“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薄知文:“当时那种情况,我怎么好解释……”   薄慎也是想到这点,没有说话。   一片沉默中,插入一条提示音。   薄慎看了一眼手机,还给薄言,“有信息。”   薄言接过查看,很快又将屏幕递回去。   薄慎探头,“什么?还给我看?”   屏幕上是一家店的远景。   一个瘦高个子的年轻人正拉门而入,店里角落的一个卡座里,坐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   薄慎认出拉门的人,“这不是?花臂的那个小弟?叫什么凯波?就弄你手的那个?”   薄知文闻言也凑过来看。   照片不止一张,剩下的几张都是凯波和那个西装男说话的照片,有一张,西装男递给凯波一个纸袋子,装得满满当当。   薄言:“电脑修好了,就是他发过来的,他说的线索就是那个穿西装的男人。”   薄慎:“我怎么觉得这人这么眼熟呢?”   他边说边放大。   好在照片还算清晰,放大之后男人的脸逐渐高清。   薄慎倒吸了口凉气,“周志明?”   薄知文也认出来,“这不是……上次想签你的那个?鼎甲的人!”   薄慎抬头向薄言解释,“这我经纪人。”   薄言确认道:“没有认错?”   薄慎确定,“我天天看他怎么可能认错?”   说罢,他面露恨恨,“可恶!原来他们是这种人?我被他们给骗了!”   “我要解约!”薄慎嚷嚷着起身。   “我同意!”薄知文第一个响应。   薄言将人拦住,“先等等,约肯定要解的,但我们得先想想到底要怎么做。”   薄知文一听,冷静下来,“三条路,要么等期限,要么付解约费后禁赛五年,要么……”   说到第三条,他忽然停了下来,似乎是忘了。   薄慎:“第三条我也忘了,等我去拿个手机!”   薄言记得,正要说话,不妨被第四个人打断——   “要么,在赛事中重大违纪,或对俱乐部造成不良影响,被单方面开除。”   有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端着小马扎和钓竿在几人上游出现。   他扔下凳子沉着甩钩,目不斜视,“这条路怎么能忘呢?你应该最熟悉才对,毕竟你当年不就是这么出局的吗?”   薄知文看清来人,呼吸一窒。   作者有话说:   封面场景达成~   摸摸大家~ 第86章 一箭成名18   “是你!”   薄慎一眼认出他就是路上“婉拒”他们搭顺风车的大叔。   薄慎上前一步, 质问道:“你来这儿干什么?”   成冠动了动手里的鱼竿,瞟了他一眼,“你和你爸怎么认识的?”   薄慎:“?”   成冠:“明知道我在钓鱼还问这种话。”   【一些废话文学。】   【哈哈哈成教练是有点毒舌在身上的。】   【成冠: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JPG】   【啊哈, 这也太巧了吧!】   【一同来乡下就算了,还是一个村子?同村就算了,还能一个地方遇上?】   【他钓鱼没带桶我不是很认可。】   薄慎呛住,“你!我才不是这个意思!这河这么长你怎么偏偏来这儿?”   成冠:“你们来得我就来不得?这河里写了你名字?”   薄慎:“哇你这个人真是……”   “好了,偶遇罢了。”薄言打断两人,和成冠搭话,“成教练,您来这儿应该不是巧合?”   成冠没有回答,继续刚才的话,“听你们说想从鼎甲解约?”   薄慎:“关你什么事?”   薄言:“是在考虑,您有建议?”   成冠:“很简单啊,要么直接退赛从此不碰箭,要么私下和其他俱乐部接触让他们挖墙脚,再不行你给自己弄点道德问题, 比如暴力威胁他人退赛等等之类的……”   他话没说完,一旁沉默的薄知文激动上前将薄慎拦在身后, “你直接念我名字就好了, 在这儿指桑骂槐干什么呢?”   成冠:“哦?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薄言打量着两人的神情,没有说话, 就连薄慎想要张嘴也被他止住。   薄知文撸起宽大的道袍,指着成冠的鼻子,口沫横飞, “我干什么了得有自知之明?”   “你口口声声我道德有问题, 是我残害你, 除了录音你能不能拿出别的证据来?一副受害者的样子高高在上,我还就告诉你,你的手不是我干的!那天领奖台上的录音根本就是假的!伪造的!我从来没有想过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任何人,根本不可能说出那种话!”   成冠一字不漏听他吼完,取下墨镜侧过头,“说完了?”   薄知文叉腰,“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少在我面前摆你教练的谱……”   不等说完,成冠便打断道:“我以为我这辈子听不到你的争辩,既然心有不甘,为什么不来找我?”   薄知文被他这话说懵了。   后面的薄慎也看向薄言,一脸不解。   成冠叹了口气,继续道:“起初我一直很笃定就是你,后来冷静下来我也怀疑过,但因为你一直销声匿迹,一副缩头乌龟的做派,又几次打消。”   薄知文:“你骂谁缩头乌龟?”   成冠:“直到前段时间,薄言告诉我他被人用同样的手段伤害时,我才想通,这背后,应当是其他人的手笔,”   薄知文面露疑惑,回头问薄言,“你的手不是刚才照片上那个二流子弄的吗?怎么背后还有隐情吗?”   薄慎替薄言解释,“收买那个二流子的,是我在鼎甲的经纪人……”   薄知文咬牙,“鼎甲?又是鼎甲!它怎么老是和我过不去!搞我就算了,阿言跟他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还要把你们搅进来?”   这个原因,薄言也想知道。   遇上鼎甲那次手串闪动,是薄闻给他发的暗号,明确告诉他鼎甲的老板就是周继深,他现在所在猛兽特训组的负责人。   周继深来这儿不是巧合,薄闻让他小心。   薄言当然会警惕,毕竟之前死在眼前的谢名已就是奉他的命才出现的。   在薄言的印象里,周和他并没有旧仇。   如果说是他无意中得罪了周,周针对他这很好理解,但问题是,周还将薄知文和成冠也扯了进来,极尽所能挑拨两人的关系,这又是为什么?   这番疑虑薄言无法说出口。   他看着薄知文和成冠,笃定两人还有未明确的内情。   “我也有同样的疑问。”成冠收了钓竿,“这段时间我调查了鼎甲过往签约的所有人,虽然大大小小的黑幕并不少,但并没有第三个人和我们有同样的遭遇。”   薄知文嘶了一声,“谁和你我们我们?”   成冠不管他,“其他人顶多是压榨完商业价值再抛弃,唯独对我们就跟有仇一样。”   薄慎沉思片刻,问薄知文,“为什么?之前是你,现在是哥,难道我们家真跟他们有世仇?你是不把人祖坟给撅了?”   薄知文一指头敲在他脑门儿上,“我要知道在哪儿说不定真撅了,脑筋里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东西?”   说罢转头继续和成冠呛声,“如果你今天是来要道歉的,我告诉你不可能!”   成冠:“……我都说了,我怀疑是鼎甲。”   薄知文:“那我就更不可能道歉了!”   眼看他要跑偏,薄言提醒,“爸,成教练不是这个意思,他是想问问你,咱们家究竟和鼎甲有没有旧怨。”   “能有什么旧怨?我就是旧怨!”薄知文对成冠的猜测嗤之以鼻,“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也不想追究你当初为什么会信他们的鬼话,什么跟我们家有仇?你也不用混淆视听,鼎甲那帮人就是纯坏!我也好我儿子也好,天分那都是有目共睹,他们就是羡慕嫉妒恨,看不得天纵奇才!”   一番话听得成冠和薄言薄慎都沉默了。   对于成冠的猜测,薄慎也是不信的,“鼎甲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们当年的事情,看起来他们好像只是想挑拨是非?让你们反目成仇?”   成冠:“现在看来是这样。”   薄慎:“那他们现在针对我哥又是为什么?”   成冠:“他们又有了新动作?”   薄言点头,将鼎甲胁迫刘奕的事情说了一遍,“但是目前为止都是针对我的,薄慎这边一切良好。”   成冠:“现在看来,他们的目的好像是单纯想毁了你。”   薄知文:“那他们签小慎又是为了什么?”   成冠:“签他肯定另有目的,只是相比薄言,要好得多。”   薄慎:“什么意思?”   成冠没有明说,“只是猜测,要想印证还得看他们接下来的动作,薄慎,你不要急着解约,接下来好好比。如果我想得不错,他们短期内应该不会对你做什么,反而会调动你夺冠的积极性,到时候回去一切动静都要告诉我们。”   薄知文边听边点头,点到一半忽然想到什么,转头质问成冠,“凭什么告诉你啊?你算老几?”   成冠反问:“我是他老几你不清楚吗?”   薄知文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你这是什么语气?搞得好像谁跟你和好了一样!刚才都在说他们俩的事,咱俩的旧账还没算呢!”   成冠闻言沉吟片刻,居然认真道:“当年的事,我一定会调查清楚,还你一个公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尽办法追查,已经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薄知文狐疑,“什么马迹?你找到证据了?”   成冠,“暂时不能说,等确凿了我再告诉你。”   薄言提问,“成教练,听您的意思,是建议我们静观其变?”   成冠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对,但不完全对。”   他抬了抬手里的钓竿,“还得钓鱼。”   薄言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行,等您的消息。”   薄知文和薄慎看着两人一脸茫然。   良久,一阵“咕噜”声从薄慎的肚子里传出来。   薄知文:“你不是刚吃完东西吗?怎么又饿了?”   薄慎:“……我渴了不行吗?”   薄知文灵光一现,“哦,我的西瓜!”   薄慎也想起来,俩人转头去水里找西瓜。   成冠见状也重新将钩子甩回水里。   薄知文经过放在地上的钓竿,隐约看见水里的浮标在剧烈晃动,立刻薅住要下水的薄慎,“等会儿,咬钩了。”   他边说边小心翼翼拿起鱼竿,轻轻试探了一下水里的动静,然后扬手猛然起钩!   一条肥美的大黑鱼破水而出!   “哦哦哦!哟嚯!”   薄知文兴奋不已,连声大叫。   隔壁的成冠冷不丁冒出一句,“突发恶疾。”   薄知文抱着鱼正要回呛,忽然听见一声鸟叫,一道白影从众人头上掠过,投下一坨白色不明物体,精准落在成冠的头顶。   几人都是一愣。   薄知文率先开嘲,“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成冠:“……”   薄慎和薄言对视一眼,捂着嘴继续下水捞瓜去了。   直播间:   【哈哈哈!】   【这俩中年祖安棋逢对手了属于是。】   【用我聪明的小脑袋瓜想了想,没想明白钓鱼是什么意思。】   【他们应该是打哑谜吧?此钓鱼非彼钓鱼,钓的应该是鼎甲?】   【哇!那成教练可以啊!行动迅速!】   【那现在,爸爸和成教练算和解了吗?】   【算吧?都说明白了,一致对外了。】   【等一下,你们不觉得哪儿很奇怪吗?】   【就算是老搭档,没道理这么容易就说开了吧?】   【总觉得这俩人不像是简单的老搭档关系……】   【对吧!我也觉得不对劲!他们俩太熟悉了!】   【若有似无的羁绊感,非常明显。】   【危险言论,你们想说什么?】   ……   对于成冠和薄知文之间的关系,薄言也有疑问,但他的疑问在另一个角度,“成教练,您之前改过名吗?”   他问得很突兀,成冠愣了愣才道:“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薄言更确信了,“直觉。”   成冠没有否认,“是改过,但已经是初中之前的事了,没几个人知道。”   薄言:“我爸,就是知情人之一?”   成冠扫了他一眼,“你小子,都已经猜出来了还试探个屁?我确实是……”   这边正说着话,那边薄慎和薄知文已经将西瓜给劈开。   等不及彻底分开,薄慎就抓起一块塞进嘴里,一口干下一半,大满足,“好甜啊!又甜又凉快!”   成冠听见这声感慨顾不上和薄言说话,转头招呼道:“是吗?我不信,除非给我尝尝。”   薄知文回头,“想得美!”   说完以和薄慎相同的姿势也干了半块,“唔……阿言,过来吃!”   薄言拿了两块,递了一块给成冠。   薄知文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   河里流水潺潺,岸上蝉鸣如熙。   和谐的自然之声里间或夹杂着阵阵吸溜声。   薄知文吃完一块,很快又拿起第二块。   他斜坐在地上,左手撑在膝面,视线时不时眺往河中心,吃得慢了很多。   等吃到一半,彻底停了下来。   一开始只是沉默,慢慢的忽然红了眼眶,紧接着眉心也渐渐皱紧。   等到其他人听见奇怪的呜咽声,薄知文已经抵着手背泪流满面。   最先转头的不是离他最近的薄慎,而是一直沉默的成冠。   几乎是听见第一声异动时,他就豁然起身,手里的瓜和杆瞬间砸在地上。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他第一时间来到薄知文身边,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焦急。   他这句话就好像无意戳中了薄知文泪腺的阀门,原本的涓涓细流顿时变成钢铁洪流。   “哇……我好难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薄知文打了个嗝儿,“就是好难过……”   成冠嘴角一酸,也跟着红了眼。   但相较于薄知文的嚎啕大哭,他更为内敛,只是抱着薄知文的头,一个劲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哥,对不起……”   还端着瓜的薄言和薄慎听到这儿,终于动了。   他俩下意识望向彼此,将嘴里已经吞咽完毕的瓜又吞了一次。   【?】   【我没听错吧?】   【成冠刚叫薄知文什么?】   【!】   【大震惊!这俩人竟然是兄弟?】   【好家伙,这个直播间到底有多少隐藏的好兄弟?麻了。】   【哈哈老薄应该猜到了吧?刚刚还在问成冠是不是改过名字。】   【那他为什么还这么震惊?】   【应该是……被这俩人的反应吓到了。】   【慎哥:好可怕,吃口瓜压压惊。】   【什么叫沉浸式吃瓜?(敲桌后仰)】   ……   薄知文已经彻底失控,“都怪你!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要信别人……呜呜呜……你还帮着作伪证!薄知武你简直不是人!呜呜呜……你知不知道这二十年我怎么过的?你不知道!你只知道你自己!”   成冠点头,他说什么都应下,“我不是人,我不是个东西,我该相信你的……对不起……”   两人一言一语将话说开了,到头来抱头痛哭。   薄知武?   这俩人果然是兄弟。   薄言已然有所准备,并不是很意外。   他转身离开,示意薄慎离远一些。   兄弟俩远远站在路边,相对吃瓜。   薄言望了一会儿远处,慢声道:“我们一辈子都在和过去拧巴,拧松了就和解了,拧紧了就断了。”   薄慎好奇,“那他们算是松了?”   薄言:“也许吧。”   薄慎:“难怪我叫他大叔他不乐意呢,原来是想听我叫二叔。”   薄言没跟他开玩笑,“你还和爸置气吗?”   薄慎摇摇头,“这么大个人了,也怪可怜的。”   薄言没再说什么。   他由此想明白了一个之前的疑问。   成冠和薄知文是兄弟,他和薄慎也是兄弟,他现在在兄弟战争组,周继深也在,这绝不是什么巧合。他怀疑兄战组的成立少不了周继深的主意。   如果说刚才薄言还有点不确定周继深的目的,那现在已经很明显了。   这个周继深,对兄弟对立有一种执念,近乎疯狂的希望兄弟反目的执念,而且从副本剧情原本的走向来看,他对弟弟的身份有明显的偏向。   或许成冠的猜测是对的。   挑拨离间不是手段,而是目的。周继深,他最喜欢的戏码,就是兄弟阋墙。   可是,为什么呢?   薄言正想着,忽然察觉额上一凉。   回过神抹了把脸,抹下来一颗瓜子。   他问:“做什么?”   薄慎:“给你一颗美人痣,高端大气上档次!”   说完嘶了一声,“哎?押上了?”   然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给薄言贴了一颗,捧腹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年画童子!”   薄言握拳,“……”   ……   日暮西斜。   临近黄昏,岸边的钓竿相继回收。   “喵~”三只猫围在装鱼的桶边,眼巴巴往里瞧。   薄慎抱起小白逗弄,“哈哈!想吃?不给!哎,你个小馋猫!”   另一个桶也被龙虾田螺塞了大半。   情绪平复了之后,四人分工合作投入正事,现在看来收获满满。   桶子被两个长辈提走,薄言收拾残局,“这鱼要怎么做?”   薄知文想也没想,“当然是烤啊!我和小慎最喜欢烤着吃,正好院子里有烤炉,简单方便!”   成冠反对,“烤鱼哪里简单?又要扫撒又要时刻盯着。”   “那你说要怎么做嘛!”   “这条大黑鱼怎么着也得炖,煮汤肯定鲜得很,其他的我想想,干锅吧?你要烤的话给你留一条。”   “你还真敢说啊,一下午你钓起来几条?”   “说得好像你钓了很多……”   “再怎么样比你好吧,连个桶都不带活该你空军回港……”   薄慎一边rua着小白,一边目送两人离开,目光渐渐迷惑,“你说,咱们以后不会也这样吧?”   薄言收回视线继续收凳子,“不会。”   薄慎回头:“这么笃定?为什么?”   薄言:“我不会给你把事态发展到这样的机会。”   薄慎:“?”   薄言朝他扬了扬拳头。   薄慎:“……当我没问。”   两人慢悠悠跟上时,薄知文和成冠的矛盾已经上升到了箭术。   “你都多久没练了?肯定是我厉害。”   “哈,也不怕闪了舌头。”   “你要不服,比一场?”   “我才不跟你比,要比……比谁带得好!”   薄知文瞥见身后的兄弟俩。   “正好你现在是老大的教练,”他指着薄慎,“老二一直是我带的,还是我带,咱俩就比比看,谁带的人能把这个积分赛的冠军摘回来!老二摘的话我赢,老大摘的话就是你赢,我就服你,怎么样?”   成冠打量了两眼薄言,没有考虑多久,“怕你不成?干。”   薄知文这才满意,两人继续往前走,进一步交流起了带人的经验。   “……你输定了我告诉你。”   “那可不一定……”   在赌局中充当工具人的薄慎一脸迷茫,“他们就这么笃定,我俩会进决赛?”   薄言侧目,“怎么,听你这意思,是想给他们爆个冷?”   薄慎瞬间正色,“哦那倒没有……”   车轮经过红色的桥面,四道背影两两相携,渐渐隐入被林叶过滤的红霞里。   作者有话说:   写的时候有点陷进去一度情绪上涌罢工良久,想说点什么,但还是摸摸大家吧 第87章 一箭成名19   上午, 赛场。   时间已到九月,开学季刚刚过去,1/4决赛就正式拉开帷幕。   比赛虽然定在上午, 但此时已经接近尾声,台上台下不免有些燥热。   薄慎扇了扇手里的小扇子,和旁边的薄知文说话,“怎么还没上场?我都快热死了。”   话音刚落,就见场内出来两个人,薄言和刘奕。   薄知文:“出来了。”   薄慎松了口气,“我就不理解了,好好的为什么非得调到最后一组,早点结束早点去吃饭不好吗?”   薄知文没有回答,抱着胸坐得笔直,继续盯着场内。   赛程接近尾声,观众越来越多,其他人也都已经结束,台上台下人山人海。   “余言这人有点邪门, 之前大都是遇上意外险胜。”   “运气好那也有用完的时候,总不能一直这么赢下去?对手可是去年的亚军。”   “得了吧, 你口里的亚军已经输了好几场了, 今年状态不行。”   “只能说菜鸡互啄吧。”   “这场没什么看点,早点结束看排名也好。”   看客时不时冒出一两句讨论, 不是什么好话。   不过薄言并听不见。   比赛已经开始,他拿起弓轻轻在箭身上吹了口气,侧身站定, 右手勾弦。   刘奕先放出一箭, 8分。   不过片刻薄言也放出第一箭。   很稳的10分。   薄言扫了一眼屏幕, 继续张弓。   第二箭刘奕依旧是8分。   等他的成绩出来,薄言才放,同样也是8分。   第一局很快结束,薄言2:0领先。   接着第二局开始。   相比第一局,薄言的成绩有所下滑,但刘奕也没更好,两人平局,3:1结束。   薄慎的表情并不太妙,“优势并不明显啊……”   薄知文:“不明显吗?我觉得很明显啊。”   薄慎:“啊?”   第三局,开局薄言得了两个6,不是太好。   相对来说,刘奕比较稳定,得了两个8,领先四个小分,继续保持拿下这局不难。   薄慎替薄言捏了把汗。   好在薄言看起来心态很稳,看不出任何负面情绪。   第三四箭两人分数相同。   到了第五箭,刘奕依然是8,薄言得了10,比分只差两分。   最后一箭,刘奕得了9,锁定胜局。就算薄言这一箭拿下10分,刘奕也稳胜。   薄慎看到这儿叹了口气,“这下3:3,比分要平了。”他说的是大比分。   薄知文看起来并不是很在乎,随口应道:“嗯,是要平。”   薄慎以为他跟自己一个意思,没有再开口。   说话间薄言放出最后一箭。   屏幕刷新,却显示了一个谁都没有料到的分数:X10。   “平局!比分4:2!”裁判下了决断。   谁都没想到薄言最后一箭居然能超常发挥。   【哇,开局两个6还能有反转?】   【到目前为止,刘奕的两分都是平局来的。】   【本来以为自己要赢了,起起落落,简直是搞刘奕心态嘛。】   【老薄的水平才叫起起落落好吗?过山车似的……】   【嗯……为什么我会有种被老薄拿捏的感觉?】   【作为观众都有这种感觉的话,可想而知对手是什么感受。】   【还能是什么感受?绷不住了。】   ……   弹幕所料不错,刘奕的心态确实绷不住了。   第四局开始前,他连擦了两次汗,神情没什么问题,但等到开弓放箭,第一箭却连5环都没入,第二箭才恢复正常。   薄言的成绩相比上一局稍显稳定,前面五支箭都在及格水平之上,但是到了最后,却出现落箭的失误,0分收尾。   “平局!比分5:3!”   刘奕明显松了口气,他还有机会,只要拿下最后一局,大比分就能平了,可以申请加赛。   但他的这个愿望并没有实现。   因为最后一局还是平局,薄言率先获得6分,被判晋级。   比完这一场,不仅是场上的两位,连看台上的不少人都出了汗。   “我收回之前的话,竟然意外的很有看点。”   “如果你说的看点是菜得有来有往的话,那确实。”   比赛结束,场上两人握手离场。   刘奕叫住打算转身的薄言,“恭喜你。”   薄言客气道谢,“谢谢,你还有下次机会。”   刘奕:“没有了,这是我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场,明天我就会退役。”   薄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那祝你,在其他地方也能大放异彩。”   刘奕动了动嘴,没有结束话题的意思,“不出意外你下场会和花季对上。”   薄言收拾弓箭没有抬头,“我知道。”   应该是被薄言这副漠不关心的态度激怒了,刘奕咬了咬牙,“没有绝对的实力,绝不可能轻易赢过花季。”   薄言已经打算走了,闻言脚步一顿,转回身,“你想说什么?”   刘奕不是很有底气,“祝你下场也能继续险胜。”   薄言沉默良久,直盯得刘奕不自在才问,“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调到最后一组?又为什么只赢你两分?紧张吗?运气吗?不是。”   薄言顿了顿,放缓了语调,“因为只有等到最后,我才能自由选择最终的排名,确保下一场能把想送的人送出去。 ”   刘奕先是一僵,紧接着笑了一声,“你是说,你一开始就算好了?几次平局都是故意的?就为了只赢我两分和花季对上?你觉得我会信吗?”   薄言:“我只是阐述事实,并没打算说服你。”   说罢,不再管刘奕什么反应,转身离开。   刘奕还想说点什么,奈何周围还有人,薄言也已经走远,话到嘴边只能不甘咽下。   另一边,花季也知道了下一场的对战情况。   但他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当回事,反而来找薄慎,幽幽出现在他身后,感慨道:“看来冠军之争必有我一席之地。”   薄慎吓得一哆嗦,“啊!”   等看清是他,没什么好脸色,“你是鬼吗阴魂不散?”   花季继续道:“原本还有点担心遇上那几个,竟然是余言,这是我的幸运,但是你的不幸,因为我会毫无悬念晋级冠军赛。”   薄慎皱着脸正要呛回去,花季忽然捶了捶自己的胸口,退步离开,“我期待你能站在我领奖台的下一层,加油。”捶罢,还朝着薄慎指了指,信心满满离开。   “……”   薄慎脸上一半是迷茫一半是难受。   看台上一角。   周志明收回视线,和旁边的人说话,“他这场又是险胜,看来恢复情况并不乐观,不足为惧。何况下场对战的是花季,绝无晋级决赛的可能。一切都在您的计划之中。”   周继深闻言没有抬头,继续看着手里的屏幕,屏幕里正是薄言在场上的照片。   他翻来翻去,片刻后摇了摇头,“一次赢一点,那叫巧合,次次险胜,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周志明:“您的意思是?”   周继深收回视线,抬手示意他附耳,“那个花季不是对手,之后的计划得做点调整。”   ……   薄言走出赛场,薄慎已经在出口等着了。   薄言扫了一圈,“爸呢?”   薄慎:“去找二叔了,说买点菜做饭,今天去他那儿吃。还没恭喜你成功晋级。”   两人边走边说。   薄言:“我恭喜你才对,又是第一,这次回去奖金应该不止五百块了。”   “我早就不止了好吗!”   薄慎没有在这个上面纠结,说起了刚才花季来找他的事,“我觉得他好像有那个大病,正儿八经的对手不关注,反倒跑来和我放狠话,简直可笑!”   薄言:“对他来说,我确实不够看,正常。”   薄慎:“自以为是,狗眼看人低,这种心态算是什么职业箭手?”   薄言:“听起来你对我很有信心?”   薄慎:“那当然!你要是连他都打不过,那就真是……”   说到一半,薄慎忽然打住,有些忌惮地瞄了眼薄言,“打不过多大点事,这不还有我吗?他尽管放马过来!”   言语间颇为自信。   【哈哈哈这是给老薄撑腰的意思吗?稀奇。】   【老薄:嗯,有点意思。】   【你们说,老薄的真实水平究竟到了哪儿呢?】   【下场对决花季,该不会输吧?毕竟剧情里可是让慎哥都吃过几回亏的。】   【其实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老薄到底恢复成啥样了。】   【掉以轻心,花季注定不会赢。】   【不用担心,老薄肯定隐藏了实力,他左手到现在还没开过张呢!】   ……   半决赛在半个月之后,有充分的时间可以准备。   当天回去,成冠就给薄言分析了花季的情况,针对他的水平和习惯,在训练上做了调整。   集中半个月下来,有了很大提升。   但也不只是研究花季一个,有空还会把薄慎拉出来溜溜,看样子上次和薄知文开的赌局并不是玩笑。   鼎甲俱乐部这边,薄慎的训练也很紧凑。   从溪田村回来之后,他按需表演,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想要解约的想法。如成冠所说,他们确实对他寄予厚望,日常沟通大都是训练和比赛相关的事项。   直到半决赛的前一天。   “好!上午到这儿,休息休息准备吃饭!”教练叫了停。   薄慎放下弓,转头往休息室里走,没两步发现周志明站在身后。   薄慎打招呼,“志明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周志明用水和毛巾招呼他过来,“今天怎么样?”   薄慎接过毛巾擦了擦,但并没有喝水,“还行,一如既往的累。”   周志明宽慰,“不累哪儿来的进步?再说,你虽然嘴上喊累,哨声一响你哪次不是第一个起身的?”   薄慎笑了两声,“我才没有。”   周志明:“明天就是半决赛了,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一定不能懈怠。”   薄慎点头,“我知道。”   两人开始说起明天比赛的事,但没说两句,就听周志明的手机响了。   他不好意思,“等等,我接个电话。”   薄慎没等,转身去了休息室,打开薄知文给他的保温瓶喝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周志明推门进来。   薄慎以为他想继续刚才的话题,给他整理了个座。   周志明摆了摆手,“刚才得到一个消息,是和花季有关的,你想听听看吗?”   薄慎:“花季?他干嘛了?”   周志明:“有人看见他和下场的对手,在同一个弓道场出没。”   运动员都有自己的训练场,一般没事不会随便去野场,尤其是比赛之前。   薄慎果然狐疑,“明天就是比赛他去那儿干嘛?下场的对手?谁?余言?”   周志明点点头,“而且……隐约听见他们说起明天比赛的事,明里暗里多次提到‘假输’这两个字。”   薄慎蹙眉:“你是说他们暗箱操作?花季那边买通余言?”   周志明愣了愣,“不是,相反,是余言说的。”   薄慎恍然大悟,“啊,我就说嘛,凭余言那点本事,花季也用不着啊!”   【老薄:阿嚏!谁在骂我?】   【老薄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所以,这是圈套了,鼎甲开始了。】   【啊?为什么要说花季被老薄买通了?】   【这是在为半决赛花季输给老薄做铺垫吧?】   【慎哥:我信你的鬼话!还好我早有准备。】   【哈哈哈如果我不是上帝视角可能真会动摇。】   【鼎甲这是打什么主意呢?】   【还能干嘛?败坏老薄名声呗!】   【就这?】   ……   薄慎说完反应过来,“不对啊,余言哪儿来的钱?他家不是很穷吗?”   周志明一顿,“你怎么知道他没钱?”   薄慎反应很快,“就之前我一直送外卖嘛,大概两个月前吧,接过他家的单子,他家开面馆的,一点点大,还在老城区,找了我半天……”   周志明点头,没听他继续说,“他之前确实是,不过上场1/4决赛晋级之后,就签了俱乐部,想必应该是他们的主意。”   薄慎:“……哦,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也太可恶了!”   周志明笑了笑,“我也只是听说,是不是真的还得看明天的情况,就算是真的也和咱们没关系,你只管比你的,拿到冠军就好了。”   薄慎点点头,“明白了。”   话虽如此,脸上的怀疑却依然存在。   周志明说了句吃饭吧,很快离开。   他走后,薄慎也没有立刻缓下来,一直坚持到下训,离开俱乐部之后,才给薄言打电话。   薄慎:“哥,你什么时候签俱乐部了?我怎么不知道?”   说完不等薄言解释,就一顿笑。   薄言:“你哪儿听说的?”   薄慎:“周志明啊,说你上场结束签的,刚签就给花季一个下马威,威逼利诱他明天送你进决赛。哈哈哈你是没看见他那个想说破又怕我不明白的表情,笑死人了差点没忍住……”   他满以为薄言会跟着他一起笑,等了半天却听薄言说,“我确实签了,花季的事也确有其事,他们怕我输,不过周志明有一点没有说对,花季最后没有同意。”   薄慎脸上的笑意当即凝固,“你说真的?”   薄言:“嗯。”   薄慎沉默片刻,忽然找回信心,“你说谎,你压根不会做这种事。”   薄言:“哦?为什么?”   薄慎异常笃定,“因为你绝不会拿比赛开玩笑,更别提做交易。”   薄言有些意外。   片刻后面露欣慰,没有再坚持,“开个玩笑。”   薄慎大吸了口气,“啊……我就说,你吓死我了,差点被你骗,还好我聪明……不过我不相信,不代表别人也不会,万一他们到处乱说怎么办?”   薄言:“让他们说,不会有人信。”   【什么情况?老薄到底签没签?】   【当然没有啊!有的话咱没看见?】   【那他刚才为什么这么说?】   【这是在试探薄慎对他的信任?】   【不不不,我感觉是故技重施,为了让慎哥更像真的。】   【也对!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就用过这招!】   【哈哈哈没想到不管用。】   【这个薄慎,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其实鬼精鬼精的。】   【慎哥担心的没错,以鼎甲的尿性,说不定造谣的通稿已经准备好了。】   【老薄怎么这么笃定别人不会信?】   ……   第二天,半决赛如期而至。   相比上一场,这场的观赛人员更多,现场负责实时转播的媒体和机器也更忙碌得多。   比赛开始后,薄言一直在后场热身。   等轮到他上场,还不紧不慢喝了口水才出来。   “我不会让你太难看的啦。”花季和薄言搭话。   薄言:“是吗?但是我会。”   花季:“……”   花季一脸莫名其妙,但很快比赛就开始,并没再说什么。   他率先发出第一支箭,屏幕上显示10分。   轮到薄言。   他张弓瞄靶,稳定撒放,箭身直逼靶心,屏幕更新得分:X10。   花季看清后立刻朝薄言看过来。   薄言回视,并不是挑衅,只是提醒他继续。   花季收回视线,发出第二箭,并未受影响,依然是10分。   薄言紧随其后,也拿下10分。   花季没有再张望,憋着一口气,第三箭,依然保持水准。   薄言则再下一个X10 。   这下,台上隐约响起起此彼伏的说话声。   “这个余言,今天开局这么猛的吗?”   “他之前明明差得远,怎么半个月突飞猛进这么多?”   “这才刚开始,居然出了两个X10?”   “上一场我还以为是一时巧合,这么看他的水平是彻底恢复了?”   “真是意外的惊喜!”   “但对花季来说就是惊吓了,哈哈。”   花季隐约有些沉不住气,但看得出来在竭力克制。   最后,薄言以4分的优势轻松拿下第一局。   到了第二局,花季更谨慎了些。   经过调节走动,已经看不出焦急的情绪,这一局,他也打出了一个X10。   薄言虽然没有再打出X10,但六支箭有五支是10,最后以1分的微弱优势拿下第二局。   “比分4:0,余言暂时领先。”   连续拿下两局,观众的天平已经倾向了薄言。   连周志明也不例外,“只要再拿下一局,就结束了。”   周继深看着场内,“没那么容易。”   周志明:“花季的心态已经出了问题。”   周继深:“但他的状态在下滑,很明显。”这个他,说的是薄言。   场上,结束第二局的薄言正好在活动筋骨。   第三局很快开始。   薄言回到位置,站得有些随意。花季相反,他如临大敌。   第一箭,花季10分。   等轮到薄言的时候,状态明显与之前不同。   他没有拉满。   “噔——”   虽然上了靶,但却只是沾边,失误。   花季面露喜色,就算薄言接下来全是满环,这一局他也赢定了。   更何况,薄言这局打得非常糟糕,上5环的都只有一个。   台上。   周志明一脸迷惑,“这是失误吗?差得也太多了,还是说什么新型战术?”   周继深撕开雪茄,“他故意的。”   周志明:“为什么?只要拿下这局就赢了啊,他这是不想花季输得太难看?”   周继深一边点火一边道:“为了缓解右手的负荷,他没得选。之前几场多少都有点掩饰,只是今天对的是花季,不能再掉以轻心。”   周志明:“这么说,他是还没有恢复。”   周继深:“但这个成绩已经足够惹眼,之前的那批通稿都换了。”   周志明:“换了?换成什么?”   周继深吐了一口烟圈。   ……   场上。   拿下第三局之后,花季士气大涨。   第四局,薄言依然延续第三局的表现,花季趁胜拿下第四局。   第五局是赛点。   场内场外的气氛都有些焦灼。   到了这局,薄言的水平恢复不少,开局拿下9分。   两人的分数咬得很紧。   到最后一箭射出,屏幕上竟然是平分的局面。   裁判宣布:“五局结束,5:5平,双方稍加休息,两分钟之后加赛一箭。”   众人议论纷纷:   “今年的赛事还是首场出现平局吧?”   “这最后一局看得我真是紧张得要命哦……多久没这样了?”   “之前谁说余言是运气好?我看分明是放屁!”   “很明显是遇强则强的类型啊……”   “你说他俩这最后一箭,谁能赢?”   “花季不会真的爆冷出局吧?”   “嘘——”   休息时间很快结束,两方回到箭道。   依然是花季先放。   最后一箭没有时间卡点,他停得有些久,但并没有人催。   “噔!”   花季倏然放箭,屏幕上显示10分。   他松了口气。   到了后面三局,薄言就很少打出10分的成绩,他已经能放下一半的心。   轮到薄言。   他张弓搭箭撒放一气呵成,几乎没有停箭,眨眼箭就飞了出去,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屏幕上的分数已经更新———   X10。   裁判宣判薄言获得本场胜利。   花季的脸色瞬间煞白。   他不可置信,“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再打出这个成绩?”   薄言晃了晃手里的弓,“不要小瞧任何一把平平无奇的弓,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带给你惊喜。”   说完,薄言就收拾东西转身离开。   花季面有不甘,他扫视着看台,眼里的羞窘越聚越浓,直到再也盛不下,才猛然擦了擦,提弓冲出了场。   【怎么还红眼了?不愧是少男。】   【花季这孩子其实挺优秀的,如果没有碰上老薄,还是有夺冠的希望。】   【从他趾高气昂出场的第一天开始,就注定了会有这一天。】   【没错,不是老薄也会有其他人。】   【之前他的眼里只有慎哥,现在应该能放得下旁人了吧?】   【果然啊,挫折和打击才是成长的催熟剂……】   【哈哈又可怜又好笑。】   ……   薄言刚进后场,一个人影忽然扑过来。   他下意识防备,于是,一眨眼薄慎就被他以擒贼的姿势按在了地上。   薄慎:“啊啊啊!你干嘛!”   薄言:“……”   “你做什么?”薄言松手。   “我还要问你呢!不过是想给你个惊喜,恭喜你晋级决赛罢了!谁知道你居然这样?”薄慎活动着肩膀,很委屈。   薄言捏了捏眉心,“马上轮到你出场,有这个时间不如去准备。”   薄慎拎起袋子,“哼,谁稀罕!”   气鼓鼓走了。   临近中午,半决赛落下帷幕。   薄言和薄慎都成功晋级,一同晋级的还有同队的贺之洲。   回到队里,大家囔囔着要他俩请吃饭。   贺之洲一高兴,还真叫了餐,连带着薄言的那份一起买了。   薄言少不了感谢一番,“来贺总,敬你。”   贺之洲一副老江湖摆手,“哎哎不用不用,客气客气。”   说着不用,可乐已经伸过去。   大家都坐在地上,围着一堆饭盒吃得很热闹。   贺之洲一口下肚放下瓶子,“这半个月你可得好好练了,冠军赛可没有捉对一说,是要看总分的,每一箭都很重要,你之前的打法可要不得了。”   薄言:“我知道,有准备。”   “那就好。”贺之洲说完给他塞了根肠,“还请前辈手下留情。”   薄言接下,“好说。”   贺之洲笑了笑,又扒了几口饭,想起个事,“哦对了,我听说花季好像要出国了,你知道这个事吗?”   薄言专注吃饭,“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   贺之洲:“就在你们昨天比赛之后啊,听说是隔壁的国家队内训,搞不好还会转籍。”   薄言哦了一声,全当回复。   贺之洲:“你怎么一点不吃惊?他都被你搞出阴影了,放弃了国内的大好前途哎!”   薄言:“去了也好,留在国内也没有他的出头之日。”   贺之洲:“……”   这边说着话,那边有人忽然看着手机叫了一声,“老余,你看哈新闻!”   贺之洲抬头:“怎么了?”   “有人造谣老余半决赛贿赂裁判,在箭靶上作假!”   贺之洲一脸问号,“什么?”   薄言好奇地看了一眼,夹菜的动作微微有些放缓,但只是片刻又恢复如常。   【来了,谣言。】   【猜都不用猜,肯定是鼎甲。】   【贿赂裁判?这种鬼话也能编?】   【哈哈我合理怀疑是因为老薄半决赛成绩太惹眼了,说不出来和花季暗箱操作这种话!】   【+1有这能力直接赢就好了,还费那个钱?】   【老薄:哦,知道了。】   【老薄:天大地大干饭最大。】   【躺ing】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准备收尾了,应该还有两章左右,会粗一点点,下一章大概明天下午六点放上来。摸摸大家~ 第88章 一箭成名20   薄言没什么反应, 倒是贺之洲冲起来,“老余之前什么水平他们没长眼睛?这种话说出来谁会信?”   众人附和:“这些人以为积分半决赛是什么三流比赛?裁判说贿赂就贿赂?”   “造谣零成本,说这话的人肯定不是专业的!”   “马上就是冠军赛了, 这时候出现这种谣言,该不会是想让老余停赛接受调查?”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一边揣测这件事可能的结果,一边给薄言支招。   贺之洲:“停赛是不可能停赛的,澄清还差不多,老余,你怎么想?”   薄言咽下最后一口,收拾饭盒,“没有这么严重,就算真的接受调查至多不过耽误几天训练,不会影响比赛。”   贺之洲:“那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到底是营销号乱讲话还是有人搞你,你总得调查清楚?”   薄言起身,“我会看着办的,你们吃饭吧。”   贺之洲:“……”   众人看着他的背影, 很是不理解。   弹幕也不理解:   【老薄这是胸有成竹?】   【都要停赛了,这还忍得住?】   【先调查吧, 证据确凿才能停啊。】   【那没事了, 咱没做过,不怕查。】   【你们怕不是忘了鼎甲的德行?没证据不会造证据吗?】   【???】   薄言并不是故作淡定, 而是知道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他没做过的事自然不会有证据,就算鼎甲伪造栽赃,但只要他不自乱阵脚, 就能找到破绽。   他给成冠打了个电话, 拜托他在局里打好招呼, 方便做好调查组来之前的准备。   但奇怪的是,就算有成冠在其中斡旋,清查的事也一直拖着,好像根本就不着急。   不调查,也没有勒令停赛,好像逗他玩儿似的。   薄言反应过来,鼎甲根本就没想在这会儿动真格。   他们要的,就是拖。   拖时间,拖心态,拖状态。   想明白之后,薄言更加轻松了。他这人没什么优点,耐得住性子,算是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果然一直到冠军赛之前,舆论发酵,调查的事也没有个结果。   不过薄言能忍,薄慎却不能。   他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临近赛前,无意得知后第一时间来找薄言确认。   不是确认消息的真假,而是确认他有没有找机会报复鼎甲。   薄言的回复是:“只是几句不痛不痒的谣言,不是大事。”   薄慎将手里的豆角摔回筐里,“那就是吃了这记暗亏?这怎么行?比赛已经没几天了,你还想顶着贿赂风波上场吗?”   薄言认真摘菜,“只要我赢过你,这些都会不攻自破。”   薄慎没跟他掰扯输赢的问题,“不行!太膈应了!我要去找他们理论!”   他说着就要起身。   成冠端着一碗汤从厨房出来,瞥了他一眼,“干什么去?回来。”   薄慎:“我出了这口恶气我……”   他其实知道自己也是冲动居多,但就是不甘心。   成冠放下汤,抓起一把豆角继续摘,“恶气是出了,脸皮也撕破了,正面你刚得过人家吗你?”   薄慎:“我……”他已经冷静下来。   成冠摇了摇头,“这人呐,还是得多读书才能沉得下气。”   薄慎嘟囔着坐回来,“你少内涵我没文化……”   成冠:“我说真的,比赛结束还是去好好复读,你哥的心态比你好多了。”   薄慎:“他天生就这样!”   成冠没有跟他辩驳,“这件事,鼎甲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搞你哥心态,一个是挑动你必胜的情绪。”   薄慎轻嗤,“我还需要挑动?”   成冠:“一个普通的对手和一个有黑历史的对手,你更想赢谁?”   薄慎皱眉,“你是说,这是演给我看的?”   成冠点头。   薄慎:“好笑!万一我没找着这些新闻呢?”   薄言点头,“不用你去找,他们会主动告诉你这件事。如果真有这回事,你要表现得很愤怒,对我的人品表示怀疑,最好带点不屑。”   薄慎不乐意,“非得这么做?我天天当着他们面提心吊胆训练已经够惨了……”   回答的是成冠,“他们想看的就是你们俩水火不容,如果这次不表现出信服的样子,下次他们动手的对象就是你。”   薄言也一直有这个猜测,只是不如成冠笃定,“难道?”   成冠:“世锦赛之前,他们对你爸也使过类似的招数,但我没信,反倒调查起了背后的情况,没查出来,不过当时就算查出来也没用,最后不了了之了。然后没多久,我下训的路上就被他们毁了手,之后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薄慎想到他们之前对付薄言的招数,一点不意外,“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太可恶了。”   薄言摘好最后一根豆角,开始收拾桌面。   “所以啊,你再忍忍。”成冠掂了掂筐子起身,“不过也不用忍太久了。”   薄言敏锐察觉,“当年的事有线索了?”   成冠点点头,把筐子递给薄慎,“拿去洗洗。”   薄慎不可置信,“……我还不能听?”   成冠不说话,薄慎虽然不甘心,还是接过离开了。   成冠带了点笑意,“当年负责赛场广播的总控已经找到了,拿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薄言:“包括哪些?”   成冠:“除了当年他和鼎甲往来的消息和流水,我还找到不少这些年从鼎甲退役的人,东西比较杂乱,就在我屋里,等会儿可能得整理整理。”   薄言点头,“我这段时间也拿到一些。”   成冠:“那更好了,这次他们绝对跑不了。不过现在的问题是,什么时候、用什么手段甩出来更……爽。”   薄言没有想太久,“自然是人多的时候。”   成冠先是一愣,而后恍然大悟。   ……   薄慎回到训练场,周志明正在等他。   薄慎脚步一慢,生出不祥的预感,“志明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   周志明反问:“这个点平常你都在,去哪儿了?”   薄慎无比自然,“哦,吃个饭,偶尔换换口味,我绝对不是故意偷懒,这就去训练!”   说着转头就跑。   周志明叫住他,“没事,我过来也不是问这个,是有事交代你,准确说,是老板让我代为转达。”   薄慎心里一惊,面上不显,“什么事?”   周志明:“你应该没看最近的新闻?”   他一边说着一边留意薄慎的神色。   薄慎一脸茫然,“什么新闻?”   周志明:“哦,就是和你一起进入决赛的余言,曝出他半决赛成绩造假。”   薄慎皱脸,“怎么又是他?他屁事怎么这么多?”   周志明没有多说,只是随口一带,然后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薄慎看出他的不对,“志明哥,你不对,是不是还有什么重要的消息没有告诉我?”   周志明故作轻松道:“没什么,一件小事,马上就是比赛了,不能因为旁人分心,像今天这样跑出去吃饭也要尽量克制,明白吗?”   薄慎不依不饶,“哎呀,你这个表情分明是有事!你就告诉我嘛,不告诉我今天都睡不着,没办法安心训练了!大不了我不告诉别人。”   周志明被他缠得没办法,最后妥协,“好好好,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你回来之前,那个余言的经纪人联系过我。”   薄慎:“又不熟,倒是爱联系……”   说着忽然想到什么,“等会儿,这个剧情怎么这么熟悉?”   周志明没有打断。   不一会儿薄慎自己想通,“好家伙!该不会跟半决赛一样,想要花钱买个冠军吧?”   周志明没有否认。   薄慎怒了,“靠!想都别想!羞辱谁呢这是?”   【哈哈哈哈!】   【老薄:啊对对对。】   【施法前摇开始。】   【还真给老薄料中了!】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赛前鼓励?】   【别人家赛前打鸡血,他们这是上眼药水?】   【不不不,这分明是叠暴伤。】   【有一说一,薄慎的演技还可以。】   【那可不是?还会自己cue流程了!】   【慎哥:我好累,还有多久才能放下疲惫?】   ……   周志明:“我原本不打算说的,就知道你会生气。”   薄慎走来走去,“这和你没关系!气死我了……”   周志明安抚道:“好了,没必要生气,我早就拒绝了。”   薄慎:“哼,空穴不来风,一回还是巧合,这都好几回了真当所有人都是傻的?他把射箭当什么了?等着吧,我一定要他好看!把他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周志明很欣慰,“我相信你可以的。他右手有伤,水平很难长时间稳定,一开始状态最好,但最多持续两局,之后负担加重很难出好成绩,但他心态很稳,你如果想挫挫他的锐气,要比他更稳才行。”   薄慎点头,“我知道。”   周志明:“你有信心赢过他吗?”   薄慎:“当然有!必须有!”   周志明:“你的两百万也有了。”   薄慎:“什……什么?”   “我刚刚说代老板转达的,就是这个事。”周志明解释,“他说你如果能摘下这个冠军,奖金可以调到二百万。”   薄慎不敢相信,“二百万?这是真的吗?”   寻常的国际赛事都没有这个数,一场国内积分赛而已,居然有这么多,他当然应该高兴。   周志明:“当然是真的。”   