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病弱巨龙冲喜 作者:云赋 简介: 1.傅明煦知道,在他成年礼那天,他会被家族强制代替堂哥送到城主府冲喜,对象是在仙魔大战后身受重伤,就连人形都维持不了的城主寒洮,所以仙质很好的堂哥不能进入这个火坑,但他可以。 但他也知道那人会在一年后醒来成为毁天灭地的堕神,为天地所不容。 重来一世,傅明煦乖巧地听从安排进了城主府,为的就是照顾他一年,算是报答上一世的出手相救。 他精心照料,助他重回巅峰,成为三界至尊。可等来等去,最后却是男人凝视的金色双眸,和抓着他不肯放的手。 2.上一辈子,寒洮被人陷害逆鳞受损,一朝修为尽毁,在他人白眼中缠绵病榻。直到他神魂堕入魔道,这才高站于仇人之上,成为天地间最强的堕神。 重来一世,他以为不过是重复上辈子的路,只想提前入魔,好报仇雪恨。 可就在入魔前夕,原本悔婚的傅氏突然塞了个人进来。那人红服乌发,一双眼睛灿如星辰。当天晚上,他为自己清理了被污染的逆鳞。 寒洮发现,他有了比堕魔更重要的事做。 内容标签: 仙侠修真 重生 打脸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傅明煦、寒洮 ┃ 配角:好多人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好大一条龙。 立意:不管遇到怎样的困境,只要肯努力,就能充满希望。 第1章 艳阳高照,高耸入云的树冠上泛着淡光,无边的暖意笼罩着大地。 傅明煦耳边是嘈杂不堪的声音,纷纷扰扰的与脑海中的记忆杂糅在一起,令人头疼不已。 “别吵了!”他下意识地低呵一声,识海里的膨胀感让他忽略了背部的不适。 烦躁的声音瞬时一静,柔和的暖风吹在傅明煦的脸上,给那张本就天姿清绝的脸镀上一层光晕。 在他努力睁开双眼之时,为首的人声音尖利,连带着说出的话音都像是针尖般钻入耳膜。 “傅明煦,你不过是个废物,傅家养育了你多年,你连这点事都不能做吗?”傅浩仁见他缓缓醒了过来,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愤恨不已,“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熟悉的话语令傅明煦那点迷蒙在不到一息的时间内瞬时消散,他睁开眼睛,入目的便是身着华服的几人,为首的正是傅浩仁,他握着鞭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眼睛里是没来得及掩盖的嫉恨。 傅明煦看到那条鞭子,往日的记忆随着背部火辣辣的疼痛如潮水般蜂拥而来,他没有说话,一双眼睛清凌凌地看向众人,随后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在其他人愣神的时间中最快速度地回想起天地崩塌之际的场景。 他脊背挺得很直,即使身着青衫的背部渗出点点血迹,可整个人站在那宛如晨雾中的翠竹,半点风华不减。 【天地颠倒,以道殉之。】 【本君能做的只有如此,剩下的,但愿你知道如何做。】 看着面前熟悉的一切,傅明煦忍不住伸手遮住刺眼的阳光,下意识垂下眼眸。 司阳仙君他,当真成功了.. “你们..”傅明煦眉心微蹙,总算回想起了自己回到了哪个时间点。 面对傅浩仁等人的故意挑衅,极为短暂的迷茫之后他再无如前世一般恼怒,不知想起什么,反而朝他们勾唇一笑。 他没去管对面的几人,顺手给自己喂了一颗生机丹,忍住背后血肉愈合的微痒,脑海中闪过一双被黑气逐渐吞噬的金眸。 天崩地裂之际,那双金眸俯视着大地,冰冷无情,让人印象深刻。 按压住脑海中的思绪,傅明煦的目光重新回到面前之人身上。 说起来,他在傅家虽不受待见,但以往也过得还算安稳,这还是记忆中第一次受伤。 至于傅浩仁出手的原因,自己倒也知道。 傅浩仁打了个激灵,好似自己被看透了一般。尤其是,当他觉得那抹笑中似乎带着一丝轻嘲,可等自己着意去看时又什么都没看到。 “我看你可还笑得出来!”傅浩仁提起鞭子又欲挥下一鞭,其他人见了他的动作默默地后退半步,显然是看出他的意思。 看样子,他是准备再「教训」一番傅明煦了。 “白眼狼?”浑身的力气慢慢回笼,傅明煦瞥了眼春光中仍显些许破败的小院,轻笑一声,“当初我父亲临走前给傅家留下大批的丹药符箓,即使养我至成年也绰绰有余。” 他没有直接点破,毕竟傅浩仁等人知道的也不过一星半点,无需在他们身上多费口舌,至于先前的一鞭子,他自然不会轻松揭过。 傅浩仁在他的眼神下莫名生出几分心虚来,捏起鞭子的力度松了一些,他突然想起傅明煦的父亲就是上一代的家主,只是对方在辞去家主之位后就一去不复返,小时候他们跟傅明煦的关系还可以,只是随着新任家主的到来,他们在父母的交待下渐渐疏远了。 尤其是,当八岁测灵质时,前一个新任家主儿子傅山清滴血在仙质盘上时光华大盛,其他人或多或少地都有些显示,唯独到了傅明煦时没有半点反应。 于是,原本因为前任家主留下物资对傅明煦还算善待的众人,几乎在一夕之间变了颜色。 天道之门早已关闭,万年来无人证道成仙。没有一个傅家人,觉得把这些资源用在傅明煦身上是一件划算的事情。 即使,这些东西本就是他父亲留下的,可谁又让他父亲傅阳桖如今生死不知呢。 傅家长辈的态度影响到了小辈,傅明煦想到这些也不在意,他知道在他成年礼的今天会被家族强制代替堂哥送去城主府冲喜,对方是在仙魔大战后身受重伤,就连人形都维持不了的城主寒洮,仙质优异的堂哥不能进入这个火坑,但他可以。 而傅浩仁不过是听到旁人挑拨他抢了傅山清的婚事就不分青红皂白给了他一鞭子,可傅明煦也知道,按照自己的计划,他会在今晚离开傅家,至于寒洮与堂哥的冲喜婚事,也不知怎么就没了下文。 他离开傅家后在云寒城待了月余,傅家在他走后也找了几天,然后就没了声息,他在城内只等来了冲喜之事解除的消息。 按照之前的计划他再次离开傅家倒也不难,但刚才傅浩仁的话提醒了他一件事。 或许,他可以趁着这次机会拿回父亲留给自己的东西。 阳光洒在小院中,傅明煦嘴角勾起一抹清淡的笑意,几句之下,傅浩仁心里竟然在开始打鼓。 傅明煦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傅浩仁心里不知怎么涌现出不安的情绪来。但还容不得他细想,家主傅守德浑厚的声音传来:“你们在这闹什么?” 傅浩仁等人身子抖了一抖,纷纷让开路来,傅守德的目光在傅明煦染血的青衫上一闪而过,似是没看到似的开口:“明煦,你跟我来。” 接下来的会是什么,傅明煦记得清清楚楚,他看都没看傅浩仁一眼,轻轻点头,却在路过他时突然止步脚步,开口:“傅浩仁,你不跟来看看吗?” 傅浩仁以为他在耀武扬威,刚才那一丁点心虚顿时消失不见,声音愈发尖利:“家主,傅明煦抢了山清哥的婚事,你该让他进刑堂!” 他话音一落,其他跟在他旁边的几人脸色顿时一变,傅守德气势一凝,声音喜怒难辨,问道:“谁跟你说的?” 傅浩仁没注意到他脸上的神色变化,得意地指了指身边几人:“他们啊!” “噗嗤。”傅明煦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轻嘲道,“傅浩仁,你还真是蠢,难道你不知道城主寒洮如今的情况?这桩婚事,还需要我抢吗?” 不过三言两语,傅守德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拼凑清楚,他出言呵斥:“胡说八道!” 随后,还不等傅浩仁争辩,厉色道:“你跟我们一起去前厅。”他的目光宛如刀子般落在其他人身上,“下不为例,这次你们自去刑堂领罚。” 「刑堂」两字一出,其他人连求饶声都未发出,就被家侍拖了下去,傅浩仁心中惊愕不已,可触及这位亲大伯的眼神后不敢吱声,只是一双眼睛粘在傅明煦身上。 傅明煦任由他打量,反而轻笑道:“还是家主威风。” 平日里一言堂的傅守德罕见地没有发火,只是眼底沉沉,转眼就带两人来了傅家前厅。 三人到达时,前厅里已有三人等候,除了傅山清一家三口外,就是接到家主传音赶来的傅浩仁父亲傅陆为。 “逆子!整日游玩戏耍不知进退也就罢了!竟然还中了他人的道!”傅陆为这一巴掌清脆又响亮,听得傅明煦神清气爽。 傅浩仁脸上高高肿起,倒是傅山清轻飘飘地来了一句:“二叔别生气,浩仁这也是被人蒙蔽,处罚了那几人也就作罢。” 如何处罚,还不是家主说了算,傅家内部关系交错纵横,他父亲为了稳固家主之位,左不过是小惩大诫,这样大家都满意。 至于受伤的傅明煦,谁又关心呢? 傅山清的话缓和了当下的气氛,傅明煦看着他们眼底的各自算计心中冷笑,只站在那不说话。 即使脸上火辣辣地疼,但触及到亲爹怒极的眼神,傅浩仁倒是不敢再多言,只捂着一边脸,看向傅明煦的目光格外怨毒。 傅明煦神色淡淡,他可还记得对方是怎么出其不意给自己一鞭的,若不是有炼制的丹药在,靠着傅家,他背上的皮肉一时半会哪里能好全。 “好了。”傅守德出来打圆场,他目光落在傅明煦的脸上,不知怎么想起那失踪多年的前任家主,傅阳桖。 当初那么的惊才绝艳,光芒足以掩盖所有人,就连临走前拿出来的丹药材料,也有许多是他们见所未见的。傅守德当初是想帮他照顾傅明煦的,但继任家族后,他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那人的一直未归,被激发的野心就愈发地膨胀。 他看着那张与记忆中五分像的脸,心里情绪复杂,但这些又在想起儿子傅山清时压了下去。 傅阳桖不是他的亲大哥,可傅山清却是他的亲儿子。 傅山清见自家父亲在看向傅明煦时有些发愣,以为他心软了,忍不住唤了一声:“父亲。” 傅守德朝他笑了笑,示意他稍安勿躁,又看向傅明煦,嗓音柔和:“明煦,你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何吧?” 前厅内,六人的目光均落在傅明煦身上。 傅明煦弹了弹袖口不存在的灰尘,直言道:“我不知道。” 他直直地看着傅守德,嗓音如泉水流淌:“莫不是家主知道我今日成年,唤我来拿我父亲给我留下的东西?” 要知道,他之前好几次想要的时候,对方皆以他年岁太小,帮他保管为由明里暗里地拒绝。 傅守德被他一噎,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那些东西,在傅阳桖消失的第十年后,大家都觉得他再无回来的可能,使用起来愈发肆无忌惮,哪里还想到傅明煦的事情来。 “你吃傅家的,喝傅家的,还敢要东西?”傅浩仁不敢顶撞家主,怂恿他的人也不在这边,只能把火气往他身上洒。 “闭嘴!”傅陆为怒喝一声,为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简直操碎了心,但他听到傅明煦如此说,一时有些着急起来。 他今日来,正是听闻傅阳桖留下的丹药里有一种丹药可以治愈他儿子身上的伤,因此早早就在前厅等候。 傅浩仁被亲爹两次下了面子,只能怨毒地看着傅明煦。 可傅明煦不为所动,他「前世」今晚拿回的父亲留下的东西中也不过残存一二,临走前还亲手教训了傅浩仁一顿,无意间倒是发现了他令人难以启齿的秘密。 不过,这些他不会告诉这些人,而是浅笑道:“要我进城主府也不难,把我父亲留给我的东西剩下的给我就行,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当然不过分,任谁都挑不出理来,可傅陆为却暗自着急,傅山清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傅阳桖留下的东西有多好,他们是知道的。 傅明煦知道要他们全部吐出来有些难,见傅守德目光沉沉,便做为难状道:“我记得我父亲留下的一枚储物戒指,除了这个,我就要那枚肌腐丹,其他的就权当给傅家照顾我这些年的报酬吧。” “那枚储物戒指本来只有你能打开。”相对于其他人,傅守德身居家主之位多年,更能沉得住气,“只是,那枚肌腐丹..” 傅陆为父子眼睛一亮,可傅明煦却没有任由他说下去,而是打断道:“我入城主府,自然要带点傍身的东西保命。” 他看了傅山清一眼,这个在傅家仙质最高的天骄也同样看向他。 “听闻龙族成婚要跨问心石,若不是心甘情愿入府,恐怕会惹来龙族的怒火。”龙族护短,即使寒洮身受重伤,可那些手下也断然不会允许一个有异心之人靠近,傅明煦知道这些,这才是他现在最大的倚仗。 若不是如此,前世他在今晚走后,傅家肯定想了其他的办法帮助傅山清免了这桩婚事,他没猜错的话,龙族之所以强逼,说不定也是因为这枚丹药。 看着傅守德父子突变的脸色,两人显然也知道这枚丹药的存在。 傅陆为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他按耐住儿子,生怕他冲动之下说出什么话来,只看向傅守德,眼底暗藏着期望。 傅明煦没有给傅守德用那位藏得极深的肌腐丹来做好人的机会,他望了眼前厅外的天色,道:“家主还是尽快吧,我等得及,龙族的迎亲队伍估计等不及。” 毕竟眼下即使再如何不情愿,傅家迫于龙族威势,依然是张灯结彩的一片。 离迎亲队伍的到来只余一个时辰,傅明煦知道这位家主为了爱子会做出什么选择,他笑道:“既如此,就把喜服送到我院子中吧。” 他跨出的脚步顿了顿,又回头看了眼傅山清,开口:“当然,如果家主希望正主出嫁,我当然也乐意,那枚肌腐丹,就当是他的嫁妆,就任凭你们处理。” 他脚步轻快,全然不顾傅守德徒然变黑的脸,只是在经过傅浩仁身边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腰下位置一眼,然后留下一道挺直清傲的背影。 傅浩仁被他一眼看得心惊肉跳,好似自己藏了许久的秘密被撕开伪装,一下子暴露在他人面前。 第2章 傅明煦重新回到自己的小院,他没去管傅守德他们会如何,唯一有点担心的便是根据他的记忆,傅山清最终也没有进入城主府。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即使傅家真有什么可以让傅山清不入城主府的办法,他便如前世一般遁走,幸而他早已确定了父亲留下的储物戒指的地方,只是可惜了那枚被傅守德藏起来的肌腐丹。 可以肯定的是,即使他没得到,那位家主也绝对不可能把这枚足以断肢重生的丹药给傅浩仁。 至于司阳仙君交待的事,跟他自己想要做的并不冲突。傅明煦想了想,不去城主府的话恐怕要多费些其他心思,毕竟今日婚事是最快靠近寒洮的途径。 但是嘛,傅浩仁知道了肌腐丹的存在,傅陆为又知道确实在家主手里,期待的希望就此溜走,也不知该恨的是谁。 “真是好春光。”微风拂面,傅明煦浅吸一口随风而来的春日气息,对离开傅家愈发期待。 另一边,傅守德安抚了好傅陆为父子后带着自家儿子出了前厅,他已经下了决心,自家儿子仙质上乘,断然不能进入城主府,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愿进入的傅明煦进去,即使这让他损失唯一的一枚肌腐丹。 “爹,寒洮不比从前,我们当真还要听从城主府的号召?”傅山清没有见过寒洮,仙魔大战中,他作为新生力量也只放在后方,对这位城主的事迹描述大多是在他人口中得来的。 当然,那些传闻都比不上后来他身受重伤,难以维持人形来得令人震惊。 就在前两天龙族突然派人过来,说龙族祭司卜卦,得出傅家有一男子符合卦象,需在今晚圆月之夜入府冲喜,助城主寒洮醒来。 至于人选,卦象虽不明,但祭司认为自然是傅家仙质最好的那位。 虽没有说出姓名,但当时在场的傅家人下意识地就把这人选归在傅山清身上。当时惋惜的有之,看热闹的有之,直把傅守德当场气个半死。 “早就听闻龙族荤素不忌,可让我一男子去..”傅山清脸上闪过厌恶,“爹,明日仙宗就要来接我入宗,那枚肌腐丹是我入仙宗后的保命丹药。” “等仙宗的人来了,他们也不敢!” 他不想入什么城主府,但也不想把肌腐丹拱手让人。 傅守德知道他的意思,一边为傅陆为的可能离心烦心,他揉了揉太阳穴,语气颇重:“今晚便是圆月之夜,你也说仙宗的人要到明日才到,龙族的秉性你不是不知道,这云寒城仍是由他们做主的地盘,若我们断然拒绝,别说明日,就今晚能不能安然渡过也不知道!” 他没说的是,寒洮是在仙魔大战中受的伤,若今晚傅家无人入城主府,岂不是置傅家于不义之地,到那时仙宗还会来傅家也未可知。 傅守德看了眼自家儿子身上愈发浑实的气息,咬咬牙:“你听爹的,今晚便让傅明煦进城主府。” 就目前来说,这是对他们而言最好的办法了。傅山清皱了皱眉,到底是前程更为重要,想到去了仙宗会有更好的灵丹,倒也勉强压下对肌腐丹的不舍之情。 “只是听说二叔那边也想要肌腐丹。”他不确定地说道,“毕竟浩仁他..” 傅守德不意外他知道这件事,闻言面色不虞,语气不屑:“他?不过仙质下乘之品,又轻易听信他人怂恿,竟然去朝傅明煦下手,那枚肌腐丹我本就没打算用在他身上。” 傅山清眸光闪了闪,俊朗的脸上全是笑意:“爹说的是。” “这些事你无需管,今晚好好休息养精蓄锐,等明日仙宗一来你就可随其而去。”傅守德想了想,特意嘱托道,“待会龙族迎亲,你别出来,一切有爹呢。” “好。”傅山清彻底放下心来,那点去看傅明煦「待嫁」的念头也消散,安心地退下了。 傅守德目送着他的背影,身手揉了揉太阳穴,一副头疼的样子。在原地站了半响后,又神色凝重地走了。 他虽跟儿子说得轻松,可龙族的人向来自傲,恐怕没那么好打发。好在有那枚肌腐丹在,对城主的伤势应该能帮扶一二,估计对方也不在乎真正入府的人是谁。 他又想起龙族大婚时的问心石,忍不住心中一阵叹气。算来算去,没想到这枚肌腐丹到底还是溜走了。 他不知道的是,等他走后,傅陆为一脸愤恨地从一旁的假山边出来,眼中是无法掩盖的怒气和惊愕,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怨恨。 原来,傅守德根本就没打算把那枚肌腐丹给自己!要不是他在对方从前厅离开后总是觉得心神不宁,不死心地想要再来求丹,那里会想到自己的亲大哥父子俩竟然是如此打算! 好你个傅守德!你为了自家儿子可以如此做!那我为了自己儿子又有何不能? 傅陆为没有追上去询问一二,而是转身出了傅家,朝城主府的方向跑去! 他要告诉龙族,傅守德偷天换日,以傅明煦替嫁!届时,就让这位家主自己承担龙族的怒火吧! .. 锣鼓喧天,云寒城从未如此热闹过。乐声恢宏嘹亮,从城主府一直响到了傅家。 以红金为主色调组成的迎接队伍浩浩荡荡而来,吸引了许多人夹道观看。 红质仙玉做成的轿辇由四只喷着鼻息的龙兽稳稳当当地拉着,轿檐上方金色流朱垂下,被还未西斜的阳光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龙族酷爱天材地宝,但是这轿辇上随意扒拉下的一块仙玉,也足够外面的人抢破头。 站在傅家门外的傅守德远远地就敲到了这些阵仗,目光忍不住停留在那昂首阔步的龙兽和轿辇上,竟生出一种若是把亲儿入府也不错的错觉来。 酉时,正是迎亲嫁娶的最佳时刻。 为首的龙族正是城主的护卫寒正之,他声音浑厚如钟:“酉时已到,还请新人上轿。” 在傅家门口看热闹的人有之,闻言都停下议论之声,均好奇地看向傅守德。 “听闻,这次嫁给城主的是家主独子呢?”有人小声嘀咕道。 这细微的声音在迎亲队伍停下后的静谧中被人听得一清二楚,吓得傅守德从恍惚中惊醒,慌张地看了城主的左膀寒正之一眼。 可惜寒正之面色肃然,就像没听到似的,沉声道:“还请新人上轿!” 知道内情,站在傅守德身后的傅家人脸色齐齐一变,唯有傅陆为朝底下人群看了一眼,只是先前说话的早已闭声,此生人潮密集,根本分不出是何人所言。 “还请稍等几息。”傅守德忍着头皮发麻之感朝前走了两步,用刚好只有两人才听清的声音说道,“傅家明煦仰慕城主颇久,以肌腐丹为礼,自愿入城主府。” 他一说完,明显就感觉寒雷的呼吸变了几瞬。 他在赌,赌这龙族一开始要的就是他家的肌腐丹。 虽只过了两息,但傅守德额头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他微微低头,按耐住心中的狂躁,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寒正之目光犹如实质地在他身上打量几回,突然笑了笑,差点把他吓了个半死。 “好。”他不容傅守德再言,声音犹如铁钉入木,“从此时开始,傅明煦与傅家再无半点干系。” 傅守德一惊,随即却很快反应过来,大喜:“是!从今往后,他所做的一切皆于我傅家无关!” 两人刚说完,正酉时已到,有家侍在家主的示意下打开大门。 怀着各种心思的人群目光纷纷看了过来,却在看见出来的人后下意识地噤声。 来人身着一身大红的广袖喜服从门内走出,他眉若远山辽阔,乌发被一根红色发带随意绑着,慵懒地散落在身后,行走下衣摆翩飞,红与黑时隐时现,宛如谪仙。 可偏偏暗红色的腰封束出一把劲瘦的腰身来,像是捆仙绳把清冷谪仙从九重天拽落,在灼灼仙姿中多了几分勾魂夺魄的美。 寒正之只觉得呼吸都窒了一瞬,他察觉到什么后就下意识地偏过头。 美貌杀人,围观的人群此时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正主已出,该启程了。”寒正之肃了肃声,道,“请。” 傅浩仁瞪大了眼睛,唯有傅陆为见到寒正之脸上的反应后心里冒出深深地疑惑。 他明明记得,当时他亲口告诉这位龙族时,对方是如何地脸色大变。可现在寒正之的举动跟他预料之中的大不一样,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可即便如此,傅陆为也知道现在不是可以询问的时候。 傅明煦眉心微蹙地看着声势浩大的迎接队伍,心中微微诧异。 难道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这么浩大的迎亲他前世竟然没有看见? 傅明煦心里虽忍不住陷入深深的迷惑中,面上却一片云淡风轻,头也不回地上了轿辇,只留给他们一道背影。 接到了人,寒正之自然没有继续停留的必要。他也没有多看一眼,也没多言一句,一挥手,刚才停下的乐声继续。 傅守德想要说的话被乐声掩盖,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其他傅家人面面相觑,均是一脸茫然。 “回去吧。”迎接队伍渐渐消失在视野中,傅守德提醒大家,“明日仙宗便会到来,大家提前去做准备吧。” 五十年一度的仙宗挑选弟子,他们都有机会。 这个认知立马冲散了刚才内心的震撼,傅陆为眼中神色变幻,最终跟随其他人进去。 而迎亲队伍一路乐声不断,直到进了城主府才停歇,余下的,便是那些围观之人对此次迎亲事件的谈论。 只是,这些都不是傅明煦需要担心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疑惑为何没有跨问心石,却已经被人塞入城主府的城主卧室中。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 第3章 乐声早已停止,迎亲时的隆重和城主府内的冷清宛如两个世界。 “剩下的,就麻烦你了。”寒正之的脚步停在房门前,态度还算礼貌,语气却不容置疑。 傅明煦停住的脚步由着身后推动的力量进入房间,随后房门被关得死紧,像是生怕他跑了一般。 与张灯结彩的外面不同,城主房间中毫无半点主人成亲的装饰,身着喜服的自己倒是成了唯一的「喜气」。 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而是站在原地仔细打量起面前的一切。 烛火重重,宽阔的房间里寂静无声,跳动的烛火落在厚重的幔帐上像是挣扎的魇兽在无声地嘶吼。 不知过了多久,烛火燃烧后突然乍起的的「噼啪」声打破了这片难言的寂静,傅明煦的目光终于从幔帐上抽回。 幔帐后,应该就是城主寒洮所在之地。 不知怎么,傅明煦胸腔处的血肉急切地跳了几下,就连掌心都沁出汗来。 傅家无人知道他擅炼丹,也无人知道他的嗅觉比旁人要灵敏许多。 例如,他一进门就闻见那烛火燃烧下奇特而浅淡的腥味正是破血花的味道。 例如,即使隔着距离,他也能闻见那透过厚重幔帐的血腥味。 花腥味和血腥味杂糅在一起变成一种更加奇怪的味道,傅明煦的心剧烈地跳动两下,一种说不出是恶心还是什么的感觉出现一瞬。 “破血花..”他望着那两排正在燃烧的烛火喃喃出声,不知道这是无意导致的,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传闻中城主寒洮此时身受重伤,这暗藏在兽烛中的破血花无异于慢性催命毒药。 傅明煦又看了那两排兽烛一眼,努力平整呼吸,抬起脚慢慢地朝幔帐之处走去。 烛火因为他的走动似乎跳动得更加厉害,黑色幔帐上的魇兽像是挣扎着想要醒来。 虽早就打定主意,但真等到掀开幔帐时,傅明煦捏住帐沿的手仍是抖了抖。 他无法想象重伤的那位该是以一种怎样的状态在那里.. 傅明煦下意识地深呼一口气,刚掀开一丝就差点被透过幔帐而来的霸道血腥味呛住鼻腔。 格外浓郁的血腥味导致他胸腔血肉下的心脏在一瞬间猛地跳动,接着却是带着难以忽视的吸引,就连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 好香啊..傅明煦脑海中不合时宜地闪出这个想法,等回过神来时把自己吓了一跳。 “我这是怎么了?”他惊愕地站在幔帐边喃喃出声,只是这奇怪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压根没弄清刚才的状况。 他定了定神,眸光微沉下,幔帐最终还是被他一把掀开,直逼天灵盖的血腥味让他直接倒退半步。 与血腥味同时出现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浓香,这浓香夹杂在血腥味中,一丝丝地钻入他的鼻腔,勾得早已辟谷的他产生另外一种奇怪的感觉。 难道这就是龙血的味道吗? 他直接闻饿了.. 不过或许是他今日没有服辟谷丹? 清俊的脸上浮现窘迫,傅明煦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快速拿出一枚辟谷丹塞入口中,勉强把这股饥饿感压下去。 他这才有时间看向不远处的床榻。 床榻上正是久未露面的云寒城城主寒洮,想象中他重伤后血肉模糊的样子并没有出现,他看到的是躺在缦帐后宽阔床榻上的人面色惨白,曾经见过的凌厉之极的眉峰在昏迷中微皱,垂下的眼皮也遮挡住金色双眸。 那床榻十分宽敞,粗略估计之下,傅明煦觉得躺下四个自己都有得剩余。 龙族人形高大,兽形更甚。此时,记忆中萦绕着丝丝魔气足以遮天蔽日的身躯不再,乍一看去,跟生病卧床的其他人并无二样。 除了萦绕在四周的浓郁血腥并不正常,在缦帐后同样用来照明的兽烛燃烧时仍然有几缕浅淡的破血花味道。 傅明煦的视线不过在那张轮廓冷硬的脸上停留几息,随后顺着脖颈往下。 没有被被褥遮盖的胸膛着,上面有几道已经结痂的伤痕。 那痂看起来有些厚,足以看出之前的伤口恐怕深入骨血。 令他心惊的是,从他进入幔帐后的内室不到半柱香时间,空气中血腥味的浓郁又增加几丝。 嗯,龙血的奇怪香味更明显了.. 有着纵横交错伤疤的胸膛在微微起伏,暂时看不出有魔气侵染的痕迹。 傅明煦并不知道曾经的寒洮是何时入魔的,所以他也猜不准寒洮如今的情况。 最好的办法是,他趁着正主昏迷时进行全面查看。 打定主意,傅明煦不再迟疑,他仔细观察寒洮紧闭的双眼,确定他短时间内真的不会醒来,直接上前,迅速伸手,一下子就把整张被褥掀开。 即使因为血腥味的浓郁有过充足的心理准备,傅明煦还是被被褥下的真实情景吓了一跳。 重伤过后的寒洮已不能化作完整的人形,被褥之下的正是一条巨大的龙尾。 这条本该威风凛凛的金色龙尾此时无力地耷拉在床榻之上,金色的大片龙鳞有不少脱落,露出里面斑驳的血肉。没有厚重被褥的吸收,有龙血从龙鳞处的伤口缓慢流出,沿着被浸湿的床榻滴了下来。 除去刚开始的震惊后,傅明煦没有惊慌,反而松了口气。 很明显,流出的龙血浓郁鲜亮,龙鳞虽失去璀璨,却能看出没有被魔气污染的痕迹。 可以确定,寒洮现在并无入魔。他想起来了,根据司阳仙君的说法,对方就是在一年后醒来才成为毁天灭地的堕神,为天地所不容。 一切都还来得及。 只是,这龙血的香味也太勾人了吧。 确定眼前之人没有入魔后,傅明煦在龙血香味下忍不住陷入沉思。 最好后还是指腹处微微的刺疼唤回了思绪,他打了个激灵,这才发现指尖不知何时放在了龙尾上。龙鳞的边缘处尖锐无比,等他发现时莹白的指腹上赫然出现一滴鲜红的血。 也不知是龙尾上的,还是他被龙鳞边缘割破的.. 掀开被褥后的香味愈发纯粹,傅明煦自认为自制力不错,却在龙血的香味下频频失神。他暂时还弄不清自己为何这样,却明白当下为寒洮止血是当务之急。 在止血之时,他扫视周围一眼,最后还是就地取材,手脚麻利地撕下一片喜服的衣摆,折成面巾系在脑后挡住口鼻。 毕竟是入城主府,傅家先前送的喜服也是用上好的灵纱制成,足以遮挡龙血的大半香味。 “没仙质就是麻烦。”傅明煦嘟囔一句,若能修炼灵气的话这随意掐个屏息诀就行。 话虽说着,他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擦干净的指腹留下一个细小的口子,他拿出那枚肌腐丹,没有再去碰寒洮,而是皱着眉头在手心碾碎。 于是,这枚先前被傅浩仁等人争抢的灵丹在此时化为粉末均匀地洒在血迹斑驳的龙尾上。 肌腐丹具有祛腐生肌,断肢重生的功能。一枚灵丹下去,受伤的龙尾伤口肉眼可见地开始愈合。灵丹粉末融入血肉后迅速化成精粹的生机灵气汇入寒洮的四经八脉中,胸膛处纵横交错的疤痕颜色都在变淡。 只是寒洮仍是昏迷之中,傅明煦猜测他受的伤估计不仅仅是在表面,一时也摸不准情况。 龙尾虽在逐渐愈合,可已经流出的龙血味道久未散去。傅明煦心想总不能一直带着简陋的面巾,想了想到底还是在衣摆处又裁了一块,顺着龙尾尖开始擦拭。 擦了几下后,他发现龙尾实在太大太重,床榻上的龙血到处都是。这样下去,把他身上的衣服全部撕光都不够。 无奈之下,他只得先把被褥拆开,把里面吸满龙血的被芯扔在幔帐外,把剩下的干净布料撕成趁手大小,这才勉强把龙尾上的残血擦干净。 兽烛上的火焰跳动着,为他缓慢却又小心翼翼的动作照明。 幸好床榻够大,傅明煦这才可以一边擦一边把擦干净的龙尾挪到一侧干净的空间。 就这样忙活了大半个时辰,等他好不容易把寒洮整个都挪到床榻的另外一侧,又把另外一边的床榻清理干净,最后把所有脏污的被褥一起仍在幔帐之外才坐在一旁歇息。 “总算忙活好了。”傅明煦满意地看着那条龙鳞暗淡却干净的尾巴,摘开面巾时,额头上已经透出了细密的汗珠。 在清理龙尾的过程中,除了那枚肌腐丹,他还根据伤势酌情撒了不少其他的灵丹粉末。 都是他自己炼制的,甚至在寒洮下腹处裂开的逆鳞上用了一枚极品回春丹。 当然,逆鳞里的血污也被他清理了。他不知道其他龙族的逆鳞长在哪,但寒洮半人半龙的样子很难不令人大致判断出他化作完整人形时逆鳞的位置。 因此,只想干净清理完的傅明煦下意识地瞥开目光,也不管下手时重了一些,自然也没注意到寒洮在那一瞬间胸膛起伏的幅度。 没有龙血香味扰人神智,损失了灵丹的傅明煦心情还算不错。 幔帐后的内卧室没有椅子可坐,他干脆盘腿坐在空出的床榻上休息,一只手掌托着下巴,目光随意瞥着寒洮,心思却沉在别处。 一轮圆月正挂在城主府上空,皎洁月光倾泻而下,给寂静的城主府更添一分冷静。 黑暗中,似乎有人在轻声吟唱,晦涩的语句透过密封的窗户传了进来。可惜那语调本就飘忽不定,傅明煦侧耳去听时能听到的只有若隐若现的声音。 即使有再奇怪的声音出现,傅明煦也没有夜晚在一个陌生之地出门查看的想法。他身体内无法储藏灵气,重生而来的记忆挤得识海发胀的感觉仍在,加上清理龙尾许久,困顿的感觉像是在一瞬间席卷全身。 很累,他很想睡觉。 看着仍在昏迷的寒洮,以及宽阔的床榻,他想了想觉得在靠近床榻边缘和衣而眠凑合一晚不是难事。 疲惫的身体叫嚣着需要休息,傅明煦终于慢慢地躺了下来,只是身子绷得很紧,只需稍微一动就会掉下来。 睡在没有被褥的床榻上的确不好受,但现在不是可以挑剔的时候。 傅明煦躺在坚硬的床榻上,脑子思绪乱乱的,一会是重生前那天天崩地裂之景以及巨大龙尾上缠绕的黑色魔气,一会是龙鳞血迹斑驳,躺在不远处生死不知的人。 带着数不清的疑惑,他到底还是被身体本能拉着进入梦乡。 与之同时,外面晦涩的吟唱声连续不断地传入,城主府上方的圆月随着时间在苍穹中移动,慢慢地,清冷的月光竟然有一束不受窗户的阻挡洒入房内。 沉睡中的傅明煦沐浴在月华之中,清绝如玉的面容镀上一层柔光。而在他旁边,龙尾上因为受伤而斑驳的龙鳞竟然在月华下恢复了几分昔日的金色光彩。 随着浅淡疤痕下的胸膛剧烈地起伏几下,一双锐利的金眸慢慢睁开。 作者有话说: 明煦:好香,吸溜.. 对了,由于攻是龙,所以哪怕是化作人形,与受还是有一定的体型差的。 第4章 仙魔大战已有月余,自龙魄被魔气一击破裂后,寒洮除了不能维持人形,就连识海都沉入无尽的黑暗中。 可即便这样,他的意识却偏偏无比清醒。 他看见了自己在魔群退去后从高空坠落,也听见了落地后四周的惊呼声。 过往如同走马观花般在脑海中呼啸而过,昔日里热闹威严的城主府从此萧条冷清。不仅如此,龙族从云寒城退回虚妄之海,为的就是保存剩余力量。 而他,就会在今日祭祀之歌没有起作用的情况下被放弃,只留下几个仆从,以及护卫寒正之。他也知道,明日仙宗就会到临,成为云寒城新主。 龙族以强为尊,一个逆鳞受损,龙魄破裂得连人形都无法维持的人是无法渡过虚妄之海的风暴进入龙族祖地的。 他被放弃得理所当然,直到寒正之为了护着他,在无龙族的帮助下被仙宗弟子合力捉住,在驯服其为坐骑不成后,竟然对他下了杀手,对其剥皮抽筋,炼成各类法宝,把他一身血肉筋骨用得干干净净。 这是他无法醒来一年后的事情,意识的清醒和身体的难堪令他痛苦,修为尽毁只能在他人的白眼中缠绵病榻。在他感应到龙族祖地彻底关闭的那日,他选择神魂堕入魔道,这才高站于仇人之上,成为天地间最强的堕神。 意识最后停留在他被各族围攻,天崩地裂之际,一道白光在天地间炸开,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停止,等他醒来时感受到身下的粘腻感,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回到了当初。 他看见寒正之面色愁苦地站在床榻前抱怨:“也不知道祭司是如何想的,竟然说傅家有一男子可与您冲喜助您醒来。” “当真是可笑!别说进城主府,知道情况的恐怕连问心石都跨不过!” “什么天才傅山清?城主才不会稀罕!” “可祭司信誓旦旦说今晚乃圆月之夜,明日仙宗便会到达,若城主再无醒来的痕迹,他们就要回虚妄之海的祖地、” “他们竟然都信了敖玉书的那套保留实力之说,我看城主这次的为难定与那小子有关系!可惜我没有证据!” “当真是可恨!” 寒洮默默地听着他的愤怒,在确定自己竟然回到当初的震惊之后,他说的那些话早已对自己起不了半点波澜。 一切都会如他记忆中那般发展,傅家不会送傅山清过来的,只有一枚肌腐丹和许多的灵药来聊表歉意。 而寒正之在与祭司大吵一架后又去傅家大闹一场,直接把傅守德打伤,自从与傅家结下愁怨,后来傅山清进入仙宗,寒正之死于仙宗之手又怎能与此无关。 寒洮清晰地知道这一切的发展,在寒正之嘀咕许多走后就已经在计划着事情。 他不信什么冲喜,根据之前的记忆,他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有人在挑起他跟傅家的矛盾以及借此来羞辱他罢了。 至于祭司等人知不知道,他也不在意。就算不知道为何重来一世,他也只以为这一切不过是重复上辈子的路,只想提前入魔,好报仇雪恨。 圆月过去,当破裂的龙魄吸收月华,导致内里龙息紊乱之际,就是他入魔之时。 寒洮安静地躺着,龙尾以及身体里的疼痛已经引不起他一点关注,他静静地听着兽烛燃烧的细微声。清醒的意识如常被困在身体内,心中波澜不惊,平静地等待着既定的命运。 随着天色暗下,他听到了寒正之在门外说话的声音,接着是门被推开的声音。 有人走了进来,脚步声很轻,不是寒正之。 是谁? 今晚,在唯一的护卫去傅家大闹之后,该无人进来才是。 难道是自己的记忆除了差错? 来人脚步声轻巧,体内想必是没有修习灵力。 那脚步声在屋内外室停留了一会,接着朝里面走来。 厚重的幔帐被人掀开,寒洮先是听到来人倒退两步的脚步声,随后是一阵抽气声。 他说,好香啊.. 接着,一道如青竹挺拔的清瘦身影撞入他的识海中,来人红服乌发,一双眼睛灿如星辰,他站在掀开的幔帐前,厚重的色彩倒无法夺走他半分颜色。 宛如一笔清雅至极的山水画凭空出现,带着远山的辽阔飘逸而来。 烛火跳跃,那点点跳起的烛光没入他的眼眸,最后在他眼中变成漫天的星辰。 他穿着喜服.. 寒洮意识到这一点后,疼痛无比的识海静了一瞬。 他的神识能看清来人,自然也能看见他的动作。 但这一切,都不及身上的触感来得真实。 他掀开了自己的被褥,那一瞬间,寒洮生出一种羞愤欲死的念头。 不要看..他的龙尾现在很丑.. 可傅明煦当然听不见他心里的祈祷,掀开被褥的速度很快,他想要遮掩的龙尾一下子就暴露在空气中。 寒洮觉得空气仿佛随着被褥的掀开凝固住,他无法挪动自己的龙尾半分,可上面传来的触感却一点一点顺着血肉传递到脑海中。 凝固了血污的尾巴尖被人细心地处理,锐利暗淡的龙鳞被擦拭干净,以及,傅明煦手掌不小心被龙鳞割破时的抽气声。 直到清亮的丹药粉末减轻了伤口处的疼痛,有血肉新生的痒意出现,寒洮才感觉他整个龙尾都在僵硬。 在逆鳞被清理时,他耳朵尖已红得滴血,只是藏在散开的头发下未被人发现。 自己护卫也不是没有帮他处理过伤势,但从来都不敢直接触碰,只是用灵力引来灵液清洗。 更别说,逆鳞所在之处,除了他自己更是无人敢触碰。 傅明煦是人族,还是无法修炼灵气的,自然不明白龙族的逆鳞意味着什么。 等他忙完,别说他自己累得松口气,就连被「清理」的对象寒洮都暗暗地松了口气。 也不知是祭祀之歌还是被洒上的灵丹粉末什么的起了作用,在傅明煦躺在侧边呼吸平缓之后,寒洮感觉困住自己力量都弱了一些,最后真正「醒」了过来。 寒洮垂在床榻的手指轻轻动了动,他忍着疼痛,龙尾处一阵浅金色的光芒闪过,他撑着身子坐起来。 此时傅明煦睡得正香,压根不知道床榻另一侧本该昏迷一年的寒洮正垂眸看着自己。 寒正之提着一床被子赶来的时候,看见就是这样一副情形。 原本昏迷的城主正大刀阔斧地坐在床边,他的龙形本就在龙族中可堪第一,化成的人形也是猿背蜂腰,整个人往那一坐,半垂的眼睑遮挡住眼中一半凶光。 而此时,他淡淡垂眸,熟悉的凶光一闪而逝,余下的目光冷漠,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的神情薄情寡欲到了极点。 明明是自己一直跟随的主子,可寒正之却在站在他面前时忍不住心惊战栗。 怎么感觉,城主这次醒来后变了一些?明明修为尽毁,可身上的气势却越发骇人。 但城主醒来的喜悦到底冲散了心底徒然升起的怪异感,寒正之惊喜道:“城主!” 寒洮点点头,脸上的表情一如往昔,却伸手:“蚕被给我。” “哦..”还没反应过来的寒正之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递过去,“也对,我看见外面的被褥了,换一床..” 还没等他说完,寒洮就直接起身,寒正之被他的动作吸引,这才后知后觉地看见床榻内侧正睡着个人。 那人红衣乌发安静地躺着,身上有一层透明的防护罩,罩子上流淌的龙气格外熟悉,不是城主的又是谁的? 刚才城主坐在前面把他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让一心扑在城主醒来的寒正之差点忘了这码事。 寒正之下意识地就要解释傅明煦为何存在,就看见寒洮一个转身,迅速把手上的被子覆在身后之人身上。 这样,真把傅明煦遮挡在严严实实的了。 察觉到寒正之探寻的目光,寒洮面色如常地坐了下来,冷峻眉峰不动,开口:“为何自作主张?” 寒正之背上冷汗冒出,在极具压迫的视线下差点把准备好的说辞忘得一干二净。 电光火石间他快速回答:“城主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寒洮被他一噎,沉声道:“冲喜本就是无稽之谈。” 寒正之不明所以,指了指他身后隆起的背影:“那..把他送回傅家?” 他刚说完,就感觉周围空气都冷了下来,赶紧改口:“他跟傅家已经没有关系,除了我们这里恐怕也没有去处。” 一个好的护卫,除了能打和忠心外,最重要的就是揣摩主子的心意。 内卧室内一片寂静,一主一仆貌似对正在熟睡的人的去处犯起难。 许久,寒正之斟酌着开口:“城主,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实在不行,我们把他叫醒问问?他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话音刚落,面前刚刚还眉眼不动的城主面色沉重:“不可。” 这下,寒正之就真的不明白了。 面面相觑的两人没有发现床榻内侧的被子动了动,就在寒正之准备询问原因时,他的眼睛在看到醒来的傅明煦后慢慢睁大。 “城主..” 寒洮意识到什么,顺着他的视线转身看了过去。 傅明煦面色潮红地从蚕被中爬了出来,他刚喘口气,就对上一双金色双眸。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给老婆盖被子,就差点把他闷死..感谢在2022-02-19 23:47:07-2022-02-22 11:36: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傅明煦是被热醒的,也不知是谁把被子给他从头盖到脚,又热又憋的感觉把他从黑甜梦乡中闷醒。 防护罩在他从被子中出来的瞬间自动消散,对上那双金眸时,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这..他不是睡在床榻的边缘处吗?怎么身上不仅被盖上了被子,看这位置明显睡在床榻内侧啊? 不对,傅明煦很快发现自己抓错了关键点。 他看着那张眉峰锐利,整张脸的五官都是天生的「我不好惹」的脸,瞥到现在堪称空荡的床榻,内心震惊。 那么一大条龙尾呢? 傅明煦的视线忍不住从那张脸往下,迅速地扫过他的全身,最后停在下半身。 即使有床榻高度的阻挡,他也能判断出那条龙尾已被双腿代替。 醒..醒了?他以最快的速度确定这件事。 司阳仙君不是说他要到一年后才醒吗? 在这种难以置信中,傅明煦的视线最后回到寒洮的脸上。 没错,确确实实就是先前还躺在床榻上不能维持人形的城主。 所以,在他睡着的期间,是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因为刚从被子里匆忙爬出来的原因,傅明煦此时是以一种半跪在床上的姿势仰头看着寒洮,墨发垂落,如玉的脖颈好似一折就断,瓷白的脸颊上浮着未曾散去的红晕,宛如月下含苞欲放的山茶花,透出一种特别而脆弱的美感。 “你醒了。”一种奇异的酥痒缠绕在喉咙深处,寒洮低头看他,金眸神色莫名。 龙族的人形实在高大,寒洮更甚。他说话时不自觉地倾身,烛火产生的光被他挡在身后,背光所形成的阴影把傅明煦整个人笼罩其内。 感受到小腿上的酸麻,傅明煦这才如梦初醒。 不是做梦。 虽然不知道为何,但寒洮他确实醒了。 卧室内的气氛十分奇怪,傅明煦也看不懂寒洮眼中闪动的神色,只是慢慢地移动小腿,坐了起来。 “那个..”他沉思半晌,眉眼中有喜悦绽放,“城主醒了真是太好了!” 看起来没有入魔,很棒! 若不是他嘴角挂起的笑意太过刻意,寒洮或许真信了他这一套。 寒正之受不了这奇怪的气氛,瞅了两人一眼,附和道:“祭司说的果然没错,冲喜过后,城主当真醒了!” “我现在就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赶紧跑了。 幔帐被他掀开又放下,轻微摇晃两下后,傅明煦听到幔帐外一声「扑通」声。 随后是赶紧爬起来,又开门关门的声音。 傅明煦想起了扔在幔帐外的被褥。 卧室内很安静,「冲喜」两字提醒两人现在的处境。 久违的别扭感终于席卷而来,傅明煦偷偷瞥了眼站在床榻沿的人,继续保持沉默。 重伤未愈,寒洮虽未阻止寒正之把他醒来的消息告知他人的举动,只是如今他虽身为龙族首领,可他的修为尽毁,醒来的处境不会比昏迷时好上很多。 最重要的是,自「重生」回来后,那些深刻在脑海中的记忆不知从哪里开始出现偏差。 上一次,没有傅明煦来。 他心中存了疑惑,再看向傅明煦时金眸微缩,给人一种凶兽捕猎的既视感。 傅明煦坐着往后退了退。 寒洮:.. 自己有这么可怕吗? 过了一会,傅明煦也察觉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点伤人,他干脆从床榻上下来,讪笑道:“不好意思,腿麻了。” 寒洮没有拆穿他的谎言,喉结上下滚动:“我维持不了人形太久,城主府内不安全,等天亮,我让寒正之送你出城。” 傅明煦见他说了这么一长串话都没反应过来,等明白他的意思,下意识开口:“你赶我走?” 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了紧,寒洮没有说话,只是下颌线绷得极紧地点点头。 他自然没有「赶」的意思,但此时没有解释的必要。 傅明煦留在这里,修为尽毁的他确实护不住。 即使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 当然,若他入魔了就不一样,他熟悉堕魔的每一个步骤,也懂得如何熟练地使用魔气。 但傅明煦在,又显然不是堕魔的好时机。 两人似乎在僵持,傅明煦挑眉注视了他许久,才开口:“你醒了,我这个冲喜的便没了用处,对吗?” 他心里起了警惕,突然想起一个自己从来没有深究的问题。 司阳仙君说寒洮是一年后醒来堕魔的,但现在情况有变,那么他还会是一年后堕魔吗?或者,他是醒来就堕魔? 即使是司阳仙君,也只是知道当初大概的时间点,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根本无人知道。 傅明煦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两人因为体型差异过大产生的压迫感,摇摇头:“我不走。” 万一你背着我堕魔了,我岂不是空亏一篑? 寒洮皱眉,定定地看着他。 傅明煦以为他觉得自己另有打算,搬出早在醒来后就准备好的说辞:“现在世道混乱,我无法修炼灵气,即使离开城主府也难以生存。” 他说话时嘴角微微下拉,黑鸦般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两片阴影,轻声道:“我带走了傅家唯一一颗肌腐丹,若是被他们发现我一人在外,恐怕..” 剩下的就让寒洮自己想象吧。 果然,寒洮就想起那枚肌腐丹早已用在自己身上,又联想起正魔大道时,人族与龙族虽联手逼退魔族,但仍旧有魔族偷偷潜入。更别说,妖兽时常出没,人族之间倾轧。 他默默看了眼傅明煦,心下微沉。 无法修炼灵力,又是这番容貌,之前在傅家深入简出倒无碍,若行走与于世间.. 眼前人的眉头越皱越紧,眸中凶光一闪而过,傅明煦适时开口:“我虽无法修炼,但炼丹之术还算不错,肌腐丹这种若是有原料我也能炼制一二。” “当然,在下医术还算可以,就算不能治疗城主体内的伤,但处理下外伤是没问题的。” 适当的示弱过后再展示自己的价值,又有龙尾的变化作为证明,又有谁不想要一个没有修为却能炼丹制药的人呢? 傅明煦觉得自己现在很有用。 而且,现在的寒洮没有丁点天崩地裂时凌驾于苍穹之上的影子,看起来格外好说话。 傅明煦只把这归结于还未堕魔。 说完,他静静地看向寒洮,显然是在等他的答复。 只是寒洮看着他的眼神有点奇怪,像是在认真考虑后才开口:“好。” 傅明煦满意地笑了,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自信道:“放心,我会把你治好的。” 寒洮扯起嘴角,微弱的笑容浮现又消失,沉浸在「终于留下来」思绪中的傅明煦并未察觉。 “我会让人安排你住的地方。”能恢复这么长时间的人形已是意外之喜,感受到身体传来的异样后,寒洮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他金光暗淡的龙尾又会代替双腿出现,而自己的身体会再次陷入昏迷。 “你先去外面等候吧。”寒洮额头开始冷汗频出,体内破裂的龙魄帮助不了他继续维持人形,“剩下的等我醒来再说。” 他不想自己狼狈的模样猛地出现,尤其是现在。 识海在翻腾,清醒的头脑在一阵阵地发晕。寒洮努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咬着后槽牙道:“待会不太好看,你先出去吧。” 受伤的逆鳞又在流血了。 傅明煦是从重新出现的龙血香味中意识到这一点,惊讶过后他很快镇定下来,此时顾不上两人之间的距离,快速说道:“你先去床榻上躺着。” 许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心跳有些加快,道:“你的龙尾我又不是没看过,不看我怎么为你疗伤。” 他还没见过龙尾上怎么出来的呢,感觉有点刺激。 当然他的想法不可能让寒洮知道,肃然道:“你这是讳疾忌医。” 身体内的异样根本阻止不住,寒洮想起他艰难挪动龙尾的样子,只来得及把双腿放在床榻上躺下,口中的话还没说完:“别碰..” 接着,一阵微弱的金光闪过,修长有力的双腿在他肉眼下慢慢地变成了一条龙尾。 龙尾安静地躺在床榻上,寒洮的眉心皱得比先前昏迷时还厉害。 傅明煦嘴巴微微睁大,一双眼睛就要瞪出来似的,许久才反应出声:“好神奇。” “别碰?”他眨了眨眼睛,脸上弱小而可怜的神色消失得干干净净,“这是不可能的。” 他伸手戳了几下龙尾,龙鳞坚硬,龙肉弹润,若不是鳞片斑驳,确实算得上是一条上好的龙尾无疑。 纯粹好闻的香气越来越浓,奇特的饥饿感也随之出现。 傅明煦扫视了眼四周,目光在寒洮紧闭的双眼上扫了几遍,确认他不会醒来后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玉瓶。 他一边用两根手指有节奏地按压着逆鳞,一边心疼地倒出里面浅绿色的药液在上面,嘟囔道:“便宜你了。” 逆鳞刚渗出的污血被药液冲洗干净,清亮而舒适的感觉传递到寒洮的脑海中。 龙族神识强大,因此他做的一切均被寒洮看得一清二楚。 在逆鳞深处的污血被清理干净后,暗淡的龙鳞又开始泛着淡淡金光。 随着污血排去,鲜红透亮的龙血溢出,更加纯粹浓郁的香味似乎化为浓稠的果酒,连带着傅明煦好似饮酒过度而脑袋晕胀。 他盯着指腹上不知何时沾染的龙血,浑身叫嚣着的饥饿感难以抑制。 前一息,寒洮还在为逆鳞处的清理终于结束松口气时,他的神识在无比清晰地看见接下来的场景时凝滞,识海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烛火摇晃中,他看见傅明煦把沾染着龙血的指腹塞入口中,甚至伸出一小截红润的舌尖舔了舔。 作者有话说: 寒洮(震惊):他..他舔我的血! 第6章 卧室内只有兽烛燃烧的细微声,龙血极为纯粹的香味萦绕在傅明煦鼻尖。 在本能的驱使下,他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舔指腹,嘴角的弧度昭示着对味道的满意。 傅明煦微微眯着眼,上翘的眼尾透出一股醉酒后的艳色。 月华已经散去,显露在外的逆鳞还在不断冒出鲜红透亮的龙血,在烛火暖橘色的光下显得格外可口。 好饿.. 傅明煦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渐渐升温,他凝视着眼前的龙血,一种来自体内深处的渴望在逐渐蔓延。 寒洮第一次尝到龙族神识过于强大的苦恼,他不仅把傅明煦从头到尾的动作看了个分明,就连心神也随着神识转移到了那抹尾红以及莹润指腹旁。 他想要干什么?看着离逆鳞越来越近的手指,寒洮奇异地没有愤怒,只有一种难言的燥热席卷全身。 他很想把神识像眼睛那样闭上,可越是这样,神识越是黏在不知情的傅明煦身上不放。 眼看莹白的指腹离逆鳞越来越近,仿佛在下一息就要落下。 猜想到他取血后会做的事情,龙尾上方胸膛的起伏一下子变得急促。 直到某一支兽烛在即将燃烧殆尽前发出「噼啪」的声响,这声响在本就寂静的空间内宛如惊雷般落在傅明煦心头。 从绚烂着迷的梦境中猛然惊醒,傅明煦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在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后一脸愕然。 他刚才做了什么? 他竟然把指腹上的龙血舔舐干净! 那先前沾着龙血的指腹就像着火了一般,惹得傅明煦拼命地在喜服上摩擦,好像唯有这样才能把指腹上的滚烫抹去。 圆月西斜,傅明煦站在床榻边目不转睛地瞅着昏迷中的寒洮,脸上神情异常沉重。 从龙血的香味,到他不受控制地舔舐指腹上的血液,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令人无比羞耻的问题。 不知为何,他对寒洮体内的龙血有着难以言说却不可抵挡的渴望。 不仅如此,龙血入腹后,他丹田处竟然在隐隐发烫,像是有一团气流从丹田那里开始向全身游走,有力量在体内复苏。 难道龙血还能助人修炼? 冷静下来后,傅明煦首先想到的是龙本乃天地异兽,受天地钟爱,浑身是宝。就因如此,沾染着龙族关系的蛟龙等都深受修仙之人的喜爱。 当然,这种喜爱往往带着不可言说的利处。 只是丹田内产生的气流太过微弱,在他发现后的几息时间就融入到血肉之中,他只能肯定这不是灵气。 他不是没有引气入体过,只不过每次灵气只在他身体内打了个来回,然后又原原本本地飘散。 比一阵风吹过还干净。 要是多服用点龙血,是不是就能探寻到丹田内的气流是什么了呢? 想到这,傅明煦的目光下意识地飘到逆鳞上。 也是奇怪,难道龙血当真如此香甜?不然入口后他怎会没感到反胃?可惜苍灵大陆上并无关于龙血味道的明面记载供他参考。 傅明煦其实也就这么一想,神志回笼后他怎么也做不出真去龙尾上取血服用的举动。 “还好没人知道。”他庆幸寒洮此时还在昏迷,自顾自地说,“给你撒了那么多灵药,喝了两滴血,就当扯平了。” 虽这样说着,但他还是心虚。 他弯腰安抚性地伸手拍了拍龙尾,感叹道:“你别介意啊。” 寒洮:.. 说完这些,他侧过头屏住呼吸,迅速地把还在流血的逆鳞处理好。又怕龙血的香味诱导自己,想了想又从喜服下摆撕了一条长长的布条,麻利地把逆鳞包扎好。 龙血的味道被遮盖住大半,剩下的对他产生不了多大影响。 傅明煦舒口气扭头去看,看见自己的杰作后愣住了。 还别说,这暗淡金色尾巴上方扎着这么一圈红布,着实是丑得令人不敢直视。 毕竟源于自己的手,他扫视四周,给龙尾又撒了一层药粉后,又扯过床榻内侧的蚕被盖在寒洮身上作为补救措施。 做完这些,燃烧的兽烛又陆续灭了几支。剩余的散发开来的破血花气息浅弱,一时能产生的效果微乎其微,傅明煦也就没有去管。 他看了眼双眼紧闭的寒洮,浑身暖意包裹的他又在开始困倦。 天色将亮,没有修为的他压根熬不住,觉得他一时半会醒不了后,忙碌了大半夜的傅明煦终于选择爬到床榻内侧歇息。 残存的兽烛发着最后的光亮,即使身躯是昏迷着,可寒洮神识睡意全无。脑子里思绪杂乱,此时的他早已忘却了今日本想神魂入魔。 等最后一支兽烛熄灭,卧室内降临的黑暗开始被逐渐升起的天光驱散。 傅明煦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光大亮,他醒来后看着陌生的房顶有些茫然。身上传来柔软温暖的触感,仿佛如同往日一般从整夜好眠中醒来。 他不过呆愣几息就反应过来,第一时间朝床榻外侧看去,这才发现整个床榻上唯有自己一人。 想必寒洮是又醒了。 难怪被子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刚醒来的脑子还有点发懵,等彻底清醒后,他坐在床榻上抱着被子开始梳理所有事情。 这一切,好像真的从他重生之后就发生了改变。 是因为自己吗?傅明煦不敢确定,但从目前来说寒洮并未堕魔。他记得司阳仙君所说当时寒洮重伤难以维持人形,修为尽毁后才选择堕魔。 可从昨晚进入城主府后,以及傅家敢用他堂而皇之地顶替傅山清冲喜来看,这一切恐怕不仅仅是修为尽毁那么简单。 司阳仙君会选择自己「重生」的原因很简单,因为那时在魔龙导致的天崩地裂下,他无意窥见寒洮对自己的出手相助,判定这是堕神与人族产生的唯一因果关系。 他觉得因果关系才是选择傅明煦重生的关键。 虽然傅明煦觉得真正的原因是他那时不属于任何仙门,也没有修为,不存在会在重生后利用已知的记忆搞事。 而自己,答应下来除了想继续寻找失踪的父亲,另外就是还了寒洮当时的出手相救之恩。 至于当时寒洮为何对自己出手相救,是随手为之还是别有他因,恐怕除了那时的堕神也无人知晓。 傅明煦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又想起龙血一事带来的烦恼,果断地决定还是先把寒洮身上的伤势治疗。 在他所知晓的信息中,龙族向来喜欢追求强大的力量,这是深刻在血脉中的传承,哪怕如今苍灵大路早已天梯断绝,无飞升可能。即使是倡导自然而生,我辈自在逍遥的仙门,不也不缺修炼无上大道的吗? 毕竟,就算天梯没有断绝,飞升之路仍在,千万人之中也唯有几人最后能飞升而已。 傅明煦想了许久,最终把寒洮选择堕魔的原因归结为修为尽毁后为了追求强大的力量。 所以,不管是为了司阳仙君的嘱托,还是为了报答上一世的出手相救,他走的方向总体是没错的。 做好决定,傅明煦没有半点犹豫。他换下衣摆被自己撕得破烂的喜服,换上常穿的青衫,一边掀开幔帐朝外走去,脑海里已经在构思如何帮他疗伤。 寒洮的外伤他已经看得十分清楚,剩下的就是知晓他内伤在何处,也好对症下药。 既然寒洮已经醒了,他还是去问本人更节省时间。 推开房门,昨晚没看清的景色呈现在眼前。 怪石驻立,杨柳垂依,奇花异草散布四周,翠嫩的叶片上未消散的露珠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芒。 视线沿着走廊下挂着的红绸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景色中间宽阔的湖面上。 傅明煦是没想到城主府内有一块如此大的湖泊,湖泊之大,一条龙该放得下。 只是当脑海里浮现苍穹中遮天蔽日的翱翔身影时,他又也有点不确定了。 城主府看起来并不算太大,他猜测这里应该是用了空间折叠的法术。 感叹完修为高深的好处后,不免对现在修为尽毁的寒洮有点同情。若如自己一般一直都无法修炼,除了偶尔的郁闷也就是习以为常。可是当让一个本傲然于天地之间的人猛然跌落尘埃,那个中滋味恐怕难以言说。 循着昨晚的记忆,傅明煦左弯右绕,在一柱香后也没找到出口。 傅明煦:走得好累,果然这空间折叠术只适合修为高深之人。 奇怪的是,自他一路走来,竟在这诺大的城主府没有遇到一人。 找人问路的计划落空,傅明煦累得随意找了个在长廊下的位置休息。 春日阳光和煦,湖泊处的风景不错,美中不足的是那些奇花异草无人打理,全都熙熙攘攘地挤在一块少了几分美感。 “暴殄天物。”傅明煦百般无聊地分辨起那些花草,没想到竟在挨挨挤挤的里面瞅到几棵难得的灵药来。 得,他总算知道那兽烛里的破血花为何无人察觉了。 看着被忽略的灵药,傅明煦心热起来,青色的衣摆随风而动,他走到一处怪石旁,弯腰准备伸手时,突然有哗啦啦的水声传来。 作者有话说: 寒洮:他竟然喜欢喝我的血.. 第7章 像是有巨兽在水中翻滚,哗啦啦的水声听得人心头一惊。 傅明煦下意识地朝后退去,却没发现身后来人。 “夫人,你在看城主洗澡吗?” 傅明煦被吓得赶紧止住脚步,还没来得及回头,目光就被阳光下的一抹璀璨吸引。 他看见一条巨大的金色龙尾。 阳光倾泻而下,明亮的光线遮住了龙尾的暗淡,唯有龙鳞折射出的金色捉人眼球。 龙尾摆动的幅度太大,溅起了一层水光。 寒正之有经验地躲开,然后就看见傅明煦抹了把脸上的水,声音猛地拔高:“你叫我什么?” 青衫的衣摆湿漉漉的一片,要不是他反应过来躲闪得快,身上肯定湿透了。 “夫人。”寒正之正色道,“城主夫人。” “别瞎说!”傅明煦听得心惊肉跳,羞耻感几乎席卷全身,“什么夫人!我是男子!” 可寒正之脸上并无异色,反而疑惑道:“你都跟我们城主成亲了,昨晚也睡在一起,不是夫人是什么?” “听闻玄天门们长老的道侣也是男子,龙族更不在意这些。” “不是夫人是..”傅明煦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称谓,只能硬着头皮解释,“跟你解释不清,反正你不要叫我夫人。” 寒正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显然不准备改口。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小,湖泊中的动静消失,寒洮一身黑衣站在柳树下,嫩绿柳条所带来的柔和都没减轻他脸上天然自带的冷意戾气,宛如一尊凶神降临于世。 寒洮的存在感太强,他朝自己这般走来时,傅明煦只觉得胸腔里的血液在开始躁动。 “何事?”随着他的走动,眉梢处的戾气消散不见,只是下颌处绷得很近,看起来不太好惹。 即使知道内里原因,可当寒正之亲眼见到自家城主的情绪变化时,心中惊讶不已。 或许在傅明煦眼里此时的城主仍旧看起来难以接近,只有他知道那手背处隆起的青筋和绷紧的神色,无一不昭显着他内心的紧张。 寒正之跟在他后面百年,看着他从龙族中脱颖而出,看见的从来都是他泰山不崩于顶时的从容。 掩去心底的震惊,寒正之回道:“是祭司,他想要见一见夫人。” 傅明煦眼皮跳了跳,就听见寒洮开口:“你想去吗?”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对方的视线太过侵略性。有一瞬间,他甚至怀疑昨晚自己的举动是不是暴露在他眼下。等他细究时,那双金眸中只有内敛的凶光。 怎么可能呢,大约是自己没有睡饱,产生的幻觉吧。 “不想去。”傅明煦诚实地摇摇头,此时忘记纠结寒正之的称呼,“我跟他们不熟。” 他来的目的就是帮寒洮疗伤,没有跟其他龙族接触的必要。 “那就不去。”寒洮做了决定。 寒正之听了没有异议,拱手:“好的,城主,夫人,我这就去回复。” 傅明煦嘴角抽了抽,等他走后,讪笑道:“以后能别让他叫我夫人吗?” 触及寒洮貌似有些沉的目光,他开口:“听起来怪别扭的。” 寒洮看了他一眼,不知在想什么,只有从喉管中冒出一个「好」字。 傅明煦松了口气就把这段小插曲抛之脑后,随后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递给他:“这上面是治疗你外伤所需的灵药,你让人准备好。” 白纸上是密密麻麻的一长串药草名称,漆黑的字飘逸俊秀,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好。”寒洮伸手接了过来,两人的手掌有一瞬间的并排宛如交替,大小差异之大令人咋舌。 纸是普通的白纸,傅明煦递过去的动作很轻,纸张又柔,按理说两人各自拿着一头是不可能接触到肌肤的,可奈何寒洮的手如同他的身型一般比旁人大出不少。 两人的指腹触及又分其实不过短短一瞬,可傅明煦却能感受到那指腹上不同于自身的粗粝。 他快速地收回手,悄悄拉开两人的距离。 傅明煦稳住心神微仰头,见他正捏着纸张看,忍不住开口:“一共两列,左边是较为珍贵的灵药草,后边是可以替代的普通灵药。” 他摸不清寒洮的想法,怕他跟寻常人一般误以为效果的好坏取决于灵药草的珍贵程度,特意解释:“别看那些是普通灵药草,只要搭配好炼制得当,也有出其不意的好处。” 寒洮点点头:“我信你。” 傅明煦一愣,倒是没想到他会如此。 但配合的态度总比不配合来得好,要是让他一点点解释也累人。 被人信任的感觉很不错,傅明煦松了口气,浅笑道:“这是治疗外伤的,若你想恢复从前,内伤必然也要治疗,当然,那就要麻烦城主详细描绘一下内伤情况。” “你想要什么?”寒洮突然开口。 他的目光从纸张上抽出,停在他头顶,沿着乌发垂落的方向而下。 “啊?”傅明煦没想到他会如此问,他很快反应过来,“在此期间,能得城主庇护一二就行。” “自然。”寒洮点头,却又说,“还有吗?” 还有?傅明煦震惊了,他怀疑这城主是不是身躯大心眼缺?不然哪有赶着送好处的? 难道是自己刚才说的好处配不上让他痊愈的结果? 肯定是这样! 自觉找到寒洮真实想法的傅明煦会心一笑,坦然道:“当然有,我需要一点龙血用于研究,可以吗?” 他说这话时微微仰头,嘴角挂着让人舒心的笑意,仿佛自己所说的完全是医者的本能研究。 他要龙血?寒洮不由得想起昨晚的画面,一时心头猛跳,许久找找到自己的声音:“好。” 怕他怀疑,傅明煦特意强调:“不需很多,几滴就行。” 万一人家怀疑他是因为龙血而来就糟糕了。 柳条微动,两人在春光中相对而立。寒正之从外面折返,刚想进来禀报情况,却在触及自家主子瞥来的目光后停住脚步。 从他这个角度来看,自家主子只需略微一伸手就能把傅明煦抱在怀中。 寒正之见两人之间的气氛还算可以,想了想没有上前,而是在傅明煦身后朝自家主子招了招手,然后退下。 得到取一点龙血的承诺后,傅明煦已经趁着两人说话的时间把寒洮的内伤了解清楚。 其他血肉伤倒还好,哪怕是重伤的逆鳞都可以用化春丹来修复本体大半元气。 最难办就是他体内破裂的龙魄需要处理,龙魄乃是龙族修为精华所在,若修复不好,就算本身有天大的修为都发挥不出来。 傅明煦思索了很久,寒洮也耐心地等待着。 随后,就听见他说:“逆鳞处的伤已经稳住,剩下的只需要一枚化春丹就能恢复如初,有充足的灵药草在,炼成化春丹不难,只是破裂的龙魄难办。” 氤氲在云雾中的双眉轻蹙,傅明煦的嗓音本就清透,他怕寒洮闻言着急,又特意放柔声调,如泉水般流淌的声音令人格外舒心:“我知道有一种珍稀灵花可以对妖族的内丹具有神奇作用,或许有一人可以帮到我们。” 化春丹已属于高阶丹药,哪怕是在傅家奉为上宾的仙门中也很难得。 “好。”垂在身侧的指腹轻轻搓了搓,寒洮脸上神情不变,“我跟你去。” 说完,又补上一句:“玄天门来的人会在云寒城呆上十日,你期间不要孤身出去,特别是购买出售灵丹。” 话音刚落,傅明煦抬起头看他一眼,挑眉:“你知道了?寒正之查到的?” 他在傅家时一直顶着不能修炼的帽子行走,起初还有人时常看笑话,出言讥笑的也不是没有。只是时间长了,又加上他那副一脸漠不关心的表情,大家也就没了兴致。 这就导致,无法修炼没有修为却能炼丹这种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却无人知道。 寒洮嘴唇动了动,没有反驳,只是点点头。 他当然知道这些,具体的缘由却不能细说。 傅明煦只当寒正之对进入城主府的人都调查得如此清楚,不过他也不在意,毕竟当他主动提出要给寒洮治疗时,他会炼丹制药这件事就瞒不住。 “算算时日,我那朋友今日刚好从兰林回来,说不定手上有那朵灵魄兰。”他抬起时乌发顺着动作垂落在颈肩,在阳光下如软玉流光,惹眼极了。 手指动了动,寒洮不动声色地朝前走了两步掠过他,道:“一起。” 傅明煦点点头,没有反对,于是两人一同出了折叠空间朝城主府外走去。黑、青两色衣摆在走动间偶尔触碰,不时有人朝两人好奇地看来。 这些宛如看稀奇物种的目光均落在傅明煦身上,瞥到他脸上不自在的神色,寒洮眼风朝躲藏的众人一扫。 傅明煦终于轻松地到了城主府门口,只需多走两步就能出去。 “等一下。”他止住脚步,熟练地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定帷帽,任由垂下的白纱遮住脸,只留下半截莹白的下巴,“傅家见过我的人不少,以免徒生是非。” 寒洮自然并未不可,只是傅明煦没有想到的是,有些是非不是他戴了个帷帽就能挡住的。 作者有话说: 龙尾之大,一锅炖不下,哈哈。感谢在2022-02-24 23:16:47-2022-02-25 11:31: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许是昨晚发生的事情太多,傅明煦踏出城主府时,总觉得云寒城的热闹更甚以往。 其实自从龙族入主云寒城后,有龙族强大的战力在,云寒城的生活比旁边的几个城安稳很多。但自从仙魔一战导致城主昏迷不醒后,这里的人心显然浮躁起来,最大的两个家族傅家和沈家的态度尤甚。 傅明煦记得,当时得知傅山清会被送去城主府冲喜时,沈家人明里暗里嘲笑不少,惹得傅山清大发雷霆。 出了城主府后,来到城内主主街上时,带着帷帽的傅明煦确实引起不少主意,只是当探寻的目光触及到他身旁高大挺拔的人时全都缩了回去。 其实为了不引起其他人注意和打探,按照他的要求,寒洮龙族独特的金眸已经用法宝遮挡。 只是哪怕是带了帷帽,可随风起伏的白纱偶尔露出半截莹白的下巴以及精致的侧脸,再加上傅明煦浑身不自知却难掩的风华,已经足够吸引他人的目光。 特别是,今日主街上的人格外多。 寒洮落后傅明煦半步跟着,他毫不客气地回望那些目光,微眯的眼眸夹着锐利凶光,龙族上位者自带的威势令人生出胆寒。 不知不觉中,两人所到之处形成了真空带。 一门心思在兰魄花上的傅明煦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在主街的一道巷口拐弯,在看到一颗粗壮的榕树加快脚步,随后在一家铺子前停住。 跟主街那些招牌高挂、顾客繁华的铺子相比,眼前的铺子简直是简陋、冷清。 就连客人都没有外面铺子中的悠闲,而是脚步匆匆,行走间埋头不多瞟一眼。 “你就在外面等我吧。”傅明煦在铺子前停了下来,他掀起白纱,往铺子里面瞧了一眼,朝柜台旁的伙计颔首示意,这才对寒洮说,“这里的店主与我相熟,只是她轻易不喜外人跟来。” 其实,他是不知道如何跟好友介绍寒洮的身份。当然,好友的铺子确实也只做熟人生意。 寒洮不疑有他,法宝伪装下的黑眸光华内敛,仿佛能夺人心魄。 傅明煦习惯性地拉开距离与他平视,没有察觉他眼中神色。 “好。”寒洮在榕树下站定,声音低沉,“我等你。” 傅明煦突然有点别扭,但想到人家只是等他取来兰魄花,也就没多想。 果然,寒洮的话还没说完,接着道:“这是灵石,你拿好。” 买兰魄花自然是要灵石的,他也没多想,顺手接过灵石袋,点点头:“嗯,那你等我。” 阳光透过茂盛的榕树树冠撒下星点,光点落在本就清俊的眉眼中,仿佛眼中有星河闪烁。 在他走进铺子后,寒洮整个人都柔和不少。 他看着在傅明煦进去后就关门的铺子几息,随后转身,朝墙角处看去。 那墙角正好在榕树下面,本就稀少的光线也被树冠遮挡一干二净。在寒洮看过去时,那昏暗的阴影突然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钻出来。 寒洮把阴影处的变化尽收眼底,却没有半丝诧异害怕,他淡然地看着那阴影处蠕动的速度越来越快,随后竟然拔地而起,一息后赫然生成个人形。 那人形同样一身黑衣,明明五官与他有三分相似,可组合在一起后却变得格外普通,放入人群中也不会有他人多看一眼。 有黑气在小巷处游走,榕树上先前叫得正欢的鸟儿在一瞬间齐齐闭声,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出现。 “影。”寒洮的神色有过瞬间的怔松,又很快恢复平静。 “主人。”名为影的人形恭敬地单膝跪地,他脸上没有半点喜悲,开口声音如喉咙里塞了砂砾一般,声调别扭极了,“您终于唤出我了。” 寒洮低头看他:“我修为尽毁,需你助我。” 影没有一丁点的疑问,他抬头:“我本就是主人的影子。” 从他影子中而生,具有独立的思维和自我意识。 任何物种都有影子,可从来没有记载谁的影子中可以形成「人」。 不管是从这「人」产生的形式,还是唤醒他需要的是魔气,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暗示着不寻常。 寒洮一直都知道他的存在,可却是第一次唤醒他。 影子可以藏在世间任何阴影之处,宛如一道永远不会背叛的分。身。 “你去一趟魔族。”寒洮缓缓道,他抬头朝西北方看去,“擒幽殊,要活的,带回来。” 他想知道,魔族到底是不是幕后之手。他更需要知道,为何他修为尽毁没有堕魔,却可以使用魔气。 影子没有抬头,声音粗粝:“是。” 话音刚落,影子没入阴影处,没有半点声响,仿佛不曾存在。 鸟叫声在瞬间恢复,有脚步声在小巷中响起。树影婆娑,交谈声继续,这片空间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一炷香后,铺子的大门打开,成功拿到兰魄花的傅明煦站在柜台旁与这里的店主,也就是自己的好友沈安歌说话。 “安歌,这次多谢你。”帷帽的白纱被掀在脸颊两旁,傅明煦朝她歉意道,“这次没有丹药留给你,等我炼成阳魄丹就送你一颗。” 他一说完,沈安歌精神一震,压低的声音难掩兴奋:“真的?” 傅明煦自信地点头,沈安歌把这次得到的五朵兰魄花全部给了他,他估摸着自己的出丹率,按照市场的炼丹成丹换算,匀出一颗给她不难。 “那你的丹火够用吗?”沈安歌没有半点怀疑他的炼丹实力,只是心里可惜他不能修炼,这样就无法融合灵火,只能不断用消耗类的丹火。 “够,你不用担心。”傅明煦想起城主府的底蕴,觉得这丹火该没问题,他说话间眼角余光瞥了眼先前寒洮站的地方,眉心微蹙。 怎么没人? 得到肯定回答的沈安歌心情大好,注意到他的动作后笑道:“难道你看到了以前尾随你的变态?” 傅明煦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顿时哑然失笑:“都说你太过紧张了,哪里有什么尾随我的变态,我每次出来都很谨慎。” “再说,若是真有人尾随我,我又没有修为,恐怕早被人敲了闷棍。” 见他一副不在意不相信的样子,沈安歌撇撇嘴,俏丽的脸上满是无奈:“凡事小心点总没错,我今日回来就听说你被冲喜进了城主府还担心一场,好在你说城主已经醒了,我虽没有见过他,但也听说他在仙魔大战中的事迹。既然你俩达成了协议,我也就放心了。” 沈安歌倒不会嘲笑他冲喜一事,在她看来,能脱离傅家进入城主府对傅明煦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只要他以后帮助城主恢复修为,有这份「恩情」在,有城主府的招牌在,即便他「不合常理」的炼丹制药天赋被人知晓也很安全。 等她以后强大起来,有了自己的地盘,好友就可以在她身后做自己喜欢的事。 沈安歌不会调侃他冲喜一事,也从来没有想过他跟城主以后会如何。 相对于两人「做夫妻」,她更觉得这是一场互相帮助的各取所需。 傅明煦不知道沈安歌短时间内想了这么多,他笑了笑,神情轻松:“我知道。” 两人说话间,有杂役从铺子后面跑来,朝两人说道:“掌柜的,傅公子要的药材都备好了。” “好,我跟你去拿。”除了兰魄花,他用自己的灵石买了些普通的药材。 杂役见自己掌柜点头,咽下那句帮傅公子拿来的话,而是转身领路。 沈安歌看着他清俊挺拔的背影,不知多少次低声惋惜:“要是他能修炼就好了。” 傅明煦不知来过多少次这边,她根本不用担心他去拿药材会弄错,她趴在柜台上休息,一边等待客人,一边无聊地数着铺子门口飘落在地的树叶。 只是,当她看到不远处高大的身影时猛然直起身子,一双杏眼瞪得溜圆。 不得了了!她竟然看到了曾经尾随过傅明煦的变态! 即使只有一个侧面,但那高大雄挺的身形令她十分熟悉。 为了保护好友,又怕他害怕,以前沈安歌不是没想过暗自解决尾随他的变态。她曾经远远缀在他身后,有一次当真撞见,那时两人隔得不近,她刚想动手,那变态就消失不见,她也无功而返。 她后面也有试图找过,奇怪的是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发现那人,到最后她都觉得是自己那一次的出现把变态吓跑了。 万万没想到,这变态竟然又出现了! 她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脚步一动,准备让傅明煦暂时不要出来,她先去会会再说。 只是她还没走两步,铺子门口就传来令人耳膜都恶心的声音:“沈安歌,没想到你还知道回来!” 沈安歌一听这声音就反胃,她刚回头,傅浩仁那张脸就出现在面前。 “你这是什么表情?”傅浩仁撞见她脸上明晃晃的厌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声音愈发尖锐,“你可别忘了,沈家家主已经把你许配给我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沈安歌就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就毫不客气地反驳回去:“我们家主可不知道你是个太监啊!” 此话一出,铺子里的空气都凝滞了。 傅明煦拿着药材刚从里面出来,就看见傅浩仁怒火中烧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前期沈安歌:我的朋友以后我来罩。 后期沈安歌:该死的龙,就知道馋他! 震惊!尾随我的变态竟然是.. (沈安歌和明煦不会有感情方面的牵扯,就是铁铁的友谊,她有自己的cp。) 你们还在看吗?为何评论如此稀少..呜呜.. 第9章 “你..你..”震惊和羞耻化成难以言喻的怒火一下冲上傅浩仁心头,这把火在看见出现的傅明煦后烧得更旺。 两只眼睛快要瞪出眼眶,他脸上红白相间,最后变为阴沉的铁青。 他千辛万苦一直隐藏的秘密,没想到就这样被沈安歌在大庭广众下说出。天旋地转间,傅浩仁用了此生最大的力气支撑自己没有倒下。 沈安歌不是小孩子,脱出而出的话也不是没有经过大脑。若是寻常人,她自然不会带着这么大的恶意用语言去攻击一个人。 可这个人是傅浩仁,她觉得她做的并不过分。 接受到傅浩仁投来的死亡视线,傅明煦悄悄地给沈安歌竖起了大拇指。 沈安歌微微一笑,无视着与傅浩仁一起进来的三人,讶异道:“难道你们不知道?” 其余三人:!! 要不是场合不对,傅明煦真想畅快大笑几声。 算了,还是不给沈安歌多招惹麻烦。 “我的事情办好了。”傅明煦看着听见动静从内堂里走出的老者,放心地朝好友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沈安歌看都没看傅浩仁等人一眼,笑语嫣嫣:“好的,路上注意安全。” 两人的互动不管落在谁眼里都是关系很好的样子,被忽视的傅浩仁尤其。 跟在傅浩仁身后的三人看着事态的惊恐发展,震惊之后纷纷露出扭曲的神情。 他们只是如往常一般跟在傅浩仁身后摇旗呐喊,趁他开心时得到些好处,没想着会知道这么一件不该他们知道的秘密。 这下子,三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傅明煦没有插手沈安歌私事的想法,他与她交换了眼神,眼角余光在她身后的老人一瞥而过,随后抬脚朝门外走去。 没记错的话,上辈子他从傅家连夜溜走,又在云寒城待了几天,拒绝了沈安歌的安置后,正是这位老人护送自己出城。 傅明煦并没有打听老人与沈安歌之间的关系,但他知道这人修为高深,有他在不用担心她的安危。 这次准备的药材不少,足足有一大包,拎在手中沉甸甸的。他一边拎着药材,一边往铺子外看去,刚好看见一道身着黑衣的寒洮从墙角处出来。 寒洮的出现吸引了沈安歌的注意,眼看傅明煦就要踏出铺子门,此时也顾不上有人在,一下子站直身体,朝他喊道:“傅明煦,你等一下再走!” 乖乖,光天化日之下,这变态竟然堂而皇之出现。 傅明煦危矣!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格外敏感,她在看到那变态落在傅明煦身上的视线时,总觉得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龌龊想法。 想到好友的容貌身姿,沈安歌立马决定还是让他先在铺子后面呆着更安全。 被彻底无视的傅浩仁怒意直达巅峰,他挡在傅明煦身前,手指着沈安歌,大声质问:“这就是你养的小白脸?” 正欲跟傅明煦好好说道变态事宜的沈安歌先是一懵,等明白过来俏脸一沉:“傅浩仁,别把所有人就当你一样。” 说完,她的目光刻意在他身上打转一圈,恍然大悟道:“差点忘了,你今日不同往日了。” 傅明煦真的很想笑,他憋了一会,终于还是在嘴角溢出一声轻笑。 寒洮在外面等了许久也不见傅明煦出来,想了想还是决定来看看他是不是需要帮忙。 眼见「变态」逐渐靠近,沈安歌不安地低声问旁人的老人:“常伯,你打得过那个穿黑衣的人吗?” 常洪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不明所以,却也如实回答:“小主人,我打不过。” 沈安歌愕然,急得朝他喊:“傅明煦!” “什么?”傅明煦一时没明白过来,他脸上恢复淡然,对着面前的人说道,“好狗不挡道。” 傅浩仁被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气得差点升天,但在极度的愤怒羞耻中,他看着眼前的傅明煦却想起另外一件事。 那颗肌腐丹,只要有那颗丹药,他就可以恢复如初,届时沈家家主也不能以此为借口取消他跟沈安歌的婚约。 沈安歌那张俏丽的脸令他一阵心热,只要一想到沈安歌会嫁给自己,到时自己想对她如何就如何,这样想着现在的那些羞辱和愤怒都算不上什么。 傅明煦被他看着自己时眼中出现的「火热」弄得愣了一下,他心思不过转了两圈,就知道傅浩仁的目的。 “你想要肌腐丹?”右手拎着一大包沉甸甸的药材有点累,他熟练地换了只手。 傅浩仁眼睛一亮,语气急迫:“你开个价!” “我不会给你的。”哪知傅明煦摇摇头,在他逐渐阴沉的眼神中坦然说道,“我也没有,昨晚我就给城主用了。” 他说的是实话,只不过没说的是他自己也能炼制。当然,他就算炼制成功也不会给傅浩仁服用。 除去傅浩仁跟沈安歌的关系不说,就凭他为何变成太监,以及自己在傅家多次受到他明里暗里的欺负也不会发此善心。 虽然那些欺负根本没有影响到自己什么。 傅明煦说得很云淡风轻,仿佛给寒洮用的肌腐丹就跟喂他喝水一样平常。 可这些听在傅浩仁耳中如遭雷劈,他本想今日就是想找沈安歌完成婚约,没想到对方不知为何知晓了自己的秘密,还当众抖了出来。在看到傅明煦时他虽然气愤他与沈安歌存在的联系,可冷静下来后他心中又是一阵狂喜,觉得老天都在帮自己。 那颗给他唯一希望的肌腐丹就在昨日由家主交给傅明煦,短短一夜过去,他猜测如此贵重的肌腐丹定是被傅明煦好好收着。 可对方却亲口打破了他的希望,还是绝无挽回的那种。 “我不信!”傅浩仁浑身僵硬,脸上神情扭曲异常,“你肯定是在骗我!” 傅明煦不想在这里陪他发疯,耸耸肩,说:“你不信的话,可以亲自去城主府询问。” 他看着对方那张堪此时堪称青黑的脸,佯装可惜道:“你这个情况..呃..你早跟家主说了..我们不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嘛..” 这些话听在傅浩仁耳里,就自动解读为若家主知道他的情况肯定会把肌腐丹给他,傅明煦也就不用替傅山清去城主府冲喜。 毕竟,傅明煦当时可是为了他父亲留下的肌腐丹等东西才答应家主的条件。 可家主明明早知道自己的伤势,自家父亲就早过去求了,可他就是没有答应! 在希望被亲自证实没了的瞬间,傅浩仁对家主的怨恨达到了最高峰,甚至把这份怨恨的一部分转嫁到了傅山清身上。 因为他想起了当初是谁在自己耳边抱怨「冲喜」一事,又是谁暗示自己朝傅明煦动手。 傅浩仁浑身都是阴鸷的寒意,吓得跟在他身后的三人噤若寒蝉。 瞅着他的神色,傅明煦猜测他没心思找自己茬,又在想到沈安歌后再次开口:“其实,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闻言,傅浩仁死死地盯着他,压根没想过一个无法修炼的人能有什么办法可以替代肌腐丹。 手臂拎重物长时间有点累,傅明煦把药材放在地上,伸手摩挲下巴,真诚建议:“肌腐丹虽然难得,可在仙门中却算不得什么。” “听说这次仙门停客于傅家,傅山清随后会去仙门吧,你们关系颇佳,到时他自然会给你此类灵丹。” 傅明煦说得那叫一个真诚实意,听得刚来到铺子门前的寒洮都停下脚步。 沈安歌:我确定他是在暗搓搓挑事。 傅明煦给傅浩仁指了一条「明路」,一条傅浩仁不得不信,不得不去想的唯一明路。 傅浩仁立在原地看了他许久,傅明煦含笑看着他,开口:“当然,你要是自己进入仙门就更好。” 至于他如何进入仙门,这就跟自己无关了。 “沈安歌,你逃不掉的。”傅浩仁已经信了他大半,此时只想赶紧回去跟父亲傅陆为商量,他不知道傅明煦是何居心,也不在乎。 只要他说的这条路子能行,因为没有一个男人可以接受他现在的状态并不做改变。 “呸!”沈安歌看着四人急匆匆离去的背影,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就他,仙门中人瞎了眼才差不多。” 她说完,看见铺子门口的人,连忙朝傅明煦打招呼:“你快过来!” “总归是有办法。”傅明煦垂眸,知道傅家将会有好戏开场。 见他没有反应,沈安歌急了:“你过来啊!” 傅明煦把地上的药材拎起,递给站在门口的寒洮,这才扭头问她:“有事?” 寒洮轻松地接过药材,高大的身形几乎要占据大半个门口。 沈安歌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不可置信道:“你俩认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确认那身着黑衣的人就是先前尾随他的「变态」无疑,可关键是为什么这两人认识? 既然认识,又为何要尾随? 危机解除,可沈安歌心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许是她的语气太过诧异,傅明煦站直身体后捏了捏发酸的手腕,反问:“不行吗?” “小主人。”常伯从她身后站出来,又朝寒洮拱了拱手,提醒她,“这就是云寒城的城主。” 沈安歌呆愣地看向傅明煦。 傅明煦虽不明所以,却点点头:“确实如此。” 只是她脸上的表情实在变幻太快,让他忍不住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沈安歌:有,问题大了! 作者有话说: 沈安歌:我好像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傅明煦觉得好友的表情有些奇怪。 沈安歌觉得她今日估计没睡醒,要不就是她去兰林时中的幻兰香气没解除干净。 不然,好好的一个变态怎么变成了城主? 啊呸!是一个好好的城主怎么变成了变态! “你们认识?”傅明煦揉了揉手腕,眼中疑惑。 寒洮站在门口轻松地拎着一大包药材,微微颔首。 常洪也以为他问的是自己,拱手道:“仙魔大战时有幸窥见城主风姿。” 他说的有些隐晦,傅明煦也没多问,而是侧头问沈安歌:“你也认识?” 沈安歌看着这张俊逸除尘的脸,又瞥见寒洮瞳地的神色,在电光时间福至心灵。 她觉得她悟了。 随后,她僵硬地摇摇头:“不认识。” 傅明煦狐疑地看着她,穿堂风掠起垂落的乌发,与扬起的白纱交缠,哪怕站在布置简陋的前堂,也丝毫不损他半分风采,反而多出几分天地间最自然的出尘。 明明是一个无法修炼灵气的凡人,可眉眼间却蕴藏着世间灵气,生出一副谪仙容貌。 沈安歌突然明白为何城主甘做「变态」,也明白傅明煦曾经开始与她交易来往途中总会遇见一些垂涎之人,为何到后面清净下来。 这世间暗藏的各种巧合在特意思索下总是有迹可循的,许多的事情只有当事人身处其中犹隔云雾。 铺子里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对上好友复杂的眼神,傅明煦没去深究,而是视线从寒洮手上的药材扫过,扬声道:“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沈安歌知道他所说的回去是回城主府,她一抬头,就与寒洮的眼神对上。 她看到了淡淡的警告。 城主他知道自己看出来了。 沈安歌扭头去看傅明煦,瞥见他看着药材跃跃欲试的表情就知道这傻子压根毫不察觉,一心只在炼丹制药上。又想起他现在与城主的关系,顿时头疼不已。 算了,反正城主不会伤害他,现在城主也醒了,他住在城主府也是最好的法子。 还是等自己更强大一点,能庇护到他再说吧。 沈安歌眼含热泪地看着好友跟城主并肩走着,两人身型相差很大,若说傅明煦是一根清脆挺拔的青竹,那么寒洮就是一座巍峨的山岳。 更何况,傅明煦现在还是凡人。 接收了两人复杂关系之后,沈安歌担心的事情换了个方向。 城主他,不会乱来吧? 恢复安静的铺子里,常洪看着不知怎么面色酡红的小主人,担心之下出言提醒:“小主人,城主他不适合你。” 难道小主人对城主一见倾心?不然为何脸生红晕? 常洪大惊。 “你瞎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沈安歌意识他误解了,翻了个白眼,“那种一看就硬梆梆的臭男人我可不喜欢。” 常洪见她神情不似作伪,松了口气后又开始纠结:“那小主人喜欢什么样的?像傅公子那样的?” 沈安歌诚实地摇摇头:“他比我长得好看多了,我不喜欢。” 眼见他又要问,她佯装头疼道:“你别问了,我现在也不知道,再说我要做的事情还没完成,不考虑这些。” 常洪盯着她看了好几眼,见她没有说谎,彻底舒口气。 沈安歌怕死了他那副絮絮叨叨的样子,趁他没有追问赶紧发问:“估计沈家马上要让人叫我回去,我们赶紧把剩下的灵草出手,傅明煦说下次带丹药来,我估摸着时间不会太长,你就在铺子里等。” “那小主人一个人回沈家?” “不用担心,就几天时间,他们还能吃了我?” “可是..” “他说匀一颗阳魄丹给我。” “阳..好的,小主人放心,我就在这里安心等待。” 就几天时间,他相信小主人能应付好沈家那些牛鬼蛇神。 沈安歌:呵呵.. 傅明煦并不知道自己走后发生的小插曲,他重新戴好帷帽,施施然地跟着寒洮走在热闹的大街上。 许是仙门收弟子的消息传遍,云寒城内很是热闹。修仙之人心思千奇百怪,走在一群或穿着各类彩衣,或戴着面具,或背剑扛刀的人群中,头戴帷帽的傅明煦并不突兀。 拿到了想要的兰灵草,傅明煦心情不错,饶有兴趣地观察起周围的人群来。 话说,虽然他在傅家时也能出来,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去沈安歌的铺子交易丹药,像这样漫不经心地走在街上很少。 寒洮注意到他偏头的方向,音调沉静:“那是羽族的,应该是彩凤一族。” 仙门中人大多喜欢仙气飘飘一类的衣着,大多以各类素色为主,白色尤甚,连带着修仙世家也对这类装束推崇。 傅明煦很少看到这么绚丽的色彩穿在人身上又不违和的,夸赞道:“很好看。” 寒洮顺着他偏头的方向看去,就看见一位脸上洋溢着如暖阳般笑容的彩凤族俊朗男子。 “彩凤一族并不是纯种凤凰,却喜欢模仿凤凰的习性。”寒洮语气不急不缓道,“在大战中,他们最容易成为被魔族袭击的靶子。” 人群越来越多,傅明煦被挤得与寒洮挨得很近,闻言他愣了一下,随后点头:“哦。” 寒洮心里升起一丝挫败感,他低头瞥到随着走动起伏的白纱,目光在触及到偶尔露出的红唇时顿住。 傅明煦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动作,反而因为他的解释对彩凤一族更加好奇,为了看清彩衣上的色彩搭配,他甚至掀起了半边白纱。 天资绝丽的容貌在人群中出现几息,忙碌的许多人并未发现。寒洮阻拦不及,再抬头时就看见先前见到的彩凤一族的男子眼睛一亮,犹豫一会竟向这边走来。 彩凤一族,最喜世间美丽之物。 寒洮眸光微沉,他伸手去握了握帷帽边缘。 察觉到他的动作,傅明煦仰头问:“怎么了?” 寒洮面不改色,声线平缓:“帷帽歪了。” “哦。”傅明煦没有怀疑,自然也没看到向他走来的彩凤一族停住脚步,反而朝他开口说了声谢谢。 人群熙熙攘攘,寒洮的神识笼罩着他,一边走一边低语:“城主府内存着各类丹火,你可以随意取用。” “还堆积了许多炼丹炉,也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要麻烦你多炼制出品质好的丹药助我。” 傅明煦本来就要给他炼丹制药,但他没想到还有这么多惊喜。 对于一位炼丹师兼医者而言,没什么比药材、丹火、炼丹炉更吸引他。 “那我们走快点。”他加快脚步,迫不及待道,“治伤当然要趁早!” “好。”寒洮勾唇浅笑,护着他往城主方向快速走去。 人群中,看着两人远去背影,乐情好奇地问身边的乐潮:“哥,你不是说看见了一位美人吗?” 乐潮微微一笑,像是在回味:“惊鸿一瞥,足以勾魂夺魄。” 没想到哥哥对那人的评价如此之高,乐情有点不信,撇撇嘴:“那你怎么停下脚了?” “唔。”乐潮无奈摊手,“可他身边有个小气的龙族。” 他对上了对方闪过凶光的黑眸,也闻到了他印在美人帷帽上龙息的味道。 令人生厌。 听闻是龙族,乐情也不追问了,反而说:“那就算了。” “是黑眸。”乐潮却说道。 乐情一乐:“那下次遇到美人你别忘了带我一起看。” 黑眸龙族在龙族中是最普通的,金眸最为尊贵强大,所以乐情才如此说。 乐潮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当然。” 难怪找了个凡人,即使那凡人容貌堪称一绝,可浑身没有半点修炼的痕迹。 他没看错的话,刚才两人走的方向正是他们要去的城主府。 “走吧。”乐潮催促弟弟道。 在前面两人背影消失后,兄弟两人也朝城主府而去。 .. 傅明煦本想让寒洮带他去找丹火和丹炉,没想到刚进城主府就看到一位雪发红眸,身着白袍的老者,他身旁还站在一脸无奈的寒正之。 “城主。”寒正之见两人回来松了口气,赶紧说道,“祭司他非要等你们回来。” 寒洮看向祭司,神情未变:“可有何事?” 祭司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着傅明煦,开口就是:“你就是傅家送来冲喜的,替嫁的?” 寒洮眉峰拧了起来,沉声:“祭司!” 傅明煦愣了一下,随后摘下帷帽,不卑不亢平静道:“正是。” 看吧,这祭司肯定要说反对的话了,说不定还要要求把自己送回傅家。好在他早就考虑到今日局面,在昨晚就以交易的形式用帮助寒洮疗伤的借口留下。 所以,哪怕现在的他并没有「冲喜」这个身份,对他要在城主府做的事情没有半点影响。 寒正之似乎也猜到这个局面,在接到自家主子的眼神后就伸手去拉祭司回去。 寒洮抖了抖手上的药材,朝傅明煦开口:“我看里面的药材还很新鲜,不需要处理吗?” 对了,还是药材要紧!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还是让他们内部处理吧。 傅明煦点头,正要跟他走。 哪知那老年模样的祭司此时宛如脱缰的野兔,一把挣开寒正之的束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事来到傅明煦身边,然后迅速地围着他转了一圈,口中还念着他听不懂的晦涩言语。 寒正之大惊,正上手再拉。 寒洮一把抓住傅明煦的手腕,作势把他往自己身边带。 千钧一发之际,那位祭司竟然看着傅明煦眼含热泪:“苍天怜悯,这就是城主的命定之人啊!” 他说这话时神态极其恭谨,两行热泪就流了下来。 寒洮、寒正之:?? 傅明煦:!!他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作者有话说: 寒洮:喜从天降? 第11章 城主府的大门在两人进来时已经关好,因此无人能看到在场四人脸上精彩的表情。 傅明煦呆愣在地,连手腕上粗粝的力道都没注意。 命定之人? 看着这祭司宛如看到神迹的神情,他整个人都麻了。 寒洮心里的惊骇一点都不比他少,手心里的滑嫩清冷随着这四个字转变为燎原的火焰,火焰又迅速化成燃烧的藤蔓,沿着他的手心往上,几乎在瞬间焚烧到心间。 他不自觉地低头,视线在触及到傅明煦惊愕生疏的眼神时一顿,那些焚烧得正旺的火焰宛如遇到极寒,一寸寸地被寒冰冻住,最后只剩下不甘的火苗在冰下跳跃。 那火苗上还带着名为苦涩的星点。 很明显,傅明煦并不相信这点。 但他却知道苍灵大陆很多修真者信因果、认命运,不然以占卜卜算天机的天衍宗为何在四大门派中伫立多年不倒。 若寒洮如那些人一般呢?若他相信这位祭司所说的呢? 他虽不知道这命定之人具体的含义,但他却知道若寒洮真信这一套,他估计再难出城主府,再难离开。 他不傻,仅从祭司的表现中就能看出这命定之人对寒洮的重要性。 这不是他对自己的「自信」,而是担忧。 哪怕傅明煦并未因为这四个字往暧昧的方向想,但他脸上没有来得及掩饰的表情出卖了他心里的不平静,以及畏惧。 他在抗拒。 寒洮把他脸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那火焰周身的寒冰还未消散,剩下的寒气便化成一道道锁链,把胸腔下跳动的血肉一点一点往下拉。 “你们不信?”祭司觉得他们的表情太过奇怪,着急起来,正想好好跟他们说道。 寒正之站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暗自后悔不该在祭司的软磨硬泡下答应他来这里。 祭司正欲再说,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 他还没来得及多说一句,就被寒正之用最大的力气和最快的速度拉了下去。 傅明煦抿着唇站在原地没动,直到手腕处的细微疼痛传来,他才从担忧的思绪中出来。 “能放开我吗?”他没有那么娇贵,可也不太喜欢他人的触碰。 这句话提醒了寒洮,他慢慢地松开手,薄唇张合:“抱歉。” “没事。”青衫的袖口很大,傅明煦两手交握,指腹却在触碰到手腕时轻轻抽了口气。 本想解释祭司一事,寒洮还未开口就敏锐地听见他的抽气声,顿时顾不上其他,几乎是本能般地抬起他的手。 右手被微微抬高,宽大的袖口随着动作滑落,露出一截手腕。 傅明煦身形清瘦,就连手腕都不够他虚虚一握。 刚被他松开的手腕此时袒露在面前,光洁瓷白的细肉有上一道红印惹人注目。 这是自己刚才留下的印子。 寒洮盯着那道红印,脑海里不知怎么浮现这个念头。 封印在寒冰下的火焰宛如浇了最浓郁的灵气,几乎是在瞬间冲破寒冰。 “我弄的?”他盯着那红印子看了两息,在傅明煦不自在的眼神下喃喃道。 或许是两人离得太近,也或许是这个动作太过暧昧,傅明煦只觉得有不知名的气息萦绕在自己周身,让他明明没有被力量束缚却挣脱不得。 直到粗粝的指腹落在细嫩的莹白上,从未接触过的、截然不同的触感让两人为之一颤。 傅明煦突然有了一种被凶兽盯住的危险感,他逼迫自己清醒过来,用最大的力气一把推开寒洮,急忙后退两步。 寒洮一时失察,竟真被他推动。 金色的瞳底落起漩涡,他拼命压制内心的情绪,才没有做出其他动作。 拉开的距离让傅明煦从奇怪的氛围中全身而退,他没有心思再去想什么命定之人一事,而是抿着唇,冷静开口:“还烦请城主给我准备一间清净的屋子,以后我制药炼丹乃至休息居住就在那里。” “至于其它丹火一类的,随便让谁送来就行。” 他一口气说完,举止极为有礼,神态却格外疏离。 两人间那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熟稔,在顷刻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寒洮嘴唇动了动,他想要说些什么,可触及到他神态间的陌生和抗拒,那些话就生生地堵在喉间不得出。 “好。”最后,他只能答应,“占卜推演天机变化非常,你不需在意。” 傅明煦一愣,等明白他的意思后终于松了口气。他点点头,没有多言,他无法判断他们话语中的真假,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再说。 .. 寒洮安排的速度很快,一盏茶后,寒正之带着傅明煦来到了一处。 更具体地来说,这是一座小院。 小院位于他先前待过的折叠空间内,只不过有一丛青竹宛如天然屏障般把小院和湖泊分开,也隔绝了与城主主屋间的视线。 环境清幽,有专门的炼丹制药以及休息场所。 若说有哪点不好,就是属于寒洮所在的折叠空间的范围。 寒正之小心翼翼地把放置丹火的玉盒放在架子上,一边安置丹炉,低着头解释道:“这里是属于城主龙息笼罩的范围,除了我们三人,无人可以进来,比其他地方更加安全。” 龙息笼罩? 傅明煦突然有点不太自在,但寒正之说这话时并无其他表现,也权当是自己多想。 想什么呢?难道就为了命定之人这四个字就连日子都不过了? 还是你真的以为寒洮会为了这四个字额外对自己做些什么吗? 傅明煦想起自己来城主府的目的,心绪慢慢地平静下来。 等丹房被归置好了后,他已经彻底淡然。 “很好。”傅明煦看着架子放好的不下十种丹火,终于露出笑容,“最近几日我需要温养丹炉,这些丹药你先给城主,只需要碾碎洒在伤口处即可。” 他在储物袋挑选了一些适合寒洮能用的丹药塞给寒正之,还不忘叮嘱他:“其余所需的灵药草清单我已经给了城主,你们按照上面的收集,不管能不能收集完整,五日后给我。” 温养丹炉需要四日,剩下的一日他好好休息,为接下来的炼丹制药做准备。 寒正之笑着接过丹药,他很好奇他跟祭司走后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何城主一副黑云笼罩的样子,但他想起曾经自己擅做主张之后的结果还是作罢。 傅明煦目送着他离开,可又在他即将跨出门时喊住他。 “还缺了什么吗?”寒正之问。 傅明煦心中的疑惑一闪而过,最后却是摇摇头,说:“没有,只是忘了说谢谢。” 为什么他突然觉得曾经在哪里见过寒正之? “不须如此客气。”寒正之想说他现在是城主府的主子之一,但觉得他不会高兴,换了一个说法,“你想要什么尽管吩咐。” 末了,特意加上一句:“毕竟城主的伤势要靠你。” 许是终于有一次可以光明正大地炼丹制药,没有后顾之忧让傅明煦下意识地忽略了为何两人对自己的能力如此肯定。 他挑唇一笑:“我会尽力的。” 寒正之点点头,带着丹药去找城主去了。 等他离开后,傅明煦嘴角笑意渐淡,目光在上好的丹炉以及被封住的丹火上扫过,喃喃道:“还是先炼丹制药吧。” 他刻意忽略掉祭司所说的话,一心扑在新丹炉和丹火上。 另一边,寒正之拿着丹药出了小院,绕过一大丛青竹,迎面刚好撞上气息萎靡的祭司。 这还是祭司第一次进自家城主的折叠空间,一见到他就开始诉苦:“你说这城主到底是怎么想的?我都说那傅明煦是他的命定之人,有他辅助双修,城主定会痊愈,届时修为更上一层。” 寒正之本来还想安慰他,一听他这话就忍不住冷笑:“怎么?你先前不是说冲喜的对象是傅山清吗?” 祭司被他一噎,也想起当时说的话,顿时苦着脸:“卦象上没有显示具体是哪个,当时我也只以为能配上城主的,必然是傅家最优秀的天骄啊。” 谁能料想到,冲喜不仅临时换了人,还误打误撞地把真正的命定之人送了进来。 祭司觉得做人太难了。 他对上正冷笑的寒正之,眼睛突然一亮:“对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本来打算去傅家大闹的,怎么最后却同意换了个人来冲喜?” “难道城主当时知道什么?” 寒正之语气一滞,根本懒得理他,没好气地说:“城主当时昏迷不醒,他能知道什么,你不是还说若他圆月之夜不醒,就听从敖玉书的话回龙族祖地吗?” “你们怎么还没回去?” “难道不应该吗?若城主不醒,敖玉书便是下一代的龙族首领,他现在没有强大的实力,仙魔一战中龙族损失不少精锐,保存实力难道不是上上之选?” 祭司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龙族而已。 寒正之简直要被他的理所当然气笑了,他终于明白当初城主为何杀出一条血路也要走上龙族首领之位,毕竟在这群老顽固的带领下,龙族估计也会跟曾经的凤凰一族一样灭亡。 若不是上代龙主敖钦有恩于城主,城主才不会揽上这些事,做一条自由自在的龙不更好? 他越想越气,最后直接把祭司从折叠空间轰了出去。 就这样,祭司还一个劲地问他:“难道城主之前真不知道谁是他的命定之人?不然他怎么同意你让傅明煦来冲喜?” 寒正之一把把他推出,正色道:“城主的确不知道什么命定之人,难道你不是在他昏迷不醒时卜卦的吗?” 这个直接的理由把祭司挡在门外。 寒洮确实不知道命定之人之事,但寒正之当初就是敢肯定他醒来后看到冲喜的是傅明煦定然不会反对。 作者有话说: 寒正之:我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月老」罢了.. (大家的评论我都会看的!谢谢大家!鞠躬——) 哈哈。 第12章 在祭司看来,不会有龙族在知道自己可以拥有命定之人后能忍住,所以他还是相信了寒正之的话。 到最后,就连他也不得不感叹寒洮的好运气。 “也许,他就是注定永不坠落的龙主。”祭司喃喃道,接下来他要告诉其他龙族,他们不需要飞跃虚妄海回到祖地沉眠。 寒正之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重重地舒了口气,他没忘记傅明煦交待的事情,转身回到折叠空间内,在青竹小院遥遥相望的湖泊另一边找到城主。 此时他站在粗大的柳树下,柳条随风而动,他的目光悠然而去,又被那一大丛青竹隔绝。 寒正之猜到他在看什么,上前喊道:“城主。” 寒洮终于收回目光,眸底泛凉,令人瑟缩。 “都办好了?” 本来那些他打算自己去做的,可一想到傅明煦对自己升起的抗拒,他才唤来寒正之。 “恩,这是傅主子给的丹药,说是有益于城主你的伤势,碾碎洒在伤口即可。”寒正之斟酌着换了个称呼,见城主脸上并无异色,他才接着说,“他说要温养丹炉,不想让人打扰,让我找你要需准备的灵药草清单,五日后把药材给他。” 寒正之把几瓶丹药给他,见他接过丹药后就没有动静,提醒道:“城主,丹药清单。” 没想到寒洮拿出一张写着密密麻麻字体的纸出来却没有给他,而是指着一旁的石桌石凳说:“你誊写一便即可。” 完全没有把傅明煦的手写清单给他的意思。 直到寒正之坐在石凳上,看着眼前的白纸和笔才神魂归位。 他抬头,嘴角抽了抽:“城主,没必要吧?我不会把清单弄坏的。” 寒洮金眸微眯,眼底情绪不明,“我读,你记。” 对各类灵植压根没有了解的寒正之立马握笔:“还是我来抄一遍吧。” 有寒洮站在桌子前监工,在金眸的威慑下,寒正之压根没有半点心思去欣赏那清俊飘逸的字迹,用最快的手速把清单抄写完毕。 “你去准备。”在他最后一笔快落下时,寒洮毫不犹豫地收好清单。 寒正之极其无奈,憋着一口气说道:“城主不让我核对一下吗?万一抄错了怎么办?” 寒洮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那你就是没用。” 修真者耳聪目明,断然没有抄写清单还错误之说。 寒正之一噎,也只能收好手抄清单,站起来无奈地说:“好歹我帮城主你娶回了人家呢。” 若不是他,恐怕现在傅明煦还不知道自家主子长什么龙样。 当时傅陆为来通风报信时,他表面看起来怒气冲冲,实际在人走后就赶紧吩咐人重新挂上红绸,还特意把龙族婚礼门口必备的问心石拿走,就是怕傅明煦是被迫来的心不甘情不愿。 寒洮闻言面色稍缓,点头道:“这件事你做的不错。” 得到夸奖的寒正之瞬间忘记了手抄清单一事,兴冲冲地去准备所需的灵药草了。 而寒洮独自一人在湖边站了许久,直到有人报说有彩凤一族前来,他才有所动静。 彩凤一族前来主要是查探传闻中云寒城城主昏迷不醒一事的真假,早先两人一路走来已然确定了寒洮重伤昏迷,但进入城主府后万万没想到人家已经醒了。 乐潮兄弟看不出他如今修为是否受损,只看到他好端端地站在那,锐利的金眸仍旧如往前一般让人无法直视。 乐潮比乐情多看了一眼,忍不住开口:“听闻寒城主已经成婚,我们竟是不知,因此也没带来贺礼,还请见谅。” 他一身黑衣站在主厅,金眸凶光暗藏,凛冽的眉峰配上薄情寡欲的神情,宛若最无情的神袛。 乐潮想起他在大战中骁勇非常的样子,对他幻化成黑眸亲自陪同的人愈发好奇。 到底是怎么样的凡人,值得他如此那般? “贺礼我们定会补上,这是对寒城主的心意。”乐潮正色道,随后话音一转,“既然城主府有了另一半主人,也不知我们能不能瞻仰一下新主子的风采?” 哪知寒洮轻飘飘地看了他们一眼,冷声道:“不能。” 乐潮眉心跳了跳,也不生气,这才说起正事:“羽族新生典在即,我兄弟也是奉羽王的命令来邀请寒城主,届时您可以携带您夫人共同前往。” 一根火红色的羽毛出现在他手心,上面散发着羽王气息。 寒洮手指微抬,那根羽毛便自动飞到他掌心,化成一张书筏样式,上面正是羽王亲手所书的字迹。 看完后,书筏重新化成羽毛,随后缩成叶片大小,还有白色脉络慢慢形成,最后变成一张叶子状的地图。 按照这上面的路线,可以深入羽族腹地。 寒洮手心收拢,颔首:“我会去的。” “既如此,我的主要任务已经达成。”乐潮拱手道,然后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不过现在天色已晚,羽王还派遣我俩沿路采买新生典需要的天材地宝,云寒城的寒云玉便是其中一项,恐怕还需要在城主府借住几日。” 龙族与羽族一向交好,寒洮本人与羽王私交尚可,按照常理而言,两人在城主府借住几日不过是一件小事。 寒洮不在意乐潮是否认出自己,他面色清淡:“可以。” 傅明煦这段时间估计都会在折叠空间炼丹制药,等他出来时彩凤一族恐怕早已离去。 “寒云玉的矿权在沈家,也只有他家商铺可以进行售卖,明日我让人带你们去。”清冽如沉玉的声音从主座传来,看着渐晚的天色,寒洮渐渐失去耐心。 乐潮拉住还欲问些什么的弟弟,不着痕迹地冲他摇摇头。 晚风穿堂,寒洮只扔下一句:“稍后有人带你们去歇息。” 他走后,乐情问他:“哥,你看出什么来没?” 天色渐渐昏暗,乐潮的脸在阴影处没了白日里的爽朗笑容,只是摇摇头,轻声道:“暂时没有,你先别急。” 乐情一向听他的,闻言点头。 不过一会就有龙族的人来了,带着兄弟两人到城主府西北角,那里有专门辟出一个院落给客人居住。 乐潮朝那人道了谢,这才环顾四人,确定无人后才开口:“今晚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他们刚来,连云寒城城主府的构造都不清楚,现在不是查探的好时机。 此次他们来确实是羽王交待的,但彩凤一族的族长却另有交待。 他们需要弄清寒洮是否如密信中所言的那般重伤后修为尽毁。 “先去休息吧。”乐潮看了眼逐渐暗沉的天色,嗅了嗅,“我闻到了水汽加重的味道,今晚有大雨将至。” 时常翱翔在天空的羽族对晴雨总是有准确的判断,果然随着黑幕降临,柔和的晚风开始增强,等傅明煦听到屋外竹叶之间碰撞的沙沙声后,豆大的雨滴已经从天而降。 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把他从昏睡中唤醒。 龙炎在丹炉中静静燃烧,澎湃绵长的热气连带着他现在居住的屋子始终处于干燥温暖的状态。 寒正之送来的单火有十余种,他辨别了半下午才一一确定清楚,最后选择了最合适的龙炎。 这龙炎虽不是这些丹火中最温顺的,但用来炼制熬煮用于龙族疗伤的丹药和药液最合适不过。 傅明煦被吵醒后怎么都睡不着,最后干脆合衣起来,墨发随意披散在脑后,整个人懒散地倚靠在丹炉前的椅子上。 无论是丹炉还是丹火的品质都很好,丹炉也温养得很成功,原本计划的四天时间,他现在估摸着用三天就足够。 希望寒正之购买所需的灵药草之事同样顺利才行。 看了一会,傅明煦又在屋外密集的雨声中昏昏欲睡,他半阖着眼,思绪却随着风声飘荡得很远。 也不知道寒洮今晚会不会变成半龙身。 干燥温暖的环境令他全身心地放松,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想着,眼皮子越来越重。 就在外面风雨骤急中,有敲门声猛然响起。 那声音一声比一声急,仿佛裹夹着狂风暴雨而来。 浓重的睡意就这样被吓没了,傅明煦一时不察差点从椅子上滑落,彻底睁开眼时还处于一种不知今日是何夕的迷蒙中。 “傅主子!傅主子!”敲门声没停,熟悉而洪亮的声音传来。 是寒正之? 这折叠空间中总共就三个人,傅明煦很轻易地判断出来人是谁。 雨声太大,他没有听清寒正之的具体喊声,拢了拢衣服后一把拉开紧闭的屋门。 狂风暴雨在屋门的打开瞬间扑面而来,傅明煦单薄的雪色底衫顷刻间沾染氤氲的水汽,他还没来得及询问,就听见「扑通」一声,寒正之直接栽倒在地。 等他费力地把屋门关上,回头欲问时,才惊愕地发现他背上竟然背着寒洮。 寒正之一骨碌爬起来,急忙说道:“傅主子,你看城主这是怎么了?” 白日里清醒且无人看透的城主仿佛随着夜色的降临失去了身上的伪装,他躺在地上紧闭双眼,面上血色全无。 有淡淡的龙血香味弥漫在空气中。 傅明煦弯腰等下,他思索了一会,随后指尖一挑,就在寒洮衣襟松开之时身后传来寒正之惊恐的叫声。 “你要对城主干什么?” 傅明煦抽空回头看他一眼,面不改色道:“当然是脱衣服啊。” 作者有话说: 神识清醒的寒城主:他..他脱我衣服! 第13章 “脱..脱衣服?”寒正之眼睛瞪的大得像铜铃,眼瞳中淡淡的金色都显现出来。 可惜傅明煦只回头瞥了他一眼,就转过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龙血的香味越来越浓,奇特的饥饿感从身体深处席卷而来,他怕再不快点自己会忍不住干些什么。 傅明煦以最快速度把寒洮的上衣扒开,条理分明的完美紧实上身出现在眼前。 胸膛上纵横交错的疤痕在之前丹药的作用下已经淡化很多,但近眼看着仍旧令人触目心惊。 若非是深入血肉的伤,以龙族强大的体魄怎会留下难以散去的痕迹。 傅明煦粗略一眼,便能看出上面除了不久前添上的新伤痕迹外,更多的反而是淡褐色的陈年旧伤。 后面寒正之总算在短暂的惊讶后回过神来,看到他在查探伤势后微微松口气。 傅明煦无法判断寒洮体内的龙魄情况,只是看胸膛上的伤痕没有新的变化,他觉得并不需要处理。 他随手给寒洮合上衣襟,却被接下来要做的难住。 见他动作停住,寒正之心头一紧,赶忙问:“怎么了?” 手指在腰带处停下,傅明煦扭头看他,表情为难:“他的龙尾呢?” 先前情急之下他只顾想起城主主卧中的破血花,只忙着赶紧止血,却忽略了一个重大问题。 寒洮是昏迷不假,但他需要处理的伤势在龙尾和逆鳞上,可现在在他眼前的是衣袍下两条笔直修长的大腿,腰间也被腰带封住。 他总不能脱了他的裤子查看吧? 再说,他怎么知道对方龙尾、逆鳞上的伤在化成人形时又在何种位置? 龙尾倒能对应双腿,那逆鳞的位置岂不是在.. 想到这,傅明煦脸上为难的神色更明显了。 寒正之没明白他的意思,愣了下后回答:“龙尾没出来啊,只有在受伤很重的时候龙族才能不受控制地露出龙形。” 得,这说了跟没说一般。 闻着空气中愈发浓郁的龙血香味,傅明煦无奈扶额,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声音有点哑:“你闻到了什么香味吗?” 这龙血的香味宛如刻在他的灵魂中,真是该死地诱人! “香味?”寒正之鼻翼动了动,使劲地嗅了几息,诚实摇头,“除了药材的味道,我没闻到有什么香味。” 原来只有自己一人能闻到,傅明煦心情复杂,他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情况就此胶住,他不想做脱他人裤子的尴尬事迹,可龙血的香味在他犹豫间不断地往鼻腔中钻,宛如一把细小的钩子,让他忍得辛苦。 龙血的味道散发得更快,这就说明寒洮身上的伤口在不断地流血。直到眼看着他小腹处有一团粘稠的血渍浸湿开来,他不再犹豫。 逆鳞一旦受损过度就难以恢复,那么寒洮的伤势恐难好,修为更别说恢复了。 这个结果违背了他进城主府的初衷。 寒正之以为他是缺乏什么散发着香味的药材,见他停在那不动,催促道:“你缺什么灵药草就说,我现在就去库房中找。” 傅明煦其实什么都不缺,但他仍是顺着他的话说:“寒霜芽和灵鹤枝,你速速去找来。” 这两个他好像听过,说不定库房中真有。 寒正之默默记下,随后点头:“好,城主就交给你了。” 两人默契地都没有去找城主府内的其他人,因为他们都知道寒洮入夜昏迷这件事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 房门打开又关上,狂风暴雨掩去了所有动静。 被灌进来的风一吹,傅明煦打了个冷颤,但他顾不上许多,因为他必须抓紧时间。 他没有浪费时间挪动对方,看着他紧闭的双眼,他咬咬牙:“对不住。” 傅明煦以最大的速度解开了对方的腰封扔在一旁,在腰带松开往下约莫三寸的地方找到正在流血的逆鳞。 他努力目不斜视,撕下还未来得及炼化的兰魄花花瓣,取了一片花瓣双手揉搓,直到紫色的花汁从指缝滴落,他才抖着手把揉碎的花瓣一把按在逆鳞上。 原本昏迷不醒的身躯在花液浸入血肉时一颤,傅明煦还以为他醒了,吓得手上的力道都重了几分。 未炼化的兰魄花药效霸道,它是破血花的天敌,炼成丹药不但能治疗龙魄的伤势,哪怕是原汁原味时也能化解破血花造成的伤害。 寒洮身体颤了一下后便没了动静,花汁的刺鼻味道也掩盖住了龙血的香味,傅明煦终于彻底地松口气。 他一边紧张地盯着逆鳞处是否有新血液的流出,一边地听着屋外的声音,情绪紧张起伏下压根没注意到寒洮眼皮下的眼珠转动几下。 直到手下血肉柔软的触感变得硬硬的,他才惊讶地发现寒洮的龙尾不知何时出现。 龙尾上的龙鳞已经恢复了几分色彩,在丹火龙炎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真好看。”傅明煦顺着龙尾展开的方向喃喃道。 他不知道的是在龙尾出现的一瞬间,寒洮就已经从神识昏迷的状态出来。 未炼化的兰魄花即使效果只有阳魄丹的十分之一,但药力深入逆鳞唤醒龙魄几息却是足够。 完整人形昏迷时,连带着神识都宛如沉入千丈海底无法出。而在龙魄的运转下,龙尾的出现是一种保护,可以让他的神识保持清醒。 这是寒洮曾经得出的结论,但他没想到的是神识刚一清醒看到的就是傅明煦一只手拿着药草按压在自己逆鳞的场面。 衣襟松开,腰封被扔在一旁,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是谁干的不言而喻。 他努力不去在意逆鳞处传来的温热触感,神识不着痕迹地笼罩在傅明煦身上。 如玉般的脸颊比白日里更显白净,就连细长的睫毛都沾染着氤氲水汽。当他紧张时下意识地咬了下唇后,顿时五官中白的更白,红的更艳,格外惹眼。 底衫已然微微湿透,乌发垂落在胸前,他扭头看向龙尾时脖颈纤长,微湿的底衫有几处贴在皮肉上,透出隐约的曲线。 外面风雨飘摇,屋内干燥温暖,连带着寒洮感觉喉咙处干燥发痒。 在苍穹游走时,龙尾不是没有被人称赞过雄伟霸气,但那些赞扬都不如傅明煦红唇透露的一句话令人心悸不已。 色令智昏。 不知怎么,寒洮想起了曾经看过的这个词,他记得当时自己是嗤之以鼻的。 他看着傅明煦在逆鳞不再流血后把残留的花汁细致地用布条擦干,随后却把布条一拧,没来得及吸收的花汁就被拢在玉瓶里。 “别浪费了。”傅明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把玉瓶里的花汁顺着龙尾倒出,接着均匀地摸在龙尾上。 寒洮:..还真是不浪费。 做完这些,他宛如做贼般把旁边的腰封重新塞在他的腰下,其实他想系起来的,但奈何拆开容易恢复难,他鼓捣了几下都没成功。 “差不多快醒了。”傅明煦看着紫色的花汁被龙尾渐渐吸收,瞥到寒洮的手指都轻颤的迹象,赶紧起身。 “可累死我了。”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就跟没骨头似的。 果然,半刻钟不到,躺在地上的寒洮就幽幽转醒。 好巧不巧的,寒正之拿着寒霜芽和灵鹤枝到时,就看到傅明煦失去力气般地瘫在椅子上休息,额发微湿,唇色红润,而自己城主在沉默地系着腰封。 寒正之:惊呆!我不在的时候他们发生了什么。 许是他眼里的震惊太过突出,傅明煦生怕他误会,轻咳一声:“情势所逼,不得已为之。” 寒正之:是我想的那样吗? “啊?那也太快了吧!”他心绪激动下,一张口就开始秃噜,等接触到自己城主足以杀死人的眼神后赶紧开口补救,“我的意思是你疗伤的速度太快了!佩服!” 傅明煦权当他在夸赞,谦虚地摆摆手:“过奖了,要是你早点拿来寒霜芽和灵鹤枝,我还能更快。” 寒正之又忍不住开口:“那大可不必如此着急。” 见他质疑自己的能力,傅明煦「蹭」地一下站起来,肃色道:“你不信的话,下次你来看看。” 等他炼丹制药完成,那寒洮身上的伤势就能彻底祛除,可不得惊掉他下巴。 不知想起什么,寒正之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惊慌道:“我真不知道快不快..” 眼见两人鸡同鸭讲越说越离谱,寒洮快速地整理好腰封,轻咳一声:“他是说帮我疗伤的速度。” 傅明煦点头:“对啊,不是疗伤是什么?” 寒正之点头:“对啊,确实是在疗伤。” “我懂的。” 傅明煦直觉忽略了什么东西,但湿透的底衫穿在身上却是不好受,他只想赶紧换个衣服好好睡一觉。 寒洮注意到他抖了一下,几乎是手随心动地轻轻一弹。 湿冷的感觉瞬间消失,只留下干燥温暖。 傅明煦感受着周身的舒适,惊讶地看着他手中跳跃的金色火焰。 这是龙族天生具备的龙炎,就跟人族生而具备的四肢一样,即便是没有修为的龙族就能使用。 “真好。”傅明煦由衷感叹道。 寒正之嘿嘿一笑:“不用羡慕,以后你也会有的。” 傅明煦有点不明白。 “不打扰你休息了。”寒洮突然出声,轻飘飘的眼神让寒正之立马噤声,随即温声道,“我会分出一丝龙炎给你做丹火。” 丹炉里的龙炎在他手心纯金色龙炎的对比下高下立见,傅明煦心动不已,又不好直接接受。 “这是报酬。”寒洮似乎看出他的纠结,淡淡道,“只要我不死,这龙炎便不灭。” 话说到这份上,傅明煦也就没有继续拒绝的理由。他顺手接过寒霜芽和灵鹤枝,眼中的雀跃宛如实质:“那就多谢了。” 有他在,寒洮不仅不会入魔,也死不了,能有一丝不灭的丹火怎能不令人兴奋。 傅明煦想,他大概不是世上唯一一个对龙炎动心的人吧。 作者有话说: 寒洮:其他觊觎龙炎的坟头草都比你高!感谢在2022-03-01 11:34:48-2022-03-02 15:17: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风雨一夜未停,清晨还在淅淅沥沥地继续。 傅明煦其实不喜欢雨天,他在傅家住的屋子是最偏的,而且常久以来无人修缮,若是遇到狂风暴雨,屋漏是经常有的事情。 以前他小时候还有其他族人主动帮他修缮,但随着傅守德成为家主后一切反而没有之前好。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新家主对他的态度就在明面上,其他依附于他的人便也换了态度。 或许有人会纳闷为何之前对傅阳桖亲热恭敬的兄弟会不善待他的亲儿,但随着傅阳桖失踪的时间越长,资源利益的驱使使得他们没有必要比考虑这个问题。 也是这样一个暴雨过后的清晨,傅阳桖俯身郑重地告诉他:“明煦,我要去找你娘,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脸上的自信让傅明煦误以为他真的很快回来,可随便岁月逝去,他已经明白或许父亲再也不能回来。 他不是没想去找过,可惜他无法修炼灵气,只能静静等待。 直到他按照父亲留下的各种书籍不断尝试,发现自己可以炼丹制药,那些晦涩难懂的丹解药理在他眼里变得轻松简单。到那时,除了去家族堂领取微薄的族人资源后,他就呆在屋中很少出门。 其实只要不去关注那些鄙夷不屑的眼神,心绪逐渐平静下,他活得不难。到最后他也庆幸自己的无人问津,不然在屋子里鼓捣那些药材,很难不被其他人发现端倪。 直到后来外出够买药材时与沈安歌无意相识,又在因缘际会下成为好友,两人一人炼丹一人出售,许是自己的丹药真的很好,她要的丹药也越来越多。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他终于有钱够买更高阶的灵草丹火,去炼制更高阶的丹药提升丹术。 轻风携带着细雨洒在窗前,因为没打算出门,傅明煦只披着青色广袖,远眺的目光被那丛青竹挡住,最后落在窗前簇拥的花草上。 傅明煦的思绪在瞥到青竹旁出现的人时戛然而止,来人身形高大挺拔,一丛青竹落在身后,更显虎体狼腰。 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肌肉分明上体与完美结合的雄劲龙尾,一阵恍神后对方已经进了拱形院门。 细雨纷纷,天色半暗,傅明煦神色淡淡地站在窗前,宛如这世上的一切与他不占染分毫。微风吹起散开的外衫衣襟,乌发轻飞,仿佛在下一息就乘风而去。 寒洮垂下的手不自禁握紧,像是这样就能攥住翩飞的衣袂,把他留在人间。 “傅明煦。”寒洮第一次当做他的面喊他的名字,胸腔里的跳动频率快了许多。 傅明煦眼睛眨了眨,重新有了神采,他微微侧过头:“寒城主。” 两人隔着一扇窗,傅明煦注意到他头顶细雨而来,可肩头却没有半点湿意,心头微动:“你恢复修为了?” 寒洮没想到他观察如此细致,闻言点头:“恢复了两分。” 看样子,昨晚兰魄花花瓣的效果还是可以的,傅明煦越发期待炼制兰魄丹了。 他并不清楚寒洮在入魔前的具体实力,但想起他能在仙魔大战中以一己之力重创魔族,想必实力不可小觑。 若不是因为司阳仙君逆转阴阳,他得以重生,恐怕自己也死在苍灵大陆的天崩地裂中。 他跟寒洮,除了天地崩塌那时的出手相救,再多的纠缠不过是重生后他需要做的事情。 除此之外,两人之间尤隔天堑。 这并不是他妄自菲薄,而是他本身只能看到的事实。 两人相对而立,细雨飘摇,寒洮垂眸看着那缕随风轻飘的乌发,并不知他心中所思。 “这是龙炎和龙血。”他的目光最终与傅明煦有了短暂的对视,手心出现一个玉盒,一个玉瓶,递给他说道,“给你的报酬。” 金眸里的神色浓郁翻滚,有那么一瞬间,傅明煦突然有种他不过是找借口想要自己收下这些。 他内心嗤笑一声,心想自己怕是被往事影响情绪了,竟然生出这种可怕的想法。 不过,他能治好寒洮,这些作为他的报酬还真不为过。 “那我就不客气了。”他从外袍中伸手,微笑着接了过来。 莹白从深青下伸出,宛如青竹下的剥壳嫩笋,皓如霜雪的手腕上有淡淡红印未消散。 寒洮不过一瞥,手上的瓶与盒抖了一下,好在动作轻微,对方并未察觉。 他神色未动,也学着他勾起嘴角:“若是龙血不够,你再向我要。” 傅明煦挑眉,眼中明晃晃的疑问分明就是:龙血这么不值钱? 寒洮权当没看懂他的表情,沉声道:“如果这些足够你研究医理也可。” 他没跟傅明煦说的是,这是他浓淬后的龙血,若龙血真有香味的话,比他先前嗅到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装着龙血的玉瓶封得死死的,一丝龙血的味道都没泄出。 “应该够了。”傅明煦握着玉瓶的手微微收紧,朝他保证,“等剩余的灵药草送到,阳魄丹很快就能炼成。” 在炼丹制药这一方面,他总是很自信:“另外,我今日会用寒霜芽和灵鹤枝熬好药汤给你。” 熬药汤不需要温养好的丹炉,寒正之怕他炸炉,送来的丹炉不少,正好派上用场。况且对他来说配好比例,用丹火熬制就行。 “傍晚的时候你让寒正之来拿。”傅明煦算了下时间,估摸着说,“你今晚把龙尾幻化出来,除了脑袋,其他的全部浸入就行。” 两人说话间,不知何时窗外飘飘洒洒的濛濛细雨已经停了。 云销雨霁,雨过天晴,他忍不住抬头去看,微阳给他轮廓镀了层光,眉眼间如远山的云雾就此散去,容颜如玉,动人心弦。 寒洮忍住喉结发干的异样,嗓音克制:“我自己来取。” 傅明煦倒也没觉得不行,掩嘴打了个哈欠:“好。” 声音宛如浸了的湿气未散,连带着落了暖色的双眸都蒙上了水汽。 寒洮临走时的背影带点落荒而逃的意味,可惜一门心思在龙血的傅明煦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同。 小院里再次恢复清净,他眯着眼欣赏了会暖日高挂苍穹,金光散落满地的美景,随后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该干活了!” 研究龙血之前,还是先把今日的活计干完。 关好窗子,迅速地换个件方便的长衫,便手脚麻利地开始熬制药汤。 昨晚他要寒正之去找寒霜芽和灵鹤枝也不过情急下所说,没想到当真找到了。不过,所幸也不会浪费。 傅明煦没有私自留下的想法,理所当然地取之于龙用之于龙。 他很快沉浸在最擅长的事物中,一炷香后,以寒霜芽和灵鹤枝为主药的药汤就在一个小丹炉中熬制。若是其他炼丹师看到他配制药材、处理灵植的速度如此快、准,恐怕会感叹天生之才。 可惜傅明煦向来的速度就是如此,那些灵植在他脑海中过了一遍就知道如何做,又没有他人教授观看,久而久之他也并不知道自己真实的水准如何。 不说这些,就连龙炎这种丹火都能在他手中变得乖顺无比,就足以让人侧目。 这些傅明煦都不知道有何不同,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他能炼丹跟不能修炼灵气根本不能共存,这也是他多年有意隐藏自己的原因。 把药汤配好熬制,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在屋外挂上「勿扰」的牌子,傅明煦没有离开丹室,而是整理干净衣裳坐在丹炉后面的长桌前,郑重地把刚得来装着龙炎和龙血放在桌上。 玉盒暂且被他放置在一旁,他看着眼前的玉瓶深呼一口气,然后指尖一捏,撕开上面的封符。 傅明煦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就差点被扑鼻而来的龙血香味呛住。 这也太香了! 之前的龙血香味在这香味的对比下简直不值一提,傅明煦被香得神思恍惚,源自本能的饥渴一点一点蚕食着他的神志。 他盯着眼前的「美味佳肴」,感受到身体的饥饿似乎存在于每一寸血肉之中,根本无法忽略。 有久远的记忆在识海最深处翻滚,像是有声音从亘古传来,蛊惑着:“吃了它..吃了它..” 这感觉源自本能,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在这种本能的控制下,他迷糊的大脑只能隐约地出现一点疑问。 为什么是吃了它,而不是喝了它? 但这点疑问很快淹没在本能的趋势下,傅明煦无法抗拒源自本能的需求,他咬破了嘴唇,任由腥甜的血液涌进喉管,然后眼睛一闭,一把抓住面前的玉瓶,仰头把里面的龙血一饮而尽。 龙血入口香甜,舒坦得让他叹气。 曾经在丹田处出现又消失的气流在察觉到龙血时突然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始吞噬龙血。 气流随着吞噬龙血的动作变得越来越大,宛如一颗种子在得来充足滋养后直接略过生根发芽拔地而起。 在被隐藏的久远记忆逐渐复苏之时,城主府上空凭空响起了轰隆的雷声。 作者有话说: 哼,我们明煦可不是不能修炼的小可怜!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傅明煦感受到了久违的满足,这种满足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本能。 身体像是浸泡在温热的恒温水中,舒服得他眉眼都舒展开来。 城主府上空轰隆隆的雷声不断,手腕粗细的闪电在白云中闪现。 暖阳仍在,白云浓厚,金色的闪电宛如散着无边金光,足以与昊日争辉。 雷声一声比一声大,伴随着闪电的出现构成震耳欲聋的乐章。 城主府上方的动静实在太大,云寒城内不断有人仰头观看,试图从这天空中看出什么。 傅家,天玄宗的道衡真人一个箭步跑向厅前空地,看着声势浩大的雷声讶异不已,眉心紧拧。 城主府,正是龙族所在。 他不是没有看过龙族渡劫,可这雷劫压根不像修为突破时的天劫。 阵势浩大,杀意不明,更像是在像天地宣示着什么。 广袖下的手指掐算出幻影,直到喉间涌出腥甜,道衡才赶紧作罢。 不可窥探。 若是天衍宗在此,或许能推演出一二。 “这是..雷劫?”一直未出声的傅陆为脸上盛着浓重的疑问,不确定地说道,“看方向是城主府的方向,难道是城主不仅醒了,还修为更近一步?” 不然,怎么会在渡劫? 他一出声,傅守德父子脸色齐齐大变。 若是城主知道他们找傅明煦替代冲喜,即使人是由护卫亲自迎回,又怎能保证不会事后算账? 傅山清拳头紧握,他已经成功入了仙门,恨不得现在就跟随着玄天派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龙族向来睚眦必报,仙门的到来让他们忽略了这几天不正常的风平浪静。 若是等城主恢复,来了个秋后算账,即使是玄天派也不会为了一个还未正式入门的弟子驳了他的颜面。 一想到这,傅山清内心犹如烈火煎熬。 那个城主..他怎么能醒.. 若真的醒了,代替冲喜的傅明煦却没被遣返回来,是不是说明城主对他满意,若是如此,傅明煦会帮傅家说些好话吗? 当然不会,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傅家是如何对待他的。 雷声吸引了很多人观看,傅家不少人来到前厅空地,希望从玄天派仙长的口中听到确切的答案。 道衡真人始终不言语,倒是傅陆为的话提醒了他们,惊骇之下,免不了窃窃私语。 “若真是城主醒了,他会不会报复我们?” “其实云寒城的安定主要依靠龙族,我们同样受此庇护,若真要冲喜,我们不该糊弄的..” 这要是引起龙族暴怒,他们能承担起怒火吗?傅山清倒是能跟随仙门而去,他们这些人呢? 轰隆不断的雷声令他们心慌,堪与昊日的闪电令他们心惊。 即使有雷声掩护,但议论的人实在太多,起先在傅守德的威势下还能震慑住,可他看着一直不言语的道衡真人,心里也在打鼓。 莫不是,真是寒洮在渡劫? 这可真算不得上一个好消息,尤其是当这事成真后,傅家即将面临的处境。 “说不定是其他龙族在渡劫。”傅山清轻声安慰他,似是在说服自己。 话音还未落地,一声嘹亮的龙吟声响彻天地。 众人头顶的阳光顿时被掠去一半,浩瀚苍穹中,雷声闪电下,一道足以遮天蔽日的龙躯出现在天地之间。 雄劲锐利的龙爪似能划破空气,云雾波涛之中是奔腾的龙身,四海云水皆在身下,龙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众人,庞大的威压笼罩,令人无法直视。 飞龙在天,金色的鳞片宛如天地间最心悸的造化。 “真的是城主!”金鳞巨尾,威风凛凛,整个龙族唯有云寒城城主一人是金龙。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傅家观看的许多人一下子就慌了。 他们的声音不算大,可修真之人是何等地敏锐,沉浸在疑惑中的道衡听得清清楚楚。 寒洮的龙身在云层中不断翻滚,在雷声和阳光的掩护下,无人能看见龙鳞下渗出的丝丝血迹。 好在天地异况只维持了半柱香的时间,在确认异况消失后,又是一声更加嘹亮的龙吟,寒洮一头扎进城主府的折叠空间。 折叠空间在他进入的一瞬间便自动封闭,阻隔了想要进来的其他人。 龙身落在湖泊中,溅起巨大的水花,水面泛着起淡红色的波涛。 外面的寒正之掩下心中担忧,阻拦住其他族人,正色道:“城主渡劫后需要闭关休息,不可打扰。” “渡劫?”祭司倒不是怀疑,而是不明白,“有这种龙劫吗?” 一旁的敖玉书沉声道:“我没看过这种龙劫,寒正之你莫不是在诓我们?” 寒洮醒后虽未说什么,但他总觉得自他醒后有什么发生了变化。明明是修为尽毁之人,竟然威势不输从前,反而更添几分令人摸不透的寒意。 变化最大的便是,以他那么高傲的龙性,竟然能容忍一个被傅家用来替嫁的凡人。 为了以防万一有人对傅明煦出手,祭司聪明地没把他是寒洮的命定之人一事告诉其他人,这也算寒洮没有找他算账的原因之一。 寒正之朝他投去一个鄙夷的目光,朗声道:“城主是龙族目前唯一的金龙,他修为比你爹都高,渡的劫你没见过也正常。” 敖玉书被他噎得无法接话,往事涌上心头,对寒洮更添几分恨意。 金龙是天生的龙族首领,在没有金龙存在的情况下,应龙可替之。本来敖玉书是敖钦的亲儿,也是龙族顺理成章的下一代首领。 可半途出现了寒洮,一个敖钦不知从何处捡来的金龙。 在两人一同进入禁地后,他以更高的天赋直接取代了敖玉书的位置。 龙族比人族更奉行强者为尊的准则,哪怕敖玉书是当下龙主所生。 在前任龙主归天后,寒洮需要打败所有的龙族,才能以最强的实力坐稳龙主之位。 敖玉书被他当众揍了一顿,心里浓重的怨恨彻底种下。 为什么,他就要醒来了呢?不仅醒了,还在今日渡劫? 他觉得天地不公,也恨父亲遵循守旧,非要让寒洮继任。 他眼中的怨恨太过明显,寒正之看得皱眉,只重重地哼了一声:“你们还要问吗?难道你们希望城主渡劫失败?” “当然不是了!”其他人纷纷摇头,一个强大的首领对他们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寒正之满意地点头,朝众人挥手:“散了,散了,有什么事等城主出来再说吧!” 闭关哪是一时半会的事,其他人闻言也只能纷纷而走。 敖玉书朝关闭的折叠空间看了一眼,心中的不安愈发浓厚,但也只能暂时退去。 等他们全部走了,寒正之才抚着胸口叹气:“可吓死个龙。” 他看着无法进入的折叠空间,面上神情极为复杂:“城主,但愿你做的这些他都能知道。” 城主连伤都未痊愈,哪来的什么渡劫,不过是替傅主子掩人耳目罢了。 为此,恐怕伤势崩了,他可没忽略在折叠空间关闭时看到的一抹血光。 但现在他也进不去,只能寄希望与傅明煦。 “难道是傅主子能修炼了?”寒正之暗自嘀咕,怎么都想不明白他做什么能引出这么大的动静,但城主下的决定他只能遵从,因此安分地站在折叠空间外守护。 青竹小院内,在雷声将歇的一瞬间,被傅阳桖封存的记忆冲破了迷雾,一点一点地涌现在傅明煦的脑海中。 原来,他不是不能修炼,而是他一旦开窍就无法停止,而修炼的条件太过苛刻,一旦得不到满足,只能气竭而亡。 他不能修炼灵气,可却能修炼混沌之气。 这是天地初开时产生的气息,到如今早已消失在苍灵大陆上,只存在于旧时典籍之中。 而龙凤乃天地异兽,受天地钟爱,得天地之造化,血液中也蕴含着一丝混沌之气。 难怪,他觉得龙血香甜,敢情这才是他修炼的「食物」? 那么自己到底是什么「品种」?为何还有类似天劫的动静出现? 可惜他现在的修为还太低,不能完全解锁被封存的记忆,暂时只能得到这些信息。 在龙血被混沌之气吸收之后,傅明煦睁开双眼,苍青色的瞳孔望着苍穹之上的金龙发呆。 他的神识处于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竟然能听见寒正之惊呼之后的喃喃自语。 修炼混沌之气是何等地匪夷所思,光如何获得混沌之气这一点,他足以成为龙族和羽族的死敌。 在折叠空间内唯有他们两人,寒洮应该是明白了天地异况的来源,竟然以身化龙,为他遮掩。 傅明煦脑子里乱糟糟的,他听到了湖泊处宛如惊涛骇浪的响声,带着复杂的心情小跑过去。 杨柳依旧,溅起的波涛染湿了湖泊旁的土壤,草地上挤在一起的花草像是被巨浪扫过,散落一地。 傅明煦不自禁地放慢脚步,他一步一步地走到湖泊边缘,低头看向湖面。 本该清澈的湖水泛着淡淡的血色涟漪,一条完完整整的金色巨龙静静地躺在湖泊中央。 到处都是龙血的香甜味道,饥饿感再次袭来。 好饿啊,好想吃了他。 作者有话说: 龙:传下去,我老婆想吃我.. 第16章 傅明煦仍旧被自己的本能吓了一跳,他蹙眉看着湖泊中的龙身,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这便是寒洮的本体,本该是翱翔在天地间最强大的存在,如今却陷落在湖泊中无法飞身。 他与寒洮的完整龙身距离从未如此近,近得能看到原本恢复得尚好的金灿灿龙鳞下流血的速度宛如涓涓细流,连绵不断。 晶莹的龙角也冒出了鲜血,龙息微弱,可见此次强行化龙足以伤及根本。 前几日做的努力完全白费了,傅明煦浸润在龙血的香气中,低语:“你不该这样。” 可惜,湖泊中的龙是没法听见的。 他欠寒洮的相救之情本还未还清,如今更添一重,两人之间的纠葛愈发深了。 傅明煦胸口起伏不定,胸腔里的情绪难以平复。 但事情已经这样,他也不会放任不管。他深吸一口气,弯腰伸手去碰触最近处的龙鳞,想查看一下具体伤势。 龙鳞比他的手掌还要大,傅明煦够着手去翻,刚一碰到,手心便一阵疼痛,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滴在龙鳞上晕成一下片。 “嘶。”他急忙收回手,手心朝上时,一条血痕在瓷白的手心格外明显。 看样子自己还是想得过于简单,龙身如此庞大,等他慢慢地查探伤势,估计这龙就要血尽而亡了。 嗅着空气中龙血的香甜外,傅明煦头疼地站起来,他望着泛起涟漪的湖水,想了个主意。 他小跑到折叠空间一处,熟练地从里面按下开启阵法,正好对上寒正之的眼睛。 两人一时面面相觑,傅明煦率先打断了沉默:“你进来帮忙。” 寒正之还没反应过来,冒出一句:“你怎么能打开折叠空间?” 傅明煦一愣,倒是没想到他第一时间纠结的是这个,先把他拽了进来,然后当着他的面熟练地在阵法上操作,折叠空间立马关闭得严严实实。 寒正之:..厉害。 “好了,先不说这些有的没的。”傅明煦指了指不远处的湖泊,快速地说道,“你把湖泊中的水弄掉一半。” “这可是城主用来浸泡龙身的灵泉水。”寒正之强调道,面露愁色,“城主会杀了我的。” 傅明煦朝他看了一眼,正色道:“也对,你不放,他就不会杀了你。” “因为那时他已经死了。” 寒正之心中一凛,当下说道:“我来放水!” 城主,我可是为了救你啊。 最大的阻碍有人解决,傅明煦心下微松,点头道:“那你快点。” 说完,他快步走向青竹小院。 身后的寒正之突然喊住他:“傅主子!城主可是为了你才这样做的!” 傅明煦身形一颤,却没有回头,回道:“我知道。” 见自家城主的苦心没有被隐藏,寒正之先是欢喜了几息,然后看着湖泊中的龙身一脸愁色:“城主,我要当着你的面表演龙吸水了。” 在城主的性命之前,脸面简直不值一提。 寒正之的速度很快,等傅明煦拿着药汤出来时,湖泊中的水已经只剩一半。 “幸好之前考虑到他龙尾的大小熬了不少。”体内混沌之气一直在四肢游走,让他的力气都大了不少,不然提着两桶药汤还真是费尽。 寒正之见他微喘着气走来,立马腮帮子一瘪,差点把自己呛到:“咳..咳..” 好在傅明煦此时的注意力都在药汤上,没注意到他,也没问他到底是如何做的。 总之湖泊里的水按照他的要求少了一半就行。 傅明煦快步走到湖边,放下桶后随意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从怀中拿出玉瓶递给寒正之:“你把这些丹药碾碎洒到城主的龙身上。” 寒洮龙身太大,靠自己去撒丹药粉末还不得累死,他心安理得地抓起劳力。 “好。”寒正之不疑有他,也没多问,完全按照他的要求去做。 傅明煦眯着眼睛看着他的动作,还不忘喊道:“要仔细一点!” 随后,他深呼一口气,弯腰把两个桶里的药液通通倒入湖泊中。 褐色的药液散发出略微刺鼻的味道,一入湖泊就迅速扩散开来,龙血的香甜味迅速被覆盖五分。 一炷香后,寒正之看着淡褐色的水面,不确定道:“这样就行了?” 傅明煦摇摇头:“只是暂时能维持他的生命力,你现在出去把清单上剩下的灵药草准备完毕,我能去城主府库房一趟吗?” 他需要去库房看看,除了寒霜芽和灵鹤枝之外,还有没有更好的灵植。 只要他不出城主府,寒正之觉得没问题,他沉吟片刻,点头:“好的,你本来就是城主府的主人之一,这是库房钥匙,我让祭司带你去。” 作为云寒城的城主,寒洮每年都会收到不少家族商铺的「孝敬」,其中不乏一些珍贵灵植,只是龙族皮糙肉厚的,对这些需求不大,所以都是随手堆在库房内的。 所幸库房里都设置了阵法,倒也不怕因为放置时间过长而导致灵植损坏。 傅明煦没时间去纠正他的称呼,他看了湖泊中的龙身一眼,颔首:“好。” 于是,在把剩下的药汤全部倒入湖泊之后,他跟寒正之出去,也顺理成章地得到了折叠空间的开启办法。 两人在折叠空间前等了半刻钟,身着白袍的祭司终于来了,他看到傅明煦眼睛一亮,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恭敬道:“城主夫人。” 傅明煦对他的热情有些不适,对他的称呼尤其,不留痕迹地退了半步。 寒正之朝祭司交待了一番后,就在对方满脸笑容中出了城主府。 “夫人,你跟我来。”他盯着傅明煦宛如看着上好的珍宝,“你看中了什么尽管挑,反正这些也是你跟城主的。” 这笑容宛如一朵绽开的菊花,配上白发红眸,显得有些一言难尽。 傅明煦眼皮都在跳,终是忍不住开口:“你不要叫我夫人。” 还有能不这样对我笑了么,怪瘆人的。 祭司停下脚步,盯着他的表情十分严肃,又很快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懂了,你们人族对这方面很害羞。” “原本我还准备让其他龙族过来拜见你。” 傅明煦大惊,急忙摆手:“大可不必。” “也好。”祭司又慈爱地笑了笑,“等你跟城主双修了,就不会这么害羞了。” 我本来就不是害羞。 不对,我才不会跟你们城主双修呢! 傅明煦彻底放弃了称呼问题,他发现他跟这些龙族的脑回路根本不一样,只能郁闷地叹了口,闷声道:“好了,你还是带我去库房吧。” 祭司一边点头,一边偷偷瞅着他淡下的神色开始深思。 为什么夫人在听到我说的话后这么奇怪,那表情应该是失望吧? 夫人在失望什么? 祭司绞尽脑汁地想着,随后心神一震。 对了!我说了双修!夫人现在是凡人,怎么能承受得住城主的双修! 难怪夫人失望。 傅明煦觉得这祭司脸上怎么跟开了染坊似的,神色变化之快令人自愧不如。 “夫人。”在他错愕的眼神中,祭司朝他郑重地保证,“你不用担心,我肯定会帮你们想到办法的。” 傅明煦:他到底在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傅明煦: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祭司:放心,你以后会懂的,不用害羞。 第17章 祭司一脸神秘的样子,傅明煦自认跟他关系不熟,也不好多问。 他跟着穿过前厅,一身青衫俊秀飘逸,即使落于人后却不显半分庸俗。 傅明煦在经过前厅时会被喊住。 “傅家有人找你。”敖玉书瞥了他身边的祭司一眼,眉头皱得更深。 他不懂,为何一个凡人也能得到祭司的青睐,难道仅仅就因为这人是寒洮的伴侣吗? 听说,人族用来冲喜的新娘都低人一等。 即便如此,祭司对他的态度算得上和蔼可亲了。 果然如此,只要当上首领,他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是好的。 傅明煦瞥见他眼中明晃晃的不屑,淡淡道,“你又是谁?” 敖玉书冷不丁被他反问,下意识地回答:“敖玉书。” “哦。”傅明煦没听过这人,既然没被寒正之提醒,想必是无关紧要的人物。 他想了想,朝他点点头,然后绕开走了。 敖玉书眼见那抹青色掠过自己,这才察觉自己被彻底地忽视,他眉峰紧皱,生出几分怒意:“傅明煦是吧?傅家有人来找你,你听不见吗?” 傅明煦停下脚步,侧头看了他一眼,坦然道:“我知道了。” 知道归知道,难道他傅家来找他,他就要出去见他们? 他没时间,也没必要。 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先前天雷的动静那般大,又有寒洮显出龙身,傅家现今来人,要么是为了找他打探虚实,要么是仙门知道先前傅家代替冲喜之事,为了傅山清的前途,估计要他回去诉说一二。 当然,这个诉说自然是站在傅家的那边。 敖玉书刚想问他知道什么,傅明煦和祭司的身影就消失在前厅中。这不按常理出牌的态度倒是让他愣住,等反应过来时,哪有人影。 但他也不能追上去,毕竟任谁看见他追着寒洮新娶的夫人不放都不太好。 无奈之下,敖玉书只得出了城主府,看见傅守德兄弟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说他知道了。” 傅守德、傅陆为:?? 要不是自己回来刚好在门口碰见两人,敖玉书也没有跟他们交谈的雅兴。他自认为传完话后算有始有终,也不管他们听不听得懂,转身就走。 “等等。”傅守德见他扔下这句话就要走,赶紧追问,“那他什么时候出来见我们?” 敖玉书被他喊得心烦,再次后悔不该帮他们传话,心情烦躁之下,回头竖瞳立现:“我怎么知道?” 那竖瞳淡金带绿,仿佛蕴藏着凶光邪气,追问的两人心头一紧,顿在当场。 一阵风吹来,两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后背早已惊出一身冷汗来。而敖玉书,早已进了城主府。 傅陆为缓过神来,眉头紧锁:“大哥,看样子龙族对我们怨念颇深,傅明煦也不愿出来相见,这可如何是好?” 傅守德仿佛在一夕之间苍老许多,面露忧愁:“若道衡真人因此事对我儿有所偏见,便是自裁,我也要送山清去仙门。” 闻言,傅陆为眼神闪了闪。 傅家对天玄宗向来依附讨好,自傅阳桖走后,傅守德一直都有把傅家成为天玄宗附属家族的心思。 在得知城主重伤昏迷不醒时,这个想法更甚,而他更是知道这次天玄宗来云寒城会在傅家停客时,早就飞信传到天玄宗说明。 可谁都没想到,就在道衡真人即将携山清回宗门的当天,城主竟现出龙身渡劫。 而道衡真人虽未多言,但却迟迟未动身回宗门。不仅如此,还在天雷过后去了沈家。 因云寒城受龙族管辖之故,天玄宗为了避嫌,每十年只从云寒城招收一位弟子。 而十年前,招收的正是沈家家主之子,沈竹安。 那次后,为了下一次入宗名额落在傅家身上,傅守德不惜让出寒云玉的开采权,又为了以防万一,又与沈家结下姻亲。 这姻亲正是傅浩仁与沈安歌的亲事,沈安歌虽是旁枝,但天赋不逊于沈竹安,只要她与傅浩仁定下婚事,即使有天玄宗看中,仙门也不能拆散姻亲关系。 傅守德计划得十分周密,只是万万没想到在仙门来临之际冒出冲喜一时,又在傅山清被看中将走一日寒洮又醒来渡劫。 这一桩桩的,连他都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亲儿的气运不行。 而另一边,傅明煦两人走出长廊,又过了一道拱桥,最后来到城主府的正后方。 他站立在库房前,感受到法阵上熟悉的龙息,就知道这里同样用了折叠空间阵法。 他掏出钥匙,手指微微用力,周围的空间一阵扭曲,两人同时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长廊尽头,乐情看着沉思的哥哥不解:“哥,你在想什么?” 乐潮回想刚才消失在拐角处的青色衣角,轻笑一声:“我看到了那位惊鸿一瞥的凡人。” 乐情先是一喜,随后却又皱眉:“你还别想了,我都知道他是城主新婚不久的夫人,就先前城主的那个维护样,连一面都不肯示于人前。” “我知道你的意思。”乐潮不甚在意地说道,“可若是那人主动出现在我们面前呢?” “我不明白。”虽这样说着,乐情却来了精神。“怎么?你还想跟上次那样做?” 说完,朝他挤挤眼睛,一脸了然:“不过,他看起来没有那么蠢,再说,你真想得罪寒洮?” “还是说,你想以此试试他在寒洮心中的地位?” “没有哪个凡人抵抗能求仙的诱惑。”乐潮肯定道,又想起之前的事,嗤笑一声,“若是他自己要做的,又何谈得罪寒洮?” 他可没那么傻。 乐情没有劝他,反而点点头:“随你咯。” 他乐得看好戏。 “既然这次寒洮渡劫,我们等他闭关完毕再走很正常。”乐潮说道。 那么美丽的皮囊,也不知道他内心是不是同样有趣。 不过嘛,在大多数时候,过于美丽对于凡人来说只会是原罪。 “走吧,先去采购寒云玉。”乐潮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彩衣,面容俊朗尔雅,哪里看得出他做过什么。 .. 库房内,在察觉祭司仍旧把自己当做凡人来看时,他才确定对方真的看不出自己已经有了修为。 不过他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多久,因为他随着库房里面的隔间一间一间地打开,整个人都处于目不暇接的状态。 这灵植也太丰富了吧,难怪寒正之轻易地拿出了寒霜芽和灵鹤枝。 他看着里面比这两样珍贵得很多、且随意摆放在架子上的灵植,再次确定了龙族对这些真的不懂。 “这些有什么好看的?”祭司见他的眼睛放在那些灵植上挪都挪不开,劝他,“不过是些稀少的花花草草,哪里比得上灵石好看。” “我带你去看库房里的灵石。” 祭司急匆匆的模样让他生出几分好奇,他粗略扫了一眼这些灵植,大致算了下能用的,就被拽着到了最后一件库房。 很快,随着库房门被打开,如小山般的灵石倾泻而去,亮晶晶的石头散落在门外。 傅明煦看着这个场景沉默了。 祭司爱惜地拿起一块灵石擦了擦,捧到他面前:“还是极品灵石漂亮。” 是的,许多人见过没见过的极品灵石,城主府的库房内堆积如山。 被亮晶晶充满视线,傅明煦觉得闪得眼睛有点疼。 “我只要那些灵植。”他拔高音调,提醒沉浸在灵石山的祭司,“能给我吗?” 祭司勉强从灵石山上抽回视线,从白袍中掏啊掏,掏出一个白色储物袋后说道:“这储物袋滴入血认主就可以打开。” 傅明煦接过,咬破指腹滴了血,转身准备去装灵植。 “等下。”祭司抢过他的储物袋,一口气跑到灵植库,还不忘扭头提醒他跟上,“我来帮你装。” 等傅明煦走到灵植库前时,就看见他以一种风卷残云的速度把所有的灵植装入储物袋中。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储物袋已经被塞进手中。 “你不用等我。”祭司转眼间回到灵石山,“我数完这些灵石就走。” 傅明煦看着那比两人高的灵石山再次沉默了。 他干脆拎着储物袋出了库房,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在回到长廊后碰到不少龙族,他们看见傅明煦时皆是愣住,又在反应到他是谁后尴尬地站在原地。 傅明煦只朝他们礼貌地点点头,视线在某个露出犄角的龙族头上停留一瞬,又很快敛起好奇,然后脚步不停地走了。 他走后,愣住的众人回过神来,面面相觑后忍不住纷纷开口: “这就是城主夫人?也太好看了吧!” “肯定是,我嗅到他身上浓烈的城主气息,就跟深入血肉一般。” “听说他是个凡人?凡人能长这么好看?” “等等,深入血肉?难道他跟城主已经..” “这么好看的夫人,城主能忍住?” “我不信。” “..” 很快,他们的话题就由一个凡人为何能生出此等容貌转换为一个凡人又是如何跟城主达成和谐之事。 讨论了许久,他们纷纷表示虽不明白,但大受震撼。 城主威武,城主夫人也不简单! 作者有话说: 傅明煦:风评被害。 第18章 傅明煦拎着储物袋继续往回走,虽觉得龙族众人的表情有点奇怪,但他急着回去,压根没把这些小插曲放在心上。 寒正之还没回来,折叠空间湖泊中的龙身仍是安静如初,在沉眠之中。 龙鳞下渗出的丝丝龙血已经止住,药汤逐渐被龙身吸收,先前呈现出的淡褐色差不多消散,只留下微微的淡红。 哪怕不是第一次看清寒洮的龙身,傅明煦仍旧感到震撼。特别是,他总是回想着龙飞在天的姿态。 “你可千万不要入魔啊。”他蹲在湖边,目光从龙尾上一寸寸掠过,苍青色瞳孔隐现,“我可不想辜负司阳仙君的好意。” 话说,司阳仙君好像是天衍宗的,也不知以后能不能遇见。 傅阳煦遇见的好人不多,但司阳仙君确实算得上一个。 思绪杂七杂八地想了许多,直到小腿发麻,傅阳煦才撑着腰准备起身。 起身前,他脑中突然念头一闪,伸手曲起双指弹了下龙鳞。 “啧,好硬。”感受到指尖的麻意,傅明煦悻悻起身,“干活去。” 他找来了不少寒霜芽和灵鹤枝,估计能熬不少药汤。 等寒正之送来其他灵药草,就可以把剩下的兰魄花炼成阳魄丹,用来治疗寒洮龙魄破裂之伤。 傅明煦一边估摸着白色储物袋中剩下的灵植,一边算了下还可以炼成什么丹药。 他先前瞅了一眼,祭司把一些珍稀灵植的幼苗也一股脑放了进来。估计送来幼苗的人也没想到龙族对灵植兴趣不大,这些幼苗并没有被人妥当栽种。 嗯,青竹小院中有一块土壤不错,若是设下四时阵法,是一块可以栽种灵植幼苗的好地方。 说起来,以前环境所限,自己还没亲手栽种培育过灵植呢。 一个好的炼丹师怎么能少了这项技能呢。 傅明煦手指搓了搓发尾,觉得自己做起来不难。 他推开门,抓紧时间处理配置好灵药草,又熟练地打开炼丹炉,放好龙炎,开始熬制药汤。 风起云涌,在苍灵大陆的正东方,在云层翻滚,山脉连绵不断的最高峰,高耸如云的摘星台上有人睁开眼睛。 月白广袖随风翩飞,他站起身来,头顶星辰在一瞬间明灭。 “仙君。”天衍宗的侍仙弟子额头贴地,抬头时神色恭敬。 天梯断绝,灵气逐渐衰绝,苍灵大陆修仙之人再无飞升可能。 而此间活得最久的,便是天衍宗的老祖宗司阳仙君。 司阳仙君修炼时,世人并不知天梯断绝,那时天骄无数,司阳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因此,他比其他人更早一步跨入忘虚期等待飞升。 他在忘虚后期迎来天劫,可天劫过后却毫无动静,只剩下被劈了个半死的司阳满身焦土地躺在地上,被急匆匆赶来的徒子徒身带回去修养。 而司阳渡劫失败没有飞升一事被同期天骄足足嘲笑了百年,当时司阳醒来欲言又止,最后看着他们冷冷一笑,自此长居摘星台不出。 百年后,又陆续有人飞升,最后的结局均是身死道消。 司阳反而成了唯一活下来的那个。 各大能这才惊觉不对,纷纷求上摘星台,与他一起用一半修为窥探天机,得出天梯断绝,无法飞升之事实。 有人无法接受,当场入魔,被其他人联手斩杀。 自此消息传遍苍灵大陆,有沉默者隐入闭关,等待时机,也有不甘者走起邪门歪道,自从魔道大盛,生灵难安.. 而最接近与仙者的司阳,在最后被人称为「仙君」。 其实无法飞升对中低阶的修仙者并无影响,对无法修仙的凡人尤其。 只是得知无法飞升后,原本欣欣向荣的修真界有一阵一蹶不振,等整顿过来时,魔族已然入侵,仙魔大战一触即发。 司阳面色淡淡,可思绪却飘到很远。他推演天机数年,原本的绝境终于在今日有了一丝变化。 “我下山一趟。”他低头看了仙侍一眼,眼中重瞳合而为一,“不准跟。” 仙侍顿时苦着脸:“可宗主..” 司阳愣了一会,随后想起什么,神情变了一瞬:“你告诉他,我有因果出现,让他不要找我。” 谁能想到,当初捡来的兔崽子竟然成了天衍宗的宗主,还总是管着他! 好好的一个天衍宗,竟然被一个剑修杀神掌权。 司阳想,要不是他失了半身修为,哪里还由得住一个毛头小子胡来。 仙侍的脸更苦了:“可..” 还没等他说完,司阳已经不耐挥挥手,然后消失在原地。 刚听见他不小心吐出真心话的仙侍如临大敌地往摘星台下跑,大喊:“宗主!不得了了!仙君他跑了!” 仙君啊,宗主现在可不是什么毛头小子了! 还有什么因果,他确定等下宗主知道了,这高耸入云的山峰又会少了一座。 “阿嚏..”温暖干燥的炼丹房中,傅明煦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不过他没在意,把最后一丹炉药汤续着熬上,眼皮子都在开始打架。 为了熬药汤,他已经两日两夜没有合眼,身上的辟谷丹都吃完了。 “命保住了,阳魄丹来得及。”傅明煦喃喃道,过了会起身拎着一桶药汤出去。 阳魄丹的辅料还缺一棵无极佛枝,寒正之已经前往苦禅寺换取,预计明日才能回来。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好在药汤没撒。 终于走到湖边,傅明煦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地看着月光下的龙身,随后把剩下的药汤倒入。 这是最后一桶药汤,湖水已经变成深褐色,空气中弥漫着苦涩而奇怪的药味。 “大功告成。”傅明煦拍拍手,沐浴着月光伸了个懒腰,“回去睡..” 只是第一次这么久没有休息的他腿脚虚浮,竟然脚下打滑。 眼见自己要摔了个结实,傅明煦拼命直起身,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往前一仰,直接栽入湖中。 傅明煦大惊,下意识地抱住身边的东西往上爬,等缓过神来时赫然发现自己坐在龙尾上。 坚硬的龙鳞咯得屁股生疼,傅明煦脸上本能地露出嫌弃的表情。 等等,重点不是这个。 他坐在了龙尾上啊! 月光如水,夜色美不胜收,傅明煦看不到美景,只剩下风中凌乱。 他不自在地挪了挪,可恢复龙身后的龙尾实在太大,虽然寒洮还沉睡着,他却生怕自己力气大点,吵醒了身下的龙。 即使知道这个几率很低,但画面太美,连带着脚趾都羞耻起来,他不敢想。 傅明煦看着隔着两步远的湖边,沉默了两息,决定还是慢慢挪过去吧。 这龙鳞坐得实在不舒服,又冷又硬的。 杨柳轻拂,湖面微荡,湖泊中龙身不动,唯有上面的一道身影在鬼鬼祟祟地移动。 寒洮感觉自己沉入无尽的黑暗中,浑身又冷又痛,往事一件一件地在脑海中不断浮现,化作梦魇利爪试图把他拉入地狱之中。 为什么这么痛? 他感觉自己似乎格外执着这个问题,每次他都快要打破那层迷雾,却被一道蛊惑之极的靡靡之音截断。 “很痛吧,都是那些人害的。” “入魔吧,入魔了你就能获取更强的力量。” “有这世间最强的力量,你还有什么得不到的?” “那些你隐藏在心底,只敢偷摸去看,永远不能吐露出来的妄念,都能一一实现。” 这声音描绘的场景太过美好,美好得寒洮忍不住朝它说的那样去畅想。 魔念悄然升起,周身的冰冷就快要化成无边魔气。 突然,寒洮感受到周身被温暖包围,这温暖让他仿佛回到了龙蛋时期,他只需安静地呆在壳内。 脑海中的画面停留在一条浑身浴血的金色小龙那里,小龙面前站着一个眉眼如画的女人,她手上牵着一个面容精致的小孩。 他们明明离得很近,可两人与小龙之间却宛如隔着重重云雾。 “娘亲,那是什么呀?”稚嫩的声音响起,犹如惊雷落地,一瞬间驱散浓稠的黑暗。 什么声音、记忆全部消失得干干净净,他只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真硬。” 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嫌弃。 浓郁的苦涩味道充满鼻腔,寒洮很快反应过来正是这些苦涩的液体缓解了龙身上的疼痛。 刚醒过来的寒洮正想动一动,就听见他说:“吓死人了,你现在可别醒。” 微微动了一下的龙尾顿时僵住,只有黑夜中的湖面泛起涟漪。 傅明煦没有发现水面的动静,他正努力挪动臀部,许是太过紧张,鼻尖都冒出汗珠。 眼看离湖边只有半步之遥,就在他即将松一口气之时,月光深处突然有一道细微的红光闪现。 他没有注意到这些,他正倾身够向湖边时感觉腰下一动,徒然生变让他差点吓得惊叫。 “别出声。”一道浑厚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是我。” 惊叫声在喉咙中堵住,傅明煦低头去看。 夜色中,泛着月华的金鳞移动,龙尾托着他送到前方。 作者有话说: 寒洮:硬?嗯? 傅明煦:是龙鳞硬! 第19章 寒洮醒了? 但很快还有比这个令他震惊的,那就是寒洮不仅醒了发现他坐在龙尾上,还移动龙尾把他托到前面。 傅明煦一个没注意,整个人往后仰了点,刚好看见月光深处的血红。 这下,他也察觉出不对劲来。 龙尾移动的速度很快,但月光深处的变化也很快。 傅明煦看见那抹血光从丝线大小迅速扩大,最后竟然有一只拿着一面镜子的手从血光中伸出。 那只手往旁边一拉,像是有人要从里面出来。 他看得一阵恶寒,等身下的龙尾一用力,他整个人便扑在柔软温热之处。 “这是..”他满心疑问,低头看到的却是一片暗金色的龙鳞。 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鳞片触感让傅明煦的手心忍不住收了收,脸上的好奇怎么都收不住。 好神奇。 “哥,你确定他发现不了吗?”乐情从凤镜中钻出,好奇地看着折叠空间内的一切。 “当然不会。”乐潮感受到湖泊中沉重的龙气,惊愕之中发现没有动静后才松了口气,他露出微笑,“这凤镜中含有一滴祖凤的真血,除非祖龙在,不然无人能发觉我们的踪迹。” 而祖龙,早就消失在苍灵大陆上不知许久。 许是有恃无恐,两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小。 傅明煦听得翻了个白眼,暗自在心中诽谤:“那我怎么能看见?还能听见?” “祖凤之血虽真,但为了维持凤镜的运转,会逐渐消散,到如今,也只能勉强打开我开拓的折叠空间。” “不用担心,他们发现不了你。” 傅明煦大惊:“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寒洮:“你不是在跟我传音?” 傅明煦疑惑:“什么传音?” 于是,在乐潮兄弟二人在打量折叠空间里面时,寒洮耐心地向他解释了何为传音,如何传音等问题。 傅明煦刚踏入修炼之途,一时没法准确控制神识,自然也没注意到心里的话通过传音通道传达出去。 了解情况后他迅速调整好,又放空思绪几息,问:“你听清我刚才心里说的话吗?” 寒洮:“听不到。” 傅明煦面露喜色:“那就好。” 寒洮:.. “真没听见?”傅明煦又有点不确定。 寒洮:“我以龙魄保证。” 傅明煦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他已经完全掌握了传音的技巧。 他想,他莫不是天才?所以在多年不能的情况下突然能修炼,然后一飞冲天。 沈安歌给他的话本《草根逆袭:我的龙傲天仙路》里的主角就是如此的。 “我传音学习的速度很快是吗?”傅明煦不免有点得意。 寒洮诚实道:“尚可。” 傅明煦不服的劲来了,传音冷笑一声:“只是尚可?” 寒洮沉默了。 傅明煦忍不住抠了抠手心下的龙鳞:“那你仔细说说。” “不准糊弄我。” 许是安全感太足,他根本没兴趣去看闯进来的两人。 酥麻的痒意袭来,寒洮没办法,实话实说:“修真之人不需学习。” 意思是,当你踏上修真之路时,传音就自然而然就会了。 身上的人没有说话,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寒洮想了想补救一句:“许是他们引气入体之前就有了道法学习。” 傅明煦:呵呵。 已经掌握了传音技巧的傅明煦保持了很久的沉默,但他倒也没有单方关闭传音通道。 寒洮有点着急,这点着急在乐潮兄弟两人开始说话时变成烦躁。 “哥,你要不要去看一下寒洮的新婚夫人?”乐情朝他挤挤眼。 傅明煦心头一激灵,忍不住道:“他们找我干什么?” 一听就没有好事,顿时,主街中身着彩衣的好印象消失得干干净净。 凤镜泛着微红,乐潮却摇摇头:“等会,先去查看下寒洮的情况。” 乐情撇撇嘴:“那我去。” 他能感受到不远处的院子中有温热的气息,是凡人活动的痕迹残留。 乐潮由着他去,磅礴的龙气阻碍了他的视线,他只能看见一个庞大的身影卧在湖泊之中。 空气中还有着淡淡的苦涩味。 乐潮心里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他慢慢地朝湖泊走去。 眼看着乐情走去的方向正是青竹小院,傅明煦想起他屋中的丹炉、丹火、灵植,立马不淡定起来。 “不能让他进去!”他顿时急了,手掌不断地收紧,“快放我下来!” 寒洮感觉仅有的柔软都要被抠破,龙息吐出:“我来,你抓紧。” 他的速度很快,在一声龙吟之后,龙身翻滚,傅明煦感觉脚下一空,温热的吐息在头顶出现。 寒洮化成了龙身,而傅明煦刚好坐在他怀里。 是真的坐姿,他臀下是对方粗壮的手臂,而自己的手正抓着他的衣襟。 察觉到变化后,傅明煦脸上的表情彻底裂开。 谁来救救我? “别动。”寒洮浑厚的声音自头顶传来,空出的一只手一挥,一道金光直击乐情而去。 乐潮刚震惊在凤镜竟然无效的迷茫中,就看见离小院几步之遥的弟弟被金光击中,整个人被掀飞。 乐情刚好落在他脚步,「哇」地一声吐出血来。 傅明煦鼻子嗅了嗅,忘记处境冒出一句话:“有一点点香呢。” 这点香味像是饿了很久的人猛然嗅到饭菜的香味,即使这饭菜放在平日十分普通,但在此时也透出一分美味。 寒洮闻言脸色一沉,他甚至没有给乐潮反应,一边胳膊上托着个人也不影响他的动作。五指往空气中一抓,下一息凤镜就出现在他手中。 “凤镜!”乐潮大惊,顾不上脚边不断吐血的弟弟,就要去夺。 但他的速度还是慢了一步,只见寒洮握着凤镜略微用力,「咔擦」一声,凤镜应声而碎。 乐潮又惊又怒,面容都扭曲起来:“你住手!” 可惜来不及了,傅明煦嗅到了一股极为浓郁的香味,这香味令人上头,他还没看清是什么,就听见寒洮轻声道:“张嘴。” 傅明煦下意识循着香味张嘴,口中就被塞入豆子大小的东西,那东西入口即化,转眼间滑入喉中。 味道没他喝的龙血香甜啊。 傅明煦舔了舔后槽牙,回味地想。 丹田内的混沌之气游得很欢,像是在渴望更多。 寒洮的速度太快,沉浸在凤镜被夺惊惧中的乐潮兄弟并未察觉。 乐潮彻底炸毛,惊怒之中也顾不上自己偷偷进来被发现一事,飞身朝寒洮扑了过来。 把他动作尽收眼底的傅明煦瞳孔一缩,对危险的警惕让他苍青色瞳孔显现,不由自主地吐出一口混沌之气。 乐潮飞身的姿势停在半空,他浑身寒毛竖起,一种来自天敌般的宿命感浮现。 乐情的情况也好不到那去,他浑身被一种奇特的威压笼罩,恍惚间生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惧怕。 寒洮眼眸沉了沉,他身形微动,抬手一挥,金光乍现间掀起一阵狂风,乐潮兄弟俩被金光卷起,毫不留情地被抛到云寒城外。 “这件事我记下了,届时定向羽王讨教一二。”冷硬的声音响起又消失。 城外树影重重,月光下的枝丫宛如张牙舞爪的凶兽,想把两人撕扯拉碎。 乐情落在地上生死不明,他嘴角鲜血不断,想必是受伤颇重。 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乐潮不能扔下他不管,只能一股脑地塞入一把丹药,等他气息平稳才松了口气。 失去了凤镜,乐情又这样,他只觉得头疼不已。 他化作本体,把乐情背上,朝羽族的方向而去。 等他飞走后,重重树影中竟然走出一个人,那人身上气息斑驳,嘴角似笑非笑,格外怪异。他手上拿着一根漆黑如的链条,不急不缓地朝着他飞走的方向而去。 折叠空间内恢复安静,傅明煦此生从未觉得有如此尴尬的情形,特别这可能是寒洮在情况紧急下所为,自己总不能在获得安全后翻脸不认。 更何况,他的传承记忆告诉他,刚才塞入口中的东西该是凤血无疑。 臀下的手臂粗壮有力,把他托的很稳,身前的胸膛宽阔无比,足以把他整个人挡住。 “放我下来吧..”这奇怪而又暧昧的姿态令他脸如火烧,恨不得挖地三尺钻入为好。 月华倾泻,寒洮微微一低头,便能看见染上红晕的精致侧脸。 犹如月下红茶,在摇曳中缓缓开放,竟连月色都逊色三分。 祖凤的血在此刻被混沌之气缓慢吸收,傅明煦只觉得头脑混胀,犹如喝了陈年佳酿,连带着嘴角溢出的声音都如带了钩子:“快点..” 这钩子一点一点落在心头血肉上,引起不间断的酥麻。 寒洮深吸一口气,按照他的要求松开。 支撑身体的力量少了,傅明煦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晕乎乎的脑袋让他本能地抓紧对方的衣襟。 祖凤属火,即使是一滴能量消耗了许多的凤血,也不是现在的他可以承受的。 寒洮转眼间便想通了其中关窍,暗骂自己先前太过大意。 此时再把凤血拿出已然来不及。 