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重生之鉴婊大师   作者:文家三口的刀   简介:生在富裕的商贾之家,王琪本可以做一个富贵闲人,读书、吟诗、画画、交友。   可惜坏事接踵而来,先是父母早亡失了靠山,心爱的女人也嫁给堂弟为妾。最后还被叔父和堂弟设计陷害,赶出了王家的门。偏心的祖母也对此不闻不问。   王琪流落街头,只能靠卖画为生。经过了多年的蹉跎,好不容易脱胎换骨,练就了一身手腕,本以为可以大展拳脚,谁知在这个时候,他竟然重生了!   重新回到了十七岁,一切刚刚开始的那年。   王琪:“我已经不是当年的软脚虾了,老天给我这次重来的机会,就是让我教训教训这群人渣贱人们,也好重整家风。”   老天:“NO,我只是给你找了个相公而已。”   身世坎坷攻&腹黑心机受   年下养成架空文,根据需要会出现一些名人字画,小天使们切莫深究。   更文时间:两日一更。   完结文:《杜康传奇》《人渣师叔的洗白之路》欢迎阅读   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 豪门世家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王琪;赵璟/赵阿蛮 ┃ 配角:董珏、王生、马婆子、徐百川、贾富贵、贾敏儿、丫头、赵客等 ┃ 其它:各路人马   一句话简介:被自己养成的攻成功吃掉   立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还一针。 # 卷一 潜 龙 在 渊 第1章 地痞   “您看看这画,确实是张老先生的真迹,上面还有张老先生独有的印章呢。”古宝斋内,贾富贵顶着一张满面油光的脸,一边卖力的指着手中的画,一边细细观察身边人的反应。   贾富贵是个名符其实的草包,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丝毫没有新意。可是看着面前的画,董珏却移不开眼。   这是一幅浅绛山水画,墨色淡雅。卷中江水平静,峰峦叠嶂,亭台楼阁点缀其间。其中,山峰多用长披麻皴勾勒,平沙则用淡墨晕染,苍润浑厚,富于变化,上书“秋鸣山居图”五字,是一幅笔墨意蕴的佳作。   虽然腹中没有多少墨水,但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些。察觉到董珏明显已经动了心思,贾富贵心头一喜,忙吩咐跟班把画收了,这才将董珏拽到一边,神神秘秘的道:“听说张云林老先生病重,估摸着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他老人家尚且在世,画便已经被炒到了天价,若是就这么去了,这画的价值还不得翻个好几倍呀!八百两银子换来一件无价珍品,董公子,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贾富贵没有说谎,张云林如今已是七十多岁的高龄,据董珏得到的消息,他确实重病缠身,恐不久于人世,而眼前这幅画十有八九是真品,这买卖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的。可是想到贾富贵的为人,董珏却有些不放心。   “贾兄,您先稍坐,八百两银子毕竟不是小数目。您也知道,店里的生意都是我大哥做主,得容我和家兄禀报一下才是。”短暂的沉思了片刻,董珏还是没敢贸然拍板将买卖定下来。   古宝斋的掌柜的连忙跟着帮腔:“实在是不巧,大少爷出门办货去了,不过明天就回来。贾爷,要不……”   见他们如此不干脆,贾富贵油腻的脸上露出一丝明显的不悦,“我若不是急等着钱用,也不会轻易将这幅画出手。但凡再等个几天,只要张老头一咽气,这画的价钱还不是蹭蹭蹭的往上涨?本来觉得董公子是个爽快人,才将这好事便宜了你,没想到竟然不领情。也罢,反正稀罕这画的人多了去了,我也不是非找你出手不可。”   贾富贵说完就要招呼身边的几个跟班离开。   董珏却不忍心错失这桩大买卖,忙扶他坐下,并亲自奉上茶道:“贾兄莫要生气,不是我不想收,而是柜上的银子被家兄提走了。马上就到年节了,到处都是需要花银子的地方,就算小弟想要这幅画,也得去账房看看银票够不够才是。”   见他提到了银子,似有松动的意思,贾富贵心中偷乐,面上却依然端着:“我可没那么多功夫耽搁,只能等你一柱香的时间。”   得了个缓冲的空,董珏忙道:“您稍坐,我去去就来。”   吩咐下人伺候好贾富贵,董珏这才回身进了内厅。   “二少爷当真要买下那幅画?”古宝斋的掌柜不放心,跟着追了出来。   董珏道:“怎么,你觉得那幅画是赝品?”   “贾富贵拿来的东西,小的自然不放心。他这人不地道的很,经常借人的东西拿到当铺里典当,事后便翻脸不认。坑蒙拐骗的事,他做的多了。之前也不是没拿假货到我们这里来过,都被大少爷打发走了。”掌柜搓了搓手,接着道:“再说就贾富贵那点能耐,连张家门前的泥都沾不上,怎么可能得到张老先生的真迹?八成是知道大少爷不在,这才过来浑水摸鱼的。”   掌柜的说的这些事,董珏自然知道。   贾富贵这人原本就是县里的一个泼皮无赖,整日里偷鸡摸狗,无所事事。就因为他妹妹攀上了县里的首富王家,成了王家二少爷的宠妾,贾富贵这才狗仗人势,跟着混了几分体面。   要说王家,可是平遥县生意场上首屈一指的商贾。早期靠贩卖茶叶发家,如今不仅垄断了周围十几个县的茶市,还控制了很多杂货的货源,加上在京城还有个做大官的三老爷,王家可以说在平遥县的生意场上一手遮天,别说他们董家,就连县太爷也不敢轻易得罪。   自从妹妹嫁进王家为妾之后,想求王家办事却苦无门路的人便找上了贾富贵。被人几句“贾爷”“贾爷”的一捧,贾富贵就觉得鸡犬终于升了天,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在身边聚了一群小混混,一行人整日里走街串巷,耀武扬威。不光在县里的饭馆酒楼里赊账,甚至去妓院都要欠嫖资。在街上强取豪夺,勒索普通的小商贩更是常有的事,俨然成了县里的一霸,可谓是臭名昭著。   贾富贵虽然可恶,偏偏他巴结上面很有一套。王家的二少爷王隆被贾富贵舔的舒服,又有爱妾在枕头边上吹风,自然十分护短。平遥县上的小商贩不愿得罪王家,自然不敢招惹贾富贵,吃了亏只能打掉了牙往肚里咽。对贾富贵是避之唯恐不及,生怕这个瘟神上门。   董珏虽不至于怕贾富贵,但他毕竟是做生意的,钱是有些,却没什么靠山。正所谓宁愿得罪君子,不能招惹小人。遇到这种人渣,少不了也得耐着性子周旋一番。   “毕竟是八百两银子,二少爷,您可得慎重呀!”见董珏皱着眉不开口,掌柜的急忙劝道。   “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明白。”董珏道:“不过,那幅画却像真的。况且就贾富贵那种草包,有本事弄个假货骗过你我的眼睛吗?那幅画你也看了,你看像是假的吗?”   掌柜的在古宝斋里一待就是几十年,眼力还是有些。想到那幅画,掌柜的也有了些犹豫了。   “张云林的画本就值钱,若他真的死了,那幅画的价值更加不可估量。就这样生生错过,我还真有点不忍心。你也知道,对面新开的那家珍宝阁总是和我们较劲。我也花银子打听了他们的底细,听说和郡里的某位官员有亲戚,后台很硬。我若是不收,肯定会便宜他们。”董珏纠结道。   掌柜的也被说动了,但还是放心不下,“对面珍宝阁早就放出去风声,要高价回收名人字画,张云林的画也在其中,贾富贵不可能没有听说。若这幅画真是张老先生的真迹,贾富贵那种见钱眼开的人,不可能放着珍宝阁的高价不去,非得到我们这里来。依照小的看,八成是这画的来路肯定不正,贾富贵摸不准珍宝阁的脉,只能熟门熟路的来我们这里。反正出了事,我们也奈何他不得。”   话到此处,掌柜的顿了一下,左右看了看周围没有人,这才继续道:“小的听说,我们县里有几个书生都曾得张老先生赠画。普通商贩倒还好,就怕那幅画是张老先生送给镇上哪个书生的,被贾富贵骗来卖给了我们。万一那书呆子闹上门来惊动了张家人……这一没字据二没文书的,贾富贵翻脸不认,我们也奈何他不得。就怕画没有捞着,还白白惹了一身的腥,晦气!”   掌柜的顾虑的也对,这事贾富贵还真干过。董珏记得前不久,贾富贵不知什么原因和一家当铺老板结了点小怨,便借了一人的扳指卖给了该当铺。主人找上来,他便使了些计量,撺掇着人家去当铺里闹。看着当铺里吵得人仰马翻,自己在一旁瞧热闹。这人就是一搅屎棍子,要多没品有多没品。   “你说的不错。”董珏点了点头,“贾富贵就是个臭虫,能不得罪尽量不要招惹。而那些读圣贤书的穷酸都是油盐不进,难缠的很。张老先生虽然卸职在家多年,但在朝中很有声望,又喜欢为书生做主。不要说县里的太爷,连府尹都不敢轻易怠慢。若是真闹了起来告到县衙,太爷不敢得罪张家,又和王家交情深厚,算来算去,也只能委屈我们了。”   “少爷说的是呀,贾富贵也算是王家二少爷的大舅子,县太爷马大人的大公子和王家二少爷是拜把兄弟,两家本就走的近,到时候必定会偏袒王家。”掌柜的叹了口气:“偏袒王家也就算了,就怕贾富贵在王家二少爷面前颠倒是非,挑拨我们和王家的关系,得罪贾富贵是小,得罪王家才是麻烦。”   “哎!”