开心没一会儿,薄慎忽然开始翻找了起来,“你等会儿,我刚吃完饭吃不下饼,我去拿个纸笔,白纸黑字写下来!”   周志明有些意外,但只当他太兴奋了,还是答应。   ……   三天后,冠军赛如期而至。   虽然射箭的场地需求并不大,但这次比赛却依然被安排在市里最大的体育中心。   比赛还没开始,观赛席上的观众就将几个片区坐满了。   场地是露天的,只有观众席有顶棚,最大可能容纳自然光。   草地也根据箭道要求被整理成了深绿和浅绿两个色号,巨大的电子屏幕或悬挂,或从各个地方拔地而起,璀璨的灯光和逼人的呐喊声无不击打着薄慎的内心。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如此盛大的场面。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是为他而来。只要一想到,能顶着这么多人的视线登上领奖台,他就忍不住兴奋。哪怕,只是一个可能。   “来,喝点水,放轻松。”周志明怕他紧张。   薄慎一把子回绝,“我不紧张!我只是兴奋!”   周志明:“兴奋也不行,你现在得忘了在比赛,只当是在训练,该怎么做怎么做明白吗?”   薄慎点点头,“我热会儿身。”   和这边跃跃欲试的氛围相反,薄言的候场室里一片安静。   室内只有他一个人。   他手里拿着一瓶水,正在闭目养神。   胸腹随着鼻尖的气息有规律起伏,似乎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   片刻后,房门敲响,有人推门进来,“该上场了。”   薄言睁眼,眼底一片澄净,“来了。”   他说着背起弓箭袋起身,缓步离开。   参加冠军赛的箭手只有四个,分两组进行。   薄言正好和薄慎分在第二组。   他出来的时候,贺之洲已经比完了。   擦身而过时,贺之洲带着笑容朝薄言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薄言看了眼大屏幕,满分300,他得分290,刷新了自己的最好成绩,当然也赢了。   薄言拍了拍他的肩。   进入场内,先听见一阵欢呼。   这阵欢呼直到薄言和薄慎行完礼后才停止。   薄慎志在必得,“冠军只能是我的。”   薄言也目色坚定,“各凭本事。”   在此之前,两人从未针对比赛的结果进行探讨,因为没有必要。   就算周志明不在场上,这话也是应该说的。   “场内准备,比赛将于两分钟后开始。”   广播响起,两人分开视线,各自准备。   装好弓,薄言又检查过箭,最后拎出一支吹了口气。   一切照常,除了他拎箭的手……是左手。   【啊啊啊啊是左手啊!】   【老薄:开张。】   【终于不摆了吗?这是要认真了吗?】   【隐藏着神之力量的左手啊,在我面前显示你真正的力量,我以主人之名命令你——封印解除!】   【封印解除!】【封印解除!】   【哈哈哈哈你们好中二啊!】   【如果继续用右手的话,一定会输啦……】   【不光是为了赢,因为对手是薄慎,所以要全力以赴。】   【期待期待!】   ……   薄言的这一改变,其他人也注意到了。   周志明当即松了抱胸的手,转头去看台寻找周继深的影子。   台上,周继深敲了敲栏杆,眸色晦暗,“有意思。”   薄慎对此毫不知情。   他拿着弓立在箭道前,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周围一片黑暗,仿佛回到了从便利店离开的那个夜晚。   他能听见风声,能听见蝉鸣,但是却看不见任何光亮。他试着往前走了两步,隐约看见一个远处有个路灯。   停下,路灯消失。   他继续走,路灯的幽光又再次出现。   但他走得太慢了,离那光源还有好远。于是他只能跑起来,一开始并不是很快,见那光源逐渐变大,速度也渐渐加快。   他想要抓住那道光,也一定可以!   薄慎越来越喘,光源越来越近。   直到听见一道女声——   “比赛现在开始。”   薄慎猛然停住了脚步。   睁开眼睛,目光紧紧抓住箭道尽头。   “噔!”   他射出了今天的第一箭,X10分。   薄言也睁开眼,射出第一箭。   屏幕刷新:X10。   薄慎留意到薄言背对着自己,用的左手撒放。   但他没有多看,平静收回视线,准备第二箭。   ……   另一边。   紧贴着观众台的座位上,成冠猛然起身。   他双拳紧握,手背上青筋毕露。   然后他看向远处的观众席,和薄知文对个正着。   两人都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交汇的眼神都闪耀着相同的火星。   场上。   薄慎发出第二箭,X10。   薄言也发出第二箭,依旧是X10。   台上响起议论之声。   “我的天,X10现在成了烂白菜吗?”   “两次而已!”   “我记得成冠之前都只连穿五箭……”   “有本事箭箭X10!”   “这才刚开始啊……”   “莫名其妙,总觉得这俩人好凶啊!”   “余言之前还没这么凶的,他又进步了!”   “靠!你们没发现余言换手了吗!”   场上已发出第三箭。   屏幕刷新,又增加了两个X10。   第四箭,两个X10,第五箭,第六箭,依然是。   第一局,两人平分平局。   还是以连穿六箭满环的成绩打平。   结束之后,观众席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   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这两个人都已经刷新了历史,立下难以超越的里程碑!   裁判提示工作人员替换靶纸。   一般情况是不用换的,但是这两位的靶心已经被插满了,照这个势头,不换不行。   负责薄言的工作人员替换之前有片刻停顿,“咦?”   他看着靶心,面露震惊。   【这个人他怎么了?】   【没见过这种场面,正常。】   【不是……你们没发现,老薄的箭排得怪好看的吗?】   【还真是!好像是绕着圈扎进去的!】   【等等我看个特写。】   【焯!这不是六边形吗!】   【嘶……这么点大的圈里,还能扎个六边形?】   【开玩笑吧……】   【啊啊啊啊啊老薄牛皮!】   第二局开始之前,薄言举手示意。   有工作人员上前询问,很快将消息转告给裁判。   裁判点了点头,比赛继续。   薄慎先发,延续了上一局的状态,X10。   薄言也是一样的。   但这一箭之后,发箭提示音并没有出现,出现的是暂停。   然后所有人就见一个工作人员进入场内,拔下了薄言靶纸上的箭。   薄慎好奇,第二箭有些分心,得了10。   薄言不紧不慢发出一箭,屏幕上不出意外依旧是X10。   工作人员依旧上前拔箭。   这时候,镜头给了薄言的靶纸一个特写。   分明射了两箭,那上面却只有一个箭孔!   留意的人不少,台上响起一片抽气声。   有人当场就要鼓掌,被身边的人拦下,“还没有比完,不想被轰出去就比完再喊。”   薄慎自然也看见了。   他紧了紧手里的箭,“藏得挺深啊。”   薄言提示他准备。   薄慎没再说什么,他深吸了口气,很快调整了状态。   很快第二局的六支箭射完。   薄言依旧是连穿六,薄慎因为中途分心了片刻,以一个仅有的10分丢了这局。   【怎么回事,明明结束了一局我一点都不轻松,反而更加紧张了。】   【+1】【+1】【+1】   【我也是!现在就是非常想知道这俩人究竟谁赢!】   【从技巧上来看,老薄有绝对的优势啊!】   【我压老薄!】   【我压慎哥!】   ……   一直在旁边观战的周志明举手,他对薄言的清箭请求提出异议:   “该行为有故意拖延时间、拉长心理战线的嫌疑。之前的任何比赛过程中,都没有出现这种要求,只要入了X10就都是一样的成绩,谁管纸上有几个洞?我代表薄慎申请驳回。”   裁判考虑了一会儿,派人过来询问两人的意见。   薄慎本来想说没有意见,但对上周志明的眼神,只能改口,“申请驳回。”   薄言尊重他的选择。   比赛继续。   进入第三局,薄言少了些技巧,多了些随意,但是成绩没变。   两人这局打平。   到了第四局。   薄言首箭发出的前一秒,感觉场内的风向有变。   但已经来不及收回,这一箭,他只得了10。   过后虽然及时调整,但薄慎稳定发挥,这一局被薄慎扳回去。   两人一胜一负两平,进入第五局。   “赛点了赛点了!”   “到底谁会赢呢?”   “这局该不会还是平吧?”   薄言根据变化的风向及时调整,第五局依然是六个X10,薄慎也是。   至此,两人五局下来不管是大比分还是小比分,都是平的。   “加赛准备!”   裁判很快下了指令。   这个加赛自然是指的最后一箭。   半决赛,薄言和花季也加过,但这次显然更不容易。   因为,就在裁判宣判加赛之后,一滴水落在了薄言的鼻尖。   下雨了。   作者有话说:   摸摸大家 第89章 一箭成名21   成冠走出廊下, 接住了几滴雨,他又望了望天。   刚才还是一片澄蓝的天空,现在被一朵小云遮住。是真的小云, 刚刚好遮住周围几里地的小云。   拿出手机,点开天气预报,屏幕上赫然是大晴天,无论是哪个区,都没有局部下雨的预警。   他想到什么,往周继深所在的方向望去。   一同往他那儿看的,还有薄知文。   周继深察觉到两人的视线,吐了一口烟,远远朝两人抬手。   雨势来得又猛又急,顷刻间就打湿了草地。   这场意料之外的雨,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有人向裁判请示休场。   但是周志明却提议,“反正只有最后一箭了,不如直接比完?突发情况的应对能力也是职业运动员的考察项!同样是下雨,谁也不比谁占便宜, 裁判长,您说呢?”   裁判长提了提帽子, 朝薄言和薄慎喊道:“你们俩想继续还是中止?”   薄慎先回答, “我都可以!”   说罢转头用眼神询问薄言。   “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薄言先扫了一眼周志明, 没有考虑多久,“继续吧。”   【这场雨,来得也太突然了吧!】   【是吧, 刚才还是晴空万里, 一点下雨的样子都没有……】   【其实我还蛮期待现在比完的。】   【我也, 我感觉周志明说的也有道理,来点突发情况有时候更带劲呢!】   【这会儿下雨,不会打乱原本的节奏吧?】   【怎么可能,我相信老薄!他就是最棒的~】   【总觉得周志明很奇怪。】   【我直接怀疑是他搞的鬼!】   ……   裁判选择尊重两位当事人的意见。   比赛继续。   这个决定从广播传出来,在场的观众大都很意外。   “这两个人,是真的有点硬骨头在身上啊。”   “这是比急眼了吧哈哈?”   “还没见过下雨场,有点意思。”   “这回总不可能X10了吧?”   场上。   两人背向而立,同时搭箭。   冰凉的雨水从高空垂直下落,激砸在弓身上,然后迸溅四散,滴入草地。   两人自头顶便笼罩着氤氲的雾气。   远远看去,仿佛一圈浅浅的光晕,经久不灭。   隔着厚重的雨帘,谁都没有急着发。   【提醒一下,各位这里可以呼吸】   薄言扣在弦上的食指轻动,做着最后的调整。   找准空隙,与尽头的靶心达成一致。   正要撒放,睫毛上忽然一重。   一滴夹着砂砾的雨水毫无征兆落入眼瞳。   薄言生理性闭眼,本已调整好的手势微微变了方向。   “咻——”   “噔!”   两支箭恰在同时飞出。   台上的人都伸长了脖子。   屏幕上,两个靶子只落了一支箭。   分数更新,一个10分,一个脱靶。   10分的是薄慎,脱靶的是薄言。   “嘘——”   “比赛结束!余言总分329,薄慎总分339!冠军薄慎!”   【老薄,输了?】   【慎哥!实至名归!】   【没有什么输啊赢的,这兄弟俩谁赢了我都开心!】   【总分比满分还高!我就问还有谁!】   【啊啊啊薄慎!你的箭应该射在靶上而不是扎在我的心上!】   【刚才最后好像出意外了?】   【我看看我看看!】   【我靠!那滴水!老薄实惨!】   【输在了运气,不是实力,在我心里,老薄就是冠军!】   ……   裁判的声音,被雨帘吞没。   但却丝毫不妨碍观赛席上爆发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薄言擦了擦眼睛,缓过神看见结果,第一时间转身,“恭喜你,一箭成名。”   薄慎看起来不如想象中高兴,“你是不是眼睛进水了?”   薄言没有否认,“嗯。”   薄慎:“那我胜之不武了!咱们等雨停再比一箭!”   他还真想找裁判去说,“裁判!我占运气的便宜了……”   薄言拦住,“不是运气,是实至名归。”   薄慎:“这怎么不是……”   薄言打断,“同样是下雨为什么你没有进水?因为你在风里雨里练箭的时候,我还在面馆擦桌子。”   薄慎:“可是……”   薄言:“不要太得意,这次是你,下次就是我了。”   薄慎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他扫了一眼看台,再回头已经恢复往日的自信,甚至朝着薄言挑衅,“你休想,下次还是我赢。”   周志明核对好成绩,带着一帮鼎甲的人前来给薄慎送花。   薄慎远远看见,并不是很想接。   薄言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看看身后起身欢呼的人群,“你也可以选择短暂地享受一下大家的崇拜。”   眼看花束到了眼前,薄慎扭头就往观赛席跑。   观众见他过来,纷纷贴在围栏上朝他伸出双手。   “薄慎!薄慎!”   “薄慎!薄慎!”   “薄慎!薄慎!”   薄慎毫不吝啬自己的得意,伸出手从众人身前疾驰而过,挨个接下他们口中的名字。   薄言的目光远远跟着那颗闪耀的新星,嘴角带着笑意,“像个豹子。”   一个发光的豹子。   【哈哈哈!明明像个刚刚占山为王的猴子!】   【永远上进且充满活力的少年,谁不爱呢?】   【不羁洒脱却又温暖内敛,只要他想要的,就一定会去得到,他简直和光一样耀眼!】   【老薄的眼神,好像终于在薄慎身上看见了光。】   【在我看来,在这一刻真心祝福慎哥的老薄,其实也在发光啊……】   【呜呜呜两百万到手了!】   【???】   ……   “你输了。”周志明没去追,索性和薄言搭话。   薄言收敛了笑意,“掌控输赢的感觉很让人上瘾吧?”   周志明笑容一僵,“没点脑子还真是听不懂你们年轻人讲话了。”   薄言伸出食指指了指天空,“天降惊喜,并非只有你们会。”   比赛结束,原本凶猛的雨势就慢慢变小,这会儿功夫,已经看不见阴云。   周志明:“你什么意思?”   薄言并没有解释,“周继深在哪儿?”   没等周志明回答,薄言就找到了。他朝周继深挥了挥手,然后同样指了指头顶,带着笑离开。   留下周志明一头雾水。   成冠看见薄言的动作,随即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喂,可以了,就现在。”   周继深也不明所以。   他蹙眉思索,良久也没有想明白薄言是什么意思。   等到周志明近前来找,周继深才回神。   周志明:“老板,他的意思,是知道雨是我们下的?”   周继深:“知道也没用,应该另有事情。你去查查看,今天还有谁申请了……”   话音未落,场馆上空忽然飘起了粉色的雪。   众人纷纷抬头,对突然的异状指指点点,一开始离得远以为是雪,等到逐渐飘落到看台,才发现所谓的雪原来是一张张粉色的传单。   而且,也不是凭空出现,直升机的影子从天际隐约可见。   “上面写了什么?”   “被掩埋的真相——亚城奥运会。”   “周XX——无情的手腕收割机。”   “三句话,鼎甲教你铲除异己!”   “比赛前夜,我和鼎甲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冠军俱乐部?NO!牛马集中营!”   “鼎甲为祸箭坛的那些年?小说吗?”   “不是啊!是那个冠军俱乐部吧?”   “哎?咱俩的还不一样欸,交换看看?”   大家拿到传单,对着上面的内容议论纷纷。   周继深当然也听见了。   他顺手接了一张,看清上面的内容,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周志明神色更是慌乱,“这……全都是……怎么会?这就是余言说的惊喜?”   全都是鼎甲这些年的黑料,头版头条就是当年亚城奥运会的丑闻澄清。   周继深顺手将传单给撕了,转身离开,“回去。”   只是没走两步,前路就被人堵住。   成冠拿着一沓传单,笑得意味深长,“这么快就走了?周老板不想继续看看表演赛?”   周继深没有跟他废话,扭头转向另一边,但是这边,薄知文早就等着了。   周继深收回脚步,问成冠:“我帮你铲除了最大的竞争对手,你就是这么感谢我的?”   成冠皱眉,仿佛听见什么脏话,“你所谓的帮我,就是找人弄断我的手,栽赃给我哥?”   周继深:“不管过程如何,只要站在聚光灯下的是你,你就是赢家,无可否认。”   “操,”成冠骂了一句脏话,“你他妈的,真是个疯子。”   薄知文不耐烦地抻了抻绳子,“跟他废什么话?绑起来等警察过来!别让他跑了!”   周继深微微一笑,“我想跑,你们是拦不住的。”   说罢,他摸了摸腕上的手环,然后闭上眼站在原地。   他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片刻后睁开眼,发现眼前还是这几个人,一脸惊愕,“怎么会?”   他又按了按手环,一连好几次,从一开始的镇定到惊慌,只有半分钟。   薄知文看不下去了,“你他妈不是在等着世界线跳跃吧?贵庚啊?还看喵皇这种低龄向动画?”   成冠幽幽转头,“看喵皇怎么了?你还看不起?”   薄知文无辜,“……我在说他又不是说你!”   成冠:“你说他就是在说我!”   薄知文:“胳膊肘还兴往外拐的?他给你多少钱?”   成冠:“薄知文你他妈……”   周继深:“……”   ……   传单飘落的时候,薄言还没有离场。   他顺手接过一张,然后给一个号码打了个电话。   电话在高空被接通。   花季坐在直升机副驾驶,“又要干嘛?”   薄言远远朝着头顶的直升机挥手,也不管能不能被看见,“跟你道谢,破费了。其实你不用亲自回来的。”   花季不接受,“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小爷有钱有时间,缺的就是个乐子,跟你没关系。”   薄言:“不管什么原因,你帮了我是事实,下次对上,我让你一箭。”   花季气笑了,“你让?你让个空气!”   他知道薄言是玩笑,但还是免不了生气,啪的挂了电话。   驾驶座的机长问他,“咱们现在是回去还是……”   话音未落,花季的手机又响起来。他以为又是薄言,看清屏幕,脸上的不耐烦顿时变成了恭恭敬敬,“喂教练?嗯……”   “没有!”   “这不昨天有点拉肚子,现在又堵在路上了……好的好的我马上过来,大概……两个小时。”   “好的好的!”   电话挂断,花季脸色一变,立刻指了一个方向,“快!快去机场!中午之前一定要赶回去!”   不过片刻,直升机就转了方向,渐渐消失在远处。   ……   赛场。   结束通话,薄言没多久收到薄知文的消息。   “拦住那个姓周的了,候场室,速来!”   薄言反应了一瞬,这个姓周的是周继深,他有些不信,周继深竟然没跑?   回到候场室,看见被五花大绑丢在地上的粽子,薄言还有些不敢认。   他第一时间切断了直播。   “你和薄闻和好了?”周继深也没有装傻,开门见山。   薄言没有回答。   他猜到应该是薄闻在他系统上动了手脚,这才没跑成。   “爸,二叔,你们先去看看薄慎,我有点话跟他说。”   薄知文有点不放心。   成冠道:“我和你爸就在外面,他要是耍什么花招……”   他没有说尽,警告地盯了周继深一眼,和薄知文一起出去。   周继深吹了吹刘海,躺得很安逸,“你倒是如鱼得水,挺享受的?”   薄言放下包,在他对面坐下,居高临下看着他,“托你的福。”   周继深:“本来想看你众叛亲离跌入谷底,没想到你还有点本事?”   薄言沉默片刻,“为什么?我什么地方得罪过你?”   周继深眼神一黯,“没人说过你自以为是的样子,真的很蠢吗?”   “我就算自以为是,也不是对你。”薄言不想跟他辩驳这种没有意义的话题,“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强行PK,为此不惜破坏规则,你恨我,是因为迁怒。”   周继深略微蹙眉,抓错重点,“PK?你说的是上一场?”   薄言无意识拨着腕上的珠子,压着怒气,“我耐心有限,你最好想想再说话。谢名已,你安排的?”   周继深盯着他的手,舔了舔唇,“谢名已确实我安排的,但和你下同一个场是他自己的主意,和我无关。”   薄言:“哦?他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再想想,想不起来可以亲自去问他。”   谢名已已经死了,亲自去问除非他也死了。   周继深:“我没必要这个时候还骗你,确实是他自己要去,听说那场之前有人杀得很痛快,他才自作主张。自己找死,和我没关系。”   薄言一言不发,只是看着他。   “你不信?”周继深想到什么,“他和谢名朝是兄弟,这你总该信了?”   谢名朝,薄言猛兽特训组的同事。   是组内仅次于薄言的常年第二,和薄言完全相反的两个风格。   薄言很少和他同框,唯一一次是他第一次参加PK赛,任务是驯服一只魔化的金鹏。进去的人死伤惨重,眼看任务完不成,谢名朝竟然屠了整个龙族,只留下一条作为诱饵,引诱金鹏现身。   谢名朝的驯兽之道,无外乎一个字,杀。   或杀鸡儆猴,或杀他诱猴,或杀了猴本身。   关于谢名已是谢名朝的弟弟,这一点薄言之前有猜测。兄弟俩性子相同,这样倒是可以解释了。   但就算是谢名已自己要去的,周继深说的实话,也不代表周继深可信。   薄言拉回正题,“兄战组是你牵头成立的。”   周继深很坦然,“没错。”   薄言继续,“你是不是曾经有个哥哥?”   听见最后两个字,周继深有些愣神。   室内正静默,门外忽然响起三声敲门声。   薄言以为是薄知文和成冠,“还要再等等。”   回答他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声:   “再等,他可就要跑了。”   薄言微微一怔,回头就见一个穿着警服的人推门而入。   “你好,我是负责处理此次警情的警察,这个坏人交给我处理。”   男人一头栗发,戴着银边眼镜,眼眸微眯,笑容如玉。   作者有话说:   摸 第90章 火葬场主线   “你怎么会过来?”来人是薄闻。   “我说的是人话吧?带他走啊。”   薄闻边说边进, 掏出手铐径直扣在周继深手上。周继深原本的手环瞬间断裂,掉落在地。   薄闻拍了拍他的脸,笑意不达眼底, “周继深,你还真是藏得够深啊,或者说,我应该叫你……二叔更适合?”   薄言瞳孔微滞,“你说什么?”   回答他的是周继深的一声轻笑,“哈,可恶,被你发现了。”   “嘭!”   薄闻给了他鼻梁一直拳,“好好说话。”   周继深没有呼痛,只是仰头试图将鼻血倒回去,但没用。   “你怎么发现的?”   “没人告诉你,逃跑前要谨慎,不要在垃圾桶里放碎纸吗?”   薄言打量着周继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薄闻起身, “发现他跑路后,我立刻对他的所有过往进行调查, 但能在局里待这么久, 身份上肯定没有问题,一无所获。有问题的是, 他垃圾桶里的一张照片。”   一张被重新粘合的照片出现在薄言眼前。   细密的裂痕和褶皱告诉他,这张照片此前被撕得有多碎。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上面有五个人。   其中四个薄言再熟悉不过, 而第五个, 赫然和周继深长着同一张脸。差别很大, 但确实是同一个人。   照片里的周继深,还远远没有现在这么颓废。   他留着一头精练的短发,蹲在地上勾着一个两岁小孩儿的脖子比耶,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根冰棍,远远指向头顶,被他押住的小孩儿一头栗发,馋冰棍而不得,皱着脸抓住他的衣领,遥遥望着。被小孩儿拉扯的脖子上,挂着一条红色的绳链。   另一边,站着的是他,母亲,还有父亲。   没错,这是一张全家福。   联系薄闻刚才说的话,不难猜出照片上的第五人就是周继深。   薄言是记得有这个人的,他那时候已经记事,每年都会有一个叔叔过来和他们一起过暑假,每次都会给他和薄闻带来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还教他们游泳、骑马、射箭。   父亲工作繁忙,这个叔叔很大程度上弥补了兄弟俩的空缺。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薄闻五岁,母亲离世……后来,薄言就再也没见过那位叔叔,没两年父亲也去世,他和薄闻就过上了吃百家饭的日子。   直到一个自称是父亲员工的人,忽然有一天出现。   他为自己的迟到表示抱歉,因为此前局里的事太多了很不太平,但是现在,他们终于解决了最大的麻烦,可以接他和薄闻回去。   回去干什么呢?接手父亲曾经的事业。   后来,兄弟俩才知道,他们的母亲死于一场直播意外,父亲为了寻找罪魁祸首一直四处穿梭,直到他也被人杀死。   他们找到父亲的时候,他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身下的雪已经被染成焦土一般的黑色,即便如此,他也睁着眼睛,不肯松开右手。   那只手里,捏着一条断裂的绳子,很显然是从杀他的人身上扯下来的。   薄言和薄闻见过那根绳子。   同样的父亲也有一根,不过是黑色,缠在腕上。当时他们觉得眼熟,还以为是父亲的缘故,如今看来,那条红绳,和照片里周继深脖子上那根,才是一模一样。   薄言眼底闪过一片红光,直逼地上的周继深,“所以,我父亲是你杀的?或者,连我母亲也是?”   他不在乎周继深是谁,只在乎,究竟是不是他。   周继深没有抬头,整个脸都藏在阴影里,只有枯竭的笑声露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薄闻咬了咬牙,猛然给了他胸窝一脚。   隔着周继深,连身后的柜子都哐当作响。   薄闻:“问你话,回答。想生不如死另说。”   良久,笑声停下。   周继深依然没有抬头,“没错,是我。”   兄弟俩都没动。   怀疑是一回事,听他亲口承认又是另一回事。过于痛恨,往往会不知所措。   周继深又说了,“但也不是我。”   这次不是薄闻。   薄言一手掐住他的衣领,一手扯住他的头发往柜子上狠狠扣砸,原本平坦的金属柜面肉眼可见凹下去,直到周继深双目晕眩还没有停下。   薄闻隐约看见周继深耳朵里的一抹血红,急忙上前按住薄言,“住手,你别弄死了!”   薄言停下,叩着周继深的手却没有收回。   他捏着周继深的下颌强迫他看着自己,眼底戾气横生,“我只问你两句话,你有一次机会回答。”   周继深勉强睁眼,嘴角带着嘲讽,“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薄言:“一,他们的死,究竟是意外,还是你故意而为?”   薄闻:“你在问什么废话?是意外他跑什么?”   薄言继续,“二,为什么要开兄战组?”   周继深闭上眼,轻轻摇头。   片刻后,见他依然不肯开口,薄言点点头,松开手起身。   他旋身在室内环视,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不等薄闻开口询问,他就从一旁的餐台上拿起一把汤匙。   摘下勺头,按着剩下的勺柄随意磨了两下,再次蹲在周继深面前。   薄闻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那只刚磨好的勺柄被薄言抵在了周继深腰间。   也没看见他怎么用力,那勺柄就少了一截儿。   紧接着就听见周继深大喊的声音,“啊——啊——”   刚才任凭怎么撞头都一声不吭的周继深,此时却僵着背,目眦欲裂,被束缚的双手止不住挣扎。   到现在,薄闻还连一点血丝都没看见。   薄言出乎意料的平静,“你知道来组里之前,我在哪儿吗?”   这个答案薄闻也想知道。   他们俩闹掰之后的很长之前,他都没有薄言的消息。   薄言:“我在埃斯塔纳监狱做审讯官。”   埃斯塔纳……   薄闻想起来,那是个荒废已久的逃生副本,因为一度无人生还,后来改成了关押各种重刑犯的监狱,只进不出,是最接近地狱的地方。   而薄言,在那儿做过审讯官,那是比犯人还臭名昭著的一类人。   薄闻眼神微闪,似乎有话想说,但现在显然不是个好时候。   薄言:“我有无数种让人开口的方法,如果你想试试,看在过去交情的份上,我可以让你一个个切身体会,但是相信我,你不会喜欢。”   说这话的时候,他按在勺柄上的手还在挖动。   周继深已经一头冷汗,脚也在抽搐,看起来极为痛苦。   薄闻咽了咽,没敢开口。   片刻后,薄言抽出勺柄,随手在周继深身上擦了擦,丢进垃圾桶。   然后起身,再次开始搜寻,“我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撬开你的嘴巴?”   眼神扫过薄闻,他脸上的陌生让薄言有片刻停顿,“放心,死不了。”   薄闻:“我是怕他不等你动手,自己不想活了。”   薄言:“不会的,一个躲在暗角里偷窥的人,是没有胆子自杀的。他们只会沉迷臆想,将自己代入受害者的角色,一遍一遍掩埋自己的罪责,以此化解深入骨髓的愧疚和痛苦,如果能有人同担,那就更好了。”   薄闻也不蠢,很快想到,“你是说,兄战组是他潜意识的投射?我是说,错误的投射。”   薄言点头,看向周继深,“一个微小的误会,一点不及时的沟通,就能酿成兄弟阋墙的祸患,好的话渐行渐远,不好,就阴阳两隔了。兄弟战争,就是这样一个原本可以圆满,却硬生生被拖成相互残杀的组。”   “周继深,我想知道,你看了这么久,收获了多少快乐?”   “我想,应该没有吧。”   “越是沉迷,越是自我厌弃。”   “你的痛苦已经多得快要装不下了,你自己看不见吗?”   “够了。”周继深浅浅抬眼。   薄言没有停下,“怎么,戳到痛点了?这就受不了了?”   他再次抓住周继深的衣领,“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跟我说受不了?你拿着刀,捅进你哥胸口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噩梦缠身,被胆怯和卑劣折磨得日日难以入睡,你会受不了?有没有想过,热量一点点流失却只能眼睁睁等死的时候,他会受不了?”   “我说够了!”周继深震声怒吼。   “我说远远不够!”薄言眼底红丝毕现。   “我没有杀他!我本不想杀他!是他对我穷追不舍!”   “你有没有想过,他追你只是想要个真相!”薄言噙着泪,眼神是如此坚定又易碎,“他的爱人因你而死,他想要个道歉很过分吗?你甚至连骗他都不愿意……”   周继深看着他的眼睛,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回到了那一刻,此生最冲动,最后悔的那一刻。   脸上划过一道冰凉。   “我没杀你母亲,但她确实因我而死,是我害了她,我害怕,所以逃了。”   这话说得不似周继深想象中艰涩,相反,他浑身一轻,积在心口的恶露终于找到宣泄的口子,不用担心哪天就发烂发臭。   薄言也舒了一口气,慢慢松开手。   他起身,背着薄闻平复了一会儿,再回头已经看不出任何情绪,“他说了,带走吧。”   薄闻没有耽搁,调出操作页,发送了一个坐标。   很快一道蓝光从周继深身上出现,蓝光消失,人也跟着不见。   薄言没再说什么,提起弓箭袋,准备离开。   擦身而过,薄闻忽然开口,“我以为你一点都不关心这些。”   薄言脚步稍作停顿,继续往前走。   触及门把的前一刻,薄闻忽然回头叫住他,“哥!”   薄言果然停下。   他不得不停下,为了这句久违的称呼。   “对不起……”薄言听见一丝哽咽。   “对不起我什么?”他依旧平静。   “所有,一直以来都很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沉默良久。   薄言侧头,“抱歉,我暂时还有点放不下。”   他没有借此发怒,更没有故作大度,他很坦诚,一如往常。   门打开再关闭。   屋里再没有一点声。   没多久,也再没有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老薄,虽然他更多的时候都很温柔,这是他表达爱的方式,同时也有一点固执,一点强硬,一点记仇,甚至做过纯粹的恶,一度处在陷落的边缘,但在最后一刻,他选择走回来,重新拥抱这个世界,然后……咸鱼摆烂。   哈哈!   晚上二更,结束一箭成名,摸摸 第91章 一箭成名(完)   积分赛结束后, 鼎甲被查,所有签约箭手无责任解约。   离开之前,薄慎还狠狠捞了一笔, 因为那张白纸黑字的夺冠奖金协议。   “还好我聪明,让他写下来,要不然现在倒闭了我找谁要钱去?”   薄慎很得意,去训练场的路上还在和薄言说这个事。   薄言听他念叨了一路,眼看快要进门,终于忍不住打断,“好了,知道你很厉害,但进了这个门就不要再说了,得留点体力。”   薄慎:“体力?这和体力有什么关系?”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门。   训练场内早就有人在等着了。   成冠吹了一声口哨,对跟前的两队人说道:“鼓掌。”   哨声刚落,雷鸣般的掌声伴随着整齐划一的口号在队内爆发,“恭喜恭喜!欢迎欢迎!”   薄慎闷头吓了一跳。   看清眼前的阵仗,不好意思地抬手鞠躬, “客气客气……”   “他们平时都来这么早吗?”他小声问薄言。   薄言:“没有,跟我差不多, 但你今天不是入队?提前欢迎罢了。”   “好了, 收!”   等两人走近后成冠叫停,薄言自觉归队。   薄慎下意识也跟着去, 被成冠拦下,“哎,你等会儿。”   薄慎是有点怕他的, “干……干嘛?”   成冠:“你初来乍到不得介绍一下自己?”   薄慎:“我还用得着吗这……”   成冠:“一个小小的积分赛冠军, 怎么全世界都得认识你吗?”   薄慎:“我不是这个意思!”   成冠:“我听着就是这个意思。”   “好好好, ”薄慎妥协,“我叫薄慎,以后跟大家就是同事,多多指教!”   成冠示意大家开口,“你们也介绍一下自己吧。”   来之前,薄言就和薄慎受说过队里的情况,这会儿听见他们说出自己的名字,只用对上脸并不难。   “薄慎你吃早饭了吗?”问的人是贺之洲。   “吃了。”薄慎不解。   “那就好,能多坚持一会儿。”众人闻言脸色都有点奇怪,像在憋笑。   “?”什么意思?   不等薄慎多问两句,成冠就咳了一声,“好了,归队吧,晚点带你去领队服。”   薄慎回到队伍,成冠就说起了正事,“国奥队名单确认在即,有谁还记得积分赛之前我说过什么话?”   二力抢答,“报告教练!你说根据积分赛的成绩定参加奥运的人选!”   成冠:“哦,记得啊,那忘了吧,这个作废。确认之前还要经过一轮队内选拔。”   贺之洲看了眼薄慎,有些不怀好意,“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成冠瞪了他一眼,没接茬,“奥运会得等到明年,但是近期,还有一场比较重要的赛事,你们可以参加。”   “什么赛啊?我怎么没印象?”   “我也是……”   成冠:“国际传统弓射箭锦标赛,比赛规则和咱们现在的差不多,只不过用的弓箭得是这种。”   他回头指了指身后那面弓箭展示墙,上面挂了不少传统弓。   成冠:“你们之前应该也有人参加过,不算陌生了。”   “什么时候?”   “下个礼拜。”   “啊?这么急?训练的时间不够啊……”   传统弓的射箭技巧和现代弓区别还是很大的,他们平时用惯了现代反曲,很少会有练习传统弓的时候,每年最多只有一两场,还是顶着硬性指标去的。   因为不计入常见比赛成绩,所以大多没人喜欢去。   不过这一点,今年刚入队的几个人并不知道。   成冠:“推荐名额只有一个,我也没指望你们个个都能去,想去的举个手给我看看。”   大家互相观望,没有人贸然举手。   成冠又道:“好像夺冠后的奖金有80万。”   “我我我!我愿意试试!”薄慎迫不及待举手。   薄言:“……”   成冠冷笑,“说起钱,你倒是积极,也不怕到时候出丑给国家队丢脸。”   薄慎悄悄收回来。   成冠:“好了,现在你们就比比看,谁成绩最好我推谁。”   不知道是不是薄言的错觉,他总觉得成冠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他一眼。   薄慎悄悄问薄言,“哥,你之前练过传统弓吗?”   【哈哈哈这个问题问得好!】   【老薄:也不能说没练过吧,只能说炉火纯青。】   【老薄:我太谦虚了,不好回答。】   【比传统弓?恕我直言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薄言想了想,“练过,但不是很顺手。”   薄慎点点头,“哦,那就好。”   薄言:“?”   很快比赛开始。   三人一组并列而立,除了弓箭不一样,其他的都和平时训练差不多。   薄慎薄言贺之洲三人率先上场。   成冠:“不浪费时间,就一箭,你们一起放。三十秒倒计时,开始!”   话音刚落,三人齐齐张弓。   薄慎和贺之洲一样,用的是现代反曲弓的姿势,手感有很大不同,瞄准的时候第一次感觉靶子这么陌生,调整了好几次。   薄言却不同,弓身靠得不如两人近,停箭的手势稍稍比两人高一点,看起来舒展很多。   成冠嘴角轻动,微微挑眉。   因为用的手不同,薄言正对着薄慎和贺之洲,不免揣测两人最后的落点。   不熟悉还用这个姿势,绝对进不了10,但两人的基础在这儿,至少也能有个8。如果想要薄慎如愿以偿,他这一箭,最好不超过8。   薄言收回视线,倒计时也临近结束,三支箭一起飞了出去。   “噔!”   “噔!”   “噔!”   三支箭的落点相差极大。   薄慎看了眼自己的屏幕,6分,再看看贺之洲的,4分,再看看薄言的,9分。   “好嘛!这就是你说的不太顺手?”他质问。   薄言看了眼自己的手,也有点懵。   【老薄:我明明放水了啊……】   【老薄:早知道就脱靶了!】   【老薄:该不会直接第一了吧?】   成冠面上一喜,“好了,下一组。”   下一组的二力:“教练,我觉得可以不用比了,我之前练过一段时间的传统弓,那个靶子更大一些都很难进8,老余靶纸都没换就随随便便9分,没有人会比他更好了。”   薄言:“倒也不是随随便便……”   成冠:“不行,公平公正嘛,你们还是都试试。”   都这么说了,大家只能硬着头皮上。   最后的结果出来,果然一个进8的都没有。   成冠下了决定,“既然这样,那这个名额就定给余言了!”   薄言正要说话,成冠又道:“好了,我这里的名额虽然有限,但你们可以用个人的名义申请,很容易通过的。”   几个前辈倒嘘一声,“不了不了。”不感兴趣的样子。   薄言反应过来,他这是被成冠带了笼子。   成冠摸了摸鼻子,面上难得闪过一丝心虚,“那个谁,二力,我听说去年的表演赛是你参加的,今年也是你了!”   已经极力闪躲依然没有躲过的二力:“……”   成冠转移话题,“好了,上午你们自由活动。”   说罢赶紧开溜。   薄慎疑惑,“他就这么走了?”   贺之洲微笑,“没事,我们还在这儿呢。”   薄慎:“……”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没一儿大家都围了过来。   薄慎第一时间躲到薄言身后,“你们干嘛?”   贺之洲抻了抻手里的皮筋,“欢迎加入国家队,一起玩个小游戏吧?”   薄慎瑟瑟发抖,“你们!你们不要太过分了!我不是那种人!”   薄言忍笑,“只是给你加磅,赢他们一半以上,才算正式队员。”   薄慎瞬间正身,“哦,比赛啊,那没事了。”   半个小时后。   薄慎一脸热汗躺在地上,望着天花板有气无力问道:“下一个新人,什么时候来?”   ……   “来了!来了!我哥出来了!”   一个礼拜后,国际传统弓射箭锦标赛现场。   看台上人山人海,头顶彩旗飘扬。   薄慎指着刚刚进入草场的一个人影,很是亢奋,“咱国家队的队服就是漂亮!鹤立鸡群!”   薄知文笑他,“这就是你今天没有比赛也要穿身上的原因?”   薄慎:“……要你管?”   薄知文:“臭显摆。”   场上,薄言找到亲友团所在的方向,挥了挥手。   “余言!余言!”   四面八方忽然响起一阵涌动。   薄言觉得奇怪,为什么会有人喊他的名字?   薄慎啧了两声,“他好像不知道自己人气很高的样子啊……”   薄知文:“你以为谁都像你,天天在网上搜自己的名字,拿小号给自己点赞?”   薄慎:“我就点怎么了?碍你事了?”   薄知文:“呵。”   薄言很快收回视线,进入比赛区域,远远看见一个熟人。   竟然是花季。   他也穿着国家队的队服,只不过是隔壁的,“好久不见啊,你上次说再遇上让我一箭,还算不算话?”   薄言笑了笑,“下次一定。”   花季耸肩,“我就知道。”   这次比赛一共有两项,静态远程与步行移动。   静态很好理解,就是站在原地打靶,步行移动的难度大一些,它的撒放区域是一条和靶子垂直的线,射箭时需要逐渐向靶子靠拢。   每个项目三组一共九支箭,还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发出。总分一共900,根据箭孔离靶心的位置,精准测算得分。   薄言熟悉了一会儿场地,比赛就开始了。   “第一组,准备!”   听见提示,薄言张弓,很快射出第一箭。   箭矢稳稳插入红色的靶心。   从第一到第九,皆是如此。   第一项结束,看台上发生一阵不小的骚动。   薄言隐约觉得有些奇怪,看了一眼屏幕,果然是分数更新,他以880的总分位列第一。   台上。   薄慎激动拍手,简直不可相信,“居然破八了!还几乎是满分!这等于几个箭头都扎在圆心上啊!我哥也太厉害了!”   薄知文虽然不说话,但眉眼间是显而易见的骄傲。   到了第二项。   因为难度较大,参加的人数稍微少了一点。对于薄言来说,这两项其实没有太大的差别,最后的成绩出来也确实没有太大的差别,875,依旧排名第一。   跟在薄言身后的是花季,但两人分数差了不少。   薄言算是断层摘冠。   比赛一结束,薄慎就带着花束从台上下来,准备等薄言回到后场第一时间送上恭喜。   没想到才刚进来,就听见一个熟悉的语调在和薄言说话,“不过比我多了一点点而已,你等着,下次我一定会超过你的!”   薄慎推门而入,“就你,还想超过我哥?你先越过我再说吧!七百多点就敢放这种大话?”   花季本来已经要走了,看见是薄慎,免不了再刺一句,“也不过才堪堪破八而已,有什么好骄傲的?”   薄慎冷哼一声,“同样是国家队,为什么你没有破八,是因为你不想吗?脸都被按在地上摩擦了,还嘴硬。”   花季抱胸,“嘴巴挺会说的,跟我干销售吧?”   两人再次开始了唇枪舌战。   “……”   薄言按了按眉心。   比赛结束后。   薄知文被成冠拉去饭局,应该是琢磨着给薄知文找个活儿干,只有薄慎和薄言一起回家。   经过一家烧烤店,远远闻到辛辣的香味。   薄慎吞了吞口水,“哥,要不……咱们就在这儿吃?我请客。”   薄言想了想,点点头。   兄弟俩很快选了一张外面的桌子。   坐下没多久,老板就上了一壶凉茶。   “你们先喝点茶,现在人有点多,可能得稍微等会儿啊。”   “没事,我们可以先点。”   薄言说着把菜单递给了薄慎。   老板走后,薄慎指了指薄言身后,很是兴奋,“哎哎哥,你看在放我们的比赛欸,这都多久了,还在放!”   薄言转身,挂在墙上的投屏荧幕里,果然在播放那天冠军赛的重播。这种夜宵店,总免不了放些比赛打发时间。   “要是放今天的就好了,惊掉他们的下巴!”薄慎夹了一口凉菜,“你说怎么就没有人认出我们呢?我们都这么厉害了……”   薄言提过茶壶,“杯子给我。”   薄慎依言递给他。   他边倒边说,“人怕出名猪怕壮,真到了那时候,你恐怕不会这么想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隔壁桌忽然传来一道男声,“请问,你们是薄慎和余言吧?”   薄言转身,微微一愣,“有什么事吗?”   这几人穿着中学校服,应该是附近的学生。   “是吧是吧!我就说是吧!”   “谁谁谁?”   “职业箭手!前段时间的顶流!还在墙上挂着呢!你看!”   几人的说话声不小,周围的人都看过来。   “我们刚刚看你们很久了,果然没有看错!”   “我们最近在学射箭,请问可以找你们要个签名,合个影吗?”   薄言还没开口,薄慎先答应下来,“可以可以!签在哪儿?”   话音刚落,一群人就围了上来。   薄慎一一给他们签名,单个合照自拍,薄言也被迫营业。   周围好奇的人越来越多,陆陆续续有其他人也认出他们。   并不是所有人都对射箭感兴趣,只是原本活在镜头里的人就在身边,还是冠军,尤其长得也不丑,人也很随和,稍微一从众,来索要签名和合照人就一波接一波。   一开始薄慎还很配合,后来渐渐签累了。   他觉得纳闷儿,空气怎么越来越闷,抬头瞄了一眼人群,被里里外外攒动的头吓了一跳。   “我去!”   一看对面,薄言比他更惨,头都快被按到人手机里去了。   他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一边打一边往外钻,“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薄慎一路低头,挤出来第一时间大吸了一口气。   “妈啊,吓死我了,这也太夸张了……”   忽然感觉背上粘了两道视线。   薄慎回头,和人群中艰难挣扎的薄言对了个正着。   “……”   沉默了一会儿,薄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跑!   薄言气血上涌,“?”   ……   半年后,佳佳便利店。   【6:0!比赛结束!】   【我们摘下了男子团体射箭的冠军!恭喜余言!恭喜薄慎!恭喜贺之洲!恭喜我们三位奥运金牌得主!】   电视上正播放着比赛,两个买好东西的顾客正在结账。   老板一边扫码,一边抽空指了指电视屏幕,一脸骄傲,“看见没有,世界冠军,薄慎,我认识!以前总来我这儿买东西,还给我修过空调的。”   顾客笑了笑,“哦,是吗?”   显而易见的不信。   老板:“我没骗你们,我真的认识!不然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亲口跟你们打声招呼……”   顾客:“不用不用,我们相信相信,你这边好了吧?多少钱一共?”   老板反应过来,有些失望,“一起86。”   “叮——”   “欢迎光临。”   顾客扫完码,店门被人推开,进来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   “你好要点什……”老板话说一半,那帽子下就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东叔,扭蛋还有吗?”是薄慎。   东叔连忙点头,“有有有!昨天刚来的一批!我拿给你!”   他边说边从里面出来,经过那两位顾客,还不忘指着电视显摆,“你看你看,我说的是实话吧?还不信!”   顾客一脸震惊。   薄慎拿出一沓百元大钞递给东叔,“我都要了!给我包起来!”   他从未如此大气过,感觉就是……爽!   只不过这个爽没有持续多久。   薄慎蹲在台阶上,脚边躺着一堆蛋壳,随着新蛋的数量越来越少,他的眉心也越皱越紧。   “不应该啊……我这足足五百个,怎么一个都开不出来?”   最后一个打开,依然没有开出想要的。   薄慎叹了口气,认命一般躺在了地上。   没过一会儿,一张小胖脸出现在视线里,和薄慎大眼对小眼。   “……”   薄慎拧眉看了他半晌,“张小屁?”   是叫这个名字吧?很久之前来买蛋,好像见过这孩子一次。   张小屁从兜里掏出一个蛋,“星海战队的隐藏款,要吗?”   薄慎一个鲤鱼打挺,“我靠,你哪儿来的?”   张小屁:“随手买的啊,就在你来之前。”   薄慎咬牙,盯着他手里的蛋面露不甘,“多少钱肯卖?”   张小屁摇摇头,“不卖哦。”   薄慎:“你故意耍我?”   张小屁:“不卖,但是可以换。”   “换?”薄慎扫了一眼地面,“可以啊,你要哪个?都拿走也行。”   张小屁指了指他的胸口,“换这个。”   薄慎顺着他的手指低头,忽然如同惊弓之鸟,抱住了自己的胸,“你要我的心?”   张小屁肉肉的眉心皱成一团,“我是说你的这件T恤啊,T恤,果然是大叔。”   薄慎瞬间放松下来,“哦,可以啊,你要不要签名?我附赠一个。”   张小屁想了想,蹲在地上,开始在书包里翻找。   五分钟后。   薄慎推开佳佳便利店的门,穿着一件老头衫离开,手里把玩着一颗蓝色的扭蛋,一脸兴奋。   张小屁还没有走远,听见声音回头,目送他离开。   直到看不见才收回视线。   他抻开手里蓝底白边的T恤,伸手摸了摸胸口的地方。   这里绣着一行精细的小字,上面写着:男子射箭国家队,薄慎。   ……   结算奖励如期而至:   【系统通知:   一箭成名直播到此结束,现在进行系统结算。   最终人气值:427880   达成专属副本成就:“冠军弟弟的景仰”,此成就可触发被动技能“凡害我者,心声为我所控”。】   薄言:“就是,读心术的意思?”   系统:“嗯,不过只有对想杀你的人才有用。”   薄言有种不好的预感,“想杀我的人很多吗?”   系统有些犹豫,“也不能说很多吧,就是……看见有人来了跑就对了。”   薄言:“……”   薄言:“我还能控制?”   系统:“你可以选择听或者不听嘛。”   薄言:“……”   系统:“啊,还有一个小小的建议,如果不幸遇上男主的话,建议你什么也别想,直接把他弄死。”   薄言:“?”你听听这是什么话?   系统:“好了,你准备一下!我先检查一下系统~”   没一会儿,系统又道:“OK,弹幕系统一切正常。上次的问题一定不会出现了,请自行选择是否开始传送?”   屏幕上出现两个选项,薄言点了“是”。   