而此时的傅明煦宛如置身于热浪之中,下意识往冰凉之处攀附。 作者有话说: 寒洮:那种血统低劣的彩凤血不好喝.. 第20章 刚慢慢松开的手臂瞬间收紧,喉结上下滑动,金眸暗沉。 偏偏作乱的人好不自知,傅明煦凭着手感三下五除二地扒开衣襟,他刚伸手去阻止,对方已经贴了上去,口中溢出满足的喟叹。 “真凉快,好舒服。” 寒洮悄悄地把体温调低,可另一团本该尘封在寒冰之下的火猛地窜出,燃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难受。”凤血的威力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类似醉酒的感觉使其大脑失去清晰思考。 若是有同样的族人在,就能教他如何消化。 哪怕寒洮知晓一知半解,也在红唇轻启下差点失去理智。 他忍了忍,捉住那双作乱的手,给自己留点余地。 修长脖颈抬起,瓷白泛红惹眼无比,他醉眼朦胧地看着他:“热..” 声音中带着小小的委屈,令人想满足他。 寒洮不过望着那红唇不过怔住一瞬,对方已经就着被拉开的双手继续攀附。 月亮西斜,悄悄地躲在云层之中,两人几乎是贴在一起,被黑夜笼罩着。 四周一片寂静,唯有傅明煦凤血作用下的急促呼吸声,循着本能索求更多的清凉。 脑海中的那抹红始终挥之不去,寒洮顺着脖颈之上的双臂力道低下头,两人的唇擦边而过。 他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遏制住了心头迫切的魔念,手臂青筋暴起,忍着不能有更多越界的念头把傅明煦抱在怀里。 傅明煦的腰被揽住,他感觉身形在移动,可却没法思考太多。 混沌之气已经在开始炼化那滴祖凤止血,随着体温的不断升高,已到了关键时刻。 寒洮脑中思绪万千,他抱着傅明煦朝青竹小院而去,一脚踹开屋门。 「啪嗒」。 屋门应声而倒。 在声音的刺激下,傅明煦抱得更紧,灼热的气息落在脖颈上,激起一阵阵本能的战栗。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往日强大的自制力几乎在此刻溃不成军,寒洮舍不得怀中之人,却知道把他放开才是最好的办法。 这不是他清醒的时候。 他闭了闭眼,不断地提醒自己。 寒洮不再犹豫,努力忽视掉身体的异样,神识在周围扫了一圈,随后长腿一迈,朝傅明煦的床榻而去。 他想先把对方放下来再说。 感受到清亮离自己而去,傅明煦抱得更紧,几乎是手脚并用。 正放下来的寒洮刚好弯腰,一时不察定在原地。 “你这个..”他脸上的冷清悉数崩裂,金眸宛如着了火,咬牙切实道,“小混蛋!” 为了忍住,寒洮把嘴唇都咬破了皮。 凤血快被吞噬完毕,关键时刻的体温得到了最高峰。 傅明煦哪里知道对方的爱欲,只不想离开清亮之处,又觉得对方太吵。 “香。”昏沉中,他嗅到了香味,这香味与他曾经喝过的香甜似乎如出一辙。 寒洮绷着腰腹,正小心劝他:“你先下..” 话还没说完,温热的唇印了上来。 世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烈火因为这个动作几乎把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能忍住不动,就是堪比神佛的定力。 豆大的汗珠从鬓角中滚落,空气都变得稀薄,令人呼吸不畅。 冰火两重,寒洮额间突突地跳。 汲取到了香甜,傅明煦的动作愈发肆意。他整个人半悬挂在对方腰间,脖颈微仰,攀附的手臂收紧,急不可耐地舔舐着比蜂蜜还要香甜的味道。 揽着窄腰的手掌不断收紧,忍不住摩挲。 月华悄然而至,两人密不可分,寒洮肩膀平阔,从背后看去,给人一种把傅明煦倾身压下的错觉。 就在他差点控制不住地配合着他的动作时,对方突然身形一软,昏睡过去。 凤血被吞噬消化,混沌之气安分地呆在丹田中,傅明煦呼吸平稳,显然是力竭而眠。 寒洮眼疾手快地托住他,他静了几息,目光在那片莹润上流连忘返,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他放置在床榻上,为他盖好被子。 一入床榻,傅明煦本能地滚动半圈,抱着被子心满意足地睡了。 他的脸上还留着浅浅红晕,一截瓷白锁骨没入衣襟,比冬日白雪还耀眼。 “没良心。”寒洮嘴角勾起弧度,他站在原地不知看了许久,等发现腰腹处的烈火没有减缓的趋势后,僵硬着走出。 总要他心甘情愿才行,他想。 月色下,湖泊中有龙身翻滚,湖泊再次溅起涟漪。 日升月落,傅明煦睡得不知今昔是何年。 等他醒来时,日光大盛,神清气爽。 他觉得自己身上充满力量,精力充沛得像是吃了大补丹,不吃不喝三天也无碍的那种。 大补丹? 等等!他正觉屋门与之前有点不一样,伸手去推的动作戛然而止。 属于昨晚的记忆在此时一点一点地复苏,他的脸上也随之升起红晕。 天啊!他都干了些什么啊! 寒洮好心把凤血给他吃,他不仅坐了人家的龙尾和手臂,最好竟然恬不知耻地舔上他的嘴唇。 哪怕是因为上面有龙血的味道,也不是他逮住机会扒着对方不放的理由。 为什么寒洮没有一掌拍死自己?也好过处在现在这种尴尬的处境。 傅明煦都要以头抢地,他捶胸顿足了好一会,才勉强平静下来。 “傅主子,你在吗?”寒正之站在院子外喊,“我送无极佛枝来了!” 傅明煦探出头去看,见他一个人站在那,双手托着一个玉盒。 只有寒正之一个人,他略微松了口气。 “我就来!”傅明煦整理好衣着,把心里的别扭压下,这才面色平静地走出去,“辛苦了。” 他注意到对方衣摆还沾着泥土,想必是日夜兼程才这么快。 寒正之笑了笑:“我运气不错,苦禅寺无尘佛子手中正有一枝,见我为城主求取,毫不犹豫地给了我。” 这是因为寒洮之伤是在正魔大战中所受,是帮助苍生所导致,符合佛子的佛理,这才这么顺利。 傅明煦转念便知道原因,只是想起寒洮时心里的那点别扭又涌现出来。 他定了定神,终是忍不住问:“城主呢?” 罢了,终究是自己轻薄了他,该生气别扭的是对方才是,他应该愧疚。 “你的药汤果然有效!”寒正之朝他竖起大拇指,毫不保留地夸赞,回答道,“城主之前昏迷多日,城主府里积压了许多事需要处理。刚才我来时看见天玄宗的道衡真人,城主估计过去了。” “你找城主有事吗?我这就找他去。” “欸,别!”傅明煦急忙喊住他,见他神色疑惑,这才正色道,“既然拿到了无极佛枝,其他灵植也具备,我这就开始炼丹。” 他还没想到怎么面对寒洮,是应该说一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还是干脆说,“你打我一顿吧。” 看起来哪个都不是好办法,心中纠结不断,傅明煦觉得还是先把阳魄丹炼成再说。 希望对方到时候看在阳魄丹的面子上不要在意才好。 傅明煦拿好无极佛枝回了炼丹房,丹炉早就温养好,没有再浪费时间的理由。 等寒洮痊愈后,确定他不会因为追求更强的力量入魔后,他也该离开城主府了。 父亲走之前曾经透露过他会去一个叫无妄城的地方,他这么些年虽没有机会出云寒城,但也出来着意打听许多。 令人可惜的是,无人知道无妄城。 重生前他出了云寒城后也在打听,只不过当时他一直无法修炼,能接触到更远阔的地方很少。 这个地方肯定存在的,不然父亲不会挂在嘴上。现在他有了相当于人族筑基期的修为,能去的地方更多。 事情要一步一步来,现在当务之急是把阳魄丹炼制成功。 传承记忆随着凤血的吸收在逐渐展开,可惜期间没有表示出自己的「品种」。 脑中思绪繁杂,定好接下来要做的事后才平静一些。 炼丹房的门开启又关闭,傅明煦把所有需要的灵植处理完毕,这才开始炼丹。 而在城主府前厅,道衡真人看着好端端地站在面前的高大男人眉心微动。 他摩挲会浮尘的把柄,这才开口:“寒城主,在下此次前来正是为了前两日城主龙身渡劫一事。” “哦?”寒洮闻言,脸上神色不显,只是眼眸微眯,凶光难耐,“有何问题?” 他大刀阔斧地往主座一落,带着不怒而威的气势。 道衡感受到来自于天地神兽的威视压迫,佛佛尘一甩,化解了对面来得压力,笑道:“那日雷劫似乎不同寻常,不知城主渡的是什么劫?” 那日后,道衡总觉得心神难宁,偏偏傅家人总是有意无意提起让他带傅山清回宗,让他有一种傅家与龙族联合起来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然,为什么会有冲喜替嫁的荒唐事出现? 不仅如此,替嫁来的还是一位凡人,这凡人还是前任家主亲子。 一直在天玄派长大,受到无尽宠爱,修行顺风顺水的道衡对此难以理解。 在去了一趟沈家之后,沈家家主对于傅家辛秘的暗示更是令他心中云雾难开。 作者有话说: 傅明煦:不信谣不传谣..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什么劫?”寒洮斜倚在椅子上,眼眸低垂,开口,“大约是心魔劫吧。” 道衡:大约?你莫不是在诓我? “你不信?”见他一脸难以置信,寒洮做沉思状,随即开口,“确实是心魔劫。” 若不是心魔难渡,他为何心甘情愿为人遮劫。 道衡这才反应过来:“想必城主不会对我说谎。” 人族与龙族本就不一样,渡的劫不同也很正常。再说,修真者是有心魔不假。 “不知城主的心魔是什么?”道衡从储物袋中拿出一颗表面布满丹纹的丹药,诚恳道,“这是我天玄宗的清神丹,对心魔有效。” 寒洮坐直身体,沉声道:“能给丹方吗?” “既然你要……”道衡点头道,“那我送……” “等下,你要丹方?”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寒洮肯定地颔首,声调疏朗:“正是。” “你要丹方做什么?”道衡反应过来后不解。 “可以交换。” 道衡摇头:“不行,这可是我天玄宗丹峰独创。” 寒洮面色平静:“极品灵石,一千块。” 这价格足以购买市面上任何品阶的丹方,但清神丹却是天玄宗独有。 极品灵石难得,主要是因为它本身价值高。极品灵石内含有极为精粹的灵气,若修真者体内灵气枯竭时可以用此布上聚灵阵,不管在任何地方都可以补充自身灵气。 还是没有副作用的那种,深受修真者的喜爱。 可惜现在苍灵大陆灵气不比从前,极品灵石也少了很多。 道衡面色一喜,从储物袋里掏出丹方:“成交!” 反正丹峰峰主是他亲爹,丹方卖了一张,清神丹仍然可以炼制。再说这丹方复杂之极,想必寒洮只是兴趣使然。 他还没听说过哪个龙族会炼丹呢。 道衡觉得问题不大。 清神丹丹方到手,道衡心满意足地拿着一千块极品灵石走了。 走出城主府外时,他才后知后觉想起一个问题。 他今天来是想搞清楚傅家与城主府之间的秘密啊。 前厅内,祭司一脸肉疼地捏着丹方:“就这?城主你又不会炼制。” 这可是一千块极品灵石啊,是他从灵石山一块一块地捡起来的,生怕多捡了一块,每捡一块他的心就会痛一次。 城主太败家了! 寒洮权当没听见他的鬼哭狼嚎,随手把丹方拿过来,郑重折叠收好,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 七日后,傅明煦目不转睛地看中丹炉,底下龙炎大盛,清新逼人的丹香弥漫在丹房内。 刚开始时他还能如常休息,但到最后两日成丹时期他都是眼不眨地盯着丹炉里面的变化。 无极佛枝只有一枝,他这次不能失败。 虽然炼制前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遍,但事到眼前时照样紧张。 阳魄丹已经是六品丹药,品阶虽不算太高,但不管是对妖族内丹和人族金丹都有奇效。主料是兰魄花,里面其他用料极为苛刻,又有无极佛枝这种难得之物,成丹后也是有市无价。 有祥云之影出现在丹炉上方,这是即将丹成的异像。 傅明煦身姿不动如山,双手掐了个繁复的手诀,随后龙炎包裹着整个丹炉进行最后的提纯。 随着几声闷响之后,沁人心脾的丹香弥漫满室。 “成功了。”他吸了一大口丹香,连发带掉落都没管,任由乌发垂落,整个人扑到丹炉前。 傅明煦深吸一口气,伸手稳当地掀开丹炉。 九枚淡金色的丹药圆滚滚地挤在一起,他两指捏起一颗放在眼前。 “一…二…三…” 数了数,竟然有七道丹纹。看品质,还是上品,数量也是九这个极数。 “怎么跟记载的有些不一样。”按理说这阳魄丹该是六品丹,成丹率暂且不说,丹纹该是六道才是。 傅明煦沉思片刻,觉得这可能跟他使用的龙炎有关。毕竟,记载阳魄丹的书上只说可用普通灵火炼制,其他珍稀灵火更善。 寒洮的龙炎该是属于珍稀灵火吧。 确认炼成的确实是阳魄丹无疑,他也不再纠结,特意拿出两枚丹药装入瓶中,其他七枚再放入另外一瓶。 做完这一切,他看着丹炉下的龙炎心思一动,混沌之气溢出一缕化作丝带样卷去。 不消两息,龙炎出现在他的手心。 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火舌舔舐着他的手心却没有痛感痕迹,格外温顺。 傅明煦对这个龙炎越看越喜欢,心思微动下便决定把它彻底作为自身丹火使用。 混沌之气瞬时包裹了整个龙炎,想象中的龙炎爆起画面没有出现,一闪一闪地慢慢缩小,还在他手心轻轻摇摆,像是在撒娇。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傅明煦手心一收,这丝龙炎就乖乖地被混沌之气带回丹田做伴,也与自己产生心神联系。 只需心思一动,它又出现在手心。 他玩了好一会,对自己的丹火十分满意。 丹火也可以吞噬其他灵火进阶,架子上灵火那么多,吃那么一两朵更好。 第一次有这么彻底属于自己的东西,傅明煦把这丝龙炎当做孩子,只想把它喂喂饱饱的快点长大。 当然,这些灵火还是城主府的,他还是要征求同意才行。 过了这么些天,当初的场面只要不刻意去想,给他留下的记忆竟然不是那么深刻。 于是,他怀揣着两瓶丹药,熟练地出了折叠空间,找到了正主寒洮。 把七枚丹药的瓶子交给他后,傅明煦说明来意,准备出门去找沈安歌。 炼丹本就有公认的报废率,他留下两颗,任谁都说不出其他话。 “你说你把龙炎放到了丹田中?”寒正之大惊失色,下意识地看向自家城主。 傅明煦点头,理所当然道:“炼丹师的丹火都放在丹田温养,温养得越好,炼丹时的助力就越大。” 他仔细解释道,误以为他是怕龙炎有问题:“不用担心,这是城主的一丝龙炎,温顺得很。” 寒洮还真够意思,要是他有一丁点不愿意,这龙炎肯定没有这么听话被乖乖炼化收服。 这个报酬他很喜欢。 “咳..”寒洮以手掩嘴,脸皮绷紧,透出微微热意,握着玉瓶的力度变大。 轻咳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傅明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想太多,交待道:“这阳魄丹我拿了两颗下来,剩下的七颗你每日服用一颗,要记得调息吸收,不出七日,龙魄上破裂的伤口该被修复得七七八八了。” 一说到龙魄,寒正之的注意力便被吸引过来,只是眼神时不时地在他与寒洮身上来回瞟,虽做得十分隐蔽,但仍旧被自家城主发现。 接受到一记眼刀后,他才收敛起来。 “多谢。”寒洮觉得双耳有些发热,他盯着眼中的玉瓶看了会,说道,“我今日便开始服用。” 等他修为恢复,届时便不需他为自己如此劳累。 傅明煦不在意地摆摆手:“我也收到了报酬,城主不需如此客气。” 寒洮看过来的视线太过压迫感,仿佛有些事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肆意发展,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令他心慌。 “那城主先服用吧。”他整理好心绪,看向他的眼神清澈无比,“我还需要去上次的铺子一趟。” 寒洮猜到他要去找谁,心里虽有点不虞,但也无法拒绝,只安排寒正之随行保护。 他没猜错的话,那剩下的两颗阳魄丹是给沈安歌准备的。上次,他见沈安歌就有突破人族金丹期的迹象,有阳魄丹帮助,更能事半功倍。 他对沈安歌可真好。 傅明煦正想拒绝,寒正之已经顺杆子爬上,笑着说:“别这么客气,城主也是怕有不长眼的耽误你时间。” “再说,就凭你为城主做的,这不过是区区一件小事而已。” “到时候我不跟你进去,就在外面等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傅明煦觉得自己再拒绝就未免矫情,他嘴角漾起一抹笑:“好,那就多谢你。” 寒洮的目光顿在他嘴角勾起的弧度上,脑海中浮现那晚的莹润嫣红,令人沉醉难醒。 可他也能感受到,傅明煦在面对自己时总是彬彬有礼,随时保持距离,若不是有上次凤血的意外在,两人之间不可能有如此亲密之时。 这几日他也是故意忍着没去找他,毕竟有那件事发生,想必傅明煦自己也难以面对。 可今日一看,他除了如同应付形势一般地送来阳魄丹,心里挂念的却是沈安歌,就连对寒正之笑的次数都比自己的多。 至于眼神,那更是没停留在自己身上。 就仿佛,那晚的一切被他忘记得干干净净。 寒洮心头顿时又酸又涩。 作者有话说: 寒洮:我酸了。感谢在2022-03-14 00:00:00-2022-03-15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直到傅明煦出了城主府,想起本该给他的清神丹还在手中时,寒洮才反应过来。 他站在那眼眸低垂,金色瞳孔暗流不断,祭司来时被他身上的低气压吓了一跳。 “城主,你怎么了?”祭司关心地问。 寒洮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只道:“无事。” 随后,就转身回了折叠空间。 祭司愣在原地半晌都弄不着头脑,看着他消失的地方嘟囔:“城主怎么一脸怨气的样子。” 话一说完,他自己反而打了个激灵,又反驳自己:“城主脸上怎么会有怨气呢,定是我看错了!” 城主可是为抵御魔族,哪怕重伤都不吭一声的龙啊。 傅明煦出了城主府,便马不停蹄地去找沈安歌。 经过主街时他想起先前见过的彩羽一族兄弟俩,不免忆起那晚。 只是,他纳闷地发现,当晚留给他的记忆已然淡去了大半。 那些醒后格外浓烈的羞耻感,现在也变成对占了寒洮便宜的愧疚。 傅明煦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觉得有点不对劲,他的记忆力不该差成这样。 明明,重生前的事情他都记得一清二楚,怎么前几日发生的细节都淡化了呢。 难道,这是因为太过尴尬而选择地自我痕迹淡化?还是神识使用过度的炼丹后遗症? 傅明煦有点不明白,但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释。 见他眉头紧锁,寒正之瞥见后问:“傅主子,你怎么了?” “无事。”他摇摇头,两人很快来到了沈安歌店铺前,便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店铺伙计老远看见他就眼前一亮,赶紧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去找自家店主了。 等傅明煦一踏进门,沈安歌就宛如一只蹁跹的蝴蝶从后堂飘了到柜台前,笑着冲他打招呼:“傅明煦,你怎么才来!” 她等阳魄丹等了好多天,沈家那边要不是常伯撑着,早就派人来抓她回去了。 傅明煦倒是没想到她对阳魄丹这么着急,解释到道:“中间出了点事情,耽误了点时间。” 树影摇曳,寒正之站在大树下,八方不动地等着他。 “这是两颗阳魄丹。”傅明细把准备好的玉瓶递给她,“运气还不错,这两枚丹都是上品。” 玉瓶被打开,扑鼻的丹药香令人神清气爽,沈安歌一眼就看到瓶底里面躺着两颗圆滚滚的丹药,繁复的丹纹令人着迷。 只闻了两口,她感觉自己的境界就有隐隐的松动迹象。 “是七品丹,可惜材料就那么多,也是城主府出的,我只能拿出两颗给你。”傅明煦有些惆怅,觉得城主府随意取用灵植炼丹的感觉实在太好。 “你能炼七品丹了?”沈安歌差点尖叫一声,又连忙捂住嘴巴。 寒正之听见声音朝这边看来,见傅明煦朝他摇摇头示意无事才放心站好,俨然一个合格的守卫。 傅明煦点点头,好像炼出七品丹的不是他一样。 饶是知道他可能会炼,但沈安歌是真没想到他能提升丹药的品质,更何况六品丹难得,七品丹更是不易。 你说一个好好地特别会炼丹的俊俏公子,怎么就是一个不能修炼灵气的凡人呢。 “你之前不是最多只能炼到六品吗?”沈安歌惊讶于他短时间内的进步。 傅明煦勾唇笑了笑,耸耸肩:“大约是城主府的风水好?” 沈安歌一怔,却也没追问,两人默契一笑,她被当面的美颜暴击晕乎乎一阵后才玩笑般开口:「既然风水这么好,想必是可以留住你这个大美人儿啊。」” 傅明煦对她千奇百怪的称呼已经习惯了,面对好友,他诚实地摇摇头:“等城主伤势修复好,我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你要走?”沈安歌连阳魄丹都忘记收好,第一时间看了眼不远处等候的寒正之,压低声音道,“你说真的?城主他知道吗?” 我的老天爷!要是寒洮知道他的「小娇妻」为他费尽心思炼丹制药帮他疗伤就是为了离开城主府,那条龙还不得疯? 毕竟,那可是他总是偷偷跟在后面默默保护,宁愿被人当成「变态」也不敢现身生怕吓着人家的啊。好不容易阴差阳错下「冲喜」进去城主府,估计寒洮正暗搓搓地高兴呢。 好了,现在他的「小娇妻」快要跑了。 傅明煦觉得她的反应太大了一点,纳闷道:“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搞得是他骗了城主府的东西,又要抛弃寒洮一走了之一样。 “为什么要走?”沈安歌不解,“以目前苍灵大陆的情况,你呆在城主府最安全。” 知道她是说最佳选择,但傅明煦却不以为然,重生前他不能修炼也能离开傅家出城,重生后他是因为一些原因才主动进入城主府,目的就是为了治好寒洮,既能报答他的出手相助,也能完成司阳仙君交待的事情。 “他好了,我自然要走。”傅明煦肯定道,“我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你当然有,沈安歌心想,可是见到那双没有清澈透亮的双眸,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沈安歌问:“城主他知道吗?” 傅明煦愣了一下,摇摇头:“炼化阳魄丹还需几日,等他伤势恢复好了我再说。” 他其实先前本想说的,只是对上那双金眸,把那些话下意识地吞咽下去。 等他好了,再说也来得及。他如是想。 “那他会放你离开吗?”她问。 傅明煦眉头皱起又舒开,眼睫轻颤:“我觉得城主会。” 这么些时间的相处,若他信什么命定之人,早就限制自己的自由了。 他还是愿意相信他的龙品的。 见他做好打算,沈安歌也不好再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她自己都未变得强大,虽与他是好友,却也不能干涉他的决定。 再说,寒洮虽强,但她还是觉得傅明煦的伴侣该是一位清俊尔雅,如他本人一般俊逸非凡,或性格温和,面如娇花的人。 无论是男是女,总归那些形容跟寒洮身上的相去甚远。 这样一想,也确实没有什么好纠结的。 沈安歌很快放下心,谢过他的阳魄丹后又给他准备好许多新鲜的灵植,最后还饶有兴趣地跟他讨论离开云寒城后的第一站去哪里。 傅明煦即使早走出过,但也耐心地听取了许多意见。跟上次匆忙不同,这次他可以好好准备。 聊天结束后,沈安歌双手托腮目送着他远去,等看到那末青衫消失在墙角才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总觉得傅明煦的打算不会这么顺利,难搞哦。 傅明煦并不知道好友的担忧,他顺利地回了城主府,沿路也没遇见什么冲突。等回到折叠空间,寒洮已经去闭关炼化阳魄丹了。 时间慢慢地流逝,折叠空间里并无变化。傅明煦这段时间没有外出,也没有炼丹制药,而是把丹炉清理干净,又把剩下的灵植送回库房,把多余的丹火交给寒正之,最后把衣物收入自己的储物袋里。 最后,他关上房门,目光停留在那片刚栽种好的小片灵植上,眼中闪过一丝不舍。 傅明煦想,或许是因为在城主府待的这段时日比之前自由舒心很多,他才起了略微不舍的念头。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他站在湖泊边伸手去扯柳枝玩,即将离去的心情随着飘荡的柳枝少了几分愁绪。 暖阳倾泄,光芒落在他脸上都变得柔和,给他度上一层光晕。 不知站了多久,当傅明煦若有所思地回头,正好看见寒洮信步而来,不知为何脚步中竟多了几分急切。 傅明煦见他浑身气势更胜从前,猜想是阳魄丹起了效果。 他松了口气,可心中的高兴没有想象中的浓厚。 “你好了。”他微微仰头看向寒洮,整个人沐浴在暖阳之中。 微风拂柳,水波微唐,暖阳正好,心中之人伫立其间,一瞥一笑下天地失色。 风景千万,自己终于可以光明正大朝着他走来。 “嗯。”寒洮站在他可以接受的最近距离,声音如冰石厚沉,“你炼制的丹药很好。” 傅明煦愉悦地眯起眼睛:“那自然。” 这份由衷的喜悦令寒洮心情更好,他沉默了两息,斟酌着开口:“你..” “你不用谢我。”傅明煦突然打断他,“城主府庇护了我这么长时间,你也给了我相应的报酬。” 这七天内,寒正之也带来了天玄宗道衡真人同时带走了傅家傅山清和傅浩仁两人回宗门的消息,沈安歌与傅浩仁的婚约自然解除。 在云寒城,该没有他在意的事情了。 更何况,寒洮他已经痊愈了。 他明明还没开口,寒洮心头却涌现一种不详的感觉,仿佛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是自己根本不想听的。 “既然城主如今已大好,我的事情便已完成。” 至于那卧室中的破血花兽烛,对如今的他不会造成影响。 寒洮心中咯噔一下,瞬间便被无尽的寒意笼罩。 他低头,听见傅明煦一字一句地说道:“承蒙城主多日关照,我在今日便会离去。” “此去山高水长,还望城主好生珍重。” 傅明煦一口气说完,心里生出一种终于尘埃落定之感。 寒洮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一动不动,时间久得他的小腿都有点发酸,才沉声开口:“你要走?” 金眸中酝酿起无尽风暴,他努力压制住心中那股难以言喻的燥意,向前一步,目光沉沉地看着他,重复道:“你要走?” 高大的身影带着极具的侵略性,傅明煦敏锐地感受到他的情绪,不明所以中又难免头皮紧。 “城主该不会信什么命定之人吧?”他突然反问道,微微握紧的双拳暴露了他的紧张。 若寒洮真相信祭司,他能走得掉吗? 傅明煦想到这就一阵紧张,即使微笑着,可眼神中还是泄出几丝防备。 寒洮被这几丝防备冻住,他突然笑了一声,在傅明煦不知所以中拿出一张纸给他,说:“这也是报酬。” 两人离得近,傅明煦一眼就看到这是清神丹的丹方,他心中微动,可还是拒绝了。 寒洮薄唇轻抿,他没想到对方连一张丹方竟都不想多要。 他沉着眸光收回,背过身去,开口:“既如此,你想走便走吧” 傅明煦一时情绪杂乱,竟不知自己是该喜还是该忧。 “珍重。”他不想再纠结太多,朝折叠空间的出口走去。 一直等他出了折叠空间,寒洮始终都没回头。 傅明煦顺利地出了城主府,又顺利地出了城。他按照计划朝东而去,好不容易心绪平静下走了三里路突然听见有人在喊他。 “傅主子!” 是寒正之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回头,就见寒正之满脸焦急,一路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城主出事了!” 傅明煦愣住,不对啊,他走之前寒洮还是好好的啊。 见他愣在那里不言语,寒正之简直心急如焚。 “城主..城主他..他好像入魔了!” 第23章 “入..入魔?” 傅明煦怀疑自己幻听了, 眼睛微微睁大,格外生动。 他这完完全全是被吓的。 寒正之以为他不信,简直心急如焚:“是真的!我没有骗你!城主..城主他..” 见他一副语无伦次的样子, 傅明煦觉得他没有说谎。 难道自己判断失误?寒洮入魔不是因为身受重伤修为尽毁, 为了追求更强大的力量? 还是说, 在他把其治好后, 对方仍旧不满现在的力量仍然选择入魔? 可是他在离开前并没有看出寒洮有什么异常。 傅明煦脑中宛如有一团乱糟糟的麻线团,整个思绪都搅合在一起, 完全没有半点头绪。 见他沉默不语,寒正之都要急死了:“傅主子, 你能去看看吗?若城主完全堕魔,那后果不堪设想。” 这句话提醒了傅明煦,他从迷茫无解的头绪中瞬间清醒。 对啊,不管寒洮此时为何入魔,他都需要前去阻止。 重生前天崩地裂的场景他没有忘,司阳仙君几乎以身殉道为他得来重生机会就是为了让他阻止寒洮堕魔。 即使他是有那么一些私心,但他内心深处仍是希望寒洮不要堕魔。 “我们回城主府。”傅明煦立马平静下来, 对他说道,“走。” 寒正之被他的镇定感染,点点头:“好,但是城主现在不在城主府内。” “他在哪?”若远山辽阔的眉微微蹙起, 蒙上一层云雾缭绕,“不管在哪, 你带我去。” 傅明煦最后望了正东方的方向一眼,知道恐怕此行不知何日才能重启。 “在城主府的后山禁地。”寒正之说道。 云寒城以主街为界, 主街以东是出城的方向, 也是所有店铺和家族的所在地。 而主街以西就是城主府所占的位置, 以及龙族在这里的后山禁地。 “带路。”傅明煦略一思索,就知道恐怕寒洮的情况比自己想象得恐怕还要严重。 刚好,去往后山禁地不需要再次入城,寒正之带他走了另外一条更近的路。 两人的脚程很快,寒正之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向他解释:“龙族的祖地需要飞跃虚妄海才能达到,当初先首领敖钦带我们来云寒城时就在后山设置了通往虚妄海的传送阵,也为了龙族有地方修炼,又与当时的祭司共同开辟了一处异空间。” 他侧头瞥了眼傅明煦,紧张道:“城主发现自己有了堕魔迹象后就进了后山禁地的异空间,因为只有在那里不管发生什么,外界都不会察觉。” 他没说的是,如果城主当真堕魔,估计会主动关闭异空间,使自己不得出。 傅明煦脚步一顿,眼睫低垂,突然问:“找我去,会有用吗?” “我又打不过你们城主,如果他入魔的话,我也没有办法可以净化魔气。” 闻言,寒正之也停了下来,看着他认真地说:“傅主子,或许我说的话你不信,现在也没时时间去解释更多。” “但我能肯定,若城主真会堕魔,这世上唯有你能阻止他。” 他的目光太过肯定,仿佛在说他是唯一的救命良药。 傅明煦心头微震,心中思绪万千,嘴唇微动,最终冒出的也只是:“带路吧。” “好。”寒正之这下真的松了口气,只是想到城主的情况,心头发紧又焦躁。 约莫一刻钟后,两人终于来到后山。 山林茂密,高耸如云的巨木肆意生长,茂盛的树冠遮天蔽日。 傅明煦站在山脚一眼望去,只觉得重重叠叠的树木占据了大半视线,找不到半点空隙。 “是障眼法。”寒正之朝他说道,他双手快速地结了个印,一阵淡金色的光芒闪过,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参天巨木,取而代之的一片无边无际的海域。 “那是虚妄海的投影。”他说完,拿出一片鳞片递给傅明煦,“这是城主身上掉落的龙鳞,它会带着你找到他。” 这片龙魄比手掌还大,在阳光下泛着冰冷而锐利的光。 既然做了决定,傅明煦也没什么好迟疑的,他接过龙鳞,入手却是温热。 寒正之没有看到他眼中的诧异,郑重道:“傅主子,多谢你。” 再多的话就没有多说的必要,傅明煦站在禁地入口,不过分了一丝目光在如水幕般的禁制上,随后点头往前一跨,整个身体便消失在他面前。 等无边巨木再次占据视线,寒正之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他想起他先前在城主府折叠空间内看见的那一幕,到现在也还是觉得触目惊心。 庞大的巨龙在湖泊中翻滚,周围的房屋倒了一地,在满地的残桓断壁中,唯有傅明煦先前待过的青竹小院硕果仅存。 寒正之来不及询问和震惊,就被巨龙身上磅礴的魔气惊愣在原地。 龙息呼啸而来,转眼间又化成人形。 金色的双瞳外圈变成黑色,犹如染上污秽洗涤不净。 幸而寒洮理智尚在,他只对着寒正之冷声道:“我需去禁地一趟,不要告诉任何人。” 他身上的魔气宛若实质,魔纹如缠绕的毒藤般缠上他的脖颈,金眸中闪现痛苦。 寒正之惊惧交加,下意识地就问:“怎么回事?城主你身上的伤不是应该好了吗?” 他左右环顾一周,“傅主子呢?” 这不问还好,一问,寒洮就直接呕出一团黑血,再看向他时金眸已然被风暴席卷。 有一种难以的恐惧席卷寒正之全身,仿佛这一切发生得理所当然。 而寒洮什么都没解释,只是怒喝:“不许找他回来!” 说完,他直接打开折叠空间内通往后山禁地的传送阵,一声龙吟后,折叠空间也开始寸寸崩塌。 寒正之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在他走后瞬时陷入手足无措的境地。他缓了很久,才找回理智。 城主的状态很不对劲,而这些不对劲显然不能被其他人知道。 但他知道,若暂且不论城主堕魔的原因,万一他真的堕魔,将会发生比正魔大战可怕无数倍的事情。 思来想去,没有半点头绪的寒正之还是决定去找傅明煦。 就这么一找,他竟然发现对方已经离开城主府。 他顿时脑子里嗡嗡的,也顾不上其他,以最快的速度出了城。 幸好他运气还好,及时找到了傅明煦。 也幸好对方没问太多,信任地跟了过来。 寒正之忧心忡忡地站在后山禁地前许多,在接到敖玉书的传讯后才强打起精神回去。 在回去的路上他几乎是一步三回头地看向身后的后山禁地,直到视线远离。 树木葱郁,巨木茂盛,一切都好像没有多大变化。 . 幽蓝静谧的海水静静流淌,独特的海腥味扑面而来。幽蓝在白云下安静地呆着,不管风再大,都激不起半点波涛。 等傅明煦真正踏进来时,才发现这海水倒挂在天空的奇景。 这不过是虚妄海在此的投影,而真正的虚妄海离这里足有万里之遥。 傅明煦心里惊叹两息,他看着无边无际的空中海域,慢半拍地紧张起来。 寒洮他现在在哪里?他真的堕魔了吗? 若最后的结局的仍是如此,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是不是都没有意义,完全功亏一篑? 直到现在,他才惊觉自己除了治疗寒洮的伤势外,其实对他关注得实在太少。 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时光倒流的机会早就过去,他现在需要尽快把寒洮找到才行。 傅明煦握着坚硬的鳞片站在刚进来的地方不动,他没有到处查看,而是把鳞片置于胸前,盯着上面金色细微的纹路,静下心来仔细感受。 寒洮,你到底在哪? 当一阵风吹来,傅明煦突然福至心灵地朝右看去。 刚才还是虚妄海的投影空间一阵扭曲,手心的龙鳞突然发烫,在他低头又抬头之时,光线在一瞬间被抽走,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等傅明煦反应过来时,泛着金色光芒的龙鳞成了唯一的光源。 黑色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他一人,唯有孤独同随。 傅明煦心跳掉了一拍,他下意识地往四周看去,只看到黑暗浓稠,茫茫无尽难寻尽头。 傅明煦猜到自己已经进入了异空间,即使他不知道是怎样突然进入的。 他本能地握紧龙鳞,连手心被锐利的鳞片边缘割破都浑然不知。更没有看到鲜红的血液没有滴落,反而被龙鳞吸收得干干净净。 等傅明煦感受到细微的疼痛时,手心只剩下一个浅白色的疤痕。 嗯?他的手心什么时候受伤了? 但他很快就没心思去想这个小问题,他嘴唇开始抿紧,来自身体深处的防御在提醒他离开这里。 傅明煦能感受到,在不知名的浓郁黑暗深处,有一双眼睛在偷偷看着自己。 “城主,是你吗?”他没有害怕,深吸一口气后朝他感受到的方向直直看去,大胆开口,“你出来。” 回应他的是愈发浓稠,仿佛要把他深陷其中的黑暗。 还有那细微的,生怕他听见的踹息声。 他知道,在黑暗中偷偷看自己的是谁。 根本都不需要猜,因为除了寒洮并无第二人。 无人回应他,那道偷看的视线在他出声的一瞬间变得粘稠,仿佛黏腻的蛛网,想把他束缚在目光之中。 傅明煦手心出了汗,握着龙鳞的力度变大。他干脆闭上眼睛,尝试着用神识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 他甚至尝试用先前两人构建的传音通道,轻轻地喊了一声「寒洮」。 他的声音很轻,宛如低吟。 浓稠的黑暗开始产生一丝变化,他最先听到的是愈发沉重的踹息声,这声音萦绕在耳边,熟悉的龙息仿佛近在迟尺。 瓷白如玉的双耳不由自主地染上红霞,傅明煦不自在地拉了拉衣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到黑暗中,试图找出证明寒洮存在的蛛丝马迹。 但很快他对自己紧张下的举动哑然失笑,在这里,除了他跟寒洮,又能有谁? 想通这点后,黑暗带来的紧张稍稍缓解。他阖上眼睛又睁开,嘴唇勾起一抹笑,声音很轻:“寒洮,你生气了?” 凶兽藏身于黑暗中,虽然不出声,可目光却宛如实质般地追随着他的身影。 傅明煦顿了顿,他干脆顺着龙鳞感应的方向前进两步,感受到愈发沉重的踹息声,语气幽幽:“你再不出现的话,我就走了。” 说完,他双手合住龙鳞,把黑暗中唯一的光源遮挡住,任由自己置身于浓稠的黑暗中。 然后,他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在黑暗彻底侵袭的一瞬间,傅明煦似乎预感到有什么将会发生,心脏开始狂跳。 果然,他在黑暗中刚走了半步,耳畔就传来风的声音。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 在风声到来之时,他只觉得腰身一紧,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他席卷而去,垂落在胸前的乌发随之飘起。 “啊!”徒然被「袭击」,傅明煦忍不住惊叫一声,他双手再也合不住,手心的龙鳞掉落在地。 龙鳞上金色的光芒散开,他低头间刚好看见缠绕在腰上是一条金色泛光的尾巴。 傅明煦眼尖,虽只有一瞬,却也看见了尾巴上刚愈合不久的伤口痕迹,还嗅到了熟悉的苦涩药汤味。 是寒洮的龙尾。 确认了这一点后,他微微放下心来,任由龙尾卷走。 双脚腾空的感觉并不算难受,腰部的力量虽大,却保持在不令他难受的范围内。 龙尾卷着他离掉落龙鳞的位置越来越远,傅明煦渐渐远离了唯一的光源,他的双手下意识地抓紧龙尾,随后再次陷入黑暗中。 等龙尾停下来时,之前听到的喘息声落在耳侧。 黑暗太过静谧,目不能视之下,其他的感觉更加敏锐。 傅明煦耳垂传来热气缠绕中的酥麻之感,他本能地微微偏头,双脚蹬了蹬,似是在抱怨:“这样有些累,你先放开我。” 回应他的,是脚底的踩实感。 寒洮的龙尾把他放了下来,可缠绕在腰间的力度却未卸去。傅明煦挣扎了两下,最后却落入硬邦邦的怀抱之中。 傅明煦怔住了,浑身变得僵硬起来。 黑暗中,寒洮一直都未言语,可越发浓重的喘息声令他浑身难受,恨不得就此逃离。 直到腰上的龙尾被一只手代替,傅明煦又挣扎几下,在发现对方手掌的力度同样不是自己能抗衡的后无奈放弃。 他的耐心被无法探寻的黑暗一点一点耗尽,特别是感受到腰间不仅力度未松,贴合的掌心开始变得滚烫。 “你给我放开!”傅明煦无法移动半分,只能用语言来威胁,“寒洮!你再不放开我真的生气了!” 话一说出口,他自己都觉得没有多大威慑力。 两人在黑暗中默默地较劲,直到傅明煦因为挣扎差点脱力,不仅禁锢的力量没有减少半分,耳侧的气息也化为滚烫。 突然,他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耳垂处传来微微的湿意,一只耳朵被温热的气息包裹,禁锢着腰身的手在慢慢收紧。 傅明煦脑海中「轰」地一声炸开,白皙的脸皮一点一点地涨红,仅剩的冷静在身后之人突然的动作下寸寸崩塌。 该死的!他看寒洮不是堕神了,他是发情了还差不多! 傅明煦心头怒火狂涨,极度的气愤燃烧了他的理智,盛怒之下,腰身无法动弹的他猛地转头,洁白的贝齿准确地咬在身后之人的下巴上。 愤怒中他用的力气极大,口齿间能尝到腥甜味。 “嗯..”身后传来一声似痛苦又似欢愉的声音,听得他脸如火热。 就在傅明煦准备破口大骂之际,黑暗开始如潮水般褪去,两侧有灯火逐渐亮起,浓稠的黑暗被暖黄色的光芒代替不过瞬息之间。 骤然的光亮迫使他眼眸中出现生理性的水雾,眼眸低垂时水汽缭绕,仿佛在下一瞬就落泪。 傅明煦眯了眯眼,猛然还不适应光线,眼睫轻颤间,水雾凝集化成「泪水」从眼角滑落。 那「眼泪」好巧不巧地滴落在腰间的手背上。 宛如世间最热的岩浆,把手背烫痛;又宛如从天而降的惊雷,把寒洮从魔魅的状态中惊醒。 之前始终处于朦胧和清醒之间拉扯,被本能欲望趋势的寒洮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你哭了?”身后的人胸腔震动,语气中是懊悔和自责。 傅明煦一愣,随即明白他误会了。 但他没有解释,反而眼睛眨啊眨,剩下的几滴「眼泪」就这样砸了下去。 手背在一瞬间被烫到,下意识地就松开来。 感受到腰上的束缚力量一紧,傅明煦抓住机会,忙不迭地抽身离去。 他一回头,水雾未散间,视线落在对方下巴的牙印上。 还别说,这牙印落在如刀削硬朗的脸上还挺搞笑的。 但傅明煦此时笑不出来,就连质问的话也噎在喉管中。他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眼中的水雾几乎凝结成霜。 “你堕魔了?”他缓缓开口,声音仿佛从喉咙中挤出,干涩无比。 魔焰藏于眉心若隐若现,金眸外圈染黑,不是堕魔的症状又是什么? 一瞬间,他好似回到天地即将崩塌的那一幕,寒洮表情冰冷地站在苍穹之中俯视着众人,看着他们犹如看着不知死活的蝼蚁,脸上表情寡淡到了极点。 名为惊慌的情绪爬上了傅明煦的心头,恍然过后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眼角,甚至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不要哭。”寒洮的声音有点奇怪,带着干涸许久的沙哑,他朝傅明煦伸手,想为他擦拭眼角残留的泪水。 傅明煦微微偏过头,躲掉了他的动作。 “我没哭。”他垂眸道,似乎浑身都充满了抗拒。 眼前的寒洮给他的感觉神秘而危险,傅明煦生怕允许他的触碰又会遭到那湿热而敏感的感觉。 可对方却跟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格外执拗:“你哭了。” 下巴被强制捏起,寒洮强迫他抬头看向自己,另一只手粗粝的指腹按在他的眼角,拭去残留的湿润。 傅明煦的目光落在他额间黑红色的魔焰纹路上,在触及他双眸上的黑色时,心里猛地被刺了一下一般,仿佛之前多日的努力在此刻彻底化为乌有。 “你真的堕魔了?”他毫不在意寒洮的动作,眼底情绪浓重翻滚,“为什么?” 这一眼,让为他擦拭残泪的动作一顿,寒洮生出一种自己即将被他放弃的念头。 这个念头不过刚出现一瞬,就让他龙魄疼痛异常,仿佛有两道力量在里面互相大力撕扯。 他脸上痛苦的神色瞬息出现又消失,却被傅明煦看得清清楚楚。 寒洮突然松开了手,猛地倒退两步,在傅明煦惊讶的目光下开始吐血,他额间的魔焰开始若隐若现,似乎挣扎着从他的皮肉下钻出。 “你不要我了。”他定定地看向傅明煦,眼神剧烈地闪动,瞳外的黑色试图继续往里面侵袭,“走了,不要我了。” 傅明煦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神色,神情越发凝重。 这寒洮是不是因为入魔得了失心疯?就因为自己要走就入魔? 相比这点,他更愿意相信是自己走的这个行为刺激到了他某个不能言说的痛楚。 或许,是之前他伤重时龙族放弃他的举动伤了他,导致他现在格外敏锐。 还真是一条病弱而又敏感的巨龙呢。 傅明煦蹲下来,双指并拢按住寒洮的喉结,在对方瞪圆眼睛发出奇怪的「咕噜」声时,塞入一颗丹药在他嘴中。然后双指捏了捏,寒洮毫无征兆地吞了下去。 “呵。”傅明煦轻笑一声,恶狠狠道,“是毒药,待会你就七窍流血而亡。” 寒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却并不生气,开口却是:“我弄哭了你,我该死。” 他感受到龙魄上如灼烧般的痛感,看向傅明煦的目光充满不再掩饰留恋,仿佛要把他深刻在心底。 甚至还大着胆子开口:“临死前,我想..” 他轻声说出自己的渴望,然后闭眼等待着礼物的降临。 傅明煦顿时被他的厚脸皮惊呆了,回应他的是一道响亮的耳光,还有接近咆哮的怒吼:“死不了!你给我站好!” “呵。”看着他猛地睁眼,他冷笑着退开,讥讽着说道,“我看你不是要入魔,你是要发情是吧。” 他快要被气晕,早知道就不该回来! 寒洮被脸上的一巴掌打懵了,高大的身躯颤了颤,反应过来后顶着脸上的五指印站定。 “那是祛魔丹。”傅明煦庆幸自己早有准备留了一手,没好气地说道,“有病就要治,躲在这禁地里算什么男人。” 随着他话音落下,寒洮额间的魔焰开始慢慢淡化,瞳外的黑色瞬间褪去,只留下一双金色泛着天然冷光的眸子。 傅明煦抱着双臂,开始发问:“好了,现在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他想好了,现在寒洮也没完全入魔,还是有拯救的机会,只不过要多费点力气而已。 但他不怕费力气。 寒洮向前走了两步,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近,他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开口却是:“为什么要回来?” 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来救我? 傅明煦没想到他是这样执拗的一条龙,来来回回间被他弄得没了脾气,睥睨了他一眼,语气狂妄:“为了回来打你一巴掌。” “行吗?” 灯火暖黄,点燃的两排兽烛一直延伸到傅明煦身后,他胸膛起伏的幅度比往日更甚,俨然一副被气倒的模样。 格外生动、可爱。 寒洮觉得身体莫名地在开始发疼,脸上巴掌印之处火辣辣的感觉还未消失,他也不敢多想。 “当然行。”只有两人的空间令他心情愉悦,“是我不对,你可以再打我一下。” 这就是打了左脸一巴掌还伸出右脸来打? 傅明煦不懂,但他很是震惊,他再次肯定了入魔会让寒洮脸皮变厚的事实。 他想要嘲讽的话被他噎了回去,两人脑波始终不在同一个问题上让他感到挫败。 算了吧,今天看样子是没法正常交流了。 还是等出去后多练点祛魔丹,或者找点更高阶的祛魔丹药,也比现在来得松快。 打定主意后,傅明煦努力挤出一抹笑:“先出去,我出去给你炼丹。” 哪知,寒洮闻言摇摇头。 傅明煦大惊:“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想把自己关在这?他又猛不丁想起先前他在黑暗中对自己做的那些事,顿时大怒:“你想都别想!” 这下,轮到寒洮一头雾水。 两人再次沟通无效,傅明煦头疼不已,然而更令他头疼的事情又发生了。 两人还来不及缓解这尴尬的沉默,突然一阵地动山摇,两侧的兽烛歪七倒八地落在地上。 “抱紧我。”寒洮突然开口。 这又是什么虎狼之词? 可还没等他说话,自己的腰就再次被搂住。 傅明煦下意识地挣扎推搡,禁锢自己的力量却不松懈半分。 寒洮只觉得被他蹭得浑身着了火,暗沉的话音落下:“别动,龙族禁地要塌了!” 要塌了?傅明煦身子一僵,眼见着有巨石不断从头顶砸下,本能地勾住寒洮的腰,大声道:“快走!” 他虽觉得自己真倒霉,但关键时刻容不得他矫情,保住小命才是要紧的事。 搂着自己的力度再一次收紧,寒洮的速度很快,每当他以为巨石就要砸到头顶时,下一息就快速准确地闪开。 身后巨石轰隆隆地往下掉,宛如惊雷不断。 寒洮紧紧地抱着他,垂眼时能看到墨发飞舞。 两人很快过了巨石降落的甬道,傅明煦慢慢地松了口气,心神松懈时才察觉出后面的不对劲来。 但刚度过危机他也没想太多,只是疑惑道:“是不是有小块石头落在你身上了?硌人得很。” 寒洮正腾空出了甬道,闻言浑身气息一滞,两人直直地往下坠落。 「哗啦」一声,两人落入水中。 尖叫声被堵在喉咙间,傅明煦呛得喝了两口水后凫水功能自动开启,他双脚一蹬,在水中顺利地游动起来。 蹬了两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寒洮不在了。 那么大一个人呢? 傅明煦口鼻中冒出咕噜噜的细密气泡,在清澈的水中很是明显。 他在水中又游了两息,口中的气泡也冒出一大串。 突然,他腰上一紧,头顶的水流被外在力量强制破开,一股力量提溜着把他往上拉起。 “哗啦啦”,被水包围的窒息感瞬间消散,眼前光亮大盛,水珠四溅间,傅明煦的双脚重新落在实处。 站稳后,他腰上一松。 「兹啦」一声,不过凡料的腰封终于在大力的拉扯下寿终正寝,一分为二掉落在草地上。 傅明煦瞪着眼睛看了罪魁祸首一眼,刚好看见有水珠从他冷硬的下颌线往下滴落,被他不在意地耍去,动作间平添几分野性的俊美。 一阵风吹来,两人齐齐地打了声喷嚏。 半刻钟后,两人在一处干燥的山洞中烤火。 身上暖意回来,傅明煦理了理衣衫,等彻底干燥后又从衣摆撕下布条随意在腰间扎紧。 “我们还在禁地中?”他沉思后开口。 寒洮摇摇头:“不在。” 傅明煦倒吸一口气,眉头紧缩:“我打不开储物袋了,丹田里的龙炎也唤不出来。” “是禁制。”寒洮想了想说道,声音平缓有力,“从龙族禁地中出来后的禁制烙印,让我无法使用灵气。” 不然,他的眸色也不会被烙印刻意隐藏,如今呈现是一双与人族无异的眸子。 他没猜错的话,傅明煦应该是被波及的。 傅明煦看着眼前跳跃的篝火,脑中灵光一闪:“既然无法使用任何气息,那就代表你身体内的魔气也不会出现。” 所以,先前那甬道突然发生变化,恐怕最后的目的是把两人赶到这里来。 说到底,这些仍是跟龙族的禁地有关。 寒洮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站起身,目光落在洞外的光亮上,缓缓开口:“我能感受到,这里离后山禁地很远。” 傅明煦挑眉,所以先前的水就相当于传送阵吗? 不得不说,实在神奇。 没有魔气影响的寒洮似乎脑子都好使许多,看出他的猜测后适时开口:“是单项传送。” 只是他自己也从未听说过在龙族禁地后还有此事。 搞清楚两人的处境后,傅明煦倒是多了一丝好奇,既然这里离后山禁地十分远,那就代表他们已经远离了云寒城的范围。 所以,误打误撞后,他还是从云寒城出来了? 既来之则安之,无牵无挂的傅明煦很快适应下来。烘干衣服后,他决定走出山洞去外面看一看。 寒洮沉默地灭了篝火,把地上的火石捡起,看起来十分勤俭持家。 好巧不巧地,两人刚走出山洞就听见一阵脚步声。 寒洮立马把他拉到身后,傅明煦一不留神踩到地上的枯枝,又惊起旁边小树上的飞鸟。 “是谁?”有厉喝声想起,脚步声加重,“再不出来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师妹,恐怕是有灵兽,放着我来。” 躲着不出自然不是最好的方式,深知这一点的寒洮往前走了两步露出身形,却把身后的人遮挡得严严实实。 洞口的张恒波刚拦住冲动的小师妹,就看见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形出现。那人一身黑衣,浑身气势浑厚,令人不敢直视。 可奇怪的是,他从那人身上感受不到半点灵气的波动。 “你是何人?怎么出现在我天玄宗的后山?”张嫣然走了过来,眼中疑惑不消。 天玄宗后山?傅明煦闻言震惊,脚下的树枝被他再次踩断。 张恒波眼神一变,手中长剑直指:“你身后藏了什么?” 气氛一下子针锋相对,寒洮不为所动,冷声道:“天玄山虽被称为天玄宗后山,全部山体却绵延千里。而天玄宗,也不过是因为创宗之时刚好背靠此山而获得天玄之名而已。” 天玄山确实不是天玄宗所有,所谓的「后山」也不过是刚好的背靠一节,宗门内弟子习以为常的称呼。 “他说的好像没错。”张嫣然眨巴眼睛,她总觉得眼前之人危险异常,不太想师兄与其对上,“你又是哪宗的弟子?” 寒洮薄唇轻启:“散修。” 张恒波把她拉到一旁,说道:“师妹你别被他骗了,既然是散修,为何把什么藏在身后,偷偷摸摸地不敢示人?” “难道,你找到了天玄兽?” “不会吧?”张嫣然大惊,大叹,“那他运气也太好了吧!” “小师妹。”张恒波扶额,“这不是说运气的时候。” “难道不是运气问题?”张嫣然迷茫。 傅明煦总算明白了两人身在何处,他对他人口中的天玄兽感到好奇,同时未免引发误会,主动从寒洮身后走出,问道:“二位说的天玄兽可是集聚天玄山山气所化的灵兽?听闻此兽伴天玄极草而生,得知可增强气运。” 他对那天玄极草很感兴趣。 走出的人一袭青衫,宛如落于山间的一棵青竹,挺拔清瘦。 他浑身无半点灵气,可眉眼间却盛满着满山的山气灵光。 张恒波眼中闪过惊艳,直到张嫣然嘟着嘴喊他:“嘿,师兄,回神了。” “哦!”张恒波脸上一片尴尬,下意识地收回捡,脸皮涨红,“你说的正是天玄兽。” 寒洮突然一手抓住傅明煦的手腕,力气之大令人无法挣扎。 傅明煦吓了一跳,可在陌生地方他也只与寒洮相识,只忍着怒意瞪了一眼,用只有两人刚好听见的声音低语:“我想要天玄极草。” 在他的传承中有一珍稀丹方,炼出的丹药品质可达九阶,是足以媲美仙丹的存在。 傅明煦现在还炼比了,但从几人的对话中他很是心动。 天玄山不是天玄宗私有,那么里面的天玄兽自然是能者得之。 傅明煦觉得他的运气应该不错,应该可以试试。 反正,来都来了。 闻言,寒洮抬起的脚步一顿,握着他的手腕不松,却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直到现在也没猜透龙族禁地把他传送来此的真正原因,但既然傅明煦想要天玄极草,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张恒波师兄妹俩根本没想到两人此行不仅没有找到天玄兽,反而引起另外两人想要天玄极草的心。 对于天玄兽的记载,除了外人知道的只言片语外,只有天玄宗的弟子对其了解颇深。 寒洮瞥了两人腰间的紫色令牌一眼,知道两人该是天玄宗的亲传弟子。 他开口道:“我们来找天玄极草,可以合作,灵兽给你们,我们要灵草。” 他虽身上气息全无,可给张恒波的感觉却高不可攀。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轻易相信外人。 张恒波正欲拒绝,就听见张嫣然尖叫一声。他定睛一看,只见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出现在几人头顶树枝上,朝着那容貌清绝的青年伸出毒信。 五彩斑蛇,虽色彩艳丽却善于隐匿,毒性极强,即便是金丹期也受不了一口。 看着两人的表情,傅明煦隐约知道发生什么。可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寒洮一只手伸手一捞把他拥入怀中,另一只手随手摘下一片树叶,指尖一弹,叶片准确地没入蛇的七寸。 直到五彩斑蛇从树枝掉落,落入枯叶中死得不能再死,其他人才反应过来。 傅明煦对蛇这种冰冷滑腻的东西向来敬谢不敏,但头皮发麻的同时还不忘叮嘱:“那蛇胆可以用来炼丹,别浪费了。” 寒洮身姿不动,一时竟舍不得把他放开。 张嫣然看着两人贴身相拥的情形瞪大眼睛,喃喃道:“你们……” 张恒波脸色一白,刚升起的那么一点心思化为苦水自我消化,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许是寒洮的动作太快,傅明煦腰上的简易腰带要落不落的,合好的衣襟也微微松开。 寒洮低头一瞥,刚好看到一抹难以言喻的好风光。 幸好傅明煦是侧对着他们,如此一幕刚好被他独享。 傅明煦也发现了自己衣冠不整,可储物袋打不开,他也没有新的衣物可以换,只能赶紧背对着两人,将就着穿好。 他一转身,刚好面对着寒洮。两人本就离得很近,如今宛如贴身,他甚至能听到对方胸膛里的心跳声。 一声接着一声,犹如擂鼓冲击着耳膜。 张嫣然偷偷地观察着两人,压根没看到自家师兄神情复杂,还在他耳边嘀咕:“师兄,你看他们像不像私奔出来的?” 作者有话说: 张嫣然:私奔,好刺激! 第24章 张嫣然的声音实在算不上小, 至少寒洮听得清清楚楚。 在傅明煦整理好衣物转身之际,他沉默地朝着面色复杂的师兄妹二人点了点头。 果然,张恒波眼里残存的小期待一下子熄灭, 而张嫣然却有了猜对两人关系的兴奋。 她脑海中自动为两人脑补, 也为两人衣衫不整地从山洞出来找了原因。 私奔啊, 果然刺激。 张嫣然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 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师兄,开口:“既然这位道友盛情邀请, 我们合作自然是最好的办法。” 她跟师兄只有筑基后期,不易与能轻松杀死五彩斑蛇的寒洮起冲突。 再说, 她看了傅明煦一眼,见其身上穿着凡人衣料,周身没有灵气修炼的痕迹,猜想这是一位无法修炼的凡人与仙门中人相恋,苦于对方长辈反对,两人才不得不私奔到这后山。 这不,一有了相处机会, 两人就情不自禁了。 傅明煦觉得她的表情实在奇怪, 看向自己时竟然有了几分同情。 “这位..道友。”他不太习惯地转换称呼,眼中似含云雾,“为何这样看我?” 即使刚才有过短暂的视觉冲击, 张嫣然仍旧暗叹这份美色,难怪诱得这仙门众人为其私奔。 不仅如此, 她惊讶地发现身旁的师兄很久都未言语,侧头看去, 对方的面皮果然在微微涨红。 美色惑人啊。 张嫣然把师兄拉回神, 笑道:“没事, 只是觉得你俩的感情甚好。” 傅明煦不明所以,倒是寒洮闻言嘴角悄悄勾起,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 张恒波终于反应过来,撇去心里莫名的失落后,他有点担心真找到天玄兽后对方反悔,毕竟寒洮浑身气势凝聚,看起来就不好惹。 “可以结契。”寒洮一眼看出他的担忧,眉峰舒展,建议道,“这样更安全。” 傅明煦却想起他无法使用体内灵气,眉心微蹙,回过头道:“你的身体..” “我很好。”寒洮察觉到他的担心,眸中冷光散去,只剩下温和,“不需担心。” 他虽无法使用体内灵气,但可以调动外界灵气来用,只不过没有那么顺手而已。 说完,他指尖一动,一道白色的契约之光出现。 这道光张恒波两人很熟悉,这是仙门之中为了防止临时结伴寻宝的弟子事后反悔而创立的,名为「友契」,一旦违背,就会心魔缠身。 只是不知道那人是哪个仙门中人? 但师兄妹两人都默契地没问,两人默认了对方是私奔出逃,既然如此,肯定不会说出自己的身份。 寒洮正是考虑了这一点,才决定与之同行。 而傅明煦,还在心里感叹看样子龙族禁地的禁制烙印对他似乎影响不大。 还真是人比龙气死人。 三人结了契约,傅明煦的凡人身份更加被坐实。 结成临时盟友后,接下来就是为去哪个方位寻找天玄兽进行讨论。毕竟天玄山绵延千里,而山中一般一次只会孕育一只天玄兽,天玄兽现世时会有七彩之光出现,传闻那是气运之光。 气运一事玄之又玄,是许多修仙者难以抗拒的东西,而天玄兽的名字的由来,不仅是因为它出现在天玄山中,更是在几百年前时被天玄宗当时的弟子发现得知。 传闻那弟子本是宗内的一名杂役弟子,仙质斑驳,在得到天玄兽与之融合后却机遇不断,最后超越了同期的许多天骄。虽最后在飞升天劫下身死道消,可他实力超群,身怀宝物众多的事迹却一直在宗内流传。 而这次天玄兽出世,天玄山内便热闹起来。 “我们在那道七彩光消失前找到这,只是这里除了几只普通的灵兽并无其他。”张嫣然秀眉紧锁,显然也不明白为何。 倒是张恒波安慰她:“若是天玄兽轻易就能找到,也不会这么多天这里的草地都要被人踏平,最后却一无所获了。” “也是。”张嫣然同意他的观点。 傅明煦听了这么多,却心中疑惑更甚,开口:“既然天玄兽是山气所化,为何就一定是灵兽模样?” 他说话音调平缓,似山中泉水流淌。 另外两人闻言一愣,均看向他。 “为何不能是天玄山中的一棵树,一条小溪,亦或是一块石头呢?”傅明煦摘下旁边的一片嫩叶,轻笑道,“气之所化可为万物,我猜之所以称为天玄兽该是它第一次显现人前是灵兽模样。但山气有灵,恐怕这次会改变形态。” 他说出自己的猜测,他望着树叶间隙中能窥见的云海,笑道:“说不定,它会变成一朵云飘在天空里藏起来呢。” 张嫣然两人随着他的猜测先是恍然大悟般的震惊,最后却是满眼的不可思议。 这凡人的脑袋瓜子倒是好使,倒是他们着相了!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们找到天玄兽岂不是千难万难?”张嫣然顿时有些泄气。 傅明煦手心一松,那片嫩叶落入地上枯叶之中,嫩绿的颜色与周围的枯黄形成鲜明的对方。 “不需去找天玄兽。”寒洮这时突然出声,他垂眸看着傅明煦的精致侧脸,“找天玄极草。” 张嫣然双手一拍,大喜道:“是了!山气所化之物可以到处跑,但是天玄极草却不能动!” 事情又变得豁然开朗,几人的目标由直接找天玄兽变成找天玄极草。 “只是这天玄极草..”张恒波压根就没见过这灵草的模样,又开始犯难。 傅明煦微微抿嘴,露出一个拘谨的笑容来,指了指寒洮:“他能找到在哪。” “什么?”张嫣然大惊。 寒洮满脑雾水,却还是配合着点头:“嗯。” 张恒波脸上惊疑不定,却在瞥见对方凉薄的目光时,打断了师妹想要询问的冲动。 反正有契约在,能找到天玄兽,却是他们占便宜了。 “等到晚上吧。”傅明煦说道,好似他对寒洮能找到天玄极草比他本人还要清楚,“先去找个地方好好休息。” 储物袋无法打开,腹中饥饿异常,他需要找个地方好好休息,顺带着吃点东西。 四人来到一处溪水长流的开阔处,等两个师兄妹去跟同门说下今晚不回去时,偌大的空间再次剩下两人独处。 傅明煦环视着周围,突然凑到寒洮旁边,问:“你还能找到先前来时的水潭吗?” 寒洮却摇摇头:“那水潭该是阵法所致,单项传送一次失效,所以水潭也消失了。” 两人坐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暖洋洋的阳光洒在身上,令人浑身舒适。 得到回答的傅明煦心想果然如此,斟酌了一会又开口:“我看禁地把你传送到这是不是跟那什么天玄兽有关,若是如此的话,你却只要天玄极草,岂不是得不偿失?” 况且,那天玄极草还是因为自己想要的。 “我不需要。”寒洮淡淡道,显然天玄兽对他的吸引力不大。 “好吧。”溪水清澈,傅明煦看着有些口渴,他起身折了溪水边的两片大蕉叶,合成喇叭后弯腰取水,随后仰起脖颈。 叶片自然没有器皿好用,水顺着柔软的叶肉倾洒入喉,又有几丝沿着嘴角溢出,从下巴滑落。 阳光倾洒,掉落的水珠折射着星点的光,落在脖颈上犹如汗珠晶莹。 寒洮抬眼看去,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喉咙剧烈地滚动两下,一时之间口干舌燥的感觉席卷。 “呼..”傅明煦深深吸了一口山间清醒的空气,又喝了几口察觉腹中饥饿更甚后才停止。 他随手抹了把脸,回到石头上坐着时眼睫上还挂着水珠。 许是刚补充完水分的缘故,那片莹红在阳光下宛如冬日红梅,沾染着水渍后愈发莹润。 只一眼,寒洮就赶紧偏过头去,不敢再看。 傅明煦不明白他心中所想,晒了会太阳后打破沉默:“等我能炼制天玄极草后,分出一半的丹药给你。” 要取得无极灵草还需要寒洮出力,他自然要给予报酬。 “好。”寒洮没有拒绝,只是好像对他口中的丹药兴趣不大,反而更好奇另外一件事,“为什么要说我能找到天玄极草?” 傅明煦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忘记跟他详细说明,随即开口:“天玄极草不过是天玄宗对其的称呼,但我更愿称它为山瑰,其实它与天玄兽一样没有实际的名字,准确地说,一个是山气所化,沾染山脉气运,而另一个则是山中精纯灵气所化,汇聚一山精华。” “气运一事太过玄奥,但一山精华却比珍稀灵草更加稀有。”说到这,他难免兴奋,也不自觉靠近对方也没察觉,“等我修为高了,就能以此炼成九品丹,说不定能借此白日飞升呢。” 最后一句话当然是说笑的,谁不知道苍灵大陆天梯断绝呢,但总归他想描述的功效就跟这差不多。 寒洮眉心一动:“你想飞升?” 傅明煦闻言摆摆手:“飞升离我太远,我只想炼丹。” 寒洮定定地看着他,对他对炼丹一途的痴迷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需要我怎么做?”他问。 傅明煦见他这么配合,不自在地轻咳两声,小声解释:“山瑰受山灵钟爱,可龙族却受天地钟爱。” 他微微低头,乌发垂落后露出一下截瓷白恍然不知,闷声道:“我需要你一滴龙血,足以吸引山瑰也就是天玄极草的主动现身。” 墨发雪肤毫无征兆地坦露在眼前,仿佛触手可及。寒洮目光一顿,感到指尖一阵发痒时才发现垂落的发尾落在他的指尖。 山间清风徐徐,丝滑的发尾随风轻荡,入手微凉,却缠得他指尖炙热。 傅明煦毫不自知地低声说完,甚至为开口要龙血感到心虚。 寒洮眼中闪过一阵无错,可更想触碰的念头令他头晕目眩,只能闷着喉管冒出一个字:“好。” 听到他答应,傅明煦抬头时眼中星点闪烁:“那就这样说定了!” 发尾从指尖溜走,寒洮心中闪过失落,却在对上那双格外清澈的笑眸时怔住。 他清楚地知道,每当与傅明煦多相处一刻,内心深处那种阴暗而卑劣的渴望就更深一层。 寒洮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每当这个时候,他的自制力就宛如一根绷紧的弦,自己也不知道何时会断。 拒绝了现在就取血的念头,傅明煦神秘兮兮地说要等到天黑才行。 张恒波两人也不知道去哪,怕他们回来找人,他也只在旁边找了些野果充饥。 寒洮的目光在他找来的两颗果子上停留一瞬,又让他在原地等待,不消片刻拿了一大捧回来,还细心地用蕉叶包裹好递给他。 两颗果子没法完全充饥,傅明煦也没客气,主动清洗干净后与他分着吃了。 寒洮瞥了一眼他嘴角沾染上的嫩红果汁,干脆强制移走视线默默地吃果子。 只是他吃了几颗却连味道都没尝出。 傅明煦见他一副食不知味的样子也没多想,只以为龙族该是更喜欢肉类。 山间野果子的味道不错,傅明煦肚子装得满满的,满足地伸了个懒腰。 他绕有兴致地看着周围的风景,眼见日头西斜,张恒波师兄妹两人还没回来,忍不住皱眉道:“他们怎么还没回来?该不会放我们鸽子吧?” 难道是回宗门了? “不会。”寒洮记下先前摘野果子的位置,缓缓说道,“修仙之人最忌违契心魔缠身。” “难道是出事了?”傅明煦朝两人之前离开的方向望去,眉头紧拧,“天都要黑了。” 天色渐晚,太阳斜挂在地平线上将落未落。两人所处的位置正是谷底,此时霞光满天,暖橘色的光芒倾泄而出,给整个山谷染上一层绯色。 山间的温度随着太阳的消失降得厉害,傅明煦搓了搓胳膊,暗想要是能唤出龙炎就好了,既可以照明又能取暖。 寒洮也是第一次来这,对另外两人的踪迹确实不知。但之前结成的友契并未预警,说明两人没有遇到生命危险。 傅明煦闻言微微放心,决定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先在这等着。 寒洮并无不可,在看见他打了个喷嚏后,干脆捡了地上的枯枝,用先前找到的火石生起篝火。 暖意袭来之际,霞光被黑暗渐渐驱逐,天也彻底黑了下来。 天一黑,白日里郁郁葱葱的树木影子重叠,在火光的映照下宛如张牙舞爪的怪兽。 傅明煦本能地朝寒洮坐得近了一些,随手给篝火添了把柴火,说:“要不我们还是去山洞等吧。” 待在这里还怪渗人的。 “等一下。”寒洮突然站起身,他凝神朝周围倾听,随后一把灭掉篝火。 火被灭掉之时溅起火花,傅明煦吓了一跳,在看到他脸上凝重的神色时心里咯噔一下。 寒洮低头,声音落在他耳侧:“你听。” 傅明煦一下子紧张起来,浑身寒毛竖起,侧耳去听时,除了山谷里的风声和树叶摩挲的声音什么都听不到。 寒洮没有时间跟他解释,一把拉过他躲在一棵粗壮的树后,随后直接调动身边的灵气,以石为基,转眼间一个简单的隐蔽阵法形成。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傅明煦正想问,嘴巴还没张开就被大手覆住,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别动。”寒洮见他安静下来,这才沉声道,“你听。” 傅明煦刚想腹诽除了风声能听见什么,这个念头刚产生,他就听到了一阵铁链在地上沉重拖曳的声音。 苍穹中有弯月斜挂,清冷的月光洒满大地。 树影婆娑,那声音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刺耳,令人耳膜不适。 看过的鬼怪故事在脑海中徒然浮现,傅明煦浑身紧绷,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陷入紧张情绪中的他没有察觉到寒洮浑身一颤,所有的注意力皆被地上拖曳的链条声吸引。 拖曳声越发刺耳,声音也离他们越来越近。 弯月如钩,月光惨白,使得这铁链声宛如从地狱而来。 傅明煦喉结动了动,他两只手下意识地抓住寒洮的手腕,十分用力,以此来缓解内心的紧张。 很快,一道人影慢慢地出现在两人面前。 那人身上气息斑驳,手中拿着一根漆黑如墨的链条,不急不缓地走着。他嘴角勾起的弧度似哭似笑,诡异得仿佛从黄泉走出的勾魂使者。 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的傅明煦浑身僵硬,他眼珠子转动两下,目光最后落在那人身后。 刚才许是因为树影没有看清,他此时才发现那链条的尽头好像拖着一个人。 所以,之前重物拖曳在地的声音不是错觉。 那人一步一步地走着,似乎对周围的环境毫不在意,只拖着链条有目的地前进。 离得近了,那链条尾端的人形才显露出来。 傅明煦屏息望去,竟发现那被拖着的还是一位「熟人」。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之前被寒洮从城主府扔出的乐潮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还被链条捆在地上拖曳,一副生死不知的样子。 昔日靓丽的彩衣破烂不堪,姣好的面容上满是尘土,哪里还有手执凤镜意气风发的模样。 拿着链条的人行走速度始终如一,哪怕是遇到石头,链条拖曳的声音不过更重一些。 傅明煦眼睁睁地看着链条从眼前拖着,拽动间乐潮的头撞在石头上,转眼间鲜血淋淋。 执链条的人听到声响后回头,一双眼睛的瞳仁在月光下透出青白之色。他眼珠子动了动,动作宛如牵线木偶,然后拖曳着乐潮继续前行。 真是乐潮,那乐情呢?傅明煦心中闪过疑问,却忍着没动。 既然连寒洮都需避其锋芒,说明这人比他想象得还要危险。 那人似乎没有发现两人的存在,继续拖着链条前行。 乐潮被拖曳经过两人面前时,他的眼睛突然睁开,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只是一脸惊恐,仿佛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寒洮微热的气息落在耳侧,在这奇异的黑夜中,傅明煦莫名觉得安心。 现在情况未明,两人身上还有禁地的禁制,他没有对乐潮出手相救的念头,想必寒洮亦如是。 等链条声慢慢远去,寒洮设置的简易隐蔽阵才彻底失效。 寒风袭来,傅明煦冻了个哆嗦,直到身上被包裹住才缓过劲来。 他一回头,寒洮只身着底衫看着他。 而自己身上披着的,不是对方的黑色外衫又是什么。 温热的气息笼罩上来,傅明煦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独特的气息,一手扯开外衫就要还给他。 “这不合适。”他尴尬道。 可寒洮阻止了他的动作,抿唇道:“我不怕冷。” 傅明煦刚想说自己也不怕,可一阵山风吹来,刚好钻入扯开的外衫之中,他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喷嚏。 身体的自然反应比他的嘴可诚实多了,他别扭地挠了挠头,忍住想留住温热的欲望,试探性地朝寒洮伸出手。 寒洮眸光一闪,任由他的手落在自己身上。 第25章 傅明煦手落的位置很谨慎, 不过是堪堪接触他的手臂。 他刚一接触,就能感受到底衫下源源不断的热意,宛如在冬日里烤火。 这就是所谓的血气方刚吗?不得不说, 他狠狠地羡慕住了。 “龙族身形本就刚强, 化为人形会寒暑不侵。”寒洮瞥见他脸上的羡慕, 竟然开口安慰,“等你修炼到金丹期,也能如此。” 傅明煦估摸了自己的修炼条件, 沉默了。 他又估摸了下自己对寒暑的承受程度,不再拒绝, 默默地把黑色外衫的带子系紧。 只是寒洮的身形本就比他高大,此时外衫穿在他身上就有小孩偷穿大人衣物的既视感。 傅明煦沉默地把外衫下摆卷了卷,只留出一双脚便于行走。 黑色外衫里的气息令他有些别扭,但他听着愈发狂躁的山风,努力把心里的这点异样忽略。 “等下山后,你可以换件抵御寒暑的法衣。”寒洮又道,他的视力很好, 即使月光惨淡, 也能看清傅明煦衣摆下的残破。 自己的外衫罩在他身上,两人的气息在里面纠缠交融,令人遐想。 刚才发生的一切好像只是个小插曲, 山风肆虐,平静的山谷树影摇晃。 傅明煦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特别是张恒波师兄妹的久久未归,让他觉得这个天玄山并未有表面看起来的平静。 他裹紧外衫, 沉吟后开口:“既然天玄兽出世如此重要, 为何我们在这里待了一天都未遇见到其他人?” “这里的确没有其他人的踪迹。”寒洮朝出谷的方向看去,“却有残留的人气。” 起先,他以为是其它弟子遍寻无果后留下的,现在看来却不尽然。 山风发狂,傅明煦乌发飘荡,他忍不住看向那树影重重之处,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胸腔里的血肉突突地跳着,心头不详之感愈发浓厚。 他正随手理好吹乱的墨发,低头间却异变突生。 一根链条突然从黑暗中飞出,速度快如闪电。傅明煦只觉得腰上一紧,整个人便如风中落叶般被拽出。 突发之下,寒洮根本来不及调动外界灵气,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掠进黑暗深处。 “傅明煦!”惊怒交加间,他飞身去拉他,却有另一根链条袭来,他躲都没躲地迎面而上,只感觉脚踝一痛,随后是一阵反向的拖曳感。 电光火石之间,金眸显现,龙族禁地给他下的禁制竟然被他生生挣脱。 伴随着一阵鬼哭狼嚎后,链条应声而断。 可一切到底是晚了一步,他伸出的手心上只有一根青色发带随风飘荡。 寒洮几乎是没有浪费一点时间地跑入他被拖走的黑暗中,可除了惨淡的月光下的树影,什么都没有。 黑暗中,傅明煦仿佛消失得无声无息。 一瞬间,对方离他远去的感觉再次袭来,如上次一般汹涌澎湃。 魔焰纹路出现在额间,若隐若现中他的金眸外黑气弥漫。 寒洮几乎控制不住内心狂躁残杀的欲。望,他握紧拳头,手心独特的布料触感宛如一阵清泉。 他下意识地垂眸,傅明煦的发带映入眼帘。 神识混乱中,脑海里属于他的声音却愈发清晰。 “你不要入魔。”他说。 这句话宛如平地惊雷,把寒洮猛地炸醒,他面无表情地朝自己胸口拍了一掌,修复好的龙魄几乎碎裂一半,可神魂之处传来的痛苦却比不上失去傅明煦半分。 寒洮几欲堕魔,可他拼着碎裂一半龙魄生生忍住。 灵气重新回归,属于龙族的力量再次回到他手中。他擦去嘴角溢出的血,划开手心,面色不改地看着鲜血流出,在他口中繁复玄奥的法决下化成一条红色的丝线延伸到黑暗中。 傅明煦喝过他的血,他们之间早已产生了一种旁人无法得知的联系。 而今日,他却愈发不满足两人之间的联系太弱。 做完这些不过才几息,血色丝线稳定后,他把那根发带绑在手上,没有半点犹豫地朝血色丝线延伸的方向而去。 弯月高挂,惨白的月光随着时间的推移几乎浸满大地。鸟儿早早入巢,互相偎依着,不敢睁眼。虫鸣声早已停歇,整个天地万籁俱寂。 傅明煦是被人摇醒的,他头疼得厉害,神智却在一瞬间清醒。 “你没事吧?”张嫣然皱眉看着他,担心地问道,“你怎么也被抓来了?” “师妹,你再这样摇晃,人都要被你摇晕了。”张恒波善意地提醒她。 傅明煦缓缓睁开眼睛,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年之感。 他觉得腰上很痛,像是被绳子狠狠捆过,又解开的痒痛。他一动,皮肉与布料摩擦,痒痛的感觉使得他瞬间清醒。 入目的是一间简陋的屋子,屋内烛火微淡,借着烛光,他勉强能看清对面正关心着他的两人。 “这是哪里?”傅明煦不解地开口,被链条拉走的回忆浮现,迅速地朝周围看了一眼,见没有寒洮的踪迹后松了口气。 张嫣然把他的动作尽收眼底,说:“别找了,你的相好不在这里。” 相好? 傅明煦抿抿唇,随即摇头:“他不是我的相好。” 张恒波师兄妹对视一眼,眼中闪过讶然。 “该不会遇到危险他把你抛下了?”张嫣然觉得她不会猜错两人之间的关系,那寒洮时不时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可带着满满的独占欲。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必然是她所说的那样。毕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不是没有。 傅明煦觉得她的脑回路有些奇怪,但也不想对两人详细解释,只是摇摇头:“他没有抛下我,链条突然出现本就是冲我而来。” 张嫣然看了他一眼,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它是看你比较好欺负。” 傅明煦默然,这话他没法反驳。 “好了。”张恒波打断师妹想要继续发散思维,他看了大开的房门一眼,眼中闪过忌惮,“你们不用担心,这里没有什么危险,等婚礼过后,它就会放我们走。” 婚礼? 见他疑惑,张嫣然压低声音接着解释道:“那东西在筹备它跟情人的婚礼,我们不过是它抓来充当观礼嘉宾。” 傅明煦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张嫣然耸耸肩:“听他们说的,而且它确实没有伤害我们的举动。” “他们?”他更疑惑了。 张恒波一脸尴尬:“就是其它被抓来的仙门弟子和散修。” 说来惭愧,他们竟无人能挣脱链条的拖曳,为今之计只能安静地等婚礼结束,履行完嘉宾的身份就行。 傅明煦只觉得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又不合常理,也不知该不该信他们口中的话。 但总归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为妙。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漫长,傅明煦干脆跟他们轻声聊了起来。 这一聊,除了之前得到的信息外,他还得知这里是一处位于天玄山山腰的小山村,名为「玄村」,村民虽无仙质,却擅长培育灵植,依附于天玄宗,日子倒也算富足平静。 只是不知何故,半年前,这里的村民一夜之间惨死,还是互相残杀的那种。天玄宗派人过来探查,最后也只说他们培育出了幻灵草,却因为保存不当中了灵草的幻粉,最后导致了这场惨剧。 玄村的消失无声无息,确定了「凶手」之后倒也没掀起波澜。 直到此次天玄兽出世,有弟子追寻间发现这村子被白雾环绕,进去查探后均不得出。只是这次进山的弟子实在太多,分散到各处后也无人能发现某个弟子的消失。 等到链条到处掳人,他们才察觉出不对劲来。 而之前张恒波师兄妹正是接到同门传讯前去,没想到一起被掳来当观礼嘉宾。 当然,被抓来都是金丹期以下的。 傅明煦把得来的信息在脑海中整理一遍,心中疑惑更甚。 所以,他之前看到的链条拖曳的乐潮,也是被抓来当观礼嘉宾的? 想起对方的遭遇,他突然觉得腰上的痒痛也不算什么。 很快,随着一阵敲锣打鼓的动静打破了黑夜的平静,傅明煦跟随着其他人出门。 除了众人的脚步声,这玄村静得令人心里发慌。 只要想到这里曾经有一村人惨死,那种浑身发毛的感觉怎么都挥之不去。 傅明煦偷偷看了一眼那些被抓来的人,见他们除了脸色有些发白外,神色还算镇定。 跟着一行人冒着月色来到一处张灯结彩的地方,他抬头一看,这里正是玄村的祠堂。 凡人家族的祠堂很重要,但没听过谁会在祠堂中举行婚礼。 众人鱼跃而入,傅明煦也跟了进去,率先映入眼帘的是祠堂供桌上几排密密麻麻的牌位,牌位用红色染料涂抹,在明亮的烛火下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恍惚间,傅明煦觉得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这一切都太诡异,他忍不住对张恒波所说的等婚礼结束后他们就能走产生怀疑。 傅明煦不敢放松警惕,细长的手指抓紧黑色外衫,指尖微微泛白。 敲锣打鼓的声音令人心生烦躁,他跟着人群站在祠堂两侧,做足了观礼嘉宾的模样。 “新人来了!”随着一阵高亢的声音响起,祠堂大门一阵风灌进,供桌上的牌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却无一倒下。 傅明煦悄悄抬头看向祠堂门口,却呆愣在地。 他来时也没刻意打量人群,只以为那乐潮如同自己一般隐于人群之中。 但万万没想到的,乐潮他身着喜服,脸上敷着,一副被人细心打扮的模样。 他如一个牵线木偶一般,脚步僵硬地向前,目光在触及到牌位上时流露出惊惧。 这里的新娘竟然是乐潮!而他手中拿着的红绸另一头竟然是之前拿着链条的人。 那人脸上仍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在明亮的光线下愈发诡异。 傅明煦当真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是如此,在与乐潮眼神接触的一瞬间,他心中的不详感达到顶峰。 其他人也被这诡异的场景刺激得不行,只盼望着婚礼的赶紧结束。 供桌上的牌位恢复平静,像是在静静地看着。 “一拜天地!” 乐潮像是被人狠狠按住,僵硬地弯下腰。 “二拜高堂!” 两人朝供桌上的牌位拜去,即使脸敷,也能看出他脸色惨白如纸。 “夫妻对拜!” 高亢的声音把众人惊醒,终于进入夫妻对拜的程序让他们生出迫切地想要离开的念头。 傅明煦心里的不详感越来越浓重,丹田内的混沌之气与龙族禁地烙印下的禁制在对抗,两股力量在他的识海拉扯,让他头疼欲裂。 一声高亢的声音后,乐潮的腰却没有弯下。 他口中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一双彩羽挣破血肉的束缚获得自由,他手中拿着一根白羽,面带狠厉地朝对面的人刺去。 “玄重,我要你死!” 无边的恨意带着强劲的风而去,仿佛时间在此刻静止。 傅明煦心头猛地一跳,供桌上的牌位发出强烈的红光,这些红光放慢了乐潮的动作,他甚至能看见白羽划过的轨迹。 林重手中漆黑如墨的链条出现,一下子捆住乐潮,他手一拉,刚舒张开来的彩羽猛地收拢。 乐潮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惨叫,接着两只彩羽竟然被链条齐根隔断,掉落在地。 这鲜血淋漓的场景令傅明煦本能地作呕,他闭上眼睛才勉强忍住。 那林重嘴角裂开的弧度更大,眼中闪过妖邪的光。 他似乎没看到乐潮的痛苦,弯腰捡起彩羽扔到祠堂外,收紧链条,声音宛如鬼魅:“这下,你跑不了吧。” “你不是说要帮我修炼,与我结为道侣永不相离么?” 他伸手去拍乐潮彩羽断裂之处,满意地感受着他的颤抖。 “怎么?当着我族人的面,你这是要反悔?” 乐潮简直是悔不当初,他想起弟弟的惨死心中暗恨,在无法挣脱链条之际心中突然涌现一个恶毒的念头。 他的神情突然变得格外柔情,温柔道:“我当然不会反悔,不过我们观礼嘉宾中有一个卑贱的凡人,我不喜欢。” 他忍着背上的痛,指着傅明煦的位置说道:“你杀了他,我就乖乖完成最后的仪式。” 傅明煦没想到这把火轻易地烧到自己身上,简直就是祸从天降。 乐潮心中怨恨非常,却知道这是唯一的脱身机会。 一个凡人又如何出现在此处,他敢断定寒洮就在附近,只要傅明煦死在玄重手中,对方肯定会得知,到时候自己不但借助寒洮的手杀掉玄重,还能趁机脱身。 至于其他人,不过是陪葬的倒霉鬼罢了。 傅明煦见他死死地盯着自己,就知道这小子不知打着什么鬼主意。 其他人大惊,生怕这诡异之人在喜堂之上大开杀戒,波及自身。 傅明煦朝准备拔剑的张恒波摇摇头,不紧不慢地站了出来。 他的目光从供桌上的牌位扫过,最后落在乐潮身上。 身后牌位阴森,可他眉眼清澈,像是在单纯发问:“我跟你有仇吗?” 在乐潮开口之际又话音一转:“凡人就这么卑贱不堪?比不上你天生妖体生来翱翔?” 话音一落,乐潮脸上神情顿时一变,这才惊觉自己紧张之中失言。 “玄重..我..”一时之间,他竟然解释不清。 玄重手中链条收紧,面上表情格外邪异:“凡人确实没用。” 傅明煦眉峰隆起,感受到丹田里的混沌之气正在逐渐冲开禁制。 乐潮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他说:“凡人自然无用,凡人是无法抓到彩凤的。” “多亏你给我的功法,让我现在不再是凡人。”他的手落在乐潮肩膀上,摩挲间宛如毒蛇游走,令人不寒而栗。 “所以,这份恩情,我是要好好报答的。” 乐潮心里不断往下沉,他看着玄重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知道此事已是无解。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他咬咬牙,却不愿就此放弃。 “我不会再离开你的。”乐潮脸上露出痴迷的神采,似乎对面站着的是他的爱人。 玄重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不过乐潮话里的真假对他没用,因为他的链条永远不会松开。 傅明煦看着两人「相爱相杀」的场景无动于衷,他感觉身上被许多目光黏住,仿佛有躲藏在暗处的恶鬼在觊觎着他的血肉。 很快,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没有错。 牌位阴森的红光不知在何时变得越加浓郁,随着第一个观礼嘉宾倒下,有人终于忍不住大喊:“不是说婚礼结束就会放我们出去吗?” 这些人中不仅有各仙门的弟子,也有进山寻找机缘的散修。 乐潮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们这些人还真信,不知道他是妖鬼吗?” “我走不了,你们也只会沦为这些鬼物的养分!” 何为鬼话连篇,这就是了。 《鬼志》有云,人死魂不灭为鬼,有怨气入邪者为妖鬼。妖鬼之言,蛊惑人心,是为鬼话连篇。 傅明煦想起看过的这段记载,心下了然。 果然,乐潮话音一落,张恒波厉喝一声:“结阵!” 张嫣然朝傅明煦投以歉意的眼神,他们本就没有坐以待毙,只是这计划不能告诉傅明煦,怕他在惊慌下暴露。 一瞥见她的眼神,傅明煦顿时了然。 他没有动,混沌之气冲破禁制带来的疼痛让他额头沁出细汗。 不过好在,他又能与丹田内的龙炎有所感应。 矛盾一触即发,张恒波等人结阵迅速,剑光横扫间冲向玄重。 “不自量力。”玄重链条一甩,乐潮倒在地上疼得蜷缩颤抖。 白光与黑绿色的光战在一起,祠堂间灵气翻滚,供桌上的牌位乱七八糟地掉落在地。 此举大大刺激了玄重的凶性,链条几乎甩成残影,祠堂里的破空声不绝于耳,其他人不敢看这热闹,纷纷从里面退去。 红光逐渐笼罩,张恒波等人的行为仿佛陷入泥泞之中动弹不得。 不知是谁率先倒下,刚好落在傅明煦的脚边。 见那人一脸金纸显然是伤了根本,他迅速地从储物袋中拿出一颗丹药塞入,勉强保住对方的性命。 顾远涯悠悠转醒时就钻入一双醒眸之中,他只来得及分辨是眼前之人救了自己,在瞥见他身后时挣扎着大喊:“小心!” 白羽化作利器而来,眼见那仙门弟子不敌,乐潮只能做最后的尝试。 他太懂如何激怒一条龙,也断定傅明煦一死,寒洮定会有所感应。 傅明煦只觉身后有劲风袭来,他在顾远涯的提醒下回头,对白羽袭击心脏时本能侧身一躲。 他以为乐潮会趁机而上,没想到对方动作一滞,在瞬息之间反手一拍,把他推入红光之中。 阴冷的感觉顿时缠绕上来,深入骨髓的寒冷令他无法动弹。 而乐潮满意地看着这一切,嘴巴张合间像是在说:“祝你好运。” 即使傅明煦身上有寒洮下的烙印,也只能看见他死在牌位之下,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蚀骨的寒冷席卷全身时,傅明煦陷入无边的梦境中。 无人看见,在他眼皮之下,黑色双眸转为苍青,龙炎从丹田之中而出,化作一团巨大的火焰把他包裹。 红光和龙炎碰撞在一起,凄厉无比的惨叫声把他耳膜震出血来。 火焰冲天而起,宛如明灯吸引着寻找之人的方向。 傅明煦的梦境被无边的哭声缠绕,他整个人像是陷入苦涩的泪水中无法苏醒。 他看到了玄村惨剧的始末,这一切的开端不过是来源于乐潮兄弟俩的临时起意。 他们想知道,若一个凡人知道自己能修炼后会做出什么。 他们选中的凡人就是玄重。 为了使其相信,乐潮甚至演出一场爱上凡人,想尽方法使其修炼的戏剧。 他把妖鬼的修炼方式伪装成特殊方法,在与其柔情蜜意间为其开了灵窍。 什么因为幻灵花互相残杀不过是玄重在杀害全村人之后刻意留下的线索,因为他那时已经成为了妖鬼,凡胎族人已经不是他的同类,他凭借着本人杀得毫不犹豫。 但一切冥冥之中仿佛自有天定,因果循环从未断绝。 乐潮兄弟在他成为妖鬼后一走了之,却没想到太玄山山气凝聚已到关键之时,而凝聚的天玄兽又在玄村出世。 山气通透,就连妖鬼的心智都被影响洗涤。 身为妖鬼,刚屠杀了一村族人的玄重恢复了一半属于人的理智。 这世上没有比得知自己刚亲手杀了亲人,又恢复清醒来得令人绝望。 痛苦不过一瞬便开始折磨玄重,悔意、痛苦、怨恨成为他的养分,他在一天之内入了妖鬼一道,又在一天之内最后踏上修罗鬼之途。 最后,那些死去的亲人来不及消散的魂魄被他封于牌位之中,愧疚之下,他竟然想出以修士的血肉供养以便其他们灵魂不灭。 把人魂强留于世,不仅自身违背天道轮回,也让人魂痛苦不堪。 可处于清醒和毁灭之间的玄重已经顾不上那么多,愧疚和怨恨让他做着这一切,仿佛如此便能弥补。 “我们不怪他,你帮帮我们。” “我不想吃血肉,可我好饿啊。” “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傅明煦陷在混沌之中,混沌之气在丹田乱窜,迫切地需要什么。直到一声龙吟从天而降,他才满身大汗地从梦中惊醒。 “渴..”眼皮重若千金,喉咙干渴如沙漠炙烤,明明神志已经醒来,可他的眼睛却难以睁开。 有香甜的味道萦绕在鼻间,使得他更为迫切。 朦胧间,他的身体被人托起,低沉的嗓音落在耳侧:“张嘴。” 作者有话说: 周日晚上11点会有2章更新,之后都是零点日更。 希望大家支持!谢谢啦! 推荐个好友的文: 《万人迷他无欲无求(快穿)》by彩色奶糖; 沈时绑定系统,任务是穿越到各种将死之人身上,他们以灵魂为代价,要求沈时完成他们最后的执念。 于是,十八线明星突然一部剧爆红演艺圈,当无数人开始成为他狂热的粉丝时,才发现这个人已经与世长辞。 星际中那个不可一世又废物的贵族少爷,居然是S级精神力,以一己之力保住粉红星之后,沉睡在了银白色的寒冬。 曾经对原主说恶心的娱乐圈顶流,陷害原主的富家少爷,对原主不屑一顾的星际上将,开始卑微的祈求沈时的原谅,倾诉自己沉重的思念,眼眸中带着炽热的爱与绝望、疯狂。 对此,那个美到让神明都惊叹的青年只是淡淡的看着,在暖色夕阳下的那双墨色眼眸里无悲无喜。 很抱歉,他只是来完成任务的,很快,他就将死去,永远的离开这个世界,至于你们迟来的真心,又有什么所谓呢? …… 第26章 有灼热的触感落在唇上, 傅明煦本能地顺着声音张嘴,浓稠的香甜扑鼻而来,又在瞬间涌入他的喉间。 丹田内躁动的混沌之气立马得到安抚, 贪婪地渴望着更多的食物。 直到最本能的饥饿得到满足, 傅明煦瓷白的脸上晕出醉酒般的绯红, 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浑然不知食物的来源,在熟悉的气息中安然入眠。 祠堂内, 玄重的链条四分五裂地落在地上,他被捆在柱子上, 神态癫狂宛如恶鬼。 而乐潮,也并未如自己所愿般逃出生天,而是被打为原型,浑身彩羽七零八落,刚好落在他的脚边。 玄重看着脚边的彩凤,嘴角含着恶意的微笑。 牌位早就在打斗中散落一地,此时上面红光尽失, 只有阴冷的气息仍在。 张嫣然从外面探出脑袋, 她只看到寒洮高大巍峨的身影把傅明煦抱在怀中,遮挡得十分严实。 从她的角度来看,勉强能看到一小截精致白皙的下巴, 以及格外红艳的唇色。 哎,常言小别胜新婚, 两人危难中重逢,情不自禁也正常, 她都懂的。 张恒波见她脸红红的, 好奇道:“师妹, 你在干什么?” 张嫣然被他吓了一跳,忙捂住胸口,没好气道:“师兄,人吓人吓死人,你吓倒我了。” “抱歉。”张恒波歉意道,他越过师妹,朝里面喊道,“寒城主,你要的屋子已经准备好。” 随着那声龙吟响彻夜空,玄村上空因怨气聚集而成的禁锢消散,整个玄村重新暴露在夜色中。 而寒洮的身份,也在金眸显现的一瞬间揭露。 张恒波心里的那点心思彻底熄灭,只是好奇为何两人隐瞒身份来到此处。 不过张嫣然倒是不以为意,她说既然寒城主的伴侣是凡人,出来游玩肯定不想被人围观,这是两人之间的情趣,他一个古板的单身汉是不懂得。 他觉得师妹懂得真多,简直让他无话可说。 寒洮的目光从那片艳红上移开,他陷入深眠之中,连唇上残留的龙血都忘记舔舐干净,红艳得宛如抹了一层上好的口脂。 傅明煦在他怀中无知无觉,彻底进入饱腹一餐后的沉眠。 以龙凤为食,丹田内存在的气体特殊,竟能让龙炎乖乖地待在一侧,很像传说中存在的远古圣兽烛照。 只是远古时期离现今早已相隔数十万年的光阴,天地浩劫后,圣兽早已殉道于天地,只剩下龙凤,到最后,就连凤族都不知为何消失。 天梯断绝,灵气日益枯竭,苍灵大陆是无法孕育圣兽的。 寒洮心里存了疑问,却也没有多想。对他来说,不管是圣兽还是凶兽,于他而言不过是傅明煦一人。 即便他只能以龙凤之血为食,这天地间早已没了凤族,那自己便是他唯一的需求。 当然,其它龙族是没有成为他需求的机会的。 寒洮小心翼翼地抱着他起身,怀中的人儿气息平稳,只露出一边的侧脸。 墨发如瀑,随着他走动时垂落在黑色外衫上,似乎分不出彼此。 “多谢。”即便抱了个人,寒洮仍是很轻松跨过台阶,他朝张恒波点头表示谢意,脚步一转,抱着怀里的人朝着收拾好的小屋走去。 “他的气势好吓人。”张嫣然想起他剑眉金眸,气质凛冽的样子,只觉得压迫感十足。 张恒远闻言赞同地点点头:“正魔大战之中,是寒城主力挽逛澜,各位大能才有了喘息的时间。” “只是寒城主看起来已经恢复如初,而我们老祖却始终闭关不得出。”张嫣然撇撇嘴。 “师妹慎言!”张恒远头疼她的心直口快,急忙左右环顾一周发现没人才松口气,“这话能是你说的吗?” 见他一脸厉色,张嫣然顿感委屈,却也知道他所言是为自己好,又赶紧讨饶:“师兄,我错了,以后肯定不说。” 张恒波显然不信她,但也无可奈何,只说:“有寒城主帮忙,我们定能找到天玄兽,到时候可以以此救下师姐。” “你说的对!”张嫣然此时庆幸自己的运气足够好,能得寒洮的承诺,天玄兽定能手到擒来。 两人想到大师姐的处境,顿时没了说笑的心思,只祈祷早点找到天玄兽。 “好了,师妹你先去休息。”他看了祠堂内一眼,接着说道,“我来看守。” 这玄村本就依附于天玄宗,屠村的罪魁祸首自然交给宗内处理。 看寒城主的样子,显然对这修罗鬼也没什么兴趣。 至于那只生死不明的彩凤,与那修罗鬼因果颇深,也一并带回去吧。 张嫣然对他的安排并无意义,介于天玄兽还未找到,两人商量后决定先让张恒波跟其他弟子一起把修罗鬼押送回宗,她留在天玄山内等待。 更深露重,张恒波执意看守,她也没有拒绝,就先去休息了。 而傅明煦,已经抱着被子滚到整理干净的床榻上,陷入香甜的梦乡。 寒洮坐在床榻一侧,手心一翻转,他丹田内的龙炎悄然而出,乖乖地落在他的手心。 “你倒乖觉。”他看着傅明煦丹田的位置轻笑,龙炎跳了跳,像是在求夸奖。 他没有想到之前分出的一丝龙炎不知何时生出了自我意识,还下意思地悄悄蕴养主人的丹田。 寒洮看着这跳动的火炎,指尖逼出一滴精血融入进去,原本微金色的火炎宛如吃到大补之物,一下子窜得老高。 龙炎瞬时膨胀了一大圈。 睡梦中的傅明煦似有所感的翻了个身,嘟囔一声:“好香。” 黑色外衫早就被寒洮解开扔在一旁,因此他身上只着自己本就松垮的青衫。龙血入腹吸收之时难免会产生燥热,虽效果不及祖凤之血强劲,但加上他裹在被子里,也下意识地拉了拉衣襟。 青衫本是凡料,早先一番折腾下已是强弩之末,又经他睡梦中的本能撕扯后,一截白皙精致的锁骨就迫不及待出来透气。 屋舍简陋,烛火昏暗,可床上之人墨发倾泻,双颊泛红,鼻翼上细密汗珠沁出,脖颈瓷白纤细。 墨发、红唇、雪肤交相呼应,每一种色彩都有独特的美,合在一起便形成了足以勾魂夺魄的天姿。 不知怎么的,寒洮感觉自己有些口渴。 他试图在脑子里想些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可目光却落他身上无法移走。 傅明煦恍然不知,抱着被子低声嘟囔了什么,寒洮只能看到他嘴唇上下张合,却听不清。 金眸变得暗沉无比,金色风暴渐起。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心绪,自我游说道他只是倾身去听他想说什么。 万一,他是如之前那般需要龙血呢。 记忆中被阴冷煞气包围,生机消散的样子把寒洮的自我彻底说服,龙炎在瞬间没入傅明煦的丹田,令他丹田内热意澎湃,混沌之气躁动不安。 傅明煦陷入无边的梦境中,正在不断地呓语。 他梦见了阴冷的红光,转瞬又被炙热的火炎包围,随后被巨龙缠绕,带着去了天崩地裂之处。 寒洮慢慢地朝他靠近,看见他眉眼中的不安。 睡梦中,傅明煦呓语逐渐清晰,他被龙尾缠得很急,慌忙之下脱出而出:“寒洮,不要。” 金眸之中起了漩涡,寒洮哑着声音:“不要什么?” 不要什么?傅明煦在荒诞的梦境中听到有人问,可无论他怎么拼命去想,都找不到答案。 他无意识地咬着唇,直到在上面留下齿印都浑然不觉。 寒洮怕他咬伤自己,下意识地伸手拨弄,当指腹落在温热上时浑身一震。 来不及收回的尖尖与粗粝的指腹亲密地触碰,似是好奇一般地追寻着指腹的踪迹。 寒洮一下子站了起来,他脑袋里轰隆隆地,踉跄着转身跑开,脚步不稳间差点跌倒在地。 他努力地稳住身形,才在寒冷的山风中在勉强清醒。 一道龙息被他抛出,笼罩在身后的房屋上,强悍的龙气向夜间的深山宣告着主权。 做完这些,他立刻消失在原地。 黑夜中,弯月隐于云层,后山山顶寒潭寂静。 有巨龙一头扎进冰冷的潭水中,全然不顾龙魄处的疼痛。 潭水翻滚四溅到天明,直到鱼肚白泛起,他才面色平静地离去。 翌日清晨,傅明煦在山间鸟鸣声醒来,他撑着身子起来,坐了好一会脑袋晕乎乎的感觉才消散。 昨晚的记忆一点一点地回到脑海,恍惚间他记得好像是寒洮来了。 思及此,他想起昨晚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境,里面的内容千奇百怪,但唯有最后被巨龙卷走后发生的一切令人面红耳赤。 也不知道为何,他竟然对寒洮产生了不该有的梦境反馈。 揉了揉太阳穴,他把脑中的奇怪想法赶走,这才起身。 储物袋已经能打开了,傅明煦把早就松垮不堪的青衫换掉,目光在触及床榻边的黑色外衫时一愣,这才确定昨晚他昏迷间寒洮真的来了。 他站在床边,看着床榻上的被子目光复杂。过了一会,他叹了口气,随手把被子叠好,又把黑色外衫整理好放置在上面。 他深呼一口气,开门后正好与寒洮四目相对。 新阳升空,朝霞漫天,寒洮站在天地之间朝他走来,离得近了,还能看见他发尾微湿,身上仿佛沾染着水汽。 许久,傅明煦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象征性地打了个招呼:“早。” 天地在一夜之间焕然一新,寒洮离他更近了些,目光低垂间落在他垂落的发带上,藏在袖中的手掌紧了紧,那只攥着破损发带的手偷偷地移到身后。 “你感觉如何?”寒洮顿了顿开口。 傅明煦眼带笑意,眉眼间蕴藏的山间灵气愈发充裕,语气轻松:“浑身力量充沛,感觉很好。” 他说的是真的,除了那个令人羞耻异常的梦境令他无法直视寒洮外,其它的都很好。 寒洮知道这是龙血对他有效,顿时也放下心来。 倒是傅明煦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欲盖弥彰,主动询问道:“你呢?昨晚我听到龙吟,想必你冲开了禁制,可有问题?” 寒洮本想说自己很好,可不知怎么想起两人在禁地时的情形,原先准备好的话语被他逼了回去。 他轻咳两人,微微垂眸:“我感觉很不好。” 傅明煦大惊,此时顾不得什么梦境现实,急忙问道:“怎么了?” 寒洮轻咳两声,眉峰微隆,抿唇道:“修复好的龙魄破裂了一半。” 他倒是没有说谎,只是没说这龙魄是自己拍碎的。 龙魄对于龙族就相当于丹田对于人族,不用说,就知道破裂后该有多疼。 “你别动。”傅明煦上前两步,掌心覆在他胸前,混沌之气随心而动,神识探查间果然就看到了那颗破裂的龙魄,以及露出的龙魄内部里面的黑色种子。 “魔种?”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思绪急剧转动,猛地抬头,“你被种了魔种?被谁种的?” 所以这才是寒洮容易堕魔的原因?可他之前只以为是龙魄破裂导致对方修为尽毁,对方追求更强大的力量才如此。 一瞬间,愧疚和不安席卷而来。 他好像误会了寒洮。 寒洮的视线落在他莹白的手背上,沉声道:“我不知道。” 他说的是真的,他一直都知道龙魄内有魔种,只是他也不知道为何会有。 只是,他没告诉傅明煦,他如今能掌控自我堕魔,不过是多承受些痛苦而已。 这话听在傅明煦耳里,就自动转换成他被恶意种了魔种,对自己堕魔也无能无力。 魔种、修为尽毁、堕魔、被人截杀,这些画面在他脑海中组成了前世寒洮的困境。 这是一条多么可怜的龙啊,他如是想。 寒洮心里有过一瞬的心虚,但这点心虚在听见傅明煦接下来得话时被压在最深处。 “你别怕。”傅明煦瞥见他一愣,拍了拍他的手臂,作势安慰,“我会帮助你的。” 唉,他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容易,果然吧,自己就是劳碌的命。 他说话时仰着头,修长纤细的脖颈暴露在阳光下,好似泛着光。 寒洮垂眸就撞入那清澈缀着光点的星眸中,清晨的风微凉,撩起的发丝宛如落在心间不断缠绕。 “我..”寒洮心头情绪澎湃异常,却不知如何开口,他看着那双眼睛,只能按耐住拥他入怀的冲动微微偏头。 艳阳从地平线拔地而起,绚烂的阳光洒向天地,驱散了黑夜残留的阴霾。金眸在阳光下愈发璀璨,像是有光亮溢出。 傅明煦刚好瞥间他微红的眼尾,心头咯噔一下。 寒洮他,该不会感动得哭了吧? 作者有话说: 傅明煦:这条龙好惨,心思好敏感,我要多多关心他。 寒洮:老婆关心我,好美,想..想得眼睛都红了。 第27章 这个想法一浮现, 傅明煦就不太好意思去看他。 毕竟,那么一条威风凛凛的龙怎么能在人前落泪,所以难怪他会偏过头。 他都懂的。 因此, 傅明煦完美错过寒洮暗地里看他的那一眼。 掠夺、独占、爱慕, 属于龙族在面对想占有的伴侣时所难以掩饰的兽性。 气氛一时有些难言的别扭和暧昧, 傅明煦以手掩唇, 在看到不远处的张嫣然时朝她招手。 “麻烦你过来一下。”声音清透,笑如朝阳。 张嫣然早就站在远处, 只是看两人挨得很近,貌似在低头说悄悄话, 自觉地没有靠近。 听到傅明煦喊她,她才小跑上前,朝两人礼貌地拱了拱手,这才开口:“寒城主,修罗鬼已擒,此次多谢你们相助,待会我师兄会与各位师兄弟把其送往天玄宗。” 话音刚落, 傅明煦就看见张恒波等人朝这边走来。 “寒城主。”张恒波见到师妹在此微微放心, 语气恭敬有礼,“此修罗鬼屠杀玄村一村,需押往宗内进行审判, 特意前来告辞。” 他已经想好了,未免惹人注意, 就让张嫣然在此寻拿天玄兽。 “等城主与傅公子事了,就让师妹带往宗内做客, 也好让我们表示感谢, 以尽地主之谊。” 寒洮听出他的意思, 却没答应去做客,只是说道:“等办完事,就劳烦你师妹带我们下山。” 其实他们自己可以下山,不过傅明煦猜测这是表示寒洮没有忘记帮助他们寻找天玄兽,也会继续履行友契。 闻言,张恒波彻底放下心来,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朝两人行礼,郑重说道:“此次多亏两位,来日若有用我,必遵之。” 师兄妹眼里的感激做不了假,其他人只以为两人感激他们救了宗内弟子,可傅明煦猜到,那天玄兽对他们应有大用。 张恒波如此相信他师妹,不怕她得到天玄兽后就地融合据为己有,估计这天玄兽不是要用在他们自己身上。 或许,是要给对他们两人来说都十分重要的人。 傅明煦不知道自己随意一猜就猜了个大概,他看向两人身后,等待的天玄宗弟子在一个巨大的笼子前严阵以待,问道:“你们会如何处置他?” 张恒波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回答:“按照惯例,屠杀天玄宗附属村庄者,会由刑罚堂根据情况量刑。” 看他的表情,傅明煦觉得这刑罚堂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只是玄重屠杀满村是事实,即使阴差阳错,也无法更改。 或许,去刑罚堂还不如他清醒时恢复一半人性来得痛苦。 “那只鸟呢?”傅明煦又问。 张恒波懵了一瞬,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只彩凤。 “他属于妖族,却诱惑人族入妖鬼道,我也不知会如何处理,暂且一并带回吧。”他说完,又看向寒洮,“不知寒城主如何看?” 毕竟彩凤一族属于羽族,羽族、龙族、人族互不相干,若不是这彩凤所做太过恶劣,又与这修罗鬼因果纠缠深重,他是不太想把这个烫手山芋带回宗门的。 寒洮却没给建议,而是淡淡道:“这是属于天玄宗内的事情,你们宗主自会知晓如何处理。” 闻言,张恒波深以为然,也觉得这是执法者的事情,他负责把一鬼一彩凤送回宗门即可。 知道乐潮讨不着好后,傅明煦就不再操心。他目送着张恒远一行人远去,这才扭头看向寒洮:“走,我知道了天玄兽在哪。” 张嫣然一喜,恨不得现在就去找来。 傅明煦又凑到寒洮旁边,小声道:“还麻烦你给我一滴血。” 本来找天玄极草这种山瑰最好在夜间,也就是山气平静之时用龙血引其暴露位置,但经昨晚一事,他已得知这天玄兽必然就存在与这玄村之中。 玄重能恢复一半人性,阴差阳错下踏入修罗鬼一道,就说明了一切。只是未有人会往这方面下,也没有其他人能看到玄村人的记忆画面。 寒洮问都没问,指尖一划,指腹挤出一滴晶莹浓稠的龙血递到他面前,速度之快令张嫣然咋舌。 傅明煦一时不察,差点被突然出现的香甜味道吸引得直接含住手指。 幸好他忍住了,没有造成大尴尬场面。他瞥了寒洮一眼,见他表情十分平静,仿佛不知道自己的举动会引起什么,看到自己看过来时还开口问:“不够吗?” 大概他真的不知道龙血对我的吸引力吧,毕竟除了那滴大补的祖凤之血,自己从未在他面前展现出对龙血的渴求。 想通这些,傅明煦坦然地把他指腹的一滴龙血抹到手心,然后手握成拳,放缓呼吸,直到那股香甜影响不到自己,才哼了一声:“你突然的举动吓到我了。” 寒洮微微一笑,如寒冬遇唇,诚恳道:“我下次会注意的。” 哪有什么下次,傅明煦暗自腹诽,朝两人说道:“跟我来。” 说完,他就越过寒洮,大步地朝祠堂走去,只是脚步略有些急迫。 寒洮缀在他身后,眼里有瞬间的失落闪过。 张嫣然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底,暗道这寒城主原来还是个妻管严,在傅公子面前竟连半句反驳都没有。 傅明煦很快就推开了祠堂的大门,他站在门口往里看去,昨晚打斗的痕迹还在,那些掉落在地的牌位都未被安置。 他缓步走了进去,来到供桌前,想把地上的牌位捡起放好。 “我来。”寒洮十分自然地接过他手中的牌位,放在供桌上,还不忘侧过头问他,“这样放可以吗?” 傅明煦没想到他会帮忙,点点头:“可以。” 说完,又准备弯腰去捡。 没想到寒洮的速度更快,他伸出的手还未来得及触及第二块,地上突然卷起一阵风,散落的所有牌位如雨点般整齐地落在供桌上。 傅明煦:会法术果然很方便,我也要学。 他现在当然没有时间学,呆愣过后立马准备干起正事。 张嫣然站在两人身后一脸懵,有一种无法插入其中的无所事事感。 算了,我这是运气好。 “这样可以吗?”寒洮又问。 傅明煦无奈点点头,夸赞:“你做的很好。” 果然,得到夸赞的巨龙眼睛微亮,若是那条龙尾在的话,傅明煦能想象得出龙尾估计都在左右轻轻摇摆。 嘶,不能想了。 就在牌位排列整齐过后,牌位上的红光开始出现,阴冷的气息朝四周扩散。 那些气息有意识般地避开寒洮,全都朝傅明煦的方向弥漫。 寒洮剑眉一皱,抬手间龙息翻滚,傅明煦急忙拦住他:“先别动。” “好。”他如言收回龙息,却站到傅明煦身后,语气不容拒绝,“这样更安全。” 红光阴冷刺骨,鬼气缭绕,危险异常。 他不能让昨晚链条掠人,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情况再次发生。 知道他的意思后,傅明煦心下微微一动,没有拒绝。 等红光大盛之时,那种被许多双眼睛盯着的感觉再次出现。 傅明煦唤出混沌之气与手心的龙血混合,以最快的速度一掌拍向供桌上的牌位。 龙血的香甜味道在混沌之气的激发下瞬间达到顶峰,化成淡红的雾气反向笼罩红光。 混沌之气源源不断地朝着牌位而去,阴冷的气息逐渐消失,那种被眼睛偷瞄的窥探感终于减少。 昨晚过后,他脑海中的传承记忆又打开了一些。 他知晓了混沌之气乃天地初开时的一缕气息,是万物诞生之初最先沾染的气息,也是「净化」所有阴邪的法宝。 那些违背轮回,被强行留在人间的灵魂在一瞬间得到解脱,怨恨和不甘在混沌之气下如清风般散去。 等傅明煦看到阴冷的红光消失,有男女老少的灵体朝他作揖,无声地表示感谢时,他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供桌上所有的牌位再无任何气息,而龙血化成的雾气随着净化已经浸入周围的空间。 牌位上空,一棵碧绿透亮的小草出现,在未散去的混沌之气中摇曳着叶片。 张嫣然万万没想到,他们寻找多时的天玄极草竟然不在深山之中,反而在半山腰的玄村之中。 而傅明煦却知这是因为之前玄村怨气冲天,又有妖鬼的妖邪之气在,天玄山的山气本能地想净化这颗毒瘤。 所以,山气集聚而成的天玄兽会顺着山灵的本能停留在此。 天玄极草出现后,傅明煦即使心热也没有趁机去拿。他在一瞬间把混沌之气往回拉,龙血化成的雾气也随之收拢,重新凝成一整滴龙血在天玄极草的叶片上滴溜溜地打转。 “啊呜。”一声不满的稚嫩吼叫突然出现,一只浑身雪白的小兽凭空出现在天玄极草旁,被龙血吸引的天玄兽从空气中显出身形。 啧,搞了半天这天玄兽仍是没有创新地幻化成灵兽的模样。 傅明煦心中暗叹,混沌之气随心而动,快如闪电地把天玄兽捆住。 在一旁的寒洮见此,手心一翻,一个打开的玉盒朝天玄兽抛去,在其挣扎间收入关上,又迅速下了道禁制封印。 即使天玄兽是可爱的灵兽模样,但究其根本也只是一团精纯的山气所化,放入玉盒正合适。 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一旁没有出手机会的张嫣然看得瞠目结舌,直到傅明煦把玉盒递给她,才从飘忽的思绪中醒来。 天玄兽,就这样得手了? 她看着递过来的玉盒,一时难以置信。呆愣了许久后,心中狂喜之下竟忘记思考傅明煦一个凡人怎么也有了修为。 等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再往前递时,张嫣然却下意识地把这个问题忽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承了两人大恩,更不能多言。 “拿着吧。”傅明煦毫不留恋地把玉盒塞到她手中,转身兴奋地看向天玄极草。 碧绿生机的叶片上,那滴龙血格外显眼。 还别说,龙血的香甜与天玄极草的清香混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香味,简直令人食欲大开。 寒洮上前把天玄极草封在另一个玉盒,暗暗决定决定下山后除了法衣,还要购置一批上好的玉瓶和玉盒。 “放你那里吧。”见他准备把天玄极草递给自己,傅明煦忍痛道,“暂时放你那里更安全。” 反正以后炼制出的丹药也有寒洮的一份,放在他那里保管也正常。 寒洮闻言点点头,从善如流地把玉盒收了起来。 傅明煦恋恋不舍地抽回目光,这才开口:“上面的龙血你收回了吧?” 寒洮颔首:“自然。” 傅明煦眼中失望的表情藏都藏不住,看得寒洮恨不得把龙血给他,但想起他一直在刻意回避自己对龙血的需求,只好把想要说的话生生忍住。 末了,他沉吟后开口:“听闻天玄宗的坊市热闹非常,有不少从大陆各处找来出售的奇花异草,甚至有难以分辨的低价售卖。” 张嫣然反应过来附和道:“还能捡漏呢。” 听到这里,傅明煦顿时把刚才的失落忘得一干二净,立刻来了精神:“那我们赶紧下山吧!” 他又觉得自己太过迫切,补了一句:“嗯,来都来了,去逛逛也无妨。” 还沉浸在「竟然真拿到了天玄兽」震惊中的张嫣然终于彻底恢复正常,脸上笑意不断:“我来带路。” 傅明煦顿时大喜:“多谢,不知坊市中什么有趣的?” 最好是什么奇珍灵植,炼丹制药之类的。 说到天玄宗的坊市,张嫣然的话就多了起来。许是拿到天玄兽后心情放松,她大有一副滔滔不绝之势。 偏偏傅明煦听得兴趣盎然,目露向往。 寒洮虽淡淡地站在一侧,视线却一直停在傅明煦身上未曾离开,他面上看不出异样,却忍不住中断两人的谈话:“时间不早了,先下山。” 说完,他瞥了张嫣然一眼。 “天玄兽即便有玉盒封印,气运之感却天生惹人注目,你最好直接回宗门安置。”寒洮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闻言,张嫣然握着玉盒的手收紧,脸上浮现歉意:“寒城主考虑得正是,傅公子,我先回天玄宗,等安置好了就来寻你们。” 傅明煦知道她恐怕有要事在身,笑道:“如果你担心安全的话,我们送你回去。” 寒洮神色一动,随手一道龙气抛在张嫣然身上,在两人惊讶的眼神下淡然道:“这道龙气可维持半个时辰,非化神期不可动。” 张嫣然神情一震,大声道:“我现在就带你们下山!” 半刻钟后,傅明煦望着她快如疾风的背影,沉默了。 偏偏他也不好叫人家慢一点,只能撑着酸胀的小腿跟上。 就在他第三次忍不住踢了踢腿缓解不适时,寒洮突然蹲在他身前,扭头看他:“上来,我背你。” 傅明煦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呆在地,唯有前面的张嫣然终于停下脚步,却是朝他大喊:“傅公子,快上去吧,这样你就不累了。” 作者有话说: 张嫣然:真恩爱啊。 寒洮:自然。 傅明煦:?? 第28章 山风清徐, 傅明煦低头看着面前的宽肩阔背,突然有些手足无措。 偏偏张嫣然一心只想赶快回宗门,催促他:“傅公子, 我们离下山还有一半的路, 你就让寒城主背你吧。” 他正欲找理由拒绝, 她又在说:“你们本来就是道侣, 背一下怎么了,不用如此害羞。” “大不了, 我不回头看。” 这是你回不回头看的问题吗? 傅明煦无奈极了,一想到还要一半的路程, 自己从未一口气走这么远的路,山路难行,张嫣然又是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自己一也不好成为拖累。 但是,这要是被人看见又像什么样子。 寒洮似是看出他的纠结,声线沉沉:“上来吧,快下山时我放你下来。” 傅明煦垂眼看他, 抿了抿唇:“那就辛苦你了。” 于是他心一横, 眼一闭,干脆地俯身,任由寒洮把自己背了起来。 张嫣然见身后两人启程, 立马加快脚步朝下山的方向走去,还不忘传讯给张恒波赶紧前来接应, 不然她还是不安心。 感受到臀下的强劲有力,被背了两步的傅明煦终是忍不住开口:“要不, 你还是放我下来吧。” 寒洮头也不回地说道:“张嫣然腿上贴了疾速符, 速度是之前的三倍。” 傅明煦看着前面勉强能看到的背影, 想了想:“要不,我也贴两张。” “她筑基后期,身体经过淬炼,这才能承受突然的提速。”清浅的气息落在耳侧,即使他刻意尽量离自己远些,但寒洮仍是能嗅到他身上如山间草木般的清新气息。 傅明煦还想反驳两句,就听见他说:“如果你不想要你的腿,可以试试。” “呵呵,那还是算了。”傅明煦尽量在不影响对方的情况下拉开距离,但寒洮的话显然惹怒了他,他冷笑一声,却没再要试什么疾速符,而是拍了拍身下人的臂膀,“就劳烦你充当我的疾速符了。” 他以为对方会生气,至少在他的冷言下不会再背自己。 寒洮却没在意他的语气,回了一个「好」字后,如他所言加快速度。 “好什么..”傅明煦的话刚说到半截,突然身下的人开始发力,过快的速度让他能听见山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 他整个人往后一仰,双手下意识地抓紧他的肩膀,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顺着本能贴在他的背上。 两人发丝在风中纠缠,分不出彼此。 傅明煦的心突突地跳,狠狠地抓了一把手下硬邦邦的臂膀,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是吃了疾速符吧!” 急促的呼吸落在脖颈,寒洮只觉得肌肤上激起一层密密麻麻的战栗。感受到身后的重量和愈发靠近的气息,他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 张嫣然看着两人从身侧呼啸而过,差点被吓得摔倒在地,幸好她反应够快,见两人的背影快要消失在视野之时,立马朝腿上又拍了两张疾速符。 三人同时发力,下山的时间比之前预计的缩短一半。 张嫣然看着匆匆赶来的张恒波,简直欲哭无泪。 “师妹,你怎么了?”张恒波见她发型凌乱,宛如与妖兽大战三天三夜,一副随时会倒下的模样,顿时大惊。 大大超出体力的速度使得她双腿发软,小腿血肉抖得不行,感觉一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 “师兄,我要累死了,你背我回去。”她已经顾不上最在意的精致形象,只想寻找一个宽厚的背膀支撑。 张恒波不是没有背过她,两人一同入门,又拜入同一个师尊,她年龄最小,又怕累怕疼,经常性地撒娇卖痴,小时候他跟师姐两人不知背了她多少,就连师尊看了都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见他这时候还眼神飘忽,张嫣然气顿时不打一处来:“你快点啊。” “哦,哦。”张恒波终于回神,如小时候一般地自然蹲下,含笑道,“我背你。” 师妹想必是抓寻天玄兽出了大力气,不然怎么如此狼狈,他一个师兄背会也无关紧要。 张嫣然熟练地上背,等她师兄起来,她拍了下对方的肩膀,突然嫌弃道:“啧,这背一点都不宽阔有力。” 张恒波瞬间破防,大怒:“那你给我下来!” “就不!”张嫣然抓紧他的脖子,大声说道,“我是你师妹!” 张恒波感觉脖子被勒得喘不过气来,一张脸涨红,吼道:“你要勒死我了!” 张嫣然放开了一点点,只是没打算下来。 傅明煦把把两人之间的互动看得一清二楚,在见到两人开始斗嘴后都忘了从寒洮身上下来。 “哎,他们关系真好。”他忍不住感叹。 寒洮心想,只要你愿意,我们之间的关系会更好。 “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师兄就好了。”傅明煦羡慕道,瞥见寒洮的后脑勺,一个主意出现在他脑海中,“寒城主,要不我们拜..” 寒洮心头一跳,生怕他说出「拜把子」三个字,立马把他放了下来,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看,双腿超出疾速符的承受范围,就如她这般。” 脚突然落在实处的感觉令傅明煦忘了要说的话,他顺着寒洮的目光看去,见张嫣然已经如八爪鱼般趴在张恒波身上,嘴上一边嫌弃,一边整理头发。 “师兄你就是太瘦了,多吃点吧,不然以后会没有道侣的。” 傅明煦瞅见张恒波额头上气得青筋直跳,出言安慰:“如张道友这般清俊尔雅正好。” 看起来,张恒波的身型可是比自己要强壮一些的。 许是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师兄妹俩只顾着打闹,竟忘了还有他人在场。 张恒波正欲说话,就听见寒洮开口:“龙气差不多能护你们到宗门。” 闻言,张嫣然紧张起来,立马凑到师兄耳边叽里呱啦了一通。张恒波脸上感激之前更甚,朝两人点头:“大恩不言谢,来日必报。” 寒洮并未询问两人寻找天玄兽到底为何,目送着两人远去。 天玄山绵延千里,傅明煦回首望去,先前发生的一切仿佛被深藏在深山之中。 “走吧。”寒洮垂眸看他,气息从上至下把他笼罩,“你不是想去天玄宗坊市吗?” 这句话提醒了他,傅明煦还惦记着张嫣然先前所说的珍稀灵草,点头:“好。” 寒洮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他走在傅明煦前方,两人仅隔着一步距离,他只需要略微回头,就能看见身后之人。 清风徐徐,艳阳轻洒,给他恬淡的面容更提添几分暖意。 感受到盯过来的视线,傅明煦抬头问去:“难道你不知道去坊市的路?” 安静祥和的气氛被他这句话冲散得干干净净,只留下赶路的急迫。 寒洮转过头,指向东南方向:“往此方向再行十里即可。” 还有十里?傅明煦眯着眼看了头顶的艳阳,故意嘟囔:“哎,真想拥有一位可以背我的兄长。” 寒洮眉心拧成一个「川」字,沉默不语地继续前行,权当没听见。 又走了五里,直到身后的人速度开始变慢,他才忍不住停下开口:“把你修炼的气息运转一周天。” 傅明煦不明所以,依言而做后感觉酸爽的小腿瞬间轻松,顿时眼睛一亮:“真有用!” 于是,两人一起赶路变成一边教导傅明煦基础修炼,一边慢悠悠地走,等两人到达天玄宗坊市时,已然天色昏暗。 寒洮从未赶过如此慢的路,而傅明煦初初修炼兴致勃勃,不仅掌握了双腿不累的诀窍,还趁机学了个清洁术。 他对这趟赶路之行十分满意。 天玄宗坊市的夜晚热闹不逊白日,傅明煦从未来过这里,什么都想去看个新奇。 这坊市虽没有云寒城大,但热闹非常,不仅有天玄宗的弟子,还有不少从各处而来的散修,更有维持秩序的巡逻队。 “虽是天玄宗主办的坊市,周边不远处却有不少小宗门,还有剑宗,里面产业不全是天玄宗一宗所有。”寒洮淡淡地说道。 果然,傅明煦就看见三三两两身背长剑的地方。与仙气飘飘的修行道法之人相比,他们衣着利落,英姿飒爽。 寒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继续说道:“那便是剑宗弟子。” 傅明煦感叹:“看起来好威风。” 可惜那群剑宗弟子形色匆匆,像是在追寻什么,正好从两人身边掠过,虽未挨到自己,但如风的速度让他往寒洮身边靠了靠。 人群来往,在傅明煦好奇之时,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目露惊艳。 “小心。”寒洮长臂一揽,把他往身边带,毫不客气地与那些人对望。 金眸带着兽性的锐利与凶光,逼得那些人不敢再多看一眼。 做完这些,他松开了傅明煦,好像刚才就是顺手所为。 傅明煦于是也没多想,只更加注意行人以免碰撞,毕竟他也不习惯陌生人的触碰。 寒洮在一点一点蚕食他的防线,偏偏他恍若未觉。 “很晚了,明日再逛吧。”寒洮见他神色有些疲惫,适时开口,“先去吃点东西。” 一天一夜的时间早就让傅明煦把那些野果消化完毕,若不是此前龙血入腹,他早该饥肠辘辘。 可惜他并不知道这些,只当修为回来后对口腹之欲消减许多。 毕竟,越是修为越高的,就越不用吃东西,天地灵气足够维持他们的生命运转,口腹之欲反而浪费他们的时间。 但人生百种,天地断绝后飞升希望全无,及时行乐的思想很是当行了一段时间,虽最后被遏制,遗留下来的各色产业却仍旧生机勃勃。 这酒楼就是其中一种,只不过里面的吃食从凡人的五谷杂粮换成了充满灵气的食材。 被他一提醒,傅明煦腹中饥饿的感觉后知后觉地回来了。 他随意指了一处修士进出最密集之地,道:“那里看起来生意不错,我们去那边吃点吧。” 这些年他与沈安歌交易,除了换购一些药材灵植外也没更多的消耗,积攒上来也有一笔还算丰硕的身价。 当然,这些跟城主府里的极品灵石山相比那是毛毛细雨,但吃喝一场却已足够。 寒洮瞥了眼他指的「云食楼」,神色微微一动,没有拒绝。 两人一起进楼,站在门口的小二立马上前招呼:“两位仙长是住宿还是吃点什么?” 傅明煦只想说吃点什么再说,旁边的寒洮已然开口:“皆有。” 想了想两人本来就要在这歇息一晚,傅明煦闻言倒也没有拒绝。 “好咧。”小二喜笑颜开地带着两人往里走,噼里啪啦地报出一长串菜名,等两人在空桌上坐定后,笑到,“仙长想吃点什么?” 傅明煦看向寒洮,对方只是说道:“你点。” 他回想刚才小二报出的菜名,斟酌着点了三素三荤,皆是富含灵气的好菜。 小二忙不迭地记好,应下后请两人稍等,就拿着菜单去了后厨。 酒楼不算安静,有人轻声细语,有人开怀畅饮,充满了人间的烟火气。 在等菜的间隙,傅明煦悄悄打了个哈欠,托着腮发呆。 寒洮接到某道讯息,眉峰微隆,朝对面神色游离的人开口:“我要出去一趟。” “哦..好。”傅明煦慢半拍反应过来,问道,“什么事?” 他问完才感觉自己管得多了,忙开口:“我随便问问而已,你去办吧,记得早点回来吃饭就行。” 万一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寒洮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来:“有位熟人寻我,我去去就来。” “你在这等我回来。”他说完似乎有些不放心,伸手在傅明煦眉心点了点,又快速地收手,解释道,“我先走了。” 微凉的气息涌入眉心,恍惚间他感觉有巨龙在识海翻滚。 傅明煦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一道防御烙印,他还未开口,寒洮已经转身去见那位熟人去了。 他揉了揉眉心,那指腹粗粝的触感似乎还在,只是不知怎么心里有些发闷。 “哼,我才不等你,待会把饭菜全吃完!”他在心里暗暗想道。 作者有话说: 傅明煦:亲,拜把子吗? 寒洮:呵。 我来了!以后都是零点更新哦。 第29章 天玄宗坊市外, 寒洮在一处人烟罕见之处站定,他看向一处阴影,开口:“出来吧, 影。” 话音刚落, 那平静的阴影开始蠕动, 眨眼间一个人形形成。 影子随身而动, 不论本体在何处,都能感受到影子的存在。 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同样面无表情, 影半跪在地,神态极其恭敬:“主人, 幽殊坠落生死涯,难寻踪迹。” 寒洮眉头微皱,眸光冰冷:“详细说说。” “我奉命前往魔域,到时魔域已经大乱,有许多魔族护卫在魔域中四处搜寻,寻找的目标正是我们要找的幽殊,我不断地藏在不同魔人的影子中, 最终亲眼看见幽殊跳入魔域生死涯。” 生死涯是魔域的一处绝地, 从出现以来但凡坠入的生灵皆无一生还。 “你亲眼所见?”寒洮心中疑惑,“可看清她的样子?” 影肯定地点点头:“亲眼所见,她的面容与主子给我的投影并无二致, 唯一不同的是,现实中她的腰比投影中的要细一些。” 腰细一些? 寒洮闻言并未多想, 影子不会对本体撒谎,他说的定是真的。 只是如此一来, 与他入魔的相关的线索就断了。 影似乎也想到这一点, 建议:“主人, 要不我回城主府把敖玉书抓起来,严刑拷打几番说不定是问出什么,或者主子直接搜魂也方便。” 寒洮却摇摇头:“不可,虽说他有与魔族勾结的迹象,但我没有证据,唯一的线索在幽殊身上,既然她已身死,就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影对他的决议没有异议,只低头,准备重新进入影子中休眠。 出去了那么久,他还是不习惯在阳光下行事。 “等一下。”寒洮喊住他,“你现在回城主府一趟。” 影重新抬头:“主人改变主意了?” “没有。”寒洮声线冷淡,语气平淡无波,“你回城主府,把库房内所有的极品灵石带来。” 影愣住:“灵石?” 寒洮颔首:“嗯,天亮前送来。” 现在已经是黑夜,天地间到处都是黑暗阴影,没有可以阻挡影子的地方,他的速度在此刻是最快的,最适合来返城主府。 末了,他加上一句:“去找寒正之,就说是我吩咐的。” 见影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寒洮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嗯,我出门没带灵石,你快去吧。” 影对灵石并无概念,对主人的指令向来不会多问。寒正之见过他,却不知道他是主人的影子,只当他是隐藏在暗处的暗卫,专门做一些隐蔽的事情。 远在城主府的祭司并不知道,过了今夜,他挚爱的极品灵石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时他数完灵石封好,却突然打了个喷嚏。 赶紧左右看了一圈,见月黑风高,寂静如常,只当是有龙族的小崽子在背后骂他。 交待结束不过才用了半柱香的时间,影入阴影处如鱼得水,黑暗是他最好的保护色。 寒洮甩了甩衣袖,感受到给傅明煦下的防御烙印没有反应,却也加快脚步朝坊市而去。 .. 酒楼内小二上菜的速度很快,傅明煦看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饭菜食欲大开。 一人落单必有不长眼之人来闹事的规律没有在他身上发生,他只是看着人来人往的门口有些发愁。 虽这些饭菜的盘子上刻了基础的保温阵法,但一直只能看不能吃着实不好受。 傅明煦想了想,决定先把那些素菜吃了,剩下的灵肉就给那条见了熟人却迟迟不归的人吧。 酒楼厨子的手艺不错,这些灵气四溢的素菜经过烧制不仅保证了灵气不泄,还激发了最佳口感。 傅明煦吃得尽兴,根本不知道身后柜台前的掌柜紧张地看着他,生怕有不长眼的上来。 毕竟,有这么一位容貌极其出众,又浑身灵气全无的凡人在这,实在打眼。 关键是,还是自家主子的道侣,自己还不能明目张胆地保护。 “刘掌柜,你干嘛呢?”小二见自家掌柜眼都不眨地盯着人家看,玩笑道,“你怎么色咪咪地盯着那位仙长?” 这里的小二都是具备仙质的,只是他们仙质斑驳,无法跨越练气期而已。不过他们眼力极佳,一眼看到那位凡人虽周身灵气全无,却气质俊逸非常,一张脸更是足以颠倒众生,令人见之难忘。 更重要的是,他身边的异族气势迫人,一看都不好惹。 不是所有人都了解龙族和羽族的样貌特征,他们私底下都统一把这些称为异族。 刘掌柜被小二的话吓了一跳,呵斥道:“别乱说八道,我这是眯眯眼,不是什么色眯眯!” 小二还要分辨,就直接被他打发去后厨了。 眼见看向傅明煦的人越来越多,有按耐不住的想试探着起身,刘掌柜急得忙头大汗,心想实在不行他就把人先带去后堂。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月白广袖的男子从外面进入,他浑身灵气澎湃,威压如星辰降落。 他一进来,视线巡视一周,然后朝傅明煦走去。 这坊市何时出现了如此人物? 其他人瞬间不敢多动,而刘掌柜看着他走去的方向顿时如临大敌。 “小兄弟。”来人如一阵风落在旁边的空椅上,笑容如春风拂面,“我夜观天象,与你有缘。” 埋头吃菜的傅明煦乍一听还以为是哪个神棍,等抬头一眼,一口菜差点把自己噎死。 “你..你..”震惊之下他语无伦次,半响才惊讶出声,“是你!” 他竟然看到了司阳仙君! 此时的司阳仙君乌发雪衣,浑身透着仙气飘飘,与半身殉道牵引时光倒流,满头乌发成雪的仙君判若两人。 “你认识我?”司阳能感受到两人之间的因果线,这因果线虽淡,却好像穿透了时光,有一种冥冥中的牵引。 回忆在一瞬间回笼,傅明煦突然想起此时两人该不相识。 【若你回去后遇到我,什么都不要提,什么都不必说。】 【傅明煦,这是我的选择,也是你的选择,知道吗?】 司阳仙君的话犹言在耳,傅明煦即使激动非常,却无法宣之于口。 他不能违背司阳仙君的交待。 可司阳道法通然,与天机纠缠颇深。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该认识自己,可无论自己如何掐算,那天机就像被一只手牢牢遮住,使得他无法窥探。 两人的因果牵连却是真的存在,但他算不到这条因果之线是从何而来,又到何处之去。 若傅明煦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定会知道这是现在的司阳仙君无法窥探未来司阳仙君所凝结的因果。 能阻止他的,也唯有他自己。 傅明煦终于回过神来,他深知刚才的表情暴露了自己,此时只能硬着头皮道:“以前有幸远远见过仙君一面。” 司阳摇头,却对撒谎的傅明煦生不出恶意,就仿佛他不根本不想伤害面前之人。 “你骗我,你不过双十年纪,我却足足三十年未下过摘星台。”他直直地看向傅明煦,一把抓过他的手,星光在指尖浮现,“让我来算算我们之间的因果。” 傅明煦生怕扰乱了重生前司阳仙君的安排,欲哭无泪地说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们在梦里见过。” 悄摸摸靠近的刘掌柜刚好把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顿时大惊。 怎么办?主子头上似有颜色变化? 司阳轻飘飘地看了刘掌柜一眼,对方身体就被禁锢在原地,偏偏其他人还看不出来。 “小孩子说谎可不好。”司阳仙君笑道。 傅明煦在他慈爱的笑容下打了个激灵,脑海在疯狂地思考,试图找个合理的理由。 可在司阳仙君了然的目光中,他半个字都找不出来。 “放开他!” 就在这时,一声怒喝从门外而来,一道金色光芒带着无比锐利的杀气直逼司阳而去。 司阳瞬间站了起来,他一把推开呆愣的傅明煦,脸上笑意消散,袖子一甩,无边星辰好似瞬间坠落,挡住了蓬勃的金光。 两人不过才出了一招,可罡风烈烈几乎就在瞬间。 司阳不欲伤人,却被逼得步步倒退,眼见寒洮一把把傅明煦拥入怀中,宛如自家的小鸡崽被人捉住,顿时大怒:“你给我放开他!” 吃饭的众人本来见起了纷争就想撤开,更何况这两位一看就是修为高深,生怕打斗起来殃及池鱼。 可现在两人争斗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一位浑身毫无灵气的凡人,这刺激的场面令不少人缩在角落,无法拔脚而逃。 他们是多久没看过如此刺激的场面了?更何况中心人物竟是一位面容堪比皎皎明月,灼灼仙姿的凡人男子。 气氛在刹那变得剑拔弩张,傅明煦太阳穴突突地跳。他在大庭广众下被寒洮抱在怀中,那只手臂把他禁锢,他动了两下,根本不得出。 眼见司阳仙君指尖星光越灿,情急之下,傅明煦脱口而出:“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躲在一旁的众人:哦豁,多么经典的台词啊! 刘掌柜:呜呜,城主真可怜.. 气氛好似变得更加奇怪,傅明煦推了推寒洮,轻声说道:“你先放开我。” 他尽量以最温和的语气解决这件事,可这话听在寒洮身上无异于惊雷。 金眸掀起了惊涛巨浪,寒洮手臂收紧,低头看他,语气暗沉:“你想跟他走?”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傅明煦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而司阳闻言一喜,朝他说道:“你别怕,我处理了这条龙就带你回摘星台。” 他决定带这位小兄弟回宗门,仔细研究那条他看不透的因果之线。 这句话无意彻底激怒了寒洮,他拥着傅明煦的手臂不放,空出的一只手掌心下翻,一声急促的龙吟出现后,一柄金色长剑出现在他手中。 他眼中杀气顿显,剑尖一指:“你找死!” 没有一个龙族能允许自己的伴侣被当面夺走,这比要了他们的性命更来得侮辱,更加痛苦。 有多少年没人敢这么指着自己了?司阳的目光落在那把剑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呵呵,他对剑过敏,看到就想生气。 眼见两人就要打起来,傅明煦头疼不已,他抬手手心覆在寒洮手背,袖摆滑落间露出一小截手臂,语气着急:“你听我解释。” 其他瑟缩着看热闹的众人:哦豁,争风吃醋中的经典台词再现。 见他对自己如此亲近,寒洮心里的怒气少了那么一些,只是他没有放下金剑,一副随时出手的样子。 “你跟这种莽夫解释什么?”司阳看向他的目光格外怜爱,毫不在意地说道,“跟我回摘星台。” 他一见到这小子心中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两人早已相识。 司阳天生就善六爻、卜算,他窥探天机,却也信奉因果。 从感觉到与自己相关的因果之线出现时,他就好奇是何人,等真见到正主时,那种从内心生出的怜爱就怎么都抑制不住。 幸好他从小到大的记忆一直都在,不然他会忍不住怀疑这是自己失忆时在哪里留下的血脉。 寒洮对他眼里毫不掩饰的「怜爱」顿时大怒,他把傅明煦往身后一拉,回头说了声:“站在这别动。” 傅明煦刚站定,凶猛的剑意就破空而去,携带着足以刺瞎他人的金光,全都往司阳仙君的身上劈去。 他没有精湛的剑术,但这剑光却富含着无边杀气,仿佛巨龙从天而降,浩瀚的龙息带着巨龙的怒火降落,焚烧一切。 司阳终于认出这条龙是谁,但他也并未停手,甩袖间无边星光与凶猛金光交战在一起,整个酒楼的楼顶被两人的气息捅穿,四周墙壁摇摇欲坠。 “你们别打了!”傅明煦有气无力地喊出这一句,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打上了天。 缩在角落的看戏众人:又是一句经典台词。 事情仿佛突然进入到无法收拾的境地,为了修复破损的龙魄辛苦苦地寻找灵药、连菜都没吃完、见了故人还未说上几句话的傅明煦心里徒然生出几分怒意来。 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傅明煦看着夜空中四散的灵光,不想站在这里被人当成事情的主角观看,冷笑一声后朝寒洮传音。 “你想打架就继续吧,我先走了。” 再见了两位,他不奉陪了。 作者有话说: 傅明煦:我好累,真的。 寒洮:跟我抢老婆者,杀杀杀! 第30章 云食楼是坊市内能排前三的酒楼, 本身来往的客人就多,再加上这边动静太大,就更加吸人眼球。 斗法的灵光划破夜空, 宛如灯塔般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许多人纷纷抬头看去, 猜测讨论的声音此起彼伏。等酒楼里的看客从里面出来, 不到一会, 两大能为争一美貌凡人而大打出手的消息迅速扩散开来。 今日负责坊市经营秩序的巡逻队也在朝这边赶。 有不少目光朝傅明煦看去,有意无意看过来的目光和低低私语令他面如火烧。清透的双眸中点燃着怒火, 一张本就清绝的面容愈发生动,在黑夜下竟多了几分惊心动魄的美感。 如此容貌, 难怪能搅动风云。 众人一边看,一边惊叹。 落在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傅明煦觉得再这里继续呆下去,恐怕他会被更多的人围观。 今夜一桩桩的实在令人心烦,他也没有接受万众瞩目的爱好。 走之前,他把储物袋里的灵石拿出一半塞到刘掌柜手上,在对方呆滞的目光中开口:“这是我的赔偿。” 他指了指夜空中的灵光, 接着说:“剩下的, 就让那两位出吧。” 一顿饭还没吃完就要赔钱,傅明煦觉得这是他有史以来吃得最贵的一餐。 刘掌柜眨巴眨巴眼,没有动。 傅明煦只以为他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也没多想,转身离去。 传音到达寒洮识海中不过半息, 他心中猛然一惊,正欲回答, 却发现对方早已掐断了传音通道。 寒洮本能地就要抽身离去找人, 可司阳同样正在气头上, 哪里能容得他临阵脱逃。 就这样又耽搁了几招,傅明煦已经加快脚步朝着赶来的人群逆向而行。 许是云食楼的「惨状」实在惊人,那些听到消息来看热闹的人只顾着挤着往里看,竟没发现消息的主角已经悄然离开。 寒洮俯视下方时正看到傅明煦头也不回的背影,他心头一阵慌乱,招式明显乱了一瞬。司阳见此却不收手,一道星光坠落,仿佛满天的星辰倾泻而下。 星光坠落的美景吸引了更多的人前来,很快那道青衫背影消失在人海之中。 寒洮几次抽身不成,眼见着傅明煦消失在眼前,虽留给他的防御烙印感觉仍在,但人不在眼前的事实令他几欲癫狂。 金剑携带着风暴往前一刺,强悍的金光竟然把司阳逼退一步。 星光在瞬间炸开,刺眼的光芒让看热闹的众人本能地闭上眼睛。 “今日到此为止。”寒洮冷声道,他下颌线绷得很紧,脸上神情寡淡,唯有眸中的几分急迫泄露了他的心绪。 司阳不明所以,就被他这轻飘飘的语气挑了火气,他冷哼一声:“是吗?” 随后双手迅速掐了个繁复的法决,任由漫天星光瞬间同行。 寒洮感受到那道防御烙印越来越远,周身气息凝炼成冰,他直面迎上星光,半碎的龙魄疯狂运转,一道极为精粹的金光划破天际,磅礴的气息中一声龙吟,金剑化成龙形以一种难以抵抗之势袭向司阳。 危机感在一瞬间涌现,司阳没想到自己多年不下摘星台,这苍灵大陆竟出来此等人物。那龙吟声浑厚异常,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金光把星光一下子逼退,就在司阳从芥子空间掏出法宝时,那金光猛地在他面前炸开。 无边的金色光点在刹那铺满天空,铺天盖地的光芒遮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极强的危机感在他准备迎接的时候瞬间消失,龙吟声仿佛戛然而止。司阳一愣,眼见那金光又在两息后化作轻烟消散。 而他面前,哪里还有那条龙的身影。 上当了! 这厮根本不想跟他打,不过是以虚晃一招以求脱身。 司阳虽不善攻击功法,毕竟身为一推演天机就恨不得在摘星台埋首到天荒地老的人,他能用来修炼攻击法门的时间实在是少得可怜。但他活得久,加上对因果线的理解早已站在苍灵大陆巅峰,若不是天梯断绝,他也早该飞升仙界。 这修真界,除了几位跟他同时期活到现在还在闭关的老不死外,还从未有人敢直接与他动手。 哦,那天机宗的兔崽子算一个,不过此动手非彼动手。 司阳不知怎么想起他来,他独自一人站在苍穹之中,突然也没了继续追踪的心思。 直到坊市巡逻队的到达,有人在底下喊:“请问尊下何人?” 巡逻队今日带队是天玄宗的道清真人,他刚一过来就被残留的战意震住。 赶来时原本以为会是一场烂摊子,但除了被掀了屋顶的云食楼外,旁边其他的房屋建筑都好好的,连半个修士都没收到波及。 而云食楼的刘掌柜主动说已经收到大能的赔偿,云食楼的损失已被弥补。 今日刚好轮值的道清看了眼上下通风的酒楼,对以铁公鸡之称闻名坊市的刘掌柜沉默了。 但刘掌柜坚持不要协调,竟还说为了感谢他们辛苦来一趟,大方说下次请他吃酒。 道清心里疑惑虽多,但看着刘掌柜诚恳的表情和手上的储物袋,只当他不欲得罪人。 于是,他才斟酌着问出那么一句。 只是,不是说是两男争一美的戏码吗?为何现在只有一人? 司阳听见了道清的声音,他正想下来,却在感知到什么后神情一滞,心里骂了声怎么这么快,随后扔下一句:“天衍宗,司阳。” 是司阳仙君! 道清一惊,等他反应过来再看时,对方已经化作一道流星消失在夜空之中。 而刘掌柜看着从天而降的星点印记储物袋陷入沉思。 他们城主刚才跟司阳仙君打了一架?还是不落下风的那种? 刘掌柜:城主威武!果然是最强大的龙。 司阳想走,在场的自然无人能挡住他。 道清回过神来,第一时间把龙族和司阳仙君同时出现在坊市以及刚才两人大打出手的消息传讯回宗门。 至于两人出手的原因,他想了想,尽量把传闻以最客观的说法陈述:“两人为一凡人产生不明争夺,后各自不知所踪。” 随后,他朝人群挥挥手,示意大家就此散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司阳出声自报家门之后,司阳仙君突然出现在天玄宗坊市,与龙族争夺一容貌极盛的凡人男子传言迅速地在坊市内部扩散。而因为两位出手人物的身份,这传言甚至以一种可怕的速度传出坊市外面。 “呵。”天玄宗坊市外,一声冷笑响起,阴影中剑光一闪,身旁的大树在瞬间被绞为粉末。 另外一边在天玄宗周围绕了一大圈,惹得天玄宗老祖察觉到后,幻化了容貌重新回到坊市的司阳心头猛地一跳,赶紧找了个人员最密集的地方进去。 他觉得,既然他与那位叫傅明煦的因果线如此奇特,这肯定就是上天给他冥冥之中派来的弟子啊! 他司阳,决定收徒! 是凡人也没关系,只要有占卜、卜算天机的天赋就行,天衍宗有的是延年益寿的丹药。 那傅明煦长得如此清透脱俗,眉眼间盛满灵光,定是他冥冥之中感应而来的徒弟。 司阳如此想着,刻意收敛气息的他并未发现有一人在他进入客栈后来到门前。 那人即使背着重剑也身姿挺拔,在他门前手掌紧了又松,最后踏入他对面的房内。 夜色渐深,坊市内走动的人慢慢减少,黑夜下的坊市逐渐恢复平静。 传音给寒洮后,傅明煦便走到一处拐角带上帷帽,然后随便找了个人少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让他们打到天荒地老吧,有司阳仙君为阻止寒洮入魔逆转时光的因果线在,寒洮是不会死在他手里的。 他一边想着,又快步走了一会,一边记住路线七拐八拐,无意间瞥见一道熟悉的标识图。 那标识图是一朵五瓣小花,粗看之下很是平常。它落在一家商铺的台阶下方很不起眼,若不是他压住帷帽低头赶路,也很难发现。 傅明煦停下脚步多看那五瓣小花几眼,确认自己没看错后,想了想,脚在小花上踩了踩,又在禁闭的门上曲起手指以一种奇特的节奏敲了五下。 最后一下落下时,那扇看起来最平常不过的门上像是有水波出现,随后竟然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把他拽出。 傅明煦下意识地惊了一下,却在低头看到那只手后放弃抵抗,任由自己被拉了进去。 宛如穿过水幕,阵法隔绝的气息令人有些不适。 “是你!”他惊讶道。 “真的是你!”沈安歌脸上惊喜难掩。 傅明煦真没想到会在这天玄宗坊市内一而再地遇见「熟人」,他惊讶过后很快镇定下来,仔细地看了眼对面的人,眉头轻蹙:“你看起来没有受伤。” 所以,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刻下五瓣小花发出求救。 “没想到真能碰见你。”沈安歌简直大喜过望,缓过神来后才继续说道,“我跟傅浩仁的婚约解除后就跟着常伯来到这,这里是我爹娘给我留下的产业。” “我有一位朋友身受重伤,怕是命不久矣,这里离云寒城遥远,我又无法传讯给你。无奈之下想起你曾经说的那朵花,便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想法刻下。” “没想到我运气这么好!” 那五瓣小花乍看之下不起眼,但若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五片花瓣皆不一样,花蕊之处竟是一朵缩小的五瓣花所成,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重花」,是傅明煦在父亲留下的典籍中所看到的,这花除了造型奇特外别无作用,仿佛是天地故意弄来戏玩的一般。 这是他曾经有一回跟沈安歌描述过的,两人玩笑般把这个定为暗号。 没想到的是,这个戏言竟然能在今日实现。 “到底是什么人让你抱这种不靠谱的心态?”傅明煦的眉头紧锁起来,却并未对她怀疑什么,“你没找别人来帮忙治疗吗?” 他记得,跟随在她身旁的常伯手上医术不俗。 沈安歌清丽的面容上满是忧愁:“她的情况很特殊,等你看了再说吧。” 他乡遇故知的感觉还不错,反正自己暂时无法可去,跟着她去看看也没事。 傅明煦跟在她身后,两人刚走了几步,沈安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下脑门,回头道:“话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城主呢?” “该不会你自己跑出来的吧?”她可不觉得寒洮会让傅明煦一人出城。 “没有,他在外面,不用管。”傅明煦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又问她,“你还想不想我帮忙了?” 得知寒洮也在附近,沈安歌也没去想太多,急忙回答:“当然要!你快跟我来!” 傅明煦见她没有问,松了口气,随着她往里面走去。 “常伯呢?他没跟你来?” “他去买灵药去了,待会就会回来。” 闻言,傅明煦点点头,他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环顾周围,发现这里的商铺布置简直与在云寒城内的如出一辙。 两人进入内堂后,常伯才从外面进来。他关好门,随后塞入一颗晶石在墙上的凹槽中,屏蔽一切气息的阵法开启,悄无声息地融入在黑夜中。 与此同时,虚晃一招迷惑司阳仙君后,寒洮忍着龙魄处的疼痛循着防御印记追随而去。 他寻了个无人之地落地,还未站稳身影,整个人神色大变。 他先前留在傅明煦身上的防御烙印,突然感受不到了。 寒洮想也不想地划破手掌,龙血形成的血色丝线却不能如上次一般找到方向。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在这天地间再也感受不到傅明煦的存在。 这个感觉让他脸上的冷意彻底崩裂,龙魄处持续传来的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才让他勉强保持清醒。 寒洮闭上眼,额心间的魔纹出现又隐去,他才寻到了那丝与傅明煦极为浅淡的联系。 而此时的傅明煦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他看着床上躺着浑身散发着魔气的女子,终于明白为什么沈安歌为何会在此处放置如此多屏蔽功能的阵法旗盘。 他的眉头简直能拧出水来,抬眼看着自己的好友,沉声道:“她是魔域之人?” 作者有话说: 话本主角: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傅明煦:你们慢慢打吧,拜拜! 看到有人在好奇龙爪子的问题,本文一直贯彻的设定是当半龙半人时,双腿就是化作龙尾(可以参考美人鱼,此时不会有龙爪出现),化作完整龙形时就是全身龙有利爪(前面章节遮挡天劫时有完整龙形出现的描写)。 大家的评论我都在看,有设定类的疑问我看到会尽量在作话里说明的。 感谢各位支持!祝大家平安健康,么么!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床上之人周身的气息特征如此明显, 沈安歌并不意外他会猜到。 还未等她开口,傅明煦突然问她:“安歌,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安歌一怔, 随即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正色道:“她曾经救过我一命。” 她没有丁点隐瞒, 说过两人的过往:“正魔大战之时, 我奉家族之命送物资前往战场,那时受魔人偷袭, 跌落山崖后悠然转醒,才发现是她救了我。” 傅明煦听了眉头皱得更厉害, 缓声开口:“魔族与我人族乃死敌,她为什么会救你?”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随手为之?”她诚实地摇摇头,语气加重,“她那时还把我送到仙门聚集之处才走的,根本没有参与到正魔大战中。你能看到她身上没有血气对吗?这说明她手上并无沾染人族的血。” 确实,傅明煦能看到她身上的魔气极为纯正, 却没有一丝血气。 如此纯正的魔气, 恐怕是魔域王族的嫡系。 只是,这种人怎么会身受重伤沦落至此呢? 傅明煦不解,却听到沈安歌已经解释起来:“是我跟常伯去生死涯, 然后在下面发现了她。” “你疯了?”他自然知道生死涯是何地,看向她的目光已然不赞同,“你已经到了金丹期吧,但是你要知道生死涯那种地方, 一旦进去就尸骨无存!常伯也由着你?” 沈安歌看了床上气息微弱的女子一眼, 回答:“我和常伯找到了我父母遗骸的消息, 这才迫不及待去了。” “我们没有深入,只是利用阵法在旁边开了个口子,有准备地找到了父母亲的遗骸就停止。” 只是,她也没有想到的是竟然碰见了生死不知的她,这才不顾常伯的反对带了回来。 从魔域至此如此遥远,傅明煦很难想象她是如何把这人带回到这。 该说她大胆,竟然敢把一个血脉纯正的魔藏在天玄宗眼皮底下。 但看着她说到双亲遗骸时的神伤时,傅明煦也不忍苛责她。 他没去过正魔大战的战场,却也知道人族对魔族是如何地排斥,即使那女子从未杀过一个人族,但魔域王族嫡系的身份就足以让沈安歌被发现时陷入无法挽回的地步。 沈安歌不知道他的担忧,仍在自顾自地说道:“明煦你知道吗?我在遗骸旁找到了父母的手札,才知道他们是身种魔种,最后不想入魔失去理智,只能选择进入生死涯等死的。” 一行清泪滑下她的脸颊,透出无限神伤。 可她的话却在傅明煦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巨大的浪涛把他的心神几乎拍碎。 “魔种?”他喃喃道。 沈安歌擦了擦泪,声音掷地有声:“虽然有救命之恩在,我还没有傻到要不顾一切地把魔族带回这里,可从我父母的手札中,我得知这魔种是魔域王族才有掌握的种植手法。” “常伯说,她身上的气息足以证明她是一个魔族的纯正王族。” “我觉得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明煦,你帮帮我,我想知道我爹娘到底是如何死的!” 几乎在瞬间,沈安歌声泪俱下。 傅明煦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在他的印象里,沈安歌是坚韧、聪明、富有经商才干和仙质上乘的,也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沈安歌,清丽的脸上满是泪水,眼神中充满着绝望和诉求。 他的目光重新来到了那张床下,垂眸看去时,能看到气息微弱的女子面容昳丽。 魔种。 他在心里暗念,一切似乎都太巧了些。 可不管是从沈安歌,还是从他的角度,他都无法对面前之人袖手旁观。 “我来。”声线如春日清泉,把沈安歌心里的失落和沮丧轻轻洗涤,傅明煦抬眼看她,“我帮你,等她醒来,我也需要知道关于魔种的所有消息。” 沈安歌大喜,泣声道:“谢谢你。” 傅明煦叹了口气,朝早先来到房门外,又保持沉默不进来的常伯说道:“常伯,还麻烦你给我准备一个丹炉。” 炼丹制药,他都习惯在丹炉中完成。 常洪是知道自家小主子的打算的,说实话他看见傅明煦的第一眼是诧异,过后就是欣喜。 对方的本事他知道得不少,自己原本也算精通灵草药材,但在傅明煦面前,也只能惭愧说是班门弄斧。 即使他是一个周身无灵气的凡人,但从他身上,常洪看到了有时候某种天赋并不会根据你的身份而特意降临。 沈安歌给他拿了凳子在床侧,傅明煦也没拒绝,坐下后开始查探床上女子的伤势。 他分出一丝神识小心翼翼地进入对方的筋脉之中,动作娴熟,看起来根本不是首次所为。 常洪瞥见他的动作心头一惊,随机是深深地疑惑。 傅明煦他不是无法修炼的凡人吗? 可以说,对方与自家小主子的相识他可是一直看在眼里,正因为对方呈现出的天赋,他才没有阻止沈安歌与其结交。 可如今看来,还有很多事情他并不知道。例如对方身上明明没有灵气波动,怎么能修炼出神识? 神识是修士才有的意识体,修士会随着修为的上升运用神识看到更广阔更深处的东西。 常洪惊疑地看向沈安歌,见她只一心注意着那拿女子的动静,对傅明煦的举动似乎并不意外。 小主子她早就知道? 常伯很快确认了这一点,虽好奇一个仙质全无的凡人是如何踏上修炼之途。但观他眉目清明,神态恭正,浑身都无踏入歪门邪道的气息,也放下心来。 苍灵大陆虽天梯断绝,但在千年前也是生机勃勃,大能频出,修炼法门众多,只不过很多典籍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淹没在时间长河中。 他想,傅明煦该是有自己的奇遇。 短暂的惊讶之后,常洪又把视线放在床上女子的身上。 他想起昨日才安置好的遗骸,眼中杀意一闪,却又很快掩饰。 若不是这魔域王族知道魔种的秘密,他是断断不会同意小主子把这魔人带回来的。 傅明煦查探的速度很快,他收回神识,站起身,对沈安歌说道:“既然你是在生死涯下遇到她的,该知道她应该遭受到了罡风的侵蚀,如不是你用丹药吊住她的命,如今恐怕早成了一团没有气息的血肉。” 沈安歌点点头:“我用了你曾经炼制的春恒丹才勉强维持住她的气息。” 她也试了许多法子,想让对方醒来,却收获甚微。 “她伤得很重。”她看向床上之人,清丽的脸上带着本能的关心,“一直都昏迷不醒。” 傅明煦并不意外,缓声道:“那是因为她伤到了魔源。” “魔源?”沈安歌并不明白。 “修士有丹田,魔族有魔源,归根到底,两者皆是藏气纳生机之所,一旦损伤,就相当于伤及本源,对修为和根骨都会有影响。”说道这,傅明煦突然想起寒洮破裂半颗的龙魄。 也不知道,他在司阳仙君手下可有受伤。 沈安歌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语气急促:“那你可有办法?” 说完,期待地看着他。 傅明煦沉吟一会,才缓缓开口:“要想修复魔源根本,必须要去魔域购买魔生花,这是炼制魔源丹的主材料。” “其他的材料我可以找到替代的,唯有这生于魔域的魔生花不行。”紧拧的眉头舒展开,他的声音不急不缓,“魔源丹我可以炼制,也能让她恢复短暂的清醒。” “剩下的,你就自己考虑吧。” 常洪闻言率先说道:“小主子,你就让傅公子让她短暂清醒,我来询问,定能趁她清醒时问到魔种的消息。” 这意思是,不必劳神去找什么魔生花。 人是沈安歌带回来的,傅明煦并不发表看法。 只是没想到沈安歌会摇摇头:“不行,她是我的朋友,不能这样对她。” 常洪急了:“她是魔族!” “可她救过我。”沈安歌一脸肃色,“她是魔族没错,可魔族不过是修炼魔气之人,好坏皆有,难道人族就没有口腹蜜剑之人吗?” “若有一天,她乱杀无辜,我沈安歌第一个不放过她。” 常洪被她一噎,却也无法反驳她的话,只能提醒自己要时刻盯紧这魔族,以免她醒来恩将仇报。 等主仆两人商量好,傅明煦才继续开口:“我听闻明日会有一支从魔域回来的探险队有东西出售,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会有魔生花。” 魔域辽阔,魔人大多凶狠,但也不是寸寸土地都有人看守。而且那里盛产矿石,更有不少仙门地界没有的稀罕物,因此有不少探险队往来。 况且,魔生花只是长在魔域中,又不是长在魔人手上。 闻言,沈安歌点点头,道:“我在坊市商行有认识的人,我传音让她帮我打听一下。” 常洪见事情再无更改可能,也点头说道:“明日一早我就去买丹炉。” 他想了想,又问傅明煦:“傅公子习惯用什么丹火?” 傅明煦愣了愣,嘴角的笑有点奇怪:“不用,我自己有温养的丹火。” 闻言,常洪更加确信他有奇遇。 话毕,傅明煦又从储物袋里拿出两个玉瓶递给沈安歌,交待道:“这是上品生肌丹,还有一瓶疗伤药液。” 床上女子衣衫干净,想必是沈安歌已经替她换过。 傅明煦把药递给她,揉了揉眉心,问:“有休息的地方吗?” 常洪立马出声:“傅公子,我带你去。” 两人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地走了,沈安歌回过神来,把那句「寒城主呢」咽了下去。 她如之前一般替床上之人脱下衣物,目不转睛地为她上药,生怕错过一个小伤口。 夜色渐浓,困意袭来,傅明煦来到常洪为其准备的房间,临关门时顿了顿。 “常伯,旗鼓相当的修士斗法一般要多久结束?” 常洪被他问的一愣,倒也没多想,思考后说道:“几天几夜都很正常。” “哦。”不用睡觉就是好啊,傅明煦心底暗叹,笑道,“那我就先行休息,若是安歌那边有什么问题,你就来寻我。” 他也想知道那魔域王族是不是对魔种了解,若是真的,他做这些倒也不算白费功夫。 “好,那傅公子你早点休息。” 常洪看着他关上房门,这才转身离去。 客房里的生活用具一应俱全,傅明煦躺在床上猜了会寒洮此时该跟司阳仙君如何斗法的情形,原本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只是身体的疲惫比他想象中来得更快。 不到一会,他就陷入香甜的梦乡中。 阵法内的夜晚总是格外安静,沈安歌晚上替她喂了药,又涂抹了药液,见她呼吸渐渐平稳,这才放下心来。 多日来的担忧终于可以放下,她不想挪动疲惫的身体,最后就在床侧边打坐调息。 时间慢慢过去,丹药也在体内发挥作用。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洒下,昏迷多日的人终于睁开了双眼。 这是? 她迷茫地打量着四周,目光在近处一张清丽的脸上定格。 她不是该死在生死涯里了吗?为何会遇见这人? 还没等她思考完毕,察觉到动静的沈安歌已经醒来,两人四目相对,共同的往事记忆涌上心头。 “阿姝,你醒了!”沈安歌惊喜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床边,熟练地掀开被子,撩起衣襟,看着那片白皙的肌肤,忍不住感叹,“明煦的药真的很有用!” 昳丽的脸上飞起两抹红晕,驱散了昏迷时的惨白,幽姝急忙爬起身,用被子挡住身体,嗓音虚浮:“这是..” “你不知道正常,我在生死涯下遇到你,就把你带了回来。”沈安歌见她防狼似的,玩笑道,“都是女子,我早就看完了,你不用害羞。” 幽姝:.. 魔族之人不都奔放异常吗?怎么阿姝这么内敛?沈安歌把这归为她跟其他魔族不一样,也没多想。 几番言语下来,幽姝自然知道是她救了自己。她不太习惯有人对自己如此之好,神色复杂道:“谢谢你。” 沈安歌「嘿嘿」笑了两声,伸手把她的肩膀往下按了按:“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给你拿套我的衣服,全新的。” 幽姝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底衫,她能嗅到身上的药味,扯起嘴角朝沈安歌笑了笑。 这一笑,宛如风中红莲,脆弱而艳丽,令人心神摇曳不止。 沈安歌目光呆滞一瞬,反应过来时顿感尴尬,赶紧跑开了。 她一走,幽姝在被子中的手心合上,把刚醒来时手心自动出现的精纯魔气收回,脸上的脆弱换成了冷意。 “啧,我竟然没死。” 作者有话说: 明煦:睡觉真香。 寒洮:我老婆呢?我老婆跑了! 下一章攻受就要见面了,估计攻会小小发疯一下,啧啧。感谢在2022-03-23 00:00:00-2022-03-24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傅明煦一觉睡到阳光满地, 他精神饱满地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沈安歌的眉开眼笑。 “人醒了?”他随手关上房门,问道。 沈安歌手中拿着两套衣物正犹豫不决, 见他来了, 脸上的笑意更是收不住:“你给的药很有效。” 傅明煦挑了挑眉, 轻声开口:“魔种的事情你问了吗?” 哪知沈安歌摇了摇头, 只言:“她刚醒,我拿衣服给她梳洗, 待会就问。” 闻言,哪怕此时他心里再如何想知道, 也不好跟着她去房间里询问。 倒是沈安歌见他似乎很关心魔种的事情,好奇问道:“你怎么对魔种这么关注?” “难道有谁被种了魔种?”她又问。 傅明煦心头猛地一跳,却没有回答,而是话音一转:“我想试试魔种有没有可解之法。” 这个理由还算正当,至少沈安歌听了之后没有起疑,而是点点头:“放心,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她想, 估计傅明煦是把这魔种当成人体内的异物, 想试着除去吧。 这是好事,至少对人族是的。 沈安歌的速度很快,也不知道她跟那魔族说了什么, 大约一柱香的时间过后,就给他带来了消息。 “阿姝说她是魔域王族不假, 也知道如何种植魔种,但她却没有如何解除魔种的法子。”沈安歌复述着她的话,“不过, 魔域历代魔主的王殿内有魔种起源的记录, 她曾经看到过,只记得跟魔生花有关,具体的解除办法,应该深藏在王殿之内。” 傅明煦对上她的眼神,又仔细斟酌了这番话,心里就大概有了猜测。 相对于如何种植魔种,魔域肯定把解除魔种的办法藏得更深。 “你放心,阿姝已经答应我会带我乔装潜回魔域,届时我找到如何解除魔种的办法,定会告知与你。”沈安歌见他清透的眉眼间含着一丝愁色,下意识地把两人的打算说了出来。 傅明煦却并不支持:“魔域凶险,你..” 还没说话,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讶异道:“难道你找到了坑害你父母的凶手?” 沈安歌脸上的神情沉重下来,回答:“具体的凶手是谁暂时未知,但所有的指向皆与魔域王殿有关,我必须要去一趟。” “你放心,有阿姝的身份在,我很安全。” 傅明煦想劝她,可瞥见她异常凝重的神情时,就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没有用。好在她有常伯跟随,又有好友阿姝的王族身份,该是安全的。 只是,他仍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确定那个阿姝可信?” 沈安歌瞪大眼睛:“当然!” 如此,他也不好再多言。知道要等那位阿姝的伤养好再出发,他思忖着可以趁这段时间多炼制点丹药给她以防万一。 听了他的打算,沈安歌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明煦,你真好。” 傅明煦无奈笑了笑:“朋友之间不需如此客气。” 两人相谈正欢,却又一道虚弱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安歌..” 傅明煦回头一看,只见昨日还昏迷的女子软软地倚靠在门框上,一身红衣忖得她面容妖艳,脸色苍白如雪。 “你怎么跑出来了?”沈安歌见此,越过他,急忙小跑过去,熟练地扶着她往里走,“你才刚醒,需要好好休息。” 说完,还不忘扭头朝傅明煦说道:“我已经打听到拍卖行今日会有一朵魔生花,不过有几位高阶丹药师对其感兴趣,我让常伯带足灵石,你们一起去买来吧。” 说完,那位阿姝剧烈地咳嗦几声,然后傅明煦只能听见隐约的说话声。 “安歌,我把你的新衣服弄脏了。” “没事的,换掉就行..” 看样子,沈安歌现在的心思都在那个魔域王族身上。傅明煦见他之前看到的浑然魔气已然收敛得干干净净,只是格外虚弱,在魔源未痊愈前,该是没有什么危险。 况且,沈安歌也不是笨人,是好是坏她还是分得清的。 傅明煦在这里呆了一宿,也觉得该出去走走,顺便再看看寒洮跟司阳仙君的斗法是否还在继续。 他找到常伯,说明自己的来意,就戴上帷帽跟着对方出了门。 两人刚出阵法,傅明煦却撞上一双深邃无比的金眸。 寒洮怎么会在这? 他额角一跳,在触及对方望过来的眼神时莫名感到一阵心虚。 我在心虚什么?不是他自己要去见什么熟人,回来后就开始跟司阳仙君打架吗?自己不过是不想被人围观,然后找了个地方休息而已。 这样想着,傅明煦顿时底气十足。 可是但他看到寒洮朝自己一步一步走来时,那缓慢的步伐就像是踩在他的心尖上,令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察觉到自己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傅明煦决定先发制人,他脑中顿时灵光一闪,一句话脱口而出:“司阳仙君呢?” 在他话音落地的一瞬间,常洪觉得周围的气温咻地下降到冰点。 寒洮的脚步一顿,金眸眸底卷起了风暴,他突然加快脚步,压根没多看其他人一眼,一把攥住傅明煦的手腕。 “你!”傅明煦的喉咙只来得及冒出一个字,整个人都腾空而起,吓得他下意思地搂住身侧之人的腰腹。 常洪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消失在原地,震惊之后叹了口气,拿着储物袋的灵石独自去了拍卖行。 哎,道侣之间的事情是不容他人插手的。 他一路不明所以地来到拍卖行,坐下后听了一耳朵最新最劲爆的八卦后,这才惊觉寒洮为何突然出现在门口。 常洪有点担心傅明煦,但以他的能力也无法寻找到两人的踪迹,只安心地等待着拍卖会的开始。 坊市密林外,高耸如云的树冠枝丫间传来怒骂。 “寒洮,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快放我下来!”傅明煦先是猛不丁地被灌了一嘴风,好不容易脚落在实处,却发现自己站在树枝之上。帷帽早就不知掉落在何处,一张俊逸脱俗的面容上是积压的怒气。 他一动,差点跌落下去。 寒洮眼疾手快地揽住他的腰,树枝一阵剧烈地晃动,傅明煦一阵心惊肉跳,注意力只在距离自己很远的地面上。 “你放我下去!”他怒喝道。 寒洮抿了抿唇,充耳不闻。 傅明煦气急,伸手狠狠地锤了一下他,听到对方的抽气声,条件反射般地问:“怎么?司阳仙君打伤你了?” 还没等对方解释,他又冷冷一笑:“呵,活该。” 寒洮垂眸看他,心中那些微妙的情绪如酿造完毕一般地化作不明气体,堵得他胸口疼。 他看着傅明煦眉眼间盛放的怒意,一张嘴开口就是自己不爱听的话,突然生出一种想把他的嘴堵住的冲动。 先前凭着一股气把他掠到此处,无意之下好像方便了自己行事。 “你听到没有?”傅明煦见他久久不言语,抬头看去,刚好撞进他情绪未明的金眸中。 那眸中底色晦涩不必,眸心宛如有两簇火焰跳动。 清风徐来,两人周边的枝叶被吹得猎猎作响,好像下一瞬就要把他从树上吹下去。傅明煦的心砰砰跳动,仿佛胸口怀揣了一只兔子疯狂挣扎着想要出来。 一时之间,他已然分不清自己是害怕掉下去,还是害怕别的。 “你的心跳得很快。”寒洮终于开口,只是嗓音暗沉得令人心惊。 傅明煦瞪了他一眼,呛声道:“我天生心率过快。” 树冠遮挡了阳光,唯有风拂过时偶有光点落在两人身上。 