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火葬场文当阿飘   作者:林睡   文案:   施怀熹非常流行地穿成一本狗血火葬场的主角受。   渣攻接近他就是为了骗取他的身体——这是渣攻给白月光准备的新的容器。   施怀熹穿来的时候正好是渣攻把主角受的魂魄从身体里驱逐出来的时候,施怀熹就这样穿进了主角受的身体。   他死里逃生,赶紧收拾行李准备跑路,却发现了主角受的魂魄。   施怀熹当然是选择把身体还给他。   所以施怀熹就正式成为了一名阿飘,附身在主角受的Q版死神布偶上。   当一只阿飘没什么不好,吃瓜看戏、挥舞小布镰刀跟主角受一起去驱驱鬼,看着主角受脱离恋爱脑暴打渣攻,生活很美好,要是没有主角受的弟弟找茬就更好了。   主角受的弟弟辛灼,冷漠暴躁又毒舌,初见就把他当成不良鬼防着,后来又像个熊孩子,老是扯他的兜帽,各种揪他,还让他陪/睡。   他就当哄孩子了。   直到一天晚上,半梦半醒之间,一个微凉的吻落在脸上,“别睡了,我想表白了。”   施怀熹:……当初是谁言之凿凿地说要去当道士的?   *   辛灼从小到大只有一个愿望——成为一名道士。   所以当师父提出让他保护他不喜欢的懦弱哥哥,他也答应了。   懦弱哥哥身边跟着一只鬼,哪怕附身在可爱的小布偶里,辛灼也没有降低半分防备心。   他把这只鬼放在视线范围内监督着。   起初他觉得这只鬼虽然可爱,但是无所事事,又懒又馋。   接着他觉得这只鬼挺能打的,还可爱。   后来他想给施怀熹最好吃,最好玩的东西,想知道施怀熹的过去,想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是不是跟他想象得一样。   当施怀熹脱离布偶形态站到他面前的时候。   辛灼想谈恋爱了。   内容标签: 年下 灵异神怪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施怀熹 ┃ 配角:辛灼,辛渐冉 ┃ 其它:坑文是猪猪   一句话简介:我穿书了,但我是吃瓜路人甲。   立意:直面恐惧,成为勇敢的人。 第1章 短暂地成为了主角受   血腥气令人作呕。   施怀熹皱起眉头,在灼痛中醒来,模糊的视线里,天花板惨白而阴冷。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这是哪儿?   一只冰冷的手按住他的肩膀,男人的声音温柔而关切,“渐冉,渐冉,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施怀熹循声望去,身材高大的男人坐在床边,他有一张极具攻击性的面孔,眼眸狭长唇线锋利,沿着眼尾有一条浅淡的疤痕划入鬓角,眼神和动作却十分温柔。   这人长得有点眼熟。   施怀熹喉咙干得厉害,他顺着男人的力坐起身,手撑在床上,入手却是一片粘腻湿润。   他本能地望去。   他的身下,压着密密麻麻的眼球。   惨白的灯光下,那些眼球流着腥臭的血,无神的漆黑瞳仁直勾勾地注视着他。   施怀熹胃里一阵翻涌,呼吸急促地抓着男人冰冷的手臂下了床,声音都是从喉咙里磨出来的,“床上有眼睛……”   他刚刚就躺在一床的眼球上。   男人神色变了变,他朝向施怀熹,从他的脖子上勾出一枚玉环,施怀熹和他都注意到了,玉环裂开了一道缝隙。   “没事没事,我明天托人去济宁寺再给你求一个。”他边说边把床单掀开,床单被套上还黏着那些可怖的眼球,施怀熹攥着手让自己冷静,床垫上排列奇异的黄符纸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男人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一张新的符纸贴到那堆符纸里,施怀熹听到小而尖利的嘶吼,那些眼球顷刻之间就化为了黑雾,转瞬连雾气也消失了。   “阵法里有张符应该是被蹭掉了,现在还看得到吗?”   施怀熹环顾一周,已经看不到什么异常阴诡的东西了,但这个房间也让人很不舒服,一切都是惨白的,惨白的灯光,惨白的墙壁天花板,惨白的家具电器,看得人相当压抑。   他摇了摇头,男人便扶着他坐到了椅子上,“坐这缓缓神,我起来去洗手间的时候听到你在喊,进来就看到你挣扎着醒不过来,应该就是这些不干净的东西搞的鬼了。”   施怀熹看到惨白的桌面上面散落着几张素描,全是杂乱无章的线条扭曲在一起,变成无法言说却让人相当不适的画面。   缺角的拼图变得完整,施怀熹明白了一切。   他垂着头,轻声说:“程听,可以帮我倒杯水吗?”   “好,你等一等,我就在这里,不要害怕。”   施怀熹点点头,看着他去了厨房才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   他穿书了。   这具身体的主人叫辛渐冉,是这本狗血火葬场文的主角受,他性格阴郁脆弱不合群,在高考结束的时候遇到了主角攻程听,被他吸引救赎一步步沦陷,恋爱同居。   在大学毕业之后,除了每月回家跟家人吃一顿饭,辛渐冉再也没有出过他们共同居住的房子一步,一方面是他非常厌恶接触社会,另一方面也是想要满足程听的掌控欲,他愿意被程听掌控一切,只要程听愿意爱着他。   然后他只是程听为白月光准备的一具身体,他本该死在今晚,魂魄被程听抽取出来关在瓶子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另外一个灵魂占据,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展露出从未见过的柔软和虔诚。   他也在今晚得知了一切真相,怨气滔天地变成厉魂,却被程听伤得几乎灰飞烟灭,狼狈离场。   而主角攻程听这边,又因为白月光的难驯想起辛渐冉的好来了,惊觉他的真爱居然是辛渐冉,又开始疯魔地去找辛渐冉的残魂,一人一鬼开启火葬场,但主角攻还在受和白月光之间反复横跳,受又对攻藕断丝连,最后用「虐受百分之九十,攻为受受伤下跪」达成了HE。   施怀熹看完后心梗了很久。   虽然说不知道为什么是他占据了辛渐冉的身体,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先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再说。   一杯冒着热水的水出现在视野里,施怀熹集中精神接过,“谢谢,我好很多了,你回房去睡吧,明天还要工作。”   是的,他们恋爱同居了,却还是分房睡的,渣攻美其名曰担心自己工作影响到受的睡眠。   程听闻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多了就好,我等会儿就要走了,刚刚收到消息,公司的业务出了点问题。”   施怀熹点点头,又满怀歉疚地看着他,“对不起,符阵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少一张,玉也不知道怎么弄坏的,耽误你休息了。”   程听回以一个安抚的笑,“你永远都不用对我说这种话,没事的,好好待在家里,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啧,真是人模狗样,符阵不就是你弄坏方便让鬼怪监视吗?   施怀熹看着他带上门,默默给自己的演技点了个赞。   他等了十来分钟,听到了车子引擎发动的声音,走到窗口目送车子离开。   这是辛渐冉的习惯。   这个主角受大概是恋爱脑晚期了,怎么连一个人喜不喜欢他都看不出来呢?   程听离开后,施怀熹打开客厅的灯,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那个卧室实在是让人太不舒服了,幸好其余的地方都是正常装修。   这是个灵异世界,这个身体还尤其吸引脏东西,施怀熹坐在客厅里打算捋捋思路,大概是很晚了,周围都很安静,一切细微的声音就清晰起来。   厨房传来的淅淅沥沥的水声,卧室空调运行的声音,客厅窗帘被风吹拂起来的声音,施怀熹听着听着就觉得脖子凉凉的。   他怕鬼,中二期之后就没特意看过鬼故事,恐怖电影也连剪辑都不看,晚上睡觉之前想到一些不好的东西会默默地把脚缩回被子里,如今穿到这样一本书里,深感前路茫茫。   他摸索着把其他灯都打开了,灯光通明之下感觉好了很多。   而后他走进卧室,在那张给他留下心理阴影的床上找到了手机,指纹解锁打开后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多——这在灵异背景的世界里不是什么好时间。   施怀熹拉开床头柜,握住足有七八张的黄符安了点心,想了想,又找来把剪刀,把那块粘着符阵的床垫剪了下来。   接着他简单收拾了几件行李,抱着行李背包坐回了沙发上。   要去哪儿呢?   他在脑子里回忆剧情,这是蛮久之前看过的小说,加上他当时全程追着感情线看,施怀熹想破了脑袋,总算想起了一个地方。   若虚观。   全书最安全的地方。   虽然有一个重要配角,但是小心一点,不碰面就行了。   他打开地图搜索了一下,若虚观离这里还蛮近,打车过去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想到这里,施怀熹忽然想到原书里辛渐冉的银行卡全部上交给了渣攻。   好歹给自己留点钱吧。   他在手机里翻找了一通,找到了全部身家——一百六十七块二。   行吧,好歹打车钱是有了。   感谢指纹支付。   施怀熹打算六点出发,现在是夏天,六点的时候天就亮了,碰到脏东西的概率也会少很多。   他强撑着让自己不要睡着,就这样熬到了五点多,但是生理需求实在是不容忽视,施怀熹认命了叹了一口气,还是去了洗手间。   镜子里映出一张沉郁的的脸,眉眼阴柔精致,带着长久不受日照的病态雪白,乍看像是精致的人偶,没什么活气。   施怀熹顶着这张陌生的脸很不习惯,他照着镜子,想着主角受的灵魂会去哪里。   这是个灵异世界,除非主角受魂飞魄散了,不然都是可以找到他的。   他皱眉沉思,同时注意到镜子里那张脸的神情变了,凶狠而沉郁:“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施怀熹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退去,他望着镜子里的脸,“辛渐冉?”   “呃……”辛渐冉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睡了很长很不舒服的一觉,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却看见自己站在自己面前洗手,人生阴影中又添新素材!   他太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又恨又怕,森然说道:“我警告你把身体还给我,这个屋子到处都是符阵,你走不出这个屋子的……”   施怀熹沉默听着,他不知道,渣攻为了给白月光换身体,已经把屋子里的符阵都撤掉了。   他真的挺讨厌这种剧情的。   他看着辛渐冉在镜子上撑得发白的手掌,出于某种玄妙的感觉,他抬手贴上镜子,“别躲,手给我。”   辛渐冉迟疑一瞬,手就被握住了。   有个非常不合时宜的念头浮现出来:握住他的这只手很温热。   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等他回过神来,他正双手撑在盥洗台上,辛渐冉赶紧伸手探到鼻子下面,呼吸温热,他回到他身体里了。   他松了半口气,中途想起占据自己身体的不明魂魄,连忙屏息抬头。   镜子里出现了一道陌生的身影,穿着刺绣白衬衫和背带西裤,腰细腿长,手臂和腹部还能看能隐约看到起伏的肌肉线条,肉眼可见的身材好,视线越过修长脖颈再往上,只看得见下半张脸,下颌线清晰,唇瓣不薄不厚,是健康的水红色,唇峰上还坠着颗唇珠。   辛渐冉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光鲜、这么像人的鬼,心里的惧怕淡了几分,他望着镜子,问:“你是谁?”   一道相当清透的男声在他身边响起,“我在这儿。”   辛渐冉连头都没抬,急忙跑出了洗手间,警惕恐惧地看过去,然后……仰起了头。   看清这张脸之后他第一反应是看了看他的脚下。   没有影子,真的是鬼。   施怀熹也有些新奇,做人和做鬼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他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好像随时可以飘起来,自己的呼吸声也感觉不到了,他伸手按了按胸膛,心也不跳了。   别说,变成鬼之后,还挺安心的。   作者有话说:   开文啦!   这周一到周三都是每天三更,中午十二点、晚六、晚九各一更。   这本也是可爱的小甜饼,希望大家喜欢!   再推荐一下基友的言情文,喜欢白切黑男主的,可以看一下哦——《逃离雨夜》   程许落败家族出身;   因一纸家族联姻,即将嫁给圈内出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两家会面前一天,程许接到条陌生短信邀她一见。   当天阴雨阵阵,程许被淋湿了衣裙,发丝紧黏面颊。   她就在这样不体面的状态下,第一次见到了徐月时。   ——她未婚夫同母异父的亲哥哥。   对方眼神淡漠,干净修长的手递过一张黑色卡片。   “程小姐,六千万,考虑一下将结婚对象换成我?”   “为什么?”   徐月时笑容显得有些病态,“为给他们找些不痛快。”   ——疯子。   可第二天,在两家期许,未婚夫惊艳的目光下,程许的眼睛却只看得见坐在对面的徐月时。   “我要退婚,”程许说,“我要和徐月时在一起。”   余光里,她看到徐月时嘴角笑意加深。   程许于徐月时而言,是最漂亮的鸟儿。   胆小,却有脾气,美艳,却守着个空家底,无知跳进他亲手制造的笼子里。   他本以为对方唾手可得。   却没想到,最后动情至甘愿恳求的那个人,是他徐月时自己。   偏执白切黑男主x沉稳逆境挣扎女主 第2章 貌似要领盒饭   他看着辛渐冉,“我对你没恶意,既然你回到你身体里了,那就没我什么事了,我走了。”   说着他就顶着辛渐冉戒备又恐惧的面容从他身边飘了过去。   真的能飘起来,还挺好玩。   他飘到门边,顿了顿,还是说:“你也尽快离开这里吧。”   “为什么?”   “呃……”施怀熹试探性地剧透,但这个念头起来之后,果然就说不出口了。   冥冥之中有种规则的力量在阻挡着他,于是他想了想说:“这里的符阵全部被破坏了,待着这里不安全……不是我干的,”他继续扯谎,“你也知道自己的体质很吸引脏东西的,你待在屋子里不出去,程听却是每天都要外出的,那些脏东西就可以附在程听身上进来破坏符咒。”   辛渐冉听着脸色变了变,记忆里,程听确实有好几次不对劲的情况。   “你这样的体质,不如去先找家佛寺或者道观待着吧,让他们想想办法,附近就有家若虚观。”   辛渐冉沉声问:“你到底是谁?这么了解我。”   施怀熹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他已经尽力了,之后故事的发展就看主角受自己了,如果他真的去了若虚观,或许可以换回一线生机。   不过那也不关他的事了,他打开门,往外走了几步,再抬脚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好像触碰到一个无形的屏障,没办法往前半步。   他回头问辛渐冉,“程听在外面也布了什么阵吗?”   辛渐冉皱眉摇头,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   施怀熹察觉到那个屏障忽然消失了,但是往前走了几步,屏障又出现了。   看着他又停下,辛渐冉戒备地往后退去,却发现门口的鬼像是被他拉住了一样,跟着他一起往后退。   一人一鬼面面相觑,施怀熹沧桑地叹出一口气,“不是吧?”   还能带绑定的?   问题来了。   眼前只有两条死路了,是留在这里等程听一来把他灭了,还是带着主角受去若虚观被道士超度?   那还是被超度吧,好歹有个投胎的机会。   也当做份好鬼好事,送佛送到西。   他倚在门边,对辛渐冉说:“你也看到了,我们不知道为什么绑在一起了,不过我也要去若虚观,就顺路一起走吧。”   辛渐冉紧紧地握住手机,面色沉郁极了,他当然不想跟这个来历不明的鬼待在一起,谁知道他到底有什么企图,但是他也不敢任由他待在这里,程听一般早上八点多的时候会过来,万一这鬼不惧日光,程听就危险了。   他本想偷偷给程听发消息让他带着大师过来,但是手机被那鬼影响,没有一点信号。   施怀熹当然知道他的顾虑,但也知道他的选择会是什么。   果然,没过多久,辛渐冉妥协,“我跟你走。”   施怀熹点点沙发上的背包,“走吧,行李我都收拾好了。”   辛渐冉沉默地背起背包,施怀熹知道他害怕,率先跨出房门,跟辛渐冉拉开了一段距离。   辛渐冉是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出门,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踏出的这一步对他本该注定的命运轨迹造成了什么样的偏移。   他只是饱含恐慌畏惧以及厌恶戒备走出了这扇门。   走廊的声控灯亮了。   是暖黄色的。   这个别墅区环境清幽,绿化也很好,所以蚊子也很多。   施怀熹已经在小区门口化身蚊子杀手了,看着蚊子纷纷扬扬地死去,他深觉自己为全人类做出了贡献。   辛渐冉心情很是复杂,他是相当吸引蚊虫的体质,这还是第一次没有被蚊子咬,竟然油然生出一种诡异的感激。   施怀熹杀得上头的时候的,网约车到了。   辛渐冉看了一眼时间。   五点四十四。   车厢里冷气开得很足,辛渐冉一坐进去就打了个寒噤,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施怀熹也坐了进来,对上辛渐冉戒备的神情,他反问,“干嘛?你不会想你在车里坐,我在车外被你拉着飘吧?”   辛渐冉还真是这样想的,但是此刻这种想法莫名有了点罪恶感,他深呼吸了一下,缩到角落里,施怀熹也贴在另一侧,中间隔开了不小的距离。   辛渐冉抗拒与人交流,司机也是个话很少的,车上只有机器女声播报导航的声音,时间还很早,道路并不拥挤,再加上目的地在郊区,车子行驶得很快。   不到半个小时就走了一半的路程,这时候周围已经没什么建筑物了,两侧都是树,把熹微天光挡得七七八八。   施怀熹看着窗外,觉得这些树长得张牙舞爪,让人不太舒服。   辛渐冉却无心关注那些树,他只觉得冷,后悔没有提前穿一件外套,冷气十足十地倾泻在他身上,他觉得自己好像要被冻僵了,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是身边这只鬼的阴气太重吗?   他想打字递过去询问一下,司机的声音却幽幽响起,“两位这么早打车去道观,是不是撞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了?”   辛渐冉自然不想回话,回过神来却悚然一惊,他下意识看向施怀熹,后者挑挑眉,有些兴味。   “是啊,”施怀熹说:“撞鬼了,去道观驱个邪,避避祸。”   “那你们算是找对地方了,若虚观的道士们都是有本事的,只是啊……”他的声音越来越粘腻阴冷,在昏暗的光下缓慢回头,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扬起的唇角都裂到耳根,“这辈子,你们是到不了那儿了。”   辛渐冉心都要停跳了,他看着这个明显是鬼的司机的脖子像是蜿蜒的蛇一样伸到后座,写满贪婪和阴毒的眼睛死死盯住他,“从你开始吃起吧……”   辛渐冉想躲开,身体却像是被冻在原地不能动弹,那张狰狞的血盆大口近在眼前,他下意识闭上眼,内心一片绝望。   却听到了厉鬼的痛呼,“你是什么……啊!”   他睁开眼睛,循声望去,刚刚在他面前狰狞着的鬼的长脖子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掼来掼去,诡异的长脖子像是跟软面条,好像下一秒就要断了,那鬼扭着脖子不断挣扎惨叫,“放开我,好烫!好烫!”   辛渐冉怔怔地看向自己身边的那只鬼,他的表情嫌弃里带着新奇,眼眸半阖,乌黑的长睫垂落着,又显得有些兴趣缺缺,像是猫在玩弄自己不喜欢的猎物。   施怀熹确实觉得挺……无趣的。   本来看到这只鬼露出狰狞面目之后他还慌了慌,鼓起勇气上手之后才发现这好像是一场单方面的殴打,这只鬼有点太菜了,他出一只手就能把他摁住。   当人的时候他都没打过这么轻松的架,就是这鬼血肉模糊,实在是看得挺犯恶心。   施怀熹扬手把这颗哀嚎的脑袋摁进驾驶座,眼不见为净,很有礼貌询问:“现在能好好开车吗?我们赶时间。”   “我开车我开车!求你放手……”   施怀熹也不乐意一直掐着他,闻言松开手,“再整理一下仪容。”   司机鬼抽抽噎噎地把自己收拾出了人样,他知道这次踢到铁板了,一丝垂涎都不敢露出来,只想尽快把这尊煞神送走,把车开得都要飞起来,一路风驰电掣,六点二十就把送到了目的地……附近的小树林里。   “我只能送到这里了,我们这种鬼怪不能靠若虚观太近的。”司机鬼回答得战战兢兢。   “这样啊……”施怀熹对辛渐冉使了个眼色,后者抱着背包先下了车,施怀熹则故技重施,掼住鬼的脖子硬生生从驾驶座拔了下来。   那鬼吓得身形都小了一圈,“你要干什么?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我也是实在太饿了,我第一次害人,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施怀熹懒得搭理他,他有种玄妙的感觉,闻到这鬼身上深重的血腥气就知道他已经作恶很多次了,“辛渐冉,不是想亲自动手吗?过来。”   辛渐冉此时已经从背包里找出那块被剪下来的床垫了,他拿着这块东西,心如擂鼓。   在车上的时候,施怀熹打字告知他这鬼是恶鬼,又问他想不想亲手解决掉这只鬼。   车厢的顶灯昏暗,但是那双望过来的眼睛只这一点光就流光溢彩,盈着兴致和鼓励,想要把注视的人吸进去。   辛渐冉当即就不假思索地回了个想,如今回想起来只觉得当时大脑空白又亢奋,简直像是被蛊惑了一样。   他觉得现在也还在被蛊惑着,要不然他怎么会如此坚定地走向那只让他惧怕无比的鬼?他仍旧恐惧着,但是骤然而起的愤怒却把恐惧压了下去。   他想,凭什么?   凭什么这些鬼都敢死死地缠住他不放,把他当着一只败犬,一个怂货一样玩弄着,而他也如同废物,一见他们便涕泗横流,满心满眼只想着逃开,只想着被放过。   他恨,恨这些鬼怪,也怨恨无能的自己。   愤怒灼烧着他的理智和恐惧。   辛渐冉觉得自己的魂魄飘荡出来了,冷眼看着自己的肉身走过去,展开那张被折叠起来的床垫,盖到了那张可怖可憎的鬼脸上。   凄厉的嘶吼声响起,不消片刻那还在拼命挣扎的鬼就变成了一地灰白的粉末,又过了一会儿,连粉末也消失不见了。   连那辆车也在鬼灰飞烟灭之后变成了一个惨白的纸扎车。   施怀熹夸奖,“干得漂亮。”   辛渐冉怔怔地,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拿起那张床垫,贴在上面的符也消失了,看来是发挥完用处了。   辛渐冉沉浸在自己居然真的弄死了一只鬼的复杂心态里,很是珍惜地把那张床垫折了起来,决定之后裱起来作为纪念。   施怀熹很理解他的行为,见他小心地把床垫收了起来才对他说:“走吧。”   辛渐冉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闲庭信步般走向让鬼怪闻之色变的道观,忍不住还是问他,“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附在我的身上?”   施怀熹已经可以感觉到那种来自道观的压迫感,他闻言回答:“我也不知道,你也别纠结这个问题,就当是我们有缘吧。”   辛渐冉一时无言,他们走出了这片小树林,再往前就是道观了。   他听到身边鬼的声音,“我好像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辛渐冉连忙看向他,大亮的天光下,他的身形开始变得透明,唇上的血色也消失不见了,他脸上却带着笑:“来都来了,你一定要进去找大师给你看看。”   辛渐冉有些心慌,“你……”   道馆传来钟声,这钟声像是穿透人的身体一般,辛渐冉只觉得心口一暖,连日的疲惫和压抑都舒缓了不少。   而身边这个鬼,在袅袅的余音里,渐渐消散。   作者有话说:   领盒饭jpg 第3章 稍等,我是只好鬼   辛渐冉看着他消失的地方,回不过神来。   一股莫名的怅然若失油然而起,他下意识环顾四下,自己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等他想要迈上台阶的时候,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辛渐冉?”   辛渐冉猛然回头看去,视线所及空无一物。   “我在……你找找我是不是在你背包上?”   辛渐冉连忙把包拿到面前。   施怀熹视线一阵晃荡,再清晰起来就看到了辛渐冉的脸——超大一张脸。   他自己也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那钟声听得他心头发暖,也让他昏昏欲睡,他也放任着自己睡去,想着这应该就是被超度了,没想到没过一会儿就好像被塞进了什么东西里面。   他还以为自己原地投胎了呢,没想到一睁眼还是熟悉的景致,只是自己的视角发生了变化。   他努力蹦哒了一下,期望于辛渐冉发现自己,“我刚动了一下,你看到了吗?”   辛渐冉表情复杂,“看到了。”   施怀熹松了一口气,又好奇现在自己的情况,“我是怎么了?”   辛渐冉打开手机摄像头示意他自己看。   施怀熹就看到一个布缝的Q版死神,一身黑,顶着小骷髅头,戴着大大的兜帽,圆手上握着把布缝的镰刀。   他努力抬手,小骷髅手上的镰刀也跟着动了动。   就……还挺可爱。   辛渐冉其实也这么觉得,他把这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压了下来,“你没事?”   “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事,我好像被困在这个身体里了,不过这也不重要,能待多久待多久吧,快进去。”   辛渐冉把包背在前面,“你进去没事吗?”   施怀熹还是那个回答,“不知道,不重要。”   “你到底是谁?”   施怀熹已经是第三次听到这个问题了,他想了想,回答:“这样,要是我在道观里没被超度,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辛渐冉抿唇,走进了道观。   道观门口守着两个小道士,一个见人来了拱手作礼,“福生无量天尊,善信,来这里所为何事?”   辛渐冉太久没有进行过社交了,他觉得自己的唇舌都是木的,好不容易开了口,声音也僵冷滞涩,“我撞鬼了。”   那小道士神情一变,“我带您先去静室稍候。”   辛渐冉跟着小道士从前殿走到后殿,被领进了一个小屋子,只简单摆放着蒲团桌椅,檀香袅袅,小道士给辛渐冉倒了一杯茶之后快步离开。   辛渐冉目送小道士关上门后才坐到蒲团上,把背包放上桌子,轻声问那只布缝小骷髅,“你还在吗?”   施怀熹扭了扭身子,“在的,感觉还挺好。”   浑身都暖乎乎的。   看来这个道观对好鬼还是有优待的嘛。   辛渐冉放下心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在意这个来历不明目的也不明的鬼,也许是太紧张了,他没办法独自面对这种场面。   有只鬼陪着都不那么无措。   没等多久,方才的小道士敲门,“善信,我们观主来了。”   他说着,一个穿着道袍的老头就摇摇晃晃走了进来,长得慈眉善目,但是一张脸通红,满身的酒气在门口就能闻到。   施怀熹看着他敷衍地拱手,脑子里总算想起了这号人物——若虚观的观主好酒子,不问世事,酗酒无度,但是说出的醉话都大有深意,结局好像是为了救徒弟死了。   辛渐冉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路数的大师,他站起身来,好酒子连忙摆手,“坐坐坐,善信走这一趟累了,好好歇会儿。”   辛渐冉便依言坐下,又把背包拿下来,顿了顿,把有玩偶的那一侧藏在怀里,好酒子看在眼里,仍旧是笑眯眯的,他在桌子另一侧坐下,小道士为他们合上门走开了。   施怀熹看不见他们的脸,只听得到声音。   辛渐冉竟然是最先开口的,“我……有阴阳眼,阴气又重,要怎么做,那些鬼才不能接近我?”   好酒子的声音带着酒醉之后的含糊和亢奋,“善信天生通阴阳,又是阴命,于鬼怪是大补之物,这命无法改,只能遮,我有办法关了你的阴阳眼,遮了你的命格运道,叫鬼怪不轻易侵扰,却也躲不过注定的灾祸。”   “什么意思?”   好酒子笑了两声,“三个月之后,你有杀身之祸啊,你的身后事也可以交给我们操持啦。”   施怀熹吃了一惊,辛渐冉更是脸色惨白,打翻的茶水淌了他一手,“你说什么?”   “不知道你是招惹到了什么东西,很有几分真本事,连我都只看出果,找不到因,不过也不是没有一线生机的啦。”   辛渐冉脑子一片混乱,下意识追问,“在哪儿?”   好酒子咕哝了一声,“不就在你身边?不过被吊着可不好受,还容易丢。”   “呃……”辛渐冉搂紧背包,不发一言。   “要是善信还想遮命,就来空山殿找我吧,就在后头,老头我日行一善,不收费。”   他摇摇晃晃地离开,倒是没忘记关上门。辛渐冉沉着脸把手和桌子擦干净,而后摘下布偶,放到了桌子上。   施怀熹晃晃悠悠立起来,试着飘了飘。   还不错,还能飘。   他飘着跟辛渐冉平视,“你怎么想?”   “你的名字是什么?”   施怀熹惊讶于他想的是这件事,如实把自己的名字告知了他。   “我没有听过你的名字,程听他认识你吗?”   “不认识。”   “这样。”他竟也没有多问,只是沉默着背好包站起身。   施怀熹落在他肩上,“你打算走?”   “嗯。”辛渐冉回答得沉闷。   “那你要回哪儿,程听那里?”   “不是,死前到处走走吧。”   “喔,那得去弄点钱花,到处走走也要花钱的。”   辛渐冉有些意外,“你就想说这个?”   施怀熹点头,“那不然呢,劝你再去找其他大师看吗?这种事情我没有资格左右你的想法,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施怀熹看得很开,如果他没有猜错,三月后所谓的杀身之祸应该就是渣攻看好的另外一个适合给白月光换身体的时辰,但是故事可不会在三个月之后终结。   且行且看吧。   辛渐冉听了他的回答时松了一口气。   他实在是……太累了,从小到大他都备受鬼怪的侵扰,无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被折磨得宛如惊弓之鸟,不敢出门,不敢去交朋友,只想找一个最安全的地方龟缩起来度过余生。   好不容易遇到了喜欢的人,喜欢的人也有能力给他提供一个安全的环境,却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相,自己的存在一直都威胁着自己在意的人的安全。   他实在是没有半分反抗的志气了,身心俱疲,只想找个地方躺下来休息一下。   生死由天,随他去吧,只要不连累到其他人,就足够了。   施怀熹伸出圆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走之前要不要找观主遮一遮命?”   “不了。”   遮命之后,他就看不到施怀熹了。   走出门前,他打开背包,“你趴在这里吧,不容易露出破绽。”   “唔。”施怀熹便乖乖趴上去,左右拉链一合上,他就只有头和手露在外面了,还有他的小镰刀。   辛渐冉走前要去向好酒子道个别,他很尊敬这类人,只要有他们在,大部分被鬼怪侵扰的人都能够得到解救。   往后走能看见山林,殿宇掩映在青山绿林之间,相当地赏心悦目,而且施怀熹觉得,这儿比前面更让他舒服,有种泡露天温泉的感觉,他都忍不住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发觉自己对这个布偶身体的掌控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还没等他多试着做几个动作,一声冷喝骤然而起,“趴下!”   施怀熹和辛渐冉一同下意识趴下,余光里扫见一个黑影险险从他们头顶掠过,还没等辛渐冉松一口气,那黑影又旋身而返,带着熟悉的阴寒之气。   辛渐冉知道这是冲他来的,电光火石之间,他揪出背包里的布偶,扬手把他丢到了一边。   他害怕施怀熹被这鬼伤害到。   这一次,辛渐冉没有闭上眼,一缕明黄掠入眼帘,辛渐冉下意识接住,那冷然的声音又响起,“贴上去。”   完全是未经思考的本能,他完全是一令一动,浑身明明在僵直颤抖着,却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让他急速抬手按向那个黑影。   黑影嘶吼一声,被猛地弹了出去,大红的法衣飞来把它笼罩住,四角一收一裹就成了个小小的牢笼。   施怀熹被摔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站起身就看到辛渐冉半倒在地上,神情恍惚,不过好像没出什么事,他身前不远处站着个高大的青年,长得相当赏心悦目,是施怀熹见过的人里最好看的一个,只是表情冷然,像是结冰的湖面。   这种颜值配置一定是个重要角色,施怀熹对他的身份隐隐有了猜测,就见那双漆黑又冰冷的眼眸扫过来,下一瞬,他就被某种不可控力拉扯过去,等回过神来,就被这个人揪住了兜帽。   他另一只手上拿着符。   施怀熹果断扔了布缝小镰刀举起手,彬彬有礼地说:“稍等,我是只好鬼。”   作者有话说:   丢下武器jpg;   给预收打个广告——《祭品竟是触手控》   伊纳亚,最可怕最神秘的炼金术师,脾气差要价高,住在可怕的诡雾森林里,还养着深渊物种当宠物,从来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有人说他是亡灵,有人说他是恶魔。   事实上伊纳亚是一只死宅精灵,原型还是只雪白小胖鸟,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出门,创造的最长宅居记录是十年,父母实在是担心唯一的崽会在家里闷出病来,老泪纵横地哄着他说出了宅五年出去游历一年的承诺。   很快又到了游历的日子。   游历的第一天,伊纳亚前脚刚捡到一只无敌可爱的粉色小章鱼,后脚就被人绑上祭台,作为召唤恶魔仪式上的祭品。   得知被召唤的恶魔是触手系后——   伊纳亚:喜欢!正中红心!想抓回家养起来!   当事恶魔德莱斯:“?”   德莱斯觉得很生气,决定要给这个不懂礼貌的嚣张精灵一个教训,却发现他把他的分身小章鱼照顾得无微不至。   吃的用的都是顶尖,动不动就被亲亲抱抱举高高,晚上还能被抱在怀里睡觉,精灵无敌可爱,怀抱也又软又暖!   德莱斯:这……这样被养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然而当他试图蓄意接近的时候,换来的却是无情的拒绝三连:你谁?走开。不然揍你。   他心机地露出了触手才得以留在精灵身边,并且发出想谈恋爱的声音!   而后来,德莱斯总问他的精灵恋人:“我和我的触手都掉进油锅里了,你要救哪一个?” 第4章 回家啦   辛渐冉的心也一下子提了上来,他走近,顾忌着那张符不敢冒险,“把他给我。”   施怀熹敏锐地察觉到这个人的心情变得极坏,他甚至被晃了晃,这举动像是个挑衅,“凭什么?”   施怀熹也不喜欢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他想着要怎么解决这种场面,好酒子的声音就传来了,“干什么呢?赶紧把善信放下。”   施怀熹被直直地递了出去,辛渐冉赶紧接住,把他放回背包里,低声问:“你没事吧?”   施怀熹也小声回答他,“没事,但我的镰刀掉了。”   辛渐冉又被可爱到,好酒子也哈哈一笑,他醉醺醺的,眼睛却很厉害,一眼就找到了那把小布镰刀,把它递了过去,施怀熹礼貌道谢,又握着小镰刀回头对辛渐冉:“也谢谢你,刚刚保护了我。”   很奇怪的,「保护」这两个字像是带着电流,从耳边流窜到脊背,激起一阵僵直酥麻,辛渐冉大力揉了一下耳朵才好了一些,他又听着施怀熹说:“反击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   反击……第一次跟鬼正面对上是因为有施怀熹在一旁压制,而这一次是他真真正正凭借自己的反应和速度,拦住了鬼怪的袭击。   他没有坐以待毙。   那只握过符的手紧紧攥了起来,好酒子对他笑:“善信是来找我为你遮命的吗?”   “不……现在不是,”辛渐冉有些语无伦次,“我想要打……想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有能力去解决那些想要袭击我的鬼。”   施怀熹很是欣慰,他看着好酒子听完后给辛渐冉摸骨观相,应该挺满意,“善信根骨不错,你决心已定,我当然乐意帮忙,这是我徒弟辛灼,就由他来教导你……诶,你们有亲缘相?”   施怀熹心说果然。   辛灼冷嗤一声,“他确实是我血缘上的哥哥。”   辛渐冉心情也非常复杂,从辛灼的反应来看,在刚刚交谈的时候就认出了他,而他到现在也只是在他的眉眼中找到了一些熟悉的痕迹。   在被父母找到的这四年里,他跟辛灼只在第一次家庭聚餐的时候见过一面,之后辛灼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每月的聚餐上,父母也很少提及到他的事情,没想到他竟然做了道士。   辛渐冉实在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辛灼看他这样更加暴躁,“师父你找其他人教导,我有自己的事情。”   他说着抬脚就要走,好酒子出声拦下,“站住,师父的话也不听了是不是?”   “呃……”辛灼双手环臂,“让我来也可以,但是要是出了事,我不担责。”   辛渐冉僵硬出声,“不用了,观主不用逼迫他……”   “没事没事,这是实打实的好事,对你们都是有所助益的,也不用担心你出事他不管,他嘴硬心软得很。”   “师父不用多话了,”辛灼这话是咬着牙说的,他越暴躁,脸色就越冰冷,淬了冰的双眼一扫辛渐冉,“跟我来。”   好酒子又把他叫住,“不是他跟你过去,是你收拾收拾东西,跟着你哥哥下山回家去。”   这下连辛灼都僵住了,“师父……”   “听师父的话,这三个月你们两个都要住在家里。”   辛渐冉皱紧眉头,“一定要这样吗?”   “当然,”好酒子目光幽深,“不要逃避因果,你们皆在这因果之中,另外啊,父母都是会变老的,都回家去看看吧。”   这话说得两兄弟都无言。   好酒子拍了拍辛灼的手臂,“我带着他去收拾东西,你们在这等会儿啊。”   施怀熹回了个好。   他静静旁观了这个过程,他扭着身子,面对辛渐冉趴着,后者脸色惨白,表情阴郁却又脆弱,轻声问他,“我该回去吗?”   施怀熹轻声反问他:“你想回去吗?别担心,不会出事的。”   辛渐冉倚着廊柱沉默了很久,手机的振动声让他回过神,他拿出来,才七点多,程听就打来了电话。   他接通,耳边是男人紧张的声音,“渐冉,你出门了吗?在哪儿?”   “我在……”他顿了顿,说,“程听,我要回家呆一段时间。”   “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我去接你,我们好好聊一聊可以吗?”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有点事情需要处理。”   “但是你的玉环已经失去作用了,我去送一个新的给你好不好?”   “不用了,我想自己去试着面对一下。”   “我支持你的一切决定,那这期间我可以去看你吗?”   “先让我自己待几天吧。”   “好,那你放在这里的东西需要我给你送过去吗?”   “我自己另外买吧。”   “那我待会儿把你的卡号把密码发给你,你绑定一下,这次不要拒绝我了,要么你就花我的钱。”   “好。还有,你尽快搬出来吧,我们家已经不安全了,符阵全部都被破坏了。”   “你是不是碰到了那些脏东西……是我不好,没注意到这个,我当然不会从我们家搬出去,我马上托人去找大师来看一下,没事的。”   “那在大师来之前,你不要回去了。”   “好,你照顾好自己,有事随时找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什么时候想回来我马上过去接你。”   辛渐冉鼻子有点酸,“好。”   电话挂断,辛渐冉看向施怀熹,布偶小死神很有些雀跃,让他有些好奇,“怎么了?”   施怀熹握着小镰刀挥了挥,渣攻虽然渣,但是表面功夫做得相当不错,“总算有钱了……我不是故意偷听的,耳朵太灵了。”   “呃……”辛渐冉轻轻扯了一下他的帽子。   而另外一边,辛灼拖着大号行李箱走得很快,好酒子小跑着追上他,安抚着自家暴躁的徒弟,“你不是一直正经做个道士吗?要是你回家三月之后还是这个想法,为师就给你冠带。”   辛灼无言,细数他的罪过,“十岁的时候,你说让我把压岁钱给你你就为我冠带,十三岁的时候,你说我考到年级第一你就为我冠带;十五岁的时候,你说我一个人解决厉鬼你就为我冠带……”   好酒子赶紧打断他的话,“这次是真的,相信为师吧!”   “你发誓,要是这次还骗我,之后就再也不喝酒。”   “你居然舍得让师父发这样的毒誓?”   “呃……”   “发发发!我发誓,这次一定不骗你。”   辛灼得到他的承诺,心情也好了不少。   他当然是不会改变主意的,他从小跟着爷爷在道观长大,爷爷去世之后,又基本跟在师父身边,跟父母感情淡薄,对这个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哥哥更是厌恶居多。   没什么可留恋的。   把这当成冠带前的历练就好了。   他想起另外一件事,“辛渐冉身边那只鬼又是怎么回事?”   好酒子露出神秘的微笑,“这就是天机不可泄露了,你别打坏主意,他确实是只好鬼。”   辛灼冷声回答他,“他最好是。”   好酒子安抚好了徒弟,带着他跟辛渐冉他们会和,亲自把他们送出门去,转身跟来上香的信众们交谈着走进了道观。   辛灼自己是有车的,他从道观的停车场把车开了出来,辛渐冉看着他冷冰冰的侧脸,准备自己打车,就见他一言不发地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辛渐冉默默地坐进去,施怀熹也不说话,趴在背包上玩自己的小镰刀。   一路,车厢里都是逼人的沉默,任谁也想不到,车里坐着的两个人是亲兄弟。   施怀熹对这个局面乐见其成。   当时看这本书的时候,除了感情线让他膈应,亲情线也看得他很难受。   明明是为了寻找孩子奔波多年的夫妻,好不容易找到了丢失的孩子,却终其一生都没有拥有美满的家庭。   大儿子被渣攻骗心骗身(真骗身),二儿子当了道士后再也没有回过家。   要是这三个月里,他们的关系也能够缓和就好了。   正想着,身体上又掠过一缕视线,施怀熹抬起头,在后视镜里跟冷冰冰的司机对视了一眼,后者眼眸里满是防备警告。   好好开车不可以吗?这样子很容易出事故的。   施怀熹不去搭理他的视线了,他伸了个懒腰,转过了身子看向窗外。   车子正驶入一个相当繁荣的小区,小区很大,施怀熹还看到了占地面积很大的进口超市,园林设计也很好,巨大的人工湖坐落在一侧,配备了长廊和亭子,旁边还有一个很大的公园,有几个小朋友在一角堆沙子。   车子穿过人工湖开进联排别墅区。   停在一幢侧墙攀满了爬山虎的三层别墅前。   辛渐冉下了车,看着辛灼把车开进一旁的车库,抓紧时间跟施怀熹说:“等下不要露馅,我爸妈都不知道我能见鬼的事情。”   那确实是不能吓到长辈,“那你把我挂回去先。”   辛渐冉怀着莫名的愧疚之情把他挂了回去,小声说:“一到房间我就把你放下来。”   辛灼停好车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经过,辛渐冉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他们绕过院墙来到大门口,透过镂空铁门的缝隙可以看到里面的小花园生机盎然。   辛灼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得很快,施怀熹听到辛灼先是顿了顿,声音还是冰冷的,“我,还有辛渐冉都来了,嗯,就在门口。”   然后就是一阵短促的沉默。   施怀熹看到那个漆成雾霾蓝的门打开,两双腿跃入眼帘,实在是这个高度他也只能看到这些了,他看着他们越来越快的步伐,就算看不到他们脸上的神情,也知道他们有多急切和高兴。   辛渐冉却有些愕然,明明上个月才见过,但是他感觉父母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很多。   对了,之前的每一次见面,他们都是精心装扮,而现在他们都穿着家居服。   母亲脸上有无法忽视的皱纹和小小的斑点,父亲鬓边则是一片霜白。   他们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   他怔愣着,心脏被拧得酸楚,完全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辛灼先开口了,“我,是奉师父的命令下山,会在家里住三个月,负责教一个人抓鬼;辛渐冉,就是我负责教的那个人,他有阴阳眼,阴气又重,总是被鬼缠身;除了我们俩,还有一只鬼,”他四下扫一眼,把老老实实当挂饰的施怀熹拿了下来,展示给已经呆住的父母看,“就是这只。”   施怀熹愣神之后,挥了挥他的小镰刀,相当礼貌地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作者有话说:   叔叔阿姨:受到惊吓jpg 第5章 我是不是还挺厉害   半晌之后,一楼客厅,辛楚韵给丈夫和儿子都倒了温热的花茶,她顿了顿,翻出丈夫喝茶的小杯子,倒了一杯放在了施怀熹面前。   “谢谢阿姨。”   一个小玩偶用相当好听的声音对自己道谢,这感觉有些奇怪,却不算太坏,辛楚韵比身边还在恍惚的丈夫接受能力要强很多。   她看着自己瘦削苍白的大儿子,满目疼惜,“冉冉,这种事情怎么可以瞒着爸爸妈妈呢?这么多年,幸好你没有出什么事……”她压下喉口的哽咽,“这三个月就好好住在家里吧,你跟着弟弟好好学,爸爸妈妈也会去找高僧大师问问,一切都有我们呢。”   辛渐冉从门口开始就陷入了一种无法言说的状态,视线里的一切都覆盖了斑斓的色块,耳边鼓噪,听到的一切声音全部失了真,一切都没有实感,他感觉自己漂浮着,世界光怪陆离。   辛灼就这样把他隐瞒良久的秘密说了出来,而爸爸妈妈就这样接受了,太虚幻了,虚幻得像是一场一戳就破的梦境。   那些因为这双眼睛遭受的排斥、惊疑、恐惧,都不是假的啊,不是只有程听能接受这件事情,接受这样一个麻烦拖累吗?   只有程听的声音是清晰的,他用只会对着他的温柔声线安慰他:“没关系的,我不害怕你,也不厌恶你,我跟其他人不一样,我会一直保护你,一直陪着你。”   程听呢?程听在哪儿?他想从这场梦里醒过来了。   “冉冉,冉冉!冉冉你怎么了?”   “辛渐冉!”施怀熹的声音在耳边炸开,辛渐冉猛然回神,额头一片冰凉,那些色块不见了,听力也恢复正常,他看见妈妈揽着他的肩,父亲俯身注视着他,施怀熹漂浮在他面前,辛灼还坐在原位,指间夹着一张醒目的黄符。   “我没事……”声音嘶哑得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出了好多冷汗……”辛楚韵抽出纸巾,见儿子下意识往后躲,心里黯然,把纸巾递了过去,路甘来踌躇着说:“要不还是叫医生来看看吧?”   辛渐冉摇摇头,“我没事,不用了。”   辛楚韵很不赞同,“那等休息几天,我就带着你们去做个全身体检。”   “我就不用了。”辛灼说。   辛楚韵只是无声地望着他,辛灼避开她的视线,“当我没说,我去放行李。”   “我带你们上去,老路,你准备一下早饭。”   “好,行李多吗?要不要我帮忙?”   辛灼提着手里的行李箱示意了一下。   他们的房间在三楼,楼梯是木质的,铺着很淡的蓝色地毯,墙壁上挂着很多画,从名画到涂鸦不一而足,是个很认真地在生活的家。   三楼两个房间相对着,装修得各有风格,哪怕两个儿子从来没有回家住过,这对夫妻还是很精心地布置好了他们的房间,也勤于打扫,以至于现在换上床单被子就可以睡下了。   辛渐冉和辛灼都拒绝了辛母动手铺床的行为,后者无奈放弃,推开了大门,露天的空间里,摆放着巨大的秋千,被收起来的帐篷,以及整齐摆在廊下的天文望远镜。   “三楼都是我和你们爸爸自己瞎弄的,你们住就要住得开心,想要重新布置就重新布置,这个地方也是,想摆什么摆什么吧,整个三楼都是你们的。”   辛灼的目光在天文望远镜上一扫而过,他点点头,进了房间。   辛楚韵小心地拍了拍辛渐冉的肩膀,“好好洗个澡,洗完澡下来吃早饭。”   辛渐冉僵硬于这样的亲昵,他想回应,喉口却像是痉挛畸形,绞着只发出一声咕哝,他连忙收声,使劲地点了点头。   施怀熹跟着辛渐冉进了房间,后者先是从包里拿出了换洗衣物,顿了顿,又拉开了衣柜,衣柜里衣服塞得满满的,都是很生机蓬勃的颜色,少有黑白灰。   看着辛渐冉犹犹豫豫的,施怀熹飘过去,拍了拍一件浅橙色的T恤,“穿这件。”   辛渐冉想说些什么,施怀熹又说:“穿这件你妈妈一定很高兴。”   辛渐冉默默拿下这件衣服,转身进了浴室。   水声响起,施怀熹飘到飘窗上坐下,阳光斜斜地照进来,他坐在阴影里面,把圆圆的脚伸到了太阳底下,不是什么舒服的感觉,也算不上不舒服。   非要说的话,他觉得自己像是冰激淋,会在太阳底下慢慢融化掉。   于是他收回脚,有些遗憾,他是很喜欢晒太阳的。   不过这样出出神也不错,这种无所事事,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的生活让他很放松。   门被敲响,施怀熹飘到浴室门口,恰好浴室门打开,辛渐冉擦着头发走出来,也听到了敲门声,他走过去,施怀熹拉了拉他的袖子,“让我试试。”   他说着,凝神看着门把手,后者自动往下压,随之门也被拉开了。   懒人福利。   来的是辛灼,他也刚洗完澡,头发还湿着,脸还是冷冰冰的,进来就开门见山,“在家里的时候,这只鬼要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辛渐冉皱起眉,“他不是会伤人的厉鬼。”   “谁知道,”他看向施怀熹,“你要是想在这个家里待下去,要么跟在我身边,要么我在你身上下一道符,一有害人之心,这符就会让你灰飞烟灭。”   施怀熹坐在辛渐冉肩膀上,“你要是有办法让我跟辛渐冉分开,跟着你也无所谓。”   无非就是换个视角吃瓜,还不用被拴着。   “什么意思?”   “这件事情本来想找你师父问问,后来忘记了,不知道你能不能解决。”   “说。”   “我跟辛渐冉的距离不能超过三米。”   辛灼顿了顿,手指掐了个决,问道:“你的生辰八字是多少?”   施怀熹报了年月日,“具体的时间我就不知道了。”   这话一出另外两个人都沉默了,施怀熹前后看了看,“怎么了?”   辛渐冉轻声说:“我跟你的出生日期是一样的。”   “应该是分毫不差,”辛灼看向辛渐冉,“右手伸出来,掌心向上。”   辛渐冉默默照做。   一张符在辛灼指间无火自燃,他把燃烧的黄符放到辛渐冉手掌正中,同时低喝一声,“别动。”   辛渐冉僵了僵,强忍着没动,这火烧得不烫,但却像是探到了骨骼血肉里游走,说不出来的不适。   火燃尽,白色的灰连成一线,从中指开始延展,越走越细,在掌心的时候更是断了一截,是从旁边续上的,等延展到手腕的时候,线已经细得几乎没有了。   辛灼又抽出一张符在这手掌上一按,白灰全数附着到黄符上,“先下去吃早饭,晚点再说。”   辛渐冉收回手默默走了出去,施怀熹则探头问一句,“要找你师父吗?”   施怀熹问得相当平淡,他只是好奇而已,然而漆黑的小死神,圆手圆脚地飘着,用那双布缝的黑漆漆的二次元眼睛歪头看过来的时候,有种相当杀人无形的嘲讽意味,辛灼冷着脸伸出手指,把施怀熹戳了出去。   餐桌上摆着包子油条鱼片粥,是温暖的家常味道,施怀熹想着三米距离够他到哪儿去神游,辛妈妈却问他,“你能吃东西吗?还忘了问你的名字。”   施怀熹说了一下自己的名字的写法,“阿姨叫我怀熹就好了,我应该是吃不了东西的,”他看到了餐桌上摆放好的鱼片粥,心头发暖,“谢谢阿姨为我准备。”   辛灼越过他们落座,他看着黑漆漆的布偶浮在空中四下环顾,像是想找个地方栖身,背影都透着漂泊无依。   他心里对他和辛渐冉之间的事情隐隐有了猜测,态度也没有那么横眉冷对了,他伸手把小布偶捞了过来,让他站在碗前,而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符,符纸卷着一株小而细的香点燃,升起的烟雾则全部都飘进小布偶身体里,香很快就燃完了。   “可以吸食了。”   施怀熹扶着碗边吸了一口,满口都是鱼片粥的鲜香,“好好吃。”   辛楚韵拉着丈夫落座,笑得温柔,“好吃就好,你路叔叔的厨艺吃过的人都说好。”   路甘来也点点头,他比妻子要严肃一些,坐着的时候脊背挺拔,身材也锻炼得很好,是一个实打实的帅大叔,但也是肉眼可见的拘束和小心翼翼,借着这个跟小儿子搭话,“这是不是……跟供奉差不多。”   施怀熹也好奇地看过去。   辛灼看得手痒痒,揪了一下他的帽子才回答,“差不多,孤魂野鬼是吃不到东西的,只有指名了的祭品才可以烧到他们面前。”   施怀熹被祭品这两个字噎了噎,“谢谢,但下次别说祭品了,我刚死没多久。”   旁边的人轻嗤了一声,又扯了一下他的帽子。   辛渐冉看到施怀熹也能吃上饭也挺开心,他接过妈妈夹过来的油条,阳光从落地窗扫进来,好像把勇气也一起递了进来,“你们……一直知道辛灼还有,还有鬼的事情吗?”   辛妈妈隐约知道了为什么大儿子这样排斥跟他们同住的原因之一,“知道的,是爸爸妈妈的错,一直没有跟你说,你爷爷生前就是个驱鬼的道士,后来阿灼走上这条路也没有瞒着我们。”   原来是这样,说不出是后悔还是怅然的情绪裹挟着他,他没有再出声,路甘来见状,给他夹了一个小笼包。   辛渐冉把它吃掉了。   对于施怀熹来说,这顿早餐的体验很不错,作为餐桌上唯一一只鬼,这对夫妻并没有表现出太强烈的好奇心,连他跟辛渐冉的关系都没有多问,更别说他的生前事啦死因啦什么的,只是寻常寒暄,谈谈喜欢的吃的喝的,就结束了这顿早餐。   吃完饭,辛灼径自上了楼,辛渐冉手足无措之后,被推着坐到了落地窗前晒太阳。   施怀熹算了算距离,帮忙收拾起了碗碟,辛家父母自然是拦着,施怀熹则说,“除了做点小事情,我也是想要展现一下自己的能力,”他抬起手,附近的两三个碗碟就浮到空中,稳稳地飘到了厨房,“是不是还挺厉害?”   他自觉自己颇有高人……高鬼风范,还很贴心,但是顶着这么可爱的一具身体,又圆乎乎地仰着头——就像是等着被奖励小红花的小朋友。   辛楚韵非常乐意奖励给他小红花,她的声音都变得更加温柔,“真厉害。”   施怀熹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哼哧哼哧地把所有碗碟都送到了厨房。   处理好这些碗筷之后,辛家父母要出门上班了,孩子们都回来了,他们欣喜若狂又心惊胆战,本想推掉所有的工作,又害怕干扰到孩子们,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该上班上班,该休息休息。   临走之前,辛楚韵把钥匙递给辛渐冉,“要是你们要出去的话,可以跟爸爸妈妈说一声吗?”   辛渐冉握着钥匙点头,他还坐在落地窗的小圆凳上,辛楚韵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妈妈去上班了。”   路甘来趁着儿子愣神的时候也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爸爸也去了。”   施怀熹把他们送到门口,跟他们说了再见。   车子在开出联排别墅区的时候停下,辛楚韵看着哭得泪眼朦胧的丈夫,红着眼睛哄他,“再哭要看不清楚路了。”   路甘来哭得抽抽噎噎。   辛楚韵摸了摸他的头,“算了,我来开车,你换个位置哭吧。”   “他们……他们只待三个月吗?”   “待多久都好,”辛楚韵拍着丈夫的背,“能回来就好。”   作者有话说:   啵! 第6章 辛渐冉本来该死在昨天   “回神了。”   施怀熹飘在辛渐冉眼前飘了飘,后者盯着窗外瞳孔涣散,被叫了一声才回过神来,皮肤被太阳晒得发烫,辛渐冉退到阴影里,还是不说话。   施怀熹停在他肩上,“要不要睡会儿?”   “我不困。”他说着,忽然脸色一变,急忙往楼上跑去,施怀熹措不及防被他甩出去,还没反应过来又被青年折返捞到手上,“对不起。”   接着就是带着一阵颠簸,等辛渐冉气喘吁吁地敲响了辛灼的门的时候,施怀熹的视野才稳定下来,门应声而来,辛灼冷着脸很不耐烦,“干嘛?”   辛渐冉脸色惨白,又浮现出刚刚急速奔跑带来的血色,像是涂了腮红的纸人,辛灼皱起眉头,听着他断断续续地说:“我很吸引那些东西,他们会不会被我影响……还有这里……”   辛灼指节曲起扣了扣门框,“你以为我是谁?”   辛渐冉止住话头,“对不起……我不是……”   辛灼看到他这个样子就气闷,“进来吧,找你也有事。”   辛渐冉垂这头走了进去,辛灼回过头的时候,刚好看到小布偶轻轻拍了拍辛渐冉的头,像是安慰,看得他更火大了。   不过是吃顿早饭的时间,辛灼的房间已经大变样,墨蓝色的被子凌乱堆着,行李箱在衣柜旁大开,散着一些衣物,原本整洁的书桌上已经堆满了东西,电脑被推到一边,笔墨朱砂,翻得乱七八糟的书,八卦镜,墨色的小碗霸占了整张桌子的空间,墙角还设了个小香台,供奉着三清爷的画像。   然而三清爷旁边就是一个透明手办柜,高达、漫威英雄、海贼王、JOJO还有他不知道的手办塞得错落有致,摆放都很有设计感,两者搁着楚汉河界,各不相干,却又有种莫名的协调。   这个卧室和他的主人一样,相当让人难忘。   正感慨着,帽子又被揪了一下,那让人牙痒痒的声线凉凉响起,“看什么看?”   施怀熹护着帽子后退,“那我走。”   帽子又被揪住,“也有你的事。”   辛灼揪住后就不放手了,对辛渐冉说:“手伸出来。”   辛渐冉依言伸出手,就见辛灼另一只手拿起一柱香,点燃后拿香头刺进他的中指指腹。   “嘶……”   灼热的刺痛之后,殷红的血流出来被香接住,辛灼又拿出一张用朱砂绘好的黄符,他揪着小布偶让他坐在黄符上,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他,大拇指往下按住黄符尾,另一手执香沾了朱砂,在黄符上笔走龙蛇。   施怀熹是第一现场围观者,只觉得谢邀,看得眼晕。   等辛灼笔落的时候,施怀熹也终于被放开,施怀熹就看着那张有他半个那么长的黄符在修长指间翻来覆去,变成了相当小巧的一个四角包,然后这个四角包,就被两指捏着,塞进了他斗篷的大口袋里,施怀熹疑惑发问,“这是什么?”   辛灼弹了弹他的口袋,“你们想要的东西。”   施怀熹当即飘起来,相当顺畅地飘到了门边,“一点距离的约束都没有了吗?”   辛灼双手环臂,“你可以飞到隔壁市算算距离。”   那就是没有了,真好,他现在是一只自由的鬼了。   辛渐冉抓着T恤下摆,浅淡的橙色在他眼前跳跃,他轻声问:“那你要走了吗?”   施怀熹犹豫了一下,辛灼凉凉地说:“这张符只是解决了表面问题,你们的命是连在一起的,你死,你就灰飞烟灭。”   “为什么我们的命……会连在一起?”   辛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个问题你留着问自己吧。”   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施怀熹心里也隐隐约约有个猜测,他飘到满脸惶惑的辛渐冉身边,“别乱想了,反正跟你没关系,在你的杀身之祸解决之前,我都会留在这里,迟早我们会知道原因的。”   至于之后的事情就之后再说吧。   施怀熹也确实也想看看这个故事到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还有一个小小的原因是,他蛮喜欢这个家的。   辛渐冉听到他不走了就没那么慌乱了,他又问:“还有……施怀熹是进道观的时候附身在了这里,他会不会有……有什么事?”   辛灼凉凉地回答,“是他自己又菜又莽撞,青天白日进道观,没被直接超度都要给祖师爷上柱香了,现在就是受了点损伤,休息好了就行了。”   辛渐冉松了一口气,他指了指门外,小声又局促地说:“谢谢,那我们走了。”   “你走,们留下。”辛灼说着又揪住了施怀熹的兜帽,施怀熹扭着身子看他,“你想干嘛?”   “不是说要跟着我的吗?”   施怀熹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个讲信用的人,“你怕我作祟,让我跟着你可以,但讲道理,这应该不是二十四小时制的吧?”   辛灼看了他一会儿,“白天我不管,到了晚上你要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晚上能做的不过就是睡觉,施怀熹觉得还行。   他点点头,就被辛灼提到门边放回辛渐冉的肩膀,施怀熹回头,只看到高大的青年冷着脸,倦怠地垂着眼把门关上了。   辛渐冉实在是很怕这个跟自己不亲近的弟弟,连忙带着失而复得的小布偶回到了卧室。   他也是有自己的工作的,他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师,靠接外包和私人定制赚钱,收入算得上不菲,还出过自己的作品集。   在调整书桌的时候,他还在抽屉里看到了一部全新的手机,这下施怀熹也不用无聊了,他连上网,把手机递给施怀熹,后者抱着比他还大的手机坐到飘窗上研究去了。   辛渐冉一眼就看得到飘窗上的小布偶,对这个陌生屋子的无所适从稍微好了一些,他打开笔记本,连上辛妈妈准备的数位板,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中午的午饭是辛妈妈请的阿姨上门来做的,全程安安静静,做完了就走,晚上七点,辛家爸妈下班回来了,施怀熹帮着做了些小事情,又带着辛渐冉陪他们看了会儿电视剧,九点的时候才上了三楼。   辛灼已经在那儿等着了,他倚在门边看手机,大概是刚运动完,黑色的工字背心在身上贴得紧实,露出的手臂和脖颈都亮亮的,他没抬头,只是意有所指地报了下时间,“二十一点零四分。”   施怀熹一阵无言,他拍了拍辛渐冉的肩膀,对他说:“早点睡,别熬夜。”   辛渐冉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卧室。   辛灼嗤笑一声,按着门框说:“进来。”   施怀熹跟着他进去,晃荡到飘窗上不动了,辛灼也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拿了睡衣走进浴室,不一会儿就响起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施怀熹羡慕地叹了一口气,他也想洗澡。   在这样的夏天,房间里开好空调,洗一个热腾腾的澡,再穿着浴袍走出来,冷气打在没有干透的皮肤上,施怀熹喜欢极了那种感觉。   希望下辈子他还能有这个习惯。   感慨只占了相当短的时间,施怀熹很快打开手机,开了一局游戏,他是单机跑酷游戏爱好者,今天适应了一天手感恢复得差不多,他把手机横放在腿上,操作着屏幕里的小兔子在高楼之间跳跃,躲避时不时冲过来的障碍物。   这一盘异常顺利,眼看着就要打破记录了,施怀熹越发专注,耳边却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这是兔子吗?”   施怀熹手一抖,小兔子失去控制,咻一下就跳楼了。   施怀熹深吸一口气,“显然是的。”   “它死了?”   施怀熹把摔成墓碑的兔子举到他面前,“罪魁祸首可以不要用这么无辜的语气吗?”   “是你自己技术不好。”   辛灼说完就看着小布偶气得上下飘了飘,而后抱着手机转过身,不再搭理他了。   他伸手戳了戳,“恼羞成怒?”   施怀熹拍掉他的手指,“我要睡觉了,”他看着光秃秃的飘窗,“有没有小毯子?玩偶也行。”   辛灼指了指他的手办柜,“随便翻牌子。”   谁要这种硬邦邦的东西。   施怀熹放下手机飘起来,“我去趟对面。”   施怀熹把陪了自己一天的恐龙玩偶抱起来,转身的时候看见辛渐冉靠在床头上,手里抱着个圆乎乎的抱枕,眼下发青,一脸憔悴。   “睡不着吗?”   辛渐冉点点头。   除了陌生之外,这个卧室太……丰富了。   他害怕这样的丰富,总是会让他回想起在他小的时候,收养过他的几户人家。   他们为他准备的卧室都很温馨丰富,无微不至。   但是最长不过一个月,他就要从这个卧室离开,被送回到孤儿院。   只有在孤儿院那个小小的简陋的房间,在惨白的灯光下,躺在惨白的床上,他才能安稳地睡过去,不用担心第二天会不会被送走。   他想着这些,卧室里浅黄色的灯光变得刺眼,浅青色的被子也扭曲着,像是游动的蛇。   辛渐冉觉得反胃。   恐龙玩偶在这时被丢上床。   辛渐冉抬眼看去,施怀熹飘到了书架旁,仰着脑袋像是在找什么,不一会儿就顶着一本厚厚的书飘过来。   辛渐冉连忙接过——《道德经》   “看会儿书就能睡着了。”   辛渐冉欲言又止,还是拿起书看了起来。   十分钟之后,书摊在床边,床上的青年窝在被子里,睡得很熟。   施怀熹:没有人可以逃离《道德经》。   当然也有辛渐冉这一天实在是太累了的原因。   他抱着恐龙玩偶离开房间,把灯和门都轻轻关上。   然后转身就撞上了靠在墙边的辛灼。   施怀熹:“你是来专程听墙角的吗?”   “只是来看看辛渐冉是不是突然还童,变得只有三岁大。”   他说完就走了,施怀熹花了数秒才理解他这句绕着弯的话。   刚飘着路过小沙发,又被连着玩偶一起揪过去。   揪他的人穿着一身浅灰睡衣,垂着眼看他,眼眸又深又凉,“辛渐冉本来该死在昨天,是你救了他。”   作者有话说:   被揪住jpg 第7章 不跟幼稚鬼计较   施怀熹扭了扭身子,后者放开他,他坐到小沙发扶手上,想了想回答:“严格来说也不算是我救了他,我死后没多久就在他的身体里醒过来,后来在洗手间的镜子里看到了他的魂魄,我就把身体还给他,一起去了道观。”   辛灼听到他说还身体的时候眉头挑了挑,“房子里只有你们两个?”   “还有个男人,叫程听,”在辛灼面前他就没有那么口无遮拦了,“分房睡的,不知道是什么关系,我就是被他叫醒的,然后他说公司有事就走了。”   辛灼知道程听,他们兄弟两个虽然不来往,但是父母会把辛渐冉的近况告诉他,包括他谈了一个感情稳定的男朋友。   那这个男朋友毫无疑问就是第一嫌疑人了。   事情有了初始了方向,辛灼就不费心神去想了,他看向施怀熹,语气不明,“你和辛渐冉之前认识?”   “不认识啊。”   “那辛渐冉是真的有本事,你们才认识不到一天,你就这么护着他。”   真是好酸里酸气。   施怀熹不想跟他起争执,“不能这么说,我是觉得挺有缘分的。”   “哦?我觉得我们也挺有缘分的,你怎么就对我爱搭不理?”   施怀熹抱着恐龙玩偶的尾巴飘走,“那你应该反思一下。”   辛灼慢悠悠地跟着他到了飘窗,手指抓住恐龙玩偶的头,“那你教我怎么反思?”   施怀熹站在飘窗上,一只手上还捏着恐龙细细的尾巴尖,他气得扬了扬小镰刀,“你是不是想吵架?”   辛灼冷着一张脸,一脸正色,“我只是想虚心学习。”   “够了吧?”施怀熹把话说开,“明明可以用探测行踪的符知道我有没有异动,偏偏要我到你的房间,待在你的视线范围里,不就是因为对辛渐冉有意见,想给他找不痛快吗?”   辛灼被戳中动机,咬着牙磨了磨,“你都知道了还过来?”   “因为我懒得跟你计较,”施怀熹把玩偶扯了回来,“我比你大三岁,不跟你这种幼稚鬼计较,走开,我要睡觉了。”   辛灼看着他气咻咻地放平玩偶,然后把它当成床睡到了它的肚子上,还背着身子不看他。   一副「你动我反驳我就是幼稚我懒得跟你计较」的样子。   辛灼气得笑了一声,他咻地抽走小布镰刀,还戳了戳惊得回头的小死神的脸,“没收。”   不是说他幼稚吗?那就再幼稚一次给他看看。   施怀熹看着他的背影很是无语,拉上窗帘睡觉去了。   思绪却还在活跃。   他确实没办法对辛灼计较,在看书的时候他就对辛灼生不出恶感,更何况现在还是活生生的人站在他面前。   父母忙于找寻被偷走的第一个孩子,还要兼顾事业,当然对这个因为意外出生的第二个孩子分不出太多的精力,所以辛灼从小就被送到他爷爷那边长大,跟父母这边疏于联系,也许一开始他还渴望过来自父母的爱,但这些年下来,他已经学会不再索取,甚至是抗拒。   父母无疑是爱他的,只是在他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没空爱他,在他长大之后,在辛渐冉终于被找回来之后,父母也试着去弥补亏欠,然而辛渐冉永远排在他前面,他也已经过了需要爱的年纪,那就不求了。   施怀熹没办法对辛灼说你这样对辛渐冉是不对的,也没有资格。   他们都是受害者。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这些,困意袭来,沉沉地睡去了。   房间里的另一个人也睡着了,他把自己裹成一个胖乎乎的茧,枕边躺着一个小小的、小小的布缝镰刀。   施怀熹是猛然惊醒的,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注视着,身子一颤就醒来了,他坐起来,梦里的感觉还在。   不止是他,整栋房子好像都在被注视着,这种感觉很不舒服,施怀熹下意识看向视线袭来的方向,穿过飘窗飘了出去。   他趴在栏杆上向下望去,路灯明黄色,每户门前都有,照得周围都亮亮的,他看到了隔壁楼墙角立着的黑影,竹竿一样站着,整颗头上顶着一只巨大的眼睛。   施怀熹悚然一惊。   他连忙飘回卧室,在床边小声喊,“辛灼!辛灼!”   青年沙哑的声音响起,“什么事?”   “有鬼。”   咔哒一声,床头柜上的台灯被按亮。   辛灼裹着被子坐起来,他睡得头发凌乱,脸上还有残存的睡意,这时候才像是这个年纪的大男孩,但这个样子只存在了一瞬,辛灼很快清醒过来,还要怼一句,“鬼不就近在眼前?”   施怀熹没好气地回答:“除了我之外。”   辛灼听他炸毛就开心,扬手把小布偶揪在手里,带着他开门走到外面。   “在那里,”施怀熹伸出手指过去,扭头去看辛灼,“你看到了吗?”   辛灼看着布偶的手,揪住捏了捏,漫不经心地回答,“看到了。”   “我们要下去抓他吗?为什么这鬼长成这样。”   不像鬼,更像是怪物。   辛灼把他放到肩上,拿了张黄符开始撕,边开始科普,“这是使鬼,通常是孤魂野鬼被吞掉了心智,变成了傀儡受人驱使,形态也会产生畸变,这种鬼抓到了也问不出什么。”   他说完,咬破中指,在已经被撕成小纸人的黄符描了一个玄妙的符号,而后松开手,小纸人往下飘去,速度相当快地贴到了那只鬼的身上。   他做完这些之后就往回走,施怀熹赶紧问他,“这样就行了吗?这只鬼会不会进来?”   “它可以试试。”   他说完,手摊开,剩下的黄符碎片组成了一只胖乎乎的鸟正在掌心扑腾着翅膀。   施怀熹下意识哇了一声,飘到了他手掌心,圆手小心地碰了碰,“它真的自己会动。”   “是我让它动的。”   施怀熹莫名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求夸奖的语气,“那你好厉害。”   辛灼扬了扬眉,心里高兴还要嘴硬一下,“没见识,不过是个普通的符术,驱鬼道士里十个有八个会。”   施怀熹翻了个辛灼看不到的白眼,“那我收回刚刚那句话,我也只见过你一个道士,没人对比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厉害。”   辛灼哽了哽,抿着唇又去捏他,一字一顿,“那你之后慢慢比较吧。”   早知道就不嘴硬了。   因着这件,他继续躺回床上的时候都有点睡不着,翻来覆去十来分钟想好了下次遇到了这种情况还是闭嘴听夸这种对策才感觉到朦胧睡意,渐渐睡去了。   生物钟让他在早上六点清醒过来,他没有赖床的习惯,马上就起床换衣服去洗漱,等收拾好已经过了十五分钟,他拉开窗帘,施怀熹已经从恐龙身上滚下来了,抱着恐龙的尾巴睡成一团。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会睡觉的鬼,手痒痒地上手去戳,戳了三四次吧,就被小圆手不耐烦地打了手指,手的主人还不堪其扰地往里滚了滚,把自己埋在恐龙玩偶身下,接着呼呼大睡。   还挺能睡。   照这样睡下去,太阳晒过来可就不好过了,辛灼四下扫一眼,轻手轻脚地团住小布偶和他的陪睡恐龙,把他们放到了小沙发上。   接着拿出手机下单了一个东西才打开门出去了。   对待另外一个住客他就远没有这么温柔了,手在门上重重扣着,没一会儿门就开了,辛渐冉顶着一头乱发开了门,表情惶急,“怎么了?”   辛灼面无表情,“起床。”   辛渐冉脸上划过一缕疑惑,辛灼有点不耐烦,“不是说要我教你吗?从今天开始每天六点起来,跟着我炼体。”   辛渐冉点点头,“我知道了……十分钟。”   “我在一楼等你。”   十分钟之后,辛渐冉准时到达一楼,辛灼带着他出去,开始晨跑。   他特意放慢了步伐,虽然不耐烦还是很仔细教了辛渐冉要怎么调整呼吸,饶是这样,十几分钟之后,辛渐冉面红唇白,整个人都要喘不过气来。   辛灼看着他额头上的汗珠,改跑为走,“今天刚刚开始,我就对你宽容一点,但你自己也要上心,”他面不改色地丢重磅炸/弹,“你本来该死在前一天晚上,是施怀熹阴差阳错救了你,又因为救了你,跟你绑在了一起,你死了还能投胎,他要是死了就只有灰飞烟灭这一个下场。”   辛渐冉听得脸上血色骤失,重重地点头,“我知道,我,我一定好好学。”   “施怀熹的存在除了我们你还告诉其他人了吗?”   “没有。”   “嗯,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他,你男朋友也不行。”   “好。”   “你原来住在哪里?我今天过去看一下。”   辛渐冉很抗拒别人进入他和程听的家,闻言回答:“不用了,我男朋友找了熟悉的大师去看,也很厉害的。”   “那我要见你男朋友。”   “那……我问问他。”   “行,继续跑吧。”   施怀熹是被戳醒的,他困倦地睁开眼睛,辛灼的脸就放大在他面前,“干什么?”   “九点了,怎么这么能睡?”   施怀熹翻了个身,一看就很没见识,睡到区区九点就是能睡了。   “还睡,不吃早餐了?”   早餐……辛家叔叔阿姨……施怀熹猛地坐起身,“吃。”   他往外飘去,辛灼揪住他把他放到肩上,施怀熹就乖乖坐到他肩膀上,问,“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六点,辛渐冉也是。”   “好早,你们去捉鬼了吗?”   辛灼刚想说的「跑步」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因为跟捉鬼比起来,跑步就显得莫名逊。   “不告诉你。”   “不告诉就不告诉,”施怀熹看到已经走到楼梯处的辛渐冉,飘了过去,“我去问问辛渐冉。”   辛灼手抬起又顿住,看着他飘到辛渐冉身边,圆手圆脚一起动来动去,可爱又可气。   他轻嗤一声,有些索然无味。   作者有话说:   幼稚鬼jpg;   没收武器jpg;   救命,我真的很喜欢写小学鸡甜饼,可爱! 第8章 我又不是人   辛灼懒洋洋地跟上去,中指却传来灼热感,他神情一变,转身回了房间,书桌上,那只胖乎乎的黄符鸟的翅膀尖已经变成了诡异的灰白色,辛灼赶紧拿起符包裹住符鸟,又拿了一根小香,脚步匆匆地下了楼。   施怀熹刚刚抱着碗站好,身前就掠下阴影,他抬头看去,惯常冷着一张脸的青年正垂着眼睛给他点香,香点好之后,他收回手说:“有急事出去一趟,中午前会回来。”   辛妈妈点点头,“去吧,路上小心点。”   路爸爸则很可惜地看着满桌的早点,“很着急吗?不然吃几口再走?”   “不了,没空。”   施怀熹隐隐约约察觉到这应该跟昨晚的事情有关,“我跟你一起去吧。”   辛灼看向他,不合时宜地觉得施怀熹手里缺了只勺子,“大白天的你出去干什么?”他说着又扯他的兜帽,“好好吃饭吧。”   “那你注意安全。”   “知道了。”辛灼应着往外走去。   他听到了辛渐冉的声音,“一……一路平安。”   辛灼顿了顿,很是嫌弃,这是说的什么话。   但到底还是扬了扬手。   施怀熹和昨天一样在餐桌上跟辛家爸妈聊天,活跃着气氛,只是在早餐结束后出了点小插曲——他的披风边边沾上酱汁脏掉了。   辛渐冉拿了湿巾凑过来,“我记得这个披风是可以脱掉的。”   施怀熹小声问他,“那我里面有完整的衣服吗?”   有些衣服可是只缝在正面的。   辛渐冉也小声回他,“有的,衣服都可以脱下来。”   这还挺好的。   他从披风口袋里拿出了黄符,对着这个大家伙犯了愁,辛渐冉想了想,上楼拿了一个装东西的灰色小袋子给他,刚好放得下黄符,两边绳子一抽就是个小背包。   施怀熹在辛渐冉的帮助下把披风脱了下来,“我现在什么样?”   辛渐冉照旧打开手机摄像头。   镜子里的小骷髅穿着白色短袖T恤和黑色八分裤,衣服和裤子上都印着简笔的镰刀,恶魔翅膀,毒药瓶,图案都精致又可爱。   施怀熹扭着身子前后都看了看,又把小袋子背上,很是满意——除了他的头有点秃,施怀熹抬起手想要摸一摸自己的光头,但是努力举到极致,手才够到他的半个脑袋。   算了,不难为自己。   他放下手,转过身想跟辛渐冉说可以收手机了,一回头就对上三双亮晶晶的眼睛。   施怀熹微微一惊:“怎么了?”   辛楚韵简直是用哄崽崽的语气说话,“怀熹,你只有这一身衣服吗?”   施怀熹看向辛渐冉,后者替他回答,情绪是少见的放松,“对。”   辛楚韵笑意渐深,“那阿姨想给你做几件衣服,你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施怀熹刚刚还在想要不要让辛渐冉给自己买衣服呢,“谢谢阿姨!”   辛楚韵喜笑颜开地去拿了软尺来,让被可爱到但是不敢上手的丈夫去量尺寸。   