屏幕变换,溢出一阵蓝光。   很快将薄言整个笼罩。   蓝光消失,薄言已经不见,但是系统屏幕却还留在原地。   一阵安静后,屏幕开始抖动。   两行大字忽然显现,随着屏幕的抖动而不断闪动:   【感受到强信号干扰,系统即将掉线!】   【感受到强信号干扰,系统即将掉线!】   几次之后,屏幕出现频闪。   直到,“啪——”,彻底黑屏。   ……   内有猛兽咖啡店。   同样的画面出现在薄闻眼前。   他连按了两次刷新,没有反应,问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了?”   操作员立刻排查故障。   片刻后,回道:“检测到直播背景融合,系统过载引发的接收断裂,直播强制中断,需要暂停维修。”   薄闻蹙眉,“好好的怎么会融合?”   操作员:“这个小世界很久之前发生过撕裂,不太稳定,应该是上一场还未结束就显示无人占用,所以……”   现在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薄闻:“另一场是哪个组?”   操作员:“咱们组,谢名朝。”   薄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那个第二名?”   操作员:“是。”   薄闻:“给我看看他的任务。”   操作员依言调出来。   不一会儿薄闻收回视线,“应该没事,两人并不重合,先联系上人再说。”   操作员点头,“好的,这个难度不大。”   薄闻:“大概多久?”   操作员:“大概十分钟左右。”   的确不久,但说完却不见那操作员动。   薄闻疑惑,“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   操作员说得有些艰涩,“只是因为规则的问题,我们和这个小世界的时间并不对等……”   薄闻心里一沉,“差多少?”   操作员伸出一根手指,“一……一千年。”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个故事了,谢谢大家的陪伴!   来个小剧场:   阔景,露出监视器。   导演:好,卡!一箭成名杀青,断爪残鳞准备,修仙言情文来的!这次的狗血呢,可以分开一下,男主负责狗,女主负责血!老薄,重生修仙追妻火葬场文狗男主的冤种哥哥了解一下……   男主:火葬场?呵,狗都不追   女主:火葬场?哼,挫骨扬灰   老薄:火葬场?哦,给你浇灭   (泼水)   导演:……化妆老师,给男女主妆造。   老薄:我呢?   导演:你没有,你不用。   老薄:?   编剧畏畏缩缩:你,你真不用……   老薄:懂了,我不是人。   编剧:啊对对对! 第92章 断爪残鳞1   薄言迷迷糊糊之间, 听见一阵雷鸣。   雷鸣轰然不断,即便是隔着重重云层与滔滔海浪,也顺着幽深曲折的水泽暗道传了进来。   一开始薄言并不想动, 翻了身继续睡觉。   可没过一会,沉闷的雷声忽然炸裂,接连三道,震得整个潭穴里的环柱都在抖。   这下是想忽略都不行了。   薄言打个哈欠的功夫,神识已经飞跃了海面。   云雾缥缈的深海之上,青色的阴云正在暴躁翻腾,数丈粗的紫色雷电接二连三破云而下,最终在离海面数十丈的地方交汇炸裂。   那处的雷电已经汇成了一个光球,只隐约透出一个弯曲的灰色影子,随着雷电越聚越多,那影子变幻得也越来越快。   是有人在渡劫。   海上清净无人,经常有修士为了躲避仇家来这边渡劫,偶尔也会有化形的海中妖兽,并不稀奇。但稀奇的是, 这两种无论哪个,都没有这么大的阵仗。   如此大的动静, 必然吸引了许多附近海域的妖兽。   它们或隐于礁石之后, 或半潜在海面之下,里里外外注视着雷劫所在的方向, 神色或享受或好奇。   此番若渡劫成功,带来的灵气和天机可是难得的好东西。   它们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妖兽历劫了,还是它们绝大多数终其一生也难触及的化龙劫。   没一会儿, 雷劫渐渐缩小, 海浪也渐渐平息, 看起来似乎终于要结束。   但那云层之上,隐隐还有一阵紫电在积蓄聚拢。   “怎么还有一道?”一只玄龟悄悄露出头。   “化龙劫九九八十一道,这才八十,确实还有一道啊!”它背上坐着一只海蟹。   “可是……我看湫已经快撑不住了……”扇贝嘴一张一合。   另一边,礁石上盘踞着一群海蛇。   “最后一道才是最可怕的,她能活下来吗?”   “活下来自然更好,活不下来……对咱们来说,也不是件坏事。”   “对啊!她已经化了五爪,就差角和鳞,已经是半个真龙了!”   “若她活不了,不正好造福我们了吗?”   事态瞬间发生变化,越来越多的妖兽对湫失去信心。   眼看着暴虐的雷劫要落下,不知谁先发出了一声吼叫,兴奋与期待难以遏制,很快就成了山呼海啸之势。   潭底。   薄言半阖的眼睛睁开了八.九分,“嗯?”   最后一道雷终于落下。   锋利的电光如同一把屠龙剑,一路擦出冷冽的锋芒,猛然击中正在海面翻腾的灰龙。   “呜吼——”   那灰龙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顿时挣扎起来。   妖兽们见状,越发肆无忌惮。   有些已经探出海面,目露凶光,就等着那灰龙陨落,第一个奔赴蚕食。   恰在此时,又一道龙吟响起。   “吼——”   不同于刚才,这一声仿佛是从深不见底的海渊里传出来的,震天虐海的威压,唤醒了所有妖兽骨髓深处的臣服与恐惧。   不过片刻,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妖兽们,就一个接一个落入水里,沉入海中……   直到,一个也不剩。   ……   另一边。   一艘底盘印着“驭兽宗”字样的巨大宝船正在空中航行。   摄魂蚀骨的龙吟传遍整个船舱。   几乎所有舱门都在瞬间打开,船上的妖兽灵宠正在四散奔逃,有些已经倒地不起。   众修士全然顾不上,立刻聚头,“你们可听见了?那是龙吟?”   说话的是几个穿着华丽的修士。   “确实不假!”   “我就说这个方向没错!”   “咱们听见了,天剑门和丹阳宗必定也听见了……”   “快!咱们得快些!全速前进一定要赶在他们之前!”   为首的一个长老沉思片刻,叫住一个转身的年轻人,“听竹,我记得临行前朝君仙长将青鸾暂借与你,快拿出来,去打探打探前路。”   听竹立刻称是,转头从芥子腰带中放出一只深青色的鸾鸟。   鸾鸟清鸣一声冲天而起,羽翅扇动眨眼消失在船舱,只留下一抹火焰似的尾影。   潭底。   薄言垂头再次躺回水里。   双目半阖,轻轻摇头,“可惜,只差了一点。”   正要收回神识,忽然察觉有灵力波动从四面八方涌来。   御剑的坐船的,有宗门弟子,亦有世家宗室。但无论是谁,想来都只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抓住方才渡劫失败的那条灰龙。   一个头顶蓝冠身着白衣的青年修士,正御剑跟在一行人之后。   其中一个人道:“刚才那声龙叫我人都快聋了,简直比上次我看见的合体期老怪打架都可怕!”   另一人道:“它既然能在此渡飞升劫,必然已有了相当于渡劫大圆满的修为。”   “什么?渡劫期!我们几个才金丹,怎么打得过?”   “飞升天象久久未出,此劫必定没有渡过,它现在正是虚弱,不足为惧。”   “就算如此,那也是修真界最后一条龙啊!龙啊!海中之王万兽之主,它既然能不声不息地躲了一千多年,必然不会是你说的这么简单!”   “师父说了,谋而后动。打不过就用脑子,你真以为这是猴子下山,谁想拿就拿?等他们争得你死我活,咱们见机行事便可。”   “大师兄英明!”   “大师兄英明!”   “不过……大师兄,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虽说龙族在当年那场劫难中,被屠得只剩一条,可在那金鹏伏法之后,仅剩的那条龙不也被宰了吗?驭兽宗那位老祖事后当场飞升,那可是众目睽睽大家都看到的……”   “你怀疑,今天这条不是当初那条?”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其他妖兽转修的化龙之道?我听说化龙劫和飞升劫一样,也是八十一道。”   “绝无此种可能!”大师兄非常笃定,“化龙之道艰辛无比,还需得极大的机缘,想要化龙少说也得上万年,如果真有这么个妖,以前怎么没听过它的动静?如果一直待在海里,没等化龙早就被其他妖兽生吞活剥!”   “哦,好吧……那就是当年那条龙福大命大,没有死透,蛰伏千年又是一条好汉。”   大师兄收回话题,“好了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管它什么来头,只要体内的龙珠货真价实,那咱就没白来。”   青年离那群人很近,将他们的说话声听得清清楚楚。   而那行人却对他毫无所觉,要么是因为青年贴着高阶敛息符,要么就是青年的修为远在几人之上。   周围的海域变化,礁石渐渐增多,众人离方才历劫的地方也越来越近。   远远看见有宝船接近,那尾随的青年忽然放慢了速度。   他左右环伺了片刻,选中一处长了青蔓的礁石群,缓缓降落,而后屈身探出半头。   远处海面,隐约漂浮着一团焦黑的影子。   他看见,其他人自然也看见。   宝船上灵光乍现,已经有人飞了出来,人人都想占这个先机,一一场恶斗自然免不了。   天上的阴云还没有散去,灵光激烈交汇,映亮了附近的海面。   不乏有人想要浑水摸鱼,悄悄向海面上的龙身下手。   天上神仙斗法,海面上一条缚绳悄无声息朝着焦黑而去。   刚开始畅通无阻,但在离焦黑只剩半丈时,却丝毫不得寸进——   那焦龙周身,圈着禁制。   众人并不意外,毕竟是渡劫期妖兽,就算渡劫失败跑不了也不至于人事不省,不会叫人轻易接近。   可如果他们仔细看,那条焦黑的龙已然毫无动静,没有半点气息。   往水面来的人越来越多。   眼看又要有修士朝禁制下手,一条水柱忽然从海面直冲而上,将那修士当即冲飞,卷入水里。   接着便是第二条,第三条,那水柱像是长了眼睛,无论是空中打斗的、御宝的,还是暗处蛰伏的,都难逃它的冲击。   过后水柱并未消失,反而越来越粗,到最后形成一个个四处飘散的漩涡。   宝船被漩涡吸得四分五裂,幸存的修士也难逃一死。   一片惊变中,禁制里的龙悄然消失。   那青年修士察觉事情有变,收回视线,转身准备离开。   奈何刚转头就被脚下的青蔓缠住,不等他反应,就被扯入水中。   甫一入水,青年便催动法术,但他并未察觉到杀意,手中的剑出来须臾又收了回去。   这礁石下面似乎另有乾坤,他跟着脚上的青蔓一起下沉,过了片刻还没有沉到底,反而灵气越来越浓,甚至化作了青绿的荧光,在水里飞来飞去。   视野因此亮了不少。   带他下来的青蔓不知什么时候溜走了,那青年便自己游动起来。   这是个深潭。   越往下越宽敞,灵气充沛,但除了浮游和类似刚才青蔓的海草,并没有任何妖兽的气息。   一片荒滩,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处地方?   莫非是遗留的洞府,另一场机缘?   那青年越发好奇,继续往下,直到落在一片荧绿色的禁制旁边。   这是个阵法,还是个困阵。   轻轻晃动,阵法上显出数行符文,字里行间透露着高阶修士的威压,还有一丝莫名的熟悉。   掌心灵光乍起。   一面巴掌大的阵旗出现在青年手中,他在禁制上掐掐捏捏,最后找了个地方将棋子插了进去,而后手上掐了几个诀法,逐渐入定。   大约一盏茶时间后,青年睁开眼。   原本紧闭的禁制融开一个圆洞,他即刻钻入洞中,在他进去之后,禁制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与此同时,薄言从昏睡中惊醒。   他从冒着凉气的灵泉池里探出头,向着殿门的方向望了一眼。   那里空无一人。   薄言却散出威压传声道:“来者何人?”   殿内空旷,除了灵泉便是一堆残垣断壁。   这道声音绕了许久才消散。   过了一会儿,一个蓝冠白衣的年轻修士出现在殿门口。   那青年并未进门,拱手便行了一礼,“晚辈罗浮城修士谢灵均,见过前辈。”   ……   某处海岛。   一阵海风吹过,瘴雾飘散些许,露出岸边的景象。   一个浑身焦黑的女子趴在岸上,一半浸在水中。   说是个女人,但一双手脚却不如常人,分明是妖兽爪的样子。每个利爪都有五根,深沉的灰,泛着冷冽的银光。   海浪起了又退,如此反复几次,女人的前爪微微动了动。   而后动静越来越大,整个上身都被牵动。但苦于身上焦炭一般的皮肤,动作稍微大点,就能听见撕裂的声音,潺潺鲜血从背部的裂隙中滚出。   “嘶……”   女人痛嘶了一声,不再挣扎,双目圆睁继续趴了回去,还算干净的脸上,点着一双染血的红目。   鳞爪骤然紧握,红目中满是愤恨:   “谢灵均,我要你偿命。”   作者有话说:   这次的故事稍稍和之前有点联系,不过因为是一句话带过,可能大家看不太出来。现在的情况是没有系统的状态,老薄在这里待了一千年哈 第93章 断爪残鳞2   薄言已经一千年没有见过人。   准确说, 自打他出生起,还没有见过人类,小小的十里潭底就是他的全部世界。   “你是……人修?”他问。   “回前辈, 正是。”   谢灵均说罢抬头,正要继续往下说,看清殿内的情况,有片刻怔愣。   殿里居然是一片废墟。   承重的圆柱只剩下一根,柱面积了厚厚一层灰,但依旧能看出上面祥云翻龙栩栩如生。龙身隐约还透着真龙罡气,只是年代久远,被暮气压得不剩多少。   殿台之上,并非宝座。   而是一眼见方丈许的灵泉,灵泉上方,一块镶金牌匾摇摇欲坠,上面印着隐隐散发天威的三个字:小龙潭。   此处曾经定然是个龙宫,或者说,是龙宫的一部分。   但在龙族尽灭之后, 便成了无主之物,偶然被一只海泥鳅霸占, 得了不少机缘, 比如那眼灵泉,才成了今天的样子。   为什么谢灵均这么肯定是一只海泥鳅?   因为那泉眼之上, 露出了半颗乌黑滑亮的脑袋,眼珠也是黑的,深邃而有神, 唯一的亮色, 就是他额间那片闪闪发光的金色鳞片, 暗含丝丝与牌匾上相似的天威,叫人不敢久看。   那是一片龙鳞。   这海泥鳅修的是化龙之道。   但又有一点说不通,既已化龙鳞,就说明化龙劫已过了最后一步,应该是真龙之身才对,怎么这妖还是一副海泥鳅的样子?难道有伤在身?   想到外面的困阵,多半是了。   而且他都已经到了殿门口,这海泥鳅才发现。谢灵均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你怎么进来的?”薄言问。   谢灵均回神,“回前辈,晚辈并无恶意,只是遇上海变误入了潭底,有些好奇才进来。”再次垂眸,眼底闪过一丝意外,这海泥鳅修为深不可测,声音听着倒是年轻。   薄言:“我问的不是这个,那阵法,是你解的?”   谢灵均一愣,“是,阵法乃晚辈的家学,幼时跟着族中长辈学过一些,粗通一二。”   水声划动。   薄言探出了整个头,腮边的两只小鳍微微撑在脸侧,“粗通一二可解不开那困阵,你有点本事。”   谢灵均拱手,“前辈谬赞,晚辈如今主修驭兽一道,阵法不值一提。”   薄言:“哦?家学改了?”   谢灵均笑了笑,并不回答,“前辈怎么会被人误困在此处?”   薄言一睁眼就在这儿了,他当然也不知道。   眼前这个谢灵均,看起来彬彬有礼,但能安安稳稳修至元婴的修士,有几个心思一干二净?   他既然进来,必定是打着捡漏的主意。   可惜了,他这个小龙潭里什么也没有。   “陈年旧事罢了,”薄言不多解释,“你们人修讲究缘分,你既然有缘进来,我必不好叫你空手出去,这殿里有什么你看上的,挑一样拿走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仿佛不是指着一片废墟,而是一座宝库。   说完又要退回去,看来是想接着睡。   谢灵均微微一愣,笑问:“前辈不想出去吗?”   声音还在,鱼已经消失,“我为什么要出去?这里清静无人还灵气充沛,在这儿睡觉不比跟着你出去做牛做马强?”   谢灵均:“前辈此话怎讲?”   薄言:“我一个妖兽,你一个驭兽的,明知此处什么宝贝也没有,还盘桓不肯离去,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谢灵均脸色一变,连忙告罪,“前辈误会了,晚辈绝无此等想法!”   薄言:“没有那就滚吧,趁我今天没什么胃口。”   这话带着威压,谢灵均瞬间额角冒汗。   良久,他忽然抬头,坦然承认,“前辈说得没错,我是有这个想法,但前辈扪心自问,您难道就不想出去吗?困在这方寸之地不知多少年岁,也不知昔日仇敌是否还在,若在,也该叫他尝尝这不见天日的幽禁之苦。”   薄言微微探头,“不装了?”   谢灵均:“晚辈诚心请出前辈,自然不敢隐瞒。”   薄言冷哼一声,信他有鬼。   谢灵均:“晚辈知道,前辈身受重伤,您不必否认,若您当真毫发无损,早在晚辈进殿之前就杀了晚辈,不会等到现在。若前辈真心想离开,也请前辈对晚辈诚心相待。”   薄言:“……”   他不过是在睡觉……算了,无需同他解释。   不过有一点这人倒是说对了,他确实是想出去的。   外边的困阵以他的血脉为引,只要他一天不死,就一天出不去,定然要借外人之手才能开。海里那些妖兽大都连话都说不明白,指望他们解阵,简直天方夜谭。   他已经在这儿待了一千年,就算系统故障,估摸着时间也快到了,到时候人出不去,知道剧情又有什么用?   只是他对这人并没有什么好感。   可若错过了这个谢灵均,还不知道下一个谢灵均要等多久。   谢灵均看出他的犹豫,“晚辈知道,前辈心在广袤天地,并不甘心居于人下,晚辈也并无强迫您结下灵兽契约的打算,只是想请前辈在恢复实力后,答应晚辈一个条件。”   薄言微微沉默,“什么条件?”   谢灵均:“替我杀一个人。”   薄言没问杀谁。   能让他一介元婴修士都束手无策的人,不是位高权重,便是实力莫测。哪一个都不好对付。   薄言狐疑,“就这一个条件?”   谢灵均:“只有这一个。”   薄言没有急着答应,他问了个不相干的事,“你为什么会出海?还是一个人。”   谢灵均立刻回答,“听闻海上机缘颇多,晚辈前来碰碰运气,如今看来,运气倒是不错。”   【当然是来杀修真界最后一条龙。】   【只要拿到龙珠便可一步升仙,届时那谢钟离岂是我对手?】   【灭族之仇,不共戴天!】   薄言:“?”   这人怎么回事,怎么忽然这么老实,将内心所想全都传给他?   谢灵均依旧垂着头,看起来毫无所知。   不对。   薄言反应过来,这是他的被动技能:读心术。   凡对他产生杀念之人,心中所想他都能听见。   薄言能听见谢灵均的心声,能说明两件事:   一,谢灵均想杀了他。   二,他就是修真界最后一条龙。   “……”   虽然还不知道剧情,但薄言已经有了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不过与其继续躲在这儿,确实不如出去了解了解情况。   薄言想到刚才谢灵均心声里提到的一个人,确认道:“杀谁?”   谢灵均:“还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他,等晚辈调查清楚,定然第一时间告诉您。”   他竟然没说那个名字?是不信任他还是真的不确定?   薄言:“你的条件我可以答应,但得有个期限,若你一辈子都查不出真相呢?我还得被你一辈子绑着?”   谢灵均想了想,“如此,便以一百年为限,前辈以为如何?若百年后晚辈无能,找不出这个仇家,便放前辈离去。”   “可,”薄言这才应下,“但你我并非主仆,你做什么我不干涉,我做什么你也不能过问。如果期间你一不小心死了,约定便作废。”   “自然如此,”谢灵均点头,“只是为了方便行事,在人前还得挂个主仆的名声。”   薄言拒绝,“多此一举,你出事我又不会出手帮你,挂这个名做什么?”   谢灵均愕然,“……那便,依前辈的意思。”   他说罢,从腰间解一个袋子,“前辈,这个是灵兽袋……”   正要递给薄言,抬眼却见薄言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殿台上的那眼泉水。   一颗灵珠顺着大殿飘过来。   离得近了,谢灵均才发现,原来并非灵珠,而是一颗装了水的玻璃珠子。珠里灵气缭绕,隐约可见里头泡着一只幼小的黑色海泥鳅。   薄言的声音传了出来,“我不住狗窝,你随身戴着。”   毫无感情,不容置喙。   谢灵均咂唇,凝噎片刻,取下腰带上的玉珏,将水珠子换了上去。   他小心翼翼提醒,“前辈,还没有立心魔誓。”   话音刚落,珠子里飘出一滴血。   谢灵均咬破指头,也放出一滴。两滴血旋转片刻,逐渐融为一颗,而后忽然炸裂化为粉尘,剩下两捋余波,一捋飞向谢灵均胸口,一捋飞进他腰间的珠子里。   结束后,谢灵均下意识摸了摸胸口,微微蹙眉。   感觉有些奇怪,但他以为是心魔誓的反应,并未多想,很快恢复正常。   “那前辈,咱们算是说定了?”   “……”   没有回应。   这事儿算是这么定了。   谢灵均像是怕薄言后悔似的,眨眼破阵离开。   “哗啦——”   礁石的一处水潭里钻出一个人影。   谢灵均抹了把脸,随手蒸干了衣服,祭出飞剑踏了上去。   隔着遁光,还能看见海面上飘着不少修士的尸体、宝船碎片,都是之前抓龙的残局。   谢灵均想到小龙潭的位置,问道:“前辈,早些时候在此渡劫的那条龙,您认识吗?”   薄言:“不认识,没见过。”   谢灵均:“那您知道,海里是否还有其他妖兽,和您一样修的是化龙道?”   薄言:“不知道,不清楚。”   谢灵均没有因为碰壁而尴尬,“不瞒前辈,来之前我听到两声龙吟,第一声是痛吟,想必来自今日渡劫的那一条,第二声是震慑,更加浑厚也更加慑人一些……”   薄言打断,“龙还没死,还不允许她叫两声?”   “可是……”   谢灵均正要继续说,不妨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清亮的鸟鸣。   顺着声音抬头,只看见一团烈火似的青影一掠而过。   谢灵均:“青鸾?”   不是本体,是虚影,透着高阶修士的威压,想来应该是修士的伴生兽。   青鸾飞远后,谢灵均收回视线。   这么一打岔,也忘了刚才想说什么。   遁光远去,海面再次被瘴雾笼罩。   薄言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还在海上。   “离陆地还有多久?”   谢灵均刚刚捏碎一个传音符,“前辈一睡便是整月,只有半日就能上陆了。”   薄言:“有人给你传话?”   谢灵均不以为意,“哦,族里的管事,说是三大仙门即将举行论道会,叫我即刻赶回去。”   薄言:“论道会?”   谢灵均背着手,正身远眺,嘴角带着笑,“平时相看两厌,这个时候论道,谁不知道实际是商议海捕那条龙?”   薄言记得他说过是罗浮城的修士,“所以现在是回罗浮城?”   谢灵均:“不,回去无非是听人扯皮,赶在三大仙门之后分一杯羹。我自有目的。”   薄言:“听你的意思,你并非三大仙门的人?”   谢灵均:“哦,忘了说,晚辈来自罗浮城谢家,算半个世家,族中往上万年都主修驭兽之道。”   说到谢家,他并没有多少慎重,并不是谦虚,是不经意间流露的不以为意。   结合他之前所言,薄言能猜到个大概,但他没问,不感兴趣。   他划了划水,打算继续睡觉。   正在此时,忽然听见一阵“滴滴滴”的声音。   薄言瞬间睁眼,果然没多久,熟悉的蓝色屏幕就出现在眼前。   系统化作拟人形态,伸出火柴似的胳膊,一把抱住了薄言的珠子,“老薄!我回来了!有没有想我?”   薄言:“……我就不追究你为什么会掉线了,开弹幕吧。”   系统:“掉线是因为发生了直播副本融合啦,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场,不过和咱们没关系,现在重新接上了!”   弹幕打开,整个屏幕都被拥挤的字条占满,争先恐后开始讨论起了这次的剧情。   对他们而言,不过是暂停了十分钟而已,而薄言已经独自度过了漫长的一千年。   【哇!老薄怎么变成泥鳅了?】   【这是和男主弟弟已经遇上了吗?】   【被收为灵宠?哇!我们来晚了!】   剧情逐渐聊开,薄言从中拼凑出这个故事的大概。   这是一个重生修真火葬场的本,而他身边的这个谢灵均,就是上辈子造孽,这辈子追妻的狗男主。   上辈子,男主身负灭族的血海深仇。   一场意外,杀了疑似仇家之子谢灵均之后,自己取而代之进入谢家调查真相。数十年过去,他终于锁定了谢家家主,谢钟离。   但谢钟离此人已然半步渡劫,想杀他并不容易。   恰在此时,传来了有龙渡飞升劫的消息。   整个修真界的龙,早就都死在了千多年前的那场屠龙浩劫。   虽然不知道这条渡劫的龙当年如何逃过一劫,但大家对于修真界这最后一条龙都虎视眈眈。   为了赶在谢钟离飞升之前报仇雪恨,男主也盯上了世上唯一一步升仙的宝物——神龙内丹。   他瞒着谢家独自行动,最后抢下了渡劫失败的那条龙。   原本他是想当场破腹取丹,但临下手那条龙却醒了过来。   醒来之后的那条龙失忆了,误以为眼前的男人就是她的救命恩人。谢灵均将计就计,认下了这个身份。之后几次刺杀,都因为实力过于悬殊而落败。   后来无意得知夕湫的内丹损坏,想要重新修炼再次渡劫之后,他才打消暗害的想法。   为了让夕湫对自己放下警惕,谢灵均将人带回了谢家,百般呵护极尽所能供养。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夕湫爱上了谢灵均。   临近渡劫,谢灵均向夕湫求婚,许诺她,待她历劫归来,便结为道侣。   最后,夕湫成功捱过了化丹劫,但却没有等来结契的这一天。   因为她顶着虚弱的身体落入了杀阵,处处透着谢灵均气息的杀阵。临死之前她才知道,谢灵均谋的,从头到尾都只是她的命而已。   她亲眼看着谢灵均将刀尖插入她的腹中,取出灵珠后,漠然离开……   再睁眼,夕湫重生了。   她回到了化龙劫失败的那一天,这一次,她发誓一定要谢灵均偿命,将他曾经带给她的痛苦,十倍百倍奉还!   谢灵均毫无所觉,这一次,沦陷的是他自己。   眼看化丹劫临近,谢灵均愈发不安,他向夕湫求婚,夕湫许诺若化丹成功便与他结契。   谢灵均不肯,非要先结契,夕湫最终答应,但却在结契第二天就奔赴历劫之地。谢灵均一觉醒来,得知夕湫离开的消息,立刻去阻止。   但等着他的,只有夕湫的利爪。   谢灵均死在了夕湫手中,临死前,上辈子的回忆涌现,他向夕湫真情告白。   原来,早在上辈子,谢灵均就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爱上了夕湫。渡劫那日,夕湫离开不久,他便追了出去,但抵达时,杀阵已然启动,留在阵中的夕湫只剩下断爪残鳞……   谢灵均当场道心崩溃,以一身圣人之骨逆转乾坤,回到一切未发生之时。   这才有了两人的第二次相遇。   只是这第二次,依然没有得到一个好结局。   谢灵均是男主,但是个BE虐文的男主。   夕湫号称修真界最后一条龙,但实际却是个只化了爪的蛟,就算化丹成功,只是蛟丹也并不能让人一步升仙。   两人的相遇,一开始就注定双输。   梳理完剧情之后,薄言发现两个BUG。   他问系统:“第一世有人冒充谢灵均,取走了夕湫的内丹?是谁?”   系统:“这个剧情里没有,我也不知道哦~”   薄言并不意外,问第二个问题,“请问我呢?全程没有任何我的影子?”   系统忽然想起来,“啊这个我知道!你就是男主开头出海那次收的灵宠啊!海泥鳅一只,但是你俩的身世支线,谢灵均一点都没有触发过,所以就查无此人了!”   薄言险些哽咽,“……”   薄言:“那我被人困在小龙潭,这个怎么说?”   系统:“这我就真的完全不知道了,要靠你自己去发掘哦!”   这个问题弹幕也发现:   【哎?原剧情里,好像没有老薄的戏份哦?】   【有啊!那条战死的海泥鳅!】   【???】   【本来不至于此的,但临了那海泥鳅从谢灵均身上感受到熟悉的血缘感应,下意识就扑上去了嘛……】   【该不会……从头到尾,谢灵均都不知道他的灵宠就是他哥哥吧?】   【……还真有可能,光顾着谈恋爱去了,谁还在乎一条灵宠是什么来头?】   【我靠,兄弟也是BE?】   【弟弟惹事我挨揍,弟弟潇洒我善后!到头来深藏功与名,只得了一句忠心护主,老薄这回拿的妥妥是冤种剧本啊!】   【老薄:我没惹你们任何人!】   薄言本来没那么生气,但看了弹幕的说法,越想越气。   谢灵均,不折不扣的狗东西,狗东西就该自我净化。至于夕湫,是个实心眼的好孩子,就是傻了点,不会哭才吃不到糖。   这俩人不合适。   薄言沉思片刻,下了一个决定——   他要把这段孽缘活撕了。 第94章 断爪残鳞3   系统并不知道薄言的打算, 还以为他会继续跟之前一样,做个送助攻的绿叶,当弟弟们背后的工具人。   于是它发布任务:   【断爪残鳞直播主线任务发布:   任务内容:拿好助攻剧本, 帮助男女主善始善终   任务奖励:可自选   条件奖励:无   是否接受:是否】   薄言:“拒绝。”   系统:“?”   薄言:“没有为什么,就不接。”   系统沉默片刻,很干脆地改了任务。   【断爪残鳞直播任务发布:   任务内容:和谢灵均解除主仆关系   任务奖励:直播推荐位X20000   条件奖励:由谢灵均主动提出奖励翻倍   是否接受:是否】   薄言:“接不了。”   系统:“……我没害你吧?你这次得给我个为什么。”   薄言:“我压根不是他灵宠,要怎么解除?”   “嗯?”系统凝噎片刻,伸出大拇指,“不愧是你。”   然后它又换了个任务。   【断爪残鳞任务发布:   任务内容:查明身世和谢灵均相认   任务奖励:可自选   条件奖励:无   是否接受:是否】   薄言依然没接,“查不查看心情,相认肯定是不会相认。你不如叫我直接活到最后,这个就挺难的。”   系统忍不住皱脸,“你这一千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变得这么……自暴自弃?”   薄言打了个哈欠,“不是自暴自弃,是自保啊。”   系统还要再说点什么,薄言已经睡着了。   没过多久,谢灵均就抵达了陆地。   临海是一片丘陵浮岛地形, 山势连绵但却并不高,什么地方有几个城池都看得很清楚。   不过一会儿, 谢灵均就往偏北的方向而去。   再一刻钟时间, 远远看见一座仙雾缥缈的修仙城,谢灵均在城门前停下。   城门是一层禁制。   门口站着发放牒片的修士, 一侧进,一侧出,都络绎不绝。   “一位, 进城。”   “下品灵石十块。”   入城手续并不繁复, 交了钱就给进, 应当是个包容性较高的修仙城。   谢灵均扫了一眼手中的牒片。   浅浅的蓝色,形若一朵翻飞的浪花,上刻“逐浪城”三个字,简素雅致。   因着两人不熟,谢灵均便没有和薄言解释为什么来这儿。   城内地势起伏,街道划分并不规整,每一块山地的地形又各不相同,房舍殿宇以各色姿态或高或低排列。   谢灵均进了一家倚山悬空的三层小楼,上书“飞仙阁”。   一进门就有店里的管事热络地上来询问,“这位仙长,请问您看点什么?”   谢灵均:“你们这儿可有养兽的阵法?”   管事:“有的,请跟我来……请问仙长需要何种功能的?”   谢灵均:“随便看看,有合适的再说。”   管事带着他来到二楼,踏入传送阵,下一秒两人就出现在一间装饰华丽光线柔软的房间。   房间里展柜各异,柜台上每隔尺许便放着一个阵法。   每个阵法上都散发着颜色各异的灵光,灵光里映着各类妖兽的幻影。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   管事没有说话,因为每个阵法下面都有铭牌,清晰写着阵法的功能和价格。   谢灵均一个个看过去,神色平淡,似乎并没有他要的。   迷迷糊糊之间,薄言翻了个身。   微微睁眼,正好对上一阵翻着三色锦鲤幻影的灵光,那锦鲤华光宝气,看着很是富贵,薄言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但收回视线还是接着睡。   谢灵均忽然停下,“这个养神阵,可还有品阶更高的?”   管事立刻拱手,“仙长,您想要多高的?”   谢灵均:“不拘价格,最好的尽管拿出来。”   那管事喜上眉梢,应了一声,立刻去取。   片刻后,带回来十数个相同样式的出来,“仙长看看可有喜欢的?”   谢灵均随手一指,“就它了。”   管事一愣,“仙长可是说,要这个?”   这样爽快连价都不还的修士,是很少见的。   谢灵均随口“嗯”了一声,仿佛只是买了个白菜,又继续看起来。   只是直到临走,再没有看上其他的。   像这样的店子,谢灵均一连看了十多个。   最后的收获却不多,除了一开始的那个,只在最后一家店又买了一个。   结账的时候,谢灵均随手拿起了柜台上的一个小册子翻阅。   不过片刻,他便放下。   谢灵均:“城里最近有什么阵法拍卖会吗?”   账台管事:“拍卖会倒是有一场,有没有阵法就不知道了。”   谢灵均:“什么时候?”   账台管事:“半个月后,灵仙楼。寻常这个时候早就没票了,不过您若是想去,鄙店可以帮您联系。”   这些连锁的买卖,私底下都有些关系,今天谢灵均让他们宰了一笔,送张票也不是什么难事。   谢灵均没有推辞,“那就多谢了。”   账台管事将包好的阵法递给他,“敢问仙长暂居何处?晚些时候给你送上来。”   谢灵均:“不用了,过几日我来取。”   【这逐浪城还蛮大的,看着倒是热闹。】   【谢灵均是不是在找什么阵法?这都跑了多少个地方了?】   【狗男主是好像挺精通阵法的吧?我记得剧情里就提到一个什么什么阵法,很厉害……】   【好像是薄家的镇家之宝,灭族之后就失踪了。】   【谢灵均说的另有目的,就是找这个阵法?】   【哎?这街上怎么到处都是人,既然是临海,怎么看不到一个妖修之类的?】   【傻吧?妖修会在自己脸上写妖修两个字吗?】   ……   既然要等一段时间,免不了找个落脚的地方,离开阵法店之后他就往司理洞府交易的住城司去。   进入另一条街道,原本的交叉路口忽然露出一角黑色的裙边。   薄言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意。   不及他分辨来源,一道罩术就已经打了出去。   狠厉的水刃猛然在谢灵均背后闪现。   却又在下一秒被一道金色的罩光挡住,两相碰撞,水刃瞬间被吸收,之后那罩光也消失于无形。   谢灵均脚下一顿,警惕回头。   所来之处,空无一人。   他问:“前辈,是您吗?”   没有回答。   谢灵均对着空气拱手一礼,“多谢前辈。”   他走后,原本空无一人的街尾,一个身着黑色群裳的女修半隐现身。   女修容色姝丽,眉心有一朵金色的火焰状印记,灰褐色的眼眸里,红色的凶光一闪而过。   “看来那泥鳅不如我好运,不是谁都能逃过一劫。”   若是忽略话里的肃杀,声音倒也算是好听。   ……   离住城司不远的地方,一家叫“天天宠”的灵兽店前,有两拨人在争吵。   其中一拨穿着浅绿底深绿滚边道袍,腰上各自系着不少灵兽袋子,其中一人怀里还抱着一只长着翅膀的小奶猫。   对面的另一拨,则站着一紫一蓝两位年轻男修。   紫衣的男修稍微年长一些,正抓着蓝衣修士的胳膊,试图带他离开,“不过是只纯白的飞天猫,家里什么稀罕玩意儿没有?非得在这儿丢人现眼?”   这话多少带了点斥责。   蓝衣修士不乐意听,甩开,“二兄,不是纯白,脸上有红纹的,多半有些火凤血统,好好养定然不会差。”   紫衣修士:“你也不差这一个……”   蓝衣修士打断,“是不差!可明明是我先看中的!凭什么被他们拿走?”   对面抱猫的女修冷哼一声,“看中有什么用?要拿中才算数。”   女修身后的几位男修争相附和。   “若不是你那几位好师兄将我推开,岂会轮得到你?”   “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推你了?你自己不看路还倒打一耙?”   “你!你们简直颠倒黑白!”   “好了灵梓,别忘了来之前家主的交代,少惹事。”   谢灵均从围聚的人群旁侧路过,隐约听见熟悉的声音,看了一眼,果真看见两个熟人。   但他并不打算现身,而是挡住脸加快了脚步。   但人群里的蓝衣修士已经看见他,“大兄!大兄!”   谢灵均假装没听见,正要转进巷子里,忽然听见一声震天大喊:“谢灵均!”   这一下,想装作听不见都不行了。   谢灵均停下脚,一脸迷茫转头,看见人群里的紫衣和蓝衣修士,面露意外,“二弟?十六弟?你们怎么在这儿?”   这两人,正是谢灵均在谢家的兄弟。   紫衣的族中排行老二,是大房的谢灵峘,蓝衣的排行十六,是谢灵均同父的亲弟弟谢灵梓。   薄言听见说话声,悠悠转醒。   【好巧不巧,居然遇上兄弟?】   【哈哈哈刚刚还当没看见,被认出来就一副好大兄的样子了?】   【人虽然是假的,但面子还是得装装的嘛。】   【谢灵均好歹是谢家的门面,端方君子还是有口皆碑的。】   【狗男主对其他人不怎么样,对十六弟还是可以的。】   【二弟?好像是谢钟离那边的?】   【大房和二房一直有点不和吧?怎么这俩人这次一起出来了?】   【这俩排行我有点印象,好像之后是死在了某个秘境里?】   【对对对,谢灵均当时还去救他们,只不过来晚了一步……】   【不是来晚了一步,人就是他杀的。】   ……   “大兄!真的是你?你快来给我评评理!”谢灵梓看见他很高兴。   立刻抓着他将来龙去脉都解释了一番。   原来对面这群人是驭兽宗的。   谢家和驭兽宗身为同道,明面上关系不错交流不少。驭兽宗身为三大仙门之一,宗门实力自然不是一个世家可以相提并论的。   但谢家于驭兽一道传承万年,也有些驭兽宗没有的秘术,家主谢钟离,更是整个修真界唯二以“寄生兽”入道成功并修至半步渡劫的。   常见的驭兽道,包括驭兽、伴生兽、寄生兽三道。   驭兽为最初等,修炼者与妖兽的羁绊最浅,可结契的妖兽数量不限,妖兽死了也对修炼者无甚影响,此道简单但很难超过元婴。伴生兽则介于中间,一个修士一生可结三只伴生兽,若练得好合体大乘也并非难事。   最难的是寄生兽一道,此道修炼到后期,修炼者便能和妖兽成为休戚与共的一体,共享神通和寿元,与人对战时享有绝对的优势,但也同担死亡与痛苦,任何一个陨落另一个也活不成。   权衡风险利弊,若非机缘巧合遇上神通广大的妖兽,一般不会有人主动修习寄生兽一道。可一旦修成,便是修真界横着走的存在。   而且,说起来,驭兽宗最厉害的那位仙长,也是从谢家出来的。   因此,对于谢家,驭兽宗的弟子是有些矛盾的,一边是忌惮,一边又放不下高高在上的身段,两方人马若私下遇上,时常有冲突发生,就像现在。   按照谢灵梓的说法,这飞天猫是他先看中的,驭兽宗不讲武德。   但驭兽宗却并不承认,只道谁先拿在手里便是谁的,谢灵梓在血口喷人。   双方各执一词。   “灵均师兄,你若不信,大可以找周围的道友问问,我们到底有没有说谎。”几人还是给谢灵均一些面子,但是不多。   “大兄!我说的也句句属实,若有说谎任凭处置,你若不信我可以发心魔誓!但是他们敢吗?”谢灵梓也是个倔脾气,咽不下这口气。   对面几人一听心魔誓,微微瑟了瑟。   谢灵均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   但即便他们占理,这飞天猫也不能要回来。一是这猫确实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为此伤了两方的和气,不值得。二是……这谢灵均在谢家,一直是个口含天宪端正自持的君子,既然是君子,自然做不出当众撕扯脸皮的事来。   于是,谢灵均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拉着谢灵梓到旁边做思想工作。   谢灵峘对他们兄弟二人这番做派一点不意外,扯了扯唇角很是不屑,转头进店看起了其他灵宠。   谢灵均一边说,驭兽宗的那群人还没有消停。   薄言就身在漩涡中心,起初他并不理解就这么件小事,怎么也值得谢灵均浪费这么久的嘴皮子。直到看见谢灵均手背上的青筋,才明白他的贤良大度不过都是装的。   想了想,薄言决定帮他一把。   他游到池边,看向不远处驭兽宗那位女修怀里。   原本正自在舔爪的飞天猫忽然炸毛。   像是感受到什么,朝着谢灵均的腰间看过来。   薄言微微张嘴,露出两排细密且尖利的小牙,发出轻轻的气声,“哈——”   “!”   那飞天猫仿佛着了火,骤然从那女修怀里蹦了出来,卷着尾巴怪叫,“喵嗷呜——”   一边叫一边扑腾着翅膀,左摇右撞地飞了起来,最后砸入对街珍宝店的墙中,然后直挺挺掉了下来……   众人:“……”   谢灵均眨了眨眼,“这猫怎么忽然跑了?是怕生人吗?”   薄言舔了舔门牙,“不怕生也不怕人,怕我。”   谢灵均:“……”   薄言:“不用谢。”   说罢,又翻了回去。   【恶……恶龙咆哮?】   【老薄:我只是想吓吓它,谁知道它这么不经吓?】   【老薄:吵死了,最烦吵我睡觉的人!】   【啊?那猫就这么没了吗?不!猫猫这么可爱!】   【等会儿,那猫睁了一只眼!它装的!】   【我要笑死了,这回哥哥不像个哥哥,弟弟不像弟弟!】   【相比苦口婆心的谢灵均,无理取闹的老薄更像个弟弟哈哈哈!】   ……   谢灵均率先反应过来。   “咳咳……看来这飞天猫应该是有些疯病在身上,买回去必然不合适。这样吧,你们各自再挑一只,都算在我头上,这次就当误会一场。”   “这怎么好意思?”   “那就谢过灵均师兄了!”   “大兄!”   谢灵均拍了拍谢灵梓的头,“听话。”   虽然不情不愿,谢灵梓还是埋头转身。   谢灵均正要跟着进店,不妨感受到一股沉闷的威压。   一片黑影从头上一闪而过。   众人纷纷抬头,就见一片浪花的尾影正向着正南方而去。   有人认出来,“是城主。”   立刻有人附和,“城主回来了!”   一开始只是一两声,慢慢整条街上都是这一句。   各家店铺的窗户随着那道影子的出现相继打开。   一个个脑袋探出街道,“城主!真的是城主啊!啊啊啊啊!”   “整整五十年了!终于回来了!”   上一秒还一派正经的修士们,现在却好像被下了傀儡咒,闹成一团。   谢灵均对此感到不解,向旁边一位刚刚冲出来的伙计问道:“请问,你们城主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那伙计扫了他一眼,“你刚来没多久吧?”   谢灵均:“是,今天刚进城。”   那伙计拍了拍他的手臂,“真羡慕你,刚来第一天就能一睹城主大人的英姿,想当年我可是等了足足二十九年!”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面带微笑回店去了。   谢灵均目送他离开。   【谢灵均:到底是他有病还是我有病?】   【这也太夸张了?不过是城主回来而已,整得跟大型追星现场似的!】   【我刚刚一度很害怕那伙计会回答:特别帅。】   【所以到底是不是特别帅啊!有没有人回答我!】   ……   好在,只是片刻大家就恢复了正常。   谢灵均为谢灵梓几个付了钱,自己也顺带买了一对雌雄小香兔,打算没事的时候搞搞养殖。倒不是他喜欢,而是谢灵均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就算出门在外也要养一些。   既然谢灵峘和谢灵梓也在城中,以防万一,还是带上好。   果然,出了门谢灵梓就问谢灵均住在哪儿,得知谢灵均还没有住所时,非常热情地介绍他们之前的洞府。   谢灵均表示疑惑,“让给我,你们不住了吗?”   谢灵梓:“大兄你尽管住,我和二兄正好准备出城的,近期不会回来……”   谢灵峘刚出来就听见这话,立时咳了咳打断道:“灵梓?”   谢灵梓顿时捂住了嘴,朝谢灵均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谢灵峘:“大兄没有收到消息吗?怎么还有空在城里逗留?”   谢灵均反问:“你们不也是?”   谢灵峘一愣,一时有些摸不准他是真的有命在身,还是如何。但总归他和谢灵梓另有任务在身上,不想被谢灵均刨根问底,他也就没有深问,很快拉着谢灵梓走了。   谢灵均站在原地,挑着刚买的小香兔,叹道:“白买了。”   ……   找好住处,谢灵均就进入了修炼室。   天色眨眼变暗,水声叮咚的小院里,一盏盏灯笼相继亮起。   墙角下,两只兔子正在相互依偎。   “吱呀”一声,修炼室的门打开。   谢灵均结束修炼,无比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他打了个哈欠,但是打到一半就咽了回去。   视线在墙根下,一团黑色影子上停下。   “什么人?”   谢灵均大惊,眨眼手上多了一把剑。实在是太大意了,院子里什么时候多了个人都不知道。   话音刚落,那团影子动了。   一个穿着黑底滚金边窄袖衫的男人露出真容。   男人五官深刻,眉间一点金粉,分明打眼至极却又无声无息。   “你是……”谢灵均下意识看了眼自己腰间的水珠子,里头的小泥鳅果然已经不在了。   “前……”   谢灵均一惊,正要说话,被薄言打断,“我有点饿了,这个能吃吗?”   他说罢,指了指墙根。   那儿的两只小香兔正在你侬我侬。   谢灵均收回视线,很快回答,“能,两只够不够?不够我再去买。”   薄言:“我只要一只。”   谢灵均:“可以,我看看哪只更大……”   薄言:“不,我要公的那只。”   谢灵均脚下一顿,“?”   【???】   【我怀疑你在警告谁什么。】   【老薄:孽缘,鉴定完毕。】   【小香兔:因“公”殉职。】   ……   另一边,驭兽宗。   一处山间宫殿里,一个穿着单袍襜褕的男人正在焚香。   袅袅轻烟顺着青色的镂空顶盖徐徐飘出,男人扣手将拂尘端放在身前,连发丝都散发着沉朴的香味。   一只长耳兔落在殿前的台阶上,背上下来一个年轻女修。   甫一下地,就对着殿内行了一礼,“师父,徒儿有事要奏请。”   殿内的男人睁眼,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双眸,“进来。” 第95章 断爪残鳞4   隔着赭色的屏风, 一名绿衣女修恭敬行礼。   “徒儿见兰,见过师父。”   “何事?”屏风后传来平和的回应。   见兰抬头,正对着屏风上一只虎身鸟翼的巨兽。   那巨兽竖身蹲于一块巨石之上, 锋利的脚爪深深嵌入石身,张着嘴,一双白目凶光毕现,侧首看着波涛汹涌的海面。从额心到背脊,一排黑色的尖角仰天而立,次第缩小,直至隐入巨大的羽翼之中,粗壮有力的尾巴被毛发覆盖,垂于脚下。   巨兽所立之处,隐隐透出一个端坐的身影。   看似自在,却处处透着居高临下的威慑之力。   见兰只看了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回师父,是关于前些日子神龙渡劫的事。自从那日各大宗门世家围堵失败后, 宗主便起了牵头海捕的念头,各宗各派共心协力, 届时再论功分配。徒儿今日前来, 便是向师父问询参与海捕弟子的名录。”   静默片刻,屏风后传来说话声, 却不是回答,“听竹伤势如何了?”   见兰:“尚未出关。这次师兄可谓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只怕还需些时日。”   “那便就由你和闻涛去吧。”   见兰还以为师父会多问两句师兄的伤势, 这决断下得这样快, 就好像只在乎师兄还能不能用。   她收回思绪, “是。”   又寒暄了几句,见兰便离开了。   屏幕上,飘过一片弹幕:   【我就说那条龙不是那么好抓的!】   【可怜的听竹,多好的一孩子,生生被打了个洞回来……】   【我看那伤口也不是妖兽干的,大概率是自相残杀!】   【朝朝这一回看起来冷静了很多啊!】   【上回花了那么多心思,到头来那条龙竟然是假的!能不冷静吗?】   【让他们去争吧,去抢吧!杀得越激烈越好!】   【那真的那条现在在哪儿呢?】   【我怀疑压根就没有真龙了!上次朝朝来这儿搞那个金鹏的时候,不就把那些龙杀得一条都不剩了吗?】   【不是留了一条吗?】   【那条也宰了!言神收服那个金鹏之后,朝朝当场就把那条也宰了!】   【你们就知道舔言神!能不能关心一下我朝朝的情绪!】   一个黄色感叹号毫无征兆跳了出来。   【系统提示:发现违禁词汇两次,禁言黄牌警告。】   弹幕沉默了一会儿,重新回到正题:   【那……既然没龙了,上哪儿去驯服?】   【对啊!朝朝这次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   【你们在担心什么?既然发布这样的任务,那就是存在的,只是现在还不知道罢了。】   【多半在哪儿猫着呢……】   【如果真的另有其龙,我还是蛮好奇,当年它为什么没死呢?】   【+1】【+1】【+1】   【相信朝朝!朝朝这次一定能赢!】   ……   见兰离开没多久,殿前再次落下一个人。   这回是个年轻男修。   “师父,徒儿听竹前来归还小青。”是刚才见兰提到的师兄。   殿内的人闻言放他进来。   听竹也不耽搁,直接放出青鸾,拱手行礼,“此番多亏师父将小青借给徒儿,否则,徒儿早已命丧陵海。”   “伤可好全了?”   “已好了七八分。”   “你受苦了。”   青鸾在殿内飞转了几圈,最后落在屏风之上,对着其后的人亲热叫唤。   拂尘轻轻挑起,那青鸾飞身站了上去。   听竹:“为宗门分忧乃弟子本分,师父言重了。若非当日那场飓风,我等死伤还不会如此惨重。”   “飓风?”抚在青鸾头上的手微微一顿,“仔细说说。”   听竹自从回来便一直在疗伤,现在才将当日的情况同人讲述。   说完之后,屏风后久未传来回应。   青鸾的身影已经不在,只是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过片刻,一个手握拂尘的男人便走了出来。   “师父?”   “听竹,”男人面色沉静,“本座即将出门一趟,峰头的杂事便交予你全权处理。”   “您要出门?可是您的伤……”   “无妨,只是打探情况。对了,我这里还有些丹药,给你留着……”   ……   小院。   一丛篝火正在热烈燃烧。   谢灵均盯着对面正大快朵颐的男人,面色有些一言难尽。   他扫了一眼墙角下仅剩的那只兔子,打破沉默,“前辈……还真是爱好独特啊……”   薄言撕下一条腿,“要吗?”   谢灵均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早已辟谷。”   