董珏重重的叹了口气,如今这是什么世道,身为县里有头有脸有钱的人物,非但连个地痞流氓都不敢招惹,还得想方设法的哄着,想想都觉得窝囊。   见董珏面色不虞,掌柜的还等着他拿主意,只能期期艾艾的问,“少爷,那贾富贵怎么办?”   听了这话,董珏又是一阵心烦。事情到了这一步,怎么算收下那幅画都不是明智之举。若是放弃吧,他又实在不舍。   左思右想之后,董珏才道:“这样,你先去稳住贾富贵,尽量拖延时间,我去去就来。”   反正该说的已经说了,知道董珏一定有打算,掌柜的也不再继续,行礼后便离开了。   打发走掌柜,董珏随即拐进了不远处一个精致的雅间当中。   雅间内,一个文质彬彬的俊逸公子正把玩着一个精致的天青釉瓷碗。   那碗是一种介于蓝和绿之间的颜色,清幽淡远,含蓄静穆,就像雨过天晴的天空露出的第一抹微蓝。   可惜东西再好看也不过是个死物件,更让人赏心悦目的却是欣赏瓷碗的公子。只是那么静静的站着,便有一股出尘脱俗的淡然。那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碗口,倒是比名贵的瓷碗更加抢眼几分。   “琼琚兄倒是犀利,一眼就挑中了我大哥珍藏中的极品。”硬生生将目光从那人的手指上移开,董珏掩饰的咳嗽了一声,笑着打趣:“你可要当心点,千万不要摔了。这宝贝可是大哥废了好大的劲才收来的。若是砸了它,大哥非要我的命不可。”   王琪丝毫没有抬眼看他的意思,依旧欣赏着手中的佳品,淡淡的道:“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无双兄放心,这么精致的汝窑精品,哪怕只是看一眼都是可遇不可求。我就是摔了我自己,也不敢砸了它呀。”   “你可别吓我了。”董珏忙把碗从王琪手中拿走,小心翼翼地放好,然后才引他坐下,道:“琼琚兄若是在我这里有个什么闪失,我岂不是万死难辞其咎?”   王琪没有继续和他插秧打诨,直接道:“既然你有客不能作陪,还不许我欣赏欣赏你的臻品吗?”   想到贾富贵那位客人,董珏幽幽的叹了口气。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准备写完之后再发,但是没有压力就变的很懒,写写停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写完。为了能让自己不再偷懒,只好先发出来,也好有点压力。还请小天使们多多支持。今天首更三连发,第2章马上来。 第2章 重生   见董珏这口气叹的沉重,又是一脸的为难,王琪了然的一笑,不紧不慢的问:“怎么,莫不是那个贾富贵又拿什么假货上门了?”   “若是假货倒是好了,大不了想个说辞推了。”听王琪主动接上贾富贵的茬,董珏立马苦下脸道:“琼琚兄,这次你可得帮帮我。”   抬头看着董珏愁眉不展的脸,王琪微微一笑,“究竟是何事?”   这声音不疾不徐,面上即使是微笑着,也给人一种淡淡的疏离感,就像一块冰凉的美玉,就算贴身放在胸口,也捂不热一般。   董珏和王琪从小一起长大,对他颇为了解。以前这位竹马只是十分腼腆,甚至到了有些懦弱的地步,最近这段时间却是愈发的凉薄了,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但若说哪里变了,董珏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感觉不一样了。   “无双兄?”见董珏迟迟没开口,反而一直盯着他发呆,王琪不禁出声催促。   知道自己跑了神,董珏忙抛开那些有的没的,言简意赅地将贾富贵过来卖画的事说了一遍。   “那画我也看了,绝对是张老先生的真迹。只是这贾富贵做下的流氓事太多了,我也是怕后续的麻烦事太多。”董珏为难的道。   从说到贾富贵卖画开始,王琪便明白了董珏的顾虑,但他只是默默的听着,却没有任何表示。   “马上就到年节了,正是各位大人们送礼的时候,可我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几幅像样的字画。你送来的那几幅又不肯出手。这个时候若是能拿到张老先生的真迹,对店里的生意无疑是雪中送炭。”   偷偷瞅了瞅老友的脸色,董珏笑着拍马屁,“琼琚兄很得张老先生的赏识,又和县里的书生多有来往。谁曾有幸得到张老先生的画,你多多少少都知道。能不能帮着兄弟掌掌眼,出去看看那幅画是张老先生送给谁的。若不是什么难缠的主儿,我索性也就收了。”   说完这句话,董珏才想起王琪和贾富贵的恩怨,自觉失言,连忙赔罪道:“对不住,一时忘了琼琚兄和那泼皮不对付,自然不愿意和他见面,不如我将画拿来给你看。”   “贾富贵的妹妹怎么说都是我二弟的妾室,王贾两家也算是姻亲,我们怎么会有不睦一说?”王琪笑着反问。   自己的相好转过头来就嫁给了自己堂弟做妾,这关系会和睦才怪?觉得王琪这番话实在是言不由衷,但却是人艰不拆。董珏只能赔笑道:“是兄弟失言了。”   “不过……”王琪话锋一转,“我若是跟你出去看画,定然会让贾富贵误会你信不过他,到时候只怕会闹的更加不愉快。虽然不方便出去,那幅画如何,无双兄可以说与我听听。”   见他肯帮忙,董珏大喜,慌忙将那幅画详详细细的描绘了一番,然后才迫不及待的问:“看画的纸张,应该是这两三年内画的,琼琚兄可记的张老先生将那幅《秋鸣山居图》送给谁了?”   王琪却蹙着眉摇了摇头,“前几年张老先生画过的山水太多,我也不是每一幅都见过,实在不好说。”   “这样呀。”董珏面上难掩失望。   见他一副泄了气的样子,王琪不紧不慢的安慰道:“你也别着急,我们可以从别处入手,那幅画上面可盖有印章?”   听他提起印章,董珏这才想起,除了丹青之外,张云林对篆刻也十分痴迷,每年寿辰之后都会为自己刻一枚闲章,除了署名之外,还会在上面刻上年岁。   董珏忙道:“画上面的印章我倒是看了,是他老人家六十九岁时所刻。”   王琪意味深长的一笑,“那幅画是赝品。”   “怎么可能?”见他说的斩钉截铁,董珏却是不信,“兄弟我虽不及琼琚兄大才,但从小就跟着兄长在古宝斋里混,耳濡目染那么多年,多少有几分眼力。张老先生的真迹我也见过,那幅画不管是章法布局还是用笔用墨,就连那印章的大小都丝毫不差,琼琚兄怎会如此肯定是赝品?”   王琪道:“因为张老先生根本没有刻六十九岁的印章。”   “啊?”   看着董珏一脸的惊讶,王琪笑着解释,“早年曾经有人给张老先生算命,说他在六十九岁时有一劫,可能活不到七十。张老先生觉得六十九不吉利,便没有刻六十九岁的印章。这件事也是张老先生无意间透露给我的,除了张家人和一些亲近要好的朋友,知道的人并不多。”   “原来如此。”董珏恍然大悟,连忙对着王琪拱手,“多谢琼琚兄指点。”   “好说。”王琪半开玩笑道:“无双兄,贾富贵怎么说都是我家姻亲,我可是为了你断了他的财路,你……”   “琼琚兄你就放心吧,这点道理我还是知道的,不会把你卖出去的。”不等王琪说完,董珏便心领神会的打断了他的话,“刚刚进来之前我便为自己留了后路,如今只推说账房里的银票不够,让贾富贵去别处卖画,不会揭穿他的。”   董珏话音还没落,人便已经出了门,看来是去应付外面等着收钱的泼皮去了。   他离开之后,王琪也没有多做停留,跟着出了雅间。   躲在暗处观摩了贾富贵气急败坏的样子,等看够了,王琪这才悄无声息的绕过前厅,从后门出了古宝斋。   平遥县只有古宝斋和珍宝阁能收的起张云林老先生的画,古宝斋不收,贾富贵势必得到珍宝阁卖画。   珍宝阁有府尹做后台,连县太爷都不会放在眼里,更不用说王家。他们自然不会像董珏这般有诸多顾虑,更不会像镇上的小商小贩那般好欺负。事后只要查出画是赝品,必定会找贾富贵算账。到那时,可就有热闹看了。   想到不久之后的闹剧,王琪只觉得心情甚好。   如今还不到午膳的时辰,天色尚早。由于一些原因,王琪十分畏冷,尤其见不得结冰。看着路边屋檐下一串晶亮的琉璃,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着晶光,王琪全身一哆嗦,本能的扯了扯披在身上的大氅。尽管如此,他却没有回府的打算,而是想去探望一下已经病重的张云林。   张云林是当世的文人雅士,在世的时候没少给王琪帮助,也是他十分敬重的人。若王琪没有记错,张老先生没出正月就殁了。如今已经进了腊月,他老人家也没有多长时间了。   这样想着,王琪更为挂念了,不由加快了脚步。   可惜张家闭门谢客,王琪并没有如愿见到张云林,这使他原本就有些沉重的心情雪上加霜。他更不想回府,便信步在街上闲逛。   马上就要过年了,街上处处张灯结彩,就算是刺骨的寒风也挡不住人们出门的脚步。大街上,每个人脸上都红红火火的。年还没到,便已经有了新春的气息。   这种喜气洋洋的气氛暂时缓解了王琪对寒冷的厌恶。捡了一条还算干净的街道,王琪信步转了起来。   路边上,不少小商贩用木板车支起一个个简陋的摊位,摆上琳琅满目的物品,供街上的人选用。因为不需要付房租,交的税也少些,物品的价钱自然比店里便宜很多,引了很多贪便宜的小老百姓围观挑选。   街上人们朴实的笑脸让王琪郁闷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见他们买的热闹,也勾起了王琪逛街的兴致。