施怀熹让伸手就伸手,让伸腿就伸腿,让转身就转身,动作做得一丝不苟,完全不知道这对在场三个人是多大的可爱暴击,辛楚韵全程都录着像,施怀熹并不介意,看了一眼辛渐冉,问:“我看到辛渐冉衣柜里的那些衣服都没有标签,是阿姨做的吗?”   辛楚韵很自然地回答他,“是啊,工作不忙的时候,我就会给家里人做衣服。”   辛渐冉怔怔地看着身上的衣服,他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在衣柜和背包里犹豫了一瞬,还是换上了衣柜里的衣服,衣服是浅浅的绿色,衣摆绣着半个西瓜,很起来又可爱又清爽,针脚细密,一看就知道是用了心仔细做的。   他只知道妈妈是服装设计师,开了一家自己的工作室,却不知道连自己的衣服全都是她做的。   辛渐冉嘴唇嗫喏着,下意识看向施怀熹,后者手可劲地挥着,头也扭着看向他,于是辛渐冉鼓着勇气说:“谢谢……妈妈。”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口头叫过父母了,像是变成了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说得生涩又陌生。   辛楚韵却欣喜地笑了笑,抬手摸了摸辛渐冉的头,“一家人有什么谢不谢的,喜欢我给你做的衣服吗?”   辛渐冉点点头。   “喜欢就好。”   而另一边,辛灼线索中断,满心不爽地开车准备回家,手机却传来消息的叮咚声,这是上班的高峰期,趁着等堵车的时候,辛灼打开手机,消息是家族群聊发来的。   群名是「家和万事兴」,前天新建的,成员就是他们一家四口,群虽然建了,但直到今天才有了第一条消息。   是妈妈发的,还是个视频。   辛灼点开。   看到的就是小布偶站在茶几上,相当乖巧地被量身体数据。   等他开口说话的时候,辛灼按了暂停,又退回去重新看了两遍,截了几张图才接着往下看,看完后把视频下载保存到了本地。   辛灼的理由相当正当,这是在收集对方的黑历史,觉得他可爱的因素顶多占了一点点。   等辛灼回来的时候,辛家爸爸妈妈已经去上班了,妈妈走之前给他发了微信,说早餐在厨房,要是他回来的早就吃一点。   十点多也算早了,他简单热了一下早餐,吃完之后毫不犹豫地走到了三楼,果然听到了细碎的交谈声。   “刚刚那张纸条上是不是有提示?”   “这张吗?”   “不是,地下室那张,我们再过去看看……”   卧室的门没关,他站在门边就看见,辛渐冉坐在墙角的懒人沙发上,拿着手机看得一脸认真,而施怀熹则趴在他的肩膀上,手攥着辛渐冉的衣服,语气从容,一本正经,不看这副画面代入刑侦剧也不违和。   他扣了扣门。   两双眼睛都看了过来。   “怎么样?”施怀熹最先发问。   辛灼走进去靠在墙上,“跟丢了。”   他说着拿出手机打开地图,说:“最后的地点在这里。”   这个角度施怀熹当然看不到,他于是飘上去,探头看向辛灼的手机屏幕。   看到地址之后愣了愣。   定位是一家大型商场,而离商场不远处,就是程听住的地方。   真的是他吗?施怀熹记得原著里,程听就是认识几个大师,加上自己会研究一些歪门邪道。   驱使使鬼这样的事情他能做到吗?   但如果不是他,那还有谁盯着辛渐冉。   或者那只使鬼是冲着辛灼来的?   施怀熹思绪纷乱,辛渐冉在这时发问,“你们在说什么?”   辛灼也不瞒着他,“昨晚有鬼在门外面晃荡,不知道是谁驱使的,也不知道是冲着谁来的,这只鬼最后的定位是这里,你看看。”   辛渐冉脸色白了白,把手机放到一边站起身,他害怕听到这些东西,但也知道自己不得不面对。   他注视着辛灼的手机,“这个地方离我家很近……我去打个电话。”   他拨通程听的号码往外走去。   施怀熹见状,问辛灼,“你觉得这只鬼是冲着谁来的?”   “暂时不知道。你觉得呢?”   施怀熹抓住机会上眼药,“我觉得它是来盯着辛渐冉的。”   “程听指使的?”   施怀熹不自在地扭了扭头,“不知道,不过我不太喜欢他。”   辛灼闻言捏了捏他的手,“知道了,是不是他,见一面就会有方向了。你们刚刚玩的什么游戏?”   “嗯?”施怀熹不知道话题怎么就突然歪了,但还是诚实回答,“密室逃脱。”   辛灼嗯了一声就不再言语。   辛渐冉也在这时候走了进来,说:“程听没事,我也跟他说了见面的事情,他说今天晚上就可以,晚上七点,他在听风酒楼订位置。”   “可以,跟他说我会过去,”他说着强调,“我一个人过去。”   辛渐冉顿了顿,辛灼看出了他的迟疑,“你想过去?”   辛渐冉确实想过去,跟程听见上一面也好,但是想到他的招鬼体质,他清醒过来,摇了摇头。   施怀熹见状安慰他,“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   辛渐冉轻轻嗯了一声。   辛灼看得出他的担忧,见状说:“你对我这么不信任?”   辛渐冉急忙摇头,“不是……谢谢。”   辛灼轻哼一声出了门。   施怀熹看着他离开,对辛渐冉说:“没事,我会跟过去。”   “你能去吗?”   “应该……能吧,能的,”施怀熹越说越有底气,“他说他一个人过去,我又不是人。”   于是等到了晚上六点,施怀熹从辛渐冉房间飘到辛灼房间,很自然地问他,“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辛灼扬了扬眉,“我们?”   “嗯呐。”   “我一个人过去。”   施怀熹继续装傻,“你是一个人过去啊。”   辛灼看着他,施怀熹冷静跟他对视,接着他就看到青年嘴角扬起,浮现出浅淡却罕见的笑意,“装傻啊?”   施怀熹不说话。   辛灼惯性地伸出手,却发现没有帽子可以揪,小布偶身上的衣服又过于可爱让他不好上手,所以修长的食指顿了顿,戳上小骷髅的脑门,“那我再说一遍,就我一个人去,没有其他人,也没有其他鬼。”   他说着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顿住往回看。   小布偶还飘在空中看着他,明明是黑漆漆的眼睛,辛灼却莫名看出了眼巴巴的意味。   感觉满脸都写着“我真的不能去吗?”   他捏了捏指节,在自己的脑补中妥协,“带你去也行,你要保证不发出一点声音。”   他话音刚落,就看着施怀熹兴冲冲地飘过来,飘到一半又拐了个弯飘到他床头埋头绕了一阵。   等再飘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拿上他被没收的布镰刀,热情地回答,“我保证!”   作者有话说:   不是人jpg 第9章 我才不要跟你们跑步   辛灼捞住他往外走,辛渐冉正在门口等结果,看着施怀熹跟辛灼一起出来神情就放松多了,施怀熹冲他扬了扬手,示意一切放心。   辛灼走的时候照例跟父母报告了一下行踪,带着施怀熹坐进了车里,六点四十多,车开到了目的地。   辛灼从车上的背包里拿出一块大红色绣着八卦的手帕大小的布料,用朱砂在上面写下施怀熹的生辰八字,又画上咒,再用香燃一遍才把这块布裹到施怀熹身上,从头裹到脚,相当严实。   “这样别人就看不到我了吗?”   辛灼补充,“鬼也看不到你。”   这不就是隐形衣?   想要。   辛灼看出他心里想的,泼凉水,“这个有时效的,只能维持三个小时。”   行吧,三个小时也不错。   “从现在开始,一点声音都不要发出来。”   施怀熹郑重点头,态度端正。   回应他的是额头上的一戳。   乖乖听话还被戳。施怀熹真不明白辛灼戳他的动机。   一人加一只隐身鬼来到了订好的包厢。   他们提前到了,程听却比他们更早,闲适地坐在那里端详着杯子,辛灼走进去他才看过来,扬着笑站起身,“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呢,我是程听,渐冉的男朋友。”   “辛灼。”辛灼落座。   程听把菜单递过去,“先点菜吧。”   辛灼也不客气,接过来点了两个菜,程听也接着点菜,点菜的间隙他们闲谈着,等菜上齐,包厢门被服务生关上,辛灼才开口说起了正事,“辛渐冉的事情你都知道,这两天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没有,或者说是没来得及碰上奇怪的事情,渐冉离开那天就给我打了电话,我就立刻找了大师过来,大师把屋子里的脏东西都解决了。”   “那你找的大师对那些被破坏的符阵怎么说?”   “大师看出我身上有鬼上身的痕迹,说应该是那些鬼附我的身毁掉的符阵。”   施怀熹边听边想,撒的谎都撞到一块去了。   “只毁符阵,却没有伤害你们?”   “我也奇怪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归根究底是我自己不小心被鬼怪附身,让渐冉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情。”   “我去你家看看。”   “这个没问题,不过渐冉同意了吗?这是我们共同的家,光我一个人同意不算数。”   辛灼顿了顿,到底没能说出辛渐冉同意了的这种话。   他继续问,“跟辛渐冉在一起是不是很辛苦?”   “说实话,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犹豫过,在遇到他之前,我是个无神论者,遇到他之后,不但三观被刷新,我还是不是会撞到鬼,但我们的感情确实很好,我也愿意带着他走出这个阴影,给他一个最安全的环境,让他可以放松下来,但我还是做得不够好。”   施怀熹感慨,这话说的可太有技术了。   “一味的躲避装看不见没办法解决问题,辛渐冉现在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离开你自己面对。”   “那就太好了,我一直都希望他可以走出这一步。”   “他不仅会去面对这一切,”辛灼注视着他的脸,眼眸锐利,“也会去学怎么驱鬼,他跟你说了吗?我是个道士。”   “说了,这也是我一直期盼的事情,”程听脸上是看不出破绽的笑,真挚动人,活脱脱就是一个优质男友,“我也希望趁这个机会你们可以缓和感情,他的经历让他不敢接近你们,但他是需要家人的陪伴的。”   辛灼没有再说话了。   一顿饭吃完,两个人干脆利落地告别。   施怀熹等车开出了一段路才出声,“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辛灼反问,“你看出什么了吗?”   施怀熹看出程听挺会演的,但也不好直说,于是继续上眼药,“没看出来,但也不妨碍我不喜欢他。”   “我也不喜欢他。”   哪怕对方身上的气息很干净,面相也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说得话也很漂亮真挚,但他就是没什么好感。   施怀熹由衷觉得这是件好事,辛家爸爸妈妈已经被这个渣男收服了,幸好还有个辛灼,“那你有没有给他贴追踪符?”   “这种符不能对人用,担心什么?是狐狸就迟早会露出尾巴。”   最好是在辛渐冉面前把尾巴露出来,仅仅是这两天的相处,辛灼就察觉到辛渐冉对程听非比寻常的依赖,如果对方真的居心叵测,那就有点难办了。   他想着,伸手把小布偶身上喜气洋洋一身红脱了下来,施怀熹很是依依不舍,隐身吃瓜的感觉不要太好。   下次再有机会他一定还要赖着辛灼去。   回到家已经快到九点。   在辛灼洗澡的时候,施怀熹飘去辛灼卧室汇报情况,当然隐去了那些肉麻兮兮的话,辛渐冉听着程听那边没出事,就放下心来了。   对他来说,连累到其他人,尤其是对自己重要的人,是最痛苦的打击。   因为这几天经历的事情,他想保护他人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他有这个能力的话,就不用担心在意的人受到伤害,也不用再因为害怕连累到父母连家都不敢回。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抚摸了一下身上的睡衣,他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施怀熹在有意无意地制造话题缓和他跟父母之间的关系。   他开朗大方,又有种润物无声的温柔,还带着不自知的可爱,相当讨人喜欢。   被爱意包裹着长大的人才能有这样的性格吧。   他还这么年轻,父母该多难过他的离去。   他想着,就不自觉地出声,“你爸爸妈妈……”   “嗯?”   “没什么……对不起。”   施怀熹摆手,“没事,不过我是孤儿,不知道我爸爸妈妈是不是还活着。”   辛渐冉愣了愣,想敲门的辛灼也愣住。   施怀熹的声音响起,还带着笑意,“干嘛这种表情?我不惨,我们孤儿院挺有钱的,不缺吃也不缺穿也没人虐待,还有人资助我读书,我顺利读完大学,找的工作也不错,人生挺圆满的。”   “这样。”   “是啊,我得去辛灼那里了,不然等他洗完澡出来发现我不在又要冻着一张冰块脸进来揪我,你早点洗澡睡觉,睡不着的话就来敲门,我来陪你会儿。”   “不用,我可以睡着。你也早点睡。”   “那就好,睡前最好再看会儿道德经,晚安。”   “晚安。”   施怀熹飘到门口,门口留着一条缝,他玩心起了,侧着身子屏气凝神顺利通过,开开心心地把门带上后扭头就看见墙边有人杵着,吓得他往后飘了一大截,回过神来很是无力地声讨,“你怎么又听墙角,下次能不能先出声?我觉得我要被你吓死。”   “瞎说什么。”   “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说我坏话的时候。”   “我说的是事实。”   辛灼下意识想戳他,但是顿了顿,只把他揪过来抓在手里捏了捏。   力道很轻。   施怀熹在飘窗上躺好,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下意识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而窗帘透着朦胧的光,他拉开窗帘看过去,暖黄的灯下,辛灼坐在书桌前,侧脸专注又认真,提着毛笔的手修长又好看,在光下泛着玉质的光泽。   他带着睡意发问,“这么晚了还不睡?明天不用起来跑步吗?”   辛灼看着从窗帘后探出的一个小骷髅头,轻声回他:“我们明天去捉鬼。”   施怀熹迷迷糊糊想起早上的事情,“骗人,是去跑步吧……”   “是捉鬼,你想一起去吗?”   “我才不跟你们一起去跑步,没意思。”   辛灼下意识想象了一下他跑步的样子,唇角扬起。   施怀熹睡意朦胧地咕哝,“你在想什么坏事情……”   他声音越来越小,话还没有说完就往后倒去,吧唧一下,睡着了。   辛灼走过去拉开窗帘,看着他四仰八叉的睡姿,顿了顿,把抛弃在一边的陪睡恐龙放到他身边,他的手碰到了飘窗,瓷砖铺就的飘窗又凉又硬。   他拿出手机,又下单了一堆东西。   而在同样的夜色笼罩下。   漆黑一片的客厅里,程听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拇指大小的瓶子,瓶子里血色粘稠暗沉,他却把自己的唇印在上面珍惜地摩挲着,一边轻声呢喃,“我知道现在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我也不着急,反正仪式三个月之后才能举行,这点时间,辛渐冉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我不会去自找麻烦。你也小心,若虚观不好对付,收敛点,别闹出什么大事。”   他的身边,一团漆黑的影子蠕动着,像是在回答,转瞬就消失了。   “时溪,”他亲吻着瓶子,神情痴迷又眷恋,“你再等我三个月……”   第二天。   施怀熹吃完早饭,送完辛家父母上班,正准备拿着手机消磨时间的时候,就看到辛灼在书桌前,把桌上的东西都收拾进背包,“你要出门吗?”   “不是跟你说了吗?今天出门捉鬼。”   “什么时候……”施怀熹想起来了,原来是真的要去捉鬼。   辛渐冉跑了两天步就立马体验抓鬼,想想有种莫名的喜感。   捉鬼,从跑步开始。   他傻乐一阵,非常自觉地坐到辛灼肩膀上,“我们去哪儿?”   “某只鬼昨晚不是说不去吗?”   “那是个误会。”   施怀熹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他的同类了。   作者有话说:   写到跑步那里的时候,我脑子里也有画面了,我们施施真的无敌可爱!   挥着镰刀找同类jpg;   对啦,从下章开始就是每日一更了,中午十二点更新。   三更太要命了,我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两点,困得发懵。 第10章 能睡是福   “去哪里说了你也不知道,老实跟着我就行。”   他说着又往施怀熹的小背包里塞了一张三角形装的符。   “这个符可以让我白天也出门吗?”   “不算太笨。”   辛灼往外走,一边在群里汇报日程,“今天带辛渐冉出去驱鬼,回来时间不确定。”   辛家父母秒回。   妈妈:收到啦,注意安全。   爸爸:晚饭赶得上吗?   辛灼:应该赶不上。   他发消息的时候也没有刻意避着施怀熹,施怀熹就窥屏窥得光明正大。辛渐冉在楼下等他们,神情紧张,又带着点跃跃欲试。   辛灼扔给辛渐冉一个包,“走吧。”   两人一只鬼出了门,辛灼去开车,施怀熹飘到辛渐冉身边,举起镰刀作采访状,“请问你刚刚在家庭群里汇报消息了吗?”   辛渐冉摇摇头,“辛灼已经说了。”   “但是辛灼是辛灼,你是你,这边建议你发个消息哦。”   辛渐冉犹豫了一下,选择听从他的建议,也在群里汇报了一下行踪,很快就收到了爸爸妈妈的回答。   很奇怪地,在收到回复的时候,他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却又高兴。   “第二个问题,请问刚入行两天就要去接单的感觉怎么样?”   辛渐冉愣了愣,神态放松了一点,他捏住镰刀,回答,“紧张,”不知道为什么,在施怀熹面前他会下意识地坦诚,“害怕自己会拖后腿。”   “这是正常情绪。”   “万一我跟过去……把事情搞砸了怎么办?”   “这你应该不用担心,会搞砸或者拖后腿的大事肯定不会让你来做,就是来刷个经验……或者说是围观?”   辛渐冉诡异地被安慰到,辛灼开车出来就听到这一句话,心道一声想得挺美。   在他看来,学习驱鬼这件事,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上手,上手试一试自己有没有那个胆量和反应,实战和理论同时进行。   围观是不可能围观的。   他心里存着坏,没有第一时间把自己的教育理念说出来,带着他们出发了。   目的地离这里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辛渐冉已经从背包里拿出一本书开始看了,施怀熹凑近看了一眼,全是密密麻麻的符咒,多看一眼眼睛都要花掉。   一个在学习,一个在开车,都不好打扰,施怀熹贴着玻璃看了一会儿风景之后就拿出手机,开始玩游戏,但是玩了没多久也腻了,眼看着路程还有一个多小时,他干脆躺下来放空自己,看着那些飞掠而过的景色开始出神。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像是想了很多,又什么都没想,在时间里无所事事地流淌。   但他没有流淌多久,堵车的时候辛灼探手过来把他捞过去打断他的神游,还要倒打一耙,“你能不能老实点?”   施怀熹震惊反问,“我还不够老实吗?我躺着就没有动过!”   “你的脚在动。”   施怀熹看了看自己跟黑色的座椅融为一体的脚,怎么说呢?就佩服辛灼的视力。   看他无言,辛灼把他放进自己衣摆的大口袋,“老实待在这里。”   施怀熹挣了挣,顿住,还挺舒服的,于是他说:「唔」。   他往口袋深处一埋,刚好可以横躺下来,整只都被裹住,往上看过去,这个视角的辛灼还是很帅,还能看到他下颌藏着的一颗小小的痣,视线再远点,能看到湛蓝天空的一角。   身体微微晃荡着,幅度小小的,像是躺在吊床上。   困意狡猾地,悄无声息地袭来,他睡着了。   施怀熹是被辛灼捏醒的,他睁开眼睛,听着青年用凉凉的声线发出熟悉的嘲讽,“你一天是不是要睡满二十个小时?”   “能睡是福,你不懂,”施怀熹怼回去,然后问:“现在要干嘛?”   “去了解情况,你要是想一起过去,就要保证不在人前露出破绽。”   施怀熹兴冲冲在他口袋里站好,只露出眼睛以上的部位,“放心。”   他可是专业的,这几天他闲来无事玩自己,对身体的掌控越来越得心应手,这个小布偶像是个玩偶服,他想动的时候就会严丝合缝地穿上它,不想动就把自己缩小成一个小小的点,飘在小布偶里。   他表演了一个原地去世:“好了。”   辛灼和辛渐冉齐齐看去,他们是见过小玩偶鲜活的样子的,能相当清晰地感觉到支撑着这个身体的「力」已经消失了。   辛渐冉下意识有些担心,“没事吗?”   施怀熹回答他,“放心,一切都好,我们出发吧。”   辛灼则轻嗤,“有我在,他能出什么事?走吧。”   辛灼找到了地址,在门口拨通电话,“我到了,你家门口。”   下一秒门没猛地打开,一个双眼无神面容憔悴的青年扑了出来,热泪盈眶,“我终于等到你……们了,诶,来了两位大师吗?”   辛灼面无表情说明,“这个是来实习的。”   “哦哦哦,当道士也有实习期啊,”他说完这一句,声音又带了哭腔,“怎么都好,这日子我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青年叫沈东来,他请众人在沙发上落座,讲述起了自己的故事,“这三天我总是做同一个梦,梦里就是我看见我在睡觉,然后有人敲门,我去开门,这个梦就结束了,每次醒过来都是四点零四分,还不是我自己醒的,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他说着下意识压低了声音,“下班之后我的手机就是静音状态,我睡觉的时候还会把手机关机,它是自己开机响铃的,然后打来的手机号还显示未知归属地,我不敢接那个电话,电话响完我就缩在被窝里等天亮,但是今天电话响完,我睡着了。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他的眼眶因为恐惧泛起湿意,“我站在门边,是被痛醒的。”   他举起右手,右手手掌被纱布包扎起来,药味很重,“因为我总做那个梦,我就害怕会有这一天,所以在门把手上贴了刀片。”   施怀熹感慨,是个狠人。   辛灼也很认可他的这种做法,“这个应对方法是对的,但是下次要再遇到这种情况,应该第一时间就联系我们。”   沈东来急忙摆手,“没有下次没有下次,两位道长,那我这情况今天可以解决吗?实不相瞒,我这个假都是好不容易才请下来的,一堆工作等着我处理。”   施怀熹知道他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找人来驱鬼了,打工人真是不容易。   辛灼环顾了一圈屋子,又看了一眼他的肩膀,“你最近有没有收到别人送的或者是捡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沈东来摇头,都没有。   “身上有没有长辈送的饰品?”   沈东来从衣服里拉出一块玉佩,“这是我奶奶给我的,从小戴到大。”   那是一块观音玉佩,玉白色,辛灼翻到反面,看到了很多细碎的裂纹,“不止三天。”   “啊?”   “你撞鬼不止三天。”   “这这这,我靠……”沈东来都要被这句凉飕飕的话吓哭了,“我没做过坏事,也从来不玩作死游戏,怎么就被盯上了,道长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我来就是为了救你。”   沈东来安心了很多,怎么说呢,这位道长长得就相当让人有安全感,又凶又冷,感觉完全可以徒手撕鬼。   中午的时候沈东来叫了外卖,辛灼特意说要点四份。   吃饭的时候,沈东来看着第四份饭旁燃着符点着香,又新奇又不敢问,施怀熹窝在辛灼的口袋里,吃得很饱。   下午他们一起把客厅中间清出了一块空地,辛渐冉被教着用朱砂磨墨,辛灼则开始着手画阵法。   他下手毫不犹豫,手腕翻转间,就花了一个完美的圆圈,施怀熹目测了一下,直径得有两米左右。   趁着沈东来去洗手间的功夫,他轻声问,“这次的鬼很难对付吗?”   辛灼之前都是掏出一张符了事,这还是第一次画阵。   辛灼并不隐瞒他,“十有八九是厉鬼。”   “会很难对付吗?”   辛灼感觉他下一句又要说「找你师父」,“我十五岁就开始抓厉鬼。”   “哦,”施怀熹放心了,“那没事了。”   就这样?辛灼有些气闷,十五岁抓厉鬼这种事情难道不值得被夸一句「你很厉害」?   各种布置一直到晚上才结束。   这里是居民小区,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也要防止厉鬼鬼急跳墙去伤害无辜,所以辛灼很是费了些功夫。   晚上十点,沈东来战战兢兢洗完澡,坐到了沙发上,终于听辛灼说出了对他的安排,“今晚你就睡在侧卧,除非我叫你,否则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出来。”   沈东来赶紧点头,辛灼又问了他的生辰八字,取了指尖血,一起用在了刚撕好的小纸人后背,接着他看向辛渐冉,“本来可以让纸人直接替身,但我更想让你来。”   施怀熹心说他错了,根本不能以看常人的眼光来推断辛灼的行为。   他不光是想让刚跑了两天步的辛渐冉直面现场,还想让他亲身上阵,体验第一视角。   那辛渐冉呢?   他敢「实习」吗?   他的视线里,辛渐冉的脸渐渐变得惨白。   作者有话说:   辛渐冉:虚弱jpg 第11章 离家出走的小僵尸   对于鬼的记忆,辛渐冉在不知道「鬼」这个名词的时候就有了。   它们中的大部分都长得像人,只是有些有完整的人形,有些肢体破碎,还有一部分是没有实体的雾气,但无一例外的,是对他的恶意和垂涎。   在发觉他能够看到它们的时候,它们尖笑,恫吓,制造各种可怕的幻觉和动静,想要在他极度恐惧的时候把他吞噬。   最接近死亡的时候,是被一对他已经忘记姓名的养父母强迫着去游泳的时候,他遇到了水鬼,几乎要淹死在水里,被一位大师救了,还被送了一串护身的佛珠。   他告诉他,鬼怪最擅长的就是摧毁人的心智,用幻觉迷惑人自找死路,他的命格很难摆脱鬼怪的侵扰,只能学着去面对,去冷静,克服恐惧。   但是谈何容易?   他学着假装看不到那些鬼,学着去忽略敲门的声音,忽略陌生的喊着他名字的声音;学着住进一个陌生的地方,用拙劣的仪式把这里变成一个鬼怪不能轻易进来的场所;学着去无视一切不对劲的事情;学着对着一切避之不言。   他变得害怕黑夜,晚上从不出门,睡觉一定要有光线,他也害怕正午,那时候见到的鬼不比晚上见到的少,渐渐地,他就不出门了,他窝在他能找到的安全的地方,拒绝去面对一切。   他害怕,他不敢。   而现在,对上弟弟的视线,他轻声问:“我要做什么?”   “在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去开门,把鬼引进来。”   辛渐冉还是不敢。   除了害怕之外,这显然是个很关键的任务,他恐惧自己搞砸这一切。   他局促地垂下眼睛,“我……”   他看到了施怀熹。   哪怕知道施怀熹在小布偶身体里,但是现在布偶小人了无生机地垂着,因为重力头微微往前顷,辛渐冉看得很不舒服。   如果……如果他死了,这个布偶就会永远是这个样子。   再也不会飘起来,不会趴在他肩膀上跟他一起玩游戏,不会说话,那个把他从死亡、自欺自人、无望的恐惧里拉出来的人,会因为他遭受比死更加凄惨的结果。   心跳声撞得他胸膛痛,耳朵好像也在耳鸣,响着尖锐的嗡嗡声,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又干又紧,却很坚决,“我可以,但万一我没有把鬼引进来呢?”   辛灼平静接话,“我在这里,不会出事。”   辛渐冉放下心来。   事情都安排好了,辛灼对沈东来说:“你现在收拾东西去侧卧,手机留下。”   沈东来火速照做,很快就收拾好,关上了门。   辛灼在门上贴了一张符,然后把小布偶拿出来,“现在可以动了。”   软软的布偶在他手里「活」了过来,胖乎乎地翻了一下,然后用力地伸了个懒腰,伸完还舒服地呼了一口气,感慨说:“还是这样舒服。”   辛灼顿了顿,就见他飘到辛渐冉身边,说:“时间还早,不如玩会儿游戏?”   辛渐冉愣了愣,他伸出手,很轻很轻地捏住小布偶的圆手晃了晃,回答,“好啊。”   他从包里拿出平板,辛灼下意识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他打开了游戏。   怎么又是一个新游戏?   玩一下之前的游戏不行吗?好不容易才玩熟练了的,气死。   他双手环臂,面色更冷了,但是在场的一人一鬼都没空注意他。   “先去砍树造房子吧。”   “这个树我们也砍吗?”   “砍砍砍,把蘑菇吃掉……有怪来了,砍它!”   辛灼冷着脸看看他们砍树杀怪造房子,越看越入神。   “墙呢,墙去哪儿了?”   辛灼面无表情地在占了半个屏幕的工具栏里指着一个框,“是不是这个?”   “对对对!”   顺理成章地,玩游戏的变成了两个人加一只鬼,一通手忙角落之后,重开了两次,终于在天黑之前搭起了一个又破又寒酸的房子,辛灼最后在墙上放了一排的房子,让房子……更加寒酸了。   游戏里的小人坐在简陋的椅子上,看着怪物在房子上跳来跳去。   游戏里天亮了。   游戏外,辛灼从屏幕上移开视线,辛渐冉已经抱着毯子睡着了。   他又去看坐在他口袋里的施怀熹,后者仰着头回看,很小声地问他,“你不玩了?”   辛灼坐到另一边沙发上,走之前还把替身小纸人贴到辛渐冉背上,问施怀熹,“你不睡?”   施怀熹仗着他看不见打了个哈欠,“白天睡多了,不困。”   “下午的时候你也睡了?”   “嗯呐。”   其实并没有,辛灼肯定是要通宵留意动静的,施怀熹想着能陪一会儿是一会儿。   “不困就接着玩。”   辛灼说着,把平板往上递了递。   这意味着接下来是施怀熹的操作了。   施怀熹喜欢挖土,挖到地穴去找宝藏,这是一件很刺激的事情,因为被怪物噶掉的概率要比挖到宝的概率大很多,还时常面对上不去地面的困境。   施怀熹很喜欢。   所以辛灼就见证了什么叫「菜且爱作死」以及千奇百怪的各种死法,看着施怀熹两手控住操作台,淡定地从掉了一地的墓碑里走过,继续死。   他忍不住拿出手机,开了静音偷拍了一张。   因为是真的很可爱。   鬼看了都想偷拍。   他第一次有这样的驱鬼的夜晚。   没有严阵以待,没有用闲暇的时间画符,或者发呆。   就是窝在沙发里,在白炽灯的照耀下,很简单地,在和一只可爱的鬼熬夜打游戏。   虽然门外随时会响起敲门的声音。   但还是一个很好的夜晚。   清晨四点零四分,摆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辛渐冉被这声音惊醒,他茫然了几秒很快回神,睡意未褪的脸上染上紧张和恐惧,下意识想要找熟悉的人。   然后就在对面沙发上看到了额头贴着黄符的一人一鬼。   小布偶贴个符可爱度又上一层楼,像只离家出走的小僵尸。   旁边的辛灼就像是来逮他的。   但辛灼为什么也要贴符?   辛灼也不想,但谁让他跟施怀熹玩游戏输了呢,想到这里,他的脸色更冷,无声示意辛渐冉挂电话。   辛渐冉回神把电话挂了,手指碰到手机的时候,屏幕凉得惊人。   紧接着,一股无法阻挡的睡意袭来,逼人的寒意也随之而来。   辛渐冉对这个并不陌生,他看向门外。   敲门声响起来了。   他感觉到某个意念在催他去开门,他指了指门口,辛灼了然,带着是施怀熹起身,跟着辛渐冉一起走到门边。   辛灼和施怀熹顶着隐身符严阵以待,辛渐冉深呼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客厅的灯闪烁了两声,灭了。   辛渐冉门一打开硬撑了两秒装出受惊刚清醒的样子,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他都不敢抬头,看到面前的鬼开始往前飘才关上门往回跑。   这时候关上门已经没用了,厉鬼带着狰狞的笑穿门而进。   它笑声尖利嘶哑,像是夜枭,终于让它等到这一天!它一定要把这个玩弄它的人类连皮带骨地吃下去!   背后却传来灼热的推力。   一切都漆黑一片,毛骨悚然的寒意紧随身后,短短的距离,辛渐冉却觉得跑得呼吸不过来,他推开玻璃门跑到阳台才停下大口喘气,外面天光熹微,耳边穿来熟悉的声音,“还好吗?”   辛渐冉瘫坐到地上,猛地把小布偶抱进怀里。   施怀熹轻声安抚,“没事了,做得很好。”   他们身后,鬼怪的嘶吼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和打斗声交织在一起。   灯再亮起来的时候,辛灼站在绘好的阵里,面无表情地放开手里的桃木剑。   缠着朱砂线的桃木剑,正深深钉进蜷缩着的厉鬼的身体里。   他看向阳台,语气没有之前那么冷淡,“去把沈东来叫出来。”   沈东来开门看到客厅那一坨差点没撅过去,“道道道长,不杀它吗!”   “杀之前问问话。”   他旋了一下剑,“为什么要杀他?”   厉鬼已经明白了一切,他怒极,“沈东来!你这个卑鄙小人!居然找道士来收我!”   沈东来被这无耻蒙了一脸,“那不然我等着被你搞死?”   “你这个无耻小人,我还以为你终于知道害怕了!没想到中了你的计!”   沈东来简直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你还装,我跟了你一个月,你敢说你不知道吗?”   “我靠我真的不知道啊!”   施怀熹左看看右看看,吃起了瓜。   厉鬼知道今天栽到这里了,它死也要死个明白,“你凌晨两点下班那一天,我就在路灯下面跟着你!你都跟我对视了!”   “啊?不是,我以为你是个大黑塑料袋呢,那天风很大,我又近视八百度。”   “那你电梯故障的时候怎么不害怕不等门开了往外走!”   “电梯故障要蹲下来等待救援的啊。”   “那你被狗追,差点被掉下来的石头砸到,差点出车祸,为什么一点都不害怕!”   “啊这,这些都是你干的吗!我还以为是我太倒霉。”   厉鬼气死,它们鬼行凶是需要条件的,要把受害者吓得战战兢兢才好趁虚而入,为了这单生意!它甚至恶补了恐怖片,好不容易把人吓住,还没行动就被臭道士抓了!   它越想越气,怨气暴涨,“我一定要杀了你!”   它长啸一声,硬生生地把自己半个身体从桃木剑下撕了下来,猛地冲向沈东来。   沈东来被这变故吓了一跳,连叫都叫不出来,惊恐的表情凝在脸上。   辛灼冷眼看着它垂死挣扎,刚要扔出黄符,眼前一道黑影迅捷闪过。   漆黑的小布偶挡在沈东来面前,举起那把小得近乎滑稽的布镰刀。   把迎面而来的半个厉鬼撕开了。   浅淡的金光在厉鬼的伤口上浮现,带来业火一般的灼痛,几乎是瞬息,这半具身体就变成了灰白的飞灰。   房间里静得吓人。   施怀熹举着小镰刀一脸懵。   是他太厉害,还是这半只鬼太菜?   作者有话说:   我好像超厉害jpg 第12章 辛灼,你好厉害!   沈东来彻底宕机,满脑子都是“我本来要死了但是被道长救了意外却发生了我又要死了我又被一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又给救了!”   “道长,”他终于恢复说话的能力,指了指面前的小布偶,“这是你的灵宠、式神、神奇宝贝,口袋精灵……”   辛灼冷着脸把施怀熹揪过来,“受伤没?”   施怀熹低头看了看自己,在辛灼手里转了个圈示意他看,“没有吧。”   辛渐冉也一脸后怕,“你怎么就冲过去了,要是有危险怎么办?”   施怀熹也不想他们多担心,“我就是感觉到自己可以打得过才上了,没错吧,刚刚是不是特别厉害?”   辛渐冉点点头,很认真地说:“厉害。”   辛灼则带着气晃了他两下,“下不为例。”   “知道了知道了。”   下次还敢。   他们这边说完,视线又一起扫向沈东来,后者对上两双包含警告的眼睛,福灵心至,举手发誓,“这位……救命恩人的事,我发誓不说出一个字。”   还挺上道,施怀熹看着剩下的半只鬼,“那现在还能问出来话吗?”   辛灼点头,“能。”   这都能吗?沈东来弱弱表现,“不然让我来问,你们歇会儿?”   辛灼莫名地看了他一眼,黄符在手上无火自燃,顺着桃木剑扔下去,剩下的半截鬼躯遇火则被吞噬,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符燃尽后,符灰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形状,辛灼拿起桃木剑,问,“你一个月之前,有没有收到这种形状的东西,还会天天带在身上。”   施怀熹飘下来,对着这个形状打量一会儿,“U盘?”   沈东来灵光乍现,“U盘!我想到了!”他跑到卧室,提着一个公文包出来在夹层一阵翻找,“是这个吗?”   那是一个银色的U盘,表壳被红颜料弄得乱七八糟,辛灼看到就皱起了眉头,接过来手指翻飞一会儿,施怀熹都没看清楚他怎么操作的,U盘上的红颜料全部都被弄了下来,变成了红色的粉末,辛灼把粉末倒到符纸上,粉末瞬间变得灰白,散发出一股无法形容的恶臭。   “这是什么?”施怀熹问。   “厉鬼身体的一部分,它就是根据这个来定目标的,现在它灰飞烟灭,背后的人也会收到反噬,你到时候知道谁在背后害你了。”   沈东来想到跟他竞争经理位置的同事,叹了一口气之后点了点头。   “那我的工作就完成了,三个工作日内报酬要到账,我们走了。”   “诶诶诶,这就要走了啊……谢谢道长们!路上小心啊。”   现在快到凌晨五点,辛灼坐进车里,他一夜没睡,不能疲劳驾驶,正打算找家酒店休息一下,就看到施怀熹坐在方向盘上建议,“你这样不好开车,不然我们叫个代驾回家吧。”   辛灼顿了顿,把刚刚打开的地图关掉,叫了代驾。   代驾小哥话不多,车厢里就安安静静,辛渐冉坐在后座昏昏欲睡,辛灼在副驾驶,一手撑着脸,一手压在腹部,指尖抵着某只窝在口袋里的布偶。   不出意外应该已经睡着了。   戳了戳都没反应。   他回想着厉鬼伤口上的浅淡金光。   那是功德金光,不是做了几件好事就可以积累下来的,至少也得是救人性命那种程度。   施怀熹到底是什么人?   他对这个城市应该是很陌生的,但是对辛渐冉、对他却好像很熟稔一样,这种感觉在今天尤其鲜明。   他跟沈东来也是第一次见面,却全程没有主动跟沈东来说过一句话,意外的很有距离,完全不像是那种只相处几天就会放松防备暴露本性的人。   所以他是单方面认识……甚至了解他们……   辛灼并不着急,相处的日子还长,该知道的他总会知道。   他们是快七点的时候到的,开门的声音惊醒了施怀熹,他迷迷糊糊地问:“到家了吗?”   辛灼轻轻地拍了拍他,“到了,继续睡吧。”   施怀熹就安心地继续睡了。   打开大门,玄关的灯是亮着的,沙发旁边的小台灯也亮着。   它们都在等待归家的人。   辛灼率先上了楼,辛渐冉则犹豫了一下,把那两盏灯都关掉了,然后拿出手机,很生疏地打出了一排字——   “我们回来了。”   两人一鬼都睡了个昏天黑地,施怀熹在辛灼房间的小沙发上醒过来,他看了眼摆在书桌上的简约钟,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辛灼不在房间里,他打着哈欠飘出门,在露台看到了辛渐冉。   “你什么时候醒的?”   辛渐冉看到他来了,放下笔,给他正了正背后的小包,“两点多。”   施怀熹唔了一声,好奇地看向桌子,“这么快就学画符啊,辛灼是怎么教你的?”   辛渐冉指了指旁边的书,“他让我打开这本书,照着画。”   施怀熹笑出声,是辛灼的风格。   他飘到桌子上,近距离看了看辛渐冉照着画了一半的符,他看过不少辛灼画的符,现在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对比,哪怕辛渐冉擅长画画,有些地方还是会出现滞涩和断笔,但已经相当不错了。   “难怪他让你自学,刚开始就有模有样了。”   辛渐冉摸了摸鼻子,嘴角扬起。   “辛灼呢?”   “他下去拿快递了。”   等辛灼抱着几个快递盒走上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坐在桌子上手里还握着一只笔的施怀熹,埋着头满身都是认真。   他把快递放回房间,走到施怀熹身后想看看这家伙在干嘛。   他坐在一张大红色的素描纸上,一只手按着纸,把半个身子都按了下去,另一只手则圈着笔缓慢地动来动去。   前方就是他写好的两个字,歪歪扭扭的两个大字——奖状,字有多丑,颜色就有多好看,流动一样的金色,像是把太阳的光借了过来。   他又挪了挪身子,一个「辛」字又露了出来。   辛灼眉头挑了挑,等了一会儿把他提溜起来,看到了一个三点水。   意料之中但还是气闷。   施怀熹抱着笔回头看,“你拿快递回来了?把我放下来。”   “带你去看快递。”   好吧,有一点点好奇,他把笔递给辛渐冉,“我晚点回来接着写。”   飘窗下放着几个快递盒,施怀熹飘过去,“你都买了什么?”   辛灼先拆出了一个墨绿色的双片窗帘。   “唔,窗帘。”   接着又拆出了一个放在飘窗上的奶黄色垫子。   “哇,垫子。”   最后是一个帐篷形状的窝,奶黄色的帐篷布下雪白的,蓬蓬的软垫子。   “啊!”施怀熹确认了一下,“给我买的吗?”   “废话,家里还有第二个你吗?”   施怀熹开心,“谢谢!那这里面是什么?”   “我妈给你的。”   辛灼边说边拆开。   是一个奶白色的小衣柜,辛灼把它贴着墙放到飘窗上,刚刚好,“打开看看。”   施怀熹不知道为什么,又紧张又期待,他打开小小的衣柜门。   就被满满一柜子的衣服糊了脸。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摸,布偶的手是感觉不到什么的,但他想,这些衣服一定又软又温暖。   他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辛灼忍不住出声问他,“怎么了?”   他眼前,小小的布偶小心地合上衣柜门,轻声说:“谢谢。”   辛灼忽然有些无措,他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他,却又觉得不好,于是他说:“试一试尺寸,不适合再拿回去给我妈改。”   “阿姨做的肯定没问题,再说也不能这么试衣服,”施怀熹觉得自己脏脏的,他转身看向辛灼,“我想洗澡,这些东西你也帮我洗一遍吧。”   辛灼捏了捏他,“没报酬?”   “你想要什么?”   “晚上陪我玩游戏。”   “没问题!”   辛灼轻哼一声,撕了一个小纸人,写上施怀熹的生辰八字,信手画了一道招魂符,接着手指抵住施怀熹额头。   施怀熹只觉得晕晕沉沉眼前一黑,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待在小纸人身上了,“辛灼,你好厉害!”   辛灼终于等到了一个夸夸,戳了一下他,“知道就好,纸人不能见阳光,今天老实待在房间里。”   “知道啦!”   辛灼叮嘱完就把这些东西连同玩偶一起放进洗衣机,洗了两遍。   夏季的阳光充足,热热地晒着,加上辛灼画了符加持,等到了晚上的时候,施怀熹的「房间」已经焕然一新。   施怀熹换回到小布偶的身体里,把窗帘一拉,开开心心地的开始换衣服。   辛灼的声音传来,“要帮忙吗?”   当然不要,他又不是真的布偶,手脚并用地脱掉身上的衣服之后,他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蓝白格子睡衣换上,扣纽扣的时候稍微有点费劲,但很快就熟练了。   有新衣服穿就是开心,他换好衣服后轻快地飘到辛灼床边,非常慷慨,“想玩什么游戏我都可以陪你!”   恐怖游戏都可以!   辛灼倒也还没有进阶到这个地步,他想了想互动性,打开了密室逃脱。   施怀熹探头过来,“你也喜欢玩这个?”   辛灼面不改色,“嗯。”   施怀熹也没有多想,坐到被子上跟他一起玩了起来。   等辛灼收起平板准备睡觉的时候,施怀熹想起了一件正事,晃了晃胳膊,“你觉得我现在的武力值在什么水平?”   辛灼想了想,“无法言说的水平。”   “这么菜吗?”   “不是菜,”他难得没有嘴硬,“是我也不知道,得去问问我师父。”   “昂,那你帮我问一下。”   “报酬呢?”   “又来?随便你开。”   “那先欠着。”   絮絮叨叨的说话声渐渐小下去。   没过多久,灯熄灭了。   一切都安静下来。   夜在静静流淌。   作者有话说:   埋头画奖状jpg;   终于被夸jpg 第13章 他相信,这是一个温情的故事   辛妈妈做的新衣服受到了全方面的好评,穿着新衣服的小布偶也成为辛家一家四口相册里的常客。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了几天,施怀熹照旧玩游戏玩自己画奖状,偶尔会翻一下辛灼的书,但每次撑不到十分钟就困了,辛灼就可以收获到一个从书里长出来的小布偶;辛渐冉则是认真地学习,锻炼身体,眉眼间的郁色也没有之前那样浓重了,辛灼就有些「玩物丧志」,晚上总拽着施怀熹一起玩游戏,中途还一个人外出了一次,抓鬼,大厉鬼的那种。   这一天,施怀熹照旧坐在桌子上,给他的奖状收尾,却看到辛渐冉有些出神,问,“怎么了?”   辛渐冉往后靠在椅子上,手指挨着小布偶的脚,“明天是我老师的生日,他说想请我吃饭。”   “请你一个人吗?”   “聚餐,跟之前一个画室的人一起。”   「画室」这两个字触发了施怀熹的回忆。   他对这段剧情记忆也深刻,在原剧情里,这位老师已经死了,他甚至还想伤害辛渐冉,被程听拦下了。   这件事情过后,辛渐冉变得更加封闭自我和依赖程听,把自己的所有的人际往来都斩断了。   那么现在该这么办呢?要拦着他不让他去吗?   施怀熹看着他坐在椅子里,桌边除了笔墨纸,还摆着一盘切好的西瓜,红瓤绿皮,看着就又凉又甜,风扇从背后吹拂过来,阳光都被吹得飘起来。   这样平和的生活,他才刚刚开始过。   然而就算施怀熹知道会发生什么,他觉得也没有资格去替辛渐冉做主,哪怕那会成为一个打击,所以他问,“你想去吗?”   辛渐冉是想去的,王修德王老师,是他的美术老师,高中的时候他一度想要退学,被同学孤立排挤,还要在学校待到晚上十点才能回去,他每天都战战兢兢,一天都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是王老师跟校长商量让他可以不用去上晚自习,而在教授画画的时候他也是相当耐心温和,不会对他报以偏见,也不会想要把他阴沉沉的画风「扳正」,高考完之后,也是他给他商量要报哪所学校,包括之后大学期间的一些事情,之后的就业,王老师都给了他建议。   他是一名真正的老师,引导着他人生的方向。   但是辛渐冉却不敢去靠近他,他害怕连累到老师,每年生日都只会买礼物寄过去。   这一次王老师极力想邀请他过去,他也想见一见恩师。   他的手指动了动,问:“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施怀熹欣然应允,“当然可以。”   晚上的时候施怀熹就对辛灼说起了这件事情,并且暗搓搓地问他,“你要去吗?”   辛灼一脸「你是不是傻」。   施怀熹视线跟他齐平,“聚餐的时间是晚上七点诶。”   辛灼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了,“我是他的老师,不是保镖,而且明天我要回一趟观里。”   “那你支援几张符。”   辛灼当然早就准备好了,不过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薅施怀熹的机会,“报酬呢?”   “老规矩,先欠着吧。”   辛灼摆起债主的架子轻哼了一声,从包里拿出了一个两个小盒子递给施怀熹,“吃完饭就回来,这个给辛渐冉。”   “知道的,”施怀熹只接了一个盒子,“辛渐冉就在隔壁,你拿给他吧。”   见他不动,施怀熹推推他,“去吧去吧。”   辛灼啧了一声走到对面叩叩敲了三声,辛渐冉刚开门一个盒子就扔到他的怀里,他手忙脚乱地接过,就听辛灼说:“戴着防身。”   辛灼说完转身就走,听到辛渐冉对他说:“谢谢。”   已经跟之前战战兢兢的道谢不一样了,这次更多的是坦然和开心。   他走之后,辛渐冉坐到桌前打开盒子,盒子里是一串编成手绳的五帝钱。   第二天下午辛灼就开车回道观了,辛妈妈在家里多待了一会儿,知道儿子要去跟老师一起吃饭很是开心,在家里翻找了一会儿礼物给了辛渐冉,“把这个也带上,这是我们一家人的心意。”   辛渐冉不太熟练把礼物往怀里一抱,点点头,“我会转告老师的。”   辛妈妈这才满意地出了门。   而施怀熹也神神秘秘地飘过来,说:“我掌握了一个很厉害的技能。”   “什么?”   “定向沟通!我可以只对你一个人说话,其他人都听不到的那种。”   这本来是施怀熹的初始技能,只是变成布偶之后这个技能就不管用了,到现在才重新捡起来。   辛渐冉很为他开心,他带施怀熹过去他肯定不能动的,至少还能说话。   晚上六点半,辛渐冉在父母的目送下坐上网约车离开,一下车施怀熹就跟他说,“先去一下洗手间。”   辛渐冉依言而行,在洗手间里看着辛渐冉从他的背包里拿出了一块布啪唧往身上一裹,“这样也没人能看见我了。”   辛渐冉小声问他,“辛灼给你的?”   准确地说用欠条换来的,“差不多吧,能管用三个小时,我们走吧。”   辛渐冉打开包厢门,已经来了三个人,都挺陌生的,辛灼一个人都不记得,他沉默地坐到角落的位置,拿出手机在群里汇报了一下行踪,接着打开了游戏。   施怀熹就飘在他手边。   小布偶今天穿的是嫩绿色的T恤,再裹着红布,又可爱又喜感,辛渐冉忽然有些庆幸自己经过了专业的「训练」,不然现在肯定要当场笑出声来。   他听着施怀熹的声音玩着游戏自得其乐,但是其他人却不想他太好过,“辛渐冉,你现在在干什么呢,你艺考成绩可是我们学校第一名,但怎么都没在业内听说你的名字啊?”   辛渐冉勉强回了一句,“我自己接单。”   “哦,自由职业啊,那不是很可惜,秦尧当初低你一名,现在都成主画师了,年入百万,诶,你一年能挣多少啊?”   施怀熹听得好笑,“他怎么不拿自己举例跟你对比呢?”   辛渐冉也有同感,他一言不发继续玩游戏,那人却火了,“辛渐冉!跟你说话呢,装什么听不见啊?”   施怀熹闻言就要站起来给他一个小教训,圆乎乎的脚却被辛渐冉压住了。   眉眼阴郁的青年掀起眼帘看过去,“你谁?你吠我就要搭理你?”   这是他从来不会在亲近的人面前展现的一面,尖锐而阴戾。   “你……”   “够了!”他身边的青年开口,“今天是王老师的生日,别在这里闹。”   “秦尧你怎么还帮他说话,你不是最讨厌辛渐冉的吗……”   “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辛渐冉想起秦尧是谁了,如果说他非常容易被鬼怪侵扰,那秦尧就是鬼怪不能轻易近身的人,一起读书的时候,辛渐冉撞见过他自己作死的行为,玩各种请鬼游戏,有几次他都看到秦尧身边跟着鬼了,但这些鬼根本就没办法靠近他。   这也就导致他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对他非常看不惯,不待见和讨厌都是写在脸上的,辛渐冉也每次都避着他走,两个人也没有闹出什么矛盾。   回忆间,王老师到了。   高中毕业之后他就没见过王老师了,一晃都六年了,当初他就是个老教师,今年也有六十六岁了,头发霜白,笑容和蔼。   就是脸色很苍白,辛渐冉站起身,看着王老师跟学生们打过招呼后看向他,“小冉啊,今年终于把你等到了,嗯,不错,比毕业的时候精神多了。”   他说着在辛渐冉身边落座,辛渐冉问他,“老师生病了吗?”   “唉,老了,时不时就要病一下。”   辛渐冉抿唇,把他面前的酒拿开,换了一杯温茶。   在好的老师面前,再是刺头的学生也会变得乖乖巧巧,王老师全程都没有吃东西,说是胃口不太好说吃不下,学生们听了也没有强行劝,纷纷关心起了王老师的身体,接着天南地北地聊着。   这顿饭吃了快两个小时,学生们簇拥着老师走到门口,各自告别,辛渐冉帮老师拿着礼物,说:“我送您回家。”   “没事,老师家里就在附近。”   辛渐冉坚持,“我送您。”   “行吧送送送,刚好在上我家喝杯茶再走。”   辛渐冉不言语,不远处秦尧好像也要过来,但是被人拉着走了。   这边是老城区,现在已经很安静了,时不时会有车闪着灯轻轻地路过。   风和灯都很温柔。   辛渐冉和老师交谈着。   “现在在家里住啊?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我妈妈她很温柔,好像还把我当成孩子一样……”他很久没有说过这样诚挚这样长的话,努力地组织着语言,“我爸爸他,很会做饭,看起来很严厉但是我能感觉到,他总是想办法跟我说话,然后就是我,弟弟。”   「弟弟」这两个字他说得尤其艰难,以前不觉得辛灼是他弟弟,现在他更不觉得了,“他虽然冷冰冰的,但是嘴硬心软,对我也很好,除了他们,我们还有一个家人,他帮了我很多,一直都陪着我。”   施怀熹愣愣地看着他,后者脸上带着笑,柔和又明亮。   王修德听得很欣慰,“真好,这样我就放心了,我这几天啊,不知道为什么总念着你,想着我的好学生以前受了那么多苦,现在有没有好起来。看到你现在这样,老师是真的高兴啊。”   他拍了拍辛渐冉的手,大概是老人家体温低,碰上来的时候冰冰凉凉的。   辛渐冉听他接着说,“活到我这把岁数才明白,开心是最重要的,当然有钱和健康也很重要,你还年轻,这三样都握在手里,好好地过好你的每一天,做自己想做的事,珍惜身边的人……诶哟!”   辛渐冉手疾眼快地搀住他,浑身却一震。   他握着的这只手,僵而冷,路灯下,他的老师抬起头,面容青白,角膜混浊可以看见红色的血点,他却浑然不觉,抱怨着,“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走路都不稳当了,还好有你陪着,得服老,得服老喽。”   “您……”辛渐冉眼眶酸涩得厉害,他此刻的情绪太复杂,恐惧反而被压到了最底下,施怀熹轻声在他耳边说,“不要告诉他。”   于是他深呼吸一口气,扶住老师坚硬冰凉的手臂,对他说:“没事,我扶着您走。”   他们在路灯下慢慢走着,交谈着最琐碎的,最寻常的事情,时不时笑一声,施怀熹跟在王老师身后,手里握着的符一直都没有松开。   但他愿意相信,这其实是一个温情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希望你们也觉得这是一个温情的故事,啵! 第14章 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个生气了吧   在电梯里的时候,施怀熹小心地钻进了辛渐冉的背包里——隐身的时间要过去了。   他听到电梯门打开的声音,接着是王老师的声音,他的声音已经带着古怪的气腔,“这就是我家了,你记着路,以后要常来我家里玩啊。”   辛渐冉皱眉敛去眼眶里的湿意,“我一定常来看老师。”   他按响了门铃,一个焦躁的中年男人打开门,见了来人惊得几乎失声,“爸!”   “怎么一惊一乍的?这是我学生,辛渐冉,小冉啊,这是我儿子。”   他说着就带着没再出声的辛渐冉走进去,然后看到了客厅里布置好的灵堂。   也看到了正中央自己的黑白遗像。   模糊的记忆变得清晰,他想起来了,他已经……死了。   他若有所感地往身旁看去,辛渐冉眼眶通红,哽咽地叫他,“老师……”   “诶,”他应了一声,抬起手,本来想摸摸这个他最喜欢最挂心的学生的头,但最后也还是虚虚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冉,对不起啊,老师吓到你了。”   他说完,视野被黑暗覆盖,一切声音都已经远去。   施怀熹是在辛灼的书上看到跟这个相关的资料的,有一些人死之后会因为执念短暂地复活过来,不能见天光也不能进食,他们会忘记自己已经死亡的事情,下意识去完成执念,除非有人告知他他已经死去或者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他才会彻底地死去。   辛渐冉在王老师家里待了没多久,辛妈妈就担心地打电话来问了,施怀熹提议让他们过来接。   辛家父母都过来了,也从王老师儿子那里知道了今天发生了什么。   王老师是今天清晨在睡梦里去世的,他这两年身体一直不太好,去年又动过一个大手术,家里人早就为他的离去准备好了东西,但是当他们把客厅布置好之后,却发现躺在床上的老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一家人也不敢声张,着急忙慌地去找,幸好人回来了。   王老师的儿子很感谢辛渐冉,要不是他就算知道王老师死了还是把他送回来,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真的是不敢细想。   车厢里沉寂得厉害。   辛渐冉拉开背包的拉链,施怀熹从里面探出头看了一圈,路爸爸皱着眉头开车,一脸很想说些什么但是又不会说话的苦恼模样,辛妈妈则坐在辛渐冉身边,手安抚地按在他肩膀上,难过而担忧。   施怀熹拍了拍辛渐冉的手,“王老师的葬礼不是后天吗?到时候去送送他吧。”   辛渐冉点了点头。   施怀熹见他有回应继续说:“我们现在知道人是有来生的,王老师这么好,来生一定会过得很好,又开心又健康又有钱。”   辛渐冉捏住他的手,“嗯。”   辛家夫妻都松了一口气,辛妈妈说:“我跟爸爸也和你一起去,我们都很感谢王老师,在我们还没有找到你的时候,照顾你,爱护你,妈妈很愿意听你说你跟他的故事。”   “爸爸也是。”   辛渐冉吸了吸鼻子,哑声说:“谢谢爸爸妈妈。”   他们到家的时候,辛灼也已经到了,正坐在楼下客厅里,他已经在群里收到了消息,一家人简单交谈之后就各自回了房间,辛渐冉进卧室的时候,辛灼在他肩上拍了拍,无声地安慰。   施怀熹把符还给辛灼,“今晚我得去辛渐冉那边,他现在正难过呢。”   辛灼接过符,拍了拍他,“把辛渐冉叫出来,去露台。”   施怀熹虽然茫然但还是照做,等他跟着辛渐冉一起出来的时候,露天已经亮起了灯。   落地灯灯光暖黄,辛灼坐在一块蒲团上,面前放着啤酒和小吃,上面还贴着外卖的标签——他提前叫好了这些东西,他没回头,只是指了指身边的蒲团,“过来。”   辛渐冉刚坐下,就被递了一罐啤酒,“喝过酒吗?”   “常喝,”他的声音还有些哑,“睡不着的时候,没有灵感的时候,都会喝点酒。”   辛灼就不再说什么了,他又打开一罐,放在第三个蒲团前面,点了一柱细香,对施怀熹说:“这是你的。”   一时间只有安静的喝酒的声音。   辛渐冉仰起头,夏天的夜总是很通透的,星星就像是挂在了墨玉上。   他想起一个流传很久的说法,说人死之后,灵魂就会飘到天上去,变成一颗星星。   他到今天才对死亡有鲜明的感觉。   死亡就是,你的余生里,再也没有了这样一个人。   你所做的一切有关于他的计划,不管是每逢节假日去看他;还是找个时间上门让他指点新的画;或者是邀请他来家里做客,见一见父母。这些计划都随着这个不可或缺的人的离去永久性地变成了空想。   你想对他说的话再也不能够传达给他,想送给他的东西也没有办法让他看见,他再也没有办法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辛渐冉觉得痛苦。   这何尝不是另一个层面上的「子欲养而亲不待」呢?   他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   施怀熹也不打算劝他。   亲近的人逝去,就该难过,就该喝得酩酊大醉,就该尽情地伤心,把这些难受的压抑的情绪发泄出来。   因为这就是一件悲伤的事情。   没有人该为之坚强。   这是一个寂静的深夜。   他们只是在辛渐冉身边,负责陪伴而已。   王老师的葬礼上,来了很多他曾经教导过的学生,气氛哀伤而压抑,辛渐冉上完香之后就跟家人待在角落里,王老师的儿子跟他说,王老师一直都有心脏病,能开开心心地活到这个岁数,又是在梦里没有经历一点病痛地死去,已经是喜丧了。   他这一辈子,家庭和睦,桃李颇丰,为人又开朗豁达,老友不少,称得上是圆满。   辛渐冉听着,心里好过了不少。   对于王老师而言,这是不留遗憾的一生,这就够了。   秦尧在此时走进他的视线,他跟王老师的关系也好,听王叔叔说,秦尧隔三差五就会上门来找王老师,要么约他出去玩,让王老师跟了不少潮流。   他肉眼可见地憔悴伤心,上完香之后,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被旁边的人扶着下去了。   辛渐冉却注意到他的另一边,那儿站着一只人形的,高高瘦瘦的鬼,正冷冷地注视着秦尧。   再看到鬼的时候,辛渐冉发现油然而生的惊惧厌恶消减不少了,他知道这是王老师带给他的影响,让他意识到,鬼曾经也是人,也是有感情有喜恶有好坏的,不能一概而论。   他看向辛灼,后者摇了摇头,说:“他们之间有因果。”   有因果就不好插手了,而且辛灼感觉得出来,跟着秦尧的那只鬼并无恶意。   王老师死后第七天,辛渐冉梦到他了,他们在画画,梦里的老师脸色红润,中气十足,还跟之前一样仔细耐心地教导他画画,一堂课结束之后,辛渐冉带着王老师回了家,跟他正式地介绍了自己的家庭成员,施怀熹也没有漏下。   他们一起吃了一顿饭,接着辛渐冉送他出去,他听着王老师说:“老师看得出来你在家里过得很好,画画也没有落下,人一辈子的苦和甜都是平衡的,你前面二十多年都过得苦,这之后的日子,一定都是开开心心的,老师要走了,不用送我了,好好生活啊,开开心心的。”   辛渐冉站在原地目送他,“老师再见。”   辛渐冉睁开眼睛,视线里就探出来一颗圆圆的小骷髅头,“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我梦到老师了。”   他说着坐起身,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这么晚了。”   “是啊,你一直没起来我就进来看看,辛灼让我不要叫醒你,原来是王老师来看你了。”   辛渐冉轻轻嗯了一声,“是啊,他来看我了。”   这一天起,辛渐冉低落的心情尽数消失,认认真真地工作学习,施怀熹看着放下心来。   这天下午,跟辛渐冉一起啃完西瓜后,施怀熹把他已经完成了几天的奖状拿了出来,奖状还被很正式地卷了起来,用丝带扎着,他两手托着奖状飘到辛渐冉面前,清了清嗓子,很正式地说:“因为近期辛渐冉同学的多次优异表现,本监督人特发此状,以资鼓励。”   辛渐冉笑着双手接过,“谢谢,我现在可以打开吗?”   “可以可以。”   辛渐冉轻轻地解开丝带,把奖状展开,奖状上的字是金色的,歪歪扭扭得站着,又努力又可爱,字外还画了框架装饰,填了其他的颜色,除了字体线条笨拙,其实相当有设计感。   也足见制作者的用心和认真。   他看得相当认真,辛灼站在他身后,也神色不明地看着,半晌敲了敲桌子,凉飕飕地说,“上课时间到了,把无关的东西都收起来。”   辛渐冉照做,把奖状卷了回去,放进了抽屉里,他打算结束上课之后就把奖状送去装裱。   施怀熹见状也安静下来,摊开一本书看了起来。   辛灼从他旁边讲过,伸手把他整只抓着捏了捏。   施怀熹都习惯了他的莫名其妙,配合地被捏住,继续看起书来。   辛灼:气死。   施怀熹是到了晚上才发现今天辛灼心情好像很不好。   他站到辛灼的膝盖上,青年刚洗完澡,正坐在沙发上看书,脸色像是吃了一座冰山,施怀熹戳他,“你怎么了?”   辛灼不想跟他说话。   施怀熹于是叹了一口气,“那你现在这个心情,我还可以送你礼物吗?”   “礼物?”   “就是奖状啊。”   辛灼放下书,“我也有?”   施怀熹在他的帐篷床边上拿出奖状递给他,“你为什么会没有?”   辛灼抬起的手顿了顿,双手环臂,“仪式就辛渐冉一个人有吗?”   “什么,哦哦哦,”施怀熹举着奖状颁奖,“因近期辛灼同学表现相当优异,并且热情辅导新生,特发此状,以资鼓励。”   辛灼轻哼一声两手接过,“算你还有点良心。”   “我一直都很有良心谢谢,”施怀熹猛地一顿,“你今天不会是为了这个生气吧?”   一片寂静中,辛灼依旧酷酷地冷着一张脸,然而诚实的耳根在施怀熹的注视下唰一下就红了。   “呃……”施怀熹默默飘走,“当我什么都没问。”   他话音刚落,就被一只手抓住塞进口袋里,“不许再说话!”   “好哦。”   作者有话说:   发奖状jpg;   恼羞成怒jpg;   飘走jpg;   这一章我们冉冉也成长了。   激动!触手那个梗我想出来要怎么写了,已经开了预收在专栏,感兴趣就收藏一下叭!啵啵! 第15章 发出脱非入欧的声音   安静了能有个好几分钟吧,施怀熹试探发问,“不然我们玩会儿游戏?”   辛灼喝了杯冰水,感觉都耳根的热意褪去之后才嗯了一声,同时凶巴巴地警告,“不许再提刚才那件事。”   “知道啦知道啦,那我出来了?”   没听到回答,那就是可以了,他从辛灼的口袋里飘出来,相当贴心地遵守承诺,“我们玩什么游戏?”   辛灼把平板递给他,“你想玩什么?”   “那我们重开一下猫猫餐厅吧,我抽到的好多都是三四星卡。”   他絮絮叨叨着重新下载了一个猫猫餐厅,快速跳过教程,“游戏刚开始送一个十连,你来抽着试试,我在手机上玩到现在都没有抽到最想要的那只猫。”   “你最想要哪个?”   施怀熹点点趴在抽卡界面上的那只胖嘟嘟的橘猫,“这只,它是六星卡。”   辛灼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按下了「抽十次」的按键。   一个猫猫包掉下来,施怀熹提醒,“把它划开。”   辛灼压着紧张,把猫包拉开,彩色的光流泻出来,小布偶开心地在他的手上跳了起来,“有六星有六星!”   辛灼松了口气,手心都有些微微出汗。   十张猫猫卡排开,一张六星,两张五星,其余是三星和四星。   施怀熹一整个就是大开心,“辛灼你真厉害!”   辛灼却不满地看着那张六星卡,是一只绿眼睛的黑猫,“但我没抽到你最想要的那只。”   “已经很好啦!”   “那我之后再给你抽。”   一定抽到它。   施怀熹已经很满足了,闻言只点头,“好啊好啊,开店开店。”   大概是今晚欧气加持,开店半小时,就来了一个稀有客人掉落了奖励,施怀熹点开,“是一次抽卡机会!”   辛灼手掌正虚虚拢着他,看着他跃跃欲试的样子,说:“你来抽。”   施怀熹向他举起一只手,“那你抓着我的手。”   他的手小小一只,辛灼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带着他按下了抽卡的键,又跟他一起拉开猫包。   彩光!   猫猫卡展现在屏幕上,施怀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赫然就是他一直想要的那只胖橘!   “开心傻了?”辛灼戳他。   施怀熹小心翼翼地截图,同时把这段荣耀刻进DNA,多年非酋猛地欧了一把,施怀熹心情激动得可以猛写三千字回忆录!   “我们抽到了!”他再次伸出手,“击掌!”   “幼稚。”辛灼说着,伸出食指,指腹跟软乎乎的手碰了碰。   施怀熹才不在意他怎么说,兴冲冲地盯着自己喜欢的小胖橘工作。   辛灼和他一起看了会儿,想起了一件正事,“上次我回若虚观,顺便问了一下你的事情。”   事关自己的情况,施怀熹专注起来,“嗯嗯,你师父怎么说?”   想到好酒子的回答,辛灼就无言,“他只说一般的鬼都打不过你,其余的事一概说天机不可泄露,现在还不是时候,只让我给你一样东西。”   “什么?”   辛灼走到书桌前拿了一本手掌大的书递给他,“我师父专门为你写的书。”   “哇,谢谢观主。”   他接过就要打开,却被辛灼拦住,“这书只有你可以看。”   “我看不懂怎么办?”   “有不懂的地方记下来,我带你回道观问师父。”   “好,那我看会儿,你早点睡吧。”   施怀熹坐在飘窗上的小台灯下,翻开了这本薄薄的书,扉页龙飞凤舞写着两个字——修灵。   前面是这本书的介绍,施怀熹看完,几乎有听到自己鼓噪的心跳声的错觉。   好酒子说得很明白,他不是鬼,而是灵,灵是有肉身的。   简而言之,就是他要是勤勤恳恳修行,多行功德善事。   就能复活。   能活着谁不想活?   施怀熹看到这里就停下,他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十二点了。   他设置了早上六点的闹钟,认真地把书放到了床边,躺到窝里盖上被子抱住恐龙玩偶闭上眼睛。   六个小时,他就要为了当人而努力了。   六点钟,辛灼准时睁开眼睛换衣洗漱,而等他洗漱完出来之后,发现施怀熹的「房间」也亮着灯。   他靠近,窗帘上映出小布偶的影子,勉强可以看出他盘腿坐着,手努力地放在腿上,头也低着,影子都写着认真,他问,“你在干嘛?”   窗帘上,两只小短手奋力地举了起来,“我在……在研究你师父给我看的书。”   辛灼眼疾手快地拿出手机偷拍了一张,相当若无其事地说:“那你练着吧,我去晨练了。”   “去吧去吧。”   施怀熹练得满身认真,主要也是好酒子写得详细生动,各种要做的动作也画得惟妙惟肖,还点明了重点,而且书上的小人也是短手短脚圆脑袋,施怀熹跟着做动作就还挺容易。   不过这一点,不知道该说是贴心还是老顽童。   施怀熹认认真真地修炼了三个小时,他知道不贪多的道理,之后的时间还是爱干嘛干嘛,要么趴在桌上给辛灼新渐冉当镇纸,要么埋头玩游戏,要么看会儿书听歌,怎么自在怎么来,兴致来了还要站在符纸上表演一个鬼画符。   下午还舒服地睡了一个午觉,睡醒之后就听辛灼说等会儿要出发的事情。   又要去实习了吗?   “出发去哪儿?”   “去找沈东来。”   “他又撞鬼了?”   “撞鬼的是他朋友。”辛灼说完看向辛渐冉,“这次你来主场。”   辛渐冉蜷了蜷手指,“好。”   又是熟悉的地址,又是熟悉的开门姿势,又是熟悉的沈东来,“道长你们来了……小道长你换新衣服了啊?”   这是对施怀熹说的,他照旧窝在辛灼的口袋里,露出了黄色的带着小小柠檬片的T恤,一行人进了屋子里,施怀熹向他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   辛渐冉坐到沈东来对面,“你朋友呢?”   沈东来看了看辛灼,回答,“他还在路上,不过他的事情我都知道。”   “你先说说。”   “我朋友他吧,是个很坚定的无神论者,也很喜欢作死,念书的时候就喜欢玩招鬼游戏,出来工作之后还是玩,他最近就玩出事了。   十多天前吧,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玩了什么游戏导致的,他觉得家里多了一个人,他的东西被很明显地动过,本来以为是进了小偷,但是调了监控一切正常,从那天开始,每晚八点到九点,无论是手机还是电脑都只会播放健身视频,到十一点啊,他的屋子必然跳闸,就算重新打开还是接着跳,手机也会自动关机,开机都开不了,还变得很冷。   他喜欢喝酒抽烟,但是每次买酒买烟回家,一恍神酒和烟就没有了,类似于这样的怪事还有很多,他搬了一次家,还是会发生这样的事,我还问了他是不是跟我一样被人算计了,但是他没有遇到过我这样的情况,道长,这是怎么回事啊?”   辛渐冉想了想,“这段时间,他身体怎么样?”   “除了体温比较低,一切正常,我觉得比之前还好一点,他假期总喜欢熬夜通宵。”   “有没有发生过关乎性命的意外?”   “没有。诶,你这样一说,他撞鬼好像也没多可怕,比我好多了。”   辛渐冉心里有点猜测,他借了沈东来的桌子,开始提笔现场画符。   也许正如好酒子所说,他在这方面确实有一点天赋,加上画画的辅助,他对符箓上手得很快,已经可以很流畅地画出好些符箓了。   开眼符是他画过最多次的,手腕轻巧游弋,一挥而就,这种符是有时效的,需要现场用牛泪柳汁点睛,辛渐冉稳稳落下最后一笔。   施怀熹看得相当欣慰,已经拿着手机咔咔拍了好几张,怎么说呢,莫名有一种慈祥老父亲心态。   沈东来已经看呆了。   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位道长是不是有孪生兄弟。   也才半个多月,他跟上次完完全全判若两人,那时候他阴郁寡言,坐在角落里,像是沉默漂亮的影子,有种无法言说的漂浮感。   而现在他眉眼沉静,脊背挺直,像是可以把一切掌握在手里。   辛渐冉并不在意沈东来的想法,他把开眼符收起来,问:“你朋友还有多久到?”   “哦哦,他说到楼下了。”   辛渐冉点点头,从背包里拿出一串红线串着的铜钱,不紧不慢地缠绕在手上,沈东来却看得有些紧张,“不是,道道长,能跟我透点底吗?”   “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只鬼应该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那只鬼会跟着你朋友一起过来。”   门在此时被敲响。   沈东来两眼一累,感觉从此他要对敲门声有阴影了。   辛渐冉深呼一口气,施怀熹鼓励地拍了拍之后飘到了门边,准备随时提供支援。   辛渐冉打开门,跟门口的秦尧对视上。   两人都是一愣。   沈东来一惊一乍,“怎么了?”   辛渐冉心一横,伸手一甩,铜钱串卷住门口那只鬼的手臂,连鬼带人一起拉进了屋子里。   作者有话说:   盘腿打坐jpg;   直接脑补出一个努力修炼的大可爱。 第16章 施怀熹埋在他掌心呼了一口气   秦尧乍然看到辛渐冉,还没来得及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打一声招呼就被晕头转向地拽了进去。   进了门后他视线一晃就看到了铜钱串,顺着铜钱串看下去,这玩意儿末端团成圈浮在空中,线绷得笔直,好像拉着什么东西一样。   秦尧:“……”   辛渐冉一手握着铜钱串,另外一只手往秦尧身上拍了张开目符。   秦尧:“!!”   他整个人都呆滞了,这几天他的世界观才被重新刷新,今天就直接见到真鬼了,这鬼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都在飞刀子,一副恨不得把他原地戳死的样子。   秦尧赶紧跟他拉来距离,却发现他动一下鬼动一下,简直就是贴身跟着,救命!   辛渐冉的声音传来,“别动。”   辛渐冉看着那只毫发无损只是被束缚住的鬼,“你不是恶鬼。”   那鬼重重地哼了一声,施怀熹悄悄跟辛灼咬耳朵,“这脾气跟你有的一比。”   辛灼不满地把他抓在手里不让动了。   辛渐冉见鬼不搭话也不着急,对秦尧说:“这鬼没有恶意,坐下说吧。”   秦尧便愣愣地坐下,他的大脑一片混乱,对「一直讨厌的同学成为了救命的大师」这件事情都还没有形成清晰的认知。   沈东来则看得一脸茫然,被辛渐冉贴了一张开目符才露出了见过世面的神情,开口就是,“靠,连缠着你的鬼都长的比我的那个帅,帅多了!”   辛渐冉不太熟练点了一根香烧给这只鬼,“你跟秦尧有什么渊源?”   那鬼吃了香,语气好了点,“你问他!他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秦尧盯着一屋子的视线,弱弱出声,“这两天,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应该就是那个「引宅鬼」的游戏。”   沈东来好奇发问,“这是什么游戏?”   “所谓宅鬼吧,就是呆在你家里的鬼,说是说是一种好鬼,可以帮人收拾屋子,赶小偷什么的,我喜欢玩这种游戏嘛,就学着仪式弄了一下,许愿说刚好最近考研,请一个宅鬼来贴身监督我学习,健身,戒掉各种不良习惯,然后就……发生了这种事。”   “你还好意思说!”那鬼气得都飘起来了,“我那晚不小心路过就被你抓了过去,你要是想用心考研也就算了,但就是嘴上努力现实躺平,自甘堕落!阳气还十分旺盛,我连离都不能离开半步,白天要跟着你出去晒太阳,晚上到家了想尽各种办法督促你进步!动静是我故意闹这么大的!我要么被你气死要么被阳气烧死,还不如找道士收了我!死前得个自由!”   这话说的怎么是一个惨痛了得,沈东来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你说你……哎!”   秦尧脸上也火辣辣的,“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这就是个游戏,我以后再也不玩这样的游戏了,我也不敢麻烦你盯着我考研,辛渐冉,你有办法让我们赶紧分开吗?”   这就超出辛渐冉的学习范围外了,他看向辛灼,后者摇头,“除非超度这只鬼。”   那鬼扬着手,“超度我!就现在!这日子我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死了算了!”   秦尧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别别别。”   怎么就突然就要超度了呢,这样也太不是人了,明明是自己把他折磨成这样的,“还有其他办法吗?”   辛渐冉回答,“当他满足了你的心愿,你们就可以分开了。”   那不就是考上研究生,同时戒掉各种坏习惯?   秦尧苦着脸认命叹气,身边的鬼看得火冒三丈,“你还有脸叹气!”   “我没脸对不起对不起!”   施怀熹看得都要笑出声,他问辛灼,“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们离得远一点?这只鬼我看它还挺虚弱的,不能再晒太阳了,你之前给我的那种符管用吗?”   “还不至于用上那种符,我教过辛渐冉遇到这种情况要怎么做。”   事实上,这是辛渐冉主动要求他教的,也是他学会画的第一张符——弱化甚至解除某种共生性和契约性的绑定关系。   辛渐冉希望有一天,他能够给施怀熹真正的自由。   辛渐冉提笔画好了两张符烧给这只无辜受害鬼,“一张是让你们之间没有了距离约束,另一张是让你不用遭受阳光的伤害,不过这个是有时效的,只在这一天管用。”   他话音刚落,受害鬼就迅捷地远离秦尧飘到他身旁认真道谢。   秦尧也很感激,毕竟虽然不是恶鬼,但是跟鬼靠那么近相处的感觉确实还是挺惊悚的。   这次的事件就这样以非常和平的方式落幕,临走的时候,秦尧叫住辛渐冉,“当时年轻不懂事,对不起啊。”   辛渐冉想了想,回答他:“都过去了。”   不是没关系,当时受到的伤害多年之后回忆起来仍然是伤害,只是人都是会长大的,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也会发生奇妙的变化,所以辛渐冉不想在意那么多。   曾经的故事就放在曾经里,当下发生的事就让它发生在当下。   他们走之后,沈东来凑过来想听八卦,“你们认识啊?”   “高中同学。”   “哇,那你不是知道很多事?”   “知道也不告诉你,再说我跟他也没有那么熟。”   那时候只是觉得,就算是讨厌的人,但辛渐冉身上的光芒依旧无比耀眼。   那是作为创作者的光辉,他的画那个时候就极具个人特色,常常能在他们之间脱颖而出,把他们衬托得像是灰头土脸的小鸭子。   没有人会不羡慕他,也没有人能在他画画的时候,把目光移开。   应该就是这种混杂着羡慕向往以及嫉妒厌恶的心情,才会让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恶劣的态度吧。   可真过分啊,那时候。   幸好辛渐冉现在过得很好。   辛渐冉心情很飞扬,这是他第一次完全用自己的力量面对了鬼怪,虽然也是因为这次的鬼很好应对,但是对他而言,这是一次里程碑的纪念。   施怀熹也很为他高兴,程听那边的事情还在那儿放着呢,程听愿意把辛渐冉放出来是因为他觉得辛渐冉脱离不出他的掌控,但是他们一直都保持着联系,只要程听不傻,很快就会意识到辛渐冉的变化,肯定会想方设法地让辛渐冉回到从前那种依赖他,渴求被他掌控的时候。   但这一次,肯定不会那么容易了。   施怀熹希望辛渐冉能自己察觉到程听的意图,认清他的真面目,这样对他的伤害其实是最小的。   正沉思间,施怀熹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声,哭声低弱细小,听得人心都揪起来了,施怀熹飘到车窗口往外看。   辛渐冉和辛灼见状都问他,“怎么了?”   “你们有没有听到小孩子的哭声?”   两人都说没有。   施怀熹听着耳边渐渐变小的哭声说:“现在堵着车,我先去看看,辛灼——”   他没有说完辛灼就知道了他的意思,把大红法衣裹在他身上,叮嘱说:“小心一点。”   施怀熹赶紧点头,脑袋都蹭到了辛灼的手指,后者顿了顿,看着他着急地飘了出去。   施怀熹一路循声过去,在车流的后半段找了声音的来源——一辆贴着防窥膜的黑色轿车,他穿进去一看,驾驶座上的男人神情焦躁,后座坐着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孩子,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但是施怀熹却依旧可以听到哭声。   “靠——”男人狠狠锤了一下方向盘,“这个破路怎么堵成这样!你先带着票子走,被追上来就麻烦了。”   施怀熹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懂的,他恨恨地咬了咬牙,看着女人下车,挥了挥手。   “车门打不开啊。”   “我没锁啊,你再开一下。”   “还是打不开。”   在他们两个人去开车门的时候,施怀熹一人脸上吹了一口气,他虽然是灵,也算得上半个鬼,鬼迷心窍无师自通,信手拈来。   鬼气吹完后,一男一女一脸怔然地开门下车,抱着孩子就往回走,执勤的交警看得奇怪走过去把他们拦住,“你们干嘛呢?”   “我们要……走。”   “你们车呢,车上还有人吗?”   “我们要……走……”   交警听得直皱眉头,他猛然注意到女人怀里的孩子,明明是大夏天太阳底下,她却给孩子裹得严严实实,脸都不露出来。   他看着这对男女像是失了魂一样,伸手就把孩子抱了过来,同时大声把同伴喊了过来。   那一男一女惊得浑身一抖,这才醒过神来,他们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交警的衣服下意识拔腿就跑,回身就跟一个七窍流血的鬼贴脸对上,吓得大声惨叫。   交警的声音也随后到来,“抓人贩子!”   后面穿来骚动声,辛渐冉打开车窗听了一阵才知道是后面抓到了两个人贩子,他心里一动,“我下去看看。”   下了车一眼就可以看到围成圈的人堆,还有飘在人群上空看热闹的小布偶,见他来了,小布偶还挥手示意,落到了他的肩头,“你来了,现在正热闹呢。”   人们对人贩子都是仇视的,抓人的时候也不客气,这两个人贩子被抓到的时候头破血流,现在正被按在地上绑住了手脚,孩子的家人都来了,无一不是脸色惨白,看到孩子的时候当场就抱着孩子痛哭起来,对着两个人贩子一阵拳打脚踢,交警也没刻意拦着,等了几分钟才拉开他们劝他们带着孩子去医院看看。   他们走的时候跟辛渐冉擦肩而过。   辛渐冉看着那个抱着孩子的妈妈,她浑身都瘫软了,靠身边的人搀扶着走路,但是抱着孩子的手却又紧又稳,她还在哭,脸上的妆花成一团,痛苦和欢喜一起把这张脸浸染。   但她明明这样可怜柔弱,却散发着一股不可忽视的攻击性,辛渐冉亳不怀疑,要是这个时候有人想对她的不利,她一定会扑上去把对方撕碎。   辛渐冉想起辛楚韵。   她失去自己的时候,会有多痛苦?   回到车上的时候,施怀熹把前因后果都跟他们说了,辛渐冉听得后怕,“幸好有你在。”   “幸好也还堵着车,”施怀熹也觉得惊险,“也幸好我听到了动静,但我为什么可以听到?我过去的时候,那小孩也没有出声啊。”   “是孩子的灵在哭,”辛灼回答,“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也在阴阳之间,可以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也会感知到危险求救。你那招鬼迷心窍用得不错,没有把事情闹大。”   “嘿嘿,我也觉得,我就是向他们吐了两口气,他们就被迷住了。”   车子停在家门口,辛渐冉打开车门先下了车,施怀熹飘到辛灼旁边,问他,“但是我有点好奇,我都没有呼吸了,那吐气出去会是什么感觉啊,你感受一下说给我听听可以吗?”   辛灼看了他一会儿,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因为你今天做了好事。”   施怀熹连忙握住他的手指,小布偶的脸都要埋进掌心,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辛灼手指一颤,看着施怀熹扬起脸问他,“什么感觉?”   “凉的。”   他这样说着,把手轻轻攥起来。   还有些痒。   作者有话说:   啵啵,这章内容好多哈哈哈。   冉冉:捉鬼大师jpg;   灼儿:老师的凝视jpg;   施施:埋脸吹气jpg;   大家都无敌可爱! 第17章 我在等你需要我安慰的时候呀   进门的时候,家里很暗。   灯没有打开,窗帘也被拉上了,辛渐冉摸索着墙上的开关,厨房那边却传来声音——   烛光和声音一切蔓延过来,辛家父母一起端着一个蛋糕走了出来,辛妈妈笑着说:“在群里收到了你们的消息,我和你爸爸就一起做了一个蛋糕庆祝一下,恭喜我们冉冉圆满出任务成功,也表扬阿灼第一次当老师就当得这么好。”   辛灼不自在地轻嗤一声,辛渐冉注视着蛋糕,轻声说:“谢谢爸爸妈妈。”   施怀熹飘到蛋糕前看了看,做得是水果蛋糕,两层小蛋糕,又好看又有食欲,“要吹蜡烛吗?”   “不用不用,”路爸爸摆摆手,“能一起合张照吗?”   “那当然可以。”   施怀熹朝他们挥手,“快来快来。”   两兄弟都走了过来。   辛妈妈特意给手机装上了自拍杆,调整好光线和角度,拍了他们一家人,一生中第一张合照。   暖黄的烛光中,辛楚韵笑着,眼含泪光,路甘来笑着,但能看出来紧张局促,辛渐冉有些僵硬地看着镜头,辛灼则面无表情。   他们的肩膀挨着,小布偶穿着小衬衫和背带短裤,站在辛渐冉肩膀上,挨着辛灼的手臂。   是一张,很温暖的照片。   吃完蛋糕之后对吃晚饭就没有太大的胃口了,路爸爸做了些小吃,一家人在楼下看着电视聊天,到九点才各自上楼洗漱。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辛渐冉问辛灼,“还有酒吗?”   晚风习习,露台已经大变样了,廊下摆着桌椅,角落放着蒲团和香炉,再往外是两架秋千,一架是一体的,可以躺着睡觉,另外一架独立出了三个小秋千,上面撑着黄色的遮阳顶,秋千前面还摆着一张小桌子用来放东西。   天文望远镜还摆在角落里,没有动过。   辛灼拿了一听冰镇的啤酒摆到了小桌子上,率先坐到了小秋千上,他开了一罐,在旁边点了一柱香,辛渐冉开了一罐坐到了右侧的秋千上,仰头就喝了一大口。   施怀熹则坐在中间,慢悠悠地荡着秋千。   “辛灼,”是辛渐冉先开的口,“我不在的时间,他……爸妈都是怎么过的?”   “我怎么知道?”辛灼喝了一口酒,“想知道就去问他们,我从小跟着爷爷长大,有时候一年都跟他们见不到一面。”   “对不起。”   “你跟我道什么歉。”   “你很讨厌我吧?我知道的。”   “我讨厌你不是因为他们顾着找你顾不上我,是你被找回来之后对他们……啧。”   “我知道,我太懦弱了,要是……”辛渐冉看向施怀熹,“要是我像你一样该多好,那我们一家肯定不会是今天是这个样子,明明是一样的经历,我却这么没出息,只会让人担心……”   “我要生气了。”施怀熹打断他。   辛渐冉无措,“对不起……我……我不该拿我们比较……”   “你是不该这么否定自己。”   “呃……”他眼前,小小的布偶看向他,“你不是没有试着去面对过,哪怕经历着这些可怕的事情,你也没有放弃过学业,能好好地养活自己,现在也在学习保护自己的能力。   辛渐冉嗫喏着说不出话,施怀熹继续说,“我们的经历当然不一样,非要说的话,那只能说我比你幸运。别轻易否定自己,换作我是你,我也不一定会做得比你好,你已经在前进了,不用去想之前的事情,非要怪的话,那肯定要怪把你偷走的那个人,他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怎么都怪不到你自己身上,知道了吗?”   “呃……”辛渐冉长处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笑意,“知道啦,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把我从暗淡的生活里拉了出来,谢谢你把我引向回家的路,谢谢你救了今天那个孩子。   像又救了我一次。   施怀熹拍了拍他,抱起啤酒罐,往前一举,“一切都会越来越好,敬明天!”   辛渐冉把自己的啤酒罐放过去,施怀熹看向辛灼,“快来。”   辛灼一手勾着秋千,一手懒洋洋地递过来,他看向辛渐冉,“我现在不太讨厌你了。”   辛渐冉回他,“我再接再厉。”   把这个「太」字努力掉。   三个啤酒罐碰在一起。   比晚风还沁凉。   各自回房的时候,施怀熹拍了拍辛渐冉,“今晚要我去你那儿睡吗?”   辛渐冉握住他的手,“不用了,晚安。”   “晚安。”   辛渐冉关上门,听着喜欢的音乐泡了个很舒服的澡,沐浴露也是妈妈买的,是很清新的柠檬味,洗发水却是桃子味的,有点甜,但是不讨厌,辛渐冉吹干头发,窝进被子里,空调小小声地运行着,他看了会儿书,困意渐渐上来,于是就熄了台灯,规规矩矩地平躺着睡着了。   他睡得很熟。   另一个卧室里,辛灼刚刚洗完澡,就看见施怀熹正坐在他自己的小沙发上玩游戏,见他出来了,布偶的手挥了挥,“辛灼,我刚刚被啤酒打湿了,你把我洗一洗吧。”   辛灼走过去拎起他,闻到了一股啤酒的味道,施怀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这块儿湿了,你再帮我移一下魂……等等,你撕个小纸人出来,我自己试一试。”   辛灼便默默给他撕了起来,施怀熹有些奇怪,“你今天怎么不说报酬了?”   “很想欠我?那报……”   “别,”施怀熹靠着他的手,“当我什么都没问。”   辛灼哼笑一声,把撕好的小纸人放过去,“喏。”   施怀熹举手「掐」诀,当然圆手是掐不出什么诀的,辛灼只看着他的手扭来扭去,步伐倒是很认真在走,两只脚很努力地踩着,吧唧一声,小布偶往后倒下,小纸人则精神地站起来,“看,我做到了。”   辛灼很捧场地鼓了鼓掌,又听着他说,“我之后就学一学怎么撕纸人,就不用老是麻烦你了。”   辛灼先是下意识想了一下他撕纸人的场景,转而又想到,他会撕纸人了,之后是不是还要自己去洗自己,自己晒自己?   那他要干什么?   这个奇怪又突兀的想法油然而生,辛灼还没有细究就顺着想法回答,“这个等你能离魂之后再说吧,用这个身体撕太困难。”   施怀熹唔了一声,“也有道理。”   辛灼把小布偶拿起来,他看着试图玩手机的小纸人,问:“你是老师还是心理医生?”   “什么,都不是,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很会安慰人。”   施怀熹把自己摊平在沙发上,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只是有感而发,而且我跟辛渐冉的经历相似,他心里想什么我大概知道。”   “那我呢,我心里想什么你知道吗?”   施怀熹看向他,很轻地回答他,“我大概也知道。”   辛灼脱口而出,“那你怎么不安慰我?”   他说完就有后悔了,手拉着窗帘想关上,却听到一声笑。   很轻,很温柔的笑,说出来的话也像是柔软的水波,“我在等你需要我安慰的时候啊。”   辛灼唰一下拉上窗帘。   之后怎么睡着的他已经想不起来了,脑子里思迅纷乱。   施怀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他的过去是什么样的?他有朋友吗?生活得开心吗?是什么样子?   又是……因为什么死去的?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游所梦,他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一个青年,隔着一层纱,影影绰绰,看不清楚长什么样子。   他懒懒地靠在飘窗上,一身朦胧,笑声也朦胧,一只骨节分明的冷色的手伸了出来,也是懒懒的,像是等着人来牵,他带着笑意问,“要不要我安慰你呀?”   辛灼回答不出来,他只是伸出手,想要握住那只手。   像是握住了一团云雾。   又空又凉。   辛灼睁开眼,他的手对着空调的出风口,掌心都发着凉,难怪……   他想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赧然,不自在极了,明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梦,但就是不好意思想下去,又有点烦,他下意识看向飘窗,窗帘上映出小布偶认真修炼的影子。   辛灼觉得更烦了,还莫名地不敢跟施怀熹说话。   他一声不吭地去洗漱,冰凉的水扑到脸上,压住了一些莫名的躁意,要出门的时候顿了顿,还是说了一句,“我走了。”   窗帘后穿来声音。   “好哦。”他回他。   早上痛痛快快晨跑之后,那种莫名的烦闷消失了,辛灼松了口气,果然没有什么是运动解决不了的。   他洗好澡换好衣服,跟往常一样从飘窗上拎起小布偶放到肩上一起下去了。   今天是休息日,早饭的时候,辛楚韵问,“要是大家都没有安排的话,今天去爬山怎么样?在山上住一晚看完日出再回来。”   她说完,一桌子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辛灼,后者面无表情地吃完一个小笼包,“行。”   辛妈妈笑得很开心,“那我们睡完午觉出发,你们想住野营吗?”   辛灼和辛渐冉皆摇头。   “那我去预约一下房间,老路你准备一下吃的东西,你们就收拾收拾自己的衣服。”   出去玩施怀熹还是很开心的,尤其是看日出,他很久都没有看日出了,而且这一次还是这么多人一起看日出,更加有了全家出游的温馨感。   他的雀跃是显而易见的,辛灼拎着晒开的小布偶放到他面前,“这么开心?”   “出去玩当然开心。”   “以后多带你出去玩。进来。”   施怀熹起了玩心,他拉上窗帘,过了一会儿又打开,辛灼就看到小布偶和小纸人都躺着,“辛灼辛灼,你猜猜我在哪里?”   辛灼都没多看一眼,果断把小布偶抓在掌心。   施怀熹坐到他的掌心好奇,“你怎么这么快就看出来了,这么厉害?”   辛灼心想这跟厉不厉害没关系。   “我就是知道。”他这样回答他。   作者有话说:   坐手手jpg;   握手jpg 第18章 口袋被熟睡的布偶撑得圆鼓鼓   下午三点,一家人驱车出发,路爸爸开着车,不断提醒着自己要专注,注意安全,辛妈妈怀里抱着零食袋,正仔细地剥着橘子,投喂着丈夫和孩子们,大家时不时闲聊着,气氛宁静又欢乐。   辛灼发现施怀熹是真的很能聊,辛妈妈说的服装方面的工作他能接得上,路爸爸说的公司有关的事情他也能提出有用的建议,还特别会找话题,时不时也能把他们拉进来聊。   辛渐冉就是被他这样潜移默化着,现在都能跟爸妈好好聊上几句,还会主动提及自己以前的生活。一路上就没有无话可聊的时候。   施怀熹到底是做什么的?   他越来越好奇了。   接近两个小时的车程之后,他们到达了目的地,行李委托工作人员带上山,施怀熹照旧窝在辛灼的口袋里,他也不知道对方怎么有这么多带口袋的衣服。   辛妈妈:深藏功与名。   一家人在山脚热了热身,开始爬山。   一个小时后,辛渐冉站到半山腰,深深觉得幸好每天早上都有晨练,不然爬十分钟他就要躺了,饶是有这些天的锻炼,他现在还是汗如雨下,正要跨过一块岩石的时候,面前伸出来一只手。   是爸爸。   他只有额头上有点汗,一张脸绷着,看起来严肃又难以接近,“这块地方不好过,我牵着你。”   辛渐冉把手递了过去。   手掌相握,其下奔流着的是相似的血液。   躁动,温柔,发烫。   辛渐冉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寒颤,路甘来面露紧张,“怎么了?”   他担心儿子不习惯这样的身体接触。   辛渐冉赶紧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他下意识往回看,辛灼站在他身后,目光一直关注着辛楚韵,小布偶察觉到他的目光,幅度很小地朝他挥了挥手,说:“加油!”   辛渐冉回过头,他心里涌现出一股无法言说的情绪。   是酸涩的,二十三年了,他的手才跟爸爸的手握在一起,他们之间缺失了二十三年。   二十三年是什么呢?是他牙牙学语时,第一声爸爸妈妈叫的不是他们;是他们错过了他每一次重要的时期的,错过了他懵懂无助的青春期,错过了他的高考,错过了他的十八岁;是他们再相见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了。   在他已经习惯了没有爸爸妈妈的时候,命运却让他们重逢。   但又是欣喜的,踏实的。   他终于有点明白家人的意义。   是他可以毫不犹豫放上去的那只手。   像是背靠着山峦,高大,宽厚,有着无以伦比的安全感。   他可以笃信这是他可以停泊休憩的地方。   他觉得浑身都轻飘飘的,像是可以摆脱掉一切飞起来。   真好啊,整座山都好像在对他微笑。   晚上七点半,成功抵达目的地。   辛楚韵喝了会儿水,“你们在这里歇会儿,我和爸爸去把野餐的东西拿过来。”   辛灼和辛渐冉当然是拒绝,留父母在这里休息,兄弟两个把东西拿到了露营点。   露营点已经有不少人了,他们挑了一个小角落,把宽大的野餐布扑到地上,辛妈妈在周围散了一圈防虫粉,又给孩子们喷了驱蚊液,路爸爸则在一边装着烧烤架,辛灼在给他帮忙,辛渐冉就帮着把零食之类的摆到餐布上。   忙活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可以开始烤东西了。   辛灼也趁着这个时间把施怀熹的「隐形衣」给他披上,施怀熹飘到空中使劲地伸了一个懒腰,开心地飘到路爸爸那边去看人烤串,辛灼跟着他过去,“你喜欢吃什么?”   路爸爸茫然了一会儿,辛灼跟他说明了一下情况,路爸爸往烤串上刷料,问,“怀熹啊,你喜欢吃什么叔叔给你烤。”   施怀熹光看着烤串就馋得不行,“想吃肉!”   “好,叔叔就多烤点肉,阿灼你呢?”   辛灼走到他身边,“我都可以,”他看着施怀熹身上大写的一个馋,鬼使神差地说:“你教我怎么烤。”   路甘来开心于这样的意外之喜,教学热情相当高涨。   施怀熹越看越馋,打算先离开这个充满了诱惑的地方,他在餐布上飘来飘去,又在零食堆里滚来滚去,被零食淹没就很幸福。   他看上了一个小鸡腿,正打算让辛灼帮他一下,就听到辛渐冉问他,“想吃这个吗?我给你开。”   “这招你也会了?”   “能……”辛渐冉努力让自己坦诚地表达,“能帮到你的,我都会先去学会。”   施怀熹欣慰地拍他的手,“谢谢!”   辛渐冉又高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动作隐蔽地完成了仪式,他的举动当然是被辛妈妈看到了,辛楚韵得知情之后有点歉疚,“辛苦我们怀熹了。”   施怀熹一脸幸福地啃着鸡腿,连忙摇头,“才不辛苦,我都没有爬山。”   这话说的,辛楚韵和辛渐冉一起笑出来。   辛灼端着一盘烤好的肉走过来就看到施怀熹面前的鸡腿,他的脸一下子冻上了,冷冰冰地看向辛渐冉,“你喂他的?”   辛渐冉很久没有被这么盯过了,心里七上八下地点了点头,忐忑地问,“不能喂吗?”   “呃……”辛灼面色变幻不定,他没有回答他,只是点好香把烤串放到了施怀熹面前。   无法抗拒的香气在嗅觉神经里炸开,施怀熹看着眼前色香俱全的烤串,嘴里的鸡腿顿时不香了,迈着步子就走了过去,手还没碰到盘子,盘子就往后挪了一步。   施怀熹仰头看向辛灼,他的身后是浸染着夕晖的天空,青年的脸逆光笼罩在阴影里,眼眸深深,“还吃得下?”   “为什么吃不下,快让我尝尝。”   辛灼把盘子推给他,施怀熹猛吸一口,直接就被好吃晕了,晃着手真诚夸奖,“你要是卖烤串,一年内能上富豪榜。”   辛灼轻哼一声,“这么好吃还吃别的东西?”   “别的什么,鸡腿?我是看你烤串太馋了,先吃一下解解馋。”   “那还吃吗?”   施怀熹用小动物一般的直觉回答,“不吃了,但好像有点浪费。”   “不会浪费。”辛灼把鸡腿拿走,给幸运的孤魂野鬼加了个餐,而后专注地看着施怀熹。   辛渐冉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有个模模糊糊的猜测浮上心头。   不管这个猜测是不是对的,他之后还是不要随便投喂施怀熹了。   一家人美美地饱餐了一顿回到酒店准备休息了。   辛灼先去辛渐冉的房间里看了一眼,做了一些布置,省的有不要命的来这里坏人心情,施怀熹则问他需不需要自己过来,辛渐冉当然是拒绝了,于是他把自己的陪睡恐龙递过去,“好好睡觉,晚安。”   辛渐冉接过,握着他的手摇了摇,“你们也是。”   施怀熹跟着辛灼回到房间,是个很简单的单间,除了床和床头柜就没有其他摆设了,施怀熹飘了一圈,有点发愁。   辛灼见状问他,“怎么了?”   小布偶回过头,“我今晚大概要跟你一起睡了,可以吗?不可以我去辛渐冉房里。”   辛灼本来惯例走一下报酬流程,听到后半句话果断把这个想法丢到一边,“我在你眼里这么小气,床都不会分给你?”   “我就是礼貌问一下嘛,万一你不习惯跟人……跟鬼,不是,跟我一起睡呢?”   辛灼捏了他一下,拿了睡衣去洗澡了。   洗完澡吹头发的时候施怀熹也飘了过来,“给我也吹吹,我觉得我一身烤串味。”   辛灼扬了扬眉,把吹风机对准他,风力强劲地直接把小布偶吹得后退。   施怀熹赶紧抱住他的手指,“这样服务,我可不办卡了啊?”   辛灼扬起唇角,把他握在手里,“那这样呢,客人?”   施怀熹懒懒地给自己翻身,“不错不错。”   辛灼看着他翻来翻去,想着跟他烤烤串也差不多。   这只还会自己动。   「烤」完施怀熹之后,施怀熹还非常讲究地换上了睡衣,这才睡到枕头边边。   辛灼看了一眼,把他揪到枕头上,还盖上了被子,只露出一个圆脑袋。   施怀熹蹭了蹭被子,看着辛灼关上了灯。   “晚安。”辛灼回他。   辛灼是自然醒来的,他想看看时间,动了动却清晰地感觉到了颈肩的柔软触感。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   是施怀熹——   他睡在他的肩颈里。   他的手没有收回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   他在心里勾勒出他的样子。   他是侧躺着的,短短圆圆的手搭在他脖子上,睡衣上的扣子也轻轻地硌着他,应该是蜷缩的姿势,像一颗不规则的胖乎乎的球。   看着就睡得很香。   门被轻轻敲响,手机也亮了起来,是辛渐冉发来的消息,说要出发去看日出的时间到了。   颈边的小布偶像是被这个声音吵到了,抱着他蹭了蹭,发出含糊不清的咕哝声。   像是在撒娇。   辛渐冉在门口等了一阵,才等到辛灼出来,他是一个人出来的,他正要问,后者嘘了一声,指了指上衣的口袋。   那里被撑得圆鼓鼓,藏着一只睡得香喷喷的小布偶。   作者有话说:   睡大觉jpg;   发现灼儿总是哼哼嗤嗤的。   哼哼嗤嗤jpg 第19章 毕竟我这么可爱   施怀熹是被戳醒的,他迷迷糊糊地抱住那根作乱的手指,头顶上是青年凉凉的声线,“再睡下去,就看不到日出了。”   施怀熹嘟嘟囔囔,“那我们赶紧过去看。”   还在迷糊呢,辛灼把他从口袋里拎上来。   万顷云海卷着朝霞迎面而来。   施怀熹永远为天空的美叹服。   朝霞像是仙子的彩衣,亮橙卷着浅紫,灰蓝淡粉盘旋在一起,一同跌进云海里玩闹,慢慢地,有金色的光穿透云海,加入了这场游戏,它几乎染就了半边天空,这些颜色交织在一起,像是无与伦比的油画。   初阳缓缓升到这副油画上。   光芒万丈,却又极温柔。   很长时间都没有人说话。   等太阳完全升上来了,人群才渐渐散去,辛灼戳了戳口袋里有点呆呆的小布偶,“好看吗?”   “好喜欢。”   “若虚观也能看到日出,到时候带你去看。”   “好哦。”   另一边,辛渐冉把日出的照片发给了程听,附上说明——跟家里人一起来爬山野餐看日出。   他想了想,又打字:程听,我觉得我变得越来越好了。   像是在慢慢变成一个完整的人,以前他每一次无助的时候,都会想到程听,希望程听来救他,遮住他的眼睛,把他放在安全屋了,看不到听不到就可以欺骗自己一切都好。   而现在,他很少会想起程听,脑子里想得最多的是符箓,是练功的姿势,是评估自己现在的实力,还有工作,以及越来越近的死劫。   暂时的分开是为了更好的重逢,而且在看到爸爸妈妈相处甚至是辛灼施怀熹相处的时候,他也意识到了,他跟程听之间存在一些问题。   他们相处起来并不像是情侣。   大概是因为他曾经对他太过依赖,太过依赖,索取大于付出,就导致双方的地位其实并不平等。   他会努力去修正他们的关系的。   回家之后辛家父母跟孩子们吃了早点之后就出发去上班了,辛渐冉则在房间里待了一阵,施怀熹有事找他,在门缝里听到了「程听」两个字。   他一下警醒了,在门外晃悠着,等辛渐冉挂掉电话之后他才飘了进去,“程听的电话?”   辛渐冉坐在飘窗上,点了点头,“他想见见我。”   看来这是有危机感了。   “你想见他吗?”   “我能见他吗?”   这就是想了,施怀熹拍拍他,“我去问问辛灼。”   “辛灼辛灼辛灼!”   辛灼正躺在沙发上看书,就看到小布偶炮弹一样冲过来,直接撞进他怀里,辛灼把他拎起来,“什么事的?”   施怀熹声音压得很低,“程听要约辛渐冉见面!”   “他们分开也快一个月了,这不是很正常?”   施怀熹噎了噎,“但……但是”他尝试了几次还是没有办法说出一星半点的真相,只能泄气地说:“我不喜欢程听。”   “嗯,我知道,但是辛渐冉喜欢他。”   “你觉得我能跟着一起过去吗?”   “情侣见面,为什么要带电灯泡?”   “你说得对,那你支援点什么吧。”   辛灼捏他,“这么担心?”   “毕竟是他一个人出去,万一碰到不干净的东西,而且程听在我这里还有嫌疑呢。”   辛灼坐起身,看着他为辛渐冉这么操心不太高兴,“肩膀酸。”   施怀熹顿了顿,福临心至地飘到他身后,两只手很卖力地按着,“客人,这个力度你还满意吗?”   “再用点力。”   施怀熹于是卖力按着,视线无意识地在他肩颈间扫来扫去,在发尾看到了一颗小小的痣,还是红色。   他伸手按了按,跟辛灼说明:“你知道你这里有颗红色的痣吗?”   “我要是能把头拿下来大概就知道了。”   施怀熹笑着按了按他的痣,接着评价,“还挺可爱的。”   辛灼忽然不自在了起来,被按住的地方开始发烫,他有些匆忙地把小布偶揪了下来,“行了,叫辛渐冉过来。”   辛渐冉接过辛灼递来的符,听着他说:“把这个戴在身上,鬼怪不能近身,五帝钱也绝对不要摘下来,再把桃木剑带上。”   辛渐冉:“你知道我是去吃饭的吧?”   “知道,吃饭的时间约在中午十二点半,晚上七点之前要回家。”   施怀熹也接着说:“有任何事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们。”   辛渐冉失笑,“只是去吃个饭,怎么这么紧张?”   施怀熹拍拍他,“这可是你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出门,虽然是白天,但我还是有点担心。”   辛渐冉笑着点头,“我知道,会注意的。”   辛渐冉跟程听约好的时间是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半。   他十一点半出门,路上经过下班高峰期,在十二点十几分的时候到了餐厅。   这是附近非常出名的情侣餐厅,以前辛渐冉跟程听提过,以后有机会想来这里跟他一起吃一次。   他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窗边的程听。   “程听。”   程听第一眼差点没有认出来向他走来的这个人是辛渐冉。   才不到一个月,他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穿着绿色印西瓜的T恤和休闲裤,头发比之前短,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晰眉眼,他本来就长得精致,而现在眉眼间的郁气全都消散了,看起来又精神又漂亮,餐厅里很多人都在看他。   辛渐冉在对面落座,对上程听的眼神愣了愣,“怎么了?”   就连声音也变了,完全没有了之前的低弱。   程听的心沉了沉,他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觉得你变了很多。”   辛渐冉也笑,他从前很少笑,偶尔笑起来也是阴郁的,从来没有过这么明亮的笑意,眉眼弯弯,眼眸晶亮,很轻快地说:“我也觉得。”   程听莫名不敢多看,把菜单递了过去,“先点菜吧。”   辛渐冉接过,手腕上用红绳串着五帝钱相当引人注意,程听的脸色都变了变,辛渐冉察觉到说:“我弟弟给我的,驱邪效果很好。”   岂止是很好,有这串五帝钱在,程听的手都不敢碰上去,他是人身鬼魂,就算逃得过大师的眼睛,但对上五帝钱,就无处遁形了。若虚观不过是个小有名气的道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好东西?   他有些忌惮了。   这一顿饭吃得程听觉得越来越不妙,辛渐冉并不瞒着他,把自己的日常和想法都告诉了程听,程听听到他想要锻炼出自保和保护他人时,实在没忍住咬了咬牙。   辛家是有什么魔力,才一个月,就把他变成了这个样子!   明明不久之前,辛渐冉还是任他在掌心搓圆搓扁,随意掌控,被鬼怪笼罩监视对他都没有半分怀疑。   吃完饭之后,程听其实是想回去思考对策的,但是辛渐冉很珍惜这次见面,于是问他,“要不要去附近逛逛?”   程听当然要顺着他,“好啊。”   辛渐冉很自然地牵住他的手,却被猛地甩开,“怎么了?”   程听强撑着露出一个笑,“刚刚在走神,吓了一跳。”   手掌相贴手指相交的那一刻,滚烫的灼痛传来,像是握住了一团火,程听咬着牙握住辛渐冉的手,还要强撑着让自己语气不露破绽,“想去哪儿?”   辛渐冉没在意这个小插曲,“附近有个公园,我们买个冰淇淋过去逛逛吧。”   “好啊。”   一路上,程听借着各种动作来短暂地让被灼烧的手得到暂时的休憩,他不敢表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对劲——辛渐冉有阴阳眼,要是被他看出什么就前功尽弃了。   这样苦苦撑到三点多,刚好一个电话打进来,程听赶紧松开他的手,顺势说:“公司出了点事情,我要回去了。”   “好,下次你能带我去你公司吗?我想看看你工作的地方。”   程听当然不想带他去,辛渐冉这么引人注意,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的存在和他们的关系,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但他表面上当然是百依百顺的,“好啊,我先叫车送你回去。”   “不用了,不要耽误了你的事,你回公司吧。”   程听笑了笑,“叫个车能花多长时间?”   网约车很快就来了,辛渐冉拉开车门坐进去,程听向他挥了挥手,说下次见。   辛渐冉摩挲着手指,不是错觉也不是他过于敏感,他确实察觉得出来,程听迫不及待地,想要放开他的手。   另一边,施怀熹问辛渐冉,“观主的回信还没来吗?”   辛灼把他掉了一边的背带提上去,想到前几天这家伙说要给师父传信,坐在飘窗上趴着写了整整一个下午,不知道在说什么,“我师父是个酒鬼,光顾着喝酒忘了也不一定,我直接带你去道观。”   施怀熹想了想,“那晚点,等辛渐冉回来,他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去道观。”   辛灼捏他的手,“我没记错的话,辛渐冉已经成年很久……”   正说着,一只黄色的小胖纸鸟就飞了进来,比辛渐冉托辛灼送出去的那只还要胖,小胖鸟直接飞到了施怀熹怀里,施怀熹两手都抱不住,赶紧把它放了下来,“辛灼辛灼,来帮我打开一下。”   辛灼拿出手机,“报酬呢,这次不给你欠。”   施怀熹很善解人意,“那给你拍张照吧。”   “就这样?”   施怀熹吐槽,“你现在就一副很想拍照的样子。”   他说着还相当自觉地抱起小纸鸟摆了个姿势,“拍吧拍吧,我理解的,毕竟我这么可爱。”   辛灼听得牙根痒痒,扬了扬眉,一手打开摄像头,另一只手很坏心地把他戳倒在地。   小布偶和小纸鸟啪唧往后倒。   相机抓拍到小布偶顶着小纸鸟坐起来的样子。   笨笨的,但确实非常非常可爱。   作者有话说:   可爱(超大声)!!   只有程听在痛的世界达成了!   程听:我的手,烧熟了 第20章 他的小世界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施怀熹愤愤地站起来,“你居然偷袭?让我看看拍得怎么样?”   辛灼把手机收起来,“不给。”   算了,施怀熹安慰自己,就算是黑历史也是这只布偶的黑历史,跟他施怀熹有什么关系。   “那你收了报酬,现在帮我打开吧。”   辛灼拍了照心情就好了,目不斜视地给他打开信,自觉地走开。   看得出来好酒子已经在努力控制自己狂放的笔迹了,但是一个字仍然有半个施怀熹那么大,写得有相当草,施怀熹不得不飘起来努力辨认。   他给观主写信过去一是询问一些修炼遇到的小问题,二就是询问观主他能够复活的事情能不能告诉辛灼他们。   观主的回信也相当简洁明了,先是说天机不可泄露,事情没成定局之前,一个人都不许透露;然后就把他的问题一一解答,并且表示有空的话最好来道观一趟,让他帮着看一看。   施怀熹想了想,这样确实比隔空答疑好,他最近隐隐约约触摸了某种屏障,有一种欲破未破的感觉,大概上一趟道观就知道要怎么解决了。   正想着,走廊穿来脚步声,他听出这是辛渐冉的脚步声,于是把信折起来塞到床下,飘出去“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辛渐冉有些低落,“程听有事先回去了。”   施怀熹摸了摸了他的头,“需要陪聊服务吗?”   辛渐冉蹭了蹭他的圆手,扬起一个笑,“发现了一点小问题,没事的。”   这应该是看出不对劲的地方了。   施怀熹乐见其成,得到了真正的珍珠后,鱼目伪装得再怎么好,也迟早会被发现端倪。   “那你好好歇会儿,晚点我们就要吃饭了,路叔叔说今晚做凉拌鸡腿!”   辛渐冉一听就饿了,这是他们都很喜欢吃的一道菜,“好,我去看会儿书,出去一下午进度都落下了。”   还有心情想着看书,看来程听对他的影响也不是很大。   施怀熹放下心来,这样的话去道观就可以提上日程了,他把这件事情跟辛灼说了一下,后者想了想说:“那我明天就带你过去一趟,后面两天我要出门。”   “是有人找你驱鬼吗?”   “不算是,”辛灼看着他坐到书桌上仰着头看他,两只小圆脚无意识地晃悠,手都痒痒了起来,忍不住上手捏他,“有个小区闹鬼,动静很大,我算了一卦,确实有凶邪作祟,打算过去看看。”   “那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实践才是最快的修炼,施怀熹早想着练练手了。   辛灼无可无不可地应了,“随便你。”   “那辛渐冉能跟我们一起去吗?”   辛灼沉着眉眼掐住小布偶的脸,“你是他的阴间监护人?做什么都要带着他。”   “我就是想让他也锻炼一下嘛。”   辛灼嗤了一声,“不带他,这次会比较凶险。”   施怀熹于是作罢,第二天走的时候对着辛渐冉千叮咛万嘱咐,“我们不在的时候你自己注意点,没必要不要出去,要出去的话一定告诉我,跟程听约会也要选白天见面,不要夜不归宿,有事随时联系我们。”   施怀熹絮絮叨叨,辛灼则满脸不耐地站在他旁边,却也不催促,只是等他说完了又扔过来一道符。   辛渐冉莫名有种自己又多了一对爸妈的错觉,他失笑,“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有事情一定主动报备。”   “还有多陪陪叔叔阿姨。”施怀熹轻声对他说。   辛渐冉心里暖洋洋的,也轻声回他,“我知道。”   施怀熹还要再说什么,辛灼提着小背包把人拎走,“走了。”   他们走的时候是下午,吃完午饭就动身了,施怀熹午觉都没睡,在副驾驶晃荡着晃荡着就困了。   他还自发地系上了安全带,紧紧靠着椅背,脑袋一点一点的,辛灼在红绿灯路口停下车,伸手戳他,“别睡,我还醒着。”   施怀熹把手搭在他手指上,嘟囔着说:“我没睡,我在陪你呢,你好好开车。”   “你说话我才知道你没睡。”   “我说话,”施怀熹意识越来越沉,声音也越来越含糊,“我们上道观要不要买点酒去喝师父……”   辛灼听得暗笑,看过去的时候小布偶头都要碰上脚了,他轻轻啧了一声,把他从椅子上摘下来放到口袋里,想着大概要买再买一个窝放在车里,供这种睡神转世的家伙睡大觉。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他在说坏话,口袋里的布偶翻了个身,很不满地咕哝了一声。   辛灼轻轻拍了拍他。   施怀熹是被道观的钟声叫醒的,迷迷糊糊醒来,像是吊床一样奇妙的触感让他察觉到他现在在辛灼的口袋里,他扒着口袋边边探出头,发现他们已经进来了。   正殿里有一些信众在上香,施怀熹连忙做出玩偶状,辛灼看到他探头,“醒了?”   “先别跟我说话。”施怀熹说。   他可不想吓到这些阿公阿婆。   辛灼见状,抬手把他捏来捏去,一路朝着空山殿走去。   空山殿还没有进门就是一股浓烈的酒味,辛灼走进侧房,一看就看到自家师父正躺在榻上睡大觉,怀里抱着一个酒葫芦。   施怀熹飘出来,“你没跟你师父说我们要来。”   辛灼冷着脸上前,“说不说他都是这个样子。”   他手法相当娴熟地从好酒子怀里拿出酒葫芦扯开就要往地上倒。   下一秒,正在安然酣睡的好酒子立马睁开眼睛,施怀熹都没看清他怎么动作的,他已经抱着酒葫芦站起身,“徒儿不可!”   辛灼伸出手,“人我带来了,酒给我,聊完再还给你。”   师徒僵持了一阵子,好酒子嘟嘟囔囔地把酒递了过去,等辛灼出去了之后,好酒子才跟施怀熹说:“我这个徒儿,平常没少给你脸色看吧?”   “没有没有,辛灼对我很好。”   “哟,那看来他挺喜欢你。”   好酒子说着盘腿坐到蒲团上,又递了一个蒲团给施怀熹,施怀熹看了看他的姿势,也学着他努力盘腿,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好酒子笑着问他,“小友遇到了什么问题啊?”   “有几个姿势我没做到位,比如这个……”   他摆出一个姿势,好酒子看了看,便上手帮他改正,他扶着小布偶的圆手圆脚,看着他满身认真的样子,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他那一向冷漠暴躁的徒儿会这么喜欢他了。   他也喜欢。   还挺想拍照的。   一连矫正了几个姿势,好酒子又给他讲解了一下那本修炼手册,施怀熹收益匪浅,接着问他:“观主,我最近修炼的时候,老感觉遇到了什么阻碍,好像有什么东西困住了我一样。”   “困住你的不就是这个小身体吗?”   施怀熹心神一动,“我可以从这具身体里出来了?”   “当然可以,这是小友的憩魂之处,魂魄修养好了,当然就可进可出了。”   这就好了,小布偶的身体要去做一些事情的时候总要披着隐形衣,还是有点不方便。   “那观主,我大概什么时候可以修成人身啊?”   好酒子神秘一笑,“一切自有定数,小友切记,顺其自然,不可操之过急。”   他话一出,不知道为什么,施怀熹觉得自己的心静了。   得知自己能够起死回生,他不可谓不躁动,能活着,就代表他可以用唇舌品尝食物;可以感受到太阳的温暖,可以拥有暖呼呼的被窝;可以洗一个舒服的热水澡,把自己泡得浑身发红,再走进空调房里。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感受这一切。   然而确实,能够起死回生已经相当不可思议相当幸运了,想要只修炼这么些时间就变回活人,不得不说是有些贪婪了。   他静下来,真心实意地对好酒子鞠了一个躬,“谢谢您。”   好酒子忍不住扶住他,“这是我应该做的,小友啊,你于我们,有大恩德。”   施怀熹一愣,对上好酒子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笑。   施怀熹跟着好酒子出来,后者一看到酒眼睛就亮了,“师父我要做的事都已经做了,快把我的宝贝酒拿来。”   辛灼把酒丢还给他,又听他说:“别急着走啊,在这里住一晚上也不迟,带施小友去你房间参观参观。”   辛灼垂眼问施怀熹,“你想在这里睡吗?”   施怀熹点头,“想的,”没等辛灼开口他就主动说,“先打欠条。”   算得上是最有主观意识的负债鬼了,辛灼把他捞到手里,“那就住一晚。”   好酒子看着他们走远,眯了眯眼,掐指一算,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另一边,在斋堂第一次吃到了道观的晚饭,施怀熹一边回味着,一边被辛灼带到他的房间。   辛灼是有个自己的小屋子的,小木屋,在树林之间,因为年代很久了,屋顶上有浅浅的绿苔,墙边还缠着一些藤蔓,施怀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打开大门就是大堂,祖师爷的画像挂在正中,还有一个遗照,里面的老人笑得慈祥又爽朗,辛灼介绍,“我爷爷。”   施怀熹鞠躬很认真地打了个招呼,“爷爷好,我是施怀熹,辛灼的朋友。”   辛灼顿了顿,没有说什么,这是带他逛了一圈。   卧室在侧边,只有床、桌子和衣柜,布置相当简单,后边就是洗手间,最后面是一个阳台,以及连着阁楼的楼梯,阁楼里是辛灼平时看书画符的地方。   木屋后就是个山谷,从阳台往外看去,往下是绿浪碧涛,往上是万顷云天。   “这里风景好好,屋子也好好看。”施怀熹坐在阳台的木栏杆上说。   辛灼靠在他旁边,扬了扬眉,“这是我爷爷做的。”   “爷爷好厉害!”   辛灼又不说话了,他看着赞叹着一切的施怀熹。   有种隐秘的欢喜在流动着。   他珍藏的小世界里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这种感觉并不坏。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特别懂礼貌的施施!   鞠躬躬jpg 第21章 他擦拭着他的小镰刀   收拾完屋子洗完澡之后,施怀熹想坐会儿摇椅,就是放在阳台那里的,竹制的摇椅,一看就很舒服。   辛灼也不想那么早回房间,他搬了个小桌子过去,切了几片西瓜摆上,又拿了书和蒲团,把小布偶放到摇椅上,自己则盘腿坐在蒲团上。   阳台的灯偏黄色,亮亮的,又很温柔。   施怀熹懒洋洋地摇着,目光掠过屋檐看向天空。   夏季的九点,天空是深蓝色的,像绸缎一样,星星就像是嵌在上面的宝石,闪着又可爱又璀璨的光芒。   耳边是虫鸣,此起彼伏的,像是森林在开音乐会。   这样的环境让人很安静,施怀熹问:“你从小就住在这里吗?”   “差不多。”   “那你上学怎么办?”   “我爷爷送我去,每天五点起床,他开车送我去上学,从小学到高中都是这样。”   “你的同学知道你住在道观里吗?”   “一部分知道。”   “那他们一定很想到你这里来玩。”   辛灼笑了笑,他的表情出乎意料地柔和,“没人想来。”   那个时候,是他最叛逆的时候,成天冷着一张脸,脾气又大,心智又自觉比较成熟,一心只想着当道士,根本不想花心思去交朋友,青春期嘛,大家都是要面子的,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凑上来了,有些看他不顺眼的人,还会说他是住道观的怪人。   更过分的会说他是孤儿。   他并不在意,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他也不想跟他们起纷争,有什么事情告诉老师就一切消停了。   总得来说,学生时代还算是平静安稳。   只是有时候,也难免会觉得有点孤独。   “我就很想来,”他听见施怀熹说,带着憧憬和赞叹,“多酷啊。”   “我那个时候不一定会让你来。”   “那我就缠着你,多缠几次你肯定就让了。”施怀熹看着这一切,“我们可以一起玩射击游戏,可以去下面的山谷探险,晚上还可以去抓萤火虫,我觉得这里肯定有萤火虫……”   辛灼听着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好像有一副画卷在徐徐展开,他轻声问他,“你有很多朋友?”   施怀熹笑,“确实不少,每个阶段我都能交到新朋友,到我死的时候,也有几个铁哥们。”   “这么受欢迎。”   “那是,”施怀熹在熟人面前就有些混不吝,“我可招人喜欢了。”   他说起自己和朋友之间的趣事,风和星子偷偷听着,笑得夜都抖动起来,从深蓝色跌成通透的墨色。   辛灼也听得很专注。   施怀熹好像天生就有让人聆听的本领,他明明也没有妙语连珠口若悬河,只是带着笑意叙述着往事,就足够引人入胜。   他讲他们是怎么捡到一窝不要的鸟蛋,让学校里的猫咪帮忙孵出来;讲他们假期去游乐场,结果谁也不敢进鬼屋,在门口相互嘲笑;讲朋友过生日,他们花了一下午时间做的蛋糕没人敢吃。   辛灼可以想到,这样一个的人死去,对于他的朋友们会是多大的遗憾。   他到底是因为什么,人生戛然而止了呢?   辛灼很想知道。   但他还是没有问出口。   因为连夏风都温柔,温柔得不想惊扰眼前的一丝一毫。   十二点的时候,他们才回到房间准备睡觉。   因为只有一张床的缘故,施怀熹照例被塞进被子里,辛灼躺在他的身边,问:“明天想不想起来看日出?”   “今天太晚了,明天你还要开车呢,下次吧,不着急。”   确实不着急,他们吃住都在一起,来道观也就是开个车的功夫,于是辛灼轻声说:“那晚安。”   “晚安辛灼。”   辛灼闭上眼睛,内心一片宁静。   今晚,属于少年时期的荒芜的空洞被软软地裹住,像是一个隔着时空的拥抱。   第二天,他们一觉睡到自然醒,吃过早饭跟好酒子告别之后,他们启程。   施怀熹在车子上看完了这次事件的前因后果。   出事的小区叫千湖小区,是个老小区了,住的基本是本地人,一家几口都在这里住着的。   最开始的时候是有个女孩晚上下班回来,走在路上感觉有人尾随自己,但是回头看却看不到人,接着女孩往前走,她感觉自己走了很久,但是一直都没有到家,惊出了一声冷汗,一边哭一边骂,骂了好几分钟,才在前面看到来接她的家人。   家人说过来就看到她一个人在这里转圈,就意识到怕是碰上鬼打墙了。   那女孩吓得赶紧换了份不加班的工作,也不敢在晚上一个人出去一个人回家了。   这件事情之后,陆陆续续地,有不少人都碰到了这种事情,男女老少都有,无疑不是感觉到被跟踪,被注视,然后经历鬼打墙和其他诡异的事情。   一时之间,大家都不敢晚上出门了,小区物业还请了大师来,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施怀熹看得大白天都背后发凉,“好可怕。”   辛灼闻言看他一眼。   “怎么了,谁规定鬼就不能怕了?”施怀熹相当有理有据,“我害怕这种未知的恐惧感,你都不知道那只鬼躲在哪里,要对被困住的人做什么。”   “你是鬼,当然能看见他,怕什么。”   施怀熹想了想,“你说得对。”   要是能看到他就不怕了,用小镰刀能解决的事情都不叫事。   到的时候时间还早,辛灼订了个酒店先解决了午饭之后,还带着小布偶睡了午觉,这才走到小区门口要进去,门口的保安问,“来干嘛的?”   辛灼面无表情地撒谎,“来朋友家玩。”   保安没有多问,只是嘱咐,“晚上不要出门,我们这儿最近晚上可邪乎。”   “那你们晚上还上班吗?”   “那肯定不!五点我就下班了。”   还挺人道的,施怀熹想着。   小区不算太大,有着老小区特有的痕迹,施怀熹跟着辛灼的脚步转着。   忽然察觉到一股凉意,“停一下。”   辛灼没等他说已经停下了,他手掌上小小的罗盘正直直地指向前方,“那鬼昨晚停驻的地方是这里。”   辛灼在这里做下记号,他在小区走了一圈,发现这只鬼的行踪不定,但都是在路上捣乱,没有深入到居民楼里,这样的情况比预想的要好,起码不会扰民。   他绕完一圈就回来了,接下来就等晚上了。   他为晚上做着准备,转头一看施怀熹坐在桌子上,正在用手帕擦着他的小镰刀,很是卖力,看得他又无言又好笑,“你在干嘛?”   施怀熹很严肃,“每个战士开始战斗之前,都要擦拭他的武器,这是最基本的尊重。”   辛灼捏他的脸,这是什么时候觉醒的中二魂。   施怀熹确实很希望自己的小镰刀可以在今晚的行动里发挥一些作用,他跃跃欲试。   鉴于亲身经历者们说时间大概在十一点左右,辛灼和施怀熹十一点就走进了小区,潜伏在鬼怪最后一次停驻的地方,辛灼注视着手上的罗盘,施怀熹则拿着镰刀四处张望。   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兴致相当高昂,一只小鸟在树上停留都会引起他的警惕,等了大概十几分钟,罗盘动了,辛灼脚下无声跑得飞快,施怀熹都只能被他拽着飘。   跟轻功也没什么两样了。   辛灼轻巧地把自己藏在树后,施怀熹披着隐形衣,堂而皇之地飘出来看,前面不远处停驻着一个细瘦的黑影,站在路灯下,好像在等什么人。   施怀熹回头看了一眼辛灼,见他气定神闲,便也跟着等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有个年轻的短发女孩走了过来,她一路上都表现得很机警,握着脖子上的玉佩快步往前走。   施怀熹看得到那玉佩上有淡淡的金光,是个货真价实的好东西,戴了鬼怪就不能轻易近身,然而当女孩走过去的时候,那个鬼影动了动,一团黑雾扑将过去,把女孩困在了那块区域里。   辛灼眉眼一厉就要动手,施怀熹赶紧按住他,“等等,有点不对劲。”   他话音刚落,辛灼手上的罗盘就飞速转动起来,然而没过多久就停下了。   而这时,那团黑雾也尽数散去,女孩带着哭腔跑向来找她的爷爷奶奶身边,三人一起回了家。   而黑影伫立在路灯下注视着他们,施怀熹感觉到它身上散发的不舍和担忧。   还没等他细想,就看到一条红线掠过,直接把前面那只鬼捆住拖了过来。   锁链碰撞声响起,施怀熹注意到黑影的两脚之间挂着脚拷,而辛灼手上握着符箓,眉眼冷得惊人,“你从酆都逃出来,想干什么?”   那鬼嘶哑地痛呼出声,说不出完整的字句,辛渐冉见状就要丢符,施怀熹看出他的情绪不太对了,着急地往他手上一坐,压住那张符,“你别急,我来问问它。”   辛灼顿了顿,像是从某种情绪里挣脱出来,脸色没有之前冷厉了。   施怀熹松了松捆缚的红绳,镰刀举起合适的角度,语气温和:“你在这里干什么?”   “道长们饶命!”那鬼一开口却是个中年女性的声音,“我是来这里保护我女儿的!”   作者有话说:   擦拭武器jpg;   写一章的时候是晚上,前面都写得很开心,到了后面就有点害怕了,睡觉的时候都没敢关灯哈哈哈;   大概有番外的想法了。   就是是施施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在学生时代就遇见辛灼的故事,你们想看吗? 第22章 辛灼,来补刀   施怀熹听得愣了愣,对辛灼说:“先把她带回去问吧。”   “道长们,我还不能走啊,那只厉鬼可能还会回来的!”   辛灼草草撕了个纸人把鬼魂拘住,对施怀熹说:“我在这里布置好了阵法。”   施怀熹听懂他的未尽之言,“好,我们先回酒店。”   一人两鬼到了房子,施怀熹跟鬼都坐在桌子上,身高都差不多,施怀熹自觉承担起询问的职责,“你刚刚说要保护你女儿是怎么回事?”   那鬼说自己叫陈淑芬,“我是三年前去世的,留下我女儿跟我爸妈相依为命,我就在酆都等着投胎,但是前阵子有个认识的人死了,他跟我说死的时候看到小区里藏着一个厉鬼,我听了就担心啊,我这辈子就希望我家人平平安安的,所以就想办法从酆都跑了出来,所以才有了这个脚拷。   我上来之后,先是回我家看了一眼,确定我家里人没事之后我就守在小区路口那儿,想着能不能看到那只厉鬼,然后就被我发现了那鬼总是跟在晚上回来的人身后,不知道要做什么,我也没什么大本事,每到这个时候,我就用鬼打墙把鬼迷住,等它走了才把人放出来。”   “那鬼没有攻击你?”辛灼发问。   陈淑芬连连点头,“是啊,我也奇怪呢,它虽然很厉害,但脑子好像不太好使。这些天我女儿都没有回来,昨晚是她公司临时有事留她加班,我爸妈是想让她在外面住一晚上,但是我女儿担心他们,硬要回来,要不是我在这里,我的女儿……”她说着都有些哽咽,“道长们,我求你们一定要抓住这个鬼,我女儿安全了我会自觉回酆都受罚的。”   施怀熹听得心里颤了颤,“你要受什么罚?”   “不重要不重要,”陈淑芬说,“阴差在到处找我,我就希望在我被找到之前,确保我女儿安全了,我身上也没有送的出去的东西,只能厚着脸皮求你们帮帮我……”   她说着就要跪下来,施怀熹赶紧扶住她,“我们就是为这个事情来的,你把厉鬼的特征说清楚,这样我们也能更好地抓住它。”   “那鬼全身都黑麻麻的,跟我这种不一样,我是为了躲避阴差把自己弄成这样的,那鬼就好像是墨水成精一样,感觉滴滴答答的,然后跟在人的后面,手里拿着斧头一样的东西,对着人就要砍。”   施怀熹下意识看了一眼他的小镰刀。   辛灼沉思,“这个小区里,有没有莫名奇妙生病的人,医生也看不出来的那种?”   陈淑芬沉思了一会儿,“有个最莫名其妙的!老陈家的儿子,一个多月之前,晚上下班回来在水池那儿磕着头了,明明也没伤到脑子,但是他一醒来就好像痴呆了一样,怎么叫他他都没有反应,老陈带着去了好多家医院,都说看不出异常。”   辛灼有了点大致方向,他把陈淑芬装进刻着符文瓶子里,一方面是让她修养,另一方面也是禁锢,按上瓶塞之后她就听不到他们说话了。   辛灼问:“你信她吗?”   施怀熹坐到他肩上,“我愿意相信她,她也最好不要骗我们。”   他的语气依旧是温和的,就跟当时他举着镰刀询问陈淑芬的时候一样。   他连攻击性都裹着温柔的边角。   辛灼觉得有些新奇。   又听着他问:“我们明天去老陈家里吗?”   “嗯,去看看情况。”   他们讨论了一会儿,辛灼就去洗漱了,等他洗漱完出来的时候,施怀熹正盘腿坐在床上,完成了最后一个动作。   他轻轻地吐息,感觉到温暖的气流转全身,像是久违地泡了一个温泉,静静地感受了一下,他睁开眼就看到站在床边举着手机静静看着他的辛灼,见他看过来一点也不惊慌,咔嚓咔擦地给他拍着照。   “你知不知道未经当事人允许,就算你再光明正大,也是偷拍?”   “我经过你的同意了。”   “我怎么不知道?”   “我默问,你默认。”   “行,你赢。”   辛灼扬着眉,有些浅浅的得意,他把小布偶塞进被子里,自己也躺了上去,施怀熹抬头就能看到他的侧脸,实在是没有忍住,愤愤地戳了戳他的脸。   辛灼就就很坏心眼地揪住他的手,又按住他扑腾的脚,你来我往地闹了一阵才打算睡觉。   “晚安。”   施怀熹哼哼唧唧地嘟囔着,决定今晚不跟他说晚安。   一夜安睡。   第二天下午,辛灼照着陈淑芬给的地址站在了老陈家门口,他敲了敲门,很快有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来开门,辛灼对上他警惕疑惑的眼神,“想救你儿子吗?”   半晌后,陈父带着他们来到阳台,那里坐着一相当瘦削的年轻人,像是一颗枯死的树。   “这段时间,我们大师也找了不少,也有几个是有真本事的,但来过之后都说什么魂魄不全,没有救了。”   辛灼听得面沉如水,“带他来屋子里。”   陈父依言而行,施怀熹照旧窝在辛灼的口袋里看着他提笔沾了朱砂,在青年的脸上勾画了起来,眼耳鼻这三块地方绘制的符文最为复杂,整个过程中,青年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像个沉寂的偶人。   辛灼又拿出一张符,问:“他的生辰八字和名字?”   陈父赶紧报了,说完辛灼和施怀熹都愣住了。   这个人的生辰八字跟辛渐冉和施怀熹一模一样。   辛灼面色更沉,他一手燃符,另一只手上拿着一个没有铜铎的黄铜铃铛,低声念道:“慧元江边玩,金刚列两边,千里魂灵在,急急入窍来!陈行水!”   那张绘满了朱砂的脸动了起来,像是醒来又像是挣扎,还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但是没持续多久他就又变回原来的样子,陈父看得又急又惊,但又一点都不敢打扰到辛灼。   他接着就看到朱砂也流动起来了,冷着脸的道长拿出一张黄符,不知道做了什么,那原本勾画在脸上的朱砂就尽数到了符纸上。   辛灼打量着这张黄符,“他的地魂被人拿走了。”   “这……这要怎么办啊?”   辛灼卜算了一卦,“现在就带着他去若虚观找观主好酒子,就说是我让你过去的。”   陈父连忙应了,“那……那我要称呼道长啊?”   辛灼递给他一张符,“把这个给他。”   在咖啡厅要了一个包厢,施怀熹抱着冰淇淋碗坐在桌子上,一边吃一边沉思,在听到相同的生辰八字的时候他就下意识想到了程听。   辛渐冉就是因为生辰八字跟白月光一模一样才被程听哄骗利用,但是原著里好像并没有提过程听有这么大的能力啊,居然可以困住一个人的魂。   早知道要穿书,他肯定会全文背诵,现在脑子里全是他爱他他爱他,他不爱他了他才学会爱他,全是狗血感情戏。   他一边想一边拿勺子愤愤戳冰淇淋,辛灼见了先是光明正大地拍拍了张照片,然后才捏了捏他的手,“想什么?”   “唉,想这件事情之后的阴谋,我觉得一定有这么——”他捧着碗示意辛灼看,“这么大的阴谋,生辰八字一样可以做什么呢?”   辛灼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他的脚,“你不是亲身体楠`枫验过吗?你跟辛渐冉生辰八字一样,他濒死的时候,你就可以进入他的身体……”   他的面色越来越冷,“等办完这件事,我们再回一趟道观。”   “好。”   施怀熹在心里放烟花——辛灼想到这一点了!   不管最后这个怀疑会不会得到证实,但是有了怀疑就会警惕,就会下意识去发掘真相,他趁热打铁,说:“程听家好像离这里挺近的。”   辛灼若有所思,“先解决这件事情。”   晚上十一点,施怀熹已经从容不少,他坐在辛灼的肩膀上,跟着他一起注视着罗盘,陈淑芬已经被放出来,纸人贴在树上,目光看向自己的家。   看着看着,楼道的灯闪烁了一下,一个女孩走了出来,是她的女儿!   “道长道长!我女儿!”   辛灼抬头看去,眉头皱了皱,“她离魂了。”   “别着急,”施怀熹安抚陈淑芬,“我们跟过去看看。”   他们跟得近了,辛灼的罗盘飞速转动起来,不远处,一个漆黑的人形影子静静站着。   他真的像是一具流淌的墨汁,头大身小,举着一个有他一半高的斧头,看到女孩的魂魄走来,它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上裂开了一张嘴,足足占了半张脸大小。   施怀熹当机立断冲出去,辛灼也丢出一道符,手指在罗盘上拨弄,一根红线就从前方过来敷住女孩的魂魄往后掠去,那鬼反应并不慢,它站在原地不动,上半身像蛇一样延伸过去,嘴巴裂得极大,却被一柄小布镰刀拦住了。   这小小一个,给它塞牙缝都不够,然而划上来的时候却像是被剖开了,鬼嘶吼着退开,就这一拦一退的功夫,女孩的魂魄已经被接到辛灼旁边,陈淑芬连忙把女儿护在身后。   辛灼看着莽出去的小布偶,脸色难看到极点,他手指拨弄罗盘,红线从四面八方而来,落到地上交替在一起,辛灼持符低喝:“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符随声而燃,飘进红线组成的阵里,那鬼的嘶吼声更大,被困在阵里不能出去,施怀熹抓紧时间补刀,小镰刀只要碰上了就是一个口子,灼热的痛意让那只鬼越来越焦躁。   辛灼也握着桃木剑踏了进来,他看着灵巧躲避,但是在鬼的衬托下小小一只的布偶,喝道:“施怀熹,到我这里来!”   “马上!”   施怀熹说着,小镰刀挥得越来越顺手,他一连几下都击打在那只巨大的斧头上,它终于不堪重负,溃散在空中。   辛灼见状一剑刺向鬼的胸口,把它盯在了阵法中间,又扔出去一张符,符飘到鬼的身上顷刻间就开始燃烧,施怀熹向辛灼飘去,却看到他的脚下升腾起黑影,“后面!”   辛灼闪身反手扔出一张符,然而那黑影却是冲着施怀熹来的,符箓重创它它却仿佛不知疼痛,直直冲进了小布偶的身体里。   辛灼眉眼冷凝到极致,手掌重重划过桃木剑,殷红的血染上剑刃,他刚要扬手,却看见一只冷白的、骨节分明的手凭空出现,扼住那鬼细瘦的脖子,硬生生把它拔了出来,小布偶直直地往下坠去,被另一只手轻巧地接住。   “差点把我摔了。”辛灼面前,穿着白色的刺绣衬衫和背带西装裤的青年这样说着。   接着他抬起头,漆黑的长睫像是飞鸟展翼,掠过长长的微扬的眼尾,露出一双粲然生光的眼眸,这双眼眸望着他,盈满潋滟笑意,“辛灼,”他说着,把手上不断挣扎的鬼往前一递,“来补刀。”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入V了,准备投喂万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呀!   灼儿:受到惊吓jpg;   惊!一青年的小布偶居然变成人啦!   为了最后一段的描写,我磨了起码半小时,希望大家看到的是非常厉害漂亮的施施!啵啵!   然后再给预收打一下广告——《祭品竟是触手控》   伊纳亚,最可怕最神秘的炼金术师,脾气差要价高,住在可怕的诡雾森林里,还养着深渊物种当宠物,从来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有人说他是亡灵,有人说他是恶魔。   事实上伊纳亚是一只死宅精灵,原型还是只雪白小胖鸟,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出门,创造的最长宅居记录是十年,父母实在是担心唯一的崽会在家里闷出病来,老泪纵横地哄着他说出了宅五年出去游历一年的承诺。   很快又到了游历的日子。   游历的第一天,伊纳亚前脚刚捡到一只无敌可爱的粉色小章鱼,后脚就被人绑上祭台,作为召唤恶魔仪式上的祭品。   得知被召唤的恶魔是触手系后——   伊纳亚:喜欢!正中红心!想抓回家养起来!   当事恶魔德莱斯:“?”   德莱斯觉得很生气,决定要给这个不懂礼貌的嚣张精灵一个教训,却发现他把他的分身小章鱼照顾得无微不至。   吃的用的都是顶尖,动不动就被亲亲抱抱举高高,晚上还能被抱在怀里睡觉,精灵无敌可爱,怀抱也又软又暖!   德莱斯:这……这样被养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然而当他试图蓄意接近的时候,换来的却是无情的拒绝三连:你谁?走开。不然揍你。   他心机地露出了触手才得以留在精灵身边,并且发出想谈恋爱的声音!   而后来,德莱斯总问他的精灵恋人:“我和我的触手都掉进油锅里了,你要救哪一个?” 第23章 三更合一   辛灼利落挥剑, 那鬼顷刻间就灰飞烟灭,施怀熹看着满地飞灰,“这只也是使鬼吗?”   “对。”   “那就找不到什么线索了……”施怀熹喃喃自语, 抬眼就看到辛灼直直地盯住他,忍不住一笑,露出一个虎牙尖尖,“嘿嘿, 满意你看到的吗?”   辛灼冷着脸,“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说过,让你不许再这样冲出去的?”   施怀熹一脸无辜,“有吗?我怎么不记得?”   辛灼气闷, 没好气地问他,“受伤没有?”   “我觉得没有,”施怀熹说着扬手在他面前转了一圈,“你给看看。”   辛灼冷哼一声,“这次是你运气好。”   施怀熹讨好地朝他笑,“因为有你在我才这么莽嘛, 别生气了, 事情还没有解决完呢。”   他们走到陈淑芬母女面前, 陈淑芬无心去注意施怀熹的变化, 一脸急切地问:“道长,我女儿她这是怎么了?我叫她她也不回我啊。”   女孩的魂魄浑浑噩噩,目光无神。   “只是被迷住了。”辛灼回答。   他说着拿出符箓,在被划开的手掌上按了按, 沾了零星血迹, 他把符箓点燃, 低喝一声,“归!”   那魂魄就好像有了指引,跟着燃烧着的符箓走了。   陈淑芬捂住嘴,目送着女儿离开——已经去世的人是不能轻易跟家里人交谈的。   辛灼又把陈淑芬从纸人里拿出来,后者对他们深深鞠了一躬,“谢谢道长们,我现在回酆都了。”   “等一等,”施怀熹叫住她,“你女儿的生辰八字是什么?”   陈淑芬说了,她女儿的生辰八字跟他们并不同。   难道作恶的不是同一只鬼吗?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辛灼看了看他一脸苦恼的样子,对陈淑芬说:“我送你回去。”   他说着先递了一张符给施怀熹,“待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动,不要出声。”   施怀熹把符啪唧往自己头上一按,相当熟练,“好哦,我知道了。”   辛灼看着他的样子,想说什么又忍住了,他燃符点香,又折了几个饱满规整的元宝一同烧了,结着手印默念咒语。   不多时,一股阴风袭来,两个戴着高帽,面青唇白的鬼差出现,一边拿着元宝往袖子塞一边问,“大师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辛灼指了指陈淑芬,“托你们把她带回酆都。”   陈淑芬身上的伪装已经散去了,因此两个鬼差一眼就把她认了出来,“好哇,找了这么多天,原来躲在这里。多谢大师帮忙捉住了犯鬼,我们这就带她回去!”   “等等。”辛灼叫住他们,言简意赅地说了陈淑芬逃出来的前因后果。   鬼差闻言也说:“既然是如此,那可以酌情从轻处罚。”   陈淑芬喜不自胜,“谢谢道长!谢谢老爷!”   辛灼把刚刚发生的事情也说了,他本意是想获取一些线索,没想到说完后两个鬼差咧嘴一笑,“这啊,可不是巧了吗!”   一个鬼差拉了拉勾魂索,拉出一个锁链缠身的新死老鬼来。   陈淑芬认得他,“王老四!”   这是他们小区里出了名的独居怪人,几乎从不出门,晚上才能罕见地见到,跟他打招呼也不理人,总是一个人在角落里神神叨叨的,样子又奇怪又可怕,所以都没有人跟他往来。   “这老鬼我们可是蹲了多时了,他对歪门邪道很有一门研究,一个多月前知道自己寿数将尽,竟然挑了阴格的魂魄,掠来补魂躲命,又贪心不足,还想长生不死,你们杀的使鬼就是他驱使来掠魂的的。是以我们一直等着他呢,终于等到他时辰到了,当场就把他勾了!”   这鬼差说着,很有为民除害的得意。   辛灼问:“他掠去的那道魂呢?”   “这呢这呢,原还想着要托同事送去,现在就交予你了。”   辛灼接过装着魂的小瓶子,又折了一些元宝烧给鬼差们,看着他们道着谢离开,这件事才算是落下了帷幕。   现在就剩下他和施怀熹了,辛灼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向他看去,顶着符箓的青年站得笔直,一动不动,只用那双漂亮的眼睛巴巴地盯着他看。   又乖又呆,跟小布偶如出一辙。   他遏制住想要上手的冲动,“可以摘了。”   施怀熹这才扬手摘下符箓,又活动了一下四肢,虽然是鬼的形态,但是站久了他潜意识都觉得浑身僵硬麻木,“虽然鬼证物证都有,但我还是觉得这件事背后还有阴谋。”   辛灼也觉得事情巧得过头了,“不着急,沿着线索找下去,迟早会发现真相的。”   施怀熹的心定了定,“这边事情已经办完了,我们去找家诊所包扎一下你的手吧?”   他凑近了,辛灼可以看到他长长的睫羽垂着,微微颤动,莫名让他很想揪一揪,“你伤口还蛮深的,这种伤要不要打破伤风啊?”   “不用,回去吧。”   “好哦,”施怀熹又想起一件事,把小布偶递过去,“先让我呆在你口袋里……”   他看着辛灼一手受伤一手拿着其他东西,索性就自己动了手,把小布偶塞进了他的口袋里,还摆出了一个很可爱的姿势,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好了,我们走吧。”   辛灼默默地看着他动作,大概是彼此之间太熟悉了,哪怕施怀熹换了陌生的人身,他潜意识里也没有排斥避开的想法。   回去的路上施怀熹到处张望,唇角一直扬着,一看就很开心,辛灼忍不住问他,“看什么?”   施怀熹看向天空,“今晚的天空很漂亮。”   辛灼便看向天空,夜幕晴朗,连星子也没有看见一颗,好看是好看,但也没有特别好看。   他们已经到酒店楼下了,施怀熹说:“你上去吧,我想到处走走。”   明明是体贴的举动,辛灼不知为何有点不爽,“你自己去?”   施怀熹早就摸清了他的脾气,闻言问,“我当然更想跟你一起去了,不过你的手没事?”   “我上去包扎一下。”   “那我在这里等你,你记得再带副耳机下来,不然大晚上自言自语会吓到别人的。”   辛灼啧了一声,“我这是为谁吓人?”   施怀熹只是笑。   辛灼快速地处理好伤口拿了耳机下楼,一眼就看到施怀熹坐在花坛上。   这个时候就可以看出他跟小布偶的时候细微的不同了。   小布偶懒洋洋,浑身好像没骨头一样,虽然也确实是没有骨头了,无论是躺着还是坐着,都是懒懒散散的样子,飘也能飘出被拎着飘的懒相。   但是今晚相处一段时间就可以看出来,施怀熹本人很难看出懒惰的本质,他走路的时候脊背挺直,坐着的时候也是好体态,加上身材确实好,肩薄腰窄,背影就足够吸引人的眼球,让人下意识好奇他长得什么样子,又在做什么。   辛灼走到他面前,看到他在……打蚊子。   施怀熹见他来了也不抬头,专注地盯着蚊子说:“等一等,让我再为民除害一会儿。”   辛灼等了他一会儿,眼看他还越来越上头了,手痒痒地捏了捏口袋里的小布偶,“我手里可有人质。”   施怀熹连忙回神站起来,“我错了,不该忽视你,走吧走吧。”   将近十二点的时候,这座依旧很热闹的城市里,多了一个看不见的访客。   他对一切都很好奇且热情。   葱葱郁郁的行道树上装着五彩斑斓的灯串,有一棵树上的灯串放得乱七八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这棵树有些不自信地弯着,一双手温柔地拥抱了它,耐心细致又悄无声息地为它把凌乱的灯串一一打理好,它现在是最好看的一颗行道树了;   灌木丛里生活着橘猫一家,猫妈妈刚刚生产完不久,就被人类用三根猫条换走了三个崽,现在它带着仅剩的一只崽躲避着想抓住它们的人类,正好好地躲着呢,却不知道怎么就被抱住塞进了箱子里,气得喵喵大叫起来,它不会生很久的气的,因为很快它就会拥有温暖的窝和吃不完的猫条,还有爱着它的人类;   小孩是第一次在晚上的时候被爸爸妈妈带来这样热闹的地方,他坐在爸爸的肩膀上,好奇地四处张望着,还不忘啃着糖葫芦,吧唧吧唧啃掉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就挂不住了,很遗憾地掉到地上,他着急地要去抓,握着卡通气球的手就松了。   气球晃晃悠悠地往上飞,小孩瘪了瘪嘴,泪眼汪汪就要哭出声来,飞走的气球却又乖乖回他手里了,他立刻就高兴了,腮边有凉凉的触感一瞬而过,像是被谁掐了脸蛋。   掉落的挂件被捡起来;着急的狗狗找到了主人;卖花的阿婆被温柔地搀着坐下……   辛灼静静地看着施怀熹做着这些,他笑意明亮,轻快地飘来飘去,相当乐在其中。   最后,他们停在跨湖大桥的中央,施怀熹坐在护栏上看向辛灼,感慨道:“今晚好开心啊。”   辛灼倚着栏杆,“开心成这样?”   “当然,可以光明正大地做坏事不被发现,还不用披着那块大红布,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那样傻兮兮的,每次我披红布的时候,你跟辛渐冉都偷偷笑我……”施怀熹可是相当在意自己形象的,当布偶也要当最靓的那只,披着大红布可太黑历史了。   “不过,”他絮絮叨叨说完,伸出手轻轻点了点辛灼口袋里的小布偶,扬起脸冲辛灼笑,“我也很喜欢待在这里。”   辛灼有一瞬间觉得,今晚的星星应该都躲进这双眼睛里了。   不然怎么会这么璀璨?   空气静默一瞬,辛灼揪了揪小布偶,“你之后还想进来?”   “为什么不想?”施怀熹惊讶反问,“以后出来的时候我就用人身,在家里还是布偶,叔叔阿姨毕竟没见过鬼,虽然我长得这么好看,但是万一吓到他们也不好,而且布偶吃东西看起来也好看一点,我才不想你们一桌子都看着我吸饭,我还有那么多好看的衣服要穿呢……”他猛地一顿,“你不会是想着让我之后都不变布偶吧?”   辛灼轻哼一声,并不应答。   “怎么可以这样?我不变布偶那我怎么睡在飘窗上?”   “一楼有客房。”   “那我原来的窝呢?”   “可以卖掉或者送人。”   “你好无情。”   “哦,既然觉得我无情,那你肯定也不愿意呆在口袋里了。”   他说着就要被口袋里的小布偶拿出来,施怀熹连忙阻止:“英雄住手!快放下我!”   “报酬呢?”   施怀熹已经反应过来这家伙就是逗自己呢,憋憋屈屈地说:“欠条欠条。”   “这次你就欠我很多了,原来是迫不得已,现在是你自己主动要征用我的飘窗,口袋,以及部分情况下的一半床。”   “倒也没有一半吧……是是是,一半就一半,欠得多就欠得多。你不当道士也会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能把合作对象薅得毛都不剩还相当理直气壮那种,一看就很适合走出国门。   辛灼欣然接受这个评价,把小布偶重新塞好,路过的小孩看到,当即眼睛放光,“我想要,哥哥,你把它卖给我好不好?”   辛灼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唇角一抿就凶巴巴,“这是我的,不卖,也不送。”   他说着转身就走,施怀熹跟在他身后笑得开心极了,故作苦恼地说:“哎,我怎么就这么受欢迎?”   “这么受欢迎就可以卖个好价钱了,把你挂上去拍卖。”辛灼冷着脸回他。   一人一鬼嘴上互有往来地到了酒店房间。   一到房间施怀熹就自觉变成了小布偶,他扭着身子感受了一下,比之前用起来更随心了,如果说之前好像是穿着布偶装活动的话,现在更像是变成了一只小布偶,就像原本就是他的身体一样。   这是件毋庸置疑的好事,施怀熹很是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小镰刀,今天小镰刀可立了大功了,于是又哼哧哼哧卖力地给它擦拭了一遍,辛灼拿着睡衣路过,照例拍了一张照,然后很是坏心地揪走了小布偶的手帕,用它把小布偶的脑袋蒙住,施怀熹把手帕拽下来,卫生间的门已经关上了,他又好气又好笑,“辛灼,你小学几年级!”   小镰刀被很用心地擦好了,施怀熹还专门给这位有功之臣盖上了小被子,然后自己睡在了它的旁边。   辛灼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床头柜上鼓着两个小包包,一个是施怀熹,另外一个是施怀熹的小镰刀。   他无言了一阵,“你今晚睡这里?”   “不然,”施怀熹小心翼翼地往外一指,“我出去?”   看着辛灼面色立刻冷下来施怀熹赶紧解释,“不是我想要出去,我是想你要不要习惯一下?”   毕竟他刚刚在辛灼面前变人,总归还是跟之前有一点差别的。   “我确实要习惯一下,”辛灼环顾一下床,拎起小布偶,“所以你今晚睡枕头旁边。”   “等等等。”手里的小布偶挣扎起来。   “不想睡这里?”   “不是,”施怀熹摊开四肢,“给吹吹先。”   今晚跟鬼互搏了一番,施怀熹嫌弃自己身上脏。   辛灼想了想也理解,拿了吹风机很是细致地吹了吹,然后施怀熹又换了一身小衣服——刚好就是白衬衫和背带短裤。   辛灼看着勾了勾他的背带,施怀熹拍开他捣乱的手指,在枕头边躺好,想着辛捣蛋鬼给他提供了吹吹服务,于是还是轻声说:“晚安。”   辛灼关掉灯,“晚安。”   房间里一片静谧,连钟都是无声走着的。   时针慢慢爬了两圈之后,辛灼睁开眼。   明亮的月光洒进房间,让他可以看到睡前姿势还相当规矩老实的小布偶现在已经抱着枕头一角睡成了球。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轻轻伸手把他抱进了被子里。   他已经习惯好了。   小布偶没一会儿就开始自发地调整姿势,无比熟练地窝进了他的肩颈。   说起来确实很奇妙,就算是已经见过施怀熹人类的形态。   辛灼还是觉得他无比可爱,亲密到这样的程度也一点都不介意。   也不会生出什么奇怪的感觉。   难道这就是可爱的威力吗?   明明长相跟可爱也搭不上边,没有表情的时候眉眼冷淡,尤其是那双眼睛,不笑的时候像是冰冷的华丽宝石,看起来很不好接近,但是一笑起来,眼睛里就像是落满了星星,弯起来的弧度跟眼尾衔着,像花瓣一样,嘴唇也扬起来,唇珠嘟嘟的,还有虎牙。   这么想一想,也不是不可爱……   辛灼随意地发散着思维,手指在小布偶背上轻轻摩挲着,很快又重新睡着了。   程听就完全就没有他们这样好的睡眠质量了,地下室里他歇斯底里咒骂着面前的厉鬼,“差一点!差一点我们就被发现了!叫你不要把使鬼吃得太过分!脑子都被你吃没了!要不要我早就想好退路用王老四当替死鬼,你就等着被抓到酆都受尽酷刑永世不得超生吧!”   