此时的傅明煦全然忘了他对寒洮的生疏防备,只一个劲反驳着对方,像是故意在掩饰什么。 可在寒洮眼里,他眉眼间因为怒意褪去了终日缭绕的云雾,露出里面令人心神摇曳的动人色彩。 密集的树叶为两人隔绝了外界,两人周身只萦绕着彼此之间的气息。 落在腰间的手不知何时有了淡淡的摩挲意味,傅明煦大力地拍了下他的手背,动作间身形一个不稳,又本能地抓向对方衣襟,两人反而离得更近了一些。 “唔..”寒洮被他的动作撞上身后的树干,喉咙里发出奇怪的闷哼声。 就在傅明煦挣扎着开口时,他粗粝的指腹却按在对方柔软的双唇之上。 “有人。”寒洮对上他宛如缀着星辰的双眼,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真有脚步声由远而近出现。 若是被人看见.. 心头猛地浮现令人尴尬的画面,傅明煦吓得不敢动,只是紧张地维持着姿势不敢动。 风也不知在何时停了,树叶安安静静地呆在周围沐浴着阳光。 四周寂静之中,两人的心跳声愈发明显,混在一起奏成一曲令人头脑眩晕的乐章。 急促的脚步声出现在树底,静默之下的两人神识格外敏锐,傅明煦甚至能听到两人的对话声。 “好妹妹,你可想死我了。” “好哥哥,你别这么猴急。” 这都是些什么奇怪东西? “别看。”傅明煦低下头的动作被阻止,唇上粗粝指腹的消失,取代而来的是眼睛被掌心覆盖。 可正是这样,他的听觉却更加敏锐。 他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喘息声,带着急不可耐的放纵。 傅明煦慢慢地反应过来树底下发声了什么,顿时浑身僵硬不敢乱动。 这树底下,分明是一对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的野鸳鸯。 一瞬间,他不知道是碰见这种事尴尬,还是跟寒洮一起碰见这种事来得更尴尬。 覆在眼上的手心温热一直都未退去,傅明煦极为乖巧地站着不动,直到耳朵边恢复清净,他才松了口气。 估计是野外太过刺激,他估摸了下,下面两人从激情四射到酣畅淋漓大概用了一刻钟的时间。 时间有点短,他想。 眼睛重新恢复了光亮,傅明煦不放心地悄声问:“结束了吗?” 寒洮嗓音暗哑:“刚结束。” “真快。”傅明煦撇撇嘴,然后猛然想起什么,“你看了全过程?” 这话槽点太多,寒洮不知如何去接。 他太阳穴突突直跳,紧抿的唇张合:“我没这种爱好。” 傅明煦一愣,不知他说的是没有哪方面的爱好。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两人现在还搂在一起呢。 他觉得有点热,挣扎着就要下去:“快放我下去,热死了。” 可寒洮却没有放开他,低头看向他的眸子幽深无比,猛地把他往自己怀里一拉。 两人紧密相贴,傅明煦感受到腹部之处传来的灼热,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你这个变态!”瓷白的脸颊在一瞬间涨红,他眼神闪躲,似乎怒气才能保护自己,“这种情况你都能变态起来!” 寒洮的身体宛如火炉,似乎在下一瞬就能把他融化。 “跟他们无关。”寒洮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怀中之人宛如香甜可口的点心,诱得他恨不得一口吞下。 可这点心显然被眼前的场景吓倒了,只急着跳出成为盘中餐的状况。 灼热的气息落在耳侧,强悍的凶兽仿佛想把自己吞吃入腹。揽着自己的手臂强劲有力,对方肆无忌惮地向自己呈现着难以启齿的欲。念。 傅明煦只能逞口舌之快,讥讽道:“那就是你定力不足。” “你下流!” 落在腰上的手掌猛地收紧,灼热的紧张感令傅明煦口干舌燥,他舔了舔嘴唇,故意激他道:“既然你不承认自己下流,你就放我下去。” 回应他的,是愈发发紧的拥抱,和腹部所接触到的愈发滚烫的温度。 傅明煦被凶猛的龙息包裹得浑身发软,头脑发昏间甚至能分辨出热意的具体来源。 直到他清晰地感受到腹部有两处位置略有差别却有着相同程度灼热的滚烫时,整个人才被吓得清醒。 他一侧头,两人唇齿擦边而过。 “默念清心经。”傅明煦别过头不敢动,口中却熟练地背了起来,“天地无神,我心无畏..” 一刻钟后,寒洮依然不为所动,傅明煦突然开始庆幸自己还完完整整地站在这。 他背得脑清目明,抬眼没好气地问:“你还没好?” 寒洮用收紧的拥抱回答他,气息沉重:“我没那么快。” 顿时,傅明煦被他这副恬不知耻的样子气到了。 作者有话说: 傅明煦:都是男人,有什么不一样。 寒洮展示。 傅明煦:卧槽!你给我滚开!感谢在2022-03-24 00:00:00-2022-03-25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一个时辰后, 寒洮终于勉强松开他。 傅明煦黑着脸道:“快放我下去。” 他发誓,他下去的第一时间就是先练习飞行法术。 寒洮面色已经恢复如常,只是额头上沁出的汗珠随风滚落, 落在他肩头的青衫处晕染出一处湿漉漉的水渍。 傅明煦见他不语, 只是放软语气:“我的腿都站麻了。” 话一说出, 他就有点后悔, 因为这听起来很像撒娇。 想到这,他对自己一阵恶寒, 立马在心里呸呸了几声。 两人终于落地,长时间姿势保持不变的站立令他双腿又麻又酥。傅明煦脚刚一落地, 小腿就下意识一弯,要不是寒洮顺势揽住他的腰,自己恐怕要直接跟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让我缓缓。”他靠在树干上,学着上次那般运转混沌之气,双腿的酥麻感很快消散。 接着,傅明煦站起来跳了两下,庆幸自己又恢复了行动自如。他想起树下刚才发生的一切, 打了个哆嗦, 立马跑到树冠范围之外。 等重新沐浴在阳光下,恢复了自由,他冷哼一声, 叉腰道:“现在,我们来算算账。” 寒洮跟着他走出来, 垂下眼帘:“算什么账?” “当然是算你那玩意..”傅明煦突然反应过来,他捂住嘴巴, 把刚才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堵住。 偏偏寒洮又在靠近他, 两人仿佛回到了在树干紧密相帖的时刻。 寒洮目光灼灼地看向他:“什么账?” “呸!”傅明煦扭头看天, 压根不上当,“下流!” 面对寒洮,他总是破功,此时深感自己骂人词句的匮乏。 纤细修长的脖颈暴露在阳光下,比最流光溢彩的鲛纱还要美。瓷白泛着惹眼的微光,映入眼帘中仿佛能点燃心中的火焰。 寒洮虽知道今日做的过火了一些,可见到他这副样子,他觉得自己把持不住很正常。 只是,傅明煦好像真的生气了。从他这个角度看去,还能看到对方气鼓鼓的脸颊和挑起的眉峰。 山林茂密,空气清新,鸟儿在树冠中跳来跳去,树木之间的热闹似乎与两人无关。 傅明煦兴师问罪未成功,气得抬头望天。 直到咳嗽声打断了两人安静的氛围,他下意识地侧头看去,就看见寒洮正一只手捂住胸口,一只手的手背掩住口唇。 发现自己看过来时,他微微侧身,像是在故意躲避什么。 “你怎么了?”傅明煦不解,蹙眉盯着他看,“难道你刚才那样还有后遗症?” 寒洮见他一副「你是不是外强中干」的怀疑样子,好不容易忍住的咳嗽声犹如找到倾泄的口子一般,再也憋不住。 剧烈的咳嗽声把傅明煦吓了一跳,等他无意瞥间对方指缝间溢出的红色,这才惊觉发生了什么。 寒洮弯腰侧过身子,背对着他,语气不稳:“你别过来。” 他越这样说,傅明煦心里的疑问越是浓厚,还有着自己未察觉的担忧。 “让我看看。”他跑到寒洮面前,顺着他的动作看去,青翠的草地上,鲜红的颜色格外显眼。 好浪费。 香甜的味道让傅明煦一阵恍神,但他立马回神,手脚麻利地掏出一颗丹药。 “张嘴。”傅明煦瞥见他双唇上未来得及擦拭的血迹,捏着丹药往里面推,见他只顾定定地看着自己,火气瞬间袭来,空出的一只手把他的喉结一按。 “咕咚。”寒洮顺利地把丹药咽了下去。 傅明煦这时才发现他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失去了一半血色,平日里的凶光消融,只剩下温和而内敛的底色,仿佛一只被抛弃的小狗。 他在地上踩了踩,直到龙血的味道消失不见,才有空看向吐血的正主。 见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寒洮抓紧时间道:“龙魄又碎裂了一些。”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就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如何一样平淡,完全没有下一句话来得郑重。 “是因为龙魄的伤吐血,不是刚才的后遗症。” 事关一条龙的尊严,和伴侣对其功能的怀疑,他不得不慎重解释。 傅明煦被他抓重点的方法惊呆了,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却冷哼两声,嘟囔道:“是不是后遗症关我屁事。” 心思在别处的巨龙并未听到他的嘟囔,沉吟了一会,忍不住开口:“龙魄好痛。” “痛死你活该!谁让你跟司阳仙君出手的。”傅明煦毫不客气。 寒洮一愣,脸上神情突然变得失落无比:“他抓了你的手腕。” 傅明煦冷笑:“你没抓过吗?” 寒洮继续:“他说要带你回摘星台。” 傅明煦双手抱臂,看他:“我答应了吗?” 越说,他眼中冒着的火气越旺,比火烈的晚霞还要灼眼。 “我想结束战斗,可他不同意。”寒洮瞅了眼他的神色,试探道,“你帮我修复的龙魄,又要麻烦你了。” 傅明煦压根不接他那茬,问:“那他怎么没把你打死?” 寒洮认真道:“他打不过我。” 傅明煦觉得他根本是在吹牛,但也没有揭穿,哼了一声后抬脚朝坊市的方向走去,还不忘提醒:“我现在要去拍卖行,刚才的事我只当你火气旺,猛然见到把持不住。” 他一边说,却没听见身后的脚步动静,只好停下转身:“喂,我说你怎么..” 刚一转身,就撞上一道坚硬的肉墙,差点把自己吓死。 高大的身影似乎能把自己笼罩,寒洮垂眸看他,眼中的神色格外执拗:“跟那两人没关系。” 那种苟且的,他除了恶心,别无他想。唯有怀中的气息能轻易牵动他的情绪,能令他在无数个夜里魂牵梦绕。 可傅明煦压根不想跟他仔细地谈论这个方面,完全忽视了一条巨龙想证明自己的心。 他看了眼天色,想起沈安歌说魔生花是最后一项,估摸着现在时间还来得及,说道:“我要去拍卖行,别浪费时间。” 说完,又想起他的龙魄,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后扔给他一瓶丹药:“先吃着吧,能稳住你的龙魄不会继续恶化下去。” 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当然,你要是再跟人打架,你死了我也不管了。” 寒洮握紧手中的玉瓶,光滑的瓶身上似乎还残留着体温。他从瓶中倒出丹药,碧青色的丹药上有着繁复的六道丹纹。 “放心吧,没有毒。”傅明煦回头瞥见他的动作,玩笑道,“怎么?怕我报复你啊?” 寒洮没有接话,反而疾走几步跟上他,然后当着他的面把里面的丹药一吞而尽。 傅明煦惊呆,眼睛微微睁圆:“你也不怕撑死?” 那瓶里可足足有七颗六品丹药,换作普通的修士的话,估计会被撑得爆体而亡。 见他毫不影响,苍白的脸色甚至恢复了些血色,傅明煦朝他竖起大拇指:“你们龙族体质就是厉害。” 寒洮嘴唇勾起:“自然。” 可傅明煦接下来就是:“啧,看样子想治好你可要比其他人多浪费些灵草。” 刚以为他在夸奖自己的龙:!! 两人很快来到了坊市的拍卖行外,拍卖会已经开始,门口立着的两人伸手阻拦:“你们不能进去。” 傅明煦慢悠悠地拿出沈安歌早先准备好的信物,坦然道:“先前发现灵石准备得不够,所以才赶来。” 有拍卖行的帖子,门口的两人自然没有阻拦的理由。 他侧头朝旁边的人笑了笑:“我先进去了,你就在外面逛逛吧。” 就在这时,云食楼的刘掌柜急匆匆地从里面跑来,不知在守卫耳边说了什么,那守卫神色一惊,随即朝两人拱手:“请。” 突然被如此恭敬的傅明煦呆住,直到感到手腕一紧,旁边的寒洮低头看他:“进去吧。” 于是,他就稀里糊涂地被带了进去。刘掌柜在前为两人带路,顶着众人的目光把两人带到了最前排。 见到两人一起进来的常洪惊讶了一瞬,随后又放心的坐下。 有寒洮在,傅明煦买下魔生花的胜算更大。他可是看见,今日的拍卖会里面的人格外多,除了天玄宗和剑宗的丹师外,就连药宗的两位七品丹师都来了,好巧不巧地跟傅明煦两人坐在最前排。 从打探来的消息中,他们都是为了魔生花而来。 魔生花什么时候变得抢手了?常洪记得一年前魔生花也出现过,只是当时无人问津,最后也只不过因为稀少被药宗以低价买去。 傅明煦来得时间不早不晚,两人刚坐下一会,就是魔生花的出场时间点。 他没注意到有看到昨晚情形的认出了他俩,讶异过后窃窃私语起来。 “现在,我们最后拍卖的是一朵魔生花。”拍卖台上的修士大声说道,“这次魔生花的拍卖除了低价为一千极品灵石外,还需要各位能拿出令其出售者需要的东西。” 话音一落,在场一片哗然,先不说这一千极品灵石的高价,那最后一句话简直是给了出售者狮子大开口的机会。 几位丹师纷纷皱眉,俨然对拍卖行的做法不解。 那修士笑了笑,似乎知道大家会有什么反应,开口解释道:“因为这朵魔生花很特殊,它是花王。” “不仅如此,当初探险队找到魔生花时被魔人所困,是获得花王之人出手相助才逃出生天。而这支探险队隶属于本拍卖行,于情于理我们都无法拒绝这个要求。” 拍卖行如此决定,虽惹人异议,却也有理有据。 说完,这修士也不惧下面的议论,微微弯腰,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接下来,就看各位能出的东西了。” 底价就在那,虽有些高,但真正需要的人也不是不能接受。 令傅明煦好奇的是,这出手之人到底是谁,还有他的条件。 众人很快安静下来,随着那修士往后一退,一位身材高挑的男子拿着一个被防御阵法笼罩的玉盒进来。 那玉盒已经被打开,一朵浑身墨黑的花朵随着走动轻轻摇曳。 傅明煦倾身伸长脖颈去看,能看着那漆黑如墨的花瓣上泛着丝丝的鲜红纹路,宛如攀附的血丝在汲取的花朵营养。 可他知道这只是表面的假象,真相与肉眼所见的正好相反。 “是鲛人。”寒洮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白皙的耳垂就在眼前,仿佛可以一口吞下。 傅明煦神色微动,鲛人生活在东海之畔,天性谨慎,不喜外人,一般是不会出现在人族中间,更别说出现在魔域之中。 这鲛人气息收敛得十分妥当,若不是寒洮提醒,他压根不会发现对方与人族的不同。 不过,听闻鲛人色多秀美,眼前的这位虽五官周正,但落在修士人群内,也不过是平平无奇。 “他伪装了气息和容貌。”寒洮看出他的疑问,传音给他,“看样子事有蹊跷。” 傅明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也用传音回复他:“傻子都看得出来。” 等思及他话中的意思后,他立马来了兴趣:“那你看他长得是不是如传言中的那么美?雌雄莫辨的那种?” 场上的拍卖行修士在鲛人出来后仍在滔滔不绝地诉说着这朵花王的独特,显然是想调动气氛为这朵魔生花抬高身价。 可惜在场的人都没听他废话的心思,目光均落在那伪装成人族的鲛人身上。 寒洮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两息,回复给傅明煦的传言十分慎重:“看了,没你好看。” 啊这。 不知怎么,傅明煦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但是他没有证据。 幸好场上的鲛人已经顶着众人的视线开口:“我可以不要灵石。” 这话一出,没人松口气。 不要灵石,那他要的定是比灵石还要珍贵之物。 几位丹师互相看了一眼,看样子做足了争夺的准备。 傅明煦现在不仅对那朵魔生花的花王十分眼馋,也对那鲛人兴趣盎然。他继续传音给寒洮,语气好奇:“你猜他要什么?” 寒洮诚实地摇摇头。 场内一片寂静,鲛人停顿了一会,随后像鼓起勇气般决然开口:“我要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寒洮:不要灵石?那我让影送来的灵石岂不是无用武之地? 第34章 鲛人话音刚落, 拍卖台下面的人纷纷面面相觑。 早在魔生花花王出现之时,有想要的人已经在猜测除了灵石之外需要付出什么相应的代价。 总归,该是某类的天材地宝。 谁也没想到这个要求如此奇怪。 鲛人身后的修士面上震惊一闪而过, 但并未收到管事任何吩咐的他也只能敛下神色静默不语, 心里也在好奇这人的要求为何如此奇怪。 药宗的一位丹师率先站了起来, 扬声道:“你想要何人?既然你能在这里提出, 说明这人是你现在很难接触到的。” “莫不是,你想要我们替你报仇?” 不少人纷纷点头, 觉得这个猜测是最合理的。 傅明煦却不觉得,若是杀一个人, 大可把魔生花拍卖,用获得的灵石寻找可以接受此项任务的修士。毕竟,并不是在场的所有人都需要魔生花,而极品灵石却是人人都需要的。 他看了鲛人脸上冷凝的神色,心头蓦地一动,突然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莫非,他寻的根本不是什么仇人? 想到这, 他传音给寒洮:“你能看出这鲛人是男是女吗?” 传闻中鲛人的容貌雌雄莫辨, 正是因为他们在遇到命中红鸾之前没有性别。 寒洮瞥了他一眼,虽觉得奇怪,却眯着眼睛看了过去。 被强大凶兽锁定的感觉让台上鲛人一惊, 他几乎是受到惊吓般地看向寒洮两人。 他的目光太明显,惹得不少注意他的人朝这边看来。 有知道昨晚「争风吃醋」事情始末的修士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悄声说道:“莫非,他也看中了那位美貌凡人?” 他话刚一说完, 就窥见一双金眸望了过来, 里面的凶光令人不寒而栗。 说话的人本能地闭嘴, 赶紧低头不语。只是在场的人有不少耳聪目明的,知晓前情的看向那台上鲛人的目光更加奇怪了。 若真是如此,那胆子也太大了,谁不知昨晚这龙族首领、云寒城城主寒洮为了这凡人伴侣对司阳仙君都大打出手,更别说他了。 那药宗也有认出寒洮的,两位丹师互相耳语之后,其中一位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位小兄弟,我看你天资不错,但也不能信口开河,坐地起价。” 一个龙族,怎么可能要魔生花呢? 鲛人在金眸的凶光瑟缩了一下,却抬头昂首挺立:“拍下我这朵魔生花花王之人,我会把炼制魔源丹的丹方给他。” 傅明煦惊了,这听起来就是冲着药宗来的啊。这不,那药宗的两位丹师都开始坐立不安,俨然内心纠结非常。 寒洮冷冷地看着台上之人,看在他没有多看傅明煦一眼的份上,他就不计较刚才引起的误会。 傅明煦忍不住传音给他:“我也想要。” 寒洮眼中冷色顿消,偏头看向他:“自然可以。” “我可不是为了自己。”傅明煦生怕他误会什么,赶紧解释道,“虽然不知道如何解除魔种,但魔源丹除了能修复魔源外,对魔种也有抑制的作用。” 魔种是魔源附属的东西,能修复魔源的丹药自然对其有压制作用。天地万物就是这么神奇,总有一物降一物之法。 闻言,寒洮并未多言,沉默地看向台上的鲛人,眼神压力十足。 两人传音不过两息,前排修士无意瞥见两人挨得很近,那在正魔大战上宛如一尊凶神大杀魔族的龙族首领,在自己的凡人伴侣面前竟是如冬日冰雪消融,面上神色柔和,令人咋舌。 台上的鲛人终于卖完关子,他忍住被众多人注视的不适,缓缓开口:“我要用这些,换天玄宗七星峰弟子张安然。” 场下顿时一静,所有的目光纷纷投向台前。 傅明煦见到那鲛人珍而重之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微弱的红光忖得那张平平无奇的面容多了几分美感。 “三个月前,我们在三生石的见证下结为夫妻,一个月前,她被宗门唤回,自此了无音讯。” “我曾去天玄宗找她,期盼能见上一面,却被守门之人赶了下来。” 他朝前走了几步来到拍卖台下,发着微弱桃红光芒的三生石上赫然刻着五个小字「张安然 蒙水」。 他又朝里面输入一道灵力,两人在三生石之前结为夫妻的音像出现。 三生石是东海之畔的特产,是天道之下的姻缘石,唯有心灵契合,彼此深爱之人才能在上面刻下自己的姓名。换言之,被三生石见证的姻缘,是受天道承认的。除非两位本人心意违背,三生石上的姓名才会自动消失。 可现在,三生石上的两人姓名明晃晃刻在上面。 “真的是张师姐!”有后排的天玄宗弟子认出后忍不住惊讶,对旁边的同门小声道,“可是张师姐她不是..” 孙之亥没想到在一个普通的拍卖会上能听见如此秘辛,更没想到张安然所言非虚,当真有道侣。 一个月前?那岂不是是.. 他无法以恶意的想法去猜测门中之事,只呵斥同门:“你不要命了,这种事能在外面说!” 同门一愣,脸上后知后觉地出现害怕的神情。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却被后面的常洪听得一清二楚,他不露声色把两人的语焉不详暗自记下。 鲛人展示完三生石,重新回到台上:“众所周知,被天道承认的姻缘是不能被阻止的,可我却无法通过心神感受到她的存在。” 傅明煦听得皱眉,三生石自然不能作假,毕竟心意这事谁都无法控制。 若张安然真在天玄宗,只有两个鲛人无法感受到存在的理由。 要么是她死了,可死了三生石上的名字自然消失。 要么,就是她被困在遮掩天机的阵法内。 鲛人的条件听起来不算难,毕竟想见自己的妻子很合理。 但是,前排的几位丹师均不是傻子,立马就想到第二种可能。 能被天玄宗特意用遮掩三生石感应的阵法困住,又能因为什么呢?这就不得不令人深思。 药宗和剑宗的丹师朝坐在一排的天玄宗丹师看去,果然就看到两人脸上极为难看的神色。 看样子,这其中的隐情当真不简单,不然那张弟子的夫婿不会出此奇招。 张安然? 傅明煦突然想起之前遇到的张恒波师兄妹两人,与张嫣然的名字如此相似,难道会有什么关系? 况且,张嫣然也曾说过,她寻天玄兽正是为了自己的大师姐。 简单的拍卖魔生花一事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鲛人却像是没看到大家脸上的神色,出声问道:“可有谁想接此事的?事成之后我必双手奉上魔生花和魔源丹方。” 他又看了身着天玄宗服饰的丹师一眼,正色道:“当然,这魔生花被我用心头血契了双生约,若我死了,或者我想有同归于尽的念头,它也就毁了!” 真是疯子!天玄宗的两位丹师震惊地看着他。 谁会与一朵灵花结成双生契约,这岂不是白白耗费心头血。 可更多的人却觉得,这恐怕是台上之人万般无奈才做出的拼死一博。 如此炙热,而又疯狂的爱恋,足以让许多人动容。 傅明煦双唇紧抿,他知道鲛人是一种心思脆弱敏感的种族,雌雄莫辨正是天地为了保护他们的天生防御。 可就是这样一位鲛人,不仅从东海之畔来到人族,又在寻找无门下费劲心思去了魔域得到魔生花,不知受了多少苦难才能站在这里,以绝对的筹码换取如今的境况,用最决然的心寻找心爱之人。 炙热而纯粹的情感总是令人感动,傅明煦也不能免俗,他无法想象这些,因为他从未如此炙热地爱过谁。 至于对方为何如此笃定有人急需魔生花和魔源丹丹方,这恐怕又是一桩秘事。 这时,药宗的丹师闻人拓站起身,看向天玄宗的丹师道仁,笑道:“我看你们宗门是该成人之美,一举两得啊。” 他说这话时,目光一直落在道仁脸上,试图从他神情中看出什么。 道仁心中暗骂,脸上神情却八方不动,开口就是:“你们药宗不是比我们更需要魔生花吗?” 两人不对付已久,闻人拓逮到机会就讽刺,双手一摊道:“没办法,这张安然是你们宗门的弟子,我总不好去找你们要人,对吧?” “况且,我们与贵宗一向交好,你们成人之美后就得到魔生花花王,届时让我们换取一两片花瓣,岂不是皆大欢喜?” 道仁被他说得一噎,却不好直接反驳。因为一反驳,外界对天玄宗怕是多有猜忌。 他瞪了闻人拓一眼,朝台上之人朗声道:“这位小兄弟,若你所言是真,这事我接下,你跟我回天玄宗,自有办法。” 傅明煦一听就有点着急,在他看来,这鲛人入了天玄宗岂不是羊入虎口。 这魔生花可是对寒洮有大用。 “别急。”寒洮不动如山,手心覆在他手背以示安慰,“魔生花我们会得到的。” 宽大的手心把自己的手完全包裹,温热的气息驱散了心里的不安。 傅明煦微微点头,沉浸在事态发展,生怕魔生花失之交臂的他紧张之中忘了抽手。 寒洮微抿的唇舒展开,嘴角勾了勾。 道仁的话一出,那台上鲛人却是摇摇头,直言道:“人在天玄宗,我不信你们,不与你们交易。” 道仁愣在原地,闻人拓瞥见他脸上的憋屈之色顿时乐了。 “也对。”他知道他道仁敢在这个拍卖行闹事,讥笑道,“万一有进无出可如何是好。” 这话一出,明眼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傅明煦心想,这仙门之中或许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友好。 “你!”道仁气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甩着袖子带着天玄宗等人走了。 鲛人对他临走时的眼神威胁没有丝毫反应,却是看向寒洮:“这里你最强,你要魔生花吗?”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落在寒洮身上。 不知怎么,傅明煦莫名地有点紧张。 寒洮正欲开口,却有人站在拍卖行门口出声:“他最强?那可不见得。” 来人正是司阳仙君,说起来这拍卖行还是天衍宗的产业,这也是道仁不敢在里面闹事的原因。 月白广袖携着星光而来,司阳仙君一出现就宛如发光体吸引了大半注意力。 他踱步走到傅明煦面前,轻笑道:“你想要魔生花吗?” 昨晚去云寒城的信使已经打听到他这位未来的弟子喜欢炼丹制药,看样子今日的魔生花及其魔源丹丹方是冥冥之中的收徒之礼啊。 而天衍宗,也缺炼丹师! 他的弟子就该是这种眼神清澈,眉目清透的,而不是什么冷酷却又不尊师重道的剑修! 司阳慈爱地看着他,对这未来弟子越来越满意。 这不就是昨晚情形的再现吗? 有知道内情,昨晚却没亲眼所见的人顿时来了劲,眼神闪闪地看着这一切。 寒洮一见到他,脸上的冷意掩都掩不住,他「唰」地一下站起来,朝台上的鲛人说道:“这魔生花,我要。” 药宗丹师纷纷大惊:你一个龙族要什么魔生花?争风吃醋要不得啊! 而司阳仙君同样不敢示弱,笑着看那鲛人:“想必那天玄宗是愿意卖本仙君一个面子的。” 这是司阳仙君! 众人大惊:他来了!他来了! 鲛人有种被两人看透之感,大喜过后却是为难:“这,你们两人都要?” 寒洮和司阳同时点头,对视间仿佛有劈哩叭啦的火光出现。 司阳仙君看向傅明煦,笑道:“当然,我拿来送人。” 话语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傅明煦又开始头疼,闻言就说:“你们别这样。” 众人:果然要开始了! 寒洮看向鲛人:“先来后到。” 司阳仙君:“实力为尊。” 傅明煦:请你们闭嘴好吗。 从弟子口中知晓「前因后果」的闻人拓却不想魔生花落入他人之手,闻言建议道:“两位何必为了一朵魔生花失了和气。” 他自然不会没有脑子说不必为了一个美貌的凡人争夺,只是继续说道:“毕竟,能炼制魔源丹的,也就我们药宗而已。” 他说这时神态是极其自信。 傅明煦接受到他不经意间的鄙夷目光,轻轻地吐出一个字:“呵。” 他也站了起来,青衫垂地,眉眼间宛如有山水流淌,缓缓开口:“我想要魔生花。” 正剑拔弩张的两人顿时一喜。 闻人拓觉得这凡人不识好歹,勉强压住火气道:“你要它做什么?” 傅明煦抬眼看他,声音如夏日泉水,缓缓道:“它好看,用来插花不错。” 作者有话说: 傅明煦:对,就是这么叛逆。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刚才出现在道仁脸上的憋屈宛如找到宿主一般, 一下子转移到闻人拓的心头。 他指着傅明煦的手指颤抖:“你..你..” 傅明煦眨眨眼:“我怎么了?” 闻人拓正欲再说,就对上金眸中的冷光,浑身气势本能地痿了下来。 其它看热闹的人见连药宗的丹师都在这凡人言语之中败下阵, 心中愕然。特别是站在他两旁的龙族首领和司阳仙君闻言并不觉得他嚣张跋扈, 竟真有夺下魔生花为获起一笑的趋势。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他们不懂, 但是大为震撼。 傅明煦气够了闻人拓, 当下也不再多言。 魔生花花王和魔源丹丹方他是肯定要的,但也不想寒洮与司阳仙君再起争执。 毕竟, 寒洮体内的龙魄可禁不起如此折腾。 而且,若是司阳仙君得到魔生花, 即使再转交给他,那寒洮岂不是拐着弯欠了他人情? 他觉得这样不太好。 傅明煦想到这后却没有出声,而是朝那鲛人眨眨眼,偷偷地用手指了指寒洮。 鲛人立马明白过后,他也更相信带尾巴的种类,大声道:“当然是先来后到。” 于是,魔生花这件事就顺利地落在寒洮头上。 傅明煦朝司阳仙君投以歉意的目光。 司阳仙君自然不会对这未来弟子生气, 而是朝他笑道:“无碍, 我会寻更好的天材地宝送于你。” 只是令人生气的是,自己未来弟子竟然已经成为这龙的伴侣。 他看着寒洮的冷脸和对自己防备的眸光,脑中灵光一闪。 等等, 若傅明煦真成了自己的弟子,那这龙岂不是也要恭恭敬敬地喊自己一声师尊? 这买卖, 划算啊! 寒洮与鲛人定下交易内容,拍卖会的热闹也就就此结束。 有他和司阳仙君在, 倒也没有多事之人上前。 药宗的另一位丹师眉头紧锁, 看向闻人拓, 开口:“我们需要魔生花迫在眉睫,你怎能就如此轻易让给他?” 闻人拓眼神闪了闪,在他耳朵低语:“就算他们得到了,能炼制吗?最后还不是得求助于我们。” 他的这份自信感染了同门,对方已经在开始期盼寒洮能早日拿到魔生花了。 只是同门丹师仍然有点担心:“若是,他们不用来炼制丹药,就,就真的是拿来插花呢?” 被他这么一提醒,闻人拓下意识地一惊,很快也不确定起来。 他沉思一会,想了想说道:“我们这就前往查探情况,若能与天玄宗沟通好,我们能提前满足那蒙水的条件,我不相信他会舍近求远。” 毕竟,人跟人之间的沟通,比人跟龙之间的沟通方便多了。 两人就此商量好,对视一眼后,朝天玄宗的方向而去。 一旁的剑宗丹师在司阳仙君出现后就一直在保持沉默,随后也安静离去。 在得到寒洮的允诺后,鲛人蒙水就跟着两人出了拍卖行。 傅明煦不想理会寒洮和司阳仙君之间的暗涌波涛,边走边扭头看他:“你可以在拍卖行里等消息。” 蒙水摇摇头:“我想第一时间见到我的妻子。” 见他如此执拗,傅明煦也不好多说什么。魔生花的消息已经被常洪带回,他现在也没打算回沈安歌那边。 一行人来到了云食楼,受到了刘掌柜的热情交待。 傅明煦看着这焕然一新的酒楼,感叹这修真界房屋建造的速度。 “主子,酒楼最近就都不营业了。”刘掌柜笑眯眯地说道,“已经给各位准备好了客房。” 司阳仙君眉峰一挑:“哟,你们龙族在这里还有酒楼啊?” 寒洮反问:“天衍宗难道没有?” 司阳冷不丁被他噎了一下,未来弟子夫婿的光环都无法压制他的火气,看着就要开口。 傅明煦很想知道,为什么在前世殉道半身也要逆转时光让他重来阻止寒洮入魔的司阳仙君,在因果线如此深刻的情况下,两人是一见面就火气四溢。 “当然有,比你这好多了。”司阳向来不甘居于人下,十分不服气,“怎么?又想打架?” 寒洮:“随时奉陪。” 傅明煦气得狠狠拍了一下寒洮的臂膀,没想到被震得手掌发麻。 蒙水惊呆地看着这一切,被刘掌柜拉走远离这片战场。 傅明煦头疼,但司阳仙君修为在那,他也赶不走,除非真让两人再打一架。 这当然不可能,于是他也只能好言相劝:“仙君,你误会城主了,他不是那个意思。” 司阳仙君眼睛眯了眯:“哦?城主?” 寒洮脸一冷:“你打不过我。” 司阳脸上仙风道骨的神情裂开,看得傅阳煦心惊又头疼。 “师尊。” 就在这时,一道冷硬的声音打破了三人之间僵硬的气氛,傅明煦朝门口看去,一道挺拔的身影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里面的一切。 那人一身雪衣,脸上的神情比高山之巅的冰雪还要冷,浑身的气势宛如出鞘的利剑,似乎多看一眼都会被刺伤。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司阳仙君在看到来人时身形一颤,宛如风中摇曳的小白花,可怜又无助。 “你..你怎么来了?”他感受到小腿处不争气地哆嗦了一下,努力稳住身形,“你一个宗主不镇守宗门,还到处乱跑?” 来人缓缓地朝里面走来,俊朗的面容上是逼人的冷意,等来到几人面前却笑了笑:“师尊在外,徒儿怎可不随行服侍?” 他看向司阳仙君,嘴角含笑:“师尊不向你的好友们介绍一下我吗?” 傅明煦眉心紧锁,在前世,他根本没听说过司阳仙君还有个徒儿。在逆转时光大阵完成之中,也没有见过此人的身影。 司阳仙君心头颤了颤,镇定下来后才不情愿地开口:“嗯,这是我天衍宗的宗主祁暮远。” 祁暮远目光沉了沉,随即又笑了笑接上:“嗯,也是司阳仙君的爱徒。” 他刻意咬重最后两个字,压根不怕其他人察觉出异常。 司阳仙君被他吓了一跳,眼珠子转了转,见无人发现异样才松了口气。 这个孽徒,怎么就追到这里来了! 偏偏他什么都不能说,还必须端着师尊的模样,笑道:“正是。” 傅明煦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勉强,与这位祁暮远之间的气氛透出一丝古怪。 但他没想这么多,只笑着点头:“原来是祁宗主。” 祁暮远看了他跟寒洮一眼,声音清朗:“寒城主,听闻云寒城有了新的主人,想必这位就是你的道侣吧。” 他眼中神色平平,像是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只是看向司阳仙君的时候嘴唇抿了抿,开口:“怎么我听闻师尊为了追求美人,竟然与寒城主大打出手。” “难道是我听错了?” “还是师尊有喜欢的师娘,被别人看错了?” 傅明煦愕然,他猜到昨晚过后定有流言,但只要他不在意,就会随风消散。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流言竟然如此离谱! 司阳仙君当场暴起:“胡说八道!” 祁暮远顺势接下:“那是为什么?” 司阳仙君深感一世清明被毁,就差破口大骂:“我只是想收傅明煦为弟子!” 得,破案了,傅明煦终于自己他为什么非要带自己回摘星台了。 祁暮远嘴角勾起笑,为司阳仙君抚了抚背心:“师尊莫气,我就知道他们在胡说八道。” 傅明煦并不觉得自己适合成为他的弟子,赶紧趁机说道:“仙君错爱,我并没有窥探天机之才能,也无意进入天衍宗。” 祁暮远点头:“看样子师尊白忙碌一场了,寒城主怎么舍得伴侣与自己天各一方。” “况且傅公子爱重寒城主非常,定是不愿离开他半步的。” 傅明煦:我都差点信了你的鬼话。 寒洮心底的石头重重一落,跟着说道:“祁宗主所言正是。” 傅明煦:你们是不是脑子不太好? 有寒洮的附和,司阳仙君想收傅明煦为弟子一事就这样在两人的三言两语下不了了之。 除了司阳仙君本人感到无比惋惜外,傅明煦倒是没不觉得可惜。 毕竟,他真没有卜卦等天赋。 误会得到解除,眼见天色渐晚,刘掌柜适时出现,恭声道:“几位的住所已经安排好,请跟我来。” 祁暮远看了眼司阳仙君,坦然道:“我有修炼的疑问想向师尊请教,反正都是打坐,我与师尊一间房即可,也省得掌柜多麻烦一趟。” “不麻烦,不麻烦。”刘掌柜应声道。 司阳仙君一愣,就想拒绝,可祁暮远却在他耳边低语:“师尊难道是想我现在服侍你进客房吗?” “都是做惯的活计,也不是不可以呢。” 司阳仙君闻言大怒,却不敢大声,咬牙切齿地传音道:“你一个剑修,我能指导什么?” 祁暮远笑声似乎能透过传音钻进他的心间:“例如,为师之道?” 司阳仙君:孽徒!孽徒啊! 看着两人格外「和谐」地上楼,傅明煦忍不住感叹:“他们师徒关系真好。” 寒洮想起在正魔大战时听到的关于祁暮远的传言,开口:“祁暮远原是剑宗的弟子,在问剑时进入剑宗剑冢,不知何故惹怒守冢之人,被废除修为逐出剑宗。” “后被下山的司阳仙君捡回天衍宗,却不知为何仍然修了剑道,又成了天衍宗的宗主。” 这祁暮远的经历可谓是跌宕起伏,听得傅明煦惊讶不已。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他好奇道。 寒洮垂眸看他,视线落在两人消失的楼梯口一瞬,又重新回到傅明煦身上。 “自然是他人所言。” “但祁暮远曾说过,他十分爱重司阳仙君。” 至于是哪种爱重,恐怕没有言语中的那么简单。 “所以,祁暮远定是不愿意司阳再有其他的弟子。” 傅明煦并未多想,他耸耸肩,对此丝毫不在意:“反正我也不想去天衍宗。” 寒洮看着他轻颤的羽睫,轻声道:“天衍宗冷清,不适合你。” “以后我带你去龙族祖地,那里风光极美。” “我去龙族祖地干吗?”傅明煦觉得怪怪的。 寒洮继续说道:“龙族祖地有历代龙族的气息萦绕,滋养了灵气中无法诞育的灵花异草。” 傅明煦精神一震:“例如..” 寒洮顺着他的话往下讲:“例如龙宝草、浮空树、角海花..” 他越往下说,傅明煦听得眼睛都直了。 “这些你们都不拿来炼丹?” 寒洮摇摇头:“这些在祖地遍地都是,不足为奇。” “真正稀少的,我也叫不出名字来。” 傅明煦急了,不自觉地靠近他:“那你形容一下。” “离开了祖地那么久,我都忘得差不多。”寒洮无奈地笑道,“要是你在,肯定能认出。毕竟,龙族对这些本就不擅长。” 傅明煦想起城主府内与杂草挤在一起种植的灵草,深以为然。 他忘了刚才自己的话,兴奋道:“那你早点带我去你们祖地看看,我炼出的丹药分你一半。” 寒洮嘴角勾了勾:“那就提前谢谢你了。” 每条龙都会带自己的伴侣去祖地,那里有最适合的地方让他们完成最重要的事。 而回到祖地需要跨越虚妄海,以他现在的龙魄状态显然无力跨越,龙魄内的魔种也会受到祖地的排斥拒绝他的进入。 知道了他的担心后,傅明煦拍胸口保证:“放心吧,我肯定会治好你的。” 寒洮颔首:“嗯,你肯定行的。” 强悍的凶兽终于艰难地摸索出了如何捕获自己最想要的猎物的方法,剩下的就是耐心地等待。 暮色四合,傅明煦在兴奋之后打了个哈欠,随口道:“好累,剩下的等休息好再说吧。” 今日在拍卖会上的事情定会传入天玄宗,现在定是防备最深之时,还是等明日再做打算为佳。 况且,这次恐怕真需要司阳仙君的帮忙。 刘掌柜已经把鲛人蒙水安排好,此时迎了两人上楼,来到二楼走廊最里面一间,低声道:“这是本酒楼最大最好的客房。” 傅明煦看着面前的房间愣住,一会才开口:“一间房?” 刘掌柜笑眯眯地点头,解释道:“酒楼昨晚破坏得太厉害,还请傅主子多多担待。” 作者有话说: 傅明煦:让我跟你家城主睡一间房就是多多担待? 第36章 傅明煦压根不信, 他当着两人的面推开旁边的房门,看到里面空荡荡的一片时沉默了。 刘掌柜朝他拱手,笑眯眯说道:“傅主子, 我还能骗您不成?” “实在是赶得太匆忙, 许多东西都没来得及准备。”他朝里面指了指, 似乎不知道傅煦的本意, 继续说道,“您看, 这窗户都没来得及装上呢。” “再说,您跟城主一间房实在是寻常, 刚才司阳仙君师徒两不也是如此。” 傅明煦通过窗沿的空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想到从祁暮远那里听到的流言,歇了出去的心思。 刘掌柜瞅了瞅两人的神色,悄悄地退了下去。 “你进去歇息吧。”寒洮垂下的眼睫微动。 傅明煦眉头轻蹙,抬眼看他:“那你呢?” “打坐随便在哪里皆可。”寒洮朝着他刚打开的房门说道,神情温和,声线低沉得出奇地好听,“我就在你隔壁, 有什么事也好照应。” 傅明煦沉思两息,不解道:“你的意思是,今晚会有人来?” 月明星稀, 晚风从空荡的窗户穿堂而过,带来丝丝冷意。 寒洮的目光停在他被风撩起的发尾上, 沉沉的嗓音安抚人心:“应该会有,我在隔壁亦能护住你。” 他说得理所当然, 可傅明煦想起他的龙魄, 深感他不能再出手。毕竟现在没法提前获得魔生花, 之前的阳魄丹也用得一干二净。 他随口问道:“那鲛人今晚可有危险?” 寒洮回答:“我让刘信把他安排在司阳仙君隔壁,有他和祁暮远在,无碍。” 司阳仙君和祁暮远的修为均在大乘期,若是这两人都护不住一个鲛人,那背后出手的除了天玄宗那位老祖宗就没有别人。 这些寒洮都未告诉他,只说:“这间房里设置了防御阵法,你晚上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剩下的交给我们。” 傅明煦点头,知道以自己如今的修为,出来除了添乱并无大用。 “既然如此,你也进来歇息吧。”他没去看对方金眸中的神色,自顾自说道,“你龙魄上的伤势,我先帮你处理一下。” 说完,他率先进入房间。 若真的让他在隔壁呆一晚,傅明煦觉得自己也睡得不安心。 寒洮起先在门外没动,直到他扭头催促:“还愣着干什么啊?难道你想去旁边挨冻?” 寒洮自然是不想的,他根本不想离傅明煦太远,这种难言的情绪时刻折磨着他,让他想再靠近一点,又在理智下生生忍住。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 一进来就被暖意包围的傅明煦浑身放松,他看着这堪比普通客房两倍大的空间愣了一下,目光在扫过最里面一张巨大的床榻时彻底呆住。 这是正常的客房吗?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客房,也没有在客房中见过一张这么大的床。 真是好大一张床! 这床大得犹如城主府主卧内室中的床榻翻版,让寒洮化成半龙行睡在上面打滚都绰绰有余。 傅明煦想到这里,不知怎么的脸颊有点发烫。 他瞥了寒洮一眼,见他进来时就规矩地坐在桌旁,那目不斜视地的样子令自己汗颜。 他赶紧收拾好那点奇怪的情绪,也来到圆桌旁坐在他的对面。 “我这边还有一些丹药,虽没有阳魄丹的效果好,但对你还是有点用处的。”说完,他把储物袋里的丹药都拿了出来,在桌面上摆成一排,拧着眉在里面挑挑拣拣。 龙魄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针对性的丹药自然要慎之又慎。 在他埋头之际,寒洮的视线无意间瞥到那张床榻又宛如烫了一下马上收了回来,他面上神情不变,只是双耳发烫,强忍住遐想而来的燥意。 这刘信,还真是.. “你把这两颗同时服下,运转的灵气绕过魔种,能做到吗?”傅明煦手心躺着两颗白色深浅不一的丹药,伸到他面前,“这是春恒丹和生息丹。” “前者对伤势作用效果不错,后者能为你的龙魄注入生机。按照人族的身体体质来说,同时吸收两颗丹药,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 “但你吸收之时还需绕开魔种,不知一个时辰时间可够用?” 那伸过来的掌心瓷白莹润,两颗白色丹药被忖得仿佛都失了本色。 傅明煦抬抬手示意他伸手,转眼间两颗丹药就滚落在他的手心。 丹药泛着草药清香,当着他的面,寒洮把它们吞下。 两颗丹药入口即化,带着残留的体温进入喉管。 “赶紧运转灵气。”傅明煦瞅着他的神色看不准情况,提醒道,“要记得避开魔种。” 他没想到寒洮吞丹药的速度如此之快,环顾一周都没找到适合打坐的地方,只好催促他:“你去床上打坐。” 寒洮皱眉:“那你歇息..” “你现在还考虑这些做什么?”眼看他鬓角处有淡金色的龙鳞隐现,傅明煦就知道这两种丹药同时吸收对龙体的作用恐怕比他想象得还要大,当即顾不上许多,“那床那么大,我们两人都睡得下!” 话一出,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味。 但寒洮两侧鬓角的龙鳞已经出现,他额头上冒出汗珠,金眸深沉,开口的嗓音隐含痛苦:“我..我龙尾..要出来了..” 哈? 傅明煦下意识地看向他的腿,可惜隐藏在黑衫长袍下看不出分明。 等寒洮如风一般地跑到床榻上,一阵金光泛起,一条看起来蕴藏着强大力量的金色龙尾出现在他面前。 龙尾上昔日的伤口消失不见,健康的龙鳞泛着锐利的冷光。 傅明煦惊呆在地,目光忍不住从龙尾一直往上。 与之前伤痕累累的龙尾不同,摆在他面前的龙尾完整干净,整条龙尾仿佛天地间最完美的构造,看得人心痒难耐。 龙尾与腰腹的连接处呈现出一种独特的浅金色,这浅金色往下时慢慢加深,在大概腹下的位置有一个被龙鳞包裹住的小小奇怪凸起。 傅明煦的目光在那奇怪处顿了顿,随即来到了上方的逆鳞位置。 咦,这逆鳞现在没有流血的迹象了,看样子阳魄丹的效果确实不错。 龙尾似乎在轻颤,龙鳞之间散发的光芒比白日的烈阳更加耀眼。 龙尾仿佛对傅明煦有着无穷的魔力,只是等他继续看下去时,一团黑衫盖在逆鳞之上。 傅明煦一愣,目光本能地略过黑衫,又掠过疤痕纵横交错的胸膛,视线在偏硬的下颌线停留,下一息却又辗转于肌肉纹理分明的双臂上。 这真是一具极富力量的身体,宛如上天的杰作。 “好看吗?”有低沉的声音响起。 沉浸在「美色」的傅明煦呆呆地回答:“好看。” 话音刚冒出口,他猛然一惊,对上一双含着戏谑笑意的金眸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天啊! 他竟然如同色中饿鬼一般在寒洮半龙形的身体上一寸一寸地打量,不用照镜子,他都能猜出自己是如何地两眼发光,两腮发红。 尴尬的气氛一下子围绕着他,仿佛有人在他耳边不断地提醒他:你看了,你津津有味地看了,你下流! 傅明煦立马低头,压根不敢再看,转身就要夺门而出。 “站住。”身后的寒洮喊住了他,“你把我看光了就想跑?” 傅明煦身子一颤,下意识地反驳:“我没有看光!” “哦?”寒洮音调拉长,故意问他,“那你哪里没有看?” 傅明煦被噎住,脸颊涨得通红,站在原地不动。 身后的人似乎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点无奈:“看了就看了吧,你现在不应该来看看我为何变成了这样吗?” 本来半龙形只有在受伤颇重,影响到根本时才会自动出现。寒洮也不知道是为何,等他察觉时龙尾已经控制不住地出来了。 不过,他看着不远处不敢动的傅明煦,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 傅明煦一咬牙,带着理亏的心态目不斜视,只是眼角的余光不受控制地瞥向龙尾。 偷偷地再看一眼,他应该不会发现吧? 寒洮没有点破他的小动作,撑着身体靠在一侧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他墨发散落在胸膛周围,金眸中带着隐隐的笑意,龙尾轻轻摇动间,傅明煦只觉得脑袋里晕乎乎的。 人形的寒洮总是喜欢板着一张脸,可半龙形的他似乎释放出了龙族的兽性,以及雄性在心爱伴侣面前迫切表现的本性。 傅明煦觉得,此时的寒洮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像是强大力量的具化,又像是他揭开了冷漠的壳子,露出里面柔软的内体。 总而言之,仅从视觉上而言,他很喜欢。 “放松心神。”傅明煦一边唾弃自己的下流,一边用混沌之气沿着他的血肉脉络查探。 与之前简单的观察不同,这丝从他丹田而出的混沌之气是真正进入了他的龙魄中。 对于龙族来说,龙魄和逆鳞是极其重要而隐秘的地方。 可自己的这两处均被傅明煦看过、碰过。 在他的神识和混沌之气同时来到龙魄之中的那一瞬间,极为隐秘而难以启齿的感觉让寒洮忍不住抓紧了盖在腹部之上的黑衫边缘。 “马上就好。”傅明煦瞥见他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只以为他龙魄不适。 寒洮没有说话,因为他怕他一开口就会破功。 傅明煦查探龙魄的行为无疑是催化他心中隐秘情感的催化剂,他开始后悔刚才明明可以自己诉说情况,却让傅明煦来亲自查明。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因为混沌之气已经进入了龙魄中。 在傅明煦眼角的余光下,富有美感的龙尾在不断地轻颤,抓着黑衫的手不断收紧,寒洮仿佛遭受到了巨大的痛苦,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落。 “快了。”傅明煦找到了两种丹药残留的力量,混沌之气以最大的速度巡查一周,得出了结果后以最快的速度把混沌之气抽出。 就在混沌之气离开的一瞬间,仿佛痛感随即消失,寒洮重重地喘了口气,整个人如同失水的鱼。 傅明煦正欲说明情况,却闻到了一股浅淡而奇怪的味道。 “什么气味?”他好奇地出声,鼻翼微动。 在他没看到的地方,寒洮大惊失色,眼见他皱眉嗅来嗅去,整条龙尾都僵硬了。 在傅明煦即将嗅到气味来源之前,他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好神情,哑着嗓音道:“明煦,我要穿衣服了,你能转过身子吗?” 此时他嗓音暗哑,吐出自己的名字时仿佛含着无边的暧昧缱倦。 脸颊不知为何有点发烫,傅明煦赶紧转过身,还特意走远了一些。 “刚才是因为两种丹药的药性融合得最厉害之时激发了你体内龙魄的自我保护机制,你不用担心,以你血肉对药性吸收的速度,你的龙魄会暂时被修复好,只是下次运转灵气时要费些心神避开魔气。” 他并不不知道对于一个一直以来以灵气修炼的人来来说,在使用灵气时避开魔种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寒洮并没有这个烦恼,因为他知道如何使用魔气,自然知道如何避开魔种使用灵气。 傅明煦说话时,只觉得那种奇怪的味道在瞬间变得浓郁,像是从隐藏的地方突然暴露在空气中。 但等他察觉出什么,那味道又以更快的速度消失。 等他再次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一点味道也彻底消散。 “我好了。”寒洮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好一切,他从床榻上下来,垂眸似乎不敢去看前面的人,“你的丹药很有用。” 闻言,傅明煦舒了口气。等他回头时,寒洮却如一阵风一般地冲出房门。 房门被打开又重重地被合上,发出「砰」地一声。 与此同时,寒洮的传音来了:“你好好歇息,不要出门。” 说完,就悄无声息地走了。 不远处正在哄自家师尊的祁暮远听到声音后大怒:“你们就不能动作小点吗?” 旁边的鲛人蒙水安静如鸡,傅明煦独自一人在房中凌乱。 他想,祁暮远应该是嫌关门的声音太大吧。 作者有话说: 祁暮远:果然还是龙族会玩,啧。感谢在2022-03-28 00:00:00-2022-03-29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正在大堂溜达的刘信猛不丁地看见自家主子下来, 忍不住问:“城主,你怎么出来了?” 这大半夜地不陪伴侣睡觉,跑外面做什么? 寒洮心情还未完全平静, 绷着一张脸, 闻言也只能不冷不热地回了句:“下来吹风。” 刘掌柜:啊?? 寒洮没有理会他, 灵气完美避开魔种, 随手在酒楼中设下几个警示禁制,做完这些, 他才提醒刘信:“今晚有人来,你不要出来。” 刘信不明所以, 却应了下来:“好,我现在就回去。” 按照城主之前的要求,入夜后这座酒楼就只剩下他们五人。 刘信走后,大堂恢复了安静。祁暮远从房间内出来,一张俊脸臭得要命,恶声恶气道:“我还以为你会死在云寒城了呢。” 没想到这龙不但没死,还娶了个凡人。他可不信什么冲喜, 要不是想要之人, 恐怕根本没机会踏入城主府的门。 寒洮站在底下看他:“运气不错,没死成。” 祁暮远走了下来,瞥见酒楼里的警示阵法, 笑道:“看样子,你倒是猜到今夜会有人来。” 寒洮:“你不也是?” “还是这副死人脸。”祁暮远抱臂靠在一旁的柱子上, 好奇地问道,“你这样, 你那伴侣竟然也喜欢?刚才动静可是不小。” “呵呵, 是想把他折腾得睡了, 以免出来被波及吧。” “啧,你这法子不错。” 寒洮扫了他一眼,没有反驳,开口却是:“难道司阳仙君还醒着?” 祁暮远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脸一黑,忧愁道:“我那好师尊还心心念念要收你的伴侣为弟子呢。” “他做梦。”寒洮毫不客气道。 祁暮远嗤笑一声,两人瞬间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酒楼二楼,不明所以的傅明煦呆立了一会,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干脆去床上躺着去了。 当疲惫袭来时,他以为自己会很快睡着。可他盯着床幔许久,除了神智愈发清醒后,但最后半点睡意皆无。 “唉,”他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发现怎么都睡不着后,干脆唤出龙炎出来玩。 傅明煦看着手心跳跃的火炎,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可能是这里的防御阵法太好,他听了半天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什么都没听到。 手心里的龙炎长大不少,火焰的颜色更加纯粹浑厚。 “咦,我记得没喂什么灵火给它啊,怎么变胖了?”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龙炎上戳了戳,玩笑道,“难道你吃西北风也能长大?” 龙炎在手心欢快地跳跃,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惜它虽生出一点灵智,却没达到可以开口的程度。 傅明煦玩了许久,最后又无聊地把它放入丹田。他重新躺了下来,干脆睁眼修炼。 等混沌之气在体内循环了几个周天,他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只是睡梦中全是光怪陆离的色彩,那消失的气息若隐若现,到最后竟然化成一条粗大的藤蔓,把他狠狠地绑了起来。 睡梦中,他被折腾得精疲力尽,神智沉浮间难言的可耻感缠绕在身。 直到一阵奇怪的气息袭来,傅明煦宛如失去神智般陷入漆黑的梦境,再也无法挣脱醒来。 防御阵法维持着这里的安静,半夜后,久坐在黑暗中的寒洮和祁暮远终于等到了来人。 没有电光火石间的打斗,来人踏着月色而来,目光准确无误地在两人身上来回,笑道:“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同时见到寒城主和祁宗主。” 寒洮站起身,神色淡淡:“谢宗主,别来无恙。” 祁暮远适时开口:“哟,没想到来的是你谢不闻啊,怎么?这大半夜的,你来接你天玄宗的好女婿回去?” 谢不闻早知道这里有寒洮和司阳仙君,因此他没有强夺鲛人的打算,但他没想到的是,这祁暮远竟然也在这。 “祁宗主说笑,这完全是一场误会,我宗弟子张安然与那鲛人私相授受,本就违背门规,又岂能放她出山?”他没有否认自己的来意,却换了个角度,“只要你们把那鲛人给我,他手中的魔生花自然给你们,这样可行?” “至于他那什么双生契约,我这边自然会法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谢不闻的意思显而易见,他根本不想他们插手到这件事情里。 寒洮、司阳仙君、祁暮远三人修为皆在大乘,能不得罪最好。 他朝寒洮拱手:“还未恭喜寒城主痊愈,不知城主要来魔生花做甚?若是好奇魔源丹,炼制后我自会双手奉上。” 寒洮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伴侣喜爱,取来插花。” 闻言,谢不闻愣住,而祁暮远哈哈大笑起来:“怎么?天玄宗的探子没把拍卖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你吗?寒城主的小夫人觉得魔生花花王漂亮,想用来插花。” 他「啧」了一声,朝寒洮竖起大拇指:“寒城主跟伴侣的感情可真好。” 寒洮颔首:“自然。” 龙族最忌言而无信,他与那鲛人既已做了约定,是无论如何都要让他跟张安然见上一面的。谢不闻如此藏着掩着,更是令人生疑。 “谢宗门,你该知道我龙族重信。”金眸里的目光格外锐利,似是能把谢不闻看透,“不过是见上一面,难道天玄宗的弟子都需要重重阵法保护,连人都不能见?” 祁暮远又适时地补上一句:“难道谢宗主想要寒城主背信弃义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好像在场的没有第三人,祁暮远的这一尊大帽子扣下来,差点把谢不闻气了个仰倒。 他努力平复呼吸,冷声道:“我就如实跟两位说了吧,张安然已经是我天玄宗老祖凤游真君的双修道侣,自然不可能是什么鲛人的妻子。” “上次我让人把他轰出去已经是保住他一命,可他如此把我天玄宗的脸面踩在脚下,我不得不管。” 谢不闻看向寒洮和祁暮远,一字一句说道:“还请两位高抬贵手,以免徒生风波。” “鲛人落在我手里并不会失去性命,但落在老祖手里,下场可得而知。” 寒洮听得眉峰紧皱,祁暮远暗叹这天玄宗的凤游真君何时也变得与一鲛人争抢妻子。 “凤游他有一千多岁吧,算起来那张安然该是他的徒子徒孙,他这老牛吃嫩草的可能要点脸?”司阳仙君不知何时出现在楼梯上,他懒散地倚靠在栏杆,嘴角讽刺的意味十足,“什么双修?我看是把她当做炉鼎还差不多!” “他与我同时期而来,如今竟变成这个样子,真是恶心!” 最后的遮羞布被他毫不留情地拉下踩踏,谢不闻脸皮都要涨紫了。恍惚间,他突然明白这祁暮远的毒舌恐怕是跟他的师尊司阳仙尊一脉相承。 “也不知道他如何修到大乘的,莫不是全靠炉鼎堆起来?”司阳仙君再开口也是毫不客气,毕竟,在他成为仙君之时,如今的凤游真君不过是躲在已经陨落的昊清真君后面的弟子而已。 没想到的是,不过几百年的时光过去,昊清真君的弟子除了修为进阶到大乘,竟然没有学到他的半分风骨。 这张安然与鲛人蒙水在三生石上有约,是天地承认的姻缘,就算是宗门家族也无法违背天道所定。 更何况一个区区的老祖? 所以,谢不闻所说的那些什么与老祖双修就是一个自欺欺人的幌子罢了。能用强大阵法来掩盖天机,就是为了与一位不知隔了多少代的女弟子双修,而这女弟子更是与他人早就心意相通结为夫妇,除了能从这女弟子身上得到更大的利益外,司阳想不出更好的解释。 三人都不是傻子,司阳仙君都说得这么明白,不过几个心思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寒洮眼中闪过厌恶,祁暮远脸上的鄙夷都显露出来。 身为一宗之主的谢不闻何时收到如此嘲讽,打都打不过他们三人,只能任由他们猜测,更何况,他们猜的竟然也对了一大半。 被老祖亲派过来的谢不闻受不了,一柱香后愤愤而去。 而祁暮远在身后喊道:“谢宗主,回去告诉你们老祖,我们明日上门做客。” 还未走远的谢不闻踉跄了两步,化成一道光飘然而去。 .. 天玄宗凤游山,重重阵法遮挡了星光,杂役们小心翼翼地聚在一起低头打扫。 在他们最前方的主殿门口,有人从里面被抬出来,垂落的发丝夹杂着灰白,胸膛没有明显起伏,看起来没有半点生机的可能。 抬尸体的人从杂役面前经过,尸体上的令牌掉落在草地上无声无息,正如死去的主人一般。 握着扫把的叶晨如旁人一般佝偻着腰,低头恭敬地站着,却在抬尸体的人走后慢慢地挪动脚步朝前面的草地而去。 “喂,小心阵法!”有杂役善意地提醒。 叶晨心头一颤,一脚准确无误地踩到令牌上,随后答了句:“知道,谢谢了!” 说完,他趁其他人不注意,迅速地抓起地上的令牌,看都不看地塞入怀中。 有凄厉而熟悉的惨叫声从凤游峰的主殿里传来,众杂役神情一凛,恨不得缩成一团,捂住耳朵当做没听见。 这几日死去的人不断,从偶尔垂落的发丝和上面的发簪来看,应该都是女子。 可唯有这熟悉的女声,总是在有人死之后开始惨叫,从未间断。 明明有隔绝声音的法术,可主殿里的人像是故意一般,任由这女声凄厉,像是在说她再如何呼唤喊叫都无人能救。 叶晨低头不敢乱看,手掌却紧紧地握住扫把,哪怕手心被粗粝的刺扎破都毫不在意。 他闭了闭眼,跟随着其他杂役朝另外一个方向走。 主殿内,张安然恨恨地唾了一口:“什么狗屁真君!以如此邪恶的法门提升修为,可也无法飞升成功!” 她手脚均被缚住,有鲜血从她身体内流出,她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可浑身的痛感却愈发清晰。 乐潮面无表情地给她上药,对她脸上的痛苦视若无睹,看着她的身体跟看着地面的枯枝并无两样。 羞耻和疼痛令张安然面目扭曲,无法逃脱的羞辱让她浑身颤抖,只能以言语来掩饰自己:“你就是凤游要来的杂种凤凰?呸,你们还真是一丘之貉!” 乐潮对她的怒骂并不在意,反而嘴角泛着寒意微微一笑:“等真君回来了,你就等着求着他怜惜你吧。” 身体内的热潮随着他的话袭来,张安然恨不得就此死去,可凤游每日事后都会喂给她上好的丹药,为了就是在她被榨干用途之前吊着她的性命。 “无耻!这是你提供的法子吧,呸!”张安然狠狠地唾了他一口,眼睛恨得滴血。 乐潮把脸上的脏污随意抹去,继续面无表情地上好药后,盯着她面上的红潮欣赏了一会,压根没给她穿上衣服的心思,随后扯过一块布扔在她身上。 看着她脸上难耐的潮红与恨意,不知怎么想起死在凤游真君手上的玄重,对方临死之前,幽恨的眼神令他心惊。 可最后,是玄重神魂俱灭,而他活了下来。 乐潮站在门口,语气扭曲:“对了,忘了告诉你,你师妹张嫣然已经被真君搜了魂。” “唔,真君好像找到了比你更适合的炉鼎,此时正去掠来。” “好好享受你的最后一夜吧。” “嫣然?搜魂?”张安然恢复一瞬间的平静,像是有些迷茫。 乐潮可怜地看着她:“你师妹可真天真,不知哪来的运气找来天玄兽,想献给真君以此换你出来。没成想,那天玄兽当着真君的面与她融合,这可不就惹怒了真君,直接给她搜了魂。” “没想到真君倒是有了个意外之喜。” 搜魂二字宛如一把利剑般刺入张安然的心脏,她万万没想到小师妹竟然真找到了天玄兽,那不过是宗主骗她的,想让她知难而退。 她的神魂在一瞬间陷入黑暗,喉管溢出的鲜血几乎喷涌而出,却被她生生咽下,强撑着一口气:“我师妹呢?” “大约是死了吧。”乐潮轻飘飘地回了一句,然后关上了门。 “啊!” 里面传来凄厉而悲愤地惨叫声,仿佛带着从地狱而来的嘶鸣。 乐潮笑了笑,他知道,等凤游真君借此进入合体期,成为苍灵大陆上独一无二的存在后,他才算是真正获得了自由。 圆月西斜,乌云遮天。 一道白光落在凤游山,乐潮便知道凤游真君回来了。 凤游真君不仅自己回来,还带来了一个人。 他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那人青衫覆体,墨发如瀑,双眼紧闭,五官精致俊逸不似凡人,作者有话说: 这件事会成为攻受感情正式的开始哈。感谢在2022-03-29 00:00:00-2022-03-30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云食楼二楼最里间的客房内, 寒洮周身萦绕着冷凝气息,金眸里风暴席卷,杀机顿生。 先前两人「疗伤」的房间内空无一人, 傅明煦最习惯用的蚕被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司阳仙君查探了一下周围的阵法情况, 他皱着眉, 手指所落之下有星光泛起, 显然在推演天机。 “防御阵法没有损坏的情况。”星光湮灭见间,他有了结论,“有人用可以掩盖天机的法宝进来,没有触及到防御阵法, 等我们发现时,对方早已桃之夭夭。” 垂在黑衫身材的手握成拳头,寒洮心头的怒气和焦急夹杂融合,让他恨不得把歹人揪出当场灭杀。 但对方显然有备而来,仿佛是算准了他与傅明煦不在一起,直奔这里而来。 司阳仙君与祁暮远对视一眼,心里已有了猜测。 寒洮把床榻上的蚕被收起, 金剑出现在手中, 金色的剑体泛着锐利冰冷的光,剑尖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要饮血。 “天玄宗。”寒洮声音比千丈之下的冰原还要冷,他几乎在瞬间就确定了傅明煦的所在,“调虎离山。” 他们所有人都以为谢不闻的目的是鲛人蒙水,却没想到真正消失的却是傅明煦。 “招式虽然老套, 但有用就行。”祁暮远站在窗户边看着夜空,声音携裹着夜风而来,“就是不知道谢不闻可知道这件事。” 司阳仙君摇摇头:“大概率是不知道的, 谢不闻虽资质平庸, 手段却不算酷烈,品行倒不至于如此低劣。” 最大的可能是,谢不闻本人也不知道自己被当做棋子使用。 至于能把他当做棋子的,这天玄宗除了凤游真君没有第二人。 祁暮远却又一点不明白:“这凤游该是知道傅明煦的身份,他如何敢如此做,还是在我们三人的眼皮底下。” 不是他狂妄,这天底下能在三位大乘眼皮底下掳人的,堪称胆大。 司阳仙君面色却出奇地凝重:“若是,他得到的好处能远胜于我们三人发现的风险,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凤游不是不知道会被发现,但更可能是他不怕被发现。 只要当时他所为成功了,他所能得到的巨大好处就能让他有承担这一切的能力。 寒洮很快想到了这一点,他无法想象傅明煦不在他身边的每一息会遭受什么。脑海光是想到那个画面,他就无法呼吸。 “我要去天玄宗。”他不想浪费半点时间,看了两人一眼,“现在。” 话音还未落地,一道金光就消失在天际。 司阳和祁暮远对视一眼,均不约而同地跟在他身后。 凤游的举动实在是带着不寻常的癫狂,这令司阳有些不安。 黑夜未过,三道流光先后而去,目的地正是天玄宗。 而昏沉中的傅明煦是被龙吟声惊醒的,他被吓得猛地睁开眼。 身后的触感粗糙而坚硬,有潮湿的水汽萦绕在鼻腔内,潺潺流水声灌入耳膜,目光所在之处水雾四起,微弱的光线中唯有几株水生灵草点染着绿意。 所有能看到的一切在告诉他,他已经不在酒楼的客房内。 他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只是他靠得浑身僵硬,双腿发麻,正准备站起来时,却听见「哗啦啦」的链条拖地声。 傅明煦一愣,心里闪过不好的想法,他低头看去,两条红色的细长链条缠绕在脚踝之处。他刚一动,红链宛如灵蛇般收紧,直把他脚踝勒出血来才放过。 针扎般的疼痛感袭来,他不敢再乱动。低头间,他看到随着鲜血的的溢出,那红链周围有红纹朝外延伸,格外邪异。 混沌之气随心而动,刚运转到脚踝处时,红链在瞬间发出黑红色的光芒,随后一阵钻心般的疼痛席卷脚踝。 “嘶..”傅明煦疼得呲牙,倒吸一口凉气后只得唤回混沌之气。等疼痛缓了之后,他浑身已沁出一身冷汗。 这里到底是哪里? 他应该是在睡梦中直接进入昏迷才被掳来这里,不然不可能毫无印象。 丹田里的龙炎安静非常,显然也被这红链暂时抑制住,而混沌之气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焦躁,在丹田中躁动不安。 傅明煦无法,只得轻手轻脚地坐了下来,视线在他所在的这处空间扫视,可惜由于红链的范围限制,他根本无法去找出口。 可外面的龙吟声一声接着一声,像是有人在呼唤他。 青衫被水汽浸湿,湿衣贴身的感觉并不好。傅明煦只得运用混沌之气烘干衣物,可那红链却像是知道他的打算一般,以越来越明显的疼痛来阻止他的动作。 傅明煦不断地倒吸气,到最后他痛得实在受不了,只能无力地靠在粗糙的墙壁上。 这红链就像是为他特意打造一般,专门克制他能用的一切。 “这是什么鬼地方!”傅明煦骂了一声,似乎这样才能暂时发泄心底的郁气。 他发泄般地徒手去拔红链,到最后也只能徒劳无功。 倒是被他发现只要不使用混沌之气,这红链就不会收紧的状况。 “别费力气了。”一道声音出现在水雾对面。 这里还有其他人? 傅明煦手一顿,紧张地看着水雾。 “怎么?不认识我了?”乐潮手里拎着一个人,却丝毫不影响他朝这边走来。 等看清眼前之人后。傅明煦眼睛睁大,难以置信道:“乐潮?” 乐潮眼中的怨毒破坏了他脸上的俊美,他把手中之人往傅明煦前面一扔,见他被吓了一跳后哈哈大笑起来。 “傅明煦,没想到真的会是你!”他笑得眼泪都要出来,神态癫狂得令人心惊。 他指了指地上浑身是血的人,问:“你知道他是谁吗?” 傅明煦被他诡异的语气弄得心头一颤,垂眸看去时,刚好看到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那张脸他十分熟悉,毕竟两人告别不过两日。 是张恒波! 傅明煦眉头紧皱,却故意看着他抿唇不语。 乐潮见他不说话,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的十分难受,他看向傅明煦的眼神格外恶毒:“虽不知真君为何选中了你,但正合我心意。” 傅明煦垂眸,像是快速地接受了事实。 乐潮看了他脚踝上的红链,笑道:“你听到龙吟声了吧?” 傅明煦抬头看他,眼神波动异常。 “那条龙,今日必会死在这里。”乐潮格外肯定道,他的目光怜悯而又怨毒,“若不是他毁我凤镜,我又怎会落得今日地步?” “自作自受罢了。”傅明煦没有跟他说大道理的心思,他也深知如乐潮这般能做出玄村之事的,对自己的道德标准要求必然比对旁人要低。 两人明显话不投机,乐潮只当他是死到临头嘴硬,把张恒波扔进来,也不过是想让他看见熟悉之人慢慢死亡,令他时刻活在恐惧之中而已。 傅明煦低头看着张恒波胸膛极为微弱的起伏,再次闭紧嘴巴。 乐潮言语发泄了一般,见他无动于衷后只当他强撑着,顿时也没了兴致,扔下一句:“有你哭的时候。” 然后就转身走了。 傅明煦瞬间抬头,眼睁睁地看着他进入水雾中,又消失在这片空间中。 在乐潮脚步声消失的一瞬间,他几乎是以最大的速度从储物袋中拿出春恒丹,塞入张恒波的嘴中。 幸好乐潮为了恶心他特意把人扔在他的脚步,不然有这红链约束着,他还真做不了什么。 做完这些,他忐忑地盯着张恒波。 春恒丹的效果果然没让他失望,半柱香后,充沛的药效硬是把张恒波从濒死的状态拉了回来。 “师妹、师姐。”他还未醒,口中却在喃喃自语,声线低落而急促,宛若悲鸣。 傅明煦俯身,目测他胸膛起伏的幅度慢慢加强,赶紧低声喊道:“张恒波!张恒波!” 水雾弥漫,听着外面不断的龙吟声,他心急如焚。 在他不断的呼唤下,张恒波终于幽幽转醒,他睁开眼睛就立马爬了起来,嘴里仍旧不断地喊道:“师妹!师姐!” 等他意识到这里没有想要他找的人后,「哇」地吐出一口血来,竟然双手捂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傅明煦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着沉浸在悲伤中的他,心里宛如被压了千斤石。 张恒波口中呼喊的师妹和师姐,必然就是张嫣然和张安然无疑。 傅明煦觉得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他轻喝一声:“你再哭下去,就能救得了你的师妹和师姐吗?” 犹如一道惊雷砸在张恒波脑海里,他脑子里一片翁鸣后,彻底清醒过来。 清醒后,他才惊觉面前之人竟然是傅明煦。 “别问我为什么会在这,我也不知道。”傅明煦见他终于清醒,赶紧问道,“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闻言,张恒波悲从心来,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把最近的遭遇告诉他。 一个月前,在外历练的张安然接到宗门传讯,让她速归。自小在宗门长大的她自然没有怀疑,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 三人还没从久别重逢中高兴太久,她又接到宗主传讯,让她过去一趟。 张安然性格稳重,在得知传她回来竟是让她跟老祖双修,震惊之后没有当场反驳,等出来后只朝宗门门口匆匆而去。 可她却被宗主在宗门口拦住,无奈之下,只得逼问宗主为何在知道她的情况下仍然逼她跟老祖双修。 可谢不问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当场下令在场之人谨言慎行,就把张安然抓了回去。 自那天过后,张恒波师兄妹就没有见到大师姐的身影。无奈和担心之下,两人拿着在正魔大战战死的师尊道玄真人的牌位前往宗门大殿,在许多弟子的面前祈求宗主让他们见师姐一面。 张恒波愤然道:“宗主告诉我们,老祖闭关需要师姐的协助,若有天玄兽可替之。” 这就是两人在后山一直寻找天玄兽的原因了。 “在你们的帮助下,我们得到了天玄兽,可是这天玄兽却在我们献给凤游真君之时竟然当场融入师妹体内。” “真君大怒,当场对师妹进行搜魂,我无法阻止,被他废了修为,若不是宗主以我师尊道玄真人座下弟子不可三者皆无,恐怕我立时就没了性命。” 只是,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特别是清醒地知道无法救下师妹和师姐后。 张嫣然被搜魂?一个宗门老祖竟然随手对宗门弟子施以如此残酷的手段,简直两人心惊。 “你们宗主没有阻止?”傅明煦问。 张恒波摇摇头:“没有。” 看样子事情比他想象得要严重,而自己之所以出现在这里,肯定跟那次的搜魂有关。 “天玄兽乃山气所化,只喜欢心思纯粹之人,那凤游真君恐怕有什么问题,这才遭了天玄兽的嫌弃,最后宁愿跟你师妹融化。”傅明煦慢慢解释道,又试图安慰他,“你师妹被搜魂该是这两日的事情,有天玄兽的山气在,除非那真君痛下杀手,不然绝不会死亡。” “而你师姐张安然,她与一鲛人定下三生盟约,受天地承认。你有没有想过,你师姐定会把这些告知宗门,为何他们还执意要你师姐跟那凤游双修?” 张恒波咬牙:“因为师姐是天阴之体。” 什么双修,不过是一个自欺欺人的幌子而已。 凤游真君要的,从来就是一个辅助修炼的天阴炉鼎。 傅明煦恍然大悟,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他不再慌乱,而是缓缓开口:“张恒波,如果你按照我的去做,或许还来得及救你师妹和师姐一命。” 他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他被掳来的原因,该是凤游从张嫣然的记忆中得知了他的存在,最好的结果是他的混沌之气和龙炎被发现,对方想夺走。 最差也最可能的结果就是他是能替换张安然的那个更好的炉鼎。 炉鼎的使用是有损耗的,张安然被捉去已有月余,一个大乘期的修士对其采补,哪怕再小心延长其使用期限,也该到头了。 而自己的出现,犹如从天而降的馅饼。 这些他没有跟张恒波说,考虑到他现在没有修为,傅明煦想了个主意。 他闭上眼睛,混沌之气再次出现,脚踝处的红链不断收紧,他忍不住痛呼。 但他没有停下动作,他指使混沌之气从丹田中强制唤醒龙炎。 做完这些,他已是嘴唇发白。 “去帮他。”傅明煦知道龙炎听得懂,咧嘴朝张恒波笑了笑,“去放火烧山。” 此时红链已经嵌入血肉之中,里面释放的气息随着血液钻入骨头,令他疼得浑身发抖。 但他必须自救。 作者有话说: 寒洮:老婆,我马上就来! 第39章 天玄宗内, 本该安静的夜晚此时热闹不已,弟子们纷纷仰头而望。 寒洮站在半空中,反手一转, 金剑朝护山大战中一劈, 一声龙吟声过后, 流转着繁复符文的护山大阵一阵颤动, 符文与金光碰撞发出更加耀眼的光,宛如烈阳炸裂, 刺得人眼球发疼。 谢不闻站在护山大阵中看得一阵心惊,怒意顿起:“寒城主, 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那鲛人我也没有直接擒拿,为何突然夜探我宗?” 天光将起,此时月隐星落,正是夜色最浓稠之时。 “叫凤游出来。”寒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剑尖一指,金眸冰冷无情,“我找他。” “老祖正在闭关。”见他神色冷凝, 其中杀气显然,谢不闻蓦地心头一跳,几乎是脱口而出,“真君久居凤游山不出,想必寒城主是有什么误会, 等老祖闭关结束,我定会邀请你来我宗做客。” 能为一宗之主, 谢不闻的修为虽不算宗内最高的, 但他最擅长如何在何时何地保存天玄宗的脸面。 虽然他心里有着种种疑惑, 但这都不是让寒洮破开护山大阵的理由。 夜风微冷,两人的对话随风落在弟子们的耳里,惊起疑问的涟漪。 寒洮不想与他多言,他看着面前流转的符文,眼中杀意凝成实质:“他掳走我的伴侣。” 话音一落,别说谢不闻,有些知道张安然事件的弟子却面面相觑,恐怕的猜测在不少人心里蔓延。 谢不闻却笑了,他朝寒洮拱手:“谁不知道寒城主的伴侣是个凡人,凤游真君有何理由掳走一凡人?我想寒城主大概是搞错了。” 他是真这么想的,张安然是天阴之体,这才能与凤游真君双修。虽如此对待已逝去的昊清师弟的弟子不太好,但若这般能让凤游真君借此踏入苍灵大陆唯一的合体期境界,那么天玄宗就能借此力压其它宗门,一举跃为此间的第一大宗。 在宗门前景面前,牺牲某一个弟子,他觉得这是可以原谅的选择。 寒洮并不知他心中所想,他已笃定是凤游真君掳走了傅明煦,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傅明煦到底是不是凡人,不管凤游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凭他做了这一点,就足够有理由承担他的怒火。 金剑的剑尖上凝着金光,很明显他并没有相信谢不闻的话。 跟弟子们站在一起的道衡认出了来人,他想了想,走到谢不闻身边,开口:“既然此事关系凤游真君,寒城主恢复修为后与真君同境界,要不我们请真君出山,让二人谈清楚,以免多生是非。” “就算是闭关,但宗门的护山大阵都已开启,想必真君也有所感应。” 道衡说得并非没有道理,但谢不闻却沉默了两息,沉声道:“老祖已经对我交待,闭关时期不可打扰。” “不然,我女儿消失一事,我早就让老祖出手相助。” 没有什么比凤游真君进入合体期更加重要,他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更何况,根据真君所言,这两日是进入合体期的关键时刻,更不能被轻易打扰。 道衡闻言后皱眉,他并不赞同谢不闻所言,只是指了指上空的寒洮,忍不住劝道:“那你该如何解决如今的境况?” 龙族的脾气他是知道的,不然谢不闻也不会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这的确令人头疼,但确定自家老祖肯定不会对一个从未见过的凡人动手时,谢不闻底气十足。 “寒城主,如果你的伴侣是在坊市内失踪的,我天玄宗定会派遣弟子一同寻找。”他站在宗门弟子门前,一身宗主服犹如朗朗清月,“等真君闭关结束,我定会亲自邀请寒城主上门做客。” 谢不闻有理有据,话语又不失恭敬。 天玄宗护山大阵寒洮独自一人自然破不了,但一直这样与他僵持着,刚才璀璨的光芒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甚至有剑宗的人朝此而来。 寒洮摇摇头:“除了凤游,无人有理由有实力在我们眼皮底下掳走我伴侣。” 谢不闻被他一噎,好言相劝后的脾气也上来了:“理由?还请寒城主拿出证据。” 有遮掩天机的宝物在,寒洮自然没有其它的证据,他深恨自己实力不够强。 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大乘期修士会用一件可以遮掩天机的法宝来掳走一个凡人,但这也是他们确信傅明煦落在凤游手中最确凿的证据。 他们这个证据对谢不闻而言根本难以置信,所以这也是寒洮不曾说出的原因。并且一旦说出来,就会把傅明煦放在令人猜想的风口浪尖。 魔种感应到他的愤怒和急迫,在龙魄内蠢蠢欲动。 事情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他多耽搁一息,傅明煦就多一重危险。 金光越发浓烈,在寒洮手心绽放着烈阳般的光芒。 谢不闻感受到了那金光中的危险,他眉心跳了跳,扭头让弟子们先回洞府,朗声道:“寒城主,你当真要与我天玄宗为敌?” 寒洮情绪波动太大,魔种似乎找到了空隙,魔气从魔种中溢出,试图去与绕行的灵气融合,一同钻入血肉之中。 就在这时,司阳仙君和祁暮远终于赶到。 “你冷静一下。”司阳暗叹了一声果然是天生翱翔于空的龙族飞遁起来更快,他瞥了他手心的金光一眼,低声道,“天玄宗的护山大阵是他们开山祖师元瞳真仙所布,此人飞升前就是阵法一道的天才,你这样做除了浪费时间,什么都做不了。” 他估计,那能遮掩天机的法宝也是元瞳真仙留下来的。 寒洮不为所动,浑身气息冷凝,手心的金光已经被他压缩成一个光球。 祁暮远瞥了他一眼,知道劝不动,换了个角度:“你如此这般,除了让凤游把你的伴侣转换阵地,没有别的结果。” 情急之下,显然寒洮之前没有徐徐图之的想法。 但若把傅明煦换作自己师尊,祁暮远也不敢确定自己会比他冷静。 况且,龙族虽能化成人形,但本性却是兽性难改,体现出来的性格更是令人难以理解。 如此一想,祁暮远倒是奇异地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 他从傅明煦角度考虑的话显然比其它千百句的话更有用,寒洮终于冷静下来,手心金光熄灭,他望着天边刚冒出一线的曙光,从半空中落地。 见此,谢不闻默默地松了口气。 “走吧,等今晚再探。”祁暮远传音给他,又抬头朝谢不闻笑道,“没想到贵宗的护山大阵倒是处于时刻激发状态。” 谢不闻心头猛地一顿,果然就看到寒洮锐利的目光朝这边看来,赶紧道:“还不是寒城主来势汹汹,这才被激发。” 他虽这样说,却忍不住对寒洮来之前的半刻钟,凤游真君突然给自己的传讯。 【有敌即将来袭,护山大阵我已开启隐蔽,守住勿慌。】 难不成真君知道寒洮会来? 谢不闻被脑海中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若真如此,难道那个凡人真被真君.. 不知怎么,他竟然不敢往下猜。 谢不闻敛住神色,面上不显分毫,维持着宗主的体面,说道:“这必是虚惊一场,我这就派坊市的巡逻队四处查探,务必在第一时间找到寒城主的伴侣。” 寒洮显然并不信他,但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心里的担忧浓重,根本不想就此离去。 祁暮远见他的脚就跟黏在地上似的,传音给他:“寒洮,你的状态很不对,我认识的你并无如今这般易怒、冲动。” 龙族的独占欲是很强没错,但这不该如此影响他的情绪。 寒洮一愣,下意识地回道:“我该是什么样的?” 祁暮远思索了一会,认真道:“在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是情绪内敛、头脑极其清醒的。” “哦,当然还有寡欲薄情。” 看起来,曾经的他并不像一个会有伴侣的龙。 寒洮沉默,他明白祁暮远所说的那些的确是自己身上的特质。 “你..”祁暮远斟酌了下话语,“你是不是重伤之后受到伤势影响?” 寒洮了然,他知道,或许自己如今的易怒和冲动,应该是受了魔种的影响。魔气会逐渐侵占人性,这是他前世就体会到了的。 “我知道了。”他收回金光,拳头紧握,“之前是我冲动了。” 祁暮远挑眉,知道他这是承认自己冲动易怒,不承认寡欲薄情。 他都懂的。 司阳看出两人在传音,虽好奇却未多问,他的目光在谢不闻身后的弟子们脸上看了看,忍不住皱眉。 是他太久没下山了吗?这天玄宗的弟子竟然大部分都气息不正,显然是心性在不知不觉中有所偏移。 他打量得很光明正大,弟子们虽不知道,可谢不闻却看得清清楚楚。 天边已然泛起了鱼肚白,一丝曙光从浓重的云层射出。 祁暮远没看到司阳仙君的动作,只朝谢不闻笑道:“谢宗主,你这护山大阵再不关,待会被人看见就有热闹看了。” 谢不闻也不想得罪三人,主动撤下护山大阵,神情和淡:“误会解除了就好,还请三位..” 他刚松了口气,话都没说完,突然听到身后的弟子们一阵骚乱。 “起火了?” 道衡不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谢不闻下意识地回头,就看到凤游山山中有冲天的火焰拔地而起。 那火焰金中带红,延伸的气息把空中的云层都染红。 无数的飞禽从凤游山惊叫而出,纷纷拍着翅膀四处乱窜。曙光被染上金红色的光芒,整个大地似乎都笼罩在金红之中。 司阳仙君惊讶:“那是龙炎?” 谢不闻猛地回头,差点把脖子扭断,就看到原本打算离去的三人转身看了过去,寒洮脸上的神情更是吓人。 凤游山怎么会出现龙炎? 心头一下子凉了起来,可怕的猜测一下子涌现。 寒洮没有停留地朝凤游山飞身而去,没有了护山大阵的阻拦,他几乎是在瞬息之间就到了龙炎所在。 祁暮远拍了拍谢不远的肩膀,大乘期的威压令他不能动弹。 “你现在阻止也来不及了。”他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眯着眼睛看着那冲天的火焰,“看样子,寒城主的凡人伴侣比我们想象得要聪明嘛。” 那气息,没想到还真是寒洮的龙炎。 谢不闻浑身一僵,他分不清是猜测得到证实后的害怕,还是被大乘期威压威慑后的心惊。 他只知道,寒洮的凡人伴侣真的在凤游山! 龙炎难被熄灭,有凤游山的花草树木在,焚烧之势仿若冲天。 那边的动静实在太大,火焰直接照亮了整个天空,别说本宗内的长老弟子,就连远处相邻的剑宗和药宗都有人来了。 谢不闻看见天边划过的道道剑光,心里的石头一下子沉到了底。 早知道,他不该把护山大阵撤下。 那火焰仿佛灼烧了他的眼睛,也仿佛烧破了掩盖事实的纸。 有许多人往凤游山的方向跑去,等肩上的威压消失后,谢不闻气息不稳地飞身而去。 张恒波是抱着必死的心情跑出山洞的,托自己基础道法知识深厚的福,他三两下就找到了洞口的阵法阵眼,踉跄地跑了出来。 等看守的人员察觉后,他直接把手中的灵火往前面一抛。 接着,那灵火如有灵智般地跳跃到最茂盛的树冠上,以无可抵抗之势燃烧开来。 有一朵落在他身上,想象中的燃烧感没有袭来,他却看见看守的人员争相逃脱。 “谢谢。”望着满山的火炎,张恒波潸然泪下。 他跑回山洞中,却听到傅明煦朝他喊道:“你快走!别管我!去找你师妹师姐!” 傅明煦没给他纠结的时间:“你救不了我,救我的人已经来了,你再不去,她们恐怕就真的死了!” 张恒波心中一凛,呆住两息后突然跪地朝他磕了个头。然后,转身朝外面跑去。 此时凤游山已经混乱不堪,他没去主殿,还是往杂役弟子所在的住处而去。 傅明煦在看到他身上的一丝龙炎时,就知道事情已经成功。他无法挣脱身上的红链,却能感受到龙炎现在的状态。 寒洮他,真的来了! 庆幸、感动、委屈一下子席卷心头,就连脚踝处的疼痛都被冲散许多。 作者有话说: 寒洮:老婆,我来了!感谢在2022-03-31 00:00:00-2022-04-01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凤游山虽处于天玄宗内, 但由于是老祖凤游真君的居住地,平日里除了杂役外,就只有几位侍从。因此, 这里堪称人迹罕见, 无人打扰之处。 往日里萦绕在此的云雾被冲天而来的火焰燃烧殆尽, 凤游山的全貌得此显露在面前。 寒洮的身形刚一到, 一道防御法阵几乎在瞬间转化为杀阵,杀意汹涌澎湃, 当头而下。 “破!”手中金光一闪而过,寒洮身形闪动间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针眼, 然后毫不留情地碾了下去。 「轰隆隆」的声音响起,凤游山的防御法阵刹时毁了一半。 龙族受天地钟爱,对依靠天地玄机的阵法天生敏锐。 这凤游山的阵法一层套着一层,就跟乌龟壳似的,寒洮破得不耐烦,他干脆双手化作龙爪,唤出本体龙炎。 “去!” 一声厉呵之下, 阵法外的龙炎与里面的龙炎感应到彼此, 竟化作两条神态分明的火龙。 “砰!” 两条火龙一起朝阵发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溅起的火焰四飞,如有神助般地落在各层阵法的阵眼上。 等谢不闻气喘吁吁地赶到时, 凤游山的阵法已经被破得七零八碎。 属于大乘期的威压无差别地倾泻而出,随之而来的是凤游真君的怒喝:“尔敢!” 寒洮当然敢, 他面色不变地迎了上去,几乎是同等级的威压彼此碰撞, 两人还未见面就斗了起来。 这就可苦了那些好不容易跟随而来的弟子, 大乘期的威压宛如泰山压顶, 即使寒洮随手一挥的金光泄去了溢散的威压,但凤游真君的威压本就席卷着杀心而来,凤游山下有修为略低的,直接当场呕血晕倒不醒人事。 看着周围倒成一片的弟子,谢不闻差点就要把那句「不要打了」喊出来。 凤游山山中惊雷不断,树木拔地而起,走兽惊走,好似天崩地裂之势即将袭来。 这便是大乘期修士对战产生的波及,有前两日去过坊市的,忍不住暗叹之前司阳仙君和寒城主的出手肯定是收了威势力,不然为何独独只有云食楼受到波及的。 更何况,那云食楼本就是龙族的产业。 “没想到,这厮连本门弟子都不顾及。”司阳仙君目光沉沉地看着两人厮杀般的交手,凤游真君道法通然,寒洮力量强悍,不过几息,两人已交手了上百招。 无边柔和的星光从天而降,给站在山脚的弟子蒙上一层星纱。残留的威压顿时被消除,不少弟子松快起来。 谢不闻见此,朝他拱手:“多谢仙君。” 倒也不是不知好歹。 司阳挑挑眉:“不客气。” “你还是叫这些弟子走吧,不然受到波及伤及性命可不太好。” 谢不闻有点无法面对他,闻言只能点点头,朝弟子们挥挥手,声音洪亮:“你们回去,不要在这里呆着。” 司阳心想,作为宗主,谢不闻对这些弟子倒是尽心,只是这份关心在宗门真君面前就化成了泡沫,似乎任何人都可以成为宗门利益的炮灰。 “师尊保护好自己。”祁暮远眯着眼笑着拔出了剑,“好久没打架了,我去会会这凤游真君。” 谢不闻一惊,幸好司阳按住祁暮远的手,阻止了他:“你一出手,就是两大宗门之间的事。” “更何况,两打一,有失风度。” 祁暮远感受到手背一热,看向司阳的眼神都有点不一样,他面不改色地传音:“师尊,你果然还是心疼我..” 司阳被他那矫揉造作的声音弄得头皮发麻,赶紧松开手:“瞎说什么,我是说真的。” 祁暮远正色:“我也是认真的,师尊。” 司阳全当听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朝凤游山走去,说道:“既如此,我们先去找傅明煦。” 祁暮远眼神一暗,却也没有反驳。 寒洮与凤游的战斗已到尾声,云雾腾空中,有浩瀚的龙吟声响起,众人抬头看去,一条巨大的金龙在云层中翻滚。 巨龙俯视着众人,金眸中的冷光似乎能透过天地限制。 “就算你杀了我,你也永远找不到他。”凤游没想到这龙竟然强悍如厮,但他却知道他的软肋,所以即使被利爪按住,他却丝毫不担心,“他在天地玄镜之中,以妖骨链锁之,你猜你能不能找到他。” 天地玄镜,便是当初开宗祖师元瞳真仙的法宝,以遮掩天机闻名。 寒洮没想到,这元瞳真君飞升之时,当真把天地玄镜留了下来。 “我离合体不过一线之隔。”凤游端正的脸上出现笑容,他似乎在劝寒洮,“不过一介凡人,虽身怀混沌之气有些特殊,但也无法吸收灵气修炼,最后不过百年而已。” “寒城主,我用这突破合体期之法来跟你换取这个凡人,这对你而言很划算。” 不管他为何身怀混沌之气,在凤游眼里,不过是可以炼成传闻中的混沌炉鼎而已。要不是因为他无法修炼灵气,自己昨晚就可以直接使用。 不过,有了妖骨链的滋养,那凡人现在该是有了炉鼎的雏形。 这混沌炉鼎,可比张安然的天阴炉鼎好上太多。 他要的,正是傅明煦体内的那团先天混沌之气。 硕大的巨龙金眸冷冷地看着他,利爪一收:“交出天地玄镜。” 这就是没得谈了。 凤游压制着体内快要突破的灵气,他可惜那还未形成的混沌炉鼎,却庆幸昨晚把天阴炉鼎最后物尽其用。 他刚说谎了,他离突破合体期根本不是一线之隔,而是,他只需要此时借力成功,便会进阶成这苍灵大陆唯一的合体期。 只是,想要历劫成功的话,还必须要有混沌炉鼎之助。 到时候,别说那凡人,就连这条龙都可以成为自己手中的亡魂。 没想到那乐潮的炉鼎锻炼之法如此好用,倒是让他的进阶速度提高不少。 “天地玄镜与我本命相连。”凤游看着他说道,“我们现在发生的一切,里面的人都能看见,可你却找不到他。” 说完这些,凤游喷出一口心头血,这血随风落在凤游山中,整片山宛如水面被风吹过,空气中泛起浅浅的涟漪。 天地玄镜与凤游心神相通,身在其中的傅明煦当真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也看见,那金眸中的怒意和焦急。 红链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地收紧,他这才知道原来这叫做妖骨链。 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既然是在天地玄镜中,为什么之前张恒波逃走,凤游却没有发现? 傅明煦直觉还有什么事情他没发现。 空气中的涟漪越来越重,凤游嘴角勾起一抹奇特的笑容,傅明煦看见他嘴角微动,心里涌出不详之感。 寒洮也感受到了周身空间的凝滞着,他化成人形,把凤游踩在脚下,金眸黑沉:“你做了什么?” 凤游知道他此时的模样该是十分狼狈,但他根本没有半点关心,他偏头吐出一口血,声音稍弱:“可惜,这些都跟你无关。” 寒洮一踏上凤游山的土地就察觉出不对劲来,等他反应过来时,已为时已晚。 数不清的白色符文从四周升起,隐隐而成一个阵法。 司阳仙君看出不对劲,抬脚向前一步,却被这些符文排斥在外。 祁暮远用剑尖戳了戳,剑中的器灵传来不悦的感受。 符文几乎是在瞬间形成,在最短时间内把凤游山与外界隔绝。 与此同时,寒洮脚下的凤游在一瞬间化成血雾消失不见,转眼间又出现在凤游山上空之中。 “寒城主,既然你非要逼我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只见他双手掐了个诀,声音洪亮无比:“云寒城城主寒洮身怀魔种,不日将会堕魔,今日我以天地玄镜困之,将他斩杀于我凤游山内。” 龙凤乃天地钟爱之物,斩杀他们需要一个让天道接受的理由。 堕魔,便会被天道所弃。 此时凤游山外已无普通弟子,只一些内门弟子坚守在宗主一旁,还有闻讯而来的剑宗和药宗之人。 话音落地,听到此言的人群鸦雀无声。 药宗的闻人拓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难道这就是寒城主需要魔生花花王的原因?” 有不少人闻言顿时议论纷纷,祁暮远抱臂看向他,笑着问:“听闻争夺魔生花花王的还有药宗和剑宗各位,莫不是你们宗内有人身怀魔种才如此做?” 剑宗有人闻言不喜,高声道:“祁暮远,莫非你忘了自己的出生?竟一心偏向龙族?” 祁暮远剑眉凛冽,朝剑宗众人上前一步,见他们面露忌惮才不在意地笑了笑:“只是惊叹你们还是如往昔一样不分是非,道貌岸然罢了。” 他的话直接把剑宗和药宗出声的人堵死,剑宗的人互相看了一眼,先前出声的沈修寒冷哼一声,到底在同门的提醒下没有多言。 这边发生的小插曲不过一会,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放在凤游山的两人身上。 药宗的两位丹师眉头紧锁,不知在担心什么。 傅明煦听得心惊不已,心绪起伏下,混沌之气不再安定,随着气息乱窜,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来。 可惜他的修为久久不能突破,在红链气息的侵蚀下,混沌之气似乎感受到了危险,躁动不安。 傅明煦无法,只得分出心神安抚混沌之气。 凤游他,为何会知道寒洮身怀魔种之事? 傅明煦心里的不详感越来越浓烈,这个不详感在他看到凤游山凝聚而成的大阵时直接达到顶峰。 “劫杀阵。”司阳喃喃出声,其他人此时早已忘了来的目的,眼都不眨地看着那腾空而起的阵法,即使他们身处阵外,也能感受到里面毁天灭地的杀意。 凤游见他不语,他的目光在外面人脸上停留一瞬,随即转移在他身上:“寒城主,你若以你伴侣身家性命起誓,若你身怀魔种,他就神魂俱灭,我就放了你,如何?” 同为大乘又如何,凤游就是要逼他承认身怀魔种,这才好继续下面的计划。 可寒洮并未如他想象中进行辩解,也没有求饶。他只是冷冷地看了凤游一眼,突然朝凤游出手。 劫杀阵在他灵气出动的同时发挥作用,杀意萦绕在他周围,想趁他一个漏洞就夺取他的性命。 祁暮远看着里面的一切有点担忧:“师尊,寒洮会折在这里吗?” 司阳偏头看他,眼中出现的重瞳光辉令人沉迷。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留其一。” “我算到,寒洮的因果线极其复杂,与你我皆有关。” 天地玄镜在遮掩天机的同时,里面的天机玄力也让命运泄露了一丝让他得以窥见。 祁暮远看着他的眼睛一阵恍神,眼见他面色渐白,才赶紧把他扶住:“师尊,天梯已断,天机不明,你不该算。” 司阳摇摇头:“寒洮的生机在于傅明煦,我们的生机我算不出来。” “师尊,我的生机在于你。”祁暮远旁若无人地揽住他的肩膀,一字一句道,“其他的生机,我不需要知道。” 司阳心中震动,面上却不显半分。冥冥之中,有一道声音告诉他,这是他唯一一次最靠近天机之时。 他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再次一挥,阳光退避,一颗星辰的幻影从天而降。 天机在一瞬间完全显现,在这一瞬间,在天机玄镜的玄力与天机交缠下,司阳看见了片段化的过去和未来。 眼眸中的重瞳承受不住力量,眼角溢出鲜血,宛如血泪。 “师尊!”祁暮远一把抱住他。 司命任由自己软软地倒下去,他费力朝身后众人说道:“凤游和寒洮之间的事,你们不要插手。” 这是他如今唯一能做的。 生机诞生于凶险,唯有他们自己挺过,才能让命运承认。 “暮远..”司阳叹了一声,随后彻底昏了过去。 祁暮远没来得及听清,只赶紧接住他,他一手抱住司阳,一手执剑盘腿而坐,声如冰雪:“遵我师尊令,任何人不可插手。” 星光渐散,阳光重新轻洒,凤游山外,无人敢上前一步。 劫杀阵的威力果然不同凡响,寒洮体内的灵气运转太快,魔种已然觉醒,魔气融入灵气,在龙魄的疼痛来袭之时,寒洮额间的魔纹隐现。 凤游把他额间的变化看得清楚,心中一喜,劫杀阵运转得更快。 魔种觉醒后,深知不能入魔的寒洮手减缓运转灵气的速度。而就在他身形变慢的一瞬,劫杀阵的力量宛如附骨之蛆覆在他身上。 他的身上出现伤口,龙血控制不住地落下,又很快没入土壤之中。 我的龙鳞又要变得不好看了,说不定龙尾也不吸引人。 寒洮如此想着,却没有顾及身上的伤口,他任由龙血挥洒,随意抹了把嘴角的血:“你把天地玄镜融入了凤游山山体中?” 凤游看着他犹如看着蝼蚁,此时不再隐藏:“当然,这整座凤游山皆随我心而动,劫杀阵与天地玄镜融为一体,看你如何能逃?” 只一瞬间,寒洮就明白了他如何为此做。 这凤游,竟然以劫杀为阵,以龙向天地献祭。 他想得到什么? 寒洮并不知道,但他却知道这是一个救出傅明煦的好机会。 龙血持续不断地融入土壤之中,被天地玄镜吸入,他上前一步,仿佛受到阵法禁锢一般,周身灵气停转,任由杀意侵蚀血肉,金眸看向凤游,嗓音如雪:“凤族的事,跟你有关?” 凤游没成想他会问这个,脸色一变,却没有承认:“你不会知道了。” 身处天地玄镜内的傅明煦闻到了龙血的香甜气息,他透过天地玄镜望向寒洮,对方刚好垂眸,两人似乎隔着阵法与天机遥遥相望。 “我不会堕魔。”寒洮薄唇轻抿,不知在对谁说。 “那你就死在我手中吧。”凤游一掌拍向他的胸膛,逼出龙族的心头血。 金红色的血液抛洒而下,傅明煦仿佛口齿之间都有了香甜味道。 混沌之气突然狂躁,双眸逐渐化为苍青。 “好香。”傅明煦舔了舔嘴唇。 曙光未去,有新阳从地平线跃起,霞光满地中,万物复苏,飞禽走兽竞相齐鸣。 有人颤抖出声:“两轮太阳!” 作者有话说: 寒洮:看,他喜欢我的血! 零点还有一章!记得来哦! 第41章 双阳同出, 新阳的光芒虽弱,却高挂苍穹不下,这是在苍灵大陆中从未出现过的现象。 司阳仙君想睁开眼, 却因为难以承受窥探而来的天机目不能视。 祁暮远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看着司阳的样子格外心慌。 “师尊。”他垂眸叹了口气, 无视身后剑宗修士的惊讶, 用自有对方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早知如此, 我便应该把师尊关在摘星台不得出。” “唯有我可以见。” 司阳身形颤了颤,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凤游山中, 宛如春日到来,受到波及的花草树木重新焕发出生机。 “你做了什么?”凤游看着眼前的一切惊疑不定。 寒洮抬头看他,他不管自己越发衰弱的气息,分出一半的精力压制住急迫爆发的魔种,然后对着凤游扯扯嘴角。 凤游心头猛地一跳,还没等他察觉出什么,就见对方朝着自己的胸口猛地一拍。 金红色的血液喷洒而出, 如雨点般落在地上, 没入天地玄镜中。 劫杀中在一瞬间找到破绽,蓬勃的杀意朝他席卷。 “你疯了。”凤游看着他宛如自杀般的行为不禁出声。 天地玄镜乃是元瞳真仙飞升时留在天玄宗的至宝,根本不可能成为凤游的本命法宝。 龙族秘书中, 记载着元瞳真仙修炼的正是混沌之气。 寒洮当然没疯,他无法打破天地玄镜, 只能用龙血激发傅明煦的传承之力,逼混沌之气带他破镜而出。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疯狂, 也很危险。 因为如果傅明煦没有出来, 失去大半心头血的他, 定会死在今日。 可让认定的伴侣落在他人手中不知生死,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画面。 凤游山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像是藏在山体内的猛兽想要破体而出。 寒洮看到了新阳跃出地平线的美景,他无视劫杀阵的威力,反手唤出金剑,没有多使出半点灵气,以不可抵挡之势刺向凤游。 龙族肉身强悍,化成人形却只能发出其中七八。 金剑发出龙吟,金眸中有背水一战的火焰跳跃。 凤游看着他,突然明白了如何在正魔大战中是他以一己之力击杀魔族旧主,逼得魔族退回魔域。 这种不怕死的气势令他产生了一丝畏惧。 道法不断地落在寒洮身上,加上劫杀阵的杀意,他此时浑身都滴着血。 天地玄镜中,傅明煦苍青色的瞳孔缓缓转动,他只觉得眼前是一片血红,无尽的香甜诱惑着混沌之气在丹田之中翻滚、咆哮。 在金红色的心血头没入天地玄镜时,那团翻腾不易的混沌之气猛然冲出丹田,眨眼之间把天地玄镜中的龙血一扫而光。 傅明煦还没反应过来,那混沌之气已经大吃一顿后回到丹田之中。 苍青色眼眸呆滞了几息,随后他被丹田内异常的躁动惊醒。 比当初凤血时的躁动更加浓郁,混沌之气在丹田里窜来窜起,仿佛没有吃饱。 妖骨链越收越紧,被束缚住的脚踝处泛起浓红,混沌之气与那链条中的气息来回拉扯,傅明煦疼得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他不得不蜷缩住身体,头抵住身后的墙壁,任由汗珠没入鬓发,又有几滴往下颌处滚落。 山洞内云雾未散,天地玄镜外,寒洮与凤游再次战成一团。新阳柔和的光芒洒在他身上,挂在眉梢的光映出璀璨的金眸,里面不惧生死的战意让他宛如战神在世。 许是因为如此,凤游反而有了顾忌,给了他更多的喘息机会。 傅明煦再次听到了脚步声,他瞥到乐潮的身影后,不顾脚踝处的疼痛拿出储物袋中的龙鳞。 这正是在龙族禁地时,寒正之给他的那一片。 龙鳞上微凉的气息让他舒适一点,他的手心握住锐利的龙鳞边缘,眉心微动。 接着,他忍住体内混沌之气异常的躁动,闭上了眼睛,仿佛进入了昏迷。 “没想到那张恒波竟还留着一手,不仅没死成,还跑了出去。”乐潮脸上神情阴沉异常,他低头看着傅明煦脸上的痛苦,心里十分畅快,“这天地玄镜与真君本命相连,即便他死了,这也是元瞳真仙的法宝,你是逃不出去的。” 他看着傅明煦鼻尖上的汗珠,不知怎么想起他曾经看到的雨中新荷,忍不住喃喃道:“这妖骨链的滋味如何?这是由上古妖族合欢妖的血液凝炼而成,里面的气息会把你一步一步炼成最极品的炉鼎。” 他的目光肆意,最后定格在那片莹润红唇上,喉咙堵了一瞬:“最极品的炉鼎,滋味自然是最好的。” 可惜,这份美注定要停留在凤游真君手中。 傅明煦把他的自言自语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暗唾了几句两人的卑鄙无耻,悄然握住龙鳞的手收紧,藏在宽大袖口内并不明显。 就在乐潮的手指落在双唇上之前,苍青色的双眸猛然睁开。 这是一双宛如倒映着无边山色的眼睛,因为疼痛产生的生理性水汽给这片钟灵毓秀的山蒙上一层浅淡的水雾,更显几分朦胧难耐的美。 乐潮一下子愣在原地,停顿在空中的手都忘记收回。 傅明煦厌恶地看了那手指一眼,开口:“你想做什么?” 他语气中的嫌恶太过明显,乐潮心里产生的那一点微妙的情绪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来看看这极品炉鼎炼得如何了?”他很想看到傅明煦在知道自己将会经历什么后脸上会产生什么表情,是惊慌失措还是求饶痛哭,“脚踝很痛吧,这是把你炼成极品炉鼎的过程,等你承欢于真君之下时,就能体会到这法子的好处。” 即使不是刚知道,傅明煦还是在心里怒骂一顿。 细密的汗珠犹如清晨的露珠,一颗一颗地从光滑莹白的肌肤上滑落。傅明煦偏头,没去管这些,只是讥笑道:“乐潮,你现在沦落到给他人拉皮条的地步了?” “我看,你恨不得这妖骨链锁在自己身上吧?” 他的话宛如尖刀,一寸一寸地刮到乐潮的最痛处。 乐潮看好戏般的神情崩裂,他朝傅明煦走了一步,以居高临下的姿势看着他:“你也就现在能嘴硬,等真君杀了寒洮,你在他手中再无逃脱之日。” “对了,我这里还有个好东西让你你尝尝。” 贞烈如张安然,也在合欢丹的药效下忍着屈辱求欢。 “想逃吗?或许你可以跪地求我试试?”他如戏弄一只小兽般看着面色发白的人,“你说,若是寒洮亲眼见你雌伏于真君身下,会如何?” 他这话让傅明煦想起了刚才铺天盖地般的龙血滴落,他撑起身子,抬头看去。 托凤游想要刺激他的心绪,以便让妖骨链里的气息侵蚀速度加快的缘故,他能清晰地看到此时的寒洮几乎是以燃烧生命般地出手。 他必须自己先逃出去。 等乐潮在拿出一枚散发着甜腻得令人恶心的丹药出来时,傅明煦就知道了他的打算。 但他眼眸没有半点波动,似乎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什么,乐潮离他越来越近,就他在注意到傅明煦眼睛的变化,惊讶道:“你的眼睛..” 还未等他说完,傅明煦却倾身迎了上去,他突然撞向对方的胸膛,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用最大的力气把手中的龙鳞往前方一顶。 本就失去一对彩羽的乐潮修为毁了大半,若不是因为精通炉鼎之法和含有一丝凤凰血脉的身份对凤游有用,他早就该死在天玄宗的刑讯堂内。 可惜,这些他在凤游面前用来生存的东西在锐利的龙鳞下没有半点效果,无法阻止龙鳞刺入胸膛血肉分毫。 几乎在瞬间,龙鳞宛如利刃般没入他的胸腔内那颗跳动的血肉中。 两人一触即分,做完这一切的傅明煦靠在墙壁上不断地喘气。混沌之气再也压制不住,分出几丝在身体里开始乱窜,脚踝处的疼痛让他汗如雨下,不消片刻就湿了大半青衫。 他看着地上胸口不断涌出鲜血的人,放开龙鳞的手控制不住地不断颤抖。 他,杀了乐潮。 恶心和第一次出手的惧意如狂风般席卷,剧烈起伏的心绪在瞥到地上人微弱起伏的胸膛和滚落在地上的那枚合欢丹时突然平静下来。 乐潮还没死,可看起来对他也没了威胁。 傅明煦站着的双腿慢慢滑落,他撑着一股劲才没有从疼痛和躁动中昏过去。他脸颊上浮现两团异常的红晕,丹田内宛如有火焰在灼热,不痛却难挨。 先前被强行压制的混沌之气似乎变得更为精纯,等他看到寒洮手心金光崩裂之时,剩下的混沌之气在他丹田内彻底炸开。 “嗯!”傅明煦忍不住喘了一声,他整个人被混沌之气包裹,白光闪现,山洞内的水汽在瞬间蒸发,露出完整的面貌。 混沌之气开始四溢,整个山洞中的灵植以加倍的速度开始生长。一时之间,郁葱一片。 “咦?” 意识模糊中,傅明煦听到一道仿佛来自遥远天际的声音。这声音虚无缥缈,像是遗留在无尽的时光长河中刚刚苏醒。 “混沌之气?”一道半透明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他身着月白广袖长袍,虽面容不清,可浑身气质宛如揽着月华入怀。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倒流又前进。 傅明煦眸子动了动:“你是谁?” 那身影低头看他,像是笑了笑:“我吗?我记得他们唤我元瞳。” “可怜的小家伙,被人封了记忆,传承也还没被激发,比我当时还惨哪。” 是元瞳真仙! 傅明煦大惊,随即反应过来这该是他遗留下的一抹浅淡的意识。 元瞳真仙是天玄宗的开宗祖师,会不会帮..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那元瞳真仙好似看透他所想,叹了口气:“没想到,时光荏苒,这所我亲手创立的宗门却失了我那一辈的风骨。” “潮涨潮落,已过千年,我又何必纠结于此呢。” 虽然傅明煦看不清他的面容,可却莫名地觉得他很亲近。 “小家伙,你的食物来源是外面的那条龙吧。”元瞳慈爱地看了他一眼,语气飘渺仿佛随时会散去,“也不知你的父母为何如此狠心,把你丢在这这里。” “你我同出一脉,这天地玄镜就送给你玩。” “其它的,就靠你自己了。” “哦,你的食物来源快没了,还不去帮忙吗?” 声音一落,面前的这道身形顿时消散,仿佛被风轻轻一吹就消失的梦境,傅明煦看着手中的天地玄镜,才惊觉刚才的一切不是梦境。 元瞳真君,他与自己同出一脉? 他还未来得及细想,就看见天空中散开的金光中,寒洮从上面狠狠地栽了下来。 没有了一半的心头血,为了避开魔种彻底觉醒又不能全力使用灵气,他能撑到现在,凤游心里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此龙今日不除,来日必成大患。 傅明煦看见了凤游眼中明晃晃的杀意一阵心惊,他深知不能再等,一咬牙,混沌之气倒灌于手中的天地玄镜中,天地玄镜内的镜灵第一次苏醒,在雀跃中与他连接心神。 一阵痛入心扉的感觉之后,妖骨链应声而断,唯有嵌入血肉中的两个链圈牢牢不掉。 傅明煦踉跄地走着,经过乐潮身边时,一角被人拉住。 “你..”乐潮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眸亮得惊人,似乎是不甘心,“你..” “差点忘了。”傅明煦低头看向他的眼神平静无波,他弯腰,用力扯掉龙鳞。 乐潮痛呼一声,胸膛一阵剧烈的起伏之后,睁着双眼再也没了说下去的机会。 抓着一角的手松开,傅明煦顺脚踩碎一旁的合欢丹,脚步再也没有半点停留。 “玄镜,我要出去。”他能感受到玄镜中的一切,跟里面的镜灵说道,“撤掉对凤游山的天机遮掩。” 他话音一落,凤游山周围的空间一阵波动,新阳蓦地光芒大盛。新阳的光芒与金光融合在一起,掩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外面正打算下狠手的凤游动作一滞,脸上像是憋得通红,又捂住胸口倒退几乎后大口大口地吐出血来,面色由红转白。 他失去了与天地玄镜的联系。 凤游山外,司阳仙君终于能睁开眼睛,他由祁暮远搀扶着站了起来,望着凤游山的方向喃喃:“凤游山的天机,出现了。” 祁暮远手中的飞剑随心而出,在凤游山内盘旋。 “阵法已破,禁制已除。” 谢不闻率先朝凤游山跑去,衣角在风中偏飞翻滚。 在光芒散去前的一刻,天地玄镜中的镜灵冲向凤游,大有捶死他之势。 而傅明煦终于来到寒洮身边,他丹田里最精纯的那一团混沌之气已到了无法压制之时,丹田内的躁动令他双腿发软,浑身的细汗不知出了几茬。 有元瞳真仙的相助,他终于得到了完整的传承。 他的体质被封闭得太久,这就导致了他一族的情敏期来得无比地汹涌。 他需要食物,需要慰藉,需要他的渴求得到最彻底的满足。 镜灵的突然出现让凤游应接不暇,天地玄镜与他本命相接多年,受他灵气滋养才换得遮掩天机的机会,一人一镜本该如此继续。 可天地玄镜本身就是元瞳真仙的法宝,别说现在元瞳把它送给傅明煦,就算没有,有朝一日镜灵苏醒,也不会与之前主人相差甚远之人结下主仆契约。 在镜灵眼里,他不过是以本命灵气来滋养镜身,以此来换取玄镜庇护之人而已。 天地玄镜作为法器与凤游本命相连多年,镜灵轻而易举地就能找出他道法中的破绽,再加上玄镜本身的等阶和寒洮造成的伤害,又有本命之连突然断裂的情况,现在的凤游几乎是被镜灵压着打。 傅明煦没去管镜灵的动作,苍青色的双眸因为情敏期的到来变得深邃,他脚步虚浮地找到寒洮,差点倒在对方身上。 寒洮用金剑支撑着自己站起来,他一把扶住傅明煦,语气中有失而复得的喜悦:“你真的出来了,有没有伤到哪里?” 即便他弯着腰也比傅明煦高一截,新阳未落,他眉梢还挂着光,映照着嘴角的龙血愈发鲜艳。 傅明煦被他拢在怀里,鼻腔内全是龙血的香甜气息,他仰头刚好看到他眼中无法掩饰的关怀,以及下颌线上面沾染的点点血迹。 温热的指腹落在血迹上捻了捻,傅明煦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真香啊,好像来一口。 “你怎么了?伤到哪了?”他几乎是攀附在自己身上,浑身散发着令人眩晕的气息,落在下颌处的指腹那处宛如着了火。 情敏期来得汹涌,无法得到满足的混沌之气发出更多的渴求,傅明煦顺着本能蹭到他的下颌处,仰着脖颈舔了一下。 唔,就是这个味道。 凤游山中,新阳之光和金光散落一地,昔日高高在上的凤游真君气息萎靡倒在地上,那寒城主把凡人伴侣紧紧拥在怀中。 等所有光辉散去,终于看清山中情景的众人只来得及听见一声浩瀚的龙吟,哪里还有两人的身形。 新阳并未落下,反而随着旁边的太阳升空,似有并肩之势。 无数修士在今日仰望天空,查阅古籍,试图探寻今日奇景出现的原因。 而造成奇景的傅明煦被寒洮抱在怀中,两人再次落地时已经到了天玄山山脉最高处的寒潭之侧。 “唔。”两人几乎是翻滚着落地,身下的草地被突如其来的压力滚平,寒洮本能地把自己当做肉垫,停下来时不免碰到伤处,发出闷哼。 指腹上沾染的龙血并未让傅明煦有疏解的迹象,反而激发了情敏期的渴求。 他苍青色的双眸蒙上浓重的水雾,身形稳住后一把跨坐在寒洮小腹上,两只手压住他的胳膊,俯身在他脖颈之处摩挲。 有血液在动脉处奔流不息,他埋首在侧时似乎能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甚至能闻到里面最浓烈的香甜味。 寒洮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不敢动,几乎是哑着嗓子:“你..你干什么?” 傅明煦终于舍得抬头,乌发垂落在他的脖颈上,激起肌肤一阵战栗后又带来奇怪的酥麻。 “你好香。”大约是急需掠食的本能让他忘记了平日对身下之人的害怕和疏离,“我想咬一口,可以吗?” 情敏期都能询问他人的意见,傅明煦觉得自己蛮有礼貌的。 毕竟,在他的传承记忆中,不少先辈找到食物都是二话不说上去就咬,等吃饱喝足了才会为其疗伤。 “咬..咬一口?”寒洮以为听错了,连龙魄处传来的疼痛都不在意,下意识地问,“咬..咬哪里?” 傅明煦自动理解他同意了,他再次俯身,离得近了,寒洮都能看见他苍青眸子中的雾气几乎都要凝成水珠滴落。 会滴落在自己的眼睛里吗? 恍惚间,他如此想。 水珠到底是没有掉下来,傅明煦的气息已经落在他的耳侧,随着温热柔软的触感落下,肌肤上传来微微的刺疼。 傅明煦努力保持着清醒,没有咬破他的脖颈,却学着传承记忆中的族人教学,在上面舔舔以示安抚。 那一块的湿润温热犹如星火,在转瞬之间化成难以熄灭的火焰,由脖颈下的血液带着在刹那之间流转全身。 寒洮难耐地并拢双腿,鼻息加重间,金眸比潭底的漩涡还要暗沉。 “又受伤了。”傅明煦放下压住他双臂的手,盯着他鬓角处的伤痕不满说道,“你真的不乖,小龙龙。” 金眸猛地睁大,寒洮眼中震惊,音调却有点别扭:“你..你想起来了?” 酸涩、喜悦、震惊在一瞬间席卷了他所有的情绪,那些暗藏在时光中的记忆终于不再是自己一人独有。 两人的相遇并非是初见,而是他一人早早期待的重逢。 “当然,我被封存的记忆打开了。”傅明煦含笑看着他,眉眼间缀着这世间最美的光,“你长得好大,要不是跟你认识得早,我该认不出你了。” 昔日被母亲捉来的小龙已然变成了庞然大物,却依然作为食物被自己压在身下。 傅明煦想,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毕竟,没有一位烛照的血脉可以拒绝一份香甜可口的龙血。 作者有话说: 傅明煦:吸溜,让我吸一口上好的龙血。 寒洮:传下去,我老婆他要亲我。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情敏期的到来并没有被认出小龙龙的事件打断, 傅明煦说完话后,一阵情潮汹涌而来,与极需进食的渴望并行, 冲击着他的心神。 他的体质和记忆被封印得太久, 对食物的渴求从来没有得到彻底的满足过, 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在寒洮脖颈上舔舐摩挲。 好香, 真的很想咬一口。 傅明煦身上诱人眩晕的气味愈发浓郁,这是烛照一族在情敏期到来时对伴侣的渴望。 可他被强制困住本能太久, 如今就像一个刚破壳而出的幼崽却有了成年族人想要的需求。 混沌之气在一遍一遍冲刷着,情敏期的无法满足被他拼命压制, 只是越压制就越难平静。 寒洮被他毫无章法的动作弄得宛如置身于无法逃脱的火炉之中,他看出傅明煦此时的状态极为不正常,忍着脖颈上的异样,咬着后槽牙开口:“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傅明煦在他动脉处沉醉地舔了一口,不满足道:“没有受伤,是情敏期。” 情敏期? 话音一落,无法判断他种族的寒洮终于明白了他为何如此, 他反手撑着起来, 傅明煦就如同趴在他身上一般。 感受到他的动作后,仰头用一双水雾满满的眸子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 寒洮低头,下颌线绷得极紧, 脊背也绷沉一张蓄势待发的弦。 “你先起来。”他太阳穴突突地跳,他一只手捏住傅明煦的后脖颈, 一只手控制住他的腿。 突然被拿捏主的傅明煦先是难耐地哼了一声,突然发出一声痛呼:“好痛!脚踝好痛!” 寒洮握住他腿的手一抖, 感觉出不对劲的他目光一瞥, 随后掐住他的腰把他托起来坐在一旁, 等空出手来,立马捉住他的一只脚。 他的速度很快,傅明煦反应过来时,就看见寒洮已经一只腿屈膝跪在地上,一手撩起他的衣摆,三两下就扯掉了脚踝处的布料。 随着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一道被妖骨链嵌入血肉的场景出现在两人面前。血红与莹白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寒洮的指腹刚碰上,傅明煦就不住往后缩。 “别碰那里..”他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偏偏脸上红晕未散,反而给人一种欲拒还迎之感。 寒洮的眼睛盯在上面,喉结艰难地动了动:“别怕,这是妖骨链,只要你不动用混沌之气,它就不会继续嵌入。” “有没有办法可以取下它?”傅明煦恨死了这两条妖骨链,情敏期的到来令他说话的音调都变了一些。 寒洮沉思一会,哑声道:“先给我看看。” 傅明煦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任由他把衣摆掀在一侧,又捉住两只脚,脱掉鞋袜,把两只被妖骨链嵌入的脚踝露出来。 “别动。”寒洮看了一眼,说道。 “那你快点。”他催促道,只能忍住心里的异样不敢动。 寒洮抬起手,粗粝的指腹落在泛着深红的圈上,心疼不已,对凤游的怒气更上一层。 “这是合欢妖的血液炼制而成的,早知道就留乐潮一命好了。”傅明煦又抽了一口凉气,断断续续地把他杀了乐潮的事情说了出来。 寒洮并不觉得他做的有什么不对,反而赞叹道:“你做得很好,这妖骨链是妖族之物,彩羽一族并不知炼制法门。”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这妖骨链的作用是什么。这链条圈已然嵌入血肉,里面的气息显然已经发挥了作用。 他心头猛地一紧,果然就看到此时的傅明煦双眼含雾,眉眼间的远山朦胧散去,露出了从未展现过的媚意。 情敏期影响了他此时的心性,而妖骨链让他的身体越发敏感,双重作用下,傅明煦本人都不知道自己此时呈现在他面前是何种模样。 只停顿两息的情潮再次袭来,其汹涌澎湃的程度较之先前更甚。 傅明煦小腿发酸,陷入情敏期令他忘却了脚踝处的疼痛,他无力地扬起脖颈,头顶新阳的光芒镀满全身,早先半湿的青衫随着他往后仰的动作垂顺,勾勒出完美的身形。 寒洮握着他的脚,目光顺着脚踝往上,最后停留在他因为无力抵御情敏期而微张的红唇上。 事实上,他有一万种让傅明煦舒服地度过情敏期的办法,但他每一种都不能做。 受情敏期的支配,傅明煦是如此地渴求。可一旦自己趁机欺身而上,等他清醒后,等待自己的事难以预料的后果。 虽然他也很想,想得浑身发疼。 显然想安全渡过情敏期并不是那么容易,傅明煦丹田内的混沌之气仍在叫嚣,这是因为本能的需求一而再再而三没有被满足。 寒洮叹了一口气,放下他的脚踝,弯腰搂住他,扶住他的头,哑声道:“张嘴。” 傅明煦下意识地张开嘴,口腔间立马被香甜味道充斥,顺着喉管顺畅而下,随之而来是丹田内混沌之气变得温顺起来。 “继续。”寒洮忍住手腕被柔软吸住的异样,金眸中是他看不清的情绪,“混沌之气不满足,你是无法靠自己安全抵御情敏期的。” 喂饱他体内的混沌之气,让他身体有抵御情敏期的力量,这其实是渡过情敏期最笨的办法。 傅明煦也知道,他几乎是缩在寒洮怀里,两人头发缠绕叠落在一起,早已分不出彼此。 他紧紧地抓着对方的衣襟,贪婪地在他手腕上辗转,把这香甜的味道狠狠地吸了一回,瞥见寒洮脸色有发白的迹象,赶紧停下。 “够了,你本来就失去了一半的心头血,再下去会把你吸干的。”傅明煦舌头扫了圈嘴角残留的龙血,双唇愈发红艳,整张脸都泛着满足后的红晕。 他看到了寒洮手腕上的口子,想了想了,再次低头。 初初接受完整传承记忆的他,并不排斥给寒洮疗伤。 寒洮整个身体绷紧,他能感受到手腕处传来的触感。 在那道他划开的口子上,傅明煦正低头给他细心地舔舐,这感觉太过明显,他甚至能感受到舌尖触及血肉的战栗。 混沌之气暂时被满足,情敏期也暂时被压制住。 “好了。”傅明煦满意地看着他手腕上愈合的口子,情敏期的后遗症还残留在他的眉眼间,延伸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在他准备起身准备时,寒洮突然抓紧他的手。 傅明煦不明所以,抬眼间却撞入一双宛如能让自己落入漩涡中心的金眸中。 “你,你怎么了?”恢复清明的他才惊觉自己之前做的事情有多么离谱,此时只能梗着脖子道,“我想起了,你本来就是我的小龙龙,吸你几口血不过份吧?” 他的小龙龙? 这句话取悦了寒洮,他抓着手腕的力量抓紧,金眸中的压迫感十足:“当然不过份,而且你以后都能吸我的龙血。” 想起那香甜的味道,傅明煦精神一震,差点流下不争气的口水:“真的?” 虽说这是他母亲曾经给他带来的小龙,可现在这条龙已经长大了,他自觉也打不过,也不好把人强制压在身下吸食龙血。 可要是寒洮自愿的呢? “真的。”寒洮直直地看着他,语气像是在诱导,“只要你肯付出报酬。” 报酬? 傅明煦想了想,试探道:“给你治伤?” 寒洮突然起身,淡淡道:“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哎,你冷静冷静。”到嘴的鸭子还能让他飞了,傅明煦急忙拉住他的手,急匆匆道,“什么条件,你开吧!” 寒洮低头看他:“你确定?” 傅明煦心头猛地一跳,也没多想:“当然!” 寒洮重新坐了下来,他的目光在傅明煦身上流连,直把对方看得心惊肉跳之时才缓缓开口:“我给你龙血,你反哺混沌之气给我。” 他神色淡淡,唯有双手忍不住握紧,好像自己说的是多么平淡的一件事。 反哺? 傅明煦终于明白过来,脸上红晕更甚,瞪大眼睛:“你是认真的?” “我失去的心头血,能靠混沌之气补回来。”寒洮面不改色地开始扯谎。 这理由听起来无懈可击,傅明煦认真地打量了他几眼,见他面上一派正经,看起来不像是故意为之的。 更何况,那心头血也是为了救出自己才失去的。 细想之下,他好像没有理由拒绝。 寒洮的视线落在寒潭水面上,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微风徐过,新阳缓缓而落,大地重新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下。 “行吧。”傅明煦故意不去看他,别扭地扯了扯青衫袖口,“我答应。” 他话刚说完,整个人就被笼罩下高大身形的阴影下。 傅明煦下意识地往后仰,心跳剧烈得仿佛要在下一息蹦出。 “你..” 寒洮这次没等他说完,一手覆住他的后脑勺,俯身堵住了他的呼吸。 两人的气息顿时纠缠在一起,名为反哺混沌之气的动作让空气变得暧昧、粘稠。傅明煦支撑不住地倒在草地上,属于寒洮的气息铺天盖地般地袭来。 傅明煦的眼角起了飞红,在呼吸被侵占之时他甚至误以为被压制的情敏期再次到来。 身下的青草遭了秧,被他紧张地揪了不少。 两人的心跳声一声快过一声,血液流淌的速度加快,名为掠夺的情绪几乎在瞬间占据了寒洮的脑海。 他在那两片肖想已久的唇上倾诉着那不能明说的眷念,用最大的忍耐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够..”傅明煦抓住仅有的空隙出声,他分不清这一切的变化真正原因是什么。 到最后,寒洮象征性地捕捉到一丝混沌之气,才堪堪放过他。 “起来。”傅明煦推了推他。 (求放过,两人根本没有做啊!到底哪个字眼要锁啊!根本没有脖子以下啊,呜呜呜) 两人终于从草地上坐了起来,傅明煦不敢去看那金眸中翻滚的浓云,无意间却瞥见黑衫某处。 他双颊红得如盛开的山茶花,大怒道:“你下流!” 寒洮被他吓得绷紧了腿。 等他平复下来,傅明煦强烈要求现在下山。 寒洮无奈同意,征求他的意见:“抱着还是背着?” 有那两个妖骨链圈在,他走是走不了的。 傅明煦气短,让他蹲下,趴在背上时手指还点了点他的脖颈,威胁道:“小心你的血!” 两人消失了许久,天玄宗那边留下的烂摊子自然要去处理。 .. 在傅明煦和寒洮的身影消失后,谢不闻带着身后跟着看热闹的众人到了凤游山,他一见到凤游真君心头就一阵剧烈地跳动,说不清的恐慌感在见到满山的灵植时都没减弱半分。 凤游被他扶起,受到重创的他境界从大乘期直接掉落到化神期,原本乌黑的发髻有银丝出现。 “老祖。”谢不闻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等他转醒才松了口气。 凤游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被众人围观,他目光在之前两人站定的位置上巡视一周,没有发现人后,蓦地抓紧谢不闻的胳膊,冷声道:“传宗门劫杀令,寒洮偷走我宗天地玄镜,毁我凤游山,从今日起便是天玄宗死敌!” 话音一落,周围人群瞬时一静。 谢不闻都没反应过来,疑惑脱口而出:“天地玄镜是元瞳真君的法器,脱离天玄宗范围会惊醒镜灵,又如何能被盗走?” 凤游脸色暗沉得可怕,他当然知道谢不闻的意思,所以当初利用天地玄镜的进入坊市,也不过倚仗那坊市是隶属于天玄宗的范围。 他甚至也知道,之前对他出手的就是玄镜的镜灵。 可即便知道这些,他也不想让天地玄镜落在寒洮之人的手中。 瞥见凤游真君脸上要杀人的神情,谢不闻自知失言,连忙补救道:“天地玄镜乃我宗之物,更是真仙留下的护宗之宝,寒洮此为当真是不把我天玄宗放在眼里!” 跟来的道衡皱眉,斟酌着开口:“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寒城主能带走天地玄镜?” 谢不闻自觉没道理不信凤游真君的话,在他看来,若寒洮问心无愧,又怎会在他们到来之前遁走。 “传我令。”谢不闻负手而立,看着面前的内门弟子说道,“云寒城城主夺我天玄宗至宝,即日起,他与..” 就在他发布宗主令的途中,突然从凤游山中冲出一群杂役弟子。 张恒波抱着昏迷不醒的张嫣然跟随在其内,最后是旁边的叶晨见他体力不支才主动开口:“我来背,现在不少大能都在,这是一个机会。” “好,多谢!”张恒波没有犹豫,小心地把师妹放在他背上,冲到了最前面。 谢不闻话还没说完,就被冲过来的张恒波打断。 “祖师爷在上,我张恒波现向宗主状告凤游真君。”他俯身在地,双手赫然捧着昊清真人的牌位,面容悲切,“凤游真君不顾师姐张安然已有三生石承认的姻缘,强制以我师姐天阴之体为炉鼎,喂她合欢丹,榨干她体内最后一丝灵气,令其神魂俱灭。” 他说得太快,谢不闻听得心惊肉跳,怒斥道:“胡说八道!” 张恒波凄惨一笑:“宗主不是说等我们找来天玄兽就能把师姐换出来吗?那为何带着天玄兽去的嫣然师妹却被搜了魂?” 谢不闻被他一声一声质问得哑口无言,张嫣然搜魂他也不想的,可凤游真君要做的事情谁能阻拦。 “胡言乱语!”凤游眼神宛如刀子般地冷冷看着他,“我看你是与那寒洮里应外合,不仅要夺取我宗至宝,还要毁掉天玄宗的名誉,对吗?” “如此背宗的叛徒,今日我就来清理门户!”凤游手心灵光不断,显然是要夺取张恒波的性命。 可张恒波却并不怕他,他已做了赴死的准备,只是在死之前他要解开凤游真君那不为人知的龌蹉。 灵光刚一落下,就被一道剑气冲开。 祁暮远目光凉凉:“真君?啊,不对,凤游你又何必动怒,我看这弟子言辞凿凿..” 凤游冷声打断他的话:“祁宗主这是何意?莫不是以为他说的是真的?” 祁暮远耸耸肩:“我可没说,当时总要给人说话的机会不是,就算叛宗,万一这弟子是有苦衷的呢?万一有什么更大的阴谋呢?” “我这也不是为了天玄宗好嘛,不必急着灭杀。” 凤游心里对张恒波的杀意几乎按耐不住,祁暮远挡在面前,非要插上一手的样子着实令他生厌。 谢不闻也没有自家事摆在他人面前处理的心情,厉声道:“有什么事情,去主殿说。” 张恒波不为所动,他一字一句道:“我以我师尊昊清真人起誓,若我今日之言有半句谎话,就让我神魂俱灭不入轮回!” 他眼中的失望令谢不闻心惊,而其他人看过来探寻和怀疑的目光令他心惧。 天玄宗这边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剑宗宗主沈长亭也赶了过来,他皱眉看了祁暮远一眼,朗声道:“这当然是你天玄宗的事情,可我听说之前凤游扬言寒洮身怀魔种,不知此事真假?” 凤游恨声道:“当然是真!” “身怀魔种,将来必会堕魔,更应该被立即绞杀!” 祁暮远当即发问:“你说是真的就是真的?” 司阳无奈地拉了拉他的袖口,低声道:“你就别拱火了。” 于是,祁暮远就顺从地闭上嘴。 这尊师重道的一幕被沈长亭尽收眼底,他多看了一眼,没有反驳凤游的话,只是说道:“身怀魔种,不代表就会堕魔。” 凤游却不以为然:“龙族对力量的追求你我皆知,若他堕魔,这苍灵大陆必会生灵涂炭,沈宗主,我们该把威胁扼杀在摇篮中。” 沈长亭沉默,似乎真的在思考他话里的意思。 祁暮远越听越不对味,这沈长亭看起来是来询问魔种一事,两人话里话外却似乎能把寒洮堕魔一事就此盖棺定论。不仅如此,三言两语下,他们已经把凤游与张安然一事作为宗门内部处理的事物。 有凤游在,还有那三位师兄妹的活路吗? 他低头看了张恒波一眼,果然就看到了他脸上的绝望。 倒是药宗闻人拓听到这里忍不住发问:“敢问凤游真人是如何得知寒城主身怀魔种的?” 从真君换作真人,他还真是诚实得很。 凤游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我自有渠道,这就不须向你一一叙述了吧。” 哪知闻人拓不依不饶:“魔种一事事关苍灵大陆,凤游真人既然知道,就该告知各大宗门,怎可以事不关己之态高高挂起?” 他这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不得不让祁暮远对他刮目相看。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凤游冷哼一声,似是不欲与他多言,一把抓住张恒波的肩膀,声音沉沉:“寒洮夺我宗至宝一事不可就此放过,各位戏也看够了,就不要耽误我们处理门户之事。” 这么多人站在天玄宗内看戏,的确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眼看其他人不欲插手,张恒波立刻挣扎起来,高举昊清真人的牌位,泣声道:“我师尊为除魔而亡,我师姐被榨干最后一丝血,我师妹被搜魂至今昏迷未醒,我被废去修为,难道这朗朗乾坤下就没有可以为我们做主的吗?” “放肆!”谢不闻怒喝,“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司阳表情淡淡,似是在提醒:“你们是天玄宗的弟子。” “好,好,好!”张恒波恍然大悟,“既如此,今日我张恒波就叛出宗门,只为求一个公道。” 谢不闻彻底怒了,低吼道:“公道?老祖与你师姐双修是为了进阶,你是不是糊涂了,还想判出宗门?” “进阶?”张恒波不服,“他是在采补!” “而且采补的不仅只有我师姐一人!” 如此丑闻,话音一落,周围人群顿时一惊。 凤游看着他宛如看着一个死人,不慌不忙道:“你有证据吗?难道这是非黑白就都由你来说?” 张恒波愕然,他自然没有证据,这件事从头到尾只有他们几人知道,宗主更不会帮他。 司阳眉头紧拧,看出事情发展进入了死胡同。 “污蔑老祖,又当众叛宗,你胆子倒不小!”谢不闻只想把这个让他丢尽颜面的弟子解决,怒斥道,“今日,你师尊昊清真人的牌位也护不了你!” 所有人都以为这次天玄宗保住了颜面。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金光从天而降,清润的声音随之落地:“我有证据。” 与此同时,叶晨放下张嫣然,半跪在谢不闻面前,一字一句道:“宗主,若我说谢惊羽师姐也死在这件事中呢?”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宗门弟子令牌,上面赫然就是「谢惊羽」三字。 傅明煦如愿地看到凤游嘴角勾起的弧度凝固了。 作者有话说: 傅明煦:到嘴的鸭子可不能飞了。 寒洮:传下去,他要吸干我。 .. 第43章 谢不闻脸上的暴怒凝固了, 他僵硬着一张脸,低头问话的声音微颤:“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还是因为,我不让惊羽与你结契, 你就造谣是非?” 叶晨脑海中浮现那张笑魇如花的脸, 心痛得几乎麻木, 他看着谢不闻的眼睛:“宗主, 你忘了,惊羽师姐是极阴之体。” “你给她遮掩体质的法宝, 在大乘期眼中又能遮掩多少?” “不然,为何你不准谢惊羽靠近凤游山?” 道衡呆愣在地, 一把拿过叶晨手中的弟子令牌,扫了一眼,说道:“上面的确是惊羽的气息。” “魂灯呢?”谢不闻犹如从梦中惊醒,吼道,“惊羽的魂灯呢?” 因为脚踝处的妖骨链圈,傅明煦不得不靠在寒洮身上,闻言提醒道:“凤游山被遮掩的天机已经破开, 现在应该是能看到魂灯的真实情况。” “我去看!”道衡正色道, 随即化作一道流光进入魂灯阁。 谢不闻没空去管地上的两人,直直地看向凤游,平静的语气下压抑着翻滚的情绪:“老祖, 叶晨他说的是真的吗?” 凤游压下心头的震惊,面色却不显, 只是说:“他嫉恨你阻止他与你女儿结契,拿来她的身份令牌胡诌, 怕是与那张恒波早串通好。” “若他们说什么, 你就信什么, 你还当这宗主做甚?” 许是他的语气太过镇定,谢不闻竟再次信了他一些。 傅明煦暗自摇头,他想起镜灵告诉他的一切,知道凤游在撒谎。 寒洮揽住他的腰,剑眉微拧:“脚踝还痛不痛?要不我抱着你?” 傅明煦摇摇头:“不用。” 就站一回,他自觉没有那么娇气。 说话间,道衡也回来了,他面色极为沉重:“宗主,惊羽魂灯已灭。” 谢不闻朝后踉跄了两步,整个人一下子老了许多,其它内门弟子心中惊疑不定,不少人忍不住偷瞄凤游。 谢惊羽可是宗主唯一的女儿啊!若老祖当真如此做,那可真是骇人听闻。 张恒波忍不住讥讽道:“宗主,难道在你心里,只要凤游能登临合体期,牺牲所有的宗门弟子都在所不惜吗?” “我师姐遭受的那些,在你女儿身上早就经受了一遍!” 除了宗门大业,这谢惊羽便是他身上的唯一软肋。 叶晨说完后就闭言不语,只是眼中的恨意难消。 为了阻止他跟惊羽师姐结契,宗主毅然废了他的修为,还把他扔进难出的凤游山做杂役,好让两人再也不能相见。 可谁知道,他在凤游山见到了谢惊羽的..尸体。 谢不闻根本不能接受这个猜测,此时宗主气质圈全失,大吼道:“你们一派胡言!” 肯定是哪里弄错了!惊羽怎么可能会死?她怎么会以那种极为屈辱的方式死在凤游山中? 他不信! 傅明煦叹了口气,天地玄镜出现在手中,低声道:“镜灵,你去告诉他吧。” “天地玄镜!”凤游大惊,就要去争夺,却被金光挡住,“寒洮,你果然偷了天地玄镜!” “不是偷。”傅明煦纠正了他的话,正色道,“是认主。” “天地玄镜认我为主。” “镜灵沉睡时,你以本命灵气滋养镜面,激发了它遮掩天机之能。” “可同时,你在凤游山的所作所为,都被它映射在镜面之中。” 凤游自然不信:“胡言乱语!这是元瞳真仙的法宝,怎会认你为主?” 傅明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唤出镜灵:“去吧,告诉谢宗主一切的真相。” “放肆!”凤游刚才的镇定终于维持不住,飞身而来就要争夺。 “抓紧。” 等傅明煦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坐在寒洮的手臂上,宛如在城主府折叠空间的那一夜一般。 金光与道法再次碰撞,这次情况却与之前大不相同,凤游直接被他一掌拍飞。 两人斗法结束得很快,等傅明煦反应过来时,凤游已经倒在地上吐血,谢不闻脸色极为难看,而其他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咳咳。”他拍了硬邦邦的臂膀一下,示意寒洮放他下来。 站定后,他不去看其他人的目光,让镜灵重新回到玄镜中。 “谢宗主,所有的一切想必你现在已经清晰,这的确是属于天玄宗的私事,但我既然被掳来,自然是有资格知道最后的结果的。”他把天地玄镜往空间的空地一扔,巨大的镜面拔地而起,里面残留的元瞳真仙的身影一闪而过。 “这天地玄镜已认我为主,个中缘由只与元瞳真仙有关。我被困在天地玄镜中时遇到了真仙留下的一抹意识,他把这枚镜子送于我。”镜灵无法言语,却在镜中笑着点头。 “谢宗主,你到现在还在怀疑吗?” 谢不闻呆愣在地,脑海中走马观花中的画面令他血气反涌,他拼命压制住喉间的腥甜才不至于让自己癫狂。 他再次问道:“老祖,这些都是真的吗?” “你为何要如此做!” 女儿哀求悲怆的哭泣声在脑海中循环,他感激傅明煦最终还是给天玄宗留了一丝颜面。 “为何这么做?”凤游站起身,突然笑了起来,“谢不闻,难道你不知道?你早就察觉到了异常不是吗?” “还是说,别的弟子都可以,就你女儿不行?” “在我眼里,你女儿与其他人有何不一样?” 天道之下,皆为蝼蚁,修士间强者为尊,他不觉得有何不对。 谢不闻浑身都在发抖,是的,凤游说得没错,他在张安然之前就发现失踪的弟子去了哪里,可他却没有阻止。 是他被老祖即将进入合体期,天玄宗将成为第一大宗的美好前景迷住了双眼。是他默认、纵容了这一切的发生! 可他不觉得这可以牺牲的事物当中包括了他的女儿啊! 不!他曾经在午夜中怀疑过女儿的失踪,可他不敢、也不能往凤游山中想。 “爹,等天梯恢复了,我就带你飞升!我们父女永远在一起!” 因果循环,可这些不应该报应在他女儿身上啊! “不!”谢不闻浑身气息暴涨,黑色气息萦绕,“凤游,我要杀了你!” 所信奉的东西崩塌,自责、愧疚、憎恨变成无法排解的痛苦,当着所有人的面,谢不闻当场堕魔。 凤游嗤笑一声:“痴人说梦!” 谢不闻却已经顾不上许多,即使他与现在的凤游之间的修为仍是差了一截。 今日发生的一切好似一场闹剧,其他人并不知道谢不闻在镜灵中看到了什么,可只需要联系这些能窥见的线索,也能拼凑出大概的事实。 张恒波看着斗在一起的人露出苍白无力的笑,朝旁边的叶晨说道:“我们走吧。” 随后,他把昊清真人的牌位放在怀中,背起昏迷中的张嫣然,一步一步地朝天玄宗外走去。 天玄宗内已经乱成一团,自然也没人出来阻拦他。 宗内的三位长老终于从外面赶来,当即下了逐客令:“今日不便留下各位,来日定邀请各位再登门拜访。” 药峰的峰主迟惊春开口:“道衡,送客。” 道衡欲言又止,只能点头。 “我们走吧。”傅明煦看了凤游山上空一眼,拉了拉寒洮的衣袖。 今日之事在场的有剑宗和药宗,更有不少的内门弟子,即使那些不堪入目的内容没有呈现,但凤游之前所言等于当场承认,再也没有理由开脱。 剩下的,就看天玄宗如何处理。 想必,有这么多人「见证」,定不会善了。 “好。”寒洮垂眸,突然弯腰把他抱在怀中,在傅明煦即将发火时,带着他消失在原地。 随之留下的,还有入众人耳的一句话:“我的确身怀魔种,两日后再去药宗,共同商讨解决之法。” 闻人拓看着消失的金光一愣:“他知道?” 祁暮远闻言开口:“你当别人傻子?” 说完,不去看对方气结的神色,朝旁边的司阳仙君说道:“师尊,外面的人心真险恶,我们还是回天衍宗吧。” 司阳:敢问你如今几岁? 不过这里确实没有继续呆下去的必要,他点点头:“先去坊市一趟。” 两人正要走,沈长亭喊住他们:“祁暮远。” 祁暮远回头,眼中冷意浮现:“怎么?沈宗主想与我论剑?” 说完,一道锐不可当的剑气袭去,却略过沈长亭落在凤游山中。 下一息,凤游从空中掉了下来,又被魔气碾压,天玄宗的三位长老正手忙脚乱地想要分开二人。 “你!”沈长亭气极。 “我什么?”祁暮远淡淡道,丝毫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难道沈宗主也以为凤游做得对?” “差点忘了,刚才你们可是一唱一和呢。” 沈长亭根本不知道凤游的炉鼎一事,气得胸膛剧烈地起伏。 这时,司阳仙君察觉到身后没人,月白广袖一甩,回头喊道:“你还走不走了?” 祁暮远脸上的冷意消失,笑道:“师尊,等等我! 又突然回头:“想论剑就去天衍宗找我。” “对了,记得投拜帖。” 凤游山发生的一切并未在他们走后结束,傅明煦刚被寒洮带着飞过天玄山山门时,就听见后面传来的剧烈爆炸声。 寒洮抱着他的手臂丝毫不动,顺着他的动作往后面看去,视线穿过云层,缓缓道:“谢不闻他,拖着凤游自爆了。” 任谁都没想到,天玄宗的宗主和真君竟然会是如此结局,不免令人唏嘘。 傅明煦看不到情况,皱眉道:“凤游死了?” 天玄宗在经此一事,不仅损失了至宝天地玄镜,还失去了唯一的大乘期修士,连带着一宗之主都堕魔而亡。 寒洮点点头,并没有为这两人感到可惜。 等他们回到坊市,就传来了天玄宗急招在外历练的弟子全部归宗,从今日开始,天玄宗闭宗,开宗时间不定。 事情就这样仓惶地落下帷幕,傅明煦在云食楼门口看见张恒波时才有一种事情已经结束的感觉。 他让寒洮把自己放了下来,斜靠在他身上,看了还在昏迷中的张嫣然一眼,沉思后开口:“你把她带到上面去,我看看。” 经过之前的事,张恒波对他十分信任,闻言把师妹小心翼翼地背了起来,跟着刘掌柜朝楼梯上面走。 傅明煦走到楼梯口,脚踝处就传来一阵钻心地疼,他看了旁边的寒洮一眼,自暴自弃道:“还是你把我抱上去吧。” 算了,只要他不纠结,把对方当做一个能跑能飞的替步工具还是很好用的。 再说,这里也没别人看见。 寒洮没有拒绝,轻松地把他抱起上了楼梯,经过走廊时,傅明煦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情:“那个,你们是不是把那个鲛人忘了?” 一位不辞辛苦千里寻妻的鲛人,就这样被他们关在客房中不得出,连事情结束了都不知道。 寒洮沉默了,抱着他进了客房,又把他放在椅子上,这才开口:“我这就把他带来。” 傅明煦却拉住他,为难道:“暂时先别吧,等我弄清楚张嫣然的情况再说。” “好。”寒洮阻止了他想要起身的动作,又连人带椅抱到床边。 刘掌柜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却也不敢多言。 张恒波已经等不及,放好师妹后就急忙开口:“傅公子,我师妹她,还有救吗?” 他问时,心里被自责和忐忑充斥。 等傅明煦详细地问过他关于他师妹的情况后,思考间手指在大腿上轻点,沉声道:“你说的若是保住性命,她肯定有救,可更多的,我需要查探完她的具体情况才能得知。” 为什么修士最怕搜魂? 因为魂魄里的记忆是最真实的,也是最不能被触碰之地,稍有不慎,不仅会损害识海,还能破坏魂魄的完整性。 对于被搜魂之人而言,这是一件极为凶险而又痛苦的事情。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张嫣然身上的确有天玄兽,也就是精纯山气融合的痕迹。 换言之,她比旁人多了一丝气运,而这丝气运很可能就是她唯一的生机。 张恒波面色痛色更浓,被废去修为的他对自己所处的境况毫不在意,只为师姐和师妹感到无比地痛心。 若是师尊在此,以他护犊子的脾性,师姐和师妹定不会落到如今的境地。 是他没用。 傅明煦并不知他心里的痛楚,只示意大家安静,随后指尖的混沌之气凝结成丝线状探入张嫣然的四经八脉中。 房间中异常安静,张恒波屏住呼吸生怕打扰到他。 寒洮仔细看了里面一眼,没有察觉到危险后,一道龙息悄然没入傅明煦的发带中,随后慢慢退了出去。 他在一处角落里找到了影。 “主人,这是你要的东西。”今日的两轮太阳阳光太充足,让影觉得很累,但他还是尽职尽责地说道,“是两颗上好的龙血果,寒正之会把剩下的带来。” 寒洮点点头,看也不看地把龙血果吞了,果然就感觉到心头血有恢复的趋势。 随后,他手指一动,一小丝混沌之气被他从体内挤出,金光一弹,这丝被他要求反哺而来的混沌之气就消散在空气中。 影恭敬地站在那,忍不住开口:“主人,今日太阳太大,我想进入你的影子里休眠,可以吗?” 让一个影子来太阳下跑来跑去,的确是难为了他。 “可。”寒洮颔首。 影脸上一喜,生怕他反悔似的立马没入地上影子中,进入休眠状态,除非主人亲自唤醒,不然不会主动苏醒的那种。 寒洮运转灵气,等把龙血果吸收完毕,失去的心头血恢复一半才缓步回去。 一炷香后,傅明煦紧皱的眉心终于舒展开来。 张恒波紧张地候在一侧,一颗心高高掉起,生怕从他口中得到坏消息。 “有救。”傅明煦收回混沌之气,嘴角弯起,“不仅有救,你师妹还会因祸得福,至于她的福气会有多少,全看她之后的运气如何。” 张恒波吊起的心终于重重落下,他甚至都没问有什么福,只不断地重复:“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是大师姐和他最疼爱的小师妹,也是师尊最放心不小的小弟子,大师姐没了,若小师妹也无法苏醒,即便他自裁前往九泉之下,又有何脸面去面见师尊。 傅明煦也松了口气,他把最后一颗春恒丹递给他:“你把这丹药给她服下,能维持她生机不散,她虽与天玄兽融合让灵质更叫通透,如今已是极品灵质,但由于搜魂到底是识海受损,需慢慢将养。” “或许,一枚生魂丹可以解决这个隐患。” 这是针对如今的张嫣然最好的办法。 “生魂丹,为何我没有听说过?”张恒波听得脑子一片混乱,赶紧问道。 傅明煦耐心解释道:“识海与魂魄紧密相连,你师妹识海受损就是魂魄受损,自然要以生魂补之。” “这生魂丹不是正统丹药,可以说是伤人性命的,意在以魂补魂。” “这就是这件事的难办之处,你师妹与天玄兽相融合,精纯的山气最厌恶心思不正,沾染孽果之人,不然之前也不抗拒凤游,而选择与你师妹当场融合。” “况且,这生魂丹,当今恐怕无人能炼制。” 就连傅明煦自己,也不过是曾经在典籍中看过。父亲留给他的典籍记载了许多丹药的特性,但也不是所有的丹药都有丹方。 人有正邪,丹亦是。 丹药能救人,亦然能毁人。 这就是生魂丹的丹方并没有被记载下来的原因。 以张恒波对他师妹的关心程度,他迟早有一天会知道这个丹药的存在,与其让他将来为此做下错事,还不如现在就告诉他。 果然,张恒波惊讶后便是长久的沉思:“如果,是我心甘情愿地用生魂给她炼制成丹药呢?” 傅明煦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摇摇头:“自然不行,对山气来说,你的和别人的并无差别,即使炼成生魂丹,给你师妹服下都会产生孽果。” 闻言,张恒波脸上露出颓然,他喃喃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两人朝床上昏迷中的张嫣然看去,对方面色红润,气息绵长,却没有苏醒的迹象,仿佛只是在沉睡。 再次悄然进来的寒洮把两人的对话尽收眼底,沉声道:“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傅明煦扭头看他,他也没有卖关子:“既然是魂魄受损,可以让她自己补全魂魄。” “她自己都昏迷不醒,如何能补?” 寒洮瞥了床上的人一眼,淡淡道:“用阵法,有一阵法名为轮回阵,可以让进入的修士不断进入轮回,每一次的轮回就是一次新生,按照天地法则新生之人的魂魄是完整的,只要她在轮回中觉醒现在的记忆,就能以此补全自己的生魂。” 这法子听起来简单,可其实凶险异常。 “若是没有觉醒记忆呢?”傅明煦替旁边的张恒波问出最关键之处。 “那她就会在轮回中失去自我,再也不得出。”寒洮的声音似乎有点冷,他看向张恒波,“凡人生命短暂,不过百年便入轮回,却也生生不息。修士本就逆天而行,想再次踏上这通天之道,必得舍去一些东西,承担一些风险。” “况且,轮回阵极能锻炼人的意志,若她醒来必会得到不菲的好处。” 傅明煦不知怎么觉得他有点凶,却也没有反驳。 两条路就这样摆在张恒波面前,前者孽果难消,张恒波自然不会替师妹选择,后者凶险难知,却是如今最稳妥的一条。 他考虑了很久,最后才重重点头:“我想跟师妹一起进入轮回阵。” 寒洮看了他一眼,声音淡淡:“可。” “轮回阵在佛宗,我与那里主持相熟,借阵一用不难。” 做了决定,有了前路,哪怕困难重重,张恒波却有了前进的方向。 他朝两人拱手,神情恭敬郑重:“大恩不言谢,他日必报。” 寒洮对此并不在意,傅明煦也只是笑了笑:“等你师妹醒了,历练时记得给我留意灵植就行。” “好。”张恒波把这件事深深记下。 见两人说完,寒洮弯腰把傅明煦抱了起来。 熟悉而强烈的气息在瞬间把他包裹,又有他人在场,傅明煦浑身紧绷:“你干吗?” 寒洮瞥了眼他眼底的浅浅青黑:“你该去睡觉。” 身体腾空而起,傅明煦朝张恒波尴尬地笑了笑:“那个,你好好照顾你师妹,我先去补觉。” 被人一提醒,倦意如潮水般袭来。 张恒波目送两人离去,能隐约地听见他在外面嘀咕的声音。 “下次有人在,不准把我抱来抱去。” 作者有话说: 寒洮:懂了,没人的时候可以抱。 第44章 寒洮却没有把他抱进客房, 而是化作一道流光,不过瞬间就来到了一处小院。 刘信早在此等候多时,就两人落地, 迎了上去:“城主, 所有的一切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准备好了。” 他对还没反应的傅明煦行了个礼, 语气恭敬:“傅主子, 这便是城主为你准备的临时住所。” 傅明煦刚从不在云食楼的状态中反应过来,他目光转了转, 很快把这处的景色看了个大概。 花草郁葱,潺潺流水, 一棵灵桃树占据小院的东南角,此时正是桃花盛开之时,清风徐过,那桃花纷纷洒洒而下形成一片胜景。 有一丛青竹坐落于窗边,偶有桃花瓣飘落,给单调的青色增添几分春意。 桃花纷飞,青竹傲立, 便简单地构成一副清幽小院的图景。 傅明煦的目光落在桃花树下的石凳桌椅上, 语气难掩惊讶:“这也是云寒城的产业?” 刘信瞅了眼自己城主的神色,适时开口:“傅主子,这是城主特意为你买下来的。” “为我?”傅明煦有点不明白。 “这小院笼罩着龙气, 又以其为基,布置了极强的防御阵法。”刘信笑眯眯地说了起来,“之前傅主子被掳走,我们城主急得不得了, 这次怎能放心把你放在云食楼?” “傅主子, 我们城主对你的心简直日月可鉴啊。他对你的爱意宛如江水涛涛..” 寒洮:有点过了。 他示意刘信闭嘴, 以免说得太多起了反作用。 被他这叽里呱啦一通解释,傅明煦都忘了从寒洮怀里下来,他赶紧摆手:“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我先送你去歇息。”寒洮长腿一迈,垂眸看他。 小院的厢房门随即开合,带起的气流席卷了几片桃花瓣进来,似乎给整个内室都散了几分桃花香。 两人刚一进来,傅明煦就被这里面的布置惊呆了眼。 从外面看起来,这里该有三间厢房,可现在他能看到阻隔这三间厢房的墙壁被打掉,组成了一间非常大的厢房卧室。 不仅如此,这卧室内纱帐重重,人一进去就显得身形朦胧。 两人的神识不过一瞬就发现了最里面的巨大床榻。 傅明煦沉思了一会,怀疑他把云食楼的那张床榻搬了过来。 “你吩咐的?”他磨了磨牙。 寒洮垂眼看他,金眸中是罕见的迷茫和无辜:“不是我做的。” 他只是布置了龙气和阵法,完全不知道这里面就是刘信拍着胸脯说的两人必然喜欢的布置。 “呵呵。”傅明煦看着这十分「有情趣」的布置,闭了闭眼权当看不见,“算了,放我下来。” 寒洮双臂没有动静,傅明煦睁开眼,瞪他:“这么点路,我还是可以走的。” 无法,只得把他放了下来。 脚一触地,刺骨的疼痛就立马袭来。傅明煦一时没准备好,身形一歪,下意识地拉住旁边的纱帐。 撕拉一声,这纱帐材质太过轻薄,竟被他生生扯断。 “小心。”寒洮眼见他就要往地上栽去,转瞬揽住他的腰身。 即将倒地的姿势一转变,傅明煦本能地伸手拽紧寒洮的衣襟,心跳得飞快。 顾及着他脚踝伤势的寒洮任由他拽着,双手一把掐住他的腰,生怕触碰到他的脚踝,身形一动,一阵风卷起层层纱帐,两人倒在床榻之上。 “哎!” 傅明煦惊呼的声音响起,门外的刘信笑得不见眼睛,急忙转身为两人关好院门。 临走前,他忍不住仰头长叹:“啧,城主果然是一条年轻的龙,定力..嘿嘿嘿。” 厢房内,傅明煦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跨坐在寒洮的小腹上。 脚踝处的疼痛没有传来,他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两条小腿被寒洮虚虚托了起来。 两人此时的姿势过于羞耻,以至于他刚看到,红晕就顺着脸颊烧到双耳。 “那个..”傅明煦尴尬得想钻地,急忙双手撑着床榻,不住地往后挪。 他刚挪了两下,身下的寒洮就传来一声闷哼。 在事情朝不可控制之势发展之前,寒洮把他脚踝迅速地轻轻放下,然后把他挪到一旁。 “我,是不是压痛你了?”傅明煦脸上的热意未散,眉眼间的水雾再次凝聚。 他知道妖骨链本就是炼炉鼎之物,那链圈在他脚踝处侵蚀了这么久,要不是他混沌之气得到补充,他早就被炼成了极品炉鼎。 至少到现在,他的身体到底是比之前更加敏锐,甚至与寒洮的相处稍微亲密一点,哪怕他嘴上不说,自己身体上异常的反应他是能感觉到的。 傅明煦偷偷地瞄了寒洮一眼,见他面色紧绷,只顾着低头撩开自己的衣摆,去查看脚踝处的伤势。 龙族身形高大,他的一只手掌足以握拳他的脚踝。 傅明煦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的手心贴了上去,粗粝又滚热的感觉从肌肤上袭来。 “嗯..”他口中终是忍不住溢出一声,不知是疼的,还是因为其它。 寒洮眉头拧成一块,见到上面的红痕较比上次并无多大蔓延才略微松口气,心中闪过猜测:“你实力越强,对妖骨链的抵御是不是越大?” “当然。”傅明煦咬唇,努力去把口中的自动消化掉,抽空还不忘解释,“我现在不能吸你的龙血,混沌之气已经是饱和状态。” 再多喝一口,他的情敏期真的会压制不住。 “没事,在短时间内妖骨链不能继续侵蚀我,现在不过是疼痛一些,等习惯了就好。”傅明煦突然庆幸这里的空间足够大,若不是如此,寒洮浑厚的气息萦绕着他,光是炉鼎之能就让他浑身发软。 他忍不住在心里痛骂该死的凤游百遍,早知道就该捅他几剑以泄心头之恨。 他不想自己太过狼狈,只能开口赶人:“你不用管我。” 可抓着他脚踝的力度没有松,甚至不消片刻就有清凉感传来,把他的疼痛驱散了一些。 傅明煦没去管额头上沁出的汗水,朝脚踝处看去时,被他所看到的情急震惊住。 寒洮他,竟然割破了指腹,让一滴一滴的龙血滴在妖骨链上。 “龙血对妖骨链也能有压制。”他根本不管傅明煦是否会拒绝,他理所当然地做好一切后,才抬头看他,“这样,你就不疼了。” 那金眸中的情绪太过、太浓,连带着那低哑的声调都格外明显。 早在进入城主府之前,傅明煦不是没有听说过他。可在传闻中的寒洮,是云寒城的城主,是实力强大的龙族,也该是一位薄情寡欲的强大修士。 哪怕在更早的记忆中,他也只不过是母亲抓来扔在一旁的小龙。 而在前世的记忆中,他是一位足以毁天灭地,导致天崩地裂的堕神。 无论哪种记忆,哪种传言,都跟他如今的样子大不相同。 记忆散去,传闻抛去,真实存在于他面前的,是冰雪消融,金眸浓郁,沾染了红尘气息,是如今的寒洮。 傅明煦对上那双金眸,突然偏过头,声音极低:“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是因为他体内的混沌之气,还是因为祭司所说的命定之人? 一路走来,两人之间纠葛颇深,就算不是命定,也是他重生带来的命运改变。 脚踝被放下,下巴被人捏住,傅明煦的头被强硬转了过去。 沉厚的气息再次袭来,听觉敏锐的寒洮自然听到了他的嘀咕,哑着嗓子开口:“傅明煦,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对你那么好?” 傅明煦被迫撞入那双金眸之中,他眼神开始飘忽,在逃避对方接下来的话。 寒洮像是鼓足了勇气,直视着他的眼睛:“若我说,我心悦你呢?” 他真的说出来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停止,傅明煦只觉得脑袋嗡嗡的,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眼神呆滞,明明双颊泛红,却支吾着:“我..我不知道..” 寒洮看着他这副样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从两人在城主府以冲喜的名头相遇,命运就仿佛转变,那些他在无数个夜晚中只能独自咀嚼,抱着那道只能远远看去的身影入眠,在某一刻有了可以实现的微妙希望。 但这句话迟早要说出来,即便他知道,当说出来的一天,他就要做好被拒绝的准备。 更何况,如今他也知道,在傅明煦所传承的本能中,并不会把一条龙当做伴侣考虑。 但是若想走到他想要的那一步,今日发生的一切是开始。 他要让傅明煦知道,他不仅是提供龙血的供体。 傅明煦久久不语,寒洮终于松开他,站起身来,他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失落:“你当然可以拒绝我,毕竟谁也不会喜欢上一个食物对吗?” 寒洮的话的确在傅明煦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也留下了足够深刻的痕迹。 他知道或许自己该做出某种回应,可本能在阻止他,让他迷茫,让他不知所措。 “没关系的。”寒洮摸了摸他垂落的墨发,更深的情绪隐藏在落寞之后,“你不需要给出回应。” 他没有等傅明煦开口,而是一步一步地走出门外,高大的身影中透出无边的孤独。 傅明煦呆坐在床榻上,眼看着他离去,终是忍不住开口:“寒洮!” 寒洮身形一僵,忍住没有回头,只问道:“你想说什么?” 该是有很多话要说的,可到嘴边却是鬼使神差的一句:“没什么,我先睡觉了。” “好。” 厢房门打开又关上,厢房内恢复平静。 傅明煦一时辗转反侧,心乱如麻。 小院内,寒洮站在桃树下,身手接过一朵飘落的花,看着紧闭的房门缓缓笑了。 他对自己并非完全没有一点感觉,只要让他知晓自己的心意,以后相处他自然会更加注意到自己,而不是把注意力分在其他人身上。 桃花纷飞,青竹微晃,命运的因果线在朝另一边缠绕。 .. 在遥远的仙界内,一美貌女子突然从梦中惊醒,旁边的仙娥跪地请安。 有仙侍匆匆而来:“殿下,命君来了!” 话音刚落,浑身仙气飘渺的命君一脸惊慌,行了一礼后,匆忙说道:“殿下,少君他..” 被称为殿下的女子立马起身,低头问他:“我儿如何?” 命君一咬牙,压着声音:“少君的红鸾星动了!” “不可能!”女子来回走了两圈,“我儿是孤主之命,何来红鸾星动!” “找命族,务必要找到少君所在!” .. 日落日升,不知何时才睡去的傅明煦睡了个饱实的觉,要不是梦里出现的寒洮所作所为把他惊醒,他估计会再睡一会。 他双脚动了动,只剩下微微的刺痛感。 他从床榻上下来,觉得这点刺痛并无多大妨碍,等想到脚踝处变化产生的原因时,又忍不住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寒洮他..当真说了心悦自己。 傅明煦现在脑子里是一团乱麻,他推开窗户,嗅到了空气中浅淡的桃花香。 深吸一口气,才觉得脑子又清醒了一些。 青竹摇曳,桃花纷飞落地,紧闭的院门像是知晓他醒来一般,被人从外面推开。 傅明煦刚瞥见一抹黑色衣角,下意识地退后两步,伸手用力一关。 「啪」地一声,窗户被他关上。 等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只剩下掌心的发麻感。 “醒了?”寒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似乎跟以往并无两样。 傅明煦被吓了一跳,暗骂了一声自己没用,这才调整好心绪重新推开窗户。 寒洮立在窗台外,金眸在看到他出现时露出一丝欣喜。 这丝明显的眼神波动被傅明煦捕捉,放在窗台上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脚踝处的伤如何?可还疼?能立得住吗?” 这一连串的问话把傅明煦心头那点尴尬和纠结冲散得干干净净,他羽睫颤了颤,轻声道:“没那么疼了,我可以自己走。” 窗外的寒洮无法查探他脚踝的情况,只见他眉眼清透,眼下青黑消失,面上并无不适才放下心来。 他微微颔首,说道:“走吧。” 见傅明煦还傻站在那,伸出手来:“我们现在去药宗,那妖骨链,药宗有办法。” 傅明煦看着眼前宽阔的手掌,没有动,斟酌着说道:“我觉得我可以从房门出去。” 寒洮:.. 靠自己行走的感觉很不错,傅明煦努力屏蔽掉两人之间略显奇怪的气氛,开口:“不急着去药宗,我们先把魔生花花王拿了,炼出魔源丹要紧。”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又睡了那么久,估计现在沈安歌正着急呢。 “张安然已经死了,三生石上她的名字消失了。我传讯给道衡,昨日他送来了她的骨灰,已经交给了鲛人手中,鲛人昨晚告别张恒波,回了东海之畔。”寒洮神色如常,像是身怀魔种的不是自己,“既然无法完成与鲛人的约定,那朵魔生花就不要了。” 傅明煦站定,偏头看他:“张安然身体虽亡,可她的魂魄却在。” 见寒洮面露疑惑,他问道:“你还记得玄重吗?” 那个由妖鬼转化而成的修罗鬼? 寒洮点点头,很快明白过来:“你是说张安然入了修罗一道?” “对,刚才我醒来后镜灵告诉我,它在天地玄镜掩盖天机的气息处发现了张安然的魂魄。”天地玄镜出现在傅明煦手中,他手掌在镜面轻轻一拂,一个面容秀丽的女子出现在里面,她朝傅明煦福了福,周身煞气四溢。 “妖鬼乃邪道,修罗却是黄泉之道。”寒洮猜到她如此定与玄重和乐潮有关,只提醒他,“入了修罗一道,不说修炼起来千难万难,既入黄泉,前尘往事自该忘却。” “两人尘缘已尽,那鲛人见了她,又当如何?” “明煦,你想过吗?” 傅明煦当真没想这么多,他静默半响,嘴唇动了动:“我只是想为你炼制魔源丹。” “我没有怪你,没有魔生花花王,魔域之中也有其它的魔生花。”寒洮看了他手中的天地玄镜一眼,突然笑了,“我不急的。” 傅明煦抬眼看他,见他所言不似作伪,为难道:“那这张安然怎么办?” “天地自有因果,看她所求吧。”寒洮伸手拂走掉落在他肩上的桃花瓣,淡淡开口,“万事全看本心,但她已为修罗鬼,本该断绝情爱,了却尘缘。” 话音落下是一阵长长久久的沉默,傅明煦眼神幽幽地看着他。 寒洮心头一跳,捋了一遍刚说的话并无错处,下意识就问:“怎么了?” 傅明煦摸了摸下巴,眼睛一弯:“寒城主,我觉得你很有佛修的潜质啊。” 寒洮一下子被哽住,只好赶紧转移话题:“算了,你打开天地玄镜放了她,随她如何吧。” 傅明煦:刚才你如佛修般的看破红尘呢? 反正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不过寒洮有一点说得没错,抛却魔生花花王这一点后,修罗鬼自有黄泉之道管辖,他还是不要瞎操心了。 天地玄镜被打开,在张安然现身时,一阵幽暗阴冷的气息出现。 “多谢。”张安然浑身煞气,神情却很平静,“若不是天地玄镜认主,我早已魂飞破灭。” “虽说该了却凡尘,我却不愿,若天道有劫,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张安然说完,又朝傅明煦行了一个大礼,随后消失在小院中。 傅明煦叹气:“看样子,寒城主是做不成佛修了。” “你连一个修罗鬼都没度成。” 寒洮玩笑道:“红尘美好,别说佛修,便是佛仙我也不愿。” 他说的是红尘,看向的却是傅明煦。 傅明煦忍不住一阵耳热,权当自己没听出意思,转过头,收好天地玄镜,“不是要去药宗吗?晚点天就要黑了。” 烈阳高挂,寒洮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在他踏出院门两步后出声提醒:“走错了,那不是去药宗的方向。” 为了掩饰尴尬,傅明煦愣住后干脆给沈安歌传讯,言明要去药宗一趟,明日再去寻她。 等寒洮过来,他才开口:“我行动不便,还劳烦你带我一程。” 寒洮询问:“抱还是背?” 傅明煦微笑,礼貌发问:“你当真没有飞行法宝吗?” “龙族天生会飞?不需飞行法宝。”寒洮指了指药宗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他的双腿,沉声道,“按照你过去的脚程,约莫五日能到。” 傅明煦深吸一口气,放弃挣扎:“你背着我飞吧。” “记得在药宗宗门口放我下来。” “好。” 在寒洮眼里,药宗离这坊市确实不远,他记得储物袋里是有寒正之塞来的飞行法器,却没有拿出来用。 他感受了背上人的重量,觉得还是不用把飞行法器拿出。 约莫一刻钟后,两人到达了药宗宗门口。 那看守山山门的弟子早有准备,见到两人后赶紧迎了上来:“寒城主,司阳仙君和祁宗主一日前就到了,已在里面等候多时。” 寒洮颔首,回头问:“可以走吗?” 守门的弟子看见那气势迫人的寒城主低头间如比冰雪消融,不得不感叹果然传闻没错,这寒城主对伴侣关爱得很。 傅明煦接到守门弟子的眼神,觉得有点奇怪,却也只是点头:“可以。” 好在在他人宗门中飞行本身就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当然天玄宗那次除外。 药宗弟子较少,空间清净,两人一同慢慢走着倒也不算突兀。 等两人来到药宗主殿的下方,傅明煦看着起码有几千阶的台阶时,小腿开始打颤。 “这是我宗的问心路,是每次招收弟子时弟子必经的路程。”带着两人来的弟子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骄傲道,“只有爬过问心路,才有资格进入我宗。” 看样子,这弟子是成功爬上这问心路了。 傅明煦看着这层层往上的阶梯头皮发麻,总感觉脚踝处又在痛,双腿又在发软。 那弟子正介绍得慷慨激扬:“此问心路足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阶,是所有宗门中最长的!” 傅明煦:我懂了,这是我爬不上去的意思。 药宗主殿内,施归元看着底下的三人笑道:“没想到,这寒城主来我宗还不忘把他伴侣带上。” “只是他虽被天地玄镜认主,却浑身灵气全无,恐怕难以爬完问心路。” 祁暮远嗤笑一声:“那可说不定。” 他刚说完,站在主殿的几人就看到,那曾经在正魔大战中高站于苍穹之中的龙族首领,在他的凡人伴侣面前蹲下。 烈阳之下,众目睽睽之中,他把傅明煦背起,带着他一步一步朝问心路的终点走去。 作者有话说: 祁暮远:哟,这条龙的花招还挺多。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被寒洮背的次数多了, 傅明煦已经麻木了。 只要不去在意别人的目光,尴尬的就不是自己。 寒洮走得很稳很快,等两人上来时, 祁暮远刚好喝完一盏灵茶。 “哟, 寒城主与伴侣恩爱异常, 着实令人羡慕。”他看向司阳仙君一眼, 冷不丁问道,“师尊觉得呢?” 司阳仙君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阴阳怪气。” 祁暮远一噎, 不好当众为自家师尊的不解风情发表意见,只能瞪了寒洮一眼。 这一眼无法影响到寒洮, 他旁若无人把傅明煦放下,又让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好。 候在一旁的弟子眼疾手快地给傅明煦倒上一盏灵茶,他顺手接上,又递给他。 施归元重新在心底评定了一番这凡人在寒洮心里的地位,面上神色不显,开口:“寒城主,实话不瞒你说, 此次等你前来, 一是为了你体内的魔种,另外一个就是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寒洮看向他,示意他继续说。 “魔族有死灰复燃之迹, 我药宗有两位灵质上乘的内门弟子均不知为何被种了魔种。”施归元整理好语言,斟酌道,“需要寒城主帮忙的就是,在寒城主体内魔种未被清除前, 还请你不要离开药宗。 傅明煦心头猛地一跳, 咻地抬头看他, 就听见他说:“我宗那两位弟子均有入魔之兆,如今被关在洞府内有专门的人看守。” “寒城主虽然修为卓越,实力强大,却难免有被魔种侵蚀之时,还是留在我宗最好。” 祁暮远和司阳仙君对视一眼,两人显然早知道施归元的打算。 