薄言拿起调料罐,“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便是成仙成神,也戒不断人欲,这是天理。”   谢灵均有些意外,“前辈的想法倒是独特。”   薄言:“你不认同。”   不是疑问,是肯定。   谢灵均顿了顿,认真道:“修仙一途,本在修炼仙身,脱离人欲,前辈所言,灵均确实不敢苟同。”   薄言笑了一声,“那你倒是说说,这世上有几个修成了圣人?就算成了圣人,又有几个无心无情,断绝尘缘?”   谢灵均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   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阵白光,他隐约看见一个男人的背影,跪在一眼红色的水潭边,仰头大哭。   额角莫名抽痛。   谢灵均甩了甩头,恢复清明,忘了刚才要说的话,“还不知道前辈怎么称呼?”   薄言的视线在院墙上的灯笼上一扫而过,随口道:“笼。”   谢灵均:“扶摇九万欲抟空,瀛瀛海客话神泷,可见前辈意在高远,好名字!”   没有说对,薄言也懒得纠正。   谢灵均:“观前辈年岁并不大,不若,我便唤你一声泷大哥,如何?”   薄言虽然不在乎这些细节,但并不想认,“你怎知我年岁不大?”   谢灵均顺势问道:“那敢问前辈年岁几何?过了今冬,晚辈就满四百了。”   四百岁?   说起来,薄言也是醒了四百年。   虽然早在一千年前就被困在小龙潭,但前六百年一直很虚弱,没有什么意识。他只记得被困在一团灵光里,连听到的声音都有限。   醒的时候,他正睡在灵泉中,殿里并无其他人。   谢灵均从薄言的停顿中看出回答,“泷大哥?”   薄言回神,继续吃。   没被纠正,谢灵均自觉亲近很多,“出来这许多天,泷大哥不想去看看往日的亲友吗?我只怕还得在此处多待一些时日。”   薄言脸色不善,“继续打听那条龙的下落?”   谢灵均一愣,不知道他为何忽然冷了脸,只当他是因为修的化龙之道,对人修有所忌惮,“不是,几个月前我听说东洲有升龙阵的踪迹,便想多逗留一些日子,打听情况。”   薄言对这个阵法有点印象,“升龙阵?”   谢灵均点点头,“是一套非常霸道的上古阵法,能助妖兽转修化龙之道,且修行一日千里。”   薄言喝了口水,“还有这种好东西?”   谢灵均盯着火堆,“那是……曾经是我们薄家的立身之本,家族覆灭之后,那阵法也不知所踪了。”   薄言:“听起来很厉害。”   谢灵均:“这升龙阵对寻常人没什么用,但对于以驭兽为道的人来说,却不啻一步登天的捷径。尤其在龙族灭绝之后,更成了各家各族觊觎的宝贝。”   薄言想到他如今的身份,“这就是你怀疑谢家是凶手的原因?”   谢灵均摇头,“只是动因,还有其他。不过我在谢家这么久也没有找到升龙阵的线索,说不定还有内情……这次若成功找到升龙阵,离找到凶手必然也不远了……哎?”   他说到这儿忽然停顿,问道:“我好像没告诉过你,我现在的身份是假的吧?”   薄言一点不慌,“你也没认真藏。”   言下之意,便是猜的了。   谢灵均笑了笑。   他拨了一会儿火堆,想起什么取出一个包裹,“对了,差点忘了,这是给泷大哥的。”   包裹打开,露出一个泛着灵光的阵法。   薄言看见灵光里头的锦鲤幻影,觉得眼熟,“这是?”   谢灵均:“养神阵法,之前在店里,我看你多看了它两眼,必然是喜欢,便买了回来。送给你。”   薄言没有接,“看了两眼就是喜欢?”   谢灵均没争辩,“就当是见面礼,往后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多多海涵。”   当时看那阵法,也不全是因为觉得那锦鲤好看。   也是因为靠近时,有一股舒缓的力量,让薄言感觉很舒服。   谢灵均继续道:“我观大哥威压仍在,修为却不察,想必是内丹有损,还是多多温养得好。”   这话不对。   薄言的内丹并没有损伤。   他是压根就没有内丹……   由于内丹不在,无法维持原形,他才一直是海泥鳅的样子。清醒之后的这四百年,他也试图修炼过,但只得了一颗伪丹,远远比不上真正的那颗。   是以,薄言并未拒绝。   “多谢。”   “不用客气,往后修炼上需要什么,只管开口,我一定尽全力弄给你。”谢灵均说完又怕薄言不接受,补充道:“你早些恢复,也能早些为我报仇。”   说到底,两人只是合作的关系,过于热忱,反而值得怀疑。   薄言考虑了一会儿,“好。”   见他应下,谢灵均轻松了许多,“我观泷大哥言行,并非久避人世的寻常妖修,想必被困也没多久?亦或是早些年在陆地生活过?”   拿人手短,薄言这次说了实话,“睡了一千年,很多事情并不记得。”   “一千年?竟然有一千年?”谢灵均先是一惊,而后想到什么,“那场屠龙浩劫便在千多年前,此后海域震荡妖修内乱四起,想必,你应该就是在那会儿被波及,伤了根基。不过……为什么只是困住,并没有下死手呢……”   薄言:“?”   【老薄:听你的意思,我没死你觉得很可惜?】   【哈哈哈谢灵均你在说什么蠢话?】   【夺走内丹,但留着性命,不觉得奇怪吗?】   【确实很奇怪,有能力下困局,没能力直接把人弄死吗?弄死多省事?反正内丹到手。】   【可能是闲得慌吧……】   【也或许,人根本没想让老薄死?就是想折磨他?】   【那得多大仇怨?】   【说不定不是仇报,是福报呢!】   【……这福报给你你要不要?】   ……   正说着话,院墙外忽然现出一只蝴蝶。   那蝴蝶通体玫粉,呈半透明状,自进来便直接落在谢灵均的肩上。   谢灵均向薄言微微示意,而后侧过身,端着蝴蝶放在耳边。   片刻后,蝴蝶消散,谢灵均起身告辞,“泷大哥,我有事出去一趟,可能得过几日回来,你想留下还是与我一起?”   薄言有些好奇,“出去做什么?”   谢灵均:“我那两个弟弟已经起身,我打算跟过去看看。”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仿佛大半夜跟踪人是很正常的事情。   薄言:“怕他们出事?”   谢灵均:“怕他们惹事。”   薄言点头,“你去吧,我想在城里逛逛。”   谢灵均拱手,走了两步忽然停下,取出一个袋子转头抛给薄言,“你应该没有灵石在身上,喏,算我借你的。”   说罢,不等薄言回答,便闪身消失了。   薄言拨弄着手里的袋子,思绪有些飘远。   他对谢灵均稍稍有了些改观。   或许是剧情的刻板印象,薄言对谢灵均一直存有偏见,觉得此人口蜜腹剑甚是虚伪,是一坨裹着鲜亮糖衣的牛粪。   这个他承认。   但一番夜话下来,薄言觉得谢灵均此人,并非如此。   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怎样去得到,为此他不拘手段,也不自诩君子。   所谓君子,似乎更多是为掩藏自己的真实身份,而装上去的。   剥去谢灵均这个外衣,或许,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一坨坦坦荡荡的牛粪。   弹幕和薄言的想法有些不一样:   【嘶,这个谢灵均,有点好的样子……】   【买点东西,送点钱就是好了?出息!】   【啧啧,这会儿坦荡了?面对女主的时候干嘛去了?】   【不可否认他的确是有所求,但他说出来了,一点不隐藏啊。】   【求人帮忙,和“囚”人把命给你,还是有区别的。】   【谢灵均:大哥,我求你办个事(微笑)】   【谢灵均:夕湫,我囚你办个事(阴狠)】   【女主:大可不必】   作者有话说:   谢灵均:?   薄言: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第96章 断爪残鳞5   圆月之下, 禁制波动。   一道遁光从城内飞出,谢灵均负手御空而行。   从城内的某处灯火收回视线,谢灵均轻笑了一声, “面冷心热,还真是好拿捏。”   说罢,笑意渐消,向着北面而去。   一处密林。   清冷的月华落满枝头,两个人影正在林间张望。   其中一人端着阵盘,盘中灵光轻泄,一条条光柱正随着阵心缓缓旋转。   另一人手握长鞭,正警惕地看着周围的密林。   “二兄,还没有反应吗?”谢灵梓问。   谢灵峘眉心紧蹙,又与阵盘打了一道诀法。   那阵盘上的灵光即刻大盛,加速旋转。片刻后,光柱逐个熄灭,只剩下朝向正西的一束。   谢灵峘眉心舒展,“有了!”   谢灵梓喜不自胜, 探头来看,“还真的找到了!看来大翁主说的不错, 那升龙阵还真在这里!”   谢灵峘正要说话, 林间忽起了一阵风声,他即刻收好阵盘, “嘘!”   两人齐齐盯着一棵枯树之后。   一只狐形妖兽蓦然攀上谢灵峘头顶,张嘴舔了舔唇角,看着枯树方向, 目露青光。   谢灵梓见状, 也放出自己的伴生兽。   看样子, 是随时准备战斗。   “窣窣——”   一只灵巧的四脚兽从枯树之后窜离而去,原本紧张的氛围顿时松懈下来。   谢灵峘松了背,“不过是只耳鼠,不用管,咱们继续走。”   说罢,两人便施展轻身术,眨眼离开原地,往西边的林子里去。   走过一段,谢灵峘拿出阵盘再次发动。   盘上的灵光已经逐渐移到中心的位置,可周围依然是树林。   这让谢灵梓很疑惑,“不过是寻常景象,升龙阵真的在这儿?”   两人落地,开始四处打量地形。   谢灵峘:“阵盘显示就在这儿,咱们分头寻找。”   谢灵梓应了一声,两人便背向分散,开始探查。   此处已经到了密林深处,荒草密布。   行走间,免不了带动地上的草叶,发出窸窸的声音。   “嘶……”   谢灵梓隐约听见不属于自己的脚步声,霎时停下。   不过一息,神识便覆盖至方圆几里之外。并未察觉不妥,他正要继续,却看见方才扫过的一根枯木突然腾空而起。   谢灵梓猛然回头,就见那根本不是什么枯木,而是一条人粗的腾蛇!   那腾蛇吐着信子,直奔谢灵峘的身后,“二兄!小心!”   话音未落,那蛇尾便已落地。   寒冰骤起,将谢灵峘牢牢圈在其中。   及至此时,谢灵峘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大喝一声,眉心便钻出一只巨大的狐形妖兽灵相。   红色的灵火升腾而起,眨眼将那腾蛇牢牢裹住。   谢灵梓见缝插针,甩出布满荆棘的长鞭,扎入那腾蛇喉咙,死死牵住。   “吼——”   皮肉烧灼的气味顿时弥漫开来,腾蛇仰头嘶吼,开始剧烈挣扎。   谢灵梓有些牵不住,左右摇晃。   被卷困在蛇身之中的谢灵峘挣扎无果,嘶声大喊,“还斗什么法?快把你的蛮鹿放出来!”   谢灵梓闻言稍稍一滞,依言放出自己的伴生兽。   可就是这一滞,给了那腾蛇挣脱他长鞭的机会。只见那腾蛇顶着圆月仰头大吼,双目赤红,周身寒气大涨,下一刻,和着月华的白气瞬间将谢灵峘的火狐一口吞灭!   “阿火!不——”   谢灵峘霎时脸色惨白。   腾蛇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张着猩红大口继续朝他咬过来。   “嘎吱”一声脆响,谢灵峘就被撕成了两半……   “二兄!”   一切发生得太快,谢灵梓还没反应过来,那腾蛇便已经伸着信子朝他看过来。   “不……不……”   对上这样一双充满饿意的眼睛,谢灵梓当场有些腿软。   深重的威压让他喘不过气,他现在能想到的只有咬着牙退后。   洁白的冰霜一步步朝着谢灵梓逼近。   眼看要攀上他脚面,头顶忽然响起一阵悠扬的笛声。   笛声百转千回,带着树枝青叶一同落下。   所落之处,冰霜融化,那腾蛇也开始焦躁不安,扭曲着身体向后退。   地上的落叶轻轻旋转,随着笛声越来越激昂,落叶也越旋越高,直到将那腾蛇整个包裹住。   笛声停顿,一片寂静。   腾蛇趁机大吼。   只是吼声刚到一半,便被一声尖锐的笛声覆盖。   挣扎戛然而止。   “飒——”   落叶归地,露出里头断成数截的腾蛇身躯。   谢灵梓盯着蔓延的血迹,狠狠喘气,良久没有缓过劲。   一袭白衣翩然落地。   谢灵均手持竹笛,面露紧张靠近,“灵梓,你可有事?”   谢灵梓盯着他半晌,才结结巴巴道:“大……大兄?”   谢灵均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前后检查,“还好你无事,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谢灵梓指了指腾蛇的尸体,“可是……可是二兄他已经……”   谢灵均面上一惊,“什么?灵峘已经陨落?”   谢灵梓点点头,含着泪捂脸痛哭,“都怪我!我一时害怕都忘了如何对敌,要不然……要不然二兄一定不会死……”   谢灵均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安慰道:“不怪你,这腾蛇已然六阶,接近化形,便是我没有准备遇上,也难保性命。该自责的是我,若是我早些过来就好了……”   谢灵梓闻言擦了擦眼泪,反过来宽慰谢灵均,“不是大兄的错,若不是大兄,我也已经葬身蛇口!”   谢灵均替他擦了擦脸,“好了,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回去再做打算。”   说罢,留谢灵梓收拾情绪,谢灵均便转身去收拾残局。   谢灵峘已无全尸,那腾蛇也好不到哪儿去。但终究是大妖,即便已经损毁,也是宝贝。   谢灵均挑挑拣拣,视线落到腾蛇颈部的位置时忽然凝固,“嗯?竟然已经化鳍?”   谢灵梓没听清,“大兄说什么?”   谢灵均指给他看,“难怪这腾蛇如此凶残,它修的竟然是化龙道,不过堪堪三百岁,竟然已经化了鳍。”   谢灵梓立刻起身,“什么?化龙道?”   蛇头之下,果然长着两扇飞鳍。   谢灵均点点头,随手拨弄,“这附近必然有利它修行的宝物,否则不可能有此造化。”   他边说便起身,将断蛇尽数收入囊中,“灵梓,你若不舒服就先回城,我去附近找找看。”   谢灵梓站在原地,没有动。   谢灵均抬头对上他纠结的脸,疑惑道:“怎么了?你若不想回,跟着我也行。”   沉默片刻,谢灵梓忽然抬头,“大兄,我大概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然后,谢灵梓就将来这儿的原因对谢灵均和盘托出了。   原来,他和谢灵峘是奉谢钟离之命,才来逐浪城打探升龙阵的消息。   早些年,升龙阵还未失踪时,谢钟离见过它的样子,一直记得它的气息。升龙阵失踪之后,谢钟离便一直在打探它的踪迹,前些日子,终于在逐浪城附近,感应到升龙阵的气息,只是很微弱,这才派他们俩先过来打探情况。   包括阵盘在此地有反应,却没有找到任何阵法踪迹的情况,谢灵均也一并说了。   听到此处,谢灵均上前一步,“那寻踪阵法在哪儿?”   谢灵梓很快回答,“一直在二兄身上,现在应该已经毁了,但是我记得很清楚,就是这儿附近,我们刚才就在找来着,只是被这条蛇……打断。”   “如此说来,这条蛇的造化多半就是升龙阵?”   自言自语一番,谢灵均道,“无事,大兄信你,既然已经到了这儿,大兄便和你一起找找。”   谢灵梓很感动,“谢谢你,大兄。”   谢灵均抬手,“自家兄弟,说什么胡话?走吧,这回你紧跟着我。”   两人一前一后,说走就走。   【这个谢灵均,看着还挺有哥哥的样子嘛。】   【来得还挺及时,还真有几分靠谱长兄的做派。】   【你们不觉得……来得太及时了吗?】   【什么意思?】   【刚咬完老二,他就出现了,哪怕稍微早一点点呢?】   【这么一说,是有点算好的意味在里面。】   【哪儿有那么离谱的事情?就是一般巧合啦!】   【那原本那条蛇离十六弟更近,最后却先咬的老二,这个怎么解释?】   【离谱!明明一样的距离!】   【我看啊,你们就是对狗男主有偏见!】   【+1】   ……   这边谢灵均带着谢灵梓在城外奔走,另一边薄言却十分自在,连着在城里喝了好几天的茶。   周边的酒楼饭店被他摸了个门清。   此刻,他正坐在一家叫“脍食林”的酒楼上,独自享受着一桌好酒好菜。   轻薄的屏风将临窗的区域隔成好几块儿。   堂里都是高谈阔论的修士,要寻清净,另有包厢在其他楼层。坐大堂的,没几个在乎说的话是不是能被人听见。   更何况,八卦这种东西,就是要人多说起来才有趣。   “……我听说啊,城主大人这次可不是自愿回来的!”   “哦?此话怎讲?”   “我有个外侄,就在城主府当差嘛,跟城主大人那位祖母有些脸熟。我听他说啊,咱们城主大人这回,算是被骗回来的……”   “岂有此理!咱们城主堂堂炼虚期大能,何人胆敢逼迫他行事?”   “就是!城主醉心观潮,绝非那等惹是生非的人,否则咱们逐浪城也不会如此太平!”   “若这位逼亲之人,正是城主大人的那位老祖母呢?”   “啊?”   “等等!你说什么?逼亲?”   “没错,正是逼亲。你们可别忘了,咱们城主可是十八代单传,修行至今别说道侣了,连相好的都没听说过,而今眼看修为越来越高,老太太不就急上了吗?要知道,修仙本是逆天而行,越往上子嗣一途便越艰难啊。”   “明知逆天而行,还要留恋这等凡尘俗事,简直可笑至极!”   “哟,哪儿来的酸气?”   “哈哈可不是吗?我若生得这般好的家世样貌,我也舍不了这凡尘俗事!”   “如此看来,与我等俗人相比,越发衬得城主大人傲世独立啊……”   “哈哈哈笑煞我也!”   大家正笑闹着,不妨听见一阵熙熙海浪从头顶上空经过。   没多久,窗外飞入数道灵光,眨眼大堂之内便飘了一层浅蓝色的信笺。   信笺数量繁多,几乎占满了整个大堂。   薄言随手一伸,便有一张信笺入手。   信笺封页,写着三个字:品潮会。   熟悉的浪花纹路,中线上还印着一方小印:箫剑星。   看起来像是邀请函。   薄言正猜测着,莫不是那位城主大人的手笔,就听见有人说,“哈哈果然不出我所料,品潮会就在这几日,看来咱们城主的心境并未受到逼亲一事的影响啊!天大地大比不过修行事大!”   邀请函内页,明确写着品潮会的时间地点,与注意事项。   参会者分为“观”和“斗”两类,寻常看个热闹,空着手去便是了,也不收钱。若是要“斗”,那更加欢迎,毕竟对以观潮为道的人来说,“斗浪”是一种很重要的修行方式。   内容不多,薄言扫了两眼就看完了。   正要放下,忽然留意到底部的一行小字:诚请诸位道友稍作打扮,衣冠不整容貌不修者,烦请下次再来。   “嗯?”   薄言微微挑眉,觉得有趣。   “泷大哥?看什么呢?”   对面响起谢灵均的说话声。   薄言抬头,见他手里也拿着一封信,“你这是?”   谢灵均:“哦,这是灵仙楼拍卖会的门票,我刚回来就顺道取了。”   这票,正是上次阵法店账台说好的赠品。   谢灵均也抓了一张请柬,一边看一边问:“这几日过得如何?可还开心?”   薄言:“甚好,品到几味好茶,还寻得不少好物,你呢?”   谢灵均:“果然不出我所料,我那两位弟弟出城便惹了麻烦。”   薄言:“现在是解决了?”   谢灵均微微一顿,“解决了。”   说罢,他立刻取过桌上的玉牌,将菜单调到茶水一页,问道:“有些渴,你方才说品到好茶,可有推荐?”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之前的弹幕影响了,我现在只要一看见谢灵均笑,就莫名其妙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哎?升龙阵不是没找到吗?他为什么说解决了?】   【或许他说的不是问题解决了,是人解决了吧(狗头)】   【都说了多少次了!老二的死是意外啊意外!】   【就是!明明都出手相救了,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阴暗啊?】   【人家十六弟弟都没有怀疑,就你们长嘴了,就你们叭叭叭!】   【又要开始吵起来的节奏……】   ……   薄言从弹幕收回视线,顺着谢灵均的话开始介绍起了茶品。   不过一会儿,谢灵均选定了一款。   下单后,没多久就有执事端着托盘送上来。   茶壶轻轻落在桌面。   “请慢用。”   谢灵均率先提起茶壶,“泷大哥,我来。”   他给薄言先倒了一杯,然后才是自己。   清冽的茶香瞬间飘满整个桌面。   薄言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好味。”   谢灵均也点点头,“味甘而……”   “哐当——”   窗外传来突兀的响声,打断了堂内的说话。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对面临街一家成衣铺的门墙缺了一块,一个管事叉着腰站在门口,嘴里正骂骂咧咧。   管事跟前,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修正倒在地上。那女修赤着一双脚,捂着肚子匍匐在地,披头散发,浑身脏兮兮的。   逐浪城里修士众多,有人潇洒就有人潦倒。   打架斗殴少有,但恃强凌弱的事情并非稀奇。   众人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刚才的话题。   薄言久久没有动静。   因为他收到了系统的消息。   【系统提示:重要人物女主夕湫出现。】   薄言盯着她的脸,准确说是她眉心的避雷印。   那是一片龙鳞。   薄言刚清醒那会儿,小龙潭来过一个避难的小妖。一开始只是巧合,后来那小妖发现天雷进不了小龙潭,往后次次渡劫都会过来,俨然把小龙潭当做安全屋了。   屡次被外头的雷声打扰清净,薄言不耐烦,后随手扯了一片鳞打发那妖走了。   那小妖,就是夕湫。   粗粗一扫,夕湫现在不过筑基修为。   薄言正有些疑惑,夕湫忽然抬头。   却不是和薄言对上,而是和对面的谢灵均。   谢灵均正在出神,眉心紧锁不知道想到什么。   良久,忽然回神,一个飞身从二楼落到对街,落到夕湫跟前。   薄言看着谢灵均将夕湫扶起,送入店中。   为什么没拦着呢?不是说好了活撕这段孽缘?   他没有那么着急,比起这个,他更好奇,夕湫为什么会在这儿出现,以这种方式出现。   片刻后,谢灵均回来。   薄言试探道:“一见钟情?”   谢灵均笑得坦荡,“见色起意。”   【见色起意?他倒是敢讲啊。】   【啧,这该死的孽缘!还是遇上了!】   【老薄怎么没拦着?】   【也要他来得及才行啊!】   【我觉得老薄倒不是因为来不及没拦。】   【谢灵均刚刚的表情是不是不太对……】   【对不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不是见色起意的眼神。】   【带了点疑惑,更加复杂一点……】   【他该不会,想起来了吧?】   【想起来那不得上去就一个滑跪?还磨磨唧唧的?】   ……   薄言喝了一口茶,“你留下她了?”   谢灵均收了玩笑,“没有,举手之劳送了她点东西而已。”   薄言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他有点不信。   不信两人的“第一次”会面,会这么简单。   果然,没过一会儿,店里的执事就领着一位妆容齐整的少女上楼。   那少女上来便给谢灵均行了一礼,“晚辈夕湫,特来拜谢前辈赠衣。”   谢灵均没有看她,“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夕湫微微抬头,似乎在打量他的神色,片刻后略显纠结地开口,“夕湫冒昧,不知前辈可否将夕湫留在身边?”   谢灵均:“我留你做什么?”   夕湫:“什么都行,或许您还缺一位侍女?”   谢灵均抬头,看不出神色,“那你留下做什么?”   夕湫闻言微微侧首,白皙的面颊上染上两团粉晕。   “夕湫仰慕前辈英姿,想常伴您左右。”   【????】   弹幕满屏问号。   谢灵均和薄言下意识对了一眼,似乎都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   “咳……”谢灵均掩了掩唇,并没有答应,“我并不需要。”   夕湫面色一急,略显慌乱地讲起了自己可怜的身世。惨遭意外成为孤女,身无分文还无家可归,有一把子力气,不怕吃苦,只要能跟着谢灵均,做什么都可以之类的。   夕湫身形瘦削,说话的时候含着泪意,宛如疾风劲雨中的一朵孤莲,看着便惹人怜惜。   谢灵均并未坚持多久,“罢了,你想留便留吧。”   【????】   弹幕再次满屏问号。   谢灵均看薄言已经快吃到尾声,递给夕湫一袋灵石,“可会结账?”   夕湫扬声道:“会!我这就去!”   说罢扭头就走,脚步轻快,看起来很是高兴。   谢灵均目送她离开,嘴角隐约带着笑意。   回过头撞见薄言似笑非笑的眼神,谢灵均忽然正色,不好意思似的,连忙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薄言:“你可知道她的来历?”   谢灵均:“不知道,但我就是想这么做。”   薄言:“随你。”   两人之前约好的,不干涉彼此的决定。   谢灵均不自觉抠着左手指骨,盯着茶杯出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之前并未见过她,却好像已经见过无数回,刚才见她的第一眼时,我心里就好像被浸了醋的棉花堵住了,又闷又涩。”   薄言晃了晃茶杯,从他晃动的手指上收回视线,“凡有所相,皆是虚妄。心有执念,才有千般幻想。你心中所念,所见,所闻,或许今生未曾见过,但前世因果却说不得早就种下。”   谢灵均闻言微微一顿,很快回神,玩笑道:“若真有前世,你该是位大师。”   【救命!我属实是看不懂了!】   【女主为什么想要留在谢的身边啊?】   【就是说,想报仇,直接三刀六洞不就得了吗?】   【可能觉得,那不太爽吧,又或者难度太大?毕竟老薄还在呢,就曲线救国了。】   【让狗男人爱上我,然后虐心虐肺狠狠甩开,剧情里不就是这么写的吗?】   【为此不惜装成一朵带雨的小梨花吗?哈哈哈!】   【那谢灵均怎么解释?他也好奇怪啊。】   【谢看起来不像记得前世的样子,却又偏偏对夕湫不一样,而且这种不一样里,隐隐约约透着一点……刻意?】   【是的!就是刻意!我也有这种感觉!】   【像在演戏一样,你来我往的试探……】   ……   薄言和弹幕有相似的想法。   已知谢灵均冒充夕湫救命恩人的桥段没有了,而夕湫想要报复谢灵均的目的却没变,想要产生交集,那必然得另找法子。   反正都是演,管她是重伤失忆的龙,还是无家可归的人,只要能给谢灵均致命一击,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至于谢灵均……   他不见得知道上辈子的事,但他对夕湫,多多少少有点防备。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好奇,好奇为什么他对夕湫会有熟悉感,好奇夕湫对他抱有怎样的目的。   如此,才留她在身边。   同样的防备,薄言也能感受到。   谢灵均应该是看出薄言喜欢坦诚的人,为了让他放下防备,便一直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没有秘密。   不得不说,谢灵均确实很会拿捏人。   但巧就巧在,薄言并不是个人,也不想做人。   作者有话说:   薄言:微笑.JPG   谢灵均:退!退!退! 第97章 断爪残鳞6   小院里多了一个女人, 但这和薄言没太大的关系。   这几日,夕湫都在谢灵均面前出没。   端茶倒水嘘寒问暖,当真领下了侍女的差事, 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半分逾矩。   对于夕湫的照顾,谢灵均一开始有些局促,说了好几次之后见夕湫依然我行我素,谢灵均就没再说什么。   期间出了几趟门,每次回来都会给夕湫带上一两件东西,从没把人当作奴婢使唤。   对此,夕湫自然感激涕零,伺候的时候更加殷勤,谢灵均也回以更多照顾。   若非知晓内情,薄言都要被两人你来我往的郎情妾意给感动了。   这天晚上,薄言从养神阵里出来,闻到炼丹室里飘出袅袅香气。   里头的人听见动静,挥舞着锅铲出来, 原本喜悦的神情在看见是薄言之后,微微一僵, 又看向谢灵均的房门, “谢前辈呢?您知道他什么时候结束吗?”   薄言一边做着伸展一边往水榭旁边的摇椅去,“夕湫仙子不知, 那我就更不知了。”   夕湫一噎,没说什么,继续炒菜去了。   到了晚上, 眼见月上梢头, 谢灵均还没有出来的意思。   夕湫对着亭台上的酒菜, 叹了口气。   “看样子,谢灵均今天是没有口福了。”忽然出现的薄言吓了夕湫一跳。   薄言指了指桌上的菜,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是怕这些好酒好菜浪费了,所以来问问仙子,可要帮忙?”   【?】   【明明是来讨饭吃的,给你说成了雪中送炭的意思!】   【客观来讲,色香味还是可以的。】   【这叫还可以?我直接口水掉一地,点了个外卖。】   【外卖小哥是个十八岁的辍学高中生吗?】   【哈哈哈梦幻联动?】   【我看呐,老薄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哎哎哎,前面别说了,已经开始旋上了。】   【……】   都这么说了,夕湫当然同意。   到现在她一直拿不准薄言和谢灵均的关系,说他是谢灵均的那条泥鳅吧,又完全不像主仆,说他是亲眷友人,但两人又生疏得很。   是以,眼见薄言大口饭菜吃起来,夕湫并没有离开。   她斟了两杯酒,一杯递给薄言,“前辈甚少出门,几日下来,还不曾知晓前辈名讳。晚辈夕湫,敬前辈一杯。”   薄言接过,一饮而尽,“谢灵均叫我一声泷大哥,你看着叫吧。”   夕湫:“那夕湫便唤您泷前辈。”   薄言没空说话,点点头。   夕湫:“泷前辈直呼谢前辈的名字,想来应是与谢前辈关系匪浅。”   她分明只说了一句,薄言却听见了另一句:   【想必那天街上,挡下我那一刀的就是他,若真是那条泥鳅,倒不好贸然下手,得先杀了他再说。】   薄言微微停箸,隐晦地朝夕湫扫了一眼。   好嘛,又一个想杀他的,不过这回倒不是因为内丹想杀他,撇清关系就好了。   于是,薄言轻咳一声,“我与谢灵均不过萍水相逢,欠他一个人情,还清之后自会离开。”   夕湫有些意外,“哦,原来如此,泷前辈真乃知恩图报之人,夕湫敬佩至极。”   薄言:“说起知恩图报,夕湫仙子才是。”   他倒了杯酒,“今日饭菜极为可口,我敬你一杯。”   夕湫笑迎。   【知恩图报?我怀疑老薄在内涵她。】   【得了,你俩一个报仇,一个报怨,就没一个正经来报恩的。】   【知恩图报不指望,只要别恩将仇报就不错了。】   【谢灵均:我真的会谢谢。】   一杯酒下肚,夕湫有些出神。   于是薄言又听见几句心声:   【看来他并不是那泥鳅了,只要熬到他离开,谢灵均便可随我拿捏。】   【就算是也没关系,我现在虽然不是对手,但只要再熬过一次化丹劫,照样可以杀了他。】   薄言微呛,“咳咳咳……”   夕湫回神,立刻给他倒了杯茶,“泷前辈,你怎么了?”   薄言摆了摆手,很快镇定下来,“无事,有些辣了。”   ……   第二天。   灵仙楼拍卖会如期举行。   闭关了一整晚的谢灵均一大早就出来,问薄言和夕湫是否愿意和他同行。   夕湫肯定是想去的。   薄言闷了几日,也想着出去逛逛,不过当着夕湫的面他并没有说去,而是等到两人离开,才传音给谢灵均,缩进灵泉里跟着。   灵仙楼距离并不远,谢灵均便和夕湫走着去。   路上经过沿街的商品铺子,也会停下来看一看。   此时,夕湫就停在一家卖首饰法器的小商铺前。   她盯着橱窗展台里的其中一个幻像看了很久,那是一只石榴花造型的朱钗。   谢灵均留意到她落下,顺着她的视线也看了眼橱窗,问道:“可是喜欢?若是喜欢,咱们就进去试试,买下也无妨。”   夕湫习惯了他的财大气粗,这次竟然没有同意,收回视线快步跟上,“不用了,以前有人送过我一只,当时觉得好看,现在看来却只觉得它奇丑无比。”   谢灵均毫无所觉,“你厌弃的该不是朱钗,而是送你朱钗的人?恨屋及乌罢了。”   夕湫灿然一笑,“瞒不过谢前辈。我不似某些虚情假意之人,我的喜欢便是喜欢,恨便是恨,做不来那等心口不一的事。就像我喜欢谢前辈,我就告诉你了,就算给我灵石百万我也忍不住。”   少女眉眼弯弯,眼神晶亮。   说这话的时候丝毫不闪躲,眼里的欢喜如同飞箭,直直朝着谢灵均心里的靶子飞过来。   谢灵均有片刻失神,但一想到腰间的某个珠子里还有外人在,很快眨了眨眼挣脱出来。   “咳。”他掩了掩唇,向前一步,“就在前面了,咱们快些。”   夕湫抿唇看着他的背影,快步追上,“谢前辈!你等等我!”   弹幕上飘过一片:   【谢灵均你完了,你坠入爱河了。】   【事实证明,直球暴击就是坠吊的。】   【翻译一下,夕湫:我不会演戏。】   【哈哈哈那可太会演了!】   街道不远处,一男一女两个绿衣修士忽然回头。   循声往夕湫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女修道:“闻涛师兄,你看前面的那个可是师父?”   旁边的男修上前一步,“应当是,而且听那女修还叫他谢前辈。”   女修眉梢微动,别有深意看过来,“师兄,你说师父一声不吭出门,会不会就是为了见这位娇俏的仙子?”   男修会意,“你想做什么?”   “自然是去拜见未来师母了!”   说罢,女修便拉着男修闪身跟了上去。   灵仙楼前。   夕湫好容易跟上谢灵均,拉住他的衣袖,“等等,谢前辈你走得也太快了……”   谢灵均启唇欲言,不妨被突如其来的两声“师父”打断。   “徒儿见兰,见过师父!”   “徒儿闻涛,见过师父。”   谢灵均看着眼前这两个上来就行礼的修士,面露疑惑。   夕湫同样也看不懂。   不等谢灵均问个什么,那女修就悄悄抬头,“敢问师父身边这位,便是您……呃……”   说到一半,看了眼谢灵均忽然卡壳,“你,你不是……”   旁边的男修闻言也跟着抬头,这一看比那女修还吃惊。   他直接给了那女修一肘子,“见兰,你认错人了!”   “我就说,我什么时候竟然得了两位好徒儿。”谢灵均看了眼他们的打扮,“还是驭兽宗的。”   见兰自然自语,“我就说师父那棵百年铁树怎么忽然会开花……”   闻涛打断她,很是尴尬,“抱歉,是我二人莽撞。”   见兰:“也不能完全算是莽撞,实在是道友与我二人的师父长得太像了,那背影那侧相……”   谢灵均想到什么,“两位的师父莫不是,朝君仙长?”   闻涛一愣,“你怎么知道?”   谢灵均笑着拱手,“在下谢灵均。”   回过礼,谢灵均便没再说什么,带着夕湫上了台阶。   留在原地的见兰一脸迷惑,“谢灵均?好耳熟啊。”   闻涛想了想,“那不就是师父本家子侄吗……”   见兰反应过来,“哦,罗浮城谢家啊?”   闻涛点点头,“我听说这个谢灵均私下里一直被人叫作小朝君,还以为是性格天赋颇类咱们师父,现在看来,只是长得像啊,难怪会认错。”   见兰想的却是另一番八卦,“我只是听说,谢家家主似乎一直有些不待见这位谢家嫡长,和咱们师父长得像,我要是他我也喜欢不起来,毕竟当年家主之争,两人闹得这么难看……”   闻涛打断,“好了,师父的八卦你也敢说?要没这回事,咱俩还不知道在哪儿捡破烂呢。”   ……   薄言听到这儿,收回了神识。吐了一口水,若有所思。   谢灵均两人进入灵仙楼,立刻有管事上前接待。   核对过拍卖会的门票之后,管事便领着他俩进入了一处传送阵法。   一阵灵光闪过,原本的大堂已经消失。   谢灵均和夕湫正站在一处环形拍卖场的二楼过道,身前是满座的修士,与灯火闪亮的拍卖台,身后则是一间竹帘半开的包厢。   那管事拱手,“两位仙长,这便是两位今次的坐席了。”   他指了指挂在门口的金铃,“待会儿若是有看上的拍品,催动此铃便可竞拍。”   谢灵均:“多谢,不过还不知道这次一共有哪些拍品?”   管事:“我竟忘了仙长初来乍到,小店的拍品是不公开的,来来往往图的就是个缘分。”   谢灵均已经有些失望,“原来如此。”   这种做法多半是故弄玄虚,不太可能会有升龙阵的消息。   管事:“还有一事,包间内外各有禁阵,两位仙长若不想叫人探听隐私可随时开启,同时,也请莫要叨扰其他仙长。”   谢灵均给了他赏钱,“知道了。”   管事离开后,谢灵均便带着夕湫进入包间。   夕湫见里头还有茶桌,便开始焚香泡茶,“这灵仙楼生意不大,规矩倒是不少。”   显然她也不相信这里能有什么好东西。   谢灵均开启了禁阵,没一会儿听见走廊上传来脚步声,是在隔壁停下。   “委屈大人了,三楼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地方。”说这话的应是一位管事。   “无妨。”回答的是一个男声,低沉却清冽。   一阵帘声之后,便是一片寂静,想来对方也已开启了禁阵。   谢灵均和夕湫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茶喝到第三杯的时候,拍卖终于开始了。   第一件拍品是一副纳物的手镯,自有一方芥子空间,对寻常修士而言已经算是稀罕,但对谢灵均这种世家子,只能算是中规中矩。因此,谢灵均并没有多看。   之后,又出来一些丹药,妖兽,灵植,算得上少见,只是并非谢灵均想要。   他最想要的,还是各类稀有阵法,就算不是升龙阵,其他古阵法得一个,也是莫大的机缘。   桌上暗香浮动,香炉的香灰已经积了不少。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件入谢灵均眼的东西,他已经有些不想待了。   夕湫看出他的不耐烦,提议道:“谢前辈,要不咱们走了吧?来的时候我看见旁边阵法店在做店庆,应该可以淘到些许中意的。”   谢灵均应了一声,正要起身,忽然听见薄言的传音,“再等等。”   “等什么?”   “等下一件拍品。”   虽然不解,谢灵均还是坐了回去,示意夕湫稍安勿躁。   下一件拍品很快上台,台上的管事摇了摇铃,“接下来是本店阔别已久的一件拍品,大家对它已经很是熟悉,我就不卖关子了。”   管事微微示意,拍品上的红绸被拉开,众人眼前便多了一只漆光宝气的……拨浪鼓。   从放大的局部幻像来看,鼓面和鼓身都缀有金丝云纹,仔细看,那层云里还有一只额点赤金的黑龙翻飞浮潜,画艺了得,单说工艺着实称得上精美。   但,除此之外,并无特别之处,它甚至连法器都不算,只是一个拿来逗小孩子的凡物。   谢灵均向薄言传音,“你看上这个了?”   薄言:“嗯,我想要这个。”   谢灵均看了眼价格,“行。”   不过五百下品灵石而已。   但就是这样一件凡物,竟然还有不少人出价。   谢灵均也不想白来一趟,借着薄言的要求狠狠过了一把拍卖的瘾,每次加价都是翻倍翻倍往上。   没一会儿,那小鼓就被炒到了两万。   刚才明明已经想走了,现在却忽然竞拍,夕湫觉得谢灵均奇怪,对那小拨浪鼓也起了几分兴趣。   似乎被谢灵均这股子势在必得压住了,到后来渐渐没有人再加价。   最后谢灵均是以三万五千的价格,替薄言拍下来那只拨浪鼓。   谢灵均:“满意了?”   薄言:“嗯,多谢。”   谢灵均:“那我可以走了?”   薄言:“嗯。”   薄言话音刚落,忽然听见隔壁的铃声响了。   这会儿在拍卖间隙,铃声也不同于竞价的铃声,应该是叫人的。   果然,一个管事随即进入隔壁。   薄言放出神识,被禁阵挡在其外,不过还是渗进去不少。   他隐约看见一个男修跪在蒲团上,长身玉立,周身气息冷冽,他正在问管事话。   “刚才拍下的人可是隔壁?”   “是。”   “什么人。”   “一男一女,男的姓谢,看不清修为,女的筑基,约莫是侍女。”   男修沉默片刻,没再问什么,摆了摆手让他离开。   薄言收回神识,传音谢灵均,“先别走。”   谢灵均起身的动作一顿,“这次又是为什么?”   薄言没有说刚刚听到的事,“我觉得有趣。”   谢灵均:“……”   薄言是怕谢灵均被人盯上了。   在拍卖场,这样的事不算稀奇。   但大都是发生在贵重的稀有拍品之后,一只小小的拨浪鼓,凭什么?难道另有隐情?   谢灵均犹豫了片刻,“那你还要拍多少?”   薄言原本只是想要他随便拍一两件,混淆一下旁人的视听,听见谢灵均话音里的不乐意,他却改变了主意,“有多少,拍多少。”   谢灵均果然急了,“什么?你都不知道人家是什么东西,对你有没有用,你买它干嘛?”   薄言:“我说的不是拍品有多少买多少,是你的灵石有多少买多少。”   谢灵均:“……看我破产对你有什么好处?”   薄言压下了到嘴的一句“开心啊”,冷哼一声,正色道:“如今看来,你那仇人的项上人头,也值不了几个钱,不然咱们就此别过吧?”   谢灵均:“……”   威胁奏效了,谢灵均重新坐下,甚至接过夕湫手里的唤铃符。   夕湫:“?”   谢灵均:“坐下吧,还有一会儿。”   说一会儿,显然是保守了。   之后的半个时辰,谢灵均一直在跟着所有人叫价。一开始人家还以为只是单纯看上,到了后来发现这人毫无上限,这才知道原来是个财大气粗的傻子。   谢灵均在叫价,夕湫便在一边清点灵石。   一袋一袋的灵石堆放出来,谢灵均的底气也在慢慢缩小。   终于,到倒数第二件的时候,谢灵均停下。   谢灵均:“没有了。”   薄言懒洋洋:“你确定?”   谢灵均无奈,若是有兜估计都能翻出来,“真的一块都没有了。”   薄言沉默片刻,“哦,那就到此为止吧。”   谢灵均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并没有松很久。   因为台上的管事已经将最后一件拍品拿了出来。   “叮铃铃——”   “诸位仙长,诸位道友,接下来是本次拍卖会的最后一件拍品——逐浪秘境的入场玉牌。”   一听见这话,谢灵均顿时坐直了。   那管事继续,“逐浪秘境大家都知道的,每三年开一次,各类天材地宝应有尽有,是不可多得的好机缘。只是苦于每次的名额有限,一经放牌就一抢而空。下一次的开境时间在即,入场的玉牌早在一年前就售空,而今小店却还剩下两张,权当回馈诸位的福利,起拍价不高,下品灵石一千,现在开始竞拍!”   一千块确实不高。   但对于这种有价无市的稀罕玩意儿,起拍价也就是看着玩儿。   现在的谢灵均身无分文,这事儿本来和他没关系。   但却在听见夕湫的一句话之后,脸色大变。   夕湫:“这个逐浪秘境,好像就是在城外的密林里吧?北部偏西六百多里的地方,因为离逐浪城不远,便一直归逐浪城管辖,每次入场的名额都是城主府限定发放……”   谢灵均:“你说哪儿?”   夕湫:“……城,城外啊。”   谢灵均:“北部偏西六百里?你确定吗?”   夕湫:“我也是听人说的,没去过。”   谢灵均闻言蹙眉,陷入沉思。   “难怪没找到,原来是界外化境……”   夕湫没听清,“你说什么?”   谢灵均:“没什么,我说这玉牌我得拿下。”   夕湫:“可是,我们已经没有灵石了。”   谢灵均这才反应过来似的,咬牙与薄言传音,“我没钱了!”   薄言:“我知道。”   谢灵均:“秘境的入场玉牌,叫我如何拿下?”   薄言打了个哈欠,“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谢灵均握拳,满面不甘,却又拿薄言毫无办法。   【哈哈哈可是他命里本来是有的,是你让他没了!】   【老薄:索瑞。】   【谢灵均:好气啊,还不能拿他怎么样!】   【老薄:我不做人了。】   【谢灵均:我可能是个弟弟,但你是真的不是人。】   【那个拨浪鼓还能说是玩玩,之后明显是故意的了。】   【话说,老薄为什么要买那个拨浪鼓啊?他也不像喜欢这种东西的人啊?】   【不喜欢,那就是有用了?】   ……   正在他纠结着退款退货有几分可能成功时,门口忽然传来一声问询,来自管事,“谢仙长,叨扰了,隔壁有位仙长想请您过去一叙,不知您是否方便?”   谢灵均回神,正要拒绝,却听那管事又道:“仙长托我传达,他或许有您想要的东西。”   “想要的东西?”夕湫一愣,指了指外面。   谢灵均只是思考了片刻,便起身。   房门打开,那管事拱手一礼。   谢灵均:“谁要见我?”   回答他的,是一道冷冽的男声。   “是我。”   谢灵均循声望向隔壁,就见一位身着月白色宽袖锦服的男修立于门前。   男修面若冠玉,一顶金冠与袖间暗纹遥相呼应,蔽膝之上印着一片翻飞的海浪,隐隐可闻见浪声。   几乎是一瞬间,谢灵均就认出他的身份。   作者有话说:   薄言:总结一下,你钱没了。预告一下,你老婆也会没 第98章 断爪残鳞7   “城……”   谢灵均才刚开个头, 就见对方忽然抬手,示意他噤声。   谢灵均看了一眼在场的旁人,收回话头, 叫夕湫也出来,一同行了一礼。   男修的视线从夕湫脸上一扫而过,并不多言,侧身邀请二位进屋。   屋内,蒲团茶汤早已准备妥善。   落座后,几人先是自我介绍,如此男修的身份大白,正是逐浪城主箫剑星。   只是谢灵均有些摸不准他的意图,“听方才那管事所言,箫城主手里有我想要的东西,敢问城主,您可知我想要的是何物?”   箫剑星一派正色,并未见多余的笑意,却丝毫不让人觉得怠慢, “谢道友不必试探,逐浪秘境既归我萧家管辖, 那玉牌便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只要届时你不要让我失望。”   谢灵均微微蹙眉,没听懂这后半句, “失望什么?”   箫剑星微微一愣,稍显疑惑,“你既已拍下那拨浪鼓, 怎会不知它意味着什么?”   谢灵均觉得冤枉, 那拨浪鼓压根不是他想要拍的, 谁知道它意味着什么?   他立刻给薄言传音,“这鼓还有典故?你为何没有告诉我?”   他怕是什么麻烦,于是带了点气。   薄言也不知,“我只是觉得这鼓似曾相识,并不知道还有内情。”   谢灵均还想再问的,只是当务之急还是先回答箫剑星,“谢某惭愧,并不知道这鼓和箫城主还有渊源,是夕湫觉得此物甚美,我便顺手拍下。”   不明所以的夕湫:“……啊,对,我觉得好看。”   箫剑星面露狐疑,“只是觉得好看?并未觉得熟悉吗?”   若没有薄言方才那句“似曾相识”,谢灵均只觉得箫剑星这话莫名其妙,但未知敌友,贸然承认并不合适,更不可能未经允许把薄言给招供出来。   箫剑星问的是夕湫。   谢灵均侧首看了她一眼,夕湫便道:“箫城主的意思,我应该觉得熟悉吗?”   箫剑星看了两人一会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拨浪鼓确实是我寄卖在此处,若拍下,便视作与我递交名帖,可与我一同斗浪论道。”   【啊,原来是这样。】   【难怪说这鼓很久没上了,这位城主之前确实很久没在。】   【难怪那些人争相买这么个不中用的东西,原来只是为了见美人一面啊!】   【想见人直接去拜访不就得了?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可能,这就是修士的文雅吧……】   【不理解,但大为震撼。】   【不不不,我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听他们说什么熟悉不熟悉的,多半还有钓有缘人的想法。】   ……   “斗浪?”谢灵均想起来那天的邀请函,“箫城主说的可是品潮会?”   “就在两日之后,”箫剑星点点头,“不过你既拍下信物,便可直接与我相斗。”   谢灵均有点跟不上,“等等,我并不会斗浪啊,拍下那东西只是个巧合……”   箫剑星打断,“那便更要斗了。”   谢灵均:“……”   “道友无需紧张,只要你会玩水便可斗浪,并不难。”顿了顿,箫剑星看了眼夕湫,“更何况,我也并未说只能你本人来斗。”   谢灵均去看夕湫,夕湫连忙摆手。   箫剑星只当没看见,“届时若道友的浪能叫我满意,逐浪秘境的入场玉牌,我必定双手奉上。”   谢灵均犹豫了。   话说到这儿已经算是结束。   箫剑星告辞起身,“两日后城主府,恭候大驾。”   箫剑星离开后,谢灵均和夕湫面面相觑。   夕湫:“你要去吗?”   谢灵均:“你会斗浪吗?”   夕湫摇头,“我连水都没游过几次,怎么会这个?”   谢灵均没有怀疑,但说起水,他立刻想到薄言,“你肯定是会的吧?”   薄言还在想刚才箫剑星的反应,闻言回过神,“不会。”   谢灵均没客气,“东西是你要的,麻烦是你惹的!我现在分无分文,你凭什么说你不会?不会也得会!”   薄言淡定反问,“你的意思,我做错了?”   “……”谢灵均闭口不言,半天没有反应。   夕湫抬头,“既然想去,那咱们一定能去!谢前辈,我相信你!还有两天呢,咱们有时间练习。”   谢灵均与她对视良久,正要说话,不妨听见薄言的声音,“这事儿可以交给她,她会。”   谢灵均一愣,“你怎么知道她会?”   薄言:“她与我,是同类。”   谢灵均这回是真震惊了,“什么?她是妖修?也是个泥鳅?”   不仅是妖修,还是化形的妖修,修为必定在化神以上。现在却以筑基期人修的身份出现,这更加佐证了谢灵均对夕湫目的的怀疑。   谢灵均:“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薄言:“你也没问。”   谢灵均:“我若问了,你就会说?”   薄言:“我若说了,你就会信?”   问题又抛给谢灵均,他凝噎半晌,竟然真的思考起了答案。   他好像确实没问过。   可这不是很正常吗?身负血海深仇独行至此,谢灵均从来都是一个人做决定,未曾有人在意过他的真正想法,他也从不敢轻信于人。   他救出这泥鳅,换来一个人情,讨好这泥鳅,是为了骗取更多的真心。   谢灵均的所有决断,都带着目的,因此想着旁人也是如此。若这泥鳅一开始就告诉他,夕湫另有身份,他还会将人留下吗?   多半是会的,他只相信他自己。   谢灵均不否认自己在算计。   但以算计换真心,已成了他刻入骨髓的本能,若不这样,他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片刻思虑之后,谢灵均恢复冷静,“你们既然是同类,为何她可以,你不行?”   说白了,他还是不信这条泥鳅。   良久,谢灵均没有等到回答。   就在他以为薄言不会回答,准备离开时,识海忽然传进一道平淡的声音:   “因为她自小在海浪中长大,而我却一直待在潭底。”   薄言的语气分明很平静,谢灵均却感觉到一丝难过。   他不禁想到遇见薄言的那日。   时隔千年,第一次看见活人活物,竟然丝毫不好奇,甚至连警惕都没有。仿佛一块被流水与岁月冲蚀过后的碎石,被磨平了棱角,看似光鲜亮丽,内里却是一片死寂。   他应该也是向往过外面的世界,只是太久没有结果,便连奢望都舍弃了。   