他自然不会跟着众人挤,而是在一个稍微冷清的摊位前停了下来。   这个摊位卖的是铜制品,还有些笔墨纸砚之类的物件,想来走的是文人的路子,不得俗人的喜欢,这才门前冷落。   王琪在一面稍微精致点的雕花铜镜前驻足,镜面上立马映出了他年轻俊美的脸。   看着这张久违的脸,还是十年前那一尘不染的模样,王琪依然觉得不适应。   谁能想的到,在他经历了那么多年的艰辛与努力,生活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之后,竟然重新回到了十七岁。一切仿佛跟做梦一般。可是眼前的景象实实在在的告诉他,这么诡异的事真的发生了。   王琪苦笑了一下,镜子中的人也跟着露出一丝苦涩。   那笑脸虽苦,却依然赏心悦目。王琪心道,其实仔细看,还是能找出岁月的痕迹。镜子里的脸虽然年轻,但那双眼睛却没了属于这个年纪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历经沧桑的眼睛。即使是笑着,也找不回当年的天真和烂漫。   难怪古人会言:“四体妍媸本无关妙处,传神写照正在阿睹中”。   古代先贤果真字字精辟,一个人的眼睛能反应出很多东西,就算拥有了年轻的躯壳,还是能从眼睛中窥见内里的本质。   没错,王琪重生了,从二十七岁重新回到了十七岁。在这副光鲜靓丽的年轻皮囊下面,住的却是一个历经了坎坷的男人。   至于为什么会重生,王琪也不清楚。他只记得在自家刚买的宅子门口摔了一跤,不小心撞到了头,醒来之后,便回到了十七岁这年。   “还真是没有享福的命呀。”王琪苦笑了一下。上一世,他孤身一人,没有父母亲戚,也没有妻子儿女,甚至连名字都不是自己的。就这样囫囵的走了,也不知道新买的宅子和手里多年的积蓄会便宜哪个混蛋。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老天让他回到现在,或许是想让他弥补之前的遗憾吧。王琪依然记得两个月前重新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头上传来的疼痛,以及贴身小厮王生担忧的脸。十七岁,原本是风光霁月的年纪。可是活过一遍的他却清楚,对他来说,这个时候苦难已经悄悄开始了,只是那时的他没有察觉而已。   --------------------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马上更新O(∩_∩)O 第3章 恩怨   王琪出生在富贵的商贾之家,家境优越,又是父母的独子,自然享受了全部的疼爱。他没有长成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又常年与书画为伍,不谙世事,养成了温吞慢热的性格,待人以礼,又有些懦弱。   若是父母一直都在,王琪或许会安然无恙的度过一生。可惜天不遂人愿,父母刚刚去世没多久,叔叔和堂弟便迫不及待的露出了他们的本来面目。而他在王家的境况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到最后根本就是步履维艰。   虽然隐隐察觉出叔叔和堂弟的不怀好意,但王琪却天真的以为,只要循规蹈矩,不争不抢,安安分分的生活,大家依然是和和气气的一家人。可惜当时的他却不明白,很多时候,你退一步换来的不一定是海阔天空,而是得陇望蜀。   事实也证明了他的幼稚,百般忍让的结果却是我为鱼肉,人为刀俎。正是因为他的无所作为,才让所有人都知道大少爷是个外强中干的泥菩萨,可以任人搓圆捏扁。到了最后,连王家一个普通的下人都不把他这个正经主子放在眼里。   想到往事,王琪的眼神暗了暗。当年不把他当回事的人太多了,贾富贵算是一枝独秀,简直将狗仗人势和得寸进尺发挥到了极致。贾富贵虽然是个泼皮无赖,欺软怕硬。但却有看人的眼色,知道柿子捡软的捏。当年,就是贾富贵最早看出他在王家的真正地位,打着“借”的幌子从他这里拿了不少好东西。   吃了几回亏之后,王琪又怎会看不出贾富贵肚子里的坏水。可惜贾富贵有堂弟王隆撑腰,自然是有恃无恐。而那个时候的他向来弱势惯了,又孤立无援,无所依仗,更怕得罪堂弟,只能一忍再忍。   摸了摸光洁的额头,上面的淤肿早就消了。重新醒来之后,贴身小厮王生告诉他,他之所以会晕倒,是因为贾富贵要把母亲留下的玉佩借走玩几天,两人推搡之时被贾富贵推了一把,头撞到了坚硬的石台上。   这件事王琪经历过一次,自然不会陌生。   当年撞的那一下让他足足昏睡了三天,可惜醒来之后,眼见玉佩幸免于难,他还是忍气吞声了。结果可想而知,最后那块玉佩也没能保住。但是,如今的王琪已经换了里面的芯,早就不是当初的软脚虾,又岂会坐以待毙,由着别人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呢?   王琪嘴角微勾,露出一抹笑,可惜笑意却丝毫没有传到那双漂亮的眼睛里。   “公子,您要买这面镜子吗?”小摊贩见王琪对着那面镜子站着不动,以为他相中了,连忙开口询问。   回过神来,王琪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看看。”   虽然有些失望,小摊贩还是热情的道:“小的这里的东西做工都很好,价格也公道,看公子模样一定是读书人,小的这里还有些砚台,都是上好的山西澄泥砚,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这种小摊子上怎么可能有上好的澄泥砚。心里想着,王琪也没有戳穿,只是随意看了两眼。果然,那砚台的做工十分劣质,小摊贩要的也不多,两枚铜钱一个。   看着小商贩卖力的推荐自己的东西,为的也就是赚几枚铜钱糊口。那一脸为生活劳碌的沧桑,不由让王琪想到刚被赶出王家时,为了生活而处处奔波的自己,心中不由多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扔下些碎银子,王琪没有拿那些笨重的砚台,而是随手选了几件方便携带的小饰物便离开了。   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晃悠了半天,王琪猝不及防的跟一只送葬的队伍撞了个正着。去世的应该是个小孩,那小小的棺材连着周围的白衣白幡加上大人们哀嚎痛哭的脸,和新春的喜悦气氛格格不入。   “哎,几个孩子出去玩就没回家,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谁承想在县西头的井里发现了尸体,都泡的不成样子了。要不是因为天冷,估计早就臭了。哎,真是造孽呀。”   “以后自己家的孩子都看严点,千万不能让他们靠近井边。”   周围的人纷纷议论。   上一世,这件事闹得特别大,王琪有些印象,略微一回忆,也能想起来。几个孩子是在腊月前丢的,县衙也发动人帮忙去找了,可惜只在井里找到了尸体。最后,这件事被定为意外。   看着哀伤的众人,王琪却没有多大的感觉。他早已经历了生死,知道世事无常,虽然幼小的生命太过短暂,就这样死了着实惋惜,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虽然已经将生死看开,但还是被影响了心情。王琪更加不想回那座死气沉沉,充满算计的家,看着送葬的队伍消失之后,便继续在街上溜达。   不知不觉间,周围的人忽然多了起来,王琪抬头一看,竟然到了戏园之前。晌午应该有出新戏,戏园子里的人已经将戏牌贴了出来,门口围了很多人。   在路对面停下,王琪看着戏园子外热闹的人群,不由想起许多年前,戏园子曾一度是他的伤心之地。他还曾暗暗发誓,再也不会踏进这里半步。原因却是可笑至极,因为他和贾富贵的妹妹贾敏儿,就是在这里相遇的。   贾敏儿原本是戏园里的戏子,唱功一般,只能演一些不入流的小角色。一次偶然的机会和王琪相遇,贾敏儿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给王琪留下了些印象。之后又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两人又偶遇了几次,贾敏儿温柔善良,弱小无助的样子,渐渐让王琪对她动了心。   当时王琪对贾敏儿算是一心一意,只能守孝期一过便会娶她。可惜两人定情没多久,海誓山盟便成了笑话,昔日的情人喜笑颜颜的嫁给了王琪的堂弟为妾,留给他的只有一对新人的背影和众人的奚落。   当年的王琪没能看穿贾敏儿贪图富贵的虚伪面孔,反而听信了她的谎言,以为她真有什么不得以的委屈和苦衷。可事实却证明,如果一直执迷不悟,不断自己欺骗自己,从而无视所有的疑点,就一定会被骗的很惨。果然,他一次次中了那个女人的算计,最后因为“非礼弟媳”这么个难堪的罪名被赶出王家,落了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如今想想,所有的一切恐怕都是贾敏儿提前设计好的。无论是和他在戏园的“相遇”,还是和堂弟王隆的“相识”。贾敏儿不过是利用了身边所有能利用的一切机会让自己更上一层楼而已。   