司阳甚至出言相劝:“我和祁暮远也会待在药宗一段时间。” “在此期间,你只需要配合药宗丹师的检查,等魔源丹炼成,除去魔种自然能离去。” “不行!” 起初施归元只以为寒洮会难以劝说,没想到提出反对的却是傅明煦。 他目光一凛,在瞥见司阳仙君并未动怒后,了然一笑:“你不用担心,寒城主实力强大,我们对他做不了什么。” 傅明煦考虑的却不是这个,他顾忌的是这魔种种于龙魄之中,而如今龙魄破裂一半,即使对寒洮的修为影响不大,其中复杂程度更是难以想象。 更何况,现在魔种为何出现原因为明,一旦失手,怕是前世堕魔情况重新出现。 寒洮却按住他的手,答应下来:“我伴侣怕我受伤,我接受查探没问题,只是听闻药宗有一灵泉,可解世上所有毒物,还请借我一用。” 这就是交换了。 龙魄与丹田何其隐蔽,若是平日,寒洮又怎会答应。 可妖骨链不除,傅明煦长久之下都会受到影响。 “不行!”若傅明煦还不知道他为何答应,自己就真的是个傻子,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我们走!” 施归元脸上的笑意凝固下来,冷声道:“你们要走,我药宗自然无人可拦。” “可寒城主身怀魔种之事现已人人皆知,你说,各大宗门会允许一个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堕魔的大乘期修士存在吗?” 寒洮眼睛一眯:“你在威胁我?” 施归元摩挲了下袖口,又笑了笑:“自是不敢,只是此事事大,我人族受魔族迫害颇深,一时有些情急而已。” “况且,妖骨链之毒,我药宗的百药灵泉确实能解。”他笑吟吟地看了傅明煦一眼,又看着寒洮说道,“寒城主之前主动要来药宗,想要的不正是这个吗?” 他虽笑着,傅明煦不知怎么心里泛起了寒意。 他忍不住传音:“他怎么知道我中了妖骨链之毒?” 这不像施归元会犯的错误,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虽没去凤游山现场,却知道凤游做了什么。 寒洮与他交换了个眼神,传音安抚:“先听我的。” 傅明煦抿唇不语,像是在生气。 “好。”寒洮笑了一声,覆在他手背上的手心滚烫,“不知何时开始?” 施归元知道他这是答应下来,神态立马缓和:“明日吧,本宗已为三位准备好了歇息之地,各位也可随处逛逛。” 司阳笑道:“听闻药宗景色宜人,不知较之我天衍宗如何?” “仙君一看便知。” 三言两语下去,几人之间看起来气氛融洽,傅明煦忧心忡忡地跟在旁边,抿唇不语。 等祁暮远打发了带路的弟子,司阳才看向他,笑道:“你当真以为我和祁暮远帮着药宗把他留下?” 傅明煦一愣,没听懂他的意思。 祁暮远随手甩下一个隔音的阵法,站在司阳旁边,“虽临时决定,但我已经传音给你夫君说明了情况,你问他吧。” 夫君? 傅明煦被这两个字砸懵了,反驳又显得有点矫情,沉思道:“既然已经传音,你为何要设下阵法。” 祁暮远「嘿嘿」一笑,耸耸肩:“不这样,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密谋什么。” 傅明煦更懵了。 “别逗他了。”寒洮点破了这个简陋的阵法,“不是说要逛药宗吗?难道等天黑再逛?” 于是,四人当真在药宗内瞎逛起来。 傅明煦第一次来大宗门长见识,低阶灵草在这里简直是随处可见,一抓一大把,可把他羡慕坏了。 祁暮远逛了不到一刻钟就觉得无聊,把司阳仙君拖到住处休息去了。 傅明煦看着两人挨在一起的背影,还有祁暮远对司阳仙君的关注,总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出奇地好。 “不用看了,祁暮远爱慕他师尊。”寒洮把他目光扫过的第一百八十三棵的某种灵草模样记下,顺着他视线的方向开口,“他爱慕司阳仙君已久。” 这个消息太劲爆,初听之下傅明煦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的呛到。 “那司阳仙君知道吗?”他记得,重生前的司阳仙君身边并没有祁暮远的身影,忍不住问,“他如此离不开司阳仙君。” “我是说如果,如果哪一日司阳仙君身旁长久、甚至在遭遇到危险时都没有出现他的身影,会是因为什么原因?” 自他重生以来,接触到的事情越多,重生前所看到的一切带来的困惑就越多。先不说凤游从何得知寒洮身怀魔种,就连这药宗里面都隐藏着什么。 这一切,就好像有一张密织的大网,而他正处于密网中心,抓耳挠腮地寻找破网的点却怎么都找不到。 四周景象泛着青葱春意,寒洮脸上柔和的神情却顿住了。 傅明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赶紧说道:“我只是突发奇想。” 寒洮离他更近一些,浑厚的气息萦绕在他周围,眼底神色莫名,像是在回忆什么静默许久。 时间久得傅明煦都想走了,他扯了扯嘴角:“都是没谱的猜测,你别想了。” 他刚走一步,手臂却被用力地抓住。 一回头,便看见寒洮侧脸冷峻,眉目冷淡,声如冷石:“若真如你所说出现那一切,以祁暮远的心性,那便是他死了。” 傅明煦呆愣在原地,那些隐藏在迷雾中的真相像是在此时揭开了一角,能窥见里面的残酷。 一阵清风吹过,站在阳光之下的他莫名打了个寒颤。 寒洮盯着他看了一会,见他真的被吓到了,硬是把那句「你为何会这么问」憋了回去。 这个话题就这样在两人之间戛然而止,傅明煦没有再问,心里藏了事也没了继续闲逛的心思。 他忧心忡忡地回到了两人的住所,一直到暮色四合都没有展开笑颜。 晚霞铺满了整个天空,倦鸟归巢,有弟子送来吃食以及给寒洮的一些丹药。 “这是春恒丹,对恢复生机有奇效,也能抵抗魔气蔓延。” 送丹的是施归元的弟子白冷夏,他挺直脊背站在门口,一双眼睛目不斜视。 寒洮接过他手中的玉瓶,淡淡道:“施宗主有心了。” 白冷夏不经意瞥了坐在一旁发呆的傅明煦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又很快掠过。 “除了送丹药给寒城主,师尊让我带傅公子前往百药灵泉。”他面带微笑,本就端正清俊的五官线愈发无害,“寒城主有所不知,那灵泉周围禁制颇多,我也只是带路,等到了只需傅公子带着玉牌独自前往即可。” “在药宗内,安全是绝对没问题的。” 听到自己的名字,傅明煦缓过神来,眉峰微抿:“不是说明天才开始吗?” 白冷夏愣了一下,闻言瞥向寒洮,又转头看向傅明煦,神色坦然:“魔种一事明日自会有师尊处理,而百药灵泉每半旬才开泉一次,今晚戌时刚好是开泉时间点。” “灵泉刚开泉的第一晚效果最好,想必师尊是考虑到了这一点,这才派遣我前来。” 寒洮本就是为了妖骨链之毒而来,不管施归元用意如何,总归是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走到傅明煦旁边,蹲下身来碰了碰他衣摆处脚踝的位置,声音柔和:“去吧,早点去就早点好。” 前路虽难料,若是一直裹脚不前,他们什么都做不成。 傅明煦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羽睫颤了颤,看向白冷夏道:“好,那就麻烦你了。” “我送你过去。”寒洮的目光落在他垂落在肩头的发带上,手指动了动,更加浓郁的龙气灌输在里面。 眼见着晚霞散去,夜色逐渐降临,傅明煦深感这妖骨链在身的确是一件麻烦事。 两人跟在白冷夏身后,穿过数不清的药田,又小心走过许多阵法,才来到了一处藤蔓遮掩的崖壁旁。 傅明煦回头,只觉得这药宗的阵法未免太过多了一点。 “这是进泉的玉牌。”白冷夏把玉牌递给他,嘱咐道,“里面禁制特殊,只能用玉牌进入,一个时辰后,我会把傅公子送回去。” 玉牌触手温凉,傅明煦没有感受到异常,朝寒洮点点头,就向藤蔓掩盖下的山洞走去。 “我在外面等你。”寒洮站在洞口,金眸在黑夜中泛着光,连最好的宝石都难以媲美。 白冷夏手指蜷缩在衣袖之中,闻言也只是笑了笑。 等傅明煦进去后,他率先打断两人之间的沉默:“寒城主与傅公子着实恩爱非常。” 他像是就单纯的好奇一般,瞥了眼寒洮的神色,浅笑道:“听闻傅公子是在寒城主伤重昏迷之时作为冲喜进入城主府的,难道他与城主早年就相识?” “想必傅公子该是足够好,才使得寒城主喜爱非常。” 寒洮身形不动,面色神情不改:“我与他的确恩爱非常。” 白冷夏都做了洗耳恭听的准备,可对方却在说完这句话后就闭口不语。 像是知道他内心的想法一般,寒洮紧闭的唇微启:“龙族不喜与他人讨论自己的伴侣。” 他说得十分自然,可眼中的独占欲明晃晃地灼人眼球。 白冷夏呼吸微缓,只能尽力保持面上的微笑:“是我唐突了,还望寒城主海涵。” “嗯。”寒洮不再多言,目光定格在傅明煦刚进去的洞口,身形不动如山。 白冷夏也盯着那洞口看了一会,心头思绪翻涌,目光总是不经意间地瞥向寒洮高大挺拔,犹如巍巍山岳的身影。 夜风吹来,两人衣袂翩飞,偏又离得十分远,沾染不上分毫。 不知过了多久,白冷夏又斟酌着开口:“不知寒城主可记得我们曾经见过一面,在正魔大战时,有一群修士被魔域之人围攻,生死存亡之际是寒城主从天而降,救了我们。” 寒洮终于舍得把目光从洞口移走几瞥,看向他。 白冷夏心头一跳,紧张起来。 “救的人族太多。”寒洮想了想,诚实地摇头,“没有印象。” 说完,他的目光继续回到洞口,仿佛看他的两眼根本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不过两句话,他就把白冷夏想引出的聊天内容彻底聊死。 白冷夏再没有开口的理由,只手脚僵硬地站在原地,任由夜风吹拂。 时间静静地流逝,半个时辰后,洞口有了动静。 稳如磐石的寒洮身形一动,等白冷夏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伸手撩开洞口的藤蔓好让里面的人出来。 来人青衫覆体,墨发微湿,就连羽睫都沾了一重水汽。 明明是在月朗星稀的夜色之中,可傅明煦的眉眼间却仿佛凝聚了月华,眼底缀了星光。 即使白冷夏心思难解,可也不得不承认即使是在多俊男美女的修真界,想要找到一个容貌更甚面前之人的也很难。 他盯在傅明煦身上的目光实在太久,寒洮面露不悦,走到傅明煦眼前,高大的身形把他完全遮挡。 “泡好了,效果不错。”傅明煦以为他要问自己的情况,干脆地撩开衣摆。 在他准备露出脚踝之前,寒洮按住他的手,“等回去再看。” 傅明煦不疑有他,点点头:“那我们走吧。” 两人旁若无人地透出几分亲昵。 白冷夏的心不断地下沉,他知道寒洮喜爱这个凡人伴侣,可他没想到竟然喜爱到这种程度,就连他的一丝一毫都不想别人看见。 一直到把两人送到住所,他才机械般地告辞离去,远去的背影中藏着些狼狈。 傅明煦并未把他的小动作放在心上,伸手到寒洮面前:“你该没有傻到去吃那春恒丹吧,你把那丹药给我看看。” 他墨发如瀑,一时没有干透,一些水汽甚至晕染到了肩头。 一道龙息弹了下来,傅明煦「咦」了一声,只感觉浑身一暖,墨发中的湿意消失。 “多谢。”他抬头看了寒洮一眼,又皱眉看着手中的丹药。 寒洮靠近他一些,低头看着他的手心,低声道:“有什么问题吗?” 两人挨得太近,傅明煦甚至能感受到独属于他的气息萦绕着自己,他没有抬头,把丹药重新放入玉瓶中,摇头道:“丹药没有问题,而且品质是在上品,倒是可以用。” 三颗丹药圆溜溜地躺在他的手心,似乎在诉说着自己的无辜。 寒洮盯着那嫩白的指腹,开口:“看起来没有你炼制好。” “算你有眼光。”傅明煦笑着抬头,撞入那双凝着光的金眸时心头颤了一下,“我炼制给你的可都是极品丹药。” 说起炼丹,最近事物太过繁忙,他都一直没有机会上手。 “难怪。”寒洮没去看那丹药,意有所指道,“吃了你炼制的丹药,其它的难以下咽。” 傅明煦心想这人想吃更好的丹药就直说,上品丹药和极品丹药味道之间根本没有差别,哪有什么难以下咽之说呢,他刚腹诽了几句,就又听见他说:“你泡灵泉的时候,张安然送来了魔生花花王和魔源丹丹方,你想试试吗?” “送来了?”傅明煦惊讶道。 他只是以为张安然让鲛人蒙水送到药宗的,寒洮应是在他泡灵泉期间去拿的。 寒洮点点头:“她在死亡之初怨恨太过强烈,意外惊醒了蛰伏在乐潮身上的玄重魂魄,阴差阳错下得了修罗鬼修炼之法。” 没有傅明煦的出手,乐潮最终还是会死在玄重手中。 “她不去黄泉修炼?”真的听到她如此确切的决定,傅明煦仍是免不了震惊,“可她人族身份已毁,那三生石上已经没了她跟鲛人的名字。” 寒洮垂眸看他:“她仍旧选择跟鲛人在一起,这是她与鲛人的选择。” 傅明煦思忖几息,问:“那张恒波他们知道吗?” 张安然时间一波三折,说起来不过几句话,可其中的艰辛和痛苦也唯有当事人最清楚。 寒洮点头:“知道。我也已经让张安然把佛宗的信物转交给他,之前我给佛宗的了尘大师传讯,等他们到了佛宗的地界,了尘大师会去接应的。” “等把他们送到佛宗地界,张安然便与鲛人回东海之畔修炼。” 他安排得如此妥当,傅明煦再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炼制魔源丹,把寒洮龙魄内的魔种压制。 至于解除魔种,傅明煦觉得这没有施归元等人说的简单,如果沈安歌魔域之行不成功的话,他们最后必定亲自前往魔域。 说起沈安歌,之前答应给她的丹药还没炼制呢。 “好,那我们明日便去借用药宗的炼丹室。”他正色道,又有点苦恼,“等离了药宗,还是要找一个便于随身携带的炼丹炉才是。” 丹火有龙炎,他就缺一个可以放在丹田温养的炼丹炉。 可丹炉就跟丹火一样,适合他的可遇不可求,急不得。 “不用急。”寒洮安抚他道。 傅明煦以为他说的是炼制魔源丹一时,眉头紧了紧:“还是要抓紧炼制才行,我可不想他们的神识在你的龙魄内晃荡。” “他们没机会的。”寒洮嘴角勾了勾,把他垂在肩头卧在一起的发尾撩到后面,“你放心。” “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歇息,毕竟一开炉就没有中断的时候。” 傅明煦深以为然:“那我先去睡觉了。” 灵泉不仅能解毒,泡久了还使人昏昏欲睡。 “好。” 寒洮目送着他进了卧室,倒是没有跟上去。他又掏出灵石,在里面设置了强大的防御阵,还在里面以龙气套下杀阵,这才悄然离去。 住所外,祁暮远抱着臂看他走来,忍不住翻了白眼:“这都什么时辰了?我还以为你要抱着你的伴侣睡到大天亮呢。” “设置了几个阵法耽误了点时间。”寒洮不以为意,“月黑风高,正是适合夜探之时。” 祁暮远嗤了一声,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打量:“我师尊就在隔壁,护住一个他还不是绰绰有余。” 寒洮不想在这件事上跟他扯皮,反问道:“司阳仙君不与我们一起?” 祁暮远理直气壮:“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哪里能让他去?” 正准备「偷偷摸摸」的寒洮:.. “再说下去,天都要亮了。”司阳仙君出现在屋外,朝寒洮点头,“放心吧,我留下来照应傅明煦,你们两人应该可以吧?” 祁暮远「唰」地一下站直:“师尊,我一个人就可以!” 回应他的是寒洮的冷笑和司阳仙君无语的背影。 两人熟练地乔装了一番,就身如鬼魅朝同一个方向而行。 寒洮一边避免阵法波动,祁暮远跟在后面传音骂这药宗用阵法罩得跟乌龟壳似的,看得真想一剑劈了。 等他骂到不知第多少遍时,他们才找到司阳仙君根据魔气推演到的地方。 两人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潜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傅明煦(微笑):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恩爱,只有我不知道。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这就是药宗被种了魔种的弟子?”祁暮远看着底下牢狱中的浑身魔气缭绕的两位弟子, 发出疑问,“不是说他们有压制魔种的办法吗?” 这两位弟子,明显是入魔颇深。 寒洮目光沉沉, 没有回答他的话。 他走到其中一位被困在法阵内的弟子旁边, 一道灵气打入弟子的心脉之中。 灵气与魔气在体内冲撞的滋味确实不好受, 那弟子神情癫狂, 若不是有法阵束缚,估计就要冲出伤人。 祁暮远在另外一位弟子上如法炮制, 眉头拧成「川」字,传音道:“这魔种, 怎么跟我想的不一样?” 这弟子的魔种不是在丹田之中,而是竟然存在于识海之内。 识海主管人的意识,若被种下魔种,不仅能让其堕魔,种下魔种之人还能操控他们。 寒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运转心神回到龙魄,忍住疼痛从魔种里面导出一丝魔气。 “你..”看着他手中突然出现的而魔气, 祁暮远眉心已经扭成一团麻花。 等看到他浑身气息清正, 压根没有入魔的迹象,才按下想要拔剑的手。 寒洮瞥了他一眼,传音给他:“快来帮忙。” 说完, 他把手心里的魔气往那弟子额心上一压,等祁暮远看去时, 竟然看到他把识海中的魔种生生扯了出来。 祁暮远心头一跳,终于明白他说的帮忙是什么, 他骂骂咧咧了一句, 手心剑气缭绕形成一个狭小的囚笼。 那颗被寒洮扯出来的魔种, 就放入了剑气囚笼中。 魔种的全貌显露在两人面前,祁暮远看了一眼,拧着眉道:“这魔种怎么看起来营养不良的样子?” 虽然他之前也没见过魔种,但总觉得眼前的魔种有点干瘪。 “你体内的魔种跟这长得一样吗?”他又瞥了那黑漆漆的魔种一眼,“为什么你能扯出他识海中的魔种?” 他猜了猜:“难道是你体内的魔种等级更高?” 地牢光线昏暗,寒洮半张脸隐在阴影处神色不明。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看着剑气形成的囚笼如有所思,“回去再说。” “等一下。”这时祁暮远无意瞥见弟子手背上的印记,几个箭步上前,等看清时神情一变,“是剑宗的弟子!” 寒洮皱眉:“你确定?” 看着那手背上清晰的剑身印记,祁暮远冷声道:“非常确定。” 可是,剑宗的弟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堕魔的。 但现在显然也不是思索这些的时候,寒洮把这件事记下,一掌拍向这弟子的后脖颈。 等手下的弟子彻底昏了过去,他谨慎地抹去两人的记忆,沉声道:“走!” 祁暮远手心一收,点头。 就在魔种气息消失的一瞬间,整个牢狱突然泛着白光,那白光来势汹汹,定睛看去时竟然是肉眼难辨的细针。 “快出剑!”寒洮传音催促,“用剑宗的剑法。” 刚出鞘的剑气徒然一滞,祁暮远差点被功法反噬,吼了一句:“不早说!” 话音未落间,剑招变成大招大合,无数的浩瀚而锐利的剑气开始绞杀。 寒洮估摸了下时间,一把抓住祁暮远的肩膀,纵身一跃:“走!” 两人刚一出来,就发现外面早已人声鼎沸。 施归元像是早有所料一般站在人群之前,面色冰冷,扬声道:“捉住他们。” “别用修为压制,用刚才的剑气。”寒洮不忘提醒他,脚尖一点,“影,出来。” 影不清不愿地苏醒,寒洮不需要吩咐,他就知晓主人的意思。 深夜之时,天地间到处都是阴影,一个影子藏在其中,让人毫无知觉。 “谁?”施归元心中警铃大作,身体的本能使他一侧身,鬓角的一缕发丝飘落而下。 他回头,只看见一道如鬼魅般的身影一闪而过,又隐藏在阴影中难辨其身。 施归元心中一惊,大怒道:“何人如此鬼祟?” 自然无人可以回应他,影子的修为根据主人的修为而定,从深眠中被主人唤醒下山去拿东西倒也罢了,没想到一个时辰都没隔又被拉起来。 影有点郁闷,特别是听到施归元说他鬼祟之后。 他天生就是影子,隐蔽是他的天赋技能,怎能被说成鬼祟。 但任凭施归元如何出言刺激他,他仍旧是融入阴影中不动。 于是,施归元发现,只要他一动,那道鬼魅的身形就随之而来,仿佛无所不在,像是在刻意针对自己。 “走!”寒洮瞥见施归元被气得铁青的脸色,传音给祁暮远。 祁暮远会意,长时间未使用过的剑宗剑招愈发熟练快速,几乎是在瞬间就变成残影。 剑气缭绕间,许多弟子纷纷倒地。 好在他本意不在伤人,逼退了众人后,剑气朝重重阵法暴力而去。 寒洮听着耳边噼哩噼哩的破阵声,嘴角抽了抽,十分怀疑他是在报复。 有影子牵扯住施归元,又无阵法的阻拦,寒洮带着绕了药宗一圈,这才回到住所。 两人话都没说就分别进入房间,他边走边撤下防御法阵,摸进卧室。 刚睡下不久的傅明煦被身边的动静吓醒,眼眸中还带着朦胧的睡意。 看着来人是寒洮后,他脱口而出:“你怎么半夜爬我的床?” 寒洮没有时间解释,他知道刚才跟祁暮远的所为虽十分小心,但想骗过施归元没有那么容易。 他扯松衣襟,修长有力的脖颈暴露在他面前,嗓音低沉:“别说话,快吸血。” 傅明煦震惊:半夜飞来的鸭子? 寒洮神识通广,能听到有急促繁多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他把脖颈凑到傅明煦嘴边,催促他:“快咬。” 两人挨得太近,傅明煦都能听见动脉内流淌的血流声,龙血的香甜味自动地浮现在脑海中。 这跟拿着一盘他最喜爱的菜放在眼前又有什么区别? 虽然他不是很饿,但吃两口总没错吧? “你到底想干吗?”傅明煦忍住本能,疑惑道,“难道你还需要混沌之气?” 这么短时间内,他是不会让反哺事件再发生了。 寒洮略微一猜就知道他的心思,温热的鼻息扑在他的头顶,沉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不要你付出什么,你吸吗?” 还有这等好事? 傅明煦眼睛瞪大,睡意全无。 谁能拒绝不要钱的美味? 他仰着头,舔了舔嘴唇,一口咬了上去。 “唔。” 寒洮闷哼一声,虽然傅明煦第一次咬破血肉已经十分小心,但他还是能感受到牙齿刺破肌肤,唇舌贪婪地吸食血肉的明显触感。 特别是,对方的温热呼吸全都落在脖颈肌肤上。 他抬起头,金眸中的神色有过短暂的空白。 香甜的味道充满了口腔,被压制住的情敏期又有蠢蠢欲动之势。傅明煦顺着本能,双手不自禁地攀附在他的双肩。 “叩、叩、叩。” 沉浸在香甜中的傅明煦猛地被惊醒,吓得在他脖颈的其它地方又咬了一口。 这一口咬得很结实,虽然没有破皮,却在上面留下清晰的齿痕。 “谁来了?”他唇上的血迹都未来得及拭去,连两人之间的姿势都没注意。 外面传来施归元的声音:“寒城主,今晚药宗有贼人潜入,还请出来一见。” 傅明煦看他,压低声音:“贼人?他说的难道是你?” “可以这么说。”寒洮拉下他的手,目光扫过他眼角泛起的红晕,“我来处理,你不用出来。” 傅明煦恍然大悟,镇定下来,舌尖扫过唇角香甜,点了点头。 寒洮无意瞥见他的小动作,目光一窒,在外面的嘈杂声中起身。 等双手从对方肩膀上垂落时,傅明煦才惊觉自己下意识做了什么。 “是你自愿让我吸血的。”他有点心虚地说道,眼神在瞟到他脖颈上的两处齿痕时双颊泛红,“我还是拿点药给你擦擦吧。” “不用。” 说完,寒洮就朝门外走去,速度之快让傅明煦根本没时间喊住他。 “吱呀。” 房门终于从里面被打开,司阳仙君和祁暮远正站在一处低于,祁暮远一脸无辜,施归元一脸铁青,而药宗的其它弟子一脸迷惑。 “何事?” 寒洮一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 他衣襟松散,说话间喉结微动,坦露的脖颈上有两处齿痕在晃动的光下十分明显。 其中一处泛着鲜红的印子,可以想象咬着的人是如何用力。 祁暮远眼睛睁大,完全不敢想这厮趁着这点时间还能勾得伴侣起火,他看了一眼司阳仙君,顿时有点嫉妒,也开始佩服寒洮的手段。 这么一看,施归元大张旗鼓下捉拿贼人之举倒是像打扰了对方的春宵。 场面一度很尴尬,寒洮整理好衣襟,顶着众人的目光面不改色,“刚在里面听说有贼人,不知施宗主怎么寻到了我们这处?” “伴侣脸皮薄,就不好出来接见各位了。” 整齐的衣襟并不能完全遮挡住两处齿痕,反而露出一半更令人遐思。 司阳仙君:这厮脸皮真厚! 施归元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之前有两修为高深的贼人潜入我药宗,竟然掠去其中一位堕魔的弟子,手段卑劣。” “想起你们在这歇息,便想询问各位可听到什么动静?” 司阳仙君看了眼稀疏的星子,坦然道:“没有听见。” 祁暮远摇摇头:“沉迷修炼,封闭五识。” 寒洮:“伴侣磨人,无法分心。” 施归元:!! 祁暮远听了差点笑出声,肃着脸道:“若是药宗需要帮忙,我们可以帮助施宗主一同去查探捉拿贼人。” “那倒不需。”施归元勉强挤出笑容,“不过是行踪诡秘了一些,捉拿起来不难。” 没有任何证据指向这边,他也只不过过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从几人身上看出异样。 但他显然失算了,倒是最后跑来的白冷夏开口:“师尊,那剑招看起来像是剑宗的破虹。” 祁暮远终于知道寒洮之前叮嘱他的原因了,眨了眨眼睛,表情沉重:“剑宗啊。” 白冷夏自知失言,当即解释道:“这自然跟祁宗主无关。” 谁不知道当时祁暮远被剑宗废去修为,洗去功法记忆,这世上能使出破虹剑法的绝对不是他。 “好了。”施归元得不到任何线索,也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朝寒洮说道,“被关押的堕魔弟子出了点小问题,说明我们之前压制魔种的办法有所缺陷。” “还请寒城主多等待几日,等我们商量出更妥当的办法再来帮你祛除魔种。” “自然,这几日的百毒灵泉就给你伴侣独用,全当赔罪。” 寒洮似乎很好说话,微微颔首后也不再多言。 迟到的白冷夏看到他脖颈处的异样后眼神闪了闪,忍不住传音给旁边的师弟月山:“寒城主,他..” 月山看了前面的师尊一眼,「嘿嘿」一笑:“一场乌龙,打扰了他跟伴侣的春宵一刻。” 白冷夏身形晃了晃,神色微沉。 “走吧。”月山催了一声,“关押的弟子出了问题,师尊正恼呢。” 两人不再多言,跟随着前面的施归元而去。 目送着药宗一行人远去后,祁暮远朝司阳仙君说道:“师尊,我有些细节想问下寒城主。” 司阳仙君不疑有他,点头后转身离去。 寒洮不明所以,问:“你想问那弟子的事情?” “不是。”祁暮远走近一些,忍不住瞥了眼他的脖颈,神情鬼祟,“就是想请教下寒城主,你是如何勾得你伴侣神魂颠倒,为所欲为的?” 说实话,他很羡慕。可现在师尊根本不让他近身,这让他十分苦恼。 寒洮嘴角抽了抽,略做沉吟后开口:“我不知道。” 他总不能说这是他自己编造的吧。 祁暮远却不信,冷哼一声:“我看你是不愿意说。” 不想他追问不休,寒洮干脆给他出了个主意:“我看司阳仙君本就喜爱你,你一直陪伴在他身边自然能打动他。” “我自然会一直陪伴他。”祁暮远撇了撇嘴,“等魔种之事了了,我就跟师尊会天衍宗闭关。” 天衍宗是他的地盘,到时无外人打扰,师尊定会被他哄得服服帖帖的。 “但愿。”寒洮的视线落在无尽黑夜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祁暮远打定主意,问他:“接下来该如何?” “按兵不动。”寒洮转身,“先去睡觉。” 祁暮远嗤笑一声:“都是大乘期的人了,谁还睡觉?” 说完,他自己也愣住了,不可置信道:“难道这就是你的致胜法宝?” 是了!要是都在打坐,哪能碰撞出火花呢? 寒洮笑而不语,转身进了房间,顺手关上房门后,叹了口气,然后找了一处能看见床榻的地上打坐。 床榻上,傅明煦已经抱着被子陷入了香甜梦乡。 另一边,祁暮远看着正在打坐的司阳仙君,柔声喊他:“师尊。” 司阳打了一个激灵,皱眉问:“做什么?” 祁暮远发出邀请:“我们一起睡觉吧。” 司阳一愣,随即腾地一下站起来,怒道:“逆徒!” 然后愤然转身,找了另外一处打坐。 难道是自己的表达方式不对,祁暮远换个了句式再接再厉:“师尊,我想跟你..” 司阳看着他幽深的眸子就是一阵头皮发麻,大怒:“你又想逼迫我?” 祁暮远自然不敢,若是如上次一般,师尊岂不是又要百年不肯见他。 见他不出声,司阳干脆闭上眼睛继续打坐。 .. 翌日,记得今日要去借用炼丹方一事,傅明煦早早就起来。 他收拾好自己,推开房门就看见祁暮远在望天,给人一种萧索惆怅之感。 “祁宗主。”傅明煦打量了周围一圈,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身影,“你看见寒洮了吗?” 祁暮远回头,语气幽幽:“他一大早就出去了。” 傅明煦觉得他语气好像有点酸溜溜的,随即又觉得自己恐怕是听错了,也没多想。 两人之间也没什么话好说,但昨日跟寒洮关于祁暮远的谈话到底在他心中存了疑,因此总是忍不住朝对方瞥去。 祁暮远神识敏锐,怎会不知道他若有似无的打量,当即绷着脸问:“你看我作甚?” 傅明煦掠过的目光停住,视线落在从远处而来的人影上,赶紧避免这尴尬的对话,朝对方挥手:“寒洮,你回来了!” 晨曦微光中,他像是早早就在外面等他回来。 寒洮脚步加快,走近时才发现他手中提了个食盒,递给傅明煦:“这是药宗的早膳,你尝尝。” 跟大部分以辟谷丹为食的修士不同,大约是常年累月跟各种灵植打交道的原因,药宗修士更喜以灵果等为食材,品尝其在不同制作下的味道。 傅明煦好奇看去,顺手打开上面一层盖子,有六只晶莹剔透的饺子躺在里面。这饺子上还冒着热气,散发着灵果类的清香。 见他眼前微亮,寒洮就知道自己特意拐去膳堂没有做错。 “你先吃了,待会我带你去炼丹房。”他语调顿了顿,神情温和,“下面还有别的。” 被两人忽视的祁暮远也凑了过来,寒洮手腕一使劲,食盒合上,“想吃自己去拿。” 祁暮远伸头的动作停住,冷笑一声:“没想到你还挺护食。” “我在膳堂看到了司阳仙君。”寒洮瞥了他一眼,话音一转,“他去膳堂没叫你?” 晨曦中的风微冷,三人衣摆翻动。 傅明煦看着祁暮远飞奔而去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一起吃吧。”东西是寒洮带来的,他也不能吃独食,想起龙族的脾性后,又问,“你吃素吗?” 寒洮愣了一下,颔首:“可以的。” 于是,两人回到住所一同用早膳。 两人在桌子边相对而坐,不算太大的桌面被早膳摆得满满当当。 粗粗看去,约莫有二十来种。 傅明煦看着一叠汤圆样式的点心已经摆在自己的手边,眼见寒洮还在从食盒中源源不断地拿东西出来,忍住问:“你在食盒上也用了空间折叠阵法?” 不然,一个小小的食盒里哪能撞得下这么多。 “嗯。”寒洮如实回答,摆好最后一碟吃食,朝他说道,“尝尝吧。” 药宗膳堂的早膳确实不错,而且全都是素的,没有沾一点荤腥。 傅明煦捡着喜欢吃的几样吃得一番肚饱,又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垂落的眼睫上仿佛都氤氲了一层浅雾。 “没睡好?”寒洮看了眼他面前空出的碟子,囫囵咽下口子的早膳,目光落在他眉眼间,“可以等你睡好再去。” 储物袋里的丹药早就消耗得差不多,傅明煦听了哪里肯,而且魔生花花王和魔源丹丹方都在他手中,他甚至在早上醒来时都坐在床上仔细研究了丹方许久。 “不行,你龙魄中的魔种现在被彻底处理的几率不大,但魔源丹能压制魔种的苏醒。只要魔种在我们得到解除办法之前没有动静,就不会影响你运转灵气。” “除了魔生花花王之外,这是我拟定的魔源丹需要的辅助灵药,有一些是魔域的特产,我怕你难寻,也在旁边备注了可以用来替代之物。”傅明煦赶紧打断他的想法,站起身来,从怀中摸出一张写着药草名录的纸,“你去坊市中找沈安歌,她有渠道可以帮忙,这样会节省时间。” 对于炼丹制药,他向来都习惯做充足的准备。 寒洮定了定神,没有反驳,只是见他眉眼间还残留着未消散的倦意,抿了抿唇。 “好,寒正之已经来了,这些事情我可以交给他去办。”他缓缓说道,“药宗能给我们用的炼丹房并不是独立的,所以你炼丹时,我需要跟你一起进去。” “你白日炼丹,晚上必须去百药灵泉。” “等你身上的妖骨链之毒解完,才可以去炼制魔源丹。” 魔源丹是魔族独有的丹药,人族炼制起来本就吃力,一旦开始炼制不到丹成就不能中断,如此想来,还是寒洮考虑得更周全。 两人如此说罢,剩下的早膳也没扔掉,而是被傅明煦放置在温度和时间都恒定的阵法装入储物袋中。 除了药宗的宗主和长老外,没有找到放在丹田温养的丹炉之前,其他弟子炼丹都是在炼丹房中。 而炼丹房,也是分品阶的。 寒洮借到的,就是上品炼丹房。 傅明煦看着各自隔着一小段距离,又设置了防御阵法排成一排的炼丹房,总算有了对药宗的初始认知。 “这里。”寒洮带着他来到最西边的一处,上边写着「甲一」字眼的门牌跟前,开启阵法后,朝他颔首,“你先进去。” 傅明煦知道他是要去找寒正之,也没多问。 只是等对方走后,他刚取出一丝龙炎准备试试丹炉,就看见门口的阵法一阵波动。 他站在阵法内朝外望去,入目的却是之前见过的白冷夏。 白冷夏仍是那副笑语盈盈的模样,只是傅明煦却感觉他的眼神有点冷。 “傅公子,我想跟你谈谈。”他如是说道。 作者有话说: 寒洮:恩爱全靠编。 祁暮远:??感谢在2022-04-06 00:00:00-2022-04-07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跟他谈谈? 傅明煦隔着阵法惊讶了一会, 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随即摇头:“不好意思,我要炼丹, 可能没时间跟你聊天。” 他自觉跟白冷夏不熟, 两人粗粗算来也不过三面之缘。 更何况, 他还记得寒洮刚才走之前让他在炼丹房里等他的交代。 白冷夏眼里的冷色渐浓, 之前的温和消失,定定地看着他:“我没听说过凡人还能用修仙者使用的丹炉和丹火炼丹, 傅公子这样搪塞是否太过敷衍?” 他言语中的针对实在太明显,傅明煦再听不出来这人对自己没用好意都不正常。 藏着山水灵气的眉间微蹙, 声音清朗:“白冷夏,我没得罪你吧?” 白冷夏没想到他半点解释都没有,张嘴就是反问,他上前一步,两人离得愈发近了,若不是有层法阵隔绝,恐怕已经进了炼丹房。 “你还记得你的堂兄傅山清吗?”白冷夏突然说道, 一双眸子盯着他看, 似乎想看出他脸上神情的异常,“你抢了他的婚约,代替他去冲喜, 如今你所被宠爱的一切,本该是他的, 不是吗?” 得,傅明煦终于知道这厮为何话里话外如此了。 傅明煦脸上的笑意消失, 暗压着心中不爽, 淡淡道:“这些你不该跟我说, 你该跟寒洮说。” 具体情形为何,他压根没想跟着早已先入为主的白冷夏解释。 至于傅山清,他倒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在背后两面三刀。 白冷夏自然不敢去问寒洮的,他看着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又扫了眼他浑身都没半点灵气波动的样子,只觉得他空有皮囊,除了狠命抓住寒洮的喜爱又能干什么。 昨晚寒洮脖颈上的红印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心中气恼更甚。 见他一副被噎住的样子,傅明煦不想跟他多费口舌,他转过身去,看都没看白冷夏一眼就走了。 白冷夏从未被人如此无视,还是一个凡人。 “你在这干什么?”寒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白冷夏身体一僵,等转过身来时脸上又恢复了端正无害的笑意,他朗声回答:“刚才看见傅公子进了炼丹房,估计他没接触过,怕他不熟悉,本想跟他说明一番。” “奈何傅公子防备得紧,说什么也不肯出法阵。” 他饶有心思地说完这些,静待着寒洮的反应。 可惜寒洮刚好开口,就看见傅明煦不知何时站在法阵内看着他们,他手中还拿着还未处理完全的灵草,面无表情看了白冷夏一眼:“我知道了,你在挑拨离间。” 白冷夏眼中闪过一瞬的慌乱,却又很快镇定下来,笑道:“想必是傅公子太在意寒城主,觉得每个跟城主说话的人都有所图谋吧。” 傅明煦没心情跟他打机锋,当着寒洮的面直接把他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自己刻意说的话被被人就这样平静无波地重复了一遍,宛如一道冰水兜头而下,先是冻得浑身打颤,而后又猛地惊出一身难言的尴尬。 三人之间的气氛瞬时变得尴尬无比,偏偏傅明煦只是如完成任务一般说完这些,然后就没了身影。 隔了几息,白冷夏就听见寒洮冷声开口:“有如此空闲的话,冷道友还是去帮施宗主捉拿贼人吧。” 他话说得毫不客气,两条长腿一迈,直接越过白冷夏,瞬息就进入阵法之内,连多看一眼都没有,只留给他一个高大无情的背影。 身为宗主的亲传弟子,白冷夏从未有过如此失意难堪的时刻。他攢紧了拳头,目光死死地盯着隔绝着两人动静的阵法,脸上的失落和愤怒来回交错。 直到施归元的传讯飞来,他才如梦初醒,匆匆离去。 炼丹室内,傅明煦已经不去在意刚才的小插曲。他手法十分娴熟地在迅速地处理灵草,那些在寒洮眼里除了灵气外其它差别不大的灵草在他手里或取根茎、或摘叶片等,被他极为认真地分类。 “刚才..”寒洮不知怎么有点语塞,斟酌了一会才继续开口,“白冷夏的话你不需在意。” 傅明煦听了一耳朵,头都没抬,抽空挥挥手:“有什么好在意的,就算没有我,傅山清也不会入城主府。” 这是他在重生前就知道的消息,根本没必要纠结。 沉浸在炼丹制药准备工作中的傅明煦没有看到他说完这句话后,寒洮脸上瞬间而起的神情变化。 寒洮脸上神情突变,心头猛跳,有一种宿命般的真相在向他透露一角的紧张感。 “你怎么如此笃定?”他靠近傅明煦,俯身下音调是一种好听的低沉,“你怎么知道?” 傅明煦把最后一棵灵草放下,下意识地开口:“我当然知道,因为我..” 扑洒在脖颈上的气息惊醒了他,傅明煦猛地惊醒,自知失言下心头剧烈地跳动。 慌乱下他下意识地转头,两人的唇瓣一擦而过,激起一阵涟漪。 寒洮连诱导的询问都忘记了,温热柔软的触感一瞬而过,唇齿间浅淡的热意令人想去追寻。 眼见那金眸竟然循着自己转头的轨迹追寻,傅明煦吓得不敢说话,双手撑在身后的灵草处理台上,手心一抓,在寒洮的气息逐渐贴上之前,一把灵草塞到了对方口中。 这个动作彻底打断了突如其来的暧昧气息。 两人静静地对视了两息,随后傅明煦尴尬地伸出掌心在他下巴处,无奈道:“吐出来吧。” 他颇有些心疼地看着那被揉成一团的灵草,心想这些是不能用了。 寒洮垂眸看了眼嫩白光滑的手心,头一偏,灵草被他吐到了地上。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奇特,傅明煦率先受不住,伸脚把地上的灵草踢到一旁,指了指他身后的炼丹炉:“这丹炉还可以,我先去炼丹了。” 寒洮让出一步,傅明煦趁机走开。 一旦进入到炼丹状态,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被傅明煦抛之脑后,寒洮盘坐在一侧,没有进入修炼,而是盯着那被系着青色发带的后脑勺,金眸中情绪翻滚不断。 除了刚开始熟悉丹炉的一炉丹后,剩下的丹药都炼制得十分顺利。在龙炎的辅助下,傅明煦愈发得心应手。 丹药的清香溢出,源源不断的丹药被装入玉瓶封好。 龙炎金红,乖乖地呆在丹炉下跳跃,十分温顺。 火光映亮了整个炼丹室,傅明煦精致的侧脸上都镀上了一层浅浅的光。 随着外面天色的变化,等霞光出现时,寒洮起身,走到他身侧低声说道:“太晚了,先回去吧。” “好。”傅明煦把最后一枚丹药捡起,满意地看着上面繁复的丹纹,拇指和食指捏起伸到寒洮面前,“这是春恒丹,你吃吧。” 寒洮看向他,低头毫不犹豫地把指间的那枚春恒丹卷入口中。 龙炎像是感应到主人的情绪波动跳跃得活跃一些,傅明煦猛地抬头,两人的视线瞬间交错,交汇之后他看到对方的喉结一阵滚动咽下丹药,徒然生出一种心跳过快的感觉。 “走吧。”他匆匆低头不敢再看,把玉瓶扫进一半到储物袋中,塞到他手中,“这是给你的。” 寒洮没有拒绝,当着他的面把储物袋塞入怀中。 低头的傅明煦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他在估摸着还要炼制些什么丹药,不知为何想起寒洮经常受伤的龙尾,决定明日再炼些药液以备不时之需。 等两人并肩走出阵法,此时霞光满地,残阳的余温洒在两人身上,温暖舒适。 周边的炼丹室中陆陆续续走出不少药宗弟子,他们看见两人不免一阵诧异,有认出寒洮的向他点头示意。 寒洮也均微微颔首,礼貌应对了过去。 只是仍有不少人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傅明煦身上,他们惊讶这寒城主炼丹时都要带着这凡人伴侣。 两人沐浴着霞光回到了住处,祁暮远和司阳仙君早就等候多时。 “你们还真是片刻不离。”祁暮远揶揄了一句,很快又说起正事,“刚才接到施归元传讯,说是剑宗来人,请我前去一叙。” 寒洮看了他一眼:“你要去?” 祁暮远冷哼一声,神色冷淡:“我跟剑宗又有关系?” 意思是他拒绝了。 之前有寒洮的说明,傅明煦对他和剑宗的关系有了个大概的认知,对他这样倒是能理解。 司阳仙君指尖一动,一片星光出现在四人周边又没入脚下,他看了祁暮远一眼:“进来说。” 天衍宗最善因果天机,旁人用的是阵法道力,唯有他们用的是星辰之力。 傅明煦知道,若不是天梯断绝,以司阳仙君对道力天机的领悟,早已飞升。 他的目光忍不住落在天际,想着这天梯该是在何处。 四人一同进了厢房,祁暮远碰了碰寒洮的胳膊,皱眉道:“虽有天地玄镜认主,但你的伴侣毕竟是个凡人,知道得太多对他不好。” 寒洮离又隔开半步,只说了一句:“魔种一事,只能靠他。” 祁暮远一愣,没听懂他的意思。再想问时,对方已经挨着傅明煦坐了下来。 他嘴角抽了两下,瞥见师尊催促的眼神,也赶紧坐了下来。 重重防御法阵在一瞬间落下,悄无声息地遮掩着所有的动静。 傅明煦起先还不明所以,等看到祁暮远手中剑气缭绕间困住的魔种后瞪大眼睛。 “这就是魔种?”司阳仙君瞅了一眼就看出问题,随之下了评论,“魔气不够纯粹啊。” 祁暮远勾起嘴角:“师尊厉害。” 傅明煦并未立即开口,而是仔细地盯着剑气囚笼中的魔种看,之后才问旁边的寒洮:“这是你从堕魔的弟子识海中拿出来的?” 寒洮点头。 傅明煦心下了然,他心中闪过一个猜测想要证实,便拿出一枚丹药,指尖碾成粉末,洒在剑气囚之上。 祁暮远正欲阻止,就看见寒洮朝他摇头。 就在这时,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本在剑气囚笼中乖乖呆着的魔种,在丹药粉末洒入的一瞬间,原本偏椭圆的魔种突然伸出几支如触手般的黑色细丝,疯狂地捕捉丹药粉末。 魔种仿佛是有生命的一般,格外诡异。 “这是定魂丹。”傅明煦开口解释道,神情格外凝重,“定魂丹里含有魂草,会有假魂之效。” 这魔种为何会对魂魄反应如此灵敏? 三人的目光均落在傅明煦身上,随后听他说道:“这魔种,不是天然的,而是人为制造的。但制造魔种的人许是不太清楚魔种的具体构成,便使得这被制造出来的有些畸形。” “所以,即使种在修为稍低的弟子识海中,也并不能完全起到控制其识海的作用。” 魔种本身来源于魔域,是魔气凝结之物,也唯有魔域王族拥有种植之法,破解之法更是深藏在王庭之中不得知。 简单来说,魔族是没有制造劣质魔种的必要。 那么,这背后所为之人是人族还是妖族? 四人看着那张牙舞爪的魔种一阵沉默,司阳仙君脸上神色异常沉重,开口:“百年前,人族中确实出现过一批堕魔的修士,只不过那些修士本身修为不高,所以就被天玄宗、剑宗、药宗联手灭杀。” 当时祁暮远刚好被他收为弟子,他与剑宗关系尴尬,灭杀之前他也并未收到通知。 “我记得,当时天机有过短暂的紊乱。”司阳仙君沉思了一会,从记忆中找出当时的情况,“我推演出天机紊乱的指向,这才从当时的谢不闻口中得出此事。” 之后沉寂百年没有生出此类风波,又有正魔大战而起,这件没有引起波澜的小事就被他扔在记忆的长河中。 而今日,从傅明煦的话中,他才把这件事翻了出来。 司阳看向寒洮,脸上神情不变:“寒城主,你被种下的魔种在何处?” 傅明煦被他这一眼看得心惊肉跳,率先开口:“不在识海,也不是我们面前的这种,不会有识海被控制的危险。” 此时,要不是谨遵重生前司阳仙君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把逆转时光之事告知他本人,他怕是控制不住地说了出来。 他的反应太大,甚至肩膀都在轻颤。 寒洮一把握住他放置在双腿上的手,紧紧握紧,沉声道:“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控制我的识海。” 双手被温暖宽厚的感觉包裹着,傅明煦心中的无措一点一点消失,对上司阳仙君探究的目光,他才惊觉自己的反应过大:“你们相信我。” 他的眸光纯净而又真诚,司阳对着这错失师徒之谊的他顿时心软。 寒洮没有放开他的手,音调沉沉:“我的魔种处于龙魄内,最大的作用便是让我龙魄受损,使我修为尽毁,便是堕魔,也不会控制到我的神智。” “你不会堕魔!”傅明煦立马打断他的话,郑重道,“有我在,你就不会堕魔!” 他不仅能炼制出魔源丹压制住魔种,也一定能找到彻底解决魔种的办法。 重生前司阳仙君所做的努力不会白费,苍灵大陆也不会崩塌,而寒洮,也不会因此罪孽深重.. 司阳仙君看了两人一眼,叹了口气:“你别激动,我们不会对寒城主做什么。” 祁暮远简直要酸死了,当场传音给寒洮:“你还真是走了狗屎远。” “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司阳仙君瞪了他一眼,“当面传音?” 傅明煦缓了过来,好奇道:“什么传音?” 寒洮闭口不语,祁暮远一脸憋屈。 司阳仙君似乎已经找到了拿捏祁暮远的办法,轻瞥了他一眼,看向傅明煦的眼神格外温和:“听闻你炼丹制药的天赋不错,既如此,寒城主的魔种就交给你了。” 也不知怎么的,他对傅明煦的感官特别好,不仅如此,他已经确定两人的因果线交叉盘扭,十分奇特。冥冥之中,他不愿去干涉对方做的决定。 傅明煦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感受到手掌上的力量后,悄声说道:“你可以放开我了。” 听觉敏锐的师徒两全当没听见,继续盯着那魔种研究。 寒洮没有松手,而是看向那魔种,垂眸问他:“这魔种如何处理?” “留着不安全。”傅明煦被转移了注意力,想了想说道,“把它处理掉吧,只是这样可能会引起背后之人的注意。” 祁暮远咧嘴一笑:“打草惊蛇,才能引蛇出洞,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做的?” 这些年的确太安逸,该是找点事情出剑才行。 “正是如此。”司阳指尖星光闪现,笑道,“背后之人怕是用意险恶,既然他隐藏在暗处我们无法寻到,就让他自己露出首尾。” 话音刚落,祁暮远手中剑气大盛,囚笼一瞬间收拢,里面的魔种被绞杀得干干净净。 暮色四合,夜色渐临,做完这些后,司阳仙君师徒就此离去。 傅明煦终于把手抽出,他站起身离开桌子,越过寒洮半步:“那个,我要去泡灵泉了。” 百药灵泉确实有用,他今日炼丹途中脚踝从未有过痛意,只是临到晚上,许是灵泉的效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弱,现在才有了微微的刺痛感。 “好。”寒洮手掌收紧,仿佛强留散去的余温,他跟在傅明煦身后,“我陪你去。” 傅明煦想拒绝,略以思索后仍是点头:“多谢。” 现在情况不明,他也不想再有凤游山的遭遇,反正昨晚已经陪了一趟,也不差今晚了。 两人一同出门,药宗派来带领的弟子已经在外面等候。 来人面容方正,神情肃穆:“在下方岩,寒城主,白师兄有事不能前来,日后便由我带你们前去。” 傅明煦眉峰微挑,倒也未多言。 四周景象缓慢而过,他看着已经恢复原状的阵法,不免感叹药宗的速度够快。 三人又来到昨日的山洞前,傅明煦看着面前熟悉的藤蔓,跟两人打了个招呼就径直而入。 夜风悄然,藤蔓上茂密的叶片轻轻扬起。 方岩绷紧脊背眺望远方,寒洮的目光始终落在洞口不曾移动。 傅明煦的灵泉一行十分顺利,方岩尽职尽责地把他们送回住处后就依礼退下。 厢房内,劳累了一天的傅明煦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眉眼间的疲倦显而易见。 他撩开衣摆,对已经只剩下一圈浅淡红印的脚踝很是满意。料想再泡上两次,这妖骨链就能被血肉排斥而出,届时打开应不是难事。 “我要歇息了。”傅明煦看向寒洮,“你呢?” 寒洮垂在衣袖中的手指动了动,目光在他身后的床榻上掠过,不知从哪拿出一个蒲团,当着傅明煦的面放在厢房门口:“我打坐。” 说完,他盘腿坐了下去。 傅明煦恍然大悟,这才想起修炼之人很少睡觉的。但他早已习惯了凡人作息,除非炼丹制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律已经贯彻到他的习惯之中。 他熟练地从储物袋中拿出蚕被,再看过去时寒洮已经闭上眼睛,似乎进入了修炼状态。 同处一室,傅明煦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睡意来得意外凶猛,不消片刻,他便抱着蚕被沉沉睡去,脸颊上泛着光泽的浅红。 就在他气息轻缓平稳之时,本该沉入修炼的寒洮睁开眼,金眸中情绪流转如漩涡,坐在那看着床榻上的人。 墨发散落在枕头四周,厢房顶的夜明珠散发着温润的光,月白色的光芒落在睡颜上更显得白色愈润、红色愈艳。 一直到天光乍亮,有飞鸟掠过半空,他才缓缓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开厢房。 如此平静无波的日子缓慢地流淌了五日,傅明煦脚踝上的妖骨链中的气息被灵泉化去一大半,他给沈安歌准备的丹药也由寒正之带去坊市,炼制魔源丹的辅料收集完毕。 这日,傅明煦两人在方岩的陪同下去往灵泉,今晚过后妖骨链内的邪恶气息会彻底祛除,到时妖骨链圈就是一圈没有任何作用的废铁。 “那我进去了。”影响炼制魔源丹的阻碍终于要解开,他心情很是不错。 今晚星点稀疏,月色正浓,月光倾泻,整个大地都镀上一层光华。 傅明煦对百药灵泉已经十分熟悉,只需循着记忆中的路径走去就行。 水汽温热缭绕,他站定在灵泉旁,青衫褪去一半。 偏偏就在这时,天地玄镜中沉睡的镜灵突然发生异动。 作者有话说: 祁暮远:又是恩爱的酸臭味。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傅明煦抓着青衫的手指一顿, 警惕地看着四周,却脚下一滑,下意识地喊了声:“寒洮!” 可惜, 除了风声, 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 等等, 风声? 傅明煦打了个哆嗦, 四处看去,哪里还有什么温热的灵泉。 这是在哪里? 他看着周围的怪石嶙峋, 明明头顶是艳阳高照,可浑身却冷得慌。随后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 站在原地不敢多动,又唤出镜灵。 天地玄镜的镜灵是一团混沌体,它与他心神相连,即使缩成一团落在他肩上没有开口,也能让主人轻易地知晓自己的意思。 从镜灵口中,他得知这里竟然是一处秘境。这秘境出现在药宗的原因暂时不知,但镜灵却感受到了这秘境深处藏在蕴含丰富混沌之体的物品, 生怕被别人捷足先登, 就直接把主人拉了进来。 傅明煦一时无言,在镜灵的催促下,他有点担心寒洮在得知自己不见了又会如何。此时他庆幸昨日里就把一些丹药给了他, 暂时倒也不用担心他龙魄处的伤势。 他拢了拢衣袖,低头看脚踝处的妖骨链没有动静, 这才松了口气。 “去哪边?”傅明煦偏头看了眼肩上的混沌体。 镜灵向他敞开神识,他不消半息就看到了一条弯弯绕绕的路线。 “没有更短的路线吗?” 镜灵回答没有, 这是它用天地玄镜推演得到的, 还说若是它前主人元瞳在, 一个身形转移过去就行。 这话,任谁听了都得沉默,傅明煦也不例外。 既是天地玄镜推演,该是最适合他的路线。 “那我拿到了该如何出去?”他又问。 这次,镜灵懵懂地问他:“你不知道怎么出秘境吗?” 傅明煦再次沉默了。 “走吧。” 既来之则安之,看样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混沌之气运转全身,妖骨链圈中残留的气息又在开始作祟。好在此时的疼痛在忍受范围内,傅明煦放慢脚步,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朝镜灵所说的目的地走去。 .. 秘境外,整个药宗已经炸开了锅。 寒洮在察觉到傅明煦气息消失的一瞬间就冲进了灵泉山洞,方岩伸手阻拦,可惜连半片衣角都没触碰到。 他正欲开口,却被眼角余光瞥到的景象惊呆在地。 浩瀚无垠的夜空中,月色被遮挡得严严实实,显露在眼前是一片连绵不断的山脉,其间艳阳高挂,像是有宫殿隐藏在山脉之后,只露出散发着光芒的一角。 无数的灵光在山脉间游走,浓郁的灵气从天空中倒灌而下,天地仿佛在瞬间颠倒。 这些,是什么? 而在山洞内,灵泉缓缓流淌,氤氲的水汽下,哪里有什么人。 寒洮把这狭小的空间看了足有十遍,就连四周的墙壁和地上铺就的玉石都被他用神识寸寸扫过。 可四周空荡荡的,连傅明煦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找到。 寒洮当即逼出一滴龙血,龙血在一瞬间散为血雾,显现出了与傅明煦之间的联系。 他循着两人之间的联系疾步而行,在洞口赫然看见了苍穹之中的一幕。 与此同时,龙血的联系告诉他,傅明煦正处于那山脉连绵之处。 “寒城主。”方岩见到他出来,只来得及喊了他一声。 一道金光破空而去,哪里还有人回答他。 等司阳仙君和祁暮远赶到时,半个人影都没看到。两人对视一眼,不详的感觉不约而同地出现在心头。 与此同时,药宗主殿内,得知寒洮已经进入秘境的施归元看着沈长亭大怒:“谁让你现在就解开禁制的?” 沈长亭脸色一冷,当即反驳:“我没有!” 施归元指着苍穹中的异变,没法不愤怒:“你知不知道,里面的东西还没拿出来,阵法也没布置完毕,若是被他发现,我们很可能功亏一篑!” “我说了,不是我。”沈长亭眉头快挤到一处,冷声道,“魔种被盗一事还没解决,我哪里有心思做这些?” 可惜施归元并不信他:“魔种不就是被你们拿走了吗?沈宗主该不会是贼喊捉贼吧?” 沈长亭眼中冷意不减:“我说了,不是我们。” “那是剑宗的破虹剑法。”施归元根本不信任他,冷觑了他一眼,“据我所知,这是剑宗的内门功法,除了你们内门弟子,谁会习得此剑法?” 沈长亭不欲与他过多口舌争执,说道:“定是有人栽赃嫁祸!若真是剑宗所为,为何会露出如此大的破绽?” 施归元看了他一眼,讥笑道:“说不定,是有人故意玩灯下黑。” “你!简直不可理喻!”沈长亭被他气得够呛,胸膛剧烈起伏,好半响才发声,“你还是想想如此处理那苍穹之事吧?” “秘境如此光明正大地出现,其它门派现在肯定知晓,到时鱼龙混杂,你如何取得寒洮体内的魔种?” 原本只属于两宗的秘境却暴露在所有人面前,怎能不令人恼火。 两人冷静下来后又讨论一番,觉得秘境的提前出现定是因为傅明煦手中的天地玄镜。 等方岩带来寒洮的伴侣误入秘境,对方已跟随而去的消息时,两人更加肯定了这个猜测。 天地玄镜是元瞳真仙的法宝,却认一个凡人为主。起先他们还暗地感叹这天玄宗当真是鸡飞蛋打,失了颜面。没想到,转眼间,他们一直压制住的秘境竟然也因为这个凡人提前暴露。 那里面有多少好东西,他们是知道的。 不仅如此,他们还把最重要的秘密藏在里面。 若是被其它宗门的人发现,施归元一想到这就头疼。 沈长亭手中长剑一出,嘴边泛起冷笑:“事已至此,不如干脆一次性解决。” 施归元皱眉:“若是被其他人发现?” “天玄宗已经闭宗,谢不闻和凤游已死,那迟惊春想必忙得手忙脚乱,难以顾及,至于其它宗门和散修,根本不足为惧!”沈长亭站定身体,神情倨傲。 施归元觉得他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叹道:“都怪凤游竟然背着我们另走炉鼎一道,若不是他,天地玄镜哪里会莫名其妙地认一个凡人为主!” 他说起凤游,颇觉得难以启齿。 这次沈长亭倒是认同他所言,脸上露出厌恶神情。 即使同为大乘,但只要想到曾经与那凤游一同谋划,两人都跟吞了苍蝇似的。 .. 不消一日,有秘境出现在苍穹之中的消息就扩散开来。 更神奇的是,那秘境竟然无主,也没有限制,任何修士均可进入,其间奇花异草繁多,天材地宝数不胜数,更有浓郁的灵气满满朝苍灵大陆倾倒。 一时之间,许多修士不断地突破,整片大陆喜气洋洋,大家纷纷感叹这是上天给苍灵的馈赠。 天玄宗坊市内罕见地人烟稀少,沈安歌倚靠在门栏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苍穹中的秘境。 “安歌,你不去吗?”名为阿姝的魔族为她撩起被风吹乱的长发,笑道。 沈安歌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说:“这一日,我只看到进去的,没看见出来的。” 阿姝宛如无骨般地靠在她身上,把玩着她的发尾:“说不定是被里面的天材地宝迷了眼呢。” “给我好好站好。”沈安歌扶好她,对上对方的笑颜,差点被这娇媚之态恍花了眼,只板着一张脸道,“这样像什么样子?” 阿姝一愣,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安歌是嫌弃我没用吗?是了,我魔源受损,已是废人一个,确实没用。” 哎,你怎么说哭就哭?之前在正魔大战中从天而降的飒爽风姿呢? 沈安歌大吃一惊,不敢置信道:“你该不会是被人夺舍了吧?” 美人垂泪的动作顿时一僵,阿姝瞪了她一眼:“不解风情!” 说完,就气愤地走了。 沈安歌不明所以,摸了摸后脑勺,嘀咕道:“都是女子,我跟你懂什么风情?” 还未走远的阿姝刚好听见,妖娆的身姿顿时一顿,僵着一张脸走了。 沈安歌觉得没有去秘境的必要,特别是她接到在剑宗的好友传讯,说现在不过一日就有进去的剑宗弟子魂灯已灭,此间恐怕没有表面看上去的如此简单,让她不要轻易涉险。 她心中一咯噔,不知怎么想起还在药宗的傅明煦,想了想回头朝内堂喊了一声:“阿姝,我去药宗一趟,你待在家里不要出去。” .. 药宗内,司阳仙君和祁暮远抬头看向苍穹。 祁暮远转头问道:“师尊,如何?” 指尖星光不断,司阳仙君摇摇头:“很奇怪,我无法推衍出属于傅明煦的天机。” “许是天地玄镜的原因吧。”祁暮远倒是不惊讶,沉吟道,“毕竟是元瞳真仙曾经的法宝,其间玄妙异常,非我等能轻易探究。” 两人站在这里时,已经看到不下十波的人组队进入空中秘境。 司阳眯着眼,凝视着那藏在山脉后探出一角的屋檐,心中疑惑颇深,却也没有反驳祁暮远的猜测。 天机推衍修炼得越高,他就越坚信这世间有许多事情并不是如命运般固定不变的。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不外乎如是。 两人均没有前往秘境的想法,倒是沈长亭见到他们,打算探一下两人的口风,问道:“这个秘境灵气充裕,两位何不一探,说不定有机缘出现。” “算了,我怕你们剑宗死了弟子到时候算在我头上。”祁暮远恶声恶气道。 司阳仙君偏过看了他一眼,声音清冷:“沈宗主说笑了,你我修为已到如此,既然苍灵大陆天梯断绝,我们还不如管好门派,参悟道法,只等坐化一日传给后人,也不枉来自世间一遭。” “师尊!”祁暮远听了心里不痛快,“什么坐化不坐化!” 司阳却不以为意,面色淡然:“因果循环,我们比凡人不知多出多少岁月,又有何惧。” 沈长亭语气一滞,拱手道:“还是仙君心思通透,我等不如。” 虽听得闹心,但至少知道两人不会去秘境,他也算得到想要的答案。 等他走后,祁暮远当即不悦:“师尊,你不会坐化的。” 司阳看着他,笑道:“我们不会飞升,修士生命再长也终有尽头,我们坐化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不须如此耿耿于怀。” 见他面色坦然,祁暮远便知道他心中当真是如此想,只抿唇不言。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司阳拍拍他的脑袋,安慰道,“都是大乘期的人了,还不知道因果轮回吗?当真不必执着于此。” 清风拂过,月白广袖飞扬,仿佛要乘着四溢的灵气而去。 祁暮远抓住他的袖子,郑重道:“既然我们迟早要坐化,不如师尊就满足了我..” 司阳大惊,急忙后退两步:“我是让你心静自然,不是让你欺师!” 他深感头疼,只得遁走。 祁暮远看了苍穹中不断出现的流光一眼,赶紧追了上去。 傅明煦并不知道秘境在外面掀起的滔天巨浪,他一边沿着镜灵给出的路线前行,一边采摘着见到的珍稀灵草。 这秘境不知存了多少年,灵气异常浓郁不说,就连灵草挨挨挤挤在一块的情形都有许多。 他撑起腰,把手中的灵草轻轻放好,看着一大片灵草出现时的目光已经由惊讶欣喜变成呆滞。 这灵草也太多了些,他只有两个储物袋,全都装满了。 “还有多久才到?”傅明煦找了个干燥的石头随意坐下,伸手揉了揉发酸的小腿,“我走不动了。” 许是这里灵气太多浓郁,妖骨链圈竟然有蠢蠢欲动之势。在第二次感受到脚踝处的疼痛时,他果断放弃运转混沌之气,迈着双腿循着线路向前。 此时,他坐在石头上,一边揉着小腿,一边吃着刚才摘的灵果,突然想起寒洮背他的好处来。 傅明煦啃了一口灵果,幽幽地叹了口气。 按照时辰,秘境外该是白日了吧,寒洮应该发现他不见了踪迹。 他知道我在这里吗?他会来找我吗? 走了半天,除了满山的花草灵植,他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傅明煦休息了一刻钟,又被肩上蹦哒的镜灵催促赶紧赶路。 无法,他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踢了踢脚下的枯枝,认真道:“那什么宝物,我可以不要吗?” 走了大半天,离目的地一半的距离都没走完,按照他这个速度,说不定宝物早就被人拿走了。 再说,相对于未知的宝物,他对漫山遍野的灵草更有兴趣。 镜灵大约是没见过这么不上进的修士,当即蹦哒得更欢,甚至离开了肩头,直接漂浮在他面前,在心神中表达着自己的拒绝。 【你找不到宝物,就出不了秘境。】 傅明煦听出他的意思,叹了一口气,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给身体借力。 他看了脚边的灵草一眼,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主意:“这样吧,我边走边把采到的灵草放到天地玄镜的空间里,这样两不耽误。” “你觉得如何?镜灵本就认他为主,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顿时,傅明煦因为赶路而劳累的心情顿时好了大半,手中木棍顿时成了他扫来杂草探路的工具。 镜灵看着镜内空间里整齐摆放的灵草,陷入了镜生迷茫。 它记得,这里曾经是元瞳主人存放法器,推演天机的场所。 傅明煦就这样继续赶路,沉浸在拥有无数灵植的兴奋中压根没关注时间的流淌,等他如之前一般蹲下身小心地采摘一株清心草,就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打斗声。 有人? 过于浓郁的灵气凝结成浅薄的白雾,有人的惊叫声从雾气那边响起。傅明煦迅速地把灵草处理好,心思微动间那灵草就直接成手心消失,进入了天地玄镜空间内。 嘿,还挺方便。 龙炎出现在手心,驱散了靠近的灵雾,视野也开阔起来。 傅明煦心下微定,耳边的打斗声似乎已经结束,此时听不到半点声音。 “咔擦。” 是枯枝被人踩断的声音,他手心一紧,龙炎回到丹田。随后缓缓转身,就看到一位身着星蓝长袍,手执利剑的修士。 傅明煦看着那对着自己的剑尖,垂在袖口的手拿出了那片龙鳞。 “你是何人?如何在此鬼鬼祟祟?”那修士目光清正,语气却锐利无比。 白雾被风吹散,青衫翻动间墨发飘飞,合着那眉眼间蕴藏的山水灵气,厉迟雪心神一动,只觉得对方宛如山中孕育而生的精灵,摄人心魂。 傅明煦被他吓了一跳,敛住神色道:“一个误入此地的人。” 要不是镜灵把他拉进来寻宝,他早就泡完灵泉,此时该在炼制魔源丹了。 厉迟雪剑眉微锁,俊脸上闪过疑惑:“你是凡人?” 他扫视一眼,注意到对方脚边被挖的坑,厉声道:“那你为何在此挖灵草?” 傅明煦没想到他观察如此细致,他垂下眉眼,嗓音清淡:“我刚引气入体,之前是名大夫,踏入修途后对这些灵药草感兴趣,无意被秘境吸进来,无法出去后,见这里灵植颇多,便想着挖一些回去炼丹制药。” 许是这里灵气太过浓郁,他身上也沾染了灵气运行的痕迹。只是这痕迹流转于表面,初初看去,倒真像一个刚踏入练气期的气息波动。 一个修士出现在秘境中自然比一个凡人来得平常。 “你是医修?”察觉到他没有威胁性后,厉迟雪神色稍缓,“你可能治疗修士?” 修士? 傅明煦双手交叠在身前,稍做思索后说道:“都是人族,简单的伤口处理还是可以的。” 从面前之人的出现,足以说明这秘境中已经进了许多修士。联想到刚才的打斗声,那必是有人受伤,傅明煦心中立刻有了判断。 果然,听他如此说道,厉迟雪剑尖下垂,没有再对着他,而是说道:“你跟我来。” 傅明煦瞥了眼那泛着冷光的剑尖一眼,没有拒绝,顺从地跟在他后面。 “我有一师弟受了伤,可吃了丹药却无法止血。”厉迟雪突然站定回头看他,如鹰般的锐目带着淡淡的警告,“你若治不好就趁早直说,我也不会伤了你的性命。” “若欺骗的话,可别怪我手中的剑无情!” 傅明煦按住叫嚣着要出来揍人的镜灵,微微一笑,如冬雪融化,轻轻点头:“我知道。” 对着那张俊逸非凡的脸,厉迟雪也不好再发狠话,沉默地带路。 血腥味扑面而来,迎面而来的空间十分开阔,草地上到处都是打斗的痕迹。 傅明煦心头猛地一跳,下一息果然就看到地上躺着的四五个尸首。这场景让他想起了重生前天崩地裂、血流成河的场景,令他一顿生理不适。 厉迟雪瞥见他偏头不去看地上的样子,只觉得这人太过娇贵,哪里有半点修士不惧鲜血的特性。 但想起人家刚踏入修途,之前还是一位大夫,也就理解了几分。 “这是我师弟。”厉迟雪把剑往旁边草地上一插,纤薄的剑身发出一声嗡鸣,叫嚣着对主人的不满,“能治吗?” 傅明煦眼角的余光觑了眼那地上的尸体,又看到旁边剑身上的血槽,沉默了两息后开口:“我看看。” 厉迟雪点点头,目光始终跟随着他,监视着他的动作。 墨发垂落,青衫衣领处的脖颈比上好的白玉还要莹润。厉不雪的目光随着他弯腰的动作而下,突然发现这人身形比大部分的男修都来得瘦削。 傅明煦没有察觉到他人的打量,他看了地上几乎是浸在鲜血中的人一眼,食指和中指并拢按压住对方的手腕上,一丝混沌之气悄无声息地进去查探。 心脉没有受损,经脉无碍,浑身血液却翻滚不断,有冲出体内之势。 “没有内伤。”傅明煦有了猜测,抬头看向厉迟雪,声音温淡,“我能看下他的伤口吗?” 灵雾弥漫,阳光被雾气层层过滤成无比柔和的光。那光笼罩在傅明煦身上,把他眉眼间的那丝清冷淡化,只剩下温润的柔色。 作者有话说: 寒洮:哎,我那么大一个老婆呢?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厉迟雪被这超越山水的美惊愣在地, 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在说什么?” 傅明煦眉稍微微扬起,耐着性子礼貌询问:“我可以看一下他的伤口吗?” 像是猛然从梦中惊醒,厉迟雪终于注意到他在说什么。 他的余光掠过青衫衣摆, 弯腰把地上人的衣袖一扯, 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裸露在两人面前。 “这是..”傅明煦看着那翻起泛红的血肉一阵皱眉, 伸出手指在旁边按了按。 厉迟雪的目光在那葱白的指腹上扫过, 沉声道:“你可能救?不能的话,你可以走。” 只是, 就他这种低阶修为,恐怕在这危机四伏的秘境内活不到一日。 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 厉迟雪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厉色,又补上一句:“或许你可以躲在..” 还没等他说完,傅明煦收回手指,肯定道:“能治。” “你师弟的伤口是被一种名为噬血的毒药沾染,所以只要这毒没有除去,你给他塞多少灵药都没有用。” “我这里刚好有清毒丹,必定可以解他的毒。” 一枚圆溜溜的丹药在他说话间躺在他的手心中, 傅明煦朝他看去, 问道:“如果你相信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给他用上。” 厉迟雪不觉得以他的修为能在自己面前耍手段,师弟的伤再拖下去只怕最后会是血尽人亡。 “好, 你给他用。” “清毒的过程会有些疼,不过也没事, 这样可以加快他苏醒的速度。”傅明煦尽职地把最后一点副作用解释完,就熟练地把丹药碾碎成粉, 均匀地撒在了伤口上。 做完这些, 他站起身, 与厉迟雪一同等待地上的人醒来。 言云是被痛醒的,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刺了那九星阁小子一剑,没想到却被对方洒过来的兜头笼罩,随后手臂一麻,整个人就突然倒地。 手臂上受伤的地方是火辣辣的疼,宛如有东西在血肉上撕扯,初始的痛感简直撕心裂肺。 “你看,他醒了。”如山间潺潺流水的嗓音响起。 言云睁眼一看,就看到门派内鬼见愁的师兄厉迟雪正板着一张脸看他,而旁边竟然站着一位俊逸非凡、眼角含笑的大美人。 “我是不是在做梦?不然怎么会看见如此奇景?” 于是,傅明煦就看见刚醒来的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后竟然闭眼不起。 难道是毒素太猛烈,一枚丹药不能完全清除? 虽觉得这样不可能,但他还是蹲下来,准备再洒一次丹药粉。 而听清师弟嘀咕的厉迟雪只觉得丢脸,他踢了踢言云的小腿,厉声道:“醒了就别装死!” 然后傅明煦就看见躺在地上的人双腿一抖,然后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师兄,我好了!”言云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看到傅明煦后眼睛一亮,“这世间怎会有如此..” “闭嘴!”猜到他要说什么的厉迟雪拍了下他的后脑勺,“别乱说八道!” 傅明煦站起身来,夸赞道:“你们师兄弟的感情真好。” 言云一下子就被他夸得小脸一红,还残留着稚气的脸是显而易见的兴高采烈:“那当然!” 等一转头瞥到自家师兄警告的眼神,赶紧收敛神色,只一双眼睛盯着傅明煦看着不停。 刚才没吭声的厉迟雪镇住了言云,这才朝傅明煦开口:“医修救人都有报酬,你想要什么?” 言云终于忍不住,兴奋道:“要不让我师兄以身相许吧!” 厉迟雪呵斥:“言云!” 傅明煦被他逗笑,摆摆手道:“我可不敢狮子大开口,再说,若每个医修都如此,岂不是早就成了后宫七十二院?” 这一笑,宛如云雾散去,是雨收风住后的晴空万里。 “那也是他们赚了。”言云小声嘀咕道,但迫于厉迟雪的威势,到底是不敢胡言乱语,“谢谢你救了我,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力满足的。” 虽有镜灵指路,但一个人在秘境还是不太方便,例如他对秘境中发生的一切都不清楚。 傅明煦总觉得寒洮肯定进入了秘境,但他始终都没有找到自己,这显然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所以,最好是找个实力较强的队友一同出发更为妥当。 面对两人探寻的目光,傅明煦笑笑:“如果你们不嫌弃我拖后腿的话,就带我一程吧。” 言云正想开口,想起自己的实力后,把期待的目光投向厉迟雪。 显然厉迟雪脑子更加清晰,他看向傅明煦,说道:“我们的目的是秘境深处的宫殿,此行必定危险重重,你修为太低,我恐怕顾不了你。” 宫殿?傅明煦感受到镜灵的急迫,就知道他要去的也定是此处。 “无事,你们随时可以把我留下。”傅明煦有自己的路线,但他需要知道更多的消息,“我被秘境吸进来不久,不知道秘境中现在如何?” 厉迟雪看了他一眼,见他神态坦然,知道他所言非虚。 于是,傅明煦就知道了自他进来后因为秘境发生的翻天覆地变化。 “之前也有如你这般被秘境吸进来的低阶修士,我师兄猜测这跟秘境初现,其中规则不稳有关。”言云言语清晰流畅,很快便说了个大概,他下意识地没说他们遇到的低阶修士的遭遇。 傅明煦心中疑惑更甚,等他说完立即问道:“那高阶修士呢?进来后都去了哪里?” 既然这秘境不分修为高低均可进入,那进来的低中阶修士岂不是沦为任人宰割的鱼肉?厉迟雪倒是没想到他一语点破其中最关键之处,闻言眉梢冷凝,缓缓开口:“我猜测,元婴以上的修士都被分到其它空间。” 这秘境太大,站在苍穹下根本看不到头。无人知道这秘境为何出现,也有不少高阶修士飞身进去。厉迟雪是在秘境出现半天后才进来的,青衡宗也有长老进来,除了魂灯未灭,他们进来后的传讯也没得到回复,而一路进来遇见的最高阶也是金丹期。 据此种种,他才得出如此结论。 也不是没有静候消息,不敢轻易涉险的。但随着灵气倒灌的现象愈发明显,里面众多天材地宝的消息也扩散得愈广。 天梯断绝,苍灵大陆已经千年无人飞升,但修士不断增加,此间的灵气日益减少,能探寻的机缘也寻得差不多,现在出现的秘境无异于天降机缘,说不定是另一番机遇。 危机与机缘并存,这是每个修士都知晓的道理。 得到消息的傅明煦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他觉得厉迟雪猜测的该是没错,寒洮应该进了秘境,但却在另外一片更加高阶的空间。 高阶修士之间的争斗,是最为腥风血雨的。 想到寒洮龙魄中的魔种,他不禁一阵担心。 瞥见他眉眼中的愁色,言云好奇开口:“你是在担心你的同门吗?” “我没有同门。”傅明煦若有所感地看向远方,回首时脸上神情不变,“我是散修。” 言云话头一顿,敏锐地察觉出他心情不好,没有再多言,而是开始朝厉迟雪挤眉弄眼。 厉迟雪自然没有理他,轻松拔起剑,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一眼,说道:“走吧。” 傅明煦跟在两人身后,沉默不语。 三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凝滞,许是之前动用混沌之气的缘故,脚踝上的妖骨链圈竟然死灰复燃,随着走动慢慢绞紧。 又走了一个时辰,傅明煦终于忍不住闷哼一声,也顾不得那石头脏不脏,直接坐了下去。 “你怎么了?”言云看见他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一张脸苍白得吓人,吓了一跳。 前面开口的厉迟雪也转身过来,低头看他:“受伤了?” 傅明煦只是摇摇头,挤出一抹笑容:“旧伤复发而已,我休息一会就可以继续赶路。” 连医修自己都解决不了的伤,该是比言云之前的还要严重。 厉迟雪没有言语,心中却有了定论,长剑入鞘,他微微颔首:“我们也休息一会。” 言云觉得自己还能跑一天都不带累,想必师兄更甚。他看了垂眸坐在石头上的傅明煦一眼,心下了然。 半刻种后,傅明煦不想再耽误两人的时间,顶着厉迟雪探寻的目光,三人继续前行。 好在脚踝上的妖骨链暂时没有作妖,他勉强能跟上。 离秘境中心越近,三人遇到的人就越多。好在厉迟雪实力够强,几剑下去也无人敢惹。 一天后,傅明煦离镜灵想他去的秘境中心位置还有一半的距离。 “我师兄不错吧?”言云凑到傅明煦耳边说道。 傅明煦不太习惯跟别人靠得这么近,不经意地拉开距离,眼神落在前面的剑光处,点头道:“剑术卓越,他日剑道必成。” 他对剑修的认知还停留在祁暮远那里,祁暮远剑法超然,可却无剑道之心,这可能跟他的经历有关,剑对于他来说更像证明实力的杀器。 但在厉迟雪身上,他看到了一颗对剑道纯粹的心。 似乎,这人天生就该是拿剑的。 傅明煦站在原地看了一会,见厉迟雪收了剑,那剑剑身纤薄偏细,远看便能感受到其间的锐利冷意,想必不是凡品。 “准备好了吗?”晨起练剑半个时辰,厉迟雪脸上并不见疲惫之色,“等下可能会遇到另外一波人。” 他朝傅明煦看了一眼,思忖后开口:“你需要遮挡你的容貌。” 在秘境中没有宗门管辖,夺宝杀人不算大事。这天地间天材地宝有人抢夺,勾魂夺舍的美色亦有人贪恋,不然那狐族幻化的半妖为何总是在暗市中流通不止。 闻言,傅明煦一愣。 言云倒是反应过来,朝他笑道:“傅道友,你还是听从厉师兄的吧。” 傅明煦自然也不想因为自己徒增是非,他从储物袋中拿出可以隔绝灵识的帷帽戴上。 看他那熟练的手法,言云估计他不是第一次戴了。 青衫垂地,墨发如瀑,一根青色发带在墨发中隐现,风吹时,帷帽下的灵纱间隐隐露出半截白皙如玉的下巴。 一时之间,寒迟雪弄不清让他遮挡容颜是好还是坏了。 “走吧。”傅明煦抬了抬下巴,示意两人。 三人越往里走,能听见的打斗声就越密集。在一次看见两队人马为了一株珍稀的惊雷草争得你死我活后,傅明煦默默地捂住储物袋。 他记得,之前他在储物袋里放了好几株来着。 傅明煦决定,等找到镜灵所说的宝物之后,他还要按照镜灵所给的路线走一遍,把灵草薅光。 镜灵听到主人的心神,在丹田中抱紧混沌之气。龙炎倒是呆在一旁,对丹田里的其它两位没有多大兴趣。 避过了好几场打斗,直到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时,傅明煦才有了一种终于遇到熟人之感。 面前的战斗应该是刚刚结束,沈安歌正与旁边的女修低语。 “安歌!”傅明煦想了想只传音给她。 沈安歌一惊,听出他的声音后立马回头,一眼就找到了好友的位置。 厉迟雪看见一女修朝三人这边小跑过来,握紧剑柄,面露警惕。 “是我的朋友。”傅明煦瞥见他脸上神色,赶紧解释道。 沈安歌上下打量他一眼,眼底的关心显而易见:“没受伤吧?” 傅明煦哑然失笑,他掀起帷帽,摇摇头道:“好得很。” 那边的两位女修同样看向这边,沈安歌想起什么似的,“等我一下。” 她又跑回去,在两位女修前说了什么,拿回一个储物袋,又跑来塞给他。 “这是我特意为你收集的灵草,你拿去。” 以前傅明煦还不能修炼,只能待在傅家的时候,沈安歌每次出城都会特意给他带回各种灵草,没有她,他的炼丹制药能力不可能那么快练出来。 所以,他每次炼好的丹药都会分出一半给她。 一来二去,彼此都习惯了这种模式。 傅明煦收好了灵草,两人之间你来我往,旁人也插不上话。 厉迟雪瞥了他脸上放松后的笑容,不自觉地抿抿唇。倒是言云,十分自来熟,“这位道友,你跟傅道友之前就认识吗?” 沈安歌笑容微敛,语气疏离:“我与他经年好友,自然熟识。” 她朝傅明煦身后看了一眼,问:“寒城主呢?他没陪你来?” “不知道,我先出现在秘境里的。”傅明煦看了眼头顶上的烈阳,眼睛眯了眯,“你怎么来了?” 沈安歌不知朝那两位女修说了什么,她们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就走了。 “说来话长,之后有时间再跟你说。”她朝寒迟雪两人点点头,十分礼貌,“之前多谢两位照顾明煦。” 在她心里,傅明煦早就已经是她的亲人,需要被照顾的理念是根深蒂固的,哪怕他现在已经有了修为。 言云正欲说话,被厉迟雪轻飘飘的一眼堵住。 “他救了我师弟,我护他一程,等价交换。”他握紧剑柄,眼中锐利的光掩盖了眼底的情绪,“既如此,你我就此别过。” 沈安歌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傅明煦眉心微蹙,自知自己恐怕拖累了对方的脚速。 他拿出两个玉瓶,浅笑道:“多谢两位的照拂,这是我炼制的丹药,希望你们能收下。” 言云正要推迟一番,没想到厉迟雪直接收下,朝两人微微颔首,随即转身离去。 “哎,师兄你等等我!”言云跟在后面喊他,还不忘回头喊道,“傅道友,我们会再见面的!” 傅明煦只能点点头。 等言云好不容易跟上厉迟雪,不满地嘟囔道:“师兄你干什么呀,我们就把傅道友丢在那里?还有,他给的丹药你怎么全收起来了,这可是我们两个人的。” 厉迟雪脚步一顿,语气冷淡:“他好友也是金丹期,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丹药?先放在我这里保存。” 言云想说他也有储物袋的,但瞥见自家师兄脸上的冷凝,小腿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不想露怯,干脆梗着脖子喊道:“虽同为金丹期,但你们阶段不同,你是剑修,战力更是不同凡响。” “傅道友花容月貌的,又为人心软,一身医术出神入化,要是被哪个不长眼的知晓,不管是看中他的美貌还是医术,那可大事不妙啊。” “他那好友恐怕寡不敌众。” “再说,他救了我,我们的报答是不是太草率了?” 言云一股脑说完这些,就看见自家师兄直直地盯着他看。 “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他吓得咽了口口水。 厉迟雪静默许久,像是被他说动了一般,点头:“你说的对,你的小命没有那么廉价。” 言云被他一噎,再想争辩时,厉迟雪脚步一转,俨然就是在往回走。 “哎,师兄你倒是等等我啊。” 言云只得赶紧跟上。 傅明煦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对话,但在两人走后,她和沈安歌的确遇到了状况。 还真是冤家路窄,许是通往宫殿的路越到后面就越少,他竟然遇到了傅山清和白冷夏两人。 跟在两人后面的,不是傅浩仁又是谁。 “明煦?”即使对方戴上了帷帽,傅山清也轻易地认出了他,更何况他旁边还站着同从云寒城出来的沈安歌呢。 傅浩仁一去天玄宗,他与沈安歌的婚约就自动解除。仙宗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好,傅山清仙质上乘,一入宗就成了内门弟子,虽还没有拜师,但已有长老对其印象不错,只等他结成金丹就收为亲传弟子。 而他自己,不仅仙质一般,又因为身有残缺,只能成为一位再普通不过的外门弟子,想象中的风光并没有,连一块灵石都要自己去赚。 一来而去,当初来时的雄心壮志不再,他格外想念在傅家的日子。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不仅傅山清过得不错,就连如今的傅明煦都在城主的照料下获得了天地玄镜的认主,也无人敢看轻。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都能站在高处,唯有自己只能落于低处仰望。 他不甘心。 傅明煦感受到了三人异样的眼光,干脆把帷帽一拿,比往日更盛的容颜暴露在天光中,令这山景都沦为陪衬。 “是我。”他轻笑一声,“好久不见。” 傅山清以为他会惊慌失措,没想到他脸上平静如水,倒是显得自己咄咄逼人。 “不好意思,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叙旧。”他没再去看那是三人一眼,朝旁边的沈安歌说道,“我们走。” 可他刚一动脚,白冷夏往前一站:“我让你走了吗?” 身为药宗宗主的弟子,白冷夏仙质更是优异,浑身威压一出,沈安歌心头猛地一跳。 傅明煦停下脚步,朝他看去:“你这是什么意思?” “明煦,我们许久未见,一家人久违重逢,不留下聊聊,急着走做什么?”傅山清走到他面前,眼神倨傲,“再说,你这么点修为在秘境中难行,若是遇到坏人,难道你就想沈安歌挡在你前面为你挡刀?” 傅明煦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说的坏人指的是你们吗?” 沈安歌冷冷出声:“你们顾好自己吧,不劳费心。” 白冷夏想起师尊的交代,对傅明煦愈发没有好脸色,他看了眼沈安歌,道:“你可以走,这样我也少了一桩杀孽。” 他的神色十分冰冷,眼中的杀意毫不掩饰。 “你想干什么?”沈安歌脸色大变,手心灵力运转,一把挡在傅明煦前面,“听闻寒城主等人在药宗做客,你这样又是何待客之道?” 白冷夏身上的腰牌太过明显,她虽不认识这人,却一眼看出对方的来历。 傅明煦伸手把她拉到身后,一双清透的眼睛直视着他:“你要杀我。” 白冷夏冷笑:“看样子你倒是不傻。” 对他而言,没有寒洮的庇佑,捏死傅明煦就跟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想象中的惊恐并没有出现在他脸上,傅明煦看了其他两人一眼:“你们早就知道吧。” 不然,不可能跟在白冷夏身后而来。 傅山清目光躲闪,没有否认。倒是傅浩仁眼里的怨毒宛如实质,不知是对傅明煦的还是对沈安歌的。 “放过我朋友。”傅明煦把沈安歌挡住。 白冷夏懒懒地掀了眼皮看了他一眼:“她既然已经认出我的身份,你觉得她能走?” “我要你的命。” 他指了下沈安歌,笑得残酷:“至于她,毕竟曾经是浩仁的未婚妻,就废去修为,交到他未婚夫手中不正好?” 傅明煦心头一沉,混沌之气凝聚在手心,龙炎在丹田中跳跃,他看向那三人,极为冷淡地吐出两个字:“做梦!” 白冷夏被他激怒,抬手间灵光划过,杀意逼人。 作者有话说: 小龙龙,你老婆要被人欺负啦。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一条火红色的鞭子率先划破空气, 炙热的灵气让周围的温度有所上升。 道法与火灵碰撞,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沈安歌被巨大的撞击力逼得倒退两步,只觉得虎口都在发麻。 白冷夏倒是没想到她会直接出手, 胸腔里的怒火一下子就被点燃, 转眼间也没去管傅明煦, 飞身而起, 与沈安歌缠斗在一起。 “你不要过来!”沈安歌挥着鞭子,还不忘回头提醒他。 “你还是顾好自己吧!”白冷夏出手毫不留情。 两人不过瞬息便已过了数十招, 沈安歌明显落于下风,可她历练经验十分充足, 自来都是在生死间徘徊,竟也能暂时与他打了个平手。 但傅明煦知道,越到最后,她的劣势就会越明显。 “你永远都只会躲在他人后面吗?”傅山清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居高临下道,“除了这一身用来取悦人的皮囊,你还有什么?” 傅明煦神色冷淡, 眉眼间的清冷夹杂着怒意:“闭嘴!你除了一张会说的嘴, 又能有什么?不过是只知道躲在他人身后阿谀奉承,狐假虎威罢了。” 说完,他再也不顾忌脚踝处的妖骨链圈, 混沌之气融入龙炎,又在他手心一分为二。 傅山清感受到他手心跳跃的金红色火焰, 无边的危机感袭来,下意识地倒退两步。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后, 差点被傅明煦眼中的鄙夷刺伤。 恼羞成怒下, 傅山清举刀向他袭来。 沈安歌眼角的余光瞥到这处, 心惊肉跳下喊出一句:“小心!” 因为她这一息的愣神,白冷夏趁机找到了她鞭法中的破绽,一道蕴含杀意的道法落下。 沈安歌心中警铃大作,但此时她已经无法避开,她干脆鞭子一甩,不退反进,澎湃的火灵气化成一条火龙朝对方飞去。 “找死!”白冷夏丝毫不惧,还不忘讥讽,“雕虫小技。” 沈安歌静默不语,只咬牙撑着。 这一切发生不过两息,另一边的傅山清手中的刀尖离傅明煦愈近。 就在这时,混沌之气与龙炎已经完美融合,傅明煦心神一动,两团火焰裹挟着雷霆之势朝傅山清和白冷夏席卷而去。 接着,他反手一转,天地玄镜出现在手中。 丹田里的混沌之气被他引至手心,随后灌入天地玄镜中。 “去!”傅明煦低呵一声,天地玄镜中散发出白色的光芒把所有人笼罩其间。 妖骨链圈在一瞬间绞紧脚踝,再次嵌入血肉之中,他痛得闷哼一声,手中的动作却不敢停。 刹那间,天机倒转,白光中的他双腿发软,双颊浮现不正常的潮红。 傅山清手中的长刀刺入空气中,可他的胸腔处却出现了一道伤口。 与此同时,白冷夏蕴含杀意的道法没入沈安歌体内,可对方不仅无事,他本人却像遭受到重创一般坠地,「哇」地一声吐出血来,难以动弹、沈安歌震惊地看着这一切,手中的鞭子都吓得差点掉了。 浑身的混沌之气在瞬间被抽空,原本被压制住的妖骨链圈中残留的气息在重新不断地侵袭着傅明煦的血肉,天地玄镜激发后的天机之光消失,双眸的黑瞳外圈镶着一圈苍青。 “明煦!”沈安歌反应过来,赶紧跑来查看他的情况,“你怎么样?” 她看着他手中的天地玄镜,联想到之前的传言,哪里还不明白是他救了自己。 “没事。”傅明煦努力控制住体内的热潮,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口中溢出。 天地玄镜消失,他弯腰手掌撑在地面,哪里像没事的样子。 傅浩仁看着生死不知的傅山清就要被吓傻了,特别是白冷夏也躺在一侧直不起身。他眼珠子一转,悄然不往后慢慢退去。 “啊!”破空的鞭声响起,傅浩仁惨叫一声。 沈安歌握紧鞭子,对他身上的伤痕视若无睹,冷冷道:“我早想打你一顿了。” 傅浩仁吓得屁滚尿流,哪里还记得昔日的风光,跪在地上磕头:“安歌,你就饶了我吧。” 沈安歌冷冷觑了他一眼,又是一鞭子甩去:“滚!” “好,我这就滚!”傅浩仁被吓得站不起来,爬着走了。 “等一下。”沈安歌瞥见他的水渍,忍着恶心皱眉道,“把傅山清带走。” 傅浩仁浑身颤抖,看都不敢看她,急忙拖着面如金纸的傅山清走了。 看在同出一城的份上,沈安歌不想亲手解决他们,干脆就让他们在秘境中自生自灭。 傅浩仁会给傅山清疗伤吗? 她看未必。 白冷夏还没搞明白事情是如何发生的,就被道法反噬的力量弄得呕出不少心头血,气息萎靡地躺在地上。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傅明煦不是个凡人吗?即使被天地玄镜认主也不过是因为寒洮的帮忙,为什么他可以使用天地玄镜? 在他看来,傅明煦顶多是让里面的镜灵出手,但镜灵会受到主人的修为影响,应该对他产生不了半点威胁。 自己的修为在此是最高的,这才是他有恃无恐的原因。 白冷夏浑身不能动弹,他的最强一击完整地打在自己身上。 他盯着没有伤到一丝一毫的沈安歌,突然生出一些恐惧来。 她会不会,杀了自己? 肯定会的,没有人会斩草不除根! 想到这,他看着沈安歌只顾着查看傅明煦情况的背影,眼中闪过狠毒。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破空而来,狠狠地扎在白冷夏的丹田之中。 沈安歌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就看见先前离去的厉迟雪执剑站着,剑尖上的鲜血掉落不断。 “还好我们来了。”言云拍着胸脯从后面跑出,指了指死去的白冷夏道,“你也是金丹修士了,怎么不知敌人死前的蓄力一击最为致命。” 要不是他和师兄来得巧,恐怕现在情况难料。 “谢谢。”沈安歌看见刚消散的道光,也不禁一阵后怕,她只顾着担心傅明煦,竟忘了白冷夏的存在。 厉迟雪收回剑,长腿一迈,朝两人走来。 傅明煦仍是弯腰在那,只是他肩膀轻颤不曾抬头,像是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他怎么了?”厉迟雪疾走两步,一把提起他的胳膊。 “唔。” 脚踝处好不容易缓解一点的疼痛再次袭来,傅明煦忍不住痛呼一声,夹杂着的溢出一丝。 厉迟雪浑身一僵,终于发现他身上的不对劲。 “放开我。”傅明煦浑身难受得要命,妖骨链圈里面的气息在肆意作祟,他体内热潮不断,却对靠近的清冷有本能的抵抗。 沈安歌看出两人的僵持,赶紧借力把他扶起,把他放在一处干净的草地上。 突如其来的阳光令他无法睁眼,傅明煦伸手挡住眼睛的光线,仰面躺着,唇上被自己咬着的齿印里泛着淡淡血色,显然用了极大的力气。 “他..”言云一跑来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在地,他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又瞥了自家师兄一眼,支支吾吾道,“他看起来,不像是受伤,像是中了..” 厉迟雪突然转头看向沈安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质问来得太厉色,也太理直气壮,要不是怕有人觊觎天地玄镜,沈安歌恐怕会和盘托出。 好在她最后稳住了心神,俏脸一沉,刚想着如何开口,地上的傅明煦就已经挣扎着坐了起来。 “不用担心。”他嗓音异常的嘶哑,唯有紧抓着青草的手指暴露了他的心绪,“旧伤复发而已。” 厉迟雪看了眼他脸上的红晕,目光停留在他从额头上滑至下巴的汗珠上。那颗汗珠要掉不掉的,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曳,似乎能晃动人的心神。 傅明煦一副羞于启齿的样子,言云更加确定了心里的猜测,他碰了碰师兄的胳膊,可惜厉迟雪就像是被法术定住了一般,不给半点反应。 “扶我起来,找个僻静的地方给我缓缓就行。”傅明煦眼中蒙上一层水雾,眼角的泛红令人心惊。 沈安歌直觉有什么不对劲,但她看到厉迟雪毫不迟疑地灭杀了白冷夏,终是不敢把傅明煦不对劲的真正原因说出来。 修真界杀人夺宝太平常,若有寒洮在,傅明煦手握天地玄镜自然无人敢觊觎。但她与厉迟雪两人交情不深,实在不敢赌。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误以为傅明煦是旧伤复发,不再提及刚才一事。 “好。”沈安歌伸手想去扶他,却被厉迟雪挡在身后。 他把傅明煦一提,后者歪歪斜斜地站在一侧。 “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去。”清浅温热的气息一点一点地涌进鼻腔,厉迟雪绷着一张脸,“跟我来。” 傅明煦对他的接触十分排斥,忍着脚踝处的疼痛站定,开口:“我自己能走。” 厉迟雪抓着他的动作一顿,扭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慢慢地松开了手。 沈安歌赶紧走到傅明煦身侧,以防他倒下,只是她不经意间刚好挡在两人中间,倒是解了傅明煦的尴尬。 厉迟雪越过两人在前带路,傅明煦艰难地跟着走了百来米,绕过几丛比人还高的草木,竟然看到了一处瀑布。 瀑布从高高的山体倾泻而下,噪杂的水声在悬崖峭壁间回荡。 “后面有处山洞,很安全。”厉迟雪回头看他,见他双颊已然酡红,忍不住眉心一跳。 体内的热潮在妖骨链圈的作用下越发肆意,当他看到瀑布后隐藏的山洞时,眼睛顿时一亮。 沈安歌正想着如何带傅明煦进去时,厉迟雪突然说道:“我带你进去。” 傅明煦想了想自己的情况,觉得不太好麻烦沈安歌,体内的热潮刻不容缓,再在三人面前待下去,还不知道如何丢脸。 “多谢。”此时不是他可以矫情的时候。 厉迟雪果然言行合一,他话音刚落,傅明煦就感觉到腰身一紧,然后整个人腾空而起,耳边有风声吹过,接着水汽掠过,落入一个干燥黑暗的空间内。 这里,就是厉迟雪所言的山洞了。 傅明煦脚一落地就踉跄了一下,他眼中的水雾几乎要凝成实质,只凭着感觉急忙撑住墙壁,垂眸道:“多谢,我的旧伤不便示人,还麻烦你出去。” 禁锢着腰身的力量一松,厉迟雪的声音不知为何透着几分僵硬:“好。” 他无法看清傅明煦低头时的神情,却能听见他压抑着的微微喘息声,也能看见他露出的半边侧脸上细密的汗珠。 厉迟雪看了他不断轻颤的肩膀一眼,转身抬步离去。 等脚步声消失后,傅明煦终于卸下力气从墙壁滑落在地,他衣襟微松,眼中的水雾终于被体内热潮逼出,化成水光凝聚。 “寒洮。”他几乎是顺着本能,口齿间微不可闻地低吟着这个名字。 妖骨链圈带来的炉鼎之力来势汹汹,幸有这瀑布外的一方山洞让他自我消化,遮掩着所有的动作。 厉迟雪盘腿坐在瀑布顺流而下的灵潭边,沈安歌与他不熟,只紧张着傅明煦的情况,而言云还纠结于自己师兄这种事情还有心情打坐,不敢打扰之下干脆去附近溜达。 瀑布声萦绕在耳侧,充斥着耳膜,可无心进入修炼状态的厉迟雪却听到夹杂在噪杂水声中的异常声响。 那声音断断续续,每个音调上都沾染着热意,甚至能想象到发出声音的人是如何轻咬贝齿,辗转低吟。 厉迟雪闭着眼睛,运转的灵力一滞。 .. 无尽的黑暗空间中感受不到时间的流失,一条金色的巨龙悬浮在水中没有半点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水面开始起了点点涟漪,像是在慢慢苏醒一般。 “寒洮。”有人带着急促的喘息声在呼唤。 那声音带着浓重的不适,还有满满的委屈。 不用睁眼,他都能想到那双眼眸中该是有星光破碎在里面,点点星光汇成雾气缭绕。 黑暗空间中太过安静,没有天地间应该存在任何声响。 寒洮缓缓地睁开眼睛,生出一种不知今日是何昔的感觉。 龙尾轻轻摆动,龙魄处似乎并无不适。 他是谁? 这里又是哪里? 好安静啊,这里真是一个适合睡觉的好地方。 巨龙耷拉着眼皮,龙尾摆动的幅度开始变小,好像刚睁开眼不过是睡梦中的无聊所为。 水面中的涟漪慢慢退去,天地间的最后一丝动静似乎也要消失。 “寒洮。”有人在呼唤。 “我好难受。”有人在委屈地低泣,像是在抱怨本该出现的人为何没来。 是谁在哭? 巨龙耷拉的眼皮猛地睁开,龙头摆动,在黑暗中巡视。 那低泣声断断续续,挠人心肺,令人想把所有美好的一切都捧在他面前供其挑选。 是谁? 巨龙忍不住在黑暗中游走一圈,却始终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 这令他莫名地焦急,像是有最珍贵的宝物遗失在不明处,还有遭受他人觊觎的风险。 水面重新泛起涟漪,这涟漪似乎没有消散的迹象,反而扩散得越来越快,犹如巨浪形成之前之势。 “寒洮。” 那仿佛含着水汽的声音重重地吐出这两个字,然后就彻底消失。 声音消失了,巨龙再也听不见了。 这个认知令巨龙开始狂躁,连带着龙魄都在隐隐作痛。 剧烈的情绪波动冲破了记忆的枷锁,龙炎点燃,烧破了试图禁锢巨龙的黑暗。 一声龙吟过后,金眸在黑暗中重新睁开,记忆如水般涌现,傅明煦难耐的声音不断浮现,一张本就薄情寡欲的脸上更添几分冷峻。 金剑直指黑暗深处,寒洮嗓音如高山霜雪:“出来!” 黑暗仍旧寂静无声,像是在嘲讽他的错误判断。 寒洮神情不喜不怒,两个字过后没有得到回应,他握紧剑柄看都不看地往前面一劈,顿时便有滔天的火焰在黑暗中疯狂燃烧。 脚底的水面迅速缩小,露出底下黑色的岩石。 龙魄处的魔种蠢蠢欲动,却又被龙气发狠般地压制住,不能动弹半分。 寒洮站在原地不动,黑暗虽看起来各处并无不同,但他却眯着眼环视了一周,随后他把金剑往黑暗处一抛,龙炎顿时化成一条火龙把黑暗一分为二。 数不清的金光在黑暗中崩裂,无边的威势带着怒意向前碾压而去,又在黑暗中转化为强悍的锐意,直逼黑暗中的某处。 “别,别打我了!”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还带着满满的抱怨,“你这龙怎么那么凶?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火龙威势不减,寒洮以手为抓,往黑暗中一抓,竟然从里面抓出来个小孩出来。 但他知道这并不是小孩,也没有小孩能困住一条龙。 “秘境之灵?”寒洮微微挑眉,一把捏住小孩的后脖颈,“就是你困住了我?” 那小孩在他手下扑腾个不停,浑身被龙炎包裹,大喊道:“快收了你那破火,烫死我了!” 寒洮瞥了眼他脑大肚圆的样子,冷声道:“放我出去,我就放了你。” 秘境之灵不服气道:“要不是我,你就被那两个人族围攻了,你不谢我就算了,还揪我脖子!” 寒洮松手,秘境之灵「啪叽」一声掉在地上,又很快浮空在他面前。包裹着他的龙炎虽然不至于能伤他,但却禁锢了他的行动。 黑暗如潮水般褪去,光亮重新回到眼底,他这才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四面环山的山谷中。 山谷中怪石嶙峋,虽没有半棵草木,但其间灵气纯粹浓郁,是一个修炼进阶的好地方。 “好了,我放你出来了,你快把你的火送收回去。”秘境之灵嘟囔道,“要不是看你是金龙的份上,我才懒得理你呢。” “对了,你那老祖宗的骸骨就在上面的龙宫内,你自己去找吧。” 寒洮低头看他,疑惑道:“这里是龙凤界?” 秘境之灵学着人族翻了个白眼:“你才知道啊。” 寒洮陷入静默中,许久才缓声道:“龙凤界早在千年前就被当时龙凤两族的首领联手封于虚空之中,非凤血龙魄不得开,为何会突然出现?” 他说到这里,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的凤族不知为何整族灭亡的事情。 难道跟今日的秘境出现有关? 秘境之灵一直存在于龙凤界中,只是到现在才生出自我意识。 他漂浮在寒洮面前,一张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憎恨:“当初龙凤界之所以被封,是因为阎魔被封印在此界,龙凤两族牺牲自己的栖息地才换来苍灵一界的安稳。” “可是千年过去,竟然有人族以凤族整族的凤血来打开被封印的界面。” “本来按照凤血被吸收的速度,此界要到一年后才能打开,可里面的祖龙骸骨不知为何感应到了某种存在,这才提前打开。” 阎魔? 这是存在于传说中的魔族,曾经的苍灵大陆还是苍灵界的时候,人族、妖族、龙凤两族与魔族并存,阎魔是当时的魔主,因野心勃勃想占领整界,这才被当时的大能联手镇压。只是没想到,会被封于龙凤界内。 千年前的事情已不可考,或许是此事涉及到龙凤界的存在太过隐蔽,现存的记载上也不过简单的只言片语。 但寒洮却察觉出了这时间线的独特之处,好像也是自这件事后,苍灵界变成现在的苍灵大陆,再也无人可以飞升。 秘境之灵见他久久不语,着急起来:“他们把一些臭烘烘的东西藏在龙宫内,你是龙族,你应该负责清理掉。” “若不是我把你拉进黑间,那两个人族就会抓着秘境的修为规则对你动手。” 寒洮扫了他一眼,嗓音低沉:“龙宫内的异常我自然会处理,但我现在要去寻一人。” 秘境之灵愣了下,肥嘟嘟的小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要寻找那位体内有你龙血的男子?” 寒洮觉得他的说法有点怪异,没有细想之下倒也不觉得哪里不对,只点点头。 “我帮你找找。” 秘境之灵小手一挥,傅明煦正靠在山洞墙壁喘息低吟的场面出现在他面前。 不仅如此,在一瀑布之隔的下面,有一剑修身上灵气波动异常,心绪不宁。 作者有话说: 寒洮:老婆旁边有别的男人怎么办?在线等,急急急。 .. 第51章 傅明煦清醒完毕后, 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喉间嘶哑干涩,亵衣都被汗水浸湿, 连带着外面的青衫都泛着潮意。 一阵带着水汽的凉风吹入半开的衣襟间, 他直接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他合拢衣襟, 分出一丝刚充盈的混沌之气流转全身, 烘干了衣物之后才好受许多。 山洞内黑漆漆的,唯有瀑布外传来一些亮光。 傅明煦又休息了半刻钟, 吃了颗灵果润了润嗓子,这才扶着墙壁慢慢地起身。 他闻着空气中的麝味皱了皱眉, 双颊仍旧泛着淡淡的红晕,只庆幸这里无人免去了他的羞耻。 等他碾碎了两颗灵果,让灵果的清香驱散了这里的味道,又清理掉墙壁周围的痕迹,这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他双耳通红地看着手中衣料上的东西,终于明白了当初在云食楼客房内的那道味道来自于哪里。 相比于自己现在所嗅到的浅淡,那道瞬间消失的味道浓郁得难以言喻。 傅明煦麻利地把换掉的衣服塞进储物袋, 站直身体, 这才向瀑布边走去。 他庆幸水声嘈杂,免去了他的尴尬。 厉迟雪很快发现了瀑布后的动静,迅速地飞身而来, 顺理成章地把傅明煦带了下去。 好在这次两人是踩着飞剑,彼此隔了一小段距离。 以前傅明煦都是跟着寒洮挪移飞行, 久而久之倒是没想过自己一人如何。傅明煦看了脚下的飞剑一眼,决定把购买飞行法器提上日程。 沈安歌见他好好地从飞剑上下来, 顿时松了口气, 忙道:“你没事就好。” 在外面闲逛的言云也咬着果子过来, 目光在自己师兄和傅明煦身上来回打转,随后幽幽地叹了口气。 他师兄,真是千年的铁树不开窍啊。 傅明煦没察觉出他神情中的异常,站定后朝厉迟雪说道:“这次多谢你们,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我虽打架什么的帮不上忙,但炼丹制药方面还是可以的。” 经此一事,他已然把厉迟雪师兄弟二人当做可以结交的朋友。 言云立即朝师兄眨眨眼,眉开眼笑道:“既然都是去高处宫殿,那我们干脆就结伴吧,这样安全性也好一些。” 沈安歌看了傅明煦一眼,皱着眉同意了。 “可以。”厉迟雪长剑仍握在手中,脸上平静自然,“越往前面,危机越多,结伴更安全。” 大家都如此,傅明煦自然也颔首同意,至少这样不用拖累沈安歌。 【你确定上面的宫殿内有我想要的东西?】 镜灵在他的丹田内打滚,神识传达到他的心神。 【自然,我是不会欺骗主人的,玄镜帮主人推演的天机告诉我,主人去了后会有莫大的好处。】 这不禁让傅明煦想到曾经看过的话本主角身上的天降机缘。 属于他的好远来了吗?他有点小小的兴奋。 【对了,主人你刚把屏蔽我们做什么?主人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不能看的吗?】 傅明煦心里哼了一声:“你们不能看的东西多着去了呢。” 然后也没理会镜灵在丹田内的撒泼打滚,在前面的厉迟雪往后看了一眼后赶紧跟上。 沈安歌等人担忧的确没错,越宫殿的方向走,遇到的人就越多。 有宗门的,也有散修,甚至也遇到了曾与沈安歌一起交谈的两个女修。 但毫无例外的是,能走到这里的人大多数修为都在金丹期,或者是如言云这般的师弟师妹,至于向他这种修为跟凡人差别不大的,看了半天也唯有他一人而已。 从瀑布中出来他没忘记戴上帷帽,可惜一到人群中效果相反,他反而成了最突兀的一个。 虽然是这样,但傅明煦到底没把帷帽摘下。 “你们没遇到青衡宗的其他人吗?”他看了旁边的言云一眼,好奇问道。 言云只能看到他动作下灵纱飘逸间露出的半截下巴,闻言笑道:“傅道友有所不知,我师尊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我们青衡宗本来就弟子少,好苗子难得,不能一下子折得太多,所以就我跟师兄两人来探一探就行。” 闻言,傅明煦不禁为他师尊的高瞻远瞩竖起大拇指,也不禁好奇他师门中到底有多少人,让他师尊如此精打细算。 见他听得一脸兴趣盎然的样子,言云说得更起劲:“我师尊说,厉师兄八字硬,一般人打不死,就让他来了。” 傅明煦:你师尊还真是个妙人。 “那你呢?”沈安歌也被勾起好奇心,笑道,“难道你也是八字硬?” 言云摇了摇头:“不,我是偷偷跟来的,估计回去会被师尊打死。” 他说这话时一脸悲壮,惹得沈安歌大笑不已,四人之间陌生的隔阂就此打破。 傅明煦抿着嘴轻笑,感叹道:“你们师门听起来真有趣。” 青衡宗没什么名气,可从与这两个弟子的相处中,他也不免对其多了几分好感。 四人边走边说,言云更是邀请他出来秘境后去青衡宗玩耍,傅明煦只觉没什么,随心应了下来。两人当即相谈甚欢,甚至当场交换了传音通讯。 厉迟雪时刻警惕着师弟的大嘴巴,见他没有胡言乱语才微微松口气。 一路往上,四人之间气氛融洽。 许是大家都奔着高处宫殿的原因,相遇的几波人都没有心情打架,只顾着往上赶。有好奇傅明煦如此修为也能过来的,看到厉迟雪和沈安歌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也不想临近机缘徒惹是非。 越往上,遇到的金丹期就越多,厉迟雪低声提醒他们:“走近些。” 于是,言云立马紧挨着他,担心道:“现在就要打起来了吗?” 傅明煦站在沈安歌和言云的中间,四人相互间的距离本就不远,这下就跟挤在一起一样。他朝前面一看,发现不仅是他们,许多报团在一起都紧紧挨着。 看着前面长长的队伍,他甚至有一种错觉这不是去探险寻宝的,还是排队买吃的。 “就这一条路吗?”言云挤了挤眉头,建议道,“要不我们从旁边走?” 厉迟雪抽空看了他一眼:“你可以试试。” 这一眼凉飕飕的,言云哪里敢。 只是,如他这么想的不是没有,毕竟谁都想早点赶到最上方。 傅明煦倒是觉得这样慢慢走无甚不好,至少他的脚踝吃得住。 许是在山洞中发泄过一番,这妖骨链圈对他的侵蚀影响小了许多。 他抬头一看,顺着密集人群形成的长路看去,已经能看到宫殿的半个面貌。 可那宫殿仿佛隐藏在云雾中,远眺时只能看见反射到云层中的金光。 整个宫殿给人的初印象就是金碧辉煌、贵气逼人,看起来里面宝物众多的样子。 傅明煦刚感叹完这宫殿,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惨叫。那叫声太过凄厉,他听得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转身看去,就看到一名修士被旁边的人推到路外的树丛中,那树丛中伸出的枝丫宛如铁爪,狠狠地抓入猎物的血肉中。 那修士只来得及惨叫两声,原本充盈的身体瞬时干瘪,最后竟只剩下空荡荡的人皮。 “呕..”有站在旁边当场目睹的,忍不住一阵干呕。 而其他本站在一起的,顿时连忙后腿,仿佛那树丛中藏有洪水猛兽。 傅明煦目睹了后半场,激得一阵恶寒。 言云狠狠地闭上嘴,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蠢货而已。”上方不知谁说了声,“多死一个,我们就少个争夺宝物的对手。” 挤挨在一起的人群本就气氛凝滞,不少人之间互相提防。 傅明煦闻言心底就暗叹大事不好,果然,这话一出,原本还算喧闹的人群顿时一静,再出声时却是连绵不断的惨叫声。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让这里宛如人间地狱,不断有新的人皮形成。 沈安歌执鞭警惕地看着周围,傅明煦终于从最初的惊悚骇然后回神,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这就是真实的修真界。”厉迟雪不知是对谁说,“保护好自己。” “师兄救我!”有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那人的惨叫声。 那被他唤做师兄的男子伸出的手却猛地收回,哑着声音道:“你别怪我,你本就受伤了,到了上方宫殿也争不过人家,还会拖累我们。” 不过半个时辰,长长的队伍就减去了一半。 随着惨叫声越来越少,人群愈发安静,幸存的修士纷纷拿出武器,仿佛困兽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傅明煦哪里见过这种残忍的场面,心想,这哪里是寻什么机缘,简直是来送命差不多。 但此时已经无路可退,他们只能一直向前。 “你们再拿点丹药。”傅明煦救不了那么多人,但却可以给身边人多一些保障,“都是我炼制的,品质还可以。” 言云大方接下,好奇地掀开与瓶,瞥见里面丹药上繁复复杂的丹纹,惊得睁大嘴巴。 这那是仅仅还可以! 厉迟雪垂眸看了一眼,眼中闪过诧异,低斥一声:“收好,闭嘴。” “多谢。”这是他对傅明煦说的。 言云赶紧把要说的话憋住,沈安歌笑着把丹药收好。 在惨叫声结束之后,长长队伍中的气氛愈发压抑,即使隔着灵纱,傅明煦也能看到那些修士脸上警惕不安的神情。 【主人,富含混沌之气的东西就在前面的宫殿里,你一定要拿到。】 经此种种,傅明煦又如何不知修为高深的好处,他这次没有反驳镜灵的话,只想着若是拿到东西,就能有充足的混沌之气来供自己修炼。 届时,他也不必靠别人保护。 就在人群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之时,一阵狂风吹来,萦绕着宫殿的云雾消散,先前只露出一角的屋檐以一种飞跃之势展露在众人面前。 在云雾消散的一瞬间,万道金光飞速而出,在空中盘旋两息,又没入宫殿之中。 龙吟凤鸣声响彻天地,无数的飞鸟正想附鸣,走兽匍匐,草木轻颤。 那坐立在高山之上的宫殿终于露出了它的全貌,宛如帝王般俯视着众人。 不管是从哪个角度看去,这宫殿都透露出宝气十足,仙气飘然之感。 傅明煦脑海中还回荡着当初的龙吟凤鸣之声,他想起镜灵所说的话,猜测此间宫殿定是与龙凤两族有关。 队伍终于动了起来,厉迟雪握紧长剑,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三人前面,沉声道:“我们走。” 来都来了,断然没有回头之理。 傅明煦抬脚跟上,一脚接着一脚踏上台阶往上。走了几步后,一种被人盯住的毛骨悚然感让他脚步一顿,可等他抬头时,除了低头赶路互相防备的众人,看不出任何异常。 “怎么了?”沈安歌轻声问他。 “没什么。”那道侵略性十足的视线像是察觉到他发现似的,在他抬头的瞬间收回,“继续走吧。” 大约是他太过于草木皆兵了吧。 越往上,宫殿的全貌终于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这是一所极为奇特的宫殿。 从傅明煦这边看去,宫殿檐壁之上落有四角,分别有两龙两凤作腾飞状的装饰,此时,宫殿之门大开,像是有人提前在里面静候着他们的到来。 宫殿前站满了人,许是来时之路两侧造成的惨状给他们带来的冲击还没消失,此时并无人敢做第一位进去。 从敞开的大门中能看到里面闪烁的宝光,令人心动。 就在这时,最前面的一队人动了,那为首的毫不犹豫拽着旁边的同伴往里面一扔,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喊道:“我曾救你一命,此次就由你来帮忙探路吧。” 傅明煦眉头一跳,瞥见那弟子的服饰时认出是药宗的弟子,心下冷然。 众人想象中的惨状没有发生,被抛进去的弟子刚一落地,一道金光竟然直接没入他身体内,不过几息时间,他修为就拔高一截,竟是有宝物直接认主。 还真是福祸相依。 不少人被突如其来的发展惊得一愣,等他们反应过来时,那最前面的一队修士已经冲了进去。 宫殿内的宝物确实多,许多修士一进去就撞上几个,但全都没之前被推进来的修士好运,至少等傅明煦进去时,除却第一个也没有宝物认主。 他看了头顶乱飞的宝光,十分怀疑这宝物在逗弄他们。 宝物就在眼前却不能得到,怎么不令人焦躁。 心思浮动间,挤攘之下不免肢体接触,不等半刻,不少人已经打了起来。 傅明煦眉心微蹙,他拦住了准备伸手去捉宝光的言云:“先别动,这里感觉不对劲。” 自他们踏上下方前方宫殿的路时,所有的修士都变得异常烦躁,大打出手更是常事。 有追着宝光经过他旁边的修士听到,嘲笑道:“我看你是被吓破了胆子吧。” 说完,继续追宝物追得不亦乐乎。 有血腥味在开始弥漫,厉迟雪没有出手,而是偏头问他:“你发现了什么?” 那被人在暗地里窥视的感觉更加明显了,傅明煦不免有些头皮发麻。 “你们看,那些到处飞的宝物像不像故意高高吊起,引得大家自相残杀?”傅明煦看着宫殿内愈发混乱的场面,也看到许多人都打红了眼,出手之间甚至不分同门,面上狰狞之色显露,“自从来到宫殿范围后,我感觉这里能放大人的欲望。” 就连他自己,在跟随而来时都迫切地想要得到镜灵口中所言的宝物。 更何况,这些修士本就是为了天材地宝而来呢。 被他这么一说,言云又刚好看到前方有修士倒在血泊之中,他一倒下,旁边的同门不仅没有出手相助,反而踩着他的身体继续捕捉宝光。 言云吓得缩回了手。 沈安歌捏紧了鞭子,声音沉沉:“最开始被宝物认主的修士不见了。” 厉迟雪锐利的目光扫向周围,果然没发现那个人的影子。他们来得迟,此时正站在宫殿入口处,要是有人出去的话,定然会有印象。 而现在,在混乱的场面中,那人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不对,是整个药宗的弟子都不见了。” 傅明煦的心不断往下沉,他嗅到的血腥味愈发浓郁,抬眼望去,有不少人已经歪七倒八地躺了一地。 鲜血不断地流淌,随着追逐间的修士踩下后带到各处。 他看着似乎渗入了地面的鲜血,心里「咯噔」一下,朝旁边的厉迟雪说道:“真的不对劲,你看,那鲜血像是沁入到了地底下。” 厉迟雪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就看到那鲜血不断蔓延、消失,他上前两步,却看到了傅明煦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小心!”他话音刚落,身后宫殿的大门无风自关,发出轰隆巨响。 与此同时,盘旋在头顶的宝光随之消失,追逐的修士还没来得及反应,所有人就陷入黑暗之中。 这黑暗来的浓稠而静谧,像是流动的时间一下子被按下暂停键。 “我的宝物呢?”有人在大喊,声音中充满了愤怒,“是不是你偷走了?” 这言语听得十分不着调,言云正想嘲笑两声,就听到兵器扎入血肉的声音。 傅明煦能嗅到的血腥味更多了,不仅如此,那双窥探着自己的目光愈发明显,仿佛就藏在人群中,以黑暗为掩饰紧盯着他。 有风声袭来,厉迟雪毫不犹豫地出手,剑光之下,他能看到袭来的修士双眼通红,眼里的恶毒宛如毒芯。 龙鳞被他握在手心,傅明煦此时把寻一把趁手的兵器暂排在飞行法器之前。 沈安歌长鞭甩起的刺耳声不断,厉迟雪手握长剑,毫不犹豫地挡在众人之前。 黑暗中嘶吼和惨叫声不断,有清醒过来的人已经在撞向宫殿关闭的大门,血肉之躯与厚重的大门碰撞,发出令人绝望的闷响。 之前见到宝物的喜气洋洋彻底消失不见,唯有绝望的黑暗与之相伴。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等傅明煦想起唤出龙炎时,宫殿内的惨状已经令人作恶。 金红色的火焰在指尖跳跃,许多人的尸首下面是不断溢出的血。 有残肢血沫掉落在侧,哪怕是沈安歌都忍不住偏头不看。 两步之外有修士躺在地上,一双眼睛大大地睁着诉说着不甘。 傅明煦脸上一片煞白,他何曾见过此种场景,只觉得连地狱都不过如此。 那些之前争夺宝物的人不仅什么都没得到,反而在贪婪的诱导下丢了性命。 事到如今,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或许这秘境是真,但这宫殿绝对是杀人的陷阱。 言云和沈安歌拼命地拉扯着关闭的宫殿门,可任凭他们用尽了力气,那门就像是镶嵌在地里一般,纹丝不动。 “快阻止他们!”厉迟雪看到地上的鲜血已经慢慢汇成一个奇怪的图案,顿觉大事不妙。 说完,他直接出手,把正撕打在一起的两人一剑拍晕。 沈安歌闻言都来不及细想,长鞭一卷,正冲过来的一人也被她在门上,撞到脑袋晕了过去。 “是阵法!”傅明煦看着地上由鲜血购造的图案福至心灵,“快把地上的血清理掉。” 虽然不知道这阵法的作用,但需要用修士的血来启动的阵法必然不是正道。 言云修为不算高,手脚却很麻利。知道此时询问只是浪费时间,他也学着傅明煦一把撕开衣摆,然后拼命地擦起来。 可惜这个方法太慢,傅明煦擦了两下就觉得无济于事。他瞥到跳跃的龙炎,脑中灵光一闪,然后站起身来,迅速地把龙炎往地上一抛。 黑暗顿时被驱逐,无边的火焰在鲜血上燃烧,宛如地狱烈火滚滚而来。 鲜血迅速被蒸发,脚底因为鲜血形成的图案满满缩小,只留下黑褐色的痕迹。 火光照耀在精致的侧脸上,傅明煦眉梢挂着金红,低头间,宛如神明降世。 厉迟雪看愣了一瞬,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突然晃动震动的宫殿打断。 地面在剧烈地震动,像是几人的所为触怒的猛兽想要从地底破土而出。 只顾着操控龙炎的傅明煦一个身形不稳,踉跄间差点摔倒在地。 厉迟雪想也不想地伸手去揽,还没等触到对方的衣角,一道金光破门而入,随着傅明煦的惊呼声,光亮顿时充满宫殿。 地动山摇间,他看到一位身形极为高大的男子一手搂住傅明煦的腰,一双金眸冷冷地瞥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剧情终于走了一些,下一章两人就搂搂抱抱啦。感谢在2022-04-11 00:00:00-2022-04-12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帷帽随着突如其来的动作掉落, 露出一张颠倒众生的面容。 “寒洮!”傅明煦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眼睛生疼,生理性的泪水挂在羽睫上随之轻颤。 粗粝的手指给他拭去眼尾的水意,寒洮轮廓分明的面容上是罕见的温和:“别怕, 我来了。” 傅明煦倒是没有怕, 只是担心的人终于出现, 他心里的石头可以轻松放下。 沈安歌也微微松了口气, 心想总算把他的安全保护好了。 宫殿仍在晃动,显然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间。寒洮一边搂着傅明煦, 空出的手往宫殿内一挥,一道金光过后, 剩下的还在挣扎的修士纷纷晕倒,被金光席卷到宫殿之外。 知道他在干正事,傅明煦尽量保持不动,只是从其他人的视角看去,他是依偎在高大男子的怀中。 几人迅速地出了宫殿,寒洮把他放在一侧,没去看其他人, 垂眸道:“等我。” 说完, 他飞升跃向宫殿上方。 耀眼的金光从他手中溢出,底下人只看到他双手迅速地结印,烈风阵阵, 他站在风中岿然不动,一举一动间是说不出的张狂冷峻。 几息后便有龙吟凤鸣声不断, 仔细听去其间还夹杂着不明嘶吼声。 无边的威压从寒洮身上倾泻而出,大乘期的修为宛如难以攀越的高山, 令人下意识地俯身低头。 言云被这浩瀚的威视震惊在地, 沈安歌暗自给自己鼓劲希望有朝一日登顶大乘。 厉迟雪目光沉沉, 盯着颤抖的宫殿不知在想什么。 唯有傅明煦,在担心寒洮龙魄内的魔种会不会受此影响。 过了一会,那像是从地底传来的嘶吼声,终于随着地动山摇的结束而停止。 宫殿重新恢复平静,像是从未发生过什么,唯有从敞开的宫门中传来的丝丝血腥味证明着一切不是一场怪梦。 金光散去,寒洮重新落在傅明煦身边,高大的身形几乎把他整个人都笼罩其内。 傅明煦观察了下他的神色,见他脸色并无异常,却仍是低声多问一句:“你体内的魔种可受到影响?” 他的声音极低,又怕被别人听到,下意识朝对方靠近一些。 两人挨得极近,寒洮因在秘境之灵中看到的场景而产生的怒意在他简单的问话下随风消散,只留下微甜的春意。 他低头看向傅明煦,微微勾唇:“你放心,我有奇遇,没事。” 原来是这样,傅明煦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心神放松下,轻叹:“那就好。” 两人之间虽只有简单的动作和言语,但彼此之间若有似无的亲密却让人无法忽视。言云瞥了僵在原地的师兄一眼,问道:“傅道友,这位是..” 厉迟雪的目光从寒洮落在他腰间的手上扫过,握着剑柄的手不断收紧傅明煦有些为难,这是他第一次要面对外人介绍他跟寒洮之间的关系。他抿了抿唇,心里在斟酌着该如何说。 很快,寒洮就直接解决了他的顾虑。 “在下云寒城寒洮。”他抬头,金眸中的占有欲毫不掩饰,“傅明煦是我的伴侣。” 言云偷偷看了自家师兄一眼,朝寒洮拱手:“原来是寒城主。” 他早听说过云寒城的城主在天玄宗坊市为了伴侣不惜与司阳仙君大打出手,只是他也从未见过那传言中美得人神共愤的凡人是谁,流言中也并未出现过他的姓名。 他小心瞥了眼傅明煦精致的眉眼,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寒洮朝他微微颔首,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厉迟雪身上,眼底的光一闪而过。 傅明煦毫无知觉,被三人看着有点脸热,与他拉开了点距离,却对寒洮的话没有反驳。 “寒城主。”厉迟雪沉默一会开口,利剑入鞘,脸上凝了浅浅的霜雪,“想必寒城主已经知晓这秘境的问题,可否与我们分说一二?” 他的话音刚落,傅明煦下意识地看向将将平息的宫殿,拧眉道:“这宫殿里似乎能放大人的欲望,地面的阵法也甚是邪异。” 入目望去,那宫殿已经没了动静,唯有敞开的宫殿门形成一道黑漆漆的口子,仿佛择人而噬的巨口。 灵风微煦,他偏头时墨发与青色发带交缠翩翩,晃人眼球。 寒洮垂眸,把落在他肩头的一缕墨发随手放置后面,这才抬头直视着厉迟雪的眼睛:“这里是曾经的龙凤秘境,这宫殿是镇压阎魔所建,你们之前所上来的路被阎魔的魔气影响形成了一条献祭之路。” 也是阴差阳错,若不是傅明煦急中生智用龙炎蒸发了鲜血,恐怕此时宫殿内的法阵已经启动。 若不是在封闭的秘境中,阎魔出世所带来的影响不堪设想。 至于隐藏在虚空中的龙凤界为何出世,恐怕跟灭杀凤族的背后之人有关。而那宫殿内地上的法阵,他只粗扫了一眼,便知道这跟魔族惯常刻制的魔阵手法十分相似。 这秘境出现在药宗上方,里面有魔族刻下的法阵,背后原因不得不冷人深思。 “封印我重新加强了,等这里的修士出去后,我会把此界重新送入虚空。”寒洮的目光扫过如今安静的宫殿,脸上神色不明,“我先把你们送出去。” 要不是之前秘境之灵缠着他要先处理掉一些魔种,不然他早就寻到了傅明煦。 傅明煦知道事情肯定不会如他说的那么简单,光这龙凤界出现的原因就令人深思,但既然这里镇压着阎魔,显然不是可以供修士历练寻宝的好场所。 三人并无异议,厉迟雪心里虽有点堵,但在是非面前向来都拎得清。他眼角的余光瞥到傅明煦,见对方的注意力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那位寒城主身上,完全没有先前那般与自己始终隔着距离的生疏。 厉迟雪掩去眼底的失落,傲气和尊严不允许他做出觊觎他人身侧之人的事情。 “好,那就多谢寒城主。”再开口时,他脸上已是一片坦然。 寒洮瞥了眼他挺直的脊背,对他高看一眼。 简单说完,寒洮就准备送他们出去,傅明煦想起错过的那些灵草有些不舍,但也没有多言。 倒是镜灵一直在他识海中吵个不停,要他去寻找宝物,被他强制性掐断了心神联系。 他仰头看了眼寒洮脖颈处,心想那什么富含混沌之气的宝物哪有这现成的龙好。 寒洮双手在此结印,一道金光击中秘境苍穹中的烈日,不消片刻,一道足以让两人人出入的口子出现。 “走吧。”他放下手,垂眸间搂上傅明煦的腰身,在他耳边低语,“我龙魄处的魔种有了点变化,你回去帮我看看。” 魔种出现了变化? 这可是大事!他刚说完,傅明煦哪里还有心思去顾忌他不搭在腰身不断收紧的手,赶紧点头:“好,那我们快点出去。” 寒洮没有抬头,他直接甩出一道金光,那光如风一般卷起沈安歌三人,随后又有一道金光化成光点散落在秘籍各处,许久幸存的修士均被金光裹住,送出了秘境。 傅明煦对自己落在最后没有意见,见帮不上忙,还有心思思考他体内的魔种之事。 此次出去,他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炼制出魔源丹。 等所有人都出去后,寒洮低头看他:“我们走。” 傅明煦微微点头,却忍不住朝后面看了一眼。 群山云雾缭绕,宫殿安静,为何他总觉得那道窥探的视野总是一直存在。 好在他们就要出秘境,就让那些他无法得知的秘密重新回到虚空吧。 毕竟,相对于其他,寒洮体内存在的魔种对他更加重要。 身体在一瞬间腾空,四周景色在眼前急速掠过,被打开的出口就在眼前,他们只需要两息就能重新回到熟悉的天地间。 就在两人的发丝随风纠缠之时,秘境中一顿地动天摇,仿佛整个秘境要在瞬间崩塌。 “小心!”像是秘境在自我挤压一般,傅明煦眼睁睁地看到面前的出口在一瞬间消失。 说话间,寒洮飞身的动作已然一顿,他猛地一转身,后背重重地撞向秘境的边界禁制上。 就差一点,傅明煦身形一震,无尽的后怕涌上心头。 若他们在进入出口时刚好被一界之力积压,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寒洮察觉到什么,几乎是在瞬间单手结印,金光闪烁,却再也不能打开一个口子。 “秘境之灵不想我们出去。”他金眸中是无尽的冷意,意识到这点后不再浪费力气。 不仅如此,他暂时也寻不到秘境之灵的位置,想必对方早躲了起来。 一个境灵,刻意躲藏在附身的秘境中,是十分简单的。 地动山摇还在继续,秘境中的动静令人心虚。傅明煦忍不住抓紧黑衫前襟,不知怎么停息已久的妖骨链圈又在作妖。 寒洮此时只顾着查探异状,没有发觉他额头沁出的冷汗。 很快,他再次飞身落地,把傅明煦放在一处开阔之地,瞥见他鼻尖的汗珠只以为他在害怕,温声道:“别怕,等我。” 说完,他起身跃到晃动不止的宫殿上空。 傅明煦望着那仿佛下一息就要崩塌的宫殿,心头突突地跳。 果然,就在寒洮刚落在宫殿上空时,异变突生。 那落着双龙双凤雕像的屋檐仿佛活了过来,浓郁的黑气宛如从地狱而来的锁链,以腾飞之势抓向寒洮。 傅明煦腾地一下站起来,心口犹如被一只手狠狠揪住,剧烈地跳动。 地面震动得愈发厉害,他几乎站立不住。浓郁的灵气不断萦绕着他,导致脚踝上的妖骨链圈又在作妖。 等他好不容易站定身体,却被四周徒然变化的场景惊愣在地。 宫殿上空的寒洮手中金光不断,隐隐有压下四道黑色魔气之势。 可不知何时,秘境中不断有魔气从各处腾空升起,而那浓郁的灵气在此时不但没有与之相斥,反而变成魔气的养料被其吞噬。 放眼望去之下,本钟灵毓秀的群山被魔气笼罩其间,那浓郁的魔气在转瞬之间形成一片魔海,朝这边翻涌而来。 半柱香时间不到,宫殿所在之处反而成为唯一的幸存之地。 眼看身后的魔气如潮水席卷而来,傅明煦没法来得及想太多,赶紧朝宫殿之处小跑过去。 等他刚好跑到宫殿门口,寒洮已经把宫殿之上的魔气逼回,一跃而下。 傅明煦还没来得及询问,就眼见地瞥到本该黑漆漆的宫殿内有人影晃动。 所有的修士不是被寒洮送出去了吗? 他脑海中的这个念头刚浮现,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第一批进入宫殿的药宗弟子,是从一开始就消失不见的。 不详的感觉袭上心头,傅明煦心中几乎是本能地「咯噔」一下,突然就听见从宫殿内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 与此同时,有血光从地面而起,刹那间冲破宫殿的束缚。 四周的魔气势可冲天,仿佛在下一息就汹涌着吞噬下他们。 而被逼退魔气重新恢复平静的宫殿,在血光的映射下竟然发出悲鸣。 这诡异的一幕让傅明煦浑身寒毛竖起,等他察觉到脚面一空,下意识去拉寒洮时,随着「轰隆」一声,他们脚下所站的位置以极快的位置在塌陷。 魔气在塌陷的瞬间蜂蛹而来,像是饿了许多年的魔族嗅到美味佳肴一般,以极快的蔓延速度覆盖。 两人几乎没有选择,只是顺着坠落的速度而下。 脚下的长时间踩空让傅明煦本能地贴紧寒洮的胸膛,耳边是咆哮不止的风声,吵得人头疼,无边的黑暗开始侵袭。 在罡风化为利刃之前,温热熟悉的龙息笼罩着他,一滴香甜的鲜血刚好滴在傅明煦鼻尖。 他惊讶地抬头,看到寒洮脸上不知何时出现一道伤口,那泛着血色的口子斜衡在脸颊之上,让那张天生薄情寡欲的脸上更添几分凶性。 察觉到他打探的视线,寒洮垂下眼眸,霎那间冷意消融,只剩下冷峻之下的温色,他的嗓音带着淡淡的安抚:“有我在,你不用怕。” 他前后对比的变化被傅明煦尽收眼底,两人头顶的光亮随着坠落的深度逐渐消失。 在黑暗瞬时笼罩着两人之时,傅明煦心跳如雷。 很快,一簇龙炎出现在寒洮肩头,驱散了两人周围的黑暗。 傅明煦偷偷地把鼻尖的龙血拭去,没有说话,只觉得心脏跳得太过厉害。 就仿佛,他此时身处的不是危险未知的黑暗地底,而是令人心情愉悦的明媚春光中。 这奇怪的感觉令他双耳发热,心口发闷。 寒洮以为他怕得厉害,想了想没有多问,反而把他搂得更紧。 直到两人脚落在实地,龙炎漂浮在两人前面,傅明煦才低声说道:“你可以放开我了。” 寒洮愣了下,依言放开他,却是克制般地抓住他的手腕,嗓音沉沉:“这里给我的感觉很危险,牵着你更安全。” 毛骨悚然的感觉从两人一落地就缠绕在傅明煦身上,闻言,他没有再拒绝。 寒洮心中闪过喜悦,被他压制住,尽力用最平静的语气说:“我会轻点的。” 他还记得最开始把傅明煦的手腕抓红那件事。 傅明煦觉得他说的话有点不对劲,但他也不想深究,只是微微点头,算是默认。 金红的光芒下,他的双颊泛起浅浅的红,宛如清晨中还未盛开的山茶,令人想要一睹盛放时的美。 寒洮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两下,只是对两人的安全性迫使他把这些不合时宜的想法甩去。 “我们这是要去哪?”傅明煦觑着周围的黑暗,尽力忽视掉手腕处的热意,“我们不去找出口吗?” 四周空荡荡的,他的声音偶尔回荡,这让他忍不住压低声音。 寒洮把他拉近了一些,同样低声说:“去找源头。” 两人头挨头,仿佛在说悄悄话一样。 傅明煦脸上热意不断,总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些,但他瞥见寒洮脸上一片风平浪静,又觉得是自己多想。 寒洮忍住多看一眼莹润红艳的心思,另一只没有握住手腕的手慢慢收紧。 源头到底在哪,傅明煦并不知道,只是毛骨悚然的危机感让他无法放松警惕,也没有甩开对方的手。 就着龙炎的光,两人继续前行。 好在这里没有半丝灵气,脚踝上妖骨链圈的安静让他松了口气。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有微红的光从前方透出,这让傅明煦想起之前宫殿中漫射开来的血红光芒。 两人同时站住,产生的默契让他们对视一眼,然后缓慢地朝微光之处走去。 突然,头顶前方传来扑簌簌的声音,有一大团蝙蝠如乌云般飞速而来。 寒洮一手攥紧他的手腕,另一只手中的金剑出现,他反手一劈,金光炸裂之际,那些蝙蝠根本没靠近两人就化成了粉末。 金剑在龙炎的光芒下泛着璀璨的光,傅明煦看得羡慕,嘀咕道:“等出去了,我也要买一把利器傍身。” 说得容易,他现在连属于自己的丹炉都没有。 听见他轻声地叹了口气,寒洮收回剑,低头问:“怎么了?” 傅明煦艳羡地看了眼他的金剑,敛住神色后摇摇头:“没什么,想赶紧回去。” 寒洮对上他的眼睛,轻声道:“我会很快的。” 傅明煦开心点头:“好的,那你快点。” 虽觉得两人之间的对话有点奇怪,但寒洮也没来得及想太多,因为他感受到了一股直观的,纯正的、极为庞大的魔气。 这种感觉太过强烈,不得不让他心里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测。 阎魔。 龙凤殿里的魔阵,到底是唤醒了被封印千年的魔头。 果然,走过蝙蝠灰烬之后,两人在不远处发现了几个横七倒八的尸体。 确切地说,应该是干尸。 那些尸体身上穿着药宗的弟子服饰,可浑身的鲜血被放干,只留下干瘪的皮肉。他们脸上还残留着难以述说的痛苦神色,摆放在阴影处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傅明煦认出其中一具干尸正是之前第一个拿到宝物的修士,因为他的手上还抓着泛着宝光的法器不放。 寒洮目光沉沉,龙炎被他随手一弹,那些干尸就如同之前的蝙蝠一般化为灰尘。 “你说,药宗那些弟子是不是本身就是准备拿来作为备用献祭的。”傅明煦心绪像是被堵了一般,静默两息后开口,“他们知道自己会遭受什么吗?” 龙炎重新回到主人手中,寒洮下颌更添几分冷意:“他们不知道,但他们身后之人知道。” 他的话如傅明煦猜测的那般残酷,傅明煦眼中闪过几丝不忍:“唤醒阎魔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甚至连那么多修士和弟子的性命都不在意。” 寒洮无法回答他的问题,修士时光悠长而又孤寂,在没有飞升希望之下,漫长的时光能改变许多人的心性,也能让他们做更多的事情。 有凡人不过百年,所做的事情足以惊天动地。 而修士时光弹指一瞬,只会让他们想要的东西更多。 他们,比凡人更不容易满足。 傅明煦也没想要到他的回答,自己不过是感叹一二罢了。 两人之间没再说话,一路向前,果然在冲天的血光下见到了施归元和沈长亭。 而他们身后,浑身魔气缭绕的阎魔正被束缚在阵法内。 “引魔阵。”寒洮平静地叫出阵法的名字,“阎魔身上的魔气是你们通过此阵放出来的。” 千年前被封印在此的阎魔,像是受到时间的侵蚀,实力大不如前,甚至在傅明煦两人进来时头都没抬。 闻言,施归元笑了笑:“若非如此,寒城主又怎会被我们逼到此地呢?” 沈长亭站在一侧沉默不语,但他手中的长剑却处于随时出动的状态,泛冷的剑尖令人心惊。 “哪怕用药宗的弟子献祭?”寒洮没有松开手,朝两人望去,“施宗主,你还真是舍得下来。” “千年已过,天梯始终断裂。”施归元缓缓笑道,他屹立于阎魔身前,身姿挺拔,可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你我皆为大乘,莫不知元婴之下与刍狗无异?” “我这有一份可以让我们飞升的大计,不知你可有兴趣与我们共谋?” 他看了傅明煦一眼,“当然,寒城主或许与我们有点不一样,譬如你还想着儿女情长,缱绻温情。” 作者有话说: 寒洮:你们不懂,有老婆抱才是最香的。 .. 第53章 施归元说到「儿女情长、缱绻柔情」两个词时的眼神太明显, 就差明晃晃说耽误寒洮飞升的就是他傅明煦了。 傅明煦心头一跳,明白过来这是他们想拉寒洮入水的威胁。 他的目光越过两人看了阎魔身上浑厚纯正的魔气一眼,觉得寒洮要是答应下来, 估计就是离入魔不远。 如此, 岂不是跟他抢人? 于是, 傅明煦轻笑一声, 上前一步道:“难道施宗主你修的是无情道?” “还是施宗主早已去过仙界,知道仙界之人均无儿女情长、缱绻柔情?” 他毫不畏惧地与施归元对视, 直接站在寒洮前面,语气质疑:“再说, 施宗主又如何能保证寒洮与你合作就能得道飞升?” 一字一句中点破施归元话语中的漏洞,施归元何曾被人如此驳面子,还没等他说完,面上已是铁青一片。 “这也是寒城主的意思吗?”施归元不肯放弃,扬声道,“我们只需要寒城主体内的魔种,只要你让我们进行剥离, 他日飞升仙界自会有你一份。” “这样, 也不用我们出手,免得伤及无辜。” 魔种就在寒洮的龙魄中,傅明煦一听他如此说就差点炸毛, 指了指他身后的阎魔,嘲讽道:“怎么?你身后的大魔头还不够你用?” 他这话一出, 被困住的阎魔突然抬头,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那种熟悉而又诡异的窥探感顿时产生。 傅明煦微微警惕, 他肯定之前那双窥探着他的眼睛定是阎魔无疑。 只是, 既然对方神识如此强大,还是曾经的大魔,为何轻易被两人束缚住。 难道仅仅是因为阵法。 施归元和沈长亭没有察觉到后面阎魔的变化,沈长亭执剑而立,声音铿锵有力:“寒城主,还望你慎重考虑。” 不过是一个貌美的凡人,即使现在有些修为,又如何能代表一城之主做决定? 两人看向寒洮,显然在等他的答案。 傅明煦看到他们的视线,突然凑到寒洮耳边:“喂,你可别被他们骗了。” 温热清浅的气息落在耳廓上,寒洮心头微微一颤,看向沈长亭两人时面上一片冷凝:“我伴侣所说的就是我的意思。” 傅明煦脸微微一红,垂在广袖中的手指忍不住互相绞了绞,然后抬头朝对面两人瞪了一眼,颇有些耀武扬威的意味。 施归元还是不肯放弃:“寒城主,我知道魔生花花王和魔源丹丹方已经落在你手中,但你要知道,这苍灵大陆,除了魔域中的人,也就只有我药宗能炼制出七阶的丹药。” 说到别的,傅明煦可能还没有底气,但一说到炼丹,他就底气十足,当即嘴角勾笑,完全不担心。 果然,寒洮那张薄情寡欲的脸上神色并无半点波动,“我不需要。” “还真是狂妄自大!”沈长亭不知想起什么,脸一黑,看样子就想提剑砍来。 对面毕竟是两位大乘,傅明煦有点怕寒洮打不过他们,但眼下合作已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不管怎样是半点可能都没有。 寒洮显然没有他那么多顾虑,他扫视着满空间中的血色,金眸中的情绪不轻不重,“与虎谋皮,向来不是正确的做法。” “既如此,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施归元瞥了对方一眼,喊道,“沈宗主,你还不出手?” 话音一落,沈长亭果真长剑一挑,大乘期的剑气就此袭来。 寒洮松开傅明煦的手腕,金剑出现在手中迎上前去,在金光和白光中,两人战得难舍难分。 一个大招过后,两人之间的威压剧烈地碰撞,随着龙吟声出,沈长亭竟然倒退两步。 太阿剑因为阻力在地面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勉强稳住身形的沈长亭面如土色。 傅明煦见此心下一松,抚手道:“厉害!” 他夸的自然是寒洮。 “施归元制约着身后的法阵。”傅明煦眼睛微眯,羽睫颤了颤,又凑近一点说道,“我发现,其实他根本无法出手,只能让沈长亭对你对垒。” 而现在,即便有魔种制约,沈长亭也不是现在寒洮的对手。 施归元脸上焦急之色明显,他催促队伍:“你不是大乘期的剑修吗?难道还奈何不了一个受魔种制约的龙族?” 傅明煦眉心跳了跳,却看见他在话音未落之时奋起一搏,突然反手一回,无边的剑光倒转而去。 利器没入血肉的声音令人心惊,施归元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他当场一剑,丹田以极快的速度崩塌。 一代宗主当场陨落,其戏剧程度不亚于天玄宗前宗主谢不闻。 寒洮一愣,显然也没想都沈长亭会突然如此。 沈长亭拔出太阿剑,对着只有一口气的施归元神色平平:“你说的没错,我一人的确打不过寒洮。” 从他们开始计划的那天开始,他就失去了剑修勇往无前,敢于天地相争的勇气,他的剑道有损。 施归元又何尝不是如此? 沈长亭的速度很快,剑尖又一挑,在傅明煦震惊的眼神中把施归元的尸体抛向阎魔。 傅明煦心道不好,眼睛就被寒洮的手掌遮住,“别看。” 偏热的手心覆在眼睛上,他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寒洮感觉到手心被长睫轻扫的微痒,看向沈长亭的目光极冷。 大乘期的血肉成了阎魔的食物,他身上魔气翻腾,在被沈长亭撤去法阵时,却乖顺得可怕。 “你很聪明。”沈长亭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剑尖上的最后一滴血落下,“但我已经掌握了控制阎魔的方法,你现在打不过我们。” 控制阎魔的办法? 傅明煦落下寒洮遮眼的手,看到他身后的阎魔时突然想起之前在剑气囚笼中的魔种。 “龙凤一族当初为了封印阎魔,以凤血龙髓为引,龙凤界为囚笼,才把魔种本源从他身上剥离,再把整界送入虚空之中。”寒洮循着脑海中新增的记忆说道,“你与施归元等人人造魔种,想必就是为了控制阎魔对吗?” 沈长亭含笑点头:“你说的不错,可惜,你们无法带着这个消息出去了。” 没有魔种的阎魔,就像是空有一身滔天魔气的大魔壳子。 得知他与施归元的做法后,傅明煦不得不感叹两人的胆大,他们人造魔种与傀儡术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后者多用各类天材地宝,而前者却是以自家弟子为田,在他们识海中耕耘实验。 太阿剑被他挽了个漂亮剑花,随后沈长亭以剑划破手心,破碎的血点像是被牵引一般没入身后的阎魔额心内。 恍惚间,傅明煦仿佛听见了太阿剑的悲鸣。 那双血红双眼投射过来的视线令他格外不适,他却没有偏过头,不顾脚踝处传来的疼痛,混沌之气在浑身流转。 几乎是在沈长亭朝这边看来的瞬间,傅明煦就被浓厚的龙气笼罩其内。下一息,寒洮携带着璀璨的金光飞身而去。 来不及说话的傅明煦心被高高提起,他被龙气以保护的姿态禁锢在原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再次战斗在一起。 不对,是一人一魔对上寒洮。 二打一。 “卑鄙无耻!”傅明煦良好的修养在此时崩塌,顿时破口大骂,“沈长亭你还要不要脸!” 腾空中的沈长亭身形一顿,显然被他的话正戳靶心。 寒洮一手金剑出击,一手金光不断,还不望回头望他一眼,勾唇笑道:“骂的好。” 魔气缭绕,本就血红一片的空间内更显阴森诡异。 傅明煦忍不住看了那浑身魔气四溢,出手狠辣,被寒洮一剑劈下去却仍旧不怕死上前的阎魔一眼,对方确实像一具失了灵魂,被人操控的傀儡。 可他知道不是,就凭那道无处不在紧跟着他的窥探视线,也知道事情并不如表面那么简单。 他站在龙气中想了想,最终把那道视线的事情传音给了寒洮。 寒洮动作不停,很快回话给他:“应该不是阎魔,你先呆在那别动。” 不是阎魔? 难道真是自己多想了? 再去看时,三人之间的战斗已到了白热化的状态。 既然寒洮之前选择来解决源头,那就说明他有把握。 傅明煦并不担心他无法抽身而退,特别是两人一魔一个时辰之后还在打,寒洮不仅没有落于下风,反而隐隐有压制之势时,他就更加放心。 “我很快解决好。”寒洮还不忘给他传音安抚。 又看了一个时辰,傅明煦都觉得有些无聊了。 等空气中传来丝丝的香甜味道,他心头一颤,定睛看去时,果然就看到寒洮刚好面对着自己,而他的下巴处有血痕出现。 傅明煦看得无比清晰,也看得怒火四起。 “你受伤了?”他平静下来后传音。 寒洮的回音不带气喘:“无事,不过是被沈长亭的剑气波及。” 相对于这个,他更心喜傅明煦的关心,转身出手速度更快。 傅明煦看着那汹涌的魔气,生怕寒洮龙魄内的魔种受到影响。为了以防万一,他恢复了与镜灵之间的联系。 “镜灵,你有什么办法吗?” 天地玄镜的镜灵在丹田中蹦哒了两下,扬声道:“放我出来,我捶死他们!” 傅明煦沉默两息后开口:“你现在的主人可不是真仙修为。” 镜灵后知后觉地听懂了他的意思,顿时暴起:“走走走,我带你去找宝物,提高修为!” “等等。”他把出现在肩头的混沌体一把抓在手中,皱眉问,“我想再使用一次天地玄镜。” 天地玄镜本就是可进阶的法器,不然也不可能留在元瞳真仙的身边。 但自己觉醒血脉的时间太短,传承记忆中的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修炼,高阶的天地玄镜认主后,自然也受到主人修为的限制,能使用出来的效果有限。 刚才还暴起的镜灵沉默了,它小小的身体在傅明煦手心打了个滚,叹了口气:“你用吧,到时候你体内的混沌之气空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能用就行,傅明煦哪里还来得及想那么多,在看到寒洮被魔气围绕时,他唤出天地玄镜,把丹田内的混沌之气倒灌一空,等天地玄镜泛起天机之光时,玄镜跟随他的心意而动,温润的白光朝阎魔袭去。 当白光与魔气相遇时,宛如滚烫的油锅中滴入冷水,魔气顿时沸腾一片。 沈长亭大惊,怒喝道:“你做了什么?” 脚踝上的剧烈疼痛让傅明煦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但他掐诀的动作不敢停,还扯出一抹笑来:“无事,就是帮助你们快速解决战斗而已。” 天机之力在瞬间包裹着阎魔,按照他的想法现下只能短暂地隔绝天机。 太阿剑发出嗡鸣,沈长亭勉强接过金剑全力之下的金光。在感受到自己与阎魔体内魔种被切断了联系之后,他脸上神情大变。 傅明煦看着静止不动,脸上没有表情的阎魔,就知道刚才的想法生效了。 他朝寒洮看了一眼,两人遥空对视,在刹那间,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金剑中有龙吟咆哮,金眸中凶性尽显,寒洮面无表情奋力一劈,在阵阵的罡风中,他面部的线条越发冷峻。 两剑相撞,沈长亭被逼得连连倒退,太阿剑被他格挡在身前,嗡鸣声不断,剑身竟出现了细密的裂痕。 形式一片大好,此时阎魔身上的魔气也被天地玄镜隔绝。 寒洮再次纵身一跃,无数的金光随着金剑而下化为一往无前的锐意,傅明煦伸手掩住眼睛,再放下时就看见他的金剑剑尖已指在沈长亭的咽喉,太阿剑脱手插在主人面前,剑身微微摇晃,像是在尽最后的力量保护着主人。 傅明煦撑住双腿的酸软和脚踝处的强烈痛意,瞥见仍旧没有动静的阎魔后,终于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他识海中传来镜灵的抱怨:“大意了,我竟然才发现要找给你的宝物已经被那条龙吞了。” 心绪松快下,傅明煦忍不住问:“你说的宝物究竟是什么?” “是祖龙的骸骨,里面蕴藏着大量的混沌之气。”镜灵的语气中藏在淡淡的委屈,“本来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祖龙的骸骨? 傅明煦心下了然,不在意道:“那没关系,他吃跟我吃没什么两样。” 镜灵显然不明白,“主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咳咳。”傅明煦脑海中的画面一闪而过,耳尖莫名飞上两抹浅红,“这个以后再跟你说,现在没时间。” “天地玄镜的天机遮掩之力很快就会消失,我先找寒洮去商量如何处理。” 知道这是大事,镜灵压住心中的好奇,倒也没有多问。 另一边,沈长亭面如金纸,太阿剑是他的本命法器,如今本命剑受损,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傅明煦站在龙息中大喊:“寒洮,快放我出去。” 寒洮手握金剑的姿势不变,只是微微偏头。他的动作幅度很小,但立于下方的沈长亭却能清晰地看到他在偏头的一瞬间眼底冰雪笑容,紧绷的下颌线松快,金眸中竟然浮现淡淡的笑意。 他就这样一边压制着沈长亭,一边含笑看着傅明煦朝他跑来。 “我只能暂时隔绝阎魔体内的魔种感应力。”因为要压制住脚踝处的疼痛,傅明煦气息微踹,就连脸颊都有两抹红晕,“你快想个办法。” 最重要的是,等天地玄镜能力消失,他恐怕会再次受到妖骨链圈的影响,而且比上次还要严重。 所以,他想这里的事情赶紧结束,他想去之前瀑布里的山洞。 “不要!”沈长亭似乎猜到他要做什么,之前的意气风发消失,脸上第一次出现惊恐的神色。 寒洮不为所动,他剑身一翻,狠狠地朝沈长亭的脖颈拍去,十分准确地把他拍晕。 手中金剑消失,他以手为爪,直接伸入阎魔的识海内,生生把那颗人造魔种扯了出来。 看这熟练程度,傅明煦觉得他不是第一次做了。 人造魔种拿出后,寒洮几乎是没有停留地用龙气毁掉,接着金光一闪,阎魔被他拍进之前的封印法阵中。 “等我一会。”他垂眸看了傅明煦一眼,以极快的速度从储物袋中拿出各种法阵晶石,加固起封印法阵来。 天地玄镜收回的一瞬间,傅明煦双腿一软,直接坐在地上。 没了混沌之气的压制,体内的热潮再次袭来,双眼中的水汽快速弥漫。 他看着寒洮忙碌的背影,只能死死地咬紧双唇,生怕一开口就溢出来。 就在这时,本消失的窥探感再次袭来。 傅明煦想起寒洮之前说的话,这次没有朝阎魔看去,而是闭上眼睛,在视线几乎是粘在他身上的一瞬间猛地睁开眼,快速地找到了视线的方向。 在寒洮拿出一块祖龙龙鳞准备放入阵眼时,傅明煦却在血色空间的阴影处看到了一个小孩子。 那小孩子长得虎头虎脑十分具有欺骗性,发现他的视线后憨憨一笑。 这秘境中怎么会有小孩子? 傅明煦心中警铃大作,丹田中只剩一丝的混沌之气瞬间流转,妖骨链圈的侵蚀之力快速蔓延。 他一把扯过沈长亭前面的太阿剑暂时用来防御。 寒洮阵法的最后一个动作落下之时,傅明煦心中的危机感达到最高。 那个小孩朝他微微一笑,随即化成一道青烟,以极快的速度钻入他的识海中。 “真是圣兽血脉,嘿嘿,我终于寻到好的身体可以出去了。” 秘境之灵暗叹自己的好运气,自从他在这龙凤界中诞生又产生自我意识后,随着时光的流逝,他愈发想离开这里。 但是秘境之灵怎么能离得开诞生自己的地方呢? 于是,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那就是让外界的生灵进来,他挑选一个资质最优的夺舍,成功之后,他就能夺取对方的身份逍遥在天地中。 百年前,他感应到了凤血的献祭,硬是从这微弱的感应中寻到出口,假装被人族找到,顺理成章地等待着打开的机会。 可惜最先来的几人修为虽高,但道心有损,连带着本身上好的资质也受到了影响。 等看到他们的所作所为后,得知还会有许多人进来的秘境之灵开始了耐心的等待。 真正开启时虽然有点令人意外,但第一个进来的竟是圣兽血脉,还是一只刚觉醒的幼崽,怎能不令他开心。 只是还未等他动手,又有一条金龙飞入,正是寻着先前之人而来。为了保险起见,他把对方拖入黑暗空间,原本想等把他的神识拖入黑暗中沉眠再出手,却又没想到对方竟然苏醒得那么快。 不仅醒的那么快,还发现了自己的存在。 无奈之下,秘境之灵只能先稳住他,然后又带他去寻找几处存放的人造魔种,还引他去祖龙的骸骨处,以此拖延时间。 万万没想到的是,等他准备出手时,金龙又及时找到了神兽血脉。 到最后,他只得敛去圣兽血脉隐藏在阎魔身上,耐心等待着时机,为的就是这一刻。 被秘境之灵闯入识海的一瞬间,傅明煦口中的终于忍不住溢出,手中的太阿剑宛如废铁一般掉落在地,发出「哐」的一声,在寂静的血色空间中犹如明显。 他脸上出现不正常的红色,脚踝处疼痛的双重作用下,眉眼间的痛苦之色溢于言表。 祖龙龙鳞落下的一瞬,阎魔宛如被泰山压制在背,汹涌的魔气收拢,而魔体匍匐在地。 寒洮听到身后的声音回头,就看见傅明煦蜷缩在地上,浑身都在不断地发抖。 “你怎么了?”他瞬息出现在他身边,一把捞起地上的人,自己脸颊处的伤口早忘记处理,脸上冷静的神色崩裂,“明煦,你怎么了?” 被熟悉而安全的气息包裹,傅明煦勉强睁开眼睛。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唯有双眸的瞳仁在苍青和鲜红之间转化,让人心惊。 丹田里的龙炎和镜灵纷纷而出,镜灵在傅明煦肩上蹦来蹦去,十分着急。 寒洮无法知晓镜灵的意思,他唤出自己体内的龙炎,接着两团大小不一的龙炎融在一起,他与怀中的傅明煦同时一颤,瞬间知道了怀中之人的处境。 “秘境之灵!”寒洮眼底怒气卷起波涛,恨不得手刃它! 但做最后一搏的镜灵显然不会因为他的怒气放弃夺舍,反而加快了夺舍的步伐。 傅明煦只觉得识海像是要裂开了一般,神魂都要被剥离。识海中的他清晰地看到一个小人朝自己扑来,他下意识的闪躲反而激起了小人愈发快速的攻击。 即使他是圣兽血脉,可他如今才觉醒不久,哪里会是密谋已久存在千年的秘境之灵的对手。 他能撑这么久,识海中的神魂都没被秘境之灵咬下一口,足以让对方焦急不已。 傅明煦头疼欲裂,偏偏神魂动荡下,压抑着的情敏期也随着妖骨链圈的影响汹涌而来。 双重夹击下,他只觉得自己身在冰火之中。 直到额心被微凉的触感贴住,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放松,让我进入你的识海。” 这声音醇厚而又熟悉,傅明煦下意识地就想相信。 下一息,他的神魂被强悍炙热的气息包裹,他终于忍不住颤抖着身子呜咽。 作者有话说: 秘境之灵:你们这是作弊!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有那么一瞬, 傅明煦感觉整个灵魂都在颤抖不已。 识海是修士极为重要和隐私的场所,除了夺舍和搜魂,唯有最亲近的人可以进行意识触碰。 而敞开识海让他人神魂进入, 还要消除识海对他人的本能排斥, 也就只有神魂交融才能做到。 在苍灵大陆中, 除了医修会谨而慎之地探寻伤者识海, 就只有道侣间才能如此。 起先傅明煦在脑子混沌的状况下顺着本能让寒洮的神魂进入,等他勉强维持清醒后, 想要反悔已然是来不及。 金与白的魂魄光芒交融,两人的魂魄紧紧挨在一起, 不分彼此。 识海外,安静的血色空间内,两人额心相贴,呼吸交缠,寒洮把他紧紧搂在怀中。 秘境之灵在看到金色神魂时就浑身一抖,当下生出逃跑的念头。 但寒洮岂能由他来去自由,神魂交融下, 两人彼此心神相通, 在没有任何言语的情况下同时朝秘境之灵扑了过去。 二打一的效果很明显,不消几个回合,秘境之灵被迫在识海内开始消散。 “没有我, 你们无法把龙凤界送入虚空中。”感受到自身力量在不断消融后的境灵惊惧交加,大喊,“我没了,你们也出不了此界。” 他的声音太大, 傅明煦只觉得脑子里有一大群蜜蜂在嗡嗡直叫, 聒噪得令人头疼。 神魂交融中, 他的感觉毫不意外地传达给寒洮。与此同时,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温柔爱意。 这些充沛着整个神魂的爱意,远比他当初三言两语下的心悦之话来得更加浓烈。 傅明煦的神魂当场震惊在地。 他本就在情敏期,对感情的感知愈发敏锐,也更加渴求。 此时,寒洮隐藏的爱意以神魂的方式直白地包裹着他,使得他本能地生出更多的渴望来。 “是吗?”寒洮每一个动作都避免伤及傅明煦的识海,他毫不留情地一把抓住境灵神魂,嗓音极其冰冷,“我看未必。” 就在这时,傅明煦体内的热潮快要掀起了巨浪,就连识海都在开始微微泛红。 “你把他先带出去。”白色的神魂周围洋溢着动人的气息,这是传承记忆中他们在情敏期到来时自发的一种寻找灵魂伴侣的气息。 而金色的神魂沾染到了气息,寒洮只觉得神魂都在荡漾,使得他根本不想就此离去。 但他同样不想把秘境之灵留在这里,只好等傅明煦再次放松心神时,抓紧时间把境灵带了出去。 血色空间一片静谧,唯有傅明煦难耐的声如啜泣般时隐时现。识海终于没有威胁,也恢复成往日的平静。 他抓着黑衫衣襟的手在收紧与松开之间来回,整个人缩在对方怀中,双肩轻颤。 两人的额心仍是相贴,寒洮神魂归位后,微微垂眸就能看见他微颤的羽睫在下眼睑处投下两道漂亮的扇形阴影。 精致的鼻尖上冒着细密的汗珠,瓷白的脸颊泛着朝阳下红茶花般的色彩。 热意滚滚而来,显得白的莹润,红的艳红,让他本就如皎月的姿容更添几分勾魂夺魄、令人心痒难耐的美。 金眸中的情绪暗了暗,寒洮运转灵气,默默地把身体的温度调下一些。 果然,傅明煦抓着衣襟的手猛然收紧,红唇张合间发出舒服的喟叹,闭着眼睛恨不得再往里面缩一些。 寒洮就着两人额心相贴的姿势慢慢低头,两人的唇瓣就在咫尺之间,只要再低下一点点就能触碰。 他不免回想起了前两次捕捉到的甜美,以及他来不及却想探寻得更深的蜜源。 红唇莹润,上面还有傅明煦压抑着自己紧咬时留下的齿印。 手中的境灵被龙气封住,身旁的沈长亭昏迷不醒,不远处的阎魔在封印中不知岁月。 两人的发尾交缠不分彼此,如草木般的浅浅清香不断钻入鼻腔,诱导着他不断靠近。 寒洮的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他盯着那红唇上的齿印宛如着了魔。 终于,微凉的薄唇把齿印覆盖,还试图辗转留下属于自己的味道。 有些事,一开始就停不下来。 “唔。”体内的热潮像是打开了一个口子,傅明煦本能地汲取清凉,双手不断地收紧,渴望着清凉的不断到来。 可等了好久,他总感觉那抹清凉始终在唇外徘徊,解决不了他喉管之处的半分燥热。 傅明煦想张嘴喝下凉泉解渴,便想也不想地放松双唇。 沉醉中的寒洮动作顿时停下,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 可迷糊中的傅明煦哪里能放过这丝丝清泉般的凉意,他努力地仰着头,主动去探寻清凉之处。 努力压制住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绷断,寒洮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此刻溃不成军。 那些曾经被他深埋在心底的情绪,在傅明煦面前溃不成军。 掠夺、征伐、获取,正是深刻在龙族骨血中的本质。 清凉在一瞬间爆发,可还没等傅明煦仔细品尝,那些清凉却逐渐升温,炙热的气息顿时把他包裹。 就像是,他以为是一片冰川的下面其实隐藏着蠢蠢欲动、随时爆发的火山。 腰被人掐得生疼,傅明煦只觉得自己无法呼吸,就连抓紧衣襟的动作也下意识地改为推搡。 过了一会,他终于努力地找回一丝清醒,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 金眸中情绪翻滚不断,眼底暗藏的情绪令人心惊。 两人的唇瓣相贴,傅明煦被吓得忍不住咬了一下作乱的根源。 「嘶」寒洮终于舍得放开他,捏了捏他的下巴,哑着嗓音:“醒了?” 相离间扯起极为浓郁的暧昧气息,汹涌而出的情敏期令他没有时间去纠结刚才发生的事情。 “带我离开这。”傅明煦双腿无力,眼尾飘红,“去找一处瀑布,把我放到瀑布后面的空间里。” 现今,唯有隐蔽黑暗的环境才能让他有自我消化时的安全感。 特别时,当他窝在怀中明显地感受到不同寻常的异样时。 听到「瀑布」两字,寒洮立马想起了他不在时,傅明煦与厉迟雪隔着一道瀑布的画面。 金眸中暗色翻滚,他捉住傅明煦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去那里做什么?” 知道自己隐瞒不过,更何况还要靠他横穿瀑布。傅明煦闭了闭又睁开,咬牙道:“我的情敏期压制不住了,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独自解决。” 说这句话,就跟当着他的面说自己要自行解决生理需求一样难堪。 弥漫在双眸中的水汽凝结,有一滴挂在羽睫上,将落未落。 寒洮一愣,后知后觉地找到了他浑身散发着诱人气息的原因。 他摩挲着傅明煦的手背,沉默了两息,直直地看向他:“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帮你..” 像是能察觉到他接下来的话,傅明煦立马抽开手,一脸的抗拒:“不行,不可以!” 被他拒绝,寒洮也不生气,只是低头看他:“没人帮忙,你会很辛苦的。” 傅明煦偏过头,拼命压制住想要脱口而出的,显然心意已决。 “有个地方更适合你。”寒洮敛去神色,下颌线绷得极紧,他抱起傅明煦,“我带你去。” 还未等傅明煦开口,被封住的境灵就已经在龙气的绞杀下于一瞬间消散,只留下本源核心。 他之前说的没错,他根本不需要去求助秘境之灵如何出去。 因为这本就是龙凤界,他自然能成为这里的新主。 他把境灵的本源核心捏碎,这由龙凤界诞育的意识最终重新归还给秘境本身。 有风声从耳畔呼啸,傅明煦被他搂得很紧,数不清的山峦美景从两人脚底掠过,原先汹涌的魔气早已消失,秘境中的灵气继续循环,滋养着这里的一切。 而那所宫殿,早在两人出来时就已经彻底崩塌。 .. 龙凤界外。 言云瞅了眼自家师兄,斟酌着开口:“师兄,我们已经出来好几日了,这秘境始终没有动静,或许他们是从另外一个出口走了。” 苍穹中,秘境映射的虚影还在,只是山影重重之下的屋檐已经消失不见。 灵气倒灌的现象在某一瞬间戛然而止,如今只剩下连绵不断的山脉镜像。 自从里面的修士不明所以被扔出秘境外之后,仍有一些试图再次回去。 可惜,之前对他们「来者不拒」的秘境,现在已经「闭门谢客」。 几日间,不少出来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地走了。还有一些不死心的,还等候在原地,试图再看见秘境再次突然出现的景象。 言云想回宗门,只是厉迟雪抬头看了一眼那苍穹中的景象,身形不动。 就在这时,从药宗匆匆下来一群弟子,带路的人正是一脸严肃的方岩。 不仅如此,天边又落下几道剑光,俨然是剑宗来人。 两波人碰面后,为首的两位弟子停下说话,他们神情不算好,交流了半刻钟,就朝厉迟雪等人飞奔而来。 “就是他!” 有药宗的弟子指着厉迟雪喊道,言云见此心头闪过不好的预感。 一息后,厉迟雪师兄弟被人团团围主。 “你们想干什么?”言云出声大喊,旁边看热闹的被吸引注意,纷纷朝这边看来。 厉迟雪拔出长剑,眉梢挂着冷意。他看向为首的方岩,冷声道:“厉某不知因何得罪了贵宗,竟使得你们派出如此大的阵仗。” 他浑身气质冷冽,衣袍翩翩,手执长剑时脊背挺直,堪比高山冰雪中傲然挺立的松柏。 有人在暗暗嘀咕如此气度、又使剑的莫非是剑宗弟子。可剑宗与药宗向来交好,看他被药宗为难也无剑宗弟子出面维护,必定不是剑宗的弟子。 方岩倒没想到一个小宗门的剑修竟有如此风姿,但这些并不影响他来做的事情。 顶着许多人探寻的目光,他朝厉迟雪说道:“我宗宗主弟子白冷夏魂灯碎裂,神魂消失前传来的画面正是厉道友的绝雪剑钉在他的丹田之处。” 言云总算明白了这人到来的意思,说实话他们最后一剑不过是补刀行为。 但人家药宗如果偏要追踪,这就是明晃晃的杀人证据。 话音一落,在场的人一片哗然。又不想卷入宗门是非的,赶紧拍屁股走人,连热闹都不看了,生怕被波及。 厉迟雪脸上神情未变,开口却是:“秘境生死自理,莫不成到你们药宗这里就连这苍灵大陆默认的规矩都要改一改?” 话一出,方岩就看到许多质疑的目光看过来。 “厉道友有所不知。”他停住腰板,目光朝看热闹的众人扫了一圈,肯定道,“这秘境确实与我药宗关系颇深,也是因为药宗而开启的,说一句是我药宗私有的也不过为。” “既如此,这里的规矩自然由我药宗来定。” “厉道友,还请跟我们走一趟。” 跟他走?跟他走哪里还有能脱身的道理? 言云心头蹭地冒出火气,就差指着他鼻子大骂:“你有证据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是说这秘境出现在你们药宗上空就是你们的?若按照这个规律,那太阳高挂于我头顶之上时岂不是成了我的独有物?” 话糙理不糙,不少人觉得他说的是在理。 “强词夺理!”方岩领了执法堂的任务过来,自然不是跟他们来争辩秘境归属的,他脸上肃色更浓,“厉道友,难道需要我们来硬的吗?” 围城一团的药宗弟子纷纷拿出法器,就连一侧的剑宗弟子也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言云咬了咬后槽牙,用愤怒的目光瞪着他们。 “不去。”厉迟雪抬起剑,目光冷然,“若你们能打赢我就另说。” 方岩何曾见过有人把药宗的面子如此踩在脚下,顿时大怒:“好!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双方之间的气氛十分冷凝,斗法一触即发。 厉迟雪执剑站在那,眼神中并无半点畏惧之色。 就在方岩准备出手时,有人突然喊道:“秘境不见了!” .. “你要带我去哪里?”傅明煦脸颊发烫,在高空中不得不继续抓紧他的衣襟,“放我下来。” 不行了,这次情敏期来得太厉害,他都快控制不住了。 两人贴得很紧,傅明煦能听见他胸腔中血肉有力的跳动声。仰头望去,目视前方的寒洮露出修长有力的脖颈。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听见了动脉中奔腾的香甜。 本能的饥饿感和情敏期互相放大,苍青色的瞳孔中全是寒洮的身影,环绕鼻尖的全是他的味道。 好香啊,真想吃一口。 傅明煦不争气地咽了口口水,完全没察觉到对方绷紧的身体,循着本能攀上他的脖颈,蛊惑般低语:“我想吸一口你的血,可以吗?” “就一口。”他恬不知耻地商量,又殷切地表达自己的需求,“一口就行。” 傅明煦说话的声音很轻,可偏偏每一个字眼就像带了钩子一般钻入对方心间。 高空中的寒洮一个踉跄,差点栽倒下来。 他稳住身形,掩住金眸中的情绪,沉声道:“等一会。” 他明白此时傅明煦的双重渴求,不仅是他,自己也浑身疼得厉害。 这是答应了? 傅明煦面上一喜,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颊,感叹道:“小龙龙,你最好了。” 听出他意思的寒洮脸上一黑,飞行的速度徒然加快,惊得挂在身上的人愈发贴近。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惩罚」不仅没有落在对方身上,反而让自己脊背紧绷,血液沸腾。 他真是欠了他的,寒洮心想,偏偏自己还甘之如饴。 两人终于来到一处云雾缭绕处,傅明煦看着地上氤氲的热气,惊讶道:“温泉?” 寒洮看了眼他仍抓住衣襟的手,点了点头:“正是,这是龙凤一族曾经给幼崽用的灵泉,里面含有少许极为温和的混沌之气。” “有龙凤气息在,妖骨链的影响会将到最低。” 妖骨链始终是个隐患,寒洮决定等出了秘境,无论如何还是要留在药宗一晚,把妖骨链产生的影响解决掉。 一直被压抑的情敏期在再次爆发时来势汹汹,傅明煦浑身宛若没有骨头一般挂在寒洮身上,又被他脖颈处血肉中的香甜吸引,忍不住轻轻咬了两下。 皮没有破,但犬齿带来的触觉太过明显,寒洮无法拒绝他任何形式和缘由的接近,干脆抱着他直接下来温泉。 浑身被温热的水流包裹,青衫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独属于傅明煦劲瘦俊逸的美感。 “好难受。”血液里的热潮一波接着一波,傅明煦既渴望香甜的龙血,又想如上次一般进行自我解决。 好在他还存有一丝清明,知道寒洮还在身边,现在不是可以上手的时候。 或许,可以先赶紧自我舒缓,然后再吸一口香甜的龙血? 他如是安排着。 傅明煦舔了舔嘴唇,随即睁开眼,在朦胧的水汽中,黑衫浸湿,顺着他攀附的肩膀往下看,甚至隐约能看见里面宽阔矫健的线条。 两人挨得极紧,水流穿过难得缝隙时有微微的荡漾声。 妖骨链圈的炉鼎之能在他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让他对面前的人竟然生出一丝渴望来。 这种想法太过危险,傅明煦努力把对方推开,踹着气说:“你去外面等我,不要进来。” 寒洮金眸沉沉,他把傅明煦好不容易拉开的距离再次缩短,侧过脖颈对着他,嗓音中透着诱哄:“不要龙血了?” 傅明煦盯着那放在面前的脖颈,他知道只要自己狠狠咬下去,就能获取身体最需要的香甜。 喉管里开始溢出贪婪,他双颊绯红,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脖颈处的血肉。 过来一会,当他还在情敏期的热潮和食欲之中煎熬时,寒洮的声音传来:“既然你不想要,我就走了。” 到嘴的鸭子就要飞了,傅明煦如何肯。 本来浑身酸软的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拽过寒洮的衣襟,把他往后一推,直接把对方推在温泉水壁之上。 「撕拉」一声,对方的衣襟终于受不住如此的暴力,露出浅痕交错的胸膛。 寒洮只感觉胸口一凉,随后傅明煦整个人都扑了过来,双手攀附按压住他的肩膀。 他顺势往后一靠,两人的身高差距拉下,脖颈就顺理成章地送到对方口下。 “嗯。” 在皮肉被咬破的一瞬间,丝丝的刺痛感伴随着舔舐的温热传来。寒洮微仰着头,紧紧地掐着傅明煦的精瘦腰腹,金眸逐渐失神,香甜的龙血一入口,身体机能便迅速地得到补充,属于烛照一族的血脉慢慢成熟,傅明煦苍青色的瞳孔变得愈发浓郁。 与此同时,情敏期如澎湃的海水,呼啸而来。 情敏期的极速到来拉回了傅明煦沉醉在香甜中的神智,他收回犬齿,盯着对方脖颈处自己的齿印伤痕,语气抱歉:“不好意思啊,我多吸了一点。” 寒洮从失神的状态中还没缓过来,金眸看向他时透出几分迷茫。 