大殿里尘封已久的残垣断壁,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果有得选,谁不想顶着霁月风光,堂堂正正立于众人之上?谢灵均没得选,从一出生他便注定要走上一条满是鲜血的复仇之路。   可比复仇之路更令人绝望的是什么?是走投无路,是负隅挣扎之后,却发现一切都无法改变。   说到底,他和这泥鳅是一类人,甚至这泥鳅一度比他还要糟糕。   而他是将这泥鳅拉出泥潭的那一个。   谢灵均也想要被人拉出来,没有人比眼前这个泥鳅更合适。因为和他一样,这泥鳅应当也是从未想过轻信旁人,他本不必像避讳旁人一样避讳他。   “你今天想吃什么?”谢灵均忽然问。   “什么?”回答的是夕湫。   谢灵均反应过来,他竟然忘了传音,应付了一句,又问了薄言同样的话。   薄言从昏睡中睁眼,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都行,都可,我不挑。”   谢灵均点点头,一边起身一边和夕湫说话,“你知道城里最好的灵菜市场在何处?”   夕湫:“知道啊,是要去买菜吗?”   谢灵均点头。   夕湫:“可是,我们已经一块灵石都没有了……”   谢灵均没有回头,“那就先去一趟典当铺。”   于是当天晚上,薄言抻着懒腰开门出来,下一秒就和一张脸对个正着。   对视了一会儿,薄言因为鼻尖异常的油烟味退后半步。   这一退,就看见谢灵均挽着缚膊,宽大的袖口尽数勒在身后,手里还握着夕湫惯常用的木勺。   薄言不明所以,“你这是做什么?”   谢灵均理所当然,“做饭啊,你醒得正好,菜刚刚上桌。”   他说罢微微侧身,露出身后的场景。   院子里的流水假山小景已经不见,但丝毫不显空旷,因为原地正张着一面巨型大桌,桌上的菜品琳琅满目,荤素果酒,应有尽有,粗粗数过去,至少有上百道。   正在忙着上菜的夕湫见薄言看过来,朝他挥了挥手。   谢灵均有些得意,“怎么样?丰盛吧?”   他以为薄言看见这场面,不说欣喜若狂吧,怎么也得来个感激涕零?结果一回头却见薄言的眉心越聚越拢。   然后就听见一句语气不善的质问,“身无分无果然是骗我的?我看你分明有钱得很。”   谢灵均:“……”   【???】   【谢灵均:麻了。】   【哈哈哈笑死!老薄这是有多不信任这个弟弟?】   【虽然你可能不信,但我还是要说,狗男主这回确实做了回人。】   【人家好容易退后一步,想和你搞好关系,你倒好,关注点这么奇怪?】   【谢灵均:笑容不请自来。】   【老薄:我送你回去!】   作者有话说:   有点子中暑了,短了点,明天尽量粗一点哦,摸摸大家凉凉的肉脸 第99章 断爪残鳞8   这顿饭, 谢灵均吃得很不开心。   尽管薄言得知真相后道过歉,他还是觉得自己的真心被辜负了。   是的,真心。   虽然谢灵均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有这个东西。   之后, 谢灵均说服了夕湫替自己去参加品潮会上的斗浪。   斗浪,并非真的去海上弄潮,而是灵力化海,用神识在其中操纵行事。无论是雷鸣暴雨的波浪汹涌,还是天朗气清的平静无波,都蕴含着大道至纯的天地之意。   优秀的灵力化浪,应当“形”“意”兼备,一场鲜活真实的浪潮海景,能给观潮品浪之人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这是几人临时恶补的相关信息。   不过知道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因为夕湫根本不配合。   “哎呀!我真的不会!我连一次海都没有出过,哪儿知道海上刮风下雨日出日落是什么样子?”   又一次想象失败后,院子里的灵力化浪瞬间消失无形,夕湫抱着胸,一脸勉强。   谢灵均就在旁边, 听见这话第一反应不是薄言骗了他,而是夕湫有所隐瞒。   他装作不知, 上前在夕湫面前蹲下, “你还记得拍卖会上你说过的话吗?只要我们想,就一定可以。”   夕湫双颊气鼓鼓, “我那不是为了安慰你?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你这不是为难人吗?”   谢灵均看着她的眼睛,耐心道:“那这次我和你一起来。”   夕湫狐疑抬头, “你不是说你也不会吗?”   谢灵均想了想, “寻常的海浪如何我确实不知道, 但我却知道一次不同寻常的。”   谢灵均说着起身,手中诀法变幻,灵力化作的海浪便从院墙之上滚滚而下,直至将整个院子都淹没。   谢灵均托着夕湫一跃而起,夕湫尚有些不明所以,却见那海上忽然风云大变,紫色的雷劫在阴云之中劈裂乍现,向着她滚滚而来。   “啊……”   夕湫下意识闪躲,这幅景象她太熟悉了,简直不敢再回想。   谢灵均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逃离,“这是神龙飞升之劫相,可惜我只看见最后的尾声。”   夕湫挣扎,“那也很厉害啊!”她带着气。   谢灵均:“你再看看,这不是灵力化海,是幻像,不是真的。”   夕湫闻言停止挣扎,这才认真打量起了眼前的景象。   海面上的劫云已经退去,海上升起一道道的水柱,慢慢的水柱变成漩涡,横扫了一切阴霾。   “这是当日我……当日那条龙渡劫失败后的场面吗?”夕湫慢慢放松下来。   “是,”谢灵均回答,“当时场面混乱,那条龙并未失去意识,将人都卷入浪中后,便消失了。”   夕湫有些懵然,“你是说,是那条龙自己逃的?不是被人所救?”   谢灵均点头。   【夕湫:我当时没昏迷,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夕湫:我当时都劈成什么样了?还能整这么大动静呢?】   【老薄:正是在下。】   【终于要真相大白了!】   谢灵均:“你若不信,可以问问泷大哥,当时他就在海底。”   夕湫:“等等,你说什么?泷前辈……也是妖修?”   海面,一辆撑着遮阳伞的竹筏正在随波逐流。   薄言闭目枕臂,从两人面前飘过,“正是如此。”   夕湫怔愣,垂眸片刻,不知道想到什么,“你,你就是那个……”   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自己如今的身份,戛然而止。   薄言好奇睁眼,“我怎么了?”   夕湫收回视线,“没,没什么……”   顿了顿,她问薄言,“泷前辈也想进逐浪秘境吗?”   薄言:“既然他想去,我便陪他走一趟。”   这个他自然是谢灵均。   薄言抬手,幻像生变,变成了化龙劫还未结束时,“你们慢慢看吧,看完好好练。”   说罢就飘进屋去了。   当日在现场的修士几乎都死绝了,就算知道当日的景象,那也和谢灵均一样只看见个尾声,能化出这番场面的,只能是一开始便守在旁边的妖兽。   但当时那声龙吟之后,那群妖兽便皆被震慑,一个也不敢停留。还能留在此处的,只能是被困在小龙潭里那位……对她有恩的前辈。   夕湫一下看穿了薄言的身份。   薄言也知道她能想明白,但他并不在意,只当是谢灵均那顿饭的回礼。   更何况,此举对薄言并无坏处,让夕湫参与斗浪,他还另有一个目的。   夕湫目送竹筏离开,转头看向谢灵均,认真道:“谢前辈,让我再试一次。”   谢灵均直觉刚才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还需要我与你一起吗?”   夕湫摇头,“不用。”   说罢,挥除了幻像,闭眼进入真正的灵力化海。   【夕湫怎么忽然改主意了?】   【这还用问,当然是看出老薄就是小龙潭的那位了。】   【哦,卖老薄的面子啊。】   【看来当时吓退那群妖兽的那一嗓子,老薄没有白喊。】   【升龙劫相欸!那个谁箫城主看见不得爽死?】   【秘境门票妥妥的了!】   【虽然但是,你们不觉得有点风险吗?】   【当天在场的修士都死了,贸然化出这个场面,会不会有人误会,他们知道那条龙的下落?然后……】   【然后暗中鲨人!】   【哇!有可能啊!】   【细思极恐!】   【啧,一个个的都是大聪明,你们能想到老薄能想不到?】   【老薄:你猜?】   ……   品潮会当日,谢灵均三人来到城主府,薄言依然躺在珠子里没有现身。   城主府位于逐浪城中心,于城中俯瞰占地面积并不大,但踏进大门,却发现里头另有洞天。   山川河海琼楼殿宇,仙云缭绕繁花盛开,一副水乡泽国的春日烂漫景象。   路过几处园林,他们被人引至一处大殿之前,殿前广场上香案分列,彼此相对,香案之后,便是一排排的蒲团。前面的座位应该是参与斗浪的宾客,后面的则是观众,都已经差不多被坐满。   “两位仙长,城主大人已经在路上,品潮会马上开始,还请稍坐片刻,用些茶水瓜果。”管事礼数周全。   夕湫回礼,“多谢。”   谢灵均则在那盘果子上多停留了片刻,被夕湫提醒才想起来回礼。   两人在香案前坐下不久,就有隔壁的道友来搭话,“两位仙长甚是眼生,想来是新入城的大能?”   城里会斗浪且经得住箫剑星次次来回斗的人屈指可数,因此若品潮会上有新人,那是很招眼的。   夕湫离得近,笑着寒暄,“仰慕城主风姿,并非精于此道,凑个热闹罢了。”   那人摇了摇扇子,“啊,原来如此……那你们此前可与人斗过浪?”   夕湫:“不曾的,只是囫囵练习了两日。”   那人:“哦,那你们玩得开心就好啊,我斗浪至今,还未曾见城主输过。”   夕湫一愣,“这斗浪还有输赢?”   那人笑了,“哈哈,当然有的!否则斗浪的斗之一字何解啊?起浪者造景,箫城主见势入局,若三个回合下来灵力化海还未消失,那便不错了。”   这个之前可没听说过。   夕湫拱手立刻想和谢灵均商议,转头却发现谢灵均正拿着一个红果往腰间塞,举止怪异。   夕湫:“……你在干嘛?”   谢灵均一愣,随手将果子在腰间擦了擦,放进嘴里咬了一口,“这果子不错。”   夕湫:“……”   沉默片刻,夕湫反应过来将他的果子夺下,“行了别吃了,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吃!”   分明是埋怨,未料谢灵均却跟着附和,“是啊,什么时候了都,一天到晚只知道吃!”   正在往嘴里塞果子的薄言一愣。   “……”   夕湫懒得计较,“咱们造的景,城主也会进来,这个你怎么没早告诉我?”   谢灵均正色,“我并不知道此事。”   夕湫面露担忧,“箫城主已是炼虚圆满,我不过筑基修为,如何能与他斗三个来回?”   谢灵均舔了舔唇,笑到嘴边压了回去,“没关系,你这两天练得已是极好,定是可以的。”   夕湫要听的可不是这话,她问:“泷前辈今日可来了?”   谢灵均面色不改,“不曾。”   这可是薄言再三交代的,今天无论如何不可暴露他的行踪。   夕湫果然失望,“哦……那万一输了,你不要怪我。”   谢灵均笃定道:“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你输。”   夕湫闻言怔愣。   一阵喧哗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城主大人来了!”   “是箫城主!”   两人各自眨眼,回身正坐。   谢灵均咳了一声,“来得人还挺多的。”   夕湫笑得也有些勉强,“是啊,挺热闹。”   【是谁动心了?】   【反正不是我。】   【那应该是火吧?】   【火葬场的火,燃起来了。】   一切逃不过薄言的眼睛。   他吐出果核,冷哼了一声。   系统忽然出现,它学着薄言的样子,仰躺在水面上,“啧,恋爱的酸臭味,要不我发个任务你把他们拆散了吧?”   话音刚落,就听薄言回答,“好啊。”   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系统:“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啊,你认真的?”   薄言:“你发不发?”   系统:“……那发嘛。”   箫剑星落座后,与众人行礼敬酒一杯,然后斗浪正式开始。   灵力化海于殿前空地展开,海上先是一片平静,观者内心平和。   但不过片刻,海上便起了一阵波浪,观者心中亦起了波澜。一只九色长尾鱼猝然钻出海面,瞬间天色剧变,并非殿前的方寸天地,而是整个逐浪城上空皆变了颜色。   箫剑星见状微微露出些许笑意,放下茶杯,闭眼入定。   下一刻,海面的水波飞卷,眨眼凝结成一条金龙,与九色长尾鱼斗在了一起。   天地变色,海浪翻涌,众人看得目不转睛。   你来我往斗了好几个来回,最终九色长尾鱼落入海中,化海消失退却。   此番不止三个来回,箫剑星很高兴,与这一局的对手敬酒感谢,还送了不少好东西。   旁边那位跟夕湫搭话的道友见状,感叹道:“能叫城主化龙相对,已是难得,这位仙长实在是不俗啊。”   听起来,箫剑星应该是不常这样的。   果然,之后的十几局,箫剑星便没有再化过龙入景,最多只是操纵对方的海浪,节奏被打乱,也只能草草收场。   就在逐渐焦灼的气氛中,管事念了谢灵均的名字。   谢灵均看了一眼夕湫,伸手盖住了她的手腕。   夕湫微微一惊,犹豫片刻,没有挣开。   她闭上眼睛,滔天的巨浪便涌入所有人的口鼻。   “嗯?怎么回事?”   众人惊呼,随着海浪翻涌,不过片刻便被卷到了海面。   冰冷的水滴混着寒风,钢刀似的从众人脸上刮过,真实的痛感让所有人都开始怀疑眼前景象的真假。   紫色的天雷于云层中聚合,仿佛随时都能兜头落下。   众人甚是恐惧,纷纷寻找可供依靠的礁石,但却无处可去。   正在此时,一道灰色的长影从海面破水而出,长鸣一声,向着深厚的阴云而去。   一道紫雷猝不及防落在它的身上,整个海面为之一震,汹涌的波涛似乎要将众人也送到天上去。   “救命……”已经有人撑不住。   雷声接二连三,那灰龙却越挫越勇。   紧接着,令人吃惊的一幕出现,海里竟然飞出第二条龙,金龙。   那金龙向着被雷劫包围的灰龙而去,身缠紫电,竟是去杀它的。   又一道雷落下,灰龙被劈个正着长嘶一声,一时不察被金龙袭中背脊,挠下一片血肉。   海波猛烈晃动,仿佛随时都要消散。   【靠!这也太真实了!我的显示器都被水淹了!】   【灰龙是夕湫吧,金龙是谁?箫城主吗?】   【是啊,这已经斗上了。】   【看来夕湫不是对手,刚才化海已经濒临崩溃了。】   【老薄呢?出来再嚎一嗓子啊!】   【这样下去,三个回合肯定撑不到……】   夕湫和谢灵均也是这么想的。   这样下去,撑不过三个回合。   谢灵均也闭上眼,试着牵引天雷的方向,助夕湫一臂之力。   但就在此时,灰龙忽然体型暴涨!   浑身的皮肉被撑开,却没有露出血肉,而是漆黑如墨的鳞甲。   “吼——”   震天的龙吟传遍整个海面,这一刻,海天变色,原本的阴云瞬间消散,逼人的天威却更甚。   黑龙从云间俯冲而下时,天威达到顶点,众人毫无挣扎的余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颗额点赤金的黑色龙头一步步逼近,最后一口将他们吞没。   一片黑暗。   良久,听见海浪退去的声音。   众人睁眼,依然还是殿前的景象,环顾四周,所有人都东倒西歪,蒲团乱了一地。   “这……刚才那究竟……”   “我方才还以为自己当真要死了!”   “如此逼真的斗浪我还是第一次见!”   “最后那声龙吟,我仿佛已跳出此界与天地同生,那滋味实在是难言……”   “可惜就是太短了……”   “诸位道友!我的瓶颈好像有所松动!”   “我也是!我也突破了小境界!”   “观此一斗,我忽然有所感悟,诸位,先行一步。”   大家议论纷纷,有些已经当场打起了坐。   箫剑星与一旁的管事使了个眼色,那管事便招人过来,将在场的修士都另行安置。   夕湫还有点懵,正要和谢灵均说话,却见谢灵均忽然腾身而起,“我也有些感悟,须得闭关几日,夕湫,你做得不错,待我出来再好好谢谢你。”   说罢,便闪身消失了。   “哎……”   夕湫抬脚要追,被身后传来的一道男声打断。   “夕湫?”   夕湫循声回头,对上一双星目,是箫剑星。   箫剑星眸中含笑负手而立,“你可知我一直在等你。”   弹幕飘过一整屏问号。   【怎么个等法?展开说说。】   【谢灵均:我劝你想想再说。】   【管他什么等法,秘境入场券到手!】   【可是最后那条黑龙分明不是夕湫啊!】   【不是夕湫,还能是谁?】   【你说呢?】   【……该不会是老薄吧?】   【老薄:孽缘竟是我自己?】   作者有话说:   应该还会有第二更,写完这个剧情,不过估计很晚了,不要等明天看 第100章 断爪残鳞9   “等我?”夕湫面露不解, “箫城主怕不是认错人了?你我之前未有交集。”   箫剑星:“我确实不曾见过你,但却见过你母亲。”   夕湫闻言,面色一变。   箫剑星抬手, 示意她挪步,“我已在观潮苑为你备好茶汤,可否一叙?”   夕湫垂眸,压下眼底的惊疑不定,跟了上去。   随后顺着水上长廊一路向上,走了约莫一盏茶功夫,进入山顶的一处月门。   门后是个庭院,院子里遍地砂石,被浅浅一层清水覆盖,院内无风,浅水一片沉寂,如同院子里一棵棵无花无叶的枯木。   踩着石板跨上台阶,最后在亭子里落座。   整个凉亭被一株巨大的枯木包围,些许枯枝顺着空隙横插在夕湫身后。   夕湫抬眼, 整个山脚的风光近在眼前,确实是观潮的好地方。   但她不是来观潮的。   夕湫收回视线, 继续刚才的话题, “箫城主方才说见过我母亲,你可知道我母亲是谁?又如何断定我是你要等的人?”   箫剑星:“就凭你无缘无故拍下的那个拨浪鼓, 凭你刚才的那一场浪。”   夕湫面露不解。   箫剑星从袖中取出一物,是个拨浪鼓。   和拍卖会上的不同,这个鼓面的漆已经掉落不少, 看起来是原物, “此物是你母亲托放在我这儿的, 她说这是你幼时的玩物,上面刻有她一缕神识,经年之后就算不记得此物,再遇上也会对其中的神识感到熟悉。”   夕湫并不觉得此物熟悉,但这话她没说,“我母亲……为何会将它留给你?”   箫剑星:“那还得从四百年前说起。”   “彼时我还只是个结丹期的修士,临近结婴道心却未定,便出海去寻找机缘。”   “偶然遇见一场海浪,当即有所感悟,在原地入起了定,醒来之后,以观潮为道,元婴大成。如此机缘便是托了你母亲的福。”   夕湫:“那场海浪,是因我母亲而起?”   箫剑星点头,“你母亲一直守在我身边,待我醒来,便将此物交给了我。”   夕湫:“可是有事相求?”   箫剑星:“算不上,只是托我常拿出此物会友,若遇上喜爱此物的人,便送上逐浪秘境的入场玉牌,送他一番造化。她虽未明说,我却知道,她说的人,是你。”   夕湫:“她这是笃定我一定会来逐浪城,一定会和你遇上,一定会认出这拨浪鼓?”   箫剑星:“修为臻至渡劫,便已能知一丝天命,许是有所感应吧。”   夕湫顿了顿,“那逐浪秘境和我母亲是不是有渊源?”   箫剑星:“那秘境因你母亲而来。”   夕湫吸了一口气,“我母亲……竟然如此厉害?”   箫剑星:“你往后,必不会逊于她。”   夕湫有些心虚,又想了一遍他刚才的话,觉出不对劲,“等等,我母亲说的是,只要喜爱那拨浪鼓就能送秘境的玉牌,可你那日分明不是这么说的,还得和你斗浪,斗得你喜欢了才肯给……”   箫剑星眼神微瑟,端起茶杯润了润,有些气短,“我以观潮为道,斗浪便是我一点小小的私心了。”   夕湫没被糊弄,“我看你是想哪天遇上我再顿悟一次吧,就像遇见我母亲那次一样。”   箫剑星被说中了心思,难得面露赧色,“只当我等你这些年,收了些许利息。”   【好家伙,他脸红什么?】   【我等你这些年?啧啧啧,本来觉得这话挺正常的,结合这位城主的表情,总觉得有几分暧昧啊。】   【别说,这俩俊男美女还挺相配的。】   【+111】   【可惜啊,如果不是男女主另有孽缘在身,这位城主大人还算是个良配。】   【既然合适,那干脆让他们三个在一起过得了!】   【我同意这门亲事!】   【我同意这门亲事!】   【我同意这门亲事!】   【????】   巨大的枯木树枝之上,一道黑色的身影隐在灵雾之中。   薄言一手撑着树干,一手握着一团灵光。   灵光里隐约能看见两个人影,正是方才凉亭里的景象。   轻轻一托,灵光便从薄言手中飞离,向着某处的宫殿而去。   回到亭内。   夕湫:“那此后,你可知我母亲的去处?”   箫剑星:“不知,离开逐浪城后,她便往西去了,此后再无她的消息。”   夕湫沉默不语。   箫剑星似乎想安慰,最终只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夕湫已经弄清了来龙去脉,“箫城主,有一事,我方才隐瞒了。”   箫剑星:“何事?”   夕湫正色,“城主顾念旧情,但这旧情不该我来领。”   箫剑星:“你,你是说……”   夕湫:“我并非你这位故人之子,你要等的另有其人。不过那拨浪鼓被我们拍下是事实,此番斗浪我胜过你也是事实,逐浪秘境的玉牌你合该给我们。”   箫剑星先是愕然,想到什么失笑道:“你不必对我如此防备,我若想透露你的身份,亦或者对你有所图谋,何必等到今日?”   夕湫坦然道:“我说的都是事实,信不信由你。”   她没有说出薄言的身份,直觉他应该不会喜欢这样露面,反正只要拿到玉牌进去,结果都是一样的。   事实上,薄言听到此处,确实点了点头。   箫剑星启唇,正要说话,不妨听见院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不过片刻,就见一位银发老太太提着裙摆被众人簇拥着靠近院门,声音洪亮。   “我都说了我有要事,你们再拦我我就生气了!”   “城主大人正在会客,此时并不方便,还请老夫人稍待片刻……”   “那正好啊!让我看看会的到底是哪门子客!”   吵吵闹闹的,几人还是进来。   老太太一眼看见亭子里的夕湫,双眸一亮,喜上眉梢,“哟,这是哪家的姑娘生得如此俊俏?难怪我孙儿一反常态,竟带你到这从未有外人进来的观潮苑里,莫不是想藏起来?”   夕湫闻言,面露疑惑。   箫剑星叹了口气,眼底有些无奈又有些尴尬,“冒犯了,这是我祖母,她只是玩笑,你莫要当真。”   老太太三两步跨上台阶,“不是玩笑不是玩笑!天知道我等这天等了多久?”   说罢已然坐下,热络地牵起夕湫的手,开始话起了家常。   箫剑星不自在,拿这位老太太没办法,夕湫也没好到哪儿去。   弹幕飘过一排“哈哈哈”。   ……   某处岩沙之地,红绿两团灵光正在交手。   地面的岩沙多处凹陷,一片狼藉,显然这场打斗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   绿色灵光之中的修士,手持拂尘,头顶的虚空罩着一头虎身鸟翼的巨兽,那巨兽凶光毕现,张着嘴朝对面的一只火凤撕咬而去。   对面红色灵光之中,同样站着一位男修。   男修一身红衣,眉心一点火印,看着很是妖异。   他对着拂尘男修冷哼了一声,“谢名朝,你有伤在身,如今不是我对手!我劝你不要自取其辱!”   谢名朝面色不改,“说得好像你没伤一样,当年薄家灭门一战,你只是险胜,之后跌落大乘,到现在都未曾寸进,你能吓唬谁?”   红衣男修气结,“你少血口喷人!”   谢名朝轻笑,“我血口喷人?那你倒是说说,这些年你为何一直在打听升龙阵的消息?”   红衣男修:“升龙阵多少人看着,你偏偏就盯着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心里有我?”   谢名朝闻言,眼神微凛,周身灵光大盛,头顶的巨兽也愈发癫狂。   红衣男修见状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正琢磨着要不跑了,腕上的镯子不妨发出一阵灵光。   他顿时一惊,顾不上斗法,转头朝东面望去。   对面的谢名朝也有所感应,两人同时收手,望着同一个方向。   片刻后收回视线,对视一眼。   谢名朝面露警惕,红衣男修却是勾唇一笑,留下一句“先走一步”,便化作遁光,往东边而去。   不过一会儿,谢名朝也紧随其后。   ……   另一边,逐浪城城主府。   箫剑星好容易将祖母打发走,舒了口气,和夕湫道歉,“方才我祖母说的话只是她一厢情愿,你不要放在心上,若有冒犯还请海涵。”   他说得坦然,夕湫没有计较,“箫城主放心,我并未当真。”   箫剑星闻言,并不如意料中高兴,反而感觉心口闷了一口气。   未及细想,夕湫已经起身,“话已至此,今日之事差不多结束,那夕湫便先告辞了,只是不知箫城主何时方便将那秘境的玉牌交予我?”   箫剑星起身回礼,“现在就可以,我带你去取。”   说罢,箫剑星率先转身。   树冠上的薄言忽然指尖一动。   夕湫意欲跟上,只是才刚迈开脚,就察觉腰间一紧,仿佛被什么东西勾住。   她警觉回头,发现只是一根枯枝,抬手便要斩断,不料脚筋忽然酸软,整个人不可控制地朝地上倒去,“啊……”   箫剑星听见动静,立刻转身。   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便已经屈身接了过去。   衣袂翻飞,温热的掌心先一步触及夕湫的腰背。夕湫本能伸手,最后抓在箫剑星锦衣的胸口。   眨眼功夫,四目相对,皆从对方眼中看见一闪而过的慌乱。   恰在此时,山间起了一阵清风。   风中夹杂着甜腻的清香,白色的花瓣似落雪一般,翩然从两人眼前穿过。   仿佛大梦初醒,夕湫一个鲤鱼打挺就从箫剑星怀里钻出来,抱着一旁的亭柱,暗自喘气。   箫剑星也没好到哪儿去,捏了捏方才接人的手,背在身后,“抱歉,这院中疏于打理,回头我就叫人将多余的枯枝修剪了,定不会叫你有下次。”   夕湫正要说话,视线中忽然伸入一支盛开的小白花,花心带着丝丝粉色。   她抬头,顿时被眼前的景色震撼。   方才还是一片灰败的枯木,现在已是一树雪白。   朝着四面八方绵延的树枝遮天蔽日,偶有一丝灵光从花间遗落,与清冽的水气和甜蜜的花香融为一体。   仿佛身在仙境,夕湫一时忘了呼吸。   箫剑星也忘了呼吸,却不是看花,是看人。   “这花真好看,只是开得如此突然,也不知能开多久?”   箫剑星福至心灵,回道:“这树叫朝闻道,是我早年从一游士手中所得,说此树集天地之灵气,若养护得当,花期之中于树下修行,可与天地同感,只是要遇见有缘之人方能盛开。今日之前它从未开过,可见,此树与你有缘。”   “当真这么神奇?”夕湫闻言回头,“我可以摘下几支带走吗?”   箫剑星:“你若喜欢,尽可以留下,看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夕湫沉思片刻,一口答应,“好,那便叨扰箫城主了。”   【好家伙!好家伙!好家伙!谢灵均哭晕在厕所!】   【箫剑星:此树与你有缘(划掉),我与你有缘。】   【救命!这是什么狗血偶像剧情?我的脚趾抠出了一室三厅。】   【你这是什么奇葩户型?】   【有点土,有点尬,还有亿点点心动……】   【扶朕起来,朕还能嗑!】   【老薄,看不出来,还挺会随机应变的啊!】   【随机应变?分明是蓄谋已久!从他撺掇夕湫参加斗浪开始,或者更早,就盘算着送这俩人一场越见越钟情了!】   【老薄:坦白说吧,我是个月老。】   【啧啧啧,为了斩断男女主的孽缘,老薄也是煞费苦心了。】   【谢灵均!你老婆要跑了!】   【谢灵均:好,你们好得很!】   ……   十天之后,谢灵均闭关出来,第一时间找人报喜。   可惜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找着一个人,最后还是给薄言传音,薄言才从某个缸里现身。   “怎么了?”   “我突破了!我如今已元婴大圆满,只差临门一脚便可化神,只要再闭关几日,定然成事。”   薄言波澜不惊,“哦,那很好啊。”   谢灵均毫无成就感,转头继续寻找,“对了,夕湫呢?她怎么没在?”   薄言:“她啊,还在城主府。”   谢灵均一愣,“斗浪早就结束,她还在那儿干嘛?”   “说是城主府内另有机缘,她要留下悟道。”薄言顺手变出一颗灵果,坐在台阶上吃起来。   谢灵均蹙眉,“机缘?什么机缘?”   “不清楚,”薄言摇头,“但我听说,从那日之后,箫城主的祖母忽然操办起了婚事。”   谢灵均闻言,神色又惊又疑,几经变换最后咬牙切齿,“不是机缘,是姻缘才对。”   薄言眼神奇怪,“你……是不是舍不得?”   谢灵均下意识想否认,话到嘴边对上薄言的眼神,改了口,“约莫大概或许是有一些,但不多,说不准还是错觉。”   “哦,”薄言点点头,片刻后提议,“那要不去抢回来?是你先来的。”   谢灵均沉默片刻,咬着的牙关渐渐松开,“这种事情哪儿来的先来后到?更何况,她身上的谜团还未解开,知晓她的目的之前,我定然不会放任自己。”   他顿了顿,放缓了声音,“知晓之后更加不会。别有用心的缘分,从一开始就是错的,结不出好果子。”   薄言有些意外,不是因为他能说出这番话,而是意外他竟然能将这番话告知于他。   他能听出其中的真假,此番谢灵均并未欺瞒,他说的是实话。   欣慰之下,薄言又掏出一颗果子,“哎。”   谢灵均抬头,薄言便将果子朝他抛过去。   下意识接住,谢灵均咬了一口,点头,“嗯,还挺甜。”   薄言挥手,地上眨眼现出整整十筐,“喜欢还有,管够。”   谢灵均闻言想要点头,点到一半停住,一脸木然问道:“你哪儿来的灵石买这么多?”   薄言微微一笑,指了指墙角的一块碎石,“你埋的时候,我正好看见,下次谨慎一点。”   谢灵均一口咽不下去,捂着喉咙差点呛死。   【老薄:孽缘?走好不送!】   【谢灵均:灵石?走好不送!】   【这狗男主,还挺明白的?我还以为他会来个强扭的瓜很甜呢!】   【所以,夕湫是真的要和箫城主成亲了吗?这么轻易?】   【一看就是老薄诈他的嘛。】   【我不管!老薄的红线坚不可摧,箫夕给我锁死!】   【哇——我哭了,我还等着看火葬场呢!】   【老薄:火葬场?不好意思,我属龙的,最会玩水。】   【谢灵均:不,你最会烧钱(微笑)】   作者有话说:   晨间的定时投喂~   后续修补了一些细节 第101章 断爪残鳞10   又过了几日, 夕湫从城主府回来。   谢灵均早已知晓定亲乃城主府老夫人自作主张,但却并未多问些什么,一如他在薄言面前所说, 并未放任。   谢灵均:“入境玉牌可拿回来了?”   夕湫将两块玉牌放在桌上,“那是自然。”   谢灵均取过详细端详,片刻后道:“此番多亏了你,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你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等我从秘境回来,便可全力为你取来。”   夕湫抓住重点,“为何要等你回来?你不想带我一起吗?”   谢灵均:“秘境凶险,我自有要事在身,为求方便,可能顾不上你。”   夕湫松了口气,“哦,我还以为你是因为箫城主的事,误会我的心意,不想带我去了……”   捋清事情的轻重, 谢灵均此刻再听这类剖白心意的话,已不觉得难为情, 更多是觉得有趣, “你想去便去,不想去便不去, 都随你。”   夕湫有些狐疑,“若我有朝一日想走呢?”   谢灵均:“自然是一样的。”   他说得理所当然,可以说是尊重夕湫的选择, 也可以说是从未将她拿自己人看过。   夕湫当然听出这个意思, 脸色当即有些不好看, “我要去,我就要跟着你!”   谢灵均觉得好笑,“若是箫城主来阻拦?”   夕湫:“谁来都不好使!”   谢灵均点点头,并未再就此事多言,算是答应了。   夕湫冷静下来颇有些懊恼,片刻后他看向薄言的房门,“对了泷前辈呢?他又在睡觉吗?”   “我在这儿。”身后传来回答。   夕湫吓了一跳,回头就见薄言正懒洋洋地躺在摇椅上,“你什么时候来的?”   薄言握着扶手轻轻晃荡,“一直都在,许是你眼里只有谢灵均,这才没看见我。”   夕湫当即否认,“什么只有,泷前辈你休要取笑我!”   薄言也不争辩,“好,那你就当是我太不起眼了。”   夕湫:“……本来还想告诉你一个秘密,现在我不想说了。”   谢灵均:“什么秘密?”   夕湫转回来,“也不能算秘密,就是个乌龙,在拿玉牌之前,箫城主邀我说过一回话。”   她三言两语将观潮苑的事解释了一遍,当然没有点明箫剑星等的是薄言,只说是箫剑星认错了人,才有之前的一番经历。   夕湫:“我估摸着,箫城主那位故人如此大费周章,想让自己的孩子进入逐浪秘境,里头多半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宝贝,咱们一定不能错过。”   不同寻常的宝贝?   确实有,不就是升龙阵吗?   经过上次谢灵梓的坦白,谢灵均早就知晓,只是这话没必要说出来。   沉默良久的薄言忽然问:“他可有说那位故人之后的去向?”   夕湫:“说是往西去了,此后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她留意着薄言的神色,欲言又止。   薄言听不出情绪,“那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夕湫:“也,也不一定,说不定只是遇上麻烦暂时不能脱身?或者干脆在闭关呢?”   薄言没有说话。   他能感受到母亲已经不在。   逐浪秘境是母亲留给他的最后线索,里面……究竟有什么呢?   难不成真是升龙阵?   【等一下等一下,我发现一个漏洞,龙族不是早在千年前就被杀光了吗?老薄他妈是怎么活下来的?还能安安稳稳生下孩子?】   【漏网之鱼另有造化,多半是被人给救了呗。】   【她既然四百年前还在蹦跶,是不是说明老薄出生后的头六百年并不是一个人?】   【还真有可能!那个拨浪鼓!他们母子俩待在一起!】   【既然他们母子俩一直在一起,为什么独独只有老薄被困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老薄就是被他妈给困住的?】   【?】   【你们想啊,她出去有事儿,孩子一个人在家,这孩子还是个人人都想咬一口的唐僧肉,你是她你能放心?】   【有道理啊,最好的办法就是困住了,给他一眼灵泉不至于饿死,办完事回来再说。】   【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好好的,为什么忽然想要出海呢?】   【对啊,是什么原因让一个母亲宁愿冒着回不来的风险,也要抛下柔弱可怜又无助的孩子离开呢?】   【柔弱可怜无助?任何一个字和老薄有关系吗?】   ……   弹幕逐渐跑偏,薄言却依旧在思索。   母亲离开的原因多半和他有关,而目前来看,他唯一值得她离开的理由便是内丹。难道是为了替他取回内丹?   如果真是这样,内丹当初又是被谁取走的?   谁都有可能,世间仅剩的龙珠,但凡知道下落都会心生贪念。   而且四百年这个时间太巧合了。   母亲出海西行,薄家灭门都在这个时间点上,很难让人不有所联想。   既然他和谢灵均是兄弟,母亲必然和薄家有联系,听谢灵均的意思,薄家灭族的事又和谢钟离有关,想知道背后的真相,等这次秘境出来,拿到升龙阵少不得去找谢钟离。   但在此之前,谢钟离先主动找上门来。   他甚至提前打听过谢灵均这几天在城里的消息,夕湫刚刚拉开院门,他就目光如炬地打量了她良久。   “你就是和箫剑星斗浪,赢过他的那位夕湫仙子?”   谢灵均和薄言都在院子里,正对着秘境的舆图说话。   看见来人,薄言第一时间闪了身,谢灵均则立刻起身,“大翁主,您怎么来了?”   谢钟离已然半步渡劫,修的又是驭兽一道,身上的气息对夕湫来说十分不讨喜,于是在谢灵均起身后,夕湫第一时间躲到他身后。   谢钟离盯着夕湫扣在谢灵均臂上的手,片刻后移开视线,问谢灵均,“我听说你拿到了逐浪秘境的入境资格?”   在他面前,谢灵均自然是一副端方做派,行了一礼才道:“回大翁主,确有此事。您可是为了升龙阵而来?”   谢钟离微微一顿,没有否认,“此事我已交予你十四和十六弟,你不必再管。”   谢灵均:“可玉牌我已经拿到,多一人又如何?”   谢钟离朝着夕湫努了努嘴,“你可以去,她不准。”   夕湫一听急了,“凭什么不让?那玉牌还是我赢回来的!”   谢钟离:“我知道,若非如此,我也不会知晓你原来在这儿。”   这话甚至奇怪。   谢灵均正要说话,被夕湫摇着手臂打断,“谢前辈,你刚才还答应我的,不能因为外人一句话就反悔,我要跟着你一起,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谢钟离见状冷哼一声,“叫你回去你不听,我就知道有内情,只是不曾想,你居然和她勾搭在了一起!”   谢灵均立刻解释,“大翁主误会了,我与夕湫不过偶然遇见……”   话没说完,谢钟离就抬手打断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直说了,你们这门亲事我不答应!”   谢灵均愕然,“我并无此意,大翁主何出此言?”   谢钟离没有理他,朝着夕湫招了招手,“那丫头,你过来。”   夕湫一脸惊讶,“啊?”   她去看谢灵均的反应,谢灵均也是一脸不解。   正要替夕湫婉拒了,那边谢钟离已经等得不耐烦,张手将人吸了过去。   “啊——”   眨眼功夫,夕湫的脸便落在了谢钟离手中。   谢灵均见势上前,被他拦在禁制之外。   “嗯?”   谢钟离一边转一边打量,眉心紧皱。   夕湫挣扎,“前辈……您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谢钟离没有回答,片刻后松了手,“夕湫,你可愿做我弟子?”   夕湫捂着脸,丈二摸不着头脑,“哈?”   一样摸不着头脑的还有弹幕:   【谢钟离不是一直在找升龙阵吗?没道理找到踪迹后,还随便派两个不成器的晚辈去啊?】   【要是真想要,干嘛不自己去?】   【看起来完全不关心什么升龙阵的消息,反倒是对夕湫另眼相看?】   【我的天,该不会是……看上了?】   【那倒不必。】   【他该不会是……猜到夕湫的身份了吧?】   【+1,他知道玉牌怎么来的,必然打听过斗浪的事,如此一来,是很有可能发现夕湫是条龙了……】   【可是后半截是老薄斗的啊,很难说他是为夕湫还是老薄而来!】   【哎呀,就算他怀疑斗浪的是那条渡劫的龙,露面的是夕湫,也不会想到老薄头上。】   【重点偏了各位!不管谢钟离怀疑谁,只要他认定有龙在此,都不应该是这个态度啊!】   【对对对,他修的可是驭兽道,遇见“真龙”不想着如何降服猎杀,反倒收为弟子是什么打算?】   【而且,他为什么反对男女主在一起啊?】   【明明上辈子完全不是这样,怎么这回干起了棒打鸳鸯的活儿?】   【上辈子不知道夕湫是龙啊,这么一想,越发觉得他态度诡异……】   【不正常,这个谢钟离很不正常。】   ……   谢钟离又问了一遍。   夕湫反应过来,一口拒绝,“不要,你看起来就不像个好人,我才不做你弟子。”   谢钟离气得吹了吹眉毛,“你!你狭隘!本座风流倜傥怎么就不像个好人?”   夕湫连连后退,再次躲在谢灵均身后,“反正我就是不答应!我就想和谢前辈在一起。”   谢钟离连着“你你你”了好一会儿,愤懑不已,“你不识好歹!”   谢灵均拱手,“大翁主,收徒一事讲究个你情我愿,今日许是太突然了,您若真想收夕湫为弟子,可与我些时间,等从秘境归来,我帮您劝劝。”   谢钟离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看了看夕湫又看了看谢灵均,妥协道:“好,你既答应她带她去,便等你们回来再提此事,但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谢灵均:“您说。”   谢钟离:“在此之前,你们……你们两个,不准做出格的事情!”   谢灵均还有些疑惑,就听谢钟离补充,“连牵手都不可以!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谢灵均一下子就懂了,“我们二人清清楚楚,自然不会。”   谢钟离不信,押着两人发誓。   见誓言落地,他才一甩袖,黑着脸离开。   等人走了,薄言现身。   “他就是谢钟离?”   谢灵均点点头。   他望着谢钟离消失的方向,垂眸片刻,道:“总觉得他来此不是为了升龙阵,我跟过去瞧瞧,你们不要乱走。”   “嗯。”薄言点头,尚在思索方才发生的事。   夕湫叮嘱了两句,送他到门口。   关门转身,发现墙角下有两个雪白的毛团子,定睛一看,是两只小香兔正在卿卿我我。   自夕湫住进来,院子里又添了几只兔子。   夕湫霎时变了脸色,上前提着公兔的耳朵就提溜起来,“不可以!”   小香兔被吓得一抖,夕湫见状缓了缓声,蹲下来指着另一只,苦口婆心,“大白,你和小白是亲兄妹,不可以干这种事情,就算是妖兽也不可以。你们如果想成长了,我明天给你们另找几个玩伴,你们各玩各的,如果再让我发现你像今天这样,你就会不完整了,听懂了吗?”   那兔子抖头如筛糠,应当是听懂了。   而另一边,原本已经转身回房的薄言听见这话,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双眸微动,似乎想到什么,面上的疑虑退去不少,转而露出两分惊愕。   作者有话说:   最近时常有被掏空的感觉(瘫) 第102章 断爪残鳞11   小院凉亭中。   手指顺着舆图上银丝带似的水流而下, 在一处圆形湖泊处停住。湖泊周围山峰林立,山势绵延缠绕婉若游龙。   薄言正有些漫不经心地夹着菜,门口传来响动, 谢灵均回来了。   “泷大哥,”一进来他就看见薄言,“有些奇怪。”   薄言回神,“什么奇怪?”   谢灵均:“我跟了谢钟离一会儿,发现他并未回城中任何一处,反而出城去了,又去找了十四和十六,发现他们并不知道谢钟离来逐浪城的消息,想来谢钟离应该是临时过来的,另有目的。”   这点薄言已经猜到。   他放下筷子,点了点身旁的位置,“坐,我有话跟你说。”   谢灵均依言坐下,很快凉亭就被禁制隔离。   谢灵均:“你这是……”   薄言:“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和她有关, 和谢钟离也有关。”   谢灵均已经不如一开始对他防备,一听这话瞬间正色。   薄言:“如果我所料不错, 谢钟离应该是为夕湫而来, 并非升龙阵。”   谢灵均并不意外,“实不相瞒, 我也有这种猜测,只是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   薄言直言,“原因很简单, 那场斗浪, 谢钟离认出了夕湫的身份。”   谢灵均蹙眉, “什么身份?妖修?”   薄言轻轻摇头,“那条渡劫的龙。”   谢灵均:“你不是说她与你是同类吗?什么时候又变成龙了?”   他倒是没有怀疑薄言在说谎。   薄言:“她与我同为妖,和她是那条龙,有什么冲突吗?”   谢灵均也不傻,很快反应过来,“那天根本就不是飞升劫,是化龙劫!她竟然修成了……”   薄言:“不曾,只是化了爪。”   谢灵均:“虽然化龙失败,可她也是五爪蛟龙,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才能隐藏身份来接近我一个元婴修士?”   薄言:“许是找你算账?”   谢灵均:“可那日我根本还没来得及出手。”   薄言半开玩笑,“那就是你上辈子救了她,来报恩,或是得罪了她,来报仇。”   谢灵均唇角翕动。   薄言:“话本子都是这么演的。”   谢灵均面露无奈,“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哈哈哈来自老薄的第N次暗示。】   【老薄:你就当我在玩笑吧。】   【就算是玩笑,那也是心理暗示了,真到了真相大白的时候,或许没那么难以接受?】   【谢灵均,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谢灵均,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   谢灵均:“如此说来,所谓修真界最后一条龙,根本就是个误会?”   薄言点点头。   谢灵均轻轻叹了口气,有些失望亦有些颓废。   他原还指着这颗龙珠一步登天,虽然与薄言立下誓言,但他终究只是个外人,若到时候反悔亦或者根本打不过谢钟离,也是有可能的。实力这东西,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才靠谱。   但现在,既得知龙珠是假,薄言便是他唯一的选择。   谢灵均忽然抬头,“泷大哥,你伤势恢复得如何了?若现在去杀谢钟离,你有几分把握?”   薄言没有回答,“确定就是他了?”   谢灵均顿了顿,“没有人比他更有嫌疑。四百年前,他闭关出来时是渡劫修为,不到半年便跌回大乘,我薄家的灭门惨案便发生在这半年期间。这些年修真界亦有不少传言,事发当日有人目睹他带着伤从现场离开,他虽从未承认,却在屡有旁人调查时从中作梗,不是心虚又是什么?”   “这些年他又对升龙阵如此执着,若说有谁比他还盼着我薄家覆灭,我是找不出来了。”   薄言提壶倒茶,并未急着说话。   等一杯茶汤下肚,才不紧不慢,“我倒觉得,谢钟离并非凶手。”   谢灵均拧眉,“为什么?何以见得?”   薄言:“若真是他,他不会任由你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了他谢家小辈还取而代之。”   谢灵均迷糊了,“我并非谢灵均,此事他并不知情啊……”   薄言打断,“不,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谢灵均瞳孔微颤,声线也颤动道:“不可能!这移魂阵乃我薄家不传秘法,连天道尚且不能分辨,他绝无可能知晓!”   “你又不是天道,你怎知他没有办法?”   薄言反问,“这四百年,你说你一心调查你家灭门的真相,那我且问你,你可查过四百年之前的往事?我再问你,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谢钟离为何要灭杀你们薄家?修行强者为尊,灭杀一门世家多是一桩功绩,若真有仇他又为何对此讳莫如深?你非谢钟离,安能知晓他对你家的秘法一无所知?于他而言,你不过一黄口小儿,何来底气如此大言不惭?”   谢灵均:“我!我……”   连番发问,质得谢灵均哑口无言。   薄言放下杯子,轻轻叹了口气,“我也不是故意戳你伤口叫你难堪,只是觉得你实在是……”   垂着眸,薄言嘴角几次翕动,最后终究是忍不下,“实在是太蠢了。”   谢灵均从未被人如此下过面子,当即不服,“好!我当你说的是真的,证据呢?就凭今天的一面之缘,你就有底气信誓旦旦替他证明清白?”   薄言没有急着解释。   谢灵均气结,“你看,你不也是信口猜测,毫无根据可言?”   薄言扫了一眼他指在自己鼻尖的手。   谢灵均微微一怔,愤然抽回手,扭脸不说话了。   薄言打破沉默,“你要的证据,就是夕湫。”   谢灵均不情愿转头,“这事儿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薄言面不改色又抛出一个大料,“若我猜得未错,你与夕湫多半是手足姊弟。”   谢灵均这回当真是稳不住了,惊得跳起来,“不可能!我是人,她是妖,怎么可能是手足兄弟?”   薄言:“这便是四百年前的往事了,你确定你知道?”   谢灵均:“……”   薄言:“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方才谢钟离万般阻挠你和夕湫在一起的异常举动。”   谢灵均:“这也是你猜的吧?证据呢?”   薄言:“她人就在房中,你要证据,取她一滴血足矣。”   谢灵均闻言冷静下来不少。   他盯着桌角陷入了沉思,片刻后回神,“若真如你所说,我与夕湫是……姊弟,那谢钟离果然不是凶手?”   薄言:“一试便知,如你所说,我也只是猜测。”   【什么情况?现在这是要滴血验亲吗?】   【大无语!男女主什么时候是姐弟了?】   【血脉亲族自有感应,真要验的话,骗不了人吧?】   【对啊,老薄就不怕露馅儿吗?】   【怕什么?换成自己的不就得了吗?】   【……】   【妙啊。】   【此举甚好,一来撇清自己的嫌疑,二来还能彻底斩断男女主之间的红线,一箭双雕啊。】   【哪里好了?这不是断了兄弟相认的机会吗?】   【老薄这是真不打算和谢灵均相认了?】   【以我对老薄的了解,他不做就应该是还有顾虑。】   【彻底摆烂之后的老薄,总能做出令我眼前一黑的操作……】   谢灵均沉默片刻,妥协道:“好,我这就去取她一滴血。”   说着要出去,但却被薄言拦下,“不用,我已替你取了。”   薄言抬手,掌心现出一滴被灵光包裹的血。   谢灵均一愣,“你上哪儿搞的?”   薄言看了一眼桌上的菜盘,“切菜。”   谢灵均:“你还真是……有备而来?”   薄言挥手,那滴血便到了谢灵均眼前,“验吧。”   谢灵均咽了咽,接过那滴血,自己也逼出一滴。   两团灵光渐渐合并,两滴血也逐渐融合在一起,最后轰然溃散,化作齑粉消失于无形。   薄言心头略有所撼。   谢灵均也是如此,他虚虚抬手,眉心起了一丝褶皱,“还真是……”   撼动之外,还另有一分熟悉,只不过此刻谢灵均太过震惊,实在没有精力细想。   薄言想到当初两人的心魔誓,及时打断了他的思绪,“如何?可有感觉?”   谢灵均复坐下,握着桌角,“难怪了,难怪我见她第一眼便觉得熟悉。”   薄言:“证据有了,你现在还觉得我猜的都是错的?”   谢灵均面色复杂,“我还需得缓缓。”   【可不得缓缓吗?】   【一直认为是仇人的人,搞不好还是恩人,以为是良缘的人,竟然成了亲姐姐!】   【老薄!这泼天的狗血,如你所愿!】   【哈哈哈老薄纯纯吃瓜人。】   ……   良久,谢灵均终于平复。   他问薄言,“如果她真是我阿姊,那她为何不与我相认?隐姓埋名接近我是为何意?”   薄言沉思片刻,“许是她也并不知道,亦或是对你有什么误会?”   谢灵均又问:“那谢钟离呢?他明知我是假的,又为何不拆穿我?他又为何一眼认出,夕湫便是我阿姊?难道……真的如你所说,他与我薄家并非有仇,而是有旧?”   薄言看着他的眼睛,“这便是之后要弄清楚的事了,不过当务之急,还得是准备秘境的事。”   谢灵均摇了摇头,“我找寻升龙阵的踪迹,无非是逼谢钟离承认当年的行径,如今明知道不是他做的,这秘境去不去,也无所谓了。”   这秘境有母亲留下的线索,谢灵均不去,薄言却是要去的。   “那阵法终究是你家的,后日秘境便要开启,已然到了这一步,不如去试试?总比便宜了别人好。”   