王琪不由冷笑,也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大少爷怎么可能比的上金钱在握的二少爷呢?既然借着他搭讪上了王隆,有了更好的选择,贾敏儿又何必委委屈屈的跟了他?   只是可怜了当年的王琪,看不清眼前的真相,还以为和贾敏儿那“金风玉露”的一相逢就是书中所描述的“天作之合”。谁承想却不过是别人用来攀高枝的踏脚石而已。那时候的他就应该明白,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巧合”,所谓的“有缘千里来相会”,也不过是人一厢情愿的自我陶醉而已。   想起当年犯的傻,王琪无所谓的笑了笑。他应该庆幸,庆幸重生到了这个时候,所有的事都可以挽回,当年的一切,再也不会重演。   王琪笑的无意,但那出众的长相却泛起了春心一片,激起了桃花一朵。戏园子对面卖馄炖的丫头从来没见这位俊美的贵公子,只觉得一颗心如小鹿般乱撞。   见公子站着发愣,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丫头终于给自己鼓足了气,这才撞着胆子搭话:“公子,要来碗馄炖吗?”   被这弱柳扶风的声音拉回神来,王琪低头看了一眼局促不安的丫头。   见公子看向自己,丫头立马羞红了脸低下头。   环视了简陋窄小的馄炖摊,竟然没有一个客人,和周围的热闹相比,显得十分冷清。   王琪自然不会在这里吃馄炖,本想直接拒绝,但看这丫头衣衫单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想来也是穷苦人家的姑娘,不得已才出来抛头露面。王琪自嘲的一笑,今天的他倒是变得如十七岁那般心软了。   从身上摸出几两碎银丢在桌上,王琪笑道:“算我请你的。”   碎银之中还夹杂着两枚小小的珠花,王琪一愣,随即想到,应该是刚刚随手在小摊上买的。   扔出去的东西自然没有拿回来的道理,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见丫头的鬓角空无一物,王琪索性也就做顺水人情了。   “这……”本只是想和公子搭个话,没想到公子又送银子还送珠花,卖馄炖的丫头受宠若惊,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可她还没来及开口,王琪便已经翩然而去。   “公子……公子……您留的钱太多了……奴家不能收。”丫头伸长脖子望着王琪的背影,结结巴巴的道。   可惜王琪已经消失在穿梭的人群之中了。   拿起一枚珠花对着盆里的水往头上比了比,看着盆里的倒影,丫头颊边微红,双眼泛着水光,一脸的娇羞。   旁边卖驴肉火烧的大妈将一切尽收眼底,看着丫头一脸的情窦初开,害怕她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又不好把话说的太直,只能委婉的道:“别想了,那位是王家的大公子,县里的首富。他原来倒是经常来戏园子看戏,不过从不在我们这种小摊上吃东西。”   “那可不一定,没准公子山珍海味吃腻了,就想来碗馄炖尝尝鲜呢。”刚刚燥热起来的心忽然被浇了冷水,丫头心头不悦,下意识的反驳。   见她果真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大妈冷笑一声,想再点她几句,直接打消了她的白日梦。但是看着丫头已经耷拉下来的脸,大妈害怕自己的一片好心反遭人嫌,嘴边的话也跟着拐了个弯,“听说这位王家大公子有洁癖,嫌外面的碗和筷子不干净,所以他不会来你这里吃馄炖了,你也不用多想了。”   丫头:“……”   --------------------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的三更已更完,希望小天使们喜欢。下一章小攻会出场,我们明天见。 第4章 救人   在街上转够了,眼见时辰也差不多了,王琪这才准备回府。刚转过街角,便听到不远处有打骂声传来,抬头一看,竟是贾富贵一行人在殴打一个小孩。   那小孩看着也就八九岁的样子,自然不是几个年轻力壮的成年男子的对手,早就被其中一个狗腿制住,结结实实的摁在地上,方便贾富贵拳打脚踢。   这动静闹得不小,街上的人本就又多,早就吸引了很多的人驻足。人们只是远远的围着看,却没人敢上前帮忙。   上一世,王琪还是王家大少爷的时候,出入都是坐马车,很少独自一人在街上晃悠。重生之后,也很少像这样大喇喇的逛街。索性今天穿的不显眼,大街上虽然人来人往,但多数人都忙着自己的事,如今更是被前面的动静吸引了目光,也没什么人注意他。   王琪用厚厚的斗篷遮住鼻子和嘴,便低调的站在人堆后面,一边留意前方的动静,一边不动神色的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   “那小孩不是戏园子对面卖米糕的马奶奶的孙子吗?这怎么回事,贾富贵为什么打他?”一个送货的小伙子问。   旁边站着看热闹的茶楼伙计啧啧道:“是小孩先拿砖头袭击了贾富贵。”   “这是为何?”送货的小伙子一惊。贾富贵是县里有名的恶霸,所有人都恨不能躲着他走,小孩为什么要主动招惹他?   “听说前两天贾富贵带着一帮子人去戏园子听戏,不但白吃了马老婆子的米糕,还找人家要钱。马老婆子说没钱,他们竟然把人家的摊子砸了。老太太忙着护孙子,也受了伤,这几天都没看见她出摊。可能是因为这件事吧。”茶楼伙计道。   “真是有够不要脸的,这不是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的吗?”送货的小伙子气愤的道。   “嘘,你小声点,别让他们听到。”没想到小伙子嗓门那么大,伙计着实吓得不轻。   眼看着小孩已经被打的不成样子了,送货的小伙子看不下去,忙将手里的推车放下,道:“不行,我得去拦着点,再打就把孩子打死了。“   茶楼伙计连忙拉住他,劝道:“不是咱心狠,这贾富贵的妹妹是王家二公子的小妾,十分得宠。王家二公子又和县太爷的公子是把兄弟,人家有权有势,连我们家掌柜的都不敢得罪,更不用说你我这些小人物了。在心里骂骂也就行了,可不能当大头苍蝇强出头。”   “是呀,是呀。看你拉的货应该也是王家的吧。你若是出头,白挨一顿揍不说,没准还得丢了吃饭的差事,不值当的。”身边其他人也好心劝道。   想到卧病在床等着用钱的老母以及年幼的弟妹,小伙子咬了咬牙,终于还是没有站出去。但他也不忍心继续看下去,推着车走了。   他一走,也有几个人看不下去,跟着走了。   王琪看着不远处骂骂咧咧的贾富贵,不由的皱了皱眉。   上一世,他隐约听说贾富贵手上出了人命官司,被堂弟王隆花银子买通县太爷遮掩过去了。王隆那边若是出了什么事,王家的其他人都会瞒着他,不让他知道,生怕他看笑话似的。他也不会主动打听,所以知道的并不多。只是不知道这个小孩是不是就是当年贾富贵手中的人命。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死人,还真是有够嚣张的,也难怪最后王家会倒台。   王琪记的他二十五岁那年,也就是距今八年之后,在平遥镇向来无法无天的王家一夜之间忽然垮台。二叔和王隆锒铛入狱,不久便死于狱中。万贯家财全部充公,贾富贵直接被拖到菜市口五马分尸,连带着已经升迁的县太爷和入赘在外的三叔一家都跟着受了牵连。   而他因为被王家除名赶出去多年,早就离开了平遥县改名换姓过上了新的生活,竟然阴差阳错地逃过一劫。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过了大半年了。   王家财大气粗,本就惹人眼红,偏偏不知收敛,还纵容贾富贵在平遥县作威作福。县里人对他们积怨已深,这一垮台,自然是墙倒众人推。至于王家倒台的原因,官方明面上的说法是通敌卖国,草菅人命。   这个理由实在是太牵强,骗骗普通的老百姓还成,王琪却不信。他太了解二叔和堂弟的为人了,他二人钻研了大半辈子,虽然拜高踩低,人品奇差,有些蝇营狗苟的小聪明,但十分懂得拿捏分寸,从不过线,专门溜着边的恶心人。若说投机倒把,欺负欺负普通老百姓,有人罩着,他们自然有恃无恐。可若是附逆谋反,他们断然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再说,自从十几年前定北侯周英在山海关外一举击败北方的犬戎之后,北方再无祸患。如今大梁国有定北、平南、征西三位侯爷坐镇,威震四海。之后的几年里虽然有过一两场战事,但规模都不大。平遥县地处中原,王家的生意也没伸到边关,又有什么敌可通?   总之,王家这事闹的太大,牵扯的人也多。虽然侥幸躲过一劫,但官府显然也没打算放过他这条漏网之鱼,抓捕王琪的告示和悬赏在平遥县贴的满处都是。   王琪害怕劫数难逃,更不敢回平遥县,只能暗地里到处找人使银子向上面打听,看看能不能问出王家获罪的真正缘由。   可惜所有人对此都讳莫如深,最后他也只是知道,二叔他们似乎是惹了京城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这才糟了难。   这件事王琪一直都觉得费解。王家虽然有钱,但也仅限于在平遥县,更没到富可敌国的地步,说到底就是个商贾。