傅明煦被这天生薄情寡欲的脸上突然出现与之不相符合却又奇异协调的神色看得有些呆住,他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残留的龙血。 天旋地转间,随着他的惊呼声,两人姿势突然被调换。 金眸中的迷茫消失不见,只剩下蓬勃的欲念。 “你..”傅明煦心头剧烈地跳动,对上那双金眸后舌头都捋不直,“我现在不想反哺混沌之气,可以吗?” 两人对视了两息,寒洮轻笑一声,摇摇头:“吃完了就跑。” “当然不行。” 话音还未落,傅明煦的气息被疯狂掠夺,他只能掐着对方的肩膀,在好不容易得来的空隙中插话:“等等,我先解决我的情敏期。” “你先出去。” 寒洮亲吻他的动作停下,一把捞住他想要推开自己的双手,对着苍青色的双眸,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帮你。” 气息好不容易回到胸腔,傅明煦胸膛剧烈起伏,他想起什么似的,大声反驳:“不可以!”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不能跟我那样!” 作者有话说: 傅明煦:不准对我这样那样,知道吗? 寒洮:间歇性耳聋。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寒洮垂眸看他, 眼带笑意:“你说的哪样?” 傅明煦愤然:“别装傻!就是那样!” “洗耳恭听。”寒洮捏了捏他的手背,倾身而来,“我想知道。” 可那两个字太羞耻, 傅明煦根本无法诉之于口。他瞪了寒洮两眼, 把手藏在身后, 刚好撑在水壁上。 温热的水从手指淌过, 舒适而温暖,稍稍缓解了他的慌乱。 两人的气息随着温泉水的流淌而升高, 寒洮低头,高大的身形把他笼罩在内, 垂眸间甚至能看到青衫衣襟交错下一截白皙精致的锁骨。 傅明煦被他看得双腿愈发发软,只能靠靠在水壁上才不至于滑落入水中。 “你以为我会对你哪样?嗯?”他鼻腔中的气息沉重而又炙热,金眸中笑意温和,“你说的那样,指的是..” 薄唇张合,似乎下一息就要说出傅明煦脑海中的敏感字眼。 羞耻交加之下,他小腿往前一踢, 却被寒洮的另一只手迅速挡住。 “你想踢哪里?”炙热的气息宛如即将燎原的火焰。 傅明煦玉面绯红, 咬牙切齿反驳:“我想踢哪里就踢哪里,不行吗?” 水汽弥漫,他眉眼间的朦胧清冷山水之色淡去, 只剩下情绪激烈下的艳色。 “当然行。”寒洮虽如此说着,狎着他双腕的手却举在他的头顶, 另一只手把他的小腿放下,用自己的膝盖固定住他的身形。 在傅明煦惊恐的眼神中, 他渐渐俯身, 金眸中暗色翻滚, 他空出的手按了按他眼角的飞红,炙热的气息落在他的耳侧:“你需要我帮你。” “放屁!”傅明煦大怒。 但他很快就没有机会说话,龙息一寸一寸地笼罩着他的一切,粗粝的指腹找到了他情敏期的关键。 青衫浮在水面,苍青色的双眸中水汽弥漫,飞红的眼角竟带了几分媚色。 寒洮只觉得浑身绷得很疼,但他不敢有所大动作,亲吻落在傅明煦的耳尖,诱哄般的低语:“你看,我确实可以帮到你,对吗?” 傅明煦早已经浑身僵得不敢动,咬牙切齿道:“对个屁!” 他以为寒洮对他那样,没想到人家是对他这样,没有那样让他松了口气,但对他这样也让他宛如木鸡。 在开始的犹如五雷轰顶之后,只剩下情敏期得到解决的快乐。 他闭上眼睛,胸膛起伏的频率变高。 即使他不承认,但不得不说,寒洮他的确很擅长此项,这跟自己上次在山洞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好像,更刺激。 他咽下喘息,得到解开的嘴巴顿时不饶人:“没想到你还挺熟练的,看样子经常这样做吧?” 寒洮的唇在他脸上啄了啄,哑着嗓音回答:“那你还满意吗?” 傅明煦忍不住扬起头,墨发随着他的动作落在浸湿的青衫肩头。 “勉勉强强吧。” 但闷哼声还是出卖了他的真实感受。 “你知道吗?”寒洮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有一万种方法可以让你快乐地渡过情敏期,但却选择了最简单的最种,你知道为什么吗?” 傅明煦眨眨眼,眸中的水汽凝结成泪珠,随着眼角滚落,只是还未落下就被寒洮亲吻去。 “少说废话!”他身子一阵轻颤。 寒洮并不在意他不对题的回答,亲了亲他的鼻尖,气息重新落在他的耳侧:“明煦,你现在承受不住我。” “但总有一天,你可以的。” 傅明煦没有机会再去反驳,因为他的气息再次被强横地掠夺,口齿之间没有再次开口的可能。 温泉水不断地荡漾,混沌之气让他的血脉不断成长,而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情敏期,也在寒洮的帮助中安然度过。 昏昏沉沉间,他脑海中闪现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难道,上次他说的反哺混沌之气根本就是骗人的?实际上是想占他便宜? 但他没有多余的思绪去想这些,因为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只能随着寒洮的帮忙上下沉浮。 温泉水热,气息的温度也逐渐上升。 .. 从龙凤温泉出来后,傅明煦冷着脸不去理会身后紧跟而来的寒洮。 “你别跟我!”他停下脚步回头,眼中的怒意让他越发动人。 寒洮没有生气,几步就追了上去,低头看他:“还在生气吗?” 傅明煦斜觑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魔气消失,龙凤界里山清水秀,是一处令人心旷神怡的好去处。 “你明明很快乐的。”寒洮想起他之前仰在水壁之上的样子,心头一热。 傅明煦一噎,脸瞬间涨得通红,知道这里除了两人外没有别人,当下也不藏着掖着:“呵呵,不是你说我快?” 事关男人的尊严,他能忍? 寒洮顿时哑然失笑,与他并肩而行,又偏过头,温声道:“很正常,你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对你..” 傅明煦翻了个白眼:“要是有机会,说不定你比我更快!” 他还记得,上次在坊市树林间,对方也是很在意这个问题呢。 寒洮没有反驳,反而目光灼灼:“你想试试吗?” 对方的语气轻飘飘的,傅明煦的逆反心理顿时上来,颇有想跟他一决高下的意思:“试试就..” 但他又很快反应过来,急忙收回掉入圈套的脚,瞥见寒洮脸上的失望后,差点跳了起来:“你想套我!没门!” 寒洮知道就算他进了言语圈套也没用,只能叮嘱自己继续耐着性子。 等傅明煦越来越不抗拒他,越来越离不开他,他辗转反侧想要的爱人才能永远留在他身边。 “好吧,你赢了。”寒洮赞赏道。 觉得他有点阴阳怪气的傅明煦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调转话头问道:“我们怎么出这个秘境?” “要不你把秘境之灵放出来问问?” 又想起之前秘境之灵说的话,他又忍不住说道:“你要把这龙凤界送入虚空对吗?再次之前,我能不能采摘一些这里的灵植?” “当然,炼制出的丹药分你六成。” 哎,他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很有良心的炼丹师了。 寒洮知晓他对炼丹制药喜爱非常,当下颔首:“这龙凤界已经认我为主,即便在虚空中,我们也可以随时进入。” “可惜我现在修为还是不够,不然就可以把它炼制成芥子空间,随身携带更好。” 修为不够? 傅明煦来不及想其他的,就敏锐地听到这四个字,生怕他是见到沈长亭等人的做法有感而发,当即拍了拍他的胳膊,肯定道:“你已经很强了,修为的事情顺其自然。相信我,总只要你不走歪路,总有一天你会更强。” 所以,你就不需要入魔,他心里如此说。 “这么肯定?”寒洮垂眸看他,黑衫被风吹动,“天梯断绝,苍灵大陆无人可以飞升,再强也不过大乘期。” 傅明煦立马警惕起来:“你想飞升吗?” 寒洮没有回答,反问:“你想飞升吗?” 虽然傅明煦自觉现在修为太低,但他还是颇为认真地想了一下:“不想飞升。” “为什么?”寒洮倒是有些好奇了。 傅明煦正色道:“话本中都说,仙界等级森严,断情绝爱,到处都是冷冰冰的,我觉得不太适合我。” 若仙界真是如此,他觉得自己留在苍灵大陆,悠闲度日更好。 灵风吹拂,青衫衣摆纷飞。 恍惚间,寒洮觉得他本就是从仙界乘风而来。 这个荒诞的念头一闪而过,他勾起唇角,阳光下的金眸异常璀璨:“我也不想飞升。” 傅明煦脱口而出:“为什么?” 对上那双只倒映着自己身影的眸子,寒洮把「因为你在」的话吞了下去,换了另外一句:“我飞升了,你去哪寻找龙血?” 傅明煦一愣,他在这句话的逻辑上没找到漏洞。 寒洮打断了他的沉思,朝前走了一步,指了指路边的一株灵植后,问:“还要不要采摘灵植了?” “要!” 傅明煦再也没有心思去想太多,急忙唤醒镜灵,让天地玄镜留出充足的空间储放灵植。 镜灵一边照做一边抱怨:“主人你又屏蔽我们。” 傅明煦捏住灵植枝干的手一顿,故意当做没听到。 .. 秘境的突然消失让人群一顿嘈杂,所有人放下手头的事纷纷抬头望去。 很快,他们便惊讶地发现,那个灵气充沛,蕴藏着无数天材地宝的秘境竟然突然消失,只留下蹭碧如洗的天空给世人。 方岩身上再次汇集了无数的视线,就连剑宗的弟子也忍不住上前好奇询问:“方道友,秘境被药宗关闭的事情为何不跟我们提前打招呼?” 难道不知道他们会白跑一趟吗? 面对剑宗弟子质疑的目光,方岩有苦难言。 他怎么知道秘境会突然被关闭!根本没人告知他这件事! 言云眼珠子转了转,瞥见他脸上难言的尴尬后,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他凑到厉迟雪耳边,说道:“该不会这厮是在诓你?” 从他小心翼翼的动作上能看出是悄悄话,但他低语的声音又刚好周围人都能听见。 厉迟雪没理会他脸上不断变幻的神色,只淡淡道:“既如此就恕难从命。” 说话间,又有三道强大的道光从药宗而来,直接落在人群间。 祁暮远轻飘飘地扫了剑宗弟子一眼,拔高音调:“哟,剑宗又要帮助你们欺负人了?” “啧,好好的剑修不练剑,到处瞎溜达倒是起劲。” 旁边的司阳看了他一眼:“你不也是一样?” 好好的一个天衍宗宗主放着正事不做,一天到晚地到处乱窜,令他格外想念当初可怜巴巴跟在自己身后,十分乖巧听话的小可怜。 祁暮远听出他的意思,正色道:“师尊言之有理。” 我说什么了就有理? 司阳无奈,目光随意扫视,最后落在厉迟雪身上。 咦,这弟子竟然是天生剑体?倒是一个练剑的好苗子。 他悄无声息的打量被祁暮远发现,对方幽幽的传音过来:“师尊莫不是又看中了哪位那位想要作为弟子?” 司阳被他拖长的音调激起一阵鸡皮疙瘩,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 两人之前的传音并未被第三人知晓,闻人拓皱眉地看着方岩等人的动作,皱眉道:“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方岩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启禀闻人师叔,是执法堂的白堂主让我来的。” 白堂主掌管药宗的执法堂,同时也是白冷夏的伯父,曾经的白冷夏也是他带来药宗的。 闻人拓心下了然,朝他说道:“此事你不必插手,若是白堂主问起,你就让他来找我。” “这..”方岩看了他一眼,面露为难。 “什么这的哪的?”司阳突然开口,嗓音清润温和,“那位小友之前说的也在理,既然这秘境不是药宗独有,你们就不能在大庭广众下捉人回去。” 他说了句公道话,只是话虽如此,但事后报复的事他也管不了。 司阳仙君的话一落地,在场的人纷纷表示:“仙君言之有理,若秘境时导致弟子陨落的修士皆由在秘境门口等待的同门捉拿回宗门处置,那我等散修岂不是就该任人宰杀?” 为弟子报仇的不是没有,也没有错,但如药宗如此猴急的,未免有些难看。 散修的话一出,方岩就知道今日此事是办不成了。他刚苦恼着该如何结束此事,就又有一道光从空而降。 来人俨然是白冷夏的伯父白蓝有,他刚一落地,一声招呼都不打,抬头就是一道霸道的掌风朝厉迟雪而去。 挡在身前的绝雪剑一震,厉迟雪被掌风扫到,一口鲜血洒在剑身之上。 一道星光落下,白蓝有第二道掌风还没落在厉迟雪身上就被星光冲击消散掉。 白蓝有眼底是无边的怒气,音调拔高:“仙君这是何意?我为我侄子报仇难道仙君都要插手管?” 言云被他的出手吓到,急忙去扶自己师兄。而厉迟雪用剑撑起身体,冷冷地看着他。 这直接激怒了白蓝有,他手掌一出,就要再攻击。 司阳又落下一道星光,斜觑了他一眼:“报仇当然行,但那是在秘境里面发生的事情,你可以自己亲自报仇,却不能滥用药宗的名义。” 这苍灵大陆万千修士中,唯有司阳能被人尊称一声仙君,除了他曾经是最接近飞升之人的身份外,也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可以窥探到最深天机的人。 秘境之中生死不论,这是苍灵天道都承认的法则。 白蓝有可以等秘境关闭后自己亲自报仇,而不能以宗门的名义来出手。 那位散修说的没错,如是这样,那这苍灵大陆所有的天材地宝就该注明是高层修士所属,除了大宗弟子,其他人还历练作甚?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如白蓝有这般元婴期的伯父,厉迟雪知道此事定然不会善了。 但他不后悔,如是重来一次,他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白冷夏的殊死一搏而不出手。 祁暮远瞥了这位小剑修一眼,觉得对方做事还是不够严谨狠辣。 厉迟雪抹去嘴角的鲜血,上前一步,执剑说道:“白冷夏确实为我所杀。” 他不顾白蓝有愤怒的眼光,“我随时恭候白堂主的大驾,还望白堂主不要累及他人。” 当着司阳仙君和修士的面,厉迟雪撇去了其他后路,全然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意思。 “好!”白蓝有眼里的怨恨不做假,恨声道,“既如此,出了药宗范围,可别怪我不客气。” 厉迟雪没有反驳,全然应下。 药宗的脸面算是保下了,但秘境消失一事已然掀起了轩然大波。 有胆子大的,竟然向白蓝有讨个说法。 “实不相瞒,我师兄魂灯已灭,既然秘境是药宗的,能让我们进去捡下他的骸骨吗?”剑宗带队弟子云飞章上前两步,朝白蓝有礼貌拱手,“还望白前辈成全。” 白蓝有眉心一皱,心头的烦躁压抑不住:“谁跟你这么说的?” 云飞章一愣,倒没想到他会如此反问,下意识就问:“难道不是?” “此事唯有我们两宗的宗主知道。”白蓝有立马反应过来,压低声线,“两位宗主已经进了秘境的高阶空间,等他们回来再说吧。” 祁暮远指了指头顶的天空,“可秘境已经关闭了。” 一来就只顾报仇的白蓝有愣住在当场,他抬头一看,果然除了蓝天白云,哪里还有什么秘境。 秘境既然关了,那宗主为何迟迟未归? 白蓝有心里闪过一阵不祥的预感,难道宗主他出事了? 宗门为大,他只能暂时把侄子的事情放在一旁,其他原先围着厉迟雪的弟子纷纷散开,垂手落在他身后。 越想越不对劲的白蓝有急忙传讯给长老堂,让他们去看下宗主魂灯的情况。 剑宗弟子彼此对视一眼,已经收到师尊魂灯无损消息的云飞章安然等在一侧。 很快,白蓝有接受到一则令他目呲俱裂的消息。 施宗主的魂灯,破碎了。 这就代表着,他已经神魂俱灭,消失于天地之间。 怎么回事?秘境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秘境消失的第二天,为了探寻原因的白蓝有让本宗弟子方岩连同剑宗弟子云飞章把所有从秘境里出来的弟子找到,使用各种办法把他们带到当初秘境的正下方。 两宗之主消失一事事关重大,唯有司阳仙君坐镇此地方可服众。 剑宗和药宗的弟子不断地从到来的修士人群中得到消息,厉迟雪听到「寒城主」三个字时微微皱眉。 言云站在他旁边有些担忧:“师兄,那白蓝有不会公报私仇吧?” 他可是察觉到了对方看过来的眼神阴恻恻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有司阳仙君在,不需担心。”他安抚了下师弟,却也传讯给青衡宗说明情况,免去后顾之忧。 听他如此说,言云总算没有那么担心,只是他仍是凑到跟前嘀咕:“师兄,你当时也是为了帮助傅道友他们,为何要自己独自揽下?” “慎言!”厉迟雪面色一片厉色,语气凌厉,“这跟他没关系,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难道我随心意拔剑相助,还要让被帮助的人承担后果?” 若是如此,便失了出剑的本来意义。 言云也是关心他,闻言想了想点点头,倒也不再多说什么。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药宗和剑宗终于从出来的修士口中拼凑出了一些信息。 那就是,这些幸存的修士都是被一道金光送出来的。而其中有人认出了这道金光的主人,正是云寒城城主寒洮无疑。 同为大乘期,沈宗主与施宗主交好多年,若是施宗主当真陨落,与之相关的唯有寒洮有疑。 听到他们商量的内容,祁暮远只是挑挑眉,没有言语。 闻人拓看向司阳,问道:“仙君觉得如何?” 他记得,寒洮可是与司阳仙君是有些交情的。 “等他们回来不就知道了吗?” 他不偏不倚地说了句最中肯的话,倒是让人挑不出毛病。 等到日头西斜,有因为丹药酬劳前来的修士想要就此离去。 方岩拦住对方的去路,神色冷淡:“还请留步。” “你这什么意思?”对方脸上一变,大声道,“不是你们药宗请我们来的吗?难道是舍不得这两枚丹药。” “自然不是。” 方岩不缓不急地说道:“若你就此离去,恐怕以后都不能买到药宗的丹药。” “你!”对方听到他的威胁敢怒不敢言,只能愤愤回头。 修士修行哪能缺少丹药,而药宗的丹药阁遍布大陆,虽价格稍高却质量上乘,是有富足灵石的修士都愿意一购的。 用丹药这个招数,倒是比剑宗的强硬态度方便许多。 白蓝有在弟子那综合了消息,面色沉重地传讯回宗,同时朝司阳仙君说道:“仙君,我宗宗主身陨一事与云寒城城主牵连颇深,还望仙君助我们。” 祁暮远站在一侧挑眉:“你这话说的,难道觉得我们会故意针对你们?” “还是说,你们已经掌握了寒洮导致施归元身死的证据?” “毕竟,之前你们还说这秘境就是药宗独有的,可现在看来却不尽然。” 在剑宗面前,祁暮远向来是嘴巴不饶人的。 云飞章偷偷看了眼中这位曾经的剑道天才,知道他这是看不惯剑宗的做法,对药宗迁怒了。 白蓝有面色涨红,在他面前气势一低,低声道:“祁宗主多虑了。” 祁暮远扫了剑宗的弟子一脸,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但他的话却提醒了白蓝有,知道他们所做的太过急促,他朝方岩招手,等对方来到面前,朗声道:“你让其他人回去吧。” 他又看了厉迟雪一眼,眼中的狠辣一闪而过,“除了剑宗和药宗的人,你让那些修士都回去。” 方岩愣住,双唇动了动,到底没多问,而是按照他所说的去做。 不少修士心里骂骂咧咧地来,又骂骂咧咧地回去,要不是有一些丹药做出报酬和剑宗的强横实力,他们早就破口大骂了。 不过,他们临走前脸上别扭的神情倒也足以说明。 秘境的消失和施归元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现在谁也不能妄下结论。 厉迟雪跟在人群后静默不语,绝雪被他收回剑鞘,挺拔的背影和卓然的气势让他在众人修士中脱颖而出。 言云跟在后面暗暗地松口气,祈祷着一切顺利。 此时暮色四溢,晚霞欲坠。 “那是什么?”有时不时回头的人瞥到一处惊讶道。 不少人下意识地往后看去。 一道璀璨无比的金光自秘境消失的苍穹处从天而降,强大的威压流水般地压下,却未伤到任何一个人。 厉迟雪转身站定,他视线极好,甚至能看到那金光旁边宛如依偎在一起的青光。 那青光颜色极淡,却在金光之侧自有一份风采。 作者有话说: 傅明煦:嘶,有点刺激。 寒洮:嘶,只能看不能动,痛苦。 .感谢在2022-04-13 14:11:50-2022-04-14 12:52: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金光吸引住, 视线不由自主地跟随着。 金光落地,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形出现在众人面前,他面容是自带的张狂冷峻, 金眸中凶光毕现, 令人望而生畏。 而等他低头看向身侧之人时, 脸上神情宛如冰雪消融, 露出春日里独有的柔色。 晚风之中,黑色与青色的衣摆紧密纠缠, 分不出彼此。 傅明煦刚一站定,就察觉到许多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这么多人?”他有些惊讶地小声说了一句, 刚好瞥到沈安歌,朝她点了点头。 隐藏在人群中的沈安歌见他安然归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赶紧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传音给他。 “你是不知道,那些人为了几颗丹药就什么都说了,恨不得捕风捉影。” “早知如此,寒城主还救他们干吗?还不如就把他们留在秘境中自生自灭!” 沈安歌的传音充斥着她的气愤。 “不用担心。”傅明煦清润的嗓音不急不缓,“不过是几句话而已, 影响不到什么。” 有沈安歌的「通风报信」在,他对现下的状况了然。在看到厉迟雪后朝他投以一个歉意的微笑,毕竟对方是因为自己才招惹了白蓝有。 “你知道什么了?”寒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不动声色地转移他的注意力,“能跟我说说吗?” 事关他的安全, 当然可以说。 傅明煦扭过头看他,青色发带随风飘动, 羽睫微颤, 把沈安歌的话复述了一遍。 远远看去, 两人头挨着头低语,看起来比以往更加亲密。 厉迟雪接到了他的歉意,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两息,随后握紧剑鞘,在言云担忧的眼神中毅然转身,跟上其他人的脚步。 于是,药宗大门前方的宽阔空地上,只留下了司阳师徒以及剑宗和药宗的两拨人。 “寒城主。”云飞章朝他拱手,态度礼貌而恭敬,“请问你在秘境中可看见我师尊沈长亭?” 傅明煦定睛看去,倒是没想到沈长亭竟有一位气息如此纯正的弟子。 混沌之气是天地初开时产生的初始气息,对万物气息的判断十分准确。特别是自他不久前进阶后,几乎能一眼看出同阶上下的气息问题。 很快,寒洮的回答打断了他的思绪。 “见过。”寒洮的手指在空中点了点,随后「吧唧」一声,沈长亭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从空气中出现,又掉落在地。 云飞章看着地上溅起的灰,惊住了。 等其他剑修弟子一拥而上时,他才堪堪挤了进去。 “师尊!” “宗主!宗主!” 傅明煦看着沈长亭露在剑修包围圈外面不断摇晃的双腿,忍不住说道:“你们这样能晃醒他?” 他对此种做法表示怀疑。 云飞章如梦初醒,大喝一声,其他弟子纷纷散开,给沈长亭留出充足的空间。 目观全程的傅明煦心头微微一动,觉得这些剑宗弟子倒是挺有趣的。 “多谢寒城主。”云飞章一边指挥弟子们把沈长亭抬起,一边彬彬有礼,“既然我们师尊找到了,我这就带他回去疗伤。” “不打扰各位了。” 云飞章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傅明煦一时都分不清他到底是不知道情况还是故意为之。 药宗众人看着他的动作一阵迷茫,白蓝有拦在前面:“你们就这样走了?” 云飞章笑道:“白前辈说笑了,我们本来就是来找宗主的,既然找到人了,还是带回剑宗更合适。” 闻人拓此时也走了过来,看了昏迷中的沈长亭一眼,说道:“若想医治你师尊,还是把他带到药宗更方便。” “多谢两位前辈关怀,不过剑宗也有两位丹师,我想医治师尊定然不在话下。”云飞章脸上笑意不变,语气却是顿了顿,“当然,若当真有需要,届时还需药宗大开方便之门。” 白蓝有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许久,像是要看出他心中是否真是如此想。 云飞章任由他打量,仍是一副十分关心师尊的好弟子样。 傅明煦在不远处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传音给寒洮:“难道其他人真的不知道沈长亭和施归元去秘境是为什么吗?” 哪怕两人都是大乘期的修士,但人造魔种定然不是仅仅两人就能完成的。尤其是能短暂控制阎魔的那枚魔种,其中的复杂程度令人心惊。 他们没有动沈长亭,正是为了引蛇出洞。 冥冥之中,傅明煦总觉得这背后之人或许不是明面上的两位宗主。 若是如此,那背后之人隐藏得也太深了。 云飞章的说法有理有据,药宗确实没有阻拦的理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剑宗一行人就此离去。 就在他们走后,闻人拓看向寒洮:“寒城主,我们刚接到宗主魂灯破碎的消息,没想到他竟然身死在秘境之中,不知你可知道缘由?” 闻言,傅明煦收敛心神,静静地听着他接下来的话。 “只是施宗主修为已臻至大乘,虽他主攻药修,攻击力不算强,但有修为在,按理说这世上能与之抗衡的人不多。”闻人拓仿佛没看到寒洮脸上的冷意,一脸悲痛道,“之前,宗主还说要找寒城主拿到魔生花花王,到时给你炼丹呢。” 闻人拓看了傅明煦一眼,对着他继续说道:“若是寒城主需要,我不仅可以帮你炼制魔源丹。” 他刻意压低声音,刚好足够旁边的傅明煦也能听到:“我们这边已经炼制出延寿丹。” 说完,他抬起头,含笑看着两人。 延寿丹,就是传闻中那种凡人吃了也能延长百岁的丹药? 这是傅明煦没有的丹方,他双眸亮了亮,显然是来了兴致。 见他如此,闻人拓觉得自己的办法还真不错。 晚霞下,寒洮眉梢挂着冷意。 他脸上神情不变,摇摇头:“你多虑了,我的确不知施宗主为何身死。” 傅明煦一听,就知道他在装傻。 但他也知道,一个白冷夏都有魂灯再现死前情形,更何况一个堂堂的宗主呢。 所以,不管闻人拓为何这么说,但在药宗,只要是能接触到宗主魂灯之人,肯定知道施归元的死亡真相。 那他们为何会任由沈长亭离去?还非要询问寒洮当时的情形? 难道是闻人拓跟他们信息不对等,还是说一切都是他故意为之? 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傅明煦按下心里疑惑,等再听到闻人拓提到延寿丹时眼皮都没动一下。 没有得到想要回复的闻人拓心里一沉,却没有更多的借口再去询问此事。 “还有其他的问题吗?”寒洮看见他神色的变化也不在意,只问了这么一句。 闻人拓沉思两息,平静地说道:“没有了。” 于是,寒洮牵过傅明煦的手腕,越过他走向司阳仙君两人。 祁暮远的视线从两人交叠的衣袖上一扫而过,眼底闪过一丝艳羡,随后开口:“平安回来就行,你们有何打算?” 施归元身死,药宗群龙无首,其他人也没有理由和胆量留下寒洮。 “还需前往百药泉一次。”寒洮沉声道。 可傅明煦却不同意,如是说道:“我不想再去药宗了。” 大宗门之间的事情错综复杂,他不过窥见其中一貌都顿感心惊。再说,他觉得跟那药宗大约是八字不合,指不定最后一次的药泉之行还要出什么幺蛾子。 寒洮剑眉微皱,低头说道:“不行,你的脚踝..” 他没有说完,傅明煦也知晓他的意思,当即甩了甩腿,轻松道:“无事,我现在很好。” 体内的混沌之气比之前更加充盈成熟,他的体质也更好。妖骨链圈暂时虽拿不下,但只要没有刻意的刺激,对他的影响都不会太大。 再说,他这次情敏期已经安然度过,离下一次还早着呢。 完全不慌。 听出两人的去意,闻人拓顿时有点着急。 他想了想,觉得或许是刚才没说明白,补充道:“寒城主有所不知,我最次炼制出来的延寿丹凡人可以食用,能延寿两百年。” 两百年,抵得上一位筑基期修士的正常寿命了。 傅明煦眼睛一亮,顿时来了更大的兴趣:“真的?” 见他双眼放光,闻人拓暗道一声不过如此,却还是嘴角噙笑道:“当然。” “若能配上驻颜丹服用,傅公子在两百年后仍是如此的样貌。” 寿命和容貌,他相信没有哪个凡人会不动心。 傅明煦被引起了好奇心,忍不住问道:“请问,你们这个丹方买吗?” 寒洮明白他的意思后就在憋笑。 闻人拓听得一愣,扯了扯嘴角:“傅公子说笑了,药宗只向外售卖丹药,从不售卖丹方。” 听到这里,傅明煦的兴趣顿时失一大半,脸上神色中的可惜十分明显。 好巧不巧的,他想要的就只有丹方。 但人家明摆着不卖,他也没有办法。 傅明煦礼貌地笑了笑,然后往后面倒退两步,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兴致。 闻人拓虽觉得他的关注点太奇怪,但还是耐心说道:“如此珍稀的丹药因为需要的灵植极其珍贵,对炼丹术的要求也很高,我们药宗也仅得一颗而已。” 他偏过头看向寒洮,胸有成竹道:“若寒城主愿意为伴侣求上一颗,他能陪伴你的时间就更长。” “傅公子难道不想与寒城主恩爱长久吗?” 作者有话说: 寒洮:你好,我买一百颗延寿丹不过分吧? 发完了,一滴存稿都没有了。(作者目光呆滞,苦笑不已。) 第57章 傅明煦听得沉默了, 他敢肯定闻人拓是故意这么说的。 不管他如何回答,对闻人拓本人都没有任何损失。 等他抬头看向寒洮,见金眸中有隐隐闪动的神色, 顿感大事不妙。 果然, 寒洮的视线落了过去, 认真道:“那我想要一百颗, 如何?” “一百颗?”闻人拓震惊在地,反应过来后眼中闪过怒意,“寒城主莫不是拿我寻开心,这苍灵大陆能用来炼制延寿丹的材料最多两炉, 而药宗的七品炼丹师对此丹药的成丹树不过一颗。” 别说一百颗,就算是十颗,把整个苍灵大陆翻来覆去都找不齐材料。 哪怕是司阳仙君听了,也觉得他是在拿对方开涮。 对他的愤怒寒洮神色不动,他抬眼看来,格外沉厚的气质压得闻人拓有一瞬间喘不过气来。 “龙族寿命悠长,加上大乘期岁月更是恒久。” “便是一百颗延寿丹, 也不够。” 嗓音冷如金器, 闻人拓震惊地发现他在寒洮脸上找不到半分玩笑的意思。 所以,他是真嫌弃一颗不够。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傅明煦双耳的耳尖却微微泛红。清风徐过, 他耳尖上的热意却是不退。 祁暮远觉得他这就是在真情告白,传音给傅明煦, 好奇道:“感动吗?” 傅明煦:不敢动,我怕一动他就塞一百颗延寿丹到我嘴里。 没有接到他的回音, 祁暮远也不在意, 而是朝两人喊道:“说完了没有?说完了我们就走吧。” 还震惊在场的闻人拓再没有机会阻止几天, 因为他脑海中全都被「一百颗」三个字如魔念般地在不断萦绕。 暮色压沉下,药宗众人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下山。 “闻人师叔,就这样让他们走了?”白蓝有脸上煞气极重,不悦道,“依我看他们定跟宗主之死有关,既然你留不下,为何不让长老出面?” 方岩在一旁听着,心下赞同。 闻人拓终于反应过来,瞥了他一眼,虽是笑着,可眼底冷意十足。 “一群猪脑子,你们自己想象为何长老到现在都没出面吧!” 既没有充足的证据,又没有足够的利益,寒洮也不是人族,为何会听从他们药宗? 再说,司阳仙君和祁暮远都在当场,他们就算强来也是没有一成胜算的。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的那位美貌凡人看样子对延寿丹是真不在意。 想想这些,还不如等沈长亭醒来,这样他们自会知道事情始末。 只是,到底是谁导致了宗主身陨,为何长老手中宗主的魂灯明明会显示最后的场景,从长老哪里却没有任何风声传出来呢? 还有秘境,他记得宗主跟他说过这秘境会归剑宗和药宗共同所有,那这秘境现在突然关闭,跟宗主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呢? 如何才能第二次开启? 闻人拓心中满是疑惑,却无人能给他解答。 他直接甩袖而去,白蓝有也是敢怒不敢言。他看着对方离去的方向,猛然想到他之前提到魔源丹一事。 但自己知道的到底不多,也只能猜测到寒洮说不定会再次来药宗求丹。 .. 秘境之事暂时算是告一段落,随着夜色的到来,许是吹了很久晚风的原因,他耳尖上的热意终于逐渐消退。 四人一共回到了坊市的小院中。 灵桃树下,四人各坐一侧。 除去龙凤界已认寒洮为主的事实,其他关于魔种的细枝末节均被两人配合着说得一清二楚。 司阳目光微沉,手指拧了片随风飘落的桃花瓣把玩,“看样子,百年前不少弟子入魔之事,该与他们有关。” “既然施归元之死乃沈长亭所为,你们为何不说?”祁暮远眉眼冷淡,身形笔直得如同出鞘的剑。 寒洮知道他要如此问,早已备好了答案:“若如此,恐怕就要说出阎魔之事。况且,有时候把事情藏着,才能让背后之人主动出手。” 药宗不可能不知道施归元的真正死因,就算闻人拓等人不知,难道他们那位长老还不知道? 但沈长亭却安然地从药宗地界拉开。 闻言,祁暮远脊背软了下来,却暗地里传音给他:“我还以为你们只顾着亲亲我我,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呢。毕竟孤男寡男的,很容易发生些什么。” 回应他的,是寒洮的凉凉一眼。 “他说的没错,此时跟药宗牵扯太深不是好事,还不如藏在暗处看他们会如何做。”傅明煦下意识地曲起手指在石桌上点了点,他不知道两人的传音,眼神落在桌上零散的桃花瓣上,“只要沈长亭一直昏迷,对方就不敢轻举妄动。” “我喂他吃了一枚锁机丹,此丹会封锁他的四经八脉。”他继续补充,面容一片正色,“只是他本身就是大乘期修士,我怕一枚丹药管不了多久。” 寒洮朝他看了一眼,语速波澜不惊:“无碍,可以让他多吃几颗。” 想起「一百颗」事件的傅明煦太阳穴小跳几下,他轻笑道:“那我多炼制一些。” 至于如何让身处剑宗的沈长亭服下,三人把目光投向了祁暮远。 正偷偷把玩着司阳衣袖的祁暮远大惊:“别看我,我已经离开剑宗很久,根本不记得路。” 修士记忆一向很好,一听就知道他是在敷衍。 司阳瞥了他一眼:“上次是谁说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剑宗内的每一个狗洞?” “还是你记忆衰退了?” 曾经的祁暮远大放厥词说要一剑扫平剑宗时确实说过,其实时间太久,他在天衍宗围着师尊打转的日子太悠闲,一时倒忘记了当初的雄心壮志。 傅明煦惊讶道:“剑宗还有狗洞?” 他身体前倾,墨发发尾垂落在石桌上面,刚好有片桃花瓣打着旋落压在发尾上方。 许是实在太惊讶,寒洮能清晰看见他眉眼间如山水般的冷清神色淡去,眉梢下都挂着名为生动的美。 “估计是有的。”寒洮把那片花瓣轻轻拿下,落入手心时只觉得格外柔软。 知道这个任务推脱不了,祁暮远瞥去尴尬后也不再试图挣扎,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四人又针对此事细细说了许多,直到夜晚到来,微凉的气息充斥着小院,祁暮远才催着司阳仙君走。 傅明煦想开口挽留,却突然想起这小院里所有的厢房都被打通连城一间,立马改变了主意。 若是让他们看见厢房里面的布置,他估计就不用做人了。 在秘境中一直都没有机会好好休息,甫一回到熟悉的地方,身体里的困意就席卷上来。 傅明煦轻轻打了个哈欠,“我想先去睡觉了。” 睡觉的装备都在他储物袋里,不管拿取都十分方便。 皎皎月色下,桃花瓣纷飞如星点,他仰头站在寒洮面前,月光下的身形显得有几分单薄。 寒洮在地上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轻松地就把傅明煦笼罩其内。 在对方进门之前,他开口喊住:“这个给你。” 什么? 傅明煦转身间看到他手中的储物袋,倦意袭来的眸中泛着淡淡的疑惑:“这是什么?” 月光下,寒洮的五官更显深邃。 “灵植,你之前在药宗看到想要的,一些在秘境中就有。”他又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递给他,“这是清神丹丹方,之前在天玄宗道衡那边换来的。” 他的神情十分坦然,好像特意做的这些对他而言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傅明煦看着眼前的储物袋和丹方,心绪波动不宁。 葱白的指腹在两个东西上点了点,困意一点一点地消失。 “这么多,都是给我的?”他仰头问道,像是不确定一般。 寒洮朝前一步,他执起傅明煦的手,直接把储物袋和丹方放在他手中,眸光灼灼:“当然。” 两人挨得很紧,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恍惚间有暖流窜入心肺,带起的酥麻让傅明煦感觉连小腿都在发软。 可脚踝处的妖骨链圈分明没有丝毫动静。 他后背抵在厢房房门上,偏冷硬的材质让他勉强回神。 明明是在夜晚凉风中他却觉得脸如火烧。 “到时候分你一半丹药。”见拒绝不了,傅明煦只能如往常一般说道。 寒洮盯着他藏着月色的眉眼,冷峻的轮廓都柔和下来:“好。” 以往他并不在意什么灵植和丹方,如今给它们多一分关注也不过因为这些是傅明煦喜欢之物。 他瞥见傅明煦眼中的倦意突然伸手稳住对方的肩膀,另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越过他的肩膀,在傅明煦惊讶的眼神下推开厢房门。 “赶快去睡吧。”他强迫自己收回肩膀上的手,催促道。 “哦,哦。”傅明煦愣愣地看着他,双腿靠着本能转身抬脚进了厢房。 直到几片桃花瓣在月光下飘过他的头顶落在面前地上,浅淡的桃花香唤醒了他。 “等等。”他猛然回头,“寒洮!” 许是他的声音太响,刚走了两步的寒洮瞬间转身疾步走来,傅明煦能看到他乌发飞扬,像是携带着月华而来。 可月华的冷清没有在他身上沾染半分,他目光中是无尽的柔色:“怎么了?” 傅明煦的心跳瞬间乱了一瞬。 “没什么。”不知怎么,他看到了对方眼底的失落,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就在这里休息吧。” 说完,又觉得这话歧义太大,补了一句:“夜深露重,你就在里面打坐吧。” 寒洮心头猛地一跳,他使劲压住内心的狂喜,又怕吓到他,只重重颔首:“好。” 傅明煦舒了口气,“那我先去歇息了。” 他走的有点快,等寒洮关上门再看去时,只有层层轻纱轻轻飘飞。 作者有话说: 寒洮:老婆邀请我一起睡觉! 第58章 傅明煦在小院中足足睡了两日才醒来, 他披头散发坐在床榻上抱着被子,把脑子里的思绪捋清楚后才起身出门。 飘了好几天花瓣的灵桃树上的桃花少了许多,嫩叶紧簇, 整棵桃树生机勃勃, 灵气充沛下料想之后结出的灵桃也会是香甜可口。 傅明煦站在桃树下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心肺舒畅下, 他抬脚朝小院门走去。 刚站在紧闭的院门口,他伸手开门, 只是手刚要落在门上时又猛地收回。 不知怎么的,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门外面, 会是寒洮吗? 傅明煦吐出一口气,手落在门上重重一拉。 没想到,见到的不是寒洮,而是云食楼的刘掌柜。 刘掌柜专门在院门外等候许久,因此把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捕捉得十分清楚,朝他拱手道:“傅主子,城主有事外出, 特意嘱托我来, 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告诉我。” “他去哪了?”傅明煦出了院门,踩在微湿的台阶上,眉心微蹙。 刘掌柜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似的, 双手奉上一张传讯符,解释道:“城主也是怕打扰您休息, 这是他给您的传讯符。” 传讯符入手轻若无物,一接触到熟悉的气息就自动化成一股白雾没入傅明煦的手心。 与此同时, 他脑海中响起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祁暮远唤我过去, 无须担心。” “刘掌柜对坊市十分熟悉, 你想买什么都可以,等我回来。” 简单的两句话,倒是交待出了缘由。 傅明煦挑了挑眉,眉心松开,便没有太过在意。 刘掌柜一直注意着他的神色,一边猜测城主该会给自己的伴侣留下什么甜言蜜语,一边适时开口:“傅主子想买些什么吗?” 若说有想买又现在必须要的东西,那就是炼丹炉无疑。 魔生花花王和魔源丹丹方也在他那,相关的灵植也准备好了,剩下的就是炼制。 前段时间事情太多,倒是把这早该炼制的魔源丹一再搁置。 傅明煦微微点头,想了想,说道:“你带我去卖丹炉的地方吧。” 本命丹炉虽可遇不可求,但买个暂时用的还是简单。 闻言,刘掌柜也没多问。直接带着他出了小院范围,来到了坊市中。 秘境突然消失后,原本突然清冷的坊市又开始熙熙攘攘,好像根本没受到秘境的影响。 托之前几件事的福,现在他走到主街上倒是吸引了不少若有似无的目光,只是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的身份,倒也没有人上前,甚至还有经过他的人自动与他拉开距离。 傅明煦看得分明,却也乐得清净,倒不需多次一举戴上帷帽。 刘掌柜对坊市十分熟悉,带着他很快就来到了专门卖各种丹炉的地方。 “一炉阁?”傅明煦嚼了嚼这个名字,赞道,“名字很别致。” “要说丹炉,自然是药宗的弟子用的多。”刘掌柜笑眯眯地说道,“这个「一炉阁」,就是许多药宗弟子常来的地方。” 傅明煦顺着他的话抬头看去,果然就看到不少身着白色为底,暗绿浅绿条纹交错蔓延服饰的药宗弟子。 一炉阁门口人来人往,可见人气充足。 他一踏入,刚才还人声鼎沸的阁内顿时一静,不少人停在手中的动作纷纷看他。 傅明煦只是来买丹炉,也就不在意这些打量的目光,跟着刘掌柜抬脚进入。 柜台内的伙计赵怀看到有人进来,赶紧上来打招呼:“哟,这是刘掌柜吧,不知带这位仙长前来可是需要丹炉?” 来「一炉阁」的除了买丹炉别无二事,倒是不需要多加猜测。 刘掌柜朝他点点头:“正是,我家主子想买一个丹炉,不知你们有好的没有?” 两人态度熟稔,赵怀大大方方地看了傅明煦一眼,点头道:“二位请跟我来。” 随后转身,竟是要带着两人去二楼。 傅明煦的目光在一楼柜台上陈列的丹炉上扫过,颔首后跟了上去。 他一走,静默的那些人开始窃窃私语。 “那就是龙族首领的伴侣?长得可真俊!” “听说是个凡人,他也要买丹炉?” 一个没有灵气的凡人,要那丹炉作甚? “谁知道呢,只要能哄得那寒城主开心,区区一个丹炉而已。” …… 在二楼的傅明煦并不知道下面的窃窃私语,即使知道,他也不会在意。 一炉阁果然名不虚传,他眼前架子上的丹炉琳琅满目,均是上品和中品的,任何一个放在外面都能吸引他人的目光。 可惜,这些丹炉没有一个能与他产生共鸣。 掩下心底的微微失落,傅明煦指了离得最近的,上面铭牌标注为「离火炉」的丹炉,指了指:“就这个吧。” 离火炉也是上品,用来炼丹足够。 赵怀觑了刘掌柜一眼:“上品丹炉离火炉,五百上品灵石。” 刘掌柜想都没想地伸手去掏储物袋,只是还没等他拿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伙计面前,一个泛着淡淡灵气的玉瓶被握在手心,露出的半截白皙如玉的手腕惹人恍眼。 “用这个。”傅明煦眉眼微动,淡淡道,“里面有两颗破婴丹,价值足够抵了你们这个丹炉。” 所谓破婴丹,就是一种能提高结婴几率的丹药。 这是七品丹。 赵怀听了脸色大变,哪里敢接,他盯着玉瓶看了几息,不确定道:“当真?” 傅明煦面色不变:“我骗你做什么?” 赵怀瞬间想起他的身份,暗叹那寒城主竟然宠爱一个凡人如厮,连破婴丹都随意赠予。 只是,这寒城主的伴侣为何把这破婴丹买了换丹炉? 赵怀心下疑惑顿生,哪里敢去接,连忙拱手道:“仙长稍等,我去找我们阁主过来。” 说完,他竟然不管这满楼的丹炉,朝楼下飞奔问去。 傅明煦不明所以,皱眉道:“难道这破婴丹没有那么值钱?” 话音落了一会,刘掌柜才从呆愣的状态中醒来,难以置信道:“傅主子,我有好多灵石,你怎么把城主给你的破婴丹给卖了?” 即使他掩饰得很好,但傅明煦仍是听到他话语中的微微质问。 傅明煦不傻,不过两息就知道他跟伙计竟然有了同一种误会。 他面上没有明显的恼怒,只是微微抿唇道:“不是他给的。” 这是他之前在城主府时炼制的,那时他刚刚觉醒血脉,能力不足下只是抱着试试的想法,然后成功了两颗。 跟曾经的满炉成品而言,这成丹率算是很低。好在那是他第一次炼制七品丹,本身也没抱多大希望,有两颗倒是意外之喜。 本来他打算给沈安歌一颗,可对方现在还是金丹初期,先给了反而容易诱发心魔,适得其反。 他还想说些什么,就被伙计跑来的脚步声打断了思绪。 而刘掌柜也自知失言,却在外人面前也不好多说,只默默地把那上品灵石准备着。 “我们阁主来了!”赵怀跑得气喘吁吁,似乎生怕傅明煦跑了一般,急哄哄地大声说道,“阁主,就是这位仙长想以破婴丹换取离火炉。” 在他说话间,傅明煦就已经顺着声音抬头望去,在看到来人时愣了一下。 来人身形挺立,着一身绛紫色长袍,浑身气度贵不可言。 他双眼上覆着一层白绫系在脑后,像是在面如冠玉的容色上增添一分难言的不完美。 傅明煦看到的第一眼,心里竟隐隐透出几丝惋惜来。 刘掌柜看得直皱眉,他虽与这里的伙计赵怀相熟,可这一炉阁的阁主却从未见过,倒是不知道竟是这样的一个人。 看起来,像是个瞎子。 场面一度静止,最后还是那位阁主开口,他微微偏头,视线像是透过白绫看向傅明煦,肯定道:“想必是这位道友出售破婴丹。” 见他如此肯定,傅明煦却又觉得直接问他是如何知晓的又不太礼貌。 “正是。”他朗声回答。 对方笑了一声,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道友估计是在纳闷我为何知道。” 他点了点眼角,像是在自嘲:“我虽瞎了,可嗅觉却变得格外敏锐。” “即便隔得远,我却能嗅到你身上散发开来的清透草药味道,想必是长期与草药为伴才留下的味道。” 傅明煦下意识地抬起衣袖闻了闻,果然闻到了一股极为浅淡的草药味道。 刘掌柜越听越糊涂,脑海中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道这破婴丹当真是傅主子炼制的不成? 可惜他的猜测没有机会得到求证,那位阁主已然开口:“破婴丹正是在下所求,想必道友已看出我是金丹后期,若想恢复双眼,必须结婴。” 唯有结婴,才能重塑身体血肉。 傅明煦没去想他话语的真假,沉默了会才开口:“即使服用破婴丹,也不能保证结婴成功。” 丹药只是辅助,真正的结婴除了修为的溢满,还需要机缘巧合下的心性完成。 “道友如何称呼?”那阁主没问破婴丹的事情,反而自我介绍,“在下崔九郎。” “傅明煦。”他看了那离火炉一眼,把玉瓶递给那伙计,“崔阁主,这确实是七品破婴丹,用来换取离火炉如何?” 既然对方想要破婴丹,他又刚好有,且对方阁中也有他看中的丹炉,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对方该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果然,崔九郎没有没有多言,而是伸手接过玉瓶,唇角微勾:“生死有命,机缘巧合下能得到破婴丹已是难得的机缘。” “这笔买卖吃亏的是你。”崔九郎手心一翻,一个墨绿色的木盒出现在手心,“这里面有一丝离火,就当是添头。” 离火? 傅明煦却没有去接,因为他知道这离火的价值足以抵得上一个离火炉了,但丹田里的龙炎在不断地跳跃,显然是想吞噬离火。 崔九郎久久没听到他的回答,神色不动,只把伸出的手往前面伸了伸:“能与炼制出破婴丹的丹师结交,是我的荣幸。” 他说的坦坦荡荡,没有丝毫掩饰。傅明煦便也没有拒绝,伸手接了。 感受到手上重量的变化,崔九郎微微一笑:“道友当真爽快。” 刘掌柜不知怎么有点着急:“傅主子,城主回来了。” 崔九郎心头微微一动,倒也没多问。 “哦。”傅明煦不觉得寒洮回来了自己就必须要回去,他偏头看了刘掌柜一眼,淡淡道,“既然他回来了,你就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要办。” 刘掌柜正要劝说,却看见他眉眼间的一丝怒意,他心头一跳,竟然本能地低下头去不敢多看。 只是没有寒洮的吩咐,他到底不敢私自离开傅明煦独自离去。 傅明煦收好离火炉和离火,又看了看低眉顺眼的刘掌柜,声音不轻不重:“我们走吧。” 他到底是想到是寒洮安排来的,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倒也没有多计较。 “好的!”刘掌柜如蒙大赦,赶紧跟上。 等崔九郎转身时,那抹本就清浅的药草香也已远去。 傅明煦走得很快,他根本就没去看一炉阁里的其他人,快得想上前询问的药宗弟子都没有开口的机会,只来得及看见一片青衫的剪影。 崔九郎在二楼没有下来,倒是赵怀一下来就被人团团围住,话里话外都在问傅明煦买了什么,一个凡人还会炼丹不成? 赵怀笑而不语,话语间打了几个回旋就避开了这个话题。 倒是药宗的几个弟子若有所思,却也没真把事情往这方面想。 至于曾经看过傅明煦和寒洮两人一起进入药宗炼丹房的,也只下意识地以为那丹房应是寒洮在用。 拿到了离火炉后,傅明煦心里挂念着魔源丹的事情,就急忙朝小院里赶。他还不忘向沈安歌传讯,让对方这两天不要离开坊市,等他炼制好了魔源丹自会带去。 沈安歌接到传讯后回的很快,立马答应下来,还问他可有需要的灵植。 傅明煦心里估摸了下,肯定寒洮准备的灵植和自己在天地玄镜里放置的灵植足够后,只说足够,随即两人就掐断了传讯。 等他一推开小院门,就看见寒洮负手站在灵桃树下,桃花几乎落满肩头,估计站了许久。 在他推开门之时,寒洮抬脚朝他走去,肩上的桃花瓣随着动作纷纷落下,可惜他身形本就比常人高大许多,肩膀宽阔,动作矫健,动作间没有花瓣纷飞的柔美,却像极了从桃花林中打马赶路的将军。 这纷繁柔美的桃花,自然没有阻碍他半点速度。 “你回来了。” 两人隔着数步的距离异口同声地说出这句话。 傅明煦愣了一瞬,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寒洮的视线越过他朝他身后微微一瞥,刘掌柜立马知晓他的意思关好院门,随后悄然离去。 傅明煦转头看了紧闭的院门一眼,目光重新落在他身后,说道:“既然回来了,就陪我一起炼丹吧。” 他想的是因为体内魔种的原因,现在寒洮对魔气的控制更准,魔生花花王内含有精纯魔气,有他的帮忙炼制起来会更加安全。 再说,这魔源丹本身就是为了他炼制的,让他出点力气也很正常。 “陪?”寒洮默默地在口齿间把这个字品味了几息,冷峻的下颌线柔和下来,“好,我陪你。” 傅明煦总觉得他说的话有点奇怪,但急着去炼丹的他没有多想,思忖了下说道:“就在厢房里就行,但需要你多设施几个屏蔽和防御法阵。” “好。”寒洮点点头,他说完就从储物袋中又拿出一个食盒,放置在石桌上,“你先吃点东西,我布置好了就叫你。” 听他这么一说,傅明煦这才想起自醒来后便没有进食。他也没有一直吃辟谷丹的习惯,很快就有了饥肠辘辘的感觉。 食盒还是上次在药宗用的那个,他循着记忆熟练地打开,在看见里面全是自己喜欢吃的小食后沉默了两息。 花瓣纷飞,傅明煦一抬眼刚好看见大开的房门中寒洮忙碌的背影。 那背影宽阔挺拔,身姿高大,很难想象这么一条龙如何购买一食盒的吃食。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明显,正在心里默默规划着炼丹房设置的寒洮手中的动作停了停,随后转身。 “怎么了?”他眉头微锁,正对上傅明煦的视线,“里面的吃食不喜欢吗?” 傅明煦心头一跳,微微垂下头,赶紧从适合的最上面一层随手夹了块晶莹剔透的饺子塞入嘴中,不断地点头:“很好吃,很喜欢。” 他双颊微鼓着动来动去,像极了寒洮幼时在山林间看见的松软幼兽。 傅明煦用实际行动打消了他的疑惑,寒洮松了口气,点点头后继续转身干活。 等太阳升到斜空中,傅明煦吃完最后一块糕点时,寒洮的布置刚好完成。 “这么快?”他踱步走到高大身形的身后,看到里面的布置后,惊叹道,“还真是一间标准的炼丹房。” 厢房中间的白纱被撤去,用灵木架子隔开,架子上整齐地摆放着许多玉盒。盒子被一一打开,里面的各类灵药草散发着草木的香味。 若不是这些灵植一看就是没有根据属性摆放的,只看这布置的架势,不知道的肯定以为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布置的是一名丹师。 傅明煦眼见他把叶片极为相似却属性截然相反的两株灵药草拿出准备放在一起,急忙上前两步,一脚越过他的身旁,一只手抓了过去:“哎,等一下。” 照他这样拿,这两株灵药草的药性都要被破坏了。 大概是之前吃得太撑,傅明煦一用劲,微鼓的小腹就像是痉挛了一番,让他落在玉盒上的手一滑,好巧不巧地正中黑衫下方。 这突然的动作两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等他下意识地抓紧东西以免倒地的时候,手中已经握住了黑衫的一团布料。 空气霎时凝固了。 傅明煦感受到手中的变化,吓得跳了起来,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惊恐地贴在灵木架上。 他的动作幅度太大,后背刚一靠上,那架子摇晃两下,上面的玉盒纷纷落下,里面的灵药草有不少掉落在地。 他心疼地捡起面前的两株灵药草,迅速之快令人咋舌。 灵药草的根茎被他握在手中,清凉的触感再次激起了他手心关于刚才的回忆。 炙热、滚烫,还有令人不敢去想的强度。 要不是他对每株灵植都有着从心底的珍爱,被迫想起某种感觉的他就该把手中的东西立刻抛去。 傅明煦压根不该抬头去看寒洮的神色,他的目光落在白皙的手心上,一眨不眨地看着手心的纹路。 呜,他刚才,貌似做了一件下流的事情。 寒洮压制着心头被惹动的燥热,盯着傅明煦乌黑的发顶看了一会,深深地叹了口气。 “起来吧,我没怪你。” 没怪他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 傅明煦双耳红得滴血,他抬头迅速地瞥了一眼寒洮,眼神在他黑衫皱起的某处飘了飘,只觉得脑袋中的晕乎乎的一片。 “我不是故意的。” 他说出这么一个合理却牵强的理由,然后在脑海中迅速地寻找体面的解决办法。 于是,就在寒洮即将开口之时,傅明煦又猛地起身,然后在架子上捡了几株灵药草。刚买来的离火炉放置在地,龙炎被他唤出作为丹火进入其中。 他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好手中的灵药草,几乎在眨眼之间就开炉抛入。 做完这一切的速度之快,令寒洮根本没有机会再次开口。 等丹药的清香出现,傅明煦重重地舒口气。 他觉得,这是他最快的一次炼丹,幸好这丹药的品阶不高。 寒洮抿唇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在他炼丹中没有出声打扰。 “吃吧。”傅明煦打开离火炉,拿出里面的丹药时急忙递到他眼前。 伸开的掌心就在寒洮的眼皮底下,他看着嫩白中九颗碧绿的丹药,不知怎么的心头重重一跳。 “这是什么?”寒洮觉得这丹药的颜色绿得很奇怪。 “我自创的丹药,效果很好。”傅明煦满意地看着手中的成品,眉开眼笑道,“五品丹。” 寒洮对上那双盛着小小骄傲的黑眸,跳动的心分不清是喜悦还是别的。 能自创五品丹,怕是药宗的闻人拓都很难做到。 他听见自己赞赏道:“你的炼丹天赋很高。” 傅明煦挺直胸膛,眼神中除了自信还带着莫名的期待,催促道:“嗯,你吃五颗应该够了吧,我保证效果很好。” 寒洮正准备伸手去接,突然福至心灵地问了一句:“这丹药的名字是?” 傅明煦把掌心朝他嘴边凑了凑,想了想道:“名字么?” “我叫它为:清心绝欲丹。” 作者有话说: 寒洮:世上竟有如此害龙的东西! 我回来啦,一回来就给这条龙送了份大礼..哈哈哈; (会继续日更,不更会请假的。)不知道有没有人在等我啊? 第59章 清心绝欲丹? 寒洮刚伸出接丹药的手顿住了。 “放心, 我保证效果绝对好。”傅明煦眼睛眨了眨,又垂眼瞥了眼某处,保证道,“绝对对你的身体没有半分害处。” “一般情况下, 这九颗丹药足以维持一年的效果。” 他想起之前与寒洮闹出的暧昧旖旎, 觉得早就该把这丹药炼制出来。 听见傅明煦的解释, 寒洮愈发沉默了。 毕竟,他从未听说过苍灵大陆出现过这种丹药。 清心绝欲, 这效果听起来就很丧心病狂。 见他久久不说话,手像是僵住一样没有动静。傅明煦只好把九颗绿色的清心绝欲丹放入灵玉瓶中, 然后塞入他的手中。 寒洮对上那双如缀星点的双眸良久不语,直到他感受到手心的玉质微凉,这才如梦初醒。 “我暂时还不需要。”他这般说着,指尖却是微微握紧,到底没有把装着丹药的玉瓶还给他,而是放入储物袋中,“先放着吧。” 傅明煦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 见金眸中先前产生的一丝欲。色已经消失不见, 里面的情绪平静坦然,除了下颌线比往日绷得更紧些,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两人因为这小插曲已经耽误了一炷香的时间, 此时阳光正挂苍穹之中,有白金色的光线从未关闭的房门缝隙投射进来, 像是携带着外面灵桃花瓣的香味铺满在地。 寒洮垂眸间瞥见他眉梢着挂着的亮光,心头微微一动下又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只看向地上散落的灵药草, 适时开口:“地上的灵植再不处理, 恐怕失了药效。” 这话一出果然有用,傅明煦「哎」了一声,急忙弯腰去捡地上的灵药草,刚才还绞尽脑汁劝他吃下丹药的心思顿时被抛之脑后。 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寒洮在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气。他没去帮忙,而是把剩下的防御阵法布置完毕,等他回过头来时,就看见傅明煦扔了一簇灵气充沛的灵火让龙炎吞噬。 是一丝离火。 寒洮认了出来,绷紧的下颌线松快两分,却未多问。 等看到傅明煦依次有序地把一些处理好的灵药草放入丹炉中时,他迅速地掷出五块极品灵石在法阵之中。 法阵在灵石没入的瞬间启动,房门无风自动闭合,门外的光线被隔绝,法阵产生的柔和却又明亮的光线充满了整个丹室。 傅明煦没有去管这些,离火炉是上品丹炉,第一次使用本是要温炉的。但刚才炼制了清心绝欲丹,现在倒也免了一道程序。 龙炎呈现出的金红色火焰在丹炉中跑了一圈,随后又落在丹炉下跳跃。 等它把那丝离火吞噬完毕,作为丹火的龙炎与离火炉之间的联系更添一丝紧密。 魔源丹的丹方早已深刻在他脑中,傅明煦举手投足间透出一种奇异而又协调的韵味。 最先放入丹炉中的灵药草全都是药性格外温和的,融化而成的药液渗入丹炉壁中,安静地等待着。 傅明煦感受到丹炉壁上的变化,双手迅速结了个药印,瞬息间混沌之气运转全身,又刚好与引起脚踝上的妖骨链圈产生疼痛相隔一息,他站在离火炉旁深吸一口药草的清香,随后依次在丹炉中放入处理好的灵药草,神识高度集中,时刻观察着里面药液的情况。 等药液呈现出胶合的状态时,他拿出盒子,揭开魔生花花王上的封印,任由精纯的魔气四溢。 “把花瓣一次性放入。”金红色的光芒在他眉眼中跳跃,傅明煦脸上神色格外严肃,吩咐之中还不忘提醒一句,“不用怕触动龙魄内的魔种。” 让寒洮使用魔气,必然会让他体内的魔种蠢蠢欲动,但只要控制得好,等魔源丹炼制成功,这个也自然不会成为问题。 闻言,寒洮没有多问,而是点点头,龙魄外灵气一转,一丝魔气从他指尖出现。 黑色的魔气缠绕在魔生花的花瓣上,化作锋利的丝线把花瓣割下,最后牵扯下来投入丹炉之中。 他一气呵成地做完这些,傅明煦想象中的变故并未发生,魔生花花王花瓣已经进入离火炉中,正与药液进行融合。 傅明煦心里的石头渐渐放下,他瞥了眼寒洮,见他额间没有魔印浮现才彻底放心。 离火炉的盖子被合上,他没有再分出一丝注意力在其他地方,而是开始迅速地掐诀。 青衫的袖摆随着他的动作飘然若蝶,几缕乌发垂落在肩膀两侧,青色发带跟随着乌发也垂在一侧,露出脖颈后一小截的玉白。 混沌之力波动,丹炉之下的龙炎随着傅明煦的心神跳跃。 封闭的空间中只有两人,寒洮盯着那若隐若现的玉白难以移开视线,却站在他身后没有出声,只是一双金眸中像是映着跳跃的光亮,宛如丹炉之下龙炎的倒影。 魔源丹的炼制足足花了傅明煦两日半的时间。 许是魔域中独有的丹药,虽也是七品丹,可丹成之时却没有半点异象。 傅明煦想,这或许是灵气对魔域丹药自然排斥的原因造成的。 不过这不重要,只要丹成有效就行。 龙炎已经被收回丹田之中,离火炉中还残留着炼制时的温度。 傅明煦低头去看,瞅着丹炉中九颗黑漆漆的丹药沉思。 若不是这丹药是自己炼制的,且他确定所有的步骤都没有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毒丹呢。 不过这样说也没有错,魔源丹本就是魔域所有,是魔族用来修复魔源的,对用灵气修炼的人族来说,服用下去自然是有剧毒的。 他盯着丹炉中的九颗魔源丹看了一会,没有拿出玉瓶,而是用取走花瓣的魔生花剩下的根茎编成一个简陋的「碗」状物品,然后在丹炉中准确地舀出七颗丹药。 “择日不如撞日。”傅明煦托着手中的丹药,回头看向寒洮,“现在就把这七颗魔源丹用了。” 寒洮的视线落在那奇怪的「碗」以及七颗黑漆漆的丹药上,唇线拉平,却没有拒绝。 “你跟我来。”傅明煦把离火炉的盖子重新盖好,还不忘说道,“我没有魔域盛放魔丹的器皿,用这魔生花的根茎正好。” “等你用完,这根茎刚好可以装着剩下的两颗丹药给沈安歌。” 寒洮听完眉心跳了跳,却未多言,只是抿唇道:“好。” 他跟随的脚步顿了顿,终是忍不住开口:“不是说给我炼制的吗?” 未撤去的白纱轻飘,两人之间刚好隔着一道白纱,忖得那身青衫朦朦胧胧,宛如梦境中一般只需要轻轻一拽就能落入怀中。 傅明煦停住脚步,随即偏头笑道:“你用七颗就够了,多用的话只会魔气缠身。” “当然是为你炼制的。”他想起所有的辅助灵植都是寒洮准备的,“另外两颗,就当是给我的报酬吧。” “可行?” 寒洮自然不会说不行,他「嗯」了一声,快走两步与他并肩,又觉得自己的回答太过敷衍,正色道:“当然行,你可以随便处理。” 得到回答的傅明煦再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脚前行,穿过几道白纱,等走到最里面的床榻之边才停下,之后转身看向寒洮,下巴微抬,指了指床榻示意道:“现在你躺下吧。” 躺下? 寒洮有点不明白,直白道:“我服用之后打坐就行。” 傅明煦像是知道他会这么说一般,轻笑一声后解释:“傻了吧?这魔源丹自然可以让魔族直接服用,可你是龙族,体内运转的是灵气,直接服用的话难道是想堕魔不成?” 这话一出,看着宽阔床榻下意识浮想联翩的寒洮愣了一瞬,他压下微平的呼吸,眼中难掩讶异:“那要如何?” 傅明煦把魔生花根茎做的碗放在床头,揉了揉有点酸胀的手腕,正色道:“很简单,你躺下来,把龙尾放出来,在你引导出魔气把魔源丹送入龙魄之时,我分出混沌之气进入你的龙魄,让魔源丹与魔种融合。” “魔源丹本就是修复魔族魔源的丹药,它之所以能对你体内的魔种起到压制作用,是因为它能成为魔种的养料,魔种的养料足了会进入深度沉眠,自然就不会朝你索取。” “所以,这并不是广泛意义上的压制,而是一种特殊的供给关系得到平衡。” “当然,最好的办法是去魔域找到魔种的解除办法。可你也知道,魔域危险难料,在此魔域之前,你必须要让实力达到全胜的状态。” “这就需要你的龙魄得到彻底修复,但魔种不除,龙魄使用就会让它有彻底苏醒的风险。” “如此一来,让魔种陷入沉眠,是如今最好的办法。” “不仅如此,等龙魄修复好,即使将来魔种苏醒,你也有与之相争的底气。而七颗魔源丹,刚好是能喂饱此时的魔种,却又不让它过于壮大的数目。” 他说得很仔细,足以证明这一切并不是他突发奇想而来。 寒洮对上他的眼睛直直看去,在里面只看到了满满的真诚。 “我没有可以拒绝的理由。”他说,然后顺从地躺了下去。 之后金光闪过,一条漂亮的金色龙尾就出现在傅明煦眼前。 傅明煦的目光忍不住被龙尾吸引,他舔了舔后槽牙,努力把黏在龙尾上的视线收了回来,拍了拍胸膛保证:“放心,我会很轻的。” 他指的是尽量不会把破裂的龙魄弄疼。 金色的尾巴尖在话音落下之时抖了抖,在心喜之人面前露出尾巴是龙族求偶时才会主动做的举动。 寒洮看到傅明煦闪闪发光的眼睛,以及他偷瞄龙尾的动作,藏在发间的双耳升起一阵热意。 “我的尾巴..”他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傅明煦以为他的尾巴在自己不知道情况下又受伤,急忙扭头仔细去看,映入眼底的却是一片漂亮无比的金色,就连上面的龙鳞都格外耀眼。 “很好看。”他忍不住轻拍了拍龙尾,感受着手心的冰凉,赞赏道,“虽然我没见过其他龙尾,但我觉得这一定是最好看的。” 他在..夸赞自己的尾巴。 寒洮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平日里冷峻的脸上只剩下无措和紧张。 傅明煦并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夸了龙尾后正色道:“既然你准备好了,就先吃一颗清心绝欲丹。” 什么? 寒洮脸色一僵,有点不明白。 “别说你忘了在云食楼的味道。”傅明煦觑了他一眼,催促道,“快点吃一颗。” 也是他上次大意,竟然没想到神识进入龙魄会引发那种连锁反应。 寒洮再次沉默了,他憋着气,颇觉难以启齿:“能不吃吗?” 傅明煦脸上神情坚决:“当然不行。” 寒洮以沉默作为反抗,可惜傅明煦根本不为所动,弯腰看他:“若你不吃,剩下的事情你就找别人做吧,以后我就不会帮你” 这的确是威胁,但他无可奈何,半晌后反抗失败,只得憋屈地吞下丹药。 傅明煦盯着他的喉结看了一会,确定他当真吃了丹药,才露出微笑:“好了,我们现在开始吧。” 落在黑衫两侧的指尖微微攥紧,寒洮点点头,表情颇为沉重。 傅明煦忍住笑,开始分出神识。 有清心绝欲丹的帮助,神识进入龙魄后除了寒洮龙尾僵硬,并没有发生其它令他担心的事情。 魔源丹的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等傅明煦撤出神识和混沌之气后,又塞入一枚回春丹在他口中,确定温和的药效正在缓慢修复对方的龙魄才彻底放心。 他拿走床头的「碗」,弹了弹袖口,低头道:“你好好吸收药效,我先出去。” 在他转身要走之际,寒洮终是忍不住开口:“那我的龙尾..” 傅明煦揣着「碗」,侧过身看他,几根发丝落在唇边:“龙尾吗?我再看看。” 说完,他毫不客气地用目光在龙尾上扫了好几遍,还轻轻地摸了摸逆鳞,动作十分熟练。 “放心,你的龙尾没受到魔种影响。”他肯定道。 寒洮:我不是这个意思。 龙尾被触碰的酥酥麻麻之感还未消失,寒洮还未来得及反应,自觉做完一切的傅明煦已经浑身松快,心满意足地走了,徒留下需要「消化」的他一人在床。 他想恢复人形跟上,却本能地觉得若真是这样做,傅明煦肯定会对他这种不好好吸收药效的行为生气。 他没跟上,却有一道龙气落在青色发带上。 而回到临时丹房的傅明煦把剩下的两枚魔源丹舀出,连带着魔生花根茎做成的「碗」一起放入储物袋中,先是传讯给沈安歌,然后出了房门,朝两人之前见面的店铺中走去。 清风徐面,花香沁人心脾。 傅明煦这次打开院门没有遇见刘掌柜,不过他看见面前的司阳仙君和祁暮远倒是愣住。 祁暮远抱着一把剑,见他出现后「啧」了一声:“你们还真是腻歪,这两天内我跟师尊来了五次都没见你们出门。” 他视线落在傅明煦身后,接着问:“寒洮呢?” 他的目光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令傅明煦无端地觉得有点不自在,总觉得对方误会了什么。 “嗯,他在里面休息。”傅明煦想了想,瞥到有修士在不远处路过后把魔源丹的事情咽下,只换了个说辞,“他精力消耗得有点多,正在调息。” 又要忍住龙魄为外力侵入的不适感,又要引导魔气,这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很难做成的一件事情。 只是当他话刚一说,司阳仙君就猛然咳嗽起来。 祁暮远的神色变得非常奇怪,他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扫了傅明煦好几眼,口中的话憋了又想说,最终又被他憋了回去。 一时之间,这师徒俩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 傅明煦看得不明所以,忍不住问:“怎么了?” 祁暮远忍不住想说些什么,却被司阳仙君一把捂住嘴,然后竟然把他直接拖走,还不忘传音给傅明煦,“无事,我们等他调息好了再过来。” 看着两道远去的道光,傅明煦心中疑惑更甚。 不过他始终没忘记跟沈安歌的约定,只把两人的出现当做一个小插曲,关好院门后再次抬脚。 等他到了沈安歌的店铺,常洪已经打开了法阵,挂出今日不营业的牌子,等待着他的到来。 沈安歌焦急地等在门口,看到他出现后急忙朝他招手。 等了这么时日,傅明煦也知道她着急了,进入店铺后也没卖关子,而是直接拿出魔源丹,之后郑重问道:“安歌,你确定吗?” 沈安歌的视线还没从装着黑漆漆丹药的奇怪器皿上抽回,闻言愣了两息,随即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毫不犹豫地点头:“自然!” 不管是为了父母的死因还是其它的,魔域一行她必然要去。 知道她不是冲动的性子,傅明煦深知没有再劝的必要,“既然如此,这魔源丹给你吧。” 说完,他把手中的「碗」和丹药一起给了她。 沈安歌郑重地接下,清丽的脸上闪过感激,珍而重之地说了声:“谢谢。” “我先去把丹药给阿姝服下。” 傅明煦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问。 等她走后,常洪这才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颇为无奈:“阿姝这两日陷入了昏迷,少主这才心急了一些。傅公子,我也不知道我没阻拦到底是对是错。” 知道他的担心,傅明煦笑着安慰:“常伯,安歌不是小孩子,她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沈安歌自小比其他人更为成熟、稳重,心性也更为坚韧,更何况魔域一行涉及她的父母,常洪没有阻止的理由。 两人一时相顾无言,送完丹药后,傅明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觉得近日来压在肩头的重担终于放下。心思活泛之下,萌生了去坊市好好逛逛的想法。 再说,魔源丹的吸收并不在一时,他留在这里也无所事事。 常洪看出他在这里呆得无聊,适时开口:“傅公子若有事就去忙吧,这里有我守着不会出问题。” “好。”两人认识得也不是一天两天,傅明煦也没客气,“有什么事再让安歌传讯给我。” 反正两人现在还在坊市,接到传讯后做什么倒也方便。 .. 天玄宗虽处于闭宗的状态,不过是在非必要情况下弟子不出宗门而已。而坊市中巡逻的队伍也没有减少,如昔日般维持着这里的秩序。 寒洮体内的魔种暂时不用担心,魔源丹一事就算告一段落。傅明煦没有目的地走在街头,脚步都轻快许多。 坊市中人来人往热闹如往昔,他也不着急,边走边看间偶尔停留驻足,不知不觉中就买了许多小玩意。 如此,才算是初步获得了逛坊市的乐趣。 就这样逛了一会,他突然想起之前购买法衣的念头,便饶有兴致地进了一家成衣坊。 只是可惜的是,成衣坊里的法衣虽然多,但大多数都与他的喜好相违背。 不过他不想入店空手而出,从安全的性能考虑勉强挑了两件。等他付了灵石,正准备转身走之时,眼角余光瞥见展柜的一处金色。 “把那个拿过来看看。”傅明煦指了指刚才看见的位置,清透的眉眼染上笑意,“看起来,像是一条发带。” 接待他的店主云子默先是一阵迷茫,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时才恍然大悟。 “的确是一条发带。”云子默从最角落的展柜中把那抹金色拿出,解释道,“只是这条发带颜色太过耀眼,与周围宗门弟子的服饰并不搭,而且因为用料的原因价格昂贵,一直都处于无人问津的状态。” 听他这么说,傅明煦倒是来了兴趣,他伸手接过,“给我看看。” 云子默自然并无不可。 金色发带入手冰凉丝滑,纯正的金色在明亮的光线下十分耀眼,色彩过于张狂。 傅明煦细白的手指勾着这抹金色,脑海中却浮现出一双金眸。 云子默悄无痕迹地看了眼他发间的青色,适时开口:“仙长好眼光,用来送给仙长您的伴侣肯定合适。” 他还不忘接着强调一句,“这发带与寒城主十分相配。” 在傅明煦背对着的店门口,刚赶来的寒洮正好听见这句话,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往门栏处偏了半步,藏住了身形。 作者有话说: 寒洮:老婆想偷偷买礼物送给我,激动..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这条金色发带在成衣坊中滞留太久, 云子默一度以为这条他从上任店主继承而来的发带根本卖不出去,最后必然成为「镇店」之宝。 原因自然不仅是因为颜色,最重要的是以其高昂的价格和用途并不相配。 傅明煦足足看了半刻钟, 终于明白了云子默迫切出手又欲言又止的原因。 发带是条用料讲究的发带, 可奇怪的是, 这发带除了颜色耀眼之外, 着实没有吸引修士的地方。 上面没有任何攻击或防御的法阵,说白了这就是一条功能只能用来束发的发带。 恐怕除了他, 没有修士会花大价钱购买这一条「中看不中用」的发带。 “仙长看中这条发带也是与其有缘。”云子默脸上露出肉疼的表情,“您若购买, 我这边给您八折的优惠价。” 傅明煦看了眼他的表演没有点破,细白的手指勾住发带,纯正的金色忖得他的指腹愈发瓷白,宛如皓月一抹。 “多少灵石?”他没有直接答应,礼貌地询问价格。 “这条发带可是用最昂贵的鲛纱制作而成,其中的金色是用云母金石煅炼而出,我敢说整个苍灵大陆独此一条。”说完这些, 云子默觑了他一眼, 报出一个数字:“一百块中品灵石。” 这么贵? 即使傅明煦早有预料,却也没想到他如此狮子大张口。 这跟抢钱有什么区别吗?一瞬间,他觉得这发带的金色似乎也不是那么纯粹了。 或许, 他还是挑点别的吧。 “算了。”傅明煦淡淡道,顺手把发带放了回去, 眼底盈笑,“看样子我与这发带无缘。” 云子默闻言一愣, 显然没想到他说不要就不要。 然而就在傅明煦转身要走之际, 云子默却又喊住他:“仙长等等。” 傅明煦适时回头, 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对着这么一张脸,云子默心头猛地一跳,对上门栏处的黑色一角后赶紧开口:“刚才的价格是我看错了,这发带其实只值十块中品灵石。” 十块中品灵石?他这是遇到了现场的大减价? 傅明煦以为自己听错了,讶异道:“你在逗我吗?” 云子默心里苦笑一声,他哪里敢逗弄这位,只不过是刚接到外面寒城主的传音罢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何外面那位隐蔽气息不进来,但也只能绷着脸皮,尽量用最平静的语气回答:“当然没有,刚才确实是我看错了。” 傅明煦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只把他看得一阵心虚。 “你还要吗?”云子默背后沁出了一层汗,声音有点忐忑,“不要的话..” 不要的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也不知道这条一直卖不出去的发带会成为烫手山芋。 成衣坊外面,寒洮默默地攥紧了拳头,看样子比里面的云子默还要紧张。 傅明煦觉得这店主实在奇怪,发带突然降价令他诧异,他本来想拒绝的,只是看到这位店主一副着急的模样,又来了兴趣。 “那给我吧。”他到底是没忍住心喜,把金色发带重新捏了起来,“确定是十块中品灵石?你不会又突然涨价吧?” 云子默只觉得这是他做的最难的一笔生意,眼中闪过无奈,急忙说道:“自然不会,仙长给我十块中品灵石就行。” 剩下的,寒城主说会补给自己。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何寒城主不亲自出来给伴侣付钱,还整这么偷偷摸摸的一出。 十块中品灵石傅明煦掏得很爽快,他把发带叠了叠,也没放入储物袋,而是直接放入怀中。 等他出了成衣坊,云子默才偷偷地擦了擦汗。他目送着傅明煦远去,再回头时,九十块中品灵石已经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柜台上。 “难道这是道侣之间的小情趣吗?”云子默收好灵石后忍不住感叹一句,“我不懂。” 好在这条积压在店里许久的发带终于有人要了,想起这个他又重新哼着小曲等待着下一个客人的到来。 等傅明煦回到小院中时,才发现在厢房内休息的寒洮不知去了哪里。 他倒也没出去找,而是走在灵桃树下的石凳上,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那条金色发带,两根手指夹着把玩。 灵桃树上的桃花已经落了大半,只剩下零散的几朵还在散落着花瓣。 几朵桃花瓣飘落在墨发之上,傅明煦也没在意,只在心里琢磨着发带的事情。 除去价格的奇怪变化,他刚才买的时候其实也是冲动为之,等现在独自一人静下来思索时,又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 好好的,他怎么要送一条发带给寒洮? 又要用什么样的理由呢? 发带算是比较私人的物件,傅明煦也知道人族之间也不乏有赠送发带表示好感的。 好感么?不知怎么,他顿觉双耳有点发热。 “算了,不想了!”傅明煦揉了揉头,把手中的发带胡乱揉成一团塞到怀里,“等以后再说吧。” 反正寒洮又不知道他买了发带,这样想想也不用纠结。 浅淡的桃花香萦绕在鼻尖,眼见暮色渐落,傅明煦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想了想还是朝寒洮传讯。 只是不知为何,他的传讯如石沉大海,始终都没得到回应。 凉意随着暮色而来,傅明煦随意拢了拢衣襟,刚思索着回厢房打坐修炼,就看见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小院中设有禁制,能推开院门的唯有寒洮与自己。 他止住脚步抬头望去,等「吱呀」的声音响起时,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就出现在他面前。 傅明煦拢着衣襟的手微顿,莫名地有点紧张:“你回来了。” 他顺势按了按胸口,确定怀里的发带没有掉落出来的可能才微松口气,掩饰着问道:“你去哪里了?” 等问完他才一愣,顿觉自己有一种偷摸着干坏事的既视感。 寒洮走得很快,不消几步就站在他面前:“药效吸收得很快,见你不在,出去找你。” 凉风微醺,一时之间,傅明煦抬头间对上那双金眸,不免想起怀中的发带,宛如做贼心虚一般:“哦,我把魔源丹拿给沈安歌去了。” 两人离得很近,寒洮垂眸时能看见他头顶的发旋。 “去了这么久?”沉沉的声音在头顶想起,莫名地带着几分急迫。 傅明煦下意思地回答:“哦,无聊时随便逛逛,买了点东西。” 暮色已然降临,他抬头时有点看不清寒洮脸上的神色,只得微微偏头不去看他。 寒洮心头闪过淡淡的失落,仍是忍不住问道:“买了什么?” 两人靠得太近,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兜头而下,惹得傅明煦本能地倒退一步,稍微拉开两人的距离有才敢大口呼吸。 “一些小玩意。”他很想拿出那条金色发带,但又觉得师出无名,“几件法衣而已。” 此时,他再次庆幸寒洮并不知道发带之事。 寒洮目光沉沉,垂在身旁两侧的手骤然收紧,把喉管间想问的话压了下去,低声道:“嗯。” 一个单纯的音调,傅明煦不知怎么听出几分失望来。 他心头跳了又跳,「发带」两个字在唇齿间溜了一圈又被咬住,衣袖中的手指在掌心掐了掐,这才让过于快速的心跳稳定下来。 “去歇息吧。”寒洮知道今日想要得到预想的结果是不可能了,也不敢把他逼得太紧,只能掩住眼底的情绪。 傅明煦抬起头,却辨别不出他脸上的神色,只能匆匆地答了声:“好,你也歇息吧。” 他抬脚越过对方身侧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懊悔,就连呼吸都凌乱了一些,到最后回到厢房时也不知道是怎么缩进被子里的。 “我这是怎么了?”他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忍不住锤了下额头,“不过是一条发带,我怕什么?” 其实,他是想把发带送给寒洮。 可他怎么都开不了口,好像他只要这样做了,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啊!!”他在心里对自己怒吼一声,沮丧的情感随之浸满全身,到最后咬着被角嘟囔,“我真是没用。” 他还想叹气两声,却听见厢房关上的声音,吓得赶紧闭上眼睛,好似进入梦乡。 白纱外,寒洮盯着那道隆起的背影看了许久。 .. 连续三日,傅明煦觉得他跟寒洮之间的气氛有点奇怪。 这奇怪具体表现在,虽然对方仍旧用刻了法阵的食盒给他带各种好吃的,但每次同他说话的时间变少了,连带着看向他的眼神总有一种若有似无的幽怨。 傅明煦猜不透这种奇怪变化的原因,连带着心情都有点小小的郁闷。 “你怎么了?”他在第三日时忍不住问道,“怎么感觉你最近有点怪怪的?是不是龙魄处有什么不适?” 寒洮收拾食盒的动作微微一滞后,只脸上仍旧是一片云淡风轻:“没有,我很好。” 这句话把傅明煦接下来想要问的话直接堵死,两人之间陷入一种奇怪的沉默中。 幸好传讯符的抖动打破了这片寂静,他垂眸掏出传讯符,沈安歌的声音从里面清晰传出。 “明煦,速来。”她说得很急,里面还夹杂着一些他人说话的噪音。 沉默在一瞬间消散,傅明煦低头问了一句:“什么事?” 那边沈安歌语气急促:“傅山清,他说他知道你父亲的消息。” 傅明煦心头徒然一惊,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腾地一下站起身:“好,我现在过去!” 他的动作太快,饶是寒洮都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他如一阵风一般跑出厢房,下一步恐怕就打开院门冲出去。 食盒被扔进储物袋里,在厢房即将随风关上的前一息,寒洮身形一闪,出现在他旁边。 傅明煦只觉手腕一紧,扣在手腕处的掌心灼热有力,他本能的挣扎两下,斜抬着头道:“快放开我,我有急事。” “我带你过去。”寒洮没有松手,眼眸低垂间对上他的黑眸,“站好。” 粗粝的掌心带来几分心安,明白过来的傅明煦没有拒绝,在他默认的转瞬间,腰身也接着一紧,接着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等双脚再次落地之时,两人已经出现在沈安歌的店铺门口。 “明煦!”沈安歌见到人来了,清丽脸上的焦急神色微缓,“快跟我来。” 傅明煦想起她刚才说的话,还未来得及问,只得赶紧跟上她的步伐,连带着手腕还被握在他人手中都忘了抽走。 沈安歌带着他们进了内堂,早先清醒过来的阿姝歪在门栏上,看见几人过来,目光悄无声息地在两人相触的手腕上停留半息,微微一笑退开几步。 她一走,半掩的房门完全打开,露出里面的情形。 自秘境之行结束,这是傅明煦第一次见到傅山清,饶是他有了心理准备,也不免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不过短短时日,原本意气风发的家族天之骄子头发白了一半,整个人气息萎靡不振地靠在床边,身形瘦弱不堪。 傅明煦快速一瞥,就看到他自膝盖以下的双腿消失不见。 即使有在秘境之中的生死过节,但在看到他如今的惨状之后,他也高兴不起来。 察觉到有人来了,紧闭双眼的傅山清睁开没有生气的双眼,目光落在傅明煦身上。 对方一袭青衫,身姿如挺拔的青竹,风姿竟比之前更为俊逸惹眼。 “你有我父亲的消息?”傅明煦还记得他曾在秘境中想击杀自己之事,对他没有关心,却也没有幸灾乐祸和冷嘲热讽,开口见山道,“你想要什么?” 他不觉得傅山清是单纯地给他送消息来了。 傅山清双手撑着身体,似是这样能给自己留下几分颜面。但他又意识到自己无法站起的事实,眼中的恨意涌现。 “你帮我杀了傅浩仁,把他挫骨扬灰,我就告诉你!” 看样子,他跟傅浩仁之间已然有了深仇大恨。 傅山清见他不言语,特意看了寒洮一眼,声音宛如淬了毒:“有寒城主在,捏死傅浩仁还不是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他以为傅明煦是想在寒洮面前保留良善的形象,重新整理好语言:“寒城主,难道你不想帮你的伴侣找到他的父亲吗?” 寒洮看向傅明煦,显然在征询他的意见。 见此,傅山清心中一喜,心间却也浮现淡淡的妒意。 时至今日,他终于想起,这件被他拿傅明煦来冲喜的婚事,一开始本是他自己的。 若是当初他.. 傅山清垂下眼皮,遮挡了眼中的神色。 他以为这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毕竟他手中确实握有可以威胁傅明煦的筹码,而根据他的计划,傅浩仁的不得好死不过是这筹码露出一角后的报酬而已。 哪知,傅明煦却摇摇头:“我不会帮你杀人。” “他也不会。” 他定定地看了傅山清几息,目光落在对方双腿截断的膝盖处,默了默后开口:“但我可以让你断肢重生。” 傅山清没想到他会说得这么坚决,对上傅明煦清透的双眸,就知道他压根不给他讨价还价的机会。 “断肢重生?除非你让我一跃到元婴期。”傅山清声线十分干涩,只以为他是在套自己的话,“就凭你?” 面对他的质疑,傅明煦并未生气,而是肯定地点点头:“对,就凭我。不过不是让你一跃到元婴期,即使我有这个本事,你也没有这个进入元婴期的能力。” 傅山清僵硬在原地,他刚再争些什么,却无意间瞥见寒洮看过来的眼神。 金眸璀璨,里面凶光毕现,带着浓厚的警告。 他被这冰冷的一瞥看得寒毛竖起,难以控制地打了个激灵,脑子在瞬间清醒。 傅明煦一直都知道父亲该是去了无妄岛,只是他一直在打探,却从未听过关于这岛屿的消息。 而傅山清自从傅家离开去了天玄宗也只能在周边历练,所以他推测对方所说的有关于他父亲的消息,应该是他一开始从傅家得知的。 换言之,他父亲的行踪,如今的傅家家主傅守德该是知道些什么。 “你知道无妄岛?”他试探着说出这三个字,果然就看到傅山清眉心一跳,心中顿时了然,“你告诉我你所知道的,我帮你断肢重生。” 沈安歌早就拉走了看热闹的阿姝,寒洮站在傅明煦旁边冷冷地看着傅山清,对他如今的惨状没有半点怜悯之情。 傅山清终于认识到傅明煦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般软弱可欺。 其实仔细想想,除了在冲喜一事上他们把傅明煦「坑」了一把,在傅家时,并没有人能真正地欺负到对方的头上。 而从现在来看,这冲喜对他而言也并不是坑。 他看着两人并肩站立的身形,心中宛如有一块巨大的石头不断地往下沉,几乎要连带着把他的心脏扯下。 这一刻,傅山清猛然「醒悟」。 傅明煦朝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既然你来找我,除了寻求暂时的庇护外肯定是想要有所得。” “我能给你的仅限于此。” “当然,若你不愿,我也不介意搜魂。” “你觉得呢?” 他这话一出,傅山清整个人如遭雷击。 而寒洮又重新站在他旁边,冷声道:“我来。” 说完,竟然真的抬脚朝傅山清靠近。 他面色平静,看向傅山清的目光冰冷无情,仿佛只要傅明煦一声令下就会搅乱对方的识海。 傅山清大骇,脸色顿时一片苍白,就连双唇都抖了起来。 “不急。”傅明煦赶紧拉住他,绷着一张脸道,“让他自己考虑清楚吧。” 说完,他也不等傅山清的回答,而是直接把寒洮拉了出去。 等出了房门,他才忍不住拍了拍胸口,下一息就抬头瞪他:“你还真想去搜魂啊?难道你不知道这法子太过歹毒,一旦实施会孽障缠身?” 还没等寒洮回答,他接着道:“我告诉你,即使有天地玄镜为你暂时遮掩天机也不行!” 他们不是当初的凤游,也不能成为当初的凤游。 寒洮的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中,沉默了两息后开口:“不需要你动手。” “你!”傅明煦被他的话差点气了个仰倒,没好气地说道,“我才不需要你的这种帮忙。” 他情绪起伏得有点厉害,连抓着寒洮的手都没有松开。 寒洮自然不会提醒他这件事,定定地看着他,几息后才勾了勾唇道:“我知道,你是吓他的,对吗?” 傅明煦眼睛瞪大,语气惊讶:“所以,刚才你是为了配合我?” 等看到对方点头承认,他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搞了半天,竟然是自己独自在胡乱担心。 两人的「争论」在寒洮的解释下就此打住,傅明煦想从储物袋中翻出点丹药,动了动指尖后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仍旧被他握在手心。 他微微一动,能明显感觉到粗粝的薄茧摩挲着手背,在肌肤上激起细微的战栗。 对了,是他刚才情急之下拉寒洮出来的。 两人站在房门外,寒洮的身形遮住了房内人可以窥探过来的视线。 傅山清靠在床挡上,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寒洮高大的背影,以及一抹宛如陷入他怀中的青衫衣角。 手背上感受到的灼热令人心悸,而随时被人看见的念头令傅明煦莫名地心慌。 他低头时能看到两人交握的双手,宛如一对密不可分的情人。 “放手。”他低声说道,有淡淡的热意涌入耳尖,“傅山清该是考虑得差不多了,我去问问。” 有脚步声从不远处响起,不消片刻肯定有人出现。 可寒洮并没有如他所言松手,声线低沉:“从出来到现在没有半刻钟,你当真觉得他考虑好了?” 随意找来的借口被戳穿,傅明煦脸上一热,还不忘提醒他:“那你松手。” 寒洮看见他的急迫丝毫不慌,还用空出的一只手捋走他垂落在额间的碎发,轻轻地「嗯」了一声。 粗粝的指腹不小心触碰到了光洁的额头,离去时平添几分不舍。 作者有话说: 寒洮:买都买了,还请老婆赶紧送给我。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在沈安歌出现在两人视野之前, 寒洮不着痕迹地松了手,只是目光始终落在他的身侧。 包裹着手的炙热消失,傅明煦心里浮现一种奇怪的感觉。 对于寒洮的触碰, 他似乎在不知不觉中习渐渐习惯。等他想起来时, 身体的本能已经先与他的意识做出判断。 “明煦。”沈安歌的到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她朝房内觑一眼, 刻意压低声音,“我打听到了, 傅山清的双腿残疾的确为傅浩仁所为,而且是在秘境中造成的。” “也不知道傅浩仁做了什么, 傅山清不仅被撤出了天玄宗内门弟子序列,原本定下的师尊也舍弃了他,改为收傅浩仁为徒。” “可惜现在天玄宗已经闭宗,我只能打听到这么多。” 其实说来沈安歌心中也是充满疑惑,也不知道这傅浩仁有了什么本事,竟然逼得傅山清如此。 “如此说来,两人的命运竟像是颠倒了一般。”傅明煦听得微微皱眉, 却也只以为是傅浩仁使了什么手段而已。 倒是寒洮沉吟片刻, 在两人说完后缓缓开口:“是主奴契约。” 傅明煦和沈安歌的眼神同时落在他身上,均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傅山清神识中有奴印。”他顺手弹出一道灵气屏蔽了身后的房门,“按照你所说的情况, 他的主人该是傅浩仁无疑。” 短暂的惊讶之后便是疑惑,傅明煦问:“傅山清竟也愿意?” 话一出口, 他就知道自己说了句蠢话。 这世间哪有人自愿为奴,还是在神识中刻下奴印的那种。 看样子, 上次秘境中傅山清重伤之后, 傅浩仁并没有对他发挥家族友爱之情。 天玄宗也不可能让一个神识中有奴印的弟子为内门弟子, 即使这奴印可以被修为高深之人出手清除,但只要有痕迹在,就会有人在意。 如此深仇大恨,难怪傅山清想让他们出手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傅浩仁挫骨扬灰。 但傅明煦显然不想成为他手中的刀,有他之前的恐吓,又有帮他断肢重生的建议在,他觉得傅山清会知道如何选。 “我进去看看,他应该有了答案。”他如此说道。 寒洮却伸手拦住了他,垂眸道:“等明日吧,多给他点时间。” 傅明煦愣了一下,想了想后点头:“好。” 倒是沈安歌意味不明地看了寒洮一眼,却并未多说。 店铺后堂没有多余的房间,夜色来临之前,傅明煦自然要回小院。临走前,沈安歌还递给他一个储物袋,只打开粗粗扫了一眼,就差点被里面塞满的灵植晃花了眼。 “这是阿姝让我给你的报酬。”沈安歌浅笑道,“你就收下吧。” 傅明煦朝她身后看去,一身红衣的阿姝柔柔地看了过来,昳丽的眉眼嫣然一笑,看不出半点魔族女子的魔魅,倒是多了几分人族特有的俏丽。 对这份美丽他也只是礼貌行地看了一眼,随后把沈安歌递过来的储物袋收好,声线如清泉流淌:“虽是报酬,但丹药分你一半。” 沈安歌没有拒绝:“那就多谢了。” 这是两人朋友多年的默契,即使时过境转,两人的习惯都没有改变。 寒洮瞥了那储物袋一眼,只说道:“走吧,你该回去歇息了。” 配合着逐渐降临的夜色,这句话莫名透出别样的暧昧。 傅明煦不知怎么有点耳热,但看到寒洮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神色仍旧是淡淡的,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走吧。”他矜持地颔首。 沈安歌对他了解颇深,在他转身之际就看到他红透的耳朵尖,心中微微一动,等两人的身影消失后还保持着若有所思的状态。 “在想什么?”阿姝慢吞吞地走来,廊下的夜明珠在她身后散发着微光,只忖得她本就昳丽的容颜越发妖艳。 看见她扭着腰走路,沈安歌就一阵头疼,赶紧上前一步,双手按住她的肩膀:“都说了走路不要扭来扭去。” 阿姝身子一僵,直视着她:“安歌不喜欢吗?” 不喜欢?那倒也不至于。 沈安歌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解释道:“你本就不是忸怩的性子,虽然我不知道为何你最近两日的行为有点奇怪,但是我觉得还是之前的你看得更为顺眼。” 阿姝眉心拧起又舒展开,随即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安歌喜欢英姿飒爽的女子!” 见她越说越不像样,沈安歌深感无力:“没事,你做你自己就行,随意吧。” 大概魔族的女子更加随心所欲,她与阿姝鸡同鸭讲说了半天都没得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牵住对方的手,安抚道:“你怎样都美,你魔源该修复好不久,要多多休息。” 这里是人族的地盘,阿姝只要动用魔气就有被发现的可能,还是要以多休息为主。 阿姝望了她一眼,卷翘的眼睫垂下,语气含着委屈:“天天睡觉,我哪里睡得着啊。” “你睡得着。”沈安歌把她拉进房间,为她铺好被褥,把她塞进被子,安抚道,“快睡吧。” 缩在被子里的阿姝眼睛眨了眨,乖巧地闭上眼睛。 沈安歌满意地关上房门,准备去同常伯商量过去魔域之事。 在她走后,阿姝睁开双眼,随后勾唇一笑,她躺在穿上不动,一道极为精纯的魔气悄无声息地钻入到傅山清的房中。 .. 傅明煦抱着被子沉沉睡了过去,等他呼吸平稳后,原本在地上打坐的寒洮慢慢起身。 他敛住气息,静静地坐在床榻边缘看着。 如瀑的墨发垂落在肩膀四周,有几缕调皮地贴在瓷白的下巴上。 寒洮的手指动了动,最后终是没忍住,用最轻的动作把那几缕墨发撩起放好。 做完这一切,他只觉得喉间干涸,好在他想起打算做的事情及时收手。 确定小院中的防御法阵坚不可摧之后,寒洮化成一道金光,转眼间来到傅山清面前。 对方原本双眼紧闭,神情痛苦,却在他到来的一瞬间猛地睁开双眼。 寒洮冷冷地看着他,嗓音如寒冬冰水:“你知道我为何来。” 不大的房间中,摄人的威压席卷,傅山清只觉得山岳般的重量压得自己踹不过气,心肺仿佛在下一秒就要炸裂。 他瞬间咳出一口血,等再抬眼时,面前的寒洮仍是静默地看着自己。 那双金眸中除了冰冷便没有其他的情绪,看过来的眼神跟看着死人没什么区别。 傅山清心中惊惧,却撑着身子努力维持着最后的冷静:“城主深夜来临,除了是为了我那堂弟傅明煦,还能是为谁?” 如此一位本该是薄情寡欲的龙族,竟当真陷入情爱之中。 若是当初他没有推出傅明煦前去冲喜,那今日的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许是心中情绪翻滚得太厉害,傅山清不知不觉中竟把心中所想问了出来。 空气中有瞬时的寂静,寒洮眼底只有薄怒和冷然。 他说:“你踏不进城主府。” 若不是傅明煦,无人可以进入城主府内冲喜。 傅山清只以为他说的是城主府内的问心石,他面上闪过难堪,努力撑着最后一丝颜面:“我可以把傅明煦想要的消息给他,不知城主能给我什么?” 他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寒洮没有多看他一眼,冷声道:“我可以让你跟傅浩仁颠倒的人生重换。” “什么意思?”傅山清眼睛瞪大,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你说的是真的?” 对他而言,傅明煦所说的的断肢重生俨然没有寒洮所说的这些来得诱人。 仙宗内门弟子,元婴真人的弟子,这才是他一开始就想要的。 寒洮不欲与他多言,沉声道:“自然是真的。” 傅山清是许久的沉默,他脑中思绪纷飞,各种利益衡量不断,最后终于点头。 “我,这个交易我做了。” 神识中的奴印时刻提醒着他曾经的遭遇,恨意早在日复一日中沉淀成最烈的毒。 寒洮没多问半句,闻言后开口:“明日一早,道衡会前来接你。” 虽有道衡的承诺,但有神识中的奴印在,究竟有哪位元婴真人愿意把他收入门中就不得知了。 两人交易完成,傅山清乖乖地把关于傅阳桖所有的消息告知他,又发了心魔誓用来证实。 得了想要的,寒洮便没有继续停留的想法。 傅山清看着他毫不犹豫地离去,不知怎么想起了之前结交的白冷夏,对方如今身死,自己也弄成这个鬼样子,也不知到底错在了哪一步。 但总归,如今的傅明煦不是他可以算计的人。 想通之后,他已经在思索回到天玄宗之后的事情。 于是,傅明煦一觉醒来后,就得知傅山清已经回了天玄宗的消息。 “你莫不是在诓我?”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对面的寒洮。 沈安歌站在一侧,肯定道:“他真没有骗你,确实是天玄宗的道衡真人前来接走了人。” 傅明煦捏着手心的消息符箓,疑惑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玄宗换了宗主,对待一些歪风邪气自会秉公处理。”寒洮不想他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人身上,当晚传讯给道衡,对方便答应下来。 闻言,傅明煦虽然惊讶,但有沈安歌亲眼所见,再加上符箓上有傅山清的转述,倒也没在这件事上纠结。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消息符箓,果然就听到了「无妄岛」的词眼。 傅山清所知道的东西其实也不多,大多还是从他父亲傅守德那边听来的。但其中有一道消息吸引了他的注意,那就是在傅家中,傅守德手中,有前往无妄岛的地图。 原因很简单,当时的傅阳桖还是傅家家主,傅守德是他所信任的弟弟。亲儿年幼,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多年不归,自然就把相关的事情向傅守德交代清楚。 重生前傅明煦走得急,倒是从未往这方面想,而重生后他的注意力都在寒洮入魔的这件事上,更是没有注意到。 得到线索后,傅明煦就一息都不想在这里多呆,恨不得早一步回到云寒城。 两人出了沈安歌的铺子,他沉思半刻后开口:“要不,我还是先去买个飞行法器吧。” 无妄岛还不知道在哪,自己还不能御空飞行,飞行法器确实该买一个。 他估摸了下储物袋里剩余的丹药,觉得卖掉换取灵石去购买个飞行法器应该不难。 两人并肩走在坊市中,头顶的阳光倾泻而下,周围熙熙攘攘,充满了人间的烟火气。 傅明煦的视线在周围店铺上打量,俨然是想找个法器铺子。 寒洮垂眸,眉心沉了一瞬,随即神色又很快恢复,淡然道:“这坊市里没有什么好的飞行法器。” 傅明煦正要开口,又听见他说:“飞得都不怎么快。” 刚看到一家法器铺准备前往的傅明煦脚步一顿,果然收回了脚。 不行,他要买的话自然是要买一件飞得很快的飞行法器。 自己修为不行,攻击力也不够,总不能逃命的时候还慢吞吞吧。 傅明煦自我认知得非常通透,抬头对上金眸,问:“那你知道哪里有速度很快的飞行法器吗?” “知道。”寒洮忍住两人目光对上时的心悸,适时出声,“云寒城城主府内,有苍灵大陆上飞得最快的飞行法器。” 最快! 傅明煦敏锐地捕捉到这两个字眼,下意识地靠近他,一只手攢紧他的衣袖,眼睛发光:“什么飞行法器?什么样的?” 等他听到周边人的窃窃私语,这才发现自己太过激动。 “那就是寒城主和他的伴侣吗?他们关系真好啊。” 傅明煦:胡说八道! “你看,他伴侣都扑到他怀里了,果然龙族风气大胆,恩爱起来着实令人羡慕。” 什么扑到怀里乱七八糟的! 傅明煦听得脸颊生热,蓦地想起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急忙松开手,维持着表面的稳定。 寒洮放任着周围的议论声,目光落在他脸上的飞红上,嗓音低沉,宛如诱哄:“你跟我回城主府,我就给你。” 作者有话说: 观众:给他?给什么? 第62章 “给什么?”傅明煦脑子懵了一瞬, 反应过来时脸上却爆红一片,半天后才找补回来,“我说的是飞行法器!” 寒洮似是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只重复道:“我会给你的。” 坊市内人来人往, 还有不少目光偷偷的朝这边瞧, 显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傅明煦觉得自己的脸皮比以前要厚不少, 在此时竟然也没掩面而逃的冲动,而是抿了抿唇道:“我会给你灵石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加快步伐回了小院, 他见寒洮挺直脊背站在那又沉默不语,还以为他后悔把城主府内的飞行法器卖给他。 但快到嘴的飞行法器, 傅明煦又不想轻易放过。 “就算我现在灵石不够,但我会炼丹,灵石总能凑齐的。”对于速度最快的飞行法器他很是心动,有这最优质的最前,其它的他根本都不想去想。 两人进了院门后相对而立,就在傅明煦试图劝说时,寒洮突然出手关了院门。 「砰」地一声的关门声响起, 两人的心头同时颤了一颤。 高大挺拔的身形朝他微微倾身, 极具侵略性的气息不断逼近,璀璨的金眸沉沉看来,里面情绪翻滚。 傅明煦翘起的羽睫抖了两下, 忍不住后退一步。 “我不要灵石。”寒洮倾身而来的身形挡住了身后的阳光,他的呼吸急促两下, 喉结上下滚动,“你可以给我其它的?” 其他的? 傅明煦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意思, 只是对方强大的气场压得他脑子转弯的速度都慢了许多, 上下嘴唇一秃噜:“难道你还想我以身相许?” 等自己说完, 他差点咬断了舌头。 寒洮倒是想他以身相许,可惜他知道对方不过随口一说,哪里能当得真。 再说,真要因为此事要他以身相许,他敢肯定傅明煦会跑得飞快。 短短两日,灵桃树上的桃花已经飘落干净,留下满树的枝繁叶茂在清风中翩翩起舞。 傅明煦退到树下被寒洮禁锢住,金眸中的情绪令他心惊。 “你想干什么?”他被迫扬起脖颈,支支吾吾地说道,“算了,我不要你的飞行法器了。” 他以为这样说了寒洮就会放过自己,没想到对方摇摇头:“你必须要。” 这还强买强卖?傅明煦震惊了。 他正要挣扎,没想到寒洮又开口:“不要灵石,也不要你以身相许,我送给你这苍灵大陆上飞得最快的法器。” “你只需要回赠一个礼物给我。” 傅明煦呆愣在地,连他的不断靠近都忘记推开,惊讶道:“你在说笑吗?” 这世上还有这种好事?难道他真是天选之子,法宝都喜欢从天而降? 傅明煦琢磨了一会,怀着忐忑的心情问:“回赠的礼物?一颗丹药行吗?” 他正色道:“八品丹。” 哪知,寒洮摇摇头:“龙族不喜欢吃丹药。” 傅明煦明白,不泄气地再来:“高阶灵植?” “龙族不喜欢灵植。” 傅明煦想起城主府里胡乱栽种在一起的灵花灵草,放弃了这个想法。 “极品灵石?” 随即,他自己否定了这个选项,因为他想起了城主府内堆成山的极品灵石。 头顶的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傅明煦视线一转,抬眼时目光落在他的肩头,突然福至心灵来了一句:“发带你喜欢吗?金色的那种。” 清风拂面而过,青色发带随着墨发宛如翩飞的蝴蝶朝后倾斜。 他的双眸又黑又亮,寒洮只一低头就能看见里面自己的清晰倒影。唯有在此刻,他眼中唯有自己一人。 说完这句话后,傅明煦也有些紧张,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确定怀里的发带还在后又是一阵莫名的忐忑。 他的小动作被寒洮尽收眼底,抿着的双唇微微勾起,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回复:“我喜欢。” 堂堂的一条龙什么天材地宝都不要,竟然喜欢发带。 傅明煦震惊之后是无比的疑惑,暗自感叹自己对龙族果然还是存在刻板印象。 一切都很巧,若不是当日他是独自一人去成衣坊的,他肯定怀疑寒洮知道自己买了什么。 “发带么?”他脸上刻意露出适当的诧异,一阵若有所思后猛地拍了下的额头,“对了,你说巧不巧,我这刚好有一条没用过的!” 在摸出发带之前,他劝说自己一条发带换一个飞行法器,的确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如此这般,他才脸不红心不跳地把那条金色发带从怀中掏了出来。 寒洮垂眸看着金色的发带在细白的手指间轻轻飞舞,语气颇有点不自在:“嗯,这个颜色我刚好喜欢。” 傅明煦低头看了眼发带上纯正的金色,对这条龙的审美有了新的认识。 等真正把发带送出去的时候也没一开始想象得那么难,发带和飞行法器的事同时解决,父亲的去向又有了新的消息,傅明煦的心情还算不错。 心情愉悦之下,他双指捏着发带,轻笑道:“既然如此,我现在就给你换上吧。” 两人气氛蓦地多了一丝旖旎,傅明煦见他明显愣了一下,举着手指间的发带弯了弯嘴角:“难道你其实不喜欢?” 这一笑,眉眼间的云雾顿时散去,露出里面特有的秀美灵气。 寒洮心跳乱了好几拍,急忙捉住他的手,声音多了几分急促:“我喜欢。” 说完,他生怕傅明煦反悔似的,主动坐在石凳上,坐下后还不忘回头,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傅明煦微微挑眉,什么都没说,拽着发带走到他的背后。 寒洮的头发浓密乌黑,入手的发质倒是偏硬一点,他拆下束好的头发,手指一边灵活在发间穿梭,低头间却是第一次以这个角度看到对方的侧脸。 龙族的人形算得上是高大俊美,但或许是寒洮天性薄情寡欲,又惯以冷色示人,初见时只让人率先感受到他的凶性。 相对于人族的俊美而言,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他面容生得更具有攻击性。 “好了吗?”寒洮微微偏头,冷硬的侧脸是变得十分柔和。 傅明煦手指动作不停,加重声音:“别乱动。” 闻言,寒洮顷刻间宛如一尊雕塑。 不过束发,傅明煦做的很熟练,寒洮的头发虽多,但自己的头发也不少,时常给自己束发的他颇有经验,做起来也算得心应手。 等头发束好了,发带一事也算告一段落。 “好了。”傅明煦满意地看着金色发带宛如地融入墨发之中,“你站起来看看。” 寒洮依言站了一起,面上似有点不自在:“如何?” 他生得高大冷峻,昔日里给人一种不敢接近之感。但此时在傅明煦面前,巨龙的利爪均被收了起来,把唯一的温和呈现在他面前。 浓郁剑眉斜飞入鬓,动作间偶尔有发带金色点缀,给人一种别样的张狂冷峻的美感。 在这一瞬间,亦或是阳光晃花了眼,傅明煦竟欣赏起来。 “不错。”他毫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很俊。” 很少有人用「俊」这个字来形容一个龙族,但寒洮听得很开心,他眼底笑意柔和,声音低沉富有磁性:“既如此,你就跟我回城主府吧。” 他顿了顿,“去拿飞行法器。” 这边的事情已毕,傅明煦找不到理由反驳,更何况他是要回云寒城傅家一趟拿到无妄岛的地图才行。 他没有拒绝的后果就是腰身被人搂紧,偏偏对方说得有理有据:“从后山的龙族禁地走,更快。” 傅明煦还想开口,就差点被扑面而来的风灌了一嘴,只得赶紧闭上嘴巴改成传音。 “你慢点。”他感受到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忍不住感叹,“难道还有飞行法器比你飞得还快?” 短短几句间两人就来到了天玄宗后山,当初两人出现的地方。 傅明煦还没来得及看下周围的景色,就听见寒洮的声音:“别害怕,抓紧我。” 等他反应过来时,两个人突然朝某处灵潭水栽去。 “啊!” 傅明煦本能地喊出一声,徒然的坠落感迫使他紧紧地抓着对方的衣襟,生怕一松手就掉落下来。 细密的气泡从两人头顶冒出,水流的压力让他与寒洮贴得很近。 但显然现在不是考虑这些小细节的时候,傅明煦憋着气传音道:“你确定这就是最快的路线。” 回答他的是寒洮愈发抱紧的手,直到他感觉到腰身被抓得生疼,天旋地转间才看见光亮。 「哗啦」的声音响起,两人真的出现在后山禁地之中。 傅明煦浑身湿漉漉的一片,青衫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劲瘦的腰身。乌发上有水不断滴下,一些水珠顺着额头而下,汇聚在下巴时刚好凝成一条细小的水流。 “我说,你先放开..” 他的话还没说完,有铺天盖地的黑暗在瞬间突然侵袭而来。 与此同时,傅明煦只感觉身形一个不稳,身体竟是被卷着向前一般。 他若有所思地慢慢低头,果然就看见一条长长的金色尾巴卷着自己的腰身,不知想把他带向哪里。 作者有话说: 傅明煦:好大一条尾巴! 我来啦! 请假了这么久,大家还在看吗? 第63章 龙族的尾部力量十分强大, 缠着自己的龙尾除了有点紧但也在可以忍受的范围。 黑暗浓郁,傅明煦却感受不到周围有危险的气息,他双手落在缠绕着腰身的龙尾上, 丝毫不慌。 龙鳞入手冰冷, 静下心时还能仔细感受到上面细微的纹路。 傅明煦眼前是一片黑暗, 即使神识延展也看不清四周的景象, 无聊之下他开始摩挲着手下的鳞片,细细地感受着上面的纹路和轮廓。 他摩挲得正入神, 不料脑海中传来寒洮的声音:“别摸。” 这声音低沉暗哑,带着弓弦被轻轻拨动后的微颤。 这么多片龙鳞, 他摸一片怎么了? 傅明煦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收回手,也传音给他:“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他动了动腰身,总觉得双脚浮空的感觉有些怪,继续道:“我的脚都要麻了。” 在他说完之后,缠绕的龙尾猛地一松,他还来不及不反应, 整个人宛如从天而落, 双腿本能地扑腾。 “坐稳。”寒洮的声音响起,“现在在禁地通道,人族不能踏入。” 话音一落, 傅明煦瞬间坐在实处,臀部被震得一阵发麻。 他, 竟然再一次坐在了龙身之上。 意识到这一点后,傅明煦颇不自在在地动了动。 恢复原型后, 寒洮对身上的触感更为敏感, 身上之人乱动之下, 冰凉的龙鳞上宛如点燃起了点点星火,那火苗在顷刻间侵入血肉,顺着血液的流淌一路燃烧。 选择化为原型不过是为了好快速通过禁地通道,他没想到傅明煦会如此不安分。 再任由他无意识地这样下去,恐怕一人一龙根本出不了通道。 寒洮忍住眉心直跳的燥意,心念一动,龙尾消失不见,而他化作人形把傅明煦抱在怀中。 傅明煦还没找到在龙身上最适合的坐姿,就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扑在耳边。 龙炎在身旁跳动,寒洮的胳膊托住他,垂眸时的金眸里的情绪看不分明,“摸好了吗?” 周围的气压都被名为尴尬的气息充满,傅明煦身子先是一僵,在意识到自己此时坐在寒洮胳膊上时,脑海中浮现出了在城主府时的那一夜。 他抓着对方衣襟的手紧了紧,心里不知为何多了几分紧张来。 傅明煦看着他凌冽的眉眼,哽着脖子反驳:“我没乱摸!” 那就是摸了,但没乱摸。 两人此时贴得非常近,傅明煦刚想开口让他放自己下来,就听见他说:“这里是龙族禁地的传送通道,对除了龙族气息之外的都很排斥,你一落地,必会被这里的龙息绞杀。” 闻言,傅明煦赶紧停下要下来的动作。 “不对啊,上次我来禁地我们不也是站在通道里吗?”而且他记得,当时通道好像塌了。 空气中有了短暂的静默,寒洮随即开口:“这是龙息自我构建的通道,再等一会,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傅明煦对龙族禁地的事情根本不了解,也只能听从他所说的。 他不知道的是,在通道席卷两人进入之时自然需要寒洮化成原型保证安全,但现在已经在通道的后半截,他又曾经吸食过龙血,丹田内还有一丝龙炎,早就不会被通道里的龙息所排斥。 寒洮闻着他身上清淡的药草香,静静地感受着两人相拥,只觉得这通道太短。 傅明煦并不知道他的私心,还有空问:“还有多久能出去?” “一刻钟。”怕他生疑,寒洮倒是不敢拖延太久,只是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片盛着山水灵气的眉眼上。 傅明煦察觉到他的目光,微微偏头,嘟囔道:“别看了。” “再看,就喂你吃清心绝欲丹。” 果然,寒洮身子僵了僵,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傅明煦低头憋笑,却始终没有拉开两人之间过于亲密的距离。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黑暗逐渐褪去,有光亮在前方出现。 “小心眼睛。”寒洮伸手为他挡住突如其来的光线。 傅明煦眼睛眨了眨,卷翘的羽睫在对方手心扫了几遍,引起一阵微微的刺痒。 直到他嗅到草木的味道,浑身感受到被阳光笼罩的温暖,耳畔才传来低沉的嗓音。 “到了。” 山风徐来,两人发丝交缠,分不清彼此。 眼前的遮挡被撤掉,阳光透过头顶的树冠过滤成柔和的光线。 傅明煦一睁开眼,就对上一双金眸。 他看着嘴角噙笑的这条龙,恍惚间都快忘了初见时他一副薄情寡欲的样子。 “怎么了?”见他定定地看着自己不说话,寒洮眼底浮现关心,“是不是眼睛难受?” 傅明煦被他弄得心乱了一瞬,双颊飞起两抹红,低头闷声道:“你放我下来。” 既然都出了通道,也没有让人家继续抱着的道理。 情爱一事说起简单,却也复杂,至少寒洮现在是弄不懂傅明煦情绪变化的原因。 他捏住对方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向自己,眸光深沉而又锐利,像是想通过他的眼前看懂他内心深处。 羽睫微微颤动,傅明煦修长的脖颈被迫抬起,纤细的瓷白没入衣襟消失不见。 寒洮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他的眼睛,确认无事后才放下心。 两人靠得实在太近,各自的气息有交缠的迹象,独有的姿势任谁看去都仿佛有情人即将拥吻。 傅明煦心跳得厉害,犹如怀中揣着的兔子迫切地想要跳出来。 “你..”他话还没说完,双脚却一落地,这才发现寒洮把他放了下来。 两人气息瞬间分离,傅明煦像是从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抽离。 “走吧。”寒洮没有做过多的解释,而是转而牵起他的手。 傅明煦脑子中还是迷蒙一片,任由他拉着自己出了城主府后山。 等两人回到城主府内,见到许久不见的寒正之,他才彻底清醒过来。 寒正之看到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嘿嘿」一笑,大声道:“城主,你们回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傅明煦还没说出半个字,身穿白袍的祭司如踩着风火轮一般不知从哪冒出,开口就是嚎叫:“城主你要给我做主啊,寒正之这厮把库房里的所有灵石都拿走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悲痛道:“连一块都没给我留!” 寒正之俨然已经习惯他这副样子,无奈道:“都说了,灵石是城主让我拿给他的。” 傅明煦听了心中微微一动,就听见祭司大声反驳:“你说谎!城主根本不喜欢灵石!” 傅明煦暗地里认同地点点头。 看着这场「闹剧」,寒洮哑然失笑,他攥着傅明煦的手没有放开,沉声道:“灵石确实被我拿走了。” 祭司嘴巴张得老大,他万万没想到寒正之这厮说的竟然是真的。 城主府的一切本来就是城主的,何况区区一库房的极品灵石呢。 想起以后没有极品灵石相伴入眠的样子,祭司垂头丧气地走了。 傅明煦看得都有些于心不忍,但想起自己身上一块极品灵石都没有,感同身受地叹了一口气。 倒是寒洮,在坊市中感受到了灵石的好处后,最终也没把储物袋里剩下的灵石重新放入库房。 城主府产业众多,想必库房的极品灵石会很快填充的。 就在两人抬脚刚走时,远去的祭司去而复返,猛地站定在两人面前,红眸闪闪发光。 傅明煦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果然就听见他瞅着两人相握的手痴看两息,然后掏出一本巨厚无本的书籍塞给寒洮。 “我想,这对城主会很有用。”说完,他笑着拽走了寒正之。 好奇之下,傅明煦也只来得及看到书籍封面上有一条扭成麻花般的龙尾,然后书籍消失不见,显然是被寒洮收了。 “什么书这么厚?”他回想起那封面微微泛黄,看起来传承已久的样子,猜测道,“难道是什么了不得的功法?” 寒洮手指紧了紧,若仔细看的话神色与往常格外不一样,藏在黑发中的耳尖泛起浓郁的红。 他一只手握拳掩了掩双唇,轻咳一声后回答:“是功法。” 只不过不是傅明煦认为的那种功法罢了。 傅明煦对龙族的功法没有兴趣,「哦」了一声后便没有再问。 .. 他们此行出去太久,回来时原本崩塌的折叠空间已经被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杨柳在湖边随风轻摇,灵草灵花随意地被栽种在一团,透出几分自然的野性美。 而他之前住过的小院前那丛青竹仍是郁郁葱葱的一片,他推开院门进了屋子,炼丹房还是他走前的模样。 说来奇怪,回到城主府后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就跟回了家一般。 自从父亲走后,他很久都不知道什么是家了。 熟悉的场景令他心安,使他生出一种长居在此也很不错的感觉。 但他只把这种当做人对向往安稳生活的错觉,甩了甩脑袋后也不再多想。 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例如如今寒洮体内魔种的情况稳定下来了,他就想去找无妄岛所在之处。 说实话,他不太想回傅家。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想法被上天知道,在他回到城主府后的一柱香后,傅守德亲自送上地图上门。 等寒正之把东西送来的时候,对方已经离开了城主府。 傅明煦拿着手中的地图失神,旁边的寒洮眉心拧紧又松开,问道:“拿到地图了还不开心?” “没有,应该是傅山清传讯给他的。”傅明煦摇摇头,解释道,“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关于我父亲的消息竟然还是在傅家。” 他以为跟傅家的恩怨在他冲喜的那一天已经结束,没想到到最后还有一丝牵扯。 多想无益,至少此时他跟傅家保持距离相安无事。 拿到了地图,傅明煦细细看去后才知道为何无人知道傅阳桖所在了。 整张地图上唯有最顶端写着「无妄」两个字,代表着路线的线条十分凌乱,任他绞尽脑汁也无法与已知的任何一条线路相符合。 “这上面有灵气游动,火烧、水浸的各类痕迹。”寒洮站在他身旁,目光落在地图上的某处,“这不是地图。” 不是地图? 傅明煦心中一惊,指了指上面的各类线条:“这些不是路线吗?” 哪知寒洮摇摇头,只说:“你看,这些线条虽杂乱无章,但每一条都有始有终,都是单独的线条。” 他的手指落在地图侧边的线条上,顺着傅明煦的视线弯下腰,“你试试把所有的线条起点和终点都连接起来。” 听他如此说,傅明煦当真细细地看过去,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道好看的阴影。 “像是..”他努力记起连过的路线,一副图案慢慢地出现在脑海中,“像是一个图腾。” 说完,他从储物袋中拿出纸币,就蹲在地上细细地描摹起来。 寒洮没有阻止他,而是帮他拿好「地图」。 等寒正之送来飞行法器时,就看到自家城主与他伴侣蹲在地上不知在研究什么。两人的头挨在一起,垂落的墨发交缠不分,金色与青色的发带十分协调。 这是新的恩爱方式吗?与你一起做奇奇怪怪的事情? 寒正之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真的是!”傅明煦仔细地描摹好,拿着描好的纸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寒洮生怕他跌倒,顺手就揽住他的腰。 这一套行云流水地做下来,看得寒正之热泪盈眶。 呜呜,他也想有一个伴侣了。 傅明煦激动完,这才看见寒正之的存在,看见他手中的舟状法器,眼睛一亮:“飞行法器?” 寒正之点点头,解释道:“这是飞舟,除了材质适合融合任何..” 还没等他说来,寒洮就打断道:“先给我吧。” 他对上傅明煦黑亮的双眸有一瞬的心虚,瞥了寒正之一眼后,淡淡道:“我先帮你加上一些法阵,一个月后再给你。” 傅明煦没有怀疑,只好奇道:“这就是苍灵大陆上飞得最快的飞行法器?” 寒正之目光呆滞了一瞬,刚想开口,就听见自家城主肯定点头:“放心,等你拿到手上时就是了。” 虽觉得他的措辞有点奇怪,但傅明煦此时心思全然在那图腾上,「哦」了一声后,只忙着钻研去了。 等他进了房间,寒正之忍不住道:“城主,你让我找来这个飞行法器,是想自己亲自炼制吗?” “只是,若说它是苍灵大陆上最快的飞行法器,是不是有点牵强?” 事实上他是想说城主在吹牛皮,但他不敢。 寒洮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坐在窗边,正埋头写画的傅明煦身上。 “加入我的一丝龙魄,就可以。”他淡淡道,语气好像说的就跟加入最普通的材质一般平淡。 寒正之嘴巴张合,眼底震惊非常,最终却什么都没说。而是站在原地,把云寒城和最近龙族的动态汇报给了寒洮,着重说了发现敖玉书与魔族曾经有过往来。 “嗯,我知道。”寒洮对此似乎并不意外。 一阵风吹来,墨发挥动间露出里面金色的发带。 自家城主万年不变的装饰产生的变化被寒正之捕捉到,忍不住好奇道:“城主,你怎么用上发带了?” 寒洮闻言微微勾唇,金眸柔和多情:“嗯,他送的。” 作者有话说: 寒正之:呜呜,我也想要有个伴侣。 第64章 在这一瞬间, 寒正之终于闻到了其它龙族口中所谓的酸臭味。 寒洮瞥了他一眼,语气咬重:“他送的,我自然要戴。” 寒正之多瞅了在阳光格外耀眼的发带两眼, 郑重其事地赞扬:“与城主很是相配, 傅主子的眼光真好, 你们真是恩爱非常。” 说完这些, 他就看见自家城主嘴角勾起的弧度越发大了。 只要一提到傅明煦,城主的心情总会好上许多。此刻, 寒正之觉得他掌握到了如何不惹怒城主的好办法。 两人小声说着话,压根没引起沉浸在「图腾」地图中傅明煦的注意。 寒洮仔细扫了一眼折叠空间内的布置, 沉吟一会后问:“所有的布置都跟以前一样?” “那当然,我的记忆可是很好的。”寒正之骄傲地挺直胸膛,随意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簇花草,“就连这花草树木的数量和形态都尽量跟你们走之前相差无几。” “保证让傅主子回来后没有半点陌生的感觉。” 看着在窗台边埋头思考的傅明煦,寒正之觉得自己做的太棒了。 但不知为何,他看到城主勾起的唇下拉了一些。 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吧,寒正之挠了挠头, 还不忘说道:“之前您吩咐的吃食, 我已经从人族请了一个厨子来做好,要现在拿来吗?” 寒洮微微抿唇,颔首道:“可。” 一丝凉气萦绕在脑后, 寒正之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却怎么也没想起来。 等出了折叠空间,他迎面撞上祭司, 想了想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祭司足足看了他好一会,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一边笑, 还一边说:“寒正之, 你怎么这么笨?” 寒正之被他笑懵了两息,反应后大怒,一把揪住他的胡须,愤怒道:“我潜心像你讨教,你笑我作甚?” 要不是看他年纪大,就这嘲笑的架势,龙族一般就直接开打。 见他是真不明白,祭司也不强求,擦干净笑出来的眼泪,好笑地问:“我问你,现在的城主与他的伴侣与之前有什么不同?” 怕他还不明白,祭司直接提醒他:“我说的是两人之间的关系。” “还是伴侣啊。”寒正之不假思索道,看到祭司神情中的嘲笑,他又加上一句,“要说变化,那就是以前傅主子对城主很是排斥,这次回来后两人感情颇好。” 他越说越清晰,可脑袋里却越来越糊涂。 祭司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既然关系好,然后呢?” 寒正之不解:“什么然后?你莫不是没事找事?” “原来你是真不懂。”祭司摇头晃脑了一番,知道他真不明白后开口解释,“傅主子当初对城主排斥,自然是分隔两处慢慢接触就好。” “但现在两人恩爱非常,你这死脑筋还额外给傅主子安排院子,这不是让城主独守空房吗?” 若是这样,他给城主的秘籍岂不是派不上用场? 祭司突然想了起来,骂道:“你这小子坏我大事啊!” 寒正之还处在办事不力的震惊中,缓了会还想找到找补的机会,根本没去仔细想祭司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祭司骂骂咧咧地走了,徒留他一人百般纠结,风中凌乱。 于是,傅明煦回到城主府后接连好几天都没看见他。 “还真的像是某种图腾。”傅明煦在当日就描绘出了「地图」上线条所构成的图案,只是任他翻遍记忆,纸上的图案他都不认识。 他看着手中的纸,思考了一会,见寒洮所住之地仍是房门紧闭,最后选择朝司阳仙君传讯。 天衍宗摘星台,司阳感受到储物袋中的传讯符亮了亮,重瞳睁开,随手掠去围绕在周身的星光。 “咦,竟是是傅明煦。”自从坊市一别,在考虑到与其因果线牵扯极深却难以窥探时,他给对方留下来传讯符。 传讯符浮在面前自动打开,傅明煦彬彬有礼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司阳仙君,我这有一图腾,查遍典籍也不认识,不知仙君可能帮我一看?”嗓音如春日流水,即使隔着传讯符也十分悦耳。 司阳起了好奇,扬声道:“你细细描述给我。” 闻言,傅明煦整理好语言,描述道:“人身蛇尾,四周祥云环绕,头顶烈日,尾托莲花。” 虽然这些相连的线条都没有色彩,但只从简单的轮廓来看,他仍能感受到其间传来的神秘感。 “对了,图上还有「无妄」二字。” 每代天机子虽不是修为最高的,但却是窥探天机的能力最强,也需要博览群书,通晓古今,这才能从无边浩瀚的时光中窥探出一丝天机。 傅明煦想,若司阳仙君都不知道,这苍灵大陆恐怕更是无人能知。 “无妄?”司阳眉心一跳,仔细回忆他刚才的描述,他随手一挥,一道星辰幻影从天而降,星光迸裂又重组,一张图腾赫然伫立在眼前。 这是.. 他想起了曾经因为玄力与天机交缠之下,在凤游山中窥见的片段化的过去和未来。 无人知道,他看见了在未来,祁暮远手执长剑,满身是血地站在一尊雕像前。 他眼中是自己无法触碰的绝望,而身后的雕像正是人身蛇尾,尾托莲花。 为此,他才任由祁暮远寸步不离跟着,并在回到天衍宗后一刻不停地推演天机。 可惜未来本就深藏在时光深处,天梯断绝后苍灵大陆灵气日益枯竭,就连天道都不知将走向何处。 天机不全,他推演起来更觉吃力。便是回来这么久,也只能让祁暮远不能出天衍宗,而他在摘星台闭目许久都不得半丝天机。 可在今日,在傅明煦描绘所见图腾的一瞬间,在星光闪耀下,命运的一角像是带着怜悯般终于展开了微弱的一角。 “无妄?”他仔细地咀嚼着这两个字,无数的星光从星空坠落在身。 祁暮远刚上摘星台就看到令他心惊肉跳的一幕,他的师尊沐浴在星光之下,月白广袖翩飞,重瞳中星光点缀,像是立马就要羽化成仙,离他而去。 “师尊!”极度的恐惧瞬间席卷出身,他几乎是三步化作两步向司阳跑去。 星光凝聚而成的图腾无悲无喜,静静地看着一切。 司阳被他突如其来的大喊吓了一跳,传讯符落在一边,傅明煦听出是祁暮远的声音,觉得听师徒两的谈话不好,主动掐断了传讯,准备过一日再询问。 “谁让你上摘星台的?”因为祁暮远的突然出现,好不容易显现一丝的天机就此打断。 天机可遇不可求,司阳再想窥探已不可能,因此对着他的语气就不太好。 听到师尊的怒斥,祁暮远委屈顿上心头,在瞥见星光凝聚而成的图案时心头猛跳。 师尊他,知道什么? 他敛住神色,委屈道:“我只是想来看看师尊,师尊怎么对我这么凶?刚才又是在跟谁传讯?” “与你无关。”一见他这样,司阳顿感头疼。 “师尊是在研究这个图腾吗?”祁暮远心头微动,找了个不被赶下摘星台的理由,刻意朝那图腾看了两眼,做思考状后开口,“这个图腾..我好像在哪看过..” 果然,这下司阳脑海中又浮现曾经看到过的片段未来,心头猛跳,重瞳看向他:“你认识?” 那重瞳中还缀着足以摄人心魄的星光,令祁暮远沉醉不已。他忍不住靠近司阳,语气都变得急促起来:“我告诉师尊,师尊能答应我吗?” 司阳闻言愣了一瞬,明白过来后随即大怒:“逆徒!” 他能肯定,祁暮远必定知道这个图腾的秘密。 若有外人在侧,祁暮远还会有所顾忌,但如今摘星台唯有彼此,他一想到刚才师尊在跟他人传讯因为自己的打断动怒就忍不住妒意丛生。 司阳看着他眼底翻滚的欲。念就不由得一阵心惊,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很久之前祁暮远对他的情感就起了质的变化,而在他成为宗主,自己为他镀上天衍宗星印的那夜,对方终于露出了强悍的一面。 “师尊。”祁暮远近乎痴迷地看着他,“还记得我成为宗主的那夜吗?师尊哭着求我..” 还没等他说完,司阳立马给了他一巴掌,大喝:“住口!” 这一巴掌又清又脆,打得祁暮远微微偏头,嘴角都溢出血来。 看到他脸上红艳的巴掌印,司阳心中一阵心疼,又有些心虚。 “师尊打得好,总比一直躲着我好多了。”祁暮远神色偏执而又疯狂,长剑被他一抛,无边的剑气击碎了星光,把两人困在其间。 接着,他竟然把长剑塞到司阳手中,倾身而下,嗓音危险:“如果师尊讨厌我,就杀了我好了..” 这个人他看了太久,想了太久,那一晚的回忆令他在无数个日夜中回味辗转,最终化为无尽的偏执念想。 司阳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被亲手养大的徒弟压在身下,手中的长剑刺破了祁暮远的腰腹却不忍再寸进半分。 时至今日,他彻底明白了祁暮远对自己的占有欲,即使他在悠长的岁月中看了无数的红尘俗世,却无法解开当下的困境。 长剑落在摘星台的地面上,发出清冽的碰撞声。 这道声音宛如一个信号,使得祁暮远疯狂而又炙热。 在漫天的星光下,锐利的剑光中,一切都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 傅明煦没想到给司阳仙君的传讯会在第二日里石沉大海,直到第四日,在他把天地玄镜空间内和储物袋里积存的灵植用来炼丹消耗一大半后,才犹豫着要不要去问下寒洮。 而就在他出院子之前,司阳仙君给的那张传讯符终于颤了起来。 傅明煦赶紧掏出打开,对方的声音响起:“不好意思,有点事情耽误了。” 司阳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那个图腾,我知道是什么。” 傅明煦心中一动,急忙问道:“是什么?” 一阵风吹来,身后的竹叶摩擦间发出「沙沙」声,他抬头间瞥见多日不见的寒正之朝这边走来,朝他挥了挥手后注意力又回到传讯符上。 “是巫族的图腾。”司阳结合着从祁暮远口中和天衍宗中典籍得来的信息,一边揉腰一边说道,“有人族为巫,人身蛇尾,善衍天机,长生不缀。” 傅明煦听得眼睛眯了起来,蓦然想起自己传承中的一则简短消息,顿了顿说道:“是不是那个灭绝于万年前,也属于人族的巫族?” 相对于司阳仙君说的,他传承记忆中关于巫族的描述更为简洁:有人族为巫,占命之运,岁数延绵万年,长生者有之。 “应该是。”司阳歪在床榻上休息,用眼神警告祁暮远不准过来,“那个图腾正是巫族的图腾。” 只是,既能长生不缀,为何又灭绝于万年之前?莫非这巫族所谓的长生与他们知道的不一样? 祁暮远脸上的巴掌印已经消失不见,唯有裸露的腰腹上还有一道新鲜的伤口。凭他的修为,这道伤口早该好的,可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伤口总在渗血和愈合之间转变。 他不顾警告慢慢挪到司阳身后,手指卷着他散落的乌发把玩,听见两人的谈论后开口:“在苍灵大陆还是苍灵界时,巫族与人族共存。准确地说,巫族也是人族,却凌驾于人族之上。” 傅明煦没想到祁暮远也在,却也没想太多,只问:“为什么巫族也是人族?” 既是人身蛇尾,又岁数堪比长生,就算那时人族全是修士,不管怎么说都不该是属于人族。 “谁知道呢?”祁暮远声音慵懒,知道司阳此时不敢乱动后手中的动作愈发肆无忌惮,“不过,我劝你不要去找什么巫族,早就灭绝的哪里能找到,有这时间还不如享受当下时光呢。” 傅明煦觉得他的话有点奇怪,却也听不出有什么问题,刚想向司阳仙君说声谢谢,就听见祁暮远说:“好了,我跟师尊还要忙别的。” 说完,他就掐断了传讯。 忙别的?傅明煦只以为两人有宗门的事情要忙。 “傅主子。”寒正之走路的样子颇有些偷偷摸摸的味道,他见傅明煦一人在心下顿时一喜,“能不能跟您商量件事?” 傅明煦正思考着巫族的事情,抬眼见他一副做贼的样子觉得有趣,眉头挑了挑:“什么事?” 寒正之左右警惕地看了一圈,确定没有自家城主的身影后大大松了口气。 他看着傅明煦俊逸无双的面容,鼓足了勇气,用一种赴死的语气说道:“我能不能请你跟城主睡一起?” 傅明煦:..?? 作者有话说: 傅明煦: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寒洮:唔,他的建议不错。 第65章 今日风不大, 不然傅明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他看到寒正之脸上期待的表情,又怀疑是对方脑子坏掉了。 他呆滞了一会,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问:“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而且, 他为什么要跟寒洮睡一起? 寒正之话一出口就差点咬了舌头, 对上那双格外清透的双眸有瞬间的后悔。 但祭司的话始终在他的脑海中盘旋, 他咬了咬后槽牙,“傅主子, 您已经跟城主成亲,我觉得你们可以住在一起, 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他说完这些心里不断地打鼓,等看到傅明煦逐渐冷下的眼神,心中暗道不好。 果然,傅明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嗓音浅淡:“是寒洮让你这么做的?” 他觉得,以寒正之的忠诚,是断断不会如此自作主张的。 听他误会了, 寒正之顿时傻眼, 赶紧解释:“不是的,是..” 可还没等他说完,傅明煦冷哼一声, 然后「砰」地一声关上院门。 这下,寒正之是真没有解释的机会, 在意识到自己再次「办事不力」的时候,他生出想要自此消失的念头。 回到院中的傅明煦权当他在胡言乱语, 他在窗台下静静坐下, 又拿出沈安歌的传讯符发了一道消息。 “安歌, 你知道哪里能打听到很久以前的记载?” 沈安歌回复得很快:“浮空城,里面的鲛人从事着各类记载的买卖,一些修士从未得知的偏僻消息他们那边也能查到只言片语。” 浮空城位于东海之畔,是鲛人的所在地。鲛人是个特别古老的种族,虽然数量不多,但因为其居住在深海,每次都能避开争斗得以留存。 而浮空城,则是鲛人为了与人族和妖族交换物资特意设立的。 鲛人居于深海,能够完好地保存着人族无法保存下来的典籍。常年积累下来,那些典籍记载也变成了他们可以用来交换的物资。 “鲛人么?”傅明煦喃喃,他想起了之前见过的蒙水。 沈安歌没有接到他的即时回复,忍不住问了一句:“你问这些干什么?” 傅明煦没说自己的目的,只是说在典籍上看到有绝迹的丹方却没有具体内容,一时有些好奇。 “难道你对鲛丹好奇?”沈安歌没往其它地方想,自顾自地说道,“听闻鲛人有一丹方,炼制成服用可以由人化鲛,不过也只是传闻而已,估计也没人试过。” 傅明煦正想说这传闻听起来就很扯,但想起丹药的千变万化,他又闭上了嘴。 “哦,那倒是神奇。”他不动声色地说道,不经意间随口转移了话题,“你们去魔域了吗?” 沈安歌的声音里像是夹杂着风声,她大声回答:“快到了,等到了魔域,我就不能随意用灵气了。” 魔气在人族的地盘很敏感,反正灵气亦然。 傅明煦表示明白,两人又随意说了两句,就各自掐断了传讯。 他坐在窗前沉思了很久,直到暮色四合,晚霞铺满大地,他才从沉浸的思绪中抽回神。 夜色一降临,他又想起寒正之说的睡觉问题,不知怎么脸颊发热。 幸好现在四下无人,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手心感受到上面的温度后不免有点慌。 得知寒洮这几天都在炼制飞行法器时,傅明煦也没去打扰他。 又过了几日,储物袋中的灵药草被他一扫而光,想炼制的丹药也没有了辅助灵草。 他想起沈安歌曾经说过的几家店铺,决定出门去看看。 好巧不巧地,他刚出折叠空间就碰见了祭司和敖玉书。 礼貌地微笑点头后,敖玉书也只能冷笑了一声,倒是祭司见到他后眼睛微亮,喊住了他。 敖玉书显然没有跟他交谈的意思,自顾自地走了。 “别理他,就那个臭脾气。”祭司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圈,直把傅明煦看得发怵,才笑呵呵地开口,“我给你们的秘籍都看完了吗?” 傅明煦一愣,显然不明白他说的意思。 祭司只以为他在害羞,挤挤眼道:“就是双修秘境,每个龙族找到伴侣后我都会给他们一份的。” 只不过寒洮是龙族首领,各方面能力该是龙族中最强的,自然得到的秘籍也是最全的。 他瞅了傅明煦略显单薄的身子一眼,眉开眼笑道:“有了秘籍,你们自会知道怎么做。” 他觉得城主还是分得清轻重的,看他对伴侣这么宝贵的样子,肯定不会太过纵容自己。 这些话宛如惊雷一般在傅明煦脑海中猛然炸起,他当场石化,嘴唇抖了抖,半天问出一句:“你们龙族..秘籍这么厚吗?” 祭司十分自豪:“自然!” 龙族受天地钟爱,生来强悍,自然指的是方方面面。 傅明煦彻底惊呆了,原来当时被寒洮收起来的秘籍并不是什么修炼功法,而是双修秘籍! 他突然明白了寒正之之前询问的意思,面前祭司的笑在他眼里也突然变得下流起来。 那么厚的秘籍,他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傅明煦脑子里顿时嗡嗡的,直到祭司以为他明白了,挺直胸脯走后都没回神。 等穿堂风一吹,他浑身打了个颤。 这下,他是真没心思出去买灵草了,直到他硬着头皮走回折叠空间,思来想去后忍不住传音给寒洮。 “寒洮,你是不是想跟我睡一间房?” 正在赶时间炼制飞行法器的寒洮万万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地问出这么一句话,差点心神不稳把手中的法器毁了个大概。 他不知道他如何会这么问,但闻言却立马口干舌燥,本能就回了一句:“可以吗?” 得到回答的傅明煦顿时双腿一软,脑子自动把寒正之和祭司的话联系起来。 他懂了,寒洮想跟他双修。 但他没有打草惊蛇,而是迅速稳定下来,又问:“你炼制飞行法器还要多久完成?” 寒洮见他没有直接拒绝,心中一喜,又怕吓着他,故作矜持道:“七日。” 只要他日夜赶工,这个时间足够了。 得到准确的回复后,傅明煦微微松口气,镇定道:“我知道了。” 随后,他中断了传音,飞奔回到房中,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寒洮心中喜悦非常,也没多想,恨不得现在就把飞行法器炼制成功。 而回到房中的傅明煦心头乱糟糟的,情敏期的结束让他更加理智,即使他还不清楚自己对寒洮到底抱着怎样的情感,但对方却数次坦诚对自己的欲望。 说实话,他害怕。 想起现在对方体内魔种已经很稳定,短暂的惊慌失措后,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要独自去浮空城。 没有飞行法器没关系,他记得每座城池里都有行程飞舟,虽然慢点,但只要有灵石就能搭乘。 想到这,他也没了继续休息的心思,他用一日的时间炼制好了一些丹药,又出去出售了一些换取灵石。 最后,他把一堆丹药分类装好放在窗前,放下传讯符,在一个暮色降临的时候赶上了云寒城的最后一趟飞舟。 城主府的其他龙族本来与他也就几面之缘,而寒正之在之前与他交谈后也不敢轻易露面,祭司向来都不爱出门,这样一来还真的没人发现他消失了。 毕竟,他所有的东西可以放在储物袋里,此番出门与其它时候并无不同。 而在折叠空间里,一心想着赶紧炼制完飞行法器的寒洮并未分出神识笼罩城主府,压根不知道他走了。 .. 傅明煦戴上了遮挡神识的帷帽,刻意释放了浑身的气息,他现在相当于修士的筑基后期,虽然攻击力不怎样,但浑厚的气息足以骗过很多人。 为了以防万一,在尽量不刺激到脚踝上的妖骨链圈前提下,他很仔细地把一层灵气覆盖在身上。 上了飞舟后,他选了个角落坐着,不主动找人交谈,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如此安然渡过了两日,等到了下个地点见晓城便随着其他人下了飞舟。 见晓城,是唯一有通往浮空城传送阵的城池,这也就代表着此城内定有鲛人与人族共同维持着传送阵。 除了如蒙水凭借着一腔孤勇外,能来到人族地盘的鲛人大多数是修为高深的。 相对于飞舟,传送阵除了价格昂贵外没有别的缺点。 这里离云寒城已经很远,两日内傅明煦不免想起寒洮,起先的脑子混乱过后,他对自己的不辞而别生出几分内疚来。 但愿对方不会生气吧,他想着寒洮还有龙族和云寒城需要打理,也不太可能陪着自己去找什么还不知在哪的浮空城。 况且,自己也留下讯息说半年后必会回去查探他体内的魔种情况。 半年,在龙族悠长的岁月中犹如大海中的一朵小小浪花。 当然为了避免生出意外,他还是厚着脸皮传讯给祁暮远,拜托他五日后与寒洮联系,帮忙时常注意下他体内的魔种。 他想着祁暮远与寒洮私教甚笃,觉得问题不大。 只是收到传讯的祁暮远语气有点夸张:“你跑了?” 傅明煦被他说得一阵心慌,扯了扯嘴角:“什么跑不跑的,祁宗主说笑了。” 祁暮远一针见血:“那你怎么不等他闭关出来再说?” 傅明煦看着见晓城内的人来人往,扶好帷帽,靠在一处栏杆上,正色道:“事情紧急,我已经给他留讯了。” 他说的话祁暮远一个字都不信,但也知道自己劝不住,只说道:“你说的事情我会做到的,毕竟他也算我的朋友。” 又好心提醒他一句:“但愿你自求多福吧。” 这话一听就不太吉利,傅明煦笑了笑,权当没听见。 那边祁暮远掐断传讯后笑了起来,底下的弟子们见到宗主咧着嘴巴,顿觉着有点慎人。 啧,有龙要发疯了。 通往浮空城的传送阵要到第二日才开启,傅明煦决定先去见晓城内找个住处。 他看到有从飞舟一同下来的修士走进一家客栈,想了想也抬脚去了那边。 就在他走到半路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惊讶的声音:“傅道友,是你吗?” 这嗓音有点熟悉,傅明煦转身看去,就看到言云手中拿着东西站在一处,他身旁正是许久未见的厉迟雪。 两人见他回头,脸上同时闪过惊讶。 没想到,在见晓城还能碰见熟人,这让来到陌生之地的生疏感消散了一些。 言云还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他瞅了自家师兄一眼,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说道:“师兄,真的是傅道友。” 傅明煦礼貌地朝两人颔首,帷帽上的灵纱随着飘动,露出半截精致白皙的下巴。 厉迟雪被言云拉着朝前走却也没反抗,等走到对方面前时才憋出一句话:“好久不见。” 言云瞥了他身后一眼,好奇地问:“傅道友一人在吗?寒城主呢?” 傅明煦倒也没想到他会如此问,只笑道:“唯有我一人。” 至于其他的,他虽与两人有交情,但也不必说得那么清楚。 言云脸上闪过讶异,却很快镇定下来,厉迟雪的目光在灵纱边缘扫了一瞬,开口:“你想去浮空城?” 这下,轮到傅明煦惊讶了:“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们也是要去?” “来见晓城的人大部分都是想去浮空城的。”言云笑道,寒洮不在,他也没有压力,只真心把傅明煦当做朋友,“你可能不知道,青衡宗就在附近,见晓城本就隶属于我们宗门,这里的传送阵也是我们跟鲛人共同维护的。” 他看向厉迟雪,继续说道:“这次的传送阵开启正是由师兄负责。” 这也太巧了吧,傅明煦暗暗感叹。 他的视线透过灵纱落在厉迟雪身上,象征性地夸了一句:“厉道友果然年少有为。” 毕竟,想开启和维护长途传送阵,可不是任何修士都能做到的。 厉迟雪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把两人之间说的话尽收耳底,他轻轻甩开师弟拉着的袖子,看向傅明煦:“今日来的人太多,城里的客栈估计早就没了位置。” 他还没说完,傅明煦就注意到不少客栈已经挂出了客满的牌子。不少来得晚的修士没有抢到客房正在门前理论,场面一顿混乱。 厉迟雪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适时开口:“青衡宗就在不远处,或许你可以考虑将就一晚。明日你与我一起去传送阵,也不会迟到。” 作者有话说: 傅明煦:好险,差点被攻,我先跑为敬。 寒洮:发生了什么..? 第66章 傅明煦婉拒了厉迟雪的提议, 他没有看见对方眼底悄然滑过的失落,只是轻笑一声:“多谢两位的好意,我随意找个地方对付一晚, 还是不去打扰贵宗为好。” 言云没想到他会拒绝, 再欲劝说, 却对上自家师兄投来的眼神, 只好闭嘴。 三人又简单地交流了一会,厉迟雪见傅明煦主意已定, 淡淡道:“那你抓紧时间去找住所吧。” 傅明煦点头,又听见他补上一句:“若天黑之前没找到, 传讯给我们。” 言云悄悄给他竖起手指,赶紧开口:“青衡宗的客房有得是,都是朋友,你也不要太过客气。” 两人都说到这个份上,傅明煦也不好再次拒绝,只微笑颔首,点头应是。 三人顺理成章地交换了传讯方式, 两人目送着他离去, 言云终是忍不住问:“师兄,只要我们盛情邀约,傅道友肯定会跟我们去青衡宗做客的。” 他瞥了厉迟雪的冷脸一眼, 着急道:“难道你不想他去吗?” 见晓城内的修士不少,傅明煦几个转身就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厉迟雪垂在衣袖中的手紧了紧, 一双剑眸看着屋檐下的旗帜,他没有直接回答言云的话, 而是说:“难道你能把他永远留在青衡宗?” 就算他今晚能宿在青衡宗, 客观上的距离或许会少一些。 那明日呢? 言云没听懂他的意思, 只觉得师兄太过死板,但自己又觉得如此明目张胆去挖云寒城城主的墙角不太好,到底是止住了话头。 况且,他今日看师兄对傅道友情绪淡淡的,也没做出什么热情之情,恍惚间他觉得自己想多了。 两人沉默着出了见晓城,言云身旁路过一位身着紫袍,眼覆白绫的男子,在心里惊叹了一番此人的容貌气度外,见自家师兄仍是一副目不斜视的样子顿感郁闷。 一直走到四下无人之地,他终于忍不住问:“师兄,你对傅道友当真没有半点情爱的心思?” 他问得如此直截了当,厉迟雪脚步顿了顿,一双眼睛清冷冷地看向他。 言云被看得一阵心虚,但也不至于怕他,问都问了,干脆一股脑地说出来:“我总觉得你对傅道友不一样。” 话音落地之后是一阵长久的静默。 厉迟雪沉默的时间久得言云都要放弃了他的回答。 “并未不同。”厉迟雪站得笔直,宛如高山之巅的雪松,傲然于天地之间,“你想多了。” 说完,他抬脚越过言云,朝青衡宗的方向走去。 言云被他言简意赅的直接否定惊呆在地,等他反应后顺着厉迟雪的话想了想,竟然觉得他说的或许没错。 毕竟,即使在秘境中,他确实没看到师兄对傅道友做过逾越的举动。 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言云对自己先前的判断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他盯着厉迟雪清傲的背影看了会,甩了甩脑袋后连忙跟了上去。 山间的风轻轻吹过,树叶作响间似乎夹杂着轻微的叹息声,这声音随风而去,转瞬间消散在天地之中,似乎从未有过。 .. 见晓城内,傅明煦花了半个时辰终于找到了一间被人遗漏的客房。 这客栈除了小了点,偏了点,也没什么缺点,大不了明早起早一些也不碍事。 为免徒生事端,他进入客房后便没有再出来。放好几个防御法阵,他随手取下帷帽,拢了拢袖子,又坐下喝了一杯水,这才坐下来有空想些其他的。 谨慎如他,喝的还是从储物袋里准备好的水,他就着水吃了两颗灵果清甜味的辟谷丹,在丹药化开的瞬间,腹中饥饿一扫而光。 傅明煦砸吧砸吧嘴,总觉得没有进食的愉悦感。 但现在也不是挑剔的时候,在夜幕降临时他没有睡觉,而是选择在床榻上打坐。只是到了半夜,不习惯打坐的他一直在打盹,直到熬到了天亮才松了口气。 他起了身,只觉得腰酸背痛。 算了,下次还是睡觉吧,打坐果然不适合他,除了找到了一丝曾经一个人闯荡苍灵大陆的感觉之外。 在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之时,他接到了来自厉迟雪的传讯。 “传送阵巳时开启,务记。” 厉迟雪的声音清冷如雪,着实令人清醒。 傅明煦没想到他会一大早刻意提醒自己,他领了好意,回了一句:“多谢。” 他看了眼天色,决定还是早早去等待为妙,虽说是传送阵,但又不止传送他一人。 另一边,厉迟雪手心攥着传送符在宗门口站了一会。然后他想起什么似的,朝宗门内的任务大堂方向折返而去。 不消片刻他便来到了任务大堂,目光落在最上面的任务上,对着旁边的管事说道:“最上面的任务,我接了。” “啊?”管事明显愣住了。 厉迟雪脸上神情不变,只看向他重复:“帮我记下吧。” 然后,他化成一道剑光离去。 管事这才反应过来,看着投影石最上面的任务,想了想把厉迟雪的名字写上。 【查询鲛丹。】 不过短短四个字,却被标记成非金丹期不可接,危险极大的任务。 青衡宗虽与鲛人共同维护通往浮空城的传送阵,但这不代表着两方亲如一家。不仅如此,宗内甚至明确规定非必要宗内弟子不得前往浮空城。 但接下这个任务,确实是一个去浮空城的理由。 只是,厉迟雪为何突然接下这个任务呢?管事想不明白,但他这么做也不违反宗门规定,如此也不能多言其它。 他突然想起来,厉迟雪今日开启传送阵后也刚好到了轮换的时间,届时自会有弟子前去接受,毕竟总不能让同一个弟子维护法阵。 说此说来,他今日接了任务倒也凑巧。 掐断传讯的傅明煦并不知道青衡宗发生的一切,他牢记一旬才开启一次的传送阵的时间和地点,暗叹自己好运赶上时,也没时间去想云寒城内的事情。 通往浮空城的传送阵设立在见晓城的最东边,能照到天地光明时的第一缕阳光。 看着不断到来的人,傅明煦庆幸自己来得早。 许是前去浮空城一趟不容易,见晓城内不仅出现了人族,还有妖族。 除了魔族之外,人族与妖族关系尚可,时常有贸易往来。对待一些开智的妖兽,人族也不会把它们当做奴仆契约。 这也是当初乐潮兄弟俩为何会放心大胆地出现在人族地盘的原因。 苍灵大陆灵气不足,几经大战后,珍禽异兽更是消失得差不多。如今留下来的除了龙族,便是占据着大陆东南一角的羽族,剩下的其他妖族也是居住在大陆东南的方向。 鲛人在东海深处,与羽族算是毗邻而居,两族之间却没有直接来往的通道。 傅明煦面前就站着一位穿着白色长衫,上面点缀着银色羽毛,头插银羽的羽族。 只是他对妖族了解不甚,除了知道妖族地域有一些奇特的灵植外,也分不清前面到底是属于羽族的哪一个种族。 许是浮空城对来交换物资的种族不挑,傅明煦粗粗扫视了四周一圈,估摸着在场连人带妖的数量足有百余。 人数有点多,他又怕引起他人怀疑,也没有动用神识,只肉眼瞧了个大概。 他一边杂七杂八地想着,随着苍穹中太阳的移动,时间也慢慢来到了巳时。 一白一碧的两道道光落在众人前面,傅明煦抬头看去,厉迟雪挟裹着剑气而来,他对面站着一位容貌极为清秀的男子。 那男子像是察觉到有人的打量,微微偏头时露出浅蓝色的瞳孔。阳光下,他鬓边几片浅鳞片的深蓝和瞳孔的浅蓝交相呼应,美轮美奂。 鲛人果然是深海中独有的美丽生物,只一个侧脸就引起不少人神思一晃,宛如被美色惊住。 傅明煦,若当时的蒙水没有设法遮掩容貌,以他的修为定是出不了魔域的。 厉迟雪没去注意鲛人蒙涟一出现就引起「盛况」之景,他不着痕迹地瞥了傅明煦所站的位置一眼,对方仍戴着帷帽使人看不清面容,只一身青衫身形挺立,宛如风中青竹,自有一番风姿。 蒙涟对他对自己的视而不见已然习惯,笑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厉道友果然心性坚定。” 厉迟雪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不以为然道:“时间到了,开始吧。” 在巳时到来的一刻,傅明煦看到前面站着的一人一鲛同时朝面前打出两道灵气,随后双手结印。 在结印结束的一息后,传送阵的形状出现,一道浅蓝色的波纹宛如潮水般从众人脚底流淌。在波纹到达脚底的一瞬间,傅明煦似乎闻到了海水独有的咸腥味。 浅蓝色波纹在最后一人所站的位置上停止,虽有众人脚下的水纹越来越多,好似有海水的波浪声响起。 水幕在众人的最外围形成,传送阵的拉扯力令人有些心慌,在傅明煦惊讶地发现厉迟雪没有离开传送阵之时,传送之力瞬间打开,四周的空间变得扭曲。 一道爆裂无比的金光从天而降,落地时发出巨大的声响,寒洮的黑衫衣摆在平地而起的烈风中翩飞作响。 在傅明煦身形消失的前一息,他的视线与一双金眸对上。 金眸中情绪翻滚浓烈,眼底的暗色几欲形成噬人的漩涡,不过一眼就令人心惊。 作者有话说: 寒洮:找到你了。 傅明煦: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感谢在2022-05-06 16:24:32-2022-05-08 16:03: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空间传送时的凝滞隔绝了声音, 在传送阵结束的一瞬间,傅明煦只来得及下意识地嘴巴张合两下,口型是「寒洮」二字。 然后他便在金眸的注视下身形消失。 不知怎么, 傅明煦心头突突地跳, 等传送结束时双脚着地时都虚浮起来。 周围不少人看见了寒洮的到来, 他那双金眸太过璀璨冰冷, 有认识的也不敢乱说,不认识的只在内心嘀咕, 误以为是妖族的大妖。 按下心头猛跳的感觉,傅明煦没做多余的动作, 看起来就跟来到浮空城的修士一样。 等到传送结束,其他人也没多想。厉迟雪遥遥看了他一眼,只是帷帽遮挡住了视线,看不到对方脸上的表情。 他自然认出了寒洮,对方也认出了自己,那金眸中朝自己分出来的一丝眼神唯有冰冷的凶性。 “浮空城已到,各位自由活动吧。”蒙涟浅蓝色的双眸眷恋地看了眼面前的岛屿, 声音似乎都变得缱倦多情,“半个月后返回的传送阵会在同一时间开启,到时候希望大家还舍得回去。”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厉迟雪一眼, 便消失在原地。 不少人轻笑起来,只以为他说的浮空城景色优美令人流连忘返。 帷帽下, 傅明煦闻言却眉头轻蹙,他总觉得那鲛人偏狭长的浅蓝色眼眸闪过兴味时多了两分邪气。 他看了周围人一眼, 见他们已经四散开来, 无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浮空城却是城不如其名, 说是一座城,其实是浮在大海中的一座岛屿。 暮色四合下夕阳斜映,漫天的红霞下,似火的橘红从天际蔓延流淌,在蔚蓝色的海水中注入晚霞的绯红。 傅明煦看着这一望无际的海水,生出一种即使长了翅膀也无法飞出这片大海之感。 “你在看什么?”人都走光了,厉迟雪见他目光落在海面上没有动静,“在想寒城主?” “什么?”这大海仿佛摄人心魄般,傅明煦都没注意到身边来了人。 夕阳的橘红还挂在他的眉梢,连带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眸中都染上了一点艳色的红。 厉迟雪呼吸一窒,却没有失态太久,上前一步,刚好站在他身侧,嗓音如微凉海水:“我看到寒城主了。” 匆匆一瞥中,他便知道对方是来找傅明煦的。 只是见晓城通往浮空城的传送阵已经关闭,对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找来这里。 海面起伏的波涛连绵不断,波涛不断累积又形成更大的楠`枫浪花。这些浪花在海风的推动下持续前移,化成巨浪扑了过来。 傅明煦心头一跳,脚步却未偏移半分。 果然,那巨浪在扑过来时宛如碰到一道通明的屏障,海水「哗啦」的声音响起,撞过来的巨浪瞬时迸裂开来,不消一会又重新化作浪花没入海水中。 海浪不断重复着撞击又散开的动作,变成了浮空城独有的美丽景色。 傅明煦好半响才回过神来,他朝厉迟雪点点头:“我也看到了。” 两人之间陷入一种难以的沉默,厉迟雪手指动了动,稳住心态后便不再多言。 其实傅明煦也不知道寒洮会不会来,会如何来,但他记得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什么。虽说传送阵要到半个月后才再次开启,但早点打听好想要的消息总归是没错的。 他撇去那些烦乱的思绪,这才想起什么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没回去?” 厉迟雪正要回答,却瞥到他身后的海水中有鲛人,话音一转:“这里景色太美,顺便买点特产再回去。” 特产?傅明煦莫名想起了鲛丹,正欲说,神识中却传来一阵共鸣。 他感受到那熟悉的波动,紧张感徒然出现在心头。 隔着汪海大海,两人的神识接通。 接通后,傅明煦想象中的质问没有出现,对面的神识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你这么快出关了?”等心绪平静下来,他认命般地主动开口,还没等对方追究不辞而别,他心虚地转移话题,“我留给你的丹药吃了吗?” 为了以防万一,他给寒洮炼制了维持龙魄稳定的丹药。 对面的人终于打破了单方面的神识传音,嗓音低沉却不含寒冰:“你说的是你留下的九十颗清心绝欲丹?” 闻言,傅明煦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他怎么忘了,他确实炼制了十炉清心绝欲丹。 只是他的成丹率是百分百,一没注意就给寒洮留下来整整九十颗。 “自然不是,那个只是给你备着的,我留下的讯息又没说让你现在吃。”他舔了舔后槽牙,指尖忍不住在衣袖中乱抠,“阳魄丹吃了吧。” 厉迟雪不远不近地与他一起走着,见他嘴角微微含笑,宛如被雾气笼罩的雨荷露出被遮掩的玉容。 但傅明煦很快笑不出来了,因为寒洮在神识中跟他说道:“没吃,龙魄有点疼,应该是强行出关的造成的。” 傅明煦脚步一顿,嘴角笑容滞住,还未开口,就听见对方又说:“你在浮空城不要乱跑,有什么事等我过去再说。” 说完,他竟单方向中断了传音。 傅明煦心中说不清是怒气还是心虚一齐涌出,又突然觉得自己私自跑出来的行为不对。 至少,要等他出关吧,何况对方还是为给自己炼制飞行法器。 可出关了,难道就乖乖等他跟自己一起“睡觉?” 傅明煦想起在寒洮手心消失的秘籍,那秘籍的厚度堪比他竖起的手掌。 如此一想,他觉得自己暂时离开没有错。 可他又不禁想起对方说的龙魄有点疼,一时之间担心不已,整个人处于无比纠结的状态。 厉迟雪并不知道他内心所想,见他停下脚步不动,问:“怎么了?” 傅明煦自然不会跟他说这些,只看了眼不远处的修士,回答:“无事,只是觉得这浮空城有点小。” 说是城,其实也就一条主路,而一眼就能看到主路对面的蔚蓝色。 他怀疑,这小岛屿完全就是鲛人为了方便为人族交易准备的小岛屿,叫「城」也是为了迎合人族。 主路的两侧坐落着大小不一,颜色不同的小房子,他就看到之前见过的妖族就进了其中一间。 傅明煦继续往前走,却没进入其中的任何一个房子中,而是仔细地打量着周围。他注意到每个房子的门都是打开的,唯有当需要交易的人进去才会关上。等交易完毕后,那房门又会重新打开,里面的人出来,新的人再进去。 但无一例外的是,每个出来的人都喜笑颜开,明显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傅明煦在一间房前驻足,他看着门前挂着的牌子,上面正写着「籍」字。 “那我先进去了。”他没感受到危险,朝一旁的厉迟雪颔首。 厉迟雪看了眼牌子上的「籍」,猜测他可能是来换取某种讯息。他盯着坐在里面的鲛人看了会,直把对方看得尾巴上的鳞片快要炸起,才慢慢收回目光。 傅明煦走了进去,身后的房门也慢慢关起。 房梁上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线,显得这位端坐在前的鲛人愈发柔和,仿佛汪洋中的一捧水。 “请坐。”对方朝傅明煦示意。 傅明煦没有取下帷帽,可这不妨碍他看到对方鬓角银白色的鳞片,以及他垂在桌子下面银白色的鱼尾。 那片银白很是纯粹美丽,可在他看来却不及寒洮的金色龙尾半分。 他敛住神色,正襟危坐,目不斜视道:“我想知道关于巫族的记载。” 对方的鲛人许是没见过如此开门见山的人,他眼睛眨了眨,与人族截然不同的美丽足以动人心魄。 “你现在可以叫我蒙白。”鲛人嗓音清悦入耳,瞳仁处泛着为微微的银光,“仙长为何想找巫族的记载?” 傅明煦双瞳外青色隐现,他勾起嘴角,回了句:“好奇而已。” 当真有人会因为对某件事好奇来到浮空城吗?蒙白不知道,它只知道对面的人身上似乎蕴藏一股强大的气息,这气息令它生不出半分欺瞒的心思,仿佛只要如此做了,自己便会陷入无边的惩罚中。 但傅明煦知道,因为传承记忆告诉它,鲛人一族在天地初开时便存在,是受了混沌之气滋养的生灵,血脉深处深藏着对混沌之气的畏惧。 他看着蒙白眉间细小的银白色鳞片浮现,整只鲛像是在处于极度拉扯中。 傅明煦心思一动,流转的混沌之气引起脚踝上的微微刺痛。 他看到,在混沌之气变浓郁的一瞬间,蒙白眉间竟然有魔气一闪而过。 那魔气太过隐蔽,就连蒙白自己都似乎都没发现。头顶的夜明珠散发着幽幽的光,那层细密的银白色鳞片似乎都泛着不太正常的微光。 傅明煦像是没有看到变化一般,自顾自地说道:“难道鲛人一族也不知道巫族的存在?” 他起身欲走,对面的蒙白却像是如梦初醒般,急忙说道:“当然知道!” 它眼中闪过痛苦之色,补充道:“关于巫族的记载藏在鲛人王殿中,你只有服下鲛丹才能有机会进入。” 说完,蒙白眼中出现迷茫神色。 傅明煦指尖微微一弹,不经意间一道混沌之气抛了过去,等蒙白清醒时,他已经神色自然的坐了回去。 “我这是怎么了?”蒙白生出做了一场白日梦的荒诞之感。 混沌之气被收回,来询问的人族端坐期间,他掀开帷帽,露出一张颠倒众生的脸,那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浓浓失望,“既然你们也不知道,我就不打扰了。” 他瞳仁圈外镶着一圈苍青,说出的话令蒙白生不出半点怀疑的心思。 等傅明煦出了门,他只记得对方问了巫族,而自己却说这方面的记载早已湮灭之事。 傅明煦头也没回地出了主干路,此时夜色渐浓,他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处,手心微微松开,赫然就是一枚蓝色的丹药。 这正是那位蒙白说的鲛丹,按照对方的意思,只有服用这枚鲛丹才能进入鲛人宫殿,而只有与鲛人有交易达成,才能具备获得这枚鲛丹前提。 夜色下,海水褪去晚霞带来的红,又染上夜晚的黑。 今夜无月,连带着荡起的波涛都是漆黑一片。 就在傅明煦刮出一点丹药粉送入口中品味时,先前被巨浪袭击的岛屿突然一阵摇晃。他一个没注意,差点跌倒在地。 风雨突然袭来,噼里啪啦的雨滴与怒吼的风形成一道黑夜独有的乐章。 厉迟雪不知从何处冒来,许多人族和妖族的修士纷纷跟在他身后,歪七倒八地跑着。 鲛人蒙涟突然出现,他手中浮空染着一簇冷白的火焰,映忖着他浅蓝色的鬓角鳞片多了一层惨白。 他高声喊道:“只是岛屿底下有所震动和天气突变而已,大家不须担心,都拿到鲛丹了吧,这证明你们有资格跟我们进行交易。” 在海面波涛的怒号之下,他朗声笑道:“大家只需要服下鲛丹,就可以短暂幻化成鲛人的模样,进入深海。” “这上面不过是一座小小的岛屿,是用来承载传送阵的,真正的浮空城在深海。” “当然,鲛丹的效果只有十日,届时时间一到,还希望大家不要贪恋深海风光,及时上岸。” 他一番清晰的解释和后面玩笑般的话打消了本有些惊慌的人群,傅明煦还在仔细分析鲛丹成分时,有不少人已经服下鲛丹跳入海中。 其实这也不怪他们不会怀疑,毕竟这从见晓城通往这里的传送阵,可是青衡宗与鲛人共同维护的。 厉迟雪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冷得吓人。 来的修士如同下饺子般入了深海,蒙涟神色并无异常,对还站在岛屿上面的厉迟雪微微一笑:“厉道友是想陪同这位无法做交易的人吗?” 傅明煦仿佛没听到他话中的意思,轻笑一声:“虽然我无法做之前的交易,但对鲛人的浮空城却是很有兴趣,我带了不少东西,说不定能在下面换到想要的呢。” 他敢肯定,若是自己去不了真正的浮空城,也定然不能在这里安然地等待传送阵的再次开启。 蒙涟的目光转向他,似乎想看出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虽确定对方肯定知道自己之前想要探寻的内容,可傅明煦却丝毫不慌,而是任由他打量。 他此时没有再戴帷帽的必要,果然就听见对方说了一句:“阁下这容貌,不是我们鲛人一族可惜了。” 傅明煦羞涩一笑,抿了抿唇道:“谬赞了。” 他不着痕迹地给厉迟雪递了个眼神,示意对方不要轻举妄动。 等对方递给自己一枚鲛丹,他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厉迟雪根本来不及阻止,就看见他跳入海中。 冰冷的海水让傅明煦打了个哆嗦,他在心里暗骂一声,又给自己塞了七八颗不同的丹药才微微松口气。 只是等他看到自己真化出了一条苍青色的鱼尾时,还是忍不住瞳仁微颤。 作者有话说: 傅明煦:嘶,我也有尾巴了..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傅明煦盯着苍青色的鱼尾看了好一会, 才慢慢缓过神来。又动了动尾巴,花了半刻钟的时间来适应。 原先他嘴巴里还会冒出一大串气泡,化出鱼尾后就能自由呼吸。海水的冰冷感消失不见, 他浑身感觉非常舒适, 就像是他天生就生活在这片海域一样。 但傅明煦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吞服了鲛丹, 产生了鲛人的习性而已。 心思微动下天地玄镜出现在手中, 他执起镜子,光滑的镜面上显现出自己的面容。 发带与墨发随着水流的方向漂动, 看起来十分丝滑。 有新生的淡青色鳞片出现在鬓边,他对着镜子忍不住抠了一下, 感受到疼痛后赶紧住手。 看来他想的不错,这鲛丹并不是如蒙涟表面所说的把他们暂时转化。若让这丹药的药效尽情发挥十日,这些吞下鲛丹的人就真的会彻底转化为鲛人。 只是,鲛人族研制出这些丹药,又特意诓骗给他人吞下是为何? 就算这些人能彻底转化成鲛人?对他们又有什么用呢?总不能是鲛人族的大米吃不完,需要人口来帮忙消耗吧? 