谢灵均考虑了一会儿,“行,谢钟离如今也不在城里,索性等出来了再去找他。”   此事到此算是告一段落。   薄言撤下禁制,两人起身各自回房。   刚下台阶,便听见房门轻响。   下一刻,夕湫的笑颜便从门后出来,“谢前辈!你回来了?”   谢灵均闻言背脊一僵,片刻后转身,没有抬头,竟是对着夕湫拱手一礼,“不敢当,往后阿……仙子直呼我的名字就好。”   夕湫一脸茫然,“昂?”   薄言忍笑。   弹幕爆笑:   【哈哈哈哈!】   【救命!忽然的恭敬是怎么回事啊!】   【这该死的血脉压制!】   【老薄:我就不笑了吧。】   【夕湫:糟糕!他是不是也重生了?】   【谢灵均:好难为情,但那可是我亲姐姐!】   ……   两日后。   谢灵均起了个大早。   这两天他已经将谢钟离和夕湫两个惊天大雷消化得差不多了,面对夕湫,如今已能一片坦然,少了两分做戏,多了两分真心。   夕湫虽然不解,但这本就是她的目的,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怀疑?只当是经过箫城主一事,谢灵均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于是两人这番出门,是前所未有的和谐。   “谢灵均!你东西都带好了吗?”   夕湫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乾坤袋,“哎哟,忘了个东西!”   不一会儿,她从屋里拿出一个拨浪鼓,正是之前从箫剑星那儿拿回来的。   谢灵均疑惑,“你带这个做什么?”   夕湫顺手将拨浪鼓别在腰上,“好歹也是大能的东西,带着说不定能有好运。”   见她如此行事,谢灵均更加确定她就是箫城主那位故人的女儿,也是他的阿姊。   别开眼,谢灵均有些生硬道:“时辰到了,走吧。” 第103章 断爪残鳞12   逐浪秘境的传送点不在城外, 而是在灵仙楼。   谢灵均和夕湫进入大门,大堂内外已经坐了不少修士。   各宗各派的弟子汇聚一堂,彼此相熟的同桌而坐。   “我们去那边等等。”   谢灵均指了指角落的一个空位, 正要过去,空桌旁边忽然有人叫了一声:   “大兄!这边!”   循声看过去,是谢家的十四和十六。   这两人本就奉谢钟离的命,遇上也不奇怪。   谢灵均没有犹豫,带着夕湫落座,“你们来多久了?”   谢灵梓:“一大早就来了,大兄怎么才来?马上就开了。”   他一边行礼,一边打量夕湫,“这位是?”   夕湫和谢灵均同时开口:   “我……”   “我朋友,叫夕湫阿姊就好了。”   “哦,见过夕湫阿姊。”   夕湫:“……”   几人正说着话,门口传来一阵响动,进来几个绿衣道袍的修士。   谢灵梓立刻停下,“是驭兽宗。”   驭兽宗一行人扫视一圈, 向着几人旁边的空桌而来。   “哟,这不是罗浮城谢家吗?何时人丁凋敝成这个样子了?一个巴掌都填不满?”其中一人道。   “师兄, 慎言, ”另一人阻止,“万一人家只是家道中落, 买不起玉牌呢?”   “哈哈哈!”其余人哄笑。   这番傲慢的态度引得十四和十六脸色瞬间一沉。   谢灵梓起身就要上前理论,被谢灵均按下,正要说话, 余光瞥见大堂门口一阵灵光闪过。   一个手持拂尘的男修乍然出现, 看不穿修为, 说的话却字字不容忽视。   “本座允你们来逐浪城,是叫你们惹是生非的吗?”   驭兽宗那群人闻言当即脸色一僵,顿时顾不上嘴炮,转身和来人告罪。   “见过朝君仙长!”   “朝君仙长,您怎么也来了?”   “仙长误会了,我们只是打个招呼并未惹事……”   十四戳了戳谢灵梓,“这人莫不是?”   谢灵梓点点头,“嗯,咱们二房早年出走的叔祖。”   十四疑惑,“此人甚少出门,也不知道突然来这儿是做什么?”   谢灵均见到谢名朝没什么表情,反倒是夕湫眉心微拧。   那边谢名朝并没有回应弟子们的话,也朝夕湫看过来。   不过只是一晃而过,很快视线挪开,从桌上其他人脸上挨个扫过去,看完最后的十四视线也并未停留,继续看起了其他人。   他不说话,其他人的说话声也莫名小了下来。   薄言听杂声小了,以为已经开境,睁眼恍惚看见堂口站了个熟人,仔细一看,又不是。   恰在此时,脑子里响起几句心声:   【居然没在?还挺谨慎?】   【不对,气息就在附近,这畜生必然躲在此处。】   【我倒要看看,这捉迷藏的游戏你要玩到几时。】   又一个要杀他的。   等等,这畜生?   薄言黝黑的眼眸闪过一阵寒光。   这个称呼,巧合吗?   不管是不是巧合,此人必然看穿夕湫不是真龙。   所有人都看过,谢名朝收回视线,朝着谢灵均几人而来。   夕湫下意识捏紧了拳头,谢灵均拍了拍她的手背,眼含安抚。   “你……”   谢名朝刚开个口,一堵红色的人墙骤然出现,挡在他跟前。   “搞什么?我警告你,离我谢家人远点。”是谢钟离。   谢名朝:“我不找姓谢的,只问那女修几句话。”   谢钟离冷哼,“那更不行,她是我弟子,你休想染指!”   谢名朝微微一愣,笑道:“你千里迢迢过来,就为了收她为弟子?”   谢钟离:“我干什么关你屁事?”   他脸色很臭,威压已露锋芒,对身后很是紧张的样子。   谢名朝沉默片刻,没再勉强。   再看了一眼谢灵均几人,转身挥退了驭兽宗弟子,自己率先落座。   谢钟离跟着谢名朝坐下,不错眼盯着他的动静,半晌见他只是喝茶,蹙眉问道:“你怎么还不走?难道你也要进去?”   谢名朝懒得看他,“本是没有这个打算,你既然这么问,去又何妨?”   谢钟离咬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平日念及宗门情面我留有三分余地,但这次你胆敢动我的人一根毫毛,我便是爆体也要拉着你同归于尽!”   谢名朝兀自喝茶,不以为意,“我记得,这话你当年也说过吧?还不是被人抢了?哈,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等你想起来报复,说不得又是一个六百年之后。我便是动了又如何?”   谢钟离本只是忌惮,听见这话顿时气结,憋红了脸指着谢名朝,半晌没说出话,抬手掀了杯盏,揪住谢名朝的衣领朝着他一拳砸下来。   谢名朝岂会甘心被他欺辱?当即还了回去。   刚才还只是嘴上不饶人的两人,顿时扭打在了一起。   “大翁主!”   “朝君仙长?”   众人惊于眼前的变故,纷纷惊呼,却没一个敢上前真的劝架。   城里虽不许斗法,但这两人都是渡劫期的老怪,就算只是拳头吃起来也保不准会死。   谢灵梓:“大兄?这可如何是好?”   谢灵均收回视线,“大人的事,小孩儿别管。”   【这个朝君到底认出夕湫没有?】   【应该没有吧?要不怎么对她不感兴趣的样子?】   【那就好那就好。】   【不,他认出来了,不仅认出来,还知道修真界最后一条龙另有其人。】   【??】   【他一进来就在找人,我也觉得他看穿夕湫只是个替身了。】   【还好老薄没有现身……】   【这俩姓谢的果然有仇,见面就怼。】   【朝说的话什么意思?什么六百年?】   【结合语境,说的应该是谢钟离以前也被人抢过人,过了六百年才报仇吧?】   【哇,这么巧吗?】   【巧个屁,你当他闲啊?无缘无故保人?一定是有什么联系。】   【已知谢钟离以为夕湫是条龙,那之前那个没保住的会不会也是一条龙?】   【极有可能!】   【什么极有可能,只有这一种可能!而且老薄必然和那人关系匪浅,否则不会一察觉老薄的动静就火急火燎跑过来!】   【既然这么看中老薄,那还能认错龙?】   【之前多半没见过,只是知道有老薄这么个人存在……】   薄言有些认同弹幕的猜测。   谢钟离能感应到他的存在,同为渡劫的朝君仙长也能,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个朝君仙长为什么如此笃定,夕湫是假的?连丝毫怀疑都没有,直接忽略她,上来就找其他人,仿佛一早就知道另有其龙。   两人的肉搏还在继续。   谢灵梓看得一眨不眨,“这位叔祖,确实和大兄长得挺像啊,尤其是打起人来的时候……”   尾音消失在谢灵均的瞪视里。   长得像?   薄言忽然想到,这话之前那两位认错人的驭兽宗弟子也说过。   灵光一闪而过,薄言顿时生出一个猜测。   这个朝君,会不会就是上辈子劫杀女主的真凶?   如此就能补上所有的漏洞,为什么上辈子谢灵均赶来时阵内只剩一堆残躯,而夕湫却在临死之前亲眼看见谢灵均动手,为什么这个朝君此时对夕湫毫无兴趣?因为上一次,真正杀害夕湫剖腹取丹的人,就是他!   他也重生了。   薄言由此想到另一个不对劲。   他给谢灵均传音,“这个朝君,全名叫什么?”   谢灵均很快回答,“谢名朝,怎么了?”   果然。   薄言没再说什么,唤出系统问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还有另外一场直播也在这儿,对方是谁?是不是叫谢名朝?”   系统迷迷糊糊出来,“什么?我找找……”   片刻后,它回道:“猛兽特训组,谢名朝,你怎么知道的?”   薄言咬牙。   系统频闪退后,贴着壁问得战战兢兢,“我……我没干啥吧这回?”   薄言:“他这次要驯的兽,是我,准确说,是杀。”   系统:“不能!绝不能!我特意看了的,他要驯的是修真界最后一条龙,当年最后一条早就被他杀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务,有人在整他。”   薄言:“你忘了我是什么?”   系统沉默片刻,“你这不是另外一套剧情吗?和他那个没关系。”   薄言:“之前掉线你怎么说的?两个副本发生了融合,如今两套剧情发生联动,怎么不可能?”   系统埋头查阅了一下两套剧情,发现还真是,“本来他那边是死局的,根本没有什么龙,这么一融合,他补上了咱们这边的剧情BUG,他的死局也破了,皆大欢喜啊!”   薄言难得冷笑,“除了我,的确是皆大欢喜。”   系统心虚,“哎呀,他肯定不可能成功的啦!你这么苟……不是,你这么厉害,光是找到你就不容易!到时候咱们先他一步拜拜,管他是死是活?”   薄言闭眼,“滚。”   一阵舒缓的海浪,结束了这场混乱。   开境的通知如约而至,“诸位道友,请将入境玉牌持于手中,逐浪秘境即刻开启。”   众人闻言,纷纷拿出玉牌。   堂里交手的那两位还没有停下,却已经无人关心。   片刻后,众人手中的灵光大现,一阵禁制波动,众人相继消失,斗殴的两人也停下。   谢钟离看着空空如也的手,一阵恍惚。   ……   谢灵均再睁眼,人已经身处一片黄沙之中。   身边除了夕湫,没有旁人。   夕湫:“这就是……逐浪秘境了吗?”   谢灵均即刻掏出舆图,“应该是西北角的黄沙漫天,这边盛产多种筑器的矿料,或可以搜寻一番。”   夕湫:“不用先去找你弟弟他们吗?”   谢灵均收起舆图,“各有造化,各凭本事,不用管他们。”   夕湫微微一愣,似是不敢相信。   谢灵均本不想解释,走了两步,还是回头,“我不想骗你,但有些事我没法儿现在跟你说,我只能告诉你,我的过去是假的,但绝不会伤害你是真的。”   说罢,也不管夕湫什么反应,转身走了。   【谢灵均:摊牌了,不装了,我是个骗子。】   【夕湫:???】   夕湫欲言又止,片刻后跟上。   没走两步,腰间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低头一看,竟然是之前随手绑在腰间的拨浪鼓,它在震动。   顾不上其他,夕湫叫道:“谢灵均!有反应!你快来看看!”   谢灵均闻言停步,转身回到她跟前。束缚解开,那拨浪鼓登时飞悬起来,不过片刻,开始快速旋转。   谢灵均:“它好像有所感应?”   话音落,旋转停下,木柄指向北方,悠悠往前进。   夕湫蹙眉,“它这是带路吗?”   谢灵均正有些疑惑,听见薄言的传音,“跟着它走。”   收起疑惑,谢灵均祭出飞行法宝,即刻启程。   他们做对了,那拨浪鼓见他们跟上,顿时加快了速度,向着北方的密林而去。   夕湫很好奇,“该不会是有什么宝贝?你找的那个升龙阵?”   谢灵均:“应该不是,此物和升龙阵没关系。”   多半和薄言有关系。   谢灵均忽然想到,当初要拍下拨浪鼓的是薄言,虽说箫城主认定夕湫是这拨浪鼓的故人,可他总觉得哪儿不对……   正想着,忽然听见一声清鸣。   一只红色鹤形传音符由远及近,落在谢灵均眼前。   顺手捏碎,片刻后谢灵均眉心微皱。   夕湫问:“怎么了?”   谢灵均恢复如常,“十六传过来的,叫我去救他。”   夕湫震惊,“什么?就遇险了?这才刚进来啊!”   见谢灵均没有转向的意思,夕湫又问,“那咱们,要去救他们吗?”   谢灵均:“与我们同向,顺道去一趟也可。”   没过一会儿,飞舟在一处悬崖前停下。   谢灵均从船上下来,听见有声音从悬崖下面传上来,“大哥?是大哥吗?”   谢灵均脚步一顿,示意夕湫别下来。   继续往前走,就见谢灵梓孤身一人困于崖下,双手吃力地抓着伸出崖壁的一根枯木。   看见谢灵均,谢灵梓很惊喜,“哥你终于来了!快救救我,我就快撑不住了……”   谢灵均蹲下身,碎石从他脚边落下,“此处并不凶险啊,你既并未掉下去,为何不自己飞上来?”   谢灵梓哭诉,“不是我不想,是不能啊!这个悬崖有蹊跷,只要落下来就灵力尽失,与凡人无异,无法自救只能求救……”   “当真?”谢灵均面露担忧,伸手试了试,发现果然如此,即刻取出一套绳索。   丢下去之前,谢灵均想到什么,“对了,怎么只有你一个?十四呢?”   谢灵梓:“十四,十四没我好运,已经……已经掉下去了呜呜……”   谢灵均沉默片刻,忽然面色肃然。   起身扔了绳索,果断拔剑,抬手便朝着那棵树劈了下去。   “咔嚓”一声,枯树应声而断,谢灵梓一脸不可置信,仰头落入悬崖……   【???】   【这还是人?】   【就算不是亲弟弟,也不至于直接送他上西天吧?】   【重蹈覆辙了属于是,上一次十六也是死在他手里。】   ……   收回剑,谢灵均转身就走。   夕湫脸上的惊愕还未退散,“你,你何至于……”   谢灵均打断,“他不是谢灵梓。”   “哈哈哈哈……”   一阵笑声从悬崖之下升起。   谢灵均警惕回头。   就见“谢灵梓”乘着一头虎身鸟翅的妖兽飞上来,一片沉静,“我想知道,我到底是哪儿露了马脚,让你一眼瞧出来? ”   夕湫惊呼,“穷奇?”   谢灵均伸手在背后给夕湫做了个跑路的手势,面上不显,“他从来只叫我大兄,大哥?没听谁叫过。”   夕湫没走,反而跳下船。   “谢灵梓”摇了摇头,“可惜,看来下次要更谨慎一些,哦,你活不到下次了。”   说罢,一阵虚影猛然朝谢灵均袭来,谢灵均下意识闪避,却依然没有躲过,结结实实挨了一击,飞身落地,砸起一阵尘土。   “噗……”   当即吐出一口血,神思恍惚,“你,你是谢……”   “谢灵梓”抬脚想要继续,夕湫猝然挡在他跟前,“我们无冤无仇,你凭什么动手?”   “谢灵梓”启唇,“我本不想再杀你一次,但如果你执意找死,我成全你。”   夕湫面露疑惑,“你什么意思……”   “噗咚——”   话音未落,她也被一掌拍飞。   谢灵均清醒不少,“阿姊!”   夕湫似未听见,蜷缩在地半晌没有动静。   “谢灵梓”躬身,抓住谢灵均的脖子将人提了起来,微微侧头问道:“你们身上可有妖兽随行?交出来,饶你一命。”   谢灵均挣扎不能,“妖兽没有,畜生有一条。”   “谢灵梓”:“在哪儿?”   谢灵均忽然龇牙,吐了他一脸血水,“在这儿。”   “谢灵梓”笑了,“好得很。”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步,薄言再没有躲下去的必要。   这个谢灵均,倒是比他想象中要有骨气,死到临头都没有供他出来,就凭这一点,也值得他出手相救。   正要现身,忽然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   “吼!”   一条黑色的虚影从夕湫的身侧仰天而出,吼叫声顷刻传遍整个秘境,威压随声而至,众人下意识捂住耳朵。   甚至整个天地都为之震动,原本平稳的大地骤然皲裂,谢灵均几人所在的悬崖也开始崩塌……   谢灵均掉落在地,但“谢灵梓”很快反应过来,持棍抵在谢灵均喉头,“黑龙残魂,那条龙果然在你身上,交出来!”   谢灵均面露嘲意。   “谢灵梓”大怒,再次掐住谢灵均的脖子,眼神凶狠,“那就别怪我……嗯?”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面露不解,再次使力,谢灵均依然好好的。   谢灵均笑问,“怎么不捏了?该不会是捏不动了?”   “谢灵梓”蓦然松手,仰头望了一眼,就见方才还万里无云的天穹,现在已经撕开了数道口子,天色一片晦暗,悬崖摇摇欲坠。   “谢灵梓”站立不稳,趔趄两步,身躯闪过一两道虚影,没一会儿,整个人便消失不见了。   等他消失,薄言终于现身,“秘境要崩了,咱们先出去。”   谢灵均:“可是……”   刚开个头,谢灵均的话音便戛然而止。   只见一道腿的虚影在眼前一闪而过,下一瞬原地的谢灵均就飞下了山崖。   薄言停步。   那虚影紧接着又抱起地上的夕湫,循着谢灵均消失的方向也跳了下去。   眨眼,摇摇欲坠的崖边就只剩薄言一人。   缓步走向崖边。   就见崖底圆湖里的水,带着吞天噬地的气势,似喷泉一般涌了上来。   薄言默了默,一闪身也跳了下去。   【什么情况?刚进来就崩了?这么脆皮的吗这个秘境?】   【谢灵均:谁踢我?】   【好家伙!这人谁啊?双标得如此厉害!】   【除了箫剑星,我想不到第二个。】   【哈哈哈发泄私仇是吧?】   【老薄:我出手!哎?用不着?】   【老薄:我再出手!哎?还是用不着?】   【老薄:(沉思)他们都跳了,那我也浅跳一下吧。】   【U jump……I jump?】   【这吉利话可不兴说啊!】   作者有话说:   摸摸大家 第104章 断爪残鳞13   漆黑如墨的夜晚。   连绵的灯火顺着河弯三曲, 犹如一条金丝绦带。   某处河弯的廊桥之下,响起接二连三的破水声,然后, 相继浮出两男一女。   岸上游人如织,车马如龙。   各色酒楼住店沿着河岸一字排开,窗门檐角上彩灯如萤,路面的石砖纹路都清清楚楚。   谢灵均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扶腰暗嘶,“下脚真重啊……”   听见一阵咳嗽声,转头就见夕湫不住呛水,还有个眼熟的男人正在给她顺气,“箫城主?怎么是你?”   箫剑星扫了他一眼,“你们进来之后没多久,我就感觉秘境有变,因为怕夕湫……怕你们遇上什么麻烦,就赶了过来。我们先上岸吧,你可还有事?”   最后一句问的自然是夕湫。   夕湫摇了摇头, 正要上岸,忽然一僵。   谢灵均也感受到不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此地一丝灵气也没有?”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不仅如此,灵力修为也消失了, 难道?”   箫剑星打量了一眼周遭,“此地应当是凡人界。”   夕湫不解,“凡人界?之前从未听闻啊?”   谢灵均率先上岸, “只要修行大成, 莫说凡人界, 便是神仙界也去得。”   箫剑星也护着夕湫游上来。   谢灵均看了一眼,撇嘴收回视线,片刻后忽然反应过来似的,解开腰间的水灵珠查看。   “没有?他没跟过来?”   谢灵均自语了一句,陷入沉思。   他正回放着秘境中刚才发生的事情。   如果没有猜错,假冒谢灵梓的人应该就是那位朝君。   他口口声声要他交出身上的妖兽,认定他身上有龙,可除了泷大哥,他身上并无其他妖兽啊?   那边夕湫正在和箫剑星详说刚才发生的事。   夕湫:“秘境中那处悬崖之下就无法动用法术,想必一开始那片圆湖就是与此地相通的,箫城主,你带我们下来,是否早就知晓其中缘由?”   箫剑星:“你母亲曾经与我说过,若碰上秘境有异,跳入湖中即可全身离开,我以为是离开的传送阵,没想到竟直接来了这儿。”   谢灵均冷不丁接话,“不对,有异的是那个拨浪鼓,是它带我们来这儿的。”   刚才那只致使秘境崩溃的黑龙残魂,就是从拨浪鼓里出来的。想到拨浪鼓,谢灵均又想到泷大哥,那股子疑惑更加浓烈。   泷?龙?   他问夕湫,“谢钟离来的那次,你当真因为切菜割到手了吗?”   夕湫一愣,“啊……对啊,说来也奇怪,那天的刀格外锋利,还好泷前辈有药,很快止住了。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谢灵均:“没什么,随便问问。”   话虽如此,凝结的眉心却没有松开。   他终于想起,当时滴血验亲时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了。那种震撼之感,与此前和泷大哥定下心魔誓时别无二致。   谢灵均怀疑,泷大哥对他说了谎。   箫剑星:“此地毫无灵气,若遇上凶险咱们毫无自保之力,还是得想法子离开。”   夕湫正要说话,张嘴却先打了个喷嚏。   箫剑星面露紧张,“怎么了?”   谢灵均悠悠开口,“箫城主不是惯会体贴人?怎么连个风寒感冒都瞧不出?离开的事另说,当务之急还是找个地方蒸干了衣裳才好。”   箫剑星看了他一眼,并未接话,自顾与夕湫道:“我先带你找个地方休息。”   不等真的找,这个地方很快送到了几人眼前。   远处忽然响起一阵凌厉的马蹄声。   是一队黑甲骑兵,兵卒各个手持□□,为首的黑马之上,一位黑甲紫冠的将领神色肃穆,奔至桥头猛然拽绳勒马,对桥上的众行人亮出一张黄色的布帛,高声唱道:   “传陛下指令,我大业传国之宝今夜被盗,飞贼混入金丝坊,本王奉命抓贼,即刻起,封锁金丝坊各大街小巷,直至将飞贼抓获为止!”   “啊?谁这么大胆?”   “不要命了连国宝都想偷?”   “想必此人必然武功高强吧?连皇宫内苑都可自由进出……”   众人不见退缩,反而议论纷纷。   那将领见状面色一沉,正要再开口,忽然听见河面响起一道破水声。   怒目转头,赫然与姗姗来迟的薄言对个正着。   不止薄言,那将领也留意到河边同样浑身湿漉漉的谢灵均三人,当即面色一沉,下令道:“来人,将这四个奇装异服的都抓起来!”   谢灵均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说的是他们几个,“不是,误会!我们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说了他们也不会信啊。   薄言很快接话,“我们只是刚从乡下过来,不清楚城里的规矩,还请将军明鉴。”   那将领冷哼一声,“哪个臭山沟里的,来京城要饭来了?鬼鬼祟祟,带回去!”   语气颇为讽刺,全然不信这番鬼话,说罢不再多言,一扯缰绳打马离开。   四人:“……”   【我疑惑了。】   【你疑惑?他们四个才疑惑吧?】   【最疑惑的还得是老薄,人才刚出来呢,忽然就被当场抓获了?找谁说理去?】   【哇,这个将军还是王爷的,太无能了吧?办事不讲证据的?觉得可疑就抓了?】   【哈哈哈,我要是他,我也觉得他们四个可疑。】   【不讲证据没事,就怕不讲武德,老薄他们现在可是虎落平阳了……】   【+1,毕竟传国宝都丢了,抓的不冤。】   【所以这个传国宝是什么东西呢?】   ……   于是四个人上一秒从水里出来,下一秒就锒铛入狱。   “喂!这就关起来了?”谢灵均还有些懵。   夕湫撑着监牢,与锁门的狱卒道:“大哥,你们抓错人了,我们真的乡下来的,是无辜的。”   箫剑星也道:“没错,我们连你们传国之宝是什么在哪儿都不知道,怎么偷?”   那狱卒一脸冷漠,“偷没偷你们说了不算,慎王爷说了才算,老实点。”   敲了敲牢门,狱卒转身离开。   “喂!喂……你们别走啊!”   “我们有冤你们都不审审的吗?”   “哪有直接就关起来的?”   夕湫憋屈,对栏杆敲敲打打,箫剑星和谢灵均已经拔起了牢柱子,不过除了憋红脸就没有其他用处。   等外间的牢门关闭,隔壁看热闹的狱友悄悄靠近,一脸过来人的样子,“没用的,别敲了。”   谢灵均松手,“这位……大哥?敢问你可知什么时候能有人带我们去审问?”   “好问题,”那人环着整个监狱指了一圈,“这个答案咱们所有人都想知道。”   夕湫也停下,“什么意思?”   那人:“还能什么意思?咱们都是今晚上一起进来的。”   箫剑星:“一次抓这么多,就算有人可疑,更多还是和我们一样的无辜之人,此举,荒唐。”   对面席地而坐的狱友忽然嗤笑道:“荒唐算什么?慎王殿下向来跋扈,看不准眼胡乱抓人也是有的,自认倒霉吧。”   有人附和,“没错,何况这次丢失的是赤天神珠?此事啊,只大不小!”   从进来就一直沉默的薄言听到这儿,忽然开口,“这赤天神珠,有何特别?”   隔壁大哥一脸震惊,“不是吧?你们连赤天神珠都不知道?乡下来的也不至于啊?该不会真是别国派来的暗探飞贼?”   谢灵均:“……哪个国家的暗探连自己的任务都不清楚?”   箫剑星:“村子里闭塞,我等是第一次出远门。”   那大哥点头,“啊,有道理,原来如此。”   疑虑消除,那大哥便说起了这赤天神珠的来头。   “传说盘古开天辟地之后……”   只是说得极为冗长,其他人听不下去,打断纠正,片刻后,牢房里就如同鸭子开会七嘴八舌了起来。   好在几人都很默契,没有打断。   稍加提炼,薄言便得知,这赤天神珠就是颗赤色的珠子,没什么用,是千多年前某个皇帝从河里捞出来的,很是喜爱,后来就当作宝贝传下来。   为了彰显皇位的正统,往后不管是皇位交接还是王朝更替,都少不了打着神珠之名。   “哎,要说这珠子丢了谁最难过,那必然是二皇子勤王殿下了。”   “这是什么道理?他再难过还能越过陛下去?”   “孤陋寡闻!京中盛传陛下属意立勤王为太子,若真是如此,立储大典上必然要有神珠坐镇的!这个当口丢了,那在找回来之前,这太子之位必然只能悬着啊,勤王可不得难过?”   夕湫听到这儿摇头,“一颗破珠子而已,搞这么多名堂。”   谢灵均:“若是将这珠子换成一步升仙的天材地宝,对你我而言,也是一样的道理。”   夕湫下意识朝薄言看了一眼,却见他低着头沉思,不知在想什么。   她没有打扰,和谢箫两人商量起了离开的法子,但许久之后依旧没有达成一致。   三人正有些颓,薄言忽然起身,“我有一计,可离开此地。”   三人:“当真?”   薄言点头,“不过得先将那狱卒叫回来。”   谢灵均:“这个简单。”   说罢,和箫剑星对视一眼,皆转身抬脚,齐齐踹起了牢门。   巨大的响动一阵接一阵。   外间的狱卒被吸引,果然很快进来。   “谁在作死?”   众人纷纷看向谢灵均几人。   来到跟前,狱卒一棍子打在牢柱之上,“活腻歪了你们?当心小爷……”   谢灵均退后一步,露出身后的薄言,“小民有句话想告知慎王爷,还请差爷转达。”   狱卒呸了一声,“你算老几啊还想见王爷?别以为叫声爷老子就会帮你!”   薄言平静道:“我知道赤天神珠在哪儿。”   这话一出,别说狱卒,就是谢灵均几个也一脸震惊。   作者有话说:   一个小副本 第105章 断爪残鳞14   “泷大哥?”   谢灵均压下吃惊, 背身向薄言确认,“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原本我们至多关几日再出去,你这样说的确可以现在出去, 可真到了那王爷面前,我们要怎么解释?”   薄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等着就好,我自有主张。”   说话间,牢门已经打开,薄言与夕湫和箫剑星点点头,很快跟着狱卒离开。   几人一路目送。   箫剑星:“他比我们来得还晚,真的知道吗?”   谢灵均:“既然开了这个口,必然有线索。”   夕湫:“就算不知道,也一定另有成算。”   箫剑星侧首,“你们就这么相信他?”   夕湫和谢灵均对视一眼,各有心思。   天际皓月半圆。   薄言跟着侍卫行了一路,最终在一处殿前停下。   殿门大开,已近半夜却灯火繁盛。   等了好一阵, 通报的侍卫回来,叫薄言进去。   踏入殿中, 先是闻到一阵脂粉味。   “这边。”   侧殿传来说话声。   进了侧殿, 便见此前在街上那位将领正侧躺于榻上,襟袍大敞, 两名身姿窈窕的侍女端着酒水瓜果,伺候左右。   “见过慎王殿下。”薄言拱手。   “本王倒是不知,何处的偏远乡村这么养人, 寻常小民都如此知礼数?”慎王搂着侍女的腰, 举止轻浮毫不避讳。   薄言只当没看见, “天子富有四海,还能养出殿下这般人中龙凤,山沟里出个把卧龙凤雏,也不足为奇吧?”   慎王咀嚼的下颌一顿,推开附身的侍女微微前倾,“竟敢消遣本王,你不怕死吗?”   薄言:“实话实说。”   慎王凝视他半晌,再次躺了回去,“你说你知道赤天神珠在哪儿,最好不要骗本王。”   薄言扫了一眼伺候的侍女,“事关重大,小民不敢轻易开口。”   慎王不耐,“故弄什么玄虚?叫你说就说,再拖拖拉拉本王要你狗命。”   见他不当回事,薄言也没有勉强,直言道:“那赤天神珠,根本就没丢。”   慎王闻言,眼神顿凝。   薄言继续,“或者说,丢在慎王殿下手里。”   此话一出,慎王顿时起身正坐,眼睛死死盯着薄言,见薄言丝毫不怵,抬手挥退了旁人。   等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个,慎王才再次开口,“你可知,如此造谣本王,可是要丢脑袋的。”   薄言眼底带笑,“小民知道,小民还知道,欺君罔上,也是要丢脑袋的。”   慎王抱胸,好整以暇地抬了抬下巴,“可有证据?”   【慎王:本王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妄言之人!】   【呵,男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JPG】   【这个慎王,一脸被说中了样子啊……】   【哈哈哈说中很奇怪吗?老薄又不是什么宫斗小白。】   【一听见什么勤王慎王,我的夺嫡DNA开始疯狂乱窜!】   【区区夺嫡副本,躺着直接过!】   【想出去还不简单,第一步,先把其他皇子都杀了,再让皇帝来一场换届选举。】   【一号选手,慎王!二号……没有二号,开始投票!】   【好家伙,夺嫡算是被你玩明白了。】   ……   “明为国宝失窃,暗为国本之争。传国之宝,如此重要的东西丢了,遮掩还来不及,为何会闹得人尽皆知?其中缘由没有人比殿下更清楚。”薄言点到为止。   “此事乃宫娥所为,本王已经将其处死,你若就这点本事,可换不回你的人头。”慎王道。   薄言:“小民若是能在半月之内,助殿下夺得储君之位,可能换回?”   慎王脸色大变,怒喝道:“大胆!来人!此贼大逆不道,将其拿下!”   殿外的侍卫闻声而动,不过片刻薄言便被刀枪围住。   慎王拔剑而起,剑尖直指薄言的喉间,“空口无凭信口胡沁,就你这样还想陷害本王?说!是谁派你来的?大皇兄?还是二皇兄?你若坦白本王或可留你全尸。”   薄言从始至终面色不改,“小民的确空口无凭,那是因为一切都是小民猜的,但见殿下如此激动,约莫是猜中了。”   慎王:“你这是承认背后有人指使?”   薄言:“若有人指使,小民何至于落得如此境地?至少也得捏造些许证据,再不济身上藏点毒,在殿下盛怒靠近之时,一举上前结果了殿下的性命,哪个不比引颈就戮要好?”   听到后半句,慎王警惕后退。   半晌见薄言没有其他动作,眨了眨眼,收了剑一脸狐疑,“你莫不是真的来投奔的?”   薄言:“投奔算不上,来此只为和殿下做个交易。”   慎王:“本王凭什么和你做交易?”   薄言:“凭你想要皇位。”   慎王沉默片刻,“你方才说的半月,可还作数?”   薄言:“作数,但多了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事成之后,赤天神珠归我。”   慎王像是听见什么笑话,微微一愣,下一瞬忽然大笑。   薄言仿佛没听懂,“我其实也可以分文不取,但自古以来免费的东西都得不到珍视,所以我只好狮子大开口了。 ”   慎王笑够了,连呼了三个“好”,“本王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半个时辰后,慎王府客院。   “所以……那个慎王真的答应了?”   谢灵均三人已从牢房出来,各自梳洗换了衣服,便齐聚薄言的房中。   薄言喝了口茶,看了眼茶杯皱眉,随即放下,“他没有理由不答应。”   夕湫:“你既然说半月之后自有妙计,是什么妙计?”   谢灵均:“这么快,只能是造反吧?”   箫剑星点点头。   薄言含笑摇头,“拖。”   谢灵均:“什么意思?”   薄言:“半个月之内,一定要找到离开之法。”   夕湫:“啊?”   片刻,谢灵均反应过来,“你骗他?压根就没想真正替他夺嫡?拖延时间?”   薄言没有否认,“他无理在先,骗他又如何?”   夕湫嘶了一口气,“啊这,若是半月之后咱们还没找到法子呢?”   箫剑星:“怕是……难逃一死了。”   薄言盯着茶盏出神,“所以一定要找到。”   【什么,骗人的?】   【哦,原来是声东击西啊,我就说老薄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   【也对,堂堂仙君玩你这小孩子游戏?闲呢?】   【虽然但是,为什么不说久一点呢?半个月太紧了吧?】   【本就是拖延之计,摆烂太久了也是会怀疑的。】   【我比较好奇,真到了时间没走成,要用什么借口搪塞呢?】   【我不太理解,想出狱有其他的法子,为什么非要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其他法子能留在王府吗?能自由进出吗?】   【什么意思?】   【老薄早就说了啊,他怀疑赤天神珠根本没丢,被慎王藏起来。】   【啊!那就是要找那颗珠子!】   【这珠子很重要吗?】   【那可太重要了!哈哈哈!进来和出去都得靠它的!】   ……   薄言的目的确实是那颗珠子,但他并未告诉谢灵均几人他的真实目的,只是打发他们寻找离开的法子。   自己则在他们尽数离开,灭了房中的灯火后再次出门,混入王府的夜色。   三天后。   王府各院已经被薄言翻了个遍,但依然没有赤天神珠的踪迹,看来是不在府里了。   于是,从第四天开始,薄言搜寻的范围便从王府扩大到了整个京城,几天下来,就没几个时辰待在府中。   对于此事,慎王也是知道的,却只当他在为了半月之后的“妙计”四处奔走,偶尔撞见留在府中的谢灵均几人,也很是客气。   院中,谢灵均三人从城中四处回来,正在交换今日的消息。   谢灵均:“怎么样,可有发现?”   夕湫摇头,“我今天去了城东,每个巷子都仔细走过,也打听了不少人家,没看见任何疑似传送阵的东西。”   箫剑星:“我去的是金丝河上游,也没有头绪。”   谢灵均拧眉,“眼看半月已过一半,丝毫线索也没有。”   夕湫:“难不成,这阵法只能进不能出?”   箫剑星沉思片刻,“既然是受拨浪鼓的指示而来,其中关窍多半还在你身上,夕湫,你仔细想想,这几天可有对什么地方什么东西有格外的感觉?”   夕湫仔细回想,缓缓摇头,“没有啊……”   这话似乎提醒了谢灵均,“只怕还得等泷大哥回来。”   夕湫:“我都好几天没看见他了,也不知今天会不会回……”   正说着话,院里忽然起了一阵风。   如火的秋叶扑簌而下,有些与衣袂缠绵片刻,翩然落地,有些则正好落在几人头顶。   箫剑星被夕湫头顶的红叶吸引了视线,止了话题。   抬手将她头顶的落叶摘了下来,自然无比。   夕湫微微一惊。   箫剑星示意手中的秋叶,“冒犯了。”   夕湫点点头,扫了一眼谢灵均,笑得有两分不自在,“多谢,下次我自己来就好了。”   箫剑星笑笑,想起什么,伸手往袖袋里去,“啊对了,今日在街上,偶然见一个金器铺子人气火热,我原本只是观望,结果竟然被管事拉了进去,太过热情不得拒绝,便随手挑了件小玩意……”   箫剑星边说,便掏出个雕工精致的木盒放在桌上,耳根肉眼可见染红了不少,“我,我自己用不上,却觉得好似衬你……”   放在身侧的手顿时捏住衣角,夕湫下意识去看谢灵均,却见他兀自喝茶,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气氛骤然有些尴尬。   正在夕湫不知所措时,跨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抬头就见慎王快步进来,边走边和身后的管家交代,“过两日便是宫宴,给父皇的寿礼可预备好了?”   那管事:“早就备好了,按照您的吩咐……”   打眼和院中谢灵均三人对个正着,那管事即刻闭了嘴。   慎王也有所留意,视线片刻便在三人之间转了个来回,最后在桌上的礼盒上停留片刻,挥退了管事,“你下去吧,晚些时候本王再找你。”   “是。”   慎王笑着和三人打了招呼,三人也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本王只是路过,有些口渴,过来讨杯茶水。”   几人闻言都往桌上瞧,箫剑星第一眼看见刚拿出来的木盒,下意识想要收起来。   半路被一只手按住了。   慎王状若无意,“哟,这不是熙枫阁的礼盒吗?公子好品味,这熙枫阁可是我大业最好的金器店,店内的首饰从头到脚那可是一件难求,若未曾提前半年下定,加急只怕得多花十倍的价钱。”   一句话戳穿了箫剑星方才的谎言。   谢灵均轻笑,“哦?如此珍贵,倒是和你方才说的不得已买下全然不同了。”   箫剑星愈发羞窘,“我……”   夕湫也有些无措,却不敢和箫剑星搭话,只能找谢灵均的茬,“谢灵均,你少胡乱编排,他何时说不得已了……”   箫剑星很快定下来,“我的确说谎了……此物,是我一眼瞧中,想要送给你,只是怕你拒绝,这才说了这些胡话,抱歉,你若是觉得困扰,我这就毁了……哎?”   慎王眼疾抽手,那盒子就到了他手里,“这么好的东西,毁了多可惜?若是合适,本王买下又何妨?”   说着就要打开。   箫剑星阻拦,“哎,不可。”   但已经晚了。   盒子打开,露出一枚做工精美的金镶石指环。   “哎呀,好看。”慎王赞道。   “慎王殿下,不问自取是为如何?”箫剑星已经有了几分恼怒。   慎王埋头低笑,“哈哈,初见你们几个,我还以为你们和泷一样,都是长了嘴的妙人,如今看来,真是别扭得很嘛!”   谢灵均放下茶杯,“慎王殿下,你……”   慎王打断,“你闭嘴。本王向来不喜欢遮遮掩掩之辈,便是男女之事,也要一张嘴说个清清楚楚。”   “你们三个,你喜欢她,”手指从箫剑星移到夕湫,再从夕湫移到谢灵均,“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不多,但多少有点。”   夕湫启唇,慎王继续,“不要否认,本王纵横情场多年,你们这点小心思,真是无从遮掩。今日心情好,便指点你们几句。”   “这世上这么多人,来来往往能看对眼的,却少之又少,看你们年纪都不小了吧?算算还有几年好活,一把年纪还在玩你画我猜的小孩子游戏,有什么事床上不能解决?”   “咳咳!”箫剑星猛然咳嗽,竟是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慎王:“若是一张床解决不了,那就两张嘛,大不了三个人一起生活,及时行乐,在相处之中磨合才是正经。”   谢灵均听不下去,“殿下不是口渴了?来,喝茶。”   夕湫和箫剑星则是眼神难安,看着随时要跑路。   慎王提前按住,“男女居室,人之大伦也,不要害羞嘛。”   谢灵均:“不是害羞,是此事并非如您所想。”   慎王忽然激动,“本王知道!世人多以为,一个茶壶配多个茶杯天经地义,少能接受一个茶杯配几个茶壶的,但本王却不这么想!”   他捞起夕湫的手,指着木盒中的指环,“就比如你有十根指头,想戴指环为何只能戴一个?你情我愿想戴几个就几个嘛!是也不是?”   【???】   【我直接一个大问号!】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哈哈哈这个慎王是我本人!嘴替石锤!】   【听我说,慎王,谢谢你。】   【磨合!现在就磨合!我这就搬床过来!】   【我是没想到,有一天我还能在老薄的直播间开上车。】   【大皮卡直接呼你脸上!】   ……   眼看慎王越说越离谱,夕湫终于忍不住,狠狠睇了谢箫两人一眼,扭头跑路。   箫剑星紧张起身,似乎想要追上去,却犹犹豫豫。   慎王看热闹不嫌事大,怂恿道:“此时不争?更待何时?去啊!”   箫剑星果然去了。   再一看不为所动的谢灵均,恨铁不成钢,“你还愣着干嘛?被人抢了先机就等着哭吧。”   谢灵均闻言起身,慎王瞬间欣慰。   然而谢灵均只是行了一礼,“小民有些乏累,下次再与殿下畅聊。”   说罢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   慎王看着他的背影,摇头,“不中用啊。”   ……   晚上,薄言趁着夜色回来。   没有惊动旁人,收拾了一些东西,很快再次离开,直到靠近一处巍峨的城墙才停下。   城门前经过两列巡逻的侍卫,等他们离远,薄言从暗中探身。   只是才迈了半步,便被肩上忽然出现的一只手按住。   “你要夜闯皇宫?” 第106章 断爪残鳞15   薄言微微侧头, “我还在想,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谢灵均松手,面露无奈, “你既然知道我在跟踪你,来此便是障眼法了?”   薄言提了提肩上的包袱,“不是。”   谢灵均看见包里的钩子,“你是真打算进去?你忘了你现在只是个凡人,进去找死吗?”   薄言:“不是找死,是找赤天神珠。”   谢灵均:“你怎么知道在里面?”   薄言:“正因为不知道才要找。”   谢灵均:“就算那东西在里面,值得你这样冒险?大不了找个借口再拖延几日,总归能找到出去的法子。”   半月之期过半,他以为薄言担心这个。   “值得。”薄言不想跟他纠缠,转身就走。   “你若怀疑在里面,大可以回去告诉慎王另做打算,为何一定要自己去?”谢灵均阻拦。   薄言不答。   谢灵均看着他的眼睛,替他答了,“因为那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对不对?”   薄言启唇,却被谢灵均打断, “夕湫是灰蛟, 而那日带我们来此的残魂,分明是条黑龙, 你压根就不是什么身受重伤的海泥鳅,而是失去内丹的黑龙,是箫城主那位故人之子, 是我……”   “是你什么?”薄言反问, 故意曲解他要说的话, “是你一步登仙报仇雪恨的指望?”   谢灵均愕然,“我不否认我的确这样想过,但那是之前,现在绝对没有。”   “没有最好,答应你的事我会做,但你若是心生贪念,我也绝不会留情,”薄言冷声,“心魔誓而已,大不了入魔杀了你,一样可破。”   “泷……”   谢灵均默了片刻,面露苦涩,“你为何如此防备我?就好像我能为了成仙,什么丧尽天良的手段都不拘。”   薄言眉梢轻动,虽然没有开口,脸上却明晃晃写着:你不是吗?   【谢灵均:我绝非那等为了龙珠不择手段之人!】   【夕湫:哦?我信了。】   【也就是他现在知道夕湫不是真龙,要真和上次一样误会,说不定夕湫的丹早就被他嘎了!】   【我觉得不一定,这次和上次情况不一样。】   【你可是有前科的,老薄信你有鬼了。】   【可是看谢灵均的反应,这次好像认真的啊……】   谢灵均解释,“我此前是想要龙珠不错,但那是因为我以为谢钟离是凶手,如今凶手未知,我要那珠子何用?”   薄言:“现在用不着,保不准什么时候就用着了。”   谢灵均:“我以为我们至少是朋友……”   薄言不为所动,“那也得分是什么类型的朋友。”   言下之意,便是谢灵均不值得他坦诚相告了。   眼看薄言又要走,谢灵均再无什么理由阻拦,颇为无奈地跟着他走了两步。   余光瞥见远处宫道上驶来一驾马车,谢灵均想起什么,“你想去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我今天白日偶然听慎王提过一嘴,几日后皇帝大寿,宫内设宴他定然会去,到时候跟着进去岂不容易得多?”   薄言果然停下,“几日后?”   谢灵均:“这个我没问,你要知道大可现在回去。”   薄言沉默的片刻,那头的马车已经到了宫门前。   “可是勤王车驾?为何夜叩宫门?”宫门之上的守卫问道。   车前侍卫道:“勤王殿下奉陛下之命,遍寻长生之法,幸得海外仙师,又逢陛下万寿庆典将至,自然日夜兼程一刻也不敢耽搁。”   守卫:“即便如此,车内之人也得下车查验。”   那侍卫一口答应,转身在马车壁上叩了叩,不多会儿,出来一个身穿道袍的男人。   男人方才露面,薄言便押着谢灵均退了回去。   谢灵均一眼认出来,“那不是?”   薄言抬手,示意他噤声。   检查结束,守卫道:“还请稍待片刻,容我等禀明圣上。”   等了一会儿,遣走的人回来,城门很快打开,马车悠悠进了皇宫。   【我靠,谢名朝?】   【他怎么也来了?】   【当时不是消失了吗?我还以为就此拜拜了,竟然还能跟着过来?】   【好巧不巧,他还进了皇宫?】   【他该不会也是为了那什么珠子来的吧?】   【跟勤王搅在一起,肯定不是巧合!】   【不是!我是说,他本来就在找老薄的踪迹,这会儿出现应该是为了老薄的内丹!】   【阴魂不散……】   对于谢名朝的出现,谢灵均也不解,“无利不起早,他该不会也知道你的龙……赤天神珠就在皇宫?”   薄言沉默片刻,打消了夜闯皇宫的想法,“慎王可在府中?”   谢灵均:“应是在的。”   薄言:“那先回去。”   两人趁着夜色回到府中。   打发了谢灵均,薄言即刻去寻慎王。   慎王正在听琴,一听薄言过来,便遣散了歌姬正身等着。   “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大事?”   薄言开门见山,“我来是想问问殿下,您究竟将那珠子藏在宫内何处?”   慎王闻言面色一僵,眼底蔓上两分怀疑,“你怎知在皇宫不在别处?”   薄言:“我自有我的依据,您只需告诉我,是在哪一殿。”   慎王还是没说,“此事对你有何益处?”   薄言:“不瞒殿下,我原打算今日夜探皇宫,只是临了却遇见勤王的马车进了宫门,车里,是他替陛下寻的海外仙师。”   慎王蹙眉垂眸,“他当真找回来了,如此便又被他压去一头。”   薄言:“这不是谁压谁一头的问题,这位仙师我认识,他这次前来并非为财,而是为了赤天神珠。”   慎王:“我如何信你?”   薄言:“您当然可以不信。”   说罢,薄言便没有再说话。   慎王想到那日薄言的条件,信服了几分。   犹疑了一会儿,道:“你若知晓珠子的位置,有何打算?”   薄言:“两种可能,您若放在陛下的宫殿之外,这珠子必然会被勤王先找到,寿宴之前您会死。若在陛下的宫殿之内,则等到宴会当天,陛下会死。敢问殿下,您如何选?”   慎王:“听你这意思,我与父皇,高低得死一个?”   薄言:“若有所准备,自然可以两相保全。”   慎王沉思片刻,“既如此,你随我一起进宫。”   薄言:“只我一人,怕是不能助王爷成事。”   慎王:“谁指望你替我成事?我自会另有准备,你只需替本王出谋划策即可。”   薄言笑了笑,“泷,定不辱命。”   【哈哈!我懂了!老薄这是撺掇慎王逼宫!】   【那倒不至于,就是有点准备,不至于措手不及。】   【等到宴会当日?这不是默认赤天神珠就在皇帝宫中吗?】   【谢名朝现在已在宫中,其他地方翻翻找找不是难事,皇帝的地盘确实不容易进。】   【难怪要等到宴会当日,只怕要图穷匕见。】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诚不欺我。】   ……   几天后,宫宴当日。   宴会的时间在晚上,天刚擦黑,薄言几人便随着慎王一起进宫。   自上次和谢灵均那番算不上摊牌的摊牌后,两人这几日都尚未言语。薄言还没有拿回内丹,确实对谢灵均不放心,谢灵均看出苗头,也没有往他跟前凑,仿佛当真对龙珠不感兴趣。   这几日,夕湫和箫剑星出入成双,谢灵均虽然都看在眼里,却无甚反应。   说来奇怪,他已然怀疑薄言的身份,知晓夕湫并非他阿姊,此前的那番悸动却也再没回来过。   相比之下,他更想知道如何才能叫薄言放下防备。   谢灵均想,薄言之所以不承认自己的身份,还是怕他对龙珠有所忌惮,如果此番他能助他拿回龙珠,是否两人便可真正放下芥蒂,成为真正的朋友呢?   踏入宫门,薄言的感应越发强烈,看方向,正是众人此去的天合宫。   另一边,箫剑星与夕湫小声说着话,夕湫看着宫墙,有些心不在焉。   慎王回头提醒,“你们三个就差把居心叵测写在脸上,收敛一些,叫人看见还以为我带人来闹场子的。”   弹幕飘过一片:【难道不是吗?】   几人各怀心思,不多会儿天合宫近在眼前。   殿内,除了圣驾其余人都已来得差不多,慎王进来便是一阵寒暄,与各位坐在首排的王亲贵族你来我往。   薄言一眼看见座首龙椅上,一颗镶嵌在椅背正中的红色珠子,只是碍于身份没有久看。   随着慎王在身后落座,对面一位赭衣短须的男人状若无意道:“今日三弟的随侍倒是眼生,各个龙章凤姿真是赏心悦目,真叫二哥羡慕,哪儿得的也不见三弟吱一声。”   慎王不以为意,“不过几个乐师,也就瞧着好看,随处可捡。哪比得上二哥的好眼光好手段,竟真带了修习长生之法的仙师回来,听说父皇用了他的药,这几日年轻不止十岁。”   另一位稍长些的男人接话,“可不是吗?二弟这回可是大功一件。那仙师如今颇得父皇宠信,也不知是否会在今日寿宴随父皇一起露面,还真想一睹仙师的风采啊。”   几人闲话了一会儿,殿外传来圣驾已至的消息。   众人纷纷起身,就见一个玄衣大腹的老头进来,头发虽花白,脸上却并无多少皱纹,红光满面。身后跟着一位仙风道骨的道长。   再次入座,薄言微微侧身,带着谢灵均几人往柱后的阴影里退了一些,免得还没开始就被谢名朝认出来。   谢名朝的座位就在皇帝下手,比慎王几个还近,可见确实深受宠信。   那珠子离谢名朝极近,薄言几次见他借着敬酒朝上首张望,如此之前的猜测便更加肯定。   慎王此刻终于信服,回头来和薄言说话,“你觉得,这人究竟何时会下手?”   薄言:“并不会贸然行刺,多半会稍加掩饰,且再等等。”   薄言料对了,不过一会儿对面的勤王就向皇帝请示,谢名朝为了今日寿宴,特意准备了贺寿的礼物。   皇帝很有兴致,“哦?可是另一味长生丹药?”   谢名朝拱手,“回陛下,是一套点水为龙的法术。陛下贵为天子,借这一出‘潜龙在渊’恭贺陛下福寿永康再合适不过。”   皇帝觉得新鲜,“那还等什么,赶紧的。”   谢名朝面露为难,“只是……”   皇帝:“只是什么?仙师尽管说来!”   