那厉鬼怯懦着,“您别生气,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程听忽然笑了,语气骤然变得低柔,“保证有什么用?你吃到了苦头,知道了后果才真的会没有下次。”   “不……主人不要,我知道错了!”   程听从脖子上勾出一个小小的人偶,又咬破自己的中指,殷红的血被随意涂抹到人偶上,厉鬼顿时如同被剐心挖肉,发出可怖的嘶吼,在地上不断挣扎,“主人!主人……”   程听在他的乞怜声中长舒了一口气,他接着拿出装着时溪魂魄的玻璃瓶,好像能在浓稠血水了窥见他的容颜,满目痴迷,“对不起时溪,让你难受了,你再等等我,就剩两个月了,两个月之后我们就可以见面了,我好想见你……”   一个小时后,他看着烂肉一样瘫在地上的厉鬼,“再去找魂魄来,如果你还是打草惊蛇了,我就剁掉你一半的魂魄。”   “是。”   辛灼今天完全是自然苏醒的,没睁眼他就能感知到天光已经大亮,至少到八点了。   他睁开眼睛,眼前就啪唧掉下一只小布偶,施怀熹趴在他的脸上按着他的鼻子相当有精神地说:“早上好辛灼!”   辛灼捏了捏他,由他趴着,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半了。   他揪着施怀熹坐起身,“早饭要吃什么?吃完我们就回道观。”   施怀熹叫了份肠粉,到的时候打开先拍了一张照发出去,见辛灼看过来,向他解释,“发给辛渐冉的。”   “在跟他聊天?”   “从出门开始,我们就一直在聊天,分享一下彼此的生活,他对我们这次经历的事情可好奇了,让我一回去就跟他讲。”   辛灼戳他,“你是不是真的很想当他的监护人?”   “我怕他一个人在家里无聊,”他对给辛灼顺毛已经驾轻就熟,“换了你我也一样这样做。”   辛灼哼一声,开始吃早餐。   上午十点多他们才出发,施怀熹昨晚睡得香喷喷,现在就一点不困,在车厢里到处晃悠,最后有点无聊地趴在方向盘上建议,“辛灼,之后放点零食和书在车上吧。”   辛灼看他一眼,“不玩游戏?”   “不太想玩……我去找辛渐冉聊聊天,我都忘记告诉他我现在可以变人了。”   “等一等,”辛灼忽然警觉,“他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知道啊,我是后来才变成布偶的嘛。”   辛灼默了默,“不许告诉他。”   施怀熹飘到他肩膀上,语气有些戏谑,“哦?为什么啊?”   辛灼冷着脸不回答,施怀熹也不追根究底,只是得意哼哼,“答应你也可以,报酬呢?”   辛灼也学他的回答,“欠着。”   “那我也是你的债主了。”   翻身做债主的感觉还真不错,他坐到副驾驶划开手机,去跟辛渐冉聊天了。   辛灼的心神却有点乱。   很早之前,辛灼就意识到自己太在意施怀熹了,准确地说,是在意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这种情绪简直就像是幼儿园小朋友看到了喜欢的小同学,想跟他天下第一好。   又幼稚又不可遏制。   在嫌弃了自己一段时间之后辛灼发现这种情绪没有得到任何改善,就自己剖析了一下。   原因大概就是他从小到大,没有过一个亲密的朋友,小时候在道士堆里长大,长大后又忙着钻研道术捉鬼还要兼顾学业,根本就找不到有共同语言的人,跟家里人的关系也不好,自己的脾气也不好。   在施怀熹出现之后,他好像才拥有了正常的社交。   辛灼内心对施怀熹其实有着很别扭的感谢,当然这种小情绪他是绝对不会告诉施怀熹的。   他确实觉得在他们最初的关系里,是施怀熹没有对他的坏脾气表现出抗拒和排斥,而是接纳和包容,这才让他们的关系顺利发展到了现在。   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互相斗嘴玩闹,一起打游戏,出去驱鬼也一起,几乎所有的时光里,都有了施怀熹的影子,他的卧室里放着施怀熹的窝;书架上有他想看的书;书桌的柜子里,珍藏着施怀熹给他画的奖状。   才过了一个多月,他都有点忘了没有施怀熹之前,他是怎么打发时间的了。   他越来越喜欢跟施怀熹待在一起,他把施怀熹视为重要的存在,当然想要他在他心里的份量也是一样的。   他就是想跟施怀熹天下第一好。   辛灼昨晚从鬼差手里收到残魂之后就告诉了好酒子,后者表示徒弟真让他省心,等着他们过来再开始仪式。   他们到的时候差不多到了中午,去空山殿一看,好酒子依旧酣睡着,陈父则在正堂吃着斋饭,神情比之前轻松很多,见辛灼进来,陈父赶紧打招呼,“道长你回来了。”   辛灼点点头,故技重施把好酒子叫醒,把他带到了陈行水面前,“快招魂。”   好酒子嘟囔,“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做就行了,干嘛吵醒为师?”   “你比我快,”顿了顿,他说,“我还没吃午饭。”   听到徒儿还没吃午饭,好酒子妥协了,他咬破了中指,将中指摁在陈行水的额头上,他甚至还是醉醺醺的,身上的道袍也皱巴巴,但莫名就肃穆了,施怀熹听着他念着和辛灼那天一样的咒语,腔调很奇妙,“慧元江边玩,金刚列两边,千里魂灵在,急急入窍来。”   他话音刚落,辛灼手上的小瓶子应声而裂。   躺在床上直直地睁着眼睛的陈行水猛地闭上眼,数种表情在他脸上交替出现,陈父看得大气都不敢喘,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儿子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向他,那双眼睛里终于不再是麻木和呆滞,变得有了光彩,“爸……”   “诶,”他哽咽地握紧了儿子的手,“爸爸在这里,爸爸在这里……”   他缓了好一会儿,和辛灼一起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   最后辛灼问他,“被拘魂这期间你有记忆吗?”   “我就是觉得……”陈行水紧紧皱着眉,“很闷,很难受,变得越来越虚弱,昏沉,但是我听到了骂人的声音,应该跟我们年纪差不多大,很生气地说滚,不要你救……”   其实那何止是生气,简直就是暴怒,宛如惊雷一般,把已经昏沉的他都震醒了,这才得以听清楚这一句话。   这句话无根无由,在场的人都摸不着头脑,但是在场的小布偶却得到了重要的信息!   他确定了,陈行水的魂就是被程听弄走的,他想给白月光补魂。   这应该就是他穿书改变了辛渐冉命运产生的蝴蝶效应。   他记得很清楚,在辛渐冉跟他确定关系同居之后,程听就布置了阵法,把辛渐冉的精气神作为白月光的养分让他稳固魂魄。   没有辛渐冉之后,他就要再另想办法了。   但是他做的这一切都是被白月光排斥的,白月光根本就不想这样被复活,也就导致白月光在辛渐冉的身体里苏醒之后相当厌恶程听,三番五次地想要逃走,可劲扎程听的心,这正是因为这样,程听才会想起辛渐冉是多么顺从他爱慕他。   以至于后面程听把白月光的魂魄重新拿了出来,但是施怀熹已经不记得是被程听恼羞成怒地毁了还是放回了他的身体里……   身体!   施怀熹想起来了,白月光他根本就没死啊,他出车祸之后是成了植物人在医院住着。   他得想办法找过去看一看,也许会有什么新的发现。   如果可以在那里能找到程听的痕迹,他就有办法可以让程听露出马脚。   施怀熹沉思的时候,好酒子已经找了小道童让他带着陈行水父子去别的地方休息了,他们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在这期间,陈行水会慢慢恢复如初。   辛灼也要带着施怀熹去吃午饭了,然而施怀熹从他口袋里飘出来,说:“我想跟观主说会儿话,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   辛灼捏了捏他,“知道了。”   施怀熹先是变成人跟好酒子正式地道了谢,之后问他,“观主,像这种拘魂普通人有什么办法应对吗?”   好酒子喝了一口酒,“普通人自然是没有办法应对,这种事情扰乱阴阳秩序,老道我会告知城隍,让他谴阴差在各地巡查。”   施怀熹放下心来。   出来的时候他对辛灼感慨,“你师父真的好厉害,还能给城隍传消息。”   辛灼捏他的手,不乐意听到他说别人厉害,“我以后会比他更厉害。”   施怀熹不知为何脑补出一个醉醺醺的长胡子辛灼老头,笑得乐不可支,也不敢把这个形象说给辛灼听,一路闹着去吃了午饭。   今天阳光好,温度也适宜,趁着有空闲,辛灼打算把阁楼整理一下,把书摊在阳光下面晒一晒。   施怀熹上次参观还没来阁楼呢,顺着阳台的楼梯飘上去,就能看到阁楼了,当场就赞叹出声。   三角阁楼的墙面两面全都装了玻璃窗,光线相当明亮,阳光毫无保留地盈满这个空间,剩下的一面贴着墙的形状摆放着三角书架,书塞得满满当当,除了书架之外,正中间从横梁顶吊下来一个木制的秋千,再过去就是对着玻璃窗摆放的桌椅。   施怀熹觉得再加一张床就完美了,下雨天在这里睡觉一定很舒服。   他在秋千上晃荡了一会儿,看到辛灼拿出布之后就去帮忙拎着一角,把这块很大的布在地上铺平,就可以把书直接放到地上来了。   因为他能飘,所以他做起这件事情来比辛灼还要得心应手,等再拿起一本的时候,辛灼看到这本书已经泛旧发黄,一看就很有年代感,他小心翼翼地拿着,书却自己散开了,迎面就是画在书页上的一个火柴人,拎着酒葫芦,神态醉醺醺,一看就是好酒子。   辛灼看他停在地上就凑过去看,看到这副画的时候第一感觉竟然是陌生,“这是我小时候用的书……”   施怀熹看着他的画,有看到他把所有有「口」字的部分涂黑,感慨,“果然天下学生一个样,你时不时还会用铅笔涂书缝,给书里的人画衣服和发型?”   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他,辛灼默然,他确实这么做过,又听施怀熹继续说:“我也这么做过,我还会转书呢!”   “你以为我不会?”   辛灼当场就转给他看了,肌肉记忆几乎就是永恒的,哪怕很多年都没做过这种事,转起来还是得心应手。   “我还会转笔!”   “我也会。”   “那你肯定不会写编程。”   “那你也不会画符箓。”   莫名其妙地两个人开始幼稚唧唧地开始攀比,攀比完之后发现谁也赢不了谁就开始比谁拿的书多,唰唰唰就把一柜子的书都晒好了。   施怀熹骄傲宣布,“我赢了!”   虽然赢了也没什么奖励,但赢了就是开心。   他啪唧一下躺在书上面,“我要睡午觉了。”   说完这句话没一会儿他就睡着了,睡眠质量相当让人羡慕。   辛灼戳了戳他,又轻声说了一句,“施怀熹是猪。”   确实睡着了。   他盘腿坐到一边,照例咔嚓拍了张照片,然后慢慢翻看着自己小时候用的书。   有上课上得无聊时画的涂鸦,画着好酒子,画着火柴鬼,还画着相当有童趣的连环画。   辛灼看得入神,翻到下一页。   画得是一家四口的火柴人。   爸爸牵着妈妈,妈妈牵着他,他牵着哥哥,大家都笑得很开心。   辛灼看了会儿,拿起笔在他的火柴人身边,画了一只火柴小布偶。   晒书在摆放书一通弄完已经是晚上了,辛灼打算再住一晚,明天一早回家,他洗完澡出来,施怀熹已经在阳台的摇椅上摇了好一会儿了,现在正坐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的山谷,还用上了从他房间里顺来的望远镜。   辛灼站到他旁边,“你看什么呢?”   “我在看萤火虫,你来得正好。”   他说着放下望远镜坐到辛灼手上,下一顺,小布偶倒在辛灼手掌里,施怀熹活动了一下身体对他说,“我要去山谷看萤火虫,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就你去?”   施怀熹打量了一下辛渐冉,“这已经晚上了,又是夏天,虫子又多,说不定还有蛇呢,你可以去吗?”   “有什么不可以?”   他说着,撕了个精致的小纸人,又坐到摇椅上,把小布偶放到旁边,往额头按了一张符,闭上眼睛念念有词。   没过一会儿,小纸人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飘到施怀熹肩上,“走吧。”   施怀熹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活人变成小纸人,“辛灼你好厉害,不过这样没事吗?”   “不长时间离魂就没事。”   “长时间是多长啊?”   “一天。”   施怀熹放下心来,有人陪着当更好,兴冲冲地宣布,“出发!”   鬼魂的速度很快,施怀熹裹着小纸人一路飘着,很快就到了山谷。   山谷里很热闹。   各种昆虫的鸣叫声不绝于耳,此起彼伏,像是一起谱写着错落的乐章,低矮的灌木和高大的树木生长在一起,不知明的野花也在凑热闹,一颗巨大的树的树根都裸露出来,长满了苔藓和蘑菇,一只青蛙正轻快地路过。   灌木丛里穿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月光的招摇下,施怀熹定睛看去,对辛灼说:“是兔子。”   还是只灰色皮毛的肥兔子,看来山谷的伙食不错。   本来是要来看萤火虫的,但是走着走着,心也慢慢地静了下来。   他端详着树木的纹理和身高,猜想着它们的年龄;轻轻地绕过开得正好的不知名的花朵;忍着笑把不小心挂在树杈上的辛灼摘下来。   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小小声地说着话,走到了溪流旁。   茂盛的草丛里流泻着光芒。   哪怕现在是魂魄的形态,施怀熹也下意识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做下,“在这里。”   他对辛灼小声说。   辛灼从他肩上飘了下去,纸手揪着草晃着,送了施怀熹满怀的流萤。   施怀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萤火虫,碧莹莹的的光点像是流动的星河,它们潜意识里好像意识到这里有一个生物存在,只在他周边萦绕。   施怀熹也担心自己伸出去碰它们会对它们不好,就乖乖地抱着膝盖认真看起来,还要跟辛灼说:“我觉得它们都很喜欢我。”   辛灼轻哼一声要说什么,忽然感觉自己手被碰了碰,他看过去,身边也聚集起了一堆萤火虫,这些家伙大概是把他当成食物了,簇拥着把他顶了起来,小纸片儿本来就轻,辛灼竟然被它们顶着飞了起来。   施怀熹发出毫不掩饰的笑声,遗憾为什么没有带手机过来拍下这个黑历史。   黑历史这种东西,互相拥有才是最好的。   辛灼在施怀熹看热闹的笑声里挣了挣,那些萤火虫对他相当执着,一个接一个压上来,他一时之间居然都不好脱身,眼看着就要被带进草丛里当成储备粮了,施怀熹才一边笑一边把他揪出来。   “好看吗?”辛灼飘到他面前质问。   就算是辛灼本体冷着脸质问他他都不害怕,更何况还是个可可爱爱的小纸人,施怀熹看着小纸人就理解为什么辛灼总喜欢对他揪来捏去。   他也想。   他捏着小纸人的手,笑着道歉,又哄了几句才把人顺毛了。   他躺下来,茂盛的树木你挨着我我挤着你,只留出一块小小的空间供月光倾泻进来。   从这里望出去,夜空星河像是倒转的湖泊。   身边是流萤环绕,耳边是昆虫乐章。   施怀熹轻声说:“等之后有空,我们再来一次吧,带上辛渐冉。”   辛灼轻哼一声。   施怀熹知道他答应了。   作者有话说:   看看这个字数!快夸我!【叉腰】   慧元江边玩,金刚列两边,千里魂灵在,急急入窍来——源自百度,招魂的咒语给第二个预收打下广告——《魔王陛下请求摸角》,最近脑洞都是西幻的,瘫jpg;   唐奈重生了,重生回很多年前他还在恶魔学校读书的时候。   这一次他一定会保护好身边所有的人,当一个更好的魔王。   所以他也决定不计前嫌地保护他的宿敌——卢卡斯。   这是他命运般的宿敌,从出生起他们就针锋相对,非常看不惯对方,卯足了劲要把对方比下去,小的时候比谁的魔角和蝠翼更帅气,读书的时候比谁的成绩更优秀,都成了魔王之后就比谁的政绩更多。   谁能想到他们之后会握手言和一起并肩作战呢?   顾念着这个交情,唐奈努力遏制着蠢蠢欲动的胜负欲,让自己不理会卢卡斯的挑衅,在他考第一的时候会恭喜他,卢卡斯遇到困难了他也会帮一下。   几次三番下来,后者放言,“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跟我做朋友吗?做梦!”   然后第二天就把妈妈做的美味点心扔到了他的桌子上,“我妈非让我给你的!”   唐奈:行吧。   卢卡斯重生了,他发现他跟宿敌变成好朋友了。   然后又发现,宿敌也是重生的。   卢卡斯默默对比了一下宿敌前后的态度,心虚但厚颜无耻地选择隐瞒他继续享受未重生卢卡斯的待遇,幸好魔神有眼,让他没享受多久就喜闻乐见地掉马了。   对上唐奈愤怒的神情,卢卡斯手足无措地想起唐奈曾经表示过很喜欢他的魔角。   于是他慌张地低下头,毫不抗拒地把魔角递上去,“给你摸角,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后来卢卡斯也这么干,通常会说:“给你摸角,我今晚睡床好不好?” 第24章 你去哪里鬼混了?   辛渐冉在早晨六点的时候醒来, 固定的起床时间已经养成了生物钟,让他不用依赖闹钟也可以起床,他很快洗漱好, 换好运动服开始晨练,现在他的晨练已经进阶了,早就不止是当初简单的跑步。   花了半个多小时跑完五公里之后, 又回到家里又做了五十个伏地挺身, 做完这些, 他休息了一会儿,来到了廊下, 这里放着一个辛灼不久之前准备的两个木人桩。   辛灼是这么说的, 要学保护自己的本事,拳脚上也要下功夫,通俗来说就是物理攻击也要点亮一下。   教导物理攻击辛灼还是比较靠谱的, 没有丢完书就不管了, 带着他一起练习。   现在暂时了没有了老师,辛渐冉还是可以靠自己复习一下。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工字背心, 身上的皮肤没有之前那么苍白了, 有了些健康的血色, 手臂上也有了一点肌肉轮廓, 没有之前那么纤细了,他喜欢这样的变化。   他正渐渐变得健康。   他一边想着一边开始打木人桩,肢体跟木头相撞,发出砰砰的响声, 很痛, 但是也很痛快。   八点半他准时收手, 坐在蒲团上打坐调息, 然后简单洗了一个澡,下楼吃饭。   早餐都是路爸爸做的,辛渐冉习惯性地走进厨房里,果然看到路爸爸忙碌的身影,他打了个招呼,“爸。”   路爸爸诶了一声,说:“今天做了你们最喜欢的鱼片粥,明天我休息再给你们做蟹黄汤包。”   “蟹黄汤包很费功夫吧?”   “没有,就是麻烦点,”路爸爸踌躇了一下,说,“冉冉啊,爸爸有件事情想问问你……”   这话把辛渐冉都说紧张了,“您问……”   “就是……你们每天早上都要起来跑步对吧?”   “嗯。”   “那能不能……能不能也带上我?”   “但我们六点起来……”   “我也是六点起床锻炼的。”只是在二楼的健身房锻炼罢了,每天都可以看到两个崽一起出去跑步,特别想加入。   “这样的话,”辛渐冉动容于他郑重的态度,“我没意见。”   “好,”路爸爸舒了口气,“等阿灼回来我再问问他。”   餐桌上辛妈妈也说起辛灼要回来的事情,“阿灼八点多说动身了,那就要到十点回来了,他跟怀熹的早餐放在厨房,冉冉你记得叫他们吃。”   辛渐冉点头,“我知道了。”   辛妈妈又说,“他们回来,我们今晚就可以接着看《素月传》了,上集结尾断得我心痒痒……”   她话一出,餐桌上另外两个人都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开始讨论起了剧情,说起来这部剧当初是辛妈妈在追的,全家男人跟着她一起看,也慢慢开始上头了,成为了全家人晚间的集体活动。   早饭之后,辛家父母出门上班,辛渐冉准备给花园浇水——吃早饭的时候辛妈妈提了一句,他就顺势接下这个活了。   他戴着遮阳帽,戴着耳机听歌,从角落里拉出水管,这活他看路爸爸操作过,模仿起来也有模有样,也找到了浇花的乐趣,这个有点没精神,多浇一点水,那盆被太阳晒够了,往角落挪一挪,他做的很认真细致,全神贯注。   辛灼捏着小布偶走到门口的时候,辛渐冉正侧对着他们,辛灼看到他的耳机就没叫他,自己把门打开了,门一开口袋里的小布偶就鬼鬼祟祟地飘了过去。   施怀熹飘到辛渐冉耳边,啪唧把他的耳机拿了下来,低声说:“打劫!把好吃的东西都交出来!”   辛渐冉赶紧擦了擦手,捏住他的手晃了晃,“你们回来了!”   “嗯哼。”施怀熹围着他转圈圈,“是不是很想我们!”   辛渐冉只是笑,“你们进去吃早餐吧,在厨房里,鱼片粥。”   施怀熹看了看他手里的管子,“还要浇花吗?”   “还有一点。”   “那我们一起浇吧,辛灼辛灼。”   辛灼拎起另外一根水管,“还有哪里没浇?”   两人一只鬼效率就很高,没一会儿就结束了浇水工作。   施怀熹实在是倾诉欲很旺盛,在餐桌吃早饭的时候就把这次经历的事情完整说给了辛渐冉听,还让辛灼时不时补充一下,说得相当引人入胜,听得辛渐冉简直身临其境,接连追问。   最后说着说着都坐到沙发上去了施怀熹才说完结局,辛渐冉听得松了一口气,施怀熹把手机放在腿上一边翻一边说,“辛灼当时就是看到了这个帖子……找到了。”   辛渐冉凑过去一起跟他一起看,最新的回帖在这两天。   施怀熹「咦」了一声,“辛灼辛灼,帖子里说警察去王老四家里了,说是有人举报他搞邪教,然后发现了他的尸体,还搜出了很多东西,小区里的人都觉得最近的事情是王老四搞出来的,然后这两天有胆大的人试了一下晚上回家,就没有碰到鬼打墙了。   还有一个人回帖说她看到自己的妈妈了,这应该是陈淑芬的女儿。”   辛渐冉问:“警察会管鬼怪相关的事情吗?”   辛灼把靠着辛渐冉的布偶拎过来,回答说:“有专门清理这种事情的部门。”   施怀熹看向辛渐冉还想说什么,就听见辛灼说:“你衣服脏了。”   施怀熹是只爱干净的小布偶,闻言立马飘起来,“那我先去换件衣服。”   辛灼跟着他一起上了楼,辛渐冉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流连。   这次回来之后更加黏糊糊了啊,是有了什么新的进展吗?   下午的时候施怀熹惦记着要试着找一找白月光,趁着辛灼下了楼,他赶紧挪到辛渐冉身边,小声说,“你现在会不会画找人的那种符咒?”   原书里提到过,虽然程听把白月光的魂魄藏了起来,但是他手里白月光的魂魄是不全的,残魂也许在白月光的身体里,也许消亡了,但不管怎么样,都要试一试。   “会的,你要吗?”   “要要要,画两张给我,再写上我们的生辰八字。”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偷偷画给我。”   辛渐冉一向是不追问他会做什么的,只是问:“会有危险吗?”   “放心,没事的,千万不要告诉辛灼,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辛渐冉很喜欢这个小秘密,他笑着勾住施怀熹的圆手,“我保证不告诉他。”   晚上辛灼洗澡的时候,施怀熹进了辛渐冉的房间,后者把符交给了他,并且告知他名字该写在哪里。   施怀熹都不敢跟他多寒暄,赶紧把符拿回去藏到了窝里面,然后拿出手机开始打游戏,争取一点破绽都不露出来。   但是人心虚就难免会走神,玩了没十分钟,施怀熹都重开三四次了,小人再次重重栽进雪里,施怀熹默默说了一声对不起,下把一定专心。   他这把努力专注了,身后猝不及防地传来什么东西碰撞声,他手一抖,小人这次直接栽进了鸿沟里。   施怀熹回过头,辛灼正把刚刚碰到的椅子扶正。   施怀熹一下子气弱了,飘到他肩膀上开始每晚例行活动,“今晚你想玩什么游戏?”   辛灼带着他坐到床上,“就玩现在这个。”   玩了一阵之后,辛灼发出嘲笑的声音,“你今晚怎么这么菜?”   施怀熹一听胜负欲就上来了,哪还记得什么心不心虚的,小布偶啪唧倒下,施怀熹坐到床上,跟辛灼肩挨着肩,他活动了一下双手,“刚刚只是随便玩的,我现在要认真了。”   辛灼轻哼一声。   胜负欲下,施怀熹相当全神贯注,操作相当丝滑,非常顺畅的破了记录,他得意扬眉,“怎么样?超得过我吗你?”   辛灼看着他得意的脸,扬手就想把他勒过来,手臂却穿过他的肩膀,只能感觉到鬼魂特有的凉意。   他怔了怔。   施怀熹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埋头截图,没注意到辛灼的变化,辛灼很快醒神,把手机接过来开始,却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   他的余光看着施怀熹明亮的眼睛,看着他水红的嘴唇,看到他指甲上健康的血色,他明明这样鲜活生动。   却已经死了。   游戏里的小人啪唧一下摔倒,滑板掉到身边,看起来相当失落,辛灼靠到床头,“困了。”   “困了就睡吧。”   施怀熹变回小布偶,拍了拍他的头,“晚安晚安。”   辛灼看着他飘到飘窗拉上窗帘,手下意识摩挲了一下枕边,轻声说:“晚安。”   他关上灯。   凌晨两点,施怀熹拿着符直接穿过窗户飘到了露台,他紧张地回头看,卧室里没有传来任何动静,赶紧拿笔沾了朱砂分别在符纸上写上了「时溪」和「辛渐冉」两个名字,然后立马飘到了楼下轻声念了咒语。   符纸在他面前飘了起来,懒洋洋地晃悠了一下,而后像是确定了位置,往前飘去。   施怀熹赶紧跟着飘走。   卧室里,辛灼睁开了眼睛。   施怀熹一路跟着到了市中心医院。   一直到华佗楼神经外科三区十二楼符箓才慢悠悠地停下来,指着前方不动了。   施怀熹往前飘,刚刚看清楚门边电子显示屏上显示着病人姓名是时,下一瞬就察觉到压迫感,连忙往后退去。   他身边路过了一个精神矍铄的老鬼,一见状说:“后生仔,别靠近那儿,会灰飞烟灭的。”   施怀熹连忙问:“爷爷,你知道这个病房里住着谁吗?”   那鬼已经很久都没有看到过长得这么盘条靓顺的鬼了,也起了谈兴,“是个年轻人,车祸变成植物人了,都住了好几年了,我看时间是不长了。”   “他家里人请道士来做过法事吗?”   “这我倒没看见过,不过我知道他家里不信鬼神,也不知道是怎么弄了这个一个屏障,连我都进不去。”   难道是程听弄的?   施怀熹描述了一下程听的样子,“您见过这个人吗?”   “从来没有。”   这至少说明程听很少来探望白月光。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施怀熹把这些思绪压下去,跟他攀谈了一会儿,说话倒也还算投机,这鬼说他姓赵,“非要说的话我算是地府编外员工,我负责看守这家医院,把新死人的魂魄交给阴差……哈哈你别害怕,你这样的我是没资格管的。”   施怀熹松了口气,又有些疑惑,“我这样的是哪样的?”   “就是有功德的了,你要是想投胎得由黑白无常亲自来接,要是不想投胎嘛,在地府也能得到一份不错的工作。”   这听着还挺好,功德金光的事情辛灼也告诉过他,就是因为有功德所以他才能轻易虐鬼,魂魄也不会轻易受到符箓法器的伤害。   不过这个功德到底是怎么来的?他做的那些事情真的能积累下来这种程度的功德吗?   “谢谢爷爷,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找您聊天。”   “好啊,再见再见。”   施怀熹把另外一张写了辛渐冉名字的符箓拿在手上念咒,跟着它一路飞回了家。   卧室的灯是暗的,施怀熹舒了口气,赶紧飘了进去,迎面就感觉到飘窗上坐着一个人。   是辛灼,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更加凉飕飕了,“你去哪里鬼混了?”   作者有话说:   我鬼混回来了jpg;   哈哈哈每次写到施施叫灼儿「辛灼辛灼」不知为何幻视「小度小度」 第25章 辛灼,你们的影子不见了   台灯的光打在施怀熹身上。   小布偶相当乖巧地坐在辛灼腿上, 对上辛灼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眼神说:“我就是去办件私事。”   “连跟我说一声都不愿意的私事?”   施怀熹语塞,这种事情就没办法说,辛灼迟早会知道程听跟时溪的关系, 到时候他要怎么跟辛灼解释他怎么会去找时溪?   他犹豫的时候,辛灼轻啧一声,意兴阑珊,“不想说就算了, 我睡了。”   “我不是不想说,”施怀熹连忙按住他,“是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   施怀熹知道这样的情况以后或许还会有很多次, 难道次次他都要瞒着辛灼他们吗?这又不是什么非瞒不可的事情,“这种事情解释起来很麻烦,只要你什么都不问,我之后就带你一起去。”   “我不是非要去,”辛灼更气了,“我也不是非要刨根问底,在你看来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施怀熹不敢说他确实觉得辛灼会追问, 所以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辛灼看他沉默简直要气到冒烟,“原来你真的这样想我的。”   他说着把小布偶拎起来放到床头柜上, 愤愤地躺到床上卷上被子翻身, 只留了一个后脑勺给施怀熹。   施怀熹赶紧飘到枕边,双手卖力地摁着他的后颈,“我错了辛灼,我会这么想就是因为你平时对我太好了, 我想着你要是知道我半夜要出去肯定要问的。”   辛灼轻呵一声,“对你好也错了?”   “当然没有!是我的错, 不管怎么样我都应该跟你报备一声的。”他顿了顿, 很郑重地说,“辛灼,对不起。”   辛灼默了默,卷着被子翻过来,灯光下,他大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额发凌乱,看起来稚气又可爱,但是那双漆黑的眼眸专注地看过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施怀熹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退,拉开了过近的距离。   他听着辛灼问:“有没有危险?”   “没有的,就是探查一点消息……你还生气吗?”   辛灼闷声说:“我要是不生气了,你还带我一起去吗?”   “带带带,肯定带。”   “这还差不多。”   哄好了人施怀熹就放心了,“那你赶紧睡吧,晚安。”   辛灼却问他,“你要去哪儿?”   施怀熹正要回答,就听他说,“你走的时候我就醒了,一直等你到现在。”   语气相当正常的一句话,施怀熹却听出了委屈求哄的意味。   他很有礼貌地请求,“我突然不想过去了,我可以在你这里睡觉吗?”   辛灼默默拉开被子。   施怀熹躺到他身边,“晚安辛灼。”   辛灼揪住他一只圆手,“晚安。”   施怀熹很快就睡熟了,下意识窝进熟悉的肩颈里,辛灼半梦半醒间察觉到熟悉的触感,心更加安定了,陷进更沉的睡梦里。   第二天他们准时醒来,辛灼和辛渐冉正准备开始今日份的锻炼,却看到厨房亮着灯。   他们走过去一看,路爸爸在拆螃蟹,辛妈妈在擀面,显然已经起来有一会儿了,辛渐冉想起路爸爸昨天说的蟹黄汤包,嘴唇张合几次才说出了话,“你们几点起来的?”   路爸爸回答,“也就比你们早一个小时,你们快去晨练吧,回来歇会儿就能吃上了。”   辛妈妈补充,“你们路爸爸做蟹黄汤包最有一手了,五星级酒店厨师都比不过他。”   路甘来生怕孩子们生出不该有的期待,赶紧反驳,“哪有那么好……”   辛灼看着他们,说:“我跟你们一起。”   “不用了,”辛妈妈拒绝,“很快就好了。”   辛渐冉站到她身边,“我们一起做吧,妈妈。”   辛妈妈笑着看了一眼丈夫,“那我来叫教你们……”   “你先教辛渐冉,我上楼去叫一下施怀熹。”   他知道的,施怀熹一定会很乐意加入。   施怀熹超级开心,辛妈妈特意裁了围裙的一角给他武装好,他坐在搁板上,两只手握着擀面杖,一开始还有些不熟练,后来就越来越得心应手了,虽然没有辛妈妈快,但也相当有模有样,辛妈妈看了一会儿问,“怀熹会做饭吧?”   “会做,我休息日在家里的时候就会做饭自己吃,不过也就是能入口的水平,路叔叔的手艺这么好,是专门学过吗?”   他很自然地打开话题,跟往常一样把大家都拉进来一起聊天,他们说着絮絮叨叨的小事情,很快就弄好了馅料和面皮,路爸爸教他们要怎么包,辛渐冉学起来很快,没一会儿就可以捏出很好看的褶,辛灼这边还在致力于把包子成包子的形状。   施怀熹坐在他手臂上轻声教他。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七点半的时候他们就吃上了早餐。   然后不约而同地吃得很香很猛,把本来要留到晚上的蟹黄汤包也一起解决了。   一顿饭后,他们一边收拾一边继续聊天,辛妈妈说:“我跟路爸爸这边都放了旅游假,一共有五天,现在也是淡季,人不多,你们想来短途旅游一下吗?”   她问得忐忑又期待,路爸爸也沉默下来,两双眼眸都看向他们。   施怀熹戳了戳辛灼,后者捏住他,回答说:“可以。”   反正若虚观不止他一个道士。   辛渐冉也点点头,施怀熹于是也说:“想去!”   辛妈妈开心地坐近了一点,打开手机给他们看,“你们觉得这里怎么样?”   是一座江南小镇,看着图片就好像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   施怀熹和辛渐冉很喜欢,辛灼也没什么意见。   路爸爸听到他们同意之后就火速订好了机票,约好了民宿,显然他们已经做好了攻略。   机票定在了下午三点,还有相当充足的时间可以收拾,所以上午大家都是各做各的事情,午觉起来就开始收拾行李了。   施怀熹哼哧哼哧往自己行李箱里装衣服,是的,他也有行李箱,是辛妈妈特意请人定制的,柠檬黄的,明亮又可爱。   辛灼早就把自己的行李装好了,所以他实在想不通,施怀熹就只是收拾衣服而已,居然可以收拾到现在,“你还没好?”   “没呢,我再挑挑。”他说着又把放进箱子里的衣服拿了出来。   “为什么又拿出来?”   “我觉得它跟我们要去的地方风格还是不太符合。”   他说着接着挑起来,他现在已经有了两个衣柜了,辛妈妈闲暇的时候就会做衣服,对着小布偶更是灵感迸发,三不五时就送来新衣服,又塞满了一个衣柜。   辛灼看他挑来选去,索性跟他一起选了起来,他在角落里找到一件山水画一样的衬衫,拎起来问,“这件行不行?”   “当然行,我就是想找这一件,还有一件是中式的,黑色。”   辛灼帮他找了起来,施怀熹把刚刚辛灼找到的衣服放进行李箱,笑着说:“我还以为你要说我麻烦。”   “有什么好麻烦的,选几件衣服而已。”   施怀熹愣了愣,有些意外,愣神间,辛灼把另外一件衣服也找到了递给他,“喏。”   施怀熹接过,把它叠了起来,很轻地放进了箱子里。   下午六点,他们入住了约好的民宿。   是很典型的江南建筑,临河而建,白墙黑瓦,推开木制的窗能看到檐上挂着的红色的灯笼和静静流淌的小河。   两层的小楼,辛灼和辛渐冉住一个,辛妈妈路爸爸住在他们旁边一栋。   他们收拾完,晚饭也送到了,是鲜嫩可口的江南小炒,点心配了青团和桂花糕,吃完再喝一杯茶,是非常完美的一顿饭。   吃完饭大家各自修整了一下,约着晚上九点出门。   施怀熹晚上打算用人身出去逛逛,小布偶只能看不能动,实在是不太方便,而且也该告诉辛渐冉他能变回人了。   辛灼对此表示,“补偿呢?”   “什么补偿?”   “你说过不会告诉辛渐冉的。”   施怀熹对此很有准备,“我又没有加期限,按理来说,我都没有上一秒答应你,下一秒就告诉辛渐冉呢,补偿驳回。”   辛灼揪了一下他的衣服带子,“那我还要谢谢你了?”   “不用谢不用谢,”施怀熹看了看他,“你今天这件衣服没口袋。”   辛灼闻言从包里拿出一个浅绿的仓鼠太空舱,“进来吧。”   旅游景点就算是淡季人也不会太少,装在口袋里不太方便,所以辛灼搜了一圈,找到了这么个好东西。   施怀熹也觉得很好,像个小车。   他坐进去,辛灼把舱门拉上,再把它斜挎在身上,虽然这么个可爱的东西跟他本人相当不适配,但确实很好用。   施怀熹从小布偶的身体里飘出来,上下打量了一下,非常满意,解决了这件小事,他示意辛灼跟他一起来到了辛渐冉房间门口,他躲在辛灼身后,小声说:“辛灼辛灼,敲下门。”   辛灼知道他打什么注意了,在心里把幼稚鬼的称号还给了施怀熹,手上还是很听话地敲了敲门,辛渐冉开门一眼就看到辛灼身上显眼的挂饰,小布偶坐在小太空舱里,可爱程度简直是暴击,不过他看了一会儿问辛灼,“他怎么了?看起来有点没精神。”   施怀熹心里一暖,从辛灼背后跳出来,“我在这里!”   辛渐冉又惊又喜,“你恢复了?”   他还记得当初是施怀熹太虚弱才进到小布偶身体里的。   施怀熹点点头,“恢复得非常好。”   辛家爸妈那边,施怀熹决定还是要晚点告诉他们,毕竟他现在是鬼,鬼和小布偶比起来就相当不可爱了。   准备好之后,一家人准时出发。   他们住的是临河的房子,第一站就顺势坐上船去赶了水上集市,照例是父母一队,兄弟一队。   早上的水上集市卖的是新鲜瓜果蔬菜,晚上卖的是小吃点心。   临河小楼上挂着的红灯笼已经亮起来了,一排接着一排,河两边也亮着灯,从这里望过去,满目都是绚烂灯火,他们乘着船缓缓使过,在并不算太热闹的夜里,他们经过河边静静伫立的垂柳;经过爬上青苔的白墙;也经过在门口一起打闹的孩童,恍惚间好像换了一个时空。   大概是淡季的原因,河上的店家并不多,也懒洋洋的,并不太卖力,带着平常生活里的悠然。   他们中有人在哼着小调,带着水乡特有的温柔和婉约。   辛灼负责划船,施怀熹坐在他旁边,慢悠悠地吃着他买来的小吃,小声跟他聊着天,还要提醒已经看出神的辛渐冉及时解决热乎乎的食物,相当有当家的风范。   他惬意地长出一口气,他们正在穿过拱形的桥洞,桥洞不算短,内壁点着灯,只有轻轻的水流声响着,别有一番意趣。   出桥洞的那一瞬,他们好像撞碎了一整个河面的光。   整条河上都放满了花灯,各式各样,大红色的灯笼蔓延得好像没有尽头,河上的船只相当多,人声鼎沸,欢声笑语不断,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施怀熹觉得不对劲,他看向辛灼,脸色一变,又看了看辛渐冉,低声说:“你们的影子都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乖巧道歉jpg;   超会哄人jpg   灼儿:我有特殊的被陪睡技巧jpg;   还有无敌可爱的仓鼠太空舱!   推荐一下基友的文,感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哦!   《老攻他是龙傲天(穿书)》   作者:星斗千里文章id搜索:6862431;   社恐景舒穿书,成了个嫌贫爱富的炮灰美人。   原著是一本龙傲天爽文,讲述落魄男主成为商界大佬的故事。   他穿的炮灰美人是个小明星,在男主落魄时对他百般羞辱,最后下场凄凉。   景舒刚穿来,就在酒会上喝了带药的酒。   等景舒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误入秦清凌的房间被折腾欺负一夜。   第二天,浑身酸痛的景舒回忆起原著,秦清凌正在破产边缘,急需资金周转,为了不崩原主人设,他紧张地眨着眼,对秦清凌道:“我……我包养你。”   说完他还很不熟练地朝秦清凌扔了一张卡。   秦清凌惊讶抬眉,看了景舒很久,接着,他拿起床边的卡,玩味道:“好啊。”   景舒的资源越来越好,急着退圈搞科研的景舒每天都在努力摆烂,结果却越摆越红。   一次意外,景舒发现,秦清凌根本就没有破产,坐拥上市公司的主角早已是商界大佬,以及他怀了秦清凌的孩子。   景舒:!!   原著里秦清凌瑕疵必报,手段狠戾,景舒吓得直接带球跑了。   机场的等候厅里,景舒胆战心惊地看着秦清凌脸色阴沉地向他走来,却没想到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景舒和秦清凌结婚了。   婚后,秦清凌身处商战,绝地反击时,景舒在研究院里,认真钻研。   秦清凌在澳门赌场一掷千金时,景舒在一边品尝糕点,还偷偷塞了一个给秦清凌。   秦清凌在万丈高空,准备跳伞时,景舒悠然地坐在草地上煮着茶,等着秦清凌「从天而降」。   ……   两个人画风完全不同,但是景舒总能把生活过得舒服惬意,顺带让秦清凌的生活也充满了烟火温暖的气息。   很不会照顾自己的龙傲天攻x很会过日子的社恐大美人受 第26章 我带你翻盘   辛渐冉也听到了这句话, 他警惕地走到辛灼面前,神情还比较镇定,“这里是不是……”   辛灼示意他们先进船舱, 即使没有了摇橹的人,小船还是平稳缓慢地往前行去,推开了一盏又一盏的花灯。   “这里是鬼域。”辛灼介绍,“执念过深又是善魂的鬼不愿意投胎, 加上地府这些年人口越来越庞大, 不好管理,所以就干脆在鬼魂集中的地方都开辟了出了鬼域, 供这些鬼生活, 生人偶然误入了,就会变成魂魄的形态。不要吃他们的东西,也不要跟他们说话, 等船自己出去就行了。”   “要是吃了他们的东西, 跟他们说了话会怎么样?”施怀熹问。   辛灼摩挲着腰间的仓鼠舱,“那就要在这里生活几天了。”   “不会有生命危险吗?”   “只要不惹怒这里的鬼, 就不会。”   这样还挺合理。   施怀熹把窗户拉上一大半, 只留了一点缝隙可以用来观察外面的情形, 一艘店船正好从他们旁边驶过, 船头上摆着的方桌上放着花朵一样的糕点,施怀熹下意识伸手示意辛灼看过来,“辛灼你看这个点心是不是也在我们的菜单……”   他愣住了,辛灼也愣住了, 两个人的目光交汇, 然后不约而同地落到了交握的双手上。   “对啊,”施怀熹恍然大悟,“我们现在都是魂!”   他说着捏了捏辛灼的手臂,问,“什么感觉?”   辛灼握住他的手腕不让他乱动,“凉。”   “我也觉得凉凉的。”   辛渐冉默默看着他们对视,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他慢吞吞往远处挪,施怀熹却看过来,一把把他拽了过来,“干什么呢?快过来给碰碰。”   辛渐冉顶着辛灼要冻死人的视线跟施怀熹击了个掌,后者一无所觉,相当高兴地宣布,“庆祝我们可以击掌!”   辛渐冉觉得很新奇,他从来没有跟人击过掌,哪怕魂魄状态下感觉到的是凉意,但是手掌相碰的感觉依旧很亲昵,他立马就把不当电灯泡的宗旨抛在脑后,三个青年肩挨着肩坐着,辛灼气闷闷地看着施怀熹,刚想坐远一点,就看到他转头看过来,笑得眉眼弯弯,“辛灼,来!”   他摆出击掌的姿势,看起来就很软的掌心对着他,修长手指也乖乖地并在一起,辛灼轻哼一声,把手按上去,“幼稚。”   施怀熹笑着拍他的手,“五十步笑百步。”   闹了一会儿之后他们肩挨肩坐着看向窗外,小声地聊着天。   他们经过流光溢彩的花灯,每一盏花灯的样式都不一样,但都很明亮,亮得可以捕捉到游鱼经过的痕迹;   经过船只,有些在谈天说地,有些在吆喝叫卖,有些躺在船上,看天看星看花灯;   经过岸边一颗茂盛的垂柳,树上挂着一盏灯,灯边坐着一个钓鱼的,有相熟的路过,坏心眼地丢了颗石头进去,后者气得把鱼竿绑在树枝上,追着他打,他们飘到屋檐上你追我赶,红色灯笼就微微晃动起来,在偷偷地笑。   他们路过的一切都热闹,施怀熹看向船头,小船正要缓缓行驶进一个桥洞,他有种莫名的直觉,出了这个桥洞他们就离开这里了。   他收回视线,目光却一凝。   离桥洞最近的房子笼罩在一片漆黑里,屋子里没有灯光,檐上没有挂着红灯笼,门前的河面上,那些蔓延过来的花灯像是被什么东西挡着,卡成完整笔直的一条线,把这里隔绝开来。   施怀熹觉得奇怪极了,他示意身边两个人去看,话还没有说完看到围墙下有个阴影动了动,可以看得出人形的轮廓,躬着背垂着头,看得施怀熹心里都一突,连忙示意辛灼和辛渐冉看过去,只是下一瞬船就驶进了桥洞,施怀熹赶紧追问:“你们刚刚看到了吗,墙下面那个鬼?”   辛渐冉点头,“看到了,好奇怪,会是跟我们一样意外进来吗?”   辛灼皱起眉,刚刚光线太暗,他也分辨不出那只鬼到底是什么情况,但如果是不小心进来的生魂,这件事情就要顺手管一管了。   “我明晚再过来一趟。”他说。   “我也想来!”施怀熹撞了撞辛灼的肩膀,相当积极。   辛渐冉也看过来,“我也想。”   辛灼想到施怀熹前两次的表现,实在是不想带这个莽起来什么都不顾的家伙,施怀熹看出他在想什么,连忙说:“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轻举妄动!”他一边说一边继续用肩膀撞他,“辛灼辛灼辛灼……”   辛灼习惯性抬手捂住他的嘴,掌心的触感柔软又冰凉,跟平时捏小布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被他用手盖住小半张脸的某只鬼乖乖地不再吭声,只用那双好看的眼眸巴巴地看着他,带着柔软的、可爱的讨好。   辛灼觉得掌心发烫,他骤然抽回手,攥紧了掌心,“最好是这样。”他又看向辛渐冉,后者福灵心至,“你放心,我也不会乱来。”   施怀熹开心了,拉着辛渐冉开始传授经验,那张水红的唇张张合合,辛灼不知不觉就看入神。   他从没有这么仔细地观察过一个人的嘴唇。   施怀熹的唇峰比较突出,唇角有着自然上扬的弧度,像是猫咪的嘴唇,还坠着唇珠,看起来又漂亮又可爱,也很软。   确实很软,软得像是一团云。   “辛灼辛灼,我们要出去了。”   冰凉的触感从脸上传来,辛灼猛然回神,施怀熹趁着还没出去赶紧按住辛灼的脸,给他捏了个小鸡嘴,笑得不行,辛渐冉都忍不住别过脸去笑。   被这么一闹,什么情绪都没了,辛灼把他揽过来正要上手,手下却一空——他们已经出来了。   施怀熹趴在船窗上扬眉对他笑,像是翘着尾巴的得意猫咪。   辛灼磨了磨牙,他不着急,还有下次。   施怀熹得意完就开始找辛家爸妈,他们是一起出发的,他们在鬼域待了挺长时间,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辛灼和辛渐冉也在找,刚准备打电话的时候施怀熹看到路爸爸划着船从后面追了上来。   辛灼也摇着船接近,听着辛妈妈说:“你们路爸爸想试着自己划船,笨手笨脚的,好不容易学会了都看不到你们了,幸好现在人不多,不然找起人来多麻烦。”   路爸爸板着一张脸,“我现在很熟练了。”   辛渐冉也说,“而且还可以手机联系。”   一家人聚在一起说了会儿话,保持着一致的速度逛完了夜市,虽然现在没有旺季热闹,他们还是买到了不少东西,路爸爸还淘到一个小小的很可爱的草编帽子,辛妈妈目测了一下头围,惊喜地发现小布偶是可以戴上的,笑着把小草帽送了过去。   辛灼接过放在手上把玩,施怀熹在一边看着,忍不住说:“你小心一点,别给我弄坏了。”   “弄坏了怎么样?”   “弄坏了我就要生气了。”   辛灼顿了顿,装作很随意的样子把小草帽放进了口袋里,拿起一根烤串吃了起来。   施怀熹看着他笑。   将近十二点他们才回到住处,简单洗漱了一下,大家都没有什么睡意,又相约一起打牌。   施怀熹已经戴上了那顶草帽了,他穿着米白的无袖排扣背心和黑色的短裤,加上草帽活像个小牧童,辛灼带着他去爸妈那边,小布偶还在仓鼠舱里的时候辛妈妈就开始拍照了,等他出来的时候在场的四个人都拿着手机拍照留念。   施怀熹乖乖当模特,让抬手就抬手,让抬脚就抬脚,相当配合。   走完这个日常流程之后他们围着桌子坐下,开始打斗地主。   为了照顾在场唯一一只小布偶,辛妈妈给他在面前立了个架子,方便他理牌看牌。   施怀熹玩斗地主一向很菜,主要是手气差,一抓就是一把糊牌,从来没有碰到过比他更菜的选手。   但是这一次,他,遇到了。   辛灼,就是他的垫底侠。   他每次的牌都不错,但架不住他实在不会玩,玩了快一个小时,就数施怀熹和他脸上贴的贴纸最多,施怀熹和辛灼都输麻了,一点游戏体验感都没有,在又被赢家们贴上贴纸后,施怀熹顶着一张被可爱贴纸贴满的脸走到辛灼手边,“我跟辛灼组队一起玩吧,让我们也尝尝赢家的乐趣。”   这话听得大家都笑起来,乐不可支地同意了。   施怀熹坐在桌子上,靠在辛灼的手腕上,相当有大哥风范地说:“让我带你翻盘。”   辛灼也满脸都是贴纸,听了这话难得没有顶回去,他确实很想赢,二十年的人生里,就没有过输得这么惨的时候。   他们一个运气好,一个会出牌,总算是互补出了几乎无敌的形态,十局能赢八局,终于也体验到了贴别人的乐趣,辛渐冉这个赢得最多的就成了他们的重点照顾对象,也被贴了满脸。   最后结束的时候,一家子都成了花猫,辛妈妈忍住笑说:“拍照留个纪念吧。”   她说着拿出手机,剩下人相当自觉地靠过来,肩挨着肩,手抵着手,施怀熹坐在辛灼和辛渐冉的手之间,扬着脸看镜头。   辛灼垂眸看着他,伸手摘下了他的小草帽。   时光定格在这一刻。   辛妈妈珍惜地看着这张照片,拍了拍三个孩子,“今晚早点睡,有什么事情过来找我们。”   辛渐冉抿了抿唇,把粘到辛妈妈头发上的贴纸小心地摘下来,“知道了,爸爸妈妈晚安。”   辛灼则说:“你们也是。”   施怀熹对他们扬了扬手,“叔叔阿姨睡个好觉!”   辛家爸妈目送他们出去,路甘来关上门,看到妻子顶着一张花脸在看手机,忍了忍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感慨道,“我们都多大的人,还跟孩子们玩这个……”   他这样说着,眼眶却又湿润起来,“这样的生活真好啊。”   辛妈妈揽着他手臂取笑,“我看你再说下去,这脸上的贴纸都不用摘了,全会给眼泪冲了。”   路甘来赶紧眨了眨眼,“我没想哭……你怎么老这样?”   辛妈妈就笑,他们相携着走上楼,一楼的灯熄灭了。   月色依旧温柔。   作者有话说:   贴贴jpg;   施施牌复读机:辛灼辛灼辛灼……   解锁新形象草帽小牧童;   全家花脸jpg 第27章 喜欢吗?   而孩子们这边, 施怀熹跟辛渐冉说完晚安后就直奔镜子前,他还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呢。   镜子里印出一张斑斓的布偶圆脸,五颜六色的贴纸贴了满脸, 还有镭射的,动一动脸就变换着颜色,相当酷炫, 施怀熹仔细地看了一阵, 就看到镜子里出现了另外一张花脸,“你还自我欣赏上了?”   施怀熹把短手举到脸边开了个花,“你不觉得我这样也很可爱吗?”   辛灼笑着捏他脸,“你怎么这么自恋?”   “这叫对自己有较为清醒的认知。”   施怀熹回答, 他试着摘下脸上的贴纸,短手却不太给力,只能举到一半脸的位置, 他索性躺在桌子上, 对辛灼说:“给摘摘。”   辛灼坐下戳他,“你今天是属大爷的吗?”   施怀熹哼哼唧唧,“我今天带着你大杀四方, 就不能大爷一点了?”   辛灼想起成为赢家的快乐, 觉得可以妥协一下,“就当奖励你的。”   他干脆把施怀熹握到手上,专注地给他摘了起来,这种贴纸本来就不太粘,又是在玩偶小小的脸上, 摘起来很容易, 辛灼一边跟某只享受极了的布偶说话一边摘, 没多久就摘干净了。   施怀熹看着他摘, 自己的手也有点痒痒,等享受完服务就说:“我也来帮你摘!”   辛灼听他这个跃跃欲试的语气就知道他就是想摘着玩,由着他飘到他脸侧给他摘,他自己也在另一侧摘起来,布偶绵软的触感却换成冰凉。   啪唧往下坠的小布偶被施怀熹放到桌子上,他坐在桌子一侧,一手撑着桌子,另外一只手虚虚捏着贴纸,笑着说:“这样快一点。”   撕起来手感也好一点,小布偶的手把贴纸都遮住了,施怀熹都看不到贴纸被完整摘下来的样子,成就感起码减了一半。   辛灼正专心地摘着贴纸,闻言也没有什么反应,直到施怀熹摘下一颗有镭射的星星大贴纸,端详了一下后把它按到辛灼的眉心。   辛灼看向他,后者笑着点上那颗星星,“辛灼,你这样好可爱。”   微凉的触感定在眉间,有那么一瞬间,辛灼是觉得他的心好像停跳了,可是下一瞬又觉得它在热烈地跳动着,扑通扑通,让他有点呼吸不过来。   “你……”   “辛灼,”面前的人点着他的脸侧,“我们比赛看看谁摘的贴纸多好不好?三、二、一。”   辛灼听到倒计时的时候奔涌的莫名情绪就平息了下来,“你怎么老喜欢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他嘴上这么说着,手上的动作却诚实地快了起来。   在幼稚唧唧游戏的推进下,辛灼脸上的贴纸也很快被摘干净,但是因为贴纸太多了,两个人都不想数,所以这场比赛以平局告终。   彻底睡下来已经快一点半了,辛灼捏着小布偶很快就睡熟了,晚上压下去藏在心里的情绪在梦里显露无疑。   他梦到了施怀熹抵住他的眉心说他可爱,梦到他只说出一个你字就被打断。   但是那时候他到底想说什么呢?   辛灼也不知道,他只是很想抓住那只手,也很想抓住这个把他弄得心神不宁的人。   抓到之后,干什么呢?   醒来的时候房间里昏昏暗暗的,辛灼下意识捏了捏颈窝里的小布偶,敏锐地察觉到施怀熹已经不在这里了,他的眼眸一瞬间变得冷而锐利,直到看见坐在窗户上的那抹身影才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后者大概是注意到了这些动静,回过头对他笑,“辛灼辛灼,你猜猜现在几点了?”   辛灼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居然已经十点多了,这是他睡得最沉的一次,连生物钟都失去了作用。   施怀熹飘到他身边得意哼唧,“我今天可是八点多就醒了,某个人却睡到刚刚。”   辛灼捏着眉心没说话,施怀熹连忙端详他的脸色,“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辛灼默默磨牙,这个家伙,醒着的时候闹腾,睡觉的时候在他的梦里也不安生,但是莫名地,他就是说不出昨晚做的梦,只是含糊地唔了一声。   “那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不睡了。”   “好,那你洗漱,我去把早餐拿上来。”   趁着这个空闲辛灼缓了缓神,他觉得自己有点不太对劲了,对施怀熹。   难道是还没习惯吗?   他照旧把这个情绪压下来,并没有很强的探知欲,反正迟早他能意识到原因是什么。   他们吃完早餐,施怀熹看了看窗外,说:“我想出去散散步。”   “现在?”   “嗯嗯,”施怀熹骄傲扬眉,“我现在都不会被雨淋湿了。”   辛灼看着他的小表情,很想捏一捏他,“我也去。”   “好啊好啊,”施怀熹兴致勃勃,“我去问问辛渐冉想不想去?”   辛灼下意识想拦住他,却不知道要用什么理由,这一愣神的时间里施怀熹就出去了。   辛灼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不乐意让辛渐冉加入进来。   他对朋友的占有欲这么强的吗?   他想着,听到了辛渐冉的回答——他的画稿今天就要交,所以要在屋子里工作,不能跟他们一起去了。   这应该是符合他心意的回答,但他却更烦闷了。   施怀熹敏感地察觉到他的情绪,“怎么了?”   “没事,走吧。”   大概是下雨天加上接近中午的原因,路上行人很少,也很安静。   雨也下得很安静,细雨霏霏,让远处的景象像是笼罩在一片雾气里,影影绰绰,是真正的烟雨江南。   岸边的垂柳犯着困,水里的乌篷船懒洋洋地飘着,连升起的炊烟都在细雨里睡着了。   施怀熹看着神思不属的辛灼,他举着一把油纸伞,伞面往他这边倾斜,脸上的神情却是生人勿近的冷厉,眼神空空地盯着一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辛灼,”施怀熹开口,“你以前来过江南吗?”   辛灼回神,“来过。”   “来做什么的,捉鬼吗?”   “嗯。”   “给我讲讲。”   辛灼就讲给他听,一个故事下来,辛灼也摆脱了神游的状态,施怀熹松了一口气,拉着他逛起来。   他们在桥上用糕点喂鱼,有一条胖嘟嘟的鱼尤其馋嘴,借着体型的便利把同伴挤到一边,自己吧唧吧唧吃了个痛快。   他们还遇到了一只很不怕人的猫,老大爷一样揣着爪子趴在门口,静静地看着雨,施怀熹轻轻去揪它耳朵,捏它尾巴,它也就只是懒懒地抖抖耳朵甩甩尾巴,有种不跟不懂事小破孩计较的长辈感。   再往前走,不远处的河面上驶来了一艘小船,载着满船的莲蓬,撑船的人只戴着一个斗笠,哼着愉快的江南小调,看到辛灼还很是热情地打了招呼,得知他是来游玩的还送了他几个莲蓬。刚采下来的莲蓬是生机勃勃的绿,是夏天江南的颜色。   “辛灼辛灼,你喜欢这样的小雨吗?”   “不太喜欢,”辛灼抬头看着伞面,“都听不到一点雨声。”   “想听雨声啊……”施怀熹拉着他停下,“你站在这里别动。”   他们正站在一颗高大茂盛的树下面,施怀熹飘到树干上,手撑着树,又跟辛灼说了一遍,“不要动哦。”   他说着手指微动,那些细小的雨滴就从树叶和枝干上剥离出来,像是一颗颗小小的珠子,施怀熹手掌向下压,这些雨珠就兴高采烈地往同一个目的地降落。   伞面上传来清脆的雨声,像是小豆子在伞面上滚来滚去,是辛灼喜欢的雨声,他刚想看看施怀熹在干嘛,下一瞬穿着白衬衫的青年钻到他伞下,扬起一张眉眼生辉的笑脸,他的身影在雨里朦胧而虚幻,他的手虚虚拢着他怀里的莲蓬,像是从满目苍翠里诞生出来的精魂。   他在雨声中问他,“喜欢吗?”   辛灼在自己无序的心跳声里回答他,“喜欢。”   面前的青年笑得更加明媚,辛灼乱得厉害,他无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他,耳边忽然听到一声惊呼。   是从不远处的房子里传来的,紧接着那房子的大门打开,一只黑色的猫闪电一般窜了出去,辛灼面色一变,快步走到那户人家问,“没事吧?”   出来的是个身材瘦削的中年女人,“没事,这只猫不知道为什么跑到我妈房间里去了,把我吓了一跳。”   这边没出事,辛灼就带着施怀熹快步离开,施怀熹看着他拿出罗盘,了然了,“那只猫是鬼?”   “不好对付的鬼。”   他们跟着罗盘一路追过去,施怀熹觉得路越来越眼熟,“辛灼,这好像是我们昨晚在鬼域里经过的路。”   等看到前方熟悉的桥洞的时候,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昨晚坐在墙下的那只鬼。   而墙下真的坐着一只鬼,他似乎没想着躲,只是倚着墙,出神地注视着雨滴在河面上溅起的小小涟漪。   辛灼不动声色地走近,发现这鬼的身上没有阴煞之气——这是一个生前死后都没有做过恶的鬼。   那只鬼不知道是发现了他们还是没发现,只是坐着,一声也不吭。   施怀熹也看出来这不是一只恶鬼,对辛灼说:“走吧。”   辛灼点头,转身就要离开,平地却起一股阴风,两个阴差出现,辛灼手疾眼快地给施怀熹身上按了张符,那两个阴差完全没注意到他们,围着那只鬼齐齐叹气,“爷爷啊,您这腿儿怎么还没长出来呢,再这样下去要耽误投胎了。”   施怀熹这才注意到,这只鬼膝盖下的裤管空空荡荡的,再一看那两个鬼差,越看越眼熟,这不就是当初勾王老四魂的那两个吗?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开花jpg;   顺便说一句隔壁冉冉是这样摘贴纸的——接一盆水,把脸浸湿,再抹一抹脸,贴纸就全部掉下来啦! 第28章 辛灼第一次仇恨一个梦   那两个阴差嚎完也看到辛灼了, 一个话多的眼睛就蹭地一亮,当场就用了鬼迷眼,把他们这里的异状藏匿起来,“道长,是你啊,你来这儿捉鬼?”   “来度假,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辛灼一边说一边折元宝。   那阴差馋馋地盯着元宝, 相当羡慕,“度假好啊,我们是来出公差的, 就是这位大爷, 他死前跟你们一个市的,户口就在那儿,在我们的管辖范围内, 死后魂魄就算到了这儿也得归我们负责……哦对了, 道长,你的那位朋友应该就在你身边吧……不不不我们不是要抓他, 我们可没资格收他的魂。”   辛灼折元宝的手已经停了下来, 面容森寒,“谁告诉你们的?”   “是我们城隍老爷说的, 上次我们去汇报工作,他就说下次要是再跟你们见面,跟你说一声你朋友是绝对自由的,他不想投胎就没有阴差敢钩他的魂。”   辛灼听得都怔了怔, 把贴在施怀熹身上的符拿了下来, 施怀熹活动了一下身体, 好奇地问两个阴差,“我到底是什么来头?”   “哎哟,您自己都不知道,更何况我们了。”   辛灼把元宝烧给他们,“这鬼是怎么回事?”   阴差一边往袖子里塞元宝一边说,“这位啊,明天晚上我们就要接他去投胎了,但是他这腿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死一年了,还没长出来,道长你给看看吧,不然这样去投胎,他下辈子的腿儿就是这样了。”   那鬼坐着,依旧一声不吭,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   一般来说,不管生前的状态是怎么样,人死之后,魂魄都是完整的,就算一开始不完整,最多一个月也会变得完整,像这样一年了还没有恢复的情况辛灼也是第一次听说。   道士和鬼差对于这类善魂都是很乐于去帮助的,辛灼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黄符和朱砂笔,“名字和生辰八字。”   那鬼差报了,施怀熹下意识一算,发现这鬼居然活了四十二年,他看着那鬼,他身材瘦削,脸色苍白,五官是有些寡淡的清秀,完全看不出来有四十多岁了。   辛灼画了个引魂符,符箓浮在这鬼空荡荡的裤管上燃烧着,他默念咒语,符箓燃尽后,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他这里的魂魄已经死了,无法再生。”   魂魄也是会死去的,当某个部位被主人遗忘或者排斥,那个部分的魂魄就会消亡。   这种情况也相当少见。   “还有一个办法,可以用他的一部分气运补魂。”   阴差连忙看向那鬼,“爷爷诶,你说句话,这样做行不行?”   那鬼静静地看着他们,而后飘起来鞠了个躬,“谢谢你们,不过我不想投胎。”   “又说这话了,你可想清楚了,你要是不愿意投胎,过了投胎时辰就要魂飞魄散了。”   施怀熹吃了一惊,“后果这么严重吗?”   “是他的魂魄撑不住了,他离他的尸身太远,也没有在世的亲人挂念,要不是定好的投胎时辰护着他,老早就要魂飞魄散了。”   那鬼面色平静,“就这样吧,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阴差摆摆手,“职责所在,不管怎么样,到了时间我们还是会过来一趟的,那我们就先走了,道长们有缘再见啊。”   见他们走了,那鬼又要坐下,他魂魄虚弱,晃晃悠悠的,施怀熹伸手扶着他坐下,魂体相触间,施怀熹感觉到了凉意,“你变成黑猫是去做什么?”   那鬼回答:“我每天都在附近闲逛,这两天没看到卖花的阿婆,我就去她家看了看情况,没想到吓到人了。”   路上,施怀熹回想着他说这句话的神情,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朦朦细雨里,那鬼靠墙坐着,躬身垂首,像是静默的雕塑,又像是漂泊的浮萍。   施怀熹确定他就是他们昨晚看到的那只鬼。   “辛灼,”施怀熹轻声说:“我想多管闲事了。”   “想让他投胎?”   施怀熹摇摇头,“想让他清醒过来再做决定。”   他看得出那只鬼的状态,麻木而浑噩。   “辛灼辛灼,跟我一起吧。”   辛灼双手环臂,“你想怎么做?”   “我们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可以先去问一下那个卖花奶奶,我直觉他们也许认识,不过要是问不出来什么我就要靠你了。”   辛灼很乐意让他靠,“先找个地方吃饭,下午我们过去问问。”   “嗯嗯,那你在群里跟叔叔阿姨说一声。”   事实上就算施怀熹没有这个想法,辛灼也打算尽力帮一下。   他们道士,会消灭恶鬼邪祟,也会为善魂引路。   他们找了一家店解决了午饭,之后又闲逛了一阵,下午两点多的时候,辛灼站在木制的大门前,叩了叩门。   出来的还是中午那个身材瘦削的中年女人,她还记得辛灼,“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麻烦你问一下你妈妈,她认不认识一个叫傅萧的人,小的时候住在这里,十岁左右就搬走了。”   女人对辛灼的印象还不错,因此虽然这个问题比较奇怪,她还是愿意问一问,“那你在外面等一等。”   门关上,施怀熹问,“后面那句是你算出来的?”   辛灼扬了扬眉,满意地听到了一句夸夸,“辛灼,你好厉害,你还算到了什么?”   辛灼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之后再说。”   他说完没一会儿,门被打开了,这次开门的是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老奶奶,她看着辛灼愣了愣,“你是他儿子吗?”   辛灼顿了顿,不打算要这个暂时性的爸,“不是。”他实在不会撒谎,施怀熹也觉得欺骗一个老人家实在是太没有道德心,他们决定如实说。   辛灼把施怀熹教他的话一字不漏地说出来,“傅萧死了一年了,他现在不想投胎,不投胎的话他就会魂飞魄散,我是个道士,我想多了解一下他的消息,尽量救救他。”   他其实对这段话的作用不抱多大期望,毕竟一听就相当有病。   然而面前的老人神情变得哀伤,她打开门示意他进来,“他真的去世了啊……”   辛灼跟着她一起进去,“您知道他去世了?”   “一年前我梦到过他,梦到他坐在他们家墙下面,腿也残疾了……他的腿真的……”   辛灼点头,在她对面坐在,把买来的点心放到了桌子上,“是。”   施怀熹小声地辛灼给老奶奶倒茶,后者听话地倒好了茶,带着点心一起摆到老人面前。   “谢谢,”老人的手上满是岁月的痕迹,她握着茶杯,“傅萧这孩子很可怜,他跟着妈妈一起生活,他妈妈对他好的时候是真的好,但是动起手打他的时候,打得也特别狠。”   “为什么打他?”   “他妈妈恨他喜欢跳舞。”   傅萧是个很安静的孩子,他很懂礼貌,也很乖,相当讨人喜欢。   他很喜欢跳舞,每一个见过他跳舞的人都赞不绝口,她原来觉得这些人应该是哄着孩子的,哪里会有这么夸张呢?   直到有一天她去赶早市,回来的路上在朦朦细雨里,青石小巷中看到了正在舞蹈的傅萧。   他小小的身体在雨里舒展着,有着不可思议的美和无法言说的韵律感,像是正在舞动的音乐。   他好像掌控着雨落下的声音,掌控着树叶飘落的速度,也掌控着看客们的悲喜。   她静静地看着他舞蹈,她相信他是属于舞蹈的精灵,他会和他舞蹈一起发光。   直到面容被愤怒扭曲的女人出现,发疯一样地辱骂他,打他,粗暴地把他拖走,舞蹈的精灵变成毫无反抗之力的孩子,她急忙上去阻止,周围经过的人也赶紧去劝说,这才把女人劝住。   只是后来这样的情况越来越多,傅萧越来越沉默,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又过了两年,傅萧十岁的时候,跟他妈妈一起搬走了。   “后来我就再也没有听到过傅萧的消息。”   静默蔓延了一阵,辛灼垂眸拿出两张折成三角的平安符递过去,“谢谢您告诉我们这些。”   老奶奶握住他的手,“也拜托你,让他好好投胎,他这辈子受了太多苦,下辈子一定会好好的。”   辛灼郑重地回答她,“我会尽力的。”   走出门的时候,施怀熹看着绵绵的细雨,闷闷地说:“他的下辈子会好好的吗?”   辛灼照着大概的投胎时辰算了算,“明天晚上的每个时辰都不错。”   施怀熹轻轻嗯了一声。   辛灼看着他认真的侧脸,虚虚地扣住他的手腕,掌间一片冰凉,他说,“有我在,别担心。”   施怀熹扬了扬唇,“好哦。”   心里想着这件事情,施怀熹有点无精打采,也犯困得厉害。   晚上八点多,他坐在桌子上当辛灼的小镇纸,困得脑袋一低一低,辛灼捏捏他,“困了就先睡。”   施怀熹下意识抱住他的手指,靠在他的手上,咕哝着说:“我还没换睡……”   话还没有说完就睡熟了。   辛灼轻轻握着他,起身走到床边又顿住,把小布偶放进了口袋里,接着画符。   从小到大,只要是他答应下来的事情他都会做到,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施怀熹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他正在跳舞,耳边只有风和雨的声音,他满心都充盈着喜悦和愉快,他的动作轻盈随意,雨丝在指间共舞,风拂过树叶,穿过小巷,吹奏着只有他能听懂的音乐。   他们好像浑然一体,仿佛下一刻他就可以乘着风飘到树上,在每一片叶子上起舞。   世间万物都是他的观众。   他们都很喜欢他的舞蹈。   然而下一刻,一切都消失了。   他全身都泛起疼痛,女人尖利的声音响起——   “你是个男孩,你怎么可以跳这种舞?”   “我不许你跳舞!”   “你是不是变态,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孩子!”   “要是早知道你跟你那个畜牲爹一样,你一出生我就该掐死你!”   “你再跳舞我就打断你的腿!”   一次又一次,他再也听不到风和雨谱写出的音乐了。   他开始痛恨,痛恨为什么要有这种让妈妈痛苦的能力。   要是能让它消失就好了。   他站在高楼一跃而下。   妈妈却变了,她哭着说她错了。   她哭起来也像魔鬼。   然而一个熟悉的声音急切地传来,“施怀熹!施怀熹!”   施怀熹挣脱着醒来,“辛灼……”   辛灼是从施怀熹的痛哼声中醒来的,紧接着就听到他开始小声呜咽,哭腔像是闷在喉口,压得又低又哑,他听得心都是揪起来的,现在看他醒了才松了口气,“怎么了?”   “做梦了……”   辛灼第一次仇恨一个梦。   “辛灼,”施怀熹的声音还残存着梦境里的哽咽,“我们让傅萧再跳一次舞吧。”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应该在九点或十点,我会尽快的。   今天生平第一次报了警,事情已经解决了,但是心情要缓一缓,更新就要晚一点啦。   然后之后的双更也改一下时间,晚上六点和九点各一更。   抱住大家啵啵!   看到你们喜欢这本文,我真的很开心,我会好好写的,爱你们!超级无敌大啵啵! 第29章 敬新生   房间里的灯是暖黄色, 小布偶被辛灼握在手里,施怀熹抱着辛灼的手指把刚刚做的梦相当详细地说了出来。   叙说的过程中,辛灼一直都在轻轻摩挲着他软乎乎的背。   说完最后一个字, 施怀熹问,“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辛灼想起上午施怀熹扶住傅萧的场景,他跟施怀熹提起这个接触,“这跟你的魂魄有关系, 你是功德魂, 跟其他魂魄接触的时候会产生影响。”   就像是功德金光能伤害恶鬼,那么这金光应该也能够帮助到善魂。   “你说想让他再跳一次舞, 要怎么做?”   施怀熹转了转圆手, 很卖力地做出绅士的邀请动作,“首先,去邀请他。”   辛灼把手指按在他手上,“我跟你一起去。”   施怀熹这次拒绝了他,“这次我自己去。”   辛灼冷着脸看他,小布偶开始摇晃他的手指,“辛灼辛灼辛灼……”   辛灼妥协,“一个小时后你还没回来我就去找你。”   “一个小时怎么够?久一点, 两个小时。”   “呃……”施怀熹故技重施,“辛灼辛灼辛灼……”   “两个小时内,一定回来。”   “一定,”施怀熹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五点四十多,“我现在就去找他, 辛灼辛灼, 你给我画张找他的符吧。”   辛灼快速地给他弄好, 又多塞了两张符给他,一张防身一张定位,他放心了一点,祝福说,“快去快回。”   “知道啦知道啦。”   朝霞已经升腾起来了,绚烂的云彩掩映在苍翠树木之间,像是精心搭配好色彩的油画。   施怀熹跟着符飘着,在老地方看到了傅萧。   他坐在围墙上看着朝霞,像是一张削薄的纸。   施怀熹扫过他下半截空荡荡的裤管,安静地在他不远处坐下。   朝霞像是棉花团里的颜料,很快就把半边天空染得斑斓绚烂,橘红的太阳懒洋洋地升了上来。   今天是个晴天。   施怀熹轻声说:“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傅萧望着天空,也轻声问他,“什么梦?”   “我梦到我变成了跳舞的孩子。”   傅萧顿了顿,他看向施怀熹,后者弯着眼睛对他笑,于是他坐近问,“然后呢?”   施怀熹也坐近,用很温和的声音讲述完了这个梦。   说完后,他们彼此都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很可怕吧?”傅萧说,“这个梦。”   “很可怕,让我喘不过气来,当我睁开眼睛,意识到这个梦已经结束的时候,我很想做一件事。”   “什么?”   施怀熹扬起双臂对他笑,“我想跳一支舞。”   傅萧这一次沉默了很久,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很哑,“为什么?”   “为一切的结束。”   他继续说,“今天晚上,你的这一生会彻彻底底地结束,傅萧,一生结束之前,你想跳一支舞吗?”   傅萧伸出手,他的指间早就感觉不到风了,“我很久没跳过舞了。”   “但你的身体一定还记得。”   “我……”   “你想跳一支舞吗?”施怀熹又问了他一次。   傅萧静静地注视着他,“我想。”   施怀熹伸出手,“那跟我走吧。”   七点半,施怀熹带回来一个特殊的客人。   八点钟,全部家庭成员到齐,大家围着圆桌坐下,辛家父母戴上大儿子亲手出品的开眼符,一次看见了两只鬼。   施怀熹也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场景下让叔叔阿姨看到他鬼魂的形态,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他简单地打了个招呼,“是这样的,我想在鬼域给他搭一个舞台,大家可以一起加入进来吗?”   傅萧原本还拘谨着,闻言摇头,“不需要舞台那么隆重的。”   “当然要,除了舞台,还有服装,还有一堆东西……”他说着说着,桌上的其他人慢慢加入话题,辛家父母相当踊跃,他们是第一次接触到鬼,还能参与到孩子们的工作里来。   傅萧刚开始还试图阻止,只是渐渐地,他看着他们认真的神情,他安静下来,聆听着每一句话。   一番讨论之后,由辛灼和施怀熹去鬼域那边商议,并且邀请观众和请帮工鬼一起布置场地,辛渐冉负责舞台的设计,辛妈妈负责服装的制作,路爸爸负责制作和采购观看过程中一些小玩意。   至于傅萧,就留在这里,一起讨论舞台和服装的设计。   分工一完成,大家就火速开始行动。   辛灼和施怀熹连折代买地准备了满满五大箩筐元宝,和五箩筐香烛出发去了鬼域,真金白银开路,大家都很乐意在这里看一场舞蹈。   辛渐冉效率也相当快,很快画好了舞台的图,带着图去了纸扎店,加快加急,让店里有空的师傅都来赶工,终于在临近中午的时候做好了,辛渐冉把它连着符箓一起烧掉。   鬼域,辛灼在空地上放置的符也跟着燃烧起来,符燃尽的时候,一个玉白色的庞大圆盘和一堆零件一起凭空出现,辛灼招呼着周围看呆了的鬼们开始行动。   他们把圆盘架在傅萧家门口那座桥上,开始紧锣密鼓地装饰起来。   辛妈妈在飘逸的舞蹈服装上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路爸爸动手制作和采购了数量相当庞大的小东西。   一切都在忙而不乱地进行着。   星星爬上了夜空。   晚上十点,一切都准备就绪。   离傅萧投胎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这是身边的鬼差告诉他们的。   这两个鬼差是施怀熹想请过来的,一方面是请来问问具体的投胎时间,另外一个方面,也是想着多两只熟悉的鬼,傅萧也会更开心一点。   正想着,傅萧换好衣服飘了出来,施怀熹眼前就是一亮,他穿着渐变的青色长衫,像是把烟雨江南穿在了身上。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一天的时间下来,大家都熟悉了不少,纷纷给他打了打了气,施怀熹最后指了指灯光明亮的舞台。   “去吧。”   去跳今生最后一支舞。   傅萧静静地飘到了圆台上。   今晚没有霏霏的细雨。   有的是繁星满布的夜空,有的是满河的花灯,有的是无数无数,为他而来的观众。   两侧的河面上堆满了小船,岸边,围墙上,树梢上,桥上全都是观众。   他们的手上都提着灯,一盏一盏,像是星海。   头顶有明亮的光打下来,他在光里闭上了眼睛。   层层染就的青色摇曳起来,这支没有音乐的舞蹈静静开始了。   像是探访一位久为相逢的故友,先是生涩,忐忑,小心地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而对方只是笑。   对他说好久不见。   宽袖舞出愉悦的弧度,玉白色的舞台上,穿着青衫的舞者,舞着烟雨江南里,故友相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所有的观众都安静下来。   整片星空,整个夜晚都为这一只舞安静下来。   他们在舞蹈里听到了乐曲。   宁静而悠远。   傅萧感觉到了风的吹拂。   人间的风的吹拂。   风欣喜地在他之间穿梭,绕过他玉青的宽袖,扬起他深青的衣摆。   他们也是久别重逢。   一切都像是回到了曾经。   傅萧听到了风声为他谱写的乐章,时隔多年,他又一次听到了乐章,是祝福的乐章。   他忘情地舞动着,内心澎湃着纯然的喜悦和享受。   世间万物都是他的观众。   他被万物瞩目。   有炽烈的火焰重新燃烧起来。   他的热爱复苏了。   最后的最后,他扬起双臂,带着一身江南光景,躺倒在玉白的圆台上。   一片静默。   有小小的,亮亮的黄色星星坠落下来,有一颗落到了傅萧掌心,他把这颗星星举起来,紧接着面前就落下了斑斓的海。   全是小巧可爱的东西,亮黄色的星星,拇指大的小香囊,小小的玩偶,布缝的各种样式的糖果,各色花朵……   这些都要把他淹没了。   他站起来,和无数无数的观众相望着。   没有一个观众鼓掌,他们说——“谢谢!”   谢谢他给予了他们一场无以伦比的盛宴。   傅萧也说谢谢。   谢谢你们来看。   当然最需要谢的坐在正肩挨肩他家围墙上,见他看过来,齐齐露出五张笑脸。   他收回视线,正要下去,不经意看到不远处的桥上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怔了怔,对她挥了挥手,后者脸上的皱纹都笑了起来,眼睛里却流出晶莹的泪水,是高兴的。   傅萧飘到围墙下,施怀熹跳下来问他,“跳得开心吗?”   傅萧点点头,他看向两个鬼差,“麻烦你们送我去投胎吧。”   他想活着,想呼吸,想在烟雨里、平原上、山林间、在千万人瞩目舞台上尽情舞蹈。   话多的鬼差眼睛一亮,“当然没问题,我想要个你的签名,我觉得之后你的签名肯定能卖钱。”   一直不说话的鬼差依旧不说话,只是迅速地掏出小本本递给傅萧,显然跟同伴一个想法。   