傅明煦身后缀着的尾巴随着他的思绪甩来甩去,他手中的天地玄镜还未收起, 颇有揽镜自照的意味。 尾巴的颜色从腰腹开始由淡青转为苍青, 尾巴下端有两道红色的线,给苍青平添几分艳色。 他又想起那鲛人蒙白眉间的一丝魔气,总觉得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复杂。 脑子烦乱的思绪让他有点头疼, 他耐心在原地等了约一柱香的时间,总算看到了厉迟雪的身形。 他盯着对方如鱼儿游动的双腿, 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没有尾巴?” 海水中,他说话间尾巴微微摇曳, 鬓边的淡青色鳞片泛着微光, 与本就精致的眉眼交相辉映, 氤氲出一片摄人心魄的美来。 厉迟雪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真看到傅明煦这样时仍是十分震惊。 他眼中的惊艳太过明显,傅明煦颇有点不自在,“你是知道鲛丹有问题吧?所以才没有吃。” 厉迟雪终于回神,声音有点低:“我没来得及跟你说。” “你放心,等事情完毕,我带你回青衡宗,届时定有办法解决。” 傅明煦并不觉得意外,他也不会觉得厉迟雪有对自己说的必要,他没有就对方最后的话回答,而是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他以为对方知道些鲛人族的秘密,例如收藏典籍的宫殿在那。 哪知对方摇摇头,只回答:“除了鲛丹有问题,其它的也不知。” 傅明煦眼底流露出失望,对之前把他当成共同探秘的道友有点后悔。但人都等来了,况且对方还有青衡宗的身份,一起行事或许会方便一些。 如此想着,他也没说其它的,尾巴动了动,朝水流的方向不甚熟练地游去,说道:“走吧,先去看看真正的浮空城是什么样子。” 他起先游动得艰难,主要是不太习惯有条尾巴。等游了百来米,他游动的姿势就变得标准,尾巴一弹就借着水流的力量游出老远。 这鲛丹果然厉害,让他不知不觉中被鲛人的习性同化,若不是有先前几颗丹药搭配着,他还真不敢直接把这鲛丹吞下。 厉迟雪沉默地跟在后面,虽没有尾巴却游动的速度不逊于他,两人很快便来到了浮空城外围。 在傅明煦到达的一瞬间,珊瑚丛旁边突然窜出一群小鱼,它们围绕在他尾巴上,像是确认什么一般。还没等他驱赶,小鱼又一哄而散,随后他就被面前结界中的一股力量拉了进去。 厉迟雪想要拉他,那群小鱼又突然窜出,直接把他伸出的手撞偏。 两人隔着一道结界相望,每次厉迟雪想要有所动作时,总有会许多小鱼从旁边的珊瑚丛窜出。 一个时辰后,傅明煦停留得尾巴都累了,他见厉迟雪也没有危险,估计是不受小鱼待见,也估计是没有服下鲛丹,总而言之暂时是进不来。 厉迟雪显然也明白了这一点,他朝傅明煦招招手,示意对方不用等他。 傅明煦想了想,只以为他有别的办法,甩了甩尾巴走了。 等他走后,那群小鱼果然没有继续攻击,厉迟雪朝着足有两人高的珊瑚丛,嗓音清冽:“寒城主,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话音刚落,他身旁的水宛如受到气流的挤压排开,山岳般的威压让他差点就要拔剑。 寒洮从珊瑚丛中走出,他眉眼微垂,半开的金眸像是蕴着稀碎的冰,看向厉迟雪时无悲无喜:“你很聪明。” 厉迟雪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不卑不亢地回答:“寒城主过奖了。” 两人修为一高一低,却各有风姿。 寒洮没有与他多言,刚才他操控那些小鱼被厉迟雪察觉,对方就该明白他的意思。 “天生剑体,宗门之首。”他的目光掠过对方的肩头,飘向无尽的海水中,“我想说什么,你该很清楚。” 是规劝,也是警告。 厉迟雪身形一僵,脑海中浮现了一张灿如皎月、颠倒众生的脸,他抿紧了唇,又似有点不服气,却也只能把这点不甘心隐藏。 他握紧手中的剑柄,艰难点头:“我知道了。” 寒洮很满意他的识趣,他本不是残暴弑杀之龙,可若是有人想抢他伴侣,那一切就另外说。 他深知自己所喜爱之人有多招人喜欢,他无法把傅明煦锁在身边,便只能把出现在他身边的变数扼杀在摇篮中。 两人不过交谈了几句,交谈结束后寒洮没有再做停留。他抬脚略过对方,浑身的威势没有丝毫收敛,却自动避开了厉迟雪转移到旁边的水流中。 寒洮没有丝毫阻碍地走进了结界,朝着傅明煦远去的方向走去。 .. 越往里走,傅明煦越惊叹于真正浮空城的构造。 浩大的结界从深海拔地而起,在深海之中形成了一道巨大的罩子。这罩子隔绝了外界的海水,造就了这所名副其实的城池。 许是鲛人居于深海,这种神奇的城池竟然也不足为外人道。 傅明煦看着宛如苍穹的结界顶端,对着在结界外游动的各类海洋生物发呆。 五彩斑斓的鱼、散发着荧光的水母、以及巨大的龟类,活脱脱的海洋世界既视观。 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就被一道声音唤住:“是你?你不是没有完成交易吗?” 弯下仰得有点酸的脖颈,傅明煦回头一看,一条拖着银白色鱼尾的鲛人朝这边而来。看别人鲛人拖着鱼尾总有点别扭,只有尽量把他看做人族走动才不觉得奇怪。 蒙白好奇地看着他的尾巴,露出一个笑容:“你吃了鲛丹了?” 周围有许多鲛人看了过来,傅明煦不着痕迹地回望过去,发现大家都拖着一条尾巴,若没有听见他们的交谈,倒是分不清哪个是真正的鲛人,哪个是人族或妖族。 “我想交换点鲛人族稀有的奇花异草。”傅明煦没有把自己会炼丹制药的技能透露半点,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幸亏有蒙涟前辈给我一颗鲛丹,让我不至于白跑一趟。” 蒙白被他脸上的笑容恍花了眼,呆愣了两息后才回神,下意识地就问:“那你不探寻巫族的消息了?” 他说完才自知失言,赶紧朝周围看了一眼,见没有鲛人听见才放心下来。 “先前也不过是好奇。”傅明煦宛如没看到他的小动作一般,耸耸肩不在意地随口一答,又怕他不信,故意加上一句,“我听有人说巫族有仙草可使人长生,便想取来送给我的道侣。” “不过既然找不到,其它的花花草草也可以送嘛,全当是情趣好了。” 他话题转的有点快,蒙白听得蒙了一瞬:“你有道侣?” 傅明煦矜持地点点头,两颊适时地浮现红晕。 蒙白看着他的脸惊呆了,忍不住绕着他走了一圈。像是在仔细打量他的尾巴,又对着他嗅了嗅。 傅明煦被他这一套动作搞得头皮发麻,忍住用尾巴甩人的冲动,硬着头皮问:“你这是干吗?” 谁知,蒙白不仅没有回答,反而把他拉到一处,神神秘秘地问:“你莫不是在诓我?” 傅明煦心头一跳,认真道:“我骗你做甚?” 蒙白看着他略显真诚的眼神,想了想也觉得对方没有在这件事上欺骗自己的必要。 “你们成亲多久了?”他问。 傅明煦略做沉思,面上欢喜:“一年了。”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说出这话时,就看见蒙白用一种带着微微怜悯的眼神看他。 “我问你,你们平时会亲吻吗?” 这下,傅明煦是真的脸在发烧,但他不知蒙白到底是何意,还想着从对方口中套出鲛人王宫的位置。 趁着四下无人,他开始大言不惭:“当然,我们每天都亲吻。” 于是,蒙白用一种既震惊又怜悯地眼神看着他。 “我知道了。”他看着傅明煦的这张脸暗叹,结合着对方所说的话语,脑海中有一个惊人的结论形成。 “你们每天亲吻,可你的元阳却还在。” “所以,你道侣定然不行。” 等等,你的这个结论得出的是不是太过草率? 傅明煦听得一阵心惊肉跳,他完全不知道为何蒙白会得出如此结论,他只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硬着头皮,眼中流露出无尽悲伤,幽幽地长叹一口气。 此生,无声甚有声。 只是不知为何,傅明煦总感觉后脖颈凉飕飕的。 这海底也没风啊,他只当这是心理作用也没去管。 共同拥有一个秘密,向来是让两个陌生人靠近的独门偏方。自觉知道了傅明煦这个极为痛苦的秘密,蒙白单方向与他成了好友关系。 “你不用伤心。”蒙水拍拍他的肩膀,神神秘秘地说了一句,“反正你以后也有重新选择伴侣的机会。” 傅明煦心头一动,却不动声色地哀伤:“没用的,我只爱他。” 蒙白顿时对他恨铁不成钢,教导道:“在鲛人族,若是伴侣无法满足,是可以重新寻找的。” 傅明煦适时开口:“唉,你也说是鲛人,我们人族不一样。” 蒙白急了,差点一秃噜:“等你成了..” 他还没说完,就感觉脑袋一痛恨不得锤头,顺着本能止住了话头。 “你怎么了?”傅明煦脸上一片紧张,关怀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蒙白这时却摇摇头:“没什么,总之你不用再去想你跟你那不行道侣之间的关系,至于什么奇花异草也不必去寻找。” 他看着傅明煦,语气极其认真:“放心吧,不久之后,自会有人捧着奇花异草等待着你的垂青。” “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傅明煦想,这福气他是不敢要的,他瞥了眼他对方的眉心,知道刚才一闪而过的魔气自己没有看错。 所以,只要是这蒙白要说什么不能说出的话,就会有魔气出来阻止么? 他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侧过身子,露出一张失意绝美的脸,叹气:“听闻王宫后种植着一片鲛人族独有的奇花异草,真想去看看。” 这里鲛人众多,为避免被人察觉,他不能使用混沌之气。 至于王宫后的奇花异草,不过是他为了转移话题到王宫,随意地扯出一个理由罢了。 但没想到的是,蒙白用一种兴奋的语气告诉他:“对了,我怎么没想到,你去了王宫后的花园,肯定会开心起来的。” 傅明煦看着他已经快把自己当成同族的鲛人,心中不仅没有半点欣喜,反而是重重的忧虑。但他面上仍是露出笑容,微微颔首:真的吗?那就谢谢你了。” 两人说罢,蒙水在前面带路,他忍不住把新同族的情况传达给许多单身鲛人。 傅明煦跟着他一路走去,不仅觉得身旁凉飕飕的,还接受到许多鲛人隐藏的炙热眼神。 鲛人王宫位于浮空城的最后方,随着遇到的鲛人越来越少,一座巍峨晶莹的宫殿赫然出现在眼前。 他眉眼低垂,象征性地发出惊叹的一声,就随着蒙白朝后面而去。 途中遇到几位鲛人族的侍卫,蒙白上前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对方竟然直接放行,只是看向自己的目光粘腻而恶心。 “就是这里了,漂亮吧。”蒙白指着一处说道,“我还有点事要去处理,你去吧,那里很安全,你好好睡一觉就会很舒服的。” 许是前方的王宫挡住了光,傅明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白色和金色的奇异花朵露出一角,大部分的都隐藏在阴影处。 花朵散发着奇异的香味,令人心神摇曳。 蒙白把他送到这里就放心地走了,傅明煦望着巍峨的王宫便有了个主意。 他瞥到有侍卫在那边遥遥看过来,定了定神,抬脚朝花朵中央走去。 他低头也一时辨别不出这里的花朵到底是哪种奇花,只觉得这香味太过浓郁,似乎能钻入人的肌肤血肉中。 等刚走到中央的阴影边缘,他心头却猛地一跳。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从阴影处深处一只手把他抓了过去。 惊叫声被堵在口中,他腰身被箍得特别紧,整个人被拉进硬梆梆的怀中。 他带着惊慌抬眼,就与一双金眸对上。 熟悉的气息包裹着他,寒洮一只胳膊揽过他的腰身捂住他的嘴巴,另一只手准确地抓着他的尾巴。 傅明煦整个身子都陷在他的怀中,对方的手心炙热,覆在尾巴上的感觉更加明显。 阴暗的花丛中,傅明煦口中溢出一丝急促的喘息声。 作者有话说: 寒洮:听说你到处说我不行? 傅明煦:我不是,我没有。 第69章 花香馥郁, 熟悉的气息灼热无比,傅明煦整个人被他按在怀中,那落在尾巴上的灼热在瞬间如燎原的火星, 在瞬间就燃烧到了尾巴尖。 苍青色的尾巴轻颤不已, 特别是当寒洮轻轻一捏时, 他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放手。”他哆哆嗦嗦地吐出两个字, 尾巴用力挣扎起来。 可寒洮不为所动,目光在他鱼尾鳞片上扫着, 嗓音压得极低:“听说你到处说我不行?” 说完,他不仅没有松开手中的鱼尾, 反而握得更紧。 傅明煦喉管中发出一声细小沉闷的呜咽声,两只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襟,一滴泪从眼角滑落。鬓边淡青色的鳞片被这滴泪洗过,泛起的微光宛如破碎的星光镶嵌其上。 有鲛人侍卫像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却不敢离这片花海太近,伸长脖颈也看不出什么问题后,才重新回到位置。 寒洮没想到他的发应会如此之大, 苍青色鱼尾微微颤抖, 宛如摇曳的神花在阴暗处生长。鲛人的特性在他身上呈现,那鬓边的鳞片不仅没有丝毫突兀,反而带给他一种奇异的美感。 此时本该柔韧的鱼尾在他手中无力地低垂着, 伴随着他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像是化成了温热的流水。 炙热的手掌几乎要把鱼尾融化,傅明煦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热潮从鱼尾的触碰上开始,在极短的时间内席卷全身。 “我不行吗?”寒洮看着他在自己手中化成了一摊水, 却没打算轻易放过他,“每天亲吻?” 说完, 他手掌一松,鱼尾坠落在他腿上。 傅明煦呼吸急促,脑子中混沌一片,鱼尾一松下还没来得及回答,没想到他松开的手重新一落,竟然覆盖在鱼尾的逆鳞上。 「不要」两个字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而音节,寒洮把逆鳞处覆盖的鳞片一压,就着他在怀中的姿势一按,把他整个人彻底地揉在怀中。 傅明煦发出一声极为短促的尖叫,尖叫声被闷在手掌中,只剩下起伏不定的微喘。 尾巴尖剧烈地抖动,犹如失水的鱼儿在疯狂地挣扎。 接着,尾巴尖的抖动还没结束,对方把他鱼尾一翻,两人四目相对,金眸中暗潮涌动得令人心悸。 傅明煦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气,短暂的鱼尾松开让他误以为这种折磨已经结束。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庆幸得太早,因为寒洮已经双手掐住他的腰身。 极为危险的感觉充冲到脑海中,在鱼尾逆鳞与滚烫坚硬的布料相贴的一瞬间到达顶峰。 原本柔润温滑的细薄鳞片在瞬间炸开,又在瞬间垂落,整条鱼尾猛地绷直又坠落,傅明煦狠狠地揪紧着他的衣襟,双唇微张,早已泛起水雾的双眸处于久久的失神状态。 这近乎惩罚时的亲密来得又急又凶,傅明煦的双颊透着被晚霞般的红艳浸染,鬓边的鳞片上不知何时变得湿润一片。 寒洮也不好受,他眼睛闭上又睁开,在对方再次呜咽出声之前狠狠地堵住了他的唇。 浓郁的花香萦绕着两人,苍青色鱼尾上不知何时竟然泛起了淡淡的红。 第一次的情敏期早已结束,可傅明煦只觉得今日的一切来得比情敏期更加汹涌。 等寒洮放开对他口中气息的掠夺时,黑色的双瞳外苍青色外圈显现,扬起脖颈上的嫩白恍花了他的眼。 在寒洮感受到脖颈上传来微痛时,香甜可口的龙血已经进入贪婪的口中。 柔软的鱼尾在此时发挥了作用,紧紧地缠绕着,寒洮没有阻止他吸食龙血的动作,而是顺着本能的冲动,生出的浓烈念想让他再次用力一按。 逆鳞和布料在一瞬间艰难嵌入。 浓郁的龙气把这片鲛人花园顿时划成私有领地,没有一个生物在结束前可以进入此地。 鲛人王宫静静伫立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唯封闭空间中的奇花听见,那呜咽声是如何盘旋,直到湿润的布料被扯开,无人听见的尖叫声瞬间戛然而止。 .. 东海之畔,蒙水与一位趴在大石头上的鲛人正在交谈。那鲛人银白色的鱼尾随着波涛埋入海水之中,与他诉说着最近的见闻。 “七日前,鲛人王宫突然被强大的龙气覆盖,整个王宫所在的区域都无法进入。”蒙白有点后悔不该把新交的朋友带入那片花丛,颇为担忧地说道,“其他的倒没有影响,就是之前有个新的族人进入了欢花的院子中,都没来得及出来呢。” 谁也不知道这道强大的龙气是如何来的,按理说龙族原本居住在虚妄之海,也不可能看得上这小小的东海。 蒙水听他这么说却没关心那道龙气,开口而是:“新的族人?” “对啊。”蒙白惬意地摇了摇尾巴,感受着海风的气息,“是啊,那容貌简直了,听他说在人族有伴侣,但是我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格外清新,根本就没双修过。” “有不少族人已经对他虎视眈眈呢,估计到时候热闹得很。” “但愿被龙气笼罩的他没有危险吧。” 蒙水闻言微微皱眉,神色中是明显的不赞同:“那些人族当真愿意成为鲛人吗?” 海风微咸,他们一人半身在水中,一人站在岸上,不像是两个鲛人,更像是一人一鲛在对话。 “有王炼制的鲛丹,没什么问题的。”蒙白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还笑道,“再说蒙涟大人说,他们都是自愿服下鲛丹的。” 蒙白还想劝说他回族内,眼角却瞥到一道充满煞气的影子过来,赶紧进入海水之中。 蒙水不用看就知道谁来了,刚才还冷淡的眉眼变得柔和,转身喊了一声:“安然。” 自张安然成了修罗鬼却没有进入黄泉修炼,蒙水也没再回鲛人族,一鬼一鲛便居住在东海之畔,过着安静平淡的日子。 虽没有再回族内,但有蒙白等鲛人时不时地来看望,他倒也知晓族内发生了许多事情。 这人族或妖族转化为鲛人一事,是他最近听到最难以置信和十分惊悚的。 张安然看着消失在海平面的浪花,浑身煞气翻滚却神情平静:“蒙白又来了?你要是想回族内看看,我就去陪你。” 可蒙水却摇摇头,“现在的鲛人族已经不是当初的鲛人族了,我不想回去。” 以前的鲛人成年后寻到伴侣可以自由选择在东海任何一处居住,可不知从何时开始,鲛人一族就禁止寻找其它种族的伴侣。若伴侣真是异族的,还有鲛丹用来转化。 他把这些变化告诉了张安然,她果然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人族自视甚高,怎么可能个个都愿意转化成鲛人? 两人就此事讨论了一会,特别是张安然听到龙气到来时,突然想起一件事,她记得昨晚有道金光掠过东海之畔,磅礴的灵气把她从入定中唤醒。 张安然心头闪过猜测,对蒙水突然说道:“我们去鲛人族。” 之前她失去了肉身,踏入修罗道后便是鬼魅之体,海水对她倒是没有多大影响。她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蒙水,对方也没犹豫,带着她顺着蒙白来的轨迹朝深海下潜。 深海一如往昔,鱼儿肆意游动,直到两人来到了浮空城,蒙水见到比之前多出一倍的鲛人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结界对鲛人没有阻拦,张安然鬼魅般地附在他身后,也顺利进入。 浮空城内,鲛人们在讨论着什么,蒙白夹杂其中,眼尖地看到他出现,热情地迎了上来。 两鲛本就是一胎所出,这也是蒙白为何一直去找他的原因,毕竟天然的血脉联系胜过万千利益。 “蒙水,你回来了。”蒙白觉得有一丝阴冷,立马不动声色地离张安然远点,迫不及待地向他分享最新的消息,“知道吗?我们族新来的族人被龙族首领看中,鲛人一族说不定能跟龙族结姻。” 龙族首领? 蒙水和张安然对视一眼,心中浮现了然的震惊。 “王来了!” 有鲛人喊了一声,接着有武器落地的均匀铿锵声,两人抬头看去,浮空城的鲛人们让出中间的干道。 等看到跟在与鲛人王并排走来的两人时,张安然眼中的震惊如同实质。 墨发如瀑布,双瞳灿如星辰,鬓边的鳞片闪烁着稀碎的光,眉眼间似蕴藏着深海的美丽。他的鱼尾是渐变的苍青色,尾巴看起来柔润有力,就这样站在鲛人中央,也难挡他如神花开放的动人。 即使鲛人天生美貌,但此新生鲛人的姿容也是独一份。 他清冷地站在一侧,眼中冷淡的星光令人呼吸一窒。 整个浮空城都安静下来,似乎怕打扰了这朵怒放的神花。 鲛人王满意地看着寒洮目光时不时地落在旁边的新鲛人身上,大手一挥,宣布了一则消息:“三日后,鲛人蒙煦将嫁给龙族首领寒洮,届时龙鲛结姻,亲如一家。” 张安然看着对面两人熟悉的面孔陷入了沉默,侧过头问蒙水:“你们鲛人是不是一直缩在东海不出?” 蒙水知道她想说什么,艰难地点点头:“除了我,唯有蒙涟与外界有所联系,但他也不敢去接触几大仙宗,听说是经常前往一个中等的宗门所在。” 而云寒城与东海相隔数千里,久居深海的鲛人确实不知道龙族的首领早有伴侣一事。 在接到寒洮轻飘飘的一瞥后,两人目目相觑了一会,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闭嘴。 浮空城内,鲛人们的目光落在傅明煦身上,他们细细地打量着他的眉眼,突然对传闻中龙族首领对新生鲛人的「一见钟情」恍然大悟。 直到鲛人王宣布消息的浩瀚队伍远去,张安然才重新从鲛人们私下议论的言语中拼凑出事情发展的始末。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新生美貌鲛人在欢花中偶遇前来拜访的龙族,一龙一鲛互生爱慕,私定终身的故事。 当然,至于被龙气封锁的七天八夜里发生了什么,他们也只能暗自猜测。 所有的事情都在朝鲛人王想要的方向发展,王宫的一处名为「落光殿」的宫院内,傅明煦看都没看凑过来的寒洮一眼,把鱼尾挪到床榻上,转过身不去理他。 鱼尾上的妖骨链圈在两人交合时消失,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寒洮想起这是合欢妖的妖骨所制,倒是没有太过意外。 “是我的错。”他坐在床榻边,冷峻的侧脸在宫灯下边的无比柔和,“我不该那么久。” 傅明煦身子一僵,冷哼了一声后继续不理他。 暖色的宫灯光投射在两人身上,柔光给苍青色的尾巴镀上了一层诱人的色泽。 寒洮喉结上下剧烈地滚动两下,脑海中立马呈现那令人神魂颠倒的美好滋味,金眸暗沉无比,灼热的目光顺着尾巴尖一路往上。 即使没有转身,傅明煦也感受到了那道灼热的视线。 “你别生气了,也不能全怪我,我本来只想吓吓你,可是你的尾巴缠着我不放,我头脑一热..”他说得十分真诚,如果忽略掉那过于低沉暗哑的嗓音,傅明煦或许还能信他。 他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双眸中似乎含着火星,一拳捶到他的胸膛。 寒洮见机立马攥住他的拳头,把他的手包裹在手中,粗粝的指腹把柔嫩光滑的手背覆盖,明明没做什么,却莫名带了点情。欲的味道。 傅明煦挣扎了两下也没把手抽出,震惊地看着他:“你下流!” 这种「辱骂」对已经尝到滋味的他丝毫没有影响,他倾身过去,把两人的距离拉近,直接拉起他的另外一只手压在自己的胸膛上,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也很快乐对吗?” 四下无人,唯有宫灯悄然散发着光芒,厚实的幔帐被撩在一侧,只需要轻轻一拉,就能挡住床榻中的情形。 寒洮的话让他想起了自己在绝顶中的尖叫,尾巴尖都在开始泛红。 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在那几天中没有半点痛苦,若要挑刺的话,那也只有对方毫无止境般的掠夺。 但输人不输阵,傅明煦仰着头,眼皮半拉地低睨着他,冷哼一声:“快乐?一点点吧。” 修长纤细的脖颈在宫灯下泛着莹润的光,因为怒意眉眼中的清冷散去,冒出几分新鲜的艳色。 「咕咚」。 寒洮喉结滚动,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作者有话说: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我不仅提前发了,还让他们..嘿嘿.. 人身暂时不行,不过鲛人身可是很有韧性呢。 第70章 有了那日夜的交缠, 傅明煦十分明白他此时眼神的含义。 尾巴尖本能地抖了抖,他下意识地捂住隐藏在弹软鳞片中的逆鳞,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寒洮定定地看着他, 吐出一个字:“你。” 傅明煦:..自己真的没听错吗? 他万万没想到此时的寒洮脸皮之后堪比城墙, 一下子就被他看得心头情绪翻滚, 两颊红晕犹如晚霞铺染而成, 整个人透出几分往日里没有的缱绻艳色。 他的一只手还覆在寒洮的胸膛之上,手心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血肉之中强劲有力的跳动, 一声快过一声,让他想起了夜间两人坦诚相对, 他攀附在对方胸口中听到的心跳声。 若不是最后寒洮抱着他进入了龙凤镜,在鲛人王宫后继续的话他简直要羞愤而亡。 “还要不要脸?”傅明煦见他这副样子都来气,搭在床沿上的尾巴往里面缩了缩。 任由他打骂怒视,寒洮都没有半点怒意,两人的气息在空气中慢慢地交缠相融。 他们额间相贴,寒洮嗅到他身上清浅的香味,嗓音暗哑多情:“我知道你快乐的。” 即使傅明煦嘴上不承认, 但他心里知道寒洮说的是对的, 最后湿淋淋的尾巴就是证明。 他的确从对方身上得到了快乐,即使这快乐建立在被强大的掠夺中,沉沦在无休止的冲撞里, 但快乐的实质却在。 不管是龙血的香甜,还是身体的充盈, 以及精神上的愉悦,这都是明晃晃出现的。 他从来都没有想到, 在鲛丹的影响下鲛人所拥有的特征让两人第一次突破了人身的限制。 空气瞬间变得有些燥热, 宫灯的柔和光线都变得暧昧不清起来。 傅明煦鼻尖轻易地被他的气息萦绕, 微凉的浅青色鳞片在开始发烫。他的一只拳头还被对方攥在手心,另一只手被他压在心跳之上。 上衣的衣摆被撩起,拳头被放下,被细密鳞片围绕的逆鳞露出美艳的一角。 厚重的幔帐无风自动,悄然落下时遮住了外面宫灯的光。 “看着我。”寒洮几近沉迷地凝视着他,俯身时的目光在他脸上寸寸滑过,“你会喜欢的。” 清晰的接近比突然的拥抱更令人紧张,傅明煦忍不住揪紧黑衫的衣襟,对方垂落下来的金色发带微微晃动,似乎像把他重新带入迷离的梦境。 金眸里酝酿的暗沉比夜色还要深沉,那只重新覆在鳞片上的手还差一点就要找到逆鳞。寒洮没有漏掉他的半点反应,呼吸变得沉重而凌乱。 熟悉而危险的感觉在体内升腾,短促的气音从喉管中溢出,傅明煦揪着衣襟的手在开始发抖,他在害怕什么,却又在期待什么。 两人的关系早在不知不觉中起了质的变化,心跳声此起彼伏,汹涌的情绪让他们逐渐靠近。 “可以吗?”寒洮的手停在逆鳞边缘,强忍着血液的沸腾。 傅明煦瞪了他一眼,气息沉乱:“少废话,等我恢复人身,我看你..” 这一眼,直把寒洮看得神魂一荡,恨不得沉溺在他身中。 就在幔帐即将彻底隔绝外面的气息之际,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寒城主!”殿外有人大声在喊,带着几分急迫。 听见声响的傅明煦宛如从迷离的梦境中惊醒,心头猛地一颤,接着本能地尾巴一甩,双手又使劲一推。 “砰。” 来不及反应的寒洮被他推到在地,迷茫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不解地看着傅明煦,嗓音中带上一丝不稳。 傅明煦心里的那些旖旎在看到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扶额指了指紧闭的殿门:“有人喊你。” 寒洮「哦」了一声,随即如梦初醒般地从地上爬起来,他身姿依旧矫健,完全看不出摔在地上的半点狼狈。 傅明煦见他的目光还黏在自己身上,他迅速拉起旁边的寝被盖在尾巴上,青丝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晃动,偶尔露出半截雪白的脖颈。 “你先去看看有什么事。”两人自相遇后就阴差阳错地快乐一番,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傅明煦深感事情进展缓慢。 至于先前进入鲛人王宫的计划,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他怕寒洮发起情来耽误事情,贴心地送上一句:“实在不行你就吃颗清心绝欲丹吧。” 闻言,寒洮身形一僵,扔下一句:“不必。” 然后就绕过床榻前的屏风,拉开了殿门。 傅明煦靠在床榻上,只能透过屏风看着他背光而立,高大挺拔的身形把殿门挡得严严实实的。 他不知同外面的鲛人说了些什么,低语了几句后很快关上殿门,又走了过来。 傅明煦赶紧检查被子有没有盖好,清看清嗓子后抬头问道:“你来这里干..嗯,做什么?” “除了之前的回答。”他刻意强调。 “我来找你。”寒洮瞥到他脸上的神情,加上一句,“给你送飞行法器。” 傅明煦揪了揪旁边的幔帐,显然不相信,努努嘴:“东西呢?” 寒洮手心张开,如小舟般的飞行法器呈现在他面前。 傅明煦伸长脖子,看了会心想:嗯,除了金光闪闪的,倒是看不出其他不同。 “这就是苍灵大陆飞得最快的飞行法器?”他惊讶道,顺手拿了过来在眼前细细观看,“不过,你怎么炼制得这么快?” 他这话一出,就对上寒洮颇有点幽怨的眼神。 “我察觉到你跑了,就缩短炼制时间。”他盯着傅明煦的眉眼看了许久,偏硬的下颌线似乎都染上两分委屈,“飞行法器完美炼制,只是龙魄又裂了。” 两人相处这么久,他已经掌握到了如何激起他对自己情绪产生波动的技巧。 “我没有跑!”傅明煦喊出这句话后就是一阵心虚,声音越来越小,“我给你留下了丹药和传讯。” 寒洮幽幽地来了一句:“我知道,九十颗清心绝欲丹。” 还有半年的归期,他怕傅明煦半年后就把自己忘了。 傅明煦一时语塞,他决定以后不再提清心绝欲丹三个字,又生怕对方再提起这个话题,赶紧问:“你的龙魄给我看看。” 那金色的飞行法器被他在指尖把玩,忖得指腹格外莹润如玉。 寒洮瞥了那法器一眼,嘴角勾起:“已无事,被你的混沌之气修复好了。” 傅明煦下意识就不信,正欲反驳时对上他的眼神,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他双耳宛如火烧,蹭地一下掀开被子又起身,甩着尾巴走了两步,“龙魄没事就好,我有事先出去了。” 这天是彻底聊不下去了。 他赶紧出了落光殿殿,就迎面撞上几个鲛人,他们见到他先是一愣,一道道目光扫过他的容貌,露出果然如此的吸气声。 傅明煦隐约地知晓了他们意味不明的眼神,特别是当那些鲛人朝他身后的人拱手。 “寒城主。”他们语气亲切不失恭敬,“我们王有请。” 他可还记得他跟寒洮从花园中出来时碰见的一队鲛人,其中老态龙钟的那位便是鲛人王。 当时若不是寒洮攥紧他的手,他估计就当场羞耻暴走。 等出来后,他才得知他踏入的并不是什么王宫的后花园,而是每个鲛人成年时进入的欢花园。 只要是从欢花中出来的鲛人腔体就会成熟,就代表着可以被求偶双修。 说白了,那欢花是深海独有的催情花朵。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即便傅明煦记下许多关于奇花异草的记载,但人族对深海本就了解不深,也漏掉了鲛人族独有的欢花。 他一边杂七杂八的想着,一边任由寒洮执手而走,两人掌心相贴,金色和青色发带交相呼应,亲密的气息令其他人无法插足。 几位鲛人跟在身后互相交换眼神,他们对傅明煦已经没有半丝怀疑。 毕竟,生出鱼尾,又从欢花中出来的新生鲛人,从身到心就同本土的鲛人没什么区别。 从未有过例外。 他们惊叹的是这鲛人还真的好运地拿下了龙族首领的宠爱。 那可是龙族啊,他们天生血脉强大,实力强悍无比,若是与之交合双修,鲛人自身的血脉也能沾染龙气得到进阶,说不定能成为古老的鲛人。 古老的鲛人凶戾而强大,他们是深渊中的美丽杀神,远不是如今精致脆弱的鲛人可比。 与人族受伦理的禁锢相比,妖族更追求坦诚的欲望和强大的力量。 他们眼中闪过羡慕的情绪,在想起那位鲛人的眉眼时只能不甘地释然。 当着许多鲛人的面,傅明煦并未挣脱牵手的亲密。他乖巧地任由寒洮牵着,做足了鲛人依恋的样子。 有乐器声从前方传来,两人知道这是鲛人王宫要到了,他们之前所住的不过是王宫范围内一处待客宫院。 傅明煦不去看其他鲛人的目光,按下心中繁复的思绪,敛住神情,抿唇跟着向前。 “不用紧张,鲛人王虽身有魔气,但打不过我。”寒洮垂眸瞥见他绷紧的下巴,不动声色地传音给他,“我会护住你的。” 魔气? 听到这里,傅明煦更紧张了。 晶莹半透明的王宫出现在眼前,五彩斑斓的海洋生物在王宫顶端的结界外游动,带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波涛。 傅明煦估摸着现在该是白日,因为他看到有微弱的阳光从荡漾的波涛中倾泻而下,与宫灯的光混合在一起,给本就流光映转的王宫更添波光粼粼的风光。 带路的鲛人把他们带到宴会门前就撤了,乐曲声在两人到达殿外时停顿。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观众的目光转向殿外,落在两人身上。 傅明煦下意识地挺直脊背,目光朝前看去,正好看到鲛人王左手席下的厉迟雪,对方看到他出现时的眼神有点奇怪。 位于上首的鲛人王穿着繁复的华丽服饰,看起来十分郑重,只是他面色惨白,双颊凹陷,就连鬓边的鳞片都失去了光泽,唯有残留的王族威严震慑。 “寒城主来了。”鲛人王惊讶地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随即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大家有所不知,这位就是即将与我鲛人族结姻的龙族首领,而他旁边的正是我族的新生代鲛人。” 在场不知情的其他水族恍然大悟,然后就开始恭喜起来。 厉迟雪震惊地看着两人,凌厉的眉峰罕见地出现错愕,显然是被两人的操作惊住了。 宴会中的乐曲声随着众人的恭贺声继续,即便有鲛人从外面鱼贯而入开始翩翩起舞,却无人的颜色能及他一半。 顶着重重的目光,傅明煦嘴角噙着一抹羞涩的笑,神情温良而又恭顺,活脱脱就是一条贤妻良母鲛。 而只有寒洮能听见他暴躁的传音:“这些水族是没见过鲛人吗?有鲛人舞蹈不看看我作甚,你到底想干吗?” “稍安勿躁。”寒洮醇厚的声线安抚着他,表面上的神情冷淡而又疏离,唯有低头看他的一瞬变成显而易见的柔和,“我怀疑魔种与鲛人族有关。” 听到魔种两个字,傅明煦顿时不恼了,“那你先前怎么没跟我说?” 寒洮面色不变,传音中都透着真诚:“没来得及。” 傅明煦深恨自己理解能力太好,暗搓搓地咬了咬牙,尽力维持着给自己立下的人设。 两人来到预留的位置上,傅明煦坐了下来,刚好与厉迟雪面对面,他微微偏头,斜对面的蒙涟正在打量他。 青色和黑色的衣袖随着两人坐下的动作落在一起,无人能看见两人交握的手是否分离。 厉迟雪面色冷峻得如同高山不化的冰雪,吓得旁边给他倒酒的鲛人不敢动作。 傅明煦一边跟他传音,一边打量着王宫的布置。他们所处的是正殿,料想关于巫族的记载应该不在此处。 等一曲他看不懂的鲛人歌舞结束,早先就不住往他这边打量的蒙涟终于起身,朝寒洮拱手:“果然是云寒城的城主。” 寒洮抬眼,神色淡淡地看着他。 蒙涟的目光又在傅明煦脸上掠过一瞬,缓缓开口:“听闻寒城主早先已有冲喜伴侣,难不成还能与我鲛人族结姻?” 鲛人王略微浑浊的瞳仁顿时瞪大,凹陷的双颊鼓动,嗓音粗粝:“你说的可是真的?” 场面再次陷入难言的静默,估计有不少水族也没想到事情变化如此之快。 这是,喜事变凶事? 而蒙涟再次瞅准时机开口:“难不成堂堂龙族首领还想要骗婚不成?” 眼见事情就要被戳破,傅明煦直接传音给寒洮:“别动,放着我来。” 他话音刚结束,在场的观众就见他身子一歪,整个人柔若无骨的滑入寒洮的怀中,墨黑的瞳仁外镶着一圈苍青,羽睫轻颤间宛如写意的山水画。 啧,这鱼尾果然丝滑,他默默感叹。 寒洮任由他的动作,还配合地揽住他的腰。 “冲喜伴侣?”傅明煦把这四个字重复一遍,脸上的笑容比海底盛开的花还要让人挪不开眼,“城主早就跟我说了,他说他只喜欢我,那个冲喜对象只是个摆设,等在东海娶了我,就把那人赶走便是。” 他撩起一抹寒洮垂落的墨发,在手指间绕啊绕,明明是轻浮的动作,却因为他的眉眼如画只剩下令人心动的撩拨。 傅明煦伸出一只手,葱白的指腹在对方冷硬的下巴上点了点,仰头时宛如摄人心魄的海妖,“城主,我说的对吗?” 一时之间,就连鲛人王都期待起他的回答来。 作者有话说: 傅明煦:努力,鲛人人设不能崩.. 寒洮: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其实这次是水到渠成的,有鲛人特征的加持,还有欢花的影响,以及攻本身的占有压抑到一定程度,要是恢复人身肯定没这么顺利的。真诚提问:你们真觉得展开的太快了吗?)感谢在2022-05-10 16:26:18-2022-05-11 16:32: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寒洮把在下巴上轻戳的手指抓在手心, 垂眸时侧脸温柔,他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给了众人一个答案。 蒙涟说的问题就这样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化解,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两人, 心里已经信了大半。 当然不是傅明煦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而是大庭广众下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密令他自然而然地觉得寒洮对那位传言中冲喜的新娘根本没有半点感情。 鲛人久居深海不出, 即便是蒙涟也并不知晓曾经在天玄宗坊市发生的一切。 “既如此,三日后的婚礼大家可别忘记来。”鲛人王满意地坐在王座上继续欣赏歌舞。 看样子, 鲛人王对鲛丹的效果很相信,傅明煦心下了然, 干脆缩在寒洮怀里笑吟吟地看着场中的歌舞,神识却在跟对方传音。 厉迟雪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的发展,往日剑修的冰冷荡然无存。 而寒洮,捉住手指后亲了亲,还不忘抬头沉声道:“届时龙族自会前来见证。” 龙族会来?这是不是玩得太大了? 傅明煦一个鱼尾打挺就想起来,尾巴却被寒洮按住,顿时失去了力气, 只能软嗒嗒地窝在他怀里。 本来两人不过是将计就计, 先前蒙白被魔气控制住不能透露关于巫族消息,而寒洮又发现鲛人族跟魔种有牵扯。 毕竟,鲛人一族用鲛丹转化新生鲛人一事也太过惊奇。 种种原因之下, 他这个新生鲛人勾搭上龙族首领从而结姻,是把一切相连起来通关的最快办法。 许是不想服用清心绝欲丹, 寒洮跟他交换了已知的消息后,十分冷静地与他分析着目前的形式。 傅明煦听得不住点头, 连他揽紧腰身的手也不在意了。 歌舞一直到了王宫顶端的阳光消失才结束, 鲛人王时不时地看向傅明煦这边, 瞥见两人亲密无间愈发放心。 厉迟雪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在两人起身走之后也跟了上前。 返回宫院并不需要鲛人带路,鲛人王大手一挥,已经有鲛人在准备三日后的成亲事宜。 “真要拜堂啊?”连绵的宫灯照亮着两人前进的路,浅青色的鳞片泛着柔润的光,傅明煦斜着头看向他,玩笑道,“还是你打算在拜堂前就号令龙族踏平鲛人族?” 他斜抬头看向寒洮,墨发倾垂间露出半截细嫩白皙的脖颈,在柔色的灯光下格外莹润,仿佛入口即化似的。 “做戏要做足。”寒洮垂眸间眼尖地瞥到他耳垂下的一抹红印,知晓原因的他眸色暗了暗,“鲛人成亲要进入鲛人族特有的鲛域内,鲛人王如此迫切地要跟龙族结姻,恐怕与此有关。” 具体的原因到底为何,恐怕要进入鲛域才行。 傅明煦若有所思地点头,随即想起什么似的声音拔高:“等等,所以你本来就受到了鲛人王的邀请,也知道鲛人想跟你结姻?” 若是这样,那岂不是他的出现不过是顺便而已? 哪怕是为了魔种,寒洮也定会去那鲛域一趟。 四下无人,跟随而来的厉迟雪刚想上前就听到这句话,不知怎么地停下了脚步。 傅明煦说完看了他一眼,双颊微微鼓起,「呵呵」冷笑了两声后就没了动静。 寒洮理解了他的意思,定定地看着他。 傅明煦仰着脖颈与他对视,唯有耳垂四周的红印愈发明显,哪怕是不远处的厉迟雪都能窥见一二。 “之前是收到过讯息。”寒洮微微侧身,把他的整个身形都遮挡得严严实实,“不过被我拒绝了。” 他低头凝视着傅明煦,一字一句地说道:“找你是真的,来鲛人族不过是意外。” 瓷白的耳垂一点一点地染上红晕,傅明煦听得不自禁地偏头不敢与他对视。 “那你龙魄处的魔种你也不在乎?”他嘟囔地说了一句。 寒洮叹了一口气,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来,认真道:“是仙是魔,与我而言并无差别。” 他低头时眉峰压沉,张狂冷峻的线条染上柔光,一双金眸中唯有眼中之人的倒影。 傅明煦听得心头猛跳,也顾不上下巴上的粗粝触感,狠狠地瞪着他:“瞎说什么,你不能是魔。” 龙族本受天道钟爱,一旦入魔就是与天道作对,浑身孽障缠身,即使成为魔族至尊,也会被天道针对,更别提飞升之类的。 他生怕寒洮生出什么叛逆的想法,眼睛狠剐了他一眼,恶狠狠道:“听到没有,不准瞎说!” 那清淡的眉眼盛着怒意,为自己沾染了红尘愈发动人。 寒洮心间被旺盛的火焰点燃,粗粝的指腹在光滑的下巴上摩挲,嗓音低沉:“好,都听你的。” 傅明煦总觉得他的语气有点像哄小孩子,他眼中闪过怀疑,决定以后还是要把这厮盯紧点。 两人视线相触,从厉迟雪的角度看来,像是在紧紧拥吻。 厉迟雪不知自己是如何狼狈走掉的,明明鲛人王宫中没有风,可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等寒洮以「做戏要做足」拥着傅明煦走后,不经意地转头朝身后一瞥,早已没了其他人的身影。 .. 暮色四合间,鲛人王宫中不复白日里的热闹,除了守卫的鲛人侍卫外,水族的其他来宾早就各回各家,只等着三日后的婚礼带着礼品过来祝贺。 等到连绵不断的宫灯熄灭了许多,只留下零点的几个挂着时,两人才准备出发。 还有一日就是鲛丹药效无可挽回之际,傅明煦体内虽有药物阻拦,但拖得久了也不是个事。 好在他这两日已经抽空把鲛丹的成分分析得差不多,大部分却是深海特有的灵药草,还有一味主药他在把细节描绘给寒洮之后,得出这是鲛人王的血。 一想到自己吞了下用鲛人王血炼制的鲛丹,他就觉得一阵恶心。 “呕,难怪那鲛丹的味道怪怪的,味道根本比不上龙血半丝。”傅明煦从客观的感受上说出事实,还一边顺手套上隔绝灵识的法衣,催促道,“夜黑风高,正是潜入之时,我们现在就走。” 他倒是有点羡慕老是一身黑衫的寒洮了,夜探时完全可以当做夜行衣来用。 寒洮眉心紧拧:“鲛人王的血本就不同寻常,被炼制成丹药后能具有异化的效果肯定是更大。” 两人一致认为,想要化解鲛丹的作用,想要查明魔种与鲛人族之间的关系,还是要从鲛人王入手。 隔绝灵识的黑色衣袍把傅明煦整个人罩在其中,露出的一张脸净白如雪,他红唇轻启:“我们走吧。” 寒洮点点头,抬头间熄灭房间内的大半宫灯,弹出一道灵气放下幔帐,拥住傅明煦消失在原地。 鲛人王的住所正在王宫的最中央,是守卫最多的地方,很好找。 此时已是深夜,四周都静悄悄的,寒洮带着他潜行也不废力,三两下就来到了鲛人王的住所。门口的守卫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当这是如往常一般的平静夜晚。 傅明煦一到鲛人王的住所,就敏锐地感受到这里的温度较之外面要低上许多,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没有了妖骨链圈的限制,混沌之气运转全身,驱散了寒意。与此同时,一道龙气没入他的经脉。 这龙气入体格外顺畅,知晓原因的傅明煦只觉得浑身都热得慌。 “够了,我现在不冷了。”他随手擦掉额头上的汗珠,警惕地看着四周,“怎么这里的温度这么低?” 这宫殿里只留着一盏宫灯,散发着的微弱灯光影影绰绰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鲛人王是多么节约。 在隐灭的灯光中,傅明煦嗅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这味道像是陈旧的物体在水中泡了许久,接近腐烂的状态,散发着恶心的气味。 “离我近点。”寒洮眯着眼睛朝四周打量,最后却落在一处墙壁上,“鲛人王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傅明煦心想难道这里不是鲛人王的住所?他们找错了? 只是那股腐烂的味道似乎无处不在,令人窒息。 傅明煦知道轻重,乖乖地靠近他,两人的影子在微弱的灯光下被拉得很长,宛如两根竹竿般紧紧地贴在一起。 他在心里笑了几声自己这个奇怪的比喻,在识海中传音给寒洮:“这里的味道很奇怪,你闻到了吗?” “味道?”寒洮诚实地摇摇头,他面色如常,只是指了指一处墙壁,“你闻闻那里是不是味道的来源?” 傅明煦炼丹制药的天赋极高,对各类味道也极其敏感,他所说的味道与自己所感知到的异状联系在一起,一种猜测浮现在心头。 于是他顺着寒洮说的墙壁仔细嗅去,寒洮紧跟在他身后,然后就看到他在接近墙壁的一瞬间转身干呕起来。 “好臭,呕。”傅明煦捂着嘴巴,生怕发出声音,弯着腰腹诽,“这墙壁后面该不会是鲛人王的茅厕吧。” 寒洮一边给他顺气,好笑道:“鲛人族也是用灵气修炼,吃的也都是富含灵气的东西,哪里需要排泄?” 傅明煦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点头后给自己塞了颗清气效果的丹药,感觉臭味一扫而光后还不忘捏出一颗给他:“吃吧,省得待会被熏到。” 这臭味的来源就是在墙壁后面,还是早做准备为好。 那指腹就这样落在自己的唇边,寒洮起先想说不用,现下却舌尖一勾,把那丹药吞入腹中。 细嫩的指腹触碰到温热,傅明煦心头微跳,像是被咬到一般,手指赶紧收了回来。 他别过头,鱼尾尖在墙壁上点了点:“趁着天还没亮,赶紧的吧。” 寒洮看着他使用得愈发娴熟的鱼尾,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之前这条鱼尾紧紧缠着自己的样子,苍青色的鱼尾上被极艳的红晕浸染,如同洒了上好的美酒,令人沉醉。 “好。”他嗓子有些发痒。 傅明煦听着他略显暗哑的嗓音也没做他想,光线昏暗下也没去看对方的神情,尾巴甩了甩,感叹道:“看样子这臭味都把你的嗓子熏着了。” 寒洮嘴角抽了一下,抬手间一道法阵闪过,带着他悄无声息地穿过墙壁。 刚一踏入,即使服用了丹药,傅明煦仍是差点被这冲天的臭味差点窜起了天灵盖。要不是寒洮适时落下隔绝气息的法阵,估计他会当场呕出来。 “还好吗?”寒洮对气味没有像他这样,但也还是觉得味道过大。 傅明煦点头,目光落在前方,“还行。” 见他并无大碍,寒洮这才带着他往前走。 这里像是一间密室,两边的墙壁坑坑洼洼的,像是建造密室的工匠偷工减料了一般。 走了几步,傅明煦总算明白这臭味从何而来。 墙壁两边落着两排油灯,油灯上的灯芯点燃,腐烂般的臭味随着微微摇曳的灯火散发出来。 那灯光不算明亮,也不是常见的颜色,而是泛着幽幽的绿。 被这种灯光笼罩着向前,配合着这瘆人的寒意,傅明煦觉得像是踏入墓穴之中,又或是无意下进了黄泉的地界。 寒洮牵着他,熟悉的气息驱散了不适的气息,使得他安心不少。 两人继续往前,寒意愈发浓重,幽绿的灯光下两人紧挨在一起,密室中除了两人彼此的呼吸声没有半点声响,静默得如同没有生命的地狱。 很快,两人就看到了寒意的来源。 在密室的最后面,一座晶莹剔透的巨大棺椁坐落在玄冰之上,棺椁四周被一盏盏的灯环绕,幽幽的绿光较之先前遇到的更加浓厚,映射出棺椁内的人形。 繁复的华服,瘦削的双颊,略显熟悉的面容,不是之前见过的鲛人王又是谁? 若说宫宴上的鲛人王是一条衰老的鲛人,那么现在躺在棺椁里就如同一条早已死去的鲛人。 “没有气息。”寒洮传音给他,两人对视一眼均不明白这种情况为何。 傅明煦心头讶异,低头仔细看去时却摇摇头。 “他没死。”他声音满是疑惑,眉头都拧了起来,“他身上的生机还在,但他确实没有气息。” 傅明煦看着鲛人王没有半点起伏的胸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事情一下子陷入了僵局,寒洮甚至想伸手去查看,却被他阻拦。 情况未明,还是谨慎些更好。 就在两人难以着手之时,寒洮突然抱住他,傅明煦的身子往后一歪,整个人跌入他的怀中。 两人之间没有一点空隙,温热的气息扑在他耳垂上,低沉的嗓音响起:“别出声,别传音。” 情形改变得太快,转眼间两人气息瞬时隐匿,与此同时静默的空间中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作者有话说: 傅明煦:我懂了,都是做戏。 寒洮:先拜堂再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幽幽的绿光从棺椁周边溢散, 空旷的密室中没有可以遮挡躲藏的地方,唯有隐蔽法阵运转掩盖了两人的身形和气息。 两人就地隐蔽,因此棺椁内的情形仍旧尽收眼底。 傅明煦紧抿着唇, 心头砰砰直跳, 眼睛紧紧盯着棺椁, 生怕里面的鲛人王会突然跳出来。 身后的胸膛硬梆梆的, 两人的心跳声此起彼伏,寒洮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 彼此的墨发交缠在一起,金色和青色的发带相叠。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傅明煦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两人随着脚步声到来的方向慢慢转头,竟然看鲛人王朝这边走来。 走来的脚步声十分沉重,像是身上带着厚重的枷锁。 傅明煦见到脚步声的主人愣了一下,然后猛地回头看向棺椁。他回头回得急,唇瓣从寒洮的嘴角擦过,温热与微凉相触间两人身形同时一僵。 但此时他已经顾不上这个, 因为他看见在幽幽的绿光下, 胸膛没有半点起伏的鲛人王正安静地躺在里面。 怎么会有两个鲛人王? 傅明煦抬头示意寒洮去看,对方却看着那嫣红的唇发呆。 他的唇,好像较之以往更艳了一些。寒洮如此想着。 傅明煦见他没有反应, 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又指了指正走来的鲛人王, 意思不言而喻。 两人继续打着哑语,来往了几个回合, 竟然也能做到交流大致顺畅。 不一会, 走来的鲛人王已经站立在棺椁前。 傅明煦的目光在两位鲛人王之间来往, 敏锐地发现了两位鲛人王的细微差别。 他们身着同样的华丽服饰,可站着的鲛人王鬓边鳞片的光泽度与他们之前见过的一致。 这就说明站在棺椁外面才是他们之前在宴会上见到的鲛人王,既如此,那棺椁中的又是谁呢? 还是说,一站一躺的两位之中必有一真一假? 傅明煦眼神示意寒洮,询问他的意见。 寒洮摇摇头,偏热的气息把他笼罩其内,手指落在他的手心,划动的力度宛如羽毛轻扫。 手心浮现麻痒之感,傅明煦稳住心神,在他的手指落定之时,知晓了他写在手心的是个「等」字。 等? 他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微微颔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站在棺椁外的鲛人王十分谨慎,他先是扫视了棺椁内一圈,确定没异常后却没有对棺椁内的鲛人王做什么。 傅明煦看着两位鲛人王一模一样的面容,心头闪过一种极为荒诞的感觉。 就在这时,站在的鲛人王突然一转头,眼睛盯着的方向正是两人隐蔽的方位。 傅明煦心头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抓紧了寒洮的手,对方的手掌在他的手背轻抚,示意他稍安勿躁。 白日里在宴会上见到的鲛人王眼睛是深沉的墨蓝,宛如深海的颜色。而此时他眼眸中的蓝色褪去,只剩下整片的漆黑如墨,他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空气,仿佛看透了两人隐蔽所在。 那双漆黑的眼瞳古井无波,看起来比棺椁里的鲛人王更没有生机。 即使知道对方不会看见自己,傅明煦对着这样一双眼睛,仍是觉得头皮发麻。 很快,他就懂了寒洮为何要特意叮嘱他不要说话不要传音的缘故。 那双漆黑无光的眼眸仍是一动不动,可鲛人王却突然张开了嘴,尖锐的声音在瞬间响彻密室,密室空间似乎都有某种程度上的扭曲。 傅明煦神识一阵震动,识海泛起阵阵的刺痛,但这些都比不上他看到的鲛人王口中是两排细密而尖锐的牙齿来得震惊。 这个鲛人王是假的! 他无比确定这一点,尽力忍着识海的难受,轻轻地捏了捏寒洮的手背。 他没看到的上方,寒洮看着面前鲛人王的眼神十分冰冷,眼底有浓烈的杀意一闪而过,明显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手背被轻柔捏动的感觉拉回了他的注意,他嗅着这令他心安的味道,亲了亲发泽黑亮的头顶。 虽然回应的动作跟傅明煦想象的有点不一样,但在这种情形下,他也没有多想,只当寒洮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同意了他的判断。 站着的并不是真正的鲛人王,那么有很大的可能棺椁内的才是真正的鲛人王。 如此,从他们到来之时,也是这个假的鲛人王代替真的鲛人王坐在鲛人族的王座之上发号施令。 也许时间更早也未可知。 事情的发展愈发扑朔迷离,很明显假鲛人王刚才做的这一切应该是怕有人藏匿在这里。 所以,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定是极度不想让别人知道的。 想到这里,傅明煦竟然有些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两人紧贴的姿势不动,许是有了心理准备,当傅明煦看到假的鲛人王撕开身上的血肉时除了感觉有点生理上的作呕外也没别的想法。 诡异的一幕在两人面前拉开,而他终于知晓了这里臭味的来源,因为当皮肉绽开的一瞬间,即使有隐蔽法阵的隔绝,那腐烂般的臭味仍旧萦绕到了鼻尖。 假鲛人王的皮肉撕开后,里面竟然露出一道黑漆漆的人形,那人形像是褪去了沉重的皮肉束缚,还伸了一个懒腰,发出舒服的喟叹。 即使傅明煦不愿意承认,但他看出这个人形的前身该是人族无疑。 腐败般的臭味随着黑漆漆人形的动作不断散发,确定了这里无人后,人形随意把血肉皮囊扔在一旁,然后跳进棺椁内。 就在这时,没有气息的鲛人身体突然扭动了起来,即使他紧闭着双目,但看他挣扎的样子显然是想从棺椁中出来。 黑漆漆的人形胳膊一挥,围着棺椁的一盏盏灯顿时光芒大盛,幽幽的绿光变得浓郁无比,一下子笼罩住了棺椁。 而里面挣扎的鲛人王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喉咙间发出一声干涸粗粝的悲鸣,然后停止了挣扎。 就这样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那黑漆漆的人形竟然逐渐融入了鲛人王的身体内,棺椁中再次恢复了平静。 幽深的绿光如同厚重的布把棺椁紧紧包裹,到最后宛如变成了绿色的茧,只是这茧破开时不会有美丽的蝴蝶翩翩而出。 傅明煦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心中疑惑更甚,他估摸了下时间,又捏了捏寒洮的手心。 【该溜了。】 寒洮回捏了他的手:“好。” 两人深知此时是溜走的好时机,而傅明煦瞥到了地上的假鲛人王的皮囊,葱白的手指朝地上指了指。 【这个能拿走吗?】 虽然很恶心,但拿走肯定会产生意想不到的结果,例如这假冒鲛人王的黑漆漆人形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衣服不见了,肯定会大吃一惊。 越混乱,这团迷雾中就越能漏出线索。 寒洮厌恶地看了地上的皮囊一眼,点点头。 直到两人顺利地出了密室,棺椁中仍旧没动静。 两人到返回落光殿时,天还没亮,鲛人侍卫尽职尽责地来回巡查,傅明煦把尾巴挪到床榻边缘,终于安心地松了口气。 他瞥见寒洮在站着,一只手在床榻边缘拍了拍,示意对方坐下。 “你要看皮囊吗?”寒洮看着他使用尾巴愈发熟练的动作,嘴角勾了勾,“现在看?” 傅明煦听到他说话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可以出声,赶紧冲他摇手:“暂时先别。” 先不说那恶心劲还没过,要是那皮囊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万一一被拿出那棺椁中的黑漆漆人形有所察觉,岂不是打草惊蛇。 “等白日到了我们再等等。”他朝寒洮招招手,“你坐下来,这样仰着脖子说话怪累的。” 寒洮依言坐了下来,与他对视:“好,我已经把皮囊封在灵盒中,你随时可以看。” 要不是为了查询线索,傅明煦才不想看那劳什子皮囊,他巴不得扔得远远的。 “我看到上面有魔气侵蚀过的痕迹。”他靠在床栏上,浑身放松,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在床上轻拍,想到这嘀咕道,“要不是为了你体内的魔种,我才懒得多看那臭烘烘的皮囊呢。” 在进入城主府时,他以为上辈子寒洮入魔是因为对方修为尽毁,为了追求强大的力量堕魔。 后来,他知晓了龙魄内的魔种。 时至今日,魔种一事牵扯更广,更像是有人在背后操控。 他有一种感觉,即使寒洮体内的魔种在今日取出,更大的阴谋仍旧在等待着他。 天道法则的束缚下他无法说出重生之事,最好的办法就是顺着那幕后之人的棋走,然后在佯装不经意间慢慢破局。 寒洮脸上的神情变得愈发柔和,轻笑道:“好,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 怎么听得怪怪的?傅明煦打了个哈欠,也没想太多,他瞅了眼外面的天色,把被子一拉,声音中透着点疲惫:“好累,我先睡会。” 寑被拉到脖颈下,墨发散落在四周,他眉眼中是显而易见的倦色。 想起自从相见后他都没好好休息过,寒洮眼中闪过心疼,柔声道:“你睡吧。” 说完,他掀开被子一角,钻了进去。 傅明煦被吓得一跳,迅速挪到床榻内侧,声线不稳:“你想做什么?” 寒洮无奈地笑了笑,胳膊一伸,把他整个人拉到怀中,下巴抵在他头顶,声音闷闷的:“放心吧,我不动你,睡觉吧。” 傅明煦浑身僵硬,尾巴甩了甩,试图溜走。 “再动,我就真动你了。”寒洮另一只手一把按住他的尾巴,声音淡淡的,“真不睡吗?” 这该死的鲛人尾巴还真是碰不得,傅明煦浑身都软了下来,支支吾吾道:“别碰,我现在就睡。” 寒洮没有回答,而是弯起胳膊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后背,动作格外温柔。 确定他真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后,傅明煦放下心来。熟悉的气息卸下了他的防备,倦意一点一点地袭来,他很快气息平稳,陷入香甜的梦乡中。 等他呼吸平稳下来,寒洮才慢慢地放下胳膊,改为搂着。他的胳膊试探着慢慢收紧,低偏着头观察着傅明煦的神色,最后终于找到一个最适合的拥抱力度。 怀中的人触感温软,睡梦中的眉眼散去了山水间的清冷,唯有的一丝艳色随着双眸的阖上被藏了起来,让人忍不住想要窥探,重新把这丝艳色浸染入肌肤之中,令瓷白染上霞红。 在梦中无数次出现的场景得以实现,寒洮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愉悦的事情。 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把他从自己身边夺走。 “明煦。”寒洮缓慢而又轻柔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像是在叹息,又像是蕴藏着更多的期待。 睡梦中的傅明煦无知无觉,甚至还用脸轻轻地蹭着他肩头。 寒洮怎么都看不够似的,满目柔情间不复半点冰冷。 他就这样看着他,抱着他,在黑夜剩下的时间中不肯入眠一直到天明。 .. 傅明煦感觉自己陷在安全的港湾中不想醒来,等他神识上的微微刺疼消失,再醒来时已经是翌日中午。 能透入深海中的阳光本就不够强烈,熄灭的宫灯也没有重新点上,厚重的床幔挡住了外面的光线,只剩下床尾的夜明珠散发着微弱的光。 “我睡了很久?”傅明煦悠悠转醒,一瞬间还以为又到了晚上。 寒洮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动静,抱着他的胳膊紧了紧,闷声道:“再睡一会。” 回忆开始回笼,傅明煦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他怀中一晚,不禁微微耳热,然后撑起身子想要起来。 许是睡得太熟,鱼尾有点发麻,他憋着起鱼尾一甩,唰地一下把被子卷走。 “起床了。”他整理好衣衫,回头时看到寒洮还原封不动地躺着,催促道,“别赖床。” 一夜未眠的寒洮慢腾腾地坐了起来,瞥了他用得十分娴熟的鱼尾一眼,问:“今日你想做什么?” 两人昨晚夜探了密室,还拿走了那黑漆漆人形的皮囊,暂时还是不要行动得好。 傅明煦始终记挂着今日是服下鲛丹的第十日,甩了甩鱼尾起来,正色道:“我已经知道了如何化解这鲛丹的效用,当然是先去找灵药草。” 他储物袋里有辅助灵草,现在他只需要去找一些主料就行。 那主料名为血珊瑚,是深海中不算难见之物,他在进入浮空城的路途中就见过。 可能是炼制鲛丹的人也没想到有人能在短时间想出解决之法,也可能是对方根本没想出解决之法。毕竟,鲛丹的目的就是把人族或妖族转化成鲛人,一般也不会想出反向或阻拦的丹方。 有解决的法子就会有泄露的风险,要是没有的话反而少了后顾之忧。 傅明煦把血珊瑚的样子跟他描述一番,说道:“炼制起来很简单,我们赶快走吧。” 他说完迫不及待地走了两步,发现寒洮没有跟上来后转身,纳闷道:“你怎么不走?” 寒洮嘴巴动了动,目光在他的鱼尾上来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傅明煦很少见他这样,顿时起了好奇:“你想说什么?” 柔和的宫灯光芒下,他偏冷硬的下颌线没有半点冷色,脸上反而多了一丝局促。 “其实,鲛身不会对人族的身体有任何伤害。”寒洮观察着他的神色,金眸中晦涩不明,缓缓开口道,“龙气会帮助你的鲛身有一定几率返祖,古老的鲛人美丽强悍,是深渊中的霸主。” 随着他的描述,傅明煦迅速地想象到鲛人纵横深海的场景。 还挺刺激的。 “龙气的帮助?”他不免有些心动,下意识地问道,“怎么帮助?” 等他对上那双金眸时,突然明白过来,顿时双颊艳比晚霞。 作者有话说: 寒洮:我最爱助老婆为乐。 下下一本写《我那未婚妻柔弱不能自理》,主受,一心想当美强爽剑修受×女装漂亮半妖攻,大家可以提前收藏起来啦。 某日,剑宗首席弟子谢怀雪发现自己名义上从未谋面的未婚妻是一本书中被虐心虐身的女主。 当然,男主不是他,他只是其中的美强惨男配。 按照书中所写,女主会为了男主灵根尽失、根骨尽毁,最后在男主的幡然悔悟下过上你侬我侬的完美大结局。 而他,自愿贡献仙骨给女主,为两人爱情的圆满添砖加瓦后身死道消。 怎一个惨字了得。 得知书中为其奉献的剧情不能扭转后,谢怀雪找到刚来宗的未婚妻,打算直接给她和男主的爱情助上一臂之力,省略自我奉献过程,直达圆满结局。 未婚妻果然如期而至,可对面站着的人不仅面容昳丽,宽肩窄腰,而且胸似平川,足足比自己高一个头。 谢怀雪刚准备提出解除婚约,对方身子一歪,简直柔弱不能自理。 自此,他一见面就「欺负」未婚妻的风言不胫而走,就连师尊都逼得他不得不亲自照顾这位柔弱的未婚妻。 包括但不限于给其出气、为其买漂亮的小裙子.. 第73章 寒洮的话没有得到明确的回答, 得来的是傅明煦露出「果然如此」表情后的一个白眼。 鲛人王宫那边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唯有两人所住的宫院中到处在张灯结彩。 在傅明煦当着数名鲛人的面对寒洮撒娇说想去深海中玩,得到几道艳羡的目光后, 两人光明正大地出了结界, 一同游到了深海中。 表面仍旧繁华平静的浮空城被两人甩到了身后, 寒洮带着他甩掉了跟随在身后的极为隐晦的神识, 带着他继续往下面游潜。 水流阻挡不了龙族和鲛人,两人游得特别顺畅快速。 傅明煦在深海中享受着自由呼吸的感觉, 鱼尾有规律地摆动,呈现出极有韵律的美感。 “那里有品质最好的血珊瑚。”寒洮带着他拉到一处海沟的上方, 伸出手指了指,“我带你去采。” 他说得神色坦然,丝毫没有傅明煦想要炼制化解鲛人丹的不悦。 傅明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道漆黑的海沟横亘在两人面前,宛如微张的海兽巨口等待着食物的自投罗网。 “我拒绝你了,你不生气吗?”他没有继续往前游,海水的浮力让他可以与寒洮平视,“还带我去采最好的血珊瑚。” 寒洮手一挥, 一道金光没入海沟,里面的海兽发出怒吼,却没有发出攻击, 而是迅速逃走了。 “不会。”寒洮抓紧他的手,带着他朝下面游去,“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 傅明煦心头一动,轻轻地抿紧了唇。 两人下潜的速度很快, 说话间他就被带到了血珊瑚众间。 因为有海兽的看守, 这里应该没有其他水族踏入, 生长着的血珊瑚不仅多,最大的比寒洮都高。 龙炎的照耀下,浑身晶莹剔透的血珊瑚有光芒透过,足以可见品质有多好。 傅明煦听了他的话没有言语,心头却变得又酸又甜,他不知道如何去接接下来的话,干脆游到血珊瑚丛中。 寒洮放开手好让他去取,只是紧紧地跟随在他的身侧,护着他的安全。 即使傅明煦被这些血珊瑚晃花了眼,但他也没有如往常一般采取很多。他略过最大的血珊瑚,浮在原地看了看,然后俯身选了几株不大不小,品质在这里只算中等的。 “我们走吧。”他取好后转身,对身后的一大丛血珊瑚毫不留恋。 寒洮看了他身后的血珊瑚丛一眼,视线又转向他手中堪堪一握的血珊瑚,皱眉道:“怎么不多取点?” “这么多足够了。”傅明煦主动牵住了他的手,鱼尾动了动,“我们走了。” 柔嫩的感觉一入手心,寒洮闻言也没多问,侧身问他:“现在回去炼丹吗?” 傅明煦点点头,说道:“之前我跟张安然暗地里交换了传讯,丹药炼制好后让她送到新生鲛人的手中。” 这件事让她去做足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有蒙水在,她已经知道了谁是新生鲛人,只是有些转化成鲛人已久,不知道愿不愿意重新返还。 他也不强求,准备只让张安然把丹药暗地里送到,不要透露出身份,这样也安全。 寒洮听了他的打算后没多问,看着他把血珊瑚放入储物袋,拉着他的手朝浮空城的方向游去。 两人均没有停留的意思,傅明煦熟练地甩动着鱼尾,为避免被暗流冲到,紧紧地反握住他的手。 本来有点失落的情绪因为他不经意的小动作瞬时冲散,发着荧光的水母从两人身旁惬意游过,独特的光芒照到了寒洮勾起的嘴角。 傅明煦是头一次看见深海中如此的美丽生物,尾巴照常游动,只是眼珠子跟随着水母游动的方向看去。 就在他遗憾这水母是跟两人相反的方向,回头再看一眼时,一团巨大的黑影在朝两人靠近。 “什么东西?”他想起了关于深海怪兽的传闻。 寒洮也发现了身后水流的变化,龙炎在水中迅速壮大,金红色的火焰没有被海水熄灭,稳稳当当地浮在两人面前。 “是看守血珊瑚的海兽。”对于寒洮而言,那海兽并不具备威胁,“它没有恶意。” 傅明煦闻言松了口气,他还记得之前海兽迅速逃窜的样子,刚才还以为对方是准备来报复来着。 只是既然没有恶意,难道就刚好是他俩跟海兽走了同一条水路而已? 海兽庞大的身躯引起了水流的极速流动,两人并肩浮在一起,强大的水流把两人的墨发冲向脑后,青色和金色发带在水流中互相交缠。 傅明煦心想:这就跟被大风吹过的感觉一样。 为了稳定身形,他毫不客气把鱼尾缠上寒洮的一条大腿。 等海兽离得近了,傅明煦这才看见这海兽的全貌。 这是一只在《苍灵生录》中有记载的海兽,名为龙鲸,是远古时期少有的含有一丝龙族血脉的妖兽。 傅明煦看着面前背部为墨黑,腹部为雪白,椭圆形的鳍肢在海水中滑动,庞大的身躯却拖着一条格外细长的尾巴,配合着偏圆形的头部,透出些妖兽类中难得的憨厚。 很难想象,这龙鲸的先辈是如何与某个龙族有了情缘。 在《苍灵生录》中,龙鲸居于深海,因为开智可以修炼,所以不需要浮出海面呼吸。它们身形庞大,胆子却很小,幼年时容易被其他深海妖兽欺负。 所以大部分时候,它们都是在群居的巢穴周边活动。 “你的远方亲戚来了。”傅明煦捅了捅他的胳膊肘,朝停留在两人不远处的龙鲸看了一眼,“它是不是来找你的?” 这龙鲸胆子非常小,不可能无缘无故跟上来。 应该是注意到两人看到了自己,椭圆形的鳍肢抖动了两下,龙鲸又朝前游了一点距离,然后嘴巴一张,竟然从里面掉出一棵血珊瑚。 傅明煦一眼就看出掉出的就是血珊瑚丛中最大的那棵。 龙鲸的鳍肢抵住血珊瑚的枝干,特意往前面推了推。 得,这肯定是有事相求啊。 “它是不是想我们帮忙?”傅明煦看着面前的这份大礼,对龙鲸顿时来了兴趣,“反正现在时候还早,要不问问它有什么事?” 寒洮看了他一眼,目光从血珊瑚上瞥过又转回,开口:“你不急着回去炼丹了?” 大腿被鱼尾缠绕的感觉令人心颤,那尾巴时不时随着水流的动静无意识地在衣摆上撩动,让他不得不多分出点心神。 对面的龙鲸听懂了两人的对话,察觉出他有不帮忙的意思,鳍肢急迫把血珊瑚往前一推,顺着带动的水流刚好停在傅明煦面前。 “那丹药不难,我炼得很快。”他不知怎么从龙鲸的大脑袋上看出焦急,心思微动,“我们可以问下什么事,实在不行就算了。” 寒洮沉吟一二,下巴点了点。 见他同意了,傅明煦大喜,赶紧催促他:“你们有血缘关系,你来问。” “我们无法交流,深海妖兽自有一套语言体系,就连鲛人,也是在后来才习得大陆上的语言。”寒洮闻言摇摇头,目光在他的鱼尾上绕了一圈,淡淡道,“你现在是鲛人,可以试试去它沟通。” 似乎是怕他又用「血缘」一事来怀疑,他直截了当地说:“按照血脉来说,我们也是属于隔着时代的远方亲戚。” 他说的有点绕口,但傅明煦却很快听懂。 哦,他不行,但我可以。 傅明煦也没问寒洮具体怎么弄,他先是甩甩尾巴,然后那条龙鲸圆溜溜的眼睛中闪过疑惑,但还是跟随着他的动作甩甩尾巴。 他张开嘴巴,“啊啊啊”地清了清嗓子,却尴尬地发现自己压根没有鲛人的本土语言体系。 对面的龙鲸听到了,也张开的巨大嘴巴开合。 可惜一人一鲸鱼并没有因为这个动作产生语言上的交流,反而看起来像是两个不同种族的智障。 “用神识。”被鱼尾无意甩了好几下的寒洮终于看不下去,给他找了个理由,“你还没成为真正的鲛人,只能用神识跟它交流。” 察觉到自己太蠢的傅明煦脸上温度迅速上升,哽了哽还不忘说道:“你不早说。” 寒洮对上那双微怒的眸子,下意识地把「我以为你知道」这句话吞了下去。 试了半刻钟,傅明煦终于与这条龙鲸接上神识,他怕寒洮听不懂着急,特意向他开放了神识。 于是,他与龙鲸旁若无人地交流起来,说话的内容寒洮也自然清清楚楚。 龙鲸虽然胆小,但是叙事能力很好,傅明煦很快就清楚了它寻求帮助的内容。 事情的脉络不复杂,这头龙鲸的家族一共八头成员,某天一群黑衣人突然出现,直接抓走了七头,等面前的这头在外面玩耍的小八回来时,整个家族就只剩下自己。 巢穴中发生的一切刚好被它拿来记录生活的留影石无意刻录,家人在最后一刻给它传达了保命的讯息,它胆子本来就小,悲伤之下就匆匆地拿了留影石,然后就躲在血珊瑚丛中不敢出去。 一个月前,它感应到了家人逐渐死去,还是极其痛苦的那种。 到现在,只剩下它的兄弟小七还没死。 “你怎么找上我们?”傅明煦没有接过那棵最大的血珊瑚,语气中有些怀疑,“我们之前可是把你吓跑了。” 小八龙鲸的神识传了过来:“他很强,而且他是龙族。” “我感应到小七就在鲛人族。”小八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你虽然是鲛人,但是不全是,体内还有龙气。” “你们是一对的。” 傅明煦没想到,这龙鲸小八虽然胆子小,长得憨,没想到眼神倒是好使。 “可以帮忙。”寒洮眼底闪过一丝愉悦,侧头看向傅明煦,“你觉得呢?” 傅明煦眉头轻蹙,却不是直接拒绝,而是说:“感觉你同意的有点突然。” 寒洮理智气壮道:“远方亲戚,能帮就帮。” 傅明煦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对上虎鲸小八圆溜溜眼睛中期待的眼神,想起《苍灵生录》对龙鲸一族的描述后段,心头蓦地一软,也点头同意了。 龙鲸小八开心围着两人转了好几圈,直把傅明煦转得晕头转向,才勉强表达清楚了喜悦和感激之情。 两人目送着龙鲸小八的远去,那棵最大的血珊瑚横在傅明煦面前,他想了想收到了天地玄镜中,叹气道:“我大概知道了假鲛人王的皮囊是从何而来了?还有那些一盏盏的灯的由来。” 寒洮与他对视了一眼,面色如常道:“我们拿走了假鲛人王的皮囊,他想要出现在众人面前肯定需要新的皮囊。” “只要跟着他,定会找到那只还活着的龙鲸。” 傅明煦立刻明白过来,一把攥着他的手,急迫道:“快,去救你的远房亲戚。” 闻言,寒洮扯了扯嘴角,带着他回了浮空城。 .. 两人回来的也是巧,那蒙涟已经找两人找得满头大汗,一出王宫就刚好与他们碰见。 傅明煦立刻找准自己的人设,柔若无骨地贴到寒洮身上,嗓音像是含着水:“城主,下次我还要去看发光的水母。” 敢情两人是去约会了? 蒙涟的目光从傅明煦精致的眉眼上扫过,又转到他本能地般地用鱼尾轻轻勾住寒洮的小腿,心里庆幸当初给了一枚鲛丹给他。 “有事?”寒洮垂眸间柔情无线,可对上他的目光时就是一副薄情寡欲的样子。 蒙涟被这冰冷凶悍的一眼看得打了个激灵,鬓边深蓝色的鳞片颤了颤,好久才找回声音:“我们王在寻二位呢?” 难道那假的鲛人王这么快就有新皮囊了吗?傅明煦心头猛地一跳,还以为他们来迟了一步,那龙鲸小七已经遭遇了毒手。 寒洮不知道他内心的担忧,眼皮都没抬:“转告你们王,我们暂时没空。” “啊?”蒙涟原本准备好了许多说辞,但万万没想到寒洮会直接拒绝,压根没反应过来。 他不过就慢了半步,等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经原地消失,一道金光落到了落光殿中。 “那头龙鲸还在。”寒洮给他设置好防御法阵,嗓音沉沉,“你先炼丹,我去把那头龙鲸救出来。” 傅明煦闻言放下心来,只以为他跟「远方亲戚」之间有血缘感应,点点头后只说了句「万事小心」。 离火炉一直被他带在身上,丹田里的龙炎也在,所有的材料已经准备好,炼制破鲛丹自然水到渠成。 他不过用了一个时辰就把血珊瑚配合着其他灵草全部炼成了丹药,然后神色自若地出了落光殿,交给了张安然。 做完这些后,他也没有乱跑,而是重新回到落光殿。 一颗白色为底,被红色缠绕的丹药在他手心滚动,傅明煦正要服下时,不知怎么想起了关于古老鲛人的传说。 美丽凶悍,实力强大,是曾经的深渊霸主。 在想到的这一瞬间,他盯着手心中的丹药犹豫了。 作者有话说: 小八:一句话让龙帮我。(你们是一对。) 傅明煦:他还真是一条热心龙。 第74章 傅明煦紧蹙着眉头盯着手中的丹药看了许久, 他双唇微抿,神色颇复杂。 古老的鲛人.. 强大的攻击力的确是他现在所需要的,但一旦转为鲛身, 对自己血脉中的传承必定会有影响。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影响会是什么, 不过相对于深深喜爱的炼丹制药而言, 属于古老鲛人的强大攻击力就不足为道。 思及此, 他不再纠结,却也没有直接服下破鲛丹。而是用混沌之气把手中的丹药分为二, 把其中的一半配合着其他丹药一同服下,才露出笑容。 这样既能保证自己不会被转化成鲛人, 还能继续维持鲛人的形态不被鲛人们察觉。 落光殿内,宫灯摇曳,他独坐在床榻上,苍青色尾巴随着他轻甩的动作泛着朦胧的光。 混沌之气运转全身,半颗破鲛丹的药效发挥得干干净净。 傅明煦等了一个时辰,张安然终于传来了把丹药送到那些被转化成鲛人的人族或妖族之人手里的消息。 “好,剩下的事情你不用管, 就当自己什么都没做。”他嘱咐道, 然后与张安然中断了传讯。 为了让那些新生的鲛人相信,他特意在丹药中加入了破蛊草,这种灵药草并不会对破鲛丹的形成和效果起到任何作用, 但却能让接触丹药的人神思清明,有更准确的判断。 事态未明, 他能做的唯有如此。 就在他与张安然结束通讯一刻钟后,落光殿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关好的殿门外传来敲击声。 “蒙煦, 王找你。”是外面侍奉的鲛人声音。 傅明煦心头蓦地一紧, 他站起身,知道先前两人回到殿内的事实瞒不住,便慢走几步打开殿门,对着门外的鲛人好奇道:“王找我?” 即使之前有见过,但蒙辛仍旧是被这张眉眼如画的脸冲击到。 看见傅明煦不明所以的样子,他的语气都柔和许多:“是的,你快跟我去吧。” 傅明煦没有拒绝,一边毫不犹豫地踏出殿门,一边脑海中却在迅速回忆这两天的事情。 召见他的肯定不是真鲛人王。 只是不知道是那假鲛人王丢失皮囊一事怀疑到了他?还是之前两人去找血珊瑚引起了注意? 更或者,是破鲛丹的事情泄露了? 亦或是其它事情? 傅明煦脑海中思绪翻转,脸上却未露出半点。 “你知道是什么事吗?”他做出自来熟稔的样子,说道鲛人王时脸上流露出恭敬,“突然被王召见,着实有些紧张,还请见谅。” 他腼腆地笑着,眼底适当地透露出小小的期待。 在蒙辛眼里,他本来就是新生的鲛人,虽获得龙族首领的青睐令大部分鲛人有些嫉妒,但所有鲛人看到他的脸后又很快释然。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从王宫那边回来时,看到蒙涟大人带着一位鲛人进了王殿。”他仔细地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那鲛人曾经也是人族呢。” 他在前面带路,自然没看到他说到最后时,傅明煦脸色一沉,就连尾巴甩动的幅度都一滞。 等他回头时,对方脸上仍是一副腼腆而期待的样子,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傅明煦怀疑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起先蒙白眉心中的一缕魔气让他始终保持警惕,哪怕是让张安然送去破鲛丹,也让她不要显露出身份。 果然,有曾经人族转成的鲛人,在魔气的控制下早已忘记了自己的来源,而是把对鲛人族的忠诚当成自己的本能。 任凭心中猜测频生,傅明煦脸色神色不变。他安静地跟在蒙辛身后,与其它鲛人时羞涩地抬头问好,行为举止格外地恭顺。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蒙辛看着大开的王殿门不知为何想起在鲛人之间暗暗流转的传闻,心里莫名地有点发怵,他看着傅明煦那张宛如神花盛开的脸,对上对方清澈单纯的眼眸时终是忍不住提醒一句,“王最近的脾气不太好,你恭敬点总没错。” 傅明煦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这是提醒自己,不动声色地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蒙辛下意识地回答:“一个多月前。” 那就是与鲛丹出现的时间对得上了,傅明煦心里有了猜测,仍旧是用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点头道:“谢谢你的提醒。” 能对他说这句,说明蒙辛暂时还没被魔气控制。 他把这件事记下,在对方隐现的担心了跨入了王殿。 一进殿,他就看见蒙涟站在王座下方,上面的鲛人王仍旧如上次见到的一般没有变化。 傅明煦不着痕迹地轻轻嗅了一下,就闻到了那股腐败的臭味。 殿内阴冷,这股臭味虽不明显,却如暗地里的毒蛇一般在殿内的空间中游动。 看样子,那黑漆漆人形的皮囊不止一个。 是了,除了活着的龙鲸小八和小七,其它的六只龙鲸可是早已没了命。 “王。”他垂眸压下心里的思绪,学着宴会上的鲛双手交叠在胸前,抬头时双眸中的瞳仁已变成苍青色。 蒙涟见到他眼中的异色惊讶了一番,开口:“没想到这么快你眼中的瞳色已经变得跟鱼尾一样了,看样子与龙族双修对你颇有益处。” 玉白的双颊应时一红,傅明煦抿了抿唇,嘴边漾起淡淡的笑容。 无声胜有声,他也说不出跟寒洮双修如何好的话来,还不如做出一番羞涩的姿态让他们自行猜想。 王殿中宫灯一盏接着一盏,灯光通明中那抹羞涩的笑容犹如海中青莲,无风自有风姿。 蒙涟突然想起鲛人王的打算,不知怎么对着新转换的鲛人生出一种惋惜之情来。 但他记得孰轻孰重,朝上首望了鲛人王一眼后目光转到傅明煦身上,扬声道:“看样子,龙族首领对你很好。” 傅明煦抿唇一笑:“确实。” 所以你有什么招赶快亮出来吧。 “若是没有王,你与如此强大的龙族也产生不了交集。”蒙辛脸色忽地一变,神色变得凝重,“你为人族时天资平平,浑身灵气浅薄,能修炼到筑基期应该是被丹药堆出来的吧。” 在说到「丹药」两个字时,傅明煦目光敏锐地发现鲛人王的神情变了一瞬。 他轻轻摇头,否认了靠磕丹药进阶,而是神情忸怩起来,柔声笑道:“不是的,我曾经有一追求者,他实力比我高上许多,心甘情愿渡修为给我。” “当然,他的实力自然比不上寒城主。” 他一番作态,配合着极其自然的语气,一番对修为胡编乱造下,殿里的两位竟然信了。 当然,除了这个理由,他们也想不出傅明煦能有其它的办法。 见两人信了,傅明煦默默地松了口气,他乖巧地站在原地,一副他们说什么就做什么的样子。 蒙涟盯着他看了一会,见他仍是一副羞答答的模样,最后把话题拉了回来:“一日后,便是你和龙族首领的婚礼,我有一件事需要交给你。” “什么事?”傅明煦抬眼看来,惊讶道,“我除了嫁给他,还要做什么吗?” 这一瞬间,鲛人王和蒙涟齐齐沉默了。 蒙涟怀疑他在转化成鲛人前,肯定是某个人族家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公子,不然问不出这种话。 “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蒙涟觉得跟他话里有话对方恐怕听不懂,他接到鲛人王催促的眼神,干脆开门见山道,“我这里有一法子可让他永远听命于你,你可想要?当然,可能他会有点痛苦,但这是暂时的。” 果然,傅明煦听了眼睛一亮,连忙问:“什么法子?” 刚一问完,许是才想到后面的话,眉头轻蹙,“很痛苦吗?” 见他一副陷入情爱中不可自拔,蒙涟眼底闪过鄙夷,又很快放下心来,语重心长道:“是一时的痛苦重要,还是永远的忠诚重要?” 他刻意强调:“龙族实力强横,荤素不忌,你觉得凭你一个人的能力可以驾驭他吗?” 傅明煦果然拧眉,想了想坚决道:“还请王告知我办法!” 鲛人王和蒙涟对视一眼,便知道此事成了。 虽然当初邀请寒洮时给他准备的鲛人不是面前的这位,但是阴差阳错下,效果倒是出奇意料的好。 “很简单,一日后你服下这枚丹药,等与他交合时在与龙气流转间把你体内带着药力的灵气渡给他。”蒙涟郑重地交给他一个玉瓶,语气变得厉色起来,“若你失败了,恐怕这辈子再也没有让他忠诚你一鲛的机会。” 傅明煦神色一凛,正色道:“好,我会成功的。” “龙族与鲛人族结姻事关重大,你很幸运。”鲛人王坐在王座上,浑身气息森冷,“你们的结契点设在鲛域,里面有一块苍灵大陆最大的三生石。” “给他服用后,让他把你和他的名字刻在三生石上,你们的姻缘便无人可以改。” 傅明煦想起了曾经蒙水在拍卖行拿出的留影,思绪转了两圈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鲛人王的循循善诱无非是为了通过结姻让寒洮听命于某一个鲛人,而鲛人族的所有鲛人本就听命于他,最终达成的目的无非是寒洮为他所用。 他想控制寒洮。 傅明煦在两人满意的目光中慢慢地退了下去,他脸上的表情无懈可击,甚至还适当地表现了出了向往和雀跃。 在完美的演绎下,无人发现他垂在衣袖中拿着玉瓶的手不断地收紧。 许是拍寒洮发现,鲛人王没敢在他身上留下神识。等回到落光殿,他听到外面的混乱后也只是随意问了外面的鲛人蒙辛一声。 “是水牢中的罪者逃走了。”蒙辛看着穹顶惊慌失措的鱼儿,也是不解,“就是不知道逃走的是谁,你还是不要出去,外面现在不安全。” 傅明煦心头微微一动,在接到寒洮传音时朝蒙辛道了谢,然后关紧门。 半柱香后,寒洮出现在房内,见他脸色有点不对劲,忙问:“怎么了?” 见他随手设下防御阵法,傅明煦也没有隐瞒,把他先前去王殿内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得知他把龙鲸小七放走,还不忘建议道:“你今晚去把他脱下的皮囊偷走吧。” “你不生气吗?”傅明煦见他神色淡淡的,不悦道,“这里面的丹药我看了,竟然藏了一颗魔种,这魔种与你龙魄内的魔种极其相似,来源应是一致。” 寒洮替他撩开垂在颊边的发丝,粗粝的指腹与细嫩的肌肤一触而过,“生气,但你为我担心,这点生气就不足为道。” 傅明煦鱼尾一滞,瞪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寒洮垂眸看他,魔种的阴影并没有影响到他,金眸中是满满的轻松笑意。 两人对视间,宫灯的光落在他们的眉梢眼间,空气中仿佛都洋溢着温暖缱倦的气息。 .. 翌日,鲛人王宫就传来了鲛人王身体不适,勿要打扰的消息。 其它鲛人只以为他们的王年事已高需要休息,唯有傅明煦二人知道他这是皮囊被偷走了,没法出来见人。 傅明煦心下快意,叮嘱寒洮一定要把皮囊藏好。 这半日,除了鲛人一族愈发忙碌外,两人过得十分平静。 张安然送来新生鲛人把破鲛丹一事泄出的鲛人名单,傅明煦也只是笑笑没有管。而其他的新生鲛人,早在王宫侍卫找到前服用了丹药。 不出半个月,他们身上的鲛人特征便会逐渐褪去。 因为这件事,找不到主谋的蒙涟忙得手忙脚乱,还要时不时承受一直关在王殿里不出的鲛人王怒火。 直到这日傍晚,深海中的水流在剧烈地翻滚,浮空城上方各色光芒闪过,几条巨龙降落在城内,引起许多鲛人的注视。 敖玉书被安排在城主府处理事情,寒洮这次让来的均是一些心腹。 寒正之率先找到两人,他的目光在看到傅明煦身下的鱼尾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在经过祭司长达四天的龙族秘籍解释和言语的熏陶下,他特意传音给自家城主:“城主,还是你们会玩!” 人形不可以,但鲛人身完全没问题啊。 这一刻,寒正之明白了自家城主的深谋远虑。 “傅主子,你放心吧。”他拍着胸脯说道,“这次你们的婚礼一定办得热热闹闹的!” 接着,他说了一长串的婚礼流程,听得傅明煦云里雾里。 傅明煦望着他自告奋勇地与鲛人交流相关事宜的身影,不解道:“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不是说这是将计就计?探寻巫族的讯息和魔种的事情吗? 寒洮帮他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发带,笑而不语。 作者有话说: 寒洮:放心,我只让你一人驾驭。 傅明煦:?? 第75章 鲛人王殿密室内, 黑漆漆的人形蜷缩在棺椁内,棺椁下方的玄冰冒着丝丝的冷气,那冷气随着燃烧的烛火跳跃, 一点一点地进入到棺椁中, 最后渗入到黑漆漆的人形中。 不知过了多久, 一直紧闭双眼的鲛人王突然睁开眼睛, 瘦削的脸颊猛地抽动起来,眼眸中的痛苦宛如实质。 “出..出去..”他的手指在棺椁中慢慢地划拉, 发出刺耳的声音。 许是他的动静有点大,黑漆漆的人形动了一下, 然后慢慢地坐了起来。他低头看着身下的鲛人王,已经辨别不出的五官却透着令人胆寒的冷意。 “怎么?这么久还没想通?”他语气中含着没有掩饰的狠厉,“你以为你让人把皮囊偷走了,我就出不去了?” “可笑至极!”说完,他没等鲛人王的回答,口中开始念着晦涩的咒语。 棺椁四周绿幽幽的灯火在一瞬间凝结变成绿色的雾气,看起来格外不详。雾气在咒语结束的一瞬间没入棺椁, 把里面的两道人形笼罩其中。 鲛人王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识海的惨痛之下,他几乎忘了身在何处。 黑漆漆的人形讥讽地笑了一声,双手没入他的胸膛, 然后与他面对面贴着,语气颇为嫌弃:“既然先前准备的皮囊被偷走了, 那你就作为我的皮囊吧。” 虽然会因为虚弱一段时间,但说不定能得到鲛域的传承呢。 再说那寒洮在今日也会进入鲛域, 他怕自己不去的话恐怕会生出变故。 黑漆漆的人形游刃有余地做些这一切, 事情顺利的进展让他对身下的鲛人王更是掉以轻心。 鲛人王凄厉的叫声在密室中萦绕, 瘆人中又带着无边的怨恨。 “快成了..”黑漆漆人形看着身下的备用选择,此时他半个身子已经没入到鲛人王的身体内。 这不仅是夺舍,是他要把鲛人王吞噬,然后彻底取代。 毕竟等今日一过,鲛人王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就在鲛人王凄厉的惨叫戛然而止的前一息,一道无比璀璨的金光从他手心迸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驱散了蜂拥而至的绿雾。 做完这些,金光又化成无数的光点,系数落在两人身上。 “啊!”这次惨叫的换成黑漆漆的人形,他不可置信地看到自己被金光融化的躯体,粗哑的声音中是满满的恐惧,“祖龙的龙息,你怎么会有!” 鲛人王双眼瞪得大大的,里面的仇恨宛如实质:“去死吧你!” 他无视黑漆漆人形的怒吼和色厉内茬的咒骂,重新恢复力气的鱼尾狠狠一耍,直接把那人形甩到棺椁外。 那黑漆漆人形一出棺椁,周围的空气对他而言宛如不可抵抗的岩浆,整个人形从脚开始融化。 可即便这样,他还有神识,因此能清晰地看见鲛人王从棺椁内爬了出来,当真着他的面把环绕着棺椁四周的人鱼灯盏一盏一盏地毁掉。 “我是你的祖辈!你不能这么做!”黑漆漆的人形在地上爬着,没有皮囊的包裹,没有人鱼灯的庇护,腐烂的臭味从他身上散发开来。 鲛人王感激地看着那道功成身退的金光一眼,扶着棺椁厌恶地看着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既是已经死去的祖辈,就该如你身上的味道一样呆在坟墓中腐烂!” 说完,他当着地上人形的面毁掉了最后一盏人鱼灯。 金光已经消失,鲛人王靠在棺椁上喘气,苍老的面容上却是一阵轻松。 他看都不看地上的痕迹一眼,慢慢地走了出去,还坚决地毁掉了剩下的人鱼灯。 “蒙涟。”等鲛人王重新坐在王殿中,看着熟悉的场景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王,您怎么了?”蒙涟不解地看着座上的鲛人王,面露疑惑,“您不是在闭关吗?” 鲛人王垂眸,衰败的身子上却显出王族的威势。 “现在他们在做什么?”他痛心于没有鲛人认出自己真假,又庆幸他们始终听从于王的指令。 等这件事结束,是时候打破鲛人一直隐居在深海的规则了。深海的风浪对于他们的保护,却阻碍了他们见识外界风浪的机会。 蒙涟觉得今日的鲛人王有点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只如实回答:“龙族与鲛人族的结姻庆典已经开始,王要去吗?” 结姻庆典? 对了,此番他们要去鲛域,是历代鲛人死亡之地。 想起那道金光,鲛人王思考了几息,他知道寒洮自有打算,便没有去管这件事,而是缓缓开口:“毁掉所有鲛丹,把所有服用过我之前发放的丹药的鲛人登记好。” “从现在开始,没我的命令,所有的鲛人在浮空城内不可出。” 没等蒙涟回答,已经疲惫之极的鲛人王就挥挥手让他出去了。 鲛人对鲛人王有绝对的忠诚,即使蒙涟心有疑虑,但仍会不打折扣地完成他的吩咐。 王殿的门开启又关上,鲛人王听着从浮空城传来的热闹声,倚靠在王座上闭眼休息。 他无法去想,若是假鲛人王没有邀请龙族前来,鲛人一族到时是否还会存在? 那消失的数名鲛人和密室中的人鱼油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那位从坟墓中爬出来的祖辈或者也没想到正是因为他的此举才导致了计划的失败。 .. 宫灯连绵,浮空城内到处都是明亮的灯光和挂好的红绸。 五彩斑斓的鱼儿在辟开的结界之上游动,发着荧光的水母软绵绵地起舞,所有的鲛人站在主干路两旁,伸长脖子等待着即将过来的新人。 鲛人族与龙族结姻,这是从未有过的盛事。鲛人王虽然身体不适不能出席,但他的指令全都被蒙涟代行。 “就是那位容貌最盛的新生鲛人吗?听说他被龙族首领一见倾心,便成为结姻的对象。” “他可真是幸运..” “听说那龙族首领在人族有一用来冲喜的新娘,但一人一龙没有感情,倒是被他捡了个便宜。” “嗤..你要是有那等容貌身姿,你也去捡个便宜看看..” 鲛人们在窃窃私语,不知谁喊了一句:“他们来了!” 整个浮空城霎时一静,所有的目光均落在前方。 两道身着喜服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高大的男子金眸璀璨,他眉峰压沉,扫过来的眸光带着浩瀚的威视和天然的凶意,下颌线冰冷锐利,不敢直视下令人下意识地忽视掉他的容貌,只记得他张狂冷峻的气势。 而他身旁的人墨发垂落如瀑,鬓边苍青色的鳞片泛着莹润的微光,忖得一张脸愈发白皙,透着一种奇异的撩人美感。他的鱼尾被喜服的长摆掩盖,暗红色的腰封束出一把劲瘦的腰身,整个身形挺拔得宛如清晨落着露珠的青竹。 他们穿着喜服,姿容气质截然不同的两人站在一起却有着一种难以忽视的登对。 “嘭!” 随着一声巨响,无数的烟花在浮空城外围升空,刚好在结界的最上方炸开,整个浮空城为之一颤。 傅明煦被这巨响吓了一跳,抬眼问道:“这也是寒正之的主意?” 他一张脸不施粉黛,唯有如瀑的青丝被发带简单束住,露出一张清俊绝艳的脸。 灼灼仙姿也不过如此,明月皎皎也比不上半分。 寒洮垂眸看他,脸上的冷意如被春风扫过,冰雪消融间露出春意,“是我的主意。” “听闻人族成亲会有烟花绽放庆祝,你喜欢吗?” 炸开的烟花带起了气流,两人喜服的衣摆翩飞,对视间墨发随风缠绕,青色和金色的发带宛如逐渐嬉闹的蝴蝶。 傅明煦那句「不是做戏吗」被他下意识地咽了下去,胸腔中的血肉在剧烈地跳动中,仿佛要随着这漫天的烟火绽开。 在深海之中,在烟花之下,在许多目光之前,他把那些纷扰愁绪暂时摒开。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而稳:“我喜欢。” 不知是喜欢这漫天的烟火,还是喜欢面前的这人。 他们,好像真的成亲了。 在进去鲛域前,傅明煦晕乎乎地想,事情的走向完全跟他想象的不一样,可得来的结果却是他并不排斥的。 两人没有再继续言语,可彼此的每道眼神都落在其他人眼中,彼此之间的亲密流淌在空气中。 “恭喜两位,祝你们年年岁岁不相离!”张安然缩在蒙水旁边,突然大声喊道。 人群顿时一静,紧盯着每一道流程的寒正之福至心灵地附和起来:“爱河永浴,白首不离!” 这两句话宛如一滴雨砸落在平静的水面,接着更多的雨滴,更多的话语接踵而来。 无数的祝福从鲛人、人族、妖族的口中说出,在这一刻,他们忘记了本身,顺着其他人的话不断地说出祝福。 龙族与鲛人一族结姻,会在鲛域中的三生石上结契,这是几日前的鲛人王亲口宣布的消息。 在漫天绚丽的烟火中,傅明煦被寒洮牵着从浮空城的主干道上一步一步地朝着鲛域的方向走去。 厉迟雪站在人群中看着两人携手的身影,只觉得今日的烟火太过耀眼,刺得人眼睛疼。 “厉公子。”旁边的蒙白看着他的侧脸,银白色的尾巴紧张得颤抖,“我..” 可还没等他说完,厉迟雪身形一闪,哪里还有对方的身影。 直到到了鲛域域口,傅明煦才从晕乎乎的感觉中醒过神来。 “真的要进去吗?”他望着漩涡一样的入口,心里有点打鼓,“可惜王殿内真的没有关于巫族的记载。” 自那次偷皮囊事件后,两人在黑夜中探寻了王殿的藏典阁,可惜并未找到与巫族有关的只言片语。 寒洮垂眸看他,眼角余光瞥过两人交叠在一起的衣摆,沉声道:“巫族存在的时间在万年前,而鲛人王殿则是七百年前新建而立,放入的典籍自是以当年的时间为节点。” “但鲛域里却有历代鲛人王族的坟墓,里面放着他们同时期的记载,或许会有你想找的讯息。” 闻言,傅明煦看着漩涡沉默了,许久后艰难开口:“所以,我们是要去鲛人的祖坟溜达一圈?” “鲛人坟墓只是里面构成的一部分。”寒洮没有放开他的手,反而抓紧了一些,“等进去你就知道了。” 哟,还卖关子? “那穿着这红彤彤的衣服不合适吧?”傅明煦拍了拍衣服,理直气壮道,“趁着没人,赶紧脱了。” 哪知,寒洮摇头:“不脱。” 说完,也不等他有所反应,直接把他拦腰一抱,猛地跳入漩涡之中。 傅明煦的话直接被吓回了嗓子眼,在狂风从耳边呼啸而来时,他吓得紧紧地抓着寒洮的衣襟。 “别怕。”寒洮嗓音中透着无法掩盖的快意,他紧紧地抱着怀中的人,朗声道,“你抬起头看看周围。”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风声停止了,有清浅的香味飘来。 是花香。 傅明煦在他怀中慢慢地抬起头,被入目的一切惊住了。 跳入的漩涡里没有黑洞,而是一片草地,地面上盛开着数不清的灵花灵草,蝴蝶蜜蜂穿梭期间,忙得不可开交。 若不是他看到不远处竖起的鲛人雕像,他还以为寒洮把他带到了龙凤界。 “这是鲛域?”傅明煦从他身上下来,踩了踩地上的草地,惊讶道,“没想到深海之中竟有这样的地方。” 说完,他又蹲在地上看了看一株从未见过的灵草,站起身来时脑中灵光一闪:“你怎么知道鲛域中有这些?” 他盯着寒洮看了又看,讶异道:“难道你以前来过这里?” 寒洮被那双清透的眸子看得手指一抖,稳住了呼吸后说道:“这里有苍灵大陆最大的三生石,是情爱最浓之地。” 傅明煦听得先是一愣,他又扫视了一遍,顿时悟了。 起先他还没发现,现在仔细看去,这地上的灵草和灵花都是两株两株地长在一起,就连翩飞的蝴蝶和到处飞舞的蜜蜂都是一对一对的。 这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他心想。 作者有话说: 寒洮:看,我们也是一对。 第76章 鲛域与他想象的并不一样, 想象中的阴冷黑暗没有出现,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春景。 数个巨大的鲛人雕像静静地伫立着,他们的鱼尾落在大地青草上, 眼睛眺望着高空, 目光像是能穿过深海落在别处。 “这里看起来没有危险。”傅明煦的目光随着蝴蝶翩飞的轨迹移动, 最后落在巨大的鲛人雕像上,“只是也看不出哪里能找到关于巫族的秘籍。” 春景盎然,可惜并不是他们最想要的。 寒洮看了眼人身鱼尾的鲛人雕像, 沉眉道:“这里有虚实相合的阵法,我们找到阵眼才行。” 不然, 整个鲛域内不可能只能看见一片春景。 傅明煦保持着仰视的姿势,若有所思后开口:“既然这里的春景是由于三生石造成的,那阵眼会不会就是三生石?” 这样想起来显得比较简单,但他觉得世事并无绝对。 听他这么说,寒洮也没说不对,抬眼看向他,目光却变得有些游离, 最后在随风微微飘动的青色发带上凝视许久。 久久没听到回复, 傅明煦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吓得急忙转头,却看见他站在原地发呆, 神情是说不出的怪异。 “怎么了?”他警惕地看了眼四周,“还是你龙魄内的魔种感应到了什么?” 春风微煦, 蝴蝶翩飞,花香四溢, 转身人的眉眼如画, 眉间盛着的灵气竟是把这一副春景都比了下去。 寒洮听见了自己胸腔间心脏剧跳, 血液沸腾的声音。 他像是做了某种决定,他那些日夜辗转难眠的渴望,带着从最初一点一点攒下的勇气汹涌而来。 “我们可以去看看。”寒洮垂下眼帘掩住神色,他走上前牵住傅明煦,抬眼时目光灼灼,“你要去看看吗?” 春光正好,成对的蝴蝶在花丛中翩飞穿梭,有些躲藏在花蕊间悄语。 柔和的光线挂在他的眉梢,那张初见时冷峻的面容在此刻愈发温和。 对上那双金眸,傅明煦莫名紧张起来。 “既然可能是阵眼,那就去看看吧。”他挣开对方的手,疾走两步后又回头,“那阵眼在哪?” 手心一空,寒洮却没有继续去牵他,而是在转眼间化成一道金光,卷上傅明煦的腰身。 两人的动作打破了春景的安静,在傅明煦惊讶之时,身形消失在原地。 半刻钟后,傅明煦看着面前比一人还长的三生石陷入了沉思。 这是一处爬满着藤蔓的洞穴,只是这洞穴中半点灵气全无,全然不像是阵眼的样子。 更奇怪的是,当他被寒洮带来这里时,一股奇异的力量分开了两人,在一阵眩晕后,就有了他独自一人站在三生石旁边的场景。 认姻缘、定前世今生,三生石是苍灵大陆天道之力的产物。 在三生石中,蕴含的是天道规则,不为个人的意愿所改变。 这块三生石光洁如镜,较之当初蒙水手中的大了不知多少倍。傅明煦站在面前看着自己映照在其中的模糊身影,灵魂似乎通过石面回到重生前的感觉。 天地玄镜在丹田内震动,龙炎在旁边急躁地跳跃着。 傅明煦眉心微微一动,天地玄镜出现在手中。 一石一镜在这瞬间有了莫名的磁场吸引,天地玄镜刹那间发出耀眼的白光,浓厚的玄力突然没入三生石之中,天地规则运转,周围的空间都发生了短暂的扭曲。 傅明煦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下意识地把天地玄镜往身后一塞,像极了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 “明煦!”被三生石吸入之前,他看见寒洮朝自己跑来。 .. “你醒了?”有轻柔的女声在耳边,带着无尽的关怀。 傅明煦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双眸中的瞳仁镶着一圈苍青,他看着眼前的女人眨了眨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见到了谁。 “许久不见,煦儿竟是忘了娘不成?”昭陵满目慈爱地看着他。 娘? 脑海深处的记忆随着这个字纷沓而至,那些美好的画面一下涌现。傅明煦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位,一时之间竟然失了言语。 昭陵看着与曾经的丈夫长相相似的儿子微微皱眉,摸了摸傅明煦的脑袋,柔声道:“煦儿?” 傅明煦这才反应过来,喉间干涩无比,踌躇间终是循着记忆里的熟悉感,喊了声:“娘。” 他撑起身体,粗粗扫视了周围一圈,看着四周没有边际的样子,愈发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 “这是天道规则的交汇之处,只有触及了天道规则的人才能进入。”看出他的疑虑,昭陵为他解释道,“煦儿,要不是我感应到了你的存在,恐怕我们母子到现在还是天隔一方。” 昭陵的眼眸漆黑狭长,斜看上去时多了几分上位者的威严厉色。 傅明煦没注意到这些,他把面前的人对记忆中的脸对上,坐起来后急忙问道:“娘,父亲可是与你现在在一块?” 在他没看到的地方,昭陵眸光微微一沉,对上他的眼睛时却笑了笑:“因为某些意外,我与你父亲已经分别很久,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傅明煦眉心轻蹙,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他正想在问些什么,却嗅到一股香味,然后失去神识倒下。 菩提树下,灵白玉床上的少年姿容绝艳,眉眼中的风姿宛如风雨晦明后的青荷。 昭陵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只能让他陷入沉睡。 “殿下。”命君的声音唤醒了她的回忆。 昭陵回首,眸中柔色消失,居高临下地开口:“查出我儿红鸾星动的原因了吗?” 若不是当真能用三生石与天地规则感应等待到她与煦儿的感应,昭陵是如何都不肯相信她儿子的孤主之命竟被破了。 匆匆赶来的命君知道她话语中未尽的意思,微微低头时语气恭敬:“殿下息怒,我已找了命族共同推衍,只是得来的结果却有两种。” 他想悄悄地瞥了一眼那玉床上的少年,却被昭陵气势所摄,只窥到发带垂落而下的一抹青色。 昭陵神色一沉,“两种?” 命君的头埋得更低,他深知面前殿下的脾气,硬着头皮道:“是有两种,一种正是殿下所想要的孤主之命,一种却是红鸾星动,天机混乱之局。” 前者是既定的命运,后者却是模糊不清的局。 饶是出于命族的命君都被这两种命运搞糊涂了,天帝之位空悬千年,殿下运用命族全族之力,掐住所有的机缘巧合,才生出一位具有孤主之命的少君。 按理说,拥有孤主之命命格的人是不可能会红鸾星动的。 更不必说,这两种命运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简直是天方夜谭。 昭陵听得面色铁青,若不是顾虑身处规则相交之地,恐怕会大发雷霆。 她好不容易稳住心绪,低头问他,“命族可推衍出了发生改变的原因?” 命君嘴里泛苦:“有人逆转阴阳,遮掩了天机,只是不知道这逆转的人是谁?是一个人还是几个?” 若论推衍天机,在上界无人能出命族其右,但少君这事,已经是明显给了命族一个大大的耳光。 命君也曾是命族的一员,因为辅助昭陵殿下生出具有孤主之命的少君而被留下辅以重任。 他突然想起当初少君出生时却意外发现身含混沌之气而不得不把他留在下界之事,试探着问:“是不是少君的父亲所为?” 昭陵闻言一愣,却果断地摇摇头:“他不过一下界之人,所处的家族式微,除了他天资纵横外,其它的不过尔尔。” 许是觉得自己说得多了,她语气坚决:“不可能是他。” 就连当时年幼的傅明煦身具混沌之气,也被她认做是天道对极贵命格的馈赠。 见她否认,命君也不敢质疑,只想了其它方向:“那便是下界之人,或者天界之人。” 命族虽擅长推衍天机,但也不代表没有其他修行此道的仙人。 昭陵闻言若有所思,她面色凝重,“天界这边我来处理,你找人去苍灵大陆。” 她回头慈爱的目光落在傅明煦身上,想起他体内的混沌之气特地交代道:“你找好人,然后让他去找下界的唯一金龙。” “金龙?”命君有点不明白,却也没敢多问,点头应是,“好,我这就去安排。” 规则交汇之地不能待太久,若不是有菩提树加持,即便是昭陵也不敢托大。但好歹是见到了亲儿一面,她慈爱地为他整理了下墨发,时间紧急之下也不敢查探太多怕被规则发现,想了想也只在他发带中落下一道极为强大的防御仙法。 命君悄然退下,只留下这一对母子在菩提树下。 “去吧,等我接你回来。”又过了一会,昭陵却没把他唤醒,而是把他送回苍灵大陆三生石的天地规则内,任由天道之力把他包裹。 至于那害得她儿红鸾星动之人,一旦被她查看定然不会轻饶。 天地规则与玄力交缠,时空交杂在一起难舍难分。浮浮沉沉间,傅明煦像是坠在梦中不得醒来。 等他好不容易睁开眼皮时,却看到寒洮站在三生石前,微弯着腰不知在干什么。 “寒洮。”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对方却像是没有听见似的,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傅明煦心头猛地一惊,他跑到寒洮面前,只见面前的人对自己的出现熟视无睹。 震惊之下,他才注意到对方与平日里的不同来。 同样是熟悉的黑衫,可现在的颜色却更加浓郁,像是从大战中匆忙赶来,微湿的衣摆滴滴答答地滴落着血迹。 他的眉心出现了漆黑的魔纹,那双璀璨的金眸被染上丝丝黑色,却透着无尽的哀伤。他看着面前三生石的神色十分郑重,犹如对待着这世上最重要的事情。 傅明煦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从他面前走开,然后侧过身子朝后面看去,就看见他伸手正在三生石上写着什么。 那只手手指已经破了,鲜红的血液在石面上凝固成凌乱的血迹。 他看见寒洮紧紧地抿着唇,用衣袖把已经看不清样子的血迹擦干净,重新用指腹在上面书写。 鲜血落下,「寒洮傅明煦」五个字一遍一遍地出现在石面上又慢慢地消失,像是在嘲笑着他的痴心妄想。 作者有话说: 昭陵:去让金龙查出害我儿红鸾星动之人! 第77章 傅明煦不知道自己站在原地看了多久, 那石面上的五个字宛如魔咒一般落在他的心头,每多增加一遍,心间宛如压着的石头就更添一块。 到最后, 黑衫上滴落的血在地上凝成一汪血坑, 而他也被莫名的情绪压得踹不过气来。 直到额间出现魔纹的寒洮停止了手指书写的动作, 一只手覆在三生石石面, 半边身子倚靠在石边。 他的眼眸微微垂下掩去了眼底的神色,可是整个人透露出的颓废与绝望却如汹涌的波涛, 一点一点地冲击着傅明煦的新神。 直到现在,傅明煦才从如梦似幻中完全清醒。他手中握着的天地玄镜发出的光芒明明灭灭, 两人分明相对而立,却宛如隔着完全不同的时空,压根没有交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明煦满心疑惑,在看着寒洮额间的魔纹时陷入沉思。 难道这个是他的心魔?自己确实害怕寒洮入魔,但为何这担心的事情的会反射在三生石上? 他想起刚才生出魔纹的寒洮所为,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自己肯定是忽略了什么, 但仔细想去却又不得其解。 三生石存在已久, 传闻有情人若互相喜爱便可以在上面刻下彼此的名字不会消散,即使二人步入轮回,也能在接下来的两世中相遇, 直到两人不再互有心意,上面的名字就会随之消散。 他面前的这块应该是最初的三生石, 也是最大的。玄黄色的三生石周边是不规则的,有明显石块脱落的痕迹。不出意料的话蒙水手中的那块应该就是从这里脱离出去的, 其它散落的也是。 只是这三生石最初从何而来, 除了姻缘之外的效用又有没有, 恐怕只有此间的天道知晓。 傅明煦向前一步,想要更加看清三生石的样子,以及心魔中寒洮的模样。 他刚走半步,一直低头不语的寒洮突然抬起头,一双缠满魔气的金眸直直地看了过来,仿佛能看到他的存在一般。 “你能看到我吗?”傅明煦止住脚步,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寒洮。” 这一声落下,对面的寒洮明显身形一震,直接站起身来,几乎是踉跄着向他跑来。 两人之间只隔着不出十步的距离,傅明煦惊愣在地,他没听过心魔能看到本体的说法。 就在对方迫不及待地朝他伸手之际,有龙吟声像是从极为遥远的地方传来,转眼间击破了困住他的屏障。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周围的时空就此凝滞,额间有着魔纹的寒洮生出的手停在离他不过半步的地方,直到傅明煦消失在原地才缓缓垂下。 时间重新往前,一滴血泪滴落在地,悄无声息地没入土地,无人知晓。 .. 等傅明煦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寒洮时都没缓过神来,他率先看向对方的额间,确定没有魔纹后还没松口气又接着看向他的眼睛。 那双金眸中除了情绪过浓之外没有一丝杂质,纯粹无比。 幸好,寒洮没有入魔。 傅明煦重重地松了口气,他看到了三生石石面上仍然倒影着自己模糊的身形,重重地舒了口气后开口:“吓死我了,我在我的心魔里看到你入魔了。” 天地玄镜镜面平静如初,三生石静静地伫立在藤蔓中间,看不出发生了什么。 “心魔?”寒洮眉头拧起,随着他的走动,地上的藤蔓竟然如有意识一般地回避,“什么心魔?” 傅明煦惊讶地看着周围的藤蔓迅速地让出一大块空地,只留下三生石立在中间。 既然自己刚才主动提起,他就没打算隐瞒,只是略去心魔中的寒洮在三生石上手写名字的程序,仔仔细细地着重把他入魔的情形说了。 毕竟,他也想不出为何自己能看到那书写名字的奇异一幕,总觉得说出来显得自己格外自恋。 他每说一句,寒洮脸上的神情就凝重一分,到最后傅明煦语毕之时,压着眉问了一句:“还有吗?” 傅明煦被他问得心头一跳,差点咬到舌头,摇摇头:“没有了。” 末了,还不忘特意说一句,“谢谢你把我从心魔中唤醒。” 虽不知道他为何能在三生石的影响下看到心魔,但除了这个解释也想不出其它的。 或许,这是因为天地玄镜与自己心神相连,天机涌动下想提醒自己吧。 毕竟,从一开始,阻止寒洮入魔本就是自己得以重生的缘由。 “我不会入魔。”静默了许久,寒洮才慢慢开口,他瞥了现在没有动静的三生石一眼,压住情绪中的几分混乱,“只要有你在,我就不会入魔。” 傅明煦一听这话就有点耳热,时至今日,他已经不会如当初听到此类话时单纯地认为对方是在说自己炼制的丹药了。 他在地上碾了碾脚尖,轻轻地「嗯」了一声,对此也没做过多回应,还不忘提起阵眼一事:“依你看来,这三生石就是阵眼吗?” 寒洮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一旁的三生石,语气莫名:“除了心魔,你还看到其它的吗?” 他垂在衣袖中的手慢慢地收紧,眉峰微垂间薄唇慢慢抿起。 本就退避三舍的藤蔓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霎时间纷纷褪去,到最后诺大的洞中只留下两人一石。 傅明煦没看到他变化的神情,蹙着眉当真仔细地想了想。 “哦,是还有其他的。”随着眉心的舒展他慢慢地回忆起来,嘴角浮现微笑,“我好像梦见我娘了!” 攥紧的拳头猛地松开,寒洮对他神魂离位期间的事情终于不再询问,只好与他谈论起了阵眼之事。 “这三生石确实是鲛域前半部分的阵眼,前为阳,后为阴,符合生灭之阵的规律。”寒洮转头,金色发带的带尾垂在肩头,“生灭之阵不是杀阵,因为符合天地之道却能保证一方域的完整运行。” 傅明煦点头表示明白,直截了当地问:“那我们该怎么做?” 总不会毁掉阵眼吧,这可是苍灵大陆天道认证的三生石,不是什么野生的石头。 寒洮掩下眼底的波动,尽量用最寻常的语气回答:“既是三生石,只要按照使用它的最普通的做法来做就行。” 他侧头垂眸,高大的身形在不知不觉中把他笼罩。 “使用它的办法?”傅明煦先是不解地重复了一遍,又很快明白过来。 那就是刻下两人的名字了。 三生石前,两人此时身着的喜服还未换下,还真像刚成亲就急不可耐地就来刻下名字盟定三生的爱人。 两人之间陷入难言的沉默中,暧昧的气息不知从何而来,慢慢地充斥着四周空间。 “你不用担心,据我估计,只需要我们写上彼此的名字就行,哪怕名字立马消失对破开阵眼都没有影响。”寒洮见他看来就缓缓解释,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像是在安抚他心中不定的心绪,“这只是破除阵法的手段而已。” 傅明煦定定地看着他,见他脸上神情淡然不似作伪,心头泛起涩然的味道,这味道正一点一旦地蚕食着他的情绪。 像是听懂两人所言,刚才还平静无波的石面上散发着微弱的红色光芒,整个石面不再模糊,竟然宛如镜子般清晰地映射出两人的身形。 他们穿着喜服并排站在一起,宽大的广袖重叠交错,像是在执手而立。 傅明煦突然想起在心魔中见到的额间生出魔纹的寒洮,想起了那双缠满魔气的金眸中所透出的灰败死寂。 他侧过身来,眸光宛如碎星,微微仰头对上那双金眸,声音很轻:“若是,我们的名字没有消散呢?” 三生石的镜面中,高大的身影倾身而来,傅明煦的所言所语均一字不落地入了寒洮的耳。 浑身的血液在话音所落之时快速流转,金眸中的掩饰轰然倒塌,脸上绷着的淡然神情土崩瓦解。 寒洮睫毛微垂,浓郁的爱意倾泻而出,嗓音暗哑低沉:“我可以奢望吗?” 即便两人有过最亲密的关系,但他始终不敢确定傅明煦的心意。 傅明煦的情感思绪从未如此清晰,许是三生石的天地规则之力的影响,他第一次正视起对寒洮的心。 东海之畔,三生石前,那些爱意会从各种伪装的角落中剥落而出,只剩下最初的本质。 熟悉而炙热的气息袭来,傅明煦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轻笑道:“我们可以试试。” 话音初落,寒洮便再也忍受不住地牵着他的手,唯有他自己知道刚才说出那些话忍得有多痛苦。 傅明煦随着他来到三生石前,还不忘逗他:“怎么写?是用刀刻吗?” 他还从储物袋中摸出一只笔,挑眉看他,“要不用这个?” 刚一说完,自己被牵起的手就被迫抬高,指腹上传来一阵刺痛,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冒出一滴滚圆的血珠。 “用我们的血。”寒洮几乎是怕他后悔一般,迅速地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龙血的香甜顿时溢散开来,许久未吸食龙血的感觉让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看着他指腹上龙血冒出的速度,傅明煦便知道他对自己已经是口下留情了。 事情到这里也没有忸怩的必要,他也没等寒洮反应,抽开手后便直接在石面上写上自己的名字,末了还斜眼看着他,像是在挑衅一般。 黑色与苍青交融的瞳仁愈发生动,不过一眼就足以摄人心魄。 自己所求的就在眼前,寒洮怎么轻易放下,他紧紧地抿着唇,另外一只手静静地攅成一个拳,冒出龙血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傅明煦看着他额头上都冒出的细密汗珠,一边朝石面伸手,还不忘一边说道:“既然你不愿意,我就把我的名字擦掉吧。” 说完,他作势就要擦下。 “我愿意!”寒洮这时那还顾得上心中澎湃的情感,他一把把傅明煦作乱的手抓住,指腹起转间迅速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两人的名字并排写在一起,做完这一切,他死死地盯着三生石的石面上看,一颗心高高地挂起,只要落下便会摔得四分五裂。 傅明煦心中也有着难以述说的紧张,两人的手紧紧相握,像是在害怕什么,又像是在期待什么。 直到石面上鲜红的字体宛如有生命一般地镶嵌着不动,而后红光大盛,等光芒消散时,两人的名字被镀上了一层金边。 这是被天道法则承认了。 傅明煦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从未有过的愉悦充满了他的胸腔。 他一边盯着两人的名字看,眼角的余光却瞥到寒洮下睫毛的末端像是挂着一颗晶莹的泪光珠。 只是还没等他仔细看去,手被他一拉,身子一转时,整个后背都贴在三生石的镜面上。 微凉的触感顿时传来,与之到来的还有面前炙热的气息,以及暗沉汹涌的金眸。 “这里不行!”傅明煦太清楚他的这种眼神代表着,急忙大喊一声,“你别冲动。” 情急之下,他还不忘建议,“实在不行你就先来颗清心绝欲丹吧。” 他感触到小腹上张牙舞爪的大朋友,顿觉这清心绝欲丹的服量该是九颗起步。 “我很开心。”寒洮并未听取他的建议,而是低头抵住他的额头,磁性的嗓音缱绻多情,“我心悦你,从过去到现在再到未来。” 他没说的是三世太过不确定,他唯想把此生时光拉长,在无穷无尽的时光中拥有他。 两人四目相对,傅明煦愣愣地看着对方,像是试图从他的眼睛中看出一丝丝的谎言。 可是没有,在寒洮把所有的心意明明白白地坦露在他面前,他的眼睛中唯有真诚和爱意。 这不是寒洮第一次说心悦他,却仍然让他感受到浓烈的被爱。 时间像过去了很久,又像是才过了两息。 傅明煦闭了闭眼睛又睁开,嘴角漾起一抹笑,恰如欲要开放的青莲。 然后,他第一次主动亲了亲寒洮的嘴角。 三生石没了动静,但寒洮已心甘情愿地被这抹笑蛊惑。 这次,他任由自己噙住那两片甜美。 隔绝阵法随着龙息笼罩着这里,红色的喜服交叠起伏,炙热的气息充斥着整个空间。 苍青色的鲛尾不住地颤抖,在大海中跃出,滴滴答答地滚落着水珠。 出水的青莲一片一片地伸展着花瓣,最后以最美的姿态肆意地盛开着。 .. 洞中不知岁月,但在傅明煦的极力要求下,寒洮勉强掐着时间放过了他。 喜服散落一地,上面沾染着奇怪的味道,俨然已经不能再穿了。 傅明煦扶着腰换好青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还真是不浪费一点时间。” “这不能怪我,你缠得很紧。”寒洮弯腰为他穿上腰封,一句话说出口头顶就被他锤了一下。 只是这锤人的力度不大,恼羞成怒下像是怕把他打疼了一般。 寒洮捉住他的手亲了亲,嘴角弧度勾起:“对,是我的错,不是你缠的。” “你还要不要脸了!”傅明煦双颊红如晚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准再说!” 这一眼带着怒意,驱散了往日弥漫在眉眼间的山水雾气,露出里面的一丝媚态。 寒洮直看得心神一荡,眼底深暗。 傅明煦见他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拍下他帮忙整理衣襟的手,无意瞥见地上的一片狼藉时顿感臊得慌。 “傻看什么呢?”他偷偷揉了揉腰,一把龙炎毁灭了地上的喜服,催促道,“还不去破阵?” 衣襟穿好,重新整理好头发,一身青衫清清爽爽地遮盖了鱼尾,除了酸软的腰肢,倒是看不出发生了什么。 他掸掸衣袖,发出疑问:“该不会你都是诓我的吧?” 这句话提醒了寒洮,他终于收回目光,手指抖了抖,开口道:“当然没有。” 跟伴侣契定三生石的事情怎么能算诓,况且这三生石确实是阵眼。 “跟我来。”寒洮一把搂住他的腰,帮他揉了两下,“很难受吗?我帮你。” 宽阔的手掌落在腰上,掌心蕴着的热意透过布料沁入肌肤,伴随着略重的手劲,极为舒服的酸爽出现。 傅明煦忍不住了一声,在听到自己不自禁的声音后立马抿紧嘴唇。 “这个力度可以吗?”寒洮含着笑意垂眸。 傅明煦轻轻地哼了一声,“还行吧。” 寒洮没有去戳穿他的口是心非,随手落下一道金光在三生石上。 转瞬间宛如日夜颠倒,伴随着黑暗的到来,阴凉森冷的气息取代了温热和煦。 最开始的春景是生的一面,而他们现在的面前就是灭的一面。 数不清的坟墓密密麻麻地排列在黑暗中看不到头,坟墓上空挂着一轮散发着微光的残月。 月光阴冷惨白,却也只留在坟墓的上空不得下。 就像是,连月光都不想照耀在这片坟墓上。 傅明煦注意到寒洮在看见此间状况神色微变,忙问:“怎么了?” 金眸微微眯起,锐利的眸光一闪而过,冰冷地审视着这片坟墓。 “有很多坟墓打开了。”他的目光落在黑暗深处,“有很多死去的从坟墓中爬出来了。” 至少,这数量比他想象得要多。 明明他说话的语气平平无奇,但此时傅明煦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爬,爬出来? 这深海之中埋藏着亡故的鲛人王族,现在他们又从坟墓中爬出来了? 傅明煦觉得他听了一个恐怕故事。 “不对啊。”他突然想起之前在鲛人族打探到的消息,忙说道,“不是说这里葬的是鲛人王族吗?拿坟墓不该有这么多啊。” 深海之中的鲛人大部分都生活在鲛人王宫附近,而且他们子嗣稀少又生命绵长,鲛人王族更是如此,就算每一代的鲛人都死了个干净,也不该有这么坟墓。 傅明煦神识延伸得没有寒洮那么广阔,但粗粗一扫也能看出最前方的足有数百,更何况后面还是忘不到头的一片。 难道说,在曾经的深海之中,实际存在的鲛人其实比现在记载的要多上许多。 深海与陆地的讯息有差异很正常,但差别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关于巫族的记载说是在鲛人王族的坟墓中,只是这里坟墓这么多,恐怕不是从鲛人王宫建立时才出现的,时间应该更久远。 如此,这样就跟鲛人王宫那么得到的讯息又有出入。 看着这片密密麻麻的坟墓以及寒洮说的话,傅明煦就感到一阵头疼。 但来了就没有走的道理,他想了想觉得还是依照先前的计划,找王宫建立之前的那一代鲛人王的坟墓。 有龙炎的照明,两人朝坟墓群的路也不难走。 走到第一排坟墓时,就已经有几个有被打开的痕迹。 “等一下。”傅明煦止住了脚步,头朝左边偏了偏,不解道,“我好像闻到了在鲛人王密室的那种臭味。” 说完,他站在原地仔细地嗅了嗅,又确定地点点头。 就是之前看到的黑漆漆人形身上的腐烂味道,虽然残留在空气中的很淡,但味道的本质没错。 黑暗中,两人身处无数坟墓的最前方,傅明煦旁边就是一座已经打开的坟墓,他脸色变了变,“你说,之前那黑漆漆人形是不是就是从这里爬出来的?” 一想到到这里可能会出现无数个黑漆漆的人形,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应该是,但现在我没感应到有其他东西的存在。”寒洮给他拢好外衫,握住他的手后出声安抚,“不用担心,生灭之阵的灭阵,其中的死物既然活了,出去了也就不能再回来。” “他们的存在已久脱离了五行之中,不被天道规则所接纳,一出去若没有躲避之法,就会遭遇天谴泯灭于天地之间。” 听他这么说,傅明煦这才微松口气:“所以,之前冒出的假鲛人王必须披上皮囊就是因为如此么?” “可是,就算一个死亡的鲛人可以披上皮囊混迹在鲛人族内,但这么多打开的坟墓明显超过了鲛人族的数量。”他的思绪渐渐明朗起来,却还有很多问题找不到答案,“那么,其它的去了哪里?难道除了假鲛人王,其它的都造了天谴不成?” “而且那假鲛人王身上也有魔气,难道是魔域搞的鬼?” 说到最后,傅明煦也被这么多杂乱的线索弄得头晕脑胀了。 他劈哩叭啦说了一大推,寒洮也无法解答他的疑惑,只说:“说不定在找到巫族记载的过程中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被阻隔的月光下,傅明煦耸耸肩表示自己对此并不太过在意,“只是好奇而已,还是先找到巫族再说吧。” 他时刻谨记自己最重要的事情是让寒洮不要入魔和找到父母亲的所在,至于其它的事情,暂时先走一步再看一步吧。 两人站在原地商讨了一番,觉得这里坟墓这么多,茫无目的去找也是在浪费时间。 “要我是鲛人王族就好了,听说鲛人王族之间有特殊的感应。”傅明煦烦躁地挠了挠发带,忍不住感叹道,“鲛丹也只能把人转化成普通鲛人。” 正说话间,傅明煦却感觉尾巴尖一凉,像是被风轻轻拂过,可这四周黑黝黝的寂静无比,哪里有什么风呢。 那碰自己的尾巴又是什么东西? 意识到这一点后的傅明煦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想掀开衣摆,却又怕见到什么可怕的事情。 很明显,他擅长是炼丹制药,而不是打怪升级。 黑暗阴冷的空间的确容易让人想些有的没的,傅明煦脑中不知闪过了多少鬼神志怪话本的场景,觉得每一种恐怖的猜测都适合后,脸上的红晕都一点一点地褪去。 正仔细观察坟墓状况的寒洮注意到了他的变化,一把握住他的手,忙问:“怎么了?” 傅明煦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手指往下一倒,嘴唇哆嗦:“我的尾巴尖。” 那股凉飕飕的感觉不仅没有消失,还跟黏上去了一般,让他尾巴尖的鳞片都快要炸开了。 看出他脸上一片惨白,寒洮没有多问,而是弯腰蹲下一把撩开他的衣摆,一只手把他的尾巴捞了出来。 随着他的动作,本就浑身酸软的傅明煦控制不住地往后一倒,直接坐到了寒洮的大腿上。 此时他已经顾不上羞耻不羞耻了,尾巴被拿捏住时他下意识地惊叫了一声,还不忘哆哆嗦嗦地问了一句:“尾巴怎么了?” 入手的鱼尾柔韧微凉,苍青色的鳞片泛着柔润的光泽,令人爱不释手。 寒洮一眼看到挂在尾巴尖的小东西时眉头微微一挑,还不忘先安抚腿上的人:“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说完,他用手在尾巴尖上一撸。 傅明煦尾巴尖颤了又颤,凉飕飕的感觉消失后,听出寒洮的语气不是什么坏事,禁不住好奇看去。 在寒洮宽大的手心中,一条人身鱼尾的纯白色小人鱼团成一团。 “这是什么东西?”傅明煦惊住了。 其实他想说这是什么鬼东西?但话出口就改了一个字。 毕竟,这东西小小的还是蛮可爱的。 许是他的声音有点大,那闭眼的小人鱼睁开了双眼,一双眼睛是纯净的深蓝,像是藏着汪洋大海。 小人鱼小脸圆圆的,朝傅明煦露出一个萌萌的微笑,开口的声音也是软软的。 “娘亲。” 然后,小人鱼「啪叽」一声以两人都没阻止到的速度再次黏到了傅明煦的鱼尾上。 作者有话说: 傅明煦:你别乱认娘! 寒洮:?? 第78章 “娘…娘亲?” 这两个字宛如惊雷落地, 直接把傅明煦炸得呆若木鸡。 虽然他是幻化出了鲛人尾巴不错,但这不代表着他可以生出一条小人鱼! “你别瞎说!”他的鱼尾啪啪乱甩,可那纯白色的小人鱼就像是粘在上面一般, 怎么都甩不下来。 那小人鱼在狂风暴雨式的甩动中岿然不动, 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喊着“娘亲, 娘亲…” 他的声音十分软萌, 像是春日里最绵软的棉花糖,透着丝丝的甜意。 可现在这声音听在傅明煦耳里, 就跟魔音缭绕差不多。 很显然,「娘亲」这两个字给他的心灵留下了重创。 寒洮见他一脸崩溃, 一把捏住他的尾巴,随后动作麻利地把哇哇乱叫的小人鱼从他的尾巴尖上拿了下来。 那小人鱼正欲大哭,不料对上一双金眸,被眼底的锐利冷意吓得一惊,竟是连哭都忘了。 傅明煦瞥见他的动作,立马从他手中抽回尾巴,赶紧放下衣摆把鱼尾遮得严严实实的。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见寒洮把小人鱼禁锢住才伸着脖子看去, 喃喃道,“是小人鱼没错,难道是哪个鲛人生下来后扔到这里的?” 那小人鱼本来瘪着嘴,一听到他这话立刻出声:“才不是其他鲛人生的!” 傅明煦没想到他还挺会说, 刚暗叹一声,就听见他用软软的声音大喊:“我明明是你生的!” 寒洮眉头一紧, 冷声道:“胡说八道!” 傅明煦闻言缓过神来,极为认同地点头:“你别污蔑我, 我怎么会生出小人鱼呢?” 他凑近去看, 发现这小人鱼真是小得可怜, 只有寒洮的手掌心这么大。 “说吧,你是从哪冒出来的?”傅明煦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小人鱼身上轻轻地戳了戳,嘴角刻意露出恶劣的笑容,“要是再乱说八道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他还不忘在小人鱼的尾巴上弹了弹,威胁力十足。 寒洮无奈看着他威胁小人鱼,神情纵容,还配合地唤来龙炎,淡淡道:“火烤小人鱼应该不错。” 小人鱼身形一抖,他瞅了瞅傅明煦,又瞅了瞅寒洮,然后嘴巴一瘪,深蓝的眼睛中颗颗泪珠滚下,眨眼间落在寒洮手心,变成一颗一颗的小珍珠。 “娘亲,你跟父亲都欺负我!”小人鱼委屈极了,哭得浑身颤抖,珍珠很快在手心都盛不下。 看着悲伤哭泣的小人鱼,傅明煦和寒洮齐齐陷入沉默中。 “不是我生的!” 半晌,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这句话。 小人鱼听了哭得更伤心了,傅明煦都不明白为什么他小小的身体内有这么多的眼泪可以流。 他在两人不约而同的静默中继续抽噎,到最后许是累了,竟然以手心为床直接睡了过去。 两人看着小人鱼一时面面相觑,在两人的眼皮底下,这诺大的坟墓群中竟然出现这么一个脆弱的小人鱼,想不让人多想都不行。 “现在这么办?”寒洮托着小人鱼到他面前,脸上罕见地出现苦恼,“他身上真有我俩的气息。” 不然,他早在发现这小东西粘在傅明煦鱼尾尖上时就顺手捏死了。 “我俩的气息?”傅明煦呢喃,指腹在小人鱼身上轻轻点了点,仔细感受了一番后再次震惊,“还真是!” 话落之后,他又赶紧撇清关系,仰头看向寒洮:“但我敢确定,这不是我生的。” 寒洮闻言陷入沉默,瞥了他的小腹一眼,眉头拧得更紧,“你也生不出来。” 傅明煦闻言松了口气,指了指他手心的小人鱼,轻声问:“那他你打算怎么办?” 鲛人族里面现在全是男性鲛人,这小人鱼未成年时也看不出什么性别,现在是软绵绵的一团,睡在手心时还打着小呼噜。 一条小人鱼对两人产生不了威胁,更何况他身上竟然奇异地融合了两人的气息。 丢是不能丢的,傅明煦干脆拿出不穿的一衫,手指翻转间团成一个小窝,朝他微微颔首:“放这里面吧。” 寒洮依言把小人鱼放了进去,小人鱼在里面翻了个身,小手拽住一块布料,睡得更沉了。 傅明煦轻手轻脚地把小窝两边一拉,一个露着口子的包裹就这样做成了。 “给我吧。”寒洮作势把包裹拎在手中,走了两步后见他还站在原地,“继续走吧。” 他走路时大开大合,青衫团成的包裹一晃接着一晃,傅明煦看的心惊胆战,生怕小人鱼从包裹口子里掉下来。 那么一团小小的、软软的东西,掉下来还不得直接化成一团肉泥? 傅明煦看了看寒洮,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把包裹从对方手中接了过来,认命地把小人鱼包裹系好,斜挂在身前。 青衫与青色包裹并不突兀,他垂眸间眉眼出不自禁地显露一丝柔色,随后又纠结异常。 搞了半天,这小人鱼还真带上了。 “算了,先去找关于巫族的记载。”这身怀两人气息的小人鱼突兀出现就像是凭空降临的谜团,傅明煦在经过短暂的惊吓和不解后,竟然觉得把这小东西扔下是种罪过。 难道是因为气息影响的原因? 他轻轻地拍了拍包裹外面,抬脚向前:“走吧。” 寒洮不动声色地望了他一眼,默默地把「你做的这些事确实很像他的娘亲这句话」咽了下去。 还是不惹他生气的好。 两人一起往前走了约半刻钟,四周除了密密麻麻的坟墓也没其它的景色。他们走的是坟墓群位置中间的一条路,两边安静异常,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惨白的月光停留在坟墓的上空不得渗入,宛如一道坚硬的透明屏障把坟墓单独隔成一个世界。 越往里面走,被打开的坟墓就越多。傅明煦时不时地瞟到黑漆漆的坟墓口子,仿佛能看到许多黑漆漆的人形从里面爬出的场景。 好在龙炎一直浮在两人的前方,熟悉的光芒驱散了阴森的黑暗,使人心头舒服不少。 只是坟墓群实在太大,两人又走了一柱香的时间都没有走到尽头。更奇怪的是,这里所有坟墓不仅没有墓碑,而且都修建得一模一样,根本分不出里面到底埋藏的是哪位鲛人。 “这也太多了吧。”傅明煦走到最后免不了感叹,又发出质疑,“曾经死去的鲛人会有这么多?” 金红色的火光下,阴冷不再,唯有规模如此壮大的坟墓群给人造成心理压力。 寒洮下颌线绷得有点紧,开口却是:“他要醒就醒,你不用花费精力去拍。” “啊?”傅明煦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自己。 他下意识地低头,正好看到自己在包裹上轻拍的动作,宛如一个擅长哄睡的老母亲。 寒洮有点后悔留下这条小人鱼,他不想傅明煦分出一丝注意力在他人身上,哪怕是一条小人鱼也不行。 说完,他自顾自地解包裹上的系带,嘴张了张:“我来背。” 不过是一条小人鱼,傅明煦虽觉得他的反应有点奇怪,但也觉得没必要在这件事上跟他抢来抢去。 于是,小人鱼所在的包裹又转移到了寒洮身上。 傅明煦看着他系在身上的包裹,总觉得十分滑稽,笑声被他憋住,只是肩头一抖一抖的。 “继续找吧,这些坟墓还是有新旧的区别的,以巫族的存在时间来推,应该在坟墓的最后方位置。”他转了个身,憋着笑说完这些。 寒洮深以为然,他刚想跟上傅明煦的脚步,就感受到身前的包裹中传来动静。 顺着那道打开的口子看去,纯白色的小人鱼正睁着一双深蓝色的眼睛在里面打滚,像是想要从里面出来。 在小人鱼出声之前,寒洮瞥了前面的背影一眼,一只手在包裹外重重一拍,低沉的嗓音压得很低:“给我安静点。” 这语气中带着不耐烦的威胁,听得小人鱼委屈极了。但他又看不到傅明煦的身形,只好抓住一块沾染着傅明煦气息的布料,窝在里面抽抽搭搭起来。 “什么声音?”傅明煦止住脚步,朝四周望去,“寒洮,你听见了什么吗?” 寒洮顺势把包裹口子一捏,里面的抽噎声被隔绝,正色道:“没什么声音了,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好像是没有。”等傅明煦仔细听去时确实听不到什么,他也以为是自己太过紧张,“那我们继续走吧。” 说完,他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寒洮,催促道:“你快上前,这里看着怪可怕的。” 寒洮没感受到周围有什么危险,脚步快走两步,干脆给包裹笼罩了一层龙气,这样即使松开口子,任凭里面的小人鱼哭得再厉害他们也听不见。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留下来一个大麻烦。 小人鱼的哭声是没出现不错,但整个包裹正在发光。 从傅明煦的角度看去,就像是寒洮身前镶嵌了一颗很亮的夜明珠,那夜明珠的白光一闪一闪的,又宛如灯塔上的信号灯。 两人只好把小人鱼从包裹掏出来。 这人鱼看着小,说好的本事却很大,一出来就跃到傅明煦的手掌上,噼里啪啦如同倒豆子一般把寒洮刚才对他做的事情说了个遍。 末了,还补上一句:“还是娘亲疼我。” 寒洮都来不及阻止,闻言语气顿了顿,“他太吵了。” 而且,他敏锐地发现这小人鱼竟然一直在争夺傅明煦的注意力。 这简直不能忍。 他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那小人鱼扭头朝撇了撇嘴:“爹爹坏。” 爹爹? 这厮还真把两人当做父母?傅明煦被这个称呼吓了一跳,求救般地朝寒洮看去。 一大一小的脸同时看来,即使两双眼睛分别是苍青和深蓝,但寒洮愣是从两人的脸上看出几分相似来。 这次,他是真的愣住了。 小人鱼还在继续撒娇式的控诉,傅明煦听得脑瓜子嗡嗡的,可触及他软绵绵的样子又有点心软。最后只得深深地叹了口气,从还在呆愣的寒洮身上取下包裹。 最后,包裹仍旧挂在傅明煦胸前,而小人鱼眉开眼笑地从口子中探出脑袋,好不快活。 傅明煦只以为寒洮是在小人鱼这里使了面子不快活,扬起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扬声道:“大方点,就当是捡了个孩子。” 小人鱼听了还不服:“不是捡的,我是娘亲和爹爹生的。” 傅明煦一个屈指把小人鱼弹回包裹内,朝寒洮笑了笑:“走吧,别继续耽搁了。” 说完,他再次转身继续往前,口中还喃喃着巫族的记载。 寒洮的脚步在他身后停顿了,直到看见他离得远了一点,才赶紧压下心中的怀疑和不解跟上。 这坟墓群宛如没有尽头,直把傅明煦走得腿都算了,只得弯腰歇了歇,“这里竟像是没有尽头似的。” “坟墓群里有让神识凝滞的东西,我也看不到太远。”寒洮十分自然地蹲下来给他揉了揉小腿,动作不停间继续开口,“但以一路走来的情况看来,目前确实看不到尽头。” 他很确定,这并不是有什么干扰视线的阵法,而是实实在在地坟墓众多,堪称不计其数也不为过。 傅明煦低头看去,正看到金色发带的发尾随着他的动作与墨发垂落在胸前。 小腿上的肌肉在略重的力道下很快舒缓,他享受着这份舒适,脑中的思绪却飘得很远:“你说,这里是不是除了鲛人,还埋葬着其它的种族?” “好了,我的腿已经不算了。”傅明煦动了动,示意他起来。 寒洮慢慢站起身来,金眸中锐利的目光扫向四周,浑身的威压准确地避开傅明煦,毫不留情地碾向前方。 有那么一瞬间,傅明煦像是看到他站在苍穹之中,在天崩地裂下的俯视苍生的漠然。 冰冷又无情。 “能看到什么吗?”傅明煦下意识地打破这种感觉,看着他略显冷硬的下颌线出声。 在他转头的一瞬间,冰冷消失,那种傅明煦在重生前看到的画面消散得干干净净,只留下面前之人温和的眉眼。 寒洮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把看到的东西告诉他:“前面的坟墓有墓碑。” 有墓碑,就代表着能知道墓主人的身份。 傅明煦听得眼睛一亮,迫不及待起来:“我们现在去看看!” 寒洮瞥了他胸前又从包裹中探出脑袋的小人鱼一眼,点了点头,只是心中的怀疑更甚。 终于不再是漫无目的地寻找,当傅明煦看到第一块墓碑时,忍不住暗叹还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只是,等他看到墓碑上的字时,当场石化在地。 与之前密密麻麻挨在一起的坟墓不同,这里的坟墓之间都隔着两人的距离。粗粗看去,视野之中的墓碑上都刻着字。 跟前面的相比,就像是说不上名字的炮灰和有姓名的角色之间的区别。 “怎么了?”见他愣在当地,寒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眉心悄然蹙起。 傅明煦蹲了下来,抿着唇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出墓碑上的字:“天玄宗,元瞳。” 冰冷的碑刻字悄然地证实着里面埋葬之人的身份,寒洮也随着他的动作蹲了下来,两人一起看着这七个字陷入沉思。 “是假的吧?”傅明煦觉得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元瞳真仙早已飞升。” 说完,他自顾自地接着说,“就算他陨落了,尸骨就该留在上界,最不济也是在天玄宗重地。” 寒洮收敛了思绪,侧头看他:“或许,你可以唤出天地玄镜问问。” “是啊,我怎么忘了这茬!”傅明煦被他一提醒,这才想起天地玄镜的存在,他拍下自己的脑门,从丹田中唤出它来。 没想到,这已经认主的天地玄镜刚一出现,就化成一道流光,没入墓碑后的坟墓中。 空气瞬时一静,一种莫名的恐惧感顿时席卷了傅明煦全身,他浑身都在微微的颤抖。 寒洮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也顾不上其它,一把捉住他的指尖,急忙问:“明煦,你怎么了?” 那被握入手心的指尖在不断地颤抖,傅明煦终于回神,苍青色瞳孔都在微颤,显然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我通过天地玄镜看到了元瞳真仙。”他浑身都在发冷,双唇抖得不成样子,好久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看到了元瞳真仙的尸身。” 那尸身毫无气息地躺在坟墓之中,无论是面容还是身形都跟他曾经在凤游山看到的那抹神识一模一样。 可是,明明元瞳真仙早已经飞升了啊!曾经的神识还跟他说有缘再见,还说他们是族人! 像是察觉到什么,丹田内的混沌之气开始一点一点地往外溢。 没入坟墓中的天地玄镜还未出来,傅明煦苍青色的瞳孔却已经有涣散的迹象。 “明煦!”寒洮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慌了神,他急急地唤了他一眼,把他一把搂在怀中。 小人鱼趴在包裹口子上,期期艾艾地喊道:“娘亲,娘亲!” 傅明煦被两道声音总算唤醒了些心神,混沌之气顿时凝聚在他手心,又被他狠狠地扔,直接扔到墓碑后的坟墓上。 「砰」地一声,坟墓却丝毫无损! 他的修为还是太低,只得求助于寒洮:“天地玄镜被困在里面。” 话毕,寒洮抱着他的姿势未变,只空出一只手,衣袖猛地朝墓碑后一甩,一道金光闪过,把坟墓笼罩在其中。 想象中的爆炸声没有出现,傅明煦抬头看去时,天地玄镜已然回到自己手中。 而那座有着元瞳真仙尸身的坟墓,仍然好好地呆在原地,没有丝毫损害。 对混沌之气的束缚之力瞬时消失,那种被吞噬的感觉也湮灭无踪。若不是通过心神相连看到的,谁又能相信那本该飞升上界的元瞳真仙,竟然悄无声息地躺在这深海中不知岁月。 天梯早已断绝,曾经宗门能与飞升的先辈交流一事早属于过去的传闻。 元瞳真仙是天玄宗的开宗祖师,早在天梯断绝前就已经飞升,那时灵气旺盛,道法长隆,几乎每百年都有修士飞升。 傅明煦想到什么,踉跄着从寒洮怀中爬起,他几步是跑到最近的一块墓碑前面,咬着牙读出上面的字。 “天衍宗,天机子。” “剑宗,祁四合。” 他只在这两个墓碑上匆匆一瞥,然后接着往下。 许多早已飞升的宗门先辈的名字从他口中一一吐出:“天玄宗,边乐和。” “剑宗,谈桥,” .. 那些存在无数修士口口相传中的先辈名字一个个出现在墓碑上,傅明煦只觉得神魂震荡,一路继续跑着。 他看到了凤族的墓碑。 他看到了曾经许多大妖的名字。 他跑得很快,等寒洮抓住他的手时,他已经在剧烈地喘息。 寒洮的神识落在凤族族长名字上,一边扶住傅明煦,一滴龙血从他指尖溢出,滴溜溜地飞到刻着凤族族长名字后的坟墓上。 但龙血没入的一瞬间,一阵极为悲戕的凤泣声响起。 龙凤之落,天地同悲。 同为天道所钟爱的族群,天道总是不希望他们消失陨落的。 就算没有打开坟墓,寒洮也能感确定这凤族的族长就躺在这冰冷的墓穴中。 被莫名献祭的凤族,却躺在这浩瀚的坟墓群之中。 虚空的龙凤界在微抖,它想召唤凤凰一族的尸身。寒洮察觉到了也没有阻止,在一丝天道之力的侵入下,属于凤族的坟墓被慢慢地打开。 凤族的尸身均没有腐烂,傅明煦甚至能看到每一只回到原型的凤凰身上亮丽绚烂的尾羽。 “不管如何,这里都是不是他们的息身之所。”龙凤界已是寒洮的芥子空间,他把它从虚空召唤而来,不到一会,这些死去的凤凰消失,坟墓变得空荡。 望着眼前看不到尽头的坟墓,傅明煦直接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问:“最前面的坟墓中有被从里面打开,可这里一路看来却没有。” “越到后面,似乎是生前实力越强的。” 若那黑漆漆人形从坟墓爬出是必然的事实,那是不是说明这些躺在这里的大能迟早也会从坟墓中爬出来? 只是契机未到而已。 事情的发展已经超乎他的意料之外,那些他以为能看到的真相仿佛再次被迷雾包裹,诡异无比。 傅明煦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随后他脑海中闪过一个更可怕的想法。 曾经元瞳真仙说他还有传承血脉相连的族人,可现在元瞳本人都躺在这,是不是代表着其他族人也如凤凰一族一样,悉数被埋藏在这暗无天日的坟墓群中? 他抬眼望去,月光无法到达的坟墓群是一片的无穷无尽,置身其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令人不寒而栗。 傅明煦打了个寒颤,他的目光从能看见的墓碑上的名字上一一略过,最后抬头远眺定格在虚空之中:“先找到最早鲛人王的坟墓吧。” “好。”龙凤界已经被他关闭,曾经难寻的凤凰一族的尸身已经安然进入,有了最妥当的安葬之地。 两人站在一起,暂时把这惊天的秘密按下在心,寒洮凝神片刻,最后指了指东南方向某处:“那里有一位鲛人王的坟墓。” 他们无法打开元瞳真仙的坟墓,这可能跟元瞳曾经渡劫飞升有关。不然,龙凤界也不可能能呼唤开凤凰一族的坟墓。 寒洮低头瞥了一眼傅明煦垂落在地的衣摆,想起他现在的鲛人鱼尾,觉得问题不大。 “在那边!”一道软软的声音响起。 两人说话间,这条小人鱼已经从包裹的口子中爬了出来,竟然贴到了傅明煦的肩膀上。 阴暗的心情因为这特别的嗓音也好受许多,他把小人鱼扒拉下来,捧在面前问:“你在说什么?” 小人鱼暗搓搓瞅了寒洮一眼,挺直胸脯,自信道:“我知道关于巫族的记载在哪里?” 寒洮嗤笑一声,以为他又想吸引傅明煦的注意力,淡淡道:“你怎么知道?” “臭爹爹,我就是知道啊。”小人鱼包着傅明煦的手指贴了贴,深蓝色的瞳孔中一片纯净,“爹爹和娘亲真笨,自己说过的话都忘记啦。” 傅明煦顿感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说过?” 小人鱼嘴巴一瘪,嘟囔着“娘亲也跟爹爹一样坏。”作势又要哭。 傅明煦眼疾手快地把他的嘴巴轻轻一捏,轻笑道:“我可不是你什么娘亲,他一条龙也生不出你这么一条小人鱼。” “你们骗人,我就是爹爹和娘亲生的!”小人鱼张开嘴大声说道,他没有哭,可泪珠子就毫无征兆般地一颗一颗往下掉,落到手心形成了比之前更大的珍珠。 傅明煦顿时束手无策,这么一小团东西,还真是打不得骂不得。 小人鱼哭得寒洮的眼神都不好使,最后还是他无奈地逗他:“既然如此,你就带我去找关于巫族的记载吧。” 他是这样说着,眼睛朝寒洮眨了眨,示意对方跟他一起先往东南方向走。 就在这时,小人鱼突然浑身泛着白光,从手掌内漂浮到空中。 “娘亲快跟我来!”他兴奋地朝前面飞去,方向正是两人准备去的东南方。 傅明煦眉梢还挂着笑意,青衫衣摆翩飞,还不忘喊道:“喂,你小心点。” 寒洮落在后面,龙炎根据他的吩咐始终围绕在傅明煦左右,他眯着眼睛盯着那道白光,意外地从里面看出了一丝金色。 苍青色的鱼尾随着傅明煦小跑的动作在衣摆下若隐若现,他想起来小人鱼贴在对方尾巴尖的一幕。 如果这小人鱼不是傅明煦所生,又是从何而来呢? 他分明与两人之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羁绊,就连傅明煦都没发现自己的态度又一开始的害怕和不敢置信,到现在已经变成了本能而由衷般的关怀。 可是,他不是真正的鲛人,即使能生,也不该是生出一条人鱼,而是人族或龙族。 迷雾之中,有意外的种子在悄然发生。 .. 坟墓群的东南方很快就映入眼帘,傅明煦看着停在眼前的小人鱼,嘴角抽了抽:“就这里?” 小人鱼跃到他胸前的包裹中,身上的光芒都弱了很多,“是的,娘亲,我好累,要睡觉了。” 说完,他就跟完成任务似的朝包裹里面一滚,揪着一片青衫布料在怀中睡着了。 傅明煦低头朝口子里面看去,见小人鱼脸上没有异色,只安然地闭着双眼睡觉,莫名地松了口气。 他没察觉到自己心绪的转变,还不忘把包裹上的布料扯了扯,把开放的口子掩了掩,这才去仔细看停留的位置。 寒洮把他轻手轻脚的动作尽收眼底,他抿了抿唇,随着傅明煦的目光看去。 两人面前的也是一座坟墓,只是没有墓碑。 这坟墓孤零零地立在东南角,与周围有墓碑的其他坟墓格格不入。 看起来,这是一座特别的坟墓,但也不代表着里面就有他要的关于巫族的记载。 “要打开吗?”傅明煦盯着面前的坟墓看了几息,有点不确定道,“打得开吗?” 寒洮却点了点头:“用你尾巴尖凝聚的鲛人血,应该可以。” 即使没有完全转化成鲛人,但傅明煦鲛人化的时间这么长,尾巴尖是会产生种族精血。 傅明煦撩开衣摆,尾巴尖甩了甩,有点为难道:“你帮我取吧,自己取血确实有点不忍。” 说完,他就闭上眼睛不忍直视。 寒洮轻笑一声,说了一声「好」。 傅明煦只紧张了一会,尾巴尖上刚落下一点刺疼,就听见他说:“好了。” 这么快? 他睁开眼睛,就看到寒洮指腹上凝聚着一滴血。 只是这血怎么说白色的? 他下意识地问了出来,寒洮也只是摇摇头:“等出去问下鲛人王,他应该比我们清楚。” 傅明煦挑眉:“那个假货?” “不,等我们出去后就是真货了。”寒洮回答。 说完,他手指轻轻一弹,那滴白色的血就随着劲风没入坟墓中。 傅明煦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看到那坟墓在白血进入的一瞬间竟然直接慢慢地打开了。 他拉着寒洮朝身后退了半步,对方也不阻扰,任由他去。 想象中的鲛人王尸首没有出现,打开的坟墓中空荡荡的,只有一颗如拳头大的雪白珠子放置在中央。 那珠子泛着幽幽的白光,与小人鱼发起光来时像是近亲。 “是鲛珠。”寒洮手中金光一出,下一息那雪白珠子就落在他的手中,“深海中,只有返祖血脉的鲛人王会在死亡之后肉身消亡,只留下鲛珠。” “而这返祖鲛珠中,藏着远古鲛人的传承。” 他话音刚落,这鲛珠就像是听懂他的话似的,化成一道白光,以极快的速度飞起没入傅明煦的口中。 “呕呕呕..”一想到这是返祖鲛人化成的,傅明煦就感觉到一阵身体不适,扶着寒洮的手臂开始干呕。 脑海中数不清的画面一一闪过,来自于远古鲛人的传承与烛照的传承打了个照面,宛如在他识海中大打出手。 一般而言,返祖的鲛珠只会选择血脉纯净的鲛人进行传承,更不必说这都没完全转化的鲛人了。 这也是寒洮对此掉以轻心的原因。 一直不能用灵气来修炼的傅明煦本身还是凡人的体质,这也是他体内虽有混沌之气和烛照的血脉传承,却也只能徐徐图之的原因。 若龙族的体魄是钢筋铁骨,那么傅明煦就是纸糊的。 所以当两种传承力量在他识海内起了干戈时,他不仅没得到半分好处,反而被冲撞得七窍流血。 “痛死了!”傅明煦蜷缩在寒洮怀里,感觉浑身宛如被刀在剐,要不是他意志力还行,估计就当场咬舌自尽了。 一丝金色的龙气顺着他的眉心进入识海,却被两道强大的力量同时散灭。 很快,寒洮就意识到,这一关必须让他自己抗过。 而最好的办法,便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增强傅明煦的体质。 不是他半鲛人的体质,而是他最本质的人族体质。 意识到这一点后,寒洮没再浪费半点时间,他一只手在面前的空虚中一划,然后一把把傅明煦抱起,抱着他踏入龙凤界内。 傅明煦身含混沌之气,而龙凤界内灵气充裕精纯,又无人打扰,是最好的场所。 两人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自然也没打开在他们身后的坟墓群中,又有几座没有墓碑的坟墓被打开,有东西宛如破开厚茧的蝴蝶走出了坟墓。 .. 破鲛丹一入口便化成清凉的药液滑入胃中,傅明煦身下的鲛人鱼尾顿时消失,变成了两条修长白皙的大腿。 只是这变化并不能缓解他的疼痛,他两条腿蜷缩在一起,痛得浑身都在冒冷汗。 识海内,人身鱼尾的远古鲛人手拿长叉,他精致的面容宛如传说中的精灵。而在他对面,一身青衣的男子额间落着繁复神秘的图纹,他身上混沌之气缭绕,气质宛如谪仙不可侵犯。 “果然是你!”一鲛一人的虚影异口同声地出声,显然彼此相识。 青衣人不屑地笑了笑:“怎么鲛人族现在没活的吗?我血脉下的人你也要抢?” 而那鲛人十分美丽强悍,神色中出现一丝恶劣:“把你的血脉,变成我的族人岂不是正好!” 这明显就是积怨颇深。 两道虚影的对话均被傅明煦心神纳入,他深知自己恐怕是无辜中招,刚想说两句让鲛珠退出去,没想到对方竟凶悍如斯,还没说上两句就开大。 即使有青衣人的刻意维护,他也觉得浑身痛得像是要裂开。 寒洮无法探知到他识海内具体发生了什么,一把揪出因为被吵醒的小人鱼,把他随意扔到龙凤界内的某处水域中。 小人鱼挣扎:“爹爹娘亲,你们要做什么?” “给你生弟弟妹妹。”寒洮面不改色随口说道,见他安静了还不忘设下重重阵法。 直到香甜的龙血入口,混沌之气在浑身运转,傅明煦暂时忘却了疼痛,心脏砰碰地跳动起来。 “好了,再下去会把你吸干的。”有了龙血的喂养,识海中即使打斗不断,他身上的疼痛也缓解许多。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寒洮脖颈上的伤口,牙口忍不住在上面磨了磨,“这样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他也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有治本的办法。”寒洮抵着他的额头,低沉按压嗓音落下,带着酥酥麻麻的气息。 傅明煦不解道:“什么办法?” 说话间,他瞥到金光一闪,金色龙尾便垫在身下。 作者有话说: 寒洮:他不是你娘亲。 小人鱼:爹爹。 寒洮:干娘干爹还是可以的。 第79章 电闪雷鸣, 风雨不断,傅明煦宛如一叶小舟飘荡在深海巨浪中,唯有抱着龙尾才不至于沉入海底。 在一阵极为不适的容纳过后, 随着一声嘹亮的龙吟, 极为磅礴的龙气小心翼翼地在他体内开始流转。 孱弱的人身在龙气和龙血的滋养下不断修复加强, 到最后, 不适感也转化为隐蔽而难言的极乐。 苍青色鱼尾和双腿之间的转变十分快速,唯一不变的是缠着金色龙尾的力度。 不知过了多久, 识海内的鲛人和青衣人打斗的虚影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不好!”两人对视一眼,均没想到多年的恩怨会得到如此戏剧性的变化。 无数的金色和白色的气息宛如巨涛骇浪在识海中席卷而来, 手持长叉的鲛人虚影竟然在慢慢融化,他下意识地就想逃逸而出,化成道光后却撞上一层金色围墙,显然是想把他困在这里。 “符生,你这血脉到底是什么鬼?为什么真能接受古鲛的传承?”他大怒道,“快放我出去!” 他的传承是要留给鲛人王族的,怎能便宜了这个人族! 起先, 符生还以为是蒙恒的缓兵之计, 只要嘲笑他时,却发现自己虚影的双腿也在消失。 “不可能!我之前给他血脉传承时就看了,他是被强行注入烛照血脉的, 是不能完全接受我的传承的!”符生双手迅速地结印,可任凭他在识海中如何, 两人消融的速度丝毫不减。 识海外,春风难消的傅明煦还没注意到自己浑身的变化, 他血肉内的杂质被龙气洗涤得干干净净, 身上的龙尾已经消失不见, 两人双腿交叠,对方的脖颈上全是被自己舔舐得干干净净的齿印。 混沌之气无功自传并与龙气运转融合,不分彼此。 龙凤界内风雨不歇,而在鲛域所在的深海上方波涛翻滚,仿佛有什么巨兽想要破土而出。 深海起了巨大的漩涡,天空乌云密布,不知从何而来的威压席卷深海,数不清的海族纷纷逃回族内,胆战心惊地看着深海发生的变化。 浮空城内,许多恢复的人族和妖族分别而站,但目光却与其它鲛人一样朝结界外看去。 深海的海水不断地翻滚聚集,没有任何海族敢在此时去那漩涡中瞧上一瞧,只能眼看着颜色逐渐朝墨蓝靠近的海水嘶吼。 除了留下来的寒正之,其它龙族早在自家城主婚礼结束后就大摇大摆地返回云寒城,看样子对寒洮十分自信。 来去匆匆的龙族令不少鲛人暗自扼腕,最终归结于他们没有傅明煦的美貌,不能令一个龙族一见倾心。 .. 龙凤界内,傅明煦闭着眼睛盘腿打坐,青色发带被随意扔在一旁,衣襟松垮。 他周身灵气充盈,天地玄镜悬在他面前,映照出他如画的眉眼。 体内的混沌之气与龙气运转流畅,就连丹田中的龙炎都壮大了一圈。他身上的气息节节攀升,阖眼时伸出手指在旁边轻轻一勾,丝丝缕缕的灵气缠绕在他指尖,格外温顺。 聚灵阵之外,小人鱼似乎都长大了一圈,他趴在寒洮的肩膀上,嘀咕道:“爹爹,你被娘亲赶出来了?” “娘亲还是不同意跟你生弟弟妹妹?” 寒洮手中的动作一停,目光落在远处打坐的傅明煦身上。 青丝如瀑,眉眼中盛着的灵气比他身上的山川河流还要充盈。日光倾泻而下,给他侧脸度上一层柔光。 “他以前也不同意?”寒洮心头一跳,放下手中的东西,把小人鱼捧在手心,垂眸道,“你还记得我吗的家吗?” 小人鱼深蓝的双眼中满是孺慕,小脑袋点了又点:“当然记得!爹爹是在考我吗?” 寒洮嘴角勾了勾,用指腹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答对了,有奖励的。” 果然,小人鱼眼睛一亮,兴奋地说道:“我们的家在很大很大的海域边缘,院子里有一棵金色的大树和一棵常年开花结果的桃树!娘亲在家旁边种了好多好多的灵草灵花,还有一个非常大的水池,每当娘亲炼起丹来没时间理我们的时候,爹爹就经常化成龙形在里面陪我玩!” “娘亲经常夸爹爹的尾巴漂亮呢,当然,我觉得娘亲的尾巴是最漂亮的哒。”小人鱼眨巴眨巴眼睛,一脸认真地说道,随后想起什么似的又委屈起来,“可现在爹爹怎么不喜欢我了?也不带我玩。” 小人鱼浑身纯白,就连毛发都是雪白的,唯有一双眼睛深蓝纯净。 寒洮定定地看着他,嗓音干涩:“除了你家,你还去过别的地方吗?” 小人鱼失落地摇摇头:“没有哦,娘亲生我时差点死了,一直都在家养身体。” “而且爹爹不是也说过吗,家外面的世界很危险,有糟老头子最喜欢吃我这种香香嫩嫩的小人鱼了。” “刚才爹爹说要跟娘亲给我生弟弟妹妹,是娘亲的身体好了吗?” 小人鱼面上一片纯真,他欢快地甩起尾巴,似乎为接下来的幸福生活感到开心。 寒洮细细地琢磨着他的话,面上表情不变,柔声问:“那你怎么会突然出现?” “不是突然出现!”小人鱼猛地立起身子,两只小手紧紧地握成两个拳头,圆圆的小脸满是愤怒,“是家外面的那些坏人!有一天他们突然找到我们家,爹爹和娘亲怕我受伤,打开了一个口子,说是让我进去躲一躲,只要睡一觉就能见到爹爹和娘亲。” 说到这里,小人鱼又委屈起来:“我刚睡醒,身下的床就塌了,然后就看见娘亲的尾巴,要不是我抓得快,就要摔死啦!” “爹爹,娘亲是不是生我气了?以为我没乖乖躲着?所以才对我那么冷淡?” 一颗颗人鱼泪又化成了珍珠,砸得寒洮手心微痒。 小人鱼描述得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但寒洮能勉强拼凑出大概来。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刚又想问一点,就看见傅明煦已经睁开双眼,朝这边走来。 他浑身气息凝视,行走间衣袂翩飞,一身青衫立于山水灵气之中,身后的景色完全沦为陪衬。 “娘亲!”刚才还掉泪的小人鱼见到来人顿时眉开眼笑,尾巴一撅就要跳过去。 寒洮手掌一收,提前阻断了他扑向傅明煦怀抱的动作。 “如何?”寒洮快步走到傅明煦面前,关心问道,“身体可还有不适?” “感觉很好。”傅明煦被他问得一愣,随后注意力又被委屈巴巴的小人鱼拉回,他整理好衣襟后幽幽地叹了口气,“只是没想到,我最后还是成了一条鲛人。” “也不全是,只不过我可以自由转换两种体态。” 识海中现在是一片平静,手指长叉的鲛人和青衣人的虚影已经被完全溶解,成为他神识的养料。 傅明煦心思一动,半个龙凤界的景象就尽收眼底,他甚至能清晰看到密林中某只小鸟展翅飞翔的细节。 小人鱼没得到回应,在寒洮手心里扭啊扭,气急道:“爹爹,快放开我!” 等小人鱼成功地黏在傅明煦身上,他手肘捅了捅寒洮,揶揄了一句:“怎么?你还真想当他爹?” 寒洮喉头一动,沉思后开口:“如果你愿意当娘亲的话。” 得来的是傅明煦狠狠地一锤,幸好他皮糙肉厚,不然此时就该吐血。见他气血充足,寒洮倒没在意他的手劲。 “咦——”小人鱼黏在傅明煦臂弯中一脸满足,纯白色鱼尾晃了晃,笑嘻嘻道,“爹爹娘亲又在打情骂俏了。” 傅明煦脸颊一红,气急败坏般地拎起他的鱼尾,瞪他:“你这小孩哪里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小人鱼随着他的动作惬意地晃了晃,得意洋洋地说道:“娘亲你又忘了,你教我识字时用的就是你经常看的话本啊。” 虽然不知道他的娘亲到底是谁,但傅明煦深觉肯定不太靠谱的样子。 寒洮生怕他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出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鲛域中发生了一些变化,我们先出去看看。” “对了,你接受到的关于远古鲛人的传承,可有关于巫族的记载?” 提到正事,傅明煦苦恼地摇摇头:“并无。” “我知道我知道,那记载就在坟墓下面。”小人鱼急忙出声,“娘亲你们刚才忘记拿了。” 傅明煦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你怎么知道?” “刚才我告诉他的。”寒洮瞥了小人鱼一眼,敢在他说话前转移了话题,“我们快点出去,有几个坟墓爬出东西来,我怕巫族的记载被他们拿走了。” 至于小人鱼的事情,他想在查明情况之后再告诉他。 小人鱼生气爹爹抢自己的功劳,又不想拆穿他,只埋头生着闷气。 听他这么说,傅明煦顿时急了,催促道:“那你快打开龙凤界。” 寒洮点头,衣袖一挥,两人就重新回到了那座没有墓碑的坟墓前。 随着混沌之气的白光闪过,关于巫族的记载终于从在地底的埋藏之处被拿出。 傅明煦没有立马查阅,而是小心放入天地玄镜的镜内空间中,心头终于踏实了。 两人往回走时,果然就看到了又有不少坟墓从里面被打开,只留下空荡荡的阴暗。 “你那龙凤界还能装吗?”傅明煦走到一半,想了想还是觉得还要做些什么。 寒洮若有所思,眉头挑了挑,却没有不同意,“你想把元瞳真仙他们的尸身放进龙凤界?” “虽不知道这里为何会这样,但幕后之人肯定不是想干什么好事。”傅明煦指了指周围的坟墓群,坦然道,“这些人,不该躺在这里。” “况且,这刚打开的坟墓确实有魔种存在的痕迹。” 每多爬出一个黑漆漆人形,就意味着有一个人族或妖族有被替代的可能。 他不知道幕后之人的最终意图是什么,但以如此邪恶之法为之的定然干不了什么好事。 龙凤界自成一界,又在虚空中,是最好的藏纳之地。 “你想移动多少?”寒洮已经在估摸着要用什么办法和多少时间。 “全部。”傅明煦正色道,“破掉生灭之阵,一个坟墓不好移出,那就把这片空间纳入龙凤界内。” “等这个坟墓群凭空消失,你觉得那个幕后之人会不会气得发疯?” 打草惊蛇,他们现在需要惊蛇。 破阵这事寒洮在行,傅明煦刚得了远古鲛人的传承,知道如何在深海中制造出假象让两人不被怀疑。 寒洮垂眸看他,贴着他的耳廓回答:“好。” 作者有话说: 小人鱼:娘亲威武! 寒洮:老婆厉害! 第80章 深海中极速旋转的漩涡还未停止, 在海底的深渊之处,一束璀璨的白光拔地而起。 这白光带着勃勃生机之力,所到之处并未有所破坏, 却惹得地动山摇, 海底沸腾。 “那是什么?”无数的水族紧紧地缩在一起, 一只生出自我意识的水母不禁惊喊出声。 就在那道白光之后, 紧接着像是天幕降临到了海底,浓厚的阴暗、森然的气息席卷而来。 浮空城上空, 结界外巨大的漩涡之上,无数的坟墓突然出现, 宛如地狱在一瞬间喷发,黄泉降临。 东海上方原本澄净的苍穹在霎时失去光亮,明亮的烈日隐去,不知藏在何处,不见踪迹。 谁也不知道这些坟墓从何而来,等苍灵大陆的其他人发现这一变化时,只看着密密麻麻一片, 令人心底发凉。 无数的惊叫声从四面八方而来, 数不清的道光从各处跃起,却不是如遇到秘境般地想要探寻,而是落在天幕的坟墓画面之下, 不敢轻易踏入。 璀璨的白光再次喷涌而出,然后一道血红色的光芒伴随, 像是地狱而来的红莲业火,火舌舔舐着坟墓, 把它们一一卷起, 然后狠狠地拽下地狱, 回到它们本该呆的地方。 宛如海市蜃楼般地的景象不过存在半盏茶的时间,其他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似刚才大家不过是坠入了光怪陆离的梦境。 云销雨霁,一丝浅淡的阳光透入深海之内。 鲛域外,傅明煦身下的苍青色鱼尾甩动几下,上面的鳞片都壮大了一圈,在微光下泛着锐利的光芒。 “好了吗?”他把趴在肩头上的小人鱼随后塞入怀中,侧头问向旁边的寒洮,“这样做没人发现吧?” 混沌之气加上伪装成红莲业火的凤火,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而来的勾魂使者把强留在人间的死者拉入地狱。 “都弄好了。”寒洮点头道。 为了以防万一,他这次彻底关上了龙凤界,把它置入无尽虚空中。 那暂时无法解释的坟墓群和里面的魔种痕迹,就这样以一种极为奇特的结局存在着。除了寒洮,无人能寻到它们的踪迹。 傅明煦觉得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就让背后之人着急去吧。巫族的记载已经拿到手,他们也该离开鲛人一族了。 两人倘然自若地回到了浮空城,刚一回来,鲛人王就把寒洮请了过去。 傅明煦一边与他接通传音,讶异地发现这次是真的鲛人王,在两人不在的几天内,这位鲛人王已经大刀阔斧地处置了一批身怀魔气的鲛人。 这下子,浮空城的鲛人是真没多少了。 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客套着,傅明煦也没了继续听到心思。左右这浮空城已无人可以打得过寒洮,他便放心地掐断了两人之间的传音。 傅明煦甩着鱼尾坦然地在浮空城内逛起来,深海之内确实有很多陆地上没有的灵植,虽然他可以自己去摘取,但远没了直接购买来得节省时间。 幸好富含灵气的灵石在哪都深受欢迎,他在浮空城内逛了一圈,就收获颇丰的折返。 走到半路,他遇到了厉迟雪。 对方的目光在他的鱼尾上扫了一圈,看向他的眼神十分复杂。 “这是你们本来的计划吗?”联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厉迟雪自动把傅明煦独身前往当做是与寒洮商量出的策略。 不然,怎么一切都如此巧合? “说来话长。”傅明煦一时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干脆把这个话题跳过,问他,“你的事情办得如何?” 厉迟雪微微垂眸,眉梢上仿佛落着冬日的冰雪,他抿了抿了唇,随后扯了扯嘴角:“事情远比我想象得要复杂,我所知道的也只是表面。” 他的目光掠过傅明煦看向已经恢复平静的浮空城结界之上,还未继续开口,蒙白甩着银白色的鱼尾从后面追了上来。 “厉道友,你这就要走了吗?”鲛人族的动荡将息,鲛人王已经宣告与青衡宗在见晓城的传送阵暂停,如此一来蒙白想外出的打算就此落空。 厉迟雪没注意到蒙白眼中的失落,语气平静无波地「嗯」了一声,目光再次落在傅明煦身上。 有了先前的一遭,傅明煦敏锐地察觉到对面一人一鲛之间的暗流。在蒙水的视线转过来之时,体内的混沌之气一转,那条苍青色的鱼尾随着一阵青光消失,属于人族的双腿重新出现在衣摆之中。 “你..你好了?”蒙白讶异地看着他,又很快想起别的问题,“那鲛人族与龙族的姻亲?” 傅明煦按了按衣袖,把急于出来的小人鱼困在衣袖中不得出。 他微微一笑,瞳孔的苍青色褪去后是泛着莹光的墨黑。 “自然作数。”他没有过多解释,心念间鱼尾再次出现又消失,“我在鲛域得了鲛人一族的传承。” “嗯,现在也算是半个鲛人吧。” 蒙白张大了嘴巴不知该说什么,而厉迟雪对上那双墨黑的瞳仁却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但傅明煦显然没有继续解释的必要,在得知厉迟雪要回去后,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 厉迟雪对上那双清透的眸子,到底没有把言云想邀请他去青衡宗游玩一事说出。 两人简单地就此别过,傅明煦揣着袖子又在浮空城逛了一圈,直把身上的灵石花了个差不多,寒洮才从鲛人王宫中出来。 “走吧。”寒洮的目光落在他脚下一瞬,旁若无人地牵起他的手,“先回去吧。” 傅明煦获得鲛人传承消息不胫而走,浮空城内的鲛人伸长脖子看着两人,无人敢前来搭讪。