再说了,当时三叔的岳父已经过世,三叔也被下放到地方做官,王家在京城可谓是无门无路。就算和京城的大人物有牵扯,依二叔和王隆那溜须拍马的滑头样,巴结都来不及,有可能得罪他们吗?   不惜将整个王家连锅端,连交好的人都不放过。若是没有什么泼天的仇恨,断不会如此狠辣决绝。   “妈的,谁给你这小杂种胆子,敢拿砖头砸老子?”贾富贵的怒骂伴随着凌厉的巴掌声拉回了王琪的神思。   反复给了小孩好几个耳刮子,看着他口鼻流血,贾富贵依旧不解气。   其实要是搁在以前,刚刚赚了一大笔钱之后,贾富贵的心情一般都会很不错的。可要怪就怪今天这钱赚得实在是窝囊。   凭着手里的那幅好画,贾富贵本以为能转手卖个好价钱。可惜任他千算万算,却碰上了流年不利。这么名贵的画,古宝斋的董珏那狗崽子竟然不肯收。不收也就罢了,他可以继续找下家。出了古宝斋,贾富贵一转身便大摇大摆的进了对面的珍宝阁的门。   可这珍宝阁的掌柜更贼,应该是看见他从古宝斋出来的,知道他在里面吃了闭门羹,生生的将八百两银子压成三百两。   在平遥县,能收的起张老头的画的,除了古宝斋就剩下珍宝阁,那掌柜的估计也是看中了这点才死命的压价。   这画本来就是他“借”来的,能多快出手就得多快出手,卖多少钱都是净赚。可贾富贵就是咽不下这口窝囊气。   这边正窝着火,就碰上个半大孩子拿砖头偷袭他。头上险些被砸出个大包之后,贾富贵终于爆发了,正好逮着那孩子撒气。更可恨的是,小孩明明已经被打了个半死,竟是硬撑着,连句求饶的话都没有。这让贾富贵更为火大。   “你他妈的还敢瞪老子,信不信老子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被小孩桀骜不驯的目光/气的差点吐血,贾富贵抬腿给了小孩一脚,还直接揣在人脸上。   挽了挽衣袖,贾富贵还想继续动手。好在他还有一丝的顾虑,瞥见周围有很多人围观,便硬生生的止了动作,给身边的跟班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把小孩带走,心里想着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料理这小杂种,非整的他哭爹喊娘,跪地求饶不可。   这孩子已经被打伤了,若是被贾富贵带走,肯定是凶多吉少,周围的人都有些慌了。王琪却站着不动,没有半点救人的心思。   也不能怪王琪心狠,过了那么多年摸爬滚打的生活,见惯了世态炎凉和人间惨淡,早就练就了一颗越来越硬的心。王琪本就不喜欢多管闲事,更可况现在的他需要韬光养晦,不好明面上和贾富贵起冲突。   况且,眼下那么多人瞅着,万一小孩真的死了,贾富贵肯定脱不了干系。就算有王隆护着过了县太爷那关,也堵不住平遥县的悠悠之口,倒是方便他从中做文章,没准还能借着这件事把王隆一起拉下水。   虽然见死不救实不应该,可见死不救的人多了,他也没有责任一定要救人。王琪心里并无一丝的不安与愧疚,只是好整以暇的瞧着事态发展,心里琢磨着各种利用此事的办法。   “贾二爷,我看这小子倒是有几分骨头,是个有脾性的,长得也行,不如弄去逍遥馆。他这个年纪,不大不小,正合胃口。”盯着小孩的脸,其中一个狗腿子无比猥琐的道。   “逍遥馆”这三个字别人不清楚是什么意思,王琪却一清二楚。那是平遥县的一个暗娼之所,专门给一些喜好另类的人提供幼/妓,也就是一些年轻的男孩和女孩。   至于王琪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说来也很辛酸。上一世他被赶出王家,身无分文,又没有其他谋生的本事,为了吃饭,只能拿起笔写字卖画。   可惜这一行的生意本就萧条,贾富贵又时常派人过来砸他的摊子,弄的没人敢上门。走投无路之际,王琪只能抛开读书人的气节,偷偷为青楼画一些春宫图糊口。逍遥馆的事也是在那个时候无意间听到的,只是没想到,贾富贵早就和这么下作肮脏的地方有了往来。   果然,贾富贵也知道这地方见不得人,一巴掌拍在那个跟班头上,骂道:“你他妈小声点,这么大的嗓门,敲锣呢。”   跟班也知道自己这嘴张的不是地方,连忙唯唯诺诺的认错,趁机左右看了看,发现围观的人根本没有注意,这才放下心。   骂归骂,但是跟班的话贾富贵显然也听进去了,再没有什么地方比逍遥馆更糟践人了,更何况还有银子赚,价钱也不低。看着小孩不肯服输的脸,贾富贵露出一个猥琐的笑。   看贾富贵的表情,显然有意将小孩送到逍遥馆去,王琪心中却是一沉。他自认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也实在不忍心这么小的孩子受到那般的侮辱。   斟酌了片刻,王琪又一次为自己的心软苦笑了一下。他缓缓的拨开了前面挡着的人,往前走了几步。   贾富贵正张罗着身边的跟班把小孩拖走,可惜小孩似乎已经觉察到了危险,一直扭动挣扎,又是踢又是打,有几脚还蹭到了贾富贵身上,留下了脏兮兮的泥印。   小孩的力气虽小,但却拼了全力,一时半会也奈何不得。心里仅存的那点耐心被消磨干净,贾富贵正准备将小孩打晕带走,一个狗腿子看见了人群中的王琪,悄悄的拉了拉贾富贵的衣角,示意他往那边看。   看见王琪的脸,贾富贵眉头一皱,随即一脚把孩子踹翻在地,骂了句:“晦气。”说完也不再理会那孩子,转身便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这个小孩就是小攻,下一章有两人的对手戏,我们明天见。 第5章 吃瘪   几个狗腿子见主子要撤,不敢怠慢,连忙帮着贾富贵拨开挡着的人,也跟着走了。   走出去老远之后,其中一个狗腿子才疑惑的道:“贾爷,您不是说那个王家大公子不过是个摆设,没什么本事,那您又何必躲着他呢?”   “老子当然不会把那个泥菩萨放在眼里,不过我刚刚把他的画卖了,在这个节骨眼上,看见他那张脸就烦。再说,那幅画毕竟是张老头送给他的。眼下张老头还没死呢,若他找不到画,去张老头那里告状,有张家撑腰,我跟二爷也不好交代。”贾富贵气哼哼的道:“暂且忍忍吧,他也就剩张老头那点依仗了,只等老头子一咽气,二爷也就没什么顾虑了,到时候肯定会慢慢收拾他。”   “还是爷想的周到,那现在我们去哪里?”狗腿子们点头哈腰的道。   将钱袋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银子独有的酸臭味终于让贾富贵开心了一点。   他哈哈一笑,道:“托王家那没用的大公子的福,爷今儿发了财。走,爷请你们逛窑子去。”   “谢谢爷。”一听可以去窑子里潇洒,几个人眼里冒着光,兴高采烈的跟着贾富贵走了。   眼见贾富贵走远了之后,才有人敢凑上去查看孩子的伤势。   小孩确实伤的不轻,鼻子和嘴里全是血,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露在单薄的衣衫外,看着都让人心惊。   “你这孩子也是,贾富贵那人别人躲都躲不及,你干嘛还要主动招惹?若是出了事,你让你奶奶怎么办?”一个大婶用布巾擦了擦孩子脸上的血,沉着脸教育道。   小孩也不为自己辩解,只是低声道谢。   其他人见如此可怜,纷纷好心道:“需不需要送你回家?”   谢绝了众人的好意,孩子一瘸一拐的走了。   街上的人看着孩子单薄的背影,又唏嘘感慨了一番,这才散了。   小孩年纪小,身上又有伤,走的不快,一瘸一拐的,在路上格外显眼。王琪一路远远的跟着,心里却对自己的这一举动莫名其妙。   其实,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要跟着这孩子。按说刚刚救人纯属是多余之举,如今人既然无碍,也就没他什么事了,这样一直跟着委实不是道理。   王琪心想,也许是小孩看贾富贵的眼光充满了浓浓的恨意,让他忽然有种惺惺相惜之感吧。在平遥县,恨贾富贵的人有很多,但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招惹他的,还真没几个。给自己找了这么个理由,王琪心安理得的继续跟着。   远远的看着小孩蹒跚的拐进了一个小胡同,以为他到家了,王琪也不急,不紧不慢的跟上。   等拐进胡同之后,王琪这才傻了眼。这个胡同是死的,最多只有五米长,两边是高高的围墙,连个狗洞都没有,那小孩竟然不见了。   王琪在胡同里左右看了看,企图找到个可以藏身的地方,可惜什么也没有。   “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身后,一个冰冷的童音传来。   王琪回头,发现小孩正站在他身后冷冷的看着他。   “你怎么跑到我后面去的?”这下倒是出乎了王琪的意料,他竟有些乐了。   小孩不冷不热的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只是一时兴起而已。”心里想着,王琪却不能这般回答,他挑了挑眉,找了个比较好的说辞,温和的道:“我只是担心你而已,你的伤没事吧。”   虽然只是随口一说,但这语气听起来倒是有几分真心,哄个小孩子还是搓搓有余。王琪自己都觉得有些惊讶,多年的经历让他养成了凉薄的性格,除非有利用价值,否则对一切都是漠不关心。如今他竟然会跟一个小孩浪费时间,还真是有些出乎意料。   “我有没有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对于王琪的关心,小孩显然并不领情:“你不要跟着我了。”   虽然只是闲来无事的消遣,但小孩冷漠的目光还是让王琪品尝到了一种“热脸贴人冷屁股”的感觉,一时之间心中倒是有些复杂。   本能的觉得小孩对他有些敌意,但王琪却对这份敌意莫名其妙。在他的记忆里,今天是第一次见到这小孩,两人之前应该没什么恩怨。   “你这孩子的性格可不太好,如此不会说话,将来怎么娶媳妇?”本想伸手拍拍小孩的肩,但是看着他脏兮兮的衣裳以及满身的血污,王琪还是收回了伸出去的手,随口打趣了他几句。   将王琪嫌弃的动作收入眼底,小孩心中略过一丝的难看,却硬板着脸讽刺的一笑:“我并不是对所有人都如此。况且,我又不会娶你,你计较什么?难道我对你说几句好听的,你就会嫁我吗?”   猝不及防听了小孩的歪理,王琪略微沉思了一下,竟然无法反驳,只能干咳了一声,心里多了种自己挖坑自己埋的无奈。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算是聊进了死胡同。依照王琪一贯的作风,多半就是轻笑一声,然后拔腿走人。   可是今天他显然抽了风,非但没有一走了之,反而语重心长的劝道:“我只是想劝劝你,以后不要再和贾富贵起冲突了。你现在年纪还小,打也打不过,又何必自讨苦吃呢?万一被他们带走了怎么办?有些地方,可不是你这种小孩该去的。”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小孩擦了擦唇边的血污,道:“就是因为贾富贵,我奶奶病倒了,家里没钱给她老人家买药。我弄不到钱,只能去找贾富贵。”   王琪倒是笑了,“你去找贾富贵,他会给你钱吗?”   “自然是不会,但是我有办法。”小孩从腰带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钱袋,拿到王琪眼前晃了晃,“这是我趁着打斗的时候从他的狗腿子身上顺过来的。我年纪还小,没有人愿意雇我做工,只能去偷。有钱人家的老爷我见不着,没办法下手,而大街上的其他人都不宽裕,比我好不了多少,偷了他们的钱,他们就得饿肚子。想来想去,我也只能从贾富贵他们身上下手。”   王琪的目光闪了闪,缓了好半响才开口,“挨了顿打,只是为了弄钱给你奶奶看病?既然是偷,你直接下手去偷不就好了。反正街上人多,他们也未必会发现,又何必去挑衅他们,还挨了顿打?”   “他们那伙人从前都是在街道上混的,没少干过偷鸡摸狗的事。我没有经验,若是被发现,照样被他们满大街追着打,还会落个小偷的罪名,让我奶奶蒙羞,被人戳脊梁骨。与其如此,我还不如正大光明的找他们。他们以为我是不自量力过来找麻烦,自然不会多想其他的。看我被制住,也就放松了警惕。就算真被他们打死了,我也要让全县的人都知道,是贾富贵他们不仁义在先。”   小孩朗声开口,虽然受了伤,但依然昂着头,那小腰板挺得笔直,颇有几分顶天立地的气势。   虽然说得是这么个理,但想到逍遥馆,王琪还是不赞同小孩冒险,不由道:“你还是太天真太小看坏人了,很多时候不单单是挨顿打那么简单的。你知不知道今天真的很凶险,万一贾富贵把你弄到逍……弄走打死了,你要你奶奶怎么办?”   小孩不在意的一笑,“反正弄不到钱买不到药,我奶奶也会死。为了救我奶奶,就算豁出去这条命又怎么样?你也别在这里理直气壮的教育我了,若是管好你们家的狗,我和我奶奶也不会遭这种罪。”   没想到转了一圈竟然会转到自己身上,王琪一愣。   小孩看了他一眼,不屑的道:“你不用装,我知道你是王家的少爷。我也不是冒失的人,动手前早就盯了贾富贵好几天了,他每天都会去王家巴结主子。今天,我亲眼看见你从王家的门里走出来。王家有两个少爷,贾富贵的妹妹嫁的是王家二少爷,王家还有个大少爷,估计就是你吧。”   顿了顿,小孩接着道:“若不是仗着你们王家的势,贾富贵敢这么嚣张吗?自己家的狗不好好关着,放它出来咬人,反而要责怪别人上街。我被你们家的狗咬了,你却假惺惺的责备我不该去招惹,还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呢。”   站在小孩的角度上讲,这话说的似乎蛮有道理的,王琪瞬间有苦说不出。虽然理智一直在劝他不要和一个小孩一般见识,王琪还是鬼使神差的解释:“我虽然是王家人,但贾富贵可不是仗了我的势。”   “我猜你在王家也没什么地位,不然贾富贵早巴巴的凑上去巴结了,不会看见你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小孩冷笑道。   没想到一个小孩子竟然有如此敏锐的观察力,还是在那种混乱的情况下。王琪真的有些吃惊了。   “不过也多亏了你,贾富贵才没把我带走。作为回报,我没有在这个胡同里把你打劫了,算是偿还你的人情。你我之间两清了,不要再跟着我了,不然你身上的银子也别想保住。”放下狠话,又警告的看了王琪一眼,小孩这才潇洒的转身。   “你偷了贾富贵他们的银子,不害怕我告诉他们吗?”虽然不认为小孩那身板能打劫自己,但吃了一个小屁孩的下马威,王琪也被激起一点好胜心,忍不住恐吓道。   丝毫不受他威胁,小孩凉凉的道:“那你也得找到人才行。贾富贵刚从古董店里出来,手中空无一物,钱袋却是鼓的。八成刚刚卖了什么名贵的东西,得了一大笔银子。依我对他的了解,有了银子,他不在妓院里挥霍完是不会出来的。他那帮狗腿子忙着陪他一起花天酒地,哪还会在乎这么一点小钱。这个时候,他们早就已经喝上了。你若是赶的快点,没准能在贾富贵喝的烂醉之前找到他。若是晚了,恐怕之后的几天,他们都不会清醒了。等到他们清醒之后,这点钱早就花完了,他们来了也是白来。”   “……”王琪又被堵了个正着。   眼见王琪终于消停了,小孩也懒得再看他一眼,扭身走了。   “喂,你叫什么名字?”已经好多年没有吃过瘪了,还是输给了一个小孩,王琪不甘心的开口。   可惜小孩连回头都吝啬留给他,王琪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了胡同,混进了街上人来人往的人群中。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小年,祝大家小年快乐! 第6章 医馆   走在回府的路上,王琪的头脑中一直回想着小孩说过的每一句话。   那小孩对他十分仇视,显然已经认定他和贾富贵是一路货色了。王琪不由觉得委屈,他也是深受其害的苦主好不好。   不过这小孩倒是不一般,如此小的年纪便有勇有谋,洞察力和分析力都挺惊人的,长大以后必定是个人才。更重要的是,他也对贾富贵恨之入骨。俗话说的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王琪心里不禁有了打算。   那孩子偷来的钱袋里面,银钱肯定不多,能不能够给他奶奶买药都不好说,何况孩子自己也受了伤,不好好处理,难保不会有个万一。若是就这么死了,倒是可惜。   盘算了良久,王琪还是收了回府的脚步,转而去了另一个地方,同时在心中暗道:“反正今日做过的好事太多了,既然已经如此,也不介意好人做到底,就当是积德行善了。”   天下间最忙碌的地方莫过于饭馆和医馆,饭馆还好说,总有个闲暇的时候,但医馆却是四季常青。只要你医术好,价格又公道,那便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除非,全县人都不生病。   “济世医馆”的主人姓刘,单名一个“云”字,今年刚刚五十出头。刘云原本是个云游郎中,每日摇铃行医,四处漂泊,居无定所。六年前流落到平遥县,治好了王琪的父亲王辉缠身多年的旧病。王辉见这人医术蛮高的,医德也好,便出钱给他盘下一个小铺面,开了这家医馆。   刘云早就有安定下来的意思,只是苦于没有银子。既然得了这个机会,便欣然留了下来。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了,如今他已经是名动十里八乡的神医了。   看着热闹的医馆,王琪不由感慨,上一世,这医馆本来经营的好好的,刘云却不知为了什么缘由忽然把医馆卖了,将学徒全部遣散,自己也离开了平遥县,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时王琪自顾不暇,也不知道刘云到底出了什么变故。如今重生,也不知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王公子。”医馆里的学徒都认识王琪,见他进门,都热情的打招呼。   刘云的大徒弟杏林迎了上来,“王公子是来看病吗?您若有什么不适,差人过来说一声就得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我没事。”王琪收回飘出去的心神,笑着问:“刘先生呢?”   “师傅他老人家正在里面给病人瞧病呢。要不,您先到里面坐着等会。”杏林殷勤的道。   王琪抬头看了看刘云的诊室,排队看病的人已经从屋里排到了店外。   放弃了和刘云寒暄的念头,王琪只得对着杏林道:“在戏园外卖米糕的马老婆子你认识吗?”   “她呀,自然是认识。”杏林笑着道:“我们去戏园子看戏的时候,总是吃她家的米糕。她怎么了?”   “我听说她病了,你知道她家在哪里吗?”王琪问。   杏林道:“这我倒是不知道,不过在戏园子附近做买卖的人都住在县城西边,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城西是县里所谓的“贫民窟”,房屋破败,坏境也差。一些穷苦的人家都在那里安身。想到小孩身上简陋单薄的衣衫,王琪也不意外。   “能打听清楚就好。”王琪从身上掏出二十两银子放到杏林手里,道:“有劳你跑一趟,去给那位马婆子瞧瞧病。对了,她孙子也受了外伤,劳烦你也顺便给他看看,别留下什么病根。”   王琪的父亲王辉在世的时候便经常拿银子接济穷人,见王琪如此,杏林也没觉得意外,十分干脆的拿了十两银子,将剩下的十两推还给王琪,笑道:“您给的太多了,这些就够了。”   王琪执意将另外十两银子塞回到杏林手里,道:“这几日就劳烦你照顾他们祖孙两个,一定要确保他们无事。对了,马上要过年了,麻烦你再给他们置办些过年用的年货。剩下的银子,就当是你的辛苦钱了。”   “王公子说哪里话,那祖孙两人一直相依为命,着实可怜,我怎么会贪图这些呢?您放心,剩下的钱我全都给他们,应该足够他们生活一段时间了。”杏林想了一下马老婆子家的情况,也就收着了,“王公子真是大好人,他们祖孙俩知道您这么帮他们,一定会很感激您的。”   想到小孩对他和王家的排斥,王琪生怕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最后适得其反,更怕这事传出去让贾富贵知道,徒生不必要的麻烦,便多嘱咐了一句,“他们若是问起,你只说是医馆里出的银子,千万不要提我。”   “这是为何?”杏林不解的问。   王琪也不想解释那么多,只是道:“总之,你就照着我说的做吧。银子也不要一块给完,慢慢给,不要让他看出破绽。病人不能等,有劳你操心了。”   认定王琪是做好事不留名,杏林也没再问,拿了药箱便走了。   有医馆帮忙看着,又有了银子过年,那祖孙两个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吧。王琪自嘲的笑了一下,当年他落难的时候,有几个人肯伸出援助之手?如今这么上赶着帮别人又是何必呢?   抬眼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也该回府去了。王琪裹紧身上的大氅,抬步朝王家走去。   虽然已经临近新春,太阳也大,但毕竟还没有立春,冬日的阳光并不温暖,空气中的寒意还是让人瑟瑟发抖。   赵阿瞒又饿又冷,全身都在发疼。贾富贵那个乌龟王八蛋下手真是黑,专朝脆弱的地方打。   揉了揉发疼的嘴角和肚子,赵阿瞒不由犯难,身上的伤可以暂时遮掩一下,大不了换件衣服就行了,可脸上的伤要怎么遮挡,奶奶肯定能看出来的。   去药铺买回了马婆子常吃的那几味药,赵阿瞒看了看路边刚出锅的包子,那包子又白又大,腾腾的冒着热气。摸了摸空空的肚子,赵阿瞒咽了口分泌出来的唾液,还是没舍得给自己买一个,而是提着药直接回家了。   刚一进院子,便看见自家厨房的烟囱冒着炊烟。   赵阿瞒一惊,家里早就已经断了米,这几日的饭都是他去周围饭馆里要来的残羹,再说奶奶现在的身体也不可能从床上下来。厨房里的人到底是谁?   反正是家徒四壁,赵阿瞒也不担心遭贼。他不慌不忙地进了厨房,正巧和端着碗出来的丫头撞了个正着。   “丫头姐姐,你怎么来了?”看见她,赵阿瞒本能的一愣,随即就是一喜。   丫头和马婆子都在戏园子外面摆摊,以前倒是经常能见到。可是这几日,马婆子病重,赵阿瞒不但要为生计奔波,还要照顾她,而丫头每日都是早出晚归。细算下来,两人已经好几天没见面了。   “家里的菜刀坏了,我过来借刀,见马奶奶渴了,顺便给她烧了壶热水。天冷,喝点热水就不冷了。”丫头笑着道。   虽然叫丫头,但丫头今年已经十六了,早就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丫头也是个苦命人,她父亲不喜欢女孩,闺女生下来之后从没正眼看过,连一个正经名字都没给她取。丫头的娘亲不识字,也不会取名,只是“丫头丫头”的叫。时间久了,叫习惯了,“丫头”便成了她的名字。   赵阿瞒一直很喜欢这个漂亮和善的邻家姐姐,他有些羞涩的看了丫头一眼,连忙不好意思的别开目光。   尽管穿的朴素,但丫头年轻鲜活的脸上洋满了笑意,冻得红扑扑的脸颊像极了一个熟透了的红苹果,看起来格外的动人。   “你这脸怎么了?”看清赵阿瞒的模样,丫头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中的碗就想过来查看他的伤势。   觉察到丫头靠了过来,赵阿瞒的心更加慌了。害羞的避开了丫头伸过来的手,赵阿瞒扯谎道:“路上不小心摔倒了。丫头姐姐,我这脸实在不敢去见奶奶,劳烦你帮我把水送进去吧。”   天冷,路上结了冰,本就滑。丫头也没多心,好声好气的劝道:“你既然知道马奶奶担心,就应该多小心些。”   看着丫头的背影,赵阿瞒摸了摸隐隐有些发红的脸,只觉得心头一暖。   将热水送到屋里,喂马老婆子喝下,丫头又催促着赵阿瞒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下来,准备拿回家帮他洗了。   赵阿瞒不同意,但是丫头执意要帮忙,“正好我也要洗一大家子的衣服,你这几件不过是捎带手而已。天冷,水太凉,你手上也有伤,就不要沾水了。”   “谢谢姐姐。”丫头盛情难却,赵阿瞒只觉得过意不去,下意识的想要帮些忙,“对了姐姐,你家里的水也快没有了吧,我帮你挑几桶吧。”   河上已经结了冰,只能去井里打水,可是前几天附近的井里刚刚淹死了好几个小孩,丫头自然不敢让他过去,忙道:“不用不用。前几天出的那个事你也知道,这些天你还是离那些井呀河呀的远点。”   附近井里淹死小孩的事赵阿瞒自然知道,但他一直没有当回事:“姐姐不用担心,我会小心的。你要洗衣服,再说做馄炖也需要水呀。对了姐姐,你今天怎么没有去卖馄炖呀?”   丫头苦笑了一下,原本这个时间,她确实应该在外面做生意。但是刚刚小妹忽然跑过来找她,说是母亲又有些不好了,她便慌慌张张的收了摊子赶回来了。   “反正没什么生意,就回来了。再说阿爹和哥哥都不在家,阿娘又病了,妹妹年纪太小,放她一个人在家里,我也不放心。”丫头笑道。   虽然丫头面上没什么不对,但是向来敏感的赵阿瞒还是觉察到,在提到爹和哥哥的时候,丫头的声音苦涩了几分。   --------------------   作者有话要说:   曹操的小名叫曹阿瞒,所以我给小攻取名叫赵阿瞒,是希望他能像曹操一样聪明奸诈。赵阿瞒,你大胆的往前冲呀,不要让为娘的失望! 第7章 恩情   丫头一家本是外县人,今年刚刚搬来平遥县。家里除了父母和哥哥,下面还有个妹妹,名叫小丫头,过了年刚刚八岁。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赵阿瞒多多少少也知道点他们家的事。   听说,他们家之所以从外面搬过来,就是为了躲债。为此,已经辗转流落了好几个地方。丫头的爹好赌,连带着哥哥也不学无术,都已经十八/九了,还是整日游手好闲,好吃懒做。   至于他们的爹,更是一个天大的祸害。从来到平遥县的第一天起就开始混迹于县里的大小赌场,赌输了就回家喝酒,喝醉了就打人。赵阿瞒经常在夜里听见女人的哭声以及男人发酒疯砸东西打人的声音。   丫头的母亲多病,常年卧病在床,妹妹又小,一家人的生计全落在丫头独立支撑的馄炖摊子上。如今又为了照顾病重的母亲不能出门做生意,以后的日子肯定捉襟见肘。   摸着兜里买药后仅剩下的几枚钱币,赵阿瞒咬了咬牙,还是拿出了一半分给丫头,道:“姐姐,劳烦你经常过来照顾奶奶,这几枚钱虽然不多,但是我的一点心意,就当我给妹妹买点吃的了。”   低头看着赵阿瞒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丫头笑着道:“谢谢你的好意,姐姐有钱。这些钱你还是留着给奶奶买药吧。”   “可是姐姐不能出去卖馄炖,又要怎么赚钱?”赵阿瞒道。   摸了摸戴在头上的珠花,回想起王琪俊美的脸和温柔的声音,丫头双颊一红:“姐姐今天碰到了一位贵人,他说要请我吃馄炖,给了我足足三两银子呢!你就放心吧。”   见丫头提起那位贵人时明显闪耀的双眼,仿佛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赵阿瞒心中没由来的一涩,本能的起了提防心。   “那位贵人是男的还是女的?”赵阿瞒下意识的问。   想起王琪,丫头又是一阵娇羞,她不好意思的捂着嘴娇笑了两声,才道:“是位公子,长得很英俊,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男子。”   “漂亮的男子?”看着丫头无比陶醉的眼神,赵阿瞒脑子里忽然浮现出王琪那张精致的脸。不得不说,王家的那位大少爷长得确实很好看,就连那么漂亮的丫头姐姐在他面前都有些逊色。