谢名朝:“只是我修为尚浅,这套法术并不精深,或许不慎可能会吓到诸位皇子贵客。”   皇帝摆手,“我说什么,在座的都是我大业国之栋梁,岂能为区区幻术所慑?仙师尽管使便是了,朕赦你无罪!来人呐,去抬水!”   宫人早有准备,片刻功夫殿内便多了几个盛满水的铜鼎。   谢灵均从台上下来,手持木剑立于鼎前,手中印法翻飞,片刻后,双指并于剑身,大喝一声“起”,那剑尖所指之处,便有水流升腾起来。   谢灵均不解,“此界分明不可动用法术,他这是怎么做到的?”   夕湫和箫剑星也感到困惑,眼看那水流当真化作水龙的形态,更是不可置信。   薄言没有说话,正身盯了一会儿水龙的动静,抬手拍了拍慎王的肩膀。慎王即刻与守在身后的侍卫点了点头,侍卫离去。   那水龙姿态鲜活,栩栩如生,惹得在座所有人啧啧称奇,皇帝更是大呼震惊,看得目不转睛。   几个绕柱之后,那水龙竟长吟了一声。   正是这一声,震得桌面杯盏相击,谢名朝手里的剑甚至直接断裂。   众人丝毫未觉,但见那水龙忽然眨了眨眼,多了一双眼珠子,直盯座首,下一瞬扭头朝着皇帝扑过去!   众人的震惊瞬间变成了惊慌。   只有慎王及时反应过来,“水龙失控,仙师刺杀陛下!护驾!快护驾!”   水龙直奔皇帝面门,皇帝吓得不得动弹,幸得侍卫从旁拉扯,才躲过一劫。   那水龙没了目标倒也没有停下,继续向前,一口咬住龙椅,生生将黄金浇筑的椅背叼下一块,吞了下去,而后慢慢消失无形……   慎王立刻起身,“来啊!将这个刺杀陛下的臭道士抓起来,勤王与此人关系匪浅或涉嫌谋反,一并抓起来带下去!”   勤王还处在惊吓中,一听这话慌慌张张起身,“儿臣没有!儿臣冤枉!儿臣对此事全然不知,父皇定要明鉴!”   谢名朝也道:“小道方才也说了,学艺不精唯恐惊扰诸位,此乃意外,陛下也已赦我无罪。”   皇帝还在地上翻白眼,哪儿有精力管他们。   侍卫及至跟前,勤王拒不配合,慎王当机立断,一脚踹在他腿弯,这才将人拿下。   殿内众人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但却无人敢说话,大皇子更是一脸菜色。   这等意外可是之前没有料到的。   谢名朝眼见勤王被抓,面上闪过一丝恼怒,挣开侍卫转身朝殿外而去。   薄言即刻跟着起身,“我去追,你们在此稳定局势。”   殿门口早有侍卫把守,谢名朝最终破门而出,薄言紧随其后。   跨过一倒地的侍卫,薄言顺手扯下他肩上的领巾,系在自己脸上。   谢名朝速度极快,几乎跑出残影,片刻便出了殿前的宫门。   眼看要追不上,薄言拔下宫门守卫手里的长.枪,抬手对着他掷了过去。   谢名朝似有所感,回身侧首躲过,但如此,也停了下来。   反应过来之前,另一道长影也已经落至头顶,谢名朝不得已抬手去挡,抬眼对上薄言,笃定道:“是你!你终于现身了。”   他只知眼前的人是那条龙,并不知他就是薄言。   薄言抬脚攻他下身,“你拿了我的东西。”   谢名朝已经有所防备,见招拆招,“我不仅要拿你的东西,还要拿你的命,你如今自己现身,倒省去我再去找你。”   两人皆是凡人之身,却拳拳到肉杀机毕现。   尤其是谢名朝,一招一式皆奔着薄言命门,熟练无比。   数招过后,两人依旧不分胜负。   谢名朝的眉心渐渐皱起,盯着薄言的脸,“招式熟悉,我见过你,你莫非?”   说话间,掌爪剖向薄言胸腹,薄言侧身闪躲,却见那掌爪临了却改了方向,虚晃一招。   只是一瞬间,脸上的遮挡便被谢名朝抓在手里。   两人各退一步。   谢名朝看着他的脸,“哈,果真是你。”   与此同时,谢名朝的直播间:   【!!!】   【我看见谁了!】   【言神!!!】   【我老公!!】   【言神最近不是休假吗?他怎么也来了?】   【早知道他也在,谁还来这儿啊!】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朝朝:不要让我知道你家住址。】   【我靠?言神就是朝朝要驯的那条龙?】   【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才让朝朝成为了驯言人。】   【这俩打起来,我会死,兴奋死。】   【早就想看这俩人battle了,之前老是遇不上,某种程度上这也是PK上了吧?】   【系统提示:检测到大量违禁词汇,红牌警告,弹幕功能暂时关闭。】   谢名朝:“你躲我?是知道我的任务是你,还是因为杀了名已心虚?”   薄言并不意外,“谢名已不是我杀的。”   谢名朝怒喝,“但他的的确确死在你的场里!你叫我如何相信不是你下的手?”   薄言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信,但这件事的确是个误会,我并不知道那是场PK赛……”   谢名朝打断,“你来组里多久了?跟我说你不知道?你就如此看轻我,连个像样的理由都不想编!”   见他听不进,薄言也沉了脸,“谢名朝,我若是看不起你,必定次次和你挑同一个场下,用一次又一次的断层第一打你的脸,将你过剩的自尊心按在地上摩擦。”   谢名朝:“你!”   薄言:“我若是杀一个人,必然会让他死个明白,而不是直到最后一口气才知道我是谁。”   谢名朝:“你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鬼话,名已因你而死,你无从否认!”   薄言也不想废话,“是他自己嗜杀,临时改了场非要过来,我和他均不知情,这一点是周继深亲口告诉我。”   顿了顿,薄言平静道:“不管你信不信,他的死都与我无关。”   谢名朝牙关紧咬,“你如今站在这儿,当然说什么是什么,可我谢名朝,一个字都不信。”   薄言紧了紧拳头,退后半步,“那就没办法了。”   两人再次缠斗在了一起。   这一次,杀意远胜方才。   一个身影从宫门内出现。   谢灵均看着眼前的两道虚影,提剑上前。   薄言远远看见他靠近,斥他,“你过来做什么?”   谢灵均一剑向谢名朝斩去,“帮你。”   两人一前一后,逼得谢名朝退无可退。   有了谢灵均的加入,局势很快分明,谢名朝一时不察,没挡住薄言落在胸口的拳头,当即闷哼一声,飞了出去。   “叮咣咣……”   一颗泛着赤红色光芒的珠子掉落在地。   顺着地上的纹路慢慢滚动,直至被一只长靴挡住。   薄言顾不上谢名朝,目光追着珠子而去,最后与躬身将其拾起的谢灵均对个正着。   刚才松开的掌心再次紧握,薄言什么也没说,等着谢灵均的反应。   谢灵均看懂了他眼底的紧张。   随手掂了掂,忽然挑眉笑问,“如果我现在把它给吞了,是不是能一步成仙?”   薄言神色一肃。   【你大可一试。】   【谢灵均!我劝你怕点死!】   【老薄:你吞他,我吞你,四舍五入相当于我拿回来了。】   【计划通。】   作者有话说:   摸摸头 第107章 断爪残鳞16   见薄言的脸色瞬间暗沉, 谢灵均嘴角的笑容顿时僵硬。   静默。   谢灵均抠了抠手腕,眼神闪躲,“开个玩笑嘛, 怎么还当真了。”   薄言伸手,谢灵均便立刻将珠子丢还给他。   飞至一半,地上的谢名朝见势拦截,幸而被薄言一脚踹在腰上,再次飞扑出去。   珠子稳稳落入薄言掌心。   不过片刻,薄言整个掌心都被红光笼罩,赤红的灵光映在他脸上,驱散了夜色的肃冷。   很快,红光蔓延开来,薄言整个人都被笼罩其中。   谢灵均下意识想上前,未料谢名朝忽然起身朝他扑过来,手持拂尘出其不意一招顶在他肩头!   这一下带了灵力,谢灵均捂着肩后退几步,感觉体内的修为恢复了些许。   再看薄言, 他已然被灵光卷入空中,依稀可见里头暗色的影子。   很明显, 薄言在融合内丹。   但不巧的是, 此界对于修士的压制也随着他的融合渐渐消失。   谢灵均压眉,那边谢名朝已经双手结印正在起势, 穷奇虚影若隐若现。   瞳孔微缩,反应过来之前谢灵均已经挡在了薄言身前,御风为盾, 迎面对上飞扑而来的硕大虎头。   两股灵气相冲, 厚重的雕花地砖瞬间碎裂, 发出“嘭”的一声。   异响传入天合宫,夕湫和箫剑星都感受到熟悉的灵力波动,箫剑星望向殿外,正要起身,被一只素手压了下去。   箫剑星回首,看着夕湫有些不解,“灵力恢复,他们那边只怕少不了一场苦战。”   夕湫摇摇头,“他们两个人,泷前辈还拿回了内丹,对付谢名朝绰绰有余,我们还是替慎王稳定局势得好。”   箫剑星:“可谢名朝是渡劫修为,又有异兽傍身……”   夕湫忽然错开眼,望向他身后,脸色一变,“小心!”   一柄长刀直直朝箫剑星飞过来。   夕湫将人拉开,勤王慎王两方人马已然杀将起来,殿内一片混乱。   夕湫:“看在这几日招待的份上,咱们便送慎王一场造化吧。”   另一边,红光渐退,薄言彻底化作龙身。   皎皎月辉映在漆黑如墨的鳞片之上,如同镀了一层银光。   威压倾泻而下,所至之处冰霜凝结,偌大的广场瞬间化身冰封之城。   但那冰凌蔓延至宫门院墙便停止了,从内宫往外看,丝毫不见异象,无论是灵光还是法相,皆被禁制封锁得密不透风。   境界压制完全失效,谢灵均不再是谢名朝对手。   拂尘横扫,凌厉的罡风从谢灵均身侧刮过,法衣霎时碎裂,谢灵均整个人更是被掀翻在地,一路拖行,最后深深嵌入冰面之中。   “噗……”破烂的衣缝被鲜血染红。   谢灵均来不及闪躲,一头展着巨大羽翼的妖兽便紧随而至,阴钩似的脚爪泛着慑人的冷光,毫无疑问,若落在谢灵均身上,他必然活不了。   千钧一发之时,一道黑影蓦然闪现,以迅雷之势拦腰撞上巨翅妖兽,眨眼将其顶飞。   只听一声尖利的吼叫,城墙上的冰墙便塌了巨大一角!   谢名朝嘴角溢出一抹红丝,生生被他咽下去。   他当即坐地闭眼,双手结印压向丹田,不过片刻,冰墙里的那只穷奇便挣脱出来,黑翅扇动,下一瞬再次回到空中,咧着尖长的利齿朝着曲身的黑龙而去。   黑色的鬃毛随着黑龙的游动而随风飘荡。   他并未躲闪,等到穷奇飞至身前,才引身暴喝。   “吼——”   暴虐的声波如同实质,瞬间掩过穷奇的煞气,冰面也由近及远依次碎裂。   还陷在坑里的谢灵均掩头躲闪,依旧被碎冰埋了个结实。   【谢灵均:你是不是忘了坑里还有个人?】   【哈哈哈哈没被谢名朝打死,被老薄的冰压死了!】   【我靠,这就是老薄的真身吗?简直帅死了!】   【blingbling的好有灵气啊!】   【这骑出去得多拉风?】   【老薄:?】   【那谢名朝的妖兽怎么这么邪门?虎不像虎鸟不像鸟的,一身黑气……】   【是穷奇,上古四大邪兽之一,擅御魑魅崇饰恶言,本来就不是好东西。】   【有其兽必有其主了这是。】   【那是什么?那头妖兽裂开了?】   【还真是裂开了!】   震声之后,谢名朝掌中灵光大盛。   那头穷奇有所感应,周身的黑雾愈发浓厚。黑雾中,那穷奇的虚影逐渐拉宽,不消片刻就变成了两个!   一前一后,堵在薄言左右。   两只穷奇步调一致,纵身而上。   薄言闪避,两只穷奇穷追不舍。   每多拖延一息,穷奇魂影就多一只,躲闪起来便更加吃力。   墙面的冰凌肉眼可见正在消退。   这里说到底还是凡人界,薄言无法将神通发挥到极致,加之内丹方才归位,尚未完全适应,略微思虑,薄言便恢复了人身。   甫一落地,穷奇魂影便霎时消失,冰面禁制也渐渐消退。   竟是再次恢复了境界压制,如此便不能再打下去。   谢名朝睁眼收势,哂笑道:“打不过便撤,你也是个孬种。”   薄言并不生气,“我好像从未说过我是什么正经人?”   谢名朝冷哼,愤然起身,“但凡回到修真界,你定不会有生还的机会。”   薄言正要说话,不远处的谢灵均忽然呸了一声,“三打一你也好意思放这种狠话?要点脸吧。”   谢名朝:“我凭本事开挂,有本事你们也开一个?”   谢灵均没听懂,谢名朝也没有再解释。   宫门内隐约传来声响。   谢名朝收回视线,朝薄言撂下一句“你最好永远躲在这儿”,便一甩袖消失了。   等他一走,谢灵均紧绷的神经松懈,顿时瘫软在地。   薄言也并非毫发无损,他微微掩唇,喉间略一滑动,将到嘴的碎血咽了回去。   “你身上可有疗伤的丹药?”片刻后,他问谢灵均。   “有的,在腰带里,你不说我都忘了。”谢灵均大字摊开,方便他拿取。   薄言探手查看,拿了一个绿瓶。   谢灵均不得动弹,只能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   说完他便张开嘴,等着投喂。   薄言倒出几粒,抬手却送进了自己嘴里。   谢灵均的眼神瞬间失去光泽。   【老薄:我先吃为敬。】   【谢灵均:变成这样,我到底是为了谁?!   【哈哈哈!笑死了!谢灵均你在期待什么?】   【一条嗷嗷待哺的小雀仔忽然失去了梦想……】   偏薄言还问他,“你要吗?”   谢灵均咂了咂嘴,“我说不要,你是不是就看着我死了?”   薄言盯了他一会儿,捏着他的下巴,将剩下的一整瓶全倒进了他嘴里,微笑道:“怎么会?都给你留着。”   谢灵均捂住喉咙,“唔……”   又过了一会儿,夕湫姗姗来迟。   她一眼瞧见谢灵均身上的伤,顿时红了眼眶,“是不是很疼?”   在谢灵均身边跪坐下来,一副想摸又怕弄疼他的样子。   当着薄言的面,谢灵均有些尴尬,“没事,瞧着吓人,吃过药休息几天就好了。”   夕湫却还是哭,在兜里翻翻找找替他包扎伤口。   箫剑星紧随其后,看着地上两人的眼神有些奇怪。   倒不是吃醋或者嫉妒,而是真真实实的不解,尤其落在夕湫身上时。   薄言问起了殿内的情况。   箫剑星这才回神,“局势已定,皇帝当庭立慎王为太子,这会儿刚刚清理完。”   顿了顿,箫剑星补充,“抱歉,我们来晚了。”   说这话的时候,短暂地向夕湫瞥了一眼。   薄言尽收眼底,表情淡淡,“成事就好,我们也没什么麻烦。”   正说着话,慎王也带着人赶过来。   出了宫门入眼就是一地的狼藉,慎王到嘴的关怀瞬间拐了个弯,“这是……怎么弄的这是?就那么会儿,地震了?”   方才打斗虽然布下禁阵,但砖墙还是损坏了不少,地上到处都是碎石。   薄言解释,“是那个道长所为,我二人与他缠斗半晌,还是叫他跑了,不过他应当也受伤不轻。”   慎王终于注意到地上一身是血的谢灵均,顿时关心起来。   说了几句心疼的话,连忙叫人将人抬下去医治,夕湫和箫剑星也一起离开。   慎王目送一行人离去,等到看不见,再回头与薄言说话。   对视片刻,慎王问道:“那赤天神珠……”   薄言面不改色,“小民无能,并未替殿下取回国宝。”   慎王不信,“当真?”   薄言:“千真万确。”   沉默片刻,慎王宽慰道:“无妨无妨,只是之前答应你,若半月内成事便将此物送给你,如今看来,本王不得不失言了。”   薄言佯装遗憾,“有缘无分,强求不来。”   慎王似乎被说服了,点点头,“这储君之位你功不可没,人多嘴杂虽然不好大肆庆祝,但回府之后咱们自己乐一乐倒是可以,你和你朋友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尽管说来。”   薄言推辞,“殿下心意我等心领了,如今殿下的事已定,我们也另有要事,应当即刻启程离开。”   慎王:“这么着急?我还想着给你们一官半职,留在府中替我继续谋事。”   薄言自然不可能答应,好说歹说终于让慎王打消这个想法。   慎王:“既如此,你们要走我拦不住,一顿送别酒无论如何也要吃,何况,那位谢小兄弟如今身受重伤,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他想一想,且再留几日吧?”   薄言想了想,答应了。   并不止是为谢灵均考虑,也是不想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再和谢名朝对上,顺便捋一捋接下来的事情。   回到府中,谢灵均已经被安置妥当。   当薄言说起即将离开的打算,夕湫和箫剑星有些吃惊。   夕湫:“要走了?这么快?”   箫剑星:“我倒是想,只是出去的法子还没找到。”   薄言回答箫剑星,“经过谢名朝一事,如今随时可以走,你大可一试。”   找回内丹,出去与否便在薄言一念之间。虽然为防谢名朝去而复返,他再次开启了此界的境界压制,但却留有一丝余地,只要想走,便可随时脱身离开。   箫剑星感应了片刻,“果真如此。”   薄言又去看夕湫,“夕湫仙子似对此地还有留恋?”   夕湫眨了眨眼回神,“算不上,只是觉得这里好像世外桃源一样,每天吃什么做什么安排得清清楚楚,一时想不起来……出去之后能做什么。”   箫剑星见缝插针,向她发出邀请,“说起来,你来逐浪城并未多久,回去不若我带你在城中再走一走?我知道不少珍奇古玩的店……”   【是我的错觉吗?总感觉这段时间夕湫怪怪的。】   【我也有同感,感觉她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   【好像和之前相比,少了点斗志。】   【之前明明干什么都围着谢灵均转的,现在倒是少了。】   【哈哈哈箫城主的功劳。】   ……   薄言没有接话。   他大概能理解夕湫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无他,她动摇了。   但看她犹豫揪心的样子,应该是自己还没有发现。   薄言很有身为电灯泡的自觉,没一会儿就告辞离开。   几天后。   谢灵均的伤好得七七八八,慎王便在府中张罗了一场精美的送别宴。   宴会当晚,几人早早齐聚一堂。   慎王将府中最好的乐师和歌姬尽数请出,美酒佳肴琳琅满目,席间与薄言几人相谈甚欢,到了后来甚至行起了酒令。   夜半三更,酒过三巡。   除了薄言喝得少一些,其他人都已经醉醺醺。慎王和箫剑星以文会友,此时两人都已经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薄言看了一眼时辰,叫人将这几人分别抬回去休息,自己则慢步往回走了。   经过一处庭院,听见水洼沟渠里响起一片蛙声。   月华明亮,脚步不禁有些放缓,闲庭信步上了桥。   桥面居于高处,整个庭院的夜景尽收眼底,还有一阵凉风,颇为舒适。   薄言站了片刻,等微醺散得差不多,再转身返回原路。   一阵隐约的说话声顺着凉风送入耳中,他微微一顿,留在了原地。   连廊之下,果然走出两个人影。   竟然是夕湫和谢灵均。   【嗯?他俩不是已经被送回去了吗?】   【大半夜孤男寡女,总不能是赏月吧?】   【赏月?那都是单身狗干的事。】   【老薄:?】   【该不会是告白吧?夕湫终于看清自己的内心!】   【箫城主:终究是错付了!】   【告白挑这个时候?还醉着呢!】   【夕湫看着可不像喝醉的样子。】   谢灵均揉着额角,看起来困顿得厉害,夕湫立于他身前,两人的说话声清晰可闻。   “有什么话不能明天再说?”说这话的是谢灵均。   “明天就要走了,我思来想去,再没有比今天更好的机会。”夕湫说。   “机会?什么机会?”   回答谢灵均的,是一阵晃眼的亮光。   他眯了眯眼,正要说话,胸口蓦然一凉,紧接着那处便涌出一股温热的濡湿。   谢灵均低头,先是看见一只手,然后才是握在手里的刀。   “杀你的机会。”夕湫盯着他的眼睛,回答道。   晕晕乎乎的脑子瞬间清醒了。   谢灵均一把掐住夕湫的脖子,“为什么……”   夕湫灵巧躲开。   离开支撑,谢灵均踉跄了两步,只能扶着廊柱才能勉强不倒下。   夕湫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声线比月光还要清冷,“这是你欠我的,谢灵均。”   谢灵均正要说话,脑子忽然一阵抽痛,他“嘶”了一声,捂着头慢慢滑了下来。   “唔……不要……”   曾经莫名奇怪出现的断爪残鳞,再次浮现在脑海里。这次,不只是水潭边崩溃大喊的场面,还有海边的初遇,在谢家的点点滴滴……   谢灵均一手捂着胸,一手抓着头,痛苦不堪,“啊——痛——”   夕湫全然不似寻常,此刻她冷漠极了,“你既然生得一副铁石心肠,怎么还会知道什么叫痛?”   谢灵均满身满眼都是疼痛,有心想要说话,一张嘴却被无边的回忆拉进悔恨的泥淖,再挣扎也无济于事。   他倒在地上,双手止不住抽搐。   这副意料之外的反应打乱了夕湫的节奏。   她起初只是怀疑,怀疑谢灵均在卖惨,到后来见他始终一言不发,面上才闪过一丝慌乱。   她连忙抄起谢灵均,抬手往他嘴里灌了一粒丹药,一个劲拍打他的脸,“谢灵均你少给我装死!这一刀我根本就没刺中你要害,你给我清醒!睁开眼睛!我不许你就这么死了!”   可谢灵均双眼紧闭,毫无反应。   夕湫彻底慌了,抬手将谢灵均的胳膊架过肩膀,大喊道:“来人呐!快来人呐!”   一个人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薄言背负双手,已经等待多时,“早知会心疼,你可还会落下这一刀?”   夕湫脚下一顿,可不管他说了些什么,含泪的双眸顿时覆上喜悦,“泷前辈!你快救救谢灵均!他快要死了……”   薄言脚下未动,“死不了。”   夕湫摇头,“会死的,真的会死的……你快救救他……”   薄言:“你为杀他而来,他死了不正合你意?”   夕湫闻言,顿时心虚,“你,你……”   薄言:“我为何知道?我不仅知道你想杀他,还知道你为什么想杀他。”   夕湫蹙眉,不可置信,“难道你也重生了?不,不对,你死在我前头,不可能知道!”   薄言:“我若想知道,自有法子,倒是你,好像并不知道为什么见不得他死。”   夕湫下意识否认,“我没有!我就是想要他死!”   薄言也不纠正,顺着她道:“我知道,所以方才并未阻止,这一刀确实是他欠你的。”   这话仿佛一把巨锤,击溃了夕湫的防线。   她眼含痛苦,嘶声力竭,“他骗我,骗了我整整两百年!每一句甜言蜜语都是为了骗取我的信任,好叫我心甘情愿踏入他的陷阱,被他剖腹取丹,成就他的长生大道!”   “他从未爱过我……”   她缓了声,说完这句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带着谢灵均轰然倒地,捂脸痛哭。   聒噪的蛙鸣被掩盖,一时间,廊下只听见少女悲戚的哭声。   薄言扫了眼谢灵均颤动的眼睫。   没再忍耐,“你还想装死到什么时候?”   话音落下,哭声戛然而止。   夕湫舔了舔流到嘴角的眼泪,木然看向地上不省人事的谢灵均。   顶着四道炙热的眼神,谢灵均再躺不下去,猝然睁眼,若无其事坐起身,徒手将胸口的刀拔了,指尖灵光闪现,伤口愈合于无形。   夕湫张着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薄言,一时失语。   头顶飘过一排排弹幕,都是同一个字符:?   作者有话说:   小修 第108章 断爪残鳞17   【好家伙, 谢灵均在装死呢?】   【原剧情谢灵均被夕湫刺了之后可是恢复了记忆,也不知道他现在想起来没有?】   【肯定想起来了啊!要不然会装死?】   【心里有愧不知道怎么面对才鸵鸟的吧?】   如弹幕所说,谢灵均的确都想起来了。   但他装死却不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 而是想要试探夕湫的态度,不这样,哪儿能知道她的真心,如今对他是恨多一点还是爱多一点?   果不其然,夕湫慌乱的反应给了他信心,他也终于知道夕湫最放不下的是什么。   谢灵均瞥了眼薄言,没问他怎么也在这儿,而是第一时间和夕湫解释,“我都想起来了,对不起,我的确骗了你。”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他的话。   夕湫扬着的手鳞爪隐现,谢灵均脸上瞬间多了四道爪痕,“你嘴里到底有几分真话?到现在你还骗我。”   谢灵均:“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但我还是要说清楚, 你方才有两点说得不对。”   夕湫冷笑,“这么说我还冤枉你了?敢做不敢当, 你接下来是不是想说, 你不是为了内丹才接近我,那杀阵更不是你布下的!”   谢灵均舔了舔干巴的下唇, 根本张不开嘴。   “你说的固然是真,但他要说的不是这个。他不是个东西但也不是草木,两百年的相处他也曾无数次挣扎过, 你离开之后尚未入阵, 他便后悔了, 追着你出去,可惜来晚一步。”   不想两人再次误会下去,薄言替他说了,“你以为你是如何重生的?是他废弃一身圣人之骨,逆转乾坤才换来你们的第二次,这一世,他再如何努力,也成不了仙。”   夕湫置若罔闻,死死盯着谢灵均,“谢灵均,你自己没长嘴吗?”   谢灵均闻言,颇有些惊愕地看了眼薄言。   薄言朝着夕湫的方向示意,眼含催促,谢灵均游离的视线渐渐聚拢,慢声道:“他说得没错,我后悔了……两百年朝夕相处,我早已心悦你而不自知,你一走我便后悔了,只是去晚一步,到的时候,杀阵已然启动……”   夕湫还是笑,“你这是说,你爱我是真的,杀我是假的?”   谢灵均终于紧张了两分,“当真不是我……我发誓,我若撒谎,立刻粉身碎骨!”   夕湫并不信,“你屡次骗我,如今无凭无据,以为我还会上当吗?”   薄言开口,“夕湫仙子可还记得秘境崩塌前,谢名朝对你说的话?”   夕湫蹙眉,不知道他怎么忽然提起这一茬。   薄言继续,“他说,‘我不介意再杀你一次’,你们之前无冤无仇,他好端端为何说这话?再者,谢名朝本是谢家人,谢灵均素来有‘小朝君’之称,你自己也有眼有心,到底是谢灵均无心无情,还是你神思恍惚认错了人,自然能想明白。”   夕湫果然陷入沉思。   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摇头,最后回神,看着谢灵均的眼神依然怀疑。   但这次多了点自己也未察觉的慌乱,嘴里说的话也自相矛盾,“不,你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就算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可你居心叵测的开始无法否认!是你想杀我在先,我想杀你有什么不对?就算你后悔自戕又如何?那都是你自己的报应!”   这话说的是事实,谢灵均无从否认。   原本稍显缓和的气氛,再次紧绷起来。   “哐当”一声异响打断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夕湫低头,脚边多了一柄剑,薄言的声音同时响起,“人生辽阔,不要只活在爱恨里,但放下之前理应先做个了断。虽然当初杀你的人是谢名朝,但终究谢灵均骗你在先,方才那一刀他装死,这一剑,却如何也装不了……”   薄言话音未落,夕湫便拾起那柄剑,沉着脸毫不犹豫朝谢灵均胸口扎去!   谢灵均也没有躲,结结实实被捅了个对穿。   “哎……”   薄言下意识往前迈了半步,想要阻止却终究晚了一步。   夕湫抬手覆于谢灵均脸侧,带着微笑,“反正你也死不了,叫你多受些痛苦,不过分吧?”   “咳……”   鲜血顺着谢灵均的下颌喷涌而出,远比方才那一刀可怕。   夕湫翘唇,眼底终于多了两分真实的笑意,她拍了拍谢灵均的脸,“这装的才像回事。”   一旁的薄言忽然开口,“这次不是装的,他真的要死了。”   夕湫和谢灵均两人闻言同时扭头,脸上是同款疑惑。   薄言指了指谢灵均的胸口,干巴巴开口,“这是龙鳞剑。”   夕湫一愣,良久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是那个……斩物劈山断海,杀人一击致命的龙鳞剑?”   谢灵均一听,当即白眼一翻,伸手艰难吐道:“竖子,害我……”   不等彻底抬起来,便连人带剑栽倒下去,一动不动。   夕湫小心翼翼探了探他的鼻息,蓦然吓了一跳。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一步步退后,喃喃自语,“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直到背抵廊柱才如梦方醒,转头望向薄言,眼里有惊惧,有不信,最后竟是扭头慌慌张张跑了!   脚步声很快消失,幽长的连廊下,蛙声再次甚嚣尘上。   【这是几极反转了?】   【我竟一时分不清现在是真的还是依旧是装的……】   【从老薄刚才一闪而过的慌乱来看,怕不是真的?】   【我不信。】   【本该悲情的场面,怎么忽然就抓马起来了呢?】   【有点黑色幽默在里面了。】   【不管是死是活,现在算是还清了?】   【往后再见,不说是朋友,至少不会再是仇敌了。】   【可惜了,我还想看他和箫城主争风吃醋呢!】   【龙鳞剑而已,洒洒水啦~】   【区区致命伤,何足挂齿?】   【谢灵均:你们笃定我不会死是吧?】   【谢灵均:求求你们做个人!】   ……   再次醒来,谢灵均还未看清眼前的景象,便被钻心的疼痛累得连连痛嘶。   低头一看,他的胸口当真被一把剑给钻了。   “醒了?”   谢灵均忍着痛苦,从床边寻到薄言的身影,想起昏迷之前的一切,“我不是死了吗?”   薄言啃着苹果,端给他一碗汤药,“不拔就死不了。止痛的,喝了。”   谢灵均抬手,牵动伤口又嘶了一声,惨白着一张脸,“我都这样了,你不能喂我嘴里?”   薄言一顿,即刻将碗放了回去。   谢灵均:“……”   沉默片刻,自己拉扯着身子刨回来,一口喝了。   薄言:“你看,这不没事?”   谢灵均懒得看他,“到底怎么回事?这不是龙鳞剑吗?”   薄言:“我的龙鳞,只要我不运功,满四十九天之后它自己就会脱落,不会有大碍,反而可以洗经伐髓,有利于修行。”   谢灵均:“……也就说,这四十九天我的小命随时攥在你手里?”   薄言点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谢灵均咬牙攥拳,“你!”   一动气,越发痛苦,开个口他便捂着伤口偃旗息鼓。   良久,谢灵均没好气问道:“不能拔,至少能隐匿了?这样出去我有何颜面?”   “这个可以。”   薄言抬手,银光锃亮的黑剑便从他胸口消失。   谢灵均平复片刻,视线在屋里扫了一圈。   薄言看出他的意图,“她以为你死了,跑了,箫剑星也跟着跑了。”   谢灵均闻言收回视线,盯着帐顶很久没有出声,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麻木。   薄言又啃了一口,说得有些含混不清,“若还是放不下,便去吧。”   情之一事,他虽然不懂,却也知道难熬,比之胸口的剑伤更甚。   未料,谢灵均却轻轻摇头,“如此也好。”   “一如我之前所言,以别有用心开始的缘分,结不出好果子。我当初给她当头一棒,现在她还我致命一击,她既然要的是公平,如此也算是扯平了。”   薄言确认道:“想清楚了?”   谢灵均收了神思,带了点笑意,“再清楚不过。”   又待了两日,两人终于离开此界。   回到修真界,却不再是逐浪城。   一艘飞舟从一片绿林山地上一掠而过,谢灵均躺在船尾,薄言坐在船头。   此时正值清晨,迎着一片和煦的霞光,鼻尖还带着晨露的湿润。   谢灵均摘下手里的最后一片树叶子,将光秃秃的树枝给丢了,拍了拍手,抬眼又对上不动如山的背影,张了张嘴,眼神有些复杂。   薄言就跟背后长了眼睛,“想说什么?”   如此,谢灵均没再纠结,“那天晚上能说出那番话,你是不是也重生了?”   他能想起关于夕湫的一切,自然能想起其他。   两相对比,如今能走上与之前完全不同的路,还得从一开始的小龙潭说起。   薄言没有否认,“算是吧。”   谢灵均呵笑了一声,“这么说你一早知道逐浪秘境里有你的内丹?”   薄言:“不算,朦朦胧胧知道点。”   谢灵均:“信你有鬼,我早该知道的,都是你太会骗人,竟然拿夕湫当挡箭牌。夕湫并非我阿姊,你,你才是我阿兄。”   最后半句他说得有些轻,怕被否认似的。   薄言依然纹丝不动,并未否认,但也并未承认。   谢灵均却有些满意,嘴角翘起微弧,很快低头捡起一片叶子把玩。   玩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他又道:“你说你在小龙潭困了一千年,必然比我大,但为何我小时候从未听家里人说起你和你母亲的事?”   薄言:“许是他们一别两宽各自安好也不一定,毕竟我与母亲身份敏感,若真留在陆上只会多有不便,带我离开,只怕也有这些考虑。”   谢灵均点了点头,“有道理,但何至于把你困起来?”   薄言顿了顿,“我早几百年身体不好,那困阵,多半是她出去之前布下的,怕我出事。”   谢灵均:“这么一想,内丹只怕也是这个原因。”   顿了顿,他又问,“不过也太谨慎了些,不过是出趟门,好似不回来了一样。”   谢灵均脑子里闪过一丝灵光,但却没有抓住。   薄言忽然回头,“你可要提前与谢家去信?”   谢灵均:“什么?”   薄言:“你如今身上有伤,还是回去得好,更何况这次秘境动静不小,你不回只怕他也会来找你。”   谢灵均:“也对,那咱们现在就回罗浮城。”   薄言没再说什么,掌心灵光微聚,飞舟的速度瞬间提升了不少。   【听他们一说,这个内丹多半是妈妈剖出来的。】   【出于保护,是想叫儿子有了自保能力之后才出来寻找,用心良苦。】   【如此说来她当初离开,知道自己极有可能回不来?】   【这完全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走的嘛!】   【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直觉和薄家有关系。】   【这事儿谢钟离肯定内情!】   【回去了正好,到时候对他严刑拷打一番。】   【哈哈谁拷打谁啊?】   ……   朝阳初生,前头的峡谷终于看见了尽头。   此处的山林植被已经完全不似刚才,放眼望去灵树稀疏,树与树之间皆缠着藤蔓。   有的藤蔓遒劲有力,奋力向上,与其他树木之间相互勾缠,蔓下垂着不少浅绿色的球状物,瞧着像是瓜果。有的则一片枯黄,露出光秃秃的地面,似乎枯死了。   谢灵均觉得好奇,抬手摘了一个果子,却不是什么能吃的东西,“怎么是葫芦?我还以为什么好东西。”   薄言侧了一眼,“你不喜欢,自有旁人喜欢,给人还回去。”   谢灵均:“你怎知是人种的?我瞧着像是无主之物……”   话说到一半,深谷里忽然传出一声巨响。   “桀——”   鸟不像鸟兽不像兽,铺天盖地的威压叫整个山谷瞬间为之一震。   谢灵均从中听出不悦的信号,瞬间丢了手里的葫芦,“还给你还给你!都是误会,我就是路过!”   连忙撇清关系。   但那叫声并未就此停下。   “桀!桀!”   一连两道,远不如方才绵长。   不知道是不是谢灵均的错觉,他似乎从中听出亲昵的意思。   飞舟忽然放缓了速度。   谢灵均正要问呢,就见前头的薄言忽然动了,一颗水珠在掌心浮现,微微一抬,水珠便飞向天穹。   等飞至云层,那水珠骤然爆裂开来。   谢灵均便见,刚才还日头正好的头顶眨眼就被阴云笼罩了。   不过片刻,水滴淅沥而下,整个山谷都被润泽。   “你忽然下雨做什么?”   水滴落在嘴边,谢灵均下意识舔了舔,竟然有点甜。   薄言回答,“有不少藤都枯了,叫它们活一活。”   谢灵均摇头,抬手将雨隔在禁制之外,笑他,“你倒是好兴致。”   这时,谷里又传出一声叫唤,这次很明显多了些喜悦。   谢灵均似乎也被感染了,枕着臂看着一条条水线从透明的罩面上划过,悠悠念叨,“万丈红尘不过风月一场,千秋大道不抵浊酒一杯,此刻若有酒便好了。”   “咻”声刹那,一只黄色的葫芦便飞入船舱。   谢灵均顿时一个鲤鱼打挺,牵动伤口轻嘶了一声,顾不上太多,抬手将葫芦接在手里。   盖子打开,一股醇厚的酒香便弥漫在了整个船舱。   谢灵均不可置信,“你哪儿来的?”   薄言未曾回头,“不是我。”   谢灵均想到什么,转头趴在船沿上朝着谷内大喊,“多谢前辈赐酒!”   回答他的是又一声鸟鸣。   谢灵均仰头灌了一口,甚是满足,“好酒!”   说罢,转手给薄言丢过去,“你也尝尝。”   薄言一把接住,也闷了一大口。   飞舟远去,船头的人影渐渐隐入茫茫灵山雾海。   作者有话说:   明晚见,摸摸 第109章 断爪残鳞18   因为没有特别要紧的事, 飞舟速度并不快。   薄言随着谢灵均回到罗浮城,已经是一个月之后。   与逐浪城的山地不同,罗浮城落在一片平原之上, 城门街道都是四四方方的。   谢家在城内西北角,一处闲云飘荡绿荫成林的地方,背靠着一片山地,风水灵气都很好。   “青城山是谢家的私产,你别看它小,但却引自另一处,进了山可是另有乾坤,谢家驭兽为道,平时那些妖妖兽兽多养在里头,金贵的还不少,你自带血脉压制,没事儿少往山里跑……”   一进城谢灵均就给薄言介绍起了城中的风物,说完风物又说起了人情,“老实说, 谢家人都还挺好相处,你是我带回来的, 他们定然会给你几分面子, 但你也不要掉以轻心,我暂时还没打算离开谢家, 你别给我捅了娄子……”   在回来之前,这些话薄言大都听过,现在他是连谢家几口人, 谁人院里有几棵树都一清二楚, 俨然一副长住的样子。   薄言:“你不用说得这么详细, 没事我也不会乱走,等你和谢钟离问清楚,也就走了不会久待。”   谢灵均:“这不是住多久的问题,我既然把你带来我的地盘,总得告诉你什么情况?”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   谢府门口一位正准备出门的管事一眼认出谢灵均,远远便招手大喊,“大公子!大公子您可算是回来了!”   手舞足蹈的,一派欣喜若狂。   谢灵均瞟了眼薄言,脸上有些尴尬,等近了便对那管事有些沉脸,“我不过出门几日,何故如此不知礼数?”   还没进门,就恢复了谢家嫡长的端方做派。   那管事闻言扫了一眼薄言,当即反应过来与两人行礼。   待得应了才解释方才的原因,“大公子久未归家,谢福这才有些激动。”   以前谢灵均出门的时候也不少,却没见他这样的,当即眯了眼问道:“看你急匆匆的是要出去?做什么?”   谢福似乎就等着他这话,“族里一年一度的小考在即,如今族中却无人主持大局,有不少公子还未曾来登记,我这正是要出去寻呢。”   谢灵均疑惑,“大翁主不在吗?”   谢福:“大公子有所不知,大翁主早些时日与驭兽宗的那位交手,魂兽受了些伤,这会儿正在闭关修养。”   谢灵均:“那其他长辈呢?”   谢福面露尴尬,“听闻东川街新开了一家灵宠店,推出不少从未见过的新品种,其他几位翁主……已经多日未曾回府了。”   谢灵均蹙眉,“家里各种妖兽还少吗?跟没见过似的?赶紧都叫回来。”   谢福立刻道:“那不一样的,那可太不一样了,就说虎斑猫和豆豆蛇这两种都够舔……不是,够摸……不是,够看很久了,看起来可可爱爱温温柔柔,咬起人来那真是一点不含糊!每天还限时限量开放,简直人山人海……”   说着说着,谢福的话音渐渐消失了。   盖因谢灵均看他的眼神很奇怪,“看样子,你也去过不少回了?”   谢福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也是听人说的……”   话没说完,“啪嗒”一声,他袖子里掉出来个什么东西。   定睛一看,是颗小儿拳头大小的青豆,但很快那颗豆子就动了,分散开来拉成了一条盘踞的小蛇,说是蛇却长得一点也不凶,鳃肉鼓嘟嘟的,粉色的小舌时不时“嘶”两声,虽然浑身光滑,从头到尾却钝钝的,看起来可爱极了。   谢福眼疾手快捞了回去,但谢灵均和薄言都看见了。   薄言是含着笑,谢灵均则是好奇,“这就是豆豆蛇吧?你还说你没去过?”   谢福低着头不敢看他。   谢灵均也没有为难他,冷嗤一声,“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们什么德性,你去吧,天黑之前那群臭小子若还不回来,你再来找我。”   谢福连连点头,“是是是!”   说罢,呲溜就跑了。   【豆豆蛇!还真是颗豆子啊!】   【啊啊啊鳞甲动物爱好者狂喜!】   【有点意外,谢家身为叫得上号的世家,我还以为会很正经呢,结果就这?】   【一个个的妖兽控……】   【你们想想谢钟离那个不着调的样子,一切也就情有可原了。】   【老薄看着好像一点不惊讶,很熟悉的样子啊!】   【让我摸快让我摸摸!】   【别被可爱的外表给骗了,没听见吃人呢?】   ……   谢灵均收回视线,和薄言无奈对视了一眼,“你不要见怪,他们修的这一道,对这些东西难免痴迷些。”   薄言好笑,“说得好像你不修驭兽道?”   谢灵均摇摇头,“我那是闹着玩儿,仅有的伴生兽也是当初为了瞒过去随便找的,出海之前死了,一直到现在没有时间去找新的,主要还是阵法了。”   两人边说边进门。   一路遇见不少各处的管事,有管事听闻薄言是谢灵均的客人,立刻就要去收拾院子。   谢灵均拒绝了,径直带去了自己的院子,他的院子多得是房间,无须住在其他的地方,只是刚进门没多久,就有人来请谢灵均去主事。   没有长辈在,家里的庶务就只能是谢灵均这个嫡长处理。   谢灵均这一去,就到了晚上才回来。   薄言正在院子里下棋,听见院门打开的声音,下一瞬便闻到一股子奇怪的味道,酒气夹杂着脂粉味。   那味道并不好闻,薄言脸色算不得好,“你出去了?”   谢灵均看见他一愣,“是啊,下午的时候出去一趟。”   他边说边靠近,见薄言皱着脸表情奇怪,才反应过来闻了闻自己,“咦?”   赶紧清理干净。   谢灵均:“你别误会,我不是玩,是去找那帮臭小子。”   愤愤然坐下,端过桌上的灵茶给自己倒了一杯,“简直气死我了那帮臭小子,年纪轻轻的不学好,竟然去摘月楼鬼混,真是欠教训!你都不知道短短一个月他们花了多少灵石!”   薄言看了他一眼。   谢灵均微瑟改口,“我不是心疼灵石,我是说这个钱就不该花!小小年纪不学好就知道花天酒地,胆子还小,一路拖着我的裤腿回来叫我保密,哼,这时候倒知道怕了?花钱的时候干什么去了?竟然还赊下这么大一笔账!”   他越说越气,狠狠拍了把桌面。   薄言安安静静落子,“所以最后如何解决?”   谢灵均顿了顿,恨铁不成钢,“我暂时给垫了,回来就叫人扭他们去祠堂跪着,跪到反省为止。”   丝毫不提揭发的事。   薄言点点头,赞赏一般,“幼弟事,兄长服其劳,你这个长兄做得不错。”   别人不知道谢灵均是假的,他还不知道吗?谢灵均听了只觉得他在揶揄,一脸无语。   这话不知提醒谢灵均什么,他眼神一亮,“那个,我供你吃供你喝,你是不是也得表示表示?”   薄言没有抬头,“你想说什么?”   谢灵均:“今天在门口你也听见了,马上就是族里的小考,但家里没有主事的人,我恰巧回来这事儿不就落在我头上了吗?所以我想问问……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这话要放在以前,谢灵均是说不出口的,但如今两人已然熟稔不少,谢灵均便“斗胆”了。   薄言抬头,打量了他一会儿,“我选择付钱。”   谢灵均立刻道:“都是一家人谈什么钱啊伤感情!只要你答应在小考上帮我考校考校族里的小辈,我就感激万分了!你说呢?”   薄言沉默片刻,“怎么考校?”   谢灵均:“很简单的,就是斗兽,谢家老传统了,一般都是由族里的长辈来,谢钟离不在就是其他翁主,既是点拨也是敲打。”   顿了顿,谢灵均有些心虚,“你也知道,如今长辈们都不在,我光杆司令一个,压根没有伴生兽,断然是考校不来的……”   薄言拈着棋子转了转,“我一个外人,以什么身份替你考校呢?”   谢灵均咽了咽,不敢看他,“懂得都懂,现在不懂到时候你就懂了。”   薄言收回视线,一口拒绝,“自己想办法。”   谢灵均皱脸,含怨盯了薄言良久,见他当真一点不为所动,忽然从凳子上起身,噗通跪在地板上。   薄言吓了一跳。   更吓人的,是谢灵均故作可怜的眼神,“幼弟事,兄长服其劳,你说的嘛阿兄。求你了阿兄,辛苦了阿兄。”   薄言顿时捏紧了手里的棋子,似笑非笑,“你胸口的剑,要不我给你拔了?”   谢灵均下意识捂住胸口,动了动嘴,“我不信,你在说气话。”   【狗男主!你的骨气?】   【男主不见了,只剩下狗了(doge)】   【老薄:想杀人!】   【谢灵均:求你了。】   【老薄:用我的招数打败我?】   【哈哈哈哈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想考校完全可以推了啊!随便找个借口,我伴生兽伤了挂了之类的。】   【估计是想借老薄之手教训一下那群熊孩子吧?】   【也可以是送他们一番机缘,妖兽常有龙不常有。】   【嗤,我看他就是自己懒得管,想看热闹。】   【不,是给老薄添堵。】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妙啊。】   【我是老薄手里那颗棋子,现在已经裂开了……】   “叮咚”两声,薄言丢了手里的碎棋。   面无表情起身,然后回房。   谢灵均跟着转身,一路目送。   见他快要消失在门后,厚着脸皮道:“没拒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回答他的是“嘭”的一声。   谢灵均不以为意,倏然起身拍了拍膝盖,也回房了。   ……   过了几日,关在祠堂的谢家小辈陆陆续续被放出来,被谢灵均压着准备小考。   “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这回我可是找了个好灵宠,你们有谁能摘下他身上一根毫毛,我就佩服。”   规训堂内,谢灵均坐在讲台之上,对着堂内数十个大小各异的弟弟妹妹们说话,“只要你们有一个人能做到,往后你们想去哪儿野我都不管,不仅替你们隐瞒,花的灵石还算在我头上。但要是你们全军覆没,往后就都收了心在家好好勤学苦练。”   众人纷纷探身。   “大兄此话当真?”   “一根毫毛?大兄你也太瞧不起我们了?”   “就是!斗兽台有禁制,不管你多高的修为,都要压得跟我们一样,除了大翁主,其他翁主都少有全身而退的时候!”   “难不成大兄的伴生兽,比大翁主的红红还厉害?”   “我不信。”   谢灵均没有废话,“你们就说答不答应。”   有人问:“是什么妖兽呢?”   谢灵均:“到时候你们就会知道。”   众人各自交换了眼神,有胆大的举手,“大兄说话算话!”   谢灵均冷笑,“你们才要说话算话。”   臭小子,等着吃瘪吧。   小考当日,青城山下的一片清湖。   一大早,谢灵均并数十位谢家子弟便到了。   照例宣读小考规则之后,众人在岸边次第就座。   不过一会儿,湖中便冒起了水泡,升上一个石台,石台面积不大,周围并无围栏,堪堪高于水面。这便是今日的斗兽台了。   “大兄,小考就要开始了,你的伴生兽呢?”一位肩上坐着只小白虎的少年问。   “我的阿月已经饥渴难耐,快放马过来吧!”说这话的是个包子脸的少女,她腕上缠着一只绿眼的千足虫。   谢灵均看着水面,“在水里,三弟,从你开始。”   谢灵均下手的青年闻言,飞身便落在了石台上,警惕看着四周。   众人也眼巴巴地看着,却良久不见水里有什么动静。   “大兄,你该不会……”   “噗,啪!”   突如其来的破水声打断了质疑的声音,众人只看见一道黑影闪过,台上的老三就被扇了回来。   没错,是扇。   因为老三正捂着脸,指着空荡荡的石台控诉,“大兄!你的伴生兽欺人太甚!他打我脸!用尾巴打我脸!”   谢灵均差点笑出声,但只能忍住,“三弟,你自己掉以轻心如何还怪旁人?”   说罢指了指下一个,“老五?”   一道身影,飞身而上,不过几息,便又飞身被打回来。   老五以和老三同样的姿势落地,瞪着石台一脸不可置信,“我都还没准备好……”   谢灵均:“真到了斗法的时候,谁管你准没准备好?下一个。”   “噗,啪!”   “下一个。”   “噗,啪!”   “下一个。”   “嘶,我都没看见对方长什么样呢!”   “恐怖如斯。”   ……   循环往复,一连十几个都是如此。   谢灵均指指点点,“你看看你们,这点本事还有脸出去鬼混,活该。”   小考继续。   这次轮到那位臂上缠虫的少女。   与方才不同,她刚一站上石台,一只黑色的泥鳅便从水里蹦了上来。   大家惊呼:   “哇!居然是个泥鳅啊!”   泥鳅动了动侧鳍,石台边的水眨眼沸腾起来,蒸腾的水汽模糊了少女的视线。   谢灵均在岸上提醒,“愣着做什么?破瘴!”   少女瞬间清醒,手上的结印随着千足虫一起打出,那迷雾便去了一半。   “哇!阿姊好厉害!”   “好奇怪,泥鳅这次为什么不打了?”   “该不会因为阿姊是女孩子吧?”   如此直到最后一个,场上拢共比了二十六场,其余的都是被一尾巴扇下来的。   “巧合吗?挨打的都是前几天去摘月楼的兄长们……”   谢灵均第一时间起身。   他拍了拍手,一脸轻松,“好了,今天的小考到此结束,你们输了,输了就得愿赌服输,从今往后谁要是还敢不完成学业便出去撒野,我定然如实禀告大翁主,绝不姑息。”   没明说是谁,但那几个被扇的小辈自觉臊得慌,纷纷上前与谢灵均告罪,承诺待大翁主出关后,第一时间去领罚。   谢灵均点头,这事儿才算是终于翻篇了。   回到院里,又是另一番光景。   桌上放着酒葫芦,似乎在喝酒,但纸笔也在,薄言正在写写画画。   “阿兄?我就说找不到你,原来你已经自己回来了。”   薄言专心拨弄。   谢灵均觉得好奇,“干什么呢?”   薄言:“算账。”   谢灵均疑惑,“算账?算什么账?”   薄言在纸上写下最后一个“整”字,收了笔。   将纸张拿起来晾了晾,贴在谢灵均眼前,一口气道:“我算了一下,十六记尾扇,替你教训不听话的族弟,二十六场比斗,替你指点剩余的弟妹,尾巴的使用费一次十万,指点的灵力损失费一次二十万,这便是六百八十万。另外,被叫成你的伴生兽二十六次,这对我的自尊造成严重的损伤,这还只是我听见的,其余的没算进来,算给你个折扣,额外只加二十万的精神损失费,如此一来总计七百万整。但鉴于我借住于此,便给你抹个零算是抵了吃住,你给七十万就好了。”   【……有抵有扣的,真行。】   【抹零还能这么抹呢?长见识了。】   【@系统,希望你们做活动的时候,也能跟我这么抹。】   【嘶,一时竟不知道该说真会算账还是真会算账啊……】   【我好怕老薄最后来一句“现金还是刷卡”?】   【哈哈哈有商场那味了。】   【弟弟的忙可以帮,但帮完之后该收的钱还是得收。】   【这就叫亲兄弟明算账?】   谢灵均盯着眼前的数额,半晌才眨眼,“不是吧,你可是我阿兄……”   薄言打断,“打开门我是你阿兄,关起门你把这事儿忘了。”   谢灵均瞪眼,薄言不为所动。   直到眼睛干涩渐渐蔓上红丝,谢灵均才撇开视线,“啪”的一下将单子抢过来,三两下撕成碎片,然后一把扬开。 第110章 断爪残鳞19   算账事件之后的几天, 谢灵均都没再回来。   族里的事情不少是一方面,没钱给薄言讹了是另一方面。   这天早上,院子门推开, 谢灵均的脸探了进来。   院子里有个人正躺在摇椅上看书,一如往常。   谢灵均咳了一声,“在呢?”   薄言从书册上移开视线,只是一瞬,“凑齐了?”   