傅萧失笑,还是给他们签了。   他又看向施怀熹他们一家子,很郑重地鞠躬,“谢谢大家今天对我的帮助,谢谢你们促成了这支舞,也谢谢你们看了这支舞。”   “客气什么,大家都是朋友了,”辛妈妈说,毫不吝啬地夸赞,“跳得特别特别好看。”   路爸爸点头表示同意。   辛渐冉则说,“谢谢你这支舞给我带来的灵感。”   关于热爱和新生。   辛灼只是看了看时间,说:“最后五分钟。”   “那还来得及帮我复原双腿吗?”   “复原什么呀,”施怀熹笑着指过去,“这么久都没有发现吗?看看你的腿。”   傅萧连忙低头看去,看到了自己的脚面,“我恢复了……”   他的热爱使他重新变得完整。   施怀熹笑着点头,“是啊,恭喜恭喜。”   他拿过一个空杯子递过去,“虽然不能随便喝东西,但是碰个杯还是可以的。”   七个酒杯举起来碰撞出无比清脆的声音,他们齐声说:“敬新生!”   敬落幕的过往,敬盛大的新生。   最后的最后,傅萧向他们挥手,和两个阴差一起消失在璀璨灯火里。   施怀熹呼出一口气,刚想伸个懒腰,手腕就被身边的人扣住,“你想投胎吗?”   “投什么胎,我还没活够呢。”   “那你……是怎么死的?”   施怀熹顿了顿,望进身边人那双满是认真的眼眸里。   作者有话说:   去拥抱热爱。   希望大家喜欢这个故事,描写的时候我好像也看到了一场无以伦比的舞蹈。   另外谢谢大家的关心,我已经没事啦!可以很好地投喂宝贝们!我现在准备去洗澡睡觉了,明天要是有空闲再回复评论。   谢谢看文的每一位,疯狂啵啵!晚安! 第30章 他喜欢的施怀熹,好可爱   辛家父母也听到了这句话, 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地往后退,施怀熹叫住他们,“没事,没什么不好说的。”   小船推开花灯,施怀熹看着四双满溢着关切的眼神, 捏着手里亮黄色的小星星,“我死的那天是礼拜六……”   施怀熹很清晰地记得那一天。   他睡了一个懒懒的觉醒来, 阳光透过他的星星窗帘照耀进来,光斑铺满了他的床, 他窝在床上跟朋友们聊了会儿天, 约好了晚上一起吃大排档。   一直赖床来到十点多他才准备起床,起床之前的最后一件事是打开看了很多遍的综艺,把声音开得很大。   不然总觉得太安静了。   叠好被子拉开窗帘, 阳光穿过一整面落地窗照耀进来, 整个屋子都变得明亮。   他洗漱,简单打扫了一下卫生, 给昨天刚到的花换了水。   这是名叫桔星的雏菊花, 亮黄色, 开得可爱又热烈, 他很喜欢。   就这么慢悠悠磨蹭到将近十二点,要吃午饭了。   他今天不想做饭,决定到附近的快餐店吃一顿垃圾食品。   大杯冰可乐,炸鸡腿, 三层汉堡包和大份薯条, 再上一杯圣代, 是相当适合夏天的食物, 施怀熹坐在角落里,一边玩手机一边吃。   前面的座位来了客人,施怀熹看了一眼,是一对母女,母亲比较瘦弱,穿着简单的T恤,女孩儿则穿着明黄色的小裙子,扎着双马尾,发圈上有很可爱的星星。   他听到她们说话。   “这个好好吃,妈妈,我明年过生日还能来这里吃吗?”   “不止明年,等妈妈赚到了钱,我们每个星期都过来吃。”   “也不用每个星期啦,我们可以一个月来这里吃一次!我的病现在已经好了,不用再花妈妈的钱了,我也会好好读书,长大后也赚钱,我们一起赚钱,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天天来这里吃了,我还会给我们买房子,买好多好多裙子……”   小女孩叽叽喳喳地说着,像只欢快的小鸟,她的声音并不高,偶尔还跟妈妈咬耳朵,施怀熹偶尔看过去,看到的都是她的笑脸。   亮晶晶的。   让人看了心情就很好。   于是他慢悠悠地吃着,等到她们吃完了,母亲牵着女儿的手离开,他才整理了一下,也离开了。   今天的温度很舒服,施怀熹闲适地走着,前面不远处就是那对母女,女孩一步一小跳,双马尾晃动起来,像一对可爱的耳朵。   他不自觉地笑起来,往更远处看去,却看见一个男人涨红着一张脸,脸上的线条绷得狰狞,他一只手压在衣服内侧,眼睛像是寻找猎物一样在来往的人群里扫视,锁定了这对母女。   施怀熹直觉不好,他快速往前跑去,那个男人也跑过来,他的手从衣服内侧伸出来,雪亮的光芒浮现,是一把水果刀!   人们惊慌地喊叫起来,母亲一把抱起女儿,快步往后退去,但是那把刀越来越近,瘦弱的女人转过身,用自己身体迎上了刀锋。   施怀熹一把把她拽开,他的手臂被水果刀划开,这时候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了,他几乎是瞬间就钳住男人握刀的手,凭着近乎野蛮的本能用自己最大的力量去攻击,他到现在都不记得是怎么回事,视线是摇晃的,耳边也是嗡鸣的声响,等清醒的时候他已经死死按住了男人。   周围有人渐渐聚拢过来帮他,施怀熹刚松一口气,底下的男人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歇斯底里地吼叫着扭转身体。   施怀熹听到了骨骼移位的声音,紧接着他的腹部就一痛,一把军工刀深深捅进了他的腹部——他还藏着一把刀。   他感觉全身的体温都在急速下降,视线也模糊起来,有人扶着他,有人带着哭腔打120,有人说你坚持住。   很奇怪的,在彻底昏迷的前一刻,他没有觉得恐惧,也没有想自己是不是要死了,他只是看着紧紧握着他的手,大哭着的那对母女。   他希望,下一次过生日的时候,妈妈也能穿上漂亮的裙子。   他还希望,如果真的有来世的话,那就请神明看在今生他做了这么多好事的份上。   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吧。   施怀熹模糊了一些细节说完了这件事,“就是这样了……”   他猛地被辛妈妈抱住,怀抱是凉凉的,辛妈妈轻轻拍着他的背,哽咽着说:“我们怀熹真棒。”   施怀熹僵了僵,有点庆幸魂魄是哭不出眼泪的,他生疏地,小心翼翼地回抱,轻声说:“我也觉得我好棒的,救了两条人命呢。”   “不止两条,”路爸爸也说,“那个神经病在被控制起来前一定是能杀多少人就杀多少人。怀熹,你救了很多人。”   辛渐冉没说话,他说不出来话来,他只是想着,他一定要度过这个死劫,一定要。   辛灼也没有说话,在他讲述的时候就一直握着他的手,到现在也没有放开。   施怀熹看着这样低沉的氛围,“我还没说我是怎么遇到辛渐冉的呢,叔叔阿姨,你们想听吗?”   辛妈妈路爸爸都说想,他们围着施怀熹坐着,辛妈妈握着他的另一只手,路爸爸靠着辛妈妈,握着她的手。   “你们一定想不到,我居然是在辛渐冉的身体里醒过来的……”   接着在这个宁静的夜晚,施怀熹把他跟辛渐冉相遇,带着他去若虚观,碰到辛灼,辛灼答应下来帮他们,所有所有他们经历的事情,他都慢慢地说给了辛家父母听,辛渐冉也在一边补充细节。   辛渐冉觉得施怀熹有一种很奇妙的能力。   他可以在不知不觉间,就可以让身边的人拥有「面对」的勇气。   让傅萧面对他的过往。   让他面对,并且说出他的恐惧和逃避,不再为此感到羞耻。   等到他们都到家了,辛灼把其余三个人都还魂之后,带着施怀熹回了房间。   从施怀熹开始讲述到现在,他没有说一句话。   到现在他们的手还是牵着的,五指相扣,严丝合缝地交叠在一起,施怀熹晃了晃手,立刻被更用力地扣住,他轻声问:“你怎么啦?”   辛灼垂着头,声音沙哑得厉害,“我在想,我为什么不在你身边?”   他没有办法接受施怀熹这样死去,也无法让自己产生「施怀熹要是没有救人就好了」这样的念头,他知道这是对他的亵渎。   他只能想,为什么他没有在他身边?   他在的话,施怀熹就不会出事。   他几近魔怔一般地转着这个念头,甚至开始怨恨自己。   他听到施怀熹笑了,声音却是哽咽的,“你今晚是不是就想我哭给你看啊……”   辛灼一下手忙脚乱起来,紧张地看着他,“我没有!”   “其实我……”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有着辛灼看不懂的情绪,像是藏在迷雾里的星星,辛灼不由得紧张起来,“怎么了?”   面前的青年摇摇头,扬着脸对他笑,“可以抱一下吗?”   辛灼终于松开手,轻轻抱住了他,像是抱住了一团云,一片雾,一颗坠落在他怀里的星星。   星星在他耳边说,“谢谢你,辛灼。”   “谢我什么?”   施怀熹的下巴刚好可以抵着他的肩头,闻言他下意识蹭了蹭,声音又轻又软,“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辛灼轻轻嗯了一声。   一切情绪都平静下来,辛灼回到身体里去洗漱,施怀熹变回小布偶开始今日份的修炼。   他想快点快点活过来。   睡觉的时候,施怀熹自觉窝进了辛灼的颈窝,弯弯身子挪挪脚,找到了最舒服的姿势,然后拍了拍人形抱枕的脖子,“晚安辛灼。”   辛灼用手拢住他,“晚安。”   施怀熹又做梦了。   他梦到了灵栖观,这是很有名的一座道馆,建在山上,有足足一千零八十个台阶,从寺庙门口一直蔓延下去。   他顺着台阶往下望,在香客里看到了熟悉的一对母女。   她们在三跪九叩。   施怀熹想到她们身边去,却发现他动不了。   他看着她们静默虔诚地一步一步跪叩上来,终于到了寺庙门口。   紧接着画面一转,穿着道服的老者递给她们一块小小的排位,施怀熹看到,上面写的是他的名字。   “好生供奉,多行善事,你们结的善果越多,他的机缘就越深,且宽心,这位小友的因果在他界。”   施怀熹隐隐约约明白了一些。   声音和画面都渐渐隐去,他像是浑身都浸泡在温水里,带着满身的轻松和暖意,睡得更深了。   辛灼已经是第五次惊醒了,他的手又一次把颈窝里的小布偶摸索了一遍,判断出他还是蜷缩着,睡成一颗小胖球才松了一口气。   他今晚有一种潜意识的恐惧,好像枕边这一只会在他睡着的时候,消失在他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这个念头只是想一想,就让他心里一空。   他抚摸着软乎乎的小布偶,不强迫自己睡了,只是静静地出着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布偶哼哼唧唧地挨着他脖颈磨蹭,辛灼感觉得到他手和脚动来动去,蹭得他痒痒的。   等他不动了,辛灼摩挲着勾勒出他现在的样子——   这家伙现在正把自己摊开了睡。   一会儿睡成球一会儿睡着饼,不知道之后会换成什么姿势。   好可爱。   他喜欢的施怀熹,好可爱。   作者有话说:   这章写得想哭,不是难过的哭,就是觉得,我们施施好棒,他值得一切美好。   再庆祝一下灼儿开窍啦!   来个可爱的jpg;   睡成球jpg;   睡成饼饼jpg;   第二更要晚一点,十点之前,我一早就喝了酒酒,犯困了一个上午,下次不能在早上喝了。   晚上见,发出一个超级无敌大啵啵! 第31章 程听受难记   “辛灼, 辛灼!”   辛灼猛地回神,视线立刻从小布偶睡衣的帽子上移开,看回手机上, 猫猫餐厅的一个顾客因为需求没有被及时处理已经脑袋上顶着气愤的小火焰走了。   “你怎么了?”他听着施怀熹接着问,“这两天为什么老是心不在焉?”   为什么……   辛灼放下手机,默默盯着罪魁祸首, 后者今天穿着亮黄色的猫猫睡衣, 扭着身子转过来看他, 帽子上的猫猫耳朵就一晃。   刚刚就一直在他的视线里乱晃,晃得他心痒痒手也痒痒, 他一把揪住耳朵拽了拽,“玩别的。”   “玩别的就玩别的,”施怀熹也不打算追问下去,他打开滑雪游戏, 一边操纵小人一边说:“明天你有没有空?”   “干什么?”   “明晚我要出去, 你要是有空我就带你一起去。”   那肯定要有空。   “就算我没空,你也要等我有空了才能一起去,”他又拽他的耳朵,“听到没?”   “听到啦听到啦……哇辛灼看我空中转了四圈!”   辛灼气闷, 他居然还能这么专心地玩游戏, 一点注意力都不分给他!   他生着这无法宣之于口的气,揪着小耳朵盯着游戏界面,看着看着,注意力又不自觉地回到了施怀熹身上, 盯着那双小圆手看得入神。   又小, 又胖乎乎的, 看着比之前还可爱, 他看着看着,心里的小情绪就慢慢淡了下去。   直到施怀熹雄赳赳地拍着游戏结果上显示的新纪录对他说:“又是一个我创的新纪录!在这个游戏上,你是赢不了我的!”   胜负欲一下子就起来,辛灼接过平板,“我要是赢了怎么办?”   “那我就答应你一件事情!”   辛灼下意识看飘窗,他们已经回家了,回家了就代表已经没有正常理由可以一起睡觉了。   “好。”   有这种念头作为动力,辛灼今晚操作得特别流畅丝滑,轮了三局,如愿以偿地破了施怀熹的记录,后者哼哼唧唧说明天赢回来,“愿赌服输,你要我做什么?”   辛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像是妥协一样轻啧了一声,啪唧把小布偶的帽子给他戴上,还屈指弹他的耳朵,“以后再说,睡吧。”   施怀熹把他的手指拽下来打了几下,“不许弹我耳朵,我要没收今天的晚安。”   他说着往飘到飘窗拉上窗帘,很快,小窝旁的落地小灯熄灭了。   辛灼于是也关上灯,他说:“晚安。”   没等多久,某只小布偶哼唧一声,还是说:“你也晚安。”   辛灼摩挲着有些空荡的枕边,他到现在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又不想要求施怀熹来睡了。   算了,这样也很好。   第二天,计划出了一点变化。   因为辛渐冉在上午画符的时候说起,程听今天要约他吃饭。   施怀熹一听就烦,程听这个阴魂不散的,为什么不能自己把自己给解决了?   因为一直没能抓住程听的小辫子,施怀熹也不好理直气壮地阻止辛渐冉,只能又让辛灼给他塞了点符,确定把人武装得鬼怪不侵才放下心还要嘱托一句,“七点之前回来,遇到什么事情立马告诉我们。”   辛灼双手环臂,“都这样了还能遇到什么事?”   “万一呢?我们要有危机意识。”   辛渐冉又开始幻视自己的另一对父母亲,他连忙说:“放心放心,有什么事情我一定会联系你们。”   课间休息的时候,他又拿出一幅画来,“我还想送给程听一幅画……你们当然也有,你们的我还在画呢。”   他送给程听的画是一副烟雨江南图,白墙黑瓦,绿树红灯,木桥乌船,朦胧景致中又充斥着人间烟火气,是和辛渐冉以往作品全然不同的风格。   拜以前的经历所赐,辛渐冉的画风一直是阴诡华丽风,个人风格相当独特,但是画作也相当压抑阴沉,像他以前一样。   现在他已经彻底从过往的恐惧里脱身,带着这样的成长痕迹画下来的一幅画,施怀熹觉得送给渣攻实在是暴殄天物了。   他正想着要用什么借口阻止,辛渐冉却敲了敲画框,“我还在里面放了驱邪的符箓,摆了一个符阵。”   施怀熹立刻热情,“真不错,这是一份相当用心的礼物,程听一定会很喜欢的。”   目前他能肯定的是,程听一定跟不好的东西勾结在一起,这个符阵要是能发挥作用的话,可够他们吃一壶了,他完全就当辛渐冉送了个定时炸弹过去。   程听这次约的是下午茶,所以辛渐冉还在家里睡了个午觉才叫了车过去。   程听这次定的地方是一家咖啡馆,最近天热,没什么人出门,所以顾客不多,辛渐冉在他面前落座,程听笑得一脸温柔,“先吃点东西,我叫了你喜欢的榛子蛋糕。”   辛渐冉顿了顿,他想起程听第一次给他买榛子蛋糕的时候,他其实并不太喜欢这种口味的蛋糕,只是程听说这个很好吃,他就一直没有说出这句话,以至于程听每一次买蛋糕都是给他买榛子蛋糕。   他看向程听,“谢谢,不过我现在不喜欢吃榛子蛋糕了。”   程听面容不动声色地一僵,这是辛渐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拒绝他。   事情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他维持着温柔的笑意,“那你想吃什么样的?我帮你叫。”   “我自己来吧。”辛渐冉说着走到点餐台重新要了一份蛋糕。   是草莓味的,和路爸爸最近做的甜品一样的味道。   吃完下午茶之后,辛渐冉本来想把画框拿出来送给程听,后者却说:“你想回家看一看吗?”   辛渐冉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个家是指他跟程听的家。   “好啊。”   确实很久没回去了,他也想去看一看。   他低头给施怀熹发信息,程听看着觉得有些不妙,“你在做什么呢?”   “跟我家里人说一声,还有,我七点就要回去了。”   程听紧紧握着拳头,强撑着让自己的表情不要崩掉,“你家里人管得这么严格啊?”   “不是严格,是在意我,我这段时间比较危险。”   程听扯了扯嘴角。   “走吧。”辛渐冉说着,站起身伸出手。   程听看着他手腕上明晃晃的五帝钱,已经觉得掌心在痛了,为了防止辛渐冉看出任何破绽,他一点保护性措施都不能做,这段时间只能靠给自己不停心理建设才在这个时候稳住了表情,忍受着炙烤一般的疼痛还能跟辛渐冉谈笑自如。   而另外一边,施怀熹看着辛渐冉发来的消息,皱了皱眉头,“程听居然要辛渐冉跟他回家?”   辛灼再次提醒他,“他们是情侣。”   所以不用像妈妈担心早恋的崽一样发出这种疑问。   施怀熹气咻咻,“我就是不喜欢程听。”   辛灼早有准备地拿出一张符,“这是追踪符,连着辛渐冉身上的那个,他身上我还放了一张五雷符,我师父画的,加上之前的符,厉鬼组团来也拿他没办法。”   师父画的啊,施怀熹一下子就不担心了,辛灼看透了他的想法,凶巴巴揪住他,“只要有我师父画的你就放心了是吧?”   “你画的也一样重要啦。”施怀熹不走心地顺毛,然后被揪走当镇纸安抚某个小心眼的道士。   程听打开门,辛渐冉只觉得恍如隔世。   明明只有几十天没回来,他却觉得一切都陌生极了,也简陋极了,完全不像是一起生活过几年的家。   这里还沿用着买房时候的装修和家具,没有任何东西,任何装饰,是他们自己挑选或者准备的,跟他们家完全不一样。   他们家,客厅的沙发套和窗帘是辛妈妈自己做的,家具是辛爸辛妈一起挑选的,入口的玄关上有一个柜子专门放辛妈妈的包包,客厅的茶几上有一个固定的抽屉放着他跟辛灼还有施怀熹爱吃的零食,家里的冰箱里有辛妈妈的面膜、辛爸爸的白酒和他们喝的啤酒和碳酸饮料。   他是之前自己有问题,没在意过家里的布置和装饰,但是程听呢?   辛灼会给施怀熹准备屋子,会为了施怀熹去学着玩游戏,会跟他一起挑选一个小小的衣帽架。   程听为什么不会?   他越想心里越发沉,思绪纷乱,他想回家了。   所以没多久他就打断了程听的话,“我该回家了。”   他说着从包里拿出画递给程听,“这副画送给你。”   程听知道自己不能操之过急,他微笑着接过画,下一刻差点连牙都咬碎了,他接画的手从手心到手臂都像是被刀割一样,让他一瞬间就青筋暴起,他一时都说不出话来,幸好辛渐冉已经开始介绍了,“你把它好好挂着,我在里面放了符阵,能驱邪的。”   被驱的程听邪奋力挤出了一个笑,“谢谢。”   他说完努力地把画放到了沙发上才松了一口气,“走吧我送你。”   辛渐冉有些失落,程听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画风已经发生了变化,也没有表达对这副画的喜欢。   他家里人都说很好看的。   他沉默地跟着程听走到门口,却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他警觉抬头,就看见一个庞大的畸形使鬼压着程听冲了进来。   程听装作一副什么都看不到的样子,惊慌失措地说:“你快走!不用管我!”   这就是他的计划,跟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他为了保护辛渐冉受伤,这样就可以把他留下来,只要把他留下来了,他就有把握把辛渐冉驯得跟从前一样唯他是从。   然而下一刻,他想象中本该惊惶恐惧的辛渐冉却把门一关,绷着一张脸走了过来。   接着程听就眼睁睁地看着辛渐冉一手符一手铜钱剑,把他带来做戏的使鬼殴打得体无完肤,最后在一张威力异常巨大的符箓里灰飞烟灭。   他还没回过神,辛渐冉就急急把他扶到了沙发上,“程听,你没事吧?”   此时,程听面前,是辛渐冉的五帝钱和他攥着的一堆符,身后,他紧紧抵着辛渐冉送的画,前后夹击之下,程听只觉得自己被丢进火里灼烧,痛不欲生,然而此时此刻,他还要扬起一抹虚弱的笑意,缓缓摇头。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写了一整天,终于满意了——   施施和灼儿:玩闹jpg;   冉冉:约会jpg;   程听:马上就要被烧死jpg;   只有程听受伤的世界又一次完成了,再次庆祝冉冉凭自己的本事战胜了恐惧!   再跟大家说一声对不起,这几天没给大家好的追更体验,之后会努力存稿,争取固定点更新,不让大家等,啵啵啵! 第32章 喵喵喵   辛渐冉几乎是卡着「门禁」时间回来的, 刚刚走出玄关,就跟坐在客厅的一家人对上了视线,施怀熹率先跟他打招呼,“你回来了,吃晚饭了吗?”   辛渐冉摇摇头,他走过去握住小布偶的手, 有些疲倦地说:“我想申请陪聊。”   施怀熹拍拍他, 对着面露担忧的辛家爸妈说:“那我跟辛渐冉上去聊会儿, 晚点下来。”   路爸爸则说,“冉冉, 我煮个面条给你吃, 想吃吗?”   辛渐冉重重点头,“想吃,谢谢爸爸。”   施怀熹把手机递给辛灼, 说:“我就把这关就托付给你了, 要拿金萝卜。”   辛灼看了眼辛渐冉,捏了捏施怀熹,“知道了。”   施怀熹这才带着辛渐冉上了楼。   三楼的露台。   辛渐冉坐在秋千上, 思绪很乱, 施怀熹也不催他, 安安静静地在秋千上轻轻晃荡。   安静了一会儿,辛渐冉开了口,“今天在程听家,我又遇到使鬼了……”   施怀熹赶紧飘到他身边,“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没事, 我还消灭了那只使鬼。”   “真棒, 不过下一次不能这样了, 这种情况应该及时告诉我们。”   辛渐冉垂着头,说:“对不起啊,让你们担心了。等确定程听没事了,我就不打算去见他了。”   施怀熹一边想着还有这等好事,一边还是很关心他的状态,“怕连累他?”   “不是,”辛渐冉笑笑,“我现在要是还有这种想法,那也太对不起这些天的经历和学习了。”   施怀熹很是欣慰,“既然不是因为这个……你们感情出问题了?”   辛渐冉抿了抿唇,“你愿意听我说吗?”   “当然愿意,虽然我没有谈过恋爱,但我的朋友们都叫我恋爱大师。”他说着举起圆手,看了看把另一只手叠了个尖尖上去,“请脑补一下,这是个竖起大拇指的姿势。”   辛渐冉被他逗笑,也没有那么低落了,“我觉得我跟程听之间出现了不小的问题……”   他是心思细腻的人,一旦产生了这种想法,就会注意到无数的细节,他慢慢地说给施怀熹听,一开始还担心施怀熹会不会觉得他太敏感计较,但是他每说出一个细节施怀熹都会给出反应,他就渐渐轻松下来,“我觉得他现在好像不喜欢我了。”   施怀熹坐在他肩头,“那你打算怎么办?”   辛渐冉摇摇头,“心里乱乱的,还没想好要怎么办,离我的死劫就剩一个多月了,这段时间我就专心学习,等之后再说吧。”   施怀熹彻底放下心,他的死劫多半跟程听有关系,施怀熹不信他露不出马脚。   “那等劫数过后,去找他好好谈一下……要是他真的不喜欢你,会难过吗?”   辛渐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现在的话,还好。”   更像是心里一直萦绕的疑惑得到了答案。   从程听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有这个疑惑——程听是真的喜欢他吗?但是不喜欢他的话,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就算程听不喜欢他,那他能离开他吗?   那个时候的辛渐冉离不开程听,所以他不去想这一切,对程听予取予求,希望能得到他的喜欢和在意。   现在该好好清醒过来了。   施怀熹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神情,看到他确实没有太难受就问:“那就好,之后的事情就之后想,我们当下就专心度过死劫,你跟我详细讲讲怎么遇到使鬼的?”   辛渐冉就把整个过程讲给了他听,“我走的时候还在程听家里布了一个符阵,本来还想明天请辛灼去看一看,但是程听说他会联系自己的认识的大师。”   “辛灼这么厉害他都不想要?”   “这算是他的……怪癖?反正这么多年,他一直只信他找的那些大师。”   看来这些大师的身份也成谜,“你见过那些大师吗?”   “没有,我之前很抗拒见人,所以都是程听跟那些大师见面拿符。”   施怀熹闻言也不再多问,“走吧,下去吃面条。”   程听在确定辛渐冉上了车之后简直是以自己这辈子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个屋子,穿过门口那道符阵的时候,他又小死一次,忍着满身的痛苦来到了他真正的家,直奔地下室狼吞虎咽地吃掉了几个使鬼。   恶鬼魂对他现在的躯体是大补之物,他吃掉之后好受了不少,他休息了一阵,平复了心情,轻声说:“出来。”   地下一团黑影蠕动着出现,声音因为恐惧颤抖着,“主人……”   程听轻轻摸着它的头,声音温柔到了极点,“你知道的,时溪快撑不下去了。最近阴差们盯得紧,使鬼们不能轻易出去,辛渐冉我也没能留住他,只有你能帮我了。”   “不……主人,求求你了主人,我会给你找来最好的善魂……我一定会的,求求你……”   程听慢慢地从脖子上勾出木偶人,他把它摁在指间摩挲,细细听着恶鬼恐惧的求饶声和它压抑的啜泣。   这声音真让他愉悦。   他拧下了木偶人的一只脚,恶鬼痛得嘶吼出声,“主人……”   “我先要你一只脚,”木偶的脚已经变成一团黑雾了,程听把那团黑雾放在鼻端,没过一会儿,黑雾变成白色的一团,程听把它放进小瓷瓶里勉强作为时溪魂魄的养分,“三天之内,找不到善魂,那就只能用你自己的半个魂来填了。”   “是……谢谢主人。”   程听痴痴地看着小瓷瓶,“时溪,不会有任何意外的,很快我们就可以见面了,我好想你……”   晚上的时候,施怀熹把辛渐冉遇到使鬼的事情跟辛灼说了,“你赶紧跟观主说一下,这应该也能成为线索。”   辛灼捏他,“知道了,”他把手机递给他,游戏界面上的金萝卜一颗接着一颗,代表着某个人相当昭然的想要被夸夸的意图,“喏。”   施怀熹很配合,“你打了这么多关全是金萝卜啊,真厉害!”   辛灼轻哼一声,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我们今晚还去吗?”   “当然去啦,现在就出发。”   施怀熹说完就变回魂魄的形态,辛灼也撕了一个画着隐身咒的小纸人,晃晃悠悠地飘起来,施怀熹忍不住戳了戳他,戳完又赶紧把他放到肩膀上,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走吧走吧。”   他带着小纸人穿过飘窗,然后跟坐在蒲团上发呆的辛渐冉对上视线。   一番沉默后。   辛渐冉:“你要出去?”   施怀熹看了看辛灼,又看了看辛渐冉,对上他明显亮晶晶了不少的眼眸,问:“你想跟我们一起去吗?”   辛渐冉当然想。   施怀熹于是看向辛灼,后者幽幽地说:“我等你等了一个晚上,你才答应带我一起去……”   “也没有一个晚上……我错了我错了,打个欠条好不好?”   “那得打个大的。”   “当然当然,大大大。”   反正债多了不愁。   十多分钟之后,施怀熹带着两个小纸人穿过了飘窗,他还热情地招呼辛渐冉,“你要不要也坐在我肩膀上?”   他话音刚落,辛灼小纸人就扭头盯过来。   辛渐冉盯着毫无威慑力的小纸人的目光,摇了摇头,“我喜欢飘着。”   某个人已经开窍,他就不当电灯泡了。   三只来到医院,施怀熹先找了上次见到的赵爷爷,跟他打了招呼,把路爸爸做的糕点递给他,后者很惊喜,“还给我带吃的啦。”   “我家里叔叔做的,很好吃。”   他们寒暄了一会儿,施怀熹问他,“赵爷爷,这些天有其他人进过那间病房吗?”   “没呢,不过我听着他父母好像想请大师来看看了。”   这倒是可以作为一个突破口。   施怀熹向他告别,带着两个小纸人走到时溪所在的病房前,“我上次快走到病房门口,就感觉到一层屏障。”   辛灼闻言飘起来,“我去看看。”   “小心点。”   施怀熹看着辛灼小纸人飘过去,手好像在摸索什么一样,没过一会儿就飘了回来,施怀熹问他,“你看出什么了吗?”   辛灼语调凝重,“你感觉到的那个屏障,是魂魄。”   “魂魄,这一整面墙都是魂魄?”   “不止,整个病房都被一道魂魄包裹住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这件事要请我师父过来。”   有解决的办法就行,“好,”他说着就要走,却发现辛渐冉小纸人直愣愣地看着病房,一声不吭,“你怎么了?”   辛渐冉很困惑,“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好熟悉,但我并不认识姓时的人……”   施怀熹心里一动,难道是因为之前他的魂魄滋养过白月光吗?   “你之后大概就能知道原因了,”施怀熹说,“这件事情我没办法跟你们直说,不是故意瞒着你们啊。”   辛灼深深地注视着他,他并不在意这些,他只是在想,施怀熹大概是因为一些事情而来的,那么事情解决完之后呢?   他要去哪儿?他会离开还是留下?   “我知道。”辛渐冉回答,他相信辛灼也是知道的,知道施怀熹身上的一些谜团,却并不在意。   他只是觉得,施怀熹像是一道光,他大概是看到这里太暗了,所以选择降落到这里,把他们都照亮。   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将近一点了,街道上静悄悄的,路灯的光也温柔,天空上月亮弯弯,星星懒懒闪烁,这样的景色下面,很适合慢慢走一走。   于是他们慢悠悠地飘着,闲适地聊着天。   直到经过一道灌木丛,有沙沙的声音响起。   三只都静默下来,警惕地望过去。   灌木丛轻轻抖动着,从里面探出了一颗毛茸茸的猫猫头。   是一只狸花猫,长得相当可爱,眼也圆圆脸也圆圆,看到他们一点都不惊慌,反而朝他们走了过来。   它的身体也胖乎乎,一看就是一只生活得相当滋润的猫咪。   施怀熹看了看它的身下——它没有影子。   他下意识蹲了下来,又看见这只猫猫扭过身子探进灌木丛,拖出了一个足有它三倍大的布包裹。   它拖着包裹走近他,然后蹲坐下来,还用爪爪洗了洗脸,才用圆圆的眼睛盯着他,“喵——”   它这样问好。   作者有话说:   猫猫!(超大声)   猫猫问好jpg;   竖起大拇指jpg;   今天是小纸人形态的灼儿和冉冉—— 第33章 早上好,我叫胖胖——   凌晨两点, 辛家三楼的露台灯光大亮,施怀熹蹲下身,把怀里的猫猫放了下来, 后者被放下来之后还在施怀熹腿边蹭着,又乖又粘,施怀熹忍不住先rua了一阵, 两个小纸人默默地看了一会儿, 然后飘到卧室, 不约而同地用阿飘的形态出来。   他们也想rua猫猫,没有人可以拒绝猫猫的诱惑。   猫猫对着突然出现的两只表现得相当警惕, 顿时弓起了身子, 毛耳朵也压成了飞机耳,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把施怀熹护在身后,圆圆的脸上都浮现出戾气。   施怀熹赶紧给它顺毛, 一边对另外两只说:“别站着, 你们先蹲下来。”   辛灼和辛渐冉听话地蹲下来,施怀熹就一边rua猫猫, 一边跟他们说着话, 展现出很熟稔的样子, 猫猫被安抚下来, 发出被rua得舒服的呼噜声,施怀熹招呼,“现在可以靠过来了。”   辛渐冉和辛灼都莫名紧张,小心地靠了过来, 猫咪注视着他们, 像是在观察一样, 没过多久, 它主动往前走了走,施怀熹笑着说:“现在可以摸了,先摸脑袋和下巴。”   辛渐冉和辛灼试探着上手,一个摸脑袋一个挠下巴,猫咪舒服地眯起眼睛,又开始呼噜呼噜。   辛渐冉越看越喜欢,轻轻揉它的脸,笑着说:“胖胖的,全是肉。”   辛灼认同地点了点头。   谁知道这话一出,猫猫气呼呼地喵喵叫着,把他们的手拍了下去,扭过身子钻进施怀熹怀里去了。   三只对视了一眼,辛灼扬了扬眉,“这胖猫听得懂人话。”   他话音刚落,猫咪立马回过头对他大声喵喵问候,耳朵都气得往后压。   施怀熹赶紧rua它,“真的听得懂人话呀?”   对施怀熹猫猫的态度还是很好,翘了翘尾巴,乖巧地喵了一声,还点了点头。   施怀熹揉它的毛耳朵,“真厉害,”他看着眼巴巴盯着猫咪的辛家兄弟,“不过他们也没有说错,猫猫你是胖乎乎的。”   猫猫气呼呼,怎么可以说猫猫胖,猫猫听不得这种话!   施怀熹笑着继续说:“胖乎乎是可爱的意思,你长得这么好看又胖乎乎,是我见过最可爱的猫猫了。”   是……是吗?猫猫被夸可爱就不是太生气了。   施怀熹又补充了一句,“还特别帅气,又可爱又帅气。”   猫猫一点都不生气了!猫猫开心地蹭着施怀熹,蹭了一会儿又跳下去,主动把猫猫脑袋递过去给另外两只rua。   辛渐冉和辛灼不约而同地递给施怀熹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沉迷rua猫猫。   就这样吸了一会儿猫猫,施怀熹扬了扬身边的大包裹,问,“可以打开吗?”   猫猫猛点头,当然可以!   施怀熹于是轻轻地打开这个包裹,这个包裹里会是什么呢,他一路上都很好奇。   包裹打开后,最先一眼注意到的,是一个大大的纸箱,做成了房子的形状,上面有不少抓痕和咬痕,一看就用了很久,这是猫猫的窝。   接着就是吃饭喝水的不锈钢小碗,很多猫粮和小零食,还有猫咪的玩具,布缝的玩具小老鼠小鱼小蝴蝶一堆,还有一颗圆球。   这只猫猫,是把一整个家都带在身上了呀。   猫猫看到小鱼干后整只喵都激动起来,时间太久它都忘记了它有小鱼干!它连忙叼了一包递到施怀熹手里,巴巴地盯着他看,施怀熹赶紧把包装撕开,挤出小鱼干递到它嘴边,猫猫飞快地吧嗒吧嗒吃,一连吃了三包才停住。   它还想吃的,但是看了看剩下的小鱼干,决定还是先不吃了,猫猫是只节省的猫猫。   猫猫这样想着,开始犯困,趴在施怀熹的膝盖上,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施怀熹轻声问它,“你想睡在哪里?”   猫猫想睡在露台,猫猫喜欢这里。   于是辛渐冉和辛灼帮着把猫猫的家布置起来,施怀熹轻轻抱着猫猫,把它放进了窝里。   猫猫最后小声喵喵地蹭了蹭施怀熹,安心地睡着了。   施怀熹他们静静地看了它一会儿,也回了房间。   施怀熹刚要变回小布偶,辛灼叫住他,他烧了一张符给他,说,“把这个贴在猫窝上,养魂的。”   施怀熹赶紧去贴了,贴完回来才问,“它怎么了吗?”   “没有多大事,就是魂魄比较虚弱,刚刚跟你接触了那么久,现在又用上固魂符,很快就好了。”   “我还有这个用处呢?”施怀熹边说着边变回小布偶。   辛灼捏住他,“你用处不少。”   施怀熹趴在他虎口撑着脸,“你看得出这只猫的来历吗?它是怎么走的?”   辛灼默了默,揪他的脸,“它能变成人我就看得出来。”   施怀熹笑,他看向窗外,声音很温柔,“算了,该知道的迟早会知道。”   辛灼想到他熟练地rua猫哄猫,“你之前养过猫?”   “没有,不过我猫缘还不错,小区里很多流浪猫都很亲我,我下班会带着猫粮去喂它们,跟它们玩周末我会带它们去做绝育,然后找领养,所以到后来,我们小区都没什么流浪猫了。”   它们都有了自己的家。   “你自己不养猫?”   “我连自己都养不好,养什么猫,”施怀熹轻声说着,“而且我还上着班呢,要是养猫,它就要自己在家里呆一整天,想想也觉得不太好,也幸好没养……”   辛灼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顿了顿,用指节蹭了蹭小布偶的脸,后者轻轻地回蹭他,明明是软软凉凉的感觉,辛灼却觉得被碰到的指节开始发烫,心跳也开始无序起来,他把小布偶放到桌子上,仓促地站起身,“我去洗澡。”   “胖胖,你又不好好吃饭!”老奶奶的声音带着一点严厉,施怀熹莫名觉得心虚,然后他回神,发现视野很模糊,只能判断出自己在一间不大的屋子里,一切布置都陈旧却温馨,是一个被主人好好打理着的家。   他转过头,看到身边熟悉的猫咪,它小了一大圈,是只小猫咪的样子,但还是胖乎乎的。   难怪叫胖胖,这名字取得相当合适。   那这样的话,他看向前方,看到一个看不清面容的老奶奶,这应该就是胖胖的主人了。   “胖胖,再不过来好好吃饭,奶奶要生气了!”   施怀熹察觉到自己正变得慌张又讨好——他能感受到猫咪的心情。   小胖猫乖乖地挪过去,不情不愿地吃起了猫粮,吧唧吧唧吃得一粒不剩,这才换来了奶奶的夸奖,“这才是奶奶的好宝宝,奖你一根小鱼干。”   猫猫立马就开心了,它最喜欢奶奶了!   他们都好好地吃完饭,奶奶开着装满蔬菜的小三轮,带着小胖猫一起出了门,胖胖趴在一堆蔬菜里,非常懂事地没有去扒拉它们,它只是把脑袋抵在蔬菜上面,跟着蔬菜们一起被颠来颠去,它喜欢玩这个。   来买菜的客人都很喜欢它,有一些还会给它带玩具和零食,奶奶通常会拒绝,所以小胖猫也很乖,只有奶奶递过来的玩具才会玩。   奶奶的菜通常是卖得最快的那个,奶奶说这是因为它是她的招财猫,胖胖知道这是夸它的,它很高兴,下次吆喝的时候就会叫得更卖力。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它就会陪着奶奶去跳广场舞,然后一人一猫散着步回家,它会钻到草丛里去抓小虫子,去扑那些会飞的小东西,奶奶就坐在一边,笑着看它。   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玩,一起看电视,看的是猫和老鼠,他们都很喜欢看。   渐渐地,它变得越来越大,奶奶却变得越来越小了。   她不再去卖菜,也没有力气去跳广场舞,但她还是很开心,慢悠悠给它做着小玩具,每天出门闲逛,跟街坊邻居聊天打牌,他们都很喜欢这个和善的老太太,也很喜欢她家的猫。   但是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变成大猫的胖胖觉得自己身上有点难受,成天成天地想睡觉,奶奶把它带到医院,让它老是被针扎,但它知道这是为它好。   可它还是想睡觉,它坚持不住了,放任自己睡了过去,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奶奶就看不见它了。   奶奶看不见它了,它也碰不到奶奶了,他成天成天喵喵叫着奶奶也听不见,还引来奇怪的人来抓它,胖胖不想走,它把自己藏起来,再出现的时候发现它可以碰到它的窝了。   它觉得这是因为奶奶,它哼哧哼哧地把整个家装起来,带着它躲来躲去,时间久了,它就生气啦。   把家给它做什么?它打不开不好吃的猫粮和好吃的零食,两样都吃不到;喜欢的玩具也没有人可以陪它玩,自己玩可没有意思了,还有这个大大的窝,带起来最费劲,每次都要拖出来摆好躺进去,废这么大的功夫,它也不能看到蹲在窝边哄它睡觉的奶奶。   它哼哼唧唧的,想着一定要等奶奶能看到它的时候把这些事情都说给她听。   到时候她肯定会紧紧地抱着它,喂它吃它最喜欢的小鱼干,让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辛灼醒来的时候听到门外细微的动静,他随意地把凌乱的额发往后梳,走到门边打开门,一眼就看到施怀熹靠墙盘腿坐着,晃着手里的逗猫棒逗弄着面前的胖猫猫,两只都玩得很开心。   见他看过来,施怀熹抱住猫猫,举着它的爪子晃了晃,“早上好啊,我叫胖胖——”   作者有话说:   胖胖跟大家打招呼!大家中午好呀喵!都要好好吃饭,天天开心!   沉迷吸猫jpg;   这章又把自己写得哭唧唧,我们胖胖是只无敌可爱无敌棒的好猫咪!   之后就可以固定十二点更新了,终于不用让大家等了,开心,啵啵你们! 第34章 你想投胎吗?   辛灼撑着门框,“你给它取的名字?”   还挺合适。   “这是它自己的名字。”   辛灼了然,“你昨晚梦到它了?”   施怀熹看着怀里的胖猫猫,轻轻挠它的下巴, 笑得很温柔,“嗯,它在等主人呢。”   他说完就见怀里的猫猫睁圆了眼睛, 发出一连串的喵喵, 好像在诉说这些天的经历, 施怀熹被可爱得不行,亲亲它的毛脑袋,“我都知道的, 我们胖胖辛苦了。”   胖胖一个劲地蹭他,委屈地哼哼唧唧,施怀熹安抚地rua它, 抬起头问辛灼,“今天不去跑步吗?”   辛灼从他刚刚亲过胖胖的唇上移开视线,“我去洗漱。”   等他跟辛渐冉捎带着路爸爸跑完步之后再上来, 施怀熹已经把纸箱猫窝挪了进来, 胖乎乎的猫咪躺在窝里, 两只胖爪抱着施怀熹的手睡得很香。   辛灼在施怀熹身边蹲下身, 施怀熹问他,“它现在是不是好一点了?”   “好多了,”辛灼回答他,又看了看他的姿势,“在它醒过来之前, 你打算一直这样?”   “这倒没有,”施怀熹轻轻揉着猫猫的毛脑袋,“等它再睡熟一点。”   辛灼轻哼一声,脱口而出,“你对我都没有这么好过。”   他说完就有点后悔了,担心被看出来不对,但是又想听到他的回答,他注视着施怀熹,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侵略性。   施怀熹笑着看他,“你也是猫吗,要跟它比?”   “要是我是呢?”   施怀熹很配合他,“要是这样的话,胖胖得让辛渐冉照顾了,毕竟我家灼灼很爱吃醋。”   辛灼的心脏重重坠了一下,声音都绷着,“你叫谁灼灼?”   施怀熹坏笑,“叫我养的小猫咪灼灼啊,怎么了?”   辛灼猛地起身拉开卧室门,他的手重重地按在门把手上,青筋蜿蜒着,衬得指节比平时多了一份难言的性感,他的眉眼也压着,黑沉沉的眼眸注视着施怀熹,声音低而沉,“不许这样叫,也不许笑。”   他说着就关上门,留施怀熹笑得开心。   辛渐冉在楼梯口听完了这一场,等辛灼关上门之后他才走出来进了房间。   相当会看场合。   下午的时候,施怀熹跟胖胖玩了一会儿,在胖猫猫玩累睡着后才进了房间变回了小布偶。   辛灼看他进来也没有反应,兀自坐在椅子上看书,施怀熹知道他还别扭着,飘到他手边问,“师父回信了吗?”   “你就想问这个?”辛灼气闷,但是气归气,他还是回答说:“师父外出了,明天过来。”   这倒是很稀奇,“师父去做什么了?”   这下辛灼不说话了,往后一靠,单手立起书,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   施怀熹见状也不说话了,他趴到辛灼虎口上晃着圆脚,相当悠闲。   就这样安静了一会儿,辛灼啪一下放下书,把小布偶握在手里,气闷闷地磨牙,“你怎么这么会气人?”   “我哪有?我是看你看书太入神了,不想打扰你,没想到还被你这么误会,难过了。”   辛灼真的很想把他的嘴堵起来,“施,怀,熹。”   施怀熹知道再逗下去要炸毛了,赶紧握住他的手指,“我错了我错了,开个玩笑嘛,知道你还介意上午的事情,这样,你也可以有一只叫熹熹的猫,我们扯平行不行?”   叫熹熹的猫现在就在他手里呢,辛灼轻哼一声,“不行。”   “那你想怎么样?”   辛灼带着他躺到沙发上,“陪我睡午觉。”   “当然没问题,”施怀熹熟练地窝进他肩颈,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这边还附赠哄睡服务呢,亲,你满意吗?”   “你先哄。”   “好的呢。”施怀熹哄得相当认真,困意也慢慢升腾起来,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他侧躺在辛灼的锁骨里,趴在他肩头睡着了。   辛灼轻轻地拢住他,决定等他睡醒之后要给一个差评。   午睡醒来后,辛灼才回答了施怀熹的问题,“我师父去了城隍庙。”   施怀熹还有些残存的睡意,他抱着辛灼的手指伸了个懒腰,“为了使鬼的事情吗?”   “不全是,主要是去过去开会的。”   “去城隍庙开会?”   辛灼于是给他讲解,有大本事的道士一般都会跟阴差间有合作,相互借力,等这个本事大到一定阶段,更是相当于半个阴间官,会参与进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而且死之后,也能选择是去投胎还是留在阴间工作。   施怀熹又涨了一个新知识,他好奇问,“你之后肯定能跟你师父一样厉害,那你是想投胎还是在阴间工作?”   “我会比我师父更厉害,”辛灼先纠正他,然后反问,“你想投胎还是想工作?”   施怀熹努力撑住下巴,“没想好,感觉太遥远了。”   辛灼抵抵他的下巴,轻声说:“那我也没想好。”   好酒子是在第二天傍晚来的,彼时施怀熹他们三个正窝在一起打游戏,辛灼用锄头锄死了一个僵尸后把平板递给了辛渐冉,若有所感地说:“我师父来了。”   施怀熹左顾右盼,“在哪儿呢?”   辛灼按住他,“门口。”   辛家父母也收到了这个消息,他们也很久没有见到好酒子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在辛灼正式拜他为师的那场仪式上,也就是那天辛灼告诉他们希望他们不用过来打扰他在这里的生活,他们一直牢牢记得这句话,之后再也没上过若虚观。   路爸爸还特意让助理去酒庄带了一瓶好酒投其所好,然而等他们夫妻进门的时候,没有那位让人印象深刻的道士。   “观主呢?”辛妈妈问。   然后她看到孩子们退开,露出了一只专注玩游戏的胖纸鸟。   好酒子按下暂停键,抬起翅膀尖尖跟他们打招呼,“我在这里。”   辛家夫妻对变成这样的好酒子接受良好,他们寒暄了一会儿,又一起吃了晚饭,好酒子还跟着他们一起追了剧,气氛相当融洽。   追完剧后他们陆续上楼,好酒子跟施怀熹一起飘着,跟他一起聊着天,正说得高兴呢,一道黑影猛地扑过来,好酒子敏捷地闪过,才发现这道黑影是只胖狸花。   “胖胖,”施怀熹叫住又准备扑胖纸鸟的猫咪,用它能理解的语句解释,“这是我们的好朋友。”   胖胖听到之后,虽然还是很眼馋,但还是乖了下来,对着施怀熹喵喵叫着撒娇。   施怀熹心都软了,握着辛灼的手说了一句「接住我」就变成了人的形态,把胖乎乎的猫咪抱在怀里亲昵逗弄。   好酒子看看他,又看了看脸色一下子变臭了的辛灼,跟一脸了然的辛渐冉对上了视线。   哦豁,进展喜人,进展喜人。   他们在露台又聊了一会儿天,好酒子向来言语风趣又见多识广,大家聊得很开心,不知不觉就过了十二点。   该出发了。   胖胖一开始还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准备,直到一行人准备离开它才开始着急,围着施怀熹转圈圈,急切地表达了自己也想跟着一起去的意愿。   施怀熹有点犹豫,他是不想带上胖胖的,因为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情,万一有危险,伤害到它了就不好了,然而好酒子飞了过来,对着胖胖端详了一阵,“带上它吧,不会有事。”   施怀熹放下心,把胖胖抱进怀里rua了rua,辛灼看着舒服得翻肚皮的猫咪,再对比一下坐在施怀熹肩膀上还被他无视的自己,默默气闷。   带毛的就那么好摸吗?简直乐不思灼了。   施怀熹把胖胖放下,对一直看过来的辛渐冉说,“胖胖交给你看着了。”   辛渐冉今晚没有变成小纸人,这也是好酒子要求的,问及原因,他只是神秘一笑,什么也没说。   辛渐冉蹲下身摸了摸胖胖,后者也很喜欢他,撒娇求抱抱,辛渐冉连忙把它抱起来,笑着说:“放心吧。”   辛灼心里舒服点了,挨近了点儿施怀熹,后者看向他,笑着伸手戳了戳他,从这个角度,辛灼可以很清晰地看到施怀熹的眼睛,他甚至能看到细小的肌肤纹理,能看到垂眸时眼睑上方浅紫色的细小的脉络,也能看到围绕着乌黑瞳仁的虹膜是淡蓝色的,是天空的颜色。   这双眼眸对着他弯了弯,辛灼骤然回神拍了拍,两只小纸手抵住施怀熹修长的食指,“再戳要打欠条了。”   施怀熹笑着收回手。   他们飘过熟悉的灌木丛,这是他们之前捡到胖胖的地方,然而不知道是故地重游还是其他原因,原本窝在辛渐冉怀里玩闹的胖胖忽然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它翻身跃出辛渐冉怀里,弓起身子,耳朵也往后折成飞机耳,鼻子抽动着,好像在捕捉什么味道。   施怀熹蹲在离它不远的地方,轻声问它,“怎么了胖胖?”   胖胖低沉地叫了一声,它现在的叫声已经不像是一只猫了,更像是野兽的叫声,与此同时,它原本胖乎乎的身体也不断拉长变大。   到最后定型的时候它俨然是一只豹子了,身形矫健,线条流利,圆脸有了轮廓,眼睛也变得锐利凶猛,它确定了一个方向,长长的尾巴勾了勾施怀熹的手腕,像是在跟他告别,接着像是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消失在道路中央。   作者有话说:   乐不思灼jpg;   不好意思昨天没有更新,卡文的时候我去打扫卫生,发现了好几只蟑螂,然后就拿杀虫剂开始杀虫,后面杀上头了杀虫剂就喷得很多,整个人就开始很不舒服,到最后甚至开始呕吐,所以就没有更新,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宝贝们平时喷杀虫剂要小心嗷,最好是在不在家的时候喷好。   我现在去做饭,下午开始写二更投喂宝贝们,啵啵! 第35章 胖胖喵再见!   施怀熹连忙看向好酒子,“观主,能追到吗?”   胖纸鸟的翅膀扇得相当骄傲,“当然可以, 跟我来吧。”   一行阿飘改道去追胖胖,眼前的景色飞掠而过,施怀熹觉得他们都飘出了汽车的速度, 没多久他们就看到了胖胖, 后者一跃就是十几米, 直直地往路尽头的一户人家奔去。   这里一带都是老城区,独栋的楼房和平方交错在一起, 路边的小店都透着陈旧的时光味道, 施怀熹看到路尽头的平房外放着一个摇椅,摇椅上坐着一个老奶奶,她闭着眼睛, 面容很安宁, 在她身边有两只鬼正在动作僵硬地拉住她的魂魄。   不是鬼差,但看起来也不像是恶鬼。   正思索间, 胖胖已经飞跃过去, 嘴一张尾一甩, 那两只鬼发出惨叫被扔了出去, 然而下一刻他们又僵硬地扑回来,就像是被什么操控了一样,施怀熹直觉不对,在胖胖伸出利爪的时候连忙说:“胖胖等一等!”   胖胖闻言改爪为拍, 把那两个鬼魂抽了出去, 施怀熹连忙上前把胖胖护在身后, 辛渐冉站到他身旁, 辛灼则飘出去看向那两只鬼魂,他纸手掐诀,默念咒语,然后把手点在那两只鬼的眉心,两只鬼先是抱头哀嚎着蹲下,过了一会儿疼痛消失,两只鬼茫然地面面相觑。   “你们是谁?为什么来这里掠魂?”   一只小纸人对他们发问的场景其实应该是比较好笑的,前提是这个小纸人手里没有拿着威力巨大的符箓,两只鬼连忙澄清,“我们也不知道啊,我们是附近的地缚灵,跟朋友们约好今晚一起打麻将的,但是走到路上就断片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是啊是啊,我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更何况这是王奶奶,您去问一圈儿就知道,我们这些在附近的鬼怎么可能伤害王奶奶呢……王奶奶没事吧?”   施怀熹正和辛渐冉一起把王奶奶扶到侧躺下来的胖胖身上呢,闻言他问,“你们认识她?”   “当然了,王奶奶每年四大鬼节都会给我们这些鬼烧纸钱,去年她的猫死了,她就烧得更勤,我们都很感谢她……诶,不是,这不会是就是王奶奶的猫吧?胖胖?”   胖胖龇牙朝他低吼一声,但没有之前那么凶厉了。   “还真是你,变成鬼还带改变物种的?”   另一只鬼相当羡慕,“我也想变成这样,好帅啊。”   胖胖开心地哼了一声,接着蹭王奶奶,它太久太久没有碰到奶奶了,又开心又珍惜地蹭着她,心里想着奶奶怎么还在晕乎乎呢,还不过来亲亲它摸摸它?   施怀熹温柔地摸着它的脑袋,“你们好好想想断片之前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接着他又问好酒子,“观主,王奶奶没事吧?”   观主收回在周围观察的视线,“没事,人去世后魂魄都会这样浑噩一段时间,很快就好了。”   施怀熹和辛渐冉都一僵,施怀熹眸光沉沉地看向那两只鬼,“是他们……”   “不是,她寿数尽了,是在梦里去世的。”   施怀熹一时之间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既然是寿数尽了,那应该有阴差来接引。”   他话音刚落,凭空就出现了两个拿着勾魂索的阴差,定睛一看,又是老熟鬼了。   那两只也看到了他们,健谈的那个热情招手,“道长们,又是你们啊,这次还多了一位呢……”他说着又看到了胖胖,不由得一喜,“好哇,就猜到你这只胖猫肯定会过来,现在也不用费力跑了,跟我们一起走吧。”   施怀熹隐隐明白了,“你们也负责抓胖胖?”   那阴差叹了一口气,“只要是辖区之内,死了只蚊子我们都得负责,这胖猫能跑会藏,我们找了半年索性不找了,知道它惦记主人肯定会回来的,到时候一起抓喽,不过你们在这儿是怎么回事?”他对附近的地缚灵也面熟,于是问,“你们还管赌博啊?”   那鬼叫屈,“我们不赌钱的!正经玩耍!”   施怀熹失笑,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问,“你们来的路上有没有碰到什么奇怪的情况?都来晚了。”   那个话少的鬼差想了想,推了推同伴,小声说:“雾……”   “对,是雾!我们还以为是哪位路过的同行呢。”   毕竟阴差都喜欢自带烟雾效果出场,显得自己比较神秘有逼格。   他们话一出,那两只鬼也激动起来,“我们也是雾,灰蒙蒙的,也以为是条……不是,也以为是阴差老爷呢。”   好酒子目光锁定,“是那样的雾气吗?”   他说着,小纸鸟几乎是瞬间冲了出去,它在空中展开,变回了一张黄符,符上用朱砂勾勒的咒语闪着金红的光没入一颗郁郁苍苍的树里。   “你们在这里等着。”辛灼说完这句话,跟着阴差们一起飘了过去。   施怀熹戒备着,他下意识向前,把身旁的都护在自己身后。   辛渐冉看着他,攥紧了自己手里的符。   他也有保护他人的能力了。   没过多久,辛灼他们回来了,好酒子变回了鸟的形状,就是没之前胖了,话多的阴差手里攥着一团灰色的雾气,施怀熹问,“就是这只鬼在搞鬼?”   “准确来说,这不是一只鬼。”好酒子绕着这团雾气转了一圈,翅膀尖点了点,紧接着,雾气退去,显露出一颗硕大的眼球,那阴差拿起眼球打量,“又是这种歪门邪道。”   辛渐冉则看向施怀熹,“你当初看到的是不是也是……”   施怀熹点点头,他问阴差,“这样的情况你们见过很多吗?”   “几十年前简直是泛滥,那时候有个教派专门研究这种歪门,尤其喜欢捉恶鬼,把他们炼成使鬼,还帮人改命换面,为了钱什么脏事都干,后来被一窝端了才算消停了不少,也就偶尔来一次,这一次的还挺会躲的。”   好酒子笑了笑,“命数将尽,再会躲也是无用功。不必记挂这件事情,由他去吧。”   施怀熹看向好酒子,后者对他扬了扬小翅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辛渐冉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他已经渐渐从昔日的感情里脱离出来,看到这个眼球的第一想法是,会这么巧吗?当初在程听家里,在满屋子的符阵中间出现的眼球,现在又出现在这里注视着这一切。   程听在其中,扮演的到底是一个受害者的角色,还是一个,他无法想象的身份呢?   “喵!”   耳边传来胖胖的叫声,辛渐冉看过去,发现王奶奶清醒了,正抱着胖胖一颗超大的猫猫头在揉,“我家胖胖怎么变成这样了……不难看不难看,好帅的。”   阴差见她醒了,把手上的眼珠子捏成轻烟,笑着给王奶奶普及了死后的流程,然后才说,“您家这猫变成这样都是自己有出息,它为了等您,不愿意跟我们走,一只猫东躲西藏,免不了被欺负,它一次一次地反击,当然也会一次比一次厉害了。”   王奶奶听得鼻酸,不住地揉它,“我的乖宝宝诶,辛苦你了。”   胖胖抱着她的腰,眷恋地哼哼唧唧。   施怀熹也接着把之后的事情讲了,王奶奶握着他的手,对着他们道谢,“谢谢你们照顾胖胖。”   施怀熹摇摇头,“是胖胖来陪我们了,我们都很喜欢它。”   胖胖大概也知道自己要走了,蹭到施怀熹他们身边撒娇,被好好rua了一通。   最后它变回原来的样子,看了看王奶奶,又把自己变小了一大圈,这才窝进王奶奶的怀里,然后又想来什么,对着施怀熹喵喵叫着,施怀熹福灵心至,“胖胖的行李还在我们家呢。”   阴差扬了扬手,“不用你们去拿,这个我们来就行。”   他说着晃了晃手上的勾魂索,勾魂索后半截没到地里,像是钓鱼一样,很快就拖着胖胖的包裹出来,话少的阴差把它拎在手里,话多的则伸手去摸胖胖,“看到没,我帮你把包裹拿回来的。”   胖胖还记得就是他们抓它的,伸爪拍开他的手,后者发出委屈的声音,“你这只坏猫,知不知道装你窝的包裹都是我们赞助的啊?”   施怀熹有些意外,“是你们?”   “是啊,看着它一趟一趟地拖行李,我们看得都累,索性给了它一个包裹,这包裹打结也方便,教了几次胖胖自己就会了,我们还帮它打架呢,小胖猫,我们帮了你这些忙,总能摸一摸你吧?”   施怀熹看着这两个莫名可爱的阴差,“那你们要换种叫法。”   “长这么胖乎乎还不让鬼说了……说笑的说笑的,胖胖——超级可爱超级帅的胖胖,让我们摸一摸呗——”   这语调腻得其他人都牙酸,胖胖很好这一口,被哄得很高兴,把毛脑袋伸过去,慷慨地喵了一声。   两个阴差围着摸了它一会儿才收手,高高兴兴地带着他们走了。   两个要去打麻将的鬼谢过王奶奶,大声说,“再见王奶奶,再见胖胖,你们一定都可以投个好胎!”   施怀熹目送他们离开,他悄悄问过阴差了。   胖胖和王奶奶,在投个好胎之前,还能在一起很长时间呢。   作者有话说:   这里是胖胖喵,只要你夸我就会让你rua的超级有猫德的好猫猫!现在我要跟奶奶去别的地方生活啦,你们也要好好生活嗷喵!   这一章除了眼珠子都是小可爱!写得很开心,希望大家看得也开心。 第36章 你打算什么时候表白   送走了胖胖已经凌晨两点了, 一行阿飘加快速度,历时十几分钟飘到了医院,施怀熹找到赵爷爷的时候他刚刚完成交接工作, 施怀熹跟他寒暄了一会儿才去了时溪的病房前,对好酒子说:“就是这里了。”   小纸鸟慢悠悠地飞了过去,他在离病房不远的地方顿了顿, 不知道做了什么, 下一刻很顺畅地飞了过去, 翅膀尖按在墙面上,半晌, 好酒子对辛渐冉说:“你过来。”   辛渐冉闻言乖乖走了过去,“需要我做什么?”   好酒子小声说:“这面墙上禁锢着的是一个人的魂魄,我们当中只有你能接近她,知道她的身份, 这期间会很耗费精力……”   辛渐冉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但是这无疑是能够帮到施怀熹的, 他很高兴自己可以帮上这个忙, 重重地点头,“可以, 只是万一施怀熹问起来,观主您就不要说得这么严重,我要怎么做?”   纸鸟把自己展开贴在墙上,“把你的右手掌心按上来。”   辛渐冉依言照做, 手按上去的感觉竟然是细腻的, 像是摸到了绸缎, 接踵而至的就是寒意, 渗入骨髓的寒意,辛渐冉觉得自己的指尖都被冻得发麻,然后他听到了好酒子低低的念咒声,听不分明,但是语调玄妙,渐渐地有暖意自掌心升腾而起。   念咒声结束,辛渐冉依言移开手,朱砂绘就的符咒转移到了他的掌心,好酒子把自己叠回小鸟,“可以回去了。”   他们交谈的声音很小,施怀熹都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见他们过来才问,“好了?”   好酒子回答,“第一步好了,先回去吧。”   施怀熹飘到辛渐冉身边,“你们刚刚说了什么?有哪里不舒服吗?”   辛渐冉摇摇头,“没事,就是做了一个仪式,”他摊开掌心给施怀熹看,“有了这个我就能知道那个魂魄的身份了,知道了那个魂魄的身份应该就可以知道这个病房里住着的到底是谁吧。”   施怀熹刚皱起的眉头松了松,“会的。”   回到家后大家都累了,在好酒子的要求下都先睡下,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九点,他们匆匆下楼赶了顿早餐,送走了去上班的家长又上了楼。   好酒子正在画符,即使顶着小纸鸟的外壳,用翅膀尖尖捏着笔,下笔也相当行云流水,他画好符,把符箓交给辛灼嘱咐说:“等你哥哥知道了那魂魄的身份,你们就回去,用这张符把魂魄剥离下来,再念清心咒让她清醒。”   辛灼听到他说「哥哥」脸色就臭了臭,接过符说:“知道了。”   施怀熹问,“辛渐冉要怎么知道身份,对他的身体会不好吗?”   好酒子用翅膀拍他,“只是会多梦。”   施怀熹放下心来,这应该跟他之前那些入梦的经历差不多。   好酒子交代完这些事说,“就这些了,我走了,有什么事让阿灼传信过来就行。”   “观主,”施怀熹叫住他,“要是没什么急事的话,可以等叔叔阿姨他们下班再走吗?我想他们应该有话想对你说。”   好酒子愣了愣,笑着说:“太久不下山,把这茬都忘了,好,我也跟他们告个别。”   “现在还可以看看他们的功课呢……”   施怀熹跟好酒子聊起来,辛灼静静地注视着他。   这样好的一个人,会喜欢上他简直是一件毫无疑问的事情。   于是好酒子围观了好徒儿的教学现场,并且作为师公提出了一些自己的意见,又检查了徒儿最近的功课,虽然没有酒喝,但是这一下午也是过得相当充足愉快。   晚饭的时候,得知好酒子就要离开了,先是辛妈妈劝着说好了让辛灼开车送好酒子回去,接着路爸爸下厨做了拿手好菜打包好,跟之前买好的酒装在一起,让辛灼一起带过去。   吃过晚饭辛灼就准备出发了,他去车库把车开了出来,就看到爸爸妈妈站在门口,对好酒子鞠躬。   他紧了紧方向盘,没有再向前。   “谢谢您这些年对阿灼的照顾,我们不是负责任的父母,幸好有您和爸爸,才让阿灼好好地长大了,还有冉冉,要不是有您和怀熹,我们……”辛妈妈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我们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路爸爸紧紧抿着唇,眼眶都泛着红。   好酒子扬扬翅膀,“作为老师,教导好自己的学生是我应该做的,作为一个道士,帮人驱魔辟邪也是我的义务,不必言谢了,两位也别太担心,从一切发生改变的那一刻起,所有人的命运就都走向了不同的结局。”   辛家父母似懂非懂,但也知道这是好的征兆,他们向好酒子告别,目送车子离开才一起携手进了屋里。   车厢里,纸鸟窝在辛灼头上,好酒子调侃着问:“好徒儿,这些天在家里过得怎么样啊?”   辛灼轻哼一声,“看得出来就不要问我。”   “为师就是想听你说说嘛,看你过得这么开心为师就放心了。”   辛灼顿了顿,“我在观里也开心。”   好酒子揉了揉他的头发,“为师还看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辛灼知道自家师父是个成了精的,“有话就直说。”   徒儿说直说那就直说了,“你喜欢上了施怀熹呀?”   明明知道了他会说这个,但是辛灼还是不可避免地耳根发热,不是出于羞耻,而是展示出自己珍藏的宝物那种忐忑喜悦的心情。   他硬邦邦地回答,“看得出来就不要问我。”   好酒子飘到方向盘上,欣赏了一下自家徒儿情窦初开的表情才说:“施怀熹那么好,你会喜欢上他也不奇怪。”   辛灼轻哼一声,相当与荣有焉。   “那他喜欢你吗?”   辛灼心里充盈起来的气球瞬间被戳掉,好酒子了然,“不知道啊……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表白?”   “表……表白?”辛灼咬了咬舌头才让自己不结巴了,这两个字太珍贵了,在这样场景下辛灼甚至产生一种它们被亵渎的感觉,他定了定神才说,“没这个打算。”   “为什么?”辛灼不想回答。   为什么呢?   不是担心表白后被拒绝关系破裂,也不是觉得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产生的感情是否带了太多自己的主观感受。   而是人鬼殊途。   他不想成为施怀熹投胎时的阻碍。   辛灼甚至是希望他可以快点投胎的,他想让他好好享受每一顿饭,可以聆听到自己的心跳,触碰到自己跃动的脉搏,想让他拥有暖暖的被窝,想让他可以如愿以偿地在夏天洗热乎乎的澡,再走进满是凉气的空调房里。   他还会拥有家人和朋友,也会邂逅一个喜欢的人。   哪怕想起这些他确实会难受,但是他由衷地希望,施怀熹可以去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人。   好酒子拍了拍他的手,也没有再多问了。   辛灼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玄关上亮着等他的灯,他不自觉地摩挲着灯的开关,轻手轻脚地换鞋,然而一个声音响起,“你回来了。”   辛灼猛地抬头看去,小布偶出现在他面前,他今天穿着印满了向日葵的T恤,向日葵开得热烈又灿烂,在他心里也扎着根,“你在等我?”   “是啊,顺便玩手机,我还把你的记录破了呢,厉不厉害?”   他把这个当成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辛灼垂眸把他握住,缓了缓才回答,“我明天就赢回来。”   他在沙发上拿起施怀熹的手机,听着他小声的絮絮叨叨上了楼。   他洗完澡出来,听着施怀熹问,“辛灼,你还记得胖胖吃的小鱼干是什么牌子的吗?”   辛灼看过去,小布偶站在立起的手机前,对着满屏幕的小鱼干发愁,辛灼回想着,拿起手机搜索,听着施怀熹轻声问他,“出什么事了吗?你心情看起来不太好。”   辛灼手指一顿,“你怎么什么都看得出来?”   小布偶叉了叉腰,“眼神太好没办法,而且我们相处这么久了,我看不出来才奇怪呢,需要陪聊服务吗?”   “暂时不需要,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于是施怀熹也不再多问,“对对对,再挑点这个牌子的罐头什么的,不知道王奶奶缺什么?”   “阴间什么都有,多烧点钱过去就行。”   “也对……”   两只一起挑好了一堆东西,各自都准备睡觉了,辛灼正要站起身,小布偶却握住他的手指,“需要我的时候尽管说,给你友情价,第一单生意免费。”   辛灼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揪住他蓝色睡帽上的球球,声音很轻,“知道了,睡吧。”   施怀熹实在有些担心他的状态,“或许你更需要哄睡服务?”   辛灼不动声色地呼出了一口气,把他塞进了窝里,“暂时也不需要,保持这个良好的服务态度,留到下次。”   施怀熹拍他的手,“想得美,”静了静,他说,“晚安辛灼。”   辛灼给他盖好小被子,关掉小小的落地灯,最后拉上窗帘的时候回答他,“晚安。”   还能说多久的晚安呢?   作者有话说:   放心,轻松小甜饼,不会虐,只是交代一下灼儿的心路历程。   小纸鸟画符jpg 第37章 他叫时溪   “你怎么了?一直在出神。”   辛渐冉回神, 笔尖上的朱砂在符纸上晕开很大一片,这张符算是废了,他看着小布偶帮他把这张废了的符收起来, 顿了顿,说,“忍不住在想昨晚做的梦。”   “诶, 这么快就梦到了吗?”   辛渐冉纠结,“不确定有没有梦到, 昨晚做的梦也想不起来全部。”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好酒子会说损耗精神了。   “那就是没梦到,”施怀熹拍拍他,“要是梦到了一定会记得的, 不用一直想,我有经验的。”   辛渐冉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嗯, 我尽量不想。”   施怀熹见状把他的笔拿下挂到笔架上,“先歇会儿吧,叔叔昨晚不是做了椒盐虾条吗?不如拿一罐上来吃。”   辛渐冉知道施怀熹是要分散他的注意力, 他站起身,“好, 我再切点西瓜。”   施怀熹看他下楼了, 抱着好酒子为他新写的另外一本书接着看了起来,这本书遇到了问题可以去问辛灼,施怀熹捏着小小的笔,看到第一部 分结尾的时候又圈出了一个不懂的地方, 然后抱着书飘到了辛灼身边,“辛灼辛灼, 来帮我看看这些。”   辛灼正在摇椅上的晃悠着看书, 闻言两指捏起那本半个巴掌大的书,“叫我什么?”   施怀熹福灵心至,还相当上道地给捏了捏肩,“辛老师-老师教教我呗。”   辛灼被哄得扬了扬唇角,“过来。”   施怀熹于是坐到他的腕骨上,一边被捏一边听讲,听到重要的地方还会拿出小笔在边上认真做笔记,辛灼几乎是强撑着不被可爱到讲完的,在小布偶做课后笔记的时候拿出手机咔擦拍了一堆照片。   辛渐冉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他看着小布偶趴在辛灼掌心做笔记,明明是很可爱的场景,可是手的主人目光那样专注地看着他,哪怕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也显得气氛相当亲昵,辛渐冉收回目光,目不斜视地把吃的放到了桌子上。   施怀熹哼哧哼哧写完最后一个字,合上书飘到桌子上宣布,“现在是课后休闲时间!”   辛渐冉被他带着打游戏吃零食,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然而依旧入睡前会下意识紧张,一连几天都没有梦到过有关于那个魂魄的任何消息。   眼看着他的状态越来越不好,施怀熹在这天晚上敲响了他的卧室门。   辛渐冉开门让他进来,他刚洗完澡,穿着辛妈妈做的小熊睡衣,抱着抱枕坐到沙发上,垂着头轻声说:“抱歉啊,都几天了,我还是……”   “怎么就需要道歉了,这件事本来也不着急,”施怀熹坐在他身旁,“比起这个我是担心你现在的状态,你是在害怕吗?”   辛渐冉僵了僵,他看向施怀熹,“病房里的那个人跟我有关系。”   自己猜到的就不算是他泄露消息了,施怀熹这样想着,果然没有再感觉到阻碍,“对。”   辛渐冉把自己更深地窝进沙发,才能抵抗背后缓慢升腾起来的寒意,“我很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也确实在害怕,害怕真相是我接受不了的。”   他已经隐隐意识到过往的几年他都生活在一层假象之中,他过去若有所觉,却甘愿沉溺,觉得真相是自己可以承受的,然而这些天他意识到——不是的,这背后的真相是他无法想象的。   他喃喃出声,“很多时候,我都察觉到程听好像在透过我看另外一个人,我本来以为那已经是最糟糕的真相了……”   施怀熹没想到他会这么敏锐,飘到他肩上拍了拍他,“害怕的话我们就不想了,让辛灼把你这个符抹掉。”   再想其他办法就行了。   跟程听相处的时间几乎占据了辛渐冉目前人生的四分之一,现在让他直面真相还是太快了。   辛渐冉握住他的手,“不用,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来缓冲。”   施怀熹拍拍他,“有事随时都可以找我。”   辛渐冉抵住他,轻轻嗯了一声。   第二天,辛灼之前网购的投影仪和游戏都到了,一大家子追的剧也追到了大结局,看着时间还早,施怀熹跟辛灼和辛渐冉询问了一下意见,对辛家父母提出了邀请——上楼一起去玩游戏。   辛楚韵和路甘来在儿子们正式入住后就没有上过三楼了,虽然一直好奇他们的日常,也从来没有在未经允许的时候去打扰他们,现在得到了允许,开开心心地牵着手跟着孩子们一起上去了。   原来空旷的露台已经布置得井井有条,廊下摆着桌椅书架和蒲团,应该就是平时学习的地方,摇椅摆在廊柱旁边,上面还摊开放着一大一小两本书,辛楚韵一看到就知道的是辛灼平时坐的椅子。   露台左侧放着木人桩和秋千,秋千前面还摆着一个带轮子的白色圆桌,放着一堆零食和饮料,路甘来能想象出三个孩子坐在秋千上一边吃零食一边聊天的场景。   露台右侧靠近栏杆的地方撑着一个宽大的帐篷,今晚繁星满天,然而天文望远镜还是摆放在角落里,路甘来有些失落,知道小儿子还没有完全接受他们,不过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慢慢改变的,他不着急。   他们走到墙边,雪白的幕布垂下来,施怀熹让他们脱了鞋在宽大的垫子上坐下,就飘到辛灼身边去跟他一起去挑选游戏了,辛渐冉则去拿了零食和饮料。   一切准备就绪,他们人手一个游戏手柄,施怀熹先带着辛家父母熟悉了一个比较简单的双人游戏,等他们渐渐上手,享受到了游戏的乐趣,就由辛渐冉和辛灼分别带着他们玩。   辛家一家四口都是很少接触游戏的人,在今晚算是大开眼界了,原来游戏有这么多的玩法,试玩了一个小时下来,大家一致好评的是个饥荒生存游戏,足够有意思,不上手玩的时候,在一边看着也不觉得无聊,他们挨在一起,商量着要怎么拿到火把,怎么打败豪猪,要进哪里的山洞,不知不觉就玩了两个多小时。   把游戏存档之后他们坐在一起闲聊,路爸爸还对木人桩起了兴趣,辛灼带着他玩了一下,成功把人痛得龇牙咧嘴,路爸爸被激起了胜负欲,又跟他们掰手腕。   意料之中没有掰赢辛灼,他又跟辛渐冉掰了起来,双方僵持了一段时间,最后是辛渐冉把他的手按了下去了,路爸爸和辛渐冉都有些意外。   也就是这个时候,路爸爸才注意到了辛渐冉小臂上的肌肉线条——天天在一起反而忽略了孩子身上的变化。   “身体结实了很多。”路爸爸欣慰地说着。   辛妈妈上手摸了摸,惊喜地说,“真的,现在跟刚回来的时候就跟两个人一样,”她笑着看向辛灼,“我们阿灼这个老师当的是真好。”   辛灼向来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种话,捏着小布偶的圆手,递了一包自己喜欢吃的肉脯过去。   快十二点了他们才要各自回房,并且约好了下次周末的时候一起上来打游戏,辛妈妈扶着辛渐冉的手站起身,对着三个孩子说:“洗完澡就快点睡,别熬太晚。”   辛渐冉看着这只带着岁月痕迹的、温热的手在他的手臂上拍了拍,“回房间去吧。”   他看着爸爸妈妈一起下楼,回过身,施怀熹和辛灼在打打闹闹,满天的繁星照耀着他们,往外看去,是很多很多的灯火。   属于家的灯火。   他的现在也是他从前无法想象的。   既然这样,又为什么害怕去面对一个无法想象的过去?   过去都已经过去了。   辛灼刚洗完澡出来擦头发,卧室的门就被敲响,他打开门,辛渐冉面上带着紧张的神色,“我想让施怀熹陪我睡一晚,可以吗?”   辛灼冷着一张脸,“问我干什么,是我陪你睡觉吗?”他转身对着正在整理床铺的小布偶说,“施怀熹,找你的。”   小布偶闻言飘了过去,辛渐冉把刚刚的话又说了一遍,施怀熹知道辛渐冉的性格,如果不是到了很需要他的地步,他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于是很干脆地点点头,“可以啊,等我拿个东西。”   他说着飘回去把自己的的恐龙抱了过来,辛渐冉见状问,“不用拿床吗?”   “不用,我睡你小沙发就行,”施怀熹看向辛灼,努力伸长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晚安辛灼,今晚你就独守一下空房吧,别太想我。”   辛灼屈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又把小布偶翻起来的睡衣下摆整理好,才把他往外推,“晚安,好走不送。”   说是这么说,不过他还是等着小布偶进了辛渐冉的房间之后才关上门,先是帮他把没来及整理的被子叠叠好,又把他的小镰刀放到枕边,这才关灯裹着被子睡了。   另一边,施怀熹放好小恐龙,问:“睡前需要聊会儿天吗?”   辛渐冉摇摇头,只要看着施怀熹在这里他就很安心了,他关上灯,在床上平躺好,把被子拉到下巴,轻声说:“我睡啦。”   “睡吧睡吧,我在呢。”   于是辛渐冉闭上了眼睛。   “肖医生,送来一个出车祸的。”   辛渐冉的视线一阵颠簸,眼前的场景也渐渐模糊,靠着耳边的声音判断出这个肖医生接收了病人,在做手术,手术做完之后,他听到有人叹息着说:“可惜了,以后很难站起来了。”   他心里一紧,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视野变得清晰,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男生,他有着蜜色的皮肤,头发留得很短,完整地露出了五官轮廓。   辛渐冉看到他脸的那一刻只想到生动两个字。   生动到望着这张脸可以想象出他的声音他的性格,甚至是他迄今为止的人生。   他琥珀色的眼眸里好像藏了一轮小太阳,以至于连病气都不能侵占他的眉眼,他跟每一个人打招呼,嚷嚷着想吃肉,像一只生了病依旧活泼好动的小狮子。   辛渐冉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他叫时溪。   作者有话说:   趴手手做笔记jpg;   时溪出场啦!   中午好呀大家!要好好吃饭嗷!啵! 第38章 是谁告诉您的   “你醒了?”   施怀熹刚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就对上辛渐冉亮晶晶的眼眸, 他盘腿坐在地上,不知道醒来了多久,施怀熹若有所觉,“你梦到了?”   辛渐冉点头,“我还梦到了时溪。”   施怀熹埋头揉眼睛的动作顿住,“梦到他什么了?”   辛渐冉把自己做的梦说给施怀熹听, 他在梦里知道了笼罩着整个病房的魂魄是时溪的主治医生, 时溪车祸伤到了双腿, 虽然想要重新站起来很难但也不是没有可能,然而没过多久, 时溪忽然昏迷不醒, 主治医生跟其他医生商量出了一个方案。   但是在手术台上,主治医生操作出现了失误,时溪也因为这个失误变成了植物人。   主治医生因为这件事情消沉又愧疚, 拼了命地去查阅资料去拜访在医治植物人方面有建树的大牛, 她本来身体就不太好,这样的高强度的运转下, 在时溪成为植物人的一个多月后, 猝死在一个深夜。   之后的事情, 辛渐冉就没有梦到了。   施怀熹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觉得不对劲,原书的剧情里直接写的是时溪出车祸后变成了植物人,为什么会有这种多此一举的内容?   “我们晚上过去一趟就知道为什么她的魂魄会一直守在那里了。”施怀熹又问,“你几点起来的?”   “做完梦就醒了, 三点多。”   施怀熹于是推他,“那现在什么也别想了, 好好补觉, 晚上才有精神。”   辛渐冉乖乖地躺会床上,他看着施怀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时溪他……”   施怀熹按了按他的额头,“很快了,你很快就会知道时溪的事情。”   辛渐冉闭上眼睛,他确实累了,做这样一个梦很消耗自己的情绪,他感觉得到小布偶就在他身边,很快就安心地睡着了。   