鲛人王想必是通过寒洮早已自动,虽惊讶难当,却也未多言。 透明的结界形成的苍穹顶有墨蓝的海水荡漾,拿到关于巫族记载的傅明煦心情很好,任由寒洮拉着自己的手出了结界。 在踏出结界时海水顷刻而来,两人的发丝在海水中飘荡,却又乖巧地不挡人视线。 有鲛人族的传承在,傅明煦在任何水域都能畅通无阻了。 没有了其他人的视线,小人鱼终于从衣袖中放了出来。 寒洮看着在两人身侧畅快游着的小人鱼神色晦涩莫名,但他现在也跟傅明煦一样,虽能感受到小人鱼体内有两人的气息,但真不知道这小人鱼是从何而来的。 他想起小人鱼曾经无意间说的话,心里有过隐隐的猜测,却又无法得以证明,只得把那离奇的想法压在心底。 倒是一身轻松的傅明煦有了兴致,一把捏住小人鱼的尾巴,提溜在身前问他:“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鱼睁着大大的眼睛,认真道:“爹爹和娘亲都喊我宝宝。” 所以,他觉得自己的名字就是「宝宝」这两个富含爱意的字眼。 “宝宝?”傅明煦把这两个字嚼了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挠了挠小人鱼的后脑勺,玩笑道,“难道你就叫傅宝宝吗?” 一旁的寒洮没有打断两人的对话,一把搂住傅明煦的腰身,沉声道:“抓紧了。” 随着水花迸溅,墨蓝的海水逐渐变淡,两人破水而出,明媚的阳光洒下,映照着浪花晶莹透亮。 与此同时,小人鱼快活的声音传来:“对啊,娘亲姓傅,我当然就叫傅宝宝。” 如此理所当然,压根没没考虑到他前不久还对着撒娇的爹爹姓什么。 傅明煦被小人鱼逗得哈哈大笑,连带着迎面吹来的海风都温柔许多。 寒洮嘴角勾了勾,脚下动作没有停留,化成一道金光直接跃向云寒城,最后落在了城主府内。 “这就是现在爹爹和娘亲住的地方吗?”新鲜出炉的傅宝宝落在傅明煦的肩头好奇地看着面前地一切,他小小的脑袋点了点,嘟囔道,“感觉跟以前住的地方有点像呢。” 傅明煦对他这句话并不在意,只以为是小孩子看什么都好奇,他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总感觉他不管如何离开,最后都要回家一样。 他被脑海中突然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 寒洮察觉出他的异样,垂眉问:“怎么了?” “没什么。”傅明煦眼尖地瞥见寒正之从外面走来,猜着离开许久,寒洮估计有许多云寒城的事情需要处理,“有点累了,我先回去了。” 说完,他把傅宝宝从肩头上拿下,然后塞到了衣袖中。 寒正之到的时候,寒洮正目送着傅明煦进了青竹小院。 微风徐来,金色发带飘起,等他转过身来时,又成了往日那副绝情寡欲的模样。 “城主,你们回来了。”寒正之的表情有点兴奋,他瞅了傅明煦的背影几眼,拍了拍手中的东西,“今天刚好能把主厢房布置好,以后城主跟傅主子就能在一起休息。” 他暗暗赞叹了一声祭司的未雨绸缪,视线扫到傅明煦正在打开窗户,在窗边桌面像是在收拾什么,还不忘提醒自家城主:“傅主子都在收拾东西了,城主快去帮他把行李搬到主厢房啊。” 话音刚落,两人就看见傅明煦对着两人微笑点头,然后关上了窗户。 看着那扇紧闭的窗户,寒正之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起来,他惊讶道:“难道傅主子还不愿意跟城主同榻而眠?” 寒洮绷紧的脸皮抽了抽,薄唇微动,“自然不是。” “看来是我误会了。”寒正之没有多想,他宛如一个操心的老父亲般满意地点点头,“城主得偿所愿,祭司的担心也得到解决。”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寒洮没有反驳他的话,静默几息后开口:“我去看看你是如何布置的。” 说完,他的视线扫了那扇窗户一眼,转身抬脚朝主厢房走去。 “傅主子肯定喜欢的!”寒正之颇有自信地点头,眼见自家城主已经走出一段距离后赶紧拔腿跟上,“城主,我跟你说,特别是那床榻,可是祭司千挑万选的。” 听了这话,寒洮心头闪过不好的预感,这个预感在进入主厢房时得到证实。 之前厚重的幔帐被撤下,明亮的光线驱散了里面陈旧的暗色,寒洮都来不及感叹焕然一新的主厢房,目光只凝聚在占据了三分之一空间的床榻上。 寒正之适时进行讲解:“别看这床乌漆嘛黑的,这却是虚妄海海底深处的墨海玉所制,此玉不仅..” 还没等他说完,寒洮打断,“这张床,为什么这么大?” 墨海玉他认得,这么大一块着实难寻,也不知祭司从哪弄来的。 面对他的提问,寒正之端正的脸上露出羞涩一笑:“祭司说,都是为了城主的双修着想。” 听了他的解释,明白过来的寒洮沉默不语,也没说好还是不好,看得寒正之忐忑不已。 但好歹没说要把这床移走之类的话,寒正之便心安理得地把剩下的东西布置好。 寒洮没去管他,深吸一口气后踏出房门,视线落在青竹小院的方向,颇为头疼地扶额。 相对于这床榻大小一事,更重要的是如何让傅明煦答应跟他一起同榻而眠。 他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决定先去问问。 但走了两步又退了一步,又怕被拒绝。 等寒正之出来,就看见自家城主站在门口迎风不语,好奇地问道:“城主,还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不想让他人发现两人以后可能会睡不到一张床榻的寒洮想了个其他理由,“无事,最近一段时间我要闭关,折叠空间你暂时不要进来。” 寒正之不进来,其他人也无法知道他跟傅明煦的情况。 寒正之愣了一下,随即想起现在有傅明煦在,城主估计不需要自己护法。再说两人现在估计是蜜里调油,他进出这里也是一种打扰。 没有多想,他极为认真地点点头:“好的。” 说话间已经临近傍晚,眼见天幕微垂,寒洮终是曲起手指敲了敲青竹小院的门。 傅明煦本想睡一会,但脑海中全是巫族记载一事,到底只在床上躺了一会,随后挠着头重新起身,拿出巫族记载仔细研究。 在桌上摊开的书籍在漫长的时光中保存完好,只是书页上还残留着几道折痕,明显是被人反复翻阅而至。 等他翻开第一页,才发现巫族记载上竟然是鲛人一族的文字。 有鲛人一族的传承,傅明煦一眼便能认得其中的内容。 “鲛人一族的文字?”司阳仙君诧异的声音从传讯符中传来,略做沉吟后开口,“也可能是巫族和鲛人一族的文字是相同的?” 傅明煦看着书籍上明晃晃的巫族图腾,便知道这书籍必定是巫族一族所书,那么关于上面文字的唯一解释便是如司阳仙君猜测的那般。 只是若是如此,那也太奇怪了一些。 司阳仙君的声音继续传来:“你们就在云寒城等我,我现在就过去。” 巫族曾经是苍灵大陆上最善于窥探天机、占卜的一族,在得知傅明煦拿到了巫族的记载,很可能找到巫族的所在地之后,他肯定要去的。 傅明煦没有意外,司阳仙君虽然不记得回溯时光之前的事情,但自己却也不会阻拦他的决定。 不过,他注意到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 对于在时光回溯之前他从未在司阳仙君身旁见过的祁暮远,傅明煦终究是多了一分关注。 “那祁宗主可一同前往?”他斟酌了问了一句,末了还不忘解释,“巫族消失已久,沧海桑田之下还不知有何,多一个人多一份找到的希望。” 隔着遥远的距离,傅明煦听到了司阳仙君的回答:“他在闭关,不去。” 得到了准确的答复后,两人便中断了传讯,傅明煦把小人鱼放到天地玄镜的空间中,又给他渡了一些混沌之气,满意地看到他陷入沉眠,这才抽回眼神。 也是奇怪,这小人鱼对他的混沌之气来者不拒,满意地在玄镜空间里的灵草堆上打了个滚,然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要不是他确定自己现在生不了,肯定会怀疑这傅宝宝就是自己所生的。 傅明煦好笑地摇摇头,他没有再多想,而是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面前的巫族记载上。 光线西斜,他不知不觉看了许久,直到敲门的声音响起,抬头间看到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院前。 “寒洮。”他放下书籍,微微扭头看去,喊了他一声。 夕阳的光落在微阳的脖颈上,像是白玉上着微微的水光。 在最后一个字音还未落地之时,寒洮身形一闪,转瞬间落在窗前。 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仅有的光线,傅明煦的手指还落在未闭合的书籍上,眯着眼睛看他:“你有事找我。” 自从两人有过亲密无间的时刻后,彼此之间的情绪多了一些如丝线般的感知。 “我想问,你可要去休息。”寒洮薄唇微抿,垂在宽大衣袖中的手掌握起,金眸低垂,“去主厢房。” 话音一落,两人之间是久违的沉默。 傅明煦手指一抖,眉头挑了挑,“主厢房?” 他的语气拉长,明明是在疑惑,可停在寒洮耳中却像是带了钩子一般,令人忍不住心痒。 寒洮耳尖一热,薄唇张了张,“是,主厢房已经收拾好了。” 剩下的意思不言而喻,他甚至继续说道:“那边也有临窗的书房。” 傅明煦一把把书籍合上,站起身来却也要微微仰着头,盯着金眸看了一会,又轻笑一声:“那这里就空着吗?” 墨色的发丝随风吹动,与青色发带缠绕在一起,落下时更显得脖颈之处的肌肤白皙如玉,莹润生光。 寒洮的视线落在那处莹白,喉结动了动,语气却很稳:“这里,可以改成完整的炼丹房。” 傅明煦「哦」了一声,却未多言。 寒洮摸不准他的想法,心里忐忑不已,想再问他,却又怕听到不想要的回答。 又过了一会,斜挂在地平线上的夕阳收回了大地上最后一缕光线。 “我累了。”傅明煦微微垂眸,叹了一口气,“你带我去休息吧。” 一阵狂喜涌现在寒洮心头,喜悦冲破了夜色降临下的寒凉,直把他浑身的血液都冲刷得炙热。 刚回答完,傅明煦只感觉脚下一轻,反应过来时整个人都被按在热乎的臂弯中。 桌子上的书籍消失,青竹小院只剩下一片安静。 兽烛跳动下,墨海玉漆黑如墨,却不及乌发散开的质感。 墨色与莹白在一瞬间形成强烈的对比,宛如高山之上的白雪在逐渐融化,最后化成金眸中难言的墨色。 傅明煦躺在里侧,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轻轻地喊了一声:“寒洮。” 两重传承加持,昔日脆弱的人体早已经蜕变,已然能承受住龙族的人形。 仅仅是龙族的人形而已。 寒洮显然也知道这一点,瞬息间两人呼吸交缠。 重新换好的轻纱幔帐在墨海玉的床沿放下,烛火摇曳下,两道人影隐隐绰绰看不分明。 月亮一跃,浓重的月华倾泻而下。 这是傅明煦在这段时间内睡的最沉的一觉,他连浸湿的头发都来不及清理,在最后结束时匆匆地进入黑甜的梦乡。 天光早已大亮,红日跳出地平线,折叠空间内安静如常。 寒洮却毫无睡意,身体的亢奋得到缓解,心里的亢奋却没减少一丝半点。 炙热的目光描绘着怀中之人如画的眉眼,温热的龙气细心地烘干了傅明煦的湿发。 金眸中是毫不掩饰的爱怜,粗糙的大手覆在纤细光滑的小腹上,脸上的神情是难得的餍足。 那劲瘦的小腹微微凸起,宛如饱餐了一顿。 思及此,寒洮眼神幽暗。 他就这样抱着傅明煦,恨不得时光就此停住,却又不满足于此,想跟他顺着时光继续往前走。 这一觉,傅明煦足足睡了三天。 等他醒来时,身侧早已无人,唯有兽烛的烛火不灭。 身上早已没有半分不适,令人脸红心跳的记忆浮现,傅明煦躺在床上打量了四周一会,才慢慢地坐了起来。 体内气息充盈,识海稳固,神识能扩展到整个折叠空间。 他能看到青竹小院的厢房三间全被打通,里面放置了炼丹炉和置物架。 寒洮弯腰在小院内的灵田上忙碌,在他神识到达的一瞬间就有所察觉,接着身形消失,坐到了床榻边。 黑色长衫衣摆处还沾着泥土,像是从田间劳作回来的男人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来看自己刚刚起床的妻子。 傅明煦不知怎么想起了这个比喻,直接把自己臊得双耳通红。 但他很快镇定下来,“你刚才在干什么?” 寒洮不意外他会问,笑道:“种植灵草。” 种植灵草? 傅明煦惊讶了一瞬,神识在施展过去,果然就看见几株还沾着露水的灵草幼苗在风中轻轻摇曳。 灵田四周还设置了聚灵阵法,保证着灵草幼苗初期的生长率。 傅明煦收回神识,沉默了一瞬,“你不需要做这些。” 龙族本就不善于这方面,更何况他能看出那几株灵草正是他从天玄极草分出的幼苗,更是难以种植。 可很显然,这几株幼苗已经成活了。 寒洮知道他的意思,握着他的手,一字一句道:“你喜欢的,我愿意去学,也能学好。” 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傅明煦喉管微涩,没有抽开手,只把头靠在他肩头上没有说话。 .. 司阳在云寒城城主府住了两天才见到傅明煦出来,他只当对方当真如寒洮所说在鲛人一族耗费了不少精力,所以才休息许久。 寒洮仍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只是较之以前多了一丝他人难以察觉的春风得意之神态。 “一段时间不见,你修为涨了许多。”司阳的视线落在傅明煦身上,见他浑身气息充沛,脸上红润,就知道他得益非常。 联想到他得到鲛人一族的传承,惊讶之下却并不觉得难以置信。 被他这么一说,傅明煦也想起这次醒来后修为涨得过于异常之事。只是他浑身并无半点不适,还隐隐有即将突破之感,只当这次是厚积薄发,没有多想。 寒洮想起什么,微微勾唇又很快压下。 傅明煦知道司阳仙君的来意,见他身后果然无祁暮远的身影还有点不习惯,但跟对方说起巫族记载之事,倒也把这点不习惯抛之脑后。 在接下来的几日,三人也没外出,而是就巫族记载当真把巫族曾经的所在地找到了现在对应的具体位置。 苍灵大陆之西南,魔灵所覆之北,盖为命巫之所。 前一句倒是好理解,但「魔灵」指的又是什么呢? “万年前,魔域内是魔灵之所,后来魔灵消失,魔气滋生,便有了现在的魔域。”司阳慢慢解释道,曲起手指在桌子上轻敲。 寒洮却摇摇头:“但万年前苍灵大陆却没有分裂。” 傅明煦知道,如今的苍灵大陆并不是最开始的完整大陆,是万年前断裂过后剩下的,所以天道才会不完整。自发现天梯断绝后,许多修士不断查询古籍,艰难而勉强地复原了曾经的大陆完整构造。 “你说的不错,可惜万年前我们都未在,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我们对巫族遗迹的具体位置须再推敲推敲。”司阳说道,随即拿出了曾经复原的苍灵大陆构造。 傅明煦看了一眼,就看出最初的苍灵大陆比现在大了一倍不只。 “那剩下的去了哪里?”他有点好奇。 司阳摇摇头:“沧海桑田,许多痕迹早已被时光冲散,这复原的也不一定就是准确的。” 一万年的时光实在太长,谁也不知道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把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又如此过了两天,在司阳仙君的推演帮助下,三人总算确定了巫族遗迹的位置。 虚妄海之下。 但却不能直接从虚妄海进入,而是要从魔域的地底通道。至于通道到底在魔域何处,还未可知。 根据巫族记载来看推断应是在魔灵诞生之地。 看样子,魔域之行无可避免。 有司阳和寒洮两位大乘在,傅明煦对安危并不太担心。他还惦记着魔种的事,想趁此机会找到解除魔种的办法,一并解决掉。 都是修炼之人,决定了后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司阳仙君在来之前已经安排好天衍宗的事物,大宗门自有一套完整的运转,也不须多担心。 而云寒城有其他龙族在,并不需要多做什么。 至于傅明煦,他更不需要去交待什么即可出发。 三人约定了明日即出发,趁着天色尚早,傅明煦充分发挥了新炼丹房的作用,炼制了许多常用的丹药。 等月上中天时,他才拖着疲惫的身躯从炼丹房出来。又想起之前传讯没有得到回复的沈安歌,再次消耗了一张传讯符。 天地玄镜中的小人鱼还在沉睡,傅明煦看了眼总感觉他长大了一些,但见他神情安和,便没有再去关注。 这晚,两人什么都没做,就相拥而眠。 “睡吧。”寒洮沉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手掌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背,带着安抚的味道。 窝在温热而又宽阔的臂膀中,傅明煦安心无比,他嘟囔了一声:“明早记得喊我。” 说完,便陷入香甜的梦乡中。 听着他轻缓的呼吸,寒洮默默地收紧手臂,想抱得更紧一些。 他庆幸龙族并不需要睡觉,这使得他可以记住与傅明煦在一起的时刻更多一些。 折叠空间内的夜晚寂静无声,而在天衍宗宗主闭关室内却也是空无一人。 .. 傅明煦是在飞舟的舟舱里悠悠转醒的,显然寒洮没有把他喊醒,而设置了法阵方便他睡得更好。 不去想他是怎么进入飞舟的,他掀开被子,整理好自己便出了舟舱,就看到司阳仙君和寒洮相对而坐,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一出现,寒洮的目光第一时间掠了过来。 有司阳在,他默默地把“你怎么不喊醒我?”这句话咽了下去。 “还有多久能到?”有防御法阵在,飞舟划破气流的声音被屏蔽,目光所及之处是白云飞速飘过的景象。 高空中的天是站在地上看不到的湛蓝,偌大的苍穹宛如被水彻夜冲洗,只留下一片难得的澄净。 寒洮起身走到他身旁,“还有半日就到魔域。” “你这飞舟不错,速度极快。”司阳毫不吝啬地夸了一句,“比我做过的很多飞舟都要快。” 等傅明煦看到甲板四周围挡上的金色涂层,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就是之前寒洮给自己重新炼制的飞舟。 “是挺快。”他看了寒洮一眼,加上一句,“听说这是苍灵大陆最快的飞舟。” 司阳点点头,“看样子是的。” 半日的时间很快过去,飞舟顺利地来到了魔域的边缘,三人没有继续前进,而是选择停下。 司阳仙君和寒洮灵气内敛,傅明煦身上看不出半点灵气的存在痕迹,但三人站在隐蔽阵法中,看着时不时走过的魔族,总觉得格格不入。 “魔域,果然风气开放。”司阳的视线从几个魔族身上扫过,解释道,“魔气能放大人体内的念想,因此魔族之人行事作风相对人族更加豪放。” 寒洮闻言点头:“跟人族倡导的日夜修炼不同,他们更追求及时行乐。” 这也是为何魔族总想侵犯人族地盘的原因,妖族的各类资源具有局限性,而人族的资源却丰富无比,虽然所修炼的灵气与魔气冲突,但地盘占地面积广,景色各不相同,没有魔族不喜欢。 傅明煦依言看去,魔域的入口是在一片荒漠之中,还未踏出阵法就能感受到热浪滚滚,也难怪这些魔族穿得如此清凉。 他别过眼,指了指一位胸口的领子简直要开叉到胸下,行走间都露出里面风光的男子,为难道:“我们也要穿成那样吗?” 他先想起自己,不自在地脸都红了,然后想起寒洮若是穿成这样,吓得打了个摆子,然后脸都白了。 司阳哑然失笑,看着一脸黑沉的寒洮,憋笑道:“那倒不必,刚才那些都是魔域内合欢宗的弟子。” 人族内也有合欢宗,傅明煦也见过,但人家都是穿得整整齐齐的,除了功法不同,也是正经的修士一枚。 寒洮闻言默默地松口气,艰难道:“魔域的合欢宗,不是一个宗门,而是类似于秦楼楚馆的存在。” 这样吗? 傅明煦悟了,“所以,这魔域的合欢宗是不是跟人族的合欢宗有仇?” 不然怎么特意想出这么一个名字来恶心人? 传给沈安歌的传讯一直都未得到回复,傅明煦觉得她应该还在魔域,不免有点担心。 过了一会,又等一些魔族路过,三人仔细研究了他们的着装,这才乔装打扮了起来。 傅明煦拢了拢衣襟,不太习惯地仰头问道:“寒洮,你之前在正魔战场见到的魔族都是这样穿吗?” 魔族并不是穿得浑身漆黑的,反而都是五颜六色,宛如春天里争奇斗艳的花朵。 “没怎么注意。”寒洮替他把衣襟拢好,又觉得这临时改造的衣服袖口太短,傅明煦露出的一小节手腕简直白的发光,惹人注目。 傅明煦由着他的动作,想了想说道:“也对,你肯定是见到魔族就杀,哪里还分神去看他们的穿着。” 帮他撸袖子的手顿了一下,寒洮的声音有点闷:“我没那么嗜杀。” 傅明煦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添上一句:“我知道,立场不同,你做的已经够好了。” 闻言,寒洮才眼角微弯。 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司阳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却不免想起来他的那个徒儿。 不知这时,他闭关得如何? 只是天梯断绝,灵气渐枯,修为达到大乘期已经是苍灵大陆修士的极限。 即便是司阳自己,每当看到天子卓越的小辈时,也忍不住深深地叹一口气。 若他们仍旧能修炼飞升该有多好.. 司阳敛去神思,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掌风在脸上轻抚而过,一张抹去七分颜色的脸出现在两人面前。 “要帮忙吗?”他问的是傅明煦。 寒洮替他做出回答:“不用。” 说完,傅明煦只觉得脸色一凉,知道寒洮给他掩盖住了面容,忙问:“如何?” 司阳认真地看了他几息,点评道:“平平无奇。” 容色不过本来的百分之一,唯有一双眼睛灿如星辰,眉眼间的灵气在平平无奇的面容对照下愈发明显。 寒洮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伸手又要去改。 可傅明煦已经迫不及待地进入魔域,抹了把脸说道:“我们走吧。” 然后站在原地安静地等隐蔽阵法打开,还不忘仔细观察寒洮的样子。 嗯,也是平平无奇的样子,就是气势凶了点,看上去很不好惹。 “现在没人了,赶紧走吧。”魔域的入口经常有魔族进出,司阳催促道,“现在进入不会有人注意的。” “傅明煦,你就低头跟着我们走。” 傅明煦没想到他还特意嘱咐自己一句,“多谢仙君提醒。” 司阳一愣,随即明白他谢什么,也没作多解释,手一挥,隐蔽阵法撤去,三人的身形显现出来。 灼人的热气袭来,让人恨不得穿得再清凉一些。 “别动用灵气。”司阳眯了眯眼睛,“把魔石揣好。” 魔域能自动探测出灵气所在,而魔石中的魔气能让他们伪装成魔族不被发现。 “好。”傅明煦紧张得把魔石捏了捏。 寒洮刚一踏入魔域入口,就感觉龙魄中的魔种有一瞬间的晃动。 这丝变化来得快也去得快,可却是真实存在的。 傅明煦察觉到他脚步顿了一步,顺着他停留的视线看去,就看到一位身着清凉的男子正朝这边抛媚眼。 所以,寒洮他竟是看得呆了? “你看什么呢?”傅明煦抿起唇,冷笑一声,“秦楼楚馆?” 寒洮刚从龙魄的异动中回声,不解道:“什么?” 他环顾一周,除了几个嬉笑打骂的魔族,压根什么都没看到。 见他又往那边看了一眼,傅明煦眉心都皱了起来。 难道寒洮这厮没见过清凉这挂,导致龙族的秉性犯了? 司阳还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刚想说话就看见对面一个面容妖艳的男子走了过来。 含欢停在寒洮面前,目光在对方露出的小臂上流连而过,最后停在他压沉的眉峰上。 虽然面容一般,但身形高大。以他毒辣的眼光来看,即使隔着衣衫,也能看出他身体线条是宽阔矫健的。 看样子,本钱还不小。 没想到在入口就能遇到这么一个极品,含欢被迫赶路的不满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满的性质。 “这位魔友,我叫含欢。”他舔了舔唇,直截了当地邀请,“我很喜欢你,你跟我走吧,保证你修炼顺畅。” 至于怎么个修炼法,他想这位魔友知道了就不会拒绝的。 寒洮满脸寒霜,直接拉着傅明煦朝旁边走了一步,拒绝的意思不言而喻。 其它的几个魔族也在不远处看热闹,生怕事情不够大地喊:“含欢,看样子人家不喜欢你这样的吧,你行不行啊?” 含欢妖艳的脸一阵扭曲,又很快恢复成笑容,他伸出食指想在寒洮胸膛上点了点,“跟我来,你会喜欢的。” 吓得傅明煦也顾不了生气,一把把寒洮拉开,怒视道:“还请自重!” 司阳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他万万没想到寒洮这样来到魔域还挺能招蜂引蝶的。 寒洮手心的魔气开始凝聚,伪装后的黑眸蕴含着浓重的杀意。 傅明煦笑了笑,眼底像是缀着星点,不缓不急地说道:“怎么?别人不肯与你欢好你还要硬抢了去吗?” 魔域入口处的空气顿时凝固了。 没等对方回答,傅明煦一把拽住寒洮的头发,气冲冲道:“低头。” 寒洮顺势俯身,等唇上印上一片柔软才意识到他在做什么。 “看到没有,我的。”傅明煦凭着一口气做完这些,眉眼间全是得意,“羡慕的话就自己去找,死皮赖脸地勾搭算什么本事?” “难道合欢宗的客人都是这么来的?” 他一连串说了许多,话里话外的意思把含欢气得够呛。 寒洮手心中的魔气消失,眼底的杀意深深藏起。 他甚至还顺着傅明煦的话说下去:“嗯,是你的。” 傅明煦两颊飞起两坨红晕,眉眼间的神色格外动人。 司阳轻咳两声,示意两人注意场合,却也觉得这是最好的解决之法。 “你..你们!”含欢没想到偶然来的兴致会给自己造成这么大的屈辱,身后同伴的笑声此起彼伏,想必不久后这段小插曲就会传遍甄哥哥合欢宗。 毕竟,他们之间可没有什么同门之谊。 有含欢在前,其他人也不敢再来自讨没趣。 目送着他们离去,傅明煦脸上的笑意消失,扭头瞪了寒洮一眼,冷哼一声:“怎么?你刚才不是看人看得入神吗?” 热浪不消,说了这么多话,初次来到魔域还不是很适合环境的他只觉得口干舌燥的,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一直看着他的寒洮眼神幽暗,声音低沉:“我没看他,我看你都看不够。” 傅明煦正欲反驳,抬头间却对上他的眼睛。 司阳在一侧早就听得受不了了,赶紧催促:“快走快走,省得多生风波。” 这句话正中傅明煦心中所想,他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点头同意:“快走吧。” 三人均把这次的小插曲抛之脑后,再次朝魔域深处走去。 魔域的天黑得似乎早一些,三人走了一个时辰,等傅明煦头晕脑胀之际,暮色悄然降临。 “先找个地方休息。”寒洮指了指一家客栈,“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傅明煦站定看去,暮色中的行人早已减少,三人再继续赶路显然也不合时宜,说不定会引起他人的怀疑。 一家客栈立于黄沙之中,房屋左侧的大树为其阻拦了风沙的侵袭,树底下有一簇他也看不出品种的花草生长得很是茂盛。 这家客栈,宛如荒漠的绿洲一般吸引人。 “走吧。”司阳倒没多大顾虑,抬脚向前,还不忘回头招呼他们。 寒洮适时楼上他的腰,安抚道:“没事,就算是黑店也不怕。” 傅明煦紧拧的眉毛总算舒展了一些,他任由被带着走,在进门前却又忍不住看了那树底下的花草一眼,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但在魔域天黑赶路显然也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等进了客栈,他才庆幸三人的选择没错。 “现在魔域的天是黑得越来越早了,当然这客栈的生意也是越来越好。”有魔族在大厅中吃东西,跟身边的同伴埋怨道。 三人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寒洮掏出早准备好的魔域通用的魔灵石,象征性地让小二准备几个菜。 魔域的饭菜全都是沾染着魔气,自然不适合他们食用,如此做不过是跟随大流。 小二上菜的速度很快,寒洮又抛了几块魔灵石给他,让他准备两间好房间。 傅明煦随手拿起筷子在饭菜上戳了戳,竖起耳朵听隔壁桌接下来的话。 他们说的似乎并不是什么秘密。 “唉,自从新任魔主上任后,就说魔灵即将出现。”说话人大口吃着魔兽的肉,拍桌子的声音不断,“一个小丫头,以为当了魔主,就能让整个魔域都听她的吗?” “要魔灵干什么?这玩意除了能让我们如曾经一样修炼,还能干什么?” “那人族的三岁小儿都知道,天梯早就断绝了,难道我们有了魔灵就能飞升!” “当真是可笑!” 这魔族丝毫不掩饰对新任魔主的鄙夷,傅明煦看了一圈周围的魔族,大家脸上均露出认同的神色。 傅明煦闻言陷入沉思,很久之前,魔族也是能飞升的,这些魔族人数稀少,体内含有魔灵,是走正统的魔修修炼之法。 但魔灵消失后,魔气不断滋生下,魔族人口剧增,却也没有魔族飞升。 可天梯断绝之下,这魔灵对魔族作用着实不大。 新上任的魔主是个女子,她又为何要坚持弄出魔灵呢? 魔域的变化有点大,寒洮也没有收到这方面的消息。 傅明煦偷偷地饭菜塞进储物袋中,又坐了一会,见听不到有价值的消息,作势抹抹嘴:“好累,我们去休息吧。” 寒洮和司阳也顺势放下筷子,如其它魔族一般打算去休息。 三人正准备抬脚往上,没想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哟,还真是你们啊。” 傅明煦眉头一皱,看到面前站着的人不得不说一句冤家路窄。 含欢抱着胳膊靠在楼梯栏杆上,一双眼睛风情流转,惹得不少魔族眼热。 “好狗不挡道。”傅明煦把寒洮的手臂挽紧,盯着含欢说道。 他以为对方肯定会出言反驳几句,没想到对方当真让开了路,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傅明煦直觉有诈,但他也不能多做什么,只警惕地看了含欢一眼,拉着寒洮上了楼。 三人走后,含欢眼中的调笑消失不见,与白日里判若两人。 “看什么看?想死吗?”他笑着跟想靠近的魔族说道,低头看着的眼神宛如看着死人。 他的气势太盛,不过一会便没人敢靠近,只能看着他施施然地上楼。 客栈外起了风,狂风把黄沙卷起,树冠上的叶子哗啦啦地作响,唯有底下的一簇花草没有受到半店影响。 客栈内,已经睡下的傅明煦眉心紧蹙,像是察觉到不安。 而含欢,却端坐在房内,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玉瓶紧紧握着,闪烁不定的眼神透露出几丝紧张。 他握得很紧,只能从指缝中露出一点空隙,隐约能看到瓶身上的一个「欢」字。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了,话不多说,继续日更! 第81章 为了以防万一, 在出发时司阳把如何进入巫族遗迹的地图做了三份。 此时客栈房间内,借着微弱的烛火,葱白的指尖在地图上滑走, 点了又点, 说道:“想要进入底下通道, 我们要先找到曾经魔灵的诞生地是现在的什么位置。” 寒洮不置可否,“那位新上任的魔主应该知道。” 省得麻烦,两人脸上的伪装都没有解除, 寒洮一边说话一边看着他。 即使前路未卜,但他胸腔内的心跳得稳定而有力, 是从未有过的安定。 “别看我了。”傅明煦被那灼热的眼神烫了一下,当即别过头,“没什么好看的。” 刚才他用天地玄镜照了照,这张脸的确是平平无奇。 “很好看。”寒洮沉沉的声音响起,极为认真。 风声在屋外继续,傅明煦只觉得心跳得都快了一些。 两人都没有打坐的习惯,他和衣躺在床上, 闭上眼睛,“睡吧。” “好。”寒洮笑了笑,依言躺下,一把搂住他的腰, 瞳孔中有金色闪现。 等了一会,傅明煦没察觉到他有什么动作, 松了口气,随后慢慢地睡了过去。 等他呼吸平缓后, 寒洮睁开眼睛, 悄悄地松开了他, 精神地设置好法阵后,推开了房门。 他一踏出房门,就察觉到这客栈异常安静。 “你过来。”含欢站在走廊一侧,白日里的笑容消失不见,浑身气势摇身一变,就连气息都深不可测。 寒洮眉峰极为凌厉,他打量了对方一眼,冷声开口:“你是什么人?” 白日里的含欢是秦楼楚馆的娇花,却跟黑夜里的他毫不相干。 含欢并不意外他会发现,他朝前走了两步,“金龙,你不过是主子留在下界给小主子的供食,竟敢生出如此妄想,也不怕被挫骨扬灰吗?” 寒洮心中一凛,脸上神色却不显,金眸中杀意却没有掩饰。 “自然不怕。” 他一抬手,没有打算多言,而是直接出手。 含欢万万没想到他胆大如此,心中大骇,一时没有防备之下直接被一道金光击中。 “怎么?恼羞成怒了?我一死,主子必定会有察觉。”对上那双毫无情感的金眸,含欢心下有点打怵。 寒洮眼皮都没多动一下,又是一道金光没入含欢体内。 “你不会死。”他的声音极冷,身形高大挺拔,微微弯腰时给人的压迫感十足,“你只不过会被困在这具身体内。” 天体既已断绝,那就说明连通上下界的通道已经关闭。 上界之人真身不得下,只能元神下来。虽然苍灵大陆的天道不全,但不是没有,一旦有上界之人私自偷入,必定会被天道之力绞杀。 寒洮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他更担心的是当初把傅明煦留下的人会不会下来,毕竟她曾经是成功逃掉了天道的管束。 等他平静了下来,他就知道定是那人因为某些原因不能下来,不然也不会派遣他人。 “你被困在这具身体内,便也只能发挥这具身体所具有的能力。”寒洮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没有直接夺舍,想必是怕被天道发现,也应该知道了这具身体是干什么的。” 含欢自然知道,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感到一阵恶寒。 “你放开我!”他气极,却看着寒洮身后时露出一个与白日里极像的笑容。 “原来你喜欢偷偷摸摸的啊。” 这声音又娇又媚,透出一种不分性别的骚浪感。 寒洮刚意识到含欢本体的神魂苏醒,就听见身后清冷又茫然的声音传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 在陌生的地界,傅明煦总是谁得不太熟,他刚睡着,脑海中却出现之前看过的那簇花草,然后猛然地从梦中惊醒。 周围的防御阵法并不防他本人,醒来时看到房内无人,担心之下出门寻找。 但他没想到的是,出来时会听到含欢的声音。 寒洮的身形微微一颤,刚想扭头说话,就看见傅明煦已经歪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我什么都没干!”他下意识地提高声音,生怕对方误会。 傅明煦还不至于觉得他对这含欢有什么想法,即使看到地上的人做出「梨花带雨」的神情也没多大反应。 他打了个哈欠,“大半夜,快回去睡觉。” 说完,就转身往回走。 已经摆出最柔弱诱人姿势的含欢压根都没察觉到自己体内的异常,眼见寒洮已经转身离去,他看着那行走的猿臂蜂腰再次眼馋。 “明明是你约我出来,怎么就说走就走了。”其实这是体内之魂给他营造的错觉。 傅明煦脚步一顿,脖颈微扬,问道:“你约的?” 寒洮脊背一寒,赶紧解释:“不是!” 他心里厌恶极了那从上界过来的人,暗暗地思考还有没有在不惊动上界悄无声息的解决之法。 含欢体内隐藏的神魂默默地松口气,庆幸刚才自己闪得快。 只不过看着小主子与这不要脸的金龙进入房内,忍不住一阵痛心疾首。 这该死的心机龙!可恨现在小主子对他信任颇深,这个挑拨离间的办法竟是行不通。 在含欢的骂骂咧咧中,他想起了之前拿到手中研究的玉瓶。 方法或许不齿,但有用就行。 这鬼地方,他是一刻都不想呆了。 小主子,为了完成主子的委托,只能让你先认清这金龙的本性与其他的龙并无差别。相信等情伤过后,你就能顺利地回到上界,届时听从主子的安排才是正途啊。 再次回到房内的傅明煦已经没了睡意,他盯了寒洮几眼,随后坐了下来:“说吧,你是不是瞒着我想干什么?” 寒洮心头猛地一跳,顺势坐到他对面,目光沉沉:“明煦,你想找到你娘吗?” “怎么突然这么问?”傅明煦惊讶地看着他,随即点点头,“这是自然,等找到了父亲,他或许知道我娘所在。” 是生是死,总得有个答案。 寒洮并不意外他会这么回答,只是心头的石头压得愈发沉。 “别转移话题。”傅明煦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头,提醒他,“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寒洮一把握住他的手指,唇在上面亲了亲,嗓音低沉:“快天亮了..” 他脸上的伪装消失,一双金眸沉沉地望着他,好似缀了一层璀璨的光辉。 傅明煦被这光辉晃了眼,早已忘记自己想要问什么,更是在身体腾空之际下意思地抓紧寒洮的衣衫。 “别..天快亮了..” 灼热的气息扑在耳廓,在莹润的肌肤上激起阵阵战栗。 “放心,我会控制好时间的。” 剩下的声音便被吞噬在口齿之间,上好的防御阵法这时成了遮掩春色的最佳方式。 不知过了多久,沉浮之间的傅明煦终于得以窥见一抹天光。 .. 翌日,司阳在客栈大厅足足等了两个时辰才等到两人姗姗来迟。 傅明煦别扭地清了清嗓子,如玉的脸颊染上淡淡的绯红。 他这个样子,不用多说,司阳便知道两人怕是胡闹了一宿。 还是年轻好啊,他在心里暗暗叹道,年轻就是玩得花。 寒洮脸上倒是不见半点局促,想去牵傅明煦的手,却被他悄无痕迹地躲了过去,惹得眉梢上染上一点寒霜。 “再不出来,天都黑了。”司阳促狭道,估计到外厅还有几位魔族,隐晦提醒,“还要接着赶路呢。” 魔石里面的魔气也不是永远用不完的,一旦失去魔石的掩护,三人的身份被暴露定会引起魔族的群起而攻之。即使三人能轻松遁走,但下次再进入魔域恐怕没那么容易。 毕竟,魔族无人会觉得一位仙君,一位龙族首领会同时伪装进入魔域。 傅明煦明白他的意思,脸上的涩然更加明显,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趁司阳仙君不注意,他扭头狠狠地瞪了始作俑者一眼。 春风一度后,他眉眼间的灵气蕴藏着几分艳色,这一眼把寒洮看得心神荡漾。 “咳咳。”寒洮知道是自己闹得有点过了,他绷着脸皮倒看不出什么,也不怕他人如何说如何想。 但惹怒傅明煦肯定不行。 “现在出发吧。”房钱昨晚就已经给过,现在直接走就行。 三人还未踏出客栈门口就听见一阵喧闹声,有魔族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魔主还真是好大的阵仗。” 魔主? 他跟寒洮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神中的惊讶。 两人没来得及说话,一顶极为华丽的轿撵落在客栈门口,红纱翩飞宛如荒漠中最艳丽的花。 “把他们带回去。”有声音从红纱中传出,带着不容反抗的威严。 司阳和寒洮蓄势以待,显然做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傅明煦却觉得那道声音有点熟悉,他伸长脖子去看轿辇,刚好看到一只涂着丹寇的手掀开了红纱,里面的人脸转过来,与他来了个对视。 “别动。”他掩下震惊,拉了拉寒洮的衣袖,“不用反抗。” 在轿辇里做的,明明白白是幽姝无疑。 幽姝成了魔域新任的魔主?那跟她一起来魔域的沈安歌呢? 从刚才的眼神中,他能肯定幽姝认出了自己,恐怕对方正是为此而来。 寒洮虽不知道内情,但听他这么说却也没有直接出手,只是脊背始终紧绷着,显然还处于防备的状态。 “我们跟她去。”傅明煦低声说道,朝司阳使了眼色。 只是轿辇旁边的仆从却有意见:“魔主,那三人不过姿势平平,哪里能作为魔夫的备选。” 魔夫? 再次明白过来的傅明煦差点被憋出内伤。 更夸张的是,幽姝懒洋洋的声音从轿辇中传来:“本主就好这口,你有意见吗?” 她刚说完,一阵血光乍起,刚才开口反驳的仆从直接被轿辇前方的侍卫抹了脖子。 这下,刚才还对魔主阵仗颇有微词的魔族顿时噤若寒蝉。 傅明煦眉心拧起又松开,他觉得这幽姝所当的魔主该也不是一件轻松的活。 “带走。”刚杀人的侍卫目光挑剔地在三人脸上滑过,虽不满意却并未违抗魔主的话。 司阳站在一侧若有所思没有出声。 轿辇内的幽姝没有言语,而那侍卫如刀子的目光在客栈里转了一圈,最后凶厉的目光停在某处。 看热闹的含欢顿时小腿抖了抖。 侍卫长刀一指:“把他也带走。” 含欢吓得小脸都白了,忙言:“魔将大人,我是合欢宗的,我早已不纯洁,不配侍候魔主。” 那侍卫身上魔气沸腾,“死,走,二选一。” “能侍候魔主是我的福气。”含欢眼含热泪,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傅明煦看着他额头冒出的细汗和不住发抖的双手,对他的感官从「妖娆的秦楼楚馆工作者」变成了“识时务的秦楼楚馆工作者。” 四人就这样被魔将带走了。 他们幸运地坐上了魔域特有的飞行法器,在一阵狂沙中疯狂前进,直到一大片绿色出现,一座巍峨的宫殿出现在众人眼前。 “好高啊。”傅明煦望着高耸入云的宫殿,目光停留在围绕在宫殿四周数不清的稀有灵植上,“真好。” 闻言,寒洮立马心生警惕,悄悄碰了碰他的手指,“龙族的宫殿比这个更好。” 傅明煦顺着他的话想起了他曾经说过的龙族祖地所特有的珍稀灵植,配合地点点头。 两人的悄悄话并无被他人听见,魔将们也只以为他们被王宫的繁华迷住了眼,见怪不怪。 轿辇早先一步进入王宫,之前随手杀人的魔将留在原地,嫌弃的目光一览无遗。 “若不是魔主亲手指了你们,你们哪有这等好运气。”他警告道,“还望你们珍惜才是。” 三人默然,唯有回归本性的含欢十分捧场:“魔将大人说的是,这都是我们的福气。” 那位魔将满意地点点头,“你跟我来,我另外的事情交待你。” 然后他朝着静候的其他仆从开口:“带他们去汤池洗干净,晚上送去魔主那里。”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傅明煦顿时大惊,魔族都玩得这么狠吗? 作者有话说: 傅明煦:玩得这么开? 寒洮:除了老婆,无人能觊觎我的。 第82章 汤池就在魔宫西侧, 池水澄净,里面没有半丝魔气,也没有半点灵气。 就是一池普通的水, 专门用来给人洗刷干净的。 “脱衣服进去吧。”刚在魔将面前低眉顺眼的仆从在这里头颅高昂, 一脸不屑,“把自己洗干净点, 不然惹怒了魔主就不好了。” 傅明煦拢紧衣襟,又掏出一把魔灵石塞到那仆从的手中, 忐忑道:“这位大人,我们会成为魔夫吗?” 那仆从手中冷不丁地被塞入一把魔灵石, 他刚想呵斥,却发现手中魔灵石散发着纯正的魔气,显然是上上之品。 傅明煦一双眼睛带着笑意看他,对上他的眼神后双手都绞了起来,“第一次来魔宫,实属有点激动。” “唤我幽珩就好。”他许久没看这么纯正的魔灵石,拿出去能换不少魔丹。 “原来是幽大人, 失敬失敬。”傅明煦朝他拱拱手。 寒洮和司阳觉得事情发展得有点奇怪, 但均保持沉默。 “什么幽大人,你过奖了。”幽珩把魔灵石收好,把能说的说了,“魔主新上任,魔域各方势力涌动, 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从各势力选娶魔夫。” “你们,不过是魔主为了反抗用来恶心其他人罢了。” 魔域不像人族的各大宗门, 这里更像凡人间的皇朝, 魔主即是这里的天, 但这要建立在具有纯正的血统和绝对的实力之上。 傅明煦想起幽姝的修为,瞬间明白过来。 看到魔灵石的面子上,幽珩好说话很多。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傅明煦也没敢旁敲侧击许多。 但总归他不会死盯着三人一同沐浴。 “你们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幽珩的目光带着点点的怜悯,知道这三人不过是魔主同魔域各势力周旋的炮灰,“洗完后换上衣服就呆在这里不要乱跑,我会带你们去。” 傅明煦乖巧地点点头,“好的。” 等幽珩走后,司阳终于可以开口:“我可以制造出我们三人在这里沐浴的幻想,傅明煦你留在这里,我跟寒洮先去探寻一番,半个时辰就回来。” 虽然不知道幽姝所举何意,但她既然认出了傅明煦,就定会知道寒洮会跟来。 傅明煦甚至觉得她说不定会知道寒洮会探寻魔宫。 “好,你们小心点。”他同意了司阳仙君的提议,扭头看向寒洮,“注意安全。” 寒洮垂眸看他,冷硬的下颌线变得柔和,他伸手揉了揉傅明煦的头顶,“嗯,你就在这里等我。” 一阵星光悄无声息地落下,不含半点灵气的星辰之力塑造了幻象。 偌大的汤池就剩下傅明煦一人,他没有下去洗澡的心思,干脆随意挑选了干净的地方打坐。 清风阵阵,汤池中的幻象里重复着三人的沐浴动作,氤氲的雾气也让人看不具体。 傅明煦看了一会,起先还觉得挺逗了,时间长了只觉得无聊。 神识没入天地玄镜,小人鱼还在甜甜地酣睡着,只是身形当真变得大了一些。 之前只有手掌大小的傅宝宝,现在有手臂的长度了,若不是那条白色的鱼尾,还真的看起来就跟人族的婴儿差不多。 等待的时间有点磨人,好在一个时辰的时间不算长,他在识海中看了会灵药草的药性就过去了。 等寒洮和司阳回来,他已经在穿沐浴后的衣服。 寒洮的实现总是第一时间找他,也率先发现了他的动作,他立马挡在司阳身前,“转过去。” “什么?”司阳有太明白。 “明煦在换衣服。”他压低声音说道,像是怕惊动了山间的灵鸟。 墨黑为主,红色镀边的衣衫松松垮垮地落在腰间随着他的动作晃荡,弯腰时绷成一张白玉般的优美弓弦。 劲瘦有力的肩胛骨白得宛如镀上了一层月华,在这月华之上还残留着昨晚盛开的红梅。 司阳在听到话后就没把视线放在这个方向,而傅明煦听到了动静后麻利地穿好,回头时正对上寒洮的眼睛。 “你们回来了。”他一只腿往后缩了缩,指了一旁的衣物,不自在地说道,“这就是给我们穿的。” 司阳看着那布料略微稀少的衣物沉默了。 恰好在这时,在外面等候的幽珩进来催促。寒洮的身形朝傅明煦的方向挡了挡,像是藏着宝物生怕他人发现。 幽珩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只是颇为为难地说道:“刚才接到魔将大人的传讯,他那边已经领了个人前往魔宫,交待我们这边只需要再去一人就行。” 在他看来,这是普通魔族飞上枝条变凤凰的机会。 为免生出事端,他想起了先前塞给自己魔灵石的傅明煦,找寻到他的身影后见到他的装扮顿时眼睛一亮,顿时理直气壮地开口:“既然你一句穿戴好了,就你先跟我过去吧。”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料想其他两人不敢多嘴。 傅明煦肯定是想去的,他想搞清楚幽姝葫芦里在买什么药,还有沈安歌如今的情况。 他上前一步,羞涩道:“那就麻烦幽大人了。” 说完,他小步地走到幽珩旁边,佯装紧张地又给他塞了几块魔灵石,小声道:“大人,这是我全部的身家了,还望大人多多照顾。” 幽珩轻咳两声,快速地把魔灵石收好。 “虽然你的容貌不算上佳,但身姿还不错,说不定魔主会喜欢。”拿了好处,他不免多叮嘱两句,“总归乖顺一些就好。” 傅明煦摸了摸脸,然后郑重地点点头,一副对得到魔主的喜爱很是期待的样子。 幽珩很满意其他两人没有因此吵闹的情况,点点头道:“你俩也不用担心,只要在魔宫,就总会有侍奉魔主的机会。” 司阳温和一笑,“好的。” 而寒洮脸黑得跟什么似的,双唇抿得紧紧的,让幽珩误以为他心里有意见只是不敢发作,不快之下想着等下次魔主传召也要让另外一位先去。 再说,这位块头这么大,浑身透着一股冷峻的意味,怕也不是魔主喜欢的那款。 有意见的寒洮正盯着傅明煦露出的小半截腿散发着森森的冷意。 “那就先这样,轿辇应该到了,你跟我来吧。”幽珩只想赶紧了解这份差事,催促道,“快点。” 傅明煦不敢去看寒洮的神色,僵着后背点头:“好的,大人先行。” 幽珩没有多想,抬脚走了出去。 傅明煦落后一步,偷偷地去瞅寒洮,小声道:“这也是最好的办法嘛,我去见下幽姝,她肯定知道魔灵诞生之地。” “你的主意大得很。”寒洮的目光有实质般地落在一片莹白上,“我跟你去。” 像是微凉的肌肤上落下星星点点的火,傅明煦连忙遮住了小腿,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他想问寒洮怎么跟他去,但触及对方沉沉的眼睛,也没敢多问。 而司阳站在一侧摆摆手:“我就留在这边推衍些东西。” 即使不用灵气,他也相信寒洮能悄无声息地跟着傅明煦,不然这大乘期岂不是徒有其表。 .. 轿辇已经到了汤池外面,幽珩见他慢腾腾地走着,皱眉道:“你怎么走得这么慢?” 傅明煦扯了扯衣袍下摆,开口解释:“嗯,第一次穿这种衣服,有点不习惯。” 虽觉得他走路的姿势很是奇怪,但幽珩也没多想,只用眼神催促着他赶紧上轿辇。 跟之前魔主坐的轿辇不同,落在他们面前的轿辇虽周围也是红纱飘扬,但明显整个轿辇小了一圈。而飞扬的红纱也只是普通,堪堪能遮住人的身形。 傅明煦几乎是绷着两条腿爬上轿辇的,姿势极其别扭。 等他坐稳,远离了汤池范围后,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见只有抬轿的魔仆,赶紧弯腰伸手在大腿上摩挲。 他涨红着脸,显然要做的事情对自己挑战极大。 大腿只有微微的捆紧感,但任他怎么用力都无法松开一星半点。 直到额头上冒出细汗,他才弯腰低声哄道:“你就算要跟着也可以化成镯子啊。” 属于寒洮沉沉的声音从识海中传来:“这里更隐蔽。” 傅明煦被他的厚颜无耻惊呆了,跟他传音的声音带着怒意:“那你也没必要这样啊!” 是的,寒洮所谓的悄无声息地跟着他的办法就是化成缩小的龙形,然后作为腿圈附在他的大腿上。 冰凉的触感从肌肤传来,引起一阵难言的战栗。 见他不出声,傅明煦无法,只得继续哄:“你缩在那里我感觉好凉。” 紧接着,他就感觉冰冷被温热代替,那热源源源不断地向他的肌肤传递着,过一会浑身都陷在一种无法言说的热意中。 哟,这龙还能自动调节体温呢。 傅明煦头疼不已,干脆放狠话:“寒洮,你再这样,我真的生气了。” 终于,热源消失,微凉的触感再次出现,随后传来寒洮闷闷的声音:“你别生气。” “那你被盘在那儿。” “嗯。” 得到回应的傅明煦刚松口气,然后就感觉大腿上的微凉开始游走,他被吓得浑身都绷紧了。 寒洮他想干什么? 凉意从大腿开始,一直经过腰间、小腹,最后路过胸膛走向他的胳膊,最后停在臂弯上方。 等轿辇停下后,傅明煦迟迟还没有反应过来。 在那尾巴尖不经意地露出某地时,他已经没有力气骂人了。 “呵呵。”他冷笑一声,在臂弯上狠狠地捏了捏,然后掐断了跟寒洮的传音。 先前讲过的魔将一脸不耐地站在魔宫前,“下来跟我走。” 傅明煦下了轿辇,一手压着下摆,脸上露出忐忑的神情。 跟远处看不同,昏暗的天空下,这魔宫近处看更是巍峨,特别是王宫,以墨色为主,铺就大量的红色,一时之间只觉得色彩绚丽无比。 傅明煦跟在魔将身后,发现越靠近王宫深处,两边路上所出现的魔植就越发珍稀。他对魔域的魔植虽只见过魔王花,但在他所接受的传承中有不少关于这方面的记载。 他看得嘴角都要流下想要的泪水。 “到了,你自己进去吧。”魔将没有多看他一眼,扔下这句话就准备离开。 傅明煦微微点头,脸上的表情无懈可击。 不知怎么,魔将又补充了一句话:“另外一人已在殿内,还望你们和平相处。” 傅明煦把落在某处魔植上的目光收回,微笑道:“那是自然。” 确定他不敢耍花招后,这位魔将安心地走了。 傅明煦目送着他的背影,见他在王宫入口处守着,这才转身把目光放在古朴而厚重的殿门上。 他本能地摸了摸臂弯上方,感受到一小截凸起后,莫名地心安。 “吱呀。” 大门被他推开,阴凉的气息带着纯正的魔气扑面而来。 混沌之气瞬间席卷全身,把侵袭而入的一丝丝魔气悄无声息地化解。 王宫的顶上镶嵌着许多夜明珠,傅明煦抬脚踏过门栏,走过之处明亮如昼,让他有一种这里不是黄沙遍地的魔域,而是人族的哪个大宗门。 他刚走了几步,就看见有一人正趴在地上吐血。 “就你,也配吗?”有愤怒的声音响起。 傅明煦一愣,听出这正是许久不见的沈安歌的声音。 他赶忙疾走两步,认出趴在地上的正是与他们一起前来的含欢,而沈安歌正站在不远处怒目而视。 她身旁一身红衣的幽姝懒洋洋地坐在主座上,伸手在她的手背上一下接着一下地轻抚着,像是在安慰:“好了,歌儿不生气了。” 歌儿? 两人说话间,含欢又吐出一口血,随即倒头不醒。 许是这一幕给他的冲击有点大,傅明煦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有点怪异。 沈安歌显然也发现了他的到来,看见他就开始皱眉,不耐道:“怎么又来了一个?” 想起脸上还有伪装的傅明煦赶紧开口:“安歌,是我。” 沈安歌听见熟悉的声音明显愣了一会,恍然大悟道:“明煦!” 她兴奋地跑了下来,目光在傅明煦身上来回打量:“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想起什么,又哼了一声:“难怪魔主说能把你们带进来呢,原来是这种办法。” “亏得她一阵筹谋。” 幽姝赶紧打断她的话:“歌儿,先让傅道友去侧殿换衣服吧。” 傅明煦加紧双腿,点头:“对对。” 他实在不想穿这么一身了。 知道他的想法,沈安歌促狭一笑,“要是寒城主看到了,肯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傅明煦权当她在调笑,知道这里没有危险,他急忙蹿入一旁的侧殿,伸手去解身上的衣物。 “我帮你吧。” 无人的侧殿内,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 作者有话说: 寒洮:这种事情还是让我来比较好。 第83章 傅明煦绷着脸出来时, 寒洮无声地跟在他的身后。 地上的含欢已经被挪到一侧,看样子一时半会不会醒来。 寒洮低头看了地上的人一眼,手指微微一动, 一道龙息声息地落在他身上。 含欢体内正苏醒准备占据身体的神魂顿时感觉到一股极强的束缚力, 神魂宛如掉入无尽的冰川深渊, 被极寒冰块冻住, 瞬时间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难道没晕透?”沈安歌眼看着地上昏迷的人浑身一阵抽搐,然后就没了动静。 她看到傅明煦身后的人顿时睁大了眼睛。 一人进两人出? 两人面上的伪装已经卸去, 青衫与黑衫一前一后。当傅明煦停住时,身形高大挺拔的男子金眸低垂, 两人之间透出无意识的亲密。 沈安歌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大殿空旷幽深,唯有夜明珠的光芒倾泻而下,几人相对而立,一时之间彼此无言。 傅明煦打破了沉默,“安歌,我发给你的传讯迟迟没有回应,这是为何?” 沈安歌「啊」了一声, 扭头看了幽姝一眼又转了过去, 这才说道:“阿姝说魔域对灵气的感应特别敏锐,要是发现有人用灵气传讯定会知晓。” “阿姝刚刚坐上魔主的位置,若是被其他魔族发现有人族在身侧, 我们恐怕会陷入危险。” “所以,我一早就关了传讯通道。” 是这样吗?傅明煦不觉得沈安歌会说谎, 只是狐疑地看了幽姝一眼,可对方神色坦然, 任由他们打量。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 在得知沈安歌安全, 常伯已经带了她父母的骨灰回去安葬,而她为了感谢则留下帮助幽姝坐稳魔主位置再走,他也就没再多问。 幽姝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沈安歌身上,静静地听着两人交谈。 等两人说完,寒洮才缓缓开口:“不知幽姝魔主可有其他的兄弟姐妹?” 像是猜到他为何如此问,幽姝点点头:“寒城主所猜不错,我的确有一双生兄弟,他也叫幽殊。” 她的声音带着天然的媚意,说这件事时却情绪稳定,像是在诉说一件久远的故事。 “我们的母亲是上任魔主的姬妾,魔族怀孕与修士有后代一样的艰难,但魔族生双胎是一件极为不详的事情。” “王位只有一个,这就代表着双胎势必会自相残杀,掀起动荡。” 魔族崇尚弱肉强食,他们喜爱无上的武力,也喜欢掠夺和鲜血。 修士怀子艰难,魔族亦然,越是修为血脉强大之族,能留下后代的几率就越小,反之凡人生育率相对容易。 这就是天道下的平衡。 “我们都是幽殊(姝),为了防止魔域在我们造成的动荡下四分五裂,我母亲在我们出生的当天就做了决定。” “或许是因为一点母爱的怜惜,她没有直接杀死我,而是瞒了下来。” “我哥哥幽殊在明,他是魔主唯一的血脉。” “而我幽姝在暗,是藏在魔宫中不能见到阳光的一个普通魔族。” 沈安歌闻言想起她曾经跟自己说的话,看向她的眼神满是疼惜。 所以,跟敖玉书有过交易的魔族幽殊其实是她的哥哥。 寒洮心思转了两转,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串了起来。 傅明煦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层事,好奇道:“那你怎么成了魔主,又是如何知道我们来了?” 毕竟,在不久之前,幽姝在他面前还是一位身受重伤,随时就会死的魔族。 沈安歌补充了接下来的事情发展:“是这样的,阿姝的哥哥不知怎么知道了有这个妹妹的存在,当然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所谓的亲情,而是觉得阿姝的出现是威胁他继承魔主之位的威胁。” “他捏造了一个罪名,就把阿姝逼得跳下了魔渊。” 天意使然,幽姝第一次溜出王宫就是正魔大战之际,她无意间帮助了沈安歌。等她跳下魔渊九死一生时又刚好落在沈安歌的父母遗骸处,最后被其捡了回去。 傅明煦听到这里,不得不低声感叹:“缘,妙不可言。” 寒洮听到他的话,垂眸看他时轻轻地「嗯」了一声。 “等阿姝回到魔域不久,那幽殊也刚好外出回来,不知怎么身受重伤,最后竟然不治身亡,然后阿姝就顺理成章地成了新任魔主。”沈安歌长吁一口气说完。 听起来,像是幽姝运气不错,捡了个便宜。 但寒洮有影带来的消息,自然知道没有这等轻松的好处。只是事情的结局到底是有利于他们,至于过程如何倒不重要。 至少,魔域夺权之事没有哪一回不是伴随着血雨腥风。 傅明煦感觉听了个长长的故事,只是里面的惊涛骇浪被掩盖在美好的结局之下,除了生出几分感叹外倒也没有深入思考的必要。 “我现在没事。”幽姝姿势熟练地抚了抚沈安歌的背,“幸好有你陪在我身边渡过这些难关。” 她生得娇媚无双,沈安歌却是与之截然不同的清丽微冷,可两人站在一起并不突兀,仿佛本该如此。 沈安歌露出一个欢快的笑容,“这有什么,我们可是顶好的朋友!” 傅明煦看到两人的对视心里生出怪异之感,只是这种感觉又在她的话中快速消失。 “你们之前所住宿的客栈正是我早年所开。”幽姝眼神暗了暗,又很快轻笑起来,“那客栈旁边树下的花草与我本命相连。” “歌儿老是念叨着你,我看你们进入魔域像是有什么事,干脆就把你们带了过来。” “傅道友,当初是你的丹药救了我一命,我幽姝不是知恩不报之人。” 如此,傅明煦心里的疑惑倒是解了大半。 他指了指地上的人,“那这..” 沈安歌杏眼一瞪,“不过是那魔将用来羞辱阿姝的!” 傅明煦:魔族之人果然手段百出。 可幽姝却不在意,拍了拍沈安歌的手背,安慰道:“你无须动气,若不是为了魔灵,我根本对这魔主的位置没有兴趣。” 她朝寒洮两人拱手,郑重道:“不瞒两位,我之前因为放出消息要培育魔灵,就是要引出上任魔主身旁的大魔将。” “他手上,有炼制魔种和解除魔种的法子。” 傅明煦心头一跳,猛地抬头看他,目光灼灼得犹如迸开的日火。 寒洮脸上神情并没有多大变化,而是直直地看向幽姝,嗓音冷沉:“你想要什么?” 被这两人盯着,尤其是对上那双带着金龙本能的眸光她就是心中一紧。 “我想要魔灵。” 而魔灵,就是曾经的大魔将一直想要弄出的,只不过在天梯断绝无飞升可能下,上任魔主更喜欢掠夺和杀戮。 夜明珠的光线明亮,偏白的光线落在傅明煦脸上,更添一层亮白。而此时他在心绪激动个下,浅淡的红晕涌上双颊,直把这本就不算单调的白镀上浅浅的茶花般的灼红。 “所以,魔种和魔灵是不是有某种关键性的联系?”傅明煦脑子在极速运转,“魔灵在万年前就存在,后来有又灭绝,之后便有了魔气扩散,而魔种的出现更是在几百年之间。” “按照这时间差来推断,我大胆猜一下,这人为的魔种,是不是曾经想要重新试图诞育出魔灵的人而弄出的替代品?” 幽姝娇媚的脸上没了笑意,红唇轻启:“我知道你们想要魔种的解除之法,想必这也是你们此行来的目的,但我也确实只是知道两者之间存在联系,具体是何种就不知了。” “若没有魔灵为引,那人是不会出现的。” “寒城主,我们这是双赢。” 她看着寒洮,语气中满是真诚。 只是对方眉峰压沉,绷紧的下颌线十分冷峻,一直都未言语。 傅明煦都等得有点着急,他用手肘捅了捅寒洮,却也不是催促,而是压低声音问:“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寒洮柔和的目光从他的脸上扫过,抬眼看向幽姝时已然恢复成平日里的冷意,“你想要我如何?”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既然幽姝有法子可以引出曾经的大魔将,为何又需要与他共赢呢? 换句话说,若是她自己找到解除魔种之法,岂不是更能卖给他一个大人情? 难道真是看在傅明煦的恩情上? 寒洮并不这样认为,魔族,天生便是欲望大于情义的种族。即使她不是忘恩负义之辈,也断然不是无私奉献之人。 果然,幽姝接下来的回答解释了他的疑惑,“开启魔灵之地不仅需要大魔将的法诀,还需要龙血为引。” “越是修为强大之龙的血就越好。” 傅明煦听得心口一紧,他急忙开口:“没有别的法子?其它的血不行?” 幽姝摇摇头:“龙族受天地钟爱,血液之中带着一丝天道的祝福道力,我要的正是这一丝祝福道力。” 自魔灵消失后,以魔气为修炼根本的而魔族变得残忍弑杀,不知何时早已沾染了天地孽果,魔源中深藏一丝咒力。 魔灵是万年前魔族的本源,是与灵力同为天道承认的修炼之道。 而被孽果和咒力沾染上,是根本无法打开曾经诞育魔灵之地的。 唯有蕴含一丝天道祝福道力的龙血,可以冲去孽果和咒力带来的排斥感。 寒洮是龙族最强大的龙,龙血中的力量自然是最强的。 他没有立即给出回答,下颌线却绷得更紧,“你们有没有抓过其它的龙试过?” 傅明煦眼皮子一跳,反射般地看向他。 此时,那双金眸中一闪而过的凶光被他恰巧捕捉到,像是曾经有龙族因此遭到毒手。 幽姝闻言大惊,“当然没有!” “嗯。”面对她的大惊失色,寒洮却像是刚才不过随口一问,神色淡然道,“既如此,我同意你的法子。” 刚才一阵心惊肉跳的幽姝重重地舒了口气,只以为他在诈自己,努力挤出一抹笑:“据我所知,城主府的龙族目前应该是一员不少。” 就算是与魔域曾经有所勾结的敖玉书,也还好好地活着呢。 傅明煦满心疑虑,他知道幽姝说的没错,可刚才寒洮眼底汹涌的情绪他也没看错。 人多他不好多言,只打定主意私下再说。 答应下来魔灵一事,剩下的就让幽姝安排。 “到时还希望寒城主配合我演一场戏,伪装成被我捉来的一条普通的龙族就行。”幽姝说道,“如此才能让人更加信服。” 四人确定好了流程,傅明煦重新改了容貌,被幽姝以「尚可」作为评价留在了王宫的侧殿。 沈安歌艳羡地看了他手腕上的金色镯子一眼,顿时明白过来。 地上的含欢迟迟未醒,等傅明煦走后,被沈安歌以「如此下流地方出来的玩意也能送来给魔主」为由扔了出去。 幽姝没有阻止她的动作,幽幽道:“这是魔将在告诉我,如果不选择那些人,给我的永远就是这种歪瓜裂枣。” 沈安歌闻言气愤不已,“哼,等阿姝你拿到了魔灵,才不要当这劳什子魔主,你跟我走,我们可以一边修炼,一边逛遍苍灵大陆的风光。” 这魔域黄沙遍地,杀戮随时都在产生,她觉得幽姝更适合人族的生活。 幽姝漂亮的凤眼眨了眨,低头间是说不出娇媚风流,哪里有什么魔主的威风。 沈安歌见她没有反驳自己的提议,心里是难耐不住的雀跃。又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任由她把自己的手放在手心里摩挲。 她想,阿姝应该也把自己当挚友吧。 .. 依言回到侧殿,傅明煦就把手腕上的龙镯扒拉下扔在桌子上。 “寒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他一只手托着下巴,另外一只手伸出手指拨弄着桌面上的小龙,“不许撒谎!” 见他玩得开心,寒洮配合地任由他随意拨动。 傅明煦没听到回答,手指在小龙上又戳了戳以示提醒。 正欲变换人形的小龙身子一僵,整条龙崩成一条直线。 诧异间,傅明煦这才惊觉自己胡乱戳到了哪里。 作者有话说: 更新来了! 第84章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傅明煦被火烫到似的急忙收回手,呐呐道:“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眼神不自觉飘过某片凸起的鳞片,“谁让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来着。” 小龙在桌子上滚了两下, 一阵金光闪过, 寒洮落坐在他身侧。 “嗯, 没有怪你。”他拉过傅明煦的手, 没有避开他的目光,“你想问什么?” 傅明煦微微抬头, 就看见他垂眼注视着自己,那双金眸中倒影着自己的脸, 格外专注。 那些话他突然就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了。 “只是觉得你之前的神态有点奇怪。”傅明煦对上他的目光,眼底的神色极为纠结,“我总觉得你有许多事情瞒着我。” 其实他并不是要寒洮事无巨细地告诉他,只是觉得在他所能得知的情况之下或许还藏着他永远都无法发觉的暗涌。 这种感觉很不好,寒洮愣了一下,那偏冷硬的面容在面对他时总是多了些旁人都能轻易察觉的柔和。 “明煦,你难道就没有不能言说的事情瞒着我吗?”他目光灼灼看着他。 傅明煦心头重重地跳了两下, 恍惚之间两人好似陷入了信任危机。 但等他被拉入一个温热宽阔的怀抱之后, 这份危机就悄然被扑过来的气息化解。 “不管我有什么没有对你所说,也不管你有什么无法诉之于口。”寒洮捧起他的脸,一边说着, 微凉的唇在他眉眼上啄过。 他的声音很轻,却极为郑重,“但从始至终,我对你的爱意从未不变, 也从不会减少, 只会随着时光的推进而愈发浓郁。” 他本是一个寡言的龙, 他人生中最多最真诚的言语全部用来诉说着对面前之人的爱意。 汹涌而真挚的爱意可以代替许多语言,傅明煦想起自己那些难以诉之于口的事情,突然对寒洮没有解释之事多了几分理解。 如玉的耳廓上染起浓郁的红,浓厚而热烈的情感冲刷着他的神魂。 傅明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把下巴靠在寒洮的肩膀上,一双胳膊主动揽着对方的脖颈。 “寒洮,你听着。”他的声音闷闷的,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决,“只要你不堕魔,你永远都是我的龙。” 傅明想,只要他的神魂永不堕入魔道,只要他不会成为毁天灭地、被天地为不容的堕神,那时光回溯前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这些就足够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最后一个字落下之时,在他没看到的地方,寒洮金眸中的瞳孔猛地一缩,接着无边的风暴卷起,又在转瞬之间平息下来。 寒洮终于确定了一件事,他却没有半点怒意,所有的情绪全都转换为失而复得的惊喜。 他无比庆幸,在他以为是命运的捉弄,不过是重复上辈子的路那晚,在他准备神魂堕入魔道,好报仇雪恨的那晚。 属于给他的命运馈赠,终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途径到来了。 “我答应你。”他喉管干涩,拼命地挤出这几个字,像是刻在神魂中的誓言。 两人什么都没做,就这样紧紧地抱在一起。 .. 魔域最近发现了几件大事。 先是上任魔主突然爆出了还有一个亲生女儿,而即将继位的魔子从外面回来已经身受重伤,最终不治身亡。 身为上任魔主的唯一后代幽姝,就在王族的拥护下继承王位,即使其他势力并不服。 而幽姝继任后没有急着拉拢各方势力,而是大言不惭地说要培育魔灵,让魔族重现昔日荣光。 但魔族在魔气的滋养下早已习惯了血腥和杀戮额,天性变得残暴。 天梯断绝,苍灵大陆的众生已无飞升可能,更何况魔族。 不仅如此,一旦如昔日用魔灵修炼,就代表着要抽干如今体内的魔气,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新任魔主却不为所动,不仅坚持自己的想法,还拒绝了从各势选取魔夫早日诞育魔子的要求。 大魔将听了都摇摇头。 魔灵诞育之地开启的条件何其苛刻,他全当这新任魔主是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但很快,在一个狂沙吹漫天的大风天,不知何时外出的新任魔主风风火火地回来,手中握着几片血迹斑斑的鳞片,扬言说捉到一位龙族,也算报了当初正魔大战之时的仇。 有幽姝在前面不间断地进行铺垫,大魔将禁不住心头火热。 他迫不及待地来到王殿,却被守卫拒之门外。 “胡闹!我是大魔将,本就该呆在魔主身旁辅助,你们怎能阻拦我?”幽桦气得胸膛剧烈地起伏,缓了好久才忍耐下来,“你去告知魔主,我有要事找他。” 守卫狐疑地看了他几眼,顾忌着他的身份,到底是前去通禀了。 幽姝早已得了消息,她刻意让门外的人多等了一会,这才慢悠悠地走出来。 “大魔将也是想塞魔夫过来吗?”她眉毛挑了挑,为难道,“若是你推荐的,也不是不..” 幽桦太阳穴跳了跳,大手一挥,“你少跟我来这套,你不是要开启魔灵诞育之地吗?我有开启的办法,你只需要配合我就行。” “你现在带我去看看那条龙。” 他正往殿内走,一只柔弱无骨的手伸在面前拦住了他。 幽姝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既然大魔将与我殊途同归,那就选个日子一起在诞育点碰面吧。” 幽桦的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不满道:“魔主这是何意?你可知若我站在你这处,你这魔主的位置才能坐得更稳更久。” 更稳更久? 说实话,幽姝恨不得现在就跟着沈安歌去浪迹天涯,根本不想多座一刻钟。 可惜幽桦根本不知道,他还以为自己志在必得。 “是吗?可我并不需要你。”幽姝抱臂看他,“两日后,我带着那条龙在诞育点等你。” “当然,你可以不来。” 但他不可能不会去,她很肯定这一点,无它,盖因为重获魔灵一直都是幽桦的执念。 幽姝敢肯定,他不可能会放弃这个机会。 说完,幽桦这才仔细认真地打量她,他觉得或许其他魔族对这位「好运」的新任魔主所拥有的判断出了点偏差。 但他也不觉得幽姝会耍别的手段。 更可能的是,新任魔主的下马威,就跟她无声反抗从各势力中选娶魔夫一样。 幽桦并无多想,相对于幽姝出乎意外的冷淡而言,先把魔灵的事情处理好更重要。 “好,那到时就等魔主的大驾光临了。”他深深地看了幽姝一眼,显然不觉得她会对自己产生威胁。 每个魔主身旁都会有一名大魔将,他的实力是仅次于魔主的。 换言之,魔主的实力越强,魔将的实力也就越强。 前任魔主虽败于寒洮之手,但他的实力其实已经超越了苍灵大陆的大半人,不然在寒洮出手前,正魔大战的局面也不会僵持那么久。 等幽桦走过,幽姝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出了一身的冷汗。 有不少魔族看到曾经的大魔将去了王宫又折返,针对他人的询问虽未回答却也没有否认。 误打误撞下,许多魔族在心里便自动证实了这件事。 在这两日内,关于魔族捉了一条龙的事在魔域之中愈演愈烈,若不是魔域与人族相隔甚远,这消息恐怕早已扩散得人人皆知。 经此一事,倒有不少人觉得新任魔主还不错。 幽姝对他人的议论并不在乎,两日的时间一晃而过。在最后一日的清晨,她带着两人一齐前往魔灵的曾经诞育点。 为了防止大魔将发现异常,幽姝只带了伪装后的司阳和傅明煦。 傅明煦一边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金色镯子,一边观察着她的动作。 他没想到的是,原来魔灵的诞育地就坐落在魔族的王宫之下。 “这是我从我那位哥哥的记忆中读取得到的。”幽姝手举着夜明珠,带着两人沿着漆黑而狭窄的甬道往底下走,“我曾经探寻过两次,除了不能进去,并无什么危险。” 借着夜明珠的光,傅明煦能看到甬道两侧有着刀斧劈过的痕迹。若不是幽姝带路,他们真的很难找到魔灵诞育之地。 越往里走,人工开凿的痕迹反而越少,行至半途时,痕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幅大幅的壁画。 难道魔族开凿甬道时,起先还颇有雅兴地雕刻壁画,到最后没有没有耐心了才随意用刀斧劈开吗? “这个壁画是你们魔族雕刻的吗?”他看着上面略显优雅的线条,以及与魔族截然不同的服饰,沉思道,“难道这才是魔族以前的审美?” 说实话,相差有点大。 见他看个不停,幽姝还以为他对壁画有兴趣,边走解释道:“不是,这是甬道自带的。” 她伸长脖子朝四周看了看,回头走了两步在一处停下,“你看,这里才是通往诞育地的第一道门。” 傅明煦回头一看,才发现她站着的正是壁画与刀斧痕迹隔开的地方。 许是他们来得早,一路走来也没有大魔将的痕迹。幽姝对这些壁画见怪不怪,见他们两人看得兴趣盎然,倒也没有催促。 “既然是魔灵诞育之地,难道这些壁画上的人是曾经的魔族?”傅明煦朝司阳仙君小声询问。 司阳的目光停在壁画中一位头插彩羽的人身上,摇摇头:“那也不一定。” “接着看看吧。” 话闭,三人继续望甬道下面走。 出现在壁画里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均头插彩羽,身着飘逸至极的广袖长袍,有不少壁画中人手持圆环样式的东西置于胸前。 起先,他们是站着的,后来在某处就全是跪立的人。 傅明煦凑近了看,就看见在跪立人群的正上方,一位人身蛇首的人闭目而立,宛如接受着众人的膜拜。 “在魔族最早的记载中,这就是初代魔灵的诞育者。”幽姝的语气格外恭敬,她朝壁画中的人拜了拜,“传说魔灵从诞育者的手心落地,在听到修魔者的内心呼唤后自动分裂。” “而此后的所有魔灵,均是从初代魔灵中诞育分裂而出的。” 傅明煦看着面前的壁画,幽姝的解释一点一点地钻入他的耳膜,使得他本清晰的思路开始变得纷乱繁杂。 他面前的,分明就是巫族的图腾! “司..”还没等他说话,就听见一阵沉沉的脚步声。 幽姝神色一变,赶紧朝他使了个眼色。 傅明煦立马闭上嘴巴,把疑虑和最后一个字同时吞了下去。 “看样子魔主是喜欢这一挂的。”幽桦的目光在他的脸上飘过,语气意味深长,“连来这里都舍不得离开一会。” 手腕上的金色镯子微微绞紧,傅明煦悄无声息地在上面捏了捏才微微松开。 傅明煦和司阳同时选择保持沉默。 司阳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位大魔将,看到对方清俊的面容,总觉得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他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天衍宗,见到的人除了几位本宗弟子,更多的就是祁暮远。 一时之间,还真的想不通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幽姝早先就找了理由,此时并不怕被他所说,笑意不达眼底,“我怕我离开得久了,他们两人就不明不白死在殿中,到时候我找谁要去呢。” 两人对视一眼,幽桦突然一笑,赞叹道:“魔主果然谨慎。” 幽姝不置可否,继续向前,“待会还要劳烦你了。” 幽桦笑了笑,“想必魔主已经带来了龙血。” “自然,管够。” 傅明煦摸了摸怀中的龙血,有点不太想交出去。 自从他与寒洮有过双修后,对龙血的渴望已经大大降低,很久都没尝过了。 关于龙血味道的香甜记忆让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唇,手掌悄悄地在小龙身上来回摩挲,不断地感受到上面鳞片所独有的微凉触感才安心。 手腕上的龙形寒洮,尾巴尖都竖了起来。 傅明煦一边跟在后面,又时不时地分出心神去观察壁画,手中的力度完全是随心随遇。 直到识海中传来低哑的嗓音才打断了他的动作。 “别摸了。” 作者有话说: 寒洮:嗯..有什么是老婆不能摸的呢? 第85章 傅明煦吓了一跳, 赶紧收回手。 司阳走在他身侧,好奇地问了一句,“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估计是太紧张了吧。”傅明煦尴尬地找了个理由。 司阳闻言点点头, 还不忘安抚一句,“不用害怕。” 寒洮刚才的话还萦绕在傅明煦的脑海中, 他只能努力保持镇定维持表情, 再也不敢伸手去乱摸。 这条甬道很长,夜明珠的光芒投射在地, 拉长了四人的影子。 随着阴凉的气息越来越浓郁,壁画上的人逐渐站了起来, 幽桦的声音响起:“到了。” 伫立在四人面前的,是一扇漆黑无光的大门。那门不知是由什么材料做成的,夜明珠的光接近时似乎都被吸了进去。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多看一会都有头晕目眩之感。 傅明煦别过眼睛,却发现司阳在盯着幽桦看。 “把龙血给我吧。”幽桦在门前站定,没有半句废话,而是朝幽姝伸出手。 “我要分裂而出的最早的那朵魔灵。”幽姝娇媚的脸上全是坚决的神色。 幽桦对此并不在意, 他更急于打开这里, 闻言点头:“可以。” 他要的东西与幽姝要的并不冲突,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时间。 两人的话进入傅明煦的耳里,接受到幽姝看过来的目光, 他从怀中慢慢地拿出一个玉瓶。 这个玉瓶看着小,其实里面暗有乾坤, 能装比玉瓶本身约多十倍的物品。 “魔主果真喜欢自己选的。”幽桦看了傅明煦一眼,许是有点不太明白这位平平无奇的魔族怎么就得了她的垂青。 幽姝笑了笑, 从傅明煦手中接过玉瓶, 悄无痕迹地转了个话题,“剩下的就看大魔将了。” 傅明煦低着头撇撇嘴,想起玉瓶里的龙血又抬头去看。 而司阳,却在看到幽桦露出的手腕上的一处纹路时陷入了沉思。 玉瓶里的龙血散发着浓郁的龙气,只不过这血液不是金色的,而是被傅明煦用灵泉稀释,又加以丹药混合,变成了最普通的红色。 幽桦闻了一下,有点疑惑道:“怎么感觉这龙血中还有草药的味道?” 傅明煦早有准备,他闻了闻空气中微淡的香甜气息,开口道:“这龙被抓来时身受重伤,魔主怕他挺不着,特意从人族花重金购买了丹药保命。” “许是那丹药效果太早,导致如此吧。” 幽姝适时点头,“总之不影响里面的天道之力,其余的无甚大碍。” “大魔将,我们还是尽快开始吧。” 说得也对,只要关键性没变,都到了这一步,幽桦也没有必要抓着细枝末节不放。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幽姝找来的普通魔族胆色还行,面对他时也能对答如流。 “魔主说得有理,我们这就开始。” 闻言,傅明煦立马抛去杂念,目不转睛地看了过来。 许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也可能是因为新任魔主的坚持,幽桦并没有提出让他和司阳这两位普通魔族不能留在此地的话。 打开魔灵诞育之地的方法并没有傅明煦想象得那么复杂,甚至简单的法阵都不需要。 之间幽桦掏出一把小弯刀在手心划拉一下,面不改色地看着涌出的鲜血,然后一把覆在大门中间的凹槽中。 原本漆黑无光的大门在鲜血的滋润下竟然发出浅绿色的光芒,随着光芒的不断扩散,幽桦的嘴里楷书冒出极为繁复晦涩的法诀。 说是法诀,可傅明煦听起来更像是某种吟唱。 在吟唱法诀的音调突然拔高之时,幽桦拿开还流着血的手,把手中玉瓶里面的龙血倒入凹槽中。 浅绿色的光芒瞬时被红色泛金的光所代替,傅明煦看着那遮掩不住的微弱金光心头一紧。等瞥到幽桦只是凝视着凹槽,脸上并未有所怀疑才放下心来。 还未等他多想,随着一阵宛如天雷闷在云层的响声,在他们面前紧闭的大门终于慢慢地打开了。 幽姝和幽桦脸上同时出现激动的神情。 大门打开得很慢,在时光中沉淀许久的灰尘如冬日的大雪般扑簌簌地落了下来,过后才缓缓地露出埋藏在无尽时光中的画面。 没有任何机关,就在大门打开的一瞬间,一簇白色的火焰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火焰白得纯洁,跳动间宛如皓月坠落,带着一种清冷却又生机勃勃的美。 白色火焰落在一座高台之上,仔细看去时,傅明煦发现那高台竟然与外面壁画最中央的人所站立而接受其他人膜拜的高台极为相似。而那围绕着白色火焰周围的那些火焰,跳跃间的动作也与壁画中跪立的人神似。 两者之间是有什么关系吗? “这就是初代魔灵。”幽桦感叹道,“魔灵是具备灵性的,每一个魔灵在诞生之际便有注定的主人,最中央的你们都驯服不了,魔主可以挑选其它的试试。” 刚才还围着最中央魔灵跳跃的火焰约有数十朵,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突然有许多火焰静止了一瞬,然后如恢复神志一般,以一种根无法抓住的速度窜出,顺着打开的大门,消失在甬道中。 幽桦像是早已预料到这一幕,看着剩下的火焰说道:“它们感应到了命主,魔主,剩下的魔灵你可以去试试。” 幽姝在短暂的震惊后回过神,她看着剩下的九朵魔灵又紧张又期待。 傅明煦则在短暂的惊讶后重新看向这处空间的其他地方,他没忘记他们此行是来找通往巫族遗迹的地下通道的。 “你们不去适时吗?”幽桦看向走向魔灵的幽姝,突然朝傅明煦两人问道,“魔灵选择主人不是看实力强弱的。” “只要你们是魔族,都可以去试一试。” 他清俊的脸上没了最初的笑容,浑身的气势变得变得摄人,犹如看透了他们的伪装。 傅明煦面色不变,露出一个笑来,“大魔将说笑了,怎么着也要魔主先选才对。” “是吗?”幽桦笑了一声,在转身之际突然出手。 一股极为纯粹的魔气攻向傅明煦,他脸上的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冷意。 “你是何人?竟敢偷如魔域,如此不怕死?” 幽姝已经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可在幽桦出手的前一息,一朵魔灵已经在她的努力下没入她的身体,令她分身乏术。等他在瞬间出手后,魔灵与她体内的魔源已经迅速地融合在一起,不堪冲击的幽姝闷哼一声后倒地。 白色的火焰宛如蚕茧般把她包裹,唯有从她身上透出的勃勃生机证实着她没有大碍。 幽桦的时间卡得刚刚好,傅明煦一边本能地迅速后退,一边抽出心神推测自己在何时出现了破绽。 既然被发现了,再伪装下去也没了必要。 混沌之气在一瞬间流转全身,在魔气到来之际,白色光芒迎了上去。 黑白在刹那间撞上迸发出剧烈的气流,傅明煦脸上的伪装随着混沌之气的激发消失得干干净净。 在光芒大盛之时,幽桦只来及看见一条青色的发带飞舞,墨发随风飘散间露出了半截精致的侧脸。 即使只有半边侧脸,他也窥见了那隐约露出的眉眼中氤氲的山水灵气。 突然出现的高大男子挡住了他的视线,金色光芒化成的道法强悍霸道,带着汹涌的杀意席卷而来。 刚才还耀武扬威的魔气犹如碰到了天然的死敌,在转瞬之间便溃不成军。 还没等他想起那高大的男子是何人,一道浩瀚的星光从天而降,数不清的符文镶嵌在星光之中,带着沉重的压力落在他身上。 气流消失,三人脸上的伪装同时消失。 傅明煦原本以为幽桦肯定会认出寒洮,但没想到的是对方在看清司阳仙君的脸时顿时僵硬在原地。 幽桦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所有的神态细节都显示着他内心的情绪定是不平静的。 “师尊..”他呢喃一声,竟是连出招都忘了。 师尊? 什么时候司阳仙君除了祁暮远外还有另外一个弟子?而这弟子还是魔域的大魔将? 傅明煦抓了抓寒洮的衣袖,试图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我也不知道。”看出他的意思,寒洮诚实地摇摇头,“我也从未听祁暮远提起过。” 又是一个在他记忆中从未出现过的人,不过很快他就释然,毕竟回溯前他也没有来过魔域,跟司阳仙君在寒洮堕魔之前也无多少交集。 时至今日,他早已知道曾经知道的一切不过是庞大现实中的冰山一角。 两人站在一侧静静地看着事态的发展,而司阳在认出眼前之人时心绪由怀疑、震惊,再到如今的愤怒。 “逆徒!”他脸上并未半点与故人久别重逢的开心,他手心凝聚着星光,显然就要出手。 幽桦眼中闪过伤痛,苦笑道:“师尊,百年未见,师尊见我的第一眼就是要杀我?” 司阳冷冷道:“你早已不是我的弟子,你是天衍宗的叛徒!” 是了,当初他叛出天衍宗时便该知道会有今日。 但他不甘心,“听闻师尊在追杀我的途中又捡到了一位徒儿,如今已经是天衍宗的宗主了。” “他也是叛出剑宗的,师尊怎么就对他那么好,却恨不得对我杀之而后快?” 短暂的情绪波动过后,司阳只是冷冷地看他,“他跟你不一样。” 这句话过后,傅明煦敏锐地发现周遭的气息变了。 但幽桦似乎并不怕死,竟然走向司阳仙君,一边走,一边指着魔灵说道:“师尊,这最初的魔灵是一朵天生天养的至纯灵火,它与这世间所有的种族匹配。” “我寻了它许多年,就是希望有朝一日献给师尊,好让师尊原谅我当初的错事,让我能回到您身边。” “今日师尊刚好在这,岂不是上天都在认为我做的是对的。” 想到三人来此的目的,傅明煦不禁为他的厚颜无耻惊呆了。 司阳仙君性子淡然,能把他惹得追杀清理门户,定是犯了不可饶恕之事。 想起幽桦曾经做的一切,司阳愤恨顿上心头,多年的教养几乎在这一刻破功,“白桦之!不准叫我师尊!” 在司阳出手之际,听到幽桦本名的傅明煦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件往事。 作者有话说: 傅明煦:果然仙君的剧本很刺激。 寒洮:听说我老婆想要刺激? 第86章 这件往事是时光回溯前, 傅明煦找到机会离开傅家时,在一处茶馆听到的。 大约两三百年前,天衍宗司阳仙君座下有一天骄, 他不甘心困在天梯断绝, 毫无飞升机会的苍灵大陆, 凭借着自己对推衍之术的擅长, 寻到一邪术,利用上百修士的性命与轮回机会做成法阵, 企图强行打开通往上界的通道。 他做的很隐蔽,但这一行为很快被司阳仙君知晓, 仙君当即就要清理门户。 百年过去,这位曾经的天骄早已不知踪迹,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司阳仙君也不例外,当初他追杀至魔域,亲眼看见他的身体倒下,神魂逐渐消散,该是没了轮回的本能。 天衍宗把这件事的善后处理得很好, 司阳仙君本就受人尊敬, 其雷厉风行之举也令人挑不出错来。 故事到这里也就结束,白桦之这个名字也随着时光的推移宛如一颗星辰悄然湮灭,再也没有被人提起过。 傅明煦初初听了一耳默默感叹了两句也就抛之脑后, 也没继续放在心上。 直到正魔大战爆发,云寒城城主以一己之力击退魔族, 落得重伤,最后不知为何竟堕了魔。 等傅明煦第一次见到司阳仙君, 他正着衣摆缀着星辰的广袖长袍端着在高台上推衍天机, 他身边并无一人, 唯有满天的星光作伴。 剩下的,便是司阳仙君不知怎么找到了他,最后进行了时光回溯之术。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傅明煦想,恐怕就连司阳仙君自己都没想到,这白桦之不仅没死,反而成了魔域的大魔将。 “正魔大战,可有你的手笔?”司阳出手得很快,只是没想到一击竟然被他躲开,这里的空间不大,又是在魔域之下,让他有所顾忌。 傅明煦抬眼看去,司阳仙君正冷着一张脸质问。 白桦之到底是被星光波及,他修炼邪术已久,那带着天地浩然的星辰之力对他的伤害颇大,哪怕是只被沾染到了一星半点,也让他身上宛如火烧火燎般地疼痛。 “师尊这么聪明?看到我在这里,不是已经猜到了吗?”面对司阳的冷脸,他似乎并不在意,“天地灵气越来越少,修士却越来越多,死了一些有灵气反哺,不是挺好?”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自己才是这苍灵大陆的天道,对世人具备审判的权力。 傅明煦听得心惊,在得知寒洮曾经躲魔说不定有他的一份功劳外,看向他的眼神都冷了一些。 而寒洮只是站在他身边没有言语,唯有浓郁的龙气幻化成强大的防御法阵,显然是怕他受到伤害。 “简直不可救药!”司阳再次大怒,“天地循环自有规律,又何须你去干涉!” “即使天地灵气逐渐减少,但我们高阶修士总有寿终的一日,届时身消魂散,自有灵气进行反哺,又何须你来多事?” “即便这些也不够,最终也是修士慢慢减少没有修炼的可能。” “可凡人百年,也尝喜怒哀乐,也有王朝兴衰。” 在目前的苍蓝大陆上,司阳仙君是与天机打交道最多之人,他活了很久,自来也该是最通透的。 天地兴衰不由人的执念为改变,这是所有的修士都知道的一点。 可人有千种,贪嗔痴恨爱各不相同,执念如同滚滚浪花,从未停歇。 傅明煦忍不住想,那让司阳仙君不惜耗费半身修为也要时光回溯,让他来改变寒洮堕魔之事的原因是什么? 是不忍这片大地陷入生灵涂炭吗? 傅明煦不知道,他当初没问,司阳仙君也没说。给他对其留下深刻影响的,是他周身的无边孤寂,是他与天地几乎要融为一体的身影。 白桦之显然不认同司阳仙君的理论,“师尊向来是以这大道为重,也可以在无飞升希望的境况下坦然赴死。可师尊,我们这些为了飞升另辟蹊径的人难道就有错吗?” 他说着,眼中慢慢地有了癫狂的神色,盯着司阳仙君的眼睛亮得可怕。 傅明煦心中闪起极为不祥的预感,果然就听见他说道:“既然人族的修士千年都无人可以飞升,那要不要试试让这大陆邪魔之气盛行。” “说不定,等这邪魔之气冲破苍蓝大陆之时,能帮我们找到上界之门呢。” 这个想法十分大胆,但也十分可怕! “但等到那时,这苍灵大陆再无凡人和人族修士的立身之地对吗?”寒洮紧紧地握着傅明煦的手,语气沉沉,“白桦之,你当真是个疯子。” 司阳听得眉心紧锁,恨不得当场再来个清理门户。但听到这里,他哪里还不知这白桦之在化名为幽桦的这些年间到底做了多少事,又留了多少后手。 白桦之像是听到他们心中所想,哈哈大笑了两声,“师尊,我的神魂早就被你一掌拍散了,若不是以邪术凝聚,也活不到现在。” “可惜了,你现在没法对我进行搜魂,只要你碰到我神魂中的一点点,我的神魂就会自动消散。” 他的目光突然转到傅明煦这边,意味深长地说道,“这样的话,寒城主体内的魔种可是再也没有机会得到解除了。” 魔灵跳动的空间中,白桦之的话清晰地回荡在三人的耳边。幽姝还陷入在昏迷中,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傅明煦听得火冒三丈,“原来是你搞的鬼!” 寒洮拍了拍他的背心,紧绷的下颌线愈发冷冽,一双金眸直直地朝白桦之看了过去,开口的嗓音令人冷得发紧:“你说谎。” 那声音像是落在千年不化的寒冰中,听得白桦之心头猛跳。 “在我的记忆中,从未有人放置魔种的画面。”寒洮神色不变,宛如白桦之的话对他没有半点影响。 他没有在这件事情追根问底,眸光钉在对方的眼中,开口却是:“你的身后,还有人。” “你的邪术,让你做这些事的,是谁?” 他的话宛如一块巨大的石头,在瞬间投入水中,在打破了极力维持的平稳水面后又激起了层层的波浪。 这浪再大一些,说不定能把最深处隐藏的秘密冲刷到岸边,暴露在阳光之下。 话音落下之时,傅明煦发现白桦之的神情明显僵了一瞬,他抬眼看去,却看到对方的目光竟然落在自己身上。 擒贼先擒王,该不会对方知道了他跟寒洮的关系,像找三人中实力最弱的他来进行威胁吧。 这个担心在感受到浓郁的龙气缠绕时安了心,随后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比喻不甚恰当。 只是等他再去看白桦之时,对方的眼神已经落在了别处,像是刚才不过不经意的一瞥时。 可傅明煦没有怀疑自己的判断,因为他之前的确看到了对方眼神中对自己的打量。 还带有一点点的审视和好奇。 这种感觉很奇怪,更准确的形容的话,更像是在看一位存在于传闻中的人。 察觉到他神色有异,寒洮垂眸问他:“怎么了?” 傅明煦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把刚才眼神之事跟他说了,特别描述了一下那种奇特的感觉。 他想的简单,若对方真的是想抓他来威胁,寒洮提前知道了不也有个准备不是,省得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很快他错了,因为在他说了之后,寒洮打量了白桦之两息,低头轻声道:“你在这等我。” 在龙气瞬间包裹他之际,一道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白桦之。 这下,是白桦之被打得措手不及。 不仅如此,司阳也没想到寒洮会突然出手。 金光带着锐利的气息直逼白桦之的命门,傅明煦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寒洮!” 可他没有回头,出手愈发凌厉,直逼得白桦之不住地后退。 “你!”惊愕之间,白桦之被金光击中,「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 司阳仙君压根没搞清楚状况,看着寒洮出手毫不留情的动作,只得看向傅明煦。 傅明煦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表情,内心却有点心虚。 寒洮,他该不会冲冠一怒为蓝颜吧? 看着头顶上不断掉落的石块,他有点后悔刚才跟他说的话了。 “仙君,还麻烦你把幽姝送出这里。”傅明煦心惊胆战地看着因为两人的动作周围如被狂风刮过的境况,只好摆脱司阳仙君。 他怕昏迷中的幽姝被石块砸死。 司阳仙君加入不了两人的战场,闻言点点头,挥出的星光一卷,幽姝便被一阵风送出魔灵诞育之地。 与之同时,这片空间像是有意识一般,在幽姝出去后,大门「嘭」地一声猛地关上。 除了最中央的那朵纯白色魔灵,其他的均随着幽姝出去的动作飘了出去。 傅明煦终于松了口气,而白桦之在被打得节节后退,察觉到寒洮眼中无尽的杀意时,心中福至心灵地冒出一个念头。 “你都知道了对不对?”他的嗓音干涩得如同被火炙烤过,眼中却带着明晃晃的嘲讽,“你都知道了对吗?” 说着,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傅明煦身上。 这一刻,寒洮看到了他眼中的得意。 这句话彻底触怒了寒洮,白桦之被掌拍下,倒在了地上。 可他去毫不畏惧,再次笑了起来,刻意压低声音道:“师尊说我痴心妄想,我看真正痴心妄想的是你!” 寒洮浑身的气势冷得吓人,他低头看向白桦之,金眸中情绪翻滚,唯有杀意浓烈。 白桦之脸上肆无忌惮的笑容被这杀意冻结,面对着寒洮的步步逼得进,他挪动着身体不住后退。 司阳仙君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就算魔种跟白桦之有关,此时寒洮的反应也太冲动了一些。 莫非还有别的事? 就在寒洮手心凝聚金色道法不断凝聚时,却听见司阳的惊呼声,“傅明煦!” 他下意识地回头,就看见那朵原本安静的魔灵竟直直地冲向傅明煦,而之前被他用龙气结阵用来防御的法阵此时宛如牢笼,把傅明煦困在了原地不得动弹。 白桦之看到了顿时脸色大变,他毫不犹豫地伸手朝胸膛狠狠拍了一掌,带着魔气的精血朝那朵魔灵飞了过去。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傅明煦眼睁睁地看到那朵魔灵朝自己飞来,也看到了因为龙气法阵的阻挡让魔灵的动作稍滞。 就魔灵略微停留的一瞬间,黑色的精血趁机没入魔灵之中。 纯白色的魔灵顿时从被染上点点墨黑到完全黑化不到半息时间,然后竟然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直直一转。 傅明煦刚松了口气,可接下里发生的一幕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分奔而来的寒洮全部的心神都在傅明煦身上,当黑色魔灵如阵风没入他的体内时,倒下之前他只看到了傅明煦惊愕的目光。 幸好,这朵魔灵没有伤害到他爱的人。 黑色魔灵在入体的一瞬间,就以无法阻拦的速度融入龙魄中的魔种内。 魔气在刹那间包裹住了整颗魔种,抑制着魔种醒来的药力在一息内便被消融得干干净净,整个龙魄被纯正的魔气充盈,就连神魂在突然受到魔气冲击时隐隐有不稳之兆。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就连司阳仙君都来不及出手阻止。等游走在寒洮的四经八骸中,困住傅明煦的龙气随之消散。 “寒洮!”傅明煦的心在霎时之间高高拔起,他几乎是脚步不稳地跑出没了效力的法阵。 先前掉落的石块乱七八糟地躺在地上,他心急之下一个不察竟差点被绊倒。好在他撑住了手腕,看都没看手心被磨破而渗出的丝丝鲜血,再次起身跑去。 这段短短的路途,却惹得他心急如焚。 等他急忙跑到寒洮身边时,就看见他浑身魔气缭绕,额心的魔纹时隐时现。 白桦之震惊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原本打算把初代魔灵暂时封在自己体内,没想到误打误撞下倒是成了事。 他躲在一处看着寒洮额心间越来越清晰的魔纹,心中的狂喜再也抑制不住。 连老天都在帮他! 有此朵魔灵的帮助,寒洮他必会堕魔! 作者有话说: 啊,特别特别重要的剧情就要来啦!跟时光回溯前有关哦!感谢在2022-07-15 17:44:50-2022-07-18 11:35: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似乎不管做了什么, 一切都会往命运既定的方向发展。 寒洮紧闭着双眼,浑身魔气缭绕,刚才还在时隐时现的魔纹渐渐有了实质化的样子。 注意到了变化, 傅明煦的心不断地往下沉。 等魔纹彻底成形, 寒洮堕魔之事便是覆水难收。 心思急转之下, 傅明煦明白过来关键点是那朵黑化的魔灵。 “寒洮, 醒醒..”他拍了怕寒洮的脸,可惜并无反应。 眼看那魔纹闪现的频率越来越快, 恐怕不消一会变化凝成最终的样子。 情急之下,傅明煦也顾不上其它, 他甩了甩衣袖,混沌之气带起的气流清理掉了周围的石块,留出空间来。 只是做这些事对正在被迫堕魔之人于事无补,傅明煦抿着唇跪坐在他身侧,然后伸出手指按了按寒洮的额心。 他俯身在寒洮耳侧,声音坚决:“寒洮,你千万不能堕魔。” 话音刚落一会, 等他起身时, 刚好看到他的眼皮动了动。像是被掩盖的眼珠在拼命挣扎,可是仅凭自己的力量无论如何都无法醒来。 不仅如此,应是魔灵的原因, 寒洮的识海被重重的黑雾萦绕,傅明煦的神识刚潜入到他识海的边缘, 就被那黑雾缠上,神识上犹如沾染上了炙热的火焰, 疼得他额头都冒出细密的汗珠。 “不可大意!”司阳发现了他的动作后大惊,“进入他体内是初代魔灵, 又是被魔血污染过,你贸然把神识潜入,他体内的魔气会攻击你!” 傅明煦收回神识后也明白了这个道理,他急得眼尾发红,“那该怎么办?” 青色和黑色的衣摆叠合在一起,上面褶皱不断,犹如他此时如坠冰川却无法获救的心绪。 他虽在问司阳,却仍旧给寒洮嘴中塞入两颗丹药,“这丹药可以增强他体内龙魄。” 司阳点点头,此处空间已经关闭,阴差阳错下隔绝了与外界的气息,他不再留手,一掌下去,刚站起来的白桦之应声倒地。 与此同时,他站在原地抬头,一截手腕从衣袖中露出,指尖星光明灭。 “师尊不可!”看出他想要干什么的白桦之顿时急了,可惜刚才他本身就在寒洮手下身受重伤,刚才司阳补的那一掌更是直接拍断了他的心脉。 这自然不会就此取了他的性命,只是让他没有行动能力,也自然而然地没有阻止他的手段。 有一点星光落了下来,从傅明煦低头间的眉梢滑过,最后落在寒洮的身上。 诧异间,他抬起头,就看见点点的星光从司阳仙君举起的手间滑过,宛若冬日里的雪花洋洋洒洒地朝地上落去。 而那落下石块的顶端此时正布满了星辰,像是有人把夜晚的苍穹顶直直地拉了到这里。 司阳发现,在星辰出现的一瞬间,那手中与傅明煦和寒洮之间的因果线终于明了。 而这,就是苍灵天道想要告诉他的契机。 司阳眼中开始出现重瞳,这是天衍宗每一代天机子在窥探到真正天机时会出现的特质。 他低头,与傅明煦四目相对间,恍惚间叹出一口气,“原来是时光回溯。” 一切都在改变,一切却又像是朝本就命定的终点而去。 天崩地裂,金龙堕魔,毁天灭地,魔气冲天,苍灵大陆将会陷入绝境之中,最终会带着对金龙的天罚湮灭一切。 “是天道在告诉我。”司阳面色沉重,眼中重瞳不断加深,他干脆两手同举,像是在托举一片星空,“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星光不断落下,大地似乎都陷入震动之中。 很快,傅明煦就发现这不是错觉。 他们脚下的大地正在不断地下陷,原本就深藏在魔域之下的魔灵诞育之地,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朝底下坠落。 “傅明煦!”司阳大声喊他的名字,“你真想救寒洮吗?” 傅明煦正抱着神魂坠入魔道的寒洮心急如焚,闻言想也不想地回答:“我想!” 星光笼罩在他们身侧,如梦如幻。他朝司阳仙君看去,对方也沐浴在星光之中,广袖翩翩,仿佛即将乘风归去。 白桦之身形不得动弹,却无意窥见了司阳垂在腰侧的墨发发尾好似沾染了霜雪。 他张了张口,惊悚地发现自己的发声被封住,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是师尊做的,愤怒与震惊从他心头升起,最后全部化成无法言喻的恐惧。 不,师尊你不可以那样做。 司阳并不在乎白桦之的意见,他对上傅明煦的眼睛,目光像是能穿过他眉眼间氤氲的山水灵气直达他的内心。 “我送你去一个地方,唯有那里可以找到避免寒洮堕魔的法子。” 傅明煦心头松了又紧,在与那双重瞳对视间仿佛知道了他在说什么。 在星光的加持下,寒洮额间的魔纹明灭之间的速度减缓不少,但他也知道这不是最终的解决之法。 “什么办法?”他喉间发紧,说出的话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喉咙间挤出来,“仙君。” 星光继续坠落,司阳腰间的乌发已经白了一半,这是他用道力强行融入天道之力的结果。 司阳笑了笑,“我不知道,但你只要顺从本心去做就行,就如你最开始做的那样,就很好对吗?” 闻言,傅明煦脑中霎时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的眼中倒影着星光,垂眸间一滴泪落在金色发带上,在上面很快晕染成一片。 但等他抬头时,也不过是眼睛略微发红。 他们身处的空间仍在不断下坠,星辰的拉扯力逐渐增大,傅明煦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正不断地减少。 他不能犹豫。 “好。”他把寒洮放好,声音掷地有声,“还望仙君助我。” 司阳仙君没有再多说什么,唯有嘱咐他,“你只有十日的时间。” 一旦十日后,空间的坠落让他无法召唤出星辰,没有星辰之力,他就无法感应到天道,寒洮便会在瞬间彻底入魔。 怕傅明煦有心里负担,他没说此事。 就在傅明煦点头的瞬间,几人头顶的星辰开始出现幻影,伴随着司阳的大喝一声「去」,星辰幻影开始往他身边不断坠落,最终形成一道布满星光的漩涡。 他没有丁点的犹豫,深深地看了昏迷的寒洮一眼,毅然而然地跳入漩涡之中。 .. 天空的昏暗无光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打杀的声音不绝于耳,惨叫声与哀嚎声充斥着人的耳膜。 傅明煦敢睁开眼,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形挡住了仅有的一点点光线,源源不断地血腥味从他身上传来,看不清眼色的衣袍下摆滴滴答答地落下液体。 他看不清他的面容,却感受到对方灼灼的目光。 他浑身疼痛难忍,下意识地运转混沌之气却发现体内毫无动静,略微一动下猛然发现自己半点修为。 见他醒了,那高大的身影后退两步,竟是像就此离去。 就在他侧身之际,傅明煦终于看清了他的侧脸。 回忆蜂蛹而至,他像是从漫长的梦境中惊醒,恍然间明白自己这是回到了他在时光回溯前与寒洮的初次见面。 也是对方在他陷入生命危险时出手相救的那一日。 真的是寒洮! 就在寒洮转过身离去时,生怕他跑了的傅明煦急忙起身,顺着本能般地抓住他的衣摆,急急地喊了一声:“寒洮!” 入手的衣摆早已没有布料最初的质感,唯有粘腻而又潮湿的触感。 寒洮抬脚的身形猛地震住,仿佛僵硬了一般。 “别走。”眼见他不动不山,傅明煦顿时急了,几乎是拖着哭腔说道,“你别走,好不好?” 回应他的,只有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刮起的声音。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寒洮身形不懂,却也没有言语。 浓厚的血腥味持续传来,经过了长时间的空间挤压,傅明煦识海中是翻江倒海般的酸胀,他死死地拽住那片滑腻的布料,仿佛能就此抓住这个人一般。 “别走。”他喃喃道,最后终是坚持不住,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衣摆处的桎梏一松,寒洮第一时间就感应到了,他心里被分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失落的情绪充斥着,却又在察觉到身后之人倒地时猛然回头。 傅明煦就那样倒在地上,瓷白的脸上沾染着灰尘,宛如上好的羊脂玉被蒙了几抹灰。他的手臂仍维持着刚才的动作,像是要抓住什么重要的东西。 刚才,他喊了自己的名字。 寒洮蹲了下来,下颌线绷得极紧,他蹲在地上看了许久许久,最后鼓起勇气般伸出一根手指,落在了脸颊上。 他想为傅明煦擦拭灰尘,可当指腹落下柔软上时,他突然惊醒,手指又猛地收了回来。 如玉的肌肤上有一抹极为鲜艳的血印,血色与玉色形成鲜明的对比,那张脸更显出几分动人心魄的美来。 .. 傅明煦醒来时天仍是灰沉沉的,他坐在干燥的洞穴中,记忆慢慢地开始回笼。 他很确信,自己在昏迷前确实看到了寒洮。 是已经堕魔的寒洮。 之前的厮杀声已经消失不见,唯有风吹过大地的呜咽声在洞穴外持续。 他起身在洞穴中环顾两周,发现这贫瘠的洞穴中除了自己并无其他人。 寒洮真的走了? 傅明煦急步朝洞口走去,入目的是残桓断壁般的大地。苍穹中许久已没了太阳,花草树木没有阳光的滋养,呈现出一片深冬凋零之景。 狂风在断树杂草间来回嘶吼,把天地间的血腥味冲淡,像是如此能留下一个还有希望的明日一般。 在无数的灰色色彩中,傅明煦终于在一座光秃秃的山丘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眼中闪过喜色,声音顿了顿后大喊:“寒洮!” 刚喊出的声音被迅速地裹进还在继续的狂风中,不知被送往哪里。 许是听到他的声音,山丘上的身形终于回头。 隔得太远,他此时浑身又无半点修为,根本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色。 两人隔着苍茫的大地遥遥相望,时光仿佛在两人之间迅速地穿梭而过,无数的画面在傅明煦脑海中飞速闪现,前世和今年的记忆杂糅在一起,令他头疼欲裂。 他明白这是强行穿梭时空的后遗症。 在他头疼倒地之前,那道遥不可及的身影终于来到他面前。 苍穹仍旧无阳光照射,但白日里的昏暗光线足够他看清对面之人的脸。 昔日璀璨的金眸被蒙上一层黑色的雾气,唯有瞳孔最中间犹如星点般的金色维持着他最后的清明。 冷冽的下颌线紧绷,那双眼睛直直看过来时,一张脸越发显得薄情寡欲,好似在天地间的一切都在他心间留不下半点痕迹。 这样的寒洮,傅明煦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 黑红色的魔纹深深地刻在他的额心,时刻昭示着世人寒洮已经入魔的真相。 傅明煦看得几欲落泪,眼角沁出红色。 而此时,薄唇紧抿的寒洮终于第一次开口:“怕我?” 嗓音干涩沙哑,像是许久都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样站在洞口,天色愈发昏沉,空气中有湿润的水汽腾升,一场暴雨即将而来。 但面前的男子微微倾身,傅明煦识海中的疼痛在他逐渐靠近时奇异地消失。高大挺拔的身形极具压迫感,不消一会,他只觉得自己踹不过气。 没等到他回答的寒洮也不生气,他像是早就知道了答案,主动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里很安全。”他面无表情地开口,嗓音一如之前。 空气中的湿润水汽越来越重,远处有厚重的乌云滚滚而来,天际黑沉,天地间的空间似乎都在被逐步压缩。 此时的苍灵大陆灵气稀少,魔气早已肆虐在每一寸土地。奇怪的是,他们周围的空间中既没有魔气也没有灵气。 就跟曾经的凡俗间一样。 大雨伴随着他的话音落地的瞬间倾盆而下,豆大的雨滴霹雳吧啦砸在土地上,想争先恐后地汇成一条河流,好冲刷这片大地上的血色。 在雨滴落地的一瞬间,傅明煦咬着着一把拽住寒洮的手,两人同时退回洞穴之中。 嘈杂的雨声被隔绝在洞穴之外,密密麻麻的雨幕把两人困在了这片小天地内。 傅明煦一把把寒洮抵在石壁上,如记忆中很多次一样埋首在他的胸膛之中,声音闷闷的,“我不怕,你别走。” 作者有话说: 寒洮:哎,要灭世还是要保护老婆? 第88章 洞穴内, 两人的身影叠合在一起,洞外大雨滂沱,洞内除了两人清浅的呼吸声并无其它。 被他抵在石壁上的人没有丝毫动静, 宛如一个木偶般僵硬着身体。 傅明煦缓缓抬头, 可惜洞穴内的光线太过昏暗, 他此时又是凡人之躯, 即使两人隔得很近,他也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正想说点什么, 却被洞外的凉风一吹,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 差点忘了, 他现在也不是寒暑不侵了。 “不好意思。”傅明煦尴尬地揉了揉鼻子,却仍是在黑暗中敏锐地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你受伤了吗?” 可惜,现在的寒洮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一般,始终一言不发。 “好冷啊。”大雨带来的水汽把洞内干燥的气息一点一点地侵占,傅明煦忍不住双手摩挲胳膊,试图以此来加热。 随着雨幕的降临,这里昼夜的温差都显现了出来, 他只着一件青衫, 根本抵御不了这迅速而来的寒冷。 傅明煦被冻得抖了抖,忍不住把寒洮抱得紧一点。 黑暗中,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见他不推开自己,就权当是同意了。 在他想抱得更紧一些的时候,「啪」地一声,洞内突然出现火光, 温暖瞬间而至, 令他下意识地舒叹一声。 接着便感觉身子一重, 耳边传来微弱的喘息声:“外面危险,不要出去。” 说完,寒洮就重重地斜倒了下去,傅明煦本能地身伸手去拦,可惜两人的体型相差太大,他一下子没有接住。 赤金色的火焰周围泛着淡淡的黑气,温顺地漂浮在石洞内,驱散了外界大雨带来的寒气。 傅明煦费力把寒洮翻起躺平,借助火焰散发出来的光,他才有时间仔细地打量他。 深刻在眉间的魔纹时刻提醒着寒洮遭遇了什么,哪怕是在昏迷中他也是眉头微拧。 傅明煦的指腹几乎是抖着落在那片魔纹上,那里的肌肤触手微凉,从触感上与普通的肌肤并无二样。 这便是堕魔后的寒洮,在两个不同的时空中,两个寒洮的命运即将重叠。 不行!必须要抓紧时间! 傅明煦彻底冷静下来,他知道司阳仙君两次送他穿梭时空定是付出了他人难以想象的代价才成功,也唯有这样才能改变寒洮的结局。 金龙堕魔,便会由天道钟爱变成天道厌弃,在孽果缠身中神魂堕魔,陷入无尽的痛苦中。等他瞳孔上的黑色把里面最后一点金色吞噬,那么他就会彻底失去自我意识,成为这片大陆上最强的堕神,最后的结局是引来天罚,与这片沾染着他孽果的大地一起毁灭。 傅明煦闭了闭眼睛,他的指腹从寒洮额心上的魔纹滑过,顺着眉梢来到鼻尖,最后听留在紧抿的薄唇上。 沉下心来后,他又嗅到了血腥味,而那血腥味像是先前被东西掩盖,在现在猛然迸裂一般,显露出浓烈的气息。 寒洮仍旧穿着那身黑衫,若不是出现的火焰,他压根没有发现在他的身下已经聚集一小摊血。 傅明煦咬了咬后槽牙,他的手来到黑色衣襟上,然后一点一点地解开。 散发着淡淡魔气的火焰猛然跳动了两下,随后又没了动静,火焰外界的魔气像四处扩散,火心处却猛地窜出一道细小的、金色的火蛇把魔气吞掉。 如此反复。 浸透着浓厚血液的黑衫被傅明煦费力脱掉扔在一侧,一个伤痕纵横交错的胸膛就出现在他面前。那些伤疤宛如密织的黑色蛛网,仿佛以此来吞噬掉他的生命。 傅明煦循着记忆找到了那小腹下的逆鳞,原本金色的逆鳞已经泛着浓浓的黑色,不仅失去了本来的色泽,还可怜地蜷缩着。 在离逆鳞不远处,他找到了碗口大的伤口。那伤口就这样被这样简单地包扎着,白色的布料已经被渗出的鲜血浸红,甚至有不少血液顺着他的皮肉缓缓流淌下来。 甚至就连他的血,也有宛如细线的丝丝魔气流淌在其中。 寒洮他,离神魂彻底堕入魔道只有一步之遥。 还真是棘手啊。 傅明煦不过来了半天,就发现现在的情况比想象得要严重很多。现下寒洮身受重伤陷入昏迷,而他对来时的目的还没有半点头绪。 他想了想,决定暂时先抛去那些纷繁杂乱的思。 堕魔的金龙虽然修为强大,但似乎失去了龙族强大的本体自我修复能力。他现在身上没有半颗丹药,还是先去找些草药再说。 幸好倾盆的大雨来得快也去得快,约摸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傅明煦就没再听见雨滴砸地的声音。 他站起身来朝洞外走去,低头间发现身前的影子在动。 一回头,他看见那朵被黑色魔气镀上黑边的龙炎正跟在身后。 “你回去保护你家主人吧。”傅明煦在时光回溯后就知道寒洮对自己的心思,对龙炎的主动倒也不算太震惊,还玩笑道,“要不你分出一缕给我?” 言罢,他当真朝龙炎伸出手。 龙炎又跳了两下,像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又像是不安。 他轻笑着摇头,然后转身走了。 只是还没走远两步,就感觉手心一热,一低头,一丝火焰在手心欢快地跳跃。 是一丝纯金色的龙炎,没有掺和一点点的杂质,璀璨着如同这世上最纯正的宝石。 暖意瞬间包裹住了他,最后一丝凉意被彻底清除。他扭头朝身后看了一眼,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把手心握紧,低声道:“我们去找草药。” 青衫的背影成为昏暗天地间的一抹亮色,他步履缓慢,却脚步坚决,不像是在找药草,更像是一步一步走向想去的地方。 傅明煦觉得自己的运气还不错,在如此荒凉的环境下,他找了一刻钟就找到了一棵止血的药草。 这棵凝血草生长在倒下的枯树树干之下,因为没有灵气的滋润,等他找到时意见极为瘦弱,跟凡间的普通药草没什么两样。 不过无妨,这棵药草的药性还在,他有发挥出百分之百药性的手段。 “你在干什么?”就在傅明煦把药草采摘好,从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他刚才一心扑在这棵难得的药草中,一时倒没发现后面来了人。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把那棵凝血草不露痕迹地塞在衣袖中,然后转过身后。 没想到的是,他看到了白冷夏。 对方身着药宗内门弟子的服饰,被四位弟子簇拥在中间,脸上神情倨傲。 在看到傅明煦的一瞬间,五名药宗弟子的眼中齐齐闪过惊艳。 “一个凡人?”白冷夏眼中闪过惊讶,对他的警惕顿时降低,只是看向他刚才蹲的地方,挑眉道,“你刚才是在找吃的?” 在他看来,凡人在此时活得极其困难,想必刚才是在找树皮吃。 傅明煦没有反驳,他按下心中思绪,轻轻点头:“是的。” 微风刚起,青衫与墨发随风轻摆,他就这样站在苍凉的大地之中,虽浑身灵气全无,可浑身的风姿犹如青翠的灵竹,让人挪不开眼睛。 白冷夏下意识就想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些吃食给他,却想起他早已辟谷,他示意另外四位师弟,得到的也是如出一辙的答案。 他低头瞥见傅明煦衣摆上的泥土,说道:“药宗刚好缺杂役,你虽是凡人,手脚看起来倒还算利索。” “去药宗,总会饿不死的。” 橄榄枝抛来时,傅明煦一时还反应不过来,随即他不动声色地摇摇头,“多谢仙长,只是我妻子还等我回去,恐怕要辜负仙长的一片好意。” “你成亲了?”白冷夏倒是没想到。 傅明煦肯定地点点头。 五人顿时失去了对他的兴趣,白冷夏倒也不怀疑,在他认知中,在如今的境况下,不会有人会拒绝去药宗躲难的邀请。 在他们看来,这位长相清俊的凡人男子倒是傻得可以。 “算了,师兄,我们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他旁边的白恒说道,“去晚了,那天玄宗的龙肉可就没有了。” 他话音刚落,白冷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胆战心惊地环顾四周,发现四周风平浪静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那个词能在这种场合乱说吗!”察觉到自家师兄表情的变化,白拓术赶紧扯了扯弟弟的衣袖,看向白冷夏,讨好道,“师兄,我弟弟第一次出任务,难免有点紧张,还请你见谅见谅。” 白冷夏冷哼了一声,他又瞥了傅明煦,见他一脸迷茫的样子也没多想。 “走了走了!出门在外不要什么话都说!” 至于听到的傅明煦,在他们面前不过是凡人而已,即使好运气地活到现在,但那种容貌,又有一个凡人妻子,恐怕也活不长久。 白冷夏虽觉得有点可惜,却也没有出手灭口的必要。 况且,临走前师尊却是让他在凡人间少造杀孽。 等五人走后,傅明煦的脸立马沉了下来。 龙肉?有龙族被抓了吗? 他现在没有半点修为,也不能查探一二,只能抓紧时间继续寻找药草,最后又找到了两棵凝血草才结束行程。 没想到,三棵没有灵气的凝血草倒是耗费了他一个时辰的时间。 只是没想到的是,等他回到洞穴内,除了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寒洮不见了,也那簇散发着魔气的龙炎也不在。 傅明煦站在洞口,望着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头一次生出无力之感。 他要怎样,才能在这个寒洮已经堕魔的时空,找出真正能阻止他堕魔的方法? 他靠在洞口的石壁上,望着昏暗的天空出神。 那里,本该是金龙遨游的苍穹。 等等,他突然站了起来,手心伸开,发现那丝金色的龙炎还在。 “你能带我去找到你的主人吗?”他忐忑地问道。 龙炎静静地立在他的手心,没有丝毫动静,仿佛默默地拒绝。 傅明煦没再浪费时间,他握好手心,朝白冷夏他们之前消失的方向奋力跑去。 龙肉。 他应该去天玄宗才对。 .. 打定注意的傅明煦没有再浪费半点时间,两个时辰后,在双腿差点瘫软之下,他终于追上了白冷夏五人的脚步。 面对五人惊讶的目光,他坦然道:“刚回去,我发现我的妻子已经跟别人跑了。” “仙长,我想先跟着你们,可以吗?” 他说话时适当地露出一丝被戴绿帽的耻辱感,是捏着拳头说完这句话的。 白冷夏五人并没有怀疑,准确地说,他们也不在乎也不惧怕这位凡人会对他们说谎。 “你叫什么名字?”白恒问他。 傅明煦早在来的路上就给自己编造了身份,回答这个更是不在话下,“温煦。” “我是一名大夫。” 白冷夏只当他后面一句是为自己能留下增加筹码,倨傲地点点头:“那你跟着吧。” 傅明煦松了口气,他想过自己避开白冷夏等人前往天玄宗,但又怕途中遇到其他修士,这样一来还不如跟在他们后面来得安全。 “师兄,为什么不用飞舟啊?”白拓木感觉腿都要走断了,忍不住问道。 白恒对这个弟弟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一巴掌拍向他的后脑勺,恨恨地指了指天空,“你飞在天上,是怕死得不够快吗?” 傅明煦默默地听了,没有出声。 白冷夏回头看他两人,嘲笑道:“你俩倒是连个凡人都不如,他都没喊累。” 傅明煦是没喊累,但是为了跟上他们的步伐,现在小腿都在打摆子,闻言无奈地笑了笑。 细密的汗水从他的额头流下,挂在眉梢时泛着晶莹的光,当他抬头看过来时,忖得一双眼睛中都宛如点缀着星光。 这凡人的容貌姿态,倒是动人心魄得很。 白冷夏多看了两眼,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打算。 天玄宗的凤游真君喜爱美色,这凡人温煦的容姿定能入他的眼。况且,用一个凡人去换取一滴彩凤的血,那该是划算得紧。 他越想越觉得不错,看向傅明煦的眼神都温和许多。 傅明煦并无察觉,只顾着跟在他们后面赶路,盼望早一点找到寒洮。 一个时辰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天玄宗的范围。 可惜,已经传讯过的白冷夏想象中的弟子迎接没有,还有很多修士朝相反的方向疯狂逃窜,仿佛身后有择人而食的猛兽。 “不好了!那堕龙竟然要屠天玄宗满门!”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魔气翻腾, 天玄宗上空黑压压的一片。 傅明煦站在原地抬头看去,魔气从天边翻滚而来,凝聚在天玄宗上空时还隐隐透着血色。 在那翻滚不断的厚重云层中, 一条暗金色的龙咆哮着, 天玄宗的大能正在围堵。 鲜血不断地从空中滴落, 早已分不清是谁的, 唯有那龙吟声没有丝毫减弱。 无数的修士从傅明煦身边跑过,白冷夏浑身冷汗直冒, 呆呆地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白拓木吓得脸色煞白,哆哆嗦嗦道:“会不会是因为我们说了龙..” 还没等他说完, 白冷夏和白恒齐齐地瞪了他一眼,“闭嘴!” 白拓木面色失去了大半的血色,紧紧地闭嘴不再言语,只是一双眼珠子到处乱转,眼中的惊慌都要溢出。 两人心中极度地忐忑,总觉得这一切发生太过巧合,若是天玄宗知道今日发生的一切可能是他们无意说出的话有关, 恐怕等待他们的不是什么宴请, 而是刑讯逼问了。 “我们现在回药宗。”白冷夏知道事不宜迟,别说什么龙肉私宴,现在他们没有被波及已是万幸,“走。” 如今之计,还是回宗保命要紧。 白拓木还想说话, 却被他哥哥瞪了一眼,知道恐怕是自己多话导致的现在局面后他也不敢再生事, 只能恹恹地低下头。 再说, 天玄宗现在自顾不暇, 恐怕那本就偷摸进行的私宴也无人再去。 他们就此离去也不算突兀。 白冷夏转身就走,却想起还有一人,“温煦呢?” 把他带回药宗,说不定还有别的作用。 只是,不断往下走的人群中哪里还能看到傅明煦的身影。 “大约是害怕,跑了吧。”白恒看着不断逃窜的修士说道,“我们走吧。” 白冷夏仔细扫视了周围一圈,发现根本找不到后也只是皱了皱眉,点点头。 回药宗要紧,在当前情况下,他们总不能耗费精力去找一个凡人。 .. 傅明煦当然没有走,早在白冷夏三人说话时,他就趁着他们没在意身后顺着逃窜的人群下去,等到了半途,他才顺着记忆中的一条小路避开其他人折返。 今日的天玄宗格外混乱,高阶修士全都去抵抗寒洮,剩下的低阶修士也躲在洞府中不敢出,生怕做了炮灰。 一路走来,他倒是有惊无险地摸到了凤游山下。 如今他是凡人之躯,做什么都不方便。最好的办法是激活他体内的血脉才有寻找寒洮之力,但寒洮体内的龙血已然沾染了魔气并不适合用来吞食。 他想到了天地玄镜。 天地玄镜中有他们一族留下来的混沌之气,应该也可以。 傅明煦抬头朝天上看了一眼,厚重的云层中道法闪现,显然斗争到了激烈时刻。 死在寒洮手中的人越多,他造的孽果就越大,天罚就会到来得越快越重。 他低头不再去看,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前往凤游山中。 郁葱的树木倒塌得乱七八糟,凡人之躯在此行走得并不算顺利。 等他好不容易找到那处山洞时不禁面露喜色,许是里面没有关押的修士,洞口外自然也没有看守的人员。 傅明煦疾走两步,刚走近时却听见里面有说活声。 “乐情,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乐情? 很久之前的回忆让傅明煦停住了正欲躲藏的脚步,他又朝前两步,小心翼翼地躲在一处。 潺潺流水声灌入耳膜,也把他压低的脚步声掩盖。微弱的光线中几株水生灵草已经失去了生机,徒留下一片枯荷伫立。 透过那片枯荷,傅明煦看到了曾经有过恩怨的乐情和乐潮兄弟两。 “哼,那寒洮已经堕魔,估计是听到什么风声杀了过来。”乐潮撇撇嘴,脸上却并无害怕神色,“我们现在就走。” 乐情却有点犹豫,“就这样走了,那那位凤游真君?” “凤游?他早在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我们。”乐潮不以为意道,在提起凤游时,昳丽的脸上竟然还出现了几分憎恨,“他祸害完天玄宗的弟子不够,竟然还想把主意打到你身上,剩下的这些本就是他该受的!” 闻言,乐情脸上也出现愤恨神情,“那行,我现在去找傅山清,把属于我们的一部分先拿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不错。” 傅明煦听得眉心微蹙,他不知道这里面傅山清还扮演着什么角色。 眼见两人说罢,有水声响起,像是有什么东西沉入水底。 在两人出来前,他不再迟疑,轻手轻脚地出了洞口范围,找了个杂乱的树底躲了起来,等他看见两人走远,这才迅速地跑向山洞。 流水潺潺,枯荷仍在,这个曾经在记忆中占有不太好一角的地方成了他破局的希望。 傅明煦没去管沉下水中的东西,他只匆匆地打量一遍四周,然后撩起袖子,露出一截宛如皓月的手腕。 然后,他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虽闭着眼睛,却坚决地朝手腕割了下去。 现在没有龙血激发自己的传承之力,唯有此招。 傅明煦确信天地玄镜必然不会被凤游忍住,他在赌现在天地玄镜还在凤游山内,而曾经元瞳真仙的一缕真魂仍在。 鲜血顿时喷涌而出,剧烈的疼痛感让他浑身沁出一层冷汗。 他体内的传承虽没被激发,但时光回溯后的传承记忆却在,这才是他敢赌的最大底牌。 水雾氤氲的洞穴内,瓷白手腕的一抹红痕触目惊心。随着鲜血一点一点地滴落在地,傅明煦开始吟唱一曲古老而又晦涩的歌谣。 这是在传承记忆内,烛照幼崽自生下后就有族人时常吟唱的歌谣。 在歌谣唱到一半时,有一阵微风不知从哪里吹来,轻拂着傅明煦垂落在腰侧的发尾。 傅明煦听到一道仿佛来自遥远天际的声音,犹如遗留在无尽的时光长河中刚刚苏醒的人打了个哈欠。 “我的族人?”一道半透明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他面容不清,可浑身气质宛如揽着月华入怀,此时好奇地看着傅明煦。 成了! 傅明煦朝他拱手行了个晚辈礼:“元瞳真仙。” 半透明的神魂停在他面前,又围着他绕了一圈,笑声飘渺,“你身上的血脉很纯正,不该是在此界,而是应在上界。” 他说的很肯定,傅明煦心头却猛地一跳,急忙道,“我父亲确实是苍灵大陆傅家之人。” 见过他父亲的人都说他与父亲长得像,两人的血脉相连是不会出错的。 “哦?那你要问你生母了。”元瞳真仙在短暂的惊讶后也没继续追问,“若不是你现在还是凡人之躯,你的血脉纯正程度我也是看不准的。” “只是你既然知道了自己的传承血脉,此番唤醒我,是想我帮我激发你的血脉吗?” 傅明煦不意外他能猜到,轻轻颔首,“正是,还望真仙助我。”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得知我的一缕神魂在这,但我确定你的确是我这缕神魂等待之人。”元瞳真仙的面容渐渐地清晰起来,与傅明煦记忆中躺在海底坟墓中的躯体想吻合。 他欲言又止,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既然是你,那这天地玄镜就送你吧。”元瞳真仙的声音很平淡,“只是会有点小小的后遗症,我相信你能解决。”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半透明的身体竟有了不断消散的迹象。 傅明煦惊愕难当,难道是因为他唤醒的缘故?天地玄镜曾经在他那里认主过一次,所以这次他没把话中的后遗症放在心上。 对方却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神魂,叹了口气,“跟你无关,我生于苍灵大陆,气运与此间息息相关,如今这里天道规则即将崩塌,我留在这里的神魂便也受到了影响。” 闻言,傅明煦终是忍不住问道:“元瞳真仙,你真的飞升了吗?” 若是飞升,那海底坟墓中的躯壳又是如何? 元瞳真仙讶异了一下,却没有生气,只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说到这里时,他原本半透明的身体已经消散了一半。 傅明煦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数不清的谜团化成蛛网把他团团围住,令他无法再深入去思考。 “去吧。”知道自己消散的元瞳真仙像是早已知道自己的结局,他看了天地玄镜一眼,目光再次停留在傅明煦身上,“你身上有时光道术的痕迹,可前路艰难,望你比我走得更远一点。” 他话中的最后一个字随着天地玄镜化成白光没入将将落地。 在天地玄镜直接认主之时,天空中翻滚的云层中传来一声怒吼,然后一道身影狠狠地栽了下来。 混沌之气逐渐充满全身,傅明煦循着传承血脉中的记忆熟练地引导,不到片刻便脱离凡体。 除了浑身发热,倒也没有别的奇怪发现。 他正欲离开这里,脚步却在枯荷的水边停下,一道混沌之气从他手指溢出,化成长鞭把水中的东西卷了出来。 落入手中的是一个手掌大小的木盒,上面贴着一层又一层的封印符文。 在他细细观察之际,他又听到了两道脚步声朝这边跑来。 傅明煦朝周围看了一圈,找了个可以遮掩身形的地方立马藏了起来,混沌之气笼罩全身,让他宛如这世间本就存在的一草一木一样,没有半点惹眼的地方。 “就是这里吗?”傅山清看向乐情,“你确定?” 乐情翻了个白眼,“我亲眼看我哥放进去的。” 傅山清没再问,用法器在池水中捞了起来,可等他捞了一会,却什么都没捞到。 见他脸色阴沉地起身,乐情大声道:“就在这,我亲眼看见他扔下去的。” 傅山清嗤笑一声:“估计你哥又回头拿走了。” 乐情与他哥并不是时刻都在一刻,闻言没有反驳。 见他默认,傅山清拍拍手,“看样子,你哥还是防着你嘛。” 乐情想反驳,但他却没有出声。他甚至觉得傅山清说得没错,自从两人在寒洮手下吃亏来到凤游山,他哥凭借给凤游真君献上秘术让两人在天玄宗自由活动,甚至在凤游山中受到格外优待。 背靠大树好乘凉,两人的日子过得如鱼得水。 但不知从何时起,乐潮不仅让他不再进入凤游山,偶尔看他的眼神也带着悔不当初的模样。 当他问时,对方也只是说等他们回到妖族就好了。 但现在妖族已经被寒洮毁得差不多,而原本说带他走的人却折返回来拿了盒子,这不由他不得多想。 他一直被保护在乐潮的羽翼上,脸上的心思喜形于色,傅山清自然看得明明白白。 “大难临头各自飞,你哥有此动作也算正常。”傅山清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毕竟那珠子可以提纯你们的血脉。” “毕竟,我们目前也就得到了这么一颗。” 这明显挑拨的话听在乐情耳里在此时全部变成了知心之语,他忿忿地说道:“他太过分了!” 傅明煦虽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话里的珠子又是何物,但直觉让他把珠子捏得更紧了。 全神贯注倾听的他一直隐蔽着,却发现浑身发热的迹象越来越明显。 他忍不住抹了一把汗,等两人走后才软软地坐了下来。 什么后遗症!这分明是激发血脉到来的情敏期! 许久没过情敏期的傅明煦差点忘了这茬,来势汹汹的情潮冲刷着他的识海。 傅明煦死死地咬唇保持着清醒,偏偏体内的天地玄镜在初次认住后出现画面闪现。 数不清的画面蜂拥而至,在一瞬间全部涌进他的识海内,令原本对情敏期竖起的高墙在霎时倒塌。 需求一点一点地占据着心头,对龙血的渴望让他浑身战栗。 松开的手心龙炎跳动,傅明煦含着水光的眼睛盛着微笑,威胁道:“去叫你主人过来,再打架,我就要死在这了。” 死是不会死的,但在这里解决需求未免尴尬。 他需要一个安静而安全的环境,相信寒洮会帮他找到这个地方的。 作者有话说: 寒洮:怎么办?我的血已经脏了。 第90章 天空中翻滚的云层终于恢复平静, 黑色的云层中积攒的血顺着雨水急匆匆地滴落下来。 往日里热闹的天玄宗坊市人迹罕见,唯有血水顺着水滴不断聚集,最后慎入到大地之中。 “孽因又深了。”得知情况赶来的司阳沉沉地叹息一声。 自从寒洮堕魔, 这苍灵大陆上的腥风血雨就越发厉害, 死的人越来越多, 孽因繁杂, 孽果早已不知生出多少。 可偏偏这堕魔又并非金龙本身之过,但生灵涂炭的结果他必须阻止。 就在司阳出手, 一片星光笼罩在凤游山上方时,傅明煦浑身的混沌之气再也压制不住, 天地玄镜感受到主人的难受,主动分出一缕天地玄力进行辅助。 天机再次显现。 “仙君出手了!”有认出降落星光的人大喜。 可就在星光落地之际,司阳仙君的身影却迟迟没有出现,仿佛那满天的星辰不过是曾经的夜晚星辰。 凤游山洞穴内,司阳站在一池枯荷旁掐算,他手心一什,因果之线逐渐显现。 黑红色的因果之线缠绕, 里面孽果重重, 十分难解。 跟前几日看到的不同,这些杂乱的因果线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小点,这白点又向四周扩大, 像地平线缓缓升起的初阳,在慢慢地驱散着黑暗。 司阳瞳孔猛地一缩, 气息都不稳起来。 苍灵大陆的必死局面,出现了一线生机! 他连忙挥出一颗星辰幻影, 那幻影落在一处洞穴角落, 最后没入土地。 干燥的地面上行, 白色和黑色的气息紧紧缠绕,因果紧密。 “这白色气息生机勃勃,黑色魔气却杀意腾腾,两者却密不可分。”司阳自认见多识广,在漫长的而岁月中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本性相悖,却紧密相缠的气息。 宛如两棵生长在一起的藤蔓,不仅不为了争夺阳光营养而厮杀,反而相依相偎在天地之间。 两种气息很快就消失了,想必是携带这两种气息的人在此地逗留的时间很短。 司阳认出那缕黑色魔气正是堕魔的寒洮所在,唯有那白色气息他从未见过,更不知是何人所有。 曾经的天机告诉他,寒洮会是毁灭苍灵大陆的罪魁祸首。 可现在的天机显示,那一抹生机却是缠绕着堕龙而生。 因果循环,天机难判,天机之力瞬息万变,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 无论如何,他要为这苍灵大陆抓住这仅有的一丝天机。 随着星光点落,司阳抬脚朝洞穴之外而去。 “仙君!”在外面等候多时的傅山清恭敬地垂首,“凤游真君危在旦夕,还望仙君出手相助,救真君一命。” 司阳止住脚步,眼皮轻轻地掀起,“多行不义必自毙。” 他初次踏入凤游山时并不觉得如何,可今日到来,却看到这里孽因重重。仿佛是曾经遮掩这里罪恶的布被捅破,露出里面肮脏的内里。 “你身上沾染着龙族的孽果,好自为之。” 司阳说完看都没有多看傅山清一眼,便化成一道星光消失在天际。 傅山清宛如被人扒开衣服裸地站在阳光下,所有的不耻都被人看得一干二净。 他浑身冒着冷汗,一股从未有过的害怕涌上心头。 没有司阳仙君的出手,被寒洮击中命门的凤游真君怕是必死无疑。可真君一死百了,那他自己呢? 想起凤游如今的模样,傅山清本能地打了个寒颤。 .. 天地玄力与混沌之气一齐冲刷着识海,玄镜记录下来的事情与传承记忆争先恐后地涌入,傅明煦只觉得脑袋昏涨,整个人宛如陷入漂浮的海水中。 他看到一段没有自己参与的记忆。 正魔大战后,身受重伤的寒洮被天玄宗送回云寒城,此时他逆鳞受损,修为尽费。 龙族祭司算出他命定之人出现,却只能算出命定之人落于云寒城傅家,便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傅家最出类拔萃的天骄,也就是仙质最好的傅山清。龙族祭司以云寒城庇佑傅家,曾经傅家欠龙族的恩情为由要求傅山清冲喜。 他不知道的是傅家早在暗地里另觅靠山,也知道寒洮如今连人形都难以维持。但傅家家主又不好因此得罪龙族,试图让傅明煦代替傅山清到傅明煦冲喜。 傅明煦自然是连夜逃了。 傅山清自然也不愿意放弃天玄宗的内门弟子之位。 寒正之带龙族大闹傅家,愤怒之下废了傅山清一条胳膊,自此仇恨的种子种下。 但奇怪的是,他宁愿如此得罪傅家,却也没提让傅山清去冲喜的事情。 毕竟,以当寒洮在正魔大战中立下的威望,以及龙族的实力,在情况未彻底明了之下,把傅山清抢回去冲喜,傅家也阻拦不了。 祭司无可奈何,等月圆之夜过后,发现寒洮仍旧没有醒来的迹象,便在敖玉书的怂恿下带领龙族回了虚妄海,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寒正之本来是可以回去的,但寒洮昏迷不醒,浑身修为尽毁,根本无法渡过虚妄海的风暴。于是他选择与城主一起留在云寒城,试图寻找灵药在治好他。 在发生这些事情的期间,寒洮的神识一直都是清醒的。只是他的神魂像是被人刻意困在躯壳之中,眼睁睁地看着一切的发生。 他知道,这是因为他龙魄内不知何时出现的魔种在作祟。 魔种阻止了他的自我修复功能,只要灵气微微运转,就会立马激发魔种。 被药宗拒绝的寒正之把来探明情况的彩羽族兄弟拒之门外,半年后不知从哪里听到关于天玄兽一事。 寒正之不放心他留在云寒城,悄悄地把他带入天玄宗后山,试图找到天玄兽治好他。 在他踏入天玄宗后山的一瞬,就被一双双恶毒的眼睛盯上。等寒正之察觉时,他只来得及把寒洮藏在隐蔽阵法中,孤身应战。 寡不敌众,更何况对方不仅来势汹汹,还早有准备。 寒洮亲眼看见寒正之被彩羽族的两兄弟捉住,不知带向了哪里。他就那样躺在隐蔽阵法中,只能静静地感受着时光的流逝。 在与寒正之的联系中断的那一瞬间,知道他神魂消失的一刻,被所有人放弃的寒洮试图从仅有的灵气冲破身体的束缚。 蛰伏已久的魔种终于等来了苏醒的机会,本就碎裂的龙魄被魔气包裹,一种难以抵抗的力量把他的神魂狠狠地拉下。 你看,这就是你曾保护的地方。 你看,这就是你曾保护的人。 他们离你而去,他们不管你的生死,他们巴不得你就此死去。 就连,你深埋的心间的那个人,说不定也被他们踩在脚下,任其宰割。 就像你的下属的结局一样。 你不恨吗?你甚至从未走到他面前。 偷窥到他的记忆的那股力量为他编织了一个十分真实的梦境,那个梦境痛苦而血腥,挣扎而无助。 怨恨在一瞬间得到顶峰,现实和虚幻交缠分不出真假,寒洮的神魂彻底堕入魔道。 他扫空了天玄宗后山也没找到彩羽一族兄弟两的身影,甚至连寒正之的尸首都没找到。 他修为高深时,在正魔大战中挡在所有人的前面。 他修为尽毁后,无人肯帮。 他神魂入魔道后,所有人都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他孤身站在苍穹之中,努力地维持着最后一点清明。 许多人要杀他,许多人也死在他手中。 魔气侵蚀了灵气,苍灵大陆中的灵气一天比一天少,渐渐地连白日和夜晚都分不清。 所有人都说是因为他的存在而导致的,唯有寒洮知道,从他龙魄内的魔种开始,有一双手把苍灵大陆推向了如今的局面。 他不知道是谁,但这个答案已经不需要了。 无非是,有人想杀他,他就反杀之。 这是天地玄镜用玄力去沟通仅存的天道之力得到的信息,这些黑暗尽数展现在傅明煦脑海中。 在数不清的画面中,他福至心灵地找到了很久之前的画面。 小时候父亲离开后,欺负他的人总会倒霉; 长大后,他炼制的丹药总能在沈安歌的店里被人买光,还是不砍价的那种; 在他每次出门,每次回家,每次从阴暗的小巷中匆匆走过,总要一双金色的眸子不露痕迹地凝视着; 甚至在苍灵大陆陷入混乱之后,他总能凭借凡人之躯有惊无险地活下来。 画面一转,记忆猛然回到了他与寒洮真正意义上的初见。 云寒城中,城主府内,在厚重的幔帐掀开,当那双金眸睁开眼,当第一缕阳光出现,阴霾褪去,金眸眼底悄悄升起的火焰。 “醒醒。”在一片干燥的火烧火燎中,傅明煦睁开了眼,他浑身疼得厉害,生理性的泪光在他眼中蒙上水雾,“寒洮。”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唇,嗓音磨人,带着小小的委屈,“你怎么才来。” 额心魔纹的男人面色复杂地看着紧紧地抓着自己衣襟的人,那双作乱的小手熟练而又迅速地来开了他的衣襟,转眼间找到他的逆鳞。 好似不是头一次做这种事。 当柔软的手心覆在逆鳞上时,那蜷缩而失去光泽的鳞片在一瞬间舒展开来,在默默地渴望着更多。 “唔。”豆大的汗珠从他脑门滚下,他一把抓住那只作乱的手,嗓音沉沉,“别动。” 傅明煦压根不会听他的,甚至一把揪住那逆鳞,似轻似重地揉捏起来。 寒洮浑身僵硬,他知道自己该阻止,可明白身含魔气的他并不能做什么的时候,又忍不住放纵对方。 温热的吐息就在自己耳边,对方眼含水雾,一声一声地唤着自己的名字,好似不管自己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这个认知让他浑身血液沸腾,甚至忘了为何两人仅仅正式见过两面就有如此迅猛的发展。 他该警惕、他该怀疑、他该把他扔下去。 可他什么都没有做,甚至在恬不知耻地任由对方动作。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一时的放纵给自己惹来了大麻烦。 傅明煦跨坐在他双腿上,湿热的气息在他脖颈上研磨,声音委屈又勾人,“寒洮,我想喝点你的龙血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 他怎么能用这么正经的语气说出这么不正经的话! 寒洮额上青筋尽出,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显然是在极力压制什么。 他一把握住傅明煦的腰,正想拼着最后的自制力把他拉下去,却敏锐地察觉到防御阵法外有人徘徊。 来人修为深厚,不知是谁。 寒洮一人自然是不怕的,但现在傅明煦缠着他,若是出去动手,恐怕会引来其他人,到时候与怀中的人不安全。 这一分神,傅明煦已经咬住了他的耳廓,还用牙齿磨了磨,像是在试探能不能从这里下嘴。 寒洮死死地咬着牙,他不能贸然加固阵法。刚把腿上的人推开一寸,傅明煦就嘟嘟囔囔的,看样子十分不满。 火焰在眼中跳跃,在脚步靠近防御阵法的一瞬间,在傅明煦即将开口之际,他想也不想地堵住了对方的唇齿。 莹润、温热、香甜。 是他从未品尝过的美味,这美味像是存臆想中许久,一旦尝到就轻易不想结束。 石洞外,司阳本来就察觉到了不远处的轻微波动。但他看到手心的白点在不断地扩散后,犹豫了一会终究是转身离去。 最后一丝生机,他不敢赌,只能静待。 意识到外面的人走后,寒洮抬头就迅速加固了几层防御阵法和隐匿阵法。 不知不觉中,傅明煦已经倒在他怀中,眉眼间清透的山水灵气褪去,浑然天成的媚态与本身的清俊杂糅在一起,形成了另一种勾魂夺魄般的美。 傅明煦还沉浸在两个时空记忆的同时出现中,山洞本就昏暗,泪眼朦胧中他只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那点比星星还璀璨的金光。 手中的变化如此熟悉,曾经与其那么亲密过的他并没发现有什么不同。 他的双腿挤了过去,可对方浑身僵硬,根本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傅明煦分出神来,微仰着脖颈看他,惊讶道,“寒洮,你现在不行了?” 作者有话说: 寒洮:我行! 第91章 寒洮被他问得额间青筋直跳, 可对方的表情无辜,好似这事早就跟他做过千百遍。 “没有不行啊?”他甚至想拉开遮挡埋头去看,想对他的「无动于衷」探索到底。 那只手柔软温热, 又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寒洮真正地理解到了什么叫做欲罢不能, 也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水深火热。 他知道傅明煦此时的状态很不对, 不然不可能对他如此黏腻。 但他舍不得松开,又贪婪地想要更多。 额间的魔纹在逐渐加深, 在他心神摇曳之际,早就蠢蠢欲动的魔气想要趁机侵蚀瞳孔内最后一点金色, 吞噬他维持的仅有清明。 寒洮察觉到了魔种内涌出的魔气正在以不正常的速度增加,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现下心性不坚韧之故。 莹润温热又悄悄地移动到他的脖颈上摩挲、舔舐,寒洮双手握拳,魔气蔓延的瞳孔内是疯狂的挣扎。 最后,他再也受不住般地一掌砍在傅明煦的后脖,把软软倒下去的他接住。 等把傅明煦好好地放置躺好,他朝旁边的石壁上狠狠地砸了一圈, 石壁立马凹陷一块, 旁边还有许多裂痕。 寒洮一只手撑在石壁上,满头大汗地垂首,浑身紧绷得不成样子。 身体内的情潮几乎要把他吞灭, 心心念念、不敢靠近的人就这样抱着自己索求,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和痛苦才推开。 他想起身体内的魔气和已经被污染的血液, 一种难以言喻的怨恨出现在心头。 等意识到这份怨恨会滋生魔气的增长时,他只能颓然地靠在石壁上喘气。 他已经成了天地间最强的堕神, 却也失去了与傅明煦在一起的可能。 甚至, 他把傅明煦赖以生存的世界给毁了。 认知到这一点的疼痛瞬间盖过了他身体上所有伤口带来的疼痛, 甚至那差点夺去他性命的腹部伤口都被这份疼痛覆盖。 寒洮第一次感受到了绝望。 等傅明煦醒来时浑身都是暖洋洋的,他知道这是正在跳跃的龙炎为他驱散了寒冷。 想起之前的一切,他微微地抿了抿唇。 这里还是他之前与寒洮待过的山洞,他坐了起来,目光去寻找那熟悉的身影,转身间看见坐靠在石壁上的身影。 这身影对他而言十分熟悉,他记得那双眼睛睁开时的璀璨金色,也记得那张在常人面前薄情寡欲的脸面对自己时是温和的笑意。 那是没有入魔的寒洮,他们一起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他也在一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感受到了对方的爱意。 可额间的魔纹告诉他,不管他做了多少努力,命运会因为他的影响转弯了多少个拐点,最后都会向同一个方向进行,最后出现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 傅明煦不甘心。 他大约是睡得不安稳,傅明煦都能看到他眉心紧拧出的形状。 傅明煦没有喊醒他,而是拿出之前采到的凝血草进行处理。他动作之间十分小心,在没有丹炉的情况下,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来激发药性。 寒洮一直都是在浅眠,当傅明煦呼吸变了的时候他就醒了,只是他却躲藏似的不想睁开眼睛。 他以为他会走。 可听起来没有,还窸窸窣窣地不知道在做什么。 等寒洮再也忍不住地睁开眼睛时,傅明煦已经把草药处理好,他掀起眼皮看了寒洮一眼,然后走到他面前,语气淡淡,“治伤,把衣服掀起来。” 面对那双眸子的惊疑,他突然笑了一声,“之前摸你的时候,刚好摸好你的伤口,这草药就当谢你救我一事。” 寒洮脑海中突然冒出「恩怨两消」的念头,这把他吓了一跳,竟下意识地朝后躲了一下。 傅明煦看到他的动作后挑了挑眉,他蹲了下来,一把掀开小腹处的衣料,在瞥见还流着血的伤口时皱了皱眉,嘟囔道:“你也不怕失血而亡。” 说完,一巴掌把草药敷了上去。 经他特殊处理过的药草药性达到最佳,但药性也是最烈。傅明煦以为他会疼得龇牙咧嘴,没想到他眉头都不皱一下。 要不是药草的气息还停留在鼻腔,他还以为自己拿错了呢。 “不痛吗?”傅明煦问他。 蹲在自己面前的人乌发如瀑,一双眼睛灿若星辰。他伸手过来动作十分粗鲁,可敷药下的动作又十分轻柔,像是怕把他弄疼了一般。 寒洮眼睫低垂,终于开口:“不痛,习惯了。” 先不说他缠绵病榻的那段时间,就他堕魔之后遭围剿的日子里,特别是在他前期稳定魔气之时,不知受过多少伤。 疼痛他早已习惯,在魔气逐渐侵蚀龙躯之中,他自我愈合的能力就越弱,已经习惯长期与疼痛为伍。 “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傅明煦撇撇嘴。 十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天,事情还没有进展,他想换个方向去找解决的办法。 两人相顾无言,他有点受不了这种沉默,干脆说道:“这草药下去你的伤口虽不会立马好,但会帮你止血,也有助于伤口的愈合。” 寒洮听了却并不觉得高兴,反而觉得他这是要走之前在交待事情一样。 果然,他下一句就是:“你就呆在这里好好疗伤吧,我们就此别过。” 说完,他起身,走了一步后又止住话头,面上神色一阵纠结,这才拿出一个木盒递给他,“可能你会有很多疑问,但我是绝对不可能会害你的。” “这个盒子里面应该是你要找的东西。” 在天地玄镜的玄力作用下,傅明煦知道这木盒里面封的是寒正之的龙魄。 龙魄取出,寒正之必然是神魂俱灭了,恐怕之前白冷夏他们口中的龙肉也与这有关。 本来他打算瞒下,以免刺激到寒洮。但又怕他如之前一般疯狂去找,以此惹出事端。 想来想去,他还是拿了出来。 寒洮慢慢地接了过里,他闭了闭眼,显然是知道里面是什么,却也没有多问。 傅明煦想安慰他两句,又觉得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面对寒正之如此结局,他也很痛心。 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走。 他深深地看了寒洮一眼,然后走了。 .. 傅明煦这次去了东海,天地玄镜的速度很快,在不费半点灵气的情况下,不过半日就带他到了东海。 曾经蓝色的海水面上有丝丝的魔气在升腾,数不清的鱼虾被海浪推送到岸边,在海岸线上散发出独特的腥味。 混沌之气包裹着全身,傅明煦深吸一口气,然后跳进东海之中。 这架势把偷偷跟来的寒洮吓了一跳,赶紧悄无声息地跟了下去。 越往下,傅明煦就感觉越冷,还好那丝龙炎还在,散发出的金光既能为他照明,也能帮他的身体保持恒温。 海水浓稠,但他游动得很快,循着对鲛人族的记忆,他用了半个时辰便到了浮空城。 奇怪的是,浮空城外面的结界不见了。 傅明煦灵敏地躲开海水中四处飘荡的魔气,摆动着双腿进入了浮空城。 没有声息,没有鲛人的身影,曾经繁华的浮空城没了结界的保护彻底地暴露在海水中,里面的房屋甚至受到了海水的侵蚀,变得斑驳不堪。 傅明煦在里面游了一圈,别说鲛人,就连一个活的鱼虾都没看见。 他不再在这里浪费时间停留,而是转身去了鲛人王宫。 看守的守卫也已不在,璀璨晶莹的水晶宫殿被疯狂生长的海草爬满,像是在时光了度过了无数的岁月。 在海草露出的王宫墙壁上,战斗留下的许多划痕暴露,接受着海水的一遍一遍冲刷。 傅明煦盯着王宫黑漆漆的入口看了一会,选择转身离去。 这次,他去了血珊瑚所在处。 许是这海沟存在的位置太偏,这片珊瑚竟然没有收到魔气的侵蚀,还好端端地生长着。 傅明煦站在血珊瑚树下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龙鲸的到来,只好自己取了几棵比较小的血珊瑚,留下一袋灵石。 但他知道,这待灵石可能很久都不会有人来拿,因为他在血珊瑚那里已经找不到龙鲸曾经生活的痕迹。 不仅是苍灵大陆地面,就连海底也早已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傅明煦最后去了鲛域。 曾经他跳入的漩涡入口也已消失,漩涡存在周边的海水枯竭,以三生石为阵眼的生灭之阵被破,数个巨大的鲛人雕像静静地伫立着,从未离开。 随着发现的异常越来越多,傅明煦的心便沉得越来越厉害。他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看着鲛人雕像旁边不知枯萎了多久的花草,蹲下来心疼地摸了摸。 有人强行打开了鲛域,他赶紧找到三生石,见它还好好地呆在原地顿时松了口气。 生灭大阵已破,三生石光滑的石面上也出现了被强行破阵后的裂痕。 傅明煦猜测,破阵之人的目的该是下面的坟墓。 天地玄镜随心而动,镜面倒影出他的影子,傅明煦的手掌在镜面上轻轻一挥,混沌之气与玄力融合,随即没入三生石中。 在天地玄镜的作用下,三生石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他再一次看见了站在三生石前,微弯着腰的寒洮。 对方仍是衣摆滴血,被缠上魔气的金眸中透出浓郁的哀伤。 曾经的傅明煦以为这是寒洮的心魔,可当他看到石镜中他的动作时,他就知道之前是他判断错了! 原因正是他此时的金色瞳孔还只被魔气侵蚀了一点点,分明是刚堕魔时的样子。 傅明煦曾经在三生石前看到的一切又在重演。 他呆愣地站在原地,脑中宛若被惊雷劈过。 他记得,当时他说这是寒洮的心魔时,寒洮是默认的状态。 但是,当时的他忽略了一点,心魔该是由过去的事情导致产生的,如果寒洮从来没有来过鲛域,又为何出现跟三生石有关的心魔? 又或者是,这分明是他在这个时空做的事情,又为何会默认是自己的心魔? 答案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来过这里,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也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心魔。 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的傅明煦不自禁地后退两步,直到三生石上的画面结束才缓过神来。 愤怒、失落过后,却是浓浓的心疼。 在他时光回溯后,很明显寒洮也不知为何知晓了这个时空发生的一切。受到天道法则的约束,这一切都不能诉之于口。 所以,他知道自己会入魔。 但他拼命地抵抗着命运即将到来的一切,清醒而小心地提防着。 傅明煦的眼中落下泪来,对幕后却始终没有露出的人深恨。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操控着这一切? 司阳仙君拼出浑身修为也要护住的世界,他们只想安静呆着的世界,为什么最后会陷入生灵涂炭的局面? 傅明煦不知道,心中却生出一个十分大胆的主意。 “你过来。”他转身朝某处阴影喊道,“寒洮,我知道你在跟着我。” 话音落地一会后,寒洮高大的身形果然从他看的方向缓缓走出。 两人相对而立,傅明煦朝他伸出手,笑容如同冬日里盛开的梅花。 “你想与我约定三生吗?” 他如此问道。 第92章 青色的发带与墨发柔顺地垂在身后, 他就这样仰着脖子看着自己,缀着星光的乌黑瞳仁内倒影着自己的影子。 三生石旁,他坦坦荡荡地说出邀请自己约定三生的话, 神态中带着理所当然的亲昵。 自从他出现后, 与他发生的相关一切, 寒洮总觉得宛如梦中。那些日日夜夜的渴望仿佛被他早已全部知晓, 甚至愿意包容他的痴心妄想。 这一切是多么地不真实,又是多么地令人想要沉溺。 寒洮想, 管他天地崩塌,到时候又能发生什么, 他就这样与傅明煦在一起,就躲在这三生石前同生共死。 可当傅明煦拉过自己的血滴在三生石上时,那曾经出现令他崩溃结果的石头正散发着微红的光时,他突然抽回了手。 傅明煦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愣住,落在石面上的血还没来得及凝固,就这样流了下来。 “你不愿意?”傅明煦有点着急,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后办法。 他想以三生约定, 把这个时空的寒洮神魂带回去。 他想好了, 即使他神魂堕入魔道,可以先把他的神魂放入龙凤界置入虚空之内,到时候再想别的办法。 带着魔纹的寒洮抿唇不语, 傅明煦气得跺脚,气急之下说道:“你跟我约定三生, 我就带你的神魂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不好吗?为什么不愿意?” 当然好,他当然愿意, 可他不能。 他愿意跟傅明煦同生共死, 但他舍不得傅明煦跟他同生共死。 苍灵大陆必毁, 只有他死了才能让幕后之人收手。可即使他要死,他却想为傅明煦求得一线生机。 他知道,这茫茫大道之内,不止一个苍灵大陆。 傅明煦瞥见他的神色变化,试探问道:“你知道这一切是谁造成的?” 他以为这里的寒洮不会说,但没想到对点点头。 他没直接开口,像是怕惊醒到什么似的,伸出手指在傅明煦手心书写。 粗粝的指腹带来的触感格外清醒,傅明煦清晰地感受到手心字体的形成,可也正是这份清晰让他忍不住生出绝望。 “上界。” 他写了这两个字。 上界,也是仙界,是无数下界修士想要飞升前往的地方。 有了这两个字,傅明煦心中的许多谜团突然清晰起来。 他明白了为什么寒洮在时光回溯之后却不记得幕后黑手了。 上界与下界自带法则隔绝,哪怕是时光回溯,界与界之间的法则之力会让他忘记关于一切上界的事情。 即使是傅明煦现在回去,今日寒洮在他手心写下的两个字也会被法则之力在他的记忆中抹掉。 这一刻,他理解了何为命运难抗。 “别咬自己。”寒洮的指腹突然落在他的唇上,指尖轻轻一顶,把他咬紧的唇瓣分开。 傅明煦松开后,已经尝到了自己嘴里的丝丝血腥味。 “他们,他们为何要这么对你?”他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寒洮的指腹舍不得离开,两人因此更加靠近,“前者我不知道,后者到后期太过明显。” 从他体内的魔种,再到后面苍灵大陆发生的一切,寒洮抽丝剥茧般地得到这样一个令人心惊的结论。 界与界之间存在限制,自然也存在等级,这是法则之力强弱的表现,不然这里的修士也不会要修炼到本界最巅峰才能飞升打破限制,去往更广袤的天地。 傅明煦明白了为何现在的寒洮总是一副任由其发展的样子,因为,只要他在苍灵大陆,便无处可逃。 一时之间,他感觉更迷茫了。 若是如此,他们做的一切还要意义吗?司阳仙君为何又要说他能在这个时空中找到阻止寒洮入魔的法子? 明明这里的寒洮已经入魔了,另一个时空的阴谋也还在继续。 他神情呆愣着,直到唇上印上一片微凉,对上那缠绕着魔气的眼睛,他才反应过来。 寒洮吻去他眼角残留的泪光,粗粝的指腹托住他的下巴,腰身被紧紧地握住。 他被抱得很紧,紧得像是这一身血肉就要镶嵌进对方的身体里。 “你是为我落泪对吗?”寒洮脸上的冷漠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温和笑容。 身子一转,傅明煦整个人被抵在三生石上。 微凉的唇在莹润上碾转厮磨,直到两人的气息的变得灼热交缠,傅明煦脑袋中晕乎乎地一片。 寒洮身上太热了,迫不及待的工作令他心神不稳,就连识海中钻入一点纯粹的金色也没发现。 这是寒洮神志中的最后一丝清明。 如他所料的没错,傅明煦的识海在接触到他的气息后就自动打开,好似自己的神魂早已来过无数次。 傅明煦被亲得喘不过气来,刚刚感觉到的一丝异样也被灼热的气息压下,只徒劳地拽紧黑衫的衣襟。 金色光点在识海中长驱直入,最后化成一道几乎透明的身影。 墨发金眸,浑身气息纯正,俨然是入魔前的寒洮。 两人的神魂在一瞬间交融,傅明煦一双眼睛猛地睁开,生理性的泪珠溢出,挂在睫毛梢上比清晨晶莹的露珠还要诱人。 两人不是没有神魂交融过,可没有那次的感觉有这次强烈。那本纯正而虚弱的神魂宛如猛兽缠着最美味的事物,以一种赴死般的猛烈在心爱之人的神魂上留下自己的记忆。 也顺其自然地,获取了不由自主敞开的记忆。 东海上空的天仍旧是昏暗的,但不知何时有细细的闪电在厚重的云层中出现。若有细心的人,定会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闪电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粗,甚至有隐隐的雷声随之而来。 司阳独自一人站在摘星台上,月白广袖随着高台上的风猎猎作响。 就在刚才,他已经掐算不出来了任何天机了。 他知道,天机不会消失,定是有一双手按住了这里的天道法则,不允许在最后的时刻出现变故。 他有点后悔,后悔算出那苍灵大陆的一丝天机时没有插手。 但冥冥之中,他神魂深处的声音告诉他做的是对的。 粗壮的闪电不断地闪现,给昏暗多日的苍灵大陆带来惊人的光亮,雷声轰隆隆地加剧,倾盆大雨拼命地砸向大地,像是老天在发怒。 司阳背手看天,眉头紧缩。 等宗门弟子面带惊慌而来时,一道响彻天地的雷声徒然炸开。 他走了两步,又突然折返,把一柄插在摘星台的长剑拔起,剑身嗡鸣,似是想要诉说什么。 .. 傅明煦在三生石边醒来后,整个人都疲惫不已,就跟被鬼魅吸取了阳气一样。 只是神魂之力带着神魂交融后特有的充沛,除了疲惫之外并无异状。 他扶着三生石起来,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怎么感觉自己忘了什么?” 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到最后只当是神魂交融过激的后遗症。 寒洮呢? 傅明煦环顾一周,发现没了寒洮的身影。他还以为对方外出有什么事情,以防他找不到自己后着急,干脆就在原地等了起来。 可等了许久,感受到时间一点一点地流失后,始终都没有等到。 傅明煦心头猛跳起来,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这种感觉并不好,他迫切地想要见到寒洮。 等他走到出口中,却一道力量轻柔地弹了回来。 傅明煦不信邪地换个角度再出,一刻钟后,他仍旧是被轻柔地弹了回来。 阻碍他的力量没有半点攻击性,只是要阻止他走出这里。 混沌之气凝聚在指尖,傅明煦挥手一弹,当混沌之气打到透明屏障时,有丝丝的金光闪过。 傅明煦确定这是寒洮所为。 他心中忍不住一阵慌乱,特别是当他隐隐听到雷声时,心里的惊慌更是达到了顶峰。 雷声能穿进深海之底,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任凭他如何,都在这里找不到破绽。 他累得停了下来,死死地盯着出口,那一声接着一声,越来越清晰的雷声像是落在他的心头,震得他神魂动荡。 是天罚!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猛然朝出口再次冲去,他必须出去! .. 魔域内,已经是新任魔主的幽桦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人,“天罚提前开始了,是你做的?” 那人浑身被漆黑的袍子遮掩,语气森森:“你骗我。” 幽桦见他不回答,只当他是默认,当即大怒:“被主子知道了,你这是在找死!” 黑袍人对他的话丝毫不在意,重复道:“你骗我。” “苍灵大陆毁灭在即,无人可以飞升对吗?” 幽桦冷冷地哼了一声,嗤笑道:“怎么?你还想回去?你还能回去?” 事情已定,虽然出了点差错,但是幽桦觉得问题不大,还有心情调笑道:“当然,你也可他让他变得跟我们这样,也能进入上界。” 话音未落,黑袍人突然朝他出手,招招凌厉,显然是下了死手。 幽桦一时抵挡不住,被逼得倒退几步,可当他看见闪电间歇之中带来的是红光时,宁愿凭着自己受伤也冲出来魔域。 天地间大雨如瀑,幽桦刚踏出魔域出口,就被一道身影挡住,还未等他说话,那人以手化爪,竟然是直接从他身体内掏出魔源,又在瞬间捏碎。 他甚至都来不及阻止,只张了张嘴:“寒..” 最后一个字没有说出,新任魔主便死在魔域入口,鲜血流了一地,又被大雨很快冲刷。 寒洮身上的黑衫衣摆不断地滴落鲜血,他混不在意,一步一步地朝魔域走去。途中遇到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袍,他像是知道是谁般,只瞥了一眼就收回眼神,继续朝目的地而去。 一盏茶后,他成了魔域的魔主。 半个时辰后,整个魔域被他屠洗,魔族尸体中消散的魔气还未升到空中,就被他吸取一空。 他所走便杀,所过之处没有半点魔气,只是双瞳中本如火芯般的金色,如今却被压成针尖大小。 他看到拦在面前的黑袍人,冷冷地突出几个字:“我不杀你。” 说完,身形化成一道黑烟消失在空中。 在这一天中,堕神寒洮的名字响彻整个苍灵大陆。 他先是血洗了整个魔域,正当人族以为他是想以此言和时,他又血洗了半个天玄宗,接着又血洗了半个妖族。 到最后,唯有他知道,这苍灵大陆所有的孽果都融在他一人的身体之内。 司阳终于找到了他,星光在手心明灭,怒喝道:“寒洮,你到底想干什么?” 寒洮却不担心他会出手,淡淡道:“你算得出来吗?” 大雨滂沱,两人在雨中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司阳定定地看了他许久,又看了苍穹中翻滚的云层,已经变成黑紫色的闪电伴随雷声以无可抵抗之势而下。 天罚,早已开始。 “我帮你。”司阳突然笑了,如释重负般,“这天,早该变了。” 说完,他一掌拍向自己的眉心,浓烈的星光从他全身飞出,化成一道星光飓风奔向天际。 “不!”有痛苦而绝望的声音传来。 寒洮没有回头去看,也没有阻止司阳仙君的选择,在星光腾空的同时,他化成龙形,乘着星光而去。 龙吟声响彻天地。 金色的龙在空中咆哮、盘旋,浓郁的黑气在他身上缠绕,数不清的大雨砸在他身上,所有的紫黑色闪电在这一瞬间劈向他。 傅明煦冒着大雨飞奔而来,看到这一幕简直心神俱裂,他在大雨中嘶吼:“寒洮,你回来!” 不安感已经到达了顶峰。 整个苍灵大陆都在浩荡的天罚下颤抖,天边的红光渐甚,似乎有人顺着金色梯子而下的幻想。 就在这时,当傅明煦分不清泪水和雨水的时候,熟悉的声音在苍穹中响起。 “以我之血肉、之神魂、之孽果献祭于六道。” 傅明煦看见天边的幻影似乎在剧烈地闪动。 是他看错了吧,不然为何会看见金色天梯中有人朝下面跑? 是他看错了吧,不然为何会看见寒洮的龙形在消散? 肯定是他看错了吧,不然为何会看见祁暮远跪在地上痛哭? 一顶是他看错了! “不要啊,不要啊!”他泣出血泪。 可低沉而温柔的嗓音在他耳边出现,充满着无边爱意,“明煦,我必须死,只有这个时空的我死了,我堕魔的既定命运才能被打破。” “我赢了。” “别怕,你以后会知道原因的。” “真好,你跟另外一个时空的我是相爱的。” “对不起,可惜这个时空的我还没让你知道我的心意,就让你哭了。” “无论我在哪个时空,对你的爱不会减少半分。” “对不起,你别哭。” 第93章 孽龙就这样消散在天地之间, 傅明煦最后都流不出来泪来,只呆呆地坐在地上。 身边的人来来往往,那些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全都听不见。 最后一丝魔气也在声势浩大的天罚下消散, 整个苍灵大陆彻底恢复平静。 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云销雨霁, 雨过天晴, 厚重的云层散去,太阳的光辉洒满大地。 枯萎的树木开始散发新机。 可跟其他人想象中的不一样, 魔气消失后,灵气增加的现象仍然没出现, 甚至那之前被不少人看到的若隐若现的天梯,也彻底没了踪迹。 当祁暮远朝他走来时,傅明煦身旁的空间一阵剧烈地波动,然后消失在原地。 就好像,他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 魔域底下空间内,满室的星光下,傅明煦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寒洮赶紧把他扶了起来, 紧绷的下颌线瞬间收紧, 眼神中是无法藏住的关切,“有没有哪里难受?” 傅明煦的目光定在他的额间,喉咙里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 嘴唇微微抖动,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他的记忆, 还停留在入魔后的寒洮消散在天罚之下。 那种感觉,太痛了, 痛得他根本不敢回想。 冥冥之中有一种告诉他, 如果寒洮入魔, 迎接他的命运不会比那样更好。 “是不是识海不舒服?”寒洮见他久久不语,立马着急起来,在看到他眼角的泪光后更是慌乱。 傅明煦在流泪,他就那样抿着唇,呆呆地看着自己,泪水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顺着脸颊落下。 寒洮彻底慌了神,一团纯粹的金在他指尖明灭,“让我去你的识海看看。” 他如此说道,可没想到傅明煦却哭得更厉害。跟刚才无声的哭泣不同,这次他呜咽着,“寒洮。” 然后就扑入他的怀中,埋首大哭。 他的哭声着带着满满的不舍、委屈,与久违的崩溃掺杂在一起,形成一种说不清言不明的情绪。 寒洮彻底慌了。 他醒来后就从司阳那边得知傅明煦去了哪里,在极度的惊愕之下,只剩下担忧。 没有人比他清楚,他入魔后的苍灵大陆是如何的寸步难行,凡人的生命在修士之间的战争下脆弱得如同风雨中的浮萍。 他不知道傅明煦与曾经的他指尖发生了什么,但他能醒来,就证明傅明煦找到了办法。 见他醒了,司阳收回了星光,可满头的青丝已经掺了白发,就连修为都降了一截。 