谢灵均:“没凑齐就不能回了?这可是我的院子。”   薄言:“哦,你不说我还以为是偷家的贼。”   谢灵均顿时挺直了腰杆,“笑话。”   他径直过来一屁股坐在石桌前,拿起桌上的葫芦摇了摇,听见声响,“这里头到底有多大?喝了这么久还没喝完。”   薄言翻了一页,“只剩一点了。”   谢灵均紧张,“什么?你竟然都喝完了?不行,剩下都是我的……”   唯恐被薄言抢过去,谢灵均当即将葫芦拴在了腰上。   薄言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   谢灵均整理好回头, 抬手在胸前虚虚攥拳,问, “今天不是最后一天吗?这剑怎么还没脱落?”   他说的是之前夕湫误捅的龙鳞剑。   薄言扫了眼, “过了今晚便可,急什么?”   谢灵均点点头。   “这两天又发生了什么事?”   “哦, 没什么,跑了跑城内各处的产业……”   两人随口聊起了天,惯是寻常。   聊了一会儿, 薄言问道:“谢钟离还未出关?”   谢灵均摇了摇头, 正要说话, 一只黄色传音符倏然而至,落在他眼前。   谢灵均收了话抬手捏碎,薄言也看了过来。   听完后,谢灵均主动道:“出关了,刚出关,听说我回来,正叫我过去。你可要一起?”   薄言当然答应。   谢灵均此番便是要问清楚当年薄家灭门的真相,薄言自然感兴趣,“涉及往事,他不一定配合。”   谢灵均:“我知道,有心理准备。”   薄言回到灵泉,随着谢灵均一起离开。   御风行了一段路,最后在青城山腰一处隐在林间的殿前停下。   殿外并无管事,谢钟离已经在殿内等着了。   “见过大翁主。”进来谢灵均便行礼,问候了谢钟离的伤势。   “区区小伤没事没事,你快过来,”谢钟离招了招手,“秘境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崩塌那会儿我就叫人出去找你们,一点线索也没有。”   谢灵均隐瞒了凡人界的事,将崩塌的理由一笔带过,最后道:“谢名朝为杀我,假扮十六弟,四弟和十六弟都死于他之手,升龙阵的事也没有进展,灵均无能,请大翁主责罚。”   谢钟离咬牙,“怎么说也是自家子侄,谢名朝简直愈发丧心病狂,这笔烂账如今又添了一笔,真是好样的!”   “至于升龙阵……”谢钟离犹豫着说,“告诉你也无妨,免得你往后白费功夫,如今这世上再没有什么升龙阵,它早就毁了。”   谢灵均有些意外,转瞬想到什么,“可是毁于四百年前?”   谢钟离却不答,反而问道:“我听说你带了个朋友回来,是不是夕湫?”   谢灵均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不是,是另一个朋友,我和夕湫在秘境中分散了,之后出来便再也未曾见过。”   谢钟离大惊,“什么?失散了?那怎么能行?我得去找回来!万一遇上坏人……”   谢灵均一看他这反应,也不装了,按着他拦下,“她与箫城主在一块,不会轻易有危险,你要去我不拦着,但有一事我得先弄明白。”   谢钟离推他,“哎呀你不懂!”   谢灵均:“我是薄家人,我为何不懂?”   谢钟离一怔,“你?你怎么?”   谢灵均:“我怎么自爆了?别装了,你早就知道我不是谢灵均。”   谢钟离闻言沉默着坐了回去,“你怎么知道的?”   谢灵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什么不揭穿我?你明知道谢灵均因我而死,为何还任由我在谢家作威作福?”   谢钟离有片刻出神,眨了眨眼道:“告诉你也无妨,我早年与你爹相交,算是朋友,你对我有误会,我却不能与你斤斤计较。”   谢灵均狐疑,“为什么不能是你屠我薄家满门,最后良心不安,才留下我?”   谢钟离凝噎,“……若真是如此,再杀你一个有何难?你们……真不是我。”   这话问出来,谢灵均自己也没有底气,但还是想亲耳听他否认。   对视良久。   谢灵均:“没了?”   谢钟离:“还有什么?”   谢灵均:“比如我是否还有其他血亲存活于世?”   谢钟离一口否认,“没有。”   他如此否认薄言的存在,谢灵均又起了几分怀疑。   “当真?”   “除非还有同你一般逃跑的,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   【睁眼说瞎话。】   【这个谢钟离,不老实啊。】   【遮遮掩掩的,都知道夕湫的身份了,还瞒着不说?】   【这有什么好隐瞒的?自家手足,说出来多一份助益。】   【主要还是有所忌惮吧?毕竟人妖有别,是手足又如何?还是龙呢,谢钟离这是怕男主起歹念!】   【搞笑了,再起歹念,能起到自家人头上?】   【其实谢灵均还挺重感情的,如果他要杀老薄,绝不会是因为他妖龙的身份。】   【嗐,哪有那么难猜?说不定只是答应了不说出去而已。】   ……   谢灵均点了点头,似乎信了,片刻后却乍然开口,“你说谎!我分明还有一个阿姊!夕湫,便是我阿姊!”   谢钟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第一反应是否认,“哪听来的风言风语……”   谢灵均打断,“逐浪城那次,你分明为升龙阵而来却又毫不关心,只问夕湫的事,后来那番莫名其妙的交代更让我起了怀疑,进入秘境后便找了个机会和她验过血,你破绽太多了,为什么要瞒着我?”   谢钟离抠着眼角,嘶了口气。   谢灵均直直看着他,好一会儿谢钟离才转回来,下定决心似的,“没错,这个夕湫确实是你同父异母的阿姊,”   谢灵均蹙眉,“你怎么知道同父异母?不对,你是怎么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的?准确说,是龙。”   “你竟然连这个也知道?”谢钟离不可置信。   “我还有更多你觉得我不知道但我确实知道的,”凌厉过后,谢灵均眼神诚恳,“所以谢前辈,你既然说与我父亲是至交,总得告诉我这件事的真相?否则我如何相信你?”   桌面的水钟滴滴答答。   谢钟离沉思了片刻,终是松口,“夕湫的存在,是她临终前亲口告诉我的。她拜托我,若我有朝一日遇上那孩子,记得照拂一二。这些年我一直假借寻找升龙阵的消息,在找那孩子的下落。”   这个“她”没有指明,谢灵均一时没懂。   还是薄言与他传音提醒,“说的是我母亲,他和我母亲应当是有旧交,当初在逐浪城,谢名朝也提过一嘴,他,你父亲,我母亲,当年只怕确实有些交情。你可以确认一下。”   这话提醒了谢灵均,他反应过来,“你和她是什么关系?这等辛秘竟然也能告诉你?”   谢钟离盯着萦绕在水钟小景上的灵雾,眼神飘远,“当年龙族浩劫,是我和你爹将她救下,她待我自然与旁人不同。”   谢灵均以为至少是长篇累牍的过往,没想到只有区区一句话。   他直觉没有这么简单,谢钟离还有所隐瞒,心里对他的怀疑更甚了一些,面上却不显。   谢灵均:“她是怎么死的?”   谢钟离:“与你有什么关系?要问也是夕湫来问我。”   谢灵均嚅唇,没有勉强,“这么说,你留下我,真的是为了旧情?”   谢钟离肯定,“这还用说吗?我与你爹乃至交好友,收留他个把遗孤有什么不对?”   谢灵均追问,“那当年的传言又是怎么来的?您既然与我父亲交好,又怎么会传出是你杀了我全族?当日目睹你离开薄家的不在少数……”   谢钟离面露无奈,“说来说去,你还是不信我。既然如此,你何必浪费口舌,直接来杀我好了!”   他拉下自己的领子,将脖子往前送了送。   谢灵均面色微沉,“我是不信,因为你还有隐瞒。”   牙关轻动,谢灵均一股脑将自己的怀疑吐了出来,“其实当年你根本就不止是和她交好,你是喜欢她!只是她最后选择了我父亲,当时你因为正在闭关没机会争取,得知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是六百年之后,你无法接受心爱的女人另嫁旁人,出来之后怒火难当便起了杀心!”   谢钟离每听谢灵均说一个字,他的脸便黑一分,听到最后已然怒火中烧,暴呵道:“荒谬!”   谢灵均毫不退缩,“我说的是荒谬,那你说说看什么才是事实?你有胆做没胆承认,就不怕证道时雷劫问心,将你一道劈死在当下吗?”   谢钟离眼底微红,一掌拍在桌面,“你个臭小子你知道些什么?本来就是我先来的,是薄望山横刀夺爱!”   “阿涟是我救下来的,却因为醒来时我正在外头,这恩情便被薄望山摘去,这事直到他们成亲之前我才知晓!彼时他们二人已经珠胎暗结,我还能如何?偏谢名朝那狗东看出我对阿涟有意,借此羞辱我,我与他痛打一架,这才闭关了六百年!”   桌面石台已现裂痕。   谢钟离也目眦欲裂,“阿涟养伤的那百年,我不是没有趁虚而入的机会,可我依旧在等,为什么?不就是为了等一个名正言顺,一个顺理成章?可薄望山呢?他是怎么待她的?他!”   还要往下说,谢钟离却似反应过来,狠狠咬了咬牙,收了话头,“罢了,都是往事,我又与你一个小辈说什么?”   谢灵均戚戚追问,“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正在灵泉里的薄言听见谢钟离这番话,黑目微睁,从水面探头。   而后速与谢灵均传音,“够了,他既不想说便不要追问了。”   都说到这儿了,谢灵均又怎么会答应?   “我非要知晓!”   “此事容后再议。”   “机会难得,你就是杀了我我今天也一定要问到底!”   谢灵均说罢便继续与谢钟离纠缠,一副刨根问底的样子。   薄言原本想要现身,事到如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但一听谢灵均这话便知道拦不住,几番思虑,眉间的愁绪退散,摘了谢灵均一只飞鸿,送了出去。   【阿涟是谁?】   【除了老薄的妈还能是谁?】   【老薄阻拦做什么?】   【可能涉及到母亲,觉得告诉谢灵均不合适?】   【不不不,我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谢钟离刚刚说什么?薄望山是怎么对阿涟的?】   【啧,又一个负心汉的故事,我还真是不意外啊。】   【阴差阳错的父母爱情,还能更狗血点吗?小学生都不看了。】   【重点不是负心薄幸,是之后的结果!】   【诸君……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谢灵均缠着谢钟离不放:   “谢前辈,既然我父亲与我阿兄的母亲成亲在先,为何后来又有了我?”   “谢前辈,既然他们成亲的时候已经怀了我阿兄,为何最后会回到海里?”   “谢前辈,是不是你插足?他们因此产生误会才一拍两散?你刚刚要说的究竟是什么?我父亲到底如何待她了?”   谢钟离:“还要我说几遍我在闭关闭关!不是我!”   谢灵均:“不是你还能是谁?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钟离被他吵得头痛,终于一把推开,不耐道:“烦死了!还不是怪你爹那个狗东西!临产期还出什么门?害得阿涟难产的时候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最终现了原形,被你们薄家老老小小看了个实在。”   “暴露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们族里那几个贪心不足的狗东西!利益当前良心底线全都不要了!竟然当场要将阿涟生吞活剥!气死我了!每每想到此处,我都恨不得把那些人救回来再一口一口吃肉喝血!可恨我不在当场!简直畜生不如!”   这个答案显然不在谢灵均意料之中。   他愣了半晌才找回声音,“什,什么?竟是如此?那之后呢?我父亲回来之后呢?”   谢钟离冷哼了一声,眼底一片冰冷。   “还等你爹回来?等他回来阿涟早就凉了!”   谢灵均猜测,“那她……就是这样回到海里的?”   谢钟离没好气,“要不然呢?她怀有身孕又身受重伤,还不知孩子的情况如何,不回去留下等死吗?”   谢灵均缓了缓,猜道:“等我父亲回来,族人便告诉他阿涟是自己逃跑的,我父亲追寻无果,苦等几百年,便另娶了我母亲,对吗?”   谢钟离冷笑,“哼,追寻?苦等?说得薄望山有多痴情似的。”   谢灵均从中听出怨恨,谢灵均疑惑,“如此说来,你与我父亲的旧交早就因为阿涟变成了旧恨,为何对我还如此包容?”   谢钟离一愣,很快回答,“一码归一码,与你无关。”   谢灵均不动声色退了回去,凝眸打量着谢钟离。   不知为何,谢钟离有些躲闪。   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佯装严肃,“好了,你问的我都说了,满意了?满意了赶紧滚蛋,把夕湫给我找回来!”   谢灵均正身,无甚表情,“我还有一个问题。”   谢钟离摆手起身,“不答了不答了!我有事儿……”   谢灵均只当没听见,“四百年前,阿涟曾经出过海,她去了哪儿?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   谢钟离答得很快,“不知道不知道!”   谢灵均:“那会儿你刚出关,以你们的交情,你怎么会一无所知?”   谢钟离听到这儿,狠狠闭眼,转过头来正色道:“你胡思乱想些什么?”   谢灵均不卑不亢,“我还什么都没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胡思乱想?”   谢钟离一噎,“是,她是来找过我,不过是问你爹的近况并不是为其他。得知你爹已经另娶,还生下你,她心灰意冷便离开了,此后再无消息。”   谢灵均闻言,平静的面具终于有了一丝撕裂。   “你撒谎。”他一字一顿。   “你方才明明说她死前还曾向你托孤,若真如你所说,她一走了之,你又从何得知她已死,还有个孩子?”   谢钟离被问得一乱,张嘴要解释。   被谢灵均厉声打断,“别告诉我是听别人说的,她连你都没告诉,凭什么告诉别人?”   “我……”谢钟离已然有些慌乱。   “她根本就没走!”谢灵均抓住机会,“她又返回了薄家,为了报仇雪恨!”   “不是!不是这样!”   “这话你自己信不信!”   【!!!】   【???】   【哦买噶!】   【合理了。】   谢钟离被这么一吼,眼底闪过一丝异色,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惊慌。   但无论哪个,都足够谢灵均坚定自己的猜测,他笑了两声,“我怎么也没想到,杀我父母,灭我全族的,竟然是她……”   反应过来被诈,谢钟离很快镇定下来。   “灵均,你先冷静,这件事不是你想的这样……”   谢灵均:“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我现在很冷静,说说看。”   话虽如此,膝上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谢钟离一时语塞,反倒说不出来什么。   谢灵均接过话头,“你不说我也知道,无非是你也和她一起,这些年的传言也不算是假。”   谢钟离眉头一跳,“休得胡说!”   谢灵均冷静道:“我父亲已是渡劫修为,只她一人要如何与我父亲抗衡?除了你参与其中,别无他解。难怪你要留我,不过是良心难安罢了……”   “我没有!”谢钟离矢口否认。   “没有你倒是解释你如何一夕之间跌回大乘?难不成是为了救人吗?”谢灵均引身,终于露出两分怒容。   “我,我那是……那是……”   话头在舌尖滚了几遭,谢钟离才道:“我那是被谢名朝打的!”   谢灵均嗤笑,“为了狡辩,你竟然连不如谢名朝这种话都能说出口?”   “谢钟离!你自己想想你都露了多少马脚?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隐瞒的?难道还怕知道真相我会杀了你吗?哈哈!你还真是看得起我!”   谢钟离闻言冷静了稍许,颇有些无奈,“你,你这小子,做什么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眼底悄然浮上一层水气,谢灵均依旧身姿板正,“我知道不是你,但我就是想要一个真相,我要听你亲口说出来。”   薄言听到此处,叹了口气,从灵泉中现身。   “不用了,不用特意说给我听。”   谢钟离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谢灵均目不斜视。   薄言也不等他,自己和谢钟离坦白,“我是薄言,也是你要找的薄望山与阿涟之子。”   这话仿若一颗巨石,彻底搅乱了谢钟离眼底的镇定。   他指着薄言,一脸不可置信,“你!你才是那个孩子?那,那夕湫呢?又是谁?”   薄言缓声道:“是蛟,与我有些交情,斗浪那回,其实是我。”   谢钟离指了指谢灵均,又指了指他,“那你们这是,都知道了?”   谢灵均轻哂,“我只当他是我阿兄,却不知道还是仇人之子。”   薄言欲言又止。   谢钟离则抓着头,大叹一声,“哎呀!这可真是一笔糊涂账啊!”   作者有话说:   小修 第111章 断爪残鳞20   【我就说这个副本怎么这么顺利, 迟来的兄弟战争(摊手)】   【难怪了,难怪一开始六百年老薄的身体不好,原来症结在这儿。】   【娘胎里带来的弱症, 为了救儿子只怕阿涟费了不少心思,否则也不会拖了这么久。】   【吃肉喝血连未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   【我是阿涟我也要报仇!吗的一群狼心狗肺!】   【杀人的是阿涟,那岂不是说明,老薄成了谢灵均灭族仇人之子?】   【这是什么惊天大狗血?】   早在谢钟离说漏嘴,薄望山待阿涟有负时,薄言便已经猜到这个结果,他让谢灵均不要问,就是避免两人如现在这般尴尬的局面。   但谢灵均执意要问,薄言也不惧。   他问:“如今真相虽已大白,但凶手已经不在,你我之约就此作废?”   谢灵均依然不看他,“死了就当这仇不在了?这是什么道理?母债子偿,你合该替她还了。”   薄言:“若只是钱财,还了也无妨, 可这是人命,我对此全然不知情, 你不觉得你过分了?”   谢灵均下颌微硬, 按着桌沿转身,张嘴似要反驳, 被谢钟离打断。   “什么母债子偿?根本不是你们想的这样!阿涟从未想过杀你薄姓全家,她只是想让当初伤害她的人付出代价!”   这话暂时平息了薄言和谢灵均之间的矛盾。   薄言:“所以,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既知道薄言就是阿涟之子, 谢钟离便没有再隐瞒。   “薄家灭门不是你母亲所为, ”谢钟离转向谢灵均, 眼神复杂,“是你父亲亲自下的手。”   谢灵均瞳孔微震,“不可能!”   “我知你们不会信,但事实确实如此。”   谢钟离慢慢陷入回忆,“当日阿涟走后,我心中不安,便随去寻,她果然去了薄家,却没有直接动手,而是找到薄望山,告诉他当年被他族人虐杀的真相。”   “薄望山不信,找人来问,那些人当然不敢承认,薄望山便以为其中有什么误会,一直在游说。”   “他不信她。”薄言蹙眉。   “嗯,阿涟也明白,她虽是个女人,但更是个母亲。一想到这六百年你一直昏阙未醒,屡次神魂溃散,她便是再软的心也硬起来。”谢钟离点头。   “她要求薄望山将那些人处死,如果不答应,她就自己来。”   “但那群人巧舌如簧,说得薄望山根本做不了决定,阿涟看不下他摇摆的样子,便自己动手。”   “没有证据,她一动手,薄望山自然要阻止。”   “他们对我母亲动手的时候,没有留影吗?”薄言问。   “当时情况危急,你母亲哪来的机会留影?”谢钟离继续,“但好在他们自己留了,被阿涟擒住命脉之后翻出来,这回薄望山不信也得信。”谢钟离冷哼了一声。   谢灵均一直抿着唇,不说话也不打断。   “证据确凿,阿涟这回逼薄望山自己动手。”谢钟离没有急着往下说。   “他下不了手?”薄言猜测。   谢钟离点头。   【靠!薄望山是什么垃圾男?】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不要在垃圾堆里捡男人,也不要被垃圾男捡回去(微笑)】   【我是阿涟已经大开杀戒了!负心汉和狗东西一起杀!】   【不对啊,谢钟离明明说最后薄家人都是死在薄望山手里……】   【按照薄望山的想法,他怎么可能主动做这种事?】   薄言也想到这点。   谢钟离的回答是,“因为她以龙鳞剑为契印,强行收了薄望山为奴。薄望山虽修为高于她,但却抵不住真龙威压,只能认命。”   这话一出,谢灵均便是一愣,“难道中剑之人必定会成为剑主之奴?”   薄言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谢钟离解释,“若未在剑上下主仆契,待得四十九天之后,便会自动脱落,并无大碍。”   谢灵均松了口气。   薄言继续问谢钟离,“薄望山杀了那些人之后呢?没有停下来?”   谢钟离冷笑,“他杀得很痛苦,走火入魔了,便想回来杀了阿涟,但受契约所限他杀不了,转头便杀了出去,见人杀人一个都不留。”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阿涟的想象,她想要阻止薄望山,我也出来帮忙,但薄望山已经杀红了眼,如何也拦不住,我只能拉扯住阿涟不被他误伤。”   “一切结束后……整个府内一片尸山血海……”   水钟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   凝结之后的“滴”声打破一室寂静。   “最后一个倒下的是他当时的夫人,望着一片血海,薄望山忽然醒过来,他不可置信,抱头痛哭……”   “我和阿涟当时都有些不知所措,良久还是阿涟上前和他说话,我离得远没有听清,过后便看见薄望山趁阿涟不备,飞了一道灵光侵入她识海,然后……一剑结果了自己性命。”   薄言不确定,“那道灵光,是生死契?”   谢钟离点头,“没错,本身有主仆契者,若再定生死契便如同寄生,修为高者一方若死,另一方则同生共死。他杀了自己,阿涟大概率不能活。我当即替阿涟解契,甚至不惜以寿元为引,但……薄望山虽是强制结契,可他修为高于阿涟,此契一时半会儿解不开,最终……还是无力回天。”   薄言:“这就是你过后境界大跌的原因。”   谢钟离盯着桌上的灵雾,没有再言语。   如此一来,所有的真相便解开了,而且都对上了。   但,谢灵均并不信。   “照你的意思,我族人是被我父亲所杀,我父亲是自杀而死,和你和阿涟全然无关系了?”   谢钟离回神,“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但你们薄家害她在先却是不争的事实,如果薄望山一早按阿涟说的做,杀了那些伤害她的人,何至于酿成如此大祸?”   谢灵均嗤笑,“编得挺好,我若是个三岁孩童,只怕真的会信。”   谢钟离气愤,“竖子!你还以为我在骗你不成?”   谢灵均指着薄言,“你偏心他母亲自然为他们说话,说到底除了你也没有第二个活着的人看见,为他们开脱何其容易?”   谢钟离:“你!你放肆!我用得着做这种事?”   谢灵均:“那你敢发心魔誓吗?”   谢钟离:“有何不敢?”   说罢,谢钟离当即咬破指尖立下誓言。   谢灵均见他丝毫不犹豫,脸色有些难看。   【恕我直言,薄家这是自作自受。】   【薄望山那个负心汉值得(微笑)】   【我甚至希望是阿涟自己动的手。】   【凭什么那个狗东西!他自己犯了错,凭什么要拉着阿涟一起死?】   【谢灵均这是什么表情?他还觉得很委屈?】   【该委屈的明明是老薄好吗!无缘无故被人伤了神魂一趟就是几百年,自己妈报个仇还被狗东西连累死了,我是他我得杀了谢灵均!】   【一直以受害者自居的人,有一天你告诉他他以为的苦难,全都是咎由自取,当然会受不了。】   【受不了也得受着!】   【谢灵均该不会就此发疯了吧?】   ……   薄言打破沉默,“你都听见了,杀你全家的不是我母亲,是你……是薄望山咎由自取。你该恨他,而不是我母亲,更不该是我。”   谢灵均牙关轻动,片刻后平静下来看着薄言,“我当然不会恨你,我还得感谢你。”   薄言蹙眉了一会儿,见他缓缓将手放在胸前,瞬间反应过来,“你做什么?你要拔剑?”   黑色的剑身在谢灵均掌心下浮现。   谢钟离眉心一跳,“这是……龙鳞剑?你,你给他下的?”   “这是误伤,没有下咒。”薄言看着谢灵均,“四十九天之期还未过,你要想死就拔了。”   谢灵均不言,他左手结印,灵光自他按在剑柄的右手掌心溢散,眨眼没入剑身。   谢钟离看出来,一掌打在他身上,“谢灵均!你给自己下主仆契,你疯了不成?”   契约已成,谢灵均淡定抹去嘴边的血,死死盯着薄言,“不,是主仆契加生死契。我虽修为不如你,强行结契大打折扣,但我若身死,你就算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我杀不了你,伤你却是绰绰有余。”   薄言神色不变,他只是问,“就为了重伤于我,搭上自己的命,你觉得很值?”   谢灵均怒气上头,想也不想,“值!我觉得很值!”   边说,边扯着胸口的剑往外拔。   潺潺鲜血顺着伤口往外涌,却不见谢灵均叫一声痛。   弹幕飘过一片“?”。   【没救了,让他死吧。】   【都说清楚了还死咬着,怎么就这么驴呢?】   【心中的怨气没处发,正在气头上呢!】   【冲动要不得,冷静冷静就好了……】   谢钟离看着两人面露急色,抬手将谢灵均给冻住,“何至于此啊?薄言,你快劝劝!”   薄言却只是扫了谢灵均一眼,“蠢货。”   谢灵均不甘,奋力挣扎。   谢钟离正要说话,殿外骤然响起一阵慌乱的喊叫,“大翁主!大翁主不好了!谢名朝打过来了!”   一个管事慌慌忙忙跑进来,看见殿内还有其他人,微微一愣。   谢钟离不耐烦,“你说谁打过来?”   那管事:“驭兽宗的谢名朝。”   谢钟离“呸”了一声,“没完没了了。”   说罢留下一句“我去去就回”便要出去。   那管事又道:“不是的大翁主,他这次不是找您,是找其他人。”   谢钟离:“除了我,他还能找谁?”   那管事:“说是找一个叫薄言的,来讲道理。不过我看着他那架势,根本就是来打架的……”   谢钟离闻言便转向薄言,用眼神询问。   薄言点点头,“跟他有些误会,他一直在找我,早晚有一会。”   说罢,抬脚便走了。   谢钟离愣了愣,反应过来,“哎不是,他是不是知道你身份了?切勿冒险,还是由我出面!”   他边说边走,眨眼殿内就只剩被冻住的谢灵均一人。   四肢动不了,谢灵均便只能叫唤,“唔唔!唔唔唔!”   却无人管得上了。   【谢灵均:?】   【老薄:愚蠢,幼稚。】   【谁有空跟你玩什么自相残杀的游戏?】   【同归于尽?笑死,根本不可能,过家家一样搞笑。】   【好好冷静冷静吧弟弟,真是给惯的。】   【也就老薄陪着他一起演,要我早上去抽死他,叫他无理取闹。】   【打一顿就好了,真的。】   谢家之外有禁制,薄言一路行至大门口,果然见谢名朝在等着了。   上次一战,两人未有结果,再次相见,谢名朝脸色依旧不好。   谢名朝扫了眼紧随薄言身后的谢钟离,“你以为有他在,我就杀不了你吗?”   薄言还没说话,谢钟离先忍不住,“啧,你这浑身上下也就嘴硬了。”   谢名朝对他视而不见,“薄言,你还有最后一次道歉的机会。”   薄言负手,“他自己咎由自取,我便是有错也是阴差阳错,为何要道歉?”   谢名朝鳃肉微紧,“很好,那你就是找死了。”   话未说完,拂尘轻扫威压尽开。   府门前的陈设与周边街道的行人瞬间被冲飞,连地砖都顺势而起,直直朝薄言面门而去。   一面红色的光罩骤然挡在府门前,稳稳拦住飞来的碎片。   谢钟离恼火道:“当门闹事,你这是当我死了!”   说罢,化作一道灵光,卷着谢名朝遁入罗浮城上空。   红绿两道灵光瞬间扭打在一起。   薄言看了一眼,闪身也加入打斗。   他叫谢名朝过来本就是打架,一为分散谢灵均的注意,二为解决旧事,至于二打一,他本就不是什么君子,占便宜的事为什么不做?   天际的灵光多了一抹黑色。   谢名朝在此界的实已近天花板,又有凶兽穷奇在身更加强悍。   谢钟离虽实力不俗,但修为终究落了下乘,起初还能将谢名朝钳制住,但时间一久,便渐渐落了下乘。   穷奇虚影对半而分,眨眼就成了两个。   黑色的利爪闪现在火凤背后,带着寒光深深扎入血肉。   凤鸣绵长,红羽扑簌掉落。   薄言扫过此景,顿了顿,往青城山而去。   谢名朝转身欲追,被谢钟离一面火网拦住去路,不得已,只得将穷奇本相遣过去。   如此一来,他这边实力大减,倒正好被谢钟离牵制住,而追着薄言而去的虎身凶兽,则再次分裂成了两个。   进入青城山,薄言第一时间化景为境。   白羽降世,满山绿景眨眼被大雪覆盖,不听不闻一句人声。   两只穷奇以掎角之势扑上来。   龙吟震谷,大雪停驻,穷奇亦然。黑色的龙身如同幻影在两头穷奇周身划过。   片刻时间,大雪恢复落势,原地的两只穷奇也消失溃散无踪。   【这是什么流派?】   【我愿称之为“薄言领域”!】   【还有时间静止功能吗?】   【犯规了犯规了,这雪美得犯规了……】   【我靠,那两头穷奇就这么死了吗?这么快?】   【谢名朝那边还在打呢,妖兽死了他也活不成吧?】   【应该……没有这么快吧?】   薄言恢复人身悬立在大雪之中,并未离开。   风声呼啸而过。   薄言的余光从右侧一扫而过。   “飒!”   右侧凭空爆出一团碎雪,雪中一道白影乍现,试图趁薄言不备扑上来。   薄言早有所觉闪身避开。   随手在耳后摘下一片鳞飞了过去,那道白影犹如被刺破的水球,眨眼染红了飘落的白雪。   但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雪球出现。   一个个被刺破,又一个个覆盖,素然的天空仿佛开起了绚烂的烟火。   没多久,这烟火越来越密集,到最后竟然将薄言整个人围得几乎看不见。   法相越来越多,本相越来越难找。   谢名朝远远看见薄言这边的动静,讽刺道:“不破本相,我的宝贝只会越来越难缠。哼,也不过如此。”   谢钟离呸了一声,“什么狗屁玩意儿!跟你一样恶心!”   话虽如此,还是多看了青城山一眼,一时分心,被谢名朝抓住空子,一招打在了腰上。   谢钟离当即吐了一口血,退开些许,警惕地盯着谢名朝的动静。   与此同时,青城山腰上的宫殿内。   谢灵均正奋力解阵,忽然感受到两股妖兽的躁动,一股在远处,熟悉的火凤,另一股就在头顶,脸色愈发不好,手上动作更快了。   薄言遥遥扫了一眼,将谢钟离和谢灵均的情况尽收眼,视线在山腰多停了片刻,再次回到战局,手里的动作忽然慢了下来。   身后一只穷奇看中机会,静声闪现,利爪顿时没入他的肩胛,带翻一片血肉……   其余的穷奇见状,白目瞬间血红,一个接一个嘶叫着扑上来!   “噗……”   谢灵均毫无征兆吐了口血。   他漠然擦了擦嘴,眼底暗流翻涌,最终压下,起身飞了出去。   转眼功夫,落在被围攻的薄言身前,双手合印。   蓝色的盾光将凶恶的穷奇挡在两人之外,但从其上不断蔓延又愈合的裂隙来看,维持得很是勉强。   薄言似乎有些吃惊,“你来做什么?”   谢灵均已经不如此前生气,他根本顾不上,“你说得对,此事与你无关,你不能死。”   外面的冲撞愈发激烈。   谢灵均嘴角隐约有红丝溢出,好在他背对着薄言,无需隐藏。   薄言捂着伤口勉力撑在罩光上,“你这是送死。”   谢灵均咬牙,“来与不来反正都是死,何不一试?”   【哈哈哈怪谁?】   【是谁傻了吧唧又是主仆契又是生死契?】   【是这样,老薄死了,对大家都没有好处的。】   【啧,我还以为是他良心发现,原来是逼不得已哦。】   【老薄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就这么GG了吗?】   【他可是龙欸,一抓就破,什么时候这么脆皮了?】   说话间,谢灵均手势变化,一团蓝色的灵光渐渐自他下腹出现,慢慢的,蓝光越来越盛,仿佛一颗逐渐膨大的气球。   薄言一眼看出来,“做什么?你要自爆?”   说罢立刻给他打了一道诀,生生将那团灵光压回去。   谢灵均却还在挣扎。   薄言冷声,“这一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你想清楚。”   谢灵均缓声回答,“我本来就一无所有,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失去的。若能救你一命……也算是功德圆满了,以前的事,便一笔勾销吧。”   薄言看着他的背影,眼底的紧张散去,一时看不清情绪。   谢灵均看不见,只知道许久没有收到回应,便继续道:“没时间了,想活命就放开我。”   “蠢货。”   又是这句话。   与殿中不同的是,这次话里并不带有任何贬低,仿佛只是陈述事实。   谢灵均不及反应,便察觉腰间一松,低头一看,原本系在那儿的葫芦果然不见了,一同不见的,还有身后的薄言。   “哎?”   谢灵均疑惑,转身要去找人,却被自己的罩光紧紧困住,任他如何都不能破开。   他忽然明白,但却不敢确定。   恰在此时,天光顿时暗下来,头顶的威压有如实质压了下来,让他忍不住屈身跪地……   不远处,谢钟离和谢名朝也察觉不对,停下打斗。   下意识抬头,两人的脸色截然相反。   谢名朝是惊异而后一片煞白。   谢钟离则是一脸喜色,“法天象地!”   那是一条龙,遮天蔽日的黑龙。   太大了,仿佛一口就能将整个罗浮城都吞下,更遑论如重锤砸下来的天威?   城中众修士皆有所感,出来一看,有些当场瘫软在地上。   黑龙摆尾,云层翻滚。   “吼——”   果真张着嘴向下而来,眨眼已到了众人头顶。   所有人都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黑影覆盖,寒冰之气如同过电一般从整个罗浮城上空经过。   再次恢复光明,天际的阴影早就消失不见,依旧晴空大好。   只有谢钟离身前少了一个人。   谢钟离看着空空荡荡的对面,“哎?谢名朝呢?”   谢名朝被薄言吐了出来,他将人带回了青城山。   雪还在下,谢灵均的罩光周围,飘着一圈被撕碎的穷奇残魂。   谢灵均转了个身,看着眼前的一切还有点懵。   但随后,远处的一个黑点吸引了他的注意。那黑点倏然到了眼前,竟然是一只羊身人面的妖兽。   看样子那妖兽是奔着自己来的,谢灵均唤出灵剑顿时紧张。   “唔!”   “咕叽咕叽……”   没想到,那妖兽一张嘴,竟是吃起了空中飘散的残魂。   谢灵均不可置信。   “吭哧吭哧……”   那妖兽越吃越欢,到头竟在残魂里打起滚来,浑身懒洋洋的。   谢灵均到嘴的话硬生生加了几个字,“一只像猪的,饕餮?”   “嗝儿~”   【???】   【哪儿跑出来的猪啊?】 第112章 断爪残鳞(完)   漫天飞雪渐疏。   谢名朝匍匐在地, 衣衫破碎发冠凌乱。   一双黑色的长靴踏雪而来,在谢名朝两身之外停住。   薄言背光而立,谢名朝有些看不清他脸, “你开挂。”   薄言微微侧头,好整以暇回视,“何出此言?”   谢名朝咬牙控诉,“法天象地何时成了你的神通?分明是……”   薄言接过话头,“分明是那只金翅鸟?”   微微抬手,掌心便多了一只金色的葫芦,正是此前在葫芦山所得的那个。   取下盖头,薄言将葫芦递给谢名朝,“尝尝吗?还剩最后一口。”   谢名朝死死盯着葫芦,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原来如此,我竟忘了,你们还有这番交情。”   谢名朝所说的交情,指的正是薄言和金翅鸟此前的交集。   薄言与那金翅鸟相识于第一次PK赛, 那会儿的金翅鸟还是一只魔化的凶兽,凭借着法天象地的神通和此界的裂隙四处逃窜, 包括谢名朝的大部分人都不是对手。   只有薄言从金翅鸟的过去下手, 知晓他魔化的原因,是有人误烧了他幼时最爱的灵葫藤。那灵葫以山间晨露无根灵雨为食, 成熟之后自结为酒,甘香淳烈。金翅鸟酷爱此酒,寻觅多年无果, 才日渐疯魔。   若不是薄言将灵葫种找回来, 那金翅鸟也不会甘愿在葫芦山安定下来, 如此过往,送一壶酒,借一回神通,也算不得什么。   不是薄言自己的本事,谢名朝并不服,“我输了,但不是输给你,是输给运气。”   薄言抬臂抱胸,盯了他一会儿,似乎有些好奇,“你眼里除了输赢,可还有其他东西?”   谢名朝哂笑,“怎么,你还想拿对付那些畜生的招数对付我?忏悔吧更好的明天在等着你!哈哈哈……可笑至极。”   薄言并不接茬,只是问,“如果这次和你同场的是你弟弟,你也会为了赢毫不犹豫下手吗?”   听他提起谢名已,谢名朝本就暗沉的脸更加阴冷,“薄言!你不要欺人太甚!若不是你,名已怎么会死?我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你欠名已的,我这次讨不回,下辈子变成鬼也会让你偿命!”   薄言点点头,稍显满意,“那就是不会了,还有点人性。”   谢名朝气结,“你……”   刚开个头,一道清朗温和的男声忽然插进来——   “他们谢家兄弟诡计多端,为了苟命可是能屈能伸的,你别因为他说了两句你喜欢的话就被他骗了。”   一个戴着眼镜的栗发男人,抱着一只猪出现。   【这人……沙海闻?】   【哇哦,梦幻联动?】   【沙海闻?谁啊?】   【酒店之王的那个反派!】   【好家伙,他竟然另有身份?】   【我赌一毛钱,是弟弟,亲弟弟。】   【亲弟弟+1】   谢名朝面露警惕,小心瞟了眼薄言。   薄言没看他,多看了会儿眼镜男怀里的猪,过了会儿不确定问道:“这是,小米?”   小米是组里同事米姐的爱宠,薄言之前见过几次,有些印象。   眼镜男闻言微微撇嘴,“哥,我还比不上一头猪?”   来人是薄闻。   “哼哧哼哧!”听见薄闻对自己的称呼,那头“猪”很不满地拱了拱。   薄言这才发现他一样,“你来做什么?”   薄闻凝噎片刻,叹了口气,从口袋里夹出一封信丢给谢名朝,“谢名已进入兄战组的原因,和我哥进入同一个场的原因,喏,看看周继深怎么说。”   他边说边靠近,“当然,直播录像那么直观的证据你都不信,我也不指望一封口供能说服你,给你看呢,只是单纯想再羞辱你一下。”   说罢,薄闻转头对着薄言眨了眨眼。   谢名朝一字不漏看完,面色如纸。   良久,他盯着地上的脚印,“他自愿入组,又自请下场,他的死……确与你们无关。”   薄闻点头,“你早这么明理不就得了?”   他问薄言,“他想杀你,怎么处置?”   谢名朝争辩,“杀他是我的任务,就算没有名已的事,我也逃脱不开!”   薄言反问,“是吗?你的驯兽之法就只有杀戮这一条吗?”   谢名朝失语。   薄闻狠狠赞同薄言,“没错,谢名朝,你太激进了。这些年如果不是周继深挡着,我一定不会容你如此为非作歹!”   薄言侧眸,“哦?原来只是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睁一只眼闭只一眼。”   薄闻掩唇咳了一声,“怎么会,局里事务繁忙,有所疏漏也是不可避免的,相比之下,哥比我厉害多了,你管事那会儿就没有这种疏漏,等这次回去,我一定向你好好学习……”   薄言轻哼,“我没说要回去。”   薄闻面露紧张,“不回去?不回去你要去哪儿?”   两人自顾说话,谢名朝被忽略了个彻底。   他出声打断,“我知道错了,以前是我杀气太重,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一定不轻易动手,一定好好用爱感化它们!或者你们给我调组也行,去哪儿都行……”   他眼底带着雾气,卑微又谨慎。   薄闻下意识去看薄言的反应。   见薄言看着谢名朝不说话,没有立刻拒绝,薄闻眸底蓦然一黯,低头与怀里的小米使了个眼色。   薄言动了动嘴,似乎正要开口,地面骤然闪过一道虚影。   只听见“呲溜”一声,原本匍匐在地上的谢名朝就失去了踪迹。   原地只剩一只肚子圆滚滚的猪在吧唧嘴。   薄言:“……”   薄闻摸了摸鼻尖,故作惊诧,“哎呀,小米,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把人给吃了?”   然后一脸无辜朝着薄言耸肩,撇清关系,“你也看见了,和我没关系,是小米嘴馋。”   小米前蹄跪地,一个劲哈气,似乎有些难受。   薄言在她身边蹲下,熟练地从她的喉部向腹部轻按。   薄闻不解,“你这是做什么?”   薄言没理他。   过了一阵,小米打了个闷嗝儿,脸色终于好转。   薄言这才有空理会薄闻,“你都不吃的东西,给她做什么?”   薄闻怔愣,“我什么?不是……你这话什么意思?”   薄言将小米抱起来,放在怀里顺气。   薄闻的眼神有些奇怪,“你都没有这么抱过我……”   薄言手上一顿,蹙眉,“你说什么?”   虽是疑问,却不带半点疑惑之色,薄闻感受到其中的警告,背脊顿寒,不敢再皮,“哥,该结束了,你跟我回去吧,局里不能没有你,我想搞一次大清查,需要你帮我。”   薄言继续撸猪,“你忘了我原本是来干什么?”   薄闻张了张嘴,想到什么冷脸转移话题,“都怪周继深那个狗东西,是他居心叵测骗你在先!你放心,我已经将他革职送入埃斯塔纳了,一应财产全部充公!绝对不会再有人碍你的眼!回去我自动退位让贤,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薄言并不是很关心的样子,“直播结束,但我的度假才刚刚开始。”   他抬头看着薄闻,“至于你说的那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这话说得很是平静,薄言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看向小米时多了一丝温度,“小米我带走了,你想干什么随你,不要来找我。”   留下这句话,薄言便闪身飞走了。   遁光经过空中被困的谢灵均身前微微停顿,随着谢灵均周身禁制的消失,那遁光也很快消失在天际。   “哥……”   “阿兄!”   余下的两人,皆欲言又止。   【无理取闹一时爽,求哥原谅火葬场啊,啧。】   【如果一个人想过得开开心心,永远不要和哥哥对着干——谢灵均/薄闻】   【重点是这个吗这个?直播要结束了!】   【怎么就结束了?土拨鼠尖叫,啊——】   【我有种矛盾感,有种被老薄深深欺骗的感觉。】   【我也,总感觉他一个手指头能按死这些人,但就是不这么干……】   【谢名朝就这么没了?好歹也是个反派欸,这么轻易就狗带了吗?】   【我不管,谢名朝死了我就很开心!】   【老薄舒服了我就很开心!】   【没错!给我度假!度个千八百年的假!直播别关就好了!】   【度什么假?先吃席!】   【一个千年老怪陨落,你们在欢天喜地准备吃席,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开席在哪里?我坐在哪桌?】   【????】   ……   二百年后,葫芦山。   绿色的藤蔓绵延不绝,极目望去蔓枝上挂满了黄黄绿绿的葫芦,一辆飞舟悠悠飘进山谷。   一个胸前绑着块大布包的蓝衣男人从船上跳下来,稳稳落地。   不远处的凉棚下,一只昏昏欲睡的小金翅鸟忽然惊醒,黑溜溜的眼睛扫了眼阴影下的摇椅,椅子上的男人扣着扶手随着摇椅轻轻晃动,他脚下,睡着一只正在舔嘴的猪,仿佛对异响一无所觉。   于是金翅鸟也再次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过了片刻,凉棚外边响起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是一个男人略显刻意的咳嗽,“咳,阿兄,果然还在这儿?”   摇椅没有停,上面的男人只是微微挑眼,盯着来人胸前的布包看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自谢家一别之后,谢灵均隔三差五就会过来,但薄言有意躲他,因此两人并未再见过。   相比二百年前,眼前的谢灵均变了不少,周身的气质更加沉稳,也有了两分捉摸不透。   没有得到回应,谢灵均也不尴尬,“几年没来,阿兄养的葫芦越发水灵了,老远就闻到酒香……”   金翅鸟闻言目光微凛,谢灵均连忙摆手,“没有,没有讨酒的意思,就是单纯夸一夸。”   金翅鸟并未收回视线。   谢灵均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正琢磨着再说点什么,怀里的布包里忽然伸出一只肉乎乎的小手。   “唔……”   然后钻出来一颗乱糟糟的头。   谢灵均胸前的布包,裹着一个孩子,约莫两三岁大小,是个白白糯糯的女娃娃。   “哒哒,我们找到大阿哒了吗?”   薄言听见一道软糯糯的小奶音,睁开眼,刚好看见一只小手揉了揉眼睛。   谢灵均眼神温柔,摸了摸女娃的头,“到了,就在这儿呢。”   女娃娃似有所感,转头往薄言这边看过来,看见不断晃动的摇椅,顿时眼前一亮。谢灵均胸前一轻,下一刻女娃娃就坐在了薄言的膝头,随即顺着爬上薄言的胸口,抱着薄言的脸狠狠吧唧了一口。   两双黑漆漆的眸子四目相对。   女娃:“大阿哒!大阿哒!驾!哈哈哈……”   薄言:“?”   女娃娃看不懂薄言的疑惑,继续揪着他自顾玩耍。   薄言额角微跳,虚虚揽在她身后,眼刀子转头朝谢灵均扎过去,“这是怎么回事?”   谢灵均抠了抠手,眼神有些躲闪,“也没什么,就……如你所见,我有了个女儿。”   【!!!】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就上了个厕所,转眼他多了个孩子?】   【我就想知道和谁生的这是?】   【老薄眼刀:你在说什么疯话?】   【等会儿,我记得谢灵均这是刚从逐浪城过来吧?】   【难道是……夕湫?】   【你们是不是忘了夕湫早和箫剑星成亲了啊,儿子都生了,哪儿来的可能和谢灵均搅在一起?】   【有些事情,把握住时机就好了(捂嘴)】   【想一想箫剑星刚一出关就到处追杀他,说不定还真是这样!】   薄言从弹幕收回视线,眼神怪异,“是夕湫?”   谢灵均越发不自在,含糊“唔”了两声。   薄言凝噎片刻,不信似的又问胸口的女娃,“你叫什么?”   女娃娃露出四颗小米牙,“妈妈叫我小乖,哒哒叫我嘟嘟。”   薄言又问:“哥哥叫什么?”   嘟嘟点头,“啾啾,箫啾啾。”   薄言一听这话脸色当即沉了不少,怕吓着孩子,抬手将嘟嘟的头按在颈窝,耐心拍了拍再转向谢灵均。   对谢灵均薄言远没有对孩子这么客气,“你趁箫城主不在,偷他家了?”   谢灵均挺直腰杆,“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薄言冷笑,“不叫偷,那你跑什么?”   谢灵均果然绷不住,“他自己没本事抓住道侣的心,倒有脸来怪我?我当时也不过一时兴起,又没打算加入他们,就算有意加入,他也不至于如此残害我,修仙之人何必拘此小节?简直心胸狭隘!”   薄言被他的理直气壮气笑了,“你倒是心胸宽广,怎么不想想若你与箫城主互换,会是如何感受?”   谢灵均一噎,“我绝不会斤斤计较!”   薄言不想听这些鬼话,“你们这些破事我不想管,但若箫剑星追杀至此,你连累了我的葫芦田,我必不会饶你。”   谢灵均连忙保证,“不会不会!我们绝不会在这儿打。”   顿了顿,谢灵均补充,“只是……有一事,还得麻烦阿兄。”   薄言:“你说的一笔勾销,我凭什么帮你?”   谢灵均:“你都没问我什么事。”   薄言:“你带着孩子过来,还能是什么事?嘶……”   话未说完,薄言低嘶了一声。   他顾不上谢灵均,微微松手低头去解被嘟嘟抓在手里的头发,“嘟嘟,不可如此。”   话音虽沉,面上却闪过一丝无奈。   小孩子惯会看脸色,一点不怕他,甚至变本加厉,咯咯乱笑,“大阿哒!哒哒哒哒……mua!”   “嘟嘟。”更加沉声。   薄言养过弟弟,养过猛兽,但却从未养过糯唧唧的女娃娃,随时怕自己手粗弄伤了她,这一纠缠,就纠缠了半晌。   好容易从嘟嘟手里逃脱,薄言松了口气,撑着嘟嘟的咯吱窝拉开半身,就要甩给谢灵均,“拿走拿走,赶紧拿……”   手已经伸出去,可对面却已经空无一人。   薄言:“嗯?谢灵均?”   一道悠远的传音自山谷中响起,“阿兄!嘟嘟就先拜托你照顾几日,等我了结了和箫剑星的恩怨再来找你们!你们!们——”   头顶的魔音缠绕不去,耳旁的畅笑连绵不绝。   薄言咬了咬牙,片刻后抱着嘟嘟起身,“当我这是托儿所吗?”   “大阿哒!”   嘟嘟一把箍住他的脖子,贴了贴很是亲昵,一点没有意识到被他爹抛弃了。   薄言冷静下来,收回视线看向怀里,指尖微动。   片刻后,终究忍不住戳了戳那对肉嘟嘟的粉腮,“想不想出去玩?”   “嗯!”嘟嘟肉腮震颤,坚定点头,“想——”   薄言眼底升起几分温暖的笑意,“我想想……从哪儿开始好呢?”   【谢灵均:跑路。】   【老薄:我也跑路。】   【谢灵均:卑鄙的我。】   【老薄:记仇的我。】   【离开此界,完。】   作者有话说:   【END】   感谢大家的陪伴,哥哥完结了~   虽然没有拉感谢名单,但每一瓶营养液我都有认真喝,谢谢支持正版,感恩耐心捉虫   完结至此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   一个故事百来多章,各种原因很难每一章都保持在最佳水准,精准踩在每个人的舒爽点上,更何况这不是个爽文(每天都在和放飞的天性作斗争,流下了不学无术的泪水)   这个故事算是带了点脑子写,但不多,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吃力,不够好的地方我首先会质疑我自己,就为了少收到几个-2哈哈!能力有限精力有限,这已经是我当前能给的最好答卷,这次写得很开心,结束后会复盘,争取下次更饱满一点   老薄回去带崽了,我果然对男人带崽有执念(捂脸)之后有空应该会正经开一篇男妈妈养崽文   关于下一篇,暂时还没有确定   专栏《豪门大佬看见弹幕后》也是男主无cp,但可能会有单箭头所以我放言情了,欢迎了解DNA资本家没有感情的吃瓜机器——盛听蛰,他虽然没有老薄温柔,但他比老薄狠辣啊(?)   大家如果对言情感兴趣,也欢迎关注《揣崽后和佛子互穿了》,之前的有些预收暂时写不到我就收起来了,等我充电完毕,再回来开坑   总之谢谢大家,很高兴能和你们同行一程,尤其是追更这么久的天使,辛苦了,下次我争取存点稿准时更。今天不摸摸了,抱抱大家!最后祝各位天使永不缺粮,日日满仓!有缘再见~一首难忘今宵送给大家~   限时限定完结感言奉上   2022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