施怀熹在他睡着之后才出了卧室,刚好撞见了准备去晨跑的辛灼,“晚上我们可以去医院了,今天就让辛渐冉休息一下。”   辛灼闻言问他,“你呢?”   “我回房间修炼。”   辛灼听着这个「回」字很顺耳,握着小布偶的手捏了捏,“嗯,我去跑步。”   他跑完步回来洗澡,洗完澡后却发现小布偶不见了。   辛灼是在摇椅上找到的他,小布偶把书当被子盖在身上,露出一双圆手和圆头,是很可爱的场景,但是辛灼却能从小布偶脸上定格的神情里看出他现在情绪不太好。   他的手撑在摇椅把手上,低声问他,“怎么了?”   施怀熹扬起双手是想让辛灼帮他把书拿开,辛灼误以为小布偶是想求安慰,于是握着他的手把他拎出来,自己坐进了摇椅,然后把小布偶放到了腹部,声音带着安抚的意味,“嗯?”   施怀熹转身趴到他的腹部,“就是觉得晚上会是一件糟心事……”   他把辛渐冉做的梦说给辛灼听,辛灼听完就懂了,“你是觉得主治医生失误很奇怪?”   “时溪突然昏迷也很奇怪。”   施怀熹最讨厌这种桥段了,无辜的人被无知无觉地算计,始作俑者逍遥快活。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把自己摊成了一张饼饼,辛灼无措了一会儿,想着他以前的做法,戳戳他软乎乎的手,“要不要按摩?”   施怀熹闷闷地说:“给按按吧。”   小布偶现在已经能感受到被触碰的感觉了,虽然感觉不到温度,感知也不算敏感,但是这样被按着也很舒服,施怀熹闭上眼睛,听着辛灼说:“别烦,有我在,我们一起去把这件事情弄明白。”   施怀熹把自己蜷起来,窝进辛灼的手里,回答的声音很轻,“嗯。”   辛灼于是不再说话,只是轻轻地摩挲着小布偶软乎乎的后背。   晚上的时候,一切准备就绪,辛渐冉和辛灼都直接魂魄离体,没有附身到小纸人身上,这样方便很多,辛灼把魂魄能用的符箓都拿好,又检查了一遍,这才带着另外两只出发。   从家到医院的路线他们都熟门熟路了,很快就到了时溪的病房前,还碰到正巡逻上来的赵爷爷,后者看着施怀熹身边一左一右两只,开玩笑说:“今天是来团建的啊?”   施怀熹今晚心情不太轻松,他简单讲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看着神情变得严肃的赵爷爷说:“您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请您留在这里看着情况。”   赵爷爷犯难,“我要把新魂送走,医院阴煞气重,久留不得,”他拿出一块小牌子递过去,“你拿着这个,用这个可以很快召唤出附近的阴差。”   施怀熹认真谢过他,又对辛渐冉说:“事不宜迟,开始吧。”   辛渐冉点头,他放在背后的那只手上拿着护身的符箓,腰上还被辛灼栓了红绳,保护工作做得相当好,他慢慢靠近那面墙,把绘着符咒的掌心贴在墙上,轻声念着唤魂的符咒,在每一句符咒结尾后加上她的名字——   肖竹鹤。   是一个相当有风骨的名字。   他认真地反反复复地念着,念到第七遍的时候,寒凉的墙面像是冰在他掌心融化了,开始流动起来。   在三双眼眸的注视下,那些流动的寒气渐渐拼凑成一个人形。   她有着利落的短发,面孔瘦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身形也瘦削,白大褂穿在身上像是套到了木架子上,那张带着岁月留下的痕迹和智慧的脸上现在满是木然,眼眸也闭着,眼窝深深,她的眉头紧紧皱着,让痛苦和木然出现在了同一张脸上。   辛灼示意辛渐冉后退,自己则拿着清心符上前,施怀熹想跟上去也被他按住,他掐诀念咒,抬手把符箓按在肖竹鹤眉心,低喝一声,“醒!”   面前的魂魄浑身一震,眼眸猛然挣开,却只有眼白。   辛灼直觉不妙,他连忙往后退去,却还是被反应速度极快的魂魄钳住手臂,那只手简直继续像是金属焊的的,带着浓重的寒意刺进他的魂魄里,辛灼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正要拿出符箓的时候,面前极快地闪过一个身影,把钳制住着他的魂魄掠了出去。   辛灼一看脸就黑了,他平静的一颗心立马七上八下,急忙冲上去帮着施怀熹一直压制住魂魄,这是一道善魂,威力大的符箓通通不能用,他们跟魂魄缠斗了一阵,最后辛灼在施怀熹按住魂魄的时候给她按上缚魂符,这才有空问一句,“没事吧?”   “我没事,”施怀熹感觉到魂魄依旧在挣扎,咬牙忍着深入魂魄的寒意按住她,对着要上前的辛渐冉说,“你来念清心咒!”   辛渐冉快速上前,他努力镇定,一手持符一手念咒,沉声喝道,“肖竹鹤!醒!”   原本不断挣扎的魂魄一下子安静下来,紧接着她委顿在地上,他们紧紧注视着她,不敢放松一丝警惕。   好半晌,肖竹鹤抬起头,神情茫然又严肃,“你们是谁?”   施怀熹注视了她一会儿,蹲下身问,“你记起自己是谁了吗?记得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吗?”   肖竹鹤皱起眉头,她看到自己有些透明的手,又回头看了看病房,“我死了……时溪……”   她的神情又开始发生变化,渐渐染上凶厉,施怀熹连忙按住她,“我们是来救时溪的!”   肖竹鹤猛然清醒,她面前青年人的魂魄有着浅淡的金光,这光让她觉得安心和信服,“你们要怎么救他?”她脸上带着浓重的自责,“是我害了他,如果不是我操作失误的话……”   “等等,”施怀熹轻声打断她,“您再好好想一想,真的是您操作失误吗的?手术那天一切都准备得很妥当,您也没有精神紧张到会出错的地步,你回想一下……”   肖竹鹤摇头,“就是我操作失误,不然还能有什么原因呢?”   “也许就是有别的原因呢?”施怀熹狠狠心下了猛药,“这关系到我们到底能不能救时溪。”   肖竹鹤紧紧盯着他,“你们真的能救他?”   施怀熹不假思索,“真的,您好好想一想,找出原因我们才可以对症下药。”   肖竹鹤是真的很排斥这一段记忆,但是救时溪的机会就在眼前,她必须放任自己沉入这段回忆里。   大概是太痛苦了,这回忆反而清晰如昨,肖竹鹤记得每一个细节,记得每一段心情,甚至是每一句跟护士的对话。   施怀熹一点动静都不敢有,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看着她的神情由痛苦紧张变得茫然,她说:“我没有出错。”   施怀熹一喜,却又反问她,“你确定吗?”   肖竹鹤的表情渐渐变得镇定而清醒,她是相当优秀的医生,笃定地重复一遍,“我确定,我没有出错。”   她所有的动作都没有出错,时溪当时身体各部位的反应也没有问题,是相当突然地,事故就发生了。   那天的结果太惨烈,结果也是她无法承受的,以至于干扰了她的判断。   施怀熹松了一口气,“第二个问题,您去世之后,为什么魂魄会在这里?”   “我觉得很抱歉,”肖竹鹤看向病房,“他刚刚考上理想的大学,还那么小……我那时候以为是我害死了他,所以我想守着他,我要保护他。”   施怀熹心里一动,又是这种充满着保护意味的话语,“为什么要保护他?有人要害他吗?”   “不是人,是鬼……很多恶鬼都想要害他。”   施怀熹觉得自己已经离触摸到真相不远了,“为什么您会知道有很多恶鬼要害他,是不是有什么人告诉您的?”   “对……是有人告诉我的的……”   施怀熹生怕自己吵乱了她的回忆,声音压得极低,“是谁告诉您的?”   作者有话说:   摊饼饼jpg;   今天是三只帅气合作抓鬼!   二更在下午六点,啵啵啵! 第39章 施怀熹,不要睡   肖竹鹤的神情却越来越迷茫, 她自己都觉得相当奇怪,“我不记得了。”   明明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她会不记得了?   施怀熹竟然也没有觉得多失望, 他缓了缓神,温声说:“没事,不记得也没关系, 我们迟早会知道是谁的。我们可以去看看时溪吗?”   肖竹鹤被他扶着起身,“你们跟我来。”   她在前面带路, 施怀熹跟着她走,手腕却被扣住, 辛灼眉眼沉沉地望着他, 施怀熹觉得他的眼眸深得让他莫名不敢对视,他移开目光,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这样一问, 施怀熹才感觉到手上传来的刺痛感,他捏了捏手, 眉头浅浅地皱起来,“手有点儿……”   话还没有说完他的手就被另一只比他宽大一点的手握住了, 还被揉了揉, 明明是冰冰凉凉的触感,施怀熹却感觉到了热意,他听着辛灼问,“现在好点了吗?”   施怀熹轻轻回握,“嗯。”   辛渐冉在他们握手的那一刻就走到前方去了, 哪怕在这样的情况下也相当会看场合。   这间病房是陪护型, 有个小小的客厅和陪护房, 然后才是时溪住着的病房。   这是辛渐冉在现实里见到时溪,让人惊讶的是,时溪除了面容憔悴了一些,跟他梦里的竟然没什么差别,辛灼见状看向肖竹鹤,后者目光柔和地注视着时溪,“我也是后来才发现是我在温养着他的身体,不过最近我已经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辛灼看向她慢慢出现裂纹的魂魄,后者向他摇了摇头,“你们要怎么救他?”   施怀熹看向辛灼,辛灼这才松开了他们交握的手,他掀开盖住时溪的被子,拿出红线掐诀念咒,那根红线在咒语声中开始游动,咒语停时它也停下。   此时时溪的四肢都被套住,唯有脖子,只被横亘了一半,辛灼收回绳子,“失魂症,需要把他带到道观。”   “哪家道观?”   施怀熹回答,“若虚观……您去过?”   肖竹鹤摇头,“听很多病人提过,都说那里很灵,你们都是那儿的道士吗?”   施怀熹指了指辛灼,“他是,我们都是家属。”   辛灼听到「家属」这两个字,手上的动作都顿了顿,肖竹鹤看向辛渐冉,“我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你给我的感觉跟时溪那么像?”   这也是为什么辛渐冉贴她清心符的时候那么有效,她恍惚间还以为是时溪的魂魄出现了,一瞬间心神大动,什么防备警惕都没有了。   辛渐冉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辛灼走上前回答说;“他们生辰八字一样,命格相似,魂魄就也有相似的地方。”   辛灼知道事实应该远不止于此,不过这也是原因之一,也不算骗她。   肖竹鹤的神色更加放松,“那我就放心了,时溪之后就拜托你们了,他是个很好的孩子,谢谢你们能来救他……”   施怀熹听着这话不太对劲,凝神看去,却看到她的魂魄开始破碎,他急忙上前,辛灼和辛渐冉和紧随其后。   “您怎么了?”   肖竹鹤站得笔直,真的像是一根苍劲的竹子,眼眸却缓缓闭上,“我应该是累了,这些年过得浑浑噩噩,终于清醒了,谢谢你们能来。”   救了时溪,也把她从噩梦里拯救出来。   如果有下辈子,她还是想当个医生。   施怀熹却知道她要没有下辈子了,她破碎掉下的魂魄正在消散,她很快就要魂飞魄散了。   这就是结局了吗?   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被人算计成这个样子,最后还要落得魂飞魄散的结局。   施怀熹最讨厌这样的情节。   他猛然张开手臂接住倒下的肖竹鹤,把她平放到地上,手上接着他已经很熟悉的道印,随着快速而静默的布印,他身上浅淡的金光光芒越来越盛,把肖竹鹤也笼罩进去,接着他看向辛灼,“把阴差叫过来。”   辛灼脸色阴沉得惊人,他看着施怀熹明显变透明了的魂魄,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咬牙掰断了牌子,辛渐冉也紧紧盯着施怀熹,表情跟辛灼如出一辙。   相熟的两个阴差很快出现,刚想打招呼就对上这样的眼神,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辛灼指了指肖竹鹤,“能收吗?”   “肖竹鹤!这也是我们一直在找的魂啊……能收能收,”阴差用勾魂索勾住肖竹鹤,后者的魂魄明显更加凝实了,“幸好你们先把她的魂固住了,不然我们来了也没用,就是你看起来不太好。”   他后面这句话是对施怀熹说的,后者扬了扬唇,“确实不是很好,你们快把她带走吧,她这样会影响下一世吗?”   “放心放心,在酆都好好养着就行了,你这样的情况要尽快回到肉身啊。”   施怀熹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快走吧。”   阴差于是勾着肖竹鹤的魂魄离开了,施怀熹这个时候才站起身,他头晕得厉害,脚步不稳地往后倒去就被辛灼抵住,后者的声音又低又急,“我先带你回去。”   施怀熹还没来得及回答,病房门被打开,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着急地走了进来,看了看明显发生变化的心电图,还没有出声眼泪就流了出来,她伸手就要按急救铃,施怀熹赶紧拦了一下,“我们要尽快带走时溪。”   肖竹鹤已经离开了,为了保护好时溪的身体,越早把他带走越好。   辛灼深呼吸一口气,一手揽着施怀熹,另一手甩出一张符,他注视着看到了他们的女人,“想救你儿子就安静下来,听我说。”   施怀熹渐渐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耳边一片嗡鸣,觉得轻飘飘的,像是一片坠落的云。   辛灼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等说服好时溪的妈妈之后他又看向辛渐冉,“我要带施怀熹回去,你一个人护送他们去观里,能做到吗?”   辛渐冉看着已经半昏迷的施怀熹,连连点头,“我可以,你快带他回去。”   辛灼把所有的符箓交给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交给你了。”   他说着打横抱起施怀熹,直接穿墙而出。   辛渐冉则看向时溪的妈妈,神情沉稳,“阿姨,这件事情不能惊动太多人……”   “施怀熹,别睡!”   施怀熹环住辛灼的脖子,他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声音困顿还要半开玩笑,“没睡,你颠成这样也睡不着啊。”   “跟我说话,施怀熹。”   “跟你说着呢,”施怀熹也知道不能睡着,强撑着精神,“等这件事情解决完,我们一起玩一下那个恐怖游戏吧?”   “你不要玩到一半捂眼睛就行。”   “我才不会,”施怀熹咕哝着,“我让你给我捂,要完蛋一起完蛋。”   辛灼把他抱得更紧,明明不是瘦弱的体型,但是抱在怀里却小小一团,身体数据也像是量身打造一起,严丝合缝地跟他嵌在一起,他的心在不断下坠,声音依旧无波,“你还能不能有点出息?”   “不能有更多了,”施怀熹意识越来越飘忽,“还有,下次你不能再随随便便……随随便便破我滑雪游戏的记录了,这是我玩得最厉害的游戏了,知不知道为了超过你我多辛苦啊……”   “现在知道了,下次要早点跟我说。”   “这种事情是靠自觉的……”   “我努力自觉,还有什么想玩的游戏?”   辛灼跟他一路都说着话,把速度提到了极限,穿进熟悉的卧室他才松了一口气,在飘窗上坐下,单手抱着施怀熹,另一只手捻符掐诀,怀里的魂魄渐渐变成一小团带着浅淡金色的光,晃晃悠悠地飘进小布偶的身体里,他这时候才说:“施怀熹,可以睡了。”   躺在床上的小布偶努力抬了抬手,用困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跟他说了一声,“晚安,辛灼。”   辛灼轻轻拂过他的脸。   他打坐调息了一段时间,才还魂进入自己的身体,饶是这样,站起身的时候还是有些腿脚发软,手臂上也裂开细小的伤痕,流出殷红的血,辛灼草草收拾了一下,把指尖血跟朱砂混合在一起,绘成固魂的符箓。   他燃香念咒,用符箓把小布偶裹住,看到小布偶身上若隐若现的光芒渐渐沉下去才彻底放下心,把他小心地放进了口袋里,又背起辛渐冉的身体,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他要尽快赶到若虚观。   施怀熹只觉得这一觉好像睡了很久一样,他久违地感觉到了暖意,像是在寒冷的冬天窝在暖乎乎的被窝里,不自觉就越睡越沉,越睡越舒服,想一直睡下去。   不过他的生活可不只有睡觉,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呢,于是他在觉得睡够了的时候努力地离开了被窝。   他醒了。   入眼是木质的栏杆,栏杆之间掩映着碧绿的草地和树木,这个场景很眼熟,他目光放远,看到了不远处的山谷。   这里是辛灼的小木屋。   他被捏了捏并不存在的脖子,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醒了。”   他回过头,眼前的人垂眸看着他,目光专注而柔软。   作者有话说:   哎呀,写得我的心也软软的。   阅读愉快。 第40章 你们认识程听吗?   施怀熹趴在辛灼掌心里伸了个懒腰, 还扭了扭身子,“我睡了多久?”   “现在是第二天下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施怀熹秀出自己胖乎乎的胳膊,“我现在相当精力充沛,辛渐冉他们呢?”   “被师父带去休息了。”辛灼看着他一脸无事发生的样子牙痒痒,伸手把他戳倒, 一字一顿,“施, 怀,熹。”   施怀熹一看到这样熟悉的神情, 立马麻溜认错,“我知道错了,不过当时情况紧急嘛,下次一定事先跟你说一声。”   “你还想有下次?”   “当然不想了,”施怀熹抱着他的手指安抚拍拍,“但是万一又碰上了,这也说不准。”   辛灼憋闷地收回手指, 他面色冷得惊人, 施怀熹一点都不怵,“我已经没事了, 我当时是因为有你在我身边才敢这样嘛,辛灼你真的好厉害的!”   面对这种夸夸,辛灼也忍住了不搭理他,施怀熹于是重新握住他的手指晃悠,“辛灼辛灼辛灼……”   辛灼妥协般地叹了一口气, 他总是拿施怀熹没办法, 他要更加努力修行, 说到底还是他不够厉害,需要施怀熹用损伤自己的办法去救人。   他拎起小布偶放在肩膀上,“先带你去吃饭。”   施怀熹哄好了人就放松了,圆脚不自觉晃悠起来,“我们这边的事情跟叔叔阿姨说了没有?”   “今天早上给他们发了消息。”   施怀熹放心了,“那等会儿吃饭的时候拍个视频过去……”   吃过晚饭之后,辛灼带着施怀熹去找辛渐冉他们,一个不大的房间里挤满了人,昨晚见到的时溪妈妈身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应该就是时溪的爸爸了,他们站在时溪的床边,神情紧张地注视着好酒子。   辛渐冉则站在他们身后,他听到动静,回过头看到施怀熹眼睛就一亮,急忙迎上来,“你怎么样了?”   “完全好了,”施怀熹说着,又欣慰地拍了拍辛渐冉的肩膀,“你做得不错,把时溪他们顺利带过来了。”   辛渐冉摸摸鼻子,“也没有遇到什么太大的阻碍。”   只是碰到两个馋他们阴气和身体孤魂野鬼,吓唬一下就跑了。   施怀熹看向床铺,“时溪现在怎么样?”   辛渐冉带着他们往里走,“观主在看。”   施怀熹跟时溪父母打了个招呼,两夫妻先是惊了惊,很快就适应了,毕竟他们新世界的大门在昨天就彻底打开了,他们现在的关注点全部在儿子身上。   时溪妈妈看着好酒子,这位满身酒气的道士从进门到现在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神情凝重,看得她心里七上八下,眼下终于忍不住出声,“道长,我儿子到底是怎么了?”   好酒子看向徒弟,“阿灼,来。”   多年师徒之间的默契不必言明,辛灼帮着好酒子准备好笔墨,好酒子在时溪上半身用朱砂绘满了符文,又让辛灼跟着他一起在地上绘好了一个符阵,再燃上香,香气袅袅而起,时家父母原本焦躁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他们的手交握在一起,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好酒子把辛渐冉带到阵中,递给他一个桃木片,“置于口中。”   辛渐冉认真照做。   好酒子又让辛灼和施怀熹各自握着一张符站在阵侧,辛灼刚想说什么,好酒子按了按他,“放心,不伤身体。”   于是辛灼站定。   全场肃然,好酒子迈着玄妙的步伐,晃着铜铃念咒。   施怀熹感觉得到他抱在怀里的符箓开始发热,随着好酒子的念诵,他看见——所有人都看见了,有白色的雾气从时溪的中指指尖溢散而出,凝成细细的长线,一路晃晃荡荡地蜿蜒,钻进了辛渐冉的指尖。   好酒子站定,“果然。”他大力晃了晃铜铃,白线溃散,消失在空中,时妈妈率先发问,“道长,这是怎么回事?”   好酒子示意辛渐冉他们可以动了,他在椅子上坐下,“有人要给你的儿子换命,不止是换运势,是要连身体也跟着换。”   时溪父母和辛渐冉闻言一脸骇然,施怀熹则悄悄松了口气,总算等到了这一天——辛渐冉将要知道真相的这一天。   时溪父亲皱紧眉头,“我们家一直不信鬼神,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人……”   辛渐冉面色苍白地出声,“你们认识程听吗?”   时溪父母脸上都是一脸茫然,时溪妈妈念着这个名字,“程听……老时,我记得儿子有个高中同学好像就叫程听。”   时父也想起来了,“不知道跟你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时溪确实有个叫程听的高中同学。”   “他们关系很好吗?”   “不好,”时溪妈妈慢慢想起来了,“时溪挺烦他的,之前还跟我们抱怨过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但具体怎么奇怪他也没跟我们说过。”   因为自家儿子很少会有这样不喜欢的人,哪怕没有见过程听,时溪妈妈对这个人也有印象。   辛渐冉顿住,施怀熹飘过去拍了拍他,问,“叔叔阿姨,我想问一个冒犯的问题,时溪出车祸那天,有人跟他在一起吗?”   这是时家父母最痛苦的回忆,时父缓了缓神才能回答,“我们也不知道,他出事的那块区域没有监控,我们只知道他那天是去跟朋友们一起打球。”   时妈妈想到当初的场景眼眶就泛起红,她握住时溪的手,“道长们,我们家孩子还能醒过来吗?”   “当然能,”好酒子回答,“他昏迷不醒是因为魂魄不全,把魂魄都找回来了就能醒了,只是时间太久,他的魂魄不太好找。”   时家父母放松下来的神情又绷紧,但事情好歹是有了个盼头,“我们能等。”   好酒子安抚着他们,取了他们的指尖血融进朱砂里绘符,而后把符箓贴在时溪眉心,念道:“荡荡游魂,何处留存;三魂早降,七窍未临;河边野外,荒庙庄村;公庭牢狱,坟茔山林;虚惊诉讼,失落真魂。今差山神五道,游路将军,当方土地,家宅灶君;吾今差你着意搜寻,收魂附体,助起精神。天门开地门开,受命童子送魂来。太上老君急急如律敕!”   那符箓在时溪眉心燃烧起来,却不掉一丝灰烬,反而燃上浓烈的金色,等到火焰消失的时候,原本黄色的符箓变成金色,大小也变成原来的四分之一,质感坚硬。   好酒子扣着这枚金符掐指算着,“九月二十三,是这孩子苏醒的时候。”   时溪妈妈喜上眉梢,“今年吗?”   好酒子点头,时溪父母对望着,都欣喜得有些恍惚了,只有三十二天了,只要再等三十二天,他们的孩子就可以醒过来。   时父连忙说:“道长,这期间我们可以住在这里吗?”   好酒子点头应允,让小道士把他们带下去休息。   门被关上,好酒子看着还在愣神的辛渐冉,对他说:“九月二十三,也是你血光之灾应验的那一天。”   施怀熹听到这句话就着急了,“现在他还有血光之灾?”   “这倒不是,是老道之前算出来的。”   施怀熹松了一口气,辛渐冉也被这个消息冲击回神,看着好酒子指着施怀熹对他说,“你的生机在他身上,”他又指向时溪,“你的死劫则应在他身上。”   辛渐冉长出一口气,“您能看出来,我们这个换命,换了多久吗?”   “至少三年,这样违背万物法则的邪术要求相当苛刻,换命的身体相性要好,最开始要一点点让魂魄适应新的身体,然后才能算出时辰进行最后的步骤。”   “我被施怀熹救的那天……是不是就在进行最后的步骤?”   “确实如此。”   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就是那具相性好的身体。   气氛一时静默下来,施怀熹握住他的手,辛灼也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辛渐冉低声说了一句谢谢,疲倦地把脸埋进了掌心。   半晌后,施怀熹轻声问他,“要回去休息吗?”   辛渐冉摇摇头,他抹了一把脸,声音发哑,“我回去找程听。”   施怀熹刚想拦住他,好酒子先出声,“还不是时候,时溪的残魂不是难找,是被锢住了。”   施怀熹闻言立马在心里写起了八百字夸赞小作文!谢谢观主推进着事情的进展!给出的全是最关键的信息!   辛渐冉怔然,“他的残魂在程听手里……”   好酒子把金符递给施怀熹,“他的残魂被藏得太严实,连我也算不出来在哪里,这个金符给你们,要是残魂出现在附近,这个金符能指引方向。”   施怀熹把它收好,又见好酒子看向辛渐冉,“还有一件事,只有你能做。”   辛渐冉闻言肃了神情,“您说。”   “时溪的身体可以放在若虚观照看,但是他身体里仅剩的两魄已经很虚弱了,只能交给你温养。”   辛渐冉若有所感,“因为他的魂魄熟悉了我吗?”   “对,他这两魄能撑到现在也是因为有你,否则这么多年,这两魄早该消亡了。”   辛渐冉心神震动,他走到时溪床边,他们素不相识,互不相知,却有了这样奇妙的连结,他轻声问:“我要怎么做?”   好酒子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指节大小的玉葫芦,他掐诀念咒,在时溪眉心一点,两道小小的白光被他引出来,附到了玉葫芦身上,好酒子穿好红绳递过去,“贴身佩戴就行,不会损伤自身。”   施怀熹松了口气。   好酒子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老道把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靠你们了……必须得喝酒了。”   施怀熹谢过他,看着辛灼把背影都透着着急的好酒子送出去,飘到了辛渐冉身边,“还好吗?”   辛渐冉紧紧握着玉葫芦,用额头轻轻抵住小布偶,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些委屈,思绪也纷乱,“我也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摸摸我们冉冉。   今天依旧有二更嗷!在下午六点。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三魂早降,七窍未临;河边野外,荒庙庄村;公庭牢狱,坟茔山林;虚惊诉讼,失落真魂。今差山神五道,游路将军,当方土地,家宅灶君;吾今差你着意搜寻,收魂附体,助起精神。天门开地门开,受命童子送魂来。太上老君急急如律敕——出自百度 第41章 夜聊   深夜, 辛渐冉喝完第三罐啤酒,躺倒在野餐布上,这里能够看到不被遮挡的星空, 深蓝色的夜幕上,星斗满天,他静静地望着, 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星星好亮。”   施怀熹和辛灼也跟着他躺下, 施怀熹接话:“明天也是个大晴天。”   辛渐冉笑了一声,半晌后, 他说:“我很傻吧?这么毫无防备地被算计了六年, 要不是遇到了你,现在尸体都不知道在哪里,怎么会有人蠢成这样呢?”   连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明明知道程听有问题, 但还是一直不愿意面对现实,自欺欺人, 自以为是, 还以为能让程听喜欢上我呢, 他在我每一次靠近他的时候, 会不会都在想,他选的这具身体真好掌控,他甚至都不用付出感情就能让我巴巴地凑过去……这么一想我还挺活该的,是吧?”   “我没有任何资格去评价你,”施怀熹没有看他, 依旧注视着亮亮的星子,“我没有一双能看到鬼的眼睛, 我没有被鬼怪觊觎的体质,我没有被排斥被孤立着长大,我没有被收养家庭一次又一次退回孤儿院里,我没有经历过你曾经经历的事情,所以我没有资格说你愚蠢,说你活该,其他任何一个人也没有资格评论你。”   “如果非要我说些什么的话,那我只想告诉你,”施怀熹的声音柔和下来,“辛渐冉,这些年辛苦了。”   辛渐冉鼻子一酸,他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安静了好一会儿才能重新开口,“辛灼,我也很对不起你,之前是因为我让你被爸妈忽略,后来被找回来了也被程听忽悠着跟着他回去,让爸妈不能放心,也没想过修复我们之间的关系,从来没有尽到过一个作为哥哥的责任。”   辛灼捏着小布偶的手顿住,他不擅长应对这种场合,硬邦邦地说:“之前就跟你说了,一切的起因都是拐走你的人贩子,爸妈忽略我是他们的问题,是他们没分出精力照顾我,之后你被找回来,我也没想过要修复我们的关系。”他的语气加重,“辛渐冉,不要总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辛渐冉的眼眶又开始泛起湿意,他听着辛灼继续说:“非要说的话,只能说你运气不好,总碰到垃圾,既然看清碰到的是垃圾了,就该让垃圾回到它该待着的地方去。”   湿热的触感顺着眼角滑下,辛渐冉扬起手臂挡住眼睛,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辛灼你……你能不能离开一会儿……我是你哥哥,我……我不想在你面前……出糗。”   辛灼轻嗤一声,“你在我面前出的糗还少吗?”嘴上不饶人地说着,他到底还是坐起身,“我去找师父,你们接着聊吧。”   他揉了揉小布偶,又跟他说:“我走了。”   施怀熹拍拍他,“去吧。”   辛灼一走开,辛渐冉的抽噎声就压不住了,施怀熹静静陪着他,好一会儿才听见他问,“你会有这样的念头吗?就是想着明明自己从来没有做过坏事,却摊上这样的人生,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有这个念头。”施怀熹回答他。   小的时候他被院长带去游乐园玩,他看着每一个孩子幸福的笑脸会想,他不是不听话的小孩,他会自己洗澡穿衣服,会好好吃饭洗自己的碗,吃得也不多,也不想要很好的玩具,为什么会没有爱他的父母呢?他想完又担心自己太贪心,于是改口,没那么爱他的父母也行。   但是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有找到属于他的父母,没有找到自己的家。   没有家的感觉很难形容,像是人生只剩下了前进的路,只有前路,没有归途。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只有自己,没有人会无条件包容他的脆弱和任性,他也没有一个可以用来逃避、用来休憩的场所。   他的背后空无一人。   很多个灰暗的、无助的时刻他都会想,他没做过任何坏事,也算得上是个好人,为什么会拥有这样的人生呢?   “这种情绪是无法排解的,也没有任何不对,”施怀熹接着说,“我开始接纳它,让它变成我常见的情绪之一,不过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我努力让自己开心地生活,在难过的时候也会让自己尽情发泄,痛骂命运和遇到的垃圾。”   “辛渐冉,你想骂人吗?我们这里很远,你想喊多大声就可以喊多大声。”   辛渐冉放下手臂,他回忆着跟程听相关的每一件事,原本伤心难过的情绪被愤怒填满,他说:“程听就是个垃圾。”   施怀熹很认同,“大垃圾。”   辛渐冉的声音越来越大——   “大垃圾程听。”   “狗东西程听。”   “程听,你这个狗东西!”   “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这几年我就当是喂狗了!”   “垃圾害人精!根本配不上我!”   ……   吼到声音都嘶哑了辛渐冉才停下,施怀熹问:“舒服点了吗?”   “舒服多了。”辛渐冉少有地觉得畅快,原来把压抑的情绪发泄出来感觉会这么好。   施怀熹拍拍他,“这就好,等我们解决了程听,你就彻底舒服了,就当这是一个坎,迈过去就好了。”   辛渐冉听着他笃定的语气,内心更加安定了。   因为施怀熹没有刻意隐瞒过他,他现在回想起来,已经确定在最开始的时候施怀熹就知道了他的命运,并且把他拽了出来。   他真的像是为了拯救他们而来的。   “到那时候我们之间的束缚也没有了,你会留下来吗?”   施怀熹沉吟,“我也不知道,也许会留下,也许会到处走走,惩恶扬善,或许还会投胎?”   辛渐冉没想到他还想着投胎,情急之下直接说,“你不管辛灼了吗……”   施怀熹对上他紧张的神情,笑得很坦然,“看出来了?”   辛渐冉侧身看向他,“看不出来才奇怪,你们每天都黏黏糊糊的,你也喜欢他,为什么……”   “我喜欢他跟我要离开不冲突。”   辛渐冉声音都变小了,像是在守护一个秘密,“你不愿意跟他在一起吗?”   “人鬼殊途,要怎么在一起呢?”   在一起不是彼此喜欢就够了的,他是一个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出身体的鬼魂,他没有体温,没有心跳,也触碰不到。   他没有温热的手掌可以跟辛灼十指相扣,他没有办法给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他更无法亲昵地吻住他,彼此间鼻息相闻。   他是大多数人看不见的存在。   辛灼甚至都不能直接看到他。   这就是,人鬼殊途。   辛渐冉听着他用这样平静的语气说着,胸口闷闷的,“但你们明明就很喜欢对方。”   施怀熹笑,“也不是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嗯?”   施怀熹嘘了一声,“这个就不能告诉你了。”   施怀熹在等辛灼的决定。   从他意识到自己喜欢上辛灼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自己会是等待的一方。他不打算拉着辛灼上演一段人鬼情未了,因为这对辛灼来说太不公平了,但是他愿意为此等待。   只要辛灼自己想清楚了,决定走向他,那他也愿意交付出自己的真心,认真地对他的动心负责。   哪怕他不知道结局会是什么样。   但是管他呢。   辛渐冉于是也没有再多问,他们又天南地北地聊了一会儿,彼此的心情都平静了下来,辛渐冉撑起身子,“我们回去吧。”   施怀熹看着他脖子上露出来的玉葫芦,“这个会对你造成困扰吗?”   哪怕时溪在这个过程中是彻底无辜的,但总归还是有点微妙。   辛渐冉摇摇头,把它塞进衣领里,“我反而觉得开心。”   开心那阴霾笼罩的六年,不仅仅是被欺骗利用,还有保护。   在他自己尚无自保能力的时候,护住了一个濒死的魂魄。   施怀熹闻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好,都过去了。”   他的命运已经偏移了既定的结局,正走在一条被阳光照耀着的路上。   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施怀熹回来的时候,辛灼正坐在阳台的摇椅上看书,头也不抬地说:“舍得回来了?”   施怀熹笑嘻嘻地飘过去,“一直等着我呐?”   “我是睡不着。”   施怀熹很懂地顺毛摸,“睡不着也先洗了澡躺床上去,很晚了,我们早点睡觉吧。”   辛灼轻轻哼了一声,放下书洗澡去了。   施怀熹则坐到摇椅上,觉得自己真的养了一只小名叫灼灼的猫咪。   傲娇又粘人。   怎么就栽到了这家伙身上呢?   施怀熹在摇椅上相当闲适地晃荡着,大概感情就是这么没有任何预兆,蛮横不讲理吧。   辛灼洗完澡进卧室的时候,施怀熹也已经换好了睡衣趴在床上玩手机。   他穿着最近很青睐的黄色猫猫睡衣,圆脚很得意地晃着,见他来了拍了拍手机,“辛灼辛灼,快来,我刚刚把你的记录破了!”   辛灼坐到床上,看向他的屏幕,赫然就是某只布偶玩得最得意的滑雪游戏。   看他这个样子,估计也不记得自己半昏半醒间说过什么了,还叉着腰叫嚣,“你这次一定破不了我的记录!”   辛灼于是拿过手机,施怀熹坐在他身前的被子上专注地看着他操作,辛灼玩了三次,第三次的时候辛灼已经滑到离他记录很近的地方了,他看着眼前的布偶紧张得圆手都攥了起来,在心里暗笑,操纵着小人绊到了石头摔了跤。   施怀熹大松一口气,得意哼唧,“我就说吧——”   辛灼拽了拽他的帽子,打开了另外一个游戏,“玩这个。”   让他在这个游戏里找回场子。   他们吵吵闹闹地玩了一会儿游戏,双方达成平局,终于偃旗息鼓,准备睡觉了。   施怀熹抵着辛灼的肩膀把自己瘫成一张饼饼,戳着辛灼的耳垂对他说:“晚安辛灼。”   辛灼捏住他使坏的手,“晚安。”   施怀熹闭上眼睛,静静地数着他的呼吸。   真好。   他有静谧的夜,和喜欢的人。   作者有话说:   会越来越好的——   一起喝酒jpg;   叉腰腰jpg;   得意哼唧jpg 第42章 程听再次受难记   经过了充分的休息, 第二天吃中午饭的时候辛渐冉说想要速战速决,今天下午就约程听见面,打算先把时溪的残魂找到。   辛灼觉得很可以, 在道观得到的防身装备当然要比之前更上一层楼,完全不用担心辛渐冉的安全问题,好酒子觉得防身都没有必要, 因为换命仪式的进行是需要当事人心甘情愿的, 简而言之就是要把人哄得找不着北, 交托全部的信任,所以程听是绝对不敢对辛渐冉做什么的。   施怀熹反对, 一切都要以防万一, 防身用品多多益善,甚至还打算跟着一起去,被制止了才作罢。   离开道观前, 辛渐冉拨通了程听的电话, 后者很快就接通,“渐冉, 找我有什么事吗?”   “程听, 你今天下午有空吗?我想见你。”   程听的语气变得更加柔和,“发生什么事了?”   “我又做梦梦到你出事了……”   这是他之前的老毛病了, 跟程听在一起之后,他总是胆战心惊,害怕自己会连累到他,总是做噩梦, 梦里的程听以各种方式惨烈死去, 每次梦醒之后他都需要第一时间确定程听的安全。   “放心放心, 我一直都好好的, 是上次的事情吓到你了吧?别担心。”   “那我们约在哪里见面?”   听到「见面」两个字,程听已经条件反射性地幻痛了,“渐冉,我公司的事情太多了,暂时抽不出时间,晚点我跟你视频好吗?”   辛渐冉的声音明显低落下去,“抱歉打扰你工作了,视频也等你有空的时候再打吧,你去忙吧。”   程听听着他的语气就知道不太妙,想想只剩三十多天了,他咬了咬牙,“我请个假,腾出见面的时间还是可以的。”   “不用了,既然工作这么忙那不见面也没有关系。”   “工作再忙,只要你想见我,我一定赶过来,下午四点,约在上次的咖啡厅好不好?”   “好。”   辛渐冉气定神闲地挂掉电话,施怀熹用力地给他比了个大拇指,“以退为进用得真好。”   辛灼也有点被他的操作震惊到,他之前去好酒子的房间薅了一波,现在把七七八八的东西都给辛渐冉装备上,“走吧。”   辛渐冉摸了摸被掩盖掉气息的玉葫芦,又转而摩挲着手腕上新添的朱砂手串,边走边说:“把我送到半路,我再打车过去。”   施怀熹说,“那我们在附近找家店等你。”   “好,不要靠得太近。”   等到了半路,辛渐冉叫的车也到了,施怀熹拍拍他,“一切小心,我们去找家好吃的店等你来。”   辛渐冉握住他的手,原本晃荡的心安定下来,他点点头,“晚点见。”   程听这次见到辛渐冉的时候,明显看到的对方久违的、属于过去的神情,是依赖着、专注着他的神情。   是这段时间出了什么事情吗?   他这样想着,笑得一脸温柔,“先坐下,想吃点什么?”   辛渐冉要留着肚子去跟施怀熹他们一起吃东西呢,闻言做出一副没胃口的样子,只叫了一杯咖啡,然后看似关心地观察着程听,“程听,你没事吧?”   程听笑了笑,撑着下巴任他看,“我人都在你面前了,我真的没事。”   辛渐冉挂在脖子上贴身放置的金符发着热——时溪的残魂就在程听身上。   但是会在哪里?辛渐冉更加专注地打量着他,渐渐地,他感觉到了某种玄妙的指引,看向了程听的脖颈——挂在脖子上了吗?但并没有看到任何配饰。   “怎么了?”程听对扫向他脖颈的视线很敏感。   辛渐冉面色不改,“我做的梦里,你的头被砍掉了。”   程听笑着说:“又是一种新的死法啊,”他转了转脖子,“你看,一点事都没有。”   辛渐冉见状伸出手,程听脸色一变几乎是本能性地扣住他的手,灼烧的痛意顷刻之间传来,程听对上辛渐冉无措的神情,后者声音都弱下去,“我只想摸一摸确认一下……”   程听努力让自己温柔地放下他的手,“是我反应过度了,我很不喜欢被人摸脖子。”   与此同时他心里闪过疑窦——辛渐冉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他听着辛渐冉轻声说了一句抱歉,问他,“程听,你是不是想跟我分手了?”   程听顾不上思考了,连忙安抚他,忍痛握住他的手,“当然不会,你怎么会这么想?”   辛渐冉也忍着被触碰的不适感努力演,“我就是发现我们之间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说吗?”   服务员递上咖啡,程听趁机松开手把咖啡递给他。   辛渐冉也顺势接过,他用勺子搅着咖啡,“我一直都依赖着你,导致我们也不能像是正常的恋人那样相处,好像只给了你困扰和麻烦,你会想跟我分手也不奇怪。”   “怎么这么说?作为恋人,让你依赖,保护你都是我应该做的,这些年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我当然不会因为这些跟你分手了……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   “真的吗?”辛渐冉松了一口气,“可能是跟你分开太久了,忍不住胡思乱想。”   程听趁机说,“那你回家吧,这样我们就可以天天见面了。”   辛渐冉摇摇头,“还不能,上次的事情就是个教训,等我劫数过了,再有一个多月,我就可以回家了。”   程听闻言作罢,继续打感情牌:“真是辛苦你了,最近还出了什么事吗?我看你的精神不太好。”   辛渐冉心里一动,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嗯,前两天晚上又出去捉鬼了,是只很不好对付的厉鬼……”   幸好平时听辛灼讲捉鬼经历的时候积累了不少素材,他很顺畅地现编出来了一个惊险的故事,讲完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虽然现在的生活确实比之前难过很多,但是我也可以锻炼出保护你的能力了。”   他虽然是这么说着,但是眉头皱着,显然不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状态。   程听之前就觉得有些奇怪,辛渐冉一直都怕鬼,怎么可能只过这么点时间久能摆脱过去的阴影呢,原来只是没碰到厉害的而已。   他身上戴着的这些东西让寻常鬼都不敢招惹他,他当然会觉得有所倚仗,碰到厉鬼就被打回原形了。   他爱惜地握住辛渐冉的手,“但我不想看你这么辛苦,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你想,我们找的大师都很厉害,以前是我们疏忽了才出了事,只要我们再谨慎点,防护好,鬼怪们也没办法近我们的身,可以不用这么累的。”   程听看着辛渐冉面上的犹疑和依赖,唇角扬起不明显的弧度。   是他想严重了,才不到两个月,怎么就能改变六年形成的心理依赖呢?   他又跟辛渐冉聊了一会儿,五点的时候提出要回公司,牵着辛渐冉的手带他离开,辛渐冉对他说,“之前还说要去你的公司看看。”   “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我给你叫车……”   “不用,这次让我送你吧。”   程听忍痛对他微笑,“好啊。”   辛渐冉还是想试着找找时溪的魂魄,他做好心理建设,对程听说:“可以抱一下吗?”   他说着小幅度地扬起手臂,左手五帝钱右手朱砂串,身上还带着成沓的符箓。   程听很想拒绝,光是牵手的那一段路,他都觉得被烧焦了半边身子,再抱一下估计跟整个身体下油锅也没什么区别了。   然而眼下他只能承受,他咬紧牙关,轻轻拥住了辛渐冉,一瞬间他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全部的力气都用在忍痛不露出破绽上,根本没有精力去关注辛渐冉的反应。   辛渐冉抓住这个机会,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透过衣领看进去,确实什么都没有。   他看清楚了就直起身子跟程听分开,两人的手不经意相碰的时候他看到程听速度极快地躲开了,五指还蜷缩在一起。   就像是……被烫到了。   网约车已经到了,辛渐冉心神急转,握住程听的手,“等一等。”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驱邪的符按进程听手心,肌肤触碰到的时候,他感觉到一瞬而过的熟悉的寒气,他面上没有露出任何异色,很关切地说:“带着防身。”   程听也不露任何破绽,“好,我先走了。”   辛渐冉目送着他离开,各种猜测浮现在脑海里,搅得思路乱糟糟的。   他下意识握住玉葫芦,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也变热了,微微发着暖。   而程听在坐进车里的那一刻就把驱邪符扔到了一边,绕是如此,等他终于到家的时候,痛意依旧在全身蔓延,他碰过符箓的那只手,从指尖到小臂都变得青灰,透着腐朽的死气。   被他撕掉一半身子的厉鬼战战兢兢地把使鬼给他吞噬。   程听急于修补自己的身子,没有注意到有一瞬间,他的影子像浸透了浓稠墨汁,变得无比浓重,像是活物一样动了动。   还有一个月了。   为了时溪,他经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勾出小瓶,细细摩挲了起来。   辛渐冉过来的时候,菜也刚好卡着时间送了上来,是相当适合夏天的食物——杂果西米露,双皮奶,还有热腾腾的蜜汁鸡翅和柠檬鸡爪,看了就让人胃口大开。   施怀熹招呼着他坐下,“辛苦了辛苦了,先来吃点东西。”   辛渐冉看到他们之后神情就下意识放轻松了,闻言也不多说什么,端起西米露就开始吃,跟程听周旋了那么久,确实消耗了不少精力和情绪。   他们一边吃一边闲聊,吃到一半的时候,辛渐冉说起了正事,“时溪的魂魄被程听带在身上,我感觉得到应该在程听的脖子上,但却没有找到任何痕迹。”   施怀熹闻言安抚他,“这已经是个好消息了,慢慢来。”   辛渐冉心定了定,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情,“还有,我在程听身上察觉到了鬼气。”   辛灼的脸色一下变得凝重,“把你跟程听见面的过程,从头到尾说一遍。”   作者有话说:   给冉冉颁个奥斯卡小金人!   我们冉冉真的太棒啦——   二更在下午六点嗷——   还有对一些宝们讨论的时溪和冉冉的线,感情线部分我会放在番外标注说明的,到时候大家凭喜好看就行了,啵啵! 第43章 护鬼圣手   辛渐冉看着辛灼肃然的神情, 努力地把所有的互动和对话都复现了,辛灼的神情越来越沉,看得施怀熹都紧张起来, 拍了拍他的手指,“怎么了?”   辛灼捏捏他,从包里拿出一个福袋, 看得出来是保存得很好的旧物, 他打开, 拿出了一张金色的符箓。   他把符箓折成三角的形式,示意辛渐冉凝神静气,“会有点痛。”   他说着念咒掐诀, 指尖从辛渐冉眉心划过,血线绽开后辛灼把符箓按上去,那符箓染上血后开始燃烧, 有乌黑的雾气从辛渐冉眉间溢散出来, 又被火焰燃烧殆尽,符燃尽后, 辛渐冉眉心的血线也消失了。   施怀熹问:“这是怎么回事?”   辛灼语气很沉,“不出意外的话, 程听跟恶鬼做了交易。”   施怀熹心道果然, 他看书的时候就很奇怪程听怎么会那么多歪门邪道,果然是地下有鬼。   “我先送你们回去,再回一趟道观找师父。”   施怀熹不知道辛灼为什么会这么着急,闻言说:“我跟你一起去吧, 我们约车过去。”   辛灼不想他跟着一起奔波,“不用, 你回家等我。”   施怀熹闻言也不多说,“那你约车过去。”   “知道了。”   他们吃完东西后离开,辛灼提前约好了车,刚把车倒进车库,他叫的车也已经到了,辛灼捏了捏小布偶,把他递给了辛渐冉,“我走了。”   施怀熹挥挥手,“去吧去吧,到了跟我们说一声。”   他们送辛灼上车,接着施怀熹想起今天的事情,问,“程听的事情你要跟叔叔阿姨说吗?”   辛渐冉不想再让爸妈为他担惊受怕,闻言摇了摇头,“等一切都解决之后再跟他们说吧。”   施怀熹拍拍他,“很快了。”   他们进了屋子,先是跟辛家父母说了一下辛灼去了道观的事情,接着施怀熹把给他们打包的杂果西米露摆到茶几上,对着一脸关切的家长们说起了这两天经历的事情。   他把跟时溪有关的事情都刨除了,只说了肖竹鹤的事,还改动了一部分,说是把她带到了道观温养魂魄,最后被阴差带去投胎了。   辛妈妈一脸庆幸,“幸好有你们,这是个好医生啊。”她一手牵着辛渐冉一手握着施怀熹,又说,“我们家孩子怎么都这么棒呢,也辛苦了,大半夜还奔波,让路爸爸做好吃的奖励你们。”   路甘来点头,“想吃什么都行。”   辛妈妈笑着,又不住地看着他们,“幸好你们没出事。”   辛渐冉心里软了软,“我们不会有事的。”   辛妈妈拍他,“妈妈知道,我们冉冉已经越来越厉害,可以好好地保护自己了。”   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睛里满是欣慰和骄傲,辛渐冉鼻头一酸,握紧了辛妈妈的手。   他们坐了一会儿辛妈妈就赶他们上楼早点休息,再晚点的时候路爸爸给他们一人送了一杯温牛奶,因为辛灼不在,所以辛渐冉就短暂地顶替了一次投喂施怀熹的工作。   一人一布偶喝着牛奶说了会儿话之后互道晚安各自回房。   辛渐冉换上辛妈妈新做的睡衣,浅蓝色的丝绸滑滑凉凉,衣领下用可爱的字体绣着他的小名,这还是他今天不经意摸到了才发现的,是属于辛妈妈的小小惊喜。   他留下一盏床头柜上的小灯,看了一会儿美术史,在困意袭来的时候合书关灯,拥着被子睡了。   那枚小小的玉葫芦垂在他颈间,渐渐有了些暖意。   施怀熹还在跟辛灼视频聊天,他在自己的小窝里翻了个身,裹着被子像是胖乎乎的茧,“然后观主就让你先回来睡了?”   辛灼默默截图,“对,师父说他先查着资料。”   “这么认真啊,是很大的一件事吗?”   辛灼顿了顿,“很大,这件事情关系到我爷爷,等我们查清楚了再跟你说。”   居然是这样大的一件事情,施怀熹伸出手拍了拍屏幕上辛灼的额头,“好,那你现在要睡觉吗?”   施怀熹看到背景是阁楼的书房。   “还睡不着,我翻会儿书。”   “那我陪着你,”看到辛灼露出不赞同的神情,他又补充,“困了我会自己睡的。”   “好。”   辛灼把手机放到桌子上,自己则走到书架前开始翻阅起来,细微的翻书声在这方小小的空间里响了起来,辛灼渐渐全神贯注起来,等拿着找好的资料坐会书桌上的时候,才惊觉已经凌晨一点了。   屏幕里,小布偶把自己团着,手脚并用地搭在恐龙玩偶身上。   辛灼知道他睡着了。   他的手悬空在屏幕上,轻轻抚了抚,静静地看起了书。   辛灼在道观待了三天,在第三天的晚上才回来。   彼时施怀熹和辛渐冉正坐在露台上的秋千聊天,看到辛灼回来都很意外。   施怀熹问:“你不是说明天上午回来吗?”   “事情完成得快就提前回来了。”   辛灼说着把小布偶放到肩膀上占了他的秋千,开门见山,“你们还记得被异化成眼球的魂魄吗?”   施怀熹若有所思,“在程听那里见过一次,胖胖那里又见到了一次……”   辛渐冉对这个印象很深刻,“阴差还说起这是一个邪教的遗留物。”   “没错。”   辛灼言简意赅地跟他们说起这件事情。   这个名字叫无生教的邪教在几十年前有数量不小的信众,在暗处为非作歹,当时是把信众发展到了这边被辛灼的爷爷和师父察觉到了,他们跟城隍庙合作,耗时一年多消灭了这支,辛灼的爷爷更是用生命的代价抓住了无生教的教主闫无。   辛灼回去后第一时间就跟好酒子一切确认了闫无依旧在酆都受刑,于是就想着应该是当年的漏网之鱼在作祟,通过查阅资料也证实了这确实是无生教的手段。   “这几天我们已经向城隍庙和酆都那边都递去了消息,他们会去调查程听。”   辛渐冉接收着这段信息量很大的话,“那是不是也能帮着我们拿到时溪的魂魄?”   “时溪的魂魄只有程听能拿出来,你看不到时溪的魂魄是因为程听把他藏到了身体里。”   施怀熹想了想,“那我们就只有等到九月二十三,那一天程听会把时溪的魂魄拿出来。”   辛渐冉点点头,“那我这期间还要跟程听见面吗?”   “最好不要,”施怀熹说,“以免打草惊蛇。”   辛灼捏着小布偶的脚,“我们也是这样想的,这段时间专心调查,等到了九月二十三那一天,会有一支阴差来协助我们。”   他看向辛渐冉,“还有不到三十天,这段时间我外出会带着你。”   辛渐冉点点头,他知道这是在提升他的实力,“好。”   施怀熹也安心很多,助力越多,辛渐冉就会越安全,希望到时候一切顺利。   一阵阴风掠过,施怀熹警惕地看过去,发现是两个熟悉的阴差。   “你们怎么来了?”   话多的阴差笑嘻嘻,“我们是奉上头的命令给你们送锦旗的。”   施怀熹好奇,“什么锦旗?”   话少的阴差抖开手里的锦旗,上面赫然写着「护鬼圣手」四个字。   怎么说呢?这题字还挺俏皮。   “这是奖励你们这段时间的表现,帮着超度了不少无辜的鬼魂,尤其是肖竹鹤。”   “肖竹鹤怎么了吗?”   话多的阴差一脸后怕,“我们把肖竹鹤带回去一看才发现,就差一点,肖竹鹤就要神志全无变成恶鬼了,她这种体量的,要是变成恶鬼会特别难办,幸好啊……”   施怀熹灵光一现,他想到剧情里程听身边就有一只恶鬼,只要程听把保护时溪当成理由去对下令,恶鬼就会无条件地服从照做,还在后期结局的时候打伤过辛灼。   这恶鬼应该就是肖竹鹤了。   无意中又削了反派的战斗力,施怀熹深觉果然做好事是有好报的。   辛灼带着他们走到阴差面前,施怀熹笑着道谢,“我们是直接接吗?”   阴差把锦旗递给他,“是的,直接接就行。”   施怀熹伸手接过,碰到锦旗的那一刻,锦旗变成浅浅的金光,分成三团飘进了他们的身体里,施怀熹感受着身体里升起的暖意,“功德金光?”   “正是正是,这是上面额外奖励的功德,对你们可大有好处呢。”   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他们给两个阴差折了些元宝才送走他们。   施怀熹坐在中间的秋千上,左右看了看,舒服地长处一口气,“不如吃点夜宵吧。”   这是一个很轻松的晚上,这些天的奔波都得到了回报,一切都云开月明,辛渐冉想着那面锦旗,说不出什么感觉,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   怕鬼的人得到了「助鬼圣手」的称号。   他清晰地记住了那面锦旗的样子,跟施怀熹他们说明天就把它画出来,施怀熹提议,“把我们也画进去呗,画个Q版的。”   辛渐冉欣然应允,他举起啤酒罐说,“谢谢你们。”   施怀熹捧起啤酒罐,很爽快地说:“不客气!”   辛灼轻哼一声,抬起手跟他们碰了碰,“不客气。”   作者有话说:   送锦旗jpg;   灼儿和师父真的是神队友,唰唰就安排好了。   这段大剧情终于写完了,下面回归轻松日常啦——   捧起啤酒罐庆祝jpg;   我也可以去喝点酒酒了,开心! 第44章 辛灼辛灼,是不是很可爱?   生活又回到之前平静的轨道, 安安稳稳过了两天之后就是周末了。   周六晚上,全家人聚众一起打游戏,辛妈妈还买了蓝牙音箱和气氛灯来优化游戏设备, 因为人多壮胆,到施怀熹玩的时候,他想尝试一下恐怖游戏。   他从来没有玩过恐怖游戏, 但是人菜瘾大很喜欢看恐怖游戏直播实况, 瘾是过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却要打开所有灯,再用抱枕被子堆成一个堡垒才能让自己睡着, 有时候还会被附赠噩梦礼包。   现在就好了, 玩和睡都有人陪着,应该不会被吓得太惨吧……   游戏正式开始五分钟,施怀熹成功在地下室迷路, 阴森的音乐响彻在耳边, 蓝牙音箱的效果简直不要太好,施怀熹紧紧贴着辛灼的掌心才安稳一点, 他操纵着角色拐弯, 下一刻就撞见女鬼血肉模糊的脸。   施怀熹:“!”   好一个贴脸杀, 成功添加噩梦素材。   他忍住了没喊出声, 啪唧把游戏手柄给撂了,“我想退位了,哪位爱卿来接班?”   辛渐冉还挺兴趣的,配合地毛遂自荐,“臣来试试。”   施怀熹严肃地把手柄递给他,“那朕就把江山交给你了。”   辛渐冉笑着接过。   施怀熹换了个姿势, 把自己藏在辛灼手掌后背, 把头抵在辛灼虎口上看向幕布,这姿势让他很有安全感,后背被戳了戳,施怀熹回过头,对上辛灼带着揶揄笑意的眼眸,低声说:“不许说我胆小。”   这么霸道的,还不让人说了,辛灼凑近他,“说了会怎么样?”   “说了晚上我就不跟你说话了。”   很好,这个威胁很有效,辛灼捏住小恶霸的手把玩,看着他全身肢体都随着游戏发生有趣又可爱的变化,紧张的时候浑身都绷着,害怕的时候头就会越来越低,兴奋的时候就会撑着他的虎口晃荡。   辛灼觉得他比游戏好玩多了。   辛渐冉觉得这个游戏很有意思,他见过的恐怖场面比这个大多了,所以并不害怕女鬼,倒很喜欢跟女鬼周旋,刻意弄出动静引她过来又躲掉,像是捉迷藏一样,还挺有意思的,身边的辛妈妈和施怀熹都是优秀的观众,相当沉浸式体验,在女鬼过来的时候紧张,在他逃脱的时候放松鼓掌,源源不断输出夸夸。   辛渐冉很开心地玩了一阵,然后把「江山」传给了妈妈,辛妈妈是跟着前辈学习的小萌新,在辛渐冉的指导下渐渐上手,她喜欢解密,兴致勃勃地收集线索,在收集线索的时候太投入被背后杀了。   于是「江山」又来到路爸爸手里,路爸爸沉默了一会儿,把自己更加贴住辛妈妈,然后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了一口气,拿着游戏手柄的手微微颤抖。   被操控的小人像是喝了假酒,时不时就绕着转圈圈,还总是不小心碰出动静,女鬼追来的时候,小人简直像是上了发条一样跌跌撞撞地跑着,拐到哪里算哪里,最后打开了一个隐藏的房间,路爸爸刚缓了缓,眼前就一黑,一个蛛身人面的鬼突然出现把他吃了。   路爸爸吓得游戏手柄都没拿住,辛灼见状伸手过去,“该我了。”   辛妈妈笑着把「江山」传过去,轻轻抚着路爸爸的背,路爸爸情不自禁地看向了小布偶,小布偶也歪头看着他。   对视间惺惺相惜,一切尽在不言中。   辛灼见状点了点他的脑袋,“专心。”   施怀熹连忙捧场,“在看呢在看呢。”   辛灼是相当简单粗暴的风格,游戏开始就开始找武器,他反应速度很快,直直地往前走,每次遇到女鬼的时候都能相当敏捷地躲起来,没多久就找到了武器。   接下来施怀熹他们就见证了女鬼的多重死法。   被浸水的电线电死,被落下的铡刀砍死,关到毒气室里被毒死,被斧头砍死……   施怀熹觉得今晚不会做噩梦了。   女鬼才是该做噩梦的那个。   玩完一轮游戏之后,到了各自回房睡觉的时候了。   辛妈妈握住小布偶的圆手,“我们送完礼物就走。”   施怀熹有些惊喜又有些疑惑,“礼物,有谁过生日吗?”   “是奖励给你们的礼物,奖励你们……认真努力做好事,反正是这么个意思。”   辛妈妈说着,先把给施怀熹的礼物拿出来,用大大的盒子装着,“这是送给怀熹的,是我做的三套衣服。”   辛灼帮他接过,施怀熹很高兴地贴着礼盒说:“谢谢阿姨!”   路爸爸也把送给他的礼物拿出来,是专门定制的小型吊椅,可以让小布偶窝在里面晃悠,施怀熹很喜欢。   接着就是辛渐冉的礼物,辛妈妈和路爸爸一起送了一份托朋友找来的名画家的手稿。   最后轮到辛灼的时候,夫妻俩面上都有些紧张,辛妈妈把小巧的照相机递给辛灼,“爸爸妈妈是行外人,也找不到什么术法秘籍,送的这个希望你喜欢。”   辛灼顿了顿,接过说:“谢谢。”   辛妈妈和路爸爸都松了一口气,扬手跟他们道晚安。   进屋之后,辛灼把吊椅放到了施怀熹房间里,后者看了一下房间的布局,“我得研究研究放在哪里。”   要放得美观又方便。   辛灼由着他忙,他打量着手里的相机,跟小布偶差不多大,一个巴掌长,是很清新的果绿色,辛灼并不讨厌,他打开相机,手上熟练地调试了一阵,然后把镜头对向正在哼哧哼哧搬吊椅的小布偶,“施怀熹。”   “嗯?”   胖乎乎的小布偶回头,这个角度拍得呆呆的,也很可爱。   比手机拍得更可爱。   被拍的小布偶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连忙飘上来,“给我看看……你怎么每次都把我拍得这么傻兮兮的?要不是我长得够可爱,现在留下的都是黑历史。”   辛灼戳他,拍得傻兮兮当然是因为长得就傻兮兮,他没把这句话说出来,不然某只布偶就要炸毛了,“你椅子摆好没有?”   施怀熹被转移注意力,拍拍辛灼,“辛灼辛灼,你帮我摆在窗户边边那里……”   他们絮絮叨叨着,又在一起度过了一天。   第二天吃午饭的时候,辛妈妈提议晚上一起去看场电影,是个老少皆宜的喜剧片,演员和导演的口碑都很好,大概率是不会踩雷的,施怀熹真的是太久没有去电影院看过电影了,欣然同意。   辛妈妈已经提前买好了连在一起的五排座,对施怀熹说:“我给怀熹也买了一个座位,到时候你就坐过去看,视野好。”   施怀熹谢过她的贴心。   下午出发的时候,辛灼背起了绿色的仓鼠包,施怀熹打量了他一下,“换件上衣吧,黑色跟绿色不太搭。”   他说着飘到辛灼衣柜里看了看,顶出一件浅黄色的T恤,“穿这个呗。”   辛灼很少穿这种颜色,但是被小布偶这样眼巴巴地看着,他犹豫了一瞬,还是拿着衣服去浴室换上了,换出来之后施怀熹眼前一亮,这样的颜色中和了他过分冷厉的气场,多了一点点柔软的稚气,反正施怀熹挺喜欢的,于是发出夸夸的声音,“好看,帅气!”   他打开辛妈妈送他的衣服,说:“我也换套衣服,辛灼辛灼,把这套给我一下。”   辛灼看过去,柠檬黄的布料映入眼帘。   他扬了扬唇角,很利落把这件衣服传给了施怀熹。   这是一套卫衣牛仔裤的休闲风的衣服,卫衣的大口袋上绣着穿同款卫衣的小布偶,趴在口袋边边上,套娃又套娃,施怀熹特别喜欢这个小设计。   他换好衣服出来,揪着口袋示意辛灼看,“辛灼辛灼,是不是很可爱?”   确实很可爱。   辛灼递了一张符过去,“拿着,给你拍照留念。”   “可以拍到我吗?”   辛灼举起相机,“你以为我是谁。”   于是施怀熹笑,他很放松地注视着镜头,手揣在兜兜里,眉眼弯弯,璀璨生光。   鲜活又明亮。   出发的时候,施怀熹变回小布偶坐在仓鼠舱舱里,他们这次是步行过去的,路程只有二十分钟,就当是一起散散步,到了电影院的时候距离开场时间也差不多了,他们取票,拿着点好的零食饮料找到位置坐下。   施怀熹坐在辛灼和辛渐冉之间,辛灼在他的那份零食饮料下贴好了符箓,施怀熹撑着脸看他,笑着说谢谢。   电影很快开始,没有辜负座无虚席的期待,从开始到结尾都是满满当当的笑点,看得所有观众都欢声笑不断,施怀熹笑点本来就不高,笑得都习惯性地捂肚子。   辛灼静静地看着他,他一只手捏着小布偶,另外一只放在扶手上,跟施怀熹的手挨得很近。   像是随时都可以触碰到一样。   电影看完之后,大家一边交流着观后感一边走出来。   “辛姐?”   辛楚韵循声望去,是她工作室的两个小姑娘,“你们也来看电影了,入场都没看见你们。”   她说着介绍了一下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们,然后又问:“你们现在是回去还是怎么样?”   “我们打算找个地方吃顿饭。”   辛楚韵想了想,拿出一张会员卡递过去,“五楼有家烤羊肉很好吃,老板是我朋友,你们去尝尝吧。”   她们工作室的氛围一直很好,闻言两个小姑娘也没推辞,开心地接过来,“谢谢辛姐!”   辛楚韵跟朋友打了个招呼,发完信息后发现辛灼和辛渐冉都看向刚刚她们离开的方向,“怎么了?”   辛灼看了看辛渐冉,“你来说。”   “刚刚左边的女孩,家里是有亲人过世吗?”   辛楚韵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自家孩子的本事,“是,小琼的奶奶十几天前过世了……怎么了?”   “没什么事,应该是老人家来看过她了……对她身体没影响的。”   辛楚韵放心了,“她们感情一定很好,”她起了好奇心,“经常会有这种去世的人来看望亲人吗?是怎么看出来的……”   辛渐冉就跟她说了起来,他们边说边往外走,经过一处花坛的时候,施怀熹顿住了脚步。   那里坐着一个奶奶,瘦削单薄,面相看起来偏严肃,正一脸焦急地看着人群,像是在找人。   她没有影子。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轻松的日常!   趴手手jpg;   想象了一下熹熹的那件卫衣,真的好可爱嗷。 第45章 叶留凤   辛灼和辛渐冉都发现了他的停顿,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辛渐冉看了看那奶奶的面相,有些犹疑地看向辛灼,“她是不是……”   辛灼点了点头。   辛妈妈看向孩子们,“怎么了?”   辛渐冉正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们,辛灼已经面无表情地开口了,“我们在看你刚刚说的去世的奶奶。”   辛楚韵惊了惊, 她倒不至于害怕,“怎么会在这里……她一直跟着小琼吗?”   施怀熹静静地注视着老人, 她的魂魄有些透明,明明几乎没有人能看见她, 她依旧局促地坐在那里, 像是一颗干枯的老树,他走过去蹲下身,轻声问她:“奶奶, 您是在找谁吗?”   老人一惊, 警惕地站起身,嘀咕着施怀熹听不懂的方言往后退了退, 施怀熹于是也退开,“您别害怕, 我没有恶意。”   辛灼他们看到这一幕跟着走过来, 辛家父母虽然看不到情况,也跟着一起过来,老人看到辛楚韵的时候目光明显一亮,往她那儿走了几步又顾忌着收住脚, 施怀熹见状问:“您认识她, 是小琼跟你提过吗?”   老人这才看向他, 操着一口很不熟练的普通话说:“你认得琼琼?”   辛灼闻言看向辛妈妈,“她认得你。”   辛楚韵说,“那能不能让我跟她说说话?”   辛灼动作隐蔽地掐诀给爸妈一人塞过去一张符,“按在掌心。”   辛楚韵照做,一股微凉的气息在眼前拂过,她看到了瘦削的老人,“阿姨你好。”   老人赶紧摆手,“老板好……老板,我是琼琼的奶奶……”   “我知道,小琼的桌子上摆着你们的合照。”   老人听到这句话,神情放松了一点,“老板,我在找我琼琼,刚刚人好多喽,我就找不着她了,”她边说边做出一个打电话的动作,“你可以打个电话问问她在何里不?”   辛楚韵闻言下意识想拿出手机,施怀熹不动声色地拦住她,“我们刚刚在门口碰到小琼了,她们已经打车离开了。”   老人脸上闪过无措,施怀熹语气更加温和,说话的速度也比较慢,“现在很晚了,这里人也多,您先跟我们回去吧,明天小琼会上班,我们就直接带您过去,这样可以吗?”   老人紧张地交错着双手,“你们都能看得到我,是捉鬼的吗……是不是要收我……”   “不会不会,我们只抓恶鬼的,碰到您这样的,我们是有责任看顾您的。”   辛楚韵闻言也说,“您放心,他们都是我的孩子,没有恶意的,我刚好也可以跟您说说小琼在公司的事情。”   老人脸上闪过动容的神色,局促地道谢,“那谢谢,谢谢你,谢谢老板……”   辛楚韵走到她身边,打开了话题,“小琼是个很有灵气……很好的孩子……”   施怀熹见状小声跟辛灼说:“我们回去找一下阴差吧。”   人死七天能回魂看望牵挂的亲人,但是已经十几天了还跟在孙女身边,魂魄还比较虚弱,就需要找阴差问问是什么原因了。   回到家里,在刚刚的聊天中,辛楚韵已经知道了老人叫叶留凤,她带着老人来到客厅,“叶阿姨,坐吧。”   “诶,谢谢谢。”叶留凤小心翼翼地坐下。   路爸爸去厨房待了一会儿了,拿着热好的汤包走了过来,辛灼示意着辛渐冉,后者燃烧点符,他也没有跟老人相处的经验,顿了顿把碗推过去,“叶奶奶,先吃点东西吧。”   施怀熹补充,“吸一吸就行。”   叶留凤又是一番道谢,然后小心地试了一下,“真好恰……老板,这是你老公自己做的啊?”   辛楚韵笑着点头,“他做饭很厉害的。”   “好,就要找个晓得做饭的。”   他们慢慢聊着,辛楚韵进入主题,“您怎么来找小琼了,是有什么事吗?”   叶留凤想到孙女就叹了一口气,“放心不下她啊。”   辛楚韵知道这是当长辈的常见心理状态了,“小琼不是挺好的吗,她聪明又很吃苦,会有出息的。”   “哪里好哦,都二十五了,不说结婚,连个男朋友都没有。”   这就触及到三个孩子的盲区了,都乖乖当起了听众。   辛楚韵对这种言论还是挺熟悉的,“才二十五岁呢,不着急的。”   “哪里不着急哦,二十五都要成老姑娘了,村里那些跟她一起长大的好多都结了婚,还生了小孩,她要是再晚点结婚,生小孩就要遭几多罪。”   “她自己想结婚吗?”   “我看是不想的,过年的时候我催她,她说她还是个孩子,什么大脑都发育不完全,给我蒙过去了。”   辛楚韵忍不住笑,“那您来就是来催婚的啊?”   “催婚也不至于,老公还是要好好挑的,我就是想看她谈个男朋友,才能放心走啊。”她脸上的皱纹像是沟壑一样纵横,透着深深的落寞和担忧,“男朋友起码也要谈个两年才能说结婚的事情,那就二十七了,不能再晚了,再晚了就没人要了,到时候就她一个人,怎么好?”   辛楚韵无法抨击这种思想,这是很多老一辈的想法,说到底也是出于关心,所以她只说,“那明天您跟她好好说一说吧,不早了,我带您去客房休息。”   安排好之后大家各自上楼,施怀熹他们在露台上召出熟悉的两个阴差,施怀熹把今晚的事情跟他们一说,话多的阴差立马一扬勾魂索,“这是偷渡来的鬼,她那边的阴差正找她呢,我们这就把她带走。”   “等一等,”施怀熹叫住他,“能晚点带走她吗?还有你们知道什么有关于她的事情吗?”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他说着写了一张纸条往地下一抛,“不过我们能把知道事的叫来。”   他抛完纸条没多久,白色的雾气升腾起来,雾气消失后,一个穿着不同样式制服的阴差出现,相当丧眉耷眼,打招呼也是有气无力,一副被深深压榨的社畜样子。   辛灼见状都多给了几个元宝。   那阴差收到外快,脸上好了点儿,听清来龙去脉之后也没有急着去抓叶留凤,而是说起了她的事情,“这是个刺头,最开始勾魂的时候就废了好大的劲,后来头七回魂,她直接跨市去了,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摸到了路线,回来没多久就找机会跑了来到这里。”   对于一个一辈子都几乎在村里生活的老人来说,这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施怀熹有些感慨,“那你是现在必须要带她走吗?”   “也不是必须,”那鬼一脸看透世事,“她的牵挂就在这里,就算抓回来了也会找机会跑。我会在她投胎的时候把她带走。这几天就随便她吧。”   这话一出,不光施怀熹,在场所有人和鬼都很惊讶,话多的阴差尤其,“你们那儿的效率那么高啊,一个月都不用,就能让普通魂魄投胎?”   “当然不是,我们那儿比你们这儿还挤,这个是因为她的父母用自己功德让她能早点投胎。”   施怀熹怔了怔。   亲情就好像一条纽带。   叶奶奶的父母会因为放心不下她,用满身功德尽快换来女儿的新生,而女儿因为牵挂孙女,一路奔波来到陌生的城市,希望能看到孙女找到一个可以照顾她的人。   “具体的投胎时间是什么时候?”   阴差说了个日期,就在四天之后。   辛灼洗完澡出来之后就看到小布偶窝在吊椅里出神。   他坐上飘窗,推了推小布偶吊椅,“想什么?”   施怀熹被推得还挺舒服,于是懒洋洋地要求,“再给推推。”   这家伙使唤起人来越来越自然了,但辛灼喜欢这种自然,他推着吊椅,小布偶晃来晃去还要努力撑着脸,语气有些忧愁:“在想王奶奶的事情,才四天,感觉没办法说服她。”   “说没说服她,她都可以去投胎,一投胎就什么都忘了。”   “但这样感觉小琼会很难过。”   辛灼把连着吊椅一起把小布偶转过来,他戳了戳他的脸,“你怎么总能这么在意别人的事情?”   施怀熹手脚并用地抱住他的手指,“就是忍不住想一想,不过这件事想也没用,怎么说都是她们之间的事情……不过我明天还是想过去看看情况,别出什么事情。”   “你自己去?”   “是啊,这么点小事,你们就不用一起来了,在家里等我回来跟你们说。”   这确实没什么危险性,“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得视情况而定。”   于是辛灼把他拎起来一起半躺到床上,“陪我看书。”   施怀熹在他肩膀上坐好,“看什么书?”   辛灼拿出一本古籍,里面的字十个有八个施怀熹不认识,他戳着辛灼的耳垂,“我看不懂。”   辛灼捏捏他,“所以是陪我看。”   行叭,施怀熹换了个姿势,贴着靠背,趴在辛灼的肩膀上陪他看了起来。   只有静静的翻书声响着,施怀熹觉得这声音真的太催眠了,他想跟辛灼说一声要睡觉了又怕自己打扰到他,脑子里刚转过这个想法,下一刻他就困得睡着了。   小布偶的头啪唧栽到辛灼肩膀上,后者翻书的手顿了顿,动作放得更轻。   又过了一会儿,辛灼抬起手,轻轻地把小布偶拢在手里,放好书关上灯,再把他放到自己的肩颈里。   小布偶习惯性地睡成胖团子,哼哼唧唧了一会儿,嘟囔着辛灼听不太清楚的话,他只听清楚了他的名字,含含糊糊的,像是含在他嘴里一颗圆滚滚的糖,念出来的时候是带着甜的。   做梦梦到他了吗?   会是什么梦呢?他轻轻抚摸着小布偶,后者翻了个身,很豪迈地伸出圆脚顶在他指腹上,呼呼大睡着。   辛灼笑着捏捏他,闭上了眼睛。   晚安。   作者有话说:   灼儿:计划通jpg;   本章有新阴差出场-社畜就很真实。   塞元宝jpg;   睡大觉jpg 第46章 她曾经也是一个孩子   第二天上午吃早餐的时候, 叶留凤正拘谨坐在椅子上呢,冷不丁桌子上就多了一只圆手圆脚的小布偶,她吓了一跳, 施怀熹连忙扬起手跟她打招呼,“叶奶奶,是我。”   “啊呀, 你怎么变成个小菩萨了?”叶留凤看着他灵活的小身体,“你是妖精吗?”   施怀熹笑着摇摇头,“我跟您是一样的,只是能待在这个身体里。”   “那这么小, 难过不难过啊?”   施怀熹心里暖了暖,“不难过的。”   吃早餐的时候,施怀熹跟辛妈妈提起他会跟着一起过去,辛楚韵立刻眼眸晶亮地看向辛灼,“阿灼, 你那个仓鼠包可以借妈妈背一下吗?”   施怀熹闻言看向辛灼,后者也看向他, 小布偶点了点头, 于是辛灼说:“行。”   辛妈妈开心极了, 她可是眼馋了好久, 终于有机会可以背背小布偶了,她为此还特意去换了一身更休闲的衣服,然后把仓鼠舱背起来,对施怀熹说:“等到了公司, 怀熹再进来。”   “好哦。”施怀熹回答。   辛灼正往小布偶的背包里填充新装备, 装好之后他把背包拿起来, 小布偶乖乖转身张开手让辛灼帮着把背包背了起来, 辛灼又把一张开眼符递给辛楚韵,又捏了捏小布偶,“去吧。”   施怀熹朝他们挥手,“晚点见。”   路爸爸和辛妈妈工作的地方距离不远,路爸爸的要近一点,辛妈妈送了路爸爸之后开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自己的工作室。   施怀熹坐在仓鼠舱舱里,他还是第一次来辛妈妈工作的地方,这个工作室并不是很大,但是装修得精致舒适,施怀熹还看到了一只胖橘猫,辛妈妈说这是公司里小姑娘收养的流浪猫,黏人,所以经过了她的同意之后就带着一起来上班了。   这只猫很亲人也不闹腾,休息或者压力大的时候rua一rua还是很舒服的。   她走进办公区,很随意地跟大家打着招呼,肉眼可见地关系好,辛楚韵推开制作间的门,不出意外地看到叶琼正蹲在地上修改一件晚礼服的裙摆,“小琼,跟我过来一下。”   叶琼站起身,她是个瘦瘦高高的女孩子,脸上的表情淡淡的,闻言把剪刀收好放到了桌子上,一声不吭地跟着辛楚韵去了她的休息室。   辛楚韵让她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坐在一旁,施怀熹看到叶琼的视线在他这里扫了一眼,带着好奇,但什么也没有说。   辛楚韵握住她的手,“小琼,是这样的,昨晚我们看完电影出来看到了你奶奶……”   叶琼这时候才开口说话,“您是不是看错人了?”   “确实是看到了你奶奶的魂魄,她一直跟在你身边,昨晚走散了,现在她就在这里,你把这张符拿着就可以看到她了。”   施怀熹发现,她的情绪变化都不大,哪怕听着这样的事情,也没有露出多剧烈的神情,只是又疑惑又期待地抿着唇拿过了符,四下张望起来。   叶留凤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不住地整理衣服,紧张地看着她。   施怀熹想起在车里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紧张地问他,她看起来是不是很可怕,会不会吓到孙女?   他想,就算她真的变得有点可怕,叶琼也不会害怕她的。   叶琼的视线忽然凝固住,她几乎失声了,急忙走过去下意识伸手要牵她,却只触碰到微凉的空气,她怔了怔,眼泪奔涌而出,“奶奶……”   辛楚韵已经走到门边了,她轻声说:“你们好好说说话。”   叶琼赶紧擦了擦眼泪,转过身说:“谢谢辛姐。”   辛楚韵轻声关上门。   施怀熹从背包里掏啊掏啊找出一张符贴在墙上,这个可以观察到里面的动静,要是有什么异动他也可以赶过来。   叶琼带着奶奶坐下,用方言说:“奶奶你是怎么过来的啊?”   叶留凤听到说到这个,表情变得有些骄傲,“我是坐你进球叔叔的车过来,他也在这边工作嘛,然后我头七的时候来看过你,记住了一点路,一边走一边听人讲话,就找到你了。”   叶琼的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掉,“多辛苦啊,那你这样身体有什么事啊,有没有什么会抓你?”   “我就是从阴差那里跑出来的,你奶奶对付他们有一套的。”   叶琼着急起来,“那不行啊,你还是回去吧,要是耽误了投胎怎么好?”   “奶奶跟你说好事就回去。”   “你说。”   “你打算什么时候找男朋友?”   叶琼又气又心疼,“你就是为了这个事情过来找我的?”   “怎么说的?