不关司阳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寒洮都记住了这个情分。 “对不起,我惹你哭了。”他没有再问,而是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拍着傅明煦的背,轻声地诉说着自己的抱歉。 傅明煦哭得更大声了。 寒洮拍背的动作一僵,无奈之下只得在他耳边用两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我想亲你。” 想亲是真的,自魔纹褪去后,他看着傅明煦总觉得两人隔着很久的时光没有见面,担忧之下却是浓重的思念。 闻言,傅明煦终于把情绪从另外一个时空抽出来,他哭声顿了顿,埋首在寒洮怀中把泪水擦了擦,抬起头,倔强道:“不准。” 他的眼睛宛如被水洗过,鼻尖也是红红的,就连说话声都带着残留的哭腔。 寒洮松了口气,粗粝的指腹把他脸颊上的泪水一点一点地拭去,又在他额头上亲了亲,珍重而温柔。 被捆在一旁的白桦之看到这一幕都惊呆得忘记了挣扎。 司阳咳嗦两声示意两人这里还有其他人,傅明煦赶紧推开寒洮,站起来时颇有点不自在。 “回来就好。”司阳没想到他的速度比预想的时间快了一半,当下也有些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寒洮的视线也跟了过来,重新落在傅明煦身上。 魔域底下的空间已经停止了坠落,傅明煦朝白桦之看了一眼,司阳袖光一闪,对方立马昏迷过去。 想起两人曾经的「师徒」过往,傅明煦不知怎么想起了在雨中跪地的祁暮远。 他在另外一个时空只呆了五天,除了寒洮,真正接触到的东西并不多,只能把看到的一切用最真实的语言描述出来。 果然,司阳仙君在听到他描述的祁暮远时,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 “司阳仙君,是寒洮自己结束了这一切。”傅明煦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天罚下的一切,“他在天罚下自毁。” 他去得太迟,甚至都不知道入魔后的寒洮在自毁前做了什么,等他赶去时,只看到令他锥心刺骨的一幕。 司阳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在剧烈的震惊后,他才反应过来。 而寒洮,在听到傅明煦的话后却并不意外。 司阳看向他,想再确定般问道,“你确定看到了祁暮远?” 傅明煦郑重地点点头,“是的。” 他曾经一直以为时光回溯前他第一次见到司阳仙君就是独身一人时,他以为那是的祁暮远估计死了,说不定就是死在最后正魔争斗中。 可他现在知道那时的祁暮远没死,而他又跟寒洮存在交情,连龙族都没收到波及,寒洮又怎会对他下死手。 那么,那时的祁暮远又在哪? 傅明煦努力回想当时的画面,可惜那时他深陷痛苦之中,瓢泼大雨中勉强认出祁暮远已是不易,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更细节的东西。 底下空间一片安静,自回溯时光前又走一遭,他对寒洮突然多了点患得患失,刚才才拉开距离,现在又想靠近一些。 司阳仙君没有问更多,他被从傅明煦口中得知的祁暮远一事弄得心惊不已,当即想出去第一件事就是赶回天衍宗,去宗主闭关室看一下祁暮远到底是不是在闭关。 他总感觉有点不安。 傅明煦想跟寒洮好好谈一谈,但也知道现在不是个好时机,好地方,他踢开脚边的石块,“我们先想办法出去吧。” 石门紧闭,他们脚边全是掉落的石块,司阳仙君早站在石门前面,他对垂在一侧的白发并不在意,只思索着如何出去。 “估计还要咒语才能打开。”傅明煦说完走到白桦之旁边蹲下,看了一会后,一道混沌之气打入对方的识海。 混沌之气与魔气相接触,宛如一滴水落入滚开的热油中,在白桦之的识海中炸开。 白桦之直接被疼醒,他刚想破口大骂,却对上寒洮看过来的目光。 那双金眸仍旧璀璨无比,哪里有半点魔气侵蚀的模样。 白桦之先是一愣,等记忆回笼后却被那金眸中不曾掩饰的杀意看得一阵心悸。 就好像,他真的曾经死在寒洮手中似的。 从灵魂中带来的恐惧几乎掩埋了他的神志,直到神魂中的一道烙印显现,才把他从这种虚无缥缈的感知中拉出。 “你之前念的是巫族的咒语吧。”傅明煦还记得魔灵黑化一事,对白桦之自然没有好态度,当下冷着脸道,“是搜魂,还是把咒语给我,你自己选一个。” 他还有的选吗? 白桦之向来自诩聪明人,自然知道如何选。现下他落在他们手中,只得先行保命再图谋其他。 傅明煦对着他笑了一下,手心中出现的混沌之气散发着威胁的光芒。 “我可以把咒语给你。”白桦之脱口而出,却还想多要个筹码,“巫族的咒语极为晦涩难懂,只有具备推演天机之能的人才能习得,如果我..” 还没等他说完,站在石门前的司阳突然转头,淡淡道:“论推演天机之能,你比得过我?” 这并不是什么狂妄自大,不过是事实罢了。 白桦之沉默了,他师尊说得没错,整个苍灵大陆,论推演天机,确实无人能出他左右。 白桦之没有选择的余地,巫族的咒语被送到司阳仙君手中。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司阳就已经习得。 这处空间内已经没有了魔灵,自然也不需要龙血用来抵御咒力。 傅明煦知道那朵魔灵还在寒洮体内,不禁有些担心,“等我们出去了,再给你炼制稳固龙魄的丹药。” 司阳仙君已经在前方试图打开石门,寒洮趁机抓住他的手,沉稳的声音安抚了他不安的心,“既定的命运已经被打破了一个口子,魔灵在我体内与魔种有相互牵制的作用,不用太担心。” 或许这就是以毒攻毒? 傅明煦不太明白,只扯了扯他的衣袖,“等出去后给我看看。” 寒洮点点头,“好。” 他没有问傅明煦关于那个时空更多的事情,但他对自己入魔后的自毁虽惊讶却不意外。 因为他知道,他既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也不会接受既定的命运,特别是,那个命运让他失去所有,失去傅明煦。 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了肯定和信任。 关闭的石门终于被缓缓打开,傅明煦突然有点紧张,他忍不住伸手去抓寒洮的手。 两人的手紧紧相握,一共走向全新的命运。 天地玄镜中,沉睡很久的小人鱼在石门打开的一瞬间缓缓苏醒。 石门彻底打开,一具人身蛇尾的雕像伫立在远处。 傅明煦朝雕像的方向看去,在浓郁的白雾之中,高大的建筑露出破败的一角。可即便如此,他仍能从那仅有的飞天一角中看出往日的恢宏壮丽。 心跳顿时剧烈起来。 他们寻找了很久的巫族遗迹,终于出现在眼前。 第94章 魔灵的诞育之地下坠后便成了通往巫族的通道, 傅明煦想,若是这样还说魔灵与巫族没有关系,他是半点都不会信的。 离得近了, 众人才发现那浓郁的雾气根本不是普通的白雾, 而是几乎凝化成实质的灵气。 深吸一口气, 傅明煦觉得心肺都舒缓不少。 而白桦之, 在看出这是巫族遗迹的一瞬间脸上露出见鬼了的神情。 他看着傅明煦和寒洮并肩而立的背影,脸色神色极其复杂, 像是在纠结,又像是在害怕。 “走吧。”司阳一手拿着泛着星光的绳子一端, 看向他的目光冷冷的,却没有多说一句话。 白桦之想跟他说上两句,可他曾经的师尊看都没多看他一眼,而是把绳子一拉,只留给他一个绝情的背影。 他勉强勾起嘴角,苦笑道:“师尊,我..” 可惜他还没多说一个字, 就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 为了不想跟他多说话, 司阳干脆给他下来禁言术。 傅明煦听到后面的动静只是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把当初那张印有巫族图腾的地图拿出来跟周围的地形对照。 至于白桦之的后续处理,毕竟是天衍宗曾经的叛徒, 他觉得还是司阳仙君自己拿主意更好。 天地玄镜中的小家伙正吵吵得要出来,傅明煦拒绝了一会, 又被他闹得没了脾气,干脆趁着其他人不注意一把把他捞出塞进寒洮的怀中。 原本平整的黑色衣襟前面起了一个小隆起, 还偶尔探出一张可爱的小脑袋来, 傅明煦怎么看都觉得可爱, 心里的阴霾顿时散去不少。 寒洮瞥见他嘴角终于露出的笑容,忍了忍到底没把怀中的小东西扔开,只是伸手轻轻拍了两下,示意他不要乱动。 感受到自家爹爹不好惹的气息,傅宝宝缩在他怀中十分乖巧,只是偶尔探出头来,好奇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傅明煦瞅见他稚嫩小脸上生动的神色,整个人透出的气息愈发温和。 “地图上显示的无妄岛会是在这里吗?”傅明煦轻轻拧眉,玉白的指腹在地图中央指了指。 寒洮抬起头环顾四周,指腹顺着他的指尖停留在地图一角,示意他看过去,“你看,那边的建筑虽然已经衰败,但是高台的特征十分明显,正对应着地图的西北角。” 粗粝的指腹无意滑过柔嫩的手心,截然不同的触感相接,两人均是如触电般的一抖。 “娘亲,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傅宝宝小小的脑门上冒出大大的不解。 傅明煦耳朵一热,一把把他的脑袋按进去,正色道:“你看错了。” 傅宝宝正想争辩,脑袋却被微凉的手指点了点,“安静。” “那好吧。”他只好乖乖地锁在寒洮的衣襟中,只是一条小尾巴动来动去,怎么都安静不了。 好在不影响两人交谈,两人根据地图对照上周围的事物,傅明煦惊讶地发现这十之八九竟然都能对上。 他顿时大大地松了口气,对父亲的下落迫不及待起来。 那地图中央是无妄岛所在。 而对应在现实中,正是他们面前的这座遗迹。 事情发展得令人出乎意外之外的顺利。 司阳仙君拽着白桦之跟在后面,见前面的人停下来有一会也没动静,就赶紧跟了上去。 四周的树叶静静地留在枝头,缭绕在周围的白雾无风自动,像是在阻扰着他的脚步。 司阳立在白雾之外,察觉出不对劲来。 他急走两步,出声喊道:“寒洮!傅明煦!” 前面的两人没有回头,白雾在一瞬间更浓了,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之时把前面两人的身影全部掩盖。 司阳没有继续前进,而是猛地转身看向白桦之,“你知道什么?” 白桦之摇摇头,微笑着闭口不语,.. 在白雾发生变化之时,傅明煦两人就发现身后一直跟着的司阳仙君两人没了踪迹。 “怎么回事?我触碰到了什么阵法吗?”司阳仙君虽然修为下降,但自保该是没问题,他更担心白桦之会生出什么幺蛾子,“寒洮,你快找找阵眼。” 寒洮伸手捞了一把面前的白雾后摇头,“不是阵法。” 傅明煦愣住,“那是什么?” 他刚问,就听见一阵歌声传来,那歌声缥缥缈缈,在白雾中若隐若现,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从四面八方而来,令人分不清具体的方向。 而寒洮怀中的小家伙极为谨慎地探出脑袋,小声说道:“娘亲,爹爹,我害怕。” 他小小的脸蛋上第一次出现畏惧的色彩,看起来可怜极了。 周围的白雾更浓了,本来令人神清气爽的灵气变得过于浓郁,加上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歌声,让傅明煦心头的警铃一下子就响了起来。 傅明煦本能地朝寒洮更靠近一些,他在小家伙的脑袋上摸了摸,嗓音清润,“别怕,要不你回天地玄镜中吧。” 他一边说,一边准备打开玄镜空间,探手过去时却没了动静。 “怎么了?”寒洮把衣襟拢了拢,注意他的眉心微锁后询问,“发现什么了?” 一道龙气笼罩住两人,隔绝了不知所云的歌声。 两人获得了片刻的安静,傅明煦担忧道:“天地玄镜打不开了。” “应该是因为刚才歌声的原因。”他若有所思后开口,“天地玄镜中的玄力与法则之力息息相关,而刚才的歌声该是巫族独有的咒力,两者相克。” 巫族擅长推演天机,其独有的咒力是在窥探天机时,可以避免反噬的一种独有力量。 换言之,这咒力是对抗天道之力的一种术。 所以,这里的咒力应该是强于天地玄镜中如今的玄力的,这就是为什么天地玄镜自动关闭的原因。 法则之力难以抵抗。 至于小家伙为什么会害怕,傅明煦猜测许是跟他在天地玄镜中休眠的原因。 进不了天地玄镜,寒洮忽视掉他看向「娘亲」的渴望,伸手在他头上按了按,把他塞得紧一点。 “走吧。” 总不能一直停留在原地,傅明煦朝后看了一眼,仍旧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试图打开与司阳仙君的传音通道,鼓捣了半天对面也没有半点动静。 寒洮睫毛低垂,宽大的掌心把他的手全部握入,低声道:“他不会有事的。” 傅明煦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刚想问他为何这么确定,却在瞥见他微抿的唇时心思一动,话音调转了一圈,“醋了?” 回答他的是一个轻轻的“嗯。” 傅明煦笑了笑,以回握他的手作为回答。 两人牵着手慢慢地往前走,警惕着四周的一切。 好在,即使是在茫茫得可以掩盖掉所有一切的白雾中,天生在云海中翻滚的龙族也不会失去方向。 他们沿着地图上的标识方向往前走,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萦绕着两人的白雾也慢慢慢散去。 傅明煦想象中的危险没有到来,脑海中甚至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难道这白雾不是阻拦他们的?而是阻拦别人跟在他们身后? 只是那奇怪的歌声又是什么呢? 大约过了半日,寒洮才停下脚步。 “到了。” 白雾已经彻底散去,两人站定,傅明煦看着脚边的大坑发出疑问:“无妄岛呢?” 银月高升,这里竟然有黑夜。 但令人最惊讶的却不是这个,而是他们所站的位置该是地图上无妄岛的所在,可现在,这无妄岛就像是不翼而飞,只留下一个黑不见底的深坑。 月光倾泻而下,傅明煦伸头往下看,除了一片眩晕什么都没看见。 即将找到无妄岛的欣喜在徒然的变化下消失不见,宛如怀揣暖盆的时候被人从头到脚浇下一桶冰水,这下不仅连碳盆熄灭了,就连自身都来了个透心凉。 傅明煦把地图重新打开,不死心地想再确定一下。 说不定,是他们弄错了地图的位置呢。 就在他即将打开地图之际,身旁的寒洮似乎是有感应一般,忽然搂住他的腰腾空而起。 跃起的速度太快,傅明煦手中的地图一时没抓牢从手中滑落,直接往那深不见底的深坑掉去。 “我的地图!”他本能地想挣脱就要去捞。 就在他弯腰之际,他敏锐地听到了一阵「嘶嘶」的声音。这声音又尖又细,却范围不小,像是许多能发出这种声音的东西聚集在一起。 傅明煦听得头皮发麻,弯腰地捞地图的动作一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地图掉入黑漆漆的深坑中,一丝声响都没出现。 而他,也顺着地图掉落的方向看清了声音的来源。 如水的月光下,一片银光宛如海平面吹起的浅浅波浪,不断地往深坑的方向推近。 仔细看得清了,傅明煦才清晰地看见那波浪下的是什么。 分明是一群吐着信子的银色蛇,那些蛇挤挤挨挨地聚在一起,奋不顾身地朝深坑掉了进去。 这些蛇大多,又是银色,在月光的照射下,远远看去像是银色波浪一般。 “那下面有什么?”傅明煦看得头皮一阵发麻,那些蛇前仆后继的,仿佛无穷无尽。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这里没有着力点,两人只能浮在半空中。 浓厚的龙气包裹着两人,寒洮搂着他的腰,又轻轻拍了拍在胸口不安地动来动去的小家伙,“应该是献祭。” 献祭? 傅明煦突然想起之前壁画上的场面,再去低头仔细看时,果然就看见那些银色的蛇虽然是挤挤挨挨在一起,但并不是不小心掉下去的。 它们细长的身躯拱起,尾巴紧紧地贴在地上,三角形的头颅微低着吐出信子。 若深坑是壁画中的高台,它们就像是恭敬跪立的人,以一种极为卑谦的姿态义无反顾地献祭。 月光如水,巨大的圆月取代了之前如钩的银月,月光自空中倾泻而出,映得那群银色宛如银色的海洋。 很明显,这些银蛇的动作肯定不是自然现象。 寒洮也想到了这点,他搂着傅明煦跃出了深坑的范围。 两人没敢直接落地,而是寻了个四处开阔的安全地方浮在半空中警惕地观察着下面的一切。 “月亮变大了。”傅明煦抬头间惊讶道,“寒洮,你看月亮中间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银色推动起的波浪犹如海平面刮起了海风,在刹那间变成巨浪。 巨浪一阵推送之下,所有的银蛇终于全部跃入深坑。 银蛇的仪式就此结束。 傅明煦整个心神都被巨大的月亮吸引,那如水的月华织成密网,把他的心神捕捉。 有缥缈的歌声从月亮之中传来,似是有神女在圆月内高歌一曲。那歌声有些熟悉,又像是在睡梦中母亲曾经给他哼的摇篮曲。 “醒醒!” 傅明煦嘴巴上一痛,神识立马回笼,他的手腕被寒洮紧紧地拽着,仿佛自己前一息就要奔月而去。 他下意识地去摸嘴巴,微肿的触感泛起丝丝的疼。 “你咬我干吗?”傅明煦瞪了他一眼,抱怨道,“痛死了。” 寒洮冷哼一声,说得理直气壮:“我喊你没有反应,只能咬你了。” 说完,他身形一动,把傅明煦带离了月华覆盖的区域。 两人站在一处破败的墙壁下,飞起的屋檐在月华下投下阴影,刚好把两人的身影笼罩进来。 脱离了月华,傅明煦脑海中想要奔月的奇怪念头消失了。 寒洮一只胳膊仍旧是紧紧地搂着他,傅明煦感觉有点勒得慌,瞥见他看向深坑时微扬的脖颈。 托修为上升后夜也能视的福,他能清晰地看见对付脖颈上的喉结,以及光滑的肌肤。 对龙血的本能又出现了一点点,却也没有战胜傅明煦寻找无妄岛的念头。 两人静静地挨在一起,龙气构起的防御阵法和天然的遮掩完美融合,没有人能注意到这里还藏着两个人。 巨大圆月倾泻而出的月华越来越亮,可月华覆盖的范围却逐渐缩小。 直到最后,那月华如同流水一般全部灌入深坑之中。 歌声越来越清晰,两人时刻警惕着,保持着神识的清明,静静地等待着即将发生的变化。 而就在最后的月华倒灌进深坑的前一息,傅明煦竟然看见白桦之出现在深坑边缘。 司阳仙君呢? 傅明煦大惊,刚想有所动作就被寒洮按下。 他的薄唇张启,示意傅明煦再看。 然后傅明煦就看见白桦之的身形往旁边退了退,一个身穿黑袍的人从深坑之内飞出。 没有任何遮挡,借着明亮的月华,黑袍人的脸完美地裸露出来。 竟然是祁暮远! 傅明煦怎么都没想到,两个关系奇特的人竟然同时出现在这里,而且俨然不是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 第95章 同样的黑袍让傅明煦脑海中两个时空的记忆有所重合,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地看着远处的一切。修为之人格外优异的眼神让他无法看错白桦之和祁暮远的脸,以及他们交谈几句后同时看向深坑。 两人交谈的时间不长,在圆月最后一点月华全部倒灌入深坑之后, 祁暮远振臂一挥, 剑光竟然直直地望那圆月而去。 他应该是知道那巨大的圆月中有什么。 歌声戛然而止, 凛冽的剑光把暗淡下来的圆月劈成两半, 有东西从里面掉了下来。 祁暮远的动作很快,他纵身一跃, 伸手把那东西握在手中。 隔得太远,他又立马收了起来, 傅明煦看不清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白桦之站在原地没动,显然默认了那东西的归属。 天地间的月光消失了,有白雾慢慢升起,逐渐朝这般靠拢。 祁暮远上来似乎本就是为了圆月内的东西而来,他没再停留,也没看白桦之,直接跳进了深坑。 也不知是是不是傅明煦看错了, 他看见祁暮远在跳下去前微微偏头, 像是在看他跟寒洮所在的位置。 白桦之也跟着跳了下去,白雾又靠近了一些,白茫茫的一切就跟之前一样。 “祁暮远不是在天衍宗闭关吗?他怎么会在这?”傅明煦看着没有动静的深坑的说道, 他心下讶异不已,“司阳仙君知道他在这里吗?” 说完, 他才察觉自己说了句蠢话。 司阳仙君肯定不知道祁暮远在做什么,他还以为他的徒弟现在在宗门内闭关。 至少, 在出去这里之前, 他是无法得知具体情况的。 “我们跟上去。”傅明煦肯定那深坑下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而且白桦之早就知道这里就是巫族遗迹。 不仅知道,他之前也肯定来过,只不过因为某种原因之前来的通道是无法再次进入,这才需要从魔灵诞育之地进来。 这个原因,说不定跟他现在是魔族的身份有关。 而祁暮远,应该是从别处进来的。 如果是这样,这一切会不会跟他父亲也有关系?父亲留给他地图,要他找来的,仅仅是因为他被困在这里不能出去吗? 无妄岛到底去了哪里? 旧的问题还没得到答案,新的问题就已经到来。 傅明煦原本以为头顶上的谜团正在减少,会慢慢露出澄净的天空。可他没想到的是,每多走一步,伴随而来的谜团就多一重。 但答案总会有出现之时,只要他继续往前走。 “无妄岛,应该就在深坑之下。”寒洮的视线留在深坑边缘,他搂住傅明煦的力度松了一些,“无妄岛不可能不翼而飞,除非如龙凤界一样认主。” 一言惊醒梦中人,傅明煦猛地打了个机灵,语气难掩激动:“你说的没错!无妄岛不一定就在陆地之上。” “说不定就在深坑之中!” 他父亲留给他的地图肯定不是无用的,那时他太过年幼,即使知道了一些事也做不了什么。唯有等他有了修为,才能想办法进入这里。 傅明煦看向深坑的目光都变得火热起来,连之前银蛇带来的头皮发麻感都忘记了。 眼见白雾越来越弄,似乎都在催促两人下去。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傅明煦和寒洮对视一眼,两人不再犹豫,朝深坑一跃。 在两人的身形下降时,白雾迅速围了过来,雾气里面悉悉索索的声音刺激着人的耳膜。 整个巫族的遗迹再次被白雾彻底笼罩,高大的人身蛇尾雕像静静地伫立着,如在万年前的岁月里一样,保护着身后巫族的安全。 圆月消失,白雾之上,七颗星辰出现,排成北斗七星的图悬挂在空中。 只不过这七颗星星暗淡无光,若不是这天空昏黑无比,怕是也隐藏其中不得显现。 而在北斗七星图的不远处,就在傅明煦等人进入的位置上空,一颗小小的星星不知从何处加入。 它就那样停留在稍低的位置,星辰的大小不过七星中的一半,亮度却惊人。 像是黑夜过去,晨光到来的前的那颗启明星。 ..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在跳下的一瞬间,傅明煦只觉得天旋地转,恶心的感觉从胃部升起,冲击着他的喉管。 他只觉得自己像是从苍穹最高处旋转着极速下落,数不清的星辰从身边一闪而过,点点的星光在视野中被拉成长长的白色细线。 他忍住想伸手去抓的欲望,却不敢紧紧闭上双眼。 小人鱼在寒洮的怀中尖叫,一张小小的圆脸皱成一团,委委屈屈地喊着娘亲。 等两人落到实处,那些细线宛如被崩断了一般,再次化成漫天的星光回到天上。 这是天内天,也是界内界。 傅明煦心软地把小人鱼搂在怀里,视线却停在远处的岛屿上。 在点点的星光下,银色波浪不断,一座岛屿坐落在银色波浪中央,岛屿周围笼罩着黑气。 “是极为纯正的魔气。”寒洮顺着他看的方向得出结论,垂眼时看到他手中恢复原形的小人鱼,“他太重,你别抱了。” 在天地玄镜中休眠许久的小人鱼早已长到人族婴儿大小,之前控制住形体时才能缩进寒洮的衣襟中。 话题转得有点奇怪,傅明煦下意识地颠了颠,忍不住说道:“是有点重。” 小人鱼傅宝宝的小嘴巴瘪得更厉害了,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只乖巧地流下两滴泪。 傅明煦看着滚落的珍珠心疼得要命,虽然他确定自己现在没有生孩子的功能,但小人鱼身上的两人气息做不了假。 “别瞎说。”他瞪了寒洮一眼,脚尖点了点,“快把地上的珍珠捡起来。” 寒洮抿了抿唇,沉默地弯下腰把地上的珍珠捡起来,然后熟练地放入一个小小的储物袋中。 而傅明煦还在语重心长地教育小人鱼:“千万不要随便就哭,不然别人看见了,肯定把你偷走卖掉!” 小人鱼被吓得抽噎都停了,立马伸出肉乎乎的双手捂住眼睛,白色的鱼尾抖了又抖,“为什么卖我!别卖我!” 傅明煦咧嘴一笑,朝他努努嘴,示意他去看寒洮手中的储物袋,“诺,因为珍珠值钱啊。” 这下,小人鱼已经被吓得变成初见时的小小人鱼,再次乖巧地被傅明煦塞入寒洮的衣襟中。 低头看着胸前的隆起,寒洮终是忍不住,开口:“能塞入储物袋吗?他死不了的。” 对于这个莫名其妙冒出的,又身怀两人血脉的小人鱼,傅明煦还真狠不小那个心,朝寒洮哼哼了两声以做回答。 小小的插曲缓解了傅明煦心里的紧张和怕在这里仍旧找不到父亲的彷徨,他朝前一步,扭头问:“要不你留在这里,我先进去探探?” 寒洮现在体内不仅有没有解决的魔种,还有一朵黑化的魔灵,他怕那太过浓郁的魔气对他有影响。 星光下,四周都是黑秃秃的一片,唯有岛屿周围的银色波浪格外吸人眼球。 傅明煦虽厌,却不怕。 “不用。”寒洮自然不放心他一人前往,他想了想,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你看。” 看什么? 一团魔气出现在寒洮手心,那魔气中还带着丝丝的金光,俨然两者已经融为一体。 傅明煦大惊,第一时间去看他的额间。 可他的额间没有什么魔纹,双眼中的金色瞳孔没有半点杂质阴霾,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脸。 “之前怕你担心没说。”寒洮收回魔气,只手化爪,一黑一金的两团气息出现在掌中。 一时之间,傅明煦不知该看那威风的龙爪,还是该看那两团泾渭分明,截然不同的气体。 “所以。”他深吸一口气,以此来获得冷静,“你炼化了魔灵,魔灵吞噬了魔种,而你能同时使用魔气和灵气对吗?” 果然,寒洮点了点头。 傅明煦脸上完全没有「寒洮果然厉害」之类的喜悦,眉心都拧成了一团,心里的担忧无比浓重。 寒洮叹了口气,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保证:“之前我昏迷时体内魔气沸腾,在我感受到宿命被打破的一瞬间,便想抓住这个契机赌一把。” “既然魔气和魔种让我入魔,那我就干脆让魔灵认主来吞噬魔种,直接掌控魔气。” “幸好,我成功了。” “明煦,魔气不会让我入魔了,这不好吗?” 傅明煦知道,他是想彻底杜绝这个隐患,如他所愿,果然成功了。 可他还是忍不住多说一句:“若你失败了呢?” 寒洮为他把垂落在肩上的发丝撩到身后,动作极其轻柔,“我不会失败的。” 既然已经成功了,傅明煦知道没有再继续追问「如果」的必要。 既然魔气的顾虑消失,两人就没有不继续前行的必要。 傅明煦沉默地朝前走着,刚走两步就感觉胳膊一重,然后整个人都被拉入宽阔温暖的怀中。 “你别生气。”寒洮的嗓音在他的头顶响起,带着不容忽略的慌乱,“别不理我。” 傅明煦没动,静默了一会后长长地叹了口气,随后回抱他,“虽然有些气愤你的自作主张,但你的身体你比我更了解。” 许是脑海中那根名为「寒洮不能入魔」、并一直在绷紧的弦突然就消失了,他还有点没有反应过来而已。 “我们过去吧。”傅明煦从他怀中离开,“白桦之和祁暮远估计也去了那里。” 寒洮垂眸看他,点点星光的缀在他的眉梢,更添几分清冷。 两人朝无妄岛走去,走进一看,傅明煦顿时松了口气。 原来那银色波浪并不是原先见过的银蛇,而是真正的水波。 银色的水波。 但即使不是,傅明煦也觉得这银色的波浪跟那些银蛇有密切的关系。 太巧了,也太像了,还是谨慎一点没错。 两人在银色波浪的边缘站定,然后一起飞身朝中央的岛屿而去。 浓郁的魔气没有阻拦两人的脚步,傅明煦以为会看见的是一座荒芜的岛屿,但进入外面缭绕的魔气后,率先进入眼帘的却是宛若春景的景象。 灵植花草、桃花纷飞、湖边垂杨、有茅舍两三间,分明是一幅人间美景。 只是看那地面随意生长的杂草,也知道这里有很久都没人住过。 “有阵法。”寒洮拉住没让他动,指尖弹出一道灵气到那桃树上。 阵眼十分显眼,像是布阵之人故意为之,生怕人看不出似的。 可灵气打到上面,除了桃花纷飞得更厉害之外,并无其它改变。 傅明煦不觉得寒洮找的阵眼会有错,他想起外面缭绕的魔气,心思微动,“或许,魔气才有用。” 闻言,寒洮也不怀疑,再次曲起手指一弹,一道纯正的魔气没入桃树之内。 人间美景瞬间变化,刚才还杂草丛生的地方瞬间一变,一条通往茅舍的小路出现。 不知怎么,当这条路出现时,傅明煦的心就跳得格外厉害,一种与生俱来的血脉联系在催促他继续往前。 “阵中生路。”寒洮熟练地牵起他的手,垂眸问他,“要去吧?” 傅明煦郑重地点点头:“当然。” 两人没有迟疑,抬脚踩上那条小路,一步一步朝那茅舍走去。 桃花仍旧在纷飞不断,不知在此地默默地盛开过几回。 路过的石桌上落上了厚厚的灰,打着旋的桃花瓣落下流留下浅浅的痕迹。 「吱呀」。 茅舍的门被他轻轻推开,飞扬的尘土呛鼻,傅明煦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寒洮赶紧给他来了个简单的隔尘术,却没注意把指尖的魔气转换。 一道强霸的灵气突然从茅舍中射出,宛如一股强劲的狂风把寒洮往外面一卷。 这股力量太大,直接把他从茅舍门口推到小路之外。 傅明煦正想回头去拉,眼角的余光却冷不丁地看到一张画。 一张原本被灰尘蒙住,在强劲气流下恰好露出全貌,挂在茅舍前方墙壁上的画。 青年低头微笑,落日在他身后给他铺就了一层柔和而温暖的光。 可这些都没有他看向怀中女人的眼神来得温柔似水。 傅明煦呆立在地,连身后的寒洮都忘了。 因为那青年与他长相足有五分相似,是他记忆中亲爹的长相无疑。 第96章 傅明煦用一息的时间确定了画中之人的长相, 那青年低头敛笑,怀中的人面容却仿佛被云雾遮挡,看不真切。 但能让他亲爹拥入怀中的, 除了他娘应该不会有别人。 幼时的记忆没有随着时光的流逝而褪色, 与父母相处的点滴深深地刻在傅明煦的脑海中。 傅明煦眼眶生热, 朝前一步, 想把那张画摘下细看。 就在他伸手的瞬间,那张画无风自动, 轻飘飘地落在他手中。 他下意识地轻轻握住卷轴,手中却传来一阵刺痛。 温热的血顿时把画面染上一片红, 而原本安静的画卷里却传来了飘渺的歌声。 傅明煦只觉得神识一松,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朝画卷低头。就在这时,画卷中却冒出一股轻柔的力量把他轻轻一推。 他被迫后退到茅舍门口,腰身被人从身后稳稳托住。 画卷就此脱手掉落在地,地上的灰尘飞溅,像是纷飞的尘土在帮忙埋葬什么。 就在傅明煦下意识伸手去抓时,那画卷无风自动, 再次挂在了墙上。 像是在拒绝两人的靠近。 傅明煦抬脚就要再去拿, 没想到那股力量再次涌来,以强硬的态度直接把两人扫到了门外。 轻柔的风卷起青色的发带,缠绕着墨色的发尾轻轻穿过, 像是在不舍,又像是在叮嘱他不要再进去。 “怎么会这样?”傅明煦这时终于回忆起那风中灵力的熟悉感,“我确定这里跟我父亲有密切关系!” 幼时,他父亲无数次用灵力托着他到处跑, 而母亲就含笑地站在一侧, 小院中从早到晚都是他的笑声。 曾经, 小小的他认为人生就是充满着欢声笑语的。 脑海中不断涌现的美好回忆让他心里愈发难收,傅明煦扯了扯嘴角,看着紧闭的茅舍门好久,抿紧的唇终是忍不住张开:“他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既然如此,又为何要留下地图给我? 这样岂不是多此一举? 肩膀被人重重地揽住,寒洮的发尾垂在他的肩膀上,他一偏头,两人的头发刚好叠合在一起。 “最大的可能是有什么苦衷。”寒洮揽住他的肩膀说道,金眸中情绪翻转,若有所思后问他,“你想进去吗?恐怕里面的一切并不是你父亲想让你看到的。” 他的语气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说不定跟你的母亲有关。” 听了这话,傅明煦咻地抬头看他,盛着灵气的眉眼间藏着愁色,语气急促:“什么?” 寒洮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反而揽住他转身,薄唇轻启:“你看。” 桃花纷飞,绿树与花草长成一片,分明是一幅世外桃源的景象。 “桃树为阴,绿树为阳,但桃花盛开,树木生长却被花草抢夺养分。” “阴盛阳衰,生机却不断绝。” “明煦,这是用挚爱之血为引的阴阳合阵,是世间最温和的封印阵法。” 封印,本就是要彻底断绝敌人生机的阵法,这时间的封印阵法大多求狠、准、稳,力图被封印之人此生不得出,就在封印之中一点一点地磨灭掉生机和神魂,再无入世之可能。 可在寒洮眼中,面前的阴阳合阵阵力温和,还用灵草灵花蕴养灵气,分明是为了维持阵中之人的生机。 既想要他活着,又不想他出来。 寒洮称这是世间最温和的封印阵法也为过。 但傅明煦也知道,封印本就是逆被封印之人的意识而行,若想被封印之人不被察觉,必须要用挚爱之人的血为引子,让最熟悉的气息去蒙蔽神魂之中的警醒。 而这如世外桃源的景象,以及居住过的痕迹,确实很像实施计划前的甜言蜜语。 至于被封的是谁,答案已经清晰地在傅明煦的心里。 父母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母亲不见了后,父亲去寻找后也一去不回,这是在两个时空中的傅明煦都想找到的答案。 他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再开口时语气执拗:“我要进去。” 他要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直觉告诉他,只要找到他的父亲傅阳恤,那些困扰着他的许多疑问就能有找到答案的可能。 寒洮看了他两息,出口的嗓音淡而稳,他甚至都没问太多,只吐出一个「好」字。 一道澎湃的灵气从他掌心挥出,一分为二下一道同时击中桃树和茅舍紧闭的门。 「轰隆」两声巨响,桃花应声断裂,木门也一下子炸开。 桃花如大雪般扑簌簌地掉落,地上铺成一片深浅不一的红。 而傅明煦对面的门彻底消失不见,就连溅起的灰尘都被寒洮贴心的施展了去尘术弄了个干净。 自动挂起的画卷飘飘而落。 傅明煦挥出一道混沌之气,把画卷重新握在了手中。 之前他手心沁出的血已经被画卷吸收得干干净净,先前唯有两人的画卷也显现出了别的色彩。 他母亲的手上出现了一面镜子。 “这是..” 傅明煦看了两眼,心思微动下,天地玄镜出现在手中。 天地玄镜仍旧是被封闭的状态,但他没有犹豫地割破手指,然后用冒着鲜血的指腹往上一抹,强行灌入混沌之气。 寒洮瞥见他冒血的指腹皱了皱眉,却没有出言阻止,而是等他灌入混沌之气后立马抓起他的手指。 “我没事。”傅明煦朝他笑了笑。 接着感受到指腹上的温热舔舐后,他笑容一滞,再去看时,指腹上的伤口在口水的滋润已经光滑如初。 画卷中的人似乎在看两人的动作,傅明煦双颊微红,把手指抽开,转眼去看天地玄镜。 混沌之气打破了天地玄镜的困境,玄力顿时倾泻而出,如江流入海般涌入画卷之中。 “拉进我。”傅明煦一把牵住寒洮的手,把画卷往原先挂的位置一扔,顺着玄力流淌的方向钻了进去。 茅舍外突然狂风大作,本就被拦腰截断的桃花在一阵风中化成粉末,被花草围成一团的绿树宛如大补了一番疯狂窜起,茂密的树冠投下的氤氲足以掩盖整个茅舍。 .. 无妄岛外,祁暮远剑尖直指白桦之,冷声道:“你把师尊弄哪去了?” 白桦之伸出手指抵住在喉间的剑尖,把剑尖推移两寸,后退了两步,“刀剑无眼,你我既然是合作关系,又何必伤了和气?” “再说,若我不把师尊弄走,他发现了你也在这里可如何是好?”白桦之清俊的脸上透出几分邪气,故意说道,“难道你也想跟我一样被逐出宗门?” 祁暮远冷冷地看着他,“他早已不是你的师尊了。” 白桦之同样冷笑,“祁暮远,若不是我,你能成为师尊的弟子吗?” 这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为了争取时间逃跑,把刚被剑宗扔出宗主,废除修为的祁暮远扔在司阳仙君追杀他的路途中。 那时的祁暮远年纪小,他知道师尊最是心软,定会停下来为其救治。 如他所料,师尊果然停下了脚步为其救治,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师尊竟然会收祁暮远为弟子。 祁暮远天赋极强,他虽无心于剑道,却为了攻击力仍旧选择了剑道,更是在天衍宗坐上了宗主的位置。自己曾经好几次靠近天衍宗都被他发现,强大的剑法差点让他神魂俱灭。 直到,他在无意中发现了祁暮远对师尊的心思,这才有了两人后来的合作。 祁暮远这种人冰冷无情,他根本不在乎这世间的所有,就连大道飞升与他而言都没有日夜伴在司阳仙君身边来得有诱惑力。 情爱让人强大,可同样容易让人失去理智。 白桦之想了许久的办法,才把祁暮远拉入自己的阵营中。 可惜,即使知道他背后之人,任由自己许出许多好处,也仍旧不为自己所调配,只一门心思地达到最初的目的。 “今日是巫族的圆月之夜,你已经拿到了月核,就想杀人灭口吗?”白桦之嘴上虽这样说,可表情看起来却并不担心起暮远会突然出手。 祁暮远剑尖一挑,直逼他的喉咙。 白桦之心头忽地一跳,脸上神色却未变,“师尊被七星困住,以他的能力不会出不来的。” 闻言,祁暮远手中的剑才落下。 “光月核不稳妥。”他收回长剑,目光落在远处亮起的星辰上,“我要巫族的星辰之力。” 数不清的星点点缀着漆黑的夜空,这里看起来跟苍灵大陆上的每一个夜晚没什么两样。 但两人都知道,这星空不过是巫族的星辰之力构成,是天内天的假象。 白桦之没有拒绝他的要求,目光留在银光中央的岛屿上,笑道:“星辰之力,就在那座无妄岛中。” 所有的星辰之力都是为一人服务,既然祁暮远想要,那他就指条明路。 但是否能拿到,就要看他的运气了。 可白桦之知道,祁暮远今日的好运应该是用完了。 祁暮远并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看了他一眼,便毫不犹豫地飞向那座被浓烈魔气缠绕的岛屿。 白桦之微笑地看着这一切,低头看了一眼手心里的东西,漫不经心地跟在他后面。 若傅明煦在此,定然能认出他手心竟然是一颗魔种。 两人消失在原地后,司阳跌跌撞撞地从北斗七星的位置落下,他看着不远处的无妄岛后掐决推演,在得出结论后脸色大变。 司阳飞速地跃向无妄岛,星光下,他原本掺杂着白色的乌发已经全部变成银白,浑身的气息也变得不稳。 这是窥探天机太过的结果。 但他对此毫不在意,携着一身星光落入岛屿之中。 五个人分三批进入无妄岛中,谁都不知道,在巫族遗迹之上的魔域中,之前被打得昏迷不醒的含欢突然醒来,他体内的神魂已经被召走,只留下一个迷茫的含欢被幽姝扔出了魔域王宫。 数朵魔灵从诞育之地遁走后,纷纷找到命定的主人。 在苍灵大陆灵气日益减少的情况下,魔气终是用另一种方式增加。 不仅如此,既定的命运被打破后,遥远的仙界中,命君正急急地赶往九重天。 .. 紧握的双手给予了傅明煦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增加了勇气,他紧紧地拽着寒洮的手,提起的心却迟迟难以落下。 “原来画卷才是打开岛内空间的岩石。”傅明煦踩在坚硬发烫的土地上,看着周围散发着热气的岩石,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 越往里走,热浪越来越重,甚至眼前的空气都出现了扭曲的虚影。 傅明煦走了两步,总觉得脚心都开始烫得慌。 寒洮感受到了他手心的冒汗,冷峻的眉峰一动,弹出一道微凉的气息。 傅明煦顿时感到一阵沁人心脾的凉意,忍不住朝他扔去一道赞赏的眼神。 虽然自己也能做到,但有人细心呵护的感觉总归是不一样的。 有寒洮在一旁进行冷气输送,傅明煦朝前方走去的脚步更快了一些,等两人走到一处到处都是冒着火苗的岩石,等到了最里面,遍布红色岩石的两边墙壁则成了两道火墙,脚下所踩的地面变成了火海。 而在火海的最前面,正有一人坐在这里唯一没有冒着火焰的石头上。 足足有九条燃着火焰的链条从他的肩胛骨穿过,然后没入两边的火墙之中。唯有那身下的那块石头不仅没有冒出火焰,反而散发着森森的冷意。 可谓是冰火两重天。 在傅明煦看过去的一瞬间,在石头上盘腿而坐的青年抬起头,与他足有五分相似的面容出现在两人面前。 果然是他亲爹傅阳恤! 傅明煦激动之下疾走两步,忍不住喊道:“父..” 还没等他把剩下的字说完,那青年在见到他后眼中闪过惊喜,然后猛地站了起来。身后的链条在他的动作下不住地抖动,宛如九道在空中吐着信子不断盘旋的火蛇。 “谁让你找到这里来的!” 熟悉的嗓音在热浪重重的空间中响起,傅阳恤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大吼一声。 “你们给我松手!” 傅明煦当场愣住。 寒洮下意识地把他的手抓得更紧了一些。 早在他怀中被热得拱来拱去的小人鱼被吓得露出一个脑袋,朝傅明煦害怕地喊了一声:“娘亲。” 然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珍珠落下,劈哩叭啦地滚了一地。 作者有话说: 找爹前; 寒洮:我帮老婆找爹。 找爹后; 寒洮:?? 第97章 傅明煦完全没想到找到亲爹后会是这样一个局面。 总而言之, 他爹不同意这桩亲事。 但寒洮抓着他的手生疼,一双金眸中毫无畏惧之色,死死地抓着他的手不放。 偏偏这时的小人鱼也不知是不是被吓得失去控制, 一条鱼尾赫然化成了人族婴儿一样的双腿, 赤条条地扑进他的怀中哭个不停, 成了名副其实的傅宝宝。 所以, 现在他抱着一个傅宝宝,手被寒洮紧紧地牵着, 在他亲爹面前笔直地站着。 久别重复的父慈子孝的画面没有出现,傅明煦与他亲爹四目相对, 手被抓得生疼。 “别哭了。”他被魔音贯耳得受不了,只得挪开眼神,先去安抚傅宝宝,然后侧头对寒洮低声说道,“我的手好痛。” 傅宝宝奇异地止住了哭声,朝寒洮眨了眨眼。 寒洮继续目不斜视,抓着他的手微微松开一点点, 刚好控制在他不会疼痛的范围。 这下, 头疼的轮到了傅阳恤。 时隔多年,在他无穷无尽的担心中,他万万没想到儿子不但找到了, 而且看样子还是拖家带口。 “什么娘亲?”傅阳恤眉头高高竖起,看向寒洮的眼神都是在喷火,“别胡说八道。” 傅宝宝嘴一瘪,虽没有哭声, 只有眼泪化成的珍珠源源不断地掉下。 见此, 傅阳恤总觉得自己像是欺负了一个奶娃娃的恶人一般, 无端地生出几分心虚。 傅明煦一只手熟练地把傅宝宝颠了颠,傅宝宝便乖乖地趴在他的胸口,一双圆溜溜地眼睛好奇地看着。 微凉的气息继续为傅明煦驱散周围的热气,傅宝宝感受到寒洮的气息,乖巧地朝他喊了一声:“爹爹。” 声音又软又甜。 寒洮垂眸,金眸中流露出笑意,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重,我来抱。”然后熟练地从傅明煦怀中接过傅宝宝。 傅宝宝从这个怀抱换到那个怀抱并不在意,仍旧好奇地观看着周围的一切。 三人有意无意地流露出的亲密气息让傅阳恤惊呆在地,连发火都忘了。 在他不在的岁月里,他儿子不仅有了修为,还成了家生了娃? 啊呸! 他儿子可是男人啊! 他找了个男道侣也就算了,怎么就能生出孩子来? 不对! 他儿子怎么找了个男道侣? 火蛇舔舐的岩洞中,傅阳恤的心拔凉拔凉的。 最终,父子两仍旧是平心静气地坐了下来。 傅阳恤在冰川岩上盘腿而坐,寒洮见机从储物袋拿出一张椅子,傅明煦理所当然的坐了下去。 父子两相对而坐,寒洮托着傅宝宝的屁股安静地站在一侧。 虽然这个过程中他没有多说一句话,但他的龙气始终笼罩在傅明煦身上,有意无意地宣誓着两人之间亲密的关系。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傅阳恤注意到寒洮的金眸,沉思后开口,“你的道侣不是人..族?” 傅明煦注意到他语气的停顿,猜测他可能是想说自己的道侣不是人。 “他是龙族。”这没什么不能说的,短暂的面面相觑后,父子两心平气和地聊了起来。 略去两个时空的一些事情,傅明煦直接从他获得地图,如何找到巫族的记载,以及如何来到无妄岛简单地说了一遍。 他说得很是轻松,但傅阳恤知道在那些他没有诉说的细节中,定是藏着许多艰辛。 另外,傅明煦也说了他是傅家用来代替傅山清去城主府冲喜的。在傅阳恤的怒目而视中,他又把两人情意相投,在鲛人族举行盛大的婚礼补上。 他说得坦坦荡荡,他爹听得忧心忡忡。 这两人早已定了众生,两人的姻缘甚至获得了苍灵大陆三生石的认定。 傅阳恤复杂的目光停在寒洮怀中的傅宝宝身上,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他还能说什么,两人连孩子都有了! “你说你得了鲛人族的传承。”傅阳恤说的话像是拼命从喉咙里挤出,说得格外艰难,“所以,这孩子是你鲛身的时候所生?” 被亲爹这么一问,傅明煦一时都不知道作何回答。 寒洮悄悄地拍了下傅宝宝的屁股,肉嘟嘟的两条短腿立马变成胖嘟嘟的鱼尾,直接轻轻地甩在了傅明煦的脸上。 傅明煦手指把鱼尾夹到一旁,面对他爹露出的了然表情,默默地点点头。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承认下来。 有了心里准备后,得到确切答案的傅阳恤反而不震惊了,对上傅宝宝圆溜溜的眼睛,轻咳了两声,“给我抱抱吧。” “放心,这火焰伤不了他。” 随着他话音落下,九条链子上的火焰竟然齐齐退到了岩石的那段。 傅明煦看得欲言又止,他很想问父亲为何会遭遇这些,但看他面色平静,又有些避而不谈的意味,终究是没问。 算了,反正都找到了,等把父亲救出,其他的事情倒也不急。 寒洮把傅宝宝送到了傅阳恤手上。此时纯白色的鱼尾已经熟练地幻换成人族婴儿的双腿,傅阳恤接过来时照样没多看寒洮一眼。 寒洮倒也不在意,把傅宝宝放入他怀中就退下,安静地站在傅明煦身旁。 软乎乎的小娃娃总是格外招人喜欢,更何况这娃娃身上还流淌着儿子的血液。 傅宝宝很乖,虽然眼神一直在傅明煦和寒洮身上,但随着傅阳恤的逗弄,仍是露出软绵绵的笑容。 傅阳恤看得心都化了,连带着对寒洮的排斥都少了许多。 傅明煦静静地看着两人的动作,忍不住朝寒洮传音:“你怎么都不说话?” 火焰的映射下,给他冷峻的面容增添几分暖意。 寒洮微微垂眸,沉沉的嗓音传送:“多说多错。” 傅明煦:?? 好像有点道理。 察觉到两人正在传音说「悄悄话」的傅阳恤脸一黑,但瞥到儿子脸上是说不出的轻松笑意,慈爱之心到底是把这几分不满盖过。 但很快,逗弄小娃的傅阳恤又纠结起了一个问题。 这怀里的娃娃是叫他外公还是爷爷? 他瞅准对面两人没有注意到这,偷偷压低声音问:“你叫什么名字?” 傅宝宝也不害怕,回答得超大声:“我叫傅宝宝!你叫什么?” 对面两人听到了声音,注意力全被吸引了过来。 傅阳恤老脸一红,好在周围全是红色的火焰,如此倒也看不出。 他对上傅宝宝稚嫩的小脸,终于忍不住试探地回答:“或许,你可以喊我爷爷。” 傅宝宝已经玩得有点急了,直接忽略掉他对面的话,软软地喊了一声:“爷爷。” 然后扭头朝傅明煦呼唤:“娘亲,我要抱抱。” 傅明煦总觉又有哪里不对,但他爹已经欣喜地「欸」了一声。 寒洮没理会他要去娘亲那里,直接走到傅阳恤面前,伸手去抱他。 傅宝宝看了看傅阳恤,又看了看他,小小的脑袋判断出跟他爹爹走比呆在爷爷这边回到娘亲的怀抱几率更大。 傅阳恤见寒洮面上并无不满,对他的感官又好了一点。 “好了,问也问了,娃也抱了。”傅明煦走了过来,看着他爹说道,“爹,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这一切了吧?” 怀中一空,傅阳恤脸上的笑意全无,淡淡道:“既然看到我了,我还活得好好的,你就回去吧。” 瞥见傅明煦的嘴巴即将张开,傅阳恤抢先说道:“别问了,你问了我也不会说的。” “总之,你跟你..道侣回去,不用再来这里,也不用想着带我出去。” “我不会出去的。” “煦儿,你走吧。” 说完这些,傅阳恤闭眼盘腿而坐,九条链条上的火蛇再次涌出,拒绝着其他人的靠近。 傅明煦万万没想到,在好不容易找到他爹后,脑海中曾设想的许多救人方式都化为空谈。 因为他爹原本就没打算跟他出去。 傅阳恤一幅闭口不言、油盐不进的模样,傅明煦对自己的亲爹一时之间还真的没有法子。 他沉默了好久,喉间的语句都干涩起来,缓缓开口:“你知道母亲在哪里吗?” 傅阳恤的眼皮动了动,闭眼之下的内心显然不如表面看起来的平静。 “你现在这样..”傅明煦根本不想说出这句话,“是母亲造成的吗?” 傅阳恤猛地睁开眼,呵斥道:“混账!不准你这么想!” 傅明煦沉默地看着他,脊背挺得壁纸,宛如山间不折的青竹。 刚才的温馨场面在两人的简短对话后消散,他不是过去的幼儿,也不是没有丁点修为的凡人,在他父亲缺失的岁月中,在想尽办法在傅家生活下去的时光里,在与寒洮经历过的各种艰难险阻中,他能轻易地看出在他爹愤怒的呵斥下,隐藏的是色厉内茬的慌乱。 “我娘她,去了哪里?”傅明煦定定地看着着,精致的眉眼异常沉重,“她,为什么把你封印在这里?” 傅阳恤却很快调整好表情,重新闭上眼睛,完美地做成了锯嘴葫芦。 他这样不言不答,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傅明煦这下是真的没招。 总归是他亲爹,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但他越是这样,傅明煦心里的疑惑就越多,胸腔像是被膨胀的气体堵住,找不到发泄的口子。 寒洮拉住了他上前的动作,朝他摇摇头:“我们走吧?” 傅宝宝安静地待在他怀里,目光却始终落在傅明煦身上,眼中是满满地殷切。 傅阳恤一幅拒不配合的样子,像是哪怕过了千年万年都不会再多吐露一个字。 傅阳煦看着傅宝宝心头一动,一把把他抱起,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他爹的怀里。 缩起脖子的鹌鹑再也不能平静,与他五分像的脸露出迷茫的神情。 “既然你在这里没有危险,我就把傅宝宝留下来给你照顾吧。”傅阳煦耸了耸肩,摊手道,“现在苍灵大陆魔种横行,危机不断,孩子留在你这里最安全。” 说完,他拉着寒洮的手头也不回道:“我们走吧。” 一人一娃完全没想到事情竟然朝如此诡异的方向发展,火蛇都懵住了没有动静。 接收到娘亲吩咐的傅宝宝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张开了小嘴就要开嗓。 之前被魔音贯耳的傅阳恤立马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朝两人的身影大寒:“傅明煦,你给我回来!” 傅明煦柔和的轮廓微微偏转,被岩洞中跳跃的月光映忖得更加俊美。 他双手环臂,声线清淡却不容置疑:“那你能说吗?” 傅阳恤嘴巴张了张,最终化成沉沉的叹息,“不能说,你放弃吧。” 没想到,他还真是铁了心。 傅阳恤目光变得凌厉起来,一把冲过去把傅宝宝抱了起来,指着这岩洞顶,大声道:“你信不信我把这里拆了?” 刚说完这话,整个岩洞都颤抖起来,岩石上的火舌疯狂地跳跃,像是有人在外面疯狂地晃动这里。 傅明煦被吓了一跳,忙问身旁的寒洮:“你做的?” 倒也不必这么配合。 哪只寒洮摇摇头,“不是我。” 傅明煦大惊:“我什么时候觉醒了言灵体质?” 他爹傅阳恤终于听不下去了,喊道:“不是你!也不是他!是有人要闯进来了!” 有人不仅闯进了无妄岛,还有拆岛的趋势。 岩洞中晃得太厉害,傅明煦率先把傅宝宝塞进了天地玄镜的境内空间中,怕他无聊,还抽空给他塞了一对吃食。 面对寒洮幽幽的目光,他赶紧解释:“放心吧,他的牙坏不了。” 寒洮:他关心的不是这个。 傅明煦手心涌现出浓厚的混沌之气,作势就要劈向链条。 但寒洮阻止了他的动作,“不能劈,那链条与父亲神魂相连,除非他愿意,不然你强制性劈开只会损害他的神魂。” 「父亲」两个字被他说得十分顺口,宛如在心中早已练过千遍。 傅明煦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声音诧异:“这里都要塌了,你还不愿意走?” 即使这里是金山银山也不至于啊。 傅阳恤沉默地摇摇头,“你们快走,我不会有事的。” “走不了了。”这次开口的是寒洮,他的视线落在刚才两人的进口位置,“有人来了。” “两个人。” 岩洞似乎随时都要塌,但傅阳恤仍是一幅老神在在,不为所动的铁石模样。 傅明煦正欲说话,却被寒洮往身边一拉,“人来了。” 隐蔽阵法立即生效,傅阳恤面前的两人身影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他完全察觉不到半点气息的存在。 他们躲在了哪里? 冰川石边,傅明煦朝寒洮竖起了大拇指,对方冷峻的轮廓线立马变得柔和,把他拥入怀中。 既然他爹不愿意说,那能找到这里的人说不定会有什么惊喜。 就这样,傅明煦看到白桦之和祁暮远同时出现。 不仅如此,白桦之竟然单膝跪地,语气极为恭敬:“大人,主子让我接你回去。” 傅明煦看着这副与自己想象得截然不同的场面,脑门上出现了大大的问号。 作者有话说: 傅明煦:我爹他到底拿了什么剧本? 第98章 祁暮远看到傅阳恤的面容眼底流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但他又很快掩饰下来。 白桦之丝毫不觉得在他面前单膝跪地有什么丢脸的,反而神态愈发恭敬,“大人, 主子让我接您回去。” 傅明煦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这一切, 脑中糊涂一片, 压根不知道他爹还有「大人」这一重身份。 另外, 白桦之口中的「主子」又是谁? 寒洮拥着他入怀的动作没变,他朝祁暮远看去, 而对方刚好微微偏头,两人的视线似乎透过隐蔽阵法有了短暂的相接。 在重生前,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救下傅明煦后被围攻的那天。那时的他已经很久都没见到祁暮远了,两人虽在之前的正魔大战中有些交情,却没有如这个时空在因缘际会的关系紧密。 他只听闻天衍宗的宗主祁暮远已经失去踪迹许久,更是有传言说祁暮远是死在他手中。 而令人惊讶的是,即使传言有过一段时间喧嚣尘上,司阳仙君也从未过他对峙。 以目前来看,就在之前司阳仙君说祁暮远在天衍宗闭关之时, 恐怕他早已来到了魔域, 闭关不过是一个幌子。 只是,祁暮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与白桦之之间又是有了什么协议呢? 两人曾都是死司阳仙君的徒弟,一个早已叛出宗门, 一个却是一宗之主,到底有什么原因让他们站在一起? 寒洮猜测, 这肯定跟白桦之身后之人有关。 白桦之在地上跪了许久,傅阳恤都没有半点反应。 许久, 傅阳恤才垂眸看他, 吐出一口气:“你知道她为什么把我封印在这里吗?” 傅明煦立马竖起耳朵, 恨不得他爹多说一点。 可惜,却是白桦之开口:“不知。” “你过来,我告诉你。”傅阳恤缓缓说道。 火蛇在穿过他肩胛骨的九条链条上跳跃,与傅明煦五分像的面容上透出几分古怪的笑容。 白桦之没有多想,起身向前。祁暮远眉心皱了皱,没有阻止他的动作。 等白桦之靠近得离他只有一步之遥时,傅阳恤眼神一冷,突然朝他出手。 汹涌的灵气带着滔天的火焰,若不是祁暮远即使出剑阻拦,白桦之此时怕是成了火人。 “大人这是何意?”白桦之大怒,之前脸上的恭敬全无,“为何要出手杀我?” 一击失败,傅阳恤却不在意,瞥了祁暮远一眼,“剑意虽猛,却不纯。” 他语气有点惋惜,像是在痛惜一个好好的剑修天才却没有修出纯正的剑意。 但祁暮远只是云淡风轻地回了一句:“够用就行。” 剑意于他,从来都只需用,而不需悟。 傅阳恤又看了祁暮远一眼,这才抽空回答白桦之的问题:“你想杀我,我为何不能杀你?” 傅明煦大惊,就要出来帮忙。 “你杀不死我的。”而傅阳恤却心有所感似的,又冒出一句:“当然,如果你的同伴出手帮忙就不一定了。” 他站了起来,九条链条上的火蛇腾空而起,虎视眈眈地看着白桦之,似乎在找准角度择人而食。 “你就不好奇吗?”白桦之知道他无法离开这里,一时没有出手,反而问,“不想知道谁要杀你?” 傅阳恤轻轻摇头:“不想。” 但傅明煦知道,他不是不想知道,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知道得更多。 言多必失。 这时,祁暮远却扭头看他,突然开口:“你的主子是谁?” 见白桦之一愣,加上一句,“既然要合作,我该知道你背后之人的实力吧?” 傅阳恤也看向他,隐藏在暗处的两人虽没有动静,但随时警惕着他的安全。 白桦之笑了,又很快管理好表情,只是眼底是掩盖不住的意气风发,“我的主子是天界的仙官。” 猜测被证实,祁暮远眉心狠狠一跳,心间却没有半点喜悦。 傅阳恤肩膀微微下垂,像是如释重负,又像是早已猜到。 “你帮我杀了他。”白桦之修为有限,即使转化成魔族,也不是如今傅阳恤的对手。 更何况,每当他看着那九条链条上的火蛇就感到一阵心惊胆战。 傅明煦手掌握成拳头,丹田内的混沌之气蠢蠢欲动,恨不得现在就上去给白桦之一拳。 而白桦之终于拿出他不怕祁暮远不帮忙的筹码,“星辰之力就在他体内,只要他身死,你就能拿到巫族所掌控的星辰之力。” 岩洞内早已恢复平静,祁暮远站在原地宛如一柄即将饮血的利剑,他的目光停在傅阳恤身上,眉头微蹙间像是在思索白桦之的话。 白桦之自信他能答应,傅明煦就要显现出身形。 “他是傅明煦的父亲吧。”祁暮远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伸手揉了揉眉心,似是在为难,“我若是杀了他,被傅明煦知道,他与寒洮定不会轻饶于我。” 他看向白桦之双眼微眯,眼底闪动着危险的光,“你在算计我,对吗?” 形势急转而下,白桦之听得心惊胆战,面上却不露分毫,充分地发挥他在魔域多年的演技,“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 “难道你不想要星辰之力?” 没有人比祁暮远更想要星辰之力,况且他已经拿到月核,断然没有前面的九十九步都走了,独独留下这最后一步的道理。 前期白桦之毫不犹豫让他得到想要的,正是算准了这一点。 他觉得祁暮远出手只是时间的问题。 祁暮远的眼神仿佛能把他看穿,傅阳恤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的「内讧」,他目光一寸一寸地在岩洞内扫视,手指在身后变化动作,很快找到了傅明煦两人的位置。 父子间仍在暗暗地较劲。 “你不用担心会被发现。”白桦之手心突然出现一柄闪着五彩霞光的匕首,毫不在意在当事人面前与他人商量坑害他的法子,“只要用这个..” 他话还没说完,异变突起。 一道金光直接袭向他手中的匕首,而祁暮远手中的长剑挽起一个厉害的剑花。 匕首甚至没有被激活的机会,就被傅明煦用混沌之气包裹抓在手中。 而祁暮远的剑尖再次落在白桦之的咽喉之上。 形势彻底来了个倒转,傅明煦从隐蔽阵法中冲了出来,他狠狠地瞪了白桦之一眼,看向傅阳恤的眼神中满是关心。 这下,白桦之彻底慌了神。 “你背信弃义!”咽喉上的而剑尖随时都可以夺去他的性命,他愤怒大喊,“祁暮远!” 祁暮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答应你什么了吗?” 白桦之一怔,回想起来这才发现从始至终祁暮远都没有与他达成什么协议,是他自认为拿捏住了对方的心态和把柄。 匕首在傅明煦手中挣扎,发出一阵嗡鸣。 混沌之气狠狠一捏,随着一阵宛如气泡被戳破的声音,匕首上的五彩霞光消散得干干净净。 傅明煦精致的眉眼中凝聚了冷色,而寒洮侧脸看过去的轮廓已经是极其冷峻。 一柄金色的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白桦之的胸膛,祁暮远的剑迅速收回,望向寒洮的眼神中满是诧异。 傅明煦的眉心拧成微拢的小山,“寒洮你..” 金色的眼底满是杀意,寒洮一把收回剑,淡淡道:“他在传影。” 所谓传影,便是利用秘法把这里的影像传到其它地方,宛如亲临。 他话音落下,祁暮远也剑势一挑,白桦之手中还未来得及激活的传影石咕噜噜地滚在地上。 傅阳恤看着白桦之脸上的死气,又看了眼寒洮脸上的冷意,虽觉得他出手过于狠辣,但却什么都没说。 岩洞中,三人奇异地对视了一眼,像是达成了某种决定。 死亡的恐惧再一次笼罩在了白桦之身上,可惜这次没有司阳仙君的心软,他面对着寒洮倒下,感受到浑身生机的消失,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结局会是如此潦草结束。 在神魂消散得最后一瞬,他的视线定格在了傅明煦的脸上。对方眉眼如画,留给他的眼神却是一片厌恶。 寒洮挪动一步,恰好站在傅明煦身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在司阳仙君赶来之前,白桦之的身体已经被一把火焚烧殆尽,只留下一块尚未激活的留影石。 “别告诉我师尊。”祁暮远长剑入鞘,对着两人说道,“如果你想他担心的话。” 傅明煦转头看向他,眉头皱了皱,只说:“司阳仙君比你想象得敏锐。” 祁暮远眼睫垂下,再抬头时笑了笑,“或许吧。” 说完,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传影石,把黑袍兜住头。 “白桦之死了,他身后之人肯定会察觉,你们更应该担心自己。” 真正与他协议的是寒洮,至于白桦之,不过是上面的一枚棋子,寒洮的一步计划而已。 看样子,如今的傅明煦并不知晓。 祁暮远朝傅阳恤微微点头示意,然后遁走了。 一门心思在父亲身上的傅明煦并没有想太多,而是转身盯着傅阳恤。 傅阳恤再次盘腿坐下,九条链条上的火蛇燃烧得比之前更厉害。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慈爱地看了一眼傅明煦,缓缓开口:“你母亲,确实是上界之人。”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休息一天,周一再更新哈。 第99章 傅阳恤清润的嗓音在炙热的洞穴中缓缓响起, 宛如秋日里的清流在山间慢慢流淌,伴随着秋日的凉风和飘落的树叶,在向山川之灵诉说着一个故事。 傅明煦的母亲名唤昭陵。 昭昭月华, 满山桃花纷飞, 新任的傅家家主在春日夜晚的桃花林中遇见了此生挚爱。 月色如水, 美人如玉, 在夜色中,在傅阳恤踏步抬头的一瞬间, 刚好与桃花林中静立的少女对上眼神。 一切都那么地恰好。 傅阳恤听到了心跳过速的声音,猛烈的心跳声振奋在胸腔血肉中, 带着从灵魂深处涌现的愉悦。 那时,苍灵大陆天梯早已断绝,修士并无飞升的可能。至少在初见时,傅阳恤从未把她与遥不可及的上界联系上。 昭陵说她被仇家追杀误入此地,她白色裙角的血迹和微微疲惫的神情也下意识地让他相信。 顺理成章地,傅阳恤把他安置在傅家桃花林中的小屋,两人从当初的收礼相待, 到最后的相知相爱。 直到, 最后两人对月定了终生。 昭陵不愿去傅家常住,说婚礼也绑定不了人心,傅阳恤便听从她的意见放下大办婚礼的念头。 因此, 直到傅明煦七岁时被他带回傅家,其他的傅家人才知道母子两的存在。 傅阳恤的爱情故事前期美好而又简单, 似乎一切都是上天冥冥之中注定的美好。 直到,昭陵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她给傅明恤留下来的唯有一场美好的记忆, 还有傅明煦这个活生生的孩子, 才不至于让他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场美梦。 “我查了很多, 根本没发现你母亲所说的仇家。”傅阳恤面色平静地盘腿而坐,像是在诉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雁过留痕,苍灵大陆上的任何东西都可以小时,但他们在天道法则中却会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 傅明煦记得,即使是现在的云寒城,也有老一辈的人会偶尔感叹傅家曾经昙花一现的天骄。 “我自生来便仙质优秀,若不是为了振兴傅家留任家主,再加上这苍灵大陆无法飞升,早该去大仙宗寻得更广阔的天地。” “后来遇到你母亲,又有了你,我只想两人修炼长长地陪伴着,养育你长大成人,再把傅家发展得更繁荣一些,也不算辱没了傅家的门楣。” “你母亲消失后,我借着游历的名头寻找了许多,可一直都无法得知她的半点踪迹。” “这世上,除了我和你,竟然没有一人认识她。” “就像是她是从天而降一样。” “直到,我误打误撞中来到了巫族遗迹,又习得了巫族星辰之力的推演之术,这才从天地法则中推演出了她的存在。” “上界,不可窥探。” “为了给你留下讯息,我利用星辰之力传送讯息到傅家,只是不知为何被其它遗留的上界之人发现,最后只好及时关闭了这里。” 傅阳恤说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岩洞火焰跳跃,唯有他身下的冰川石散发着凉意。 傅明煦的目光定格在冰川石上,抿着嘴唇久久不语。 “所以,你身上的链条,也是母亲所为吗?”他轻轻地开口,那九条燃着火焰的链条轻松地穿过傅阳恤的肩胛骨,把他捆在这里许多年。 傅阳恤眼睛闭了闭,睁开时眼中并无怨恨,“不是她。” 至少,不是她亲自动的手。 “她是仙,我不过下界一个普通的修士,与她相恋,想必是触犯了上界吧。”关于上界的传说在修真界中一直都未平息,傅阳恤还记得与她初相见时的狼狈样子。 或许,她口中所言的被仇家追杀就是真的,只是她无意间逃到了苍灵大陆,这才有了两人之间的故事。 凡间的话本中,仙凡相恋总会是会受到惩罚的,他宁愿这惩罚落在自己身上。 在他心里,昭陵不过是与他偷偷相恋的小仙女罢了。 闻言,傅明煦不知怎么松了口气。在他的潜意识中,始终不想把父亲身上遭受的一切往母亲身上想。 然而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两人对话的寒洮只是掀了掀眼皮,深深地看了傅阳恤一眼后,嘴唇轻轻地阖动两下没有发出声音。 两人的视线短暂地接触,又心照不宣地移开,悄无声息的小动作并未被傅明煦发现。 “刚才白桦之就是被上界之人的意识操控,想对我出手,以此来威胁你的母亲。” “等你们出去后巫族遗迹会自行关闭,我呆在这里比去外面更安全。” 最后,傅阳恤仍是以“自己若挣脱铁链离去,被上界察觉后,傅阳煦身在上界的母亲会受苦”为由,再一次拒绝了傅明煦为其脱困的提议。 “如果你们能找到修复天梯断绝的办法,找到你的母亲,确认她安然无恙后,就来接我吧。” 到最后,傅明煦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刚出无妄岛,望着那银色波浪中央的岛屿,他慢慢地蹲下身子,低头捂住了眼睛。 星光下,他的肩膀不住地颤抖,显得格外地单薄无力。 鼻尖忍了许久的酸意终于如破堤的洪水肆虐开来,泪水不断地从他的指缝中滑落,很快便湿润一片。 他在无声地哭泣。 寒洮也蹲了下来,默默地把他搂在怀中。 他没有出声,只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金眸中带着无尽的怜爱和疼惜。 .. 岩洞内,自傅明煦走后,闭目养神的傅阳恤再次睁开眼睛。 司阳仙君看着对面与傅明煦长相相似的人,推演的天机再次不断在脑海中闪现。 “天道日间衰落,但它不忍苍灵大陆就此湮灭。”傅阳恤轻轻地笑着,像是察觉到他的来意,“仙君的大名我早已知晓,这世上唯有你与天机最近,我不过是在因缘际会下得了巫族的星辰之力,才得意窥探一丝天机。” “可我推衍天机的天赋有限,这么多年,我在这里一人,便也有了思考问题的清闲时间。” “明煦血脉奇特,他母亲的所作所为我虽不知原因,却也知道上界之人对下界不过是看苟且偷生的蝼蚁。” “然蝼蚁亦有踏上通天大途的念想,仙君你心怀苍生,必定是此间天道最适合的媒介。” 司阳仙君轻轻皱眉,半头银发在火焰的跳跃下流淌着光华,“你把你知道的所有一切都告诉他了吗?” 傅阳恤笑而不语。 他知道的自然比他说的多,但他不想让傅明煦活在痛苦和纠结中。 天梯断绝已有千年,他不知道那些上界之人当初是如何下来的,具体又做了些什么,只能把修复天梯当做一个梦想寄走儿子心中的其他念想。 “我把巫族的形成之力送给你。”傅阳恤的声音不急不缓,好似送出去的是一件最普通不过的礼物。 说完,他又慢慢地站了起来。 链条摇晃,火焰奔腾而来,似乎在阻止他。 傅阳恤就那样站在冰川石上面,慢慢地弯下他即使坐着也笔直的脊背,朝司阳恭敬而郑重地鞠了个躬。 “他日,还望仙君帮助我儿。” 凡人常言,父母之爱子则计之深远。 但司阳从星辰之力中得到傅明恤所知道的讯息以及他的心愿后,他深刻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 当傅明煦重新站立在阳光下时,他与寒洮已经离开了魔域。 司阳仙君传讯过来,说他一切安好,只不过需回天衍宗一趟,有时传讯即可。 早晨的风还带着从夜晚穿梭而过残留的凉意,几根发丝飘到他眼前,把视觉中的阳光分裂成几片。 傅明煦恍惚觉得,此次巫族遗迹一行,除了寒洮身上的魔种在阴差阳错中被魔灵吞噬的意外惊喜后,什么都没改变。 “明煦,我们先一起回云寒城吗?”沈安歌自然地挽着幽姝的胳膊,心情很好地说道,“我父母的遗骸已经带好,我想把他们带回云寒城好好埋葬,刚才常伯也已经传了讯来,说他以及把墓地准备好了。” 墓地只需要一个,因为她会把父亲和母亲的遗骸安葬在一起。 傅明煦的眼角还带着浅浅的红,他顺手把发丝捋到脑后,瞟了眼她与幽姝挽在一起的胳膊,把脑海中纷杂的思绪勉强压下。 “幽姝的魔主,真的不做了?” 幽姝仍旧是一身红衣,不在意地耸耸肩:“我做魔主本就是为了魔灵,现在有了魔灵,我可以修炼最正统的魔族功法,谁还呆在这鸟不拉屎的魔域中。” 沈安歌听见她粗鄙的形容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天地初开之时也并不是灵气大为主,天地万物自由修行法门和各类神通,这才有了大道三千的存在。 在正确的修炼功法下,灵气与魔气不过是两种不同的气息而已。 如果说丹田是灵气的修炼媒介,那么魔灵就是魔气的修炼媒介。 两者均为修炼得道。 寒洮体内的魔种解决后,即使知道白桦之身后是上界之人,傅明煦等人暂时也做不了其它的事情。 “那就先回去吧。”出来了这么多,身心疲惫下他只想好好睡一觉,暂时先放下那些烦恼。 一行四人很快回了云寒城。 沈安歌和幽姝与他们分开,傅明煦看着两人一同进入店铺的背影,不禁感叹道:“安歌找到了好友,真好。” 他与沈安歌相识多年,她曾经在沈家的困难程度不亚于他,这也成了两人成为好友的原因之一。 他为沈安歌在孤寂的长途中找到伙伴感到开心。 “好友?”身旁一直话少的寒洮突然出声,他说出这两个字时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 傅明煦没想太多,他转身朝城主府的方向走去,轻笑道:“虽说一人一魔,但友谊总能跨越种族的障碍,更在于志同道合嘛。” “走了,回家了。” 他旁边的寒洮脚步一顿,闻言也笑了起来,“对,回家。” 回到城主府后,傅明煦的打算是先好好休息,然后与寒洮自习研究一下如何修复天梯这项造福苍生的大事。 但两人刚跨进城主府,还没来得及跟迎面而来的祭司打个招呼,寒洮就拉着他身形一闪,直接消失在原地。 祭司当场呆愣在地,喃喃道:“难道我刚才看错了?城主与傅主子其实没有回来?” 他揉了揉眼睛,空荡荡的大门口没有半个人影。 折叠空间内,傅明煦还未说上两句话,整个人就陷入天旋地转中。 “好好的,你在做..”刚与一双金眸对上,还未说完,浓烈而炙热的气息就堵住他的口腔,铺天盖地的吻没有给他留下喘息的机会。 “唔。”傅明煦被他亲得面红耳赤,好不容易用手掌撑着他的胸膛拉开两人的距离,“你发什么疯?” 床榻上,那双璀璨金眸中的暗欲令人心惊。 第100章 寒洮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我想你了。” 他嗓音低沉,带着令人容易沉溺的眷恋与柔情,高大的身形把傅明煦遮盖得严严实实, 灼热的气息菩扑洒在他的耳侧。 大腿上落下的高热让他无法忽略, 傅明煦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嘟囔道:“天天都在一起, 有什么好想的。” 床幔被手指间弹出的灵气放下,两人周围的光线被遮挡, 彼此的气息在仅有两人的狭小空间中交缠融合。 许是那双金眸中跳跃的火焰太过炙热,傅明煦忍不住微微偏头, 修长纤细的脖颈泛着玉色的润光,宛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 脖颈肌肤上传来的微微刺痛感让他浑身战栗,寒洮没有回答他的话,用行动完全诠释了自己对他的「想念」没有掺杂半点水分。 “嗯..” 落日下降,月华初升,直至天光乍亮,傅明煦都没有机会分出一点思绪在其它的事情上。 等他醒来时, 胳膊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挥, 却扑了个空。 傅明煦下意识地醒了过来,等看到熟悉的幔帐才记忆回笼,浑身的酸痛让他久久不能起身, 脑袋昏沉一片,竟有一种分不出今夕是何年的混沌感。 缓了大半个时辰, 他才勉强起身。 穿着青衫的身子清爽无比,除了事后的酸痛并无其它不适, 傅明煦简单地束好发, 身受揉了揉脖颈, 不小心触碰到一处肌肤时,感受到一股更明显的疼痛。 “嘶。”他随后幻化一面水镜出来,果然就看见上面自己脖颈上的倒影有许多层层叠叠的牙印和紫红色的痕迹。 情到浓时,那条金龙已然化成了狼狗,把他困在怀里舔舐啃咬,恨不得吞吃入腹。 等傅明煦处理好全身的痕迹后,已然是一个时辰的事情。 他推开门,朝寒洮传讯,问他在哪。 “处理一些城主府的事情。”寒洮的声音照常,跟昨晚的疯狂截然不同,“你要过来吗?” 想起两人之间最近并未出现什么重大事情,傅明煦觉得昨晚应该是他在间歇性发疯,也没多想。 他在湖边吹了一会风,站在柳树下眯着眼睛看了会云层,“不去,我去沈安歌铺子拿点药草。” 末了,他拒绝了寒洮让寒正之跟随的提议。 阳光正好,是个适合出门的好地方。 沈安歌的铺子离这里并不远,傅明煦选择步行出门。 当他置身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再次感受到人间的烟火气,一颗心莫名地安定下来。 龙族并不喜欢在外面闲逛,大部分的都在云寒城后山的秘境中修炼,傅明煦不知道曾经与寒洮有过节的敖玉书如何,但有上代龙族首领的恩情在,依照寒洮的心性,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傅明煦从未多问,因此并不知道敖玉书早已被祭司送回了龙族祖地。 除了龙族,云寒城仍旧是以人族为主。主街两旁的铺子热闹非常,安定的生活并未受到外界风雨的影响。 只不过,傅明煦倒是没想到他会在路上遇到傅山清。 对方坐在轮椅上,昔日的意气风发早已消散,眼中像是被阴霾掩盖,表情呆滞,被傅家人推着。 在他身边,早已没有了昔日前呼后拥的影子。 傅明煦察觉到他身上生机消散大半,就连面容都看起来与同龄的凡人更加苍老,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枯木临冬的死气。 他没有上前,即使那个傅家人认出了他。 傅山清低着头,似乎不在乎推着他的人是谁,这热闹的街道也与他无关。傅浩仁死了,他侥幸活了下来,可再也与仙途无缘,唯有了此残生。 若不是他父亲还是傅家的家主,恐怕他连落脚之地都没有。 往日的记忆如同过眼云烟,当傅山清的心神从难言的思中抽出,那道挺拔如青竹的青衫背影已经消失在街角。 “都是命吧。”他小声地说道。 因果循环,天道难测,风云之下,谁又能独善其身呢。 傅明煦没有朝傅山清耀武扬威,也没有所谓的快意恩仇,两人就这样擦肩而过,宛如两道有过短暂相遇的清风,吹过无痕。 他朝沈安歌的商铺缓步而去,并没有回头。 关于天梯断绝一事他想了想还是传讯给司阳仙君问个仔细,无论是阅历,还是对天梯断绝的了解度,最早发现天梯断绝的肯定知道得最多。 司阳仙君并没有立马回复,傅明煦知道不能着急,抬脚穿过小巷,然后停到了来过无数次的铺子门口。 常伯仍旧在柜台忙碌着,已是秋日,高空烈阳的温度都弱了些,那巷口的榕树倒是没有半点枯黄的迹象,枝繁叶茂得仿佛刚过了春日。 傅明煦自若地走了进去,常伯看见他眼睛一亮,喊道:“傅公子先坐,我忙好就来。” 他面前有七八位修士在挑挑拣拣,把柜台的丹药一扫而空后还嫌不够,无奈实在没有,只得略微失望地走了。 “还有回春丹没有?”前脚人刚走,后脚又来了四个,刚一进门就急冲冲地问,“我们要回春丹。” 回春丹是修士间的常备丹药,虽品阶不高,但补血恢复体力的效果还不错,实乃修士出门居家必备之品。 傅明煦总是下意识地关注丹药,一听回春丹三个字,刚才还无聊的眼神就立马瞟了过去。 那四人身背长剑,身上的服饰与他见过的剑宗内门弟子十分相似,但做工和质感却相差许多。 应是剑宗的外门弟子。 只是,剑宗的弟子怎么会出现在云寒城? 众所周知,云寒城受龙族管辖,既不需要仙宗的庇护,也不与仙宗起冲突,对于其内的家族弟子以及居民是否加入仙宗更是从来都不管。 因此,云寒城内是难得的和谐,也因离各大仙踪路途遥远,甚少有仙宗的弟子出现在城内。 想到这个,傅明煦突然想起前面刚走的七个人身穿的似乎也是某个宗门弟子的服饰。 他站在一处,悄无声息地观察着买丹药的四人。 在发现所有的回春丹都被人买走了之后,他们便把柜台内其他一些丹药买光,就剩下货架上孤零零的几瓶。 傅明煦没有出声,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 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前后两批人刚好把铺子内疗伤回血内的丹药买空。 “傅公子,你是来找我们小姐的吗?”常伯熟练地把柜台收拾好,一脸歉意道,“也是不巧,今日沈家有事,小姐她回沈家了,幽小姐陪同了。” 傅明煦愣了一下,慢了两息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幽小姐是幽姝。 这倒是不巧。 “你们这里有灵药草吗?”傅明煦看了眼空荡荡的柜台,嘴角的微笑令人舒适,“不拘什么。” 城主府之前库存的灵药草早就被他炼得干净,天地玄镜中储存的灵药草还有一些,当他向来喜欢囤积,也喜欢把在外面碰到一些没有的灵药草当做惊喜。 常伯捋了把胡须,从袖口中摸出一个储物袋,递给他说道,“小姐特意交待,我们铺子收来的灵药草不买,全都给你炼丹。” 傅明煦点点头,当下也没客气,接过储物袋打开粗粗看了起来。 里面的灵药草分做两堆,一堆散发着灵气的自然是修真界的常用灵草,而另一对散发着魔气的,显然是魔域特有的药草。 他看着那堆散发着魔气的药草所占的空间约是灵药草的五倍大小,深深地怀疑幽姝在临走前把魔域的药草洗劫一空,其中还不乏一些稀有难得的。 常伯熟练地把储物袋递给他,“幸好你们回来前我就把来出售的灵药材留存下来,不然你们找我要还真没有。” 傅明煦眉心一跳,接过储物袋后抬头,“难道这些修士除了买丹药,连灵药草都来云寒城采购吗?” 还是说,这附近又出现了什么秘境? 很快,常伯接下来的话为他解了疑惑,“你有所不知,一个月前,突然有许多修士入魔,不少没有防备的村庄和小宗门都遭到了袭击,魔气不断增加,苍灵大陆灵气越来越少,很多人怕以后没了丹药,兴起了一波采购丹药和灵药草的风气。” “毕竟,除了运转功法,这丹药是最好的灵气补充方式。” 在生死困斗中,丹药的服用对战局的确会起重要的作用。 只是魔气增多,傅明煦听了这话不由自主地想起在另外一个时空中苍灵大陆的模样。 生灵涂炭,灵气稀薄,灵药草一株难求。 “傅公子,你怎么了?”常伯担忧的声音响起。 傅明煦猛地从一阵精神恍惚中惊醒,他告诉自己,现在寒洮已经不会入魔,时光回溯前苍灵大陆遭受的一切定然不会再次发生。 抓着储物袋的手不断地收紧,他的视线落在巷口随风摇曳的榕树枝条上,目光逐渐坚定。 不会的,寒洮的命运已经被打破,定然不会落个堕魔自毁的结局。不管如何艰难,只要他能找到解决天梯断绝的法子,不仅父亲也能安然出来,他们也能有更加广阔的仙途。 “我没事,不过是想事情出神。”傅明煦把储物袋收好,朝他笑了笑。 他是如此想着,可等他告辞了常伯,出了巷子看到主街上来往的宗门修士,心中那股自子不安却越来越重。 第101章 这股不安在傅明煦找了好几家丹药与灵药草的铺子, 发现里面的丹药和灵药草都被卖了个干净后越发浓厚。 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可他再也没了购买的心思,只带着这股不安回到了城主府。 一进城主府, 寒正之已久在门口候了很久的样子, 在看到他时明显松了口气。 “有事吗?”傅明煦觉得他的举动有点奇怪。 没想到对方只是递给他一个储物袋, 说:“城主让我把这个交待你。” 傅明煦不明所以, 可还是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竟然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灵药草。 这是让他赶紧炼丹的意思吗? 寒正之说完, 见他把储物袋收了,朝他拱拱手后就如释重负地走了。 傅明煦看着他的背影, 抓着两个储物袋陷入了沉思。 “算了,先去炼丹吧。”炼丹对他而言是最习惯的事情,他也没多问,给司阳仙君的传讯还没得到回复。 天梯断绝的时光悠远,想要修复无异于天方夜谭,尽管傅明煦想要一试,却也知前路艰难。 但除了阻止寒洮入魔之事, 剩下的唯有此事而已。 况且他也无法飞升, 并不在乎修复天梯会耗费自己多少时光。 等进了炼丹室,他深呼一口气,给寒洮传讯告知自己即将炼丹几日不出时, 就把这些纷杂的思绪抛之脑后,全部的心神都投入到炼丹之中。 处理灵草、温养丹炉这些程序早已深刻在他的血肉之中, 他唤出龙炎很快投入进去。 一袭青衣端坐屋内,手指法决不断, 药香渐渐弥漫。 折叠空间内柳条飘飞, 各类灵花竞相竞放, 宛如春日未去。 .. 城主府后院,身着白袍的祭司看向面前站着的寒洮,对方身形高大,即使在龙族,他的龙形和人形都算得上是一等一地强。 “城主,为什么突然让我们回龙族祖地?”祭司面露不解,红眸纯净,说出的话却不尽然,“难道我们打扰了你跟道侣的亲密相处么?” 龙族想要找到自己的命定之人的确很难,说白了这是完全到了看天道开不开眼的程度。 听了他的话,寒洮的眼角抽了两下,摇摇头,“并不是。” 他们想打扰也打扰不了的。 “苍灵大陆即将生变,我既然受上任龙主所托带领龙族在大陆上历练,但现在风云涌动,回龙族祖地是对你们最好的选择。” 寒洮说得很慢,这并不算突如其来的决定,而是他深熟思虑后对龙族最好的退路。 想要回到龙族的祖地就必须要穿过虚妄海,而虚妄海中设有因果禁制,非龙族血脉或神魂相连之人不得进入。 是禁制,也是对龙族祖地的保护。 闻言,祭司脸上罕见地露出迷茫的神情,“我卜卦过,显示前途光明,并无灾厄会发生。” 苍灵大陆不是没有经历过风雨,但从来没有陷入绝境的时刻。即使天梯断绝,道途在经过短暂的曲折迷茫后仍旧被大能一手拉回正途。 知道他轻易不肯相信,寒洮却不能说得太仔细。 天道渺渺,他不知道苍穹之上有了多少漏洞,他们每当触碰那个字眼会不会被察觉,只能以最委婉的语言来告诫:“若不走,龙族便会落得如凤族一般的下场。” 他低头,金眸眸光璀璨,说出的话铿锵有力:“你敢赌吗?” 他的声音不高,可嗓音如金石,落地有声,很狠狠地砸在听话人的心间血肉上。 祭司一时被他的气势所摄,两片嘴唇动了又动,好半响才挤出一句话:“你们不去吗?” 寒洮再次摇摇头,“我跟他都不去。” 日光下,他冷硬的下颌非但没有镀上阳光的暖意,反而透出刀斧般的肃杀感。 敖玉书几日前就被送了回去,只是护送的龙族还未回到城主府,若他们从尽快出发,说不定还能中途遇上。 其实,身为龙族的首领,不管寒洮下了什么命令,其他的龙族肯定会不打折扣地执行。 前任龙主可以带他们出来,现任龙主自然可以带他们回去。 唯一值得深思的是,祭司不解寒洮为何要留下来。 傅明煦早已跟傅家没有半点关系,有道侣这层关系在,完全可以带回祖地过上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可惜寒洮现在无法解答他的疑惑,因为他要做的那些事并不能诉之于口。 祭司最终还是决定听从他的决定,末了,仍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你是我们的首领,不管需要我们做什么,我们都会鼎力而为。” 然而,寒洮听了脸上并无感动之色,只是淡淡地回了句:“我要做的事情,若你们因此沾上因果,必将把龙族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话音落地,祭司愣住了。 寒洮的语气却宛如说今日的天气如何,“我答应敖钦护好你们,等你们离开这里,我与龙族之间的因果便断,以后我做的任何事情都跟龙族无关。” 眼见祭司眼睛一瞪就要说话,他又补了一句,“你是龙族的祭司,应该知道我说的话意味着什么。” “让龙族延续是你天然的责任。” 最后一句话,是提醒,也是告诫。 闻言,祭司脸上的神情极其复杂,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寒洮说的没错,他是应该记得身为祭司的责任,凤族一族湮灭的具体原因他不知,但他不能让龙族陷入那种境地。 以寒洮的为龙,他是不可能对自己说假话或者危言耸听的。 “好,我今晚就带他们走。”龙族的脚程很快,有在外历练的,今晚之前也能赶回来,祭司没问太多,他到底选择了信任,“我现在就回去跟他们说。” 寒洮轻轻地「嗯」了一声,看着他迈步离去。 祭司走了十几步,又忍不住回头。 “还有什么问题吗?”寒洮垂眸问道。 祭司站在他面前,脸上往日里的笑眯眯换成了忐忑,“龙族祖地十分安全,你带傅明煦一起去吧。” “即便有什么因果,有我们先祖与天道定下的法则下,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龙族的每任首领和祭司都知道,在万年前万物大兴之时,龙族先祖与苍灵天道定下约定法则,龙族祖地必定天道庇佑,不受人间因果影响。 寒洮自然也知道。 他对上祭司的眼睛,轻轻地问道:“如果我体内的魔种没有解决,你会让我回祖地吗?” 这句话,宛如一道惊雷落在祭司的神魂之中。 他吓得倒退一步。“你知道了?” 寒洮却没有再去看他,而是背过身子,嗓音沉沉,“你们走吧。” 从上一世到这一世,他始终都不明白体内的魔种到底从何而来。即使是在修为尽失期间,他的意识也是清醒的,因此更加迷茫。 但直到魔灵把魔种吞噬,魔种身上所残留的闪现画面让他恍然大悟。 那就是在他出生之时魔种便已经被人种下,只是那时候他修为低下无法察觉,后来修为越来越高,魔种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其一直隐藏,直到他修为尽失之际,魔种就趁此机会而出。 而种下魔种的,只有在他昏迷时把他捡回来的敖钦。 他本来也怀疑过那位从上界而来的女子,也就是傅明煦的母亲。但对方之前抓自己就是给傅明煦做龙血储备,断然不会放一个不知何时会堕魔的金龙在他身边。 今日,他看到祭司的反应,便知道自己猜的没错。 看着那道高大的背影,祭司是真没想到他会真的知道,他也没法把敖钦跟他说的这是为了龙族的未来,为了让他能尽心护好龙族,也为了让他无法回到龙族祖地报复而为。 从现在来看,当初的敖钦显然对自己也没说真话。 敖钦早已死去,无人知道他为何那么做。况且事实真相到底如何,在今日已然不重要了。 祭司嘴巴抖了抖,知道把龙族带回祖地是最好的选择。 他站在原地又回退两步,突然朝寒洮弯下腰,语气格外郑重:“城主,感谢你多年来对我们的庇护!” 前面的人始终背对着他,一言不发。 祭司那双红眸似乎更红了些,他低着头调转身子,然后一步一步地离去,没有回头。 日光倾泻,城主府后院中,随着怀中一重,寒洮随风飘散的无实质目光重新凝聚,落下怀中蹬着双腿的傅宝宝身上。 “空间瞬移?”他脸上并无意外,嗅着他携带过来的药香问,“你娘亲炼丹结束了?” 清风徐徐,傅宝宝一手抓过他垂在胸前的墨发,瘪了瘪嘴道:“还没有,炼丹房太干燥,我不喜欢,就来找你了。” 寒洮脸上的冷意随着软软的说话声不自觉地散去,眼底缀着柔和的笑意。 他走到廊下,坐了下来,把傅宝宝端坐在腿上,捏了捏他肉乎乎的小脸,开口:“你把之前说的话再跟我仔细说一遍,看看有没有漏下的。” 傅宝宝听了顿时皱起眉头:“我都说了五遍了!” 寒洮熟练地把他放在大腿上面对自己,眼皮轻抬,“你娘亲炼丹估计还要两日,去鲛人族来回只需要一日。” 刚说完,傅宝宝小腿一蹬,“我要去!” 寒洮轻飘飘地瞟了他一眼,在他紧张的等待中缓缓张口:“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傅宝宝又把从他有记忆之时所有记得的事情一点一滴地说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家里的事情终于搞完了,开始日更! 写到这里,其实有三条时间线显露出来,大家能猜出来吗? 第102章 炼丹的时间总是难以估计, 傅明煦越练越顺手,到最后丹术隐隐有进阶的迹象,自然不能匆匆结束。 因此, 当他练完丹出来后已经是一个月后, 这一个月内他发给司阳仙君的传讯仍旧没有回复。 他站在水波荡漾的湖泊前伸了个懒腰, 想起天地玄镜空间里的丹药成品, 不禁笑得眼睛微眯。 除了还剩下一些魔域的药草,两个储物袋中的其他灵药草已经被他用得干干净净, 因此得到的丹药成品的数量是很可观的。 在修为的加持下,如今的他丹术再次突破, 已经能炼制九品丹了。 九品丹,乃是苍灵大陆上记载的最高阶丹药,再往上便是仙阶丹药。 傅明煦很满意这几日的劳动成果,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夹杂着花草气味的空气,只觉得灵台都通透许多。 他抬头看去,艳阳被厚重的云层遮挡,唯有徐徐而来的风撩动衣摆。 等除了折叠空间, 城主府中央的那棵灵树树上泛黄的叶片偶尔飘落, 他才恍然想起已是秋日。 没有阵法的刻意加持,这棵灵杏树仍旧遵循着四季的变化,循着天地间的四季法则生长。 叶片飘飞, 落在地上的轻微声响准确无误地传递到他的耳里,像是秋日在朝他招手。 等他循着记忆去寒洮传讯来的位置后, 傅明煦这才发现这城主府内安静得不同寻常。 那些每当他穿过长廊偶尔碰见,甚至到后来礼貌地打招呼的龙族一个都没遇到, 就连看到他就忍不住问东问西的祭司也没碰见。 “傅主子, 你走错了, 应该走这边。”一道声音宛如鬼魅般地出现在他的身后,宛如凭空出现。 想得出神的傅明煦被吓了一跳,惊魂不定地回头,就对上一张找不到任何记忆点的脸。 对方看到他后扯起一抹僵硬的笑,“你找主子吧,他在那边。” 他指着与傅明煦之间相反的方向。 苍穹中本就没有艳阳,城主府内光线暗淡,可傅明煦却敏锐地看见那人指方向的手指没有一丝血色,是一种终日不见天日的苍白。 傅明煦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悄悄地拉开两人的距离,这才问道:“你是说?” 对方歪了歪头,认真回答:“我叫寒影,是主人的影子。” 寒正之走前交待,除非主人说不能说的,其他的事情都可以跟傅主子说。 寒影认真地想了想,觉得这件事可以说。 等傅明煦听完他对自我身份的描述后,心里想的不是他说的他会代替寒正之的工作,而是他竟然是寒洮的影子幻化而成。 他看了寒影一眼又一眼,发现闭上眼睛时对他竟然没有半点记忆点,愈发觉得匪夷所思。 但想起寒洮身上之前的魔种,后来的魔灵,这一桩桩奇特的事情后,对影子存在很快接受。 “那你平日都呆在哪里?”傅明煦不知想起什么,面皮绷得有点紧。 寒影一边在心里暗叹他不魁是主人的道侣,对自己的存在竟然这么快就习以为常,另一边认真地回答他的问题:“以前就在主人的影子后,在半年前,主人突然不让我时刻跟在影子里,还帮我修炼出了真身,不用时刻都躲在阴影处。” 不过由于影子产生的本质,他仍是喜欢在有阴影的地方呆着。 半年前? 得知具体时间的傅明煦悄悄地松了口气。 有寒影的带路,傅明煦很快找到了在城主府后院亭子里独坐的寒洮。他靠坐在栏杆上,埋头不知在往下看什么。 等他靠近一看,就看见傅宝宝在水池中甩着纯白色的鱼尾欢快地游动。 也是奇怪,明明没有日光照耀,水光之下,那条白色的鱼尾上竟然泛着点点的光。 秋荷摇曳,傅宝宝玩得好不快活。 傅明煦伸手一抓,混沌之气把傅宝宝裹了过来,他才得以看清鱼尾上的详细情况。 “这是..”他用指腹轻轻地按压着白色的鱼尾,惊讶地发现原本白色的鳞片外沿竟然泛着淡淡的金色。 傅宝宝一点都不排斥他的动作,笑嘻嘻地甩着鱼尾,嗓音软和:“娘亲,你炼丹练完了吗?” “嗯,炼完了,你别动。”傅明煦掏出一颗糖豆似的丹药喂给他,“吃吧,这个可以保持你鳞片的湿润。” 幼生期的鱼尾不能轻易脱离水,即使如傅宝宝这种天赋异禀,他也发现在天地玄镜中哪怕有混沌之气的滋养,那条小小的鱼尾也会因为干燥而产生鳞片干涩的不适。 傅宝宝毫不防备地吃了,还眨巴着眼睛,“甜甜的,娘亲还有吗?” 见他在轻轻触碰自己的鳞片,欢快道,“爹爹说我长大了尾巴也可能会变成金色,到时候跟他一样威风。” 每一片鳞片周边都镀上了一层纯正的淡金色,傅明煦甚至从傅宝宝的鳞片上感受到了淡淡的龙气。 这是一种熟悉而陌生的气息。 熟悉的是这是龙气无疑,陌生的是这龙气并不是寒洮的,而是产生于傅宝宝所独有的。 傅明煦没有说话,而是抿着唇把傅宝宝抱进了亭子。 “你是不是知道他的来历?”说到这里时,他心里莫名地紧张起来,“寒洮。” 寒洮没有起身,而是伸手把傅明煦拉了过来,让他在身旁坐好。 宽大的手掌落在他的腰侧,稳重而温热的气息让他的心绪稍安。 寒洮迫使他正面看向自己,傅宝宝挤在两人中间扭来扭去,眼中却亮晶晶的一片,手在两人的腿上拍得啪啪响。 “爹爹,娘亲!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傅明煦看向他,“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面对他的提问,寒洮的薄唇张开,姿态极其端正,“说起来你可能不信..” 傅明煦赶紧凑近一些,想听个仔细。 “傅宝宝他,的确是我俩的孩子。” 凉风穿堂吹来,秋荷被吹得左右打摆,先前被傅宝宝赶走的鱼儿聚集在秋荷之下碰头。 “扑通。” 傅明煦腿一软,傅宝宝直接从他的腿上掉下,又被寒洮眼疾手快地捞了起来。 “不可能。”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声音洪亮,“我记得我没生过孩子!” 话音刚落,傅宝宝立马「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我就是娘亲的孩子啊!” 魔音炸起,秋荷底下聚集的鱼儿一哄而散,再也看不见身影。 寒洮却比他的反应平静得许多,一把把傅宝宝放在一侧让他坐好,又一把把傅明煦一拉,直接拉到了自己怀中。 傅宝宝对爹爹和娘亲的坐姿并不觉得奇怪,在他的记忆中,两人一直都是如此粘腻。 当然,小小的他也不知道这叫做「粘腻」,因为看得多了只是觉得平常。 但当着小人面,傅明煦只觉得浑身上下宛如火烧,双颊迅速地红了起来。 “说话,你放我下来!”低声呵斥道。 哪只,寒洮一只手不知怎么伸到了他的小腹,然后用力一按,便宛如千百道电流窜进,一条青色的尾巴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 “哇!娘亲的尾巴好漂亮!” 还没等傅明煦有所反应,一跳金色的尾巴又冒了出来。 “哇!爹爹的尾巴好威武!” 傅宝宝看得不亦乐乎,完全不知道傅明煦的耳边此时被低语着什么。 “明煦,如果你一开始没有烛照一族的传承,在只有鲛人族的传承下,你的身体就会如完整的鲛人一般。” “鲛人遇到爱人就会分化性别,但无论男女皆有生殖腔。” 他的呼吸变得灼热,浑身的血液因为这个猜测得到证实而兴奋。 “在另外一个时空,你得到了鲛人的传承,我们相爱了,你为我生下了孩子。” “傅宝宝身上有穿越时空的痕迹,他身上有我们两人的血脉,这便是证据。” 随着话音的落下,傅明煦的目光彻底定格在虚空,身形一动不动,仿佛进入了石化状态。 寒洮亲了亲他的脸,没有继续开口,让他慢慢地消化这个事实。 傅宝宝的出现让他提前规避了错误的选择,那就是回龙族祖地阻止不了一切的发生。 良久,傅明煦的眼珠子动了动,他戳了戳傅宝宝软绵绵的小脸蛋,从喉管中挤出声音:“这真是我生的?” 寒洮轻轻地点点头。 傅宝宝重重地点点头。 傅明煦呐呐道,“那以后我们养着他就行?” 一大一小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傅明煦迅速把鱼尾收回,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还好,我现在不会怀孕。” “啊,那我的妹..”傅宝宝还没说完,就被寒洮堵住了嘴,扔到水池里跟鱼儿游玩。 傅明煦看着下面游得欢快的小人鱼,柔软而温暖的感觉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好神奇。” 他与寒洮竟然以这种奇特的方式获得了两人的血脉。 两人就这样看着傅宝宝在水池中畅快地玩耍,看了很久。 直到暮色四合,傅宝宝被带回折叠空间,然后以安全为由再次放进了天地玄镜。 傅明煦深以为然,毕竟之间傅宝宝在炼丹室内可是从他眼皮底下消失,要不是寒洮的传讯及时来了,他估计会被吓个半死。 月色如水,今夜的寒洮如往常一样热情,傅明煦被他拉着沉迷其中,等察觉到被金色的龙尾紧紧绞紧已然来不及反应。 “唔。” 夜色撩人,傅明煦被两份火热缠绕着,整个人在痛苦的欢愉中辗转,早已分不清是折磨还是极乐。 厚重的幔帐中,金色的龙尾不住地翻滚,唯有一抹雪白隐现其中。 勉强透入的微弱烛火下,那龙鳞泛着莹润的水光,宛如被洒了一层朝露。 .. 过度放纵的结果就是傅明煦睡到午后才得以从床榻上爬起,他揉了揉太阳穴,深觉不能再继续如此下去。 等他再一次准备踏出折叠空间后,却被寒影拦住了路。他; “傅主子,主人说让你等他回来。”他尽职尽责地传达着话。 傅明煦没有多想,抬脚一步,“没事,我去外面买点灵药草,顺便等他回来。” 说话间,他隐约感觉寒洮相对于之前是忙碌了许多。 哪知寒影再次拦住了他的去路,语气执拗:“不行,主人说让傅主子就在这里等。” 这还真是奇了怪了。 他眯着眼睛,问:“你主人有没有让你听我的话?” 寒影如实地点点头。 “这就是了。”傅明煦拍了拍袖子,侧头看了眼空无一人的湖泊,“那你跟我说说,外面发生了什么?” 天地玄镜中的傅宝宝也不见了,湖泊中也没有,那只能与他神魂相融后的寒洮才能在他睡着时打开带走。 正纠结到底听谁话的寒影一怔。 傅明煦收回目光,耸耸肩,“算了,我还是自己去看吧。” 寒影赶紧拦住他,语速虽快,语气却无半点起伏:“外面乱了。” “太阳消失了,魔气大盛,正魔大战已经开始,主人被各大宗门叫去灭杀魔族。” 傅明煦万万没想到,他不过是月余没有出门,外面竟然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寒洮,你现在在哪里?”他没有与寒影过多纠缠,接通传讯后立马开口,“别说什么这里安全,你以为寒影能看住我吗?” 传讯对面很是嘈杂,但寒洮顿住又开口的声音清晰可见。 “在天玄宗,我让寒影护送你来。”他知道傅明煦不是说说而已。 “好。”在中断传讯之前,傅明煦想了想赶忙问出一句,“其它的龙族是不是都走了。” “是。”这是寒洮的回答。 难怪他觉得城主府安静得不同寻常。 傅明煦到底还是走出了折叠空间,一踏出阵法防御之地,他就察觉出不正常来。 他急忙快步走出城主府,就发现月前还热闹的大街上只有零散的几人,之前客如云的商铺竟然关掉了一大半,剩余的几家门前也是冷冷清清。 抬头看去,厚重的浓郁遮蔽了大半的日光,导致整个天地阴沉一片。 天地失色,满目萧条,恍惚间傅明煦以为来到了寒洮堕魔的时空。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傅明煦的脚定在城主府门口,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才发现这宛如梦中的一切竟然就是现实。 “傅主子小心。”寒影下意识地挡在了他的身前。 有人从远处疯狂地跑了过来,他一边跑一边哀嚎, 浑身上下都透着无法忽视的痛苦。 傅明煦看见, 他身上有杂乱不堪的魔气朝体外四溢。 而在奔逃的人背后, 剑宗弟子的身形出现, 一柄飞剑逆风而出,准确无误地钉穿那人的胸口。 一击致命。 刚才还奔逃的人变成了尸体, 又很快被法术处理干净,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 大街上先前还有的几个人也不知避到何处去了, 剩下的商铺在此事发生后全部关了门。 厚重的云层在天空中迁移飘动,可不管它们如何移动,始终都没有半丝光线从云层的缝隙中投下继续照耀着大地。 “这是怎么了?”傅明煦不明白为何在短短时日就发生了如此的变化,他看向寒影,“这变化是什么时候发生?” 大街上的剑宗弟子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没有上前,而是选择直接离去。 寒影平平无奇的面容像是在复述:“一个月前, 有不少宗门弟子入魔, 直至今日,入魔的对象已经不局限于修士。” 傅明煦眉眼一沉,“你是说, 凡人?” 向来入魔的唯有修炼之人、妖,从未听说过有凡人入魔。 然而, 寒影只是认真地点点头。 如此天方夜谭的猜测被证实,傅明煦之前心中冒过的不安再次涌现, 如潮水一般奔涌而出, 瞬间淹没了他的心绪。 唯有天道覆灭, 法则崩溃,六道不存,才有不过百年的凡人有堕魔的可能。 这就代表着,真正的生灵涂炭。 他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傅明煦没再停留,他拿出飞舟,全力催发下在一个半时辰后到了天玄宗。 因凤游真君一事闭宗的天玄宗山门大开,来往的弟子不断。他没有第一时间进入天玄宗,而是让寒影先过去,自己则去找沈安歌。 天玄宗坊市倒是异常地热闹,许是管理队修士缺乏,无人管理下的混乱随之而来。 天道不存下,最可怜的永远是没有丝毫抵抗之力的凡人。 修士入魔或许还会想着补救,不管是用灵力还是功法。然凡人入魔,除了亲人的痛苦,便只能送往黄泉。 毕竟,哪怕是凡人,入魔了也会变得情绪暴躁,更有甚者举起屠刀伸向亲人,最后彻底沦为魔物。 修士入魔都很难恢复如初,更何况凡人,陷入心智混乱不过瞬间。 但解决一个入魔的凡人比解决一个入魔的修士来得简单,只需要干净利落即可。 六道不存,神魂污染下,这些因此死去的凡人再也没了轮回的机会。 傅明煦看了眼暗沉沉的天,他知道寒影没有走也不在意,只是当看见一个入魔但仍然有一丝神志的凡人后忍不住出手。 混沌之气包裹着对方的五脏内腑,为其在拔除魔气时维持生机。 寒影按照主人的命令偷偷地跟在他身后,有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耗费力气去救一个凡人。 等傅明煦救到第二十五个时,不知从哪涌现出一大批人,他头皮发麻地看着他们靠近,以最快速度救好手中的人,然后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那些朝他而来的人,除了凡人,还有修士。 “傅主子。”寒影出现在他身后,好奇道,“如果你喜欢救凡人,我可以抓几个来。” 他是一个影子,虽然有人的样貌,却无法习得人的喜怒哀乐。 而傅明煦却摇摇头,眉眼间是挥散不去的郁色,“我无法救所有人。” 在来之前,他已经跟沈安歌传讯过,果然刚一到就看见她早早在铺子门口等候。 跟其他开得如火如荼的铺子不同,她的铺子大门半遮,上面挂了闭铺的牌子。 “明煦。”沈安歌谨慎地朝四周看了看,赶紧招呼他进来,“快进来。” 傅明煦侧头看了看,发现寒影已经没了踪迹。他的视线忍不住落在每个阴影处,却也找不出破绽。 他很快就收回视线,目光朝沈安歌的身后望去,并没有看见与她如影随形的幽姝。 两人一起进了铺子,沈安歌急忙把半开门彻底关上,又把防御阵法开启,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道:“你是不知道,正魔两道已经开战,各类丹药和灵草供不应求,没有宗门管理的坊市早就没了约束,不少铺子被修士抢得精光。” “这次跟上次的大战不同,除了人族与魔族厮杀外,不少修士和凡人都莫名其妙堕了魔。” 各大宗门已经手忙脚乱,哪里还顾得上坊市之类,拍卖行早早就关了。 傅明煦知道,若不是事情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天玄宗是不可能邀请寒洮去坐镇的。 毕竟,当初以一己之力击退魔族的唯有他一人而已。 “幽姝回了魔域?”他靠在柜台上,侧头望向已经落了灰尘的货架,伸手摸出一个储物袋递给她,“这里面是给你的丹药,一些魔域灵草我还没炼制,因为我没有魔域的丹方,只能仔细琢磨。” 说到这里,沈安歌一边接过储物袋,脸上忧心忡忡地说:“你猜的没错,正魔开战得这么快,一来她留在这里不方便,二来她觉得此事颇有蹊跷,想去魔域一探究竟。” 这很符合幽姝的形式作风,傅明煦闻言点点头,曲起手指在柜台面上轻轻敲了敲。 “安歌。”他唤道,“你有办法联系到幽姝吗?” 魔域与这边有天然的禁制,一般而言身处两地之人会联系不,但傅明煦觉得以她们两人的好友关系,说不定有其他的办法。 沈安歌闻言却是耳垂微红,嗓音宛如含着春水:“可以。” 沉浸在自己思绪的傅明煦并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妥,听完点点头,沉思了会缓缓开口:“你让她注意一下魔域中的魔气轿之以前有什么不同。” 末了,想了想加上一句,“让她尽快答复给你。” 这并不算什么难办的要求,只是沈安歌心中疑惑,“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傅明煦想起之前治疗那些入魔凡人的状况,眨眼时浓密的睫毛遮挡了他眼底的情绪,“只是猜测,需要证实一下才行。” 他虽这样说着,但心中的怀疑却没有减少半分,越想反而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若是如此,恐怕此次大战背后的原因着实令人深思。 沈安歌得到的消息向来很准确、及时,傅明煦在得知大战开启的原因就是不少宗门的修士莫名其妙堕魔后,心就不断地往下沉。 两人在铺子里坐着,彼此静默,像是在等待一场审判。 良久,沈安歌开口打破了这场默然,“阿姝她说,魔域里没有魔气了。” 傅明煦倏地抬头,乌瞳似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她,“她确定?” 沈安歌从未见过他这样,他眉眼中的山水灵气褪去,显露出来的是一丝陌生的威慑,仿佛他本该高高站在苍穹之中,冷冷地睥睨着众生。 她呆呆地点点头,心中也疑惑魔域里的魔气去了何处,“明煦,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傅明煦在得到她的确定后心就猛地落到了谷地,他站了起来,手掌握拳,抬头看向紧闭的门,目光像是能看向苍穹中的云海。 “堕魔的有修士也有凡人,这就说明是无差别攻击。”他食指与拇指搓了搓,回头正对上她的目光,“魔域的魔气不会突然消失,背后之人也没有那么多人手去让凡人入魔,那么,最可能的原因就是有人用特殊的方法把魔气融合灵气之中,这样谁都逃脱不了。” 他能如此确定的重要一点时,他身怀的混沌之气曾是天地初开时的气息,对各类气息十分敏锐。 从一踏出城主府后,他就察觉出了气息的不正常,只是当时不敢确定而已。 “只要人族与魔族的大战不断,死伤人数不断上升,人心惶惶之下,魔气更能趁虚而入。” 他这有理有据的一番话直接把沈安歌听得心惊肉跳,她顺着他的思路细想,脊背上很快就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若真是这样,苍灵大陆大半修士入魔在所难免,到时候生灵涂炭,背后之人又能达到什么? 沈安歌不明白,傅明煦也不明白。即使如上个时空中的寒洮堕魔,导致的生灵涂炭,苍灵大陆成为死地,背后之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最令人惊悚的是,即使翻天覆地的变化已经发生,可幕后之人却未露出一丝半点的面貌。 这才是最令人恐惧的。 傅明煦说完,两人又是一阵长久的静默。这个「真相」太过残酷,容易让人生出无论做何努力和挣扎,都会陷入死局的绝望。 直到敲门声响起,沈安歌如弹簧般「蹭」地一下跳了起来,“难道是我们发现了真相,然后被人找上门了吗?” 说完,就下意识地挡在傅明煦前面。 肃然的气氛被她打破,傅明煦被她本能的动作逗笑,心中感动之余哑然失笑,“别慌,是寒洮来了。” “寒..寒洮!”成功地对上人物后,沈安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然后重重地坐了下来,再次拍拍胸口,“哎,吓我一跳。” 傅明煦摇摇头,伸手把紧闭的大门打开。 高大挺拔的身形遮挡住了本就阴暗的天,唯有一双璀璨的金眸点缀期间。 比自己想象得时间来得晚了一点,看样子战局比自己想象得还要紧张。 傅明煦还未开口,身形就被人一拉,直接跌入了宽阔温暖的怀抱中。对方抱得很是用力,仿佛抱着一件丢失的珍宝。 在来之前,寒洮已经清理干净了身上的血腥味,等嗅到他身上浅淡的药香时,心头才微微安定。 看见两人相拥的沈安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幽姝,俏脸顿时升起红晕,只偷偷地看向两人,心里激动非常。 但寒洮向来是不在意旁人的目光,要不是傅明煦推了推,他甚至想去采撷那两片日思夜想的柔润,把他揉碎在自己怀中。 “怎么来了不去找我?”寒洮低沉的嗓音带着疲惫,灼热的目光在低头间黏在红润的唇瓣上。 傅明煦听了会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不安的情绪稍稍舒缓,这才彻底拉开两人的距离,“我找安歌打听点事情,把她的丹药顺便送过来。” 寒洮的视线准确无误地落在沈安歌头上,轻轻地「嗯」了一声也没多问。 倒是傅明煦,重新组织了语言,把刚才猜测的一切告诉了他。 只是,寒洮仍是「嗯」了一声,仿佛早已知晓了一般。 “你早就知道了?”傅明煦讶异问道。 哪知寒洮摇摇头,“不知道,正魔开战后,魔域就封得更加严实,生怕有人潜入其中。” 看样子,魔族不是怕有探子潜入,而是怕魔域魔气消失的情况被人发现。 傅明煦嘴角抽了抽,“刚才你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我还以为你找到了解决的方法了。” 能把魔气完美地融入到灵气中,定然不是寻常人就能做到的。 他觉得寒洮过于淡定的模样有点奇怪,但也没想太多,只觉得他是习惯在别人面前展现出一副绝情寡欲的样子。 傅明煦很快把心里感觉到的这点异样抛之脑后,他甚至催促寒洮:“你把这件事跟各大宗门说一下,防范于未然吧。” 铺子的大门已开,他能看到外面仍是一片昏暗,厚重的云层把要投进的光线紧紧遮掩,似乎想把这片天地彻底推入黑暗中。 然哪怕他这么说,寒洮都是不为所动的样子。 傅明煦皱着眉头正欲张口,就听见他缓缓说道,“就算如此,他们也不会信的。” 金眸对上他的眼睛,寒洮沉声似是在安稳,“这苍灵大陆上,除了你能察觉出魔气与灵气相融,无人可以发现。” “明煦,灵气是修士的修炼气息,你不可能让他们不去修炼。”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寒洮的话音一落, 两人之间陷入长久的沉默中。 微凉的风吹来,巷口的大榕树叶片摩擦,沙沙作响。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就连微风就带着湿润的气息。 秋日的第一场雨, 在无阳光的几日后, 终于姗姗来迟。 榕树上枯黄的叶片随着秋雨飘零, 犹如蝴蝶纷飞而下,赶赴着一场悲壮的盛宴。 傅明煦抿着唇, 盛着山水灵气的眉峰微微压低,如同皎月的眼眸中流露出失落。 他是真的, 不想苍灵大陆陷入生灵涂炭的无解中。 风吹得更大了,雨滴在瞬间由绵绵细雨变成倾盆大雨,天空在刹那间暗沉得更加厉害。 极为浓厚的乌云下,狂风之中,那棵大榕树拼命地用根茎抓着土地,然而树冠上的黄叶却躲不开被风吹落的结局,随着地上汇成的涓涓流水而去, 不知流向何处。 沈安歌想说些什么打破这片寂静, 可她也深知寒洮所言的就是事实。 正当她准备转移话题时,那站在门口的傅明煦再次被人拥入怀中。 “我会试试。”寒洮垂眸,他不想那明润的眸光变得暗淡,“我会跟各大宗主的主事人说明。” 曾经,这些人在他堕魔后围攻于他, 他的手中也染上不少宗门修士的鲜血。 然而时光荏苒,时空倒转, 既然是傅明煦心中所愿, 他愿意一试。 有之前一次的正魔大战所残留的威慑下, 他所言之事会让各大宗主的主事人考虑的。至于他们到底会如何做,就不是他所能干涉的。 听他这么说,傅明煦伸出手回抱着他的腰,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明白寒洮能做到这一步,已是不易。 长风阵阵,青与黑色的长衫被风吹动,衣袂猎猎翻飞,青黑两色纠缠。 沈安歌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掠过,随后默默地转身,把这片空间留给两人。 .. 大雨过后,大地被洗刷干净,就连灵气都变得纯净很多。 但灵气与魔气相融的状态却没有因这场大雨变化半分。 傅明煦知道,哪怕再连下几十场大雨,只要没有找到解决办法,灵气与魔气相融的局面就无法改变。 “寒城主莫非是在说笑?若灵气与魔气相融,我一堂堂分神期的修士在运转灵气时竟然没有半点察觉?”说话的是剑宗新任宗主邱雪风,他是前任宗主沈长亭一脉相承的师弟。 师兄是如何死的,邱雪风一直都觉得这与云寒城城主脱不了干系。 傅明煦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放在宽大袖口中的手掌忍不住握成了拳。 是自己想的太天真,就算寒洮说了,有与剑宗和药宗的恩怨在,这些宗门是很难相信他俩的一套说辞的。 更何况,他悄无声息地打量了药宗现任宗主白蓝有一眼,虽然不知道他一个曾经的执法堂堂主是如何成为了药宗宗主,但有白冷夏之事在,显然不可能出来支持。 果然,他刚这样想着,白蓝有就顺势出声,里面藏在淡淡的讥讽,“寒城主如此说,又是如何得知灵气与魔气相融一事?” “之前你可是从未向我们透露半分。”他的目光在傅明煦身上不加掩饰地打量了一番,“还是说,寒城主出门一趟,就福至心灵地察觉到了这些?” “也对,毕竟能让一个凡人踏入仙途,想必龙族还是有几分办法的。” 这一番话,直把傅明煦听得直皱眉,他腾地站了起来,目光灼灼,毫不畏惧地朝白蓝有回望过去,“白宗主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不相信寒洮所言?既如此,你们又为何请他来主事?” 他微微抬起下巴,脊背挺拔,不过一袭青衫,竟也显出几分灼灼仙姿来。 “还是说,你们不过是因为他是苍灵大陆的唯二大乘期之一,想借助他的修为实力才把他请来?”傅明煦毫不客气地从面前几人的脸上扫了一眼,眸光一沉,意有所指道,“是想让他如上次大战中那般奉献自己,在帮你们解决了难题的同时最好自行毁灭,充当一个强大的人形工具吗?” 他目光凌厉,本就天资绝艳的脸在铿锵有力的话语下愈发透出令人惊心动魄的美。 “难道,这就是你们这些仙宗的风骨?” 明明出口的嗓音清冷,可听在众人心里却宛如炙热的岩浆火点,灼得他们血肉发痛。 白蓝有气急,只觉得浑身宛如火烧,傅明煦的这句话轻而易举地揭露了他们大部分人内心的想法。 既然上次寒洮能最后以一己之力击退魔族,这次就没有必要让弟子们冲锋陷阵再出死伤,何不让其再次迎难而上,哪怕是如上次的结果,反正修为尽失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傅明煦心里逐渐地发冷。 他早在进来时就该猜到,能让白蓝有这种人坐上宗门之位的,又能对寒洮打着什么好主意。 “我们走。”傅明煦伸手去找寒洮的手,把他往外面拽,“他们的死活跟你有什么关系?这次魔气都波及到了凡人,产生的孽果就让他们自己承受吧。” 白蓝有目露怨恨地看着他,没有出手阻拦,他在试探。 龙族受天地眷顾,又怎能轻易脱离此事。 然而,傅明煦就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的一样,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反正祭司他们都回了祖地,我们也回去,哪怕是天地崩塌都影响不到我们。” 对了!还有龙族祖地!剑宗的邱雪风想起什么,正想上前,就被眼疾手快的白蓝有拦住。 其他人的目光全都汇集在寒洮身上,像是在等待他的选择。 傅明煦眼角余光瞥见他们的动作,冷哼一声,当真拉着寒洮朝前走了一步。 他们以为寒洮不会动,没想到对方冷峻的侧脸在垂眸时变得温和,宛如冬雪融入春日。 等有人反应过来时,那宽阔矫健的身形就要跨出天玄宗主殿大门。 邱雪风这下是真的急了,连忙推开身前的白蓝有。 白蓝有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差点在众目睽睽下颜面扫地,但又不好发作,顿时脸黑得如同锅底。 “寒城主等等!”邱雪风现下哪里顾得上什么恩怨,他早就私自把剑宗的弟子从前线撤了回来,眼下魔族大军步步逼近,根据回来的探子回报,魔族此次的化神期魔将足有九位,比他们人族的化神期多上四位,更别说那些元婴期的更是不在双十之下。 他不知道何时魔族的实力变得如此强大,但他知道若是寒洮真的撒手不管,以现在魔族势如破竹的形式来看,仙宗危矣! 白蓝有看不惯他这副做作的鬼脸,哪里有半分他师兄沈长亭的风骨,稳住身形后讽刺道:“龙族如此抛弃天道,难道不怕天谴吗?傅..傅道友如此心安理得地跟随回龙族祖地,难道不怕傅家死得就剩你一人吗?” 你可别说了! 邱雪风好不容易叫停两人的脚步,听到白蓝有如此说差点气得直接升天。他总算明白了师兄死前为何叮嘱让他不要再与药宗共事的原因了,有如此猪队友,他干什么都不会成功的。 寒洮确实听到了,可那双金眸却含着即将喷发的风雪,看向白蓝有的眸光冰冷无比。 他牵着傅明煦的手,薄唇轻启,吐出的字宛如刀锋:“你在找死?” 山岳般的威压倾泻而出,犹如滚滚而来的劫云,压得人踹不过气来。 大乘期的绝对压制令人生出想要跪地臣服的绝望,邱雪风的本命灵剑早已生出灵识,在察觉到危险时自动挡在主人面前,在境界的压制下发出悲鸣。 在场的人除了傅明煦均都七窍流血,邱雪风曾在上次的正魔大战中窥得他与魔族首领的斗法,那时只觉得大乘期高不可攀,可真正落在自己身上时唯骇人的惊惧。 不对! 那时的寒洮是大乘初期,现在修为回来后,其威视远远不止于此! 是大乘后期! 苍灵大陆的任何一个宗门弟子都知道,大境界之差宛如山岳之隔,可境界越往上,大境界之中,例如大乘中的小阶段之隔已经宛如天堑。 他们没有立即暴毙,已经是寒洮额外开恩了。 想通了这点的邱雪风恨不得当场给白蓝有一剑,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命,当即拱手,态度极其恭敬,“寒城主莫气,白宗主也是太在乎人族安危,这才失了神志胡言乱语。” “谁不知道傅公子在进入城主府时已跟傅家断了关系,傅家的生死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如今傅家还好端端地存活在云寒城,已是傅公子心肠好的结果。” 先明里暗里地把白蓝有损了一顿,又清晰明白地把傅明煦捧了捧,关键还没添油加醋,说的是如同解释的事实。 傅明煦认真地看了一眼,觉得他能当上剑宗宗主也是有点道理的。 他本意也不是要寒洮杀光这里的人,无端地惹上孽果,当即干脆在邱雪风的话下顺坡下驴,轻轻地拍了拍寒洮的胳膊,“好了,别生气了。” 排山倒海般的压力瞬间消失,宛如清风过境,什么都没发生。 身上压力猛然抽走,先前强撑着的众人纷纷一屁股坐在地上,场面一度十分滑稽。 但现在无人觉得悲愤难堪,只有死里逃生的幸运。 邱雪风眼睁睁地看着寒洮脸上的冷意消失,庆幸自己的急中生智,也深刻地明白了傅明煦的重要性,当即把心里的那些小算盘扔得干干净净。 道衡恰好从外面回来,刚进大殿就看见大家七窍流血的一幕,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阿鼻地狱,当即懵住,“你们这是怎么了?” 傅明煦对他的观感还不错,也知道他现在是天玄宗新任宗主,在他的带领下,天玄宗之前的不良风气一扫而空,颇有点当初元瞳真仙在时的风采。 “应该是上火了。”他面不改色地说道,“多喝点水就好了。” 修士怎么会上火,道衡觉得很是荒唐,但看见大家纷纷点头,脑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道:“各位宗主不要着急,有寒城主在此,肯定会带领我们再次击退魔族的。” 话音刚落,以邱雪风为首,在场的宗主们纷纷点头,场面和谐到道衡以为自己在做梦。 经此一事,寒洮的威视以绝对的地位呈现,魔气与灵气相融的局面也在各位宗主的令行之下得到缓解。 所有在前线的修士全部被召了回来,寒洮在灭杀了三位魔将后发现魔气往灵气融合的速度加快,就没有再出手,反而在魔族停歇之地与人族之间与各位宗主设下一道巨大的法阵。 如今,魔族与人族竟然平分了整个大陆。 灵气中的魔气还没想到办法被剥离,修士无法修士,但好在修士和凡人堕魔的人数呈阶梯式地减少。空出手来的修士再去清理堕魔之人,短短的半个月时间,在雷厉风行的动作下,人族已经没有堕魔之人。 除了不能修炼外,人族得到空前的和谐。 为了解决灵气与魔气相融之事,天玄宗请来了苦禅寺的无尘佛子,可惜对方也束手无策。 在好不容易得来的风平浪静下,事情再次陷入了僵局。 无尘佛子来了,傅明煦也见了张嫣然。 “你竟然成了无尘佛子的亲传弟子?”他看着张嫣然堪比黑绸的乌发,又想起无尘佛子亮得惊人的光头陷入沉思。 张嫣然双手合十,“有何不可?” 是没什么不可,但傅明煦却又想起了张恒波,那位拼死也要救出师姐师妹的青年,“那张恒波呢?” 张嫣然眼中纯净更胜以往,“他改修了金罗汉之法,以后会是我的护法。” 傅明煦语塞,他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看她如今的样子,想必也不是什么坏事。三个师兄妹的功法早被凤游所废,也已脱离宗门,如今也并无不可。 只是,他看着张嫣然总是时不时地想起当初在天玄山,张恒波在她的娇笑下背起他的那一幕。 两人简短地叙旧后,张嫣然,现在是法号清月的她被佛子唤去有事了。 傅明煦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天色愈发暗淡才返回住所。 许是要不断加固法阵的原因,寒洮白日里总是忙碌得不见身影,唯有夜晚准时回到房中,使尽各种解数与他缠绵。 在前期经过腿软无法下床后,傅明煦竟慢慢习惯,由吃不消干脆变成了迎难而上。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半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无尘佛子师徒两人没有离去,而是去了每个被灭杀的修士和凡人之地超度亡魂。 与此同时,无尘佛子也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六道轮回停止了, 这就意味着亡者无回转世, 修士或凡人一旦死亡便是彻底湮灭在天地之中。 佛子不会出口出妄语, 各大宗门一得到这个消息就彻底慌了神。 天梯灭绝时, 他们尚且仍能寻道修炼,为本局限于凡人的百年时间增加悠长的岁月。 可如今六道轮回消失, 那就代表着亡者之道停止,其它的三千大道无法通达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天地法则虚无之下, 他们再也无法感应道之存在,修炼到最后犹如练体,除了强身健体便无更大的作用。 更何况,现在灵气与魔气相融下,他们连修炼都做不得了。 所有人都认为,苍灵大陆是真的陷入了绝境,可偏偏他们连为何陷入绝境的原因都找不到。 傅明煦心中的猜测被一件一件地证实, 他经常站在天玄宗的高台上, 看着不断下沉的天空沉思,可思来想去却没有更好的办法,最后连无尘佛子都不再进行超度, 只留下张嫣然在天玄宗,独自一人不知去了哪里。 云卷云舒的惬意场景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 白日与夜晚的界限越来越模糊,到最后需要自行用时辰的渡过来判断。 傅明煦原先还去天玄宗坊市找沈安歌打听消息, 后来有几次在坊市被人认出当初是他从凡人体内化解魔气差点被人掳走后就没有再去。 各大宗门没有隐瞒苍灵大陆如今的困境, 在寒洮的带领下, 无数的修士在寻找事情产生的根源。 有人想逆天改命,有人选择活在当下,也有人走上歪门邪道,各类事情层出不穷。 又过了几日,就在整个大陆彻底陷入黑夜的那天,傅明煦如往常一样在天玄宗高台的苍松下闭目养神的那日,司阳仙君终于出现了。 “傅明煦。”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伴着清风而来,仿佛随时都能乘风而去。 傅明煦猛地睁开眼,混浊的暗色下,司阳仙君满头的白发令人心惊。 “仙君你..”他开口时,却惊讶地看见对方眼中已经出现了重瞳。 司阳仙君朝他摇摇手,缓步地走到他面前,又唤一声,“傅明煦。” 傅明煦这时才察觉出他身上的不对劲来,天空昏暗无光,可他身上却泛着莹莹的光芒,仿佛星辰之光汇聚在他一人身上。 “我快支撑不住了。”司阳仙君眼中的重瞳颤了颤,他喘了口气才重新开口,“寒洮体内的魔灵已经与他的龙魄完全融合,整个大陆的所有魔气将会再次汇入他的体内。” “我们都被骗了!”他伸出食指指了指头顶的天,“有人想用整片大陆堕魔引来天罚,强行劈开两界之间的禁制。” 他看向傅明煦的眸光温和而又怜悯,“届时,整个苍灵大陆便会湮灭,成为陪葬。” 他说这话时太多笃定,傅明煦听了神魂一震,开口的嗓音都变得干涩,“为了谁?” 现在不过是刚过午时,可天空却无一丝光线投下,那颗给宛如带来光芒的太阳像是彻底抛弃了这片天地,不再怜惜半分,任由万物自生自灭。 司阳仙君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傅明煦心中曾经那个被强制按下,埋藏在最深处的猜测终于在他的目光下一点一点地冒了出来。 “我母亲,对吗?”即使他父亲对此避而不谈,但言辞间的漏洞却仍存在,只是他没多问,不欲为难。 司阳现在看着那张堪比神姿的脸,摇摇头,“我不知道你母亲是谁,我从巫族遗迹出来后留在了魔域,在天地大术的推演下找到了含欢体内的另外一个神魂。” 他语句顿了顿,然后随手挥出一道星光笼罩住两人。 傅明煦不知他做了什么,为什么就连挥出的星光都不如以往明亮。 “在天道的帮助下,我拘了他的神魂。”这是他第一次做如此「恶毒」之事,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却也不想多言,“他从上界而来,目的就是查明让人红鸾星动的是谁,查明后直接绞杀。” 闻言,傅明煦心头一惊。 随后,司阳仙君嘴角一抽,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般,“他上头之人名为司命,让他去找保护少主的金龙,共同查探。” “我找到他时,他已经被一道龙气困在含欢体内不得出,不然早该寻到你。” 那道困住上界神魂的人是谁,司阳不需要说,傅明煦就能猜到。 “我生于苍灵,所有修为的一点一滴是修炼而来,但能站在如今的高度,却也是天道允许。”司阳的目光落在已经模糊了边界的天际,“在天梯断绝之时,天道就知道苍灵大陆会有即将覆灭的一天。” “天梯断绝,魔气滋生,等整个大陆被魔气霸占,万物为了争求最后的苟延残喘的机会,孽果大到天地都无法承担之时,九重天罚便会灭世。”他缓缓地道出这世间最残酷的真相,“届时,天罚的浩瀚之势会冲破上界与下界的禁制,在苍灵天道覆灭之际,整个大陆产生的孽果会在法阵的转化下变成你的功德。” “你将会踏着万物的孽飞升,重新塑造你本该的孤主之命。” 一饮一啄皆有因果,司阳以全身修为,以本代天机子的神魂来进行燃烧,换得了与天道直接通话的机会。 而另外一个时空在时光回溯前的记忆就重新挤入他的脑海中,因此他重新找上傅明煦,仍旧是希望从他那求得一丝生机。 大局已定,哪怕是天道,能把绝境抗到现在已经是殚精竭虑。 司阳仙君重重地叹了口气,再次看向傅明煦,“选择在你,即使你如他们计划那般地飞升,此界的罪孽也跟你没有分毫的关系。” “我只能做到这么多了。” 说完这些话他已经喘得不成样子,傅明煦赶紧扶住他,把他挪到苍松下坐好,沉声道:“我早该想到的。” 从他去往上个时空,寒洮选择了自毁时应该想到的;从父亲话中的隐晦,他该察觉的;甚至,从小人鱼身怀两人的血脉时,他就该深入思考的。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枚棋子,被人放到想要的地方,发挥出想要的作用。 但没有人甘愿成为一枚棋子,他也不稀罕什么孤主之命。 “仙君,你还有能力根本我的血脉传承回溯本源吗?”他直直地看向司阳仙君,乌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天空下更是漆黑一片。 司阳甚至没问他想做什么,而是轻轻一笑,“还剩一点。” 若不是傅阳恤把体内的星辰之力转移到他的身上,他也做不了这么多。他也明白,这是傅阳恤不想儿子在被迫飞升后得知这一切活在痛苦中,这才借助他的口诉说。 至于他为什么不自己明说,或许跟傅明煦的母亲有关,又或许他对此事也是口不能言。 按照惯例,寒洮还有两个时辰才会回来,而本源回溯他会看到很多东西,但在现实中的时间最多不过半刻钟的时间。 在司阳仙君点头之时,傅明煦心念一动,青色的大鱼尾甩在一旁的石头上,接着他唤出混沌之气,额心开始浮现出一道如黑色圆月,外圈却是白色的印记。 “开始吧。”他朝司阳仙君笑了笑,好似自己做的是最寻常的事情一样。 在他话音落地之后,昏暗无光的天空在瞬时之间星辰遍布,北斗七星光芒大盛,人身蛇尾的虚影一闪而过。 在那人身蛇尾的虚影睁开眼睛之时,傅明煦听到一曲来自虚空之间的歌谣,随即神魂陷入混沌之中。 星辰不过闪现了两息,在许多人的惊愕下又消失得干干净净。天衍宗内,正与寒洮交谈的祁暮远大惊,“师尊!” 他心头猛烈地跳动,不安的悸动让他拼劲全力朝星辰闪现的气息而去。 寒洮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感觉事情隐隐地超出自己掌控的范围内,没由来的不安让他化成一道金光跟随在祁暮远身后。 他们不知道的是,早在根源回溯前,司阳为了以防万一,直接激发了刻意留在魔域的气息,误导了想要追寻的人。 而在天玄宗的高台苍松下,一头白发的司阳浑身已经没了星光,只虚弱地靠在苍松树干上,若不是有傅明煦提前搭配好的丹药一直吃着,恐怕不是吐出几口心头血那么简单。 但即便如此,他已经伤了本源,也无法再窥探天机。 他虚弱地吐出一口气,目光落在对面盘腿而坐的傅明煦身上。 在回溯本源的前一息,傅明煦若有所感地唤出来龙炎。现在,他额心浮现着烛照一族的印记,左手混沌之气,右手龙炎,端坐于天地之间。 “但愿你能替苍灵寻到真正的生机。”司阳喃喃道,随即慢慢地阖上眼睛休息。 天地无声,唯有法则之中的天道用最后一丝明悟为他们遮掩着一切。 第106章 在龙炎、烛照传承和鲛人传承的根源回溯下, 傅明煦宛如站在第三视角,终于看到了在时光长河中关于他们的一切。 一切都有迹可循,他们所遇到的皆是在命运中以各种方式结下的因果。 在第一个时空中, 寒洮本就是被傅明煦母亲当做以后儿子血脉觉醒的储备粮, 后又被其抹掉一部记忆后特意用龙蛋的方式把他扔在龙族范围, 然后刚好被外出的敖钦捡回。 这里的龙族本就不是他的家, 因此他潜意识的依赖感不强。除了为还敖钦教授他修炼的恩情,答应在他死后坐上龙族首领之位护住龙族。 除了寒正之, 他没有想过在龙族建立自己的势力,哪怕是在苍灵大陆发展的产业, 也是以龙族的名义,任何一个龙族只要成为首领都能成为这些产业的主人。 因为被母亲下了保护禁制的原因,即使寒洮被抹去一些记忆,也下意识地去关注他,忍不住跟随在身后保护他。爱意不知从何而起,等他发现时已经情根深种。 即使,那时的自己根本不认识他。 两人还未来得及结识, 正魔大战已经开始。寒洮的意识始终清醒着, 身体在修为尽失下每况愈下,直到祭司算出他的命定之人出现在傅家,也知道这是唯一让他以龙族命定之人的因果之力激活龙体自我修复力量的唯一办法。 但祭司算不出来具体是说, 下意识地以为能配得上他的自然是傅家最出色的天骄,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凡人。 只是他最终也没有以冲喜之名嫁入城主府, 他在当晚摸着记下的小路逃离了傅家。而傅山清也并未被城主府强制拉走,除了寒正之打扰一场外什么都没有发现。因为寒正之知道, 傅山清并不是自己主子想要的人, 这无关祭司的推衍卜算, 也无关命定。 修为尽失,龙躯受损,可偏偏寒洮的意识却始终清醒,他知道了龙族在他无法醒来之后舍弃而去,也听到了祭司在他床榻边叹气的话:“敖钦说你永远不会背叛龙族,也交待过等发现你护不住龙族时,我们就必须回到龙族祖地。” “你是一位很好的首领,但远远没有龙族的幸存重要。” “抱歉。” 除了寒正之,其他的龙族全部返回了祖地。至于龙族为何不把受伤的他带回去,完全是因为除了修为尚在的他可能会有能力带人跨越虚妄海,其他的龙族只能在飞跃虚妄海时护好自身。 时间继续往前,龙族走了,寒正之不肯走,也不肯放弃他,带他去寻了天玄兽,却被天玄宗的某些弟子当场捉住,最后落了神魂俱灭的结局。 寒洮孤零零地躺在天玄宗的后山,在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日子里堕了魔。 自此,堕神出世,天地变色,苍灵大陆日月无光,魔气肆虐。 他被无数次围攻,修士和魔族的血在他手中不知流淌了多少,只是每当他被魔性影响想要打开杀戒时,却总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天道法则之力在阻止。 起初,他以为是天道想保护那些人,可到后来他才发现,苍灵天道想要保护的却是他。 天道不想他染上太多孽果,最终引来天罚,也不想苍灵大陆在天罚之下毁于一旦。 在与司阳仙君动手一场后,寒洮直接隐蔽了气息,来到了深海之处的鲛域中。 于是,就有了这个时空的他看到了寒洮「心魔」的一幕。 就在这里,时光流淌的方向在天道的操控下一分为二,在寒洮以血在三生石上无法刻下名字只能黯然离去之时,天道私自抽出了寒洮和自己的一丝神魂,捏造了另外一个可能发生的结局。 凡人傅明煦进入东海成为了一名鲛人,与从东海而出的寒洮再次相遇,两人顺利相爱,并被其带回了龙族祖地。 但苍灵天道没有想到的是,凡人傅明煦进入身怀烛照血脉,哪怕是一丝神魂激发了血脉,都能引来上界的注意。 天道顿时明白事情并不是表面那样简单,但寒洮对傅明煦的执念太深,即使两人是一丝神魂,却让傅明煦以鲛人之身怀子。 在那条小人鱼生下来的那瞬间,上界之人直接强行破了上下界的禁制,进入了龙族祖地。 原本想告诉寒洮事情还有另外一种转机的天道都来不及后悔,只匆匆把两丝神魂融入小人鱼的体内,然后把小人鱼抛入虚无时空,等待父母的到来感应而出。 另外一条时间线就此戛然而止,两条被天道分开的时间线重新融合,再次回到了寒洮以血写字的三生石边。 天道不敢再擅自修改,也没有多余的法则之力更改时间线。 它把希望放在了天衍宗的天机子司阳身上。 它让司阳看到了寒洮堕魔后苍灵大陆愈发悲惨的未来,以及他徒弟祁暮远为了让天梯重现所做的一切。 如它所愿,心怀苍生的司阳推衍出了苍灵大陆的唯一生机出现在傅明煦身上,最后不惜耗费半身修为和天机子的能力让时光回溯,所有的一切重新来到寒洮堕魔之前。 时间回溯的时间点并不能自主控制,只能以天机之力自动推衍到因果线最强的时候。 自从,第三条时间线完成,而顺着时间线而上的傅明煦又阴差阳错地在第三条时间线上回到当初的时空,与寒洮短暂的相处后让其改变了想法,最后引来天罚自毁也不让天梯出现。因为他知道,唯有这样才能毁去自己完全堕魔,成为毁天灭地的堕神的命定结局,为下个时空的彼此留下希望。 所以,现在的剩下的,真正存在的,就是傅明煦如今所存在的时空。 从他以冲喜的名义去到城主府的那刻起,所有的因果线都在无形中受到影响,产生了偏差。 龙炎重新回到丹田,青色的鱼尾重新转换成双腿,唯有他额心的印记不变。 循着烛照血脉的本源回溯,傅明煦看到了上界、命族以及他为何会有烛照血脉的原因。 一切都是为了所谓的孤主之命。 可他不觉得一个要整界生灵为此陪葬的命运,有什么值得机关算尽的。 傅明煦睁开眼时,就看见司阳仙君静静地靠在树干上,他气息微弱,胸膛起伏的幅度都很小。 昏暗的天空下,那满头的白发着实刺眼。 他抬头看去,厚重的云层是黑压压的一片,压根看不清层次。 傅明煦知道,这是上界射杀了此界天道配有的金乌,想以此增加魔气蔓延的速度。 只是,不知道这其中不知可有他母亲的手笔? 记忆中的母亲温柔慈爱,任谁也想不到是上界的昭陵殿下,是一位为了孤主之命,不惜以整界之命为亲儿铺路的狠人。 况且小千世界无数,上界的那些仙尊只把小千世界当做渡劫的好去处,哪里顾得上其他人的死活。 傅明煦对上界没由来地产生了一丝嫌恶。 他生于苍灵,在凡人时确实遭受过不公,可也遇见了如沈安歌这种的好友,后来不仅与寒洮相识相爱,也认识了蒙水与张安然,还有张恒波师兄妹,更别说其他的一些人间繁华。 太阳东升西落,四季转换不歇,凡人百年尝尽酸甜苦辣,修士一生追求大道不肯回头。这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有平凡之人,也有天子骄子。 但毫无疑问的是,正是这个构成了整个世界。 傅明煦无法把这些生灵的覆灭当做是自己的踏脚石,他不是圣父,可自认为也不是为了利益不顾一切之人。 哪怕是寒洮,在遭受了许多之后,最想要的也不过是与自己的长相厮守。 他,也不能让寒洮再次自毁于眼前。 “还真是令人头疼。”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先前的额间印记已经消失,“我得像个其他的办法才行。” 傅明煦没有起身,干脆继续盘腿而坐,所有的思绪记忆再次从脑海中掠过,他仔细地回忆每一个细节,宛如一只勤奋的小蜘蛛,把所有的讯息用蛛丝一根一根地连接起来,最后织成一张柔软而细密的大网,把所有的记忆讯息全都以一种奇异的联系在一起。 .. 等司阳仙君醒来,就对上祁暮远沉沉的目光。 “师尊,你终于醒了。”祁暮远丝毫不顾忌傅明煦两人在场,一把把他揽在怀中,“感觉好点了吗?” 傅明煦没去看他那张带着锐利目光探究的脸,侧过头与司阳仙君交换个眼神,“仙君,这是你要的丹药,已经炼好了。” “嗯。”两人彼此心知肚明地没有提别的,司阳甚至都没看那丹药一眼,抓起放入口中咽下。 祁暮远输入灵气帮助他慢慢地消化丹药,等察觉到手指下的脉搏较之先前稳定有力了不少,这才勉强信了自家师尊是来找傅明煦炼制丹药的说辞。 “仙君需要好好休息。”傅明煦退出房间,朝他微微颔首,“既然丹药已经送到,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司阳回以点头,还没等祁暮远再次开口就沉沉睡去。 这倒是暂时躲了被询问的可能。 等两人出了天玄宗给祁暮远两人准备的小院,黑沉沉的天已经压了下来。 傅明煦的手腕被一道强劲的力量禁锢,他顺着力量的方向回头,就与寒洮晦涩不明的眸光对上。 那张本就张狂冷峻的脸绷得很紧,下颌线带着他许久未见的冷硬。 寒洮忍住心中的那愈发强烈的不安,直直地问他,“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然而,傅明煦面对他的质问不仅没有半点胆怯,对上他的目光后冷笑一声,“这么多天,你白日把我拘在天玄宗内,晚上又折腾得不停,我能瞒你什么?” 作者有话说: 傅明煦:哎,我先发制人。 第107章 寒洮被他说得无言以对, 看着傅明煦转身的背影迟迟只得赶紧追上,哪里还记得祁暮远叮嘱他的要问清他跟司阳仙君为何突然聚在一起。 傅明煦一边走着,心里其实有些忐忑不安, 只得冷着一张脸进了房。 “不准进来!”他快速地把房门一关, 把寒洮彻底隔绝在门外, 隔着门板说道,“今晚我想一个人静静。” 可寒洮显然不想一个人静静,他没有如傅明煦所言离开, 低沉沙哑的嗓音在门外响起:“明煦,我错了, 我是怕你在外面遭遇危险才让你一直呆在天玄宗内,你若是烦闷,我就陪你在天玄宗周围走走可行?” 傅明煦听见他的活动范围仍然限制在天玄宗外围,心里更加确定了这厮肯定是借着抵御魔族的名义在暗搓搓地搞事。 “那你告诉我,明明你能同时驾驭灵气和魔气,这就说明灵气和魔气相融对你没有影响。”他的声音顿了顿,手掌覆在坚硬的门板上,“说你能灭了整个魔域我都觉得不是难事。” 他需要知道寒洮到底在干什么, 偏偏这厮虽然每晚与他缠绵不休,可白日里像是在刻意躲着他。 若不是司阳仙君帮他进行本源回溯,他还真不知道那颗龙心该是由多强大, 竟然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 他以为独自承担一切,自己就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吗?甚至如上个时空里的一样再次眼睁睁地看他自毁遭受撕心裂肺般的疼痛都能缓过来吗? 真正需要一线生机的不是他, 而是寒洮。 门外是久久的沉默,时间久得门外的人似乎已经走了很久。听不到外面动静的傅明煦眼睛中积起了水雾, 鼻子开始发酸, 他恨不得把寒洮拖进来打一顿。 “好, 你不愿说就拉倒。”他吸了吸鼻子,气愤地打开了门。 一开门,一阵微凉的气息就席卷而来,傅明煦整个人被差点扑倒在床榻上,雨滴般的吻急促而来,一如前几日的晚上一样。 他敏锐地感受到了寒洮想以此逃脱追问的意图,一把按住对方急欲扯掉腰带的手,“你给我放开!” 如骤雨般的吻刚结束,本就蒙上水雾的双眸泛着荡着涟漪的水光,哪怕是带着怒气说的话都仿佛沾染着春日里朦胧的细雨。 金眸里的火焰燃烧得更加厉害,寒洮的手还停留在他的腰带上,手心灼热的温度透过腰带布料一丝不落地浸入把柔软的皮肉中。 傅明煦被今晚格外强大的热意烫得浑身一颤,他趁寒洮愣神匆忙地拢好衣衫,把脖颈下的一抹雪白隐藏。 “呵呵,不说就算了。”他背过身子都能感受到那道灼热的目光,“谁稀罕你陪我逛逛,我自己长了脚。” 要不是之前怕他外出办事时还要分出心神担心自己,傅明煦早就去外面查探情况了。 “是我的错。”寒洮知道这下真把他惹急了,忍住想要亲吻他的念头,妥协般地从身后抱住他,“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好不好?” 他的执念就在他的身边,哪怕是每天晚上都能把他揉入骨血,可他却总觉得不够。 傅明煦悄悄地眯了眯眼,没好气地说,“那你先把你那碍事的家伙挪走。” 寒洮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嗓音中带着小小的委屈:“我尽量。” 被他这样抱着,傅明煦只觉得热得慌,然后他觉得这样说话也不方便,干脆又爬了起来,对上那双金眸,下巴微抬,“坐好,我问,你答。” 只是当他的目光扫过黑衫某处后,双颊忍不住染上一层红晕。 寒洮被他的目光轻轻一扫,就觉得身上绷得更难受了,但迫于他的威势,只得低下头「嗯」了一声。 傅明煦见此赶紧开口,先问起最关心的问题:“你是不是又想引来天罚自毁?” “不是。”寒洮郑重地回答,“我不想离开你。” 也不想惹你哭,他默默地想。 傅明煦松了口气,伸出食指指了指虚空,再问,“你知道,这些跟我的母亲有关是吗?” 苍灵天道越微弱,上界对这里的法则就越强,他问得很是小心,因为他知道关于上界的某些在没有遮掩天机的情况下提了说不一定会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上界已经把苍灵大陆当成了囊中之物,肯定会多加注意。 寒洮显然也知道这样,只摇摇头,“也不一定,她让我保护你时,没提这些。” 有本源回溯一事在,傅明煦恍然想起哪怕是想起上个时空记忆的寒洮,恐怕也不一定知道自己没有接触过的事情。 “你打算怎么做?” “先维持人族和魔族之间的和平,如你所说我的确能夷平整个魔域,但现在六道轮回停止,魔气无处可去,只会不断与灵气相融。但只要魔族仍存在,他们也需要魔气。” 这倒是不失为一个办法,但傅明煦却仍是担心,“但长久以往,人族无法修炼,可魔族却可以不断强大,就怕会成为更大的隐患。” “你不用担心。”寒洮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句道,“我已成为魔域之主,他们都听我的。” 至于之前反抗的,早就被他处理了。 傅明煦对此到没有多诧异,他回握住寒洮的手,钻到他的怀中,声音闷闷的:“寒洮,你是想用这个平衡来彻底封闭苍灵大陆吗?即使这里暗无天日。” 烛火惶惶,为两人在黑暗的天地间觅得一方光亮的空间。 然而寒洮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垂眸问他:“那你呢?明煦,你愿意与我呆在这暗无天日的天地间,愿意放弃飞升吗?” 傅明煦心头一颤,他知道寒洮说的飞升不是正常的飞升,而是司阳仙君让他知道的那些。 他本就不愿踏着他人的尸骨来成就自己,他的手落在寒洮冷硬的侧脸上,慢慢地抚摸着他的鬓发,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可以,我自然是愿意的。” 说完,他主动堵住了寒洮的唇。 .. 昏暗的天空并没有因为两人的誓言发生任何的改变,司阳仙君在傅明煦的丹药下进入沉眠来保存生机,以免生机断绝下神魂俱灭。 祁暮远把他带回了天衍宗,时时刻刻地守护着他。 但傅明煦知道,除非苍灵大陆再现光亮,灵气复苏,不然司阳仙君很难有醒过来的一日。 天材地宝代替不了灵气的作用,即使寒洮如何努力,天地法则的不完善仍然会导致苍灵大陆逐渐走向衰败。 苍灵大陆仍旧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他与寒洮每日相拥而眠,似乎真的贯彻着哪怕再暗无天日的地方也会好好在一起的承诺。 在他的陪伴下,傅明煦干脆每日都去魔域的底下打开巫族遗迹与父亲聊天。也为其带来外面的消息,如此连续过了半年,寒洮见他不会遭遇到危险,在他的提议下也就没有非要跟来。 然而知子莫若父,即使父子俩许多年不便,但极其相同的秉性让傅明恤察觉到了他的真实想法,“年你不能这么做。” 上界与下界彻底隔绝的那日,傅阳恤身上的九条火链纷纷断裂。 傅明煦与他相对而坐,清俊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笑容:“爹,他身上的龙鳞已经在开始泛黑了。” 寒洮的办法为两人的相处偷到了一年的时光,直到他无意间看到龙尾上的一片金色鳞片泛起黑色时就知道上界之人已经在开始动手。 说来也可笑,他们是想迎自己飞升,即使这飞升踩着天下人的性命,包括寒洮的性命。 不仅如此,由于寒洮是出手封闭苍灵大陆的,在天道法则的缺失下,这些衰败的孽果竟然还是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即使他努力在自己面前表现得若无其事,甚至偷偷地拔掉那些黑掉的龙鳞,哪怕是亲热时都不肯露出龙尾,傅明煦察觉到了却没有点破。 若是有机会,他真想问一问他的母亲,做的这些真的值得吗? 傅明煦在此时不得不感叹命运给予两人的残酷,突然明白过来或许他母亲给他弄出的孤主之命是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不管他做了什么都会降临。 但即便是这样,他仍想要做些什么。 知道他决定的傅阳恤瞬间苍老了许多,他满脸泪痕,眼中带着爱与恨交缠的痛苦,“你去吧,若是,若是当初..” 若是当初什么呢?若是当初他与昭陵没有遇见..若是当初他没有来到巫族遗迹.. 可到最后,即使他假设了无数次,也无法找到一个可以解决现在困境的两全法子。 他没有阻拦,也无法阻拦。 在傅明煦转身消失之际,傅阳恤泣不成声。 天地黑暗的日子里,凡人过得胆战心惊,修士们不能修炼后除了前期的欢乐度日,到最后也成了无所事事的麻木样子。 六道轮回不在,整个苍灵大陆已经没有了新生命的降临。 在这一年中,傅明煦结交了许多朋友,也亲眼看到了他们眼中神采的消失。他甚至知道,幽姝在背着沈安歌用魔灵拼命修炼,想用魔道带上沈安歌飞升。 六道轮回不在,整个苍灵大陆已经没有了新生命的降临。 傅明煦看着傅宝宝学他爹爹的模样把掉落的鳞片偷偷地藏起来,就知道他的计划已经不能再等了。 他没有避开任何人,也没有任何异样的表现,甚至在前一晚仍旧是如往常般与寒洮的嬉笑打骂。 他不过是选了一个寒洮去加固禁制的时间点,再次来到了他本源回溯时的高台,站在那棵已经枯萎的苍松旁,目不转睛地看向漆黑的天际。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但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寒洮肯定不会同意。 但已经没有办法了。 若是可以,他也愿意与寒洮相拥到天地同灭。 傅明煦张开双臂,额间黑色圆月的印记出现。 “开始吧。”他这样对自己说,像是在为自己打气。 他轻启双唇,唱起了血脉记载的最古老的歌谣。 谁也不知道,这个歌谣只有他的传承中才有,像是在万万年之前早就有知道了今日发生的一切,在远古的时光中把这首蕴藏着最纯净的天地规则的歌谣放在血脉传承的最深处,默默地等待着未来的某一日被人唤醒。 寂静的夜晚中开始有了风的存在。 混沌之气随着歌谣从他丹田中汹涌而出,化作细雨滋润着大地。 这是一首祭祀的歌谣,以自身为天地祭品,换得天地重开。 来自万万年之前的力量在帮助苍灵天道苏醒,遥远的天际边,寒洮加固禁制的手一顿,随即脸色大变,以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向天玄宗飞去。 他听到了歌声,带着他熟悉的嗓音。 他看到了一轮金黄的太阳从天玄宗的方向一跃而起,带着他自身的龙气照耀着大地。 烛照可以造化万物,混沌之气是天地初开的气息,而龙炎至阳,在天地法则的允许下,是可以代替金乌的存在。 天地间重新有了光亮,在天地法则的完善下,天道重新苏醒获得了力量。 混沌之气化作春雨把魔气与灵气分解,如天地初开一般,最纯正的灵气和魔气源源不断地产生。 枯竭的土地上终于冒出了第一棵新芽。 雨收风住,晴光万里。 当九条链条重新穿破血肉时,剧烈的疼痛让傅明恤猛地抬头。 这一切都不过发生在转瞬之间,所有目光呆滞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忘了做出反应。 “不要!”有龙吟声在苍穹之中咆哮,唤醒了所有人的神志。 那龙吟声太过悲戚,带着令人无法忽略的凄厉。 寒洮只来得及抓住一缕消散的清风,不甘与悔恨一下子齐上心头,魔灵躁动不已。 傅明煦的嗓音随风萦绕在他的耳边。 “寒洮。” “不准堕魔。” “不准哭太久。” “照顾好傅宝宝。” “变强,飞升到上界,然后打扁他们!” 青色发带被天地玄镜压着,在和煦的春风中轻轻晃动,像是在安慰。 寒洮从来都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失去傅明煦,他甚至无法确定爱人是去了上界,还是彻底消失在天地之中。 他没有堕魔,只是在很久之后沉默地捡起发带和天地玄镜,落在天际边的眸光再无一丝情绪。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我先哭了…… 第108章 苍灵大陆千年来发生了好几件大事, 但论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唯有三件,一件是千年前天梯无端断绝导致无人可以飞升,另一件是千年后天地法则崩塌, 魔气肆虐间六道轮回消失, 天地间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最后一件便是傅明煦以自身血脉为基, 以神魂为殉, 重开天地之门。 天梯重现,天地法则再次完善, 天地间的黑暗一扫而空,自此苍蓝大陆中的大道三千重新来临。 许多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从绝望的无力中重新回到了充满希望的世界。 这场堪称浩劫的天地变故也彻底改变了苍灵大陆的格局,曾经的魔域消失,取而代之是以正统魔灵修道也能飞升的魔界,而新魔界的魔尊就是名为幽姝的女子,传闻她在人族有一挚友,两人时常云游沧海,因此在她带领下的魔界与人族十分和谐。 而人族的许多仙宗在在场变故中分崩离析, 除了一些小宗门外, 剩下的是三足鼎立的天衍宗、剑宗、天玄宗,其中以天衍宗为首。 天地重开不过十年,天梯恢复下的第一场天劫以浩大的声势来临。 而渡劫的, 正是成为苍灵大陆的陆主,寒洮。他不属于任何宗门, 甚至也脱离了龙族的范畴,以绝对的实力和威望成为人、魔两界的至尊。 只是他很少管事, 整日在曾经的城主府不出, 潜心修炼下唯有寒正之默默地护法。 傅明煦是他的道侣一事已经是人尽皆知, 各大宗门除了十分要紧之事需要他拿主意外,也不敢过多叨扰。 凡人的表达则更为直接,不知是谁把他曾经为凡人拔除魔气和他曾是凡人之身的事情宣扬而出,许多凡人由供奉他的牌位,慢慢地改成了为他塑金身,盖庙宇,供香火之举。 这个风气甚至蔓延到了修真界,在云寒城,一座香火鼎盛的庙宇就在曾经城主府的旁边。 此时,哪怕天空电闪雷鸣,这座庙宇也岿然不动,稳稳当当地落在劫雷的范围之中。 除了庙宇上方龙气外,就连天道劈下的劫雷也生怕伤了这庙宇。因此,傅阳恤、司阳、祁暮远、道衡、张安然、厉迟雪等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这里作为最近观赏千年来第一次渡劫的好地方。 苍穹厚重的浓云夹杂着数十道闪电不断地翻滚,紫色和红色闪现的光芒映亮了整个天空。 狂风四起,飞沙走砾间有一金龙腾空而起。 在浩荡的龙吟声落地之时,九道劫雷同时劈在龙躯上,巨大的声势令人看得心惊胆战。 “这劫雷是不是太多了?”张安然看得头皮一阵发麻。 说话间,化成龙形的寒洮隐入云层之中,而刚才声势浩大的劫雷竟然减弱了声响。 但谁都不会以为劫雷就此结束,毕竟那不断暗沉的浓云,以及时隐时现的紫色闪电可从未消失。 像是在酝酿着更大的动作。 “天劫越大,说明他的血脉和天赋越强。”司阳站在众人中间,仰头时的面上并无担忧神色,“只要他渡过的劫雷越强,他在飞升时获得的好处就越多。” 不管是看在傅明煦的面子上,还是介于天道对寒洮的偏爱,给他的劫雷自然是独一无二的,也是最强的。 至于他能不能成功度过,司阳并不担心。 几人在他的话下若有所思,厉迟雪回头看了身后的神像一眼,似乎那神像睁开的眼睛在温柔地看着他们。 “他出来了!”道衡兴奋得跳了起来,完全没有一宗之主的冷静,“不好,那劫雷看起来比之前的还要厉害!” 天地间彻底陷入黑暗,唯有一道浑身散发着金光的人形无谓地站在苍穹之中。 他似乎是低头看了一眼,在一道粗壮的黑色劫雷落下之时,竟然直接冲了上去。 轰隆! 天地为之一颤,黑色劫雷落在他身上时发出响彻天地的炸雷声,璀璨的雷光刺得人眼睛不敢去看。 “他成功了吗?” 在各处观赏千年来第一个渡劫的许多修士心中不约而同地冒出这么一个疑问,紧张和期待的气氛在蔓延。 不知何时,一道清脆的鸟叫声响起,一场充满灵气的小雨悄悄地滋润着大地。 “他成功了!” 喜悦的呼唤同时响起,大家惊喜地看着雨收风住后的晴光万里。 天梯再一次出现在天际,他们看见寒洮踏步而去,只留下一道一往无前的背影。 而在庙宇之中,傅阳恤脸上的笑意消失,在寒洮即将消失在苍灵大陆之际,一道金色的光芒笼罩在他身上,然后他就消失在原地。 天梯上多出的一道身形不过一个闪现,许多人都没看清,就欣喜与天地间愈发浓郁的灵气。 遥远的虚空中,那些曾经被困的神魂终于感受到了与故土的联系,坟墓中的「仙人」纷纷睁开了眼睛。 傅阳恤被寒洮带着飞升了,当时在场的一些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然后又默契地闭上嘴巴不再多言。 祁暮远默默地看了司阳仙君一眼,回去重新悟起了剑道。 寒洮以身渡过劫雷印象令人记忆深刻,以至于此后的飞升之人默默地效仿,久而久之苍灵大陆的修士竟走向了不借助外物渡劫的习惯。 天地重开,金龙飞升,苍灵大陆重新进入了悟道的繁华时期。 .. 仙界百年来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件事九重天上昭陵殿下流落在下界的儿子携带一身功德飞升,声势浩大得吸引到佛宗前来抢人,想让这位小天君去佛宗做佛子。 不过可惜的是,这位小天君似乎是在飞升时出了点差错,自出现在飞升池时就昏迷不醒,一直到现在都在九重天沉睡。 另一件就是早该湮灭在三界内的苍灵大陆竟然天机重开,自一条金龙飞升上来后百年内竟然约有百人飞升而来。 苍灵大陆不过是三千世界中平平无奇的一个小世界,还是残缺的,那天道法则日渐衰落,谁也没想到会出现如此大的变化。 有仙人想下去一探究竟,却没想到那飞升而来的金龙竟然是东虚之海龙族多年前消失的龙子,并且在飞升之后就立马打败了族内的其他龙主,在短时间内成为年轻的龙主。 龙主所出之界,其他人自然不敢招惹。 九重天内,第七次接到新任龙主想来拜访的昭陵看着底下跪倒一地的仙侍面沉如水。 “命君,都让你回绝了龙族,他怎么又来了?”昭陵气得狠狠地拍了一下身下的座椅,一双妙目简直要喷出火来,“直接跟龙族说,还未到仙界盛典之时,让他们等一等。” 曾经她捉来抹去记忆给亲儿血脉觉醒后当做储备粮的一条金龙,竟然是龙族难得的龙子。而最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那龙族竟然是导致她儿红鸾星动的罪魁祸首。 这真是终日打鹰却被鹰啄了眼! 可惜现在九重天虽名义上仍是仙界的主宰之地,可自上任帝君魂归天地后,再也没有孤主之命出现过。 眼看九重天即将陷落于天地之境,昭陵才想出个后天人造的孤主之命的法子。 她现在庆幸她儿的孤主之命还未破得完全,当下只尽快让他与那条金龙断了可能,然后让命族再来协助。 没关系,三千小世界,既然苍灵大陆不行,这次她必要要找一个更加稳妥的地方。 命君仙界听了她的打算后心里暗暗叫苦,也后悔当初让小天君在苍灵大陆出生。他们当初就是看中苍灵天道逐渐衰弱,这才干脆堵了它与上界的飞升之途,利用千年时间布上重局,以便让小天君以功德飞升。 可现在小天君是以功德飞升不假,可谁知道他在不知不觉中破了他与昭陵殿下布的局,最后还不惜以自身血脉和神魂重开天地。 这因果循环当真是奇特,人力在它面前显得尤为可笑。 而令命君也没想到的是,那苍灵大陆的天机子竟然也是命族轮回之人,现下飞升后竟成了命族炙手可热的新人。 一个小小的苍灵大陆,却是卧虎藏龙之地。 两人之间陷入可怕的沉默中。 昭陵靠在座椅上,她想起明煦现在的模样,无力感袭上心头。 时过境迁,那桃花树下相遇的场景与后来那人自愿九链加身的情形重合,使得她分不清现实和过往。 命君偷偷地看了她一眼,静默后斟酌着开口:“殿下,其实还有一种办法。” “什么办法?”昭陵微微起身,倾身看他,“说来听听。” “那就是让小天君自愿断情绝爱。”命君想起自己在族内看到的记载,“在此仙界新立之前,我族记载曾有仙尊去往下界渡劫,以他人情根为丹,飞升后踏上无情之道。” “唯一不确定的是,那记载到后半截被人毁了去,只留下那仙尊重新成功飞升之际。” 其实,命君也不确定那位仙尊后来如何,只是命族的记载做不得假,此法理论也算通顺,唯一不确定的就是后事如何。 闻言,昭陵皱着眉头陷入沉思之中。 但大殿里的宁静被急匆匆而来的仙娥打破,那仙娥进了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像是见了鬼一般吓得声音都在发抖。 “启禀殿下,龙族的龙主来了!” 命君面露不悦,“来了又如何?值得你怕成这样?” 那仙娥抬头,哭着一张脸道:“他,他说要来迎娶小天君!” 第109章 九重天上的昭陵殿下生生地把华朝殿内的一方天柱轰了个稀碎, 她面沉如水,如朝花般的脸上一片冷然。 先前传话的仙娥吓得瑟瑟发抖,但九重天确实不比从前, 发泄完毕的昭陵看了眼跪倒一地的人, 只挥挥手让她们下去。 仙娥仙仆们如释重负, 流水般地迅速退下, 唯有命君一人留了下来。 “命族的轮回法阵仍在开启,殿下可否让小天君一试?”命君仍不死心, 恭敬地问道,“此法虽然风险, 但一旦成功了,小天君的孤主之命就不会受红鸾星动的影响。” 然而,昭陵却并未立马答应下来,她脑海中浮现了傅明煦那张即使在沉睡中也微微皱眉的脸,“并不能保证一定会成功,我须得想想。” 命君适时地提醒她:“殿下,仙界盛典还剩不到两月的时间, 那轮回阵法的奇特之处就在于不管在里面待了千年万年, 在现实中不过眨眼一瞬。” 仙界盛典明面上是仙阶众人共同庆贺的大典,但到时候仙人如云,各大势力纷纷而出, 争夺的不过是仙界的地域管理和资源分配。 帝君在时,九重天向来是独占鳌头, 以绝对的优势压倒。可惜两百前帝君顺应天命归天,昭陵不想在下次仙界盛典时堕了九重天的名头, 也想更好地接手九重天, 这才运用命族全族之力, 以自身烛照血脉为基,生生地造了个孤主之命的亲儿来。 在苍灵大陆的往事记忆尤新,她一直以为只要斩断了天梯,在天道式微下,按照自己布下的局,整个苍灵大陆就会成为她儿的踏脚石,助其以孤主之命飞升。 然而,亲儿确实飞升了,却是以另外一种超出她意料之外的方式。 昭陵心绪繁复翻滚,她没有直接给命君答应,也让他下去了。 至于龙族新任的龙主想要求娶小天君一事,她除了冷哼一声就没有做别的反应。 但想起仙界盛典之事,昭陵仍觉得头疼异常。 .. 九重天内仙气缭绕,安置小天君的落光殿有重重仙人把守。 早在飞升后的九日后,傅明煦就从昏睡中醒来,只不过由于神魂受损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阶段,再加上醒来的时间又不长,竟也无人发现。 殿内布满了各类法阵,即使他浑身乏得厉害不肯动弹,那些运转的法阵也能把精纯的仙灵之气输送到他的体内。 傅明煦着实感受到了一番躺着也在修炼,修为不断蹭蹭蹭地往上涨的感觉。 在一次昏睡中,他听到了母亲坐在一侧的絮絮叨叨,也证实了心里的猜测。 苍灵大陆遭此劫难,真的是因为自己。 傅明煦坐在床榻上叹息,这次醒来后他浑身暗疾全消,浑身清透下他也明白母亲因为所谓的孤主之命不会善罢甘休。 在他彻底醒来的这天,他起身推开了殿门。 面对齐齐看向自己的守卫仙人,他神色淡淡:“我醒了,母亲呢?” 昭陵匆匆而来,母子两一度相顾无言。 但傅明煦主动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他突然说道:“我想种一棵桃花树。” 昭陵神情一怔,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父亲说,他从来没有怪过你。”傅明煦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中含着浓重的濡慕,“母亲,因果循环自有天地法则,欠苍灵大陆的因果我已经还了,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计划,但一饮一啄都难窥天意,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孤主之命,九重帝君。” 孤主之命已破,他相信他母亲肯定会为之再做些什么。与其这样,他干脆把自己的拒绝明明白白地说了出来。 “仙人寿命本就悠长,求道之法也有万千。”他对上昭陵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但以他人的命运来成就自己的肯定不是正法,即使成功了,天地法则也会用另外一个途径来拿走。”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轻声问:“母亲,你会听我的吗?” 苍灵大陆的事已经结束,他母亲曾经布下的局已经全破,若想达到最初的目的,肯定是换个法子再来。 昭陵看着这张与记忆中相似的脸一阵迷茫,她所作所为皆是为了九重天,一个真正孤主之命的帝君出现,才能堵住那些仙人的嘴,熄灭他们的心思。 傅明煦见她沉默不语就知道她的选择,他后退两步,如画的眉眼上宛如笼罩着一层浅淡的云雾,“若母亲执意如此,我也无话可说。” “为了弥补因为我而造下的罪孽,为了重开苍灵大陆的天地,我身体内的烛照血脉和鲛人血脉已经作为献祭而枯。” 说完,他就背过身不再看。他身着青衫,柔软的发丝被一根青色的发带束好,发尾垂在身后。 此时晨光微曦,金乌在仙界上空飞行,和煦的光线透过层层的仙灵之气洒进半开的落光殿中。傅明煦纤长的羽睫敛住,他神色温和,好似刚才的几句不过是向昭陵说明实际情况而已。 可昭陵却明明白白地看到他眼中的濡慕之情随着话音的落地一点一点地消失,直至眼睫低垂,掩盖不见。 他在默默地抗拒她。 想象中的重逢喜悦没有出现,母子两甚至有点剑拔弩张的味道。昭陵嘴巴张了张,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开口。 末了,她只是说道:“你先好好休息。” 等听到大殿门关闭的声音,傅明煦挺直的脊背猛地松了下来,眉头紧皱,神情中透着低郁。 他透过门缝悄悄地往外面看了一眼,见以往守卫森严的仙人竟然少了一半。 看样子,他母亲倒没有把他关起来的打算。 傅明煦松了口气,他在落光殿内昏睡许多,很多事情只能从母亲话中的无意间透出才知道。 只是,他也不知道苍灵大陆现在如何了,天地重开后,天梯出现后可有修士飞升上来。 寒洮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死了? 他,飞升上来了吗? 傅明煦看着殿外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知道这是此处仙灵之气太过浓郁的现象。他没有直接推门走出,而是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随后转身,随意选了个法阵内盘腿修炼起来。 时光飞逝,等他真正踏出落光殿时,已是到了一个半月之后。 仙界的盛典,便在一日后举行。 因傅明煦整日都在落光殿中,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他凭栏而靠,百般无聊地看着进进出出的宫娥们,问向旁边的守卫,“最近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 守卫藏身在盔甲之中,说出的话都带着机械般的无趣,“无。” 傅明煦顿时了然,这根本不是无跟有,而是他母亲不想让他知道。 越是这样,他心里就越发有了猜测。 “走吧。”他仍是身着青衫,好似这仙界在他眼里跟其他地方并无不同,“我也去看看这仙界盛典的盛况吧。” 好歹是百年难遇呢,去看看热闹也好。再说,既然他母亲今日一早就传令来让他在盛典开始的时间到,必然是有什么不能不去的理由。 在守卫的带路下,傅明煦脚步轻快地走着,偶尔会为一些仙界灵植停留一会。 啧,睡太久了没有炼丹,手有点痒。 来往忙碌的仙娥和仙侍见到他纷纷低头行礼,傅明煦一开始还感到不自在,等走了一段路后,行礼的人多了,也就麻木了。 仙界盛典百年才得一次,每次都由九重天来举办。盛典并不拘于固定的地方,一般都在可以寻宝之类的顶级秘境,这还是第一次直接在九重天里举办。 傅明煦不知道这些,一路走来眼神中是难得的好奇。但他也发现,越往里面走,前面守卫就越发紧张,给人一种送宝物入魔窟的错觉。 等走到通往盛典之地的拱桥时,那守卫突然拔出了武器。 傅明煦不明所以,直到他看见狂风大作,席裹着仙灵之气的大风在瞬间吹乱了仙娥们的布置。 他在风中眯了眯眼,在一道熟悉的气息出现后一愣,然后九感到腰身一紧,整个人随之腾空而起。 与此同时,昭陵带着傅阳恤匆匆赶来,却也无法阻止。 灼热的气息扑洒在耳边,寒洮出口的嗓音带着浓厚的眷念:“明煦,我来了。” 傅明煦顾不上下面人的喊叫声,他慢慢地抬头,对上的金眸中情绪翻滚,“我知道。” 他知道,只要他还活着,寒洮总会找到他的。 他只需要好好而安全地待在一处,这条金龙总会降临在他的身边。 可寒洮却不满他过于安静的态度,百年来的思念全部积压在心口,在见到面前之人后叫嚣着。握着腰身的手收紧,手心灼热的温度顺着肌肤融入血液之中。 两人四目相对,傅明煦终于在他的眼神下钻入他的怀中,嗓音柔和,“寒洮,我好想你。” 这句话,足以抚平寒洮心中所有的焦躁,也足以让他浑身血液沸腾,金眸璀璨。 金光席卷而过,冲向天际。 于是,整个仙界都知道了龙族的龙主把九重天的小天君抢走到龙族去当新娘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