这是人生大事,你后半生有着落了我才能放心去走啊。”   “奶奶,你不用操心这种事,我一个人过得很好的。”   “什么很好?奶奶又不是没看见,你在这里租的房子多小啊,卧室跟那么点点大的小客厅就用个帘子隔开,还熬夜做事,我来你这儿三天,你就熬了两天的夜,晚上觉也睡不好,门口还要堵着东西防着坏人……”   她说着眼眶通红,但是魂魄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她满目疼惜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孙女,“你晓得奶奶看得有多难过啊……”   “奶奶……”   “奶奶就希望你能找到个能照顾你的人,昨天不是有个跟你表白的小伙子吗,我看人长得又高又帅的,你就不能跟他试一下吗?”   “我不喜欢他,我也没有精力谈恋爱,我现在就想好好工作赚钱。”   “你是要好好工作才对得起这么好的老板,但是也要空出时间来想自己的事情啊,你现在不喜欢他,处着处着也许就喜欢了呢,你年纪已经不小了,奶奶没办法帮你带小孩,也来不及看到你嫁人,你好歹让奶奶能安稳点儿。”   叶琼说不出话来,她擦了擦眼泪,“你让我好好想想,我先请假带你回去。”   辛楚韵和施怀熹看到她的神情就知道这次谈话进展不是很顺利。   叶琼向辛楚韵道谢,她都不敢细想要是奶奶跟丢自己了会怎么样,然后又说起自己要请假的事情,辛楚韵点头,“请假条就回来补吧,跟你奶奶好好把话说开。”   她说着把固魂符和供奉符都给了叶琼,后者问,“会有阴差来抓我奶奶吗?”   辛楚韵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暂时还不会。”   叶琼依旧没有问为什么她会知道这些,又道了一次谢之后就离开了。   施怀熹这才从书架里出来,他犹豫过要不要把叶奶奶的投胎时间告诉叶琼,但是想想又怕干扰到她的判断,还是没有提起这件事情。   希望她们一切顺利。   施怀熹本来是打算中午的时候回来,但是辛妈妈坚持要自己送他回来,他不想麻烦辛妈妈,决定还是等下午辛妈妈下班的时候跟她一起回去。   他围观着辛妈妈工作,帮她一些力所能及的忙,拿个图纸递个工具,还帮辛妈妈修了一下卡顿的电脑,辛妈妈则负责投喂他,零食饮料下午茶,还抱了一只猫进来给他玩。   施怀熹窝在猫猫毛乎乎的肚子里,好吃好喝还玩着游戏。   就很乐不思灼。   晚上的时候,一家人一起追完了新的电视剧,施怀熹到了楼上才有时间说起今天的事情。   辛灼和辛渐冉不并意外这对祖孙的谈话进展不顺利,这是两个时代之间必然的碰撞,他们作为外人也无法帮上任何忙,于是聊过之后施怀熹就开始分享起了今天在工作室的经历。   两兄弟对妈妈工作的地方还是有点好奇心的,施怀熹为此特意录了像并且现场解说,兴冲冲地打开了下一个录像,“辛阿姨那里还有猫呢,给你们看看!”   没有人可以拒绝小猫咪的诱惑,辛渐冉看完之后让施怀熹发他一份,辛灼则看着视频里恨不得把自己一整只都埋进猫猫身体里的小布偶,忍不住捏他,再抬起手时候,手指上多了一根橘色的猫毛。   很好,跟猫咪鬼混得这么开心。   施怀熹也惦记着这个事情呢,一进卧室就说,“辛灼辛灼,我要洗澡了。”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让我先玩玩水,你再把我拿去洗洗,我好久都没碰过水了。”   辛灼闻言心软了软,内心翻涌的小情绪也消失了,他把小布偶放到肩膀上,嘴上还是不饶人,“你今年几岁了还想玩水?”   施怀熹哼唧着用脑袋顶他的耳垂,“我幼儿园刚毕业!”   辛灼把浴缸放满,刚要伸手把小布偶放进去,后者直接把他的肩膀当成跳台,吧唧一下就跳进了浴缸里……然后浮了起来。   辛灼忍不住笑起来,看着小布偶手忙脚乱地划了一阵才找到状态,骄傲地宣布,“现在就邀请你见识一下曾经荣获中小学生游泳比赛冠军的实力。”   辛灼很捧场地鼓掌,并且拿出了照相机准备记录冠军小布偶的风采。   镜头里,小布偶还像模像样地先给了个挥手示意,然后打开四肢游动起来,看得出来他很想把动作做得优美灵活,但是手都够不到脑袋,腿也圆圆短短,游动起来就只像一只胖嘟嘟的小奶狗。   他还时不时要问上一句这个姿势帅不帅气,辛灼为了多录一会儿像,努力憋着笑给予肯定。   录了没多久,小布偶就只有脑袋能露在水面上了——他慢慢湿透了。   施怀熹努力把手支棱出来,“辛灼辛灼,快来。”   辛灼于是把手伸进去,作为一块基石撑着小布偶。   施怀熹站在辛灼手掌上,刚刚松了口气,就望进一双满是笑意的眼眸里,心里的某个地方软乎乎地塌陷下去,他扬手把水抛出去,“你从一开始是不是就在笑我?”   “这都被你发现了。”   “我就知道……”   他们说着又闹了起来。   玩闹之后,施怀熹暂时变成了小纸人,在窝里摊成了饼饼,对着刚刚收起笔的辛灼说,“晚安辛灼。”   辛灼给他拉起窗帘,手心里用朱砂绘制的符文鲜艳,这能让他感应到施怀熹的状态。   “晚安。”   夜色静悄悄。   在梦里醒来的施怀熹有些惊讶。   他已经避免去触碰叶奶奶了,没想到还是梦到了她。   眼前应该是厨房,很狭窄的地方,泥土地,红砖墙,简陋的土灶,开着后门,让天光能照进来。   后门门槛上坐着一个黑黑瘦瘦的小女孩,拿着一把对她而言过大的刀在切菜。   施怀熹顿了顿,才意识到那是叶奶奶。   她在成为奶奶的很早之前,也是一个孩子。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啵啵大家!   这段时间邻居从早吵到晚,房子隔音很不好,就总是被影响到状态,更新就不太够了,只能尽可能保证质量,我能日六的时候会好好日六投喂宝贝们的!   希望大家看得喜欢! 第47章 她从女孩变成了苍老的树   他看着她切好菜, 然后搬了个板凳到灶台旁,舀水下锅,又打开一旁的袋子, 装了一碗发黄的米出来,等水开了之后她把菜和米一起放进锅里,两只手抬起木质的大锅盖把锅盖上了。   做完这些之后, 她又开始处理那些完全不能吃的叶子, 把它们剁碎跟糠搅拌在一个小桶里, 然后拿着桶走出去喂鸡。   她像个小小的陀螺一样进进出出,忙个不停, 她并不说话, 脸上也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有点像是被设置好程序的机器人,直到屋子外面传来脚步声的时候, 她的脸上才出现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稚气, 她小跑着出去,施怀熹跟着她的视线转移——   他看到了她的父母和两个哥哥, 他们的裤腿都挽得高高的, 腿上的泥已经干裂着粘在腿上了, 身上也溅着的泥点子, 施怀熹甚至能闻得到他们身上发酸的汗味,这是在炎夏劳作了一天的味道。   现在是农忙的季节,要赶着下田插秧,这关系到他们一年的收成, 她的父母负责家里的田, 两个孩子则给别人家帮忙, 补贴家用, 而她则负责给他们送水烧饭。   她喜欢她的家人,但他们又是内敛的、不善表达的,她表达亲昵的方式就是打开院子里存着水的大缸,用瓢舀着水递给他们,然后看着那些干裂的泥被湿润,变成混浊的泥水流下来,露出他们伤痕遍布的腿——田里总是有很多看不见的危险,蚂蝗和吸血虫都常见,爸爸还被蛇咬过。   那些粘在腿上的泥被打湿了他们就不要水了,接着用草把泥擦下来,擦个七七八八就行了。   等弄好后,他们会把家里的桌子抬出来,就着还没有暗下去的天光吃饭。   她向来是听不懂父母在说什么的,他们说的往往都是大人的事情,人名都听得她发晕。   她只顾着跟哥哥们挤眉弄眼抢馒头,在桌子底下互相踹来踹去,还要忍住笑,不能大声,不然会被爸妈用筷子敲头。   吃过晚饭之后就要洗澡了,他们洗澡的水是另外一个缸里的,每天一换,妈妈说这样就不容易生病。   她喜欢在夏天洗澡,闷闷热热的天气,用冰凉的水把自己一天的汗水都冲掉。   洗完澡之后就是他们小孩子最喜欢的活动了——捉迷藏。   把窗户关上,视野顿时黑得彻底,伸手不见五指,只要一动不动就可以确保自己融入黑暗里了,她玩这个游戏得心应手,她的视力很好,又很灵活,每一次悄无声息地从哥哥们身边经过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是一只猫。   她很想当一只猫,这里的老鼠很多,一定能让她吃得饱饱的。   玩闹后就要睡觉了,哥哥们睡在自己的小房间,她则是跟着爸爸妈妈一起睡。   煤油灯在这个时候才会被点起来一会儿,是为了给爸爸记账点的,他在薄薄的草纸上记账,拿着很短的铅笔头,皱着眉头一脸思索,念念有词。   她总是觉得,爸爸很适合当个老师。   但是他没有上过学,所以他当不了老师。   火索的味道闻得她昏昏欲睡,她躺在妈妈的怀里,蒲扇的风对抗不了这样炎热的夏天,但是她已经习惯这样的热意,很快就睡着了。   于是一天过去了。   于是很多天也过去了。   大哥继续上学了,他是家里唯一一个可以去上学的孩子,她没有什么不满的,因为家里只供得起一个孩子,大哥又最聪明。   她也很喜欢大哥,他会给她用草编各种好看的东西,让她戴在头上,手上,这会让她收获小伙伴们的羡慕和夸奖,她会跟开心地把这些分享给她们,大家一起当好看的小女孩。   大哥的学习很好,就算他放学放假会去干农活,他的成绩也一直是第一名,村里的老师说,他以后会有大出息。   但他没有等到这个大出息,在他即将上初中的那一年,他在一个很冷的冬天睡着了,再也没有醒过来。   她一直把这个当成最荒谬的一场梦,因为实在是太奇怪了,他都没有变成一个老爷爷,就死去了。   她没有了一个哥哥,但是生活还在往前走。   二哥跟着村里的水泥匠学本事,他最调皮,但也很能吃苦,到他结婚的时候,他建了自己的房子,他们家的房子也被他重新翻修了,墙上涂了水泥,铺了瓷砖。   她好喜欢瓷砖,漂亮,光滑,冰冰凉凉,像宝石一样。   不过这些瓷砖都贴在外面,她想,要是有一天瓷砖多得能铺到床上就好了,这样夏天睡觉肯定不会热了。   在哥哥结婚的这一天,她正式有了嫂子,很快又有了侄子。   于是很多天又这样过去了。   在她头发已经长到腰部的一个夏天,妈妈对她说,她要嫁人了。   她不想嫁人,她哭着闹着不想离开家,质问他们是不是不想要她了,妈妈回答她,“我们不可能一辈子陪着你的,所以要给你找一个能陪你一辈子的人。”   她不喜欢这种话,但是闹了几天也无法,还是嫁了。   她认识她的丈夫,同一个村子里的,比她大七岁,话很少。   要是她的大哥还活着,就跟他一样大。   她不讨厌他,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只是结了婚,那就一起过吧。   但是结了婚有一样事情她很讨厌,即使住得这样近,结了婚之后她也不能经常回家,就算是回家待着了也不让她过夜。   爸爸妈妈只说这是规矩,不照规矩来她就会被别人说闲话。   她真讨厌这个规矩。   她很快怀孕了,她看着自己渐渐隆起来的肚子,觉得很害怕,一天比一天害怕,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害怕,前五个月的时候,她还会帮着干活,到了后面,她的丈夫说什么也不让她帮忙了,这让她觉得轻松了一点。   但是生孩子的时候还是很痛,痛到她以为自己要跟孩子一起死掉的时候,这个折磨了她很久的孩子才出生了,她也被告知,这辈子不会有第二个孩子了。   她的孩子是个男孩。   幸好不是女孩,不然得吃多少苦。   她当妈妈了,她的孩子一天天长大,她也好像一天天地困在这个小家里,她操心着孩子的一切,操心他的性格,成绩,以后的路,为了养他跟丈夫一起努力赚钱。   她越来越少地想到父母,遇到难受的事情不会再跟从前一样想着回家找爸爸妈妈哭诉,她自己消化一切,解决一切,她这个时候才觉得她是一个大人了。   她的儿子不喜欢读书,他们也不会教,读完初中之后,儿子在老家待了一年,跟同村的人背上背包,一起去了城市打拼。   又是很多很多天过去了,她的儿子跟着二哥一起,又盖起了一座新的房子——他也要结婚了。   三层的大房子,这次里面的墙上也铺着瓷砖,家具也是簇新的,她看着已经比她高出许多的儿子,这才发觉自己开始老去了。   儿子结婚后不久,她的爸爸过世了。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瞬间,她想的是,她再也吃不到猪油拌饭了。   每逢过年的时候,爸爸都会买回来一点肉,做猪油渣、熬白白的猪油,装在一个小小的罐子里,正月初一的晚上,他会打开这个罐子,把这难得的美味放进饭里搅拌,香味简直像钩子把她吊起来。   她细嚼慢咽,珍惜地吃着每一口饭,即使到之后生活条件好了很多,这个依旧是她回家过年的年席上,最受她青睐的美味。   她再也吃不到它了,就跟她再也见不到她爸爸了一样。   这是她生命中失去的第二个人。   儿子结婚一年后,她的孙女出生了。   她当奶奶了。   儿子和儿媳妇去城市打拼赚钱,孩子就交给她带。   她经常会带着孙女去妈妈家里,让她那儿热闹些。   孙女两岁的时候,她的妈妈也去世了。   她的爸爸妈妈这一辈子吃了太多苦,这些苦难摧残了他们的身体,以至于连福都没怎么好好享,他们就离开了。   她想到妈妈说,爸爸妈妈陪不了她一辈子。   原来是真的。   她的小孙女跪在她的身边,她还不知道死亡是什么,只是懵懵懂懂地注视着一切,懵懵懂懂地给她擦眼泪,对她说:“奶奶,吃糖,不哭。”   糖也是苦的。   孙女一天天地长大,她也一天天地变得柔和,完全没有了年轻时候的暴躁脾气,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棵树,一颗渐渐干枯的树,在这里深深地扎着根。   孙女上高中的时候,她失去了儿子和儿媳,他们在送货的路上遇到了车祸。   白发人送黑发人,如在梦中。   紧接着,她的丈夫无法承受丧子之痛,日复一日地喝酒烂醉,醉死在了冬夜里。   这个人也没有陪她一辈子。   然而她无法难过太久,某种无形的倚仗消失了。   村里很多人都说,你们家没有男人了。   于是地里的菜被摘;闲言碎语流窜到耳边;起争执的时候;那些人都有恃无恐。   于是她从一颗干枯的树变成了一只老去的狮子,把所有的风波都挡住,守着这个家,等着每个月放假的时候,孙女从县城的高中回来。   她没办法闲下来,因为闲下来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于是只能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种菜种瓜,帮人下田插秧,去厂子里做着最简单最机械的工作。   她这一辈子都像是一只不会停歇的陀螺,不知方向地忙碌着。   她在孙女高中毕业的时候拥有了第一台触屏手机,是孙女打暑假工给她买的。   但是她不认识字,平时连电视也不会看,碰到这个更不知道怎么弄了,学了好久才学会了接电话,不过触屏手机里可以看到很多好玩的视频,操作也方便,她偶尔无事可做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也能乐呵乐呵。   孙女大学毕业找到工作后,她觉得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头,只等孙女结了婚有了孩子,她这辈子就再也没有牵挂了。   她终于觉得自己可以慢下来了,上午出去做做事,下午去打打牌刷刷视频,偶尔去二哥家串门,晚上跟孙女打视频,她已经会很熟练地打视频接视频了,打完视频就洗澡睡觉。   这年冬天,她的二哥在睡梦中死去了。   她突然觉得,人生下来身上是会跟亲人之间系着一条绳子的,无论分开得有多久,距离有多远,这跟绳子都会在。   直到有一方死去,绳子才会断掉。   人的一生好像就是绳子断掉又再生的过程,她断掉好多根绳子了,唯有一条新生的绳子还拴在她身上。   她跟孙女互为彼此的唯一。   她走了之后,孙女身上就没有绳子了。   辛灼在露台的摇椅上找到了施怀熹,他怔怔地出着神,总是带着粲然笑意的眼眸垂着,看着有些寥落。   辛灼轻轻晃了晃摇椅,“怎么了?”   摇椅里的青年发出一声很轻的叹息,“做了个梦。”   辛灼想了想,了然,“梦到叶奶奶了?”   “嗯。没事的,我就是想出出神,你跟着辛渐冉去做你们的事情吧。”   辛灼什么都没说,他敲了敲辛渐冉的门,告诉他让他自己去安排,后者看到了摇椅上坐着的施怀熹,有些担忧地问:“他怎么了?”   辛灼摇摇头,说,“我会陪着他。”   辛渐冉从来没有见过施怀熹这种状态,“我也陪着他吧。”   他说着给路爸爸发了一条消息说今早有了别的安排,让他暂时一个人锻炼。   耳后兄弟俩一人一个蒲团一本书坐在施怀熹两边,都安安静静地不说话。   施怀熹左右看了一眼,也没有说什么,他觉得很累。   他好像也经历了这样漫长的一生。   疲倦忙碌、不断失去,却也乏善可陈的一生。   从一个女孩变成一颗苍老枯朽的树木。   施怀熹想起她在大哥的教导下,用树枝学会写自己名字的时候,她轻轻抚摸着那些线条,满目都是珍惜和渴望;   想起她第一次见到自己丈夫的时候,心里浮现而出的微妙的恶心感和没有任何期待的新婚之夜;   想起她一次一次地失去,一次一次地苍老。   她想要这样的人生吗?   他只是一个看客,用一个梦的时间匆匆翻阅完了她的人生。   而她,在这样的人生里,在那样一个小小的村庄里,活了六十多年。   她会有多累呢?   她觉得自己累吗?   他无法不去想这些问题,内心汹涌着出神,完全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直到辛妈妈的声音骤然响起,“我可以上来吗?有急事。”   施怀熹回神,看着辛妈妈得到应允后着急地走过来说:“小琼的奶奶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叶奶奶不会有事的。 第48章 他触碰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你知道你奶奶的生辰八字吗?”   叶琼看着辛渐冉, 眼底满是血丝,声音也嘶哑,“我不知道具体的时间。”   “那天我们见到的阴差应该会知道。”施怀熹说。   他跟辛渐冉一起叠元宝, 辛灼则开始画符,在白天召唤阴差需要费一些功夫。   路爸爸去厨房端了吃的来,辛妈妈安抚地拍着叶琼的肩,“你奶奶是怎么不见了的?”   叶琼抹了一把脸,“是我不好, 说错了话让她走了,我找了她一晚上都没找到, 实在是没办法才过来打扰您了……”   “没事没事, 怎么能说是打扰,你奶奶肯定不是故意让你找不到的……”   “我知道的,我现在就是……”她努力地忍住哽咽,“就是担心她会不会在哪里出事……”   “你一晚上没睡觉也没吃早饭, 先吃点东西吧,别伤了自己的身体, 不然你奶奶看着也难过。”   “谢谢辛姐……”   叶琼拿了一个花卷垫胃, 她一直都有胃病, 这两年好了很多, 但是不规律饮食和劳累过度还是会产生疼痛,她确实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才能让奶奶放心。   一阵寒凉的风吹拂而过,叶琼还以为是奶奶回来了, 她猛地抬起脸, 却看见了丧眉搭眼穿着制服的鬼, 是阴差吗?   阴差扬手跟他们打招呼, 声音倒比之前多了些活力,“找我来有什么急事吗?”   辛灼给他烧了满满一堆元宝,施怀熹把事情跟他说了,阴差很爽快地拿出了一个小册子翻了翻,报出了叶留凤的生辰八字,还顺带汇报了一下她的状况,“放心吧,她现在没事,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会感应到的。”   施怀熹谢过他,阴差懒洋洋地往袖子里塞元宝,“是我要谢谢你们,就没有赚过这么简单的外快。”   就是下班通勤路上发了笔财,回去还能打个出差条,再薅一笔差旅费。   社畜鬼的乐趣就是要想尽一切办法薅钱,这样才对得起自己加过的班。   知道了生辰八字,再用上至亲之人的血,最后写上名字念咒,符箓就晃晃悠悠飘了起来——这是已经找到人了。   辛家父母本来想跟着一块去被辛灼拦住了,他说生人不宜过多接触鬼魂,于是夫妻俩作罢,在家里等消息。   辛灼开车带他们出去,施怀熹在副驾,辛渐冉和叶琼坐在后座,中间隔着不小的距离,气氛很安静,只时不时会响起一些压抑不住的哽咽。   他们都体贴地没有出声,一路无话。   最后是在一个没有人的废旧小公园找到叶奶奶的,她佝偻着身子,躲在已经掉漆的滑梯下面——那是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   叶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支撑她到现在的力气也一下卸去,她浑身瘫软地跪到叶留凤面前,泣不成声,“奶奶……”   叶留凤又惊喜又自责,她的眼眶也通红着,下意识伸出手才发觉自己已经触碰不到孙女了,她的心酸涩地坠落下去,“奶奶在……奶奶在这,是奶奶不好,我没想走远的,但是我走着走着就不认识路了,怎么走也走不回去……”   “是我不好,不该对你发火……”   施怀熹他们站在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等着,半晌后,平复好情绪的祖孙走了出来,叶留凤满怀歉意和感激地对他们鞠躬,“麻烦……麻烦了……”   施怀熹赶紧扶住她,“您没事就好,走吧,我们带你们回去。”   “不用咯……”叶留凤说,“劳烦你们再叫一次鬼老爷,把我带回去吧。”   叶琼也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又意外又舍不得,“奶奶……”   叶留凤看着她憔悴的脸色,无意识地揪着衣服下摆,“奶奶总是给你添麻烦,死了也要来烦你……”   “你不要这么说,你从来没给我添过麻烦……”   “奶奶听你的话去投胎,”叶留凤看着孙女单薄的身子,“以后就只有你一个人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晓得不……”   叶琼只一个劲地摇头,说不出话来,她是希望奶奶去投胎,却绝对不是以这种伤心自责的心情去投胎。   施怀熹看着这些,弯了弯身子,温声对叶留凤说:“还不到您投胎的时候,您愿意先跟我走走吗?”   叶留凤望进这双温暖澄澈的眼眸里,也许是同为鬼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她看到施怀熹会感觉到安心和信任,她看了看孙女,点点了头。   施怀熹松了口气,他对辛灼说:“你们一起回家等我吧,我带着奶奶到处转转。”   辛灼闻言深深地注视着他,给了他一张寻踪符,低声说:“我们在家等你。”   施怀熹虚虚地拍了拍他,“去吧。”   目送着车子离去,施怀熹转过头,笑着对叶留凤说:“走吧,奶奶。”   他们从无人的小公园走到了繁华的街道。   这是上班的高峰期,叶留凤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人,拥挤的车流,坐得满满当当的公交车,还有绿灯亮起的时候,从两侧走过的行人,多得像是浪潮。   施怀熹带着她从这浪潮一样的人流了穿行而过,好像他们也是这些人当中的一员;   他们路过开张的各色店铺,叶留凤在一家花店门口驻足,很多花她都不认识,她只是觉得这些花可真好看啊,闻起来也一定很香,店门口的地上摆的花她是认识的,雪白的栀子花,她小的时候经常会摘了戴在头发上。   她出神的时候,一个孩子被家长牵着路过,伸着脚要去踹那盆花,她一惊,看着施怀熹及时挪了挪那盆花,虚虚地敲了敲那孩子的头,他刚收回手,家长就结结实实赏了小孩一个暴栗,看得他们相视一笑;   再往前走一阵,是两个长得奇奇怪怪的东西在打架,叶留凤吓了一跳,施怀熹对她介绍的那两个是吉祥物,里面都是真人,是为了宣传产品的,打架也是闹着玩。   施怀熹刚说完,他们就看着一个吉祥物把另外一个打漏气了。   ……   他们看到背着乐器去琴行上课的女孩,她看着曲谱,从指尖流泻出悦耳的音符;看到穿着干练的女孩,一边走近公司大楼一边打着电话,措辞有条不紊;看到染着头发相当前卫的女孩,在专门开辟出来的绘画街道拿着喷漆在墙上画画,她在画一只斑斓的怪物;也看到了成为妈妈的女孩,她跟丈夫一起送女儿去学校,小姑娘叽叽喳喳,像一只欢快的小鸟。   他们从天亮走到暮色四合,从暮色四合走到繁星满天。   最后他们站在天桥上,施怀熹轻声问,“您觉得这里怎么样?”   叶留凤看得意犹未尽,“好看又热闹,人也好多,睡得也晚,我们村里八点钟就要天黑了。”   “叶琼在这里,可以做的事情很多,”施怀熹说,“她有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有休息的时间可以去吃去玩去睡觉,她的世界足够丰富,也不需要去依赖任何人的照顾,奶奶,在您那个时候,两个人在一起会让生活变得更好,但是现在,女孩子一个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好了。”   叶留凤逛了这一天,想法也有些松动,“但是万一之后有什么事情,只有她一个人要怎么好哇……不过我着急也没用,琼琼让我早点回去,不要再管她的事了。”   施怀熹看着她失落的神情,又扫过她的白发,“她一定不是嫌你烦的意思,她希望您可以尽快投胎,去过自己的生活。”   不是作为谁的女儿,谁的妻子,谁的妈妈,谁的奶奶,只是作为叶留凤去活一次。   叶留凤有些怔怔,没有再说话。   施怀熹于是也没有多说,带着她离开,他们走在天桥上,看到了一个画在地上的歪歪扭扭的跳房子,应该是哪个贪玩的小孩画在了这里。   施怀熹很久没有看到过这个图案了,他站定问:“您小时候玩过这个游戏吗?”   叶留凤又惊喜又怀念了,“玩的,城里小孩也玩这个啊?”   “应该全国的孩子都玩过这个游戏,就是玩法不太一样,我们那里是这样玩的……”   施怀熹四下扫了一眼,从一个花盆里找了一块小石头,站定扔出去,石头落到了第一格,施怀熹单脚跳过第一格,跳了一个来回后俯身捡起石子,这才算是成功了。   他又扔第二个格子,第三个,扔第四次的时候石头扔到了格子交线处,这就是失败了。   叶留凤情不自禁地笑起来,“我们也是这样玩的!”   施怀熹也笑着把小石头递给她,“那您也玩玩吧……”   “哎呀……”   “没事的,反正没人看得到我们,试试呗。”   干瘦的老人努力站得笔直,有些生疏地把石头丢了出去,她已经很久没有小跳过了,思考了一下才想起要提起哪只脚,跳跃的动作也很僵硬,又摇摇晃晃,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摔了一样,而几个来回之后,她的动作渐渐灵巧柔软起来,像是刚刚抽芽的柔软的树枝。   叶留凤感觉到少有的轻松,在她小的时候,跳房子是用瓦片画在泥巴地里的,有空闲的时候,她会跟同村的女孩子们一起去疯玩,她们跳房子,翻花绳,春天抓蝴蝶,雨天挖蚯蚓,用泥巴捏屋子捏小人扮家家酒。   等到秋收割麦子的时候,稻草堆得高高厚厚,她们最喜欢站到矮墙上跳进去,像是窝进了一团云里。   她们像是小小的冒险家,在还不知道苦痛的时间里,肆意地疯玩着,有时候晚得玩了,家里的大人就要吆喝着吃饭出来找了。   小伙伴们或被揪着耳朵骂或被树枝撵着回去,但她不会被这样对待,无论是爸爸妈妈还是哥哥,都只会笑着问她:“凤啊,玩得开心吗?”   玩得很开心,是她之后再也没拥有过的那种开心。   她静静站在格子中间出神,这一瞬间,岁月和苦难在她脸上刻下的痕迹消失了,她看着施怀熹,好像又变回了稚嫩的女孩,她说:“我想我爸爸妈妈他们了。”   施怀熹把叶留凤送了回去,他站在门口,对叶琼说了叶奶奶的投胎时间,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准备离开,手却被叶留凤握住,老人的目光诚挚,“我不晓得你是个什么情况,但我祝你平平安安,你这样的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施怀熹反握住她的手,“您也是,平平安安,来生顺顺利利,健健康康,还有钱。”   叶留凤笑得合不拢嘴,又说了一会儿话才让施怀熹告别。   门被轻轻关上,施怀熹刚想走,却感觉到了柔柔的、流经全身的暖意。   血液都好像被唤醒了,施怀熹下意识把手按到了胸膛上——   他触碰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作者有话说:   周末快乐!   写这个故事的初衷就是,希望奶奶那一辈的老人,可以过自己的生活,可以把自己当成个体,去取悦自己,让自己开心,安享晚年,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辛苦操劳了一辈子,希望晚年能想想自己。 第49章 会遗憾吗   施怀熹回家的时候看到客厅的窗帘都被拉开了, 灯光明晃晃地透了出来,他脸上不自觉挂上笑意走到窗边,看到了坐在沙发上打游戏的辛灼, 他穿着睡衣盘腿坐着,脊背挺直,乍一看像是在打坐。   施怀熹敲了敲窗户, 然而辛灼好像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样, 依旧埋头打游戏, 施怀熹又敲了一次,看到他还是这个反应, 知道要顺毛了。   他穿过窗户飘到辛灼身边,“这位朋友,深更半夜一个人打游戏是不是孤独,很寂寞, 很无聊啊-本店免费提供陪玩哟……”   辛灼依旧看着游戏界面, 冷哼了一声,“你也知道已经深更半夜了?”   “哎呀, 不知不觉就这么晚了, 我从早飘到晚, 都觉得累了。”   “你还知道累?”他说着侧了侧身子, 把小布偶从背后捏了出来,小布偶的背包里有养魂的符箓,“还不进来?”   他没有听到回答,抬起头, 就看见施怀熹负着手弯下腰, 在对他笑。   那是跟以往任何笑容都不相同的, 不明亮也不璀璨, 他笑得像是一颗专属于他的棉花糖,蓬松柔软,带着显而易见的亲昵。   辛灼的心猛地一跳,匆匆收回视线,“笑什么?”   “笑你……”他的声音带着柔软却磨人的笑意,辛灼看着那只冷白的手伸过来,虚虚地按到了小布偶的的肚子上,他们的指尖挨得很近,他注视着这样微弱的距离,听着他慢悠悠地说出下半句话,“很会关心人。”   辛灼的心跳更快了,而下一瞬,好看的青年消失,掌下胖乎乎的小布偶动了动,很有活力地举手发言,“朋友,需要我这样的陪玩吗?”   这人真的是……   辛灼把他塞进口袋里,暂时不想看到他,小布偶的形态也不行,“玩什么玩,睡觉。”   口袋里传来他故意装乖的声线,“好的吧。”   辛灼捏着小布偶的手磨了磨牙。   情绪都好像成了他的俘虏。   一觉醒来,施怀熹在早饭的时候说了一下叶奶奶的事情,事情已经解决了,叶奶奶能好好地去投胎了,辛家父母听了都放心下来。   而在露台的小课堂上,小布偶抱着符窝在自己的小吊椅上犯着困,“等叶奶奶投胎的时候,我们再去送送她吧。”   辛灼和辛渐冉没有异议,施怀熹没有说自己是怎么说服叶奶奶的,他们也没有问,只是照常一个讲课一个听讲,施怀熹听着他们的声音,困意越来越重,在吊椅里窝成一团睡着了。   课间休息的时候,辛渐冉就着这样的场景画好了一张Q版的速写,折成一个立体牌摆到了小吊椅旁边,他还在画上写了一句话——此处有小布偶睡觉,请勿喧哗。   很有动物园标识牌的感觉。   他放好牌,视线移到施怀熹身上,轻轻「咦」了一声,“怎么有金光溢出来了?”   辛灼闻言立刻从摇椅上起身走近,看仔细后松了口气,“他在吸收功德。”   难怪会犯困成这样。   这样看来,昨晚得到的功德不少。   辛灼希望他的功德可以越来越多,这样来生就会越好。   然而,有一件事情比跟叶奶奶的投胎告别来得更快——程听不见了。   这话是他们相熟的鬼差来传的,彼时他们正在露台上吃烤串儿喝啤酒,聊天聊得正开心,就平地一阵阴风起,相熟的阴差像是被外来的那个阴差传染了一样,丧丧地冒出了头,上来就把这个重磅消息砸了下来。   辛渐冉下意识握住了颈间的玉葫芦看向施怀熹,小布偶抱着啤酒,声音严肃,“怎么不见的?”   都不知道是怎么不见的,什么时候不见的,还是负责在他家附近盯梢的鬼差觉得程听有点不太对劲,仔细一查探,才发现自己被障眼法骗了,程听已经不在这里了。   施怀熹想了想,“他现在要躲就躲吧,就算我们找不到他,到了时间他也会自己出来的,刚好趁这个机会你们可以去他家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   辛渐冉握住手机,“要我问问他吗?”   “别问,他没跟你说你就当不知道,免得狗急跳墙,”他又看向两个阴差,“辛苦你们来通知我们了。”   辛灼已经是随身带着元宝了,就地给阴差烧了几个过去当给他们传递消息的酬劳。   阴差们欢欢乐乐地收元宝,“这也是我们的工作嘛,放心,一有消息我们第一时间过来。”   送走阴差之后,辛渐冉有些担心地问:“他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察觉到了什么也没关系,”施怀熹沉吟,“风口浪尖上他不敢轻举妄动,阴差都在找他,他敢动反而会暴露自己,别担心。”   “他会不会也知道我已经认清他了?”   “只要他没有肯定就没关系,”施怀熹拍拍他,“现在是他需要你,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放弃你的。”   他们又聊了一阵之后各自回房,施怀熹这才放下在辛渐冉面前的笃定,有些发愁地趴在辛灼肩头,“希望能尽快找到程听吧,我不想一直提防着他搞事度过这段时间。”   辛灼捏了捏他,然后把小布偶当镇纸画好了一张符,再把符箓折成了小纸鸟,让它飘了出去,施怀熹看到这个形状就大概猜到了,“找观主吗?”   辛灼嗯了一声,难得坦诚了一下,“问问师父有没有什么办法。”   不知道为什么,施怀熹有点被他可爱到,他笑着窝进辛灼掌心里,“玩会儿游戏吧?玩恐怖游戏!”   施怀熹窝在辛灼手里抱着手机打开界面不到五分钟,就成功达成速死成就,并且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地当个观众吧。   辛灼对他这种状态已经习以为常。   施怀熹抱着小恐龙一起当观众,他坐在辛灼双臂之间的桌面上,把小恐龙放到身前,然后探出一个头,以一种自己在干大事的口吻说:“可以开始了。”   就很可爱,非常值得在游戏开始之前拍一张照片留念。   他们在第二天晚上收到了消息——叶留凤要去投胎了。   跟辛家父母汇报了一下行程之后,他们「轻装上阵」,变成阿飘的形态赶了过去。   再次看到叶奶奶的时候,施怀熹彻底放了心。   她看起来焕然一新,还没等他们到面前来就开心地扬起了手,眼睛亮亮的,完全没有之前那种灰沉沉的感觉了。   施怀熹刚飘到她面前就被她握住了手,“你们来了。”   “是啊,”施怀熹笑着点头,又跟叶琼打了个招呼,“我们来送送您,这两天开心吗?”   “开心得很,我和琼琼去逛了商……商场是这么说吧?还去了游乐场玩了游戏,还去跳了广场舞,谢谢你送来的符,让我能跟琼琼一起照相。”   施怀熹指了指辛灼和辛渐冉,“符都是他们画的。”   叶留凤满怀感激地看着他们,“谢谢你们,你们都是大好人啊。”   辛渐冉没有跟老人相处的经验,无措了一会儿才回答:“没事,只是做了些小事。”   他说着握住了老人试探着伸上来的手,那双满是风霜的手承载着岁月的厚重,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老人诚挚地说着她的祝福,“平平安安,身体健康。”   好像有暖流划过,他觉得颈上的玉葫芦都有了微微的热意。   辛灼也被握了握手,听着老人说:“祝你平安健康,得偿所愿。”   辛灼注视着瘦削的老人,好像看到了曾经陪伴过他的老人,他轻声对她说:“谢谢,您也是。”   阴差等他们告别好才走过来,心里还有点遗憾以后赚不到外快了,他跟施怀熹他们打招呼,“我也要跟着她一起走了,有缘再见,以后有帮得上的地方尽管叫我。”   施怀熹很贴心地递了几个元宝过去,“谢了,有缘再见。”   要走的时候,叶留凤又看向孙女,“奶奶还想跟你说句话。”   叶琼止了止喉头的哽咽,“嗯,我听着……”   “奶奶就是想说,奶奶希望你以后要是结婚了,是因为自己想结婚,要跟自己喜欢的人结婚,生孩子也是自己想要孩子,这个你要想清楚啊,生孩子不容易的,当妈妈也不容易……”   叶琼重重地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照顾好自己,琼琼……”   “我会的……”   “奶奶要走了,但奶奶也给你留了一个家,你不开心的时候,过年的时候,也有地方待……”   叶琼听到这里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她只是一个劲地点头,在模糊的视线里注视着她的奶奶,这个充斥在她目前所有人生当中的至亲转过身,把背影留给了她,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出她的视线。   也走出她的世界。   她知道,这就是永别了。   她终于痛哭出声。   施怀熹他们在一旁静静地陪着,直到她情绪平复下来,施怀熹才轻声问她,“好点了吗?”   叶琼点点头,“不好意思……我就是……”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我就是舍不得,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来得及跟她一起……我没事的,你们回家去吧,谢谢你们来送我奶奶。”   至亲离世,肯定会很难过的,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没有用,于是施怀熹他们什么都没再说,把她送回了家才告别离开。   到家各回各的身体的时候,他们都有些沉默,辛灼从冰箱里拿了啤酒,他们坐到了秋千上,静静地喝完了一罐啤酒才站起身走向卧室,在门口的时候,辛渐冉顿了顿,说:“以后有机会,我们一起去看看妈妈的工作室吧?”   辛灼轻轻嗯了一声。   三楼的灯亮了又暗下。   辛灼在静谧的夜里睁开眼,他轻轻撑起身子靠在床头。   小布偶的卧室窗帘边上拉开了小小一角,让柔和的月光洒落进来。   施怀熹很喜欢这样,就着微茫的光亮睡觉,睡得四仰八叉,香香喷喷,坏心眼地去戳一戳都不会醒。   他还能戳这个睡相奇差的小布偶多久?   他轻轻捏着一直放在枕边的小布镰刀,静静地想象着等到施怀熹真的投胎的那一天,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会遗憾吗?   会遗憾吧。   作者有话说:   啵啵啵!希望你们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努力开心地过每一天!   最近真的好热嗷,这种时候反而更容易感冒了,宝贝们注意身体嗷,二更在下午六点—— 第50章 好啊   上午, 小课堂课间休息的时候,一只小胖纸鸟扇动着翅膀慢悠悠地飞了过来,落到了辛灼的手上。   施怀熹从小吊椅里探出脑袋,“是观主的回信吗?”   “对,”辛灼说着打开小纸鸟看了看,“师父让我回一趟道观。”   “那应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过去一趟吧, 什么时候能回来?”   辛灼站起身, 他不知道师父找他什么事情,就不方便带着施怀熹了, 于是轻轻捏了捏小布偶,“我尽快。”   施怀熹和辛渐冉下楼送他,等看到他开着车驶离了视线,对视了一眼击了个掌,“可以让叔叔阿姨回来了。”   辛渐冉给他们发了一条消息,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他们跟好酒子说好的让辛灼回来的时间是下午五点,“要抓紧时间准备了。”   施怀熹跟着他一起进屋,“我们先去把要用到的东西拆出来。”   今天是辛灼的生日。   施怀熹在前几天就让辛渐冉给好酒子悄咪咪传了一个讯息过去, 让他在今天把辛灼支走,好给他们时间为他准备。   施怀熹拿着小刀努力拆包装,辛渐冉负责把它们拿出来。   这些东西是他们一起挑的,订做的灯牌, 五颜六色的荧光粉, 灯带,……林林总总, 拆得差不多的时候辛家父母也回来了,他们今天都特意请了假,早上一脸无事地假装去上班,其实是躲到小区商场里去等消息了,也顺便买做蛋糕的食材。   一进门,大家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就投入到了各自的工作里。   施怀熹和辛渐冉负责装饰,辛家父母则去厨房制作蛋糕和生日晚餐。   中午饭他们都是简单解决了一下,这才在下午四点钟做好了蛋糕,装饰好了客厅。   估计着辛灼到家在七点左右,所以晚餐路爸爸打算晚一点做,这期间大家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藏住,又规划好了线路,等忙完了这些又过了一个小时,全家齐上阵进入厨房里忙活,之后把做好的菜放进了保温柜里。   最后他们各自回房去收拾了一下,然后坐在一楼客厅开始了等待。   已经是六点四十多了。   路爸爸紧紧盯着手机屏幕,他跟小区保安打好招呼了,看到了辛灼的车就立马通知他。   辛妈妈又紧张又有些担忧,“不知道阿灼会不会喜欢我送的礼物……”   路爸爸闻言靠近妻子,也有同样的担心,“我也是。”   施怀熹注视着他们,左拍拍右拍拍,“放心,送礼物最重要的是心意,你们送什么他都会喜欢的。”   辛渐冉认同地点头,“放心吧。”   路爸爸的手机震了震,后者神情也为之一振,“回来了!”   接着施怀熹躲在窗帘背后看向外面,等看到那辆熟悉的车开了过来,他挥了挥手里的小旗子,“各部门准备!”   辛灼拎着师父送的礼物走近家,在道观里被师父明里暗里留着,他就猜到在家里一定有个惊喜等着他。   手拧开门把手的时候,他心里涌起陌生的期待感。   在亮起的灯带的光芒里,他踩进了一块小小的发光的格子,上面用发光的字歪歪扭扭写着「起点」。   “当当当——”熟悉的小布偶从天而降,挥着小旗子还背了一对发光的小翅膀,“欢迎来到冒险游戏,从现在开始你前进的步数将由你投掷的点数决定。”   辛灼看着绕了一整个客厅的路线,相当配合地拿起了放在脚边的大型骰子,掷了一个数。   施怀熹尽职尽责当着陪玩小玩偶,“恭喜玩家投掷到三点,请前进三格——”   辛灼于是往前走了三格,格子上的小字写着「宝藏」。   “恭喜玩家发现藏宝地,请在一分钟之内把宝藏找出来,否则需要接受惩罚才能再开始寻宝哦。”   辛灼揪住小玩偶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在这一带吗?”   “是的,”小布偶按住挂在脖子上的小小计时器,“计时开始。”   辛灼的视线在四周搜寻,这里是玄关,两面的墙上用荧光色彩画着森林的景象,高大的树木,藏在灌木丛里的兔子,提着灯笼的小精灵,还有会飞的鱼。   还是个魔法森林。   “倒计时开始,十、九、八……”   辛灼伸出手,在小树屋的屋顶上,拿下了一个长长的涂满了荧光绿的盒子。   施怀熹啪叽啪叽鼓掌,“恭喜玩家找到宝藏,请继续前进吧!”   辛灼觉得这个游戏还蛮好玩的。   他继续投骰子往前走,在迷雾森林里被邪恶的女巫攻击了。   小布偶很正经地抱出了一杯漆黑的饮料,“请玩家提升本npc的好感度,就可以获得解药。”   辛灼想了想,“你玩游戏最厉害。”   小布偶被哄得果断递上解药,辛灼喝了一口,是冰可乐。   他靠投掷飞镖在靠墙的柜子里找到了第二个礼物,一个半人宽的方形包装,一看就能猜到是辛渐冉的画。   他在恶龙的巢穴——即被一堆抱枕淹没的沙发里,一板一眼地做着游戏要求的傻兮兮的动作,找到了第三个礼物。   接着,他被邪恶精灵——即辛渐冉撕出来的小纸人袭击,被森林之主通缉,关进了树牢,犯人没当多久又因为在战争中立了功获得了英雄勋章,一路相当起起伏伏,最后在无尽湖泊——即餐桌底下「捞」出了第四个礼物。   最后的最后,他站到了终点。   身旁的小布偶敲了敲放在餐桌上的小锣,“恭喜玩家通关!”   他话音刚落,音乐声响起,厨房里亮起暖黄的光,辛妈妈和路爸爸一起拿着插着蜡烛的蛋糕走了过来,他们把蛋糕放到辛灼面前,笑着说,“生日快乐,阿灼。”   施怀熹把辛妈妈做的生日帽戴到辛灼头上,大声说:“生日快乐!辛灼!”   辛渐冉举着相机从二楼走过来,说:“生日快乐。”   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哪怕心里早就有了预料,但是此时辛灼还是感觉到一种冲击。   他注视着每一个注视着他的人。   他们站在暖黄烛光里,像是梦境又像是画卷。   他看到了路爸爸眼里的晶莹,看到了辛妈妈的紧张,看到了辛渐冉的笑容。   他最后看向施怀熹,后者轻轻地拍着他的肩,像是一个鼓励。   心里的墙又坍塌了一些。   他看向蛋糕,笑了笑,说:“谢谢。”   施怀熹飘到蛋糕旁边,“许个愿吹蜡烛吧。”   辛灼静静地凝视着这些烛光一会儿,他没什么要许的愿望,非要说的话,那就希望施怀熹来生平安,一切顺遂吧。   他这样想着,一口气吹灭了所有蜡烛。   吹完了蜡烛,要先吃正餐,蛋糕留作晚上的甜点。   他们摆菜上桌,路爸爸在辛灼面上放了一碗长寿面,卧着一个胖乎乎的鸡蛋,“你妈妈做的。”   辛灼把面吃得干干净净。   饭后消食时间他开始拆礼物,这是辛妈妈提议的,毕竟每个人的礼物都是偷偷准备的,她很想知道大家都送了什么。   辛灼按照自己找到的顺序开始拆礼物。   第一个放在树屋上的小盒子打开之后,是一只毛笔,纤细的笔身上彩绘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小布偶,一看就知道是谁送的,施怀熹跟毛笔站在一起,积极发问,“怎么样,专属小布偶,独家定制,好不好看?”   辛灼把毛笔轻轻放回去,“当然好看。”   第二个礼物是全家一起拆的,果然是辛渐冉送的,是一副很大的画。   画上是他们一起观赏一场舞的夜晚。   满河的各色花灯上,他跟施怀熹提着灯坐在一艘载满了小礼物的船上,辛渐冉和辛家父母则另坐一船,跟在他们身边。   他们一起看向搭在桥上的舞台,穿着青衫的人在跳舞,有黄色的星星坠落下。   这画让所有人的心都宁静下来了,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夜晚。   第三个礼物是辛妈妈送的,是一个小小的香炉,是很浅的绿色,做工很好,辛妈妈说这是托朋友烧的。   最后一件礼物,是路爸爸送的天文望远镜。   辛灼轻轻摸上它的外壳,在很小的时候,他很喜欢看星星,那段时间爸爸妈妈三五天地不在家,请保姆照顾他,但是保姆晚上也下班了,他害怕睡不着的时候,会从床上爬起来看星星,那时候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星星像是守护着他的精灵。   它们温柔地注视着他,一闪一闪,像是回应他的恐惧和孤单。   等去了爷爷那里,他就很少会这样去看星星了,甚至连他自己都有些淡忘这段经历。   但是路爸爸一直记得。   “今晚用用看吧。”他说,然后看到爸爸怔然片刻后,对他露出一个笑。   那是感激的笑。   晚上,他们拿着蛋糕去了三楼露台,路爸爸还准备了很多烤串带上去露天烧烤,还有冰镇啤酒和小零食。   全家人坐在一起吃着东西打着游戏,凑在一起看星星。   他们一起看了著名的猎户座星云,昴星团也已经找到,它需要经过更长时间的曝光才能看到星团,于是他们在等待的过程中继续吃吃玩玩。   辛楚韵和辛灼坐到秋千上,辛楚韵看着已经比自己高出很多的儿子,笑着朝他举了举啤酒,“恭喜我们阿灼又长大了一岁。”   辛灼跟她碰了碰啤酒罐,“谢谢。”他顿了顿,“也谢谢你和爸爸的礼物。”   辛楚韵摇头,“是我们要谢谢你,谢谢你还愿意回家,阿灼,妈妈一直想告诉你,我们为你做的一切不是想要你能够原谅我们,过去我们对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所以你跟我们不太亲近也是很正常的,我们不是合格的父母,妈妈只是希望你能开心,以后我们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也希望你能跟我们说,让我们及时改正。”   辛灼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说:“我会的。”   他确实还没办法做到去接受爸爸妈妈,但是他已经学着不会去抵触他们的爱意和歉意——在某个人的陪伴下。   他注视着打游戏打得正酣的小布偶,这才察觉到,不止是辛渐冉的人生被他改变了。   他的人生,也因为他的到来,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如果没有施怀熹,他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   正出神间,小布偶回身向他们挥手,“来看星星啦!”   他这样说着,和从前很多次一样,让他看到新的景色。   一直到凌晨他们才休息,辛灼躺在床上,听着换上了恐龙睡衣的小布偶窝在他肩颈絮絮叨叨着说着看到的星云有多好看,他轻轻地捏着他的恐龙小尾巴,轻声应着他。   最后施怀熹犯了困,“晚安,辛灼。”   辛灼关上灯,“晚安。”   他这样说着,却没有睡意。   他回想着跟施怀熹相遇之后的每一件事,回忆和夜色一起流淌。   不知道过了多久,肩颈里的小布偶动了动,声音睡意朦胧,“睡不着吗?想什么呢?”   辛灼握住他,心跳得越来越快,“施怀熹。”   “嗯?”   “我喜欢你,你愿意跟我在一起试试吗?”   他头脑空白地说完这句话,觉得时间都定格住,直到那只软乎乎的圆手搭上来,他听到了语气相当平静自然的回答,“好啊。”   作者有话说:   灼儿生日快乐!   恭喜我们灼儿今天双喜临门哈哈哈,可以谈甜甜的恋爱了!   我真的好喜欢这种水到渠成的感觉啊,不浓烈也不惊喜,就是自然而然地告白了。   撒花花jpg 第51章 呼叫辛灼,人还在吗?   一阵寂静中, 施怀熹凑近辛灼用圆手摁了摁他的脸,“呼叫辛灼,人还在吗?”   辛灼捏住他的手, 声音很哑,“你再说一遍。”   施怀熹使着坏,“呼叫辛灼, 人还在吗?”   辛灼磨了磨牙, 侧过身把小布偶拎到枕头上,“不是这一句。”   哪怕是在这样昏暗的光线里,他的眼睛依旧亮得惊人, 像是讨食的猫咪, 却也像是盯着猎物的兽类,他身上一直有这种矛盾的吸引力,施怀熹往前挪了挪, 轻轻抵上他的额头,“我说好,我们在一起吧。”   辛灼猛地闭上眼睛, 他的心在山呼海啸, 很长一段时间才平静下来。   他抵着小布偶蹭了蹭, 声音很轻,“真的?”   额头被轻轻撞了一下,“不然呢?”   辛灼于是看着他笑起来,他从来没有笑成过这样,唇也弯弯眼也弯弯, 施怀熹也是到现在才发现, 他有个浅浅的单边酒窝, 笑到这种程度才藏不住露了出来。   施怀熹果断戳住, 他想,真可爱。   辛灼用手拢住他,但还是觉得不够,他半坐起身,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到了施怀熹的卧室里。   半晌后。   施怀熹看着陪睡小恐龙歪七扭八地站起来,笑得不行地伸出手,“来,我扶着你走。”   “不用,我自己可以。”   刚刚开始谈恋爱的奇怪的自尊心作祟,辛灼不想在施怀熹面前丢脸。   他站起身先凝神静息了一段时间,这才抬脚走出窝,然后下一秒成功左脚绊右脚,脸刹着陆,施怀熹忍不住笑出声,他蹲在新鲜出炉的男朋友面前,“没事的,第一次都这样。”   辛灼默默地翻了个身,刚谈恋爱就来了个丢脸的平地摔,自闭了。   施怀熹算是深刻体会到了辛灼看到小布偶的感觉了,他熊抱着扑上去,“辛灼辛灼辛灼……”   辛灼连忙生疏地操纵着身体抱住他,在绒毯上滚着扑腾了一会儿辛灼才能坐起身,小布偶窝在他的怀里,塞得严丝合缝,满满当当。   就是很可惜恐龙玩偶的手太短,圈不住他,但这样也很好了。   施怀熹今天也穿着恐龙睡衣,大恐龙抱着小恐龙,辛灼把头抵在小布偶脑袋上,一起看着窗外天空上的月亮。   “辛灼辛灼,”施怀熹把恐龙玩偶的尾巴抱在怀里,问他,“你觉不觉得今晚的月亮特别好看?”   “嗯,好看。”   他觉得什么东西都比平常更好看,要是现在见到辛渐冉,要他叫他一句哥他说不定都能亳不排斥地叫出来。   “辛灼,我教你走路吧?”   “教可以,但不能笑我。”   “我才不,我不仅要笑,还要笑出来,快快快站起来。”   “那你不能笑得太大声。”   “这个可以。”   于是两只手短脚短的玩偶牵着手一起走着,一起摔跤一起玩闹,在绒毯上滚来滚去,最后小恐龙趴在大恐龙身上,晃着脚絮絮叨叨。   柔柔的月光披在他们身上,星星也眨着眼睛笑。   第二天六点多,辛渐冉准时起床收拾好自己,在走廊等到了六点半,也没有看到辛灼出来,他想了想,敲了敲门,等了好一会儿他才看到门把手动了动,门随之打开,他看到了穿着睡衣的辛灼,后者脸上还有被压出来的床印子,睡衣口袋里塞着睡得香喷喷的布偶,开口第一句就是,“今天你自己炼体。”   辛渐冉闻言点点头,辛灼见状就要关门,然后就听着他冷不丁来了一句,“你们在一起了?”   辛灼僵了僵,“你怎么知道?”   辛渐冉看着他比平时生动不少的神情,又看了看他一直捏着小布偶的手,“我谈过恋爱,也长了眼睛,恭喜恭喜。”   “谢谢。”   辛灼带上门,路过衣柜旁的穿衣镜时看到了自己的表情。   果然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就明晃晃写着三个字——「恋爱中」。   他轻飘飘地躺回床上,从口袋里把小布偶重新捧了出来放到枕边,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拍了很多张照,才抵着他的脑袋去睡了回笼觉。   一觉睡到了九点,辛灼刚睁开眼睛,就看到小布偶扑倒他的脸上,还配了个亲亲的拟声,“早早早,辛灼!”   辛灼笑着按住他蹭了蹭,“早,还想睡吗?”   施怀熹看了看时间,“辛老师,好像要到你上课的时间了。”   辛灼裹着被子卷了卷,“辛老师不想上课。”   辛老师现在只想跟小布偶谈恋爱。   但是小布偶很无情,哪怕是昨天刚刚确定关系,还是要让辛老师有师德,拉着他起床上课,“起来了,快点。”   辛灼侧了侧自己的左脸,看着施怀熹不说话。   施怀熹忍不住笑,“你这个……”   他凑过去,在辛灼的左脸上也啾了一下,“起床了,男朋友。”   辛灼心里猛地跳了跳,耳根也开始跟着发烫,他握着小布偶一起裹进被子里,就这剧烈的心跳闹了一通才终于起床。   辛老师开始上班,上课的时候还好,但是课间休息的时候,辛灼的所有注意力都会放到施怀熹身上,他们没有做多亲密的举动,也就是一起画画一起看书一起玩游戏,亲昵的话也很少说,但就是自带黏糊糊的氛围,看得辛渐冉莫名不好意思。   但也觉得真好。   辛灼没打算掩饰过自己在恋爱中的状态。   吃晚饭的时候,辛灼的视线全部在施怀熹身上,动不动就给他加菜;一起追剧的时候,把施怀熹放到腹部,还用手拢着,有一下没一下地rua;路爸爸端来小吃的时候,他都是放在手上让施怀熹吃的。   于是在大家一起上楼的时候,辛楚韵把辛灼叫住,“阿灼,妈妈可以跟你说会儿话吗?”   施怀熹看了他们一眼,也想留下来,然而辛灼把他放到辛渐冉肩上,“去楼上等我。”   辛灼在沙发上坐下,辛楚韵问:“你跟怀熹在一起了?”   辛灼点头。   辛楚韵的表情变得严肃,“你想清楚了吗?你们是阴阳相隔的感情,跟普通人的恋爱是不一样的。”   “我想得很清楚。”   他知道他会面对什么,在喜欢上施怀熹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   “好,但妈妈还是要说,这段感情对怀熹来说是不公平的,他没有家人,没有依靠,被困在这里,还是鬼魂,万一,我是说万一你们分手了,在外人看来,也是他的责任更大,因为他的身份,你没有办法触碰到他,肢体接触对于建立每一段关系都是不可或缺的,他没有办法给你这种接触,所以你们会分手。   妈妈希望你想清楚这些,怀熹是个很好的孩子,值得你好好珍惜,认真对待,你一定要好好对他。”   辛灼没想到她会说这些,“我会的,”他顿了顿,称呼她,“妈妈。”   辛楚韵眼眶微红,“上去吧,妈妈希望你们一切都好。”   辛灼上去之后,她在楼下坐了坐,才关灯回了房间,路甘来坐在沙发上等她,看到她这样的神情一下子慌了,“怎么了?聊得不愉快吗?”   辛楚韵在他身边坐下,“没有,把该说的都跟阿灼说了,就是觉得我们阿灼真的是一个大人了,什么都不需要我们操心就可以自己处理好一切。”   路甘来轻轻拥住她,“是啊,我们在他的成长里太缺失了,幸好现在有了怀熹,从怀熹来我们家开始,他就慢慢有了人气,以前看起来跟块冰一样。”   “怀熹真的是我们家的福星,我现在就希望他们一直好好的。”   “我们阿灼也真的是福气好,你看他年纪又小,成天冷着脸脾气也不好,怀熹还能喜欢上他……”   “怎么说自己孩子呢……不过我也这么觉得。”   “就是可惜怀熹他……唉……”   “是啊,但是这就是命数啊,在家的时候我们可得多关注点他们,要是万一真出了什么问题,也好及时解决。”   “但我好像看不出来……”   “那你就负责做好吃的。”   ……   辛灼这边,他一打开门,小布偶就跟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阿姨怎么说?”   辛灼把他放到小吊椅上,慢慢地推着他,把跟辛妈妈的对话跟施怀熹复述了一遍,他说完后小布偶静静地沉默着,让他有点紧张,“怎么了?”   施怀熹抱住他的手指,“就是觉得很开心。”   被所有在意的人祝福,喜欢和包容。   辛灼轻轻蹭他的脸。   辛灼洗完澡出来之后,发现施怀熹把小恐龙也抱到他床上来了,看样子很有长期驻扎的样子,他走过去,看着施怀熹拿着手机,不是在玩游戏,而是在跟人聊天,“这是谁?”   小布偶头也没抬,手在键盘上按得飞快,“我的客户,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可是我自己赚钱买的。”   这个辛灼确实没想到,他没有去看施怀熹跟人聊什么,坐到床上捏着他猫猫睡衣的耳朵问,“怎么赚钱的?”   “计算机论坛的付费问答,等我再攒攒,加上之前出任务的时候你分给我的钱,我就可以把我的办公用品配齐了,到时候你要在房间里给我划一个工作区出来。”   他没听到回答,于是转过头看去,“怎么了?”   “施怀熹。”   “嗯?”   “你怎么这么厉害?”   要从辛灼嘴里听到这种直白的夸夸可太难得了,施怀熹得意哼唧,“你才知道啊,等我回完这一句,我就打烊了。”   他打烊下线,跟辛灼窝在一起看了一集动漫就准备睡觉了。   他吧唧在辛灼脸上啾了一口,“晚安,辛灼!”   辛灼回了一个啾,把他拢住,“晚安。”   他们还能说很多个晚安。   作者有话说:   啵啵啵!   冉冉痛失被叫哥哥的机会。   灼儿刚谈恋爱大概是这样的状态。   辛妈妈:今天的菜还挺好吃。   灼儿:你怎么知道我跟施怀熹谈恋爱了?   就很荡漾—— 第52章 施怀熹觉得自己像一个大侠   上午的小课堂上, 辛渐冉在学习画新的符箓,他最近把晚上的时间也用来学习了,进展越来越快。距离死劫的时间越近, 他的心反而渐渐安稳下来,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他现在只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给他跟程听的一切画上句号。   他落笔, 把画好的符箓给辛灼检查, 后者衣领里趴着一只小布偶,正拿着本小书在看着, 辛渐冉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眺望远方, 然后就看见一只黄色的胖纸鸟背着一个包裹飞了过来,“辛灼,你师父捎东西过来了。”   辛灼见状先把符箓上的错误圈了出来, 然后才把胖乎乎的纸鸟拎到桌子上, 施怀熹对这个小包裹很感兴趣,兴冲冲地飘了下去,“让我来拆拆。”   他把小包裹打开, 里面赫然是一个裹着黄符的木制的偶人, 辛灼把小纸鸟拆开看了看, 说:“师父说只要程听运用了鬼怪的力量,木偶就能察觉出他的位置。”   这话一出辛渐冉的神情就放松了不少,施怀熹小心翼翼地摆好偶人,大声夸夸,“师父好厉害!”   辛灼也没有跟之前那么计较施怀熹的夸夸了, 毕竟师父只是得到了一句听不见的夸夸, 他可是直接拥有了一个男朋友, 相当大度地点点头表示认同,他把木偶递给辛渐冉,“那这个就放在你这里了。”   辛渐冉接过,立马画了一张感知符裹上去,很认真地说,“我会好好注意的。”   施怀熹看着这个木偶,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好酒子这么厉害,辛灼的身手也不差,在原书剧情里,那个能让好酒子为救辛灼而死的鬼到底会是什么来头。   而剧情也已经被改变了这么多,那只鬼不知道还会不会出场。   辛灼注意到了他的沉吟,戳戳他问:“怎么了?”   施怀熹还没回答就听到了手机铃声——是辛渐冉的手机响了。   辛渐冉知道他们想知道的是什么,不等他们开口就就先回答了,“不是程听。”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是出版社的编辑,我去接个电话。”   他走回了房间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眉头紧紧皱着,施怀熹见状问:“怎么了?”   “编辑告诉我,一个买了我画册的女孩,说从买我画册那时候起就开始撞鬼了。”   “具体是怎么回事编辑有说吗?”   “说了,就是我最新出的那本画册,她买回去之后就开始遇到诡异的事情,请了大师来看也没用,她还扔过那本画册,但是不管扔多少次,那本画册都会自己回来……那本画册是我结合了这段时间遇到的鬼画出来的,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施怀熹拍了拍他,“事情没下定论之前不要自我怀疑,你跟编辑说一声,就说你这边找了大师,我跟辛灼过去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辛渐冉点了点头,“那我去跟他打个电话。”   他走后,施怀熹看着桌子上的木偶,思绪纷纷,辛灼问,“你怀疑是程听搞鬼?”   “有点,反正提防一点肯定没错。就剩十几天了,我也希望他能快点跳出来,让我们可以彻底解决掉他。”   辛灼戳了戳他的额头,像是在许下一个承诺,“放心,会的。”   辛渐冉这一次也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那个女孩的意思是,要让我也一起过去。”   “为什么?”   “我编辑说她现在被吓得连门都不敢出,任何陌生的人也不敢见,所以希望我可以带着你们过去,这样她才会放心。”   这样一听,这个要求也没有那么奇怪了,施怀熹又问,“那你呢,你的想法是什么?”   “我跟你们一起去吧,”辛渐冉点了点桌上的符箓,“不管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也已经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了。”   施怀熹闻言点头,“那我们就一起去。”   晚饭的时候,辛渐冉跟辛家父母说了这件事情,哪怕这对夫妻很担心,但还是没有想过阻止孩子们,辛楚韵握住辛渐冉的手,“你刚到家的时候,我们就去找过好几个大师,他们都说命数已定无从插手,只等你绝处逢生,爸爸妈妈不知道这个「绝」到底会有多险,所以你们都要保护好自己,我们盼着的是毫发不伤的生。”   辛渐冉听得鼻头一酸,“放心吧妈妈,我们都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嗯,事情解决了提前跟我们说一声,我跟路爸爸做好吃的等着你们。”   “好。”   他们决定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出发,吃完晚饭就各自回房间去准备了,施怀熹一边尽职尽责地做镇纸,一边哼哧哼哧地擦着自己的小镰刀,深沉地说:“我这把刀已经很久没有见血了。”   辛灼被他逗笑,然而想到这家伙之前的一些先例之后又转为严肃,“这次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许跟之前一样直接冲出去了。”   “知道了知道了,”小布偶头都没抬,“我这次冲出去之前一定跟你说一声。”   这个回答的态度就让辛灼不太放心,当即就把他捏在手里揉搓了一番,“态度认真点。”   于是小布偶举起圆手,“我发誓,我这次一定提前通知你,”他说着又扭了扭身子,“坐久了感觉腰都酸了,给捏捏。”   说话真的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辛灼戳了戳他胖乎乎的小肚子,“你哪里来的腰?”   但到底还是很认真地按捏了起来,舒服得某只布偶直哼哼。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准备出发了,彼时施怀熹刚练完一遍功法,浑身都暖洋洋的,他今天穿着改良的汉服,拿着镰刀的时候感觉自己很像一个侠客,然后下一秒就连带着小镰刀一起被揪进了太空舱舱里。   行叭,就当是大侠的座驾。   那个撞鬼的女孩叫赵夏,住的地方不是很远,辛灼开车开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是比较老旧的居民楼区,没有楼梯,一楼两户的格局,赵夏住在五楼。   他们到的时候,看到了赵夏的门上贴着几张符,有些有用有些没用,辛渐冉站定在门口,有些紧张地扣了扣门。   一个女孩警惕的声音响起,“是谁?”   “我是筑清。”   这是他在画上署的名字。   “你先等一下,我去确认一下。”   “好。”   辛渐冉说着跟辛灼对看了一眼,这是一个很有警戒心的女孩子。   门上传来开锁的声音,她上了至少有三把锁,等门打开后,他们看到了一个消瘦的女孩子,面容带着病态的青白,黑眼圈深得惊人。   而那双眼睛却很亮,在辛灼辛渐冉两人之间转了一圈,紧紧地盯住辛渐冉,“筑清大大?”   辛渐冉有些不自在地点头,“是我,这个是我找来的道长,我们可以进去吗?”   “哦……哦哦请进请进。”   屋子是小小的一室一厅,赵夏邀请他们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又手忙脚乱地翻找了一下,最后从冰箱里拿出了罐装的可乐,拘谨地坐到一边,“家里没有一次性杯子,喝这个可以吗?”   辛渐冉赶紧说:“可以的可以的。”   他知道辛灼是打算让他历练的,想了想,问:“那本画册在哪里?”   赵夏赶紧起身,在靠窗的柜子里翻找一通,然后回过头,脸色更加苍白,“画册不见了。”   辛渐冉走过去,赵夏退开一点,手紧紧拽着上衣下摆,“我是听了大师的话,把它裹了红布放到了这里,给你们开门的时候还在这里的,突然就不见了……”   辛灼也走了过来,他看到柜子里一格贴着符阵,贴得有模有样,但只有架子没有任何用处,这些都是假符。   辛渐冉也看出来了,这画册也消失得很古怪,他们三个都是对阴气敏感的类型,不可能一点异常都察觉不到的,他沉吟着示意赵夏坐下,“你撞鬼大概都是什么时候?”   赵夏额头上都渗出了冷汗,“每个时间段都有,晚上的时候最多,所以我就不太敢睡觉。”   “会遇到危及生命的情况吗?”   “目前还没有,就是会看到血水,床脚的黑影,听到很多奇怪的声音……我也试着出去住过,但是情况会更严重……”   “好,这件事情我们会处理好的。”   辛灼闻言打开背包,开始准备画符阵的道具,施怀熹则跟辛灼说了一声,从小布偶的身体里出来,他特意在赵夏面前晃了晃,确定了这个女孩看不见他之后才在客厅观察了起来。   靠窗的柜子里有满满当当的画册和文件夹,施怀熹仔细看了看,发现全部都是辛渐冉的作品,他示意辛渐冉走过来,等到辛渐冉走过去细看的时候,赵夏也跟在一旁,没等他想要怎么打开话题的时候,赵夏就主动说:“这里面全部是我收藏的你的作品。”   她拿出一个比较旧的文件夹,“从你的第一幅画开始……”她又有些着急地解释,“我是打印下来自己收藏的,没有用来盈利,”   “我知道,我可以看看吗?”   赵夏连忙递过去,“当然可以。”   接过的一瞬间,辛渐冉看到了她指间的颜料,是亮橙色,很鲜艳。   辛渐冉很快收回目光,他翻看着画,然后在最后一页看到了一副不属于他的画。   “这个……”女孩紧张的声音传来,“这个是我画的,你觉得画得怎么样?”   辛渐冉看向她。   此时她眉间的焦急和忐忑比之前发现画册不见的时候浓重多了。   作者有话说:   捏腰腰jpg;   大侠jpg;   久违地擦拭武器jpg;   抱歉来晚啦!手速太慢了呜呜呜,啵啵啵!宝贝们好好吃晚饭嗷,我也去吃晚饭啦! 第53章 我嫉妒你   辛渐冉注视着她, 回答,“我没有办法评价。”   赵夏愣了愣,“为什么?”   辛渐冉把文件夹合上,“你这副画没有用心画。”   那一瞬间,辛渐冉几乎觉得自己是看到了一座蜡像,女孩的脸透着无法言喻的僵硬, 但很快她笑了笑, 笑也是僵硬的, 她轻声说:“这样啊。”   辛灼那边也已经布置好了阵法,他递给赵夏一张符,“拿好这个, 有鬼出现我们就会过来。”   赵夏接住,施怀熹见状对辛渐冉说:“你跟她说我们现在就走了,看她有什么反应。”   辛渐冉照做, 赵夏闻言恍惚地点了点头,“好的,麻烦你们了, 还有……还有可以给我一个联系你们的方式吗?万一这个,”她指了指辛灼画好的符阵,“没用怎么办?”   辛灼闻言又叠了一张符给她,“烧了我就会赶过来,”他看着赵夏的神情,又说:“真要见到鬼了,你的手机不会联系到任何人。”   他说话的语气硬而冷, 听得赵夏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她沉默地接过符, 把他们送出门外。   而后她站在门口, 面色一点一点灰败下去。   她伸出手,反锁上了门。   一道又一道。   辛灼在附近找到了一个旅馆,开了两个单人间之后,三只聚集在一起,小布偶从舱舱里出来坐到辛灼肩上伸了个懒腰,“现在我们都已经确定了她有问题,”他问辛渐冉,“你从来没有见过她吗?”   辛渐冉从来不喜欢跟陌生人接触,早些年被迫外出的时候确实见过很多人,但他对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留下印象,“在我的印象里,我确实不认识她。”   小布偶努力做出撑下巴状,“那她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呢?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可以去试探她……要是我们可以知道她在做什么就好了……”   他说着说着,视线跟辛渐冉一起看向辛灼,后者点了点头,“等晚上。”   小布偶从辛灼的手臂上滑滑梯滑到他掌心,“那我们现在抓紧时间休息一下,晚上感觉有的忙。”   等到晚上十点,辛灼拿出香,刚点燃就平地阴风起,两个相熟的阴差出现。   施怀熹跟他们打招呼,“你们这次来得好快。”   话多的阴差一如既往地热情,“巧了么这不是,我们正在这一带巡逻呢,找我们有什么事情吗?”   施怀熹把这件事情跟他们说了一下,“你们在这一带巡逻,没有察觉到待在她家里那只鬼吗?”   “诶诶诶我们是专业巡逻的,鼻子比狗都灵,除非这鬼是什么鬼王级别的大厉鬼,不然不可能躲过我们。”   施怀熹听到这句话心里一沉,如果真的是程听作乱,这鬼会是在原书剧情里杀死好酒子的那个吗?   他想了想,问,“如果真的发现是厉鬼,你们这附近有没有能叫来帮忙的?”   阴差的表情也凝了凝,他思考了好一阵,才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带着按钮的圆形东西,“喏,这个给你,要是真的是厉鬼,按这个按钮,离这里最近的一支负责打架的小队会过来。”   这东西一看就很重要,“这个你们还是……”   话少的阴差指了指自己,“我也有。”   施怀熹这才接过,“你们一人一个啊?”   “不是,”话多的阴差骄傲地挺了挺胸,“我们偷偷拿的!”   怎么说呢?还挺惜命的。   施怀熹抱着这个类似于警报器的东西,感慨了一声,“你们这个做得还挺先进。”   “新兴部门研发的嘛,说是什么配合时代发展,武器也要升级一波。”   “这还挺好的,对了,我们想要一只女鬼帮我们进去探探情况,你们能帮忙找一找吗?”   “这个好办,我刚好有个认识的,等等啊。”   他说着把拿出鬼界专用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喂,蓉蓉姐,嗯嗯,吃过饭了,我这有件事情想让绵绵来帮个忙,她有空吗?诶,好嘞,”他把手机放到地上,提醒了一句,“可以了!”   接着施怀熹他们就看到了从手机的通话孔里钻出了一只鬼。   一只穿着酷酷的小女鬼,她飘出来就扫视一周,然后视线定在了施怀熹身上,施怀熹扬了扬手,“绵绵你好。”   绵绵「哇」了一声,“你是妖怪吗?”   施怀熹从小布偶的身体里飘出去,蹲下身对她说:“不是哦,我跟你是一样的,”他把要做的事情跟绵绵说了一下,“可以请你帮我这个忙吗?”   不管是胖乎乎的小布偶,还是现在这个很好看的哥哥,绵绵都很有好感,于是很爽快地点了点头,“当然可以,等我的好消息吧!”   阴差牵住绵绵,说:“那我们送她过去,你们在这里等消息吧。”   施怀熹闻言跟其他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用,我们跟着一起去吧,我们在门外面等着。”   这样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也会及时察觉到。   出发之前,辛灼还画了一张符箓给绵绵带着防身,才跟辛渐冉一起魂魄离体,五只一起飘到了赵夏家门口。   施怀熹叮嘱绵绵,“你记住,要是有任何不对劲,你就立马喊我们。”   绵绵重重点头,“我知道啦!”   她说着飘进了门里,屋子里一片黑暗,连外面的光线也没有窗帘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整个屋子有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   绵绵飘得小心翼翼,她看到了卧室门缝透出的浅淡的光,握着符很小心地穿门而入。   卧室里只有书桌上点着一盏台灯。   灯的光是惨白色的。   绵绵看到有个瘦瘦的姐姐直挺挺地站在书桌前,一动不动像僵尸一样。   她看着看着,看到这个姐姐抬起手,面无表情地开始打自己的脸。   赵夏连着打了自己好几个巴掌之后,心头积攒的郁气才消散了很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压力过大的时候会采用这种办法解压。   可能她真的是受虐狂吧,好不容易不用被打了,自己却开始打自己。   她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喝下了半杯酒,胃里像是进了一团火,她就着这样被烧灼的感觉,静默地启动电脑和数位板。   在要和平常一样要拿出筑清的作品集的时候,她顿了顿,她回想着他的评价。   没有用心画吗?   她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不断去修改,画到快要吐了才画出来的这么一副画,她最满意的一幅画,是没有用心的吗?   或者说是,稍微用点心的人都画不出来这样的一副烂画吧。   她又扇了自己一巴掌。   尖锐的齿尖磕到了唇肉,锈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她长舒了一口气。   酒精和疼痛让她觉得松弛。   她决定这次不用筑清的画册模仿参考了。   她要自己画。   然而提笔,脑袋空空。   她不知道自己想画什么了,紧紧地咬着指关节想了几分钟才勉强想出了一个轮廓。   她开始画画,画出的每一笔都充满着滞涩和犹疑。   铅笔的笔尖钝了又尖。   手腕和手指传来不堪重负的疼痛。   她皱着眉,把下唇咬出了一条血线,手下动作不停。   时间都屏住呼吸流逝。   最后的最后,她注视着成品,她看着僵硬的死板的线条;她看着没有一点情绪的黑窟窿一样的眼睛;她看着她想象出来的怪物,是那样的丑陋,让人恶心。   “废物……”她终于开口说话,重重地扇着自己的巴掌,一声一声地说,“废物……废物废物废物!”   脸上传来肿胀的热意,她重重地喘了几口粗气,打开了筑清的画册。   她看着他的每一副画,每一副都极尽诡艳。   哪怕画上全部都是狰狞的扭曲的怪物,但是当所有人看到这些画的时候,第一个感觉一定是「美」。   狰狞的美丽,诡异的美丽,连丑陋都是美丽。   她本来以为筑清也只是精于这一种画风而已,然而他最新出的画册却粉碎了她这个自我安慰的想法。   这本画册里,他的画从阴郁压抑的诡艳自然而然地过渡到了人间烟火。   怪物们的人间烟火。   他在怪物们的身上画上好看的图腾,给它们星星做成的小灯,在某座山的峰顶上,为它们建造一个家。   他给予每个怪物独一无二的故事感。   她看完这个画册之后失眠了一整晚。   这样的天赋,这样让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天赋,让她自惭形秽也让她前所未有地不甘心。   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为什么世界上,要有天赋这种东西?   如果他失去了这种天赋,他们就能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了吧?   到了现在她依然这么想。   她合上画册,扬手把剩下的半杯酒灌进了胃里,然后调低台灯的光躺倒了床上。   那光依旧是惨白的。   惨白而昏暗。   绵绵安静地等着,等听到这个姐姐终于睡着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在屋子里找起来。   被红布抱着的大大的画册……在哪儿呢……   她仔细地找着,在衣柜放被子的那一格找到了东西,然后贴上符箓,带着它静悄悄地出去了。   施怀熹他们在看到绵绵出来后,问了一下没发现有其他鬼后,接过绵绵找到的东西,第一时间离开了。   他们回到了旅馆,听着绵绵仔细认真地描述了刚刚在屋子里看到的事情,听完都沉默地皱起眉头。   施怀熹最先回过神,他蹲下身,把托辛灼去买的一罐糖果递给绵绵,“谢谢绵绵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今晚辛苦了。”   绵绵喜笑颜开地接过糖,“不客气,下次有这样的事情还可以找我!”   “那我们现在就带绵绵回去了。”阴差说。   施怀熹寒暄了几句送走了他们。   他看向这个被紧紧包裹起来的画册,“还真的有这个东西……”   他刚走近一点就被辛灼拉住,语气凝重,“别靠近。”   施怀熹闻言退到他身边,“真的是厉鬼?”   他并没有察觉到任何阴气,然而辛灼却很肯定,“是,这个东西相当一个中转。能把人传到那只鬼面前。”   “那我们最好还要知道这个厉鬼是什么来头。”   辛灼冷冷地注视着那团红布,“我知道他是什么来头,但我现在更关心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不是酆都。”   辛渐冉想着绵绵说的话,轻声说:“不出意外,赵夏明天会找我们,我们到时候问问她。”   第二天中午,辛灼身上的一枚符箓开始发烫——是赵夏联系了他们。   他们这次来到赵夏家里的时候,她的脸色比昨天慌张得多,“画册……画册还是找不到……”   辛渐冉平静地拿出画册,“没事,我们已经找到了。”   那一瞬间,赵夏面无人色,耳边的轰鸣声比她的心跳声还要大,她的心脏像是溺水了,挣扎着越坠越深。   她终于等到了这样的机会,本该感觉到欣喜,然而当她看到辛渐冉的手放到了那块红布上要掀开的时候,她却好像什么东西重重锤了一下,几乎是扑过去按住了他,声音惊颤,“别打开!里面有鬼……”   半晌后,赵夏缓和了情绪,她坐在沙发上,接过辛渐冉递过来的温水,垂着头,一言不发。   辛渐冉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好一会儿,他才看到她抬起头,那张脸上不知何时浸满了眼泪,那双原本空洞洞的眼眸现在溢满了浓重的自嘲和难过。   她用终于解脱了一样的语气说:“因为……我嫉妒你。”   作者有话说:   比较肥的一章!   我现在去吃饭睡个午觉,然后开始写二更。   大家午安,阅读愉快! 第54章 他听到了他的心跳声   施怀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戳了戳辛灼, 后者往辛渐冉身上贴了一张符箓,又在屋子里布置了几张,这才站起身走到了门外。   他站定, 揪了揪窝在口袋里的小布偶,“出来吧,没人。”   施怀熹这才扒拉着他的口袋边边钻了出来,“让他们先聊会儿, 我们玩下游戏。”   辛灼点开猫猫餐厅,“把今天的任务做了就攒到三十发了,要不要抽卡?”   施怀熹用身子撞了撞他,“再攒攒。”   新卡池他有一只很喜欢的猫猫, 他一定要不择手段得到它,抽不出来就「强娶」!   而另一边,短暂的沉默之后, 辛渐冉问,“这只鬼是怎么找上你的?”   赵夏没有从他的神情里看到预想的排斥和厌恶,她觉得更加无地自容, 喝了一口水才回答,“前段时间我压力很大, 一直做噩梦, 总是梦见一个黑影……还有你,我梦里的你比现在还要出名,每个人都很爱你的画,那个黑影, 就每晚每晚地问我, 想不想成为你……”   “我说我不想, 我不想成为你, 我只是……”她突然转开了话题,问:“你的那副《有灯》,你画了多长时间?”   辛渐冉想了想,“五天。”   “果然,我不想成为你,”她坦然地说着,“我只是不想你……太容易了,你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我梦寐以求的事情,我想看看当你变成一个跟我一样没有天赋的人,你会怎么样,所以那只鬼就进到了这个画册里,他对我说,只要你打开画册,它就会收走你的天赋。”   辛渐冉沉默了一会儿,“那你刚才为什么……”   赵夏笑了笑,“下不了手啊,而且我也还有点脑子在,说什么收你的天赋,应该是要你的命吧,我还不想当杀人犯,”她从冰箱里拎出一瓶啤酒,直接抵着沙发扶手按开,猛灌了一口接着说:“是不是挺蠢的?我不是什么好人,坏又坏得不彻底,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说自己。”   辛渐冉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样的人,能回答的只有沉默。   施怀熹和辛灼在他们谈完后进来了,辛渐冉把事情大概跟他们说了一下,施怀熹心道果然,又是反派搞人心态趁虚而入的戏码。   他想到之前的交谈,从小布偶里飘出来,一起走到阳台,问辛灼,“这只鬼到底什么来头?”   “你们还记得无生教吗?”   “又是这个教派……余孽好多。”   “这次不是余孽,”辛灼声音很沉,“是闫无。”   施怀熹和辛渐冉都是一惊,施怀熹问:“他从酆都跑出来了吗?”   “他的一部分从酆都跑出来了。我已经递消息去了酆都,晚上就会有负责的阴差过来。”   “你带着他们一起过去抓闫无吗?”   辛灼点了点头,“人越多我们越有利,我会亲手抓住他。”   他说着又看向辛渐冉,“这次你们都在旅馆等着。”   辛渐冉还没说什么,沙发上一直沉默着的赵夏开口,“大概不行,那个鬼说,只有我带着辛渐冉这个阵才能打开。”   辛灼面色沉了沉,赵夏忍不住轻颤了一下,“我保证我说的是真的,我愿意跟着你们一起过去,就当是赎罪。”   辛灼只说:“等阴差过来。”   施怀熹发觉出他现在的状态很紧绷,应该是想到了他的爷爷吧,他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手背,拂过微凉的气,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对他笑了笑,“我们一定可以抓到他。”   辛灼扬起唇角,轻嗯了一声。   晚上九点的时候,来了两个不苟言笑的鬼差,他们对着这个红布细细检查了一下,说:“这上面确实有闫无残魄的气息,闫无的这类阵法都是需要先决条件才能进去,不然就算进去了也很难找到他。”   辛灼闻言看了看赵夏的卧室门,又看向辛渐冉,“你信她吗?”   这是辛灼第一次问他这种关于抉择类的问题,辛渐冉知道他的回答至关重要,他静静地思考了几秒,目光很坚定,“我信她。”   非要说什么理由的话,大概就是他对人的恶意是很敏锐的,哪怕赵夏谋划着要害她,但他确实没有在她身上感受到明显的恶意。   辛灼点了点头,“去叫她。”   赵夏一出来,辛渐冉就给她用了一张开目符,刚刚屋子里就三个人,她再一睁眼,多出了三个,哪怕她有了心理准备也还是惊了惊。   准备工作就此开始。   两个阴差在联系同事,施怀熹看着他们手里熟悉的按钮,有些遗憾这次他没机会按这个按钮了,他看了一会儿又看向辛灼,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正在用朱砂混着指尖血,在武器上画符文。   施怀熹眼馋地看着这些武器,嘟囔着说:“早知道要打架,就让你也给我准备个我能用的了。”   一旁刚刚被叫出来的鬼差接话,“你想要武器?我们这儿有的是,想要什么?”   施怀熹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当场乐不思灼,“你们的东西我能用吗?”   “当然可以了,”那鬼差很豪爽,“搞不好以后就是同事了,随便挑。”   他们这种负责干架的小队别的不多,就家伙多,这个打得不顺手就换下一个,各种家伙轮着上,揍鬼一流。   施怀熹闻言也不客气了,挑了一根长棍,他挥了挥,觉得手感相当好,谢过鬼差之后转过去跟辛灼炫耀,“辛灼辛灼……别想没收我的武器,我保证行动前一定跟你说一声。”   辛灼看着他装着乖的笑眼,妥协地磨了磨牙,“你最好是。”   等到一切准备完成的时候,已经近十一点了。   所有的阴差身上都带着隐匿身影的符箓,辛灼也变成了阿飘的形态,全副武装。   他们静静站在赵夏和已经「昏迷」的辛渐冉的身后,赵夏做了一个深呼吸,她打开书,开口生涩地念着咒语,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什么语言什么意思,极深的寒意从她开始念咒起就萦绕在她周身,好像在确认一样。   紧接着,她的脚下出现了用漆黑的颜色描绘出来的眼睛,那只眼睛的眼珠子转了转,对上了她的视线,赵夏顷刻间眼前一黑,她觉得自己在沉沉地坠落下去。   等她再次有了意识之后,她发现自己跪在一条凝固的、漆黑的河流上,辛渐冉倒在她身边,不知道情况怎么样,那些跟他们一起进来的人也不知道到底进来了没有。   她心里忐忑得厉害,也不敢表现出任何异状,颤着声音念着咒语,全身都被阴气侵袭得冰凉。   一团黑色的雾气降落在她面前,雾气凝结成一个黑影,声音像是夜枭,“你来了……”   这团黑影从梦境跨越到了现实,赵夏这才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这是一只恶鬼,她招惹了一只恶鬼。   “是……是,”她几乎都快要说不出话来,指了指辛渐冉说:“我带……带他来了。”   黑影飘到了辛渐冉身前,赵夏紧紧扣住手,生怕辛渐冉就这样被害了。   那个道士和阴差们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他们真的过来了吗?   “他怎么是昏着的?”   “是……是这样,他不敢打开那本书,是我把他迷晕了……再带过来的。”   她看到黑影俯下身,周身的雾气几乎要蔓延到辛渐冉身上了,她刚想不管不顾冲过去,却看到黑影有些狼狈地退开,“把他身上的东西都拿下来。”   “好……好……”   赵夏挪步过去,手刚刚碰到辛渐冉手上的五帝钱,就听到那只鬼发出了瘆人的嘶吼声,她连忙看过去,看到那个冷脸的道士正把桃木剑从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满身都是眼珠子的鬼身上拔出来。   她浑身瘫软地倒下去,却被一只手托住了后背——是辛渐冉。   他把手腕上的五帝钱解了下来递给赵夏,“拿着这个。”   赵夏愣愣接过,看着他拿出桃木剑站在她身前。   施怀熹跟辛灼打了招呼,也飘了过来,他拍了拍辛渐冉的肩膀,“表现得相当好,”他说着又看向赵夏,“你也是。”   赵夏愣了愣,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看到他们一人扬剑一人持棍,一起把扑过来的丑陋恶鬼打成了飞灰。   辛灼直直地奔着被保护起来的闫无杀去,他们来的人手多,闫无也在这个废弃的鬼域里藏了不少的使鬼,他并不意外。他在还是个人的时候就喜欢用这种人海战术,他活着的时候被他爷爷了结,现在死了出逃,也注定要被他再次了结。   他终于来到了闫无面前,在符箓炸开的雷声中,跃起举剑,重重地挥向他!   那一剑让闫无痛呼一声,他忙不迭得逃窜着,把使鬼丢出去当肉盾,寻找逃脱的机会,然而这次来了不少阴差,战斗力又强,才刚刚开始没多久,他的使鬼就被削了一小半了。   他咬了咬牙,剖开了自己的魂魄,极速地念着咒语,周身的使鬼便顺着他魂魄的裂缝进去,他的身形变得越来越凝实。   辛灼皱了皱眉,甩出符箓攻击闫无身边的使鬼,耳边却传来女孩的惊呼声,是赵夏的魂魄被勾出来了。   辛渐冉下意识去拉住她,却抓了一个空,赵夏却平静了下来,她甚至笑了笑,“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这是她应得的。   施怀熹刚在不远处解决完一个使鬼回头就看到这一幕,不假思索地冲上去拉住了赵夏,魂体触碰的一瞬间,一股强大的斥力冲向他,让他的魂魄都震了震。   赵夏也看到了,她慌张地摇头,“你快放开我,我这样的人没什么活着的必要了,不要因为我……你快放开我!”她用力挣动着,“我本来就不想活了!就算你现在救了我回去我也会死的!别管我了!让我死吧!”   施怀熹更用力地扣住她,“我尊重你在平静状态下的一切想法,但是现在我知道你害怕,你不想死在这里,”他低喝一声,“那就别挣扎!”   赵夏浑身一颤,握紧了他的手。   闫无发现,在这个满身功德光的鬼出现在这里的时候,辛灼就慌了,他示意使鬼包围过去,自己则向施怀熹那边飘去,“你最好放手,这是契约的力量,你功德再深还能阻止规则吗?”   施怀熹冷笑一声,“你还有脸说规则,这就是你这种垃圾趁虚而入骗着人签下的不平等协议,你怎么配让它生效!”   闫无怒极反笑,“等我吃了你就知道生没生效了!”   他离得越近,那种撕扯和排斥的感觉就越浓重,施怀熹甚至开始晕眩,浑身的力量像是被什么吸走一样。   难道真的没办法改变这种结局?难道规则认同这种欺骗?   但就算规则认同又怎么样,他不会认同!   像是有火焰燃烧起来,他拽动了赵夏,用力地把她往后甩去,对最近的一个阴差说:“接住她!”   紧接着他不进反退,扬起棍子对上已经赶上来了的辛灼的视线,而后狠狠一棍甩在躲避不及的闫无的身上,把他直接抽翻了下去。   辛灼一跃而起,甩出爷爷留给他的雷符,在闫无凄厉的嘶吼里把桃木剑刺进了他的胸膛。   所有的使鬼一同惨叫起来,顷刻间变成了飞灰。   而施怀熹也在飘在他身旁,长舒了一口气,“你看,我们把他解决了。”   辛灼想到刚刚他危险的举动脸直接黑了,“你……”   他看到了金光。   从施怀熹身上溢散出来的金光,这些光像是纱一样包裹着他。   他的唇角还留着笑意,却已经在光里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像星星一样坠落了下来。   辛灼急忙接住他。   他听到了他的心跳声。   作者有话说:   复活啦!   呜呜呜不枉我写了一整天,我们施施活过来了!   在写叶奶奶的故事的时候,我看到了一条评论,大意是施施要怎么才能活过来,那时候其实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要跨越生死之间的距离,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呢?   接着就有了这个故事,显而易见,故事里的赵夏是不完美的,她甚至是一个有些负面的角色,但是当这样一个人在生死关头的时候,施施会不假思索地救她,怎么说呢,就是他不会去想这个人想做坏事,是不是不值得他去救?   而会想着,她想做坏事,她也许该受到惩罚,但是这个惩罚绝对不是死亡,绝对不是被放弃,她仍然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在我意识到他有这种想法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施施,要复活了。   这个故事我其实也犹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写,我怕会有争议,会不会觉得施施太圣父啊之类的,但这就是他的想法,所以我决定尊重他。   感谢阅读。 第55章 第一个吻落在他的额头   已经过去三天了, 施怀熹还没有醒过来。   辛灼再次揪着好酒子确认,“他真的没事吗?”   好酒子直接举起酒葫芦,“师父对着酒发誓!真的没事!你以为死而复生后就立马能说能笑能跑会跳了?他醒来就在这两天了, 别急。”   辛灼不满扬眉,“还有两天?”   好酒子忍不住锤了这个小兔崽子一下,“要不是有我去找了城隍爷, 你可要足足等上七七四十九天。”   “那也是因为施怀熹有功德。”   好酒子好气又好笑,“行行行, 师父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照看着他。”   他说着要走, 又被徒弟叫住,“师父……”   好酒子已经十几年没有听过他这种语气了,他这个早就可以独当一面的徒弟,此刻失去了镇定和冷静,“师父, 施怀熹他真的变成人了吗……之后会不会……”   “什么叫变成人?”好酒子这样说着,手却安抚地拍了拍徒弟的肩膀, 纠正说:“他是复活了, 修出了肉身, 跟你, 跟我,都是一样的。”   辛灼定了定神,这三天也从师父那里把事情听全了,施怀熹能这么快复活, 师父为他写的修炼功法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他郑重地说:“谢谢您。”   “没什么好谢的, 施小友种善因得善果, 这是天命, 我也不过是顺应天命而已,而且么,施小友现在也相当于我半个徒弟,帮忙也是应该的,当初下山的时候,不知道是谁说自己只想当道士……”   辛灼闻言立马把自己的师父送出了门。   辛灼走进了卧室。   施怀熹正躺在他的床上。   这是活生生的,温热的,可以触碰的,可以看得到他的胸膛因为呼吸微微起伏的施怀熹。   他坐到床边,拿棉签蘸了温水轻轻点在施怀熹干燥的嘴唇上,他做得专注又认真,等仔细润完了一遍他抬起头,望进了一双满是笑意的眼眸里。   他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场巨大而绚烂的幻境里,连声音都放得很轻,“你醒了?”   施怀熹感觉得到——   有一条河流在他身体里苏醒了。   心脏是它的发源地,它从心脏出发,带着融融的暖意流经五脏六腑,四肢百骸,让原本轻飘飘的身体有了重量,变得沉甸甸的——   他终于降落在了这个世界。   他注视着辛灼,笑着说:“我……咳咳……”   他的喉咙干哑得厉害,气流一灌进来就止不住地开始咳嗽,辛灼连忙把他扶起来,把温水递到了他的唇边,“快喝点水。”   施怀熹含住吸管喝了几口水才缓了过来,温热的水从食管流进胃袋,像是羽毛软软地刮下去,他忍不住笑了几声,声音哑哑的,“喝水喝得我有点痒痒。”   “你刚活没多久,师父说这是正常的,会有一个适应的过程,还要喝水吗?”   “「刚活没多久」是个什么形容,不喝了。”   辛灼于是把杯子放回去,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施怀熹,像只盯着主人洗澡的猫咪,好像他随时会有危险一样。   施怀熹觉得他可真可爱,又为他这份在意感动,他有些生疏地抬起比之前沉重很多的手,戳了戳他的脸,“怎么了?”   辛灼轻轻握住他的手,没有说话。   于是施怀熹揽住他的后颈,“过来。”   辛灼乖乖地过去,顺着施怀熹的力道靠到他的胸膛上,听着他问:“听到了吗?我的心跳?”   辛灼不自觉地环住他的腰,他听到了,那一颗重新苏醒过来的心脏,在有力地,均匀地跃动着,一声又一声,撞击在他的耳膜,也撞击在他的心脏上。   他那颗不安的、忐忑的心脏,在这样的声音里变得安定下来。   渐渐地,两颗心脏拥有了同一个心率。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抬起头看向施怀熹,他的视线那样专注,带着不加掩饰的满溢出来的喜欢,赤诚而热烈。   他轻轻地,静静地,靠近施怀熹,两人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扣到一起了,施怀熹握紧他的手,闭上了眼睛。   放在腰后的那只手轻轻把他推近了。   他听见越来越近的呼吸声。   额头上有温热柔软的触感。   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落在他的额头。   歇了一阵后,施怀熹在辛灼的搀扶下起来练走路,双腿简直像是灌了铅,辛灼看他好一会儿没动不由得有点紧张,“怎么了?”   施怀熹沉思,“我在想我之前走路的时候先迈的是哪只脚。”   辛灼想了想,打开手机翻出小布偶走路的视频,对施怀熹说:“照着这个练吧。”   就很严谨。   施怀熹一边生疏地抬脚走路,一边问起了正事,“辛渐冉过来了吗?”   “早来了,怎么,你现在就想见他?”   施怀熹相当乖觉地回答,“晚点也行,我昏迷的这几天,阴差那边有消息吗?”   “还在调查,不过也找到了不少线索。”   “那就好。这样看来我们可以顺利搞定程听了。”   辛灼捏了捏他的手指,“别操心这些事,我们都能解决,你唯一的任务就是好好养着自己的身体。”   “好的,那我再问一个问题。”   “问吧。”   施怀熹拍了拍肚子,“能吃饭吗?我好像饿了。”   辛灼把他扶到桌边,“我去给你拿饭。”   施怀熹听到这里眼睛就是一亮,眼巴巴看着辛灼,“我想吃肉,大块的,滋滋冒油的那种。”   辛灼忍不住蹭了蹭他的下巴,“行。”   然后他带了一碗鱼片粥和一碟春卷回来。   施怀熹默默看着他,辛灼舀着鱼片给他看,“这也是肉,滋滋冒油的那种现在还不能吃……等你能吃了想吃多少我给你烤多少。”   “这还差不多……”施怀熹收回视线,接过勺子舀了一口粥喝下去,“诶?这是路叔叔做的?他们也来了?”   “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当然会过来,明天再让他们来看你。”   施怀熹更开心了,把粥和春卷都吃得干干净净,有了食物带来的动力,他在黄昏的时候已经可以如常走路了,就是还不能做太大的动作。   他走到披满了暮色的阳台,拍了拍栏杆,“辛灼辛灼,我想坐上去!”   辛灼看着不够宽的栏杆,露出不赞同的神情,然而他身边是最擅长应对他的施怀熹,他还没说什么后者就开始了屡试不爽的招数,“我就坐一会会儿,辛灼辛灼辛灼……”   辛灼把他打横抱了上去,扶着他的腰强调,“只坐一会儿。”   施怀熹把手搭在他肩上,笑眯眯的,“你说山谷那条小溪里会有鱼吗?”   “应该有。”   “那我们下次去的时候带鱼竿去吧,我还没钓过鱼呢,辛灼你钓过吗?”   辛灼把他抱到摇椅上,回答:“钓过,跟我爷爷一起。”他看着施怀熹错愕又气愤的小表情,“一会会已经过去了。”   施怀熹控诉,“我甚至都还没感觉出来坐上去是什么感觉!”   辛灼给他晃摇椅,“有一次我跟我爷爷去钓鱼,却钓到了……”   还在小生气的某个人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钓到了什么?再晃得大力一点。”   辛灼一边给他讲故事一边想着,阳台也要再加一架秋千了。   到了晚上,施怀熹想洗澡,辛灼本来是严肃制止的,但是架不住施怀熹用一种已经八百年没洗澡了的可怜兮兮的语气,只好等在浴室门口,关注着每一个动静。   他听到了欢快的哼歌声,时轻时重的水声,还有沐浴用品碰撞出来的声音。   他听得耳根越来越烫,为了转移一下注意力打开游戏,创造了十几秒就死一次的最高死亡记录。   等了半个小时,施怀熹还没有出来,他忍不住敲了敲门,“施怀熹?”   “来了。”   门随即打开,热腾腾的水汽铺面而来,施怀熹擦着头发走出来,扬着脸对他笑,他穿着他的睡衣,锁骨一览无遗,脸上浸透了水汽,眉睫更加乌黑,嘴唇更加饱满,也更添艳色,像是抿一口可以淌出汁水来。   辛灼看一眼就立刻移开视线,听着他说:“久等了久等了,洗澡真的太舒服了。”   辛灼虚虚扶住他的腰,“走吧。”   他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没有其他可以睡觉的地方,辛灼给施怀熹吹干了头发,拿着衣服也去洗了个澡,他已经在想着要不要把摇椅搬进房间睡了,一进卧室就发现空调温度打低了,施怀熹正裹着被子窝在他床上玩手机。   辛灼快速地吹了头发,刚想走出去,就看到施怀熹拍了拍床,“快上来……你还有事吗?”   “没有。”   辛灼硬邦邦坐到了床上,明明是他的床,今天却有一种他是客人的拘谨感,反而是施怀熹,相当自然随意地用被子把他也裹住,两个人肩并肩贴在一起,“我们来抽猫猫餐厅的卡吧。”   辛灼闻言把手机递给他,施怀熹打开看了看攒下的抽卡猫粮,“七十发,你氪金了?”   “没有,在你昏迷的那几天里攒的,”怕他误会,辛灼又解释说:“我多攒一点,你醒过来之后就可以多抽几次。”   施怀熹笑得眼睛弯弯,抵着他肩头用力蹭蹭,“不错,值得表扬!我们一人一次,我先来!”   落地是彩虹色的光,施怀熹都惊住了,“这么欧?”   他屏住呼吸打开猫包,一只!他最想要的!限定猫猫!   施怀熹欢呼一声,扔了手机勾住辛灼的脖子,“我抽到了!”   开心得简直就跟过了年一样,辛灼笑着揽住他,还没说什么就被他在脸上响亮地亲了一记,“我抽到啦!”   他还想再凑上来,辛灼急忙抵住他的肩膀,施怀熹有些疑惑,“怎么了……不想亲?”   辛灼急忙否认,“不是!”   施怀熹看到他红红的耳根,脸上的笑变得坏坏的,“哦——是不想被亲脸?”   “那你想被亲哪里?”他的手点了点他的额头,又拂向鼻梁,“这里?这里?还是……”他的指腹抵上他的嘴唇,声音变得轻而软,“这里?”   辛灼的耳垂热得都要熟了,他磨着牙,语气又低又凶,直勾勾地看着施怀熹,“你别激我!”   施怀熹一脸无辜,“我只是问了你几个问题,为了解决唔……”   他剩下的话语被炙热的唇堵住,那张薄薄的软软的嘴唇紧紧贴着他的,发出了相当响亮的「啾」声。   施怀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笑出声。   而后这个亲吻他的人抬起头,脸也红了,又懊悔又凶巴巴地看着他,“不许笑!”   施怀熹忍着笑勾住他的脖颈,“不笑不笑了,你想使用一次时光倒流吗?”   辛灼默了默,一个翻身把自己埋进了被窝里,“现在不想!等我学过之后再用!”   施怀熹笑得更大声,扑着抱住他,“你怎么这么可爱!”   作者有话说:   毫不夸张,坐牢一样在桌子前坐了两天一直卡卡卡,今天晚上八点才终于顺起来了,感觉才算是对了。   这才是我们的小学鸡灼灼,初吻亲出了啾啾声!   啾啾jpg;   不过还是庆祝亲亲啦! 第56章 我陪着你   施怀熹趴在卷成饼饼的辛灼身上跟他玩了一会儿双人游戏, 接着把人挖出来,“睡觉吧我们。”   辛灼往床边挪,“我去外面睡。”   施怀熹一把揪住他,“干嘛,为什么要去外面睡?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辛灼默默看着他,施怀熹想到不久之前对他的一番调戏, 不由得摸了摸鼻子, 举手发誓,“我保证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辛灼辛灼辛灼……”   “好吧,你先放开我。”   施怀熹知道他说到做到, 放开了手看着他打开衣柜, 拿出了一床被子走到床边,“我们分被子睡。”   施怀熹还想说什么,却看见辛灼红着耳根凑近轻轻撞了撞了他的额头, 声音低而沉,“不然我怕我会对你做什么。”   施怀熹马上躺好裹住自己,相当乖地说,“好的。”   辛灼又好气又好笑, 睡到床上盖好被子关上灯。   月光成了昏暗里唯一的光源, 他看到了施怀熹亮晶晶的眼眸, 他笑眼弯弯地看着他,伸出手在他的脸上快速捏了一下,笑得更开心,“晚安辛灼!”   辛灼只觉得心里塞满了棉花糖, 他拂了拂施怀熹的额发, 轻声说:“晚安。”   辛灼意识渐渐苏醒过来的时候, 还没有睁眼, 就感觉到了洒在自己颈窝的温热呼吸,他一下子就清醒了,睁眼一看,施怀熹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了他的被窝里,正四肢并用地抱住他,手横过他的肩膀,腿抵在他的腹部,他的手则垫在施怀熹颈下,他试探地动了动,从指尖窜上了一股麻意。   抱住他的人好像是被这点微小的动静打扰到了,在他的颈窝蹭了蹭,发出不满的咕哝声。   辛灼呼吸顿时重了重。   腹部的压迫感变成更加明显,他伸手过去打算把施怀熹的腿挪下去,却触到了一片光裸的像绸缎一样的皮肤,他急忙撤回手,心如擂鼓。   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想着应该是施怀熹睡觉的时候把裤腿蹭了上去,隔着被子握着他的小腿,总算是把他的腿挪走了。   就这么一下他的背后都出汗了,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那条腿啪唧一下又搭了上来,施怀熹睡意朦胧的声音也传来,带着晨起的沙哑,听得人耳朵都发痒,“你在干嘛?”   辛灼下意识盖住他的眼睛。   施怀熹迷迷糊糊地握住辛灼的手,“怎么了?”   辛灼默了默,以一种相当自暴自弃的语气说:“把你的腿从我身上拿下去。”   施怀熹立马明悟,小心翼翼地把腿拿开,手也撤了回来,“可以了吗?”   辛灼把被子堆到他身上,“不许睁眼。”   “唔。”   他感受得到掌心的长睫扫了扫,听话地不动了。   辛灼放开手,脚步相当快地走出了房间,关上房门的时候还不忘说一句,“可以了。”   施怀熹睁开眼睛,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自己的脸也是红的。   辛灼收拾好的时候,施怀熹也换好了衣服打开了房门,他穿着黑色的连帽卫衣和休闲裤,有些宽松,辛灼见状说:“给你准备的衣服也在衣柜里。”   “我看到了,”施怀熹把手塞进卫衣兜兜里顶了顶,“但我想穿你的。”   辛灼刚刚降温不久的耳根又开始发烫,“我去拿早饭。”   “好哦。”   在等着辛灼回来的时候,施怀熹洗漱好回了卧室,他按住自己的胸膛,切实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后才放松下来,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找到了呆在舱舱里的小布偶,把它拿了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地触碰到小布偶,胖胖的又软乎乎,捏起来手感好极了,他揪着小布偶做了几个可爱的动作,又整理了一下它的衣服,笑着把它放回去,然后挂到了身上。   辛灼拿着早饭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施怀熹在给爷爷烧香,听到他回来的动静,他转过身笑了笑,说:“跟爷爷说了一下我的事。这下爷爷能更放心了。”   辛灼怔了怔,走到他身边等他烧完香之后,牵着他到了桌边,“我也跟爷爷说了,吃饭吧。”   施怀熹立刻期待地看向食盒,今天的早饭是蟹黄汤包和刀削面,施怀熹吃了几口解了馋后马上拍了个视频发到群里大声夸夸路爸爸的手艺,又相当期待地看向辛灼,“我什么时候能见叔叔阿姨他们啊?”   辛灼把他跑到背后的仓鼠舱舱挪了挪,“今天上午他们会过来。”   施怀熹开心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辛灼看了一眼他捞面的叉子,“等你能熟练使用筷子的时候。”   吃完早饭之后施怀熹开始活动身体,辛灼拿着一本书在他身边亦步亦趋,时不时看一下他,施怀熹走了一阵,对他伸出手,“想牵手走。”   辛灼握住他的手,是微凉的,他皱了皱眉头,发现施怀熹的脸色变得有点苍白,“哪里不舒服?先坐下。”   施怀熹摇了摇头,“没有哪里不舒服。”   辛灼不太放心,扶着他坐下,“先休息会儿,师父很快过来。”   他刚要站起身的时候,衣摆被施怀熹揪住,“那你坐在我旁边,我们玩会儿游戏。”   辛灼隐隐感觉到了不太对劲的地方,他刚坐下施怀熹就贴了过来,声音显然比刚刚放松了很多,“找个新游戏玩。”   辛灼不动声色地揽住他,“好。”   施怀熹刚刚找好一个游戏,好酒子就来了,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辛渐冉和辛家父母。   施怀熹开心地跟他们打过招呼,先是让好酒子检查了一下,确定了没什么问题之后,辛渐冉才走到了他的身边。   施怀熹看到他的神情,笑着朝着他伸出手,“击个掌?”   辛渐冉把手掌拍上去,直到这种真实的有体温的触感传来,他这几天巨大的恍惚感才消失了,他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太好了……”   辛妈妈和路爸爸也走近,辛楚韵小心地摸着他的手,又欣喜又欣慰,“真的是太好了,好人真的是有好报的,我们怀熹做了这么多好事,就该有这样的好报。”   路爸爸也小心翼翼地拍了拍施怀熹的肩膀,“是啊,终于可以好好吃饭了,之后想吃什么路叔叔都给你做。”   施怀熹笑着回答他们的每一句话,被他们簇拥在中间,辛灼见状把好酒子拽到一边跟他说了刚才的事情,“师父,他身体真的没事吗?”   “怎么就不相信你师父!身体当然没事,”他意味深长地说:“然而一个死而复生的人,心里会想什么呢?”   辛灼怔了怔,听着好酒子接着说:“这方面就要靠你了。”   辛灼看向施怀熹,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小布偶拿了出来,紧紧握在手里,他心里一紧,快步走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这只在不久之前被他捂热的手,又变得微凉。   顾及到施怀熹刚醒没多久,辛渐冉他们跟他说了没多久的话就离开让他好好休息了,施怀熹也确实累了,身体里积攒的力气在慢慢消散,强撑着吃完午饭之后他就被辛灼带到了卧室。   他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但是刚躺好,手就探出被子像是摸索着什么,辛灼握住他的手,坐在床边,另一只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脸,“睡吧,我陪着你。”   手被蹭了蹭,他看着施怀熹睡意浓浓的脸上毫不掩饰地显露出放松的神情,心里又软又疼。   他现在才知道施怀熹的害怕恐惧不比他少,他都担心这是一场美好的幻境,施怀熹又怎么可能不会有这种患得患失的想法?   他触碰着他能触碰到的一切,用这些传达会来的触感来安定他的开始飘忽的心。   施怀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从窗户外看过去,深蓝色的夜幕一览无遗。   他睡得浑身都酥酥麻麻的,被暖乎乎握住的手让他无比安心,他把辛灼的手搭在肩膀上,用力地伸了一个懒腰,又重新闭上了眼睛,鼻子被轻轻捏了捏,听着辛灼凉凉发问,“还不饿?”   他不说还好,说了施怀熹立马感觉到了饥饿感,他握着辛灼的手,把脸埋进去蹭了蹭,声音懒洋洋,“饿了,晚饭吃什么?”   辛灼捏住他的脸,“喝粥,快起来。”   喝粥就喝粥吧,反正粥也好喝,施怀熹简单洗漱了一下,辛灼就站在门口等着他,等他出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握住他的手,施怀熹见状哼哼唧唧得意一笑,“这么粘我啊?”   辛灼捏了捏他的手,不置可否。   喝粥的时候辛灼也跟他坐在同一边,他看着施怀熹相当专注认真地喝完了一碗粥,又一口一个吃掉了路爸爸新开发出来的蔬菜小点心,吃得腮帮子微鼓,让人看了想戳又想咬,看看到底有多软乎乎。   最后他把碗碟整整齐齐摆好,“我去洗碗……”施怀熹说着看向辛灼,撞进了他凝望过来的视线里,“怎么了?”   辛灼不自觉地捏住了他的后颈,“我想申请时光倒流。”   施怀熹立马明悟,乖乖地朝向他,“申请通过了。”   他这次没有闭上眼睛,然而眼前却盖上了一只手,消失的视野里,他的唇瓣被轻柔地含住,每一寸都被细细地吮过去,唇珠最得青睐,到最后被放开的时候,施怀熹靠在辛灼怀里抿了抿唇,觉得唇珠都有点肿了。   辛灼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你觉得……这次怎么样?”   施怀熹觉得在这句话的后面加上「亲,满意给个好评哟」完全不违和。   他笑着揽住他的脖颈,相当坦诚地夸夸,“不错,进步很大。”   辛灼松了一口气,他还要说什么,目光却一凝看向门边。   与此同时,敲门的声音响起。   作者有话说:   时光倒流jpg;   灼灼(酷酷地说):给个好评。   最近在收尾的阶段,所以写起来会比较卡状态,下本书我多多存稿,就可以定时定量更新啦!   晚安!mua! 第57章 是我,我是时溪!   “谁?”   “是我,”辛渐冉在门外解释说:“有很重要的事情,我发了消息没看到回复,就过来了。”   “进来。”   辛渐冉进来的时候正看到施怀熹从辛灼怀里退出来,“你不舒服吗?”   施怀熹看向他笑了笑,眼眸里的水色跟着荡开,眉眼像是绽放了, 让辛渐冉莫名不好意思再去看, 他移开视线, 听着他说:“我没事,你这么着急过来是怎么了?”   辛渐冉闻言神情立刻严肃起来, 他拿出颈间的玉葫芦,“我在这里面,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他说起了这件事情的具体经过,这枚玉葫芦之前有好几次都自己发过热。他来到道观之后, 照着好酒子的嘱咐, 每天都会去时溪那里坐一会儿,玉葫芦在那个时候就总是暖乎乎的, 今晚他正画着符, 忽然就听到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寻找了一阵才发现声音是从玉葫芦里传来的。   施怀熹听完有了猜测,“会是时溪吗?”   辛灼伸出手,“给我看看。”   辛渐冉连忙递过去,施怀熹也凑得更近,看着辛灼掐诀念着招魂的咒语, 咒声中, 玉葫芦闪烁起了莹白色的光,“有光, 你们看到了吗?”   这光芒相当微茫,要不是他聚精会神地盯着,还真的很难发现。   辛灼和辛渐冉也看到了,然而他们等了一阵,也没有听到什么说话的声音,辛灼把玉葫芦还给辛渐冉,“叫上师父,我们现在去时溪那里,”他按下正站起身的施怀熹,“你在家里等我。”   辛渐冉还在场呢,施怀熹不太好意思使用必杀技,只是揪住辛灼的衣服下摆,眼巴巴地看着他,“我也想去。”   辛渐冉立刻相当有眼色地出去了,“我去找观主。”   辛灼俯视着他,目光凝在他微肿的唇瓣上,“你身体还没好……”   “我觉得我现在身体状态非常好,辛灼辛灼辛灼……”   “我们不确定会待多久……”   施怀熹站起身,捧住他的脸,贴着他的唇猛亲一记,“我要去。”   辛灼语言组织能力都乱了,眼看着施怀熹又扬着脸过来,他连忙捏住他的后颈,呼吸微沉,“我背你过去。”   施怀熹刚想拒绝,就对上他不容置疑的眼神,只能退而求其次,“那你要赶在其他人之前过去。”   辛灼捏了捏他的脸,“知道了。”   他说完背过身去,“上来吧,我们现在就走。”   施怀熹趴到他的背上,感受着辛灼的手穿过他的膝弯把他带了起来,稳稳当当地抬脚走了出去,他环住辛灼的脖子,脸蹭着他的脸,有些感慨,“原来被人背是这种感觉。”   辛灼心里骤然疼了疼,他回蹭了蹭,声音很轻,“舒服吗?”   “特别舒服,给你五星好评!”   “就给好评?”   施怀熹四下看了看,在他脸上轻轻地吧唧了一口,“那再加上这个!”   “施怀熹。”   “嗯?”   “下次能不能打个招呼?”   “不能,就要有这种惊喜感……不许颠我!”   “这也有一种惊喜感。”   “敢问你是不是小学在读……再颠我就是恼羞成怒了啊……”   ……   一路闹着过来,他们成功第一个到达,等了一阵之后,辛渐冉和好酒子也来了,一行人一起进了卧室。   辛灼让施怀熹坐下,好酒子来的路上已经听辛渐冉说了,于是一进门就开始做准备,辛灼跟着他一起,在这个间隙里,施怀熹问,“观主,说话的是时溪的残魂吗?”   “八九不离十了。”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新的意识之类的吗?”   “老道想一想啊,通俗点来说,就是意识转移,一般来说,当魂魄被分散的时候,只有主魂才会有意识,不过意识是可以流动的,如果主魂那边受到了损伤,而其他魂魄得到很好的养护,就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啦。”   说话的过程中,好酒子已经相当快速地布置好了,红线串着铃铛在时溪上空交织成玄妙的图案,那枚玉葫芦放在时溪额心,辛渐冉双手结着印扣住一根红线,辛灼手里则拿着一个小木鱼。   施怀熹刚想问自己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好酒子就递了一个拴着红线的黄铜铃铛来,“坐下坐下,坐着摇就行。”   “那我要怎么摇?”   好酒子拍了拍他,“随心即可。”   他说着整理衣冠站到正中,摇起了手里的铃铛,木鱼的声音也紧随其后,没有念咒的声音,铃铛声和木鱼声交汇着,厚重却也空灵。   施怀熹感觉到了在其中穿行的特殊的韵律,他轻轻地摇响了铃铛,红线颤动起来,渐渐地,玉葫芦上的光芒越来越盛,好酒子见状轻喝一声,“荡荡游魂来,失落真魂归,时溪!”   那光芒猛地一颤,有激动的声音从玉葫芦里传出来,“是我!我是时溪,你们能听到我说话吗?”   辛渐冉急忙回答他,“可以。”   “太好了!你们终于听到了!”   他的欣喜和激动显而易表,好酒子把玉葫芦放到辛渐冉手里,辛渐冉小心翼翼地捧着它坐下,“你能看到我们吗?”   “可以的可以的,”他强调了一句,“第一视角的那种,不是上帝视角哈。”   施怀熹探身过来问,“能跟我们说说一切是怎么回事吗?”   “当然可以!但是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什么?”   “我能吃东西吗?我好想吃肉。”   这一刻,施怀熹相当能够感同身受,他看向好酒子,“可以吗?”   好酒子哈哈一笑,相当爽快,“可以,且等一等。”   他说着一阵风似地出去了,又一阵风似地回来了,带回来了一盘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烤鸡腿,一气呵成地燃香点符,把鸡腿推过去,“请。”   “谢谢观主……我靠好好吃!这么多年了,我都差点忘了肉是什么味道了!”   哪怕他现在是吸食着吃,施怀熹也能感受到他吃得有多香,他忍不住馋了馋,幻想了一下自己能大口吃肉的美好生活,不自觉地舔了舔自己的唇瓣。   辛灼看了他一眼,对好酒子使了个眼色,后者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解了馋之后,时溪的声音都懒了下来,“我就从头开始说吧……”   他和程听最开始的接触是在高一,晚自习放学回家的路上。   他路过一个小巷,看到一帮流里流气的混混在围殴一个跟他穿着一样校服的人,果断报了警,叫了救护车,又碰到了认识的叔叔,两个人一起吓跑了那帮混混。   他并没有跟那个被殴打的人有过多的交流,等到警察和救护车来了交代了一下始末就离开了。   直到几天之后,程听找到他对他道谢,他们才算认识了。   时溪不喜欢跟程听这样的人,阴郁孤僻,相当自我,崇尚暴力,他认识程听没多久就听说他把同班同学打进了医院,仅仅是因为那个同学让他自习课的时候不要吵。   要不是他们家给了巨额的赔偿金,双方合解,不然程听早该退学了。   他这边不打算跟他产生任何交际,然而程听的目光总是如影随形,下课的时候,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放学的时候,那道狂热的目光总是追随着他,程听也一直用报答这个字眼给他买零食,带饭,各种游戏机手表鞋子,都被他严肃拒绝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他每一次都说得清清楚楚,甚至会表达出自己的厌恶,然而程听每一次都会一如既往,他在他面前卑微得可怕,以至于身边的朋友都开始说让他跟程听交个朋友算了,他每次听到这种言论都深觉程听的恐怖。   他简直像是一条亟待着想把他蚕食掉的蛇,即使他没有展露出任何的攻击性。   时溪只能一直忍耐着,等到高考结束之后,他就可以摆脱程听了。   高考结束之后,他过了一段舒心的日子,直到有一天他在跟去球场的路上又碰到了程听,后者对他说只跟他再说一次话他就不再纠缠了。   他答应了,然后听到了程听的表白,他听着他说着这三年的付出,说着对他的喜欢,说着自己的卑微,几乎是摇尾乞求地求着他跟他在一起。   他甚至觉得委屈,他问:“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不跟我在一起?”   时溪气得直接揍了他一顿,两个人推推搡搡,他要走,程听一直拉扯他,之后他就出了车祸。   他说完这个前因,连辛灼都听得一脸铁青,恶心得无以复加。   时溪继续说:“之后这个畜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我的魂魄拿走了关在瓶子里,每天说话来恶心我,还利用辛渐冉打算给我换个身体,我发誓,我从来没对辛渐冉的身体有过一丁半点的想法,我只想跟程听同归于尽。”   “不用跟他同归于尽,”辛渐冉脸色阴沉,眉眼间满是戾气,“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施怀熹安抚地拍了拍辛渐冉的肩膀,“观主说你的意识在这边,是因为主魂受损,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你们查没查出来,我的魂魄之前是靠辛渐冉才能稳固的,后来没有了辛渐冉,程听就把跟在他身边的鬼撕掉了一半给我当养分。”   施怀熹皱起眉头,“使鬼吗?”   “不是,一只恶鬼,程听用的所有使鬼都是他造出来的,这鬼对他唯命是从,叫他主人,但是并不安分,这段时间他们躲在一个阴气很重的地方,这只鬼变得越来越强大,让我很不舒服,我感觉得到,他想吃掉我,也想吃掉程听。”   施怀熹心里一定,原书剧情里那只能够杀死好酒子的鬼,终于露出了水面。   作者有话说:   小狮子出来了!   暴打程听很快提上日程。   啵啵啵! 第58章 你一定会喜欢上我的   辛渐冉闻言脸色更加难看,“我们要尽快找到程听。”   好酒子摸着自己的宝贝酒葫芦,笑得开心,“这个好办, 容我……嗯?”   施怀熹看过去,“怎么了观主?”   好酒子去开了门,“有客人来了。”   门打开, 客人却是从屋子的地面下冒出来的是, 正是施怀熹他们相熟的鬼差, 施怀熹一看他们的表情心里就有了底,“你们那边查清楚了?”   话多的阴差骄傲挺胸,“那是查得相当清清楚楚!”   施怀熹笑着让他们坐下, 辛灼搭了香请他们吃,话多的阴差看到放在辛渐冉前方的玉葫芦了然一笑,“你们这边收获也不小啊。   据闫无供述, 他当初是分裂了自己的魂魄逃走了, 在阳间流窜的时候发现了程听,一人一鬼一拍即合, 他教程听怎么役鬼, 怎么换命。”   施怀熹问:“那程听要付出什么, 变成半鬼?”   “这倒不是, 跟鬼合作体质都会变成那样,程听答应的,是等他寿终正寝,魂魄就归闫无, 闫无吞掉他的魂魄就可以转世投胎。”   施怀熹扬了扬眉,“寿终正寝, 闫无这么好?”   “当然不是了, 说得好听嘛,搞邪门歪道的谁能寿终,这次是程听察觉到不对劲了,答应到时候把辛渐冉的魂魄给闫无,让闫无亲自出马把辛渐冉带过来给他。”   施怀熹皱起眉头,辛渐冉则问:“他原来想怎么用我的魂魄?”   阴差指了指玉葫芦,“用来给他补身。”   辛渐冉冷笑一声,“还真是会物尽其用。”   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到这里已经全部都清楚了,施怀熹问:“那个拘着残魂的瓶子只有程听才能打开吗?没有其他办法了?”   “没有。”   施怀熹沉吟了一会儿,“闫无残魂已经灰飞烟灭,程听那边会察觉到吗?”   “不会,”辛灼回答,“除非他彻底魂飞魄散。”   “那这样的话,我们可以将计就计假扮成闫无把辛渐冉带过去……”   阴差拍了拍手,“这倒是个好主意,谁来扮?”   施怀熹下意识想到了自己,然而辛灼立刻看穿了他的想法,“你不行。”   “我知道,”施怀熹有些遗憾自己赶不上这一趟了,他的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落到了好酒子身上,“观主,你有兴趣吗?”   好酒子咂了咂嘴,笑道,“幸好闫无是个鬼,不然老道这满身的酒气,怕是想玩也玩不了了,”他眼眸晶亮地凑过来,“具体我们要怎么做?”   他们一起围着商量了一个多小时才定好了计划,阴差领命回去询问更多的细节,好酒子伸了个懒腰,打算好好睡一觉,辛渐冉拿着记了满满一页的纸站起身,施怀熹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更具体的事情明天会再说。”   辛渐冉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嗯,你也是。”   时溪也亮了亮,朗声说:“明天见!”   “明天见。”   等到他们也离开了,施怀熹这才懒懒地窝进椅子里打了个哈欠,“我们也走吧。”   辛灼把他稳稳地背上,“累了?”   施怀熹闭上了眼睛,带着困倦的鼻音说:“累是没觉得多累,就是困,”他说着肚子又小小地咕咕了两声,“还饿了。”   辛灼早就预料到了,“回去吃点东西再睡。”   施怀熹哼哼,“我也想吃肉……我还要多久才能吃上肉啊……”   “快了。”   施怀熹馋肉馋得都牙痒痒,闻言叼住了辛灼的后颈肉,在齿间磨了磨。温热的鼻息和湿润的唇齿一起袭向鲜少有人触碰的地方,辛灼难以抑制地颤抖了一下,咬着牙直接把施怀熹从背后抱进怀里。   施怀熹只觉得天旋地转了一下,就看到了辛灼的正脸和他红透的耳根,后者力道微重地撞了撞他的额头,没好气地说:“你怎么总是这么不老实?”   施怀熹笑嘻嘻揽住他的脖子,“我错了我错了,想着肉我就馋了,情不自禁就……”   辛灼脸黑了黑,“你把我当成了肉?”   “也不是这么说,秀色可餐嘛……”   一路说着话过来,等到了家里的时候施怀熹也精神了很多,辛灼把他放到新买的懒人沙发上,提起了桌上的食盒,施怀熹好奇地问:“谁送来的,你怎么一点都不意外?”   “我让师父送来的,坐着等我。”   施怀熹乖乖坐回去,接过辛灼递过来的手机,一边等宵夜一边打游戏。   被加热后,食物的香气从厨房传了出来,施怀熹闻到了面条和鸡肉的香味,难道是鸡丝面?小肉也是肉,施怀熹手机也顾不上玩了,眼巴巴地盯住厨房门口,看到辛灼端着盘子出来眼睛都亮了,赶紧坐到了桌边,探头看向盘子。   盘子里有一碗青菜面以及两个小鸡腿。   施怀熹犹豫地指了指小鸡腿,“给我的?”   辛灼陡然生出了坏心眼,“我的。”   施怀熹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又实在馋,“那我可以申请咬一口吗?”   他说得可怜巴巴,辛灼把面条和鸡腿都摆在他面前,“都是你的,吃吧。”   “真的啊?”   “再问我就吃了。”   施怀熹立马笑得牙不见眼,相当大方地说:“那我给你咬一口!”   辛灼坐在他身边静静看着他。   是再寻常不过的场景了。夏天的晚上,在浅黄色的灯光下吃一顿宵夜,一边吃一边聊着天,还要握着筷子闹一闹。   他看着他眉眼粲然地对他笑着,偶尔撞一撞他的肩,蹭一蹭他的脸,是实实在在的重量和温度。   真好啊,他想。   第二天,两个阴差加班加点地带来了消息,在听到阴差说程听打算等抓到辛渐冉后,就把他这段时间的记忆都抹掉时,施怀熹说:“那要在身上带好符提前防住,”他看向辛渐冉,“这几天就要辛苦你了,要自己应付程听。”   “这没什么。”   辛渐冉对施怀熹笑了笑,他一直都在等这一天的到来,“我会应付好程听的,对了,那时溪……”   挂在他脖子上的玉葫芦闪了闪,“我可以跟着一起去吗?我想陪着他。”   好酒子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了满是兴味的微笑,“当然可以,换个形态掩盖好气息就行。”   吃过晚饭之后他们开始做准备,辛渐冉身上防身的东西一个都不能留了,只贴身放着几张防身的符箓,时溪的魂魄也附着到了小纸人的身上,会藏在辛渐冉的衣服里,好酒子特意让阴差去闫无身上切了点魂魄回来,用来更好地进行伪装。   辛家父母知道儿子要去面对他的劫难了,看着眼前的一幕幕,他们满心都是担忧和恐惧,然而对着辛渐冉,他们却只能说:“注意安全,爸爸妈妈等你回来。”   他们的手握得那样紧,生怕再失去他一次,辛渐冉看着他们眼底闪烁的泪光,终于张开手,重重地抱住了他们,“我会平安回来的。”   施怀熹也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嘱咐说:“万事小心,过了这几天,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辛灼站在施怀熹身边,等辛渐冉站直身子后,他按了按辛渐冉的肩膀,“就当是实习。”   辛渐冉失笑点头。   好酒子等他们寒暄完,变成了一团黑色冰凉的雾气卷起辛渐冉,兴致勃勃地说:“我们出发啦!回见!”   程听快要疯了。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近,他却只能龟缩在这里等着消息,他紧紧咬住自己的指节,新渗出来的血都是冰凉的。   明明本该是像探囊取物一样轻松的事情,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困难?   细想起来,从辛渐冉回家那天开始,变化就悄无声息地开始了。   辛渐冉脱离了他的视线,变得越来越难以掌握,他本来是想着等到了时间把辛渐冉哄骗过来,然而中途,当他又一次派使鬼去医院的时候,却发现时溪已经不在医院了。   他当时就心生警惕,怀着这份警惕心发现了监视他的阴差,找到机会就立刻躲起来了。   他知道出事了,当初收完时溪魂魄的时候,他是想把时溪的身体毁掉的,反正是没有用的躯体了,留着也怕时溪之后会多想,然而当初被他诱骗的医生却连他也防着,一直都牢牢守着病房,以至于他现在都不知道时溪的身体去了哪里。   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他青白着一张脸,觉得一切都奇怪极了,冥冥之中有种直觉告诉他这一切本不应该这么艰难的。   他当初就不应该放辛渐冉回去!   时间越来越近了,错过这一次,他还要等多久,他还能等到那个时候吗?   牙齿深深地陷入血肉里,程听青白着一张脸,眼睛像是两个黑窟窿,他魔怔了一样念着,“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阴寒鬼气袭来,程听连忙抬头,惨白的光下出现了那道熟悉的黑雾,黑雾随意地把一个人扔到了沙发上,程听定睛一看,正是辛渐冉!   他立马站起身靠近,本来都做好了被灼痛的准备,却发现辛渐冉身上那些防身的东西全部被取了下来,程听检查完他的身体状况后欣喜地跪了下来,连声说:“多谢教主!多谢教主!”   他说着,脸上又闪过狐疑,很快被笑容盖了过去,“但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怎么耽误了教主这么长时间?”   黑雾嘶哑地冷笑一声,“要不是你没说清楚这小子的底细,也不至于让我花这么长时间杀了他身边那个道士。”   “辛灼被你杀了?”程听又惊又喜,“这样一来他的父母就好处理多了……谢谢教主!谢谢教主!”   黑雾冷哼一声,“记住你答应我的事。”   “是,是……”   程听脸上的恭敬和黑色的雾气一同消失,那张青白的脸上涌上亢奋的潮红,他跪在地上,凝视着辛渐冉昏迷的脸,把脖颈间的小瓶子捧出来,喃喃地说:“时溪,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给你准备的新身体,你喜欢吗?”   “很快你就可以活过来了,开心吗?你一定会开心的,也一定会喜欢上我的……一定会喜欢上我的……”   空荡荡的大厅里回荡着他的声音,嘶哑又尖利,像是毒蛇吐信。   作者有话说:   痛揍程听倒计时。 第59章 去活成他们本该活成的样子   辛渐冉醒来的时候发现, 他现在正待在跟程听在一起时的卧室里。   程听居然敢回这里?   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藏在衣服里的小纸人时溪说:“你现在看到的都是幻觉,程听已经把你这段时间的记忆全部消除了。”   辛渐冉想想也是, 要是不改变他的视觉,就算他失去记忆了,身体上带来的改变也会露出端倪, 他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 抬脸看过去的时候已经完全换了一副神情, 是程听熟悉的神情,柔软而依赖。   程听心里一定, 笑着坐到床上,“你终于醒了。”   辛渐冉配合地露出茫然的神情,“我怎么了?”   程听早就想好了一套说辞,把温水递过去,“前天晚上你说在床上看到了眼球, 我加班回来之后就看到你昏过去了,赶紧找到了大师过来看。”   “对不起啊, 又给你添麻烦了。”   程听笑意更深,“怎么又说这种话?保护你是我应该做的, 来, 喝点水。”   辛渐冉接过杯子,时溪满是嫌恶地对他说:“这狗东西给你喝的什么,灰扑扑的。”   辛渐冉想到辛灼和好酒子藏在他身上的那些符,毫无异色地把水喝了下去,“我现在没事了, 你去忙你的吧。”   程听抚上他的肩膀, 笑得一派温柔,“我请了一周的假,来好好陪着你,你也好好休息好好吃饭,大师说了,你这几天会比较虚弱,容易犯困,工作之类的就先放到一边吧。”   辛渐冉点点头,轻声说:“那我快点好起来。”   程听看到他眉眼间的倦怠,接过杯子,扶着他躺下去,“是不是累了?再睡一会儿,我出去给你买晚饭。”   辛渐冉顺从地点头,闭上了眼睛。   程听轻轻走出了房间,给他留了一盏床头灯。   辛渐冉抑制不住地在冒冷汗,跟程听周旋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他要毫无破绽地扮演从前的自己,不能表现出任何对程听的厌恶和提防。   哪怕现在程听离开了,他也不敢露出半点不对劲,符水的作用已经开始了,他变得困倦,意识模糊,床头的灯光是惨白的,照耀着同样惨白的家具和墙壁,以往熟悉甚至感到舒适的环境现在让他觉得非常抵触,好像又回来到了之前阴暗又无助的时光。   他捂住自己的脸,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在最后一刻到来的时候,他不会露出任何破绽。   而下一刻,在这个死寂的房间里,时溪的声音响起,带着他本人特有的蓬勃的生命力,“亲爱的听众朋友,欢迎来到垃圾程听的老巢,诶,说话间,就过去了一个长得相当不忍细看的使鬼啊,这时候天花板上的眼球也眨了眨眼睛……”   辛渐冉怔怔听着,像是有阳光落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哪怕知道了周围全是盯着他的鬼,他也觉得放松了不少。   他听着时溪绘声绘色的说明,在脑海里排出了房间的布局,慢慢睡着了。   小纸人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也停下了解说,他贴在辛渐冉的后颈,轻轻地拍了拍他翘起来的乌黑发尾。   九月二十三晚,施怀熹变回小布偶,好奇地飘过去捏了捏自己的脸,这种自己摸自己的感觉还真的挺奇妙,辛灼提着笔过来把他拎开,施怀熹于是坐到他的肩膀上看着辛渐冉在他的脸上画上赤红的符文,画完之后,他评价,“还挺好看的,给我拍个照留念呗。”   辛灼听话地给他拍了照,又把软乎乎的小布偶拎到手里,“记住你答应我的。”   施怀熹郑重举手,“我保证这一次真的乖乖待在你身边,绝对不乱跑。”   这家伙前几次也是这么信誓旦旦地说着的,辛灼看着这只前科累累的小布偶,揪了揪他的圆脸,“你要是再跟之前一样出尔反尔,之后我再也不会答应你这种要求。”   施怀熹看着他相当严肃的神情,知道他是认真的,他飘上去,使劲蹭了蹭辛灼的鼻尖,“这次一定听话!”   这些天他一直缠着辛灼,又拉上了好酒子,双管齐下才让辛灼愿意带他一起去,他只是想亲眼看到一切的结束,看到这本小说里所有人的命运走到正轨的那一刻。   他确信这将是毫无悬念的一晚。   他手痒痒地挥了一下镰刀,“不过程听那边使鬼应该不少,我就待在你身上,它们要是送上门来我还是可以送它们一程的吧?”   辛灼揪了揪他的兜帽,小布偶今天穿的是初始服装,像是在上班的小死神,又正经又可爱,辛灼没法不妥协,“可以。”   他在小布偶的欢呼声里把他塞进了仓鼠舱舱里,然后才背上他的装备出了门,相熟的阴差正等在门口,看到他们出来了,摩拳擦掌欲欲跃试,“我们还是第一次带阳间人走阴路呢,”他说着,示意话少的阴差把勾魂索递过去,“抓住咯。”   辛灼点点头,“走吧。”   深蓝色的天空已经泛起墨色。   施怀熹不知道他们在灰茫茫的雾气里穿行了多久,等光线再次出现的时候,他看到了辛渐冉——躺在猩红符阵上的辛渐冉,双眼紧闭,面容苍白。   乌黑的雾气萦绕在他身边,十来个使鬼绕阵而立,天花板和墙壁上全都是滴血的眼球,空洞洞的黑色瞳仁死死地盯着他。   这场景看得人心底发寒。   而他们正站在墙角,施怀熹担心辛渐冉的状况,但是又不知道这时候能不能说话,透明的舱门上,辛灼的手指扣了扣,“他没事。”   施怀熹松了一口气,他们静立着,伺机而动。   没等多久,程听来了,施怀熹吃了一惊,现在的程听看起来不像个活人。   他的脸色青白,动作也僵硬,脚步声都微不可闻,人不人鬼不鬼。施怀熹看着他走到符阵里,跪在辛渐冉身边,满脸亢奋地拿出一个圆片,对着手腕割了下去。   血液奔涌而出,是黑红的颜色。   辛渐冉闻到了他血液的腥臭味,昏沉的神思清醒了大半,他更加小心,不露出半分端倪,听着程听低低地念着咒语,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飘飘的,好像是要脱离某个容器一样,他知道这是程听在让他的魂魄脱离。   然而他的背后,始终洋溢着一股暖意,一如从前那些天一样,支撑着他的清醒——时溪就在他的身后,已经拿好了会让他恢复的符箓。   他告诉自己,再等等。   程听小心观察着辛渐冉的状态,在他的魂魄肉身将要分离的那一刻,他打开了瓶子,放出了里面散发着微弱白光的魂魄,然而还没等他操纵魂魄进入辛渐冉的身体,一团黑雾蛇一般从他面前游弋过去,程听立刻扼住脖子上挂着的半个偶人。   黑雾的动作迟滞一瞬,就在这一瞬间,原本应该昏迷着的辛渐冉骤然伸出手拢住了时溪的魂魄,一脚把程听踹翻在地。   程听痛叫一声,他死死地盯住辛渐冉,面色扭曲到狰狞,“时溪!把我的时溪还给我!”   使鬼们蜂拥而上,而辛渐冉身边,辛灼提剑横空出现,剑尖一扫一挑就把冲到前面的使鬼解决了,一时之间空出一片地带,紧接着,早就到达的阴差也纷纷出现,开始清理起使鬼来。   程听这个时候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怨毒地看着他们,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又是你……又是你们……”猩红的血色充斥着他的眼眸,“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明明只差一点点,他就可以见到时溪了!   只差一点点!   他疯狂地冲上去,辛渐冉接过辛灼递过来的铜棍,注视着程听,对辛灼说:“我来。”   辛灼于是去对付刚刚逃逸出来的那半只鬼。   施怀熹觉得自己的眼睛要不够用了,他这次真的乖乖地待在辛灼身边,一边清理着漏网之鱼,一边看向辛渐冉那边,很快就放心下来——辛渐冉正按着程听在揍。   棍子揍人很有一种实感,辛渐冉深觉这段时间的拳脚功夫没有白练,加上程听现在这个样子,他甚至有余力来处理飞过来袭击他的眼球。   小纸人从他的后颈跃跃欲试地探出头,辛渐冉察觉到了,趁着揍人的空隙把他按了下来,“别出来。”   程听像是锁定目标的蛇一样缠上来,“时溪!你在跟时溪说话!”   辛渐冉一棍捣向他的腹部,扬起脚把他横扫在地,又冷又戾地注视着他,嘴唇翕动地掐诀念咒,符箓在他指尖燃烧起来,火焰像是火圈一样散开,途径的眼球和使鬼,通通被焚烧殆尽。   程听也被烧灼到,他感受着灼热的痛意,想起之前跟辛渐冉见面的种种,他并不愚蠢,很快就想明白了,“你们联合起来算计我……”   辛渐冉不打算跟他多说,丢出一张禁锢的符箓把程听缚住——酆都会对他的罪行进行宣判。   然而当他走过去的时候,他看到程听笑了,他的头弯出不可思议的弧度,简直像是要钻进自己的脖子里一样,像虫一样蠕动着把半个偶人含了出来,而后把它吃了下去。   与此同时,他的影子里,黑雾蜿蜒而出,顺着他的眼耳鼻舌钻进去,辛渐冉当机立断甩出好几张符箓,程听身上也出现了伤口,然而他好像丝毫不受影响,僵直地站了起来。   另一边,辛灼用桃木剑穿透暴动的半个恶鬼的魂魄,迅速地用法衣把它封了起来,正要去收拾程听的时候,又被辛渐冉拦下,他仍旧是说:“让我来。”   这里已经被清场了,只剩下刚刚吃了半只恶鬼的程听,辛灼于是退到一旁,拢住施怀熹,跟他一起静静地看着。   辛渐冉率先出击,他跃起,挥着铜棍打向程听,后者抬手格挡,清晰的骨裂声响起,那只手臂扭断自己的骨头握上他的铜棍,程听抬起头,他的眼睛变成全黑,脸也变成僵青色,简直像是一具尸体,这具尸体直勾勾地看着辛渐冉,是笑着的,“你们都在骗我,时溪,我把你吃掉吧,吃掉你,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辛渐冉旋了一下棍子的机关,从里面抽出了一柄桃木短剑,照着程听脸抽下去,后者被抽得脸都歪了,像是被激怒的野兽一样冲了上来。   程听带着鬼气和蛮力,辛渐冉应付得并不轻松,身上也慢慢挂了彩,握着桃木剑的手因为过度用力都僵直了,指关节上满是擦伤,但他并不觉得疼痛。   他等的就是这一天,不去质问程听,不去痛斥程听,也没打算要听到程听的忏悔和歉疚,他就是想好好揍他一顿,把他揍趴下,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他才可以从这段压抑的、愚蠢的时光里走出来。   于是他咬着牙,顶着程听捶到他腹部的拳头旋身扼住了他的喉咙,撕开了他的嘴唇塞进去了一枚符箓,程听紧紧抓着他的肩膀,指节都要钻进他的肉里,辛渐冉发狠咬着自己的舌尖,殷红的血袭向程听的脸,后者痛得卸力,辛渐冉趁机扬起桃木剑刺向他的眉心。   程听不住地抽搐起来,脸上的青色极快地褪去,与此同时他的身下乌黑的雾气凝成一线逃窜出去,辛渐冉划破指尖丢出一枚铜钱小剑,把雾气死死地扎在原地。   而程听也浑身僵直一瞬,吐出一大口黑红的血,血里有半个正在消融的偶人。   辛渐冉在程听身上贴了一张束缚的符箓才站起身。   到此,一切结束。   辛渐冉如释重负,终于露出一个笑意,他抬脚要走,程听却出声,“时溪,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至少该出来见见我……我求求你,让我看看你……”   辛渐冉顿住,后颈传来微微的痒。   时溪飘了出来,他注视着满身狼狈的程听,“程听,你真是越来越会恶心人了。”   程听听着他毫不掩饰的排斥,心都绞成一团,“为什么……我明明为你做了这么多,为你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为什么还是不喜欢我?”   “你怎么配让我喜欢你?我永远不会喜欢你,当然我也不讨厌你,你这样的垃圾只会让人觉得恶心。”   他斩钉截铁地说着这些话,程听听得呼吸急促,又吐出一团血,他像是溺水的人急于抓住浮木,“不是这样的,你骗我对不对?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你怎么能不喜欢我?我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你要喜欢上我,你要跟我在一起,你是喜欢我的,你喜欢我……”   他说着说着就开始魔怔,时溪怎么能不喜欢他?   如果时溪不会喜欢他,那他做的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他活成这样,有什么意义?   “不该是这样的,你一定要喜欢我……”   阴差们把他用勾魂索勾住的时候也还是在喃喃着这些话语,相熟的阴差直接把他的嘴封了起来,对施怀熹说:“我们就先回酆都了,等判决结果下来我们会来通知的。”   施怀熹笑着点头,“今天都辛苦了,改天请你们吃香。”   “好说好说——”   阴差们浩浩荡荡地退场,施怀熹刚要说什么,忽然察觉到一股玄妙的感觉,像是某种束缚断裂了,他跟若有所感的辛渐冉对视上,率先伸出小圆手,“为了庆祝我们打败了邪恶势力,击个掌?”   辛渐冉笑着把手指贴上去,他的手指还颤抖着,轻声说:“谢谢,谢谢你们。”   时溪也把纸片手贴上去,他说:“谢谢谢,一万个感谢!”   施怀熹看向辛灼,后者也贴了一根手指上来,碰了碰就握住小布偶的圆手,施怀熹拍了一下他的手指,说:“回去吧,再去解决最后一件事情。”   时溪知道是他的事情,他轻飘飘地荡到辛渐冉肩膀上,声音都是发着飘的,“我觉得跟做梦一样,我运气也太好了……”   这怎么能是运气好呢,施怀熹想,只不过是历尽艰辛,每个人终于都要回到他们应有的人生轨迹去了。   去活成他们本该活成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冉冉负责暴击程听的身体,小溪负责暴击程听的心灵。   身心收到重创之后,程听还要接着吃牢饭。   跟宝贝们说一声对不起,这段时间我状态很不好,体重掉了八斤,身体也出了点问题,一直在调整,努力快点好起来,健健康康地生活着。 第60章 晚安   辛楚韵从辛灼他们离开之后就坐到了道观门口等着, 路甘来坐在她的身边,夫妻俩一起沉默着。   天是浓墨一样的黑色,这里没有城市里的灯火, 只能看到树木影影绰绰的轮廓,耳边则是风声和虫鸣。   他们紧紧地交握着双手,合拢的掌心里是三块小小的玉石, 雕琢成祥云的样子, 是他们很早之前求的, 前几天才送来。   那时候辛渐冉已经不在这里了。   他们能察觉得出来孩子们隐瞒的是可怖的真相,他们也完全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 连担忧恐惧都不敢显露, 看着他们离开,他们则留下来开始满怀忐忑的等待。   他们能做的也只有等待。   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看到熟悉的人影朝他们走近, 路甘来握紧了辛楚韵的手, 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的哽咽,“回来了!”   辛楚韵连连点头, 一时之间她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被路甘来揽着才能站起身, 辛灼和辛渐冉走到面前的时候, 她才看到了孩子们身上的狼狈,她小心翼翼地握住辛渐冉伤痕累累的手,另一只手整理着辛灼乱糟糟的领口,“事情……顺利吗?”   辛渐冉反握住她的手, 笑得没有一丝阴霾,“所有的事情都解决好了, 我的劫难也过去了……妈妈?”   他的面前, 妈妈笑着,却落下泪来。   辛楚韵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胡乱地擦着眼泪,深呼吸了一口气,“我……我太高兴了。”   辛灼抿了抿唇,说:“我们没什么事,都是小伤。”   辛楚韵连连点头,眼泪一直止不住,“那就好。”   兄弟俩对视了一眼,一起看向爸爸,发现他已经把头埋下去了,这样也没能藏住一颗颗往下掉的眼泪,辛渐冉心里又酸又软,他轻声说:“我们都平安回来了,以后也不会出事的……等过段时间,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讲给你们听好不好?”   辛楚韵拍拍他,“你不讲也没事,回来了就好,怀熹呢?”   施怀熹这才从辛灼的兜帽里飘出来,“我在我在。”   辛楚韵摸了摸他的头,“今晚也辛苦你了。”   “叔叔阿姨你们也是,一直在这里等着吧,已经很晚了,我们送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好。”   送到门口的时候,路甘来叫住了他们,把一直握在手心里的玉石递了出去,“这个……给你们,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收着吧。”   辛灼接过,他感受得到玉石上的力量,来自于亲人的护持,“很有用。”   “那就好。”   路甘来和辛楚韵都松了一口气,给他们三个分配了一下,才说:“你们处理好身上的伤,也早点休息。”   大门关上,时溪小纸片才从辛渐冉身上飘了出来,说:“等我变成人再去跟叔叔阿姨打招呼吧。”   辛渐冉戳了戳他,说:“好,他们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辛灼把抱着玉的小布偶放到肩上,对辛渐冉说:“你带师父一起过去,我们晚点到。”   辛渐冉知道这是要去让施怀熹变回人身,他点点头看着他们离开,对时溪说:“走吧。”   小纸片人飘在他身边,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我好紧张。”   “没事的,”辛渐冉说,他特意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就跟睡了一觉醒过来一样,不会痛也不会受伤。”   时溪想,辛渐冉说的一点没错,魂魄进入自己的身体的那一瞬间他就浸入了朦胧的困意里,在念咒声,铜铃声和木鱼声里,他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团摊开的棉花,轻得飘了起来,漂浮在梦境里。   而现在他就像是从一场相当沉的睡梦里苏醒过来,残存的睡意拉扯着他,他费力地睁开了双眼,对上了妈妈的视线。   她的眼泪几乎是瞬间就涌动出来,直直地落下来,把他的心都砸开一个豁口。   他们等这一刻等了多久啊。   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脆弱过,他发出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哽咽,从生痛的喉咙里费力地挤出字眼,他说:“妈妈……”   手被重重地握住,脸也被温暖的掌心轻抚着,“妈妈在……妈妈在这里……”   “爸爸也在,我们都在这里……”   温热的水喂到嘴边,时溪想抬手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现在身上好像绑了铅球,重得可以,辛渐冉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不是觉得身上很重,这是正常的,过段时间就好了。”   时溪连忙点头,忽然为自己脸上的眼泪赧然。   他现在看上去一定很狼狈。   然而巨大的欣喜很快就把这点小情绪掩埋了,他被爸爸扶着坐起身,他看着屋子里的每一个人——正在喝酒的好酒子,手牵着手一起看着他的施怀熹和辛灼,站在他床边的辛渐冉,还有一直待在他身边陪着他的父母,他对他们说:“谢谢。”   没有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有他的今天。   他戛然而止的时光在这一刻终于重新流转了起来。   他们陪着他,看着他喝完一小碗粥,在飞速来到的睡意里重新睡下。   他觉得屋子里的灯光好温暖。   是睡着了也能感觉到的温暖。   时溪睡下之后,施怀熹他们就陆陆续续离开了,好酒子带着辛渐冉去处理身上的伤,辛灼则牵着施怀熹回去了,他没受伤,只是看着狼狈了一些而已。   回到了小木屋,他洗完澡出来之后,发现施怀熹坐在阳台的摇椅上。   他穿着辛妈妈做的睡衣,奶黄色的,领口绣着小布偶,怀里也抱着同样换了睡衣的小布偶,整个人都软乎乎的。   辛灼拿起放温了的牛奶走过去,“睡不着?”   施怀熹仰起头接过牛奶,眼眸亮晶晶的,“嗯,想坐一会儿。”   辛灼揉了揉他的头发,抬脚把矮凳勾过来坐到了他的身边,施怀熹咕嘟嘟喝完了一半的牛奶,整个人都懒懒地陷在椅子里,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一切总算都结束了。”   辛灼注视着他,问:“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施怀熹撑着脸,把牛奶递给他,“留半杯给你喝,之后啊……好好搞钱,身份证和户籍都观主都搞定了,我现在就想好好赚钱买个自己的房子……”他说着挠了挠辛灼的下巴,笑弯了眼睛,“还要跟我们灼灼,好好谈恋爱。”   辛灼耳根一热,他把喝完的空杯放好,握住了施怀熹的手,“你不会走吗?”   施怀熹失笑,“我走什么……”   对上辛灼的眼眸,他忽然沉默。   他知道辛灼大概把他的来历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施怀熹沉下身,抵住他的额头,声音轻而软,“不走,我有感觉,我会一直留在这里的,我户口都在这儿呢。”   辛灼被他逗得唇角扬起,他揽住施怀熹的腰,把头枕到了他的腿上。   像只没有安全感的、黏人的大猫咪。   施怀熹轻轻揉着他的脑袋,好一会儿都没听到他说话,有点担心,“怎么了?”   他一直都担心辛灼知道他的来历之后会被打击到。   然后辛灼坐直,握住了他的手。   他低下头,炙热和柔软一齐落在施怀熹的掌心,施怀熹整只手都发麻,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掌,像是攥住了这个亲吻。   他听着辛灼无比认真地对他说:“谢谢你来到这里,来到我身边。”   他很少会这样袒露心绪,听得施怀熹忍不住捂住飞速发红的脸,晕乎乎地说:“我该回什么……不客气?”   辛灼笑出声,他把他揽进怀里,两个人低低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恢复平静,施怀熹有点困了,他的下巴抵着辛灼的肩膀,一片虫鸣中,他突然好想吃冰淇淋。   夏天都要结束了,总该好好吃一次冰淇淋。   于是他说,“下山之后,我们去约会吧。”   “好,”辛渐冉把他稳稳地抱了起来,“不过现在你该睡觉了。”   灯一盏一盏地熄灭掉。   床头柜的灯熄灭掉之后,施怀熹抱着小布偶窝进辛灼怀里,他打了一个哈欠,“晚安,辛灼。”   辛灼捏了捏他的后颈,“晚安。”   他们还有很多很多个晚安,和很长很长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