可惜……   想着自己居然觉得王琪那个讨厌的王家人好看,赵阿瞒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怒气。他这小半辈子都在受那些有钱人及其手下走狗的气,最讨厌的就是他们那种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小人嘴脸。在他和奶奶饥寒交迫,贫病交加的时候,那些人却过着朱门酒肉臭的生活。对贫苦的人非但不会伸出援助之手,反而落井下石,百般欺凌,当真是可恨至极!   想到这里,赵阿瞒怒火更胜,他不耐的把杂七杂八的想法从头脑中挥散,严肃的劝道:“丫头姐姐,听前面街上的李大妈说,漂亮男人都不是好人,只会骗女人的心。你千万小心,不要被坏男人骗了。”   丫头被他这话给逗乐了,还想再说些什么,屋里忽然传来了几声咳嗽,一开始还极力压抑着,可惜越咳越厉害,最后竟然咳到有些干呕了。   两人顿时也没了说闲话的心思。   顾不得脸上的伤,赵阿瞒急着进去看看马婆子的情况,丫头也跟了进来。好不容易等着马婆子安静下来,赵阿瞒这才去烧水煎药。   帮着他把药煎上,看着黑漆漆的药盅上冒出青烟,丫头这才担心的道:“马奶奶也病了一段时间了,为什么一直都不见好?我看还是请郎中来看看吧。”   赵阿瞒心里也清楚丫头说的有道理,可眼下他们连饭都吃不起了,又怎么可能有银子请郎中呢?   太熟悉赵阿瞒脸上的那种表情,那是缺钱时的无奈和悲苦。丫头不由暗骂自己不长心眼,哪不不开提哪壶。   望着已经被炉火熏的漆黑的陶罐,丫头纠结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道:“我家有二两银子过年就够了,剩下一两银子应该够给马奶奶请郎中了。”   知道丫头诚心想要帮忙,虽然心里万分的感激,但赵阿瞒实在不想麻烦这个同他一样可怜的姑娘,连忙推辞道:“这怎么能行,丫头姐姐,你挣钱也不容易,再说你家里也有病人。你放心,奶奶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可是马奶奶的病实在不能耽搁了。”丫头道:“这样吧,我去济世医馆看看,那里的刘先生不光医术好,心也善。上一次去那里给我阿娘看病,我们只能付诊金,实在拿不出药钱。刘先生问明情况之后,不但直接让我把药拿走了,还多给了好几天的量。马奶奶的身体要紧,这事你就不要管了,我去医馆求求刘先生,只要付了诊金,其他的事都好开口,实在不行,药钱也可以先赊着,以后慢慢还。”   丫头说完就站了起来。   俗话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见丫头这么热心的为奶奶奔波,赵阿瞒十分感动。他从小就过的艰辛,切身的体会过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再说,周围人的日子都不好过,若是遇到难处,别人肯帮忙是情分,不帮忙是本分,没谁能怨的了谁。丫头在自己也很困难的情况下,还愿意伸出援助之手,这颗善良的心当真是难得可贵。   赵阿蛮连忙跟着站起来,仰头道:“丫头姐姐,等我长大了,有了出息,一定会报答你今日的恩情的。”   “好呀,那我就等着了。”摸了摸赵阿瞒的脸,丫头也没把这话当真,笑着道:“你先看着药吧,我回家拿银子,然后去医馆看看。”   丫头说完便快步离开了。   赵阿瞒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暗下决心,“丫头姐姐,我一定会努力,将来一定不让你吃苦受累。”   “阿瞒……”此时,一直躺在床上昏睡的马婆子忽然动了一下,喃喃的叫了几声。   听见她的声音,赵阿瞒连忙奔到床前,抓住马婆子瘦骨嶙峋的手,道:“奶奶?”   马婆子还没有完全清醒,过了好大一会才勉强恢复了一丝神智。她看着赵阿蛮,浑浊的老眼瞬间透出了一丝的清明,仿佛看到了一生的慰藉,“阿瞒……”   看着马婆子已经病得失去人气的样子,仿佛下一刻就会随风而去,赵阿蛮心中一酸,强忍着奔出眼眶的泪,轻声安慰道:“奶奶,药已经煎好了,你吃了药就没事了。”   “没有用的,别浪费那个钱了。”马婆子十分虚弱,似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她闭上眼睛,喃喃的道:“阿瞒呀,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   “奶奶别这么说。”听了这仿佛告别的话,赵阿蛮心中害怕。他连忙端了碗水凑到马婆子嘴边,慌乱的道:“丫头姐姐答应我了,会请县里最厉害的郎中过来给你看病,你的病马上就会好的。”   嘴上露出一抹苦笑,马婆子想说什么,可惜实在没有力气,不一会便又陷入了沉重的昏迷当中。   看着她蜡黄的脸和了无生气的身体,仿佛随时都会停止呼吸,铺天盖地的恐惧忽然砸了下来,瞬间笼罩了赵阿蛮的整颗心。他甚至不敢想,万一马婆子就这样去了会怎么样。   颤抖着抓住马婆子冰凉的手,不断往上面哈气,试图给那只手添一点热气。可惜那只手依然是僵硬冰凉的,赵阿蛮也不知道凉的是马婆子的手还是自己的心。他只觉得,头上的天似乎已经塌下了一半,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没事的,没事的,再过一会,丫头姐姐就把郎中请来了,奶奶的病很快就会好的。”赵阿蛮六神无主,有心想出去看看郎中来了没有,又不敢离开马婆子半步,只能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说给马婆子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窗外,寒风萧瑟,吹的破败的窗棂“呼呼”作响。   丫头慌慌张张的回到了家,便想着赶快拿了银子去医馆。生怕晚了一会,她便会后悔刚刚的决定。   可惜,她却没能帮助赵阿瞒请郎中。   年幼的妹妹不懂事又急于显摆,趁着姐姐不在家时把藏钱的位置透露给了哥哥。丫头还没有来及到家,银子便被哥哥拿走了。   幸好丫头留了个心眼,没有把银子放在一起。脱下脚上的鞋,从里面拿出仅剩的一两银子,丫头看着虚弱的母亲和饥饿的妹妹,心里犯了难。若将这一两银子拿出去,就等于断了家里的粮,娘和妹妹就得挨饿。可是已经答应了赵阿瞒,又不好失言。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医馆求求刘先生,看看能不能欠着诊金和药钱,先给马奶奶看病。可是她已经为了母亲腆着脸求了别人很多次了,本身就欠了人家很多银子,如今又怎么好意思为别人的事上门?就算刘先生大度,愿意上门为马奶奶看病,万一明日母亲的病又发作了,她又要怎么向别人开口呢?   想到这里,丫头不由暗自后悔。恼怒刚刚自己一时冲动,居然自不量力的许诺赵阿瞒会帮忙,结果落了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纠结了好大一会儿,丫头还是选择保全自己家了,可是她却不好意思向赵阿瞒说明情况。   当然,这一切赵阿瞒都不知道。当济世医馆的杏林提着药箱过来的时候,赵阿瞒提着的心一下子落回到肚子里,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来不及细问,忙把杏林让进了屋。看着杏林给马婆子诊了脉,并确定没什么大碍,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杏林记着王琪的嘱咐,也没多说什么。给马婆子看了病,又处理好赵阿瞒身上的伤,留下了药和一些吃的,便离开了。而赵阿蛮也理所当然的把一切恩情都记在了丫头身上。   --------------------   作者有话要说:   误会总是很美好。 第8章 祖母   平遥县最大最豪华的宅子,自然就是王家的府邸,也就是王琪的家。   王琪的爷爷是个孤儿,偏偏生来就有股闯劲,眼光独到又能吃苦,以一己之力起家,小有成就之后才娶了县里一户小商贩的女儿为妻。   两人育有三子,大儿子王辉,二儿子王烽,小儿子王耀。王辉和王烽从小跟着父亲到处做生意,只有小儿子王耀好读书,不但考取了功名,还被当朝的相爷方廷玉看重,倒插门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   虽然相爷挺看不上王家的门户,王耀也多番叮嘱家里人不要拿着相爷的名头显摆,但王家还是因着这门亲事沾了不少光,在平遥县更是“声名显赫”,连县太爷都要礼让三分。   王辉和王烽膝下单薄,只有王琪和王隆两根独苗。王家老爷子过世之后,因为老太太还健在,兄弟两人也没急着分家。后来,王辉夫妇一前一后走在了老太太前头,只余下王琪一人,软弱无能,撑不起门面,也就更加没有分家的必要了。   回到府中,王琪本想去福寿堂看看祖母,简单应酬几句便离开。可惜他去的不是时候,今天王烽和王隆都不在,王李氏心情十分好,非得留他吃晚膳。   若是搁在以前,王琪肯定受宠若惊,激动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可是现在,王琪知道老太太留他晚膳的原因可能有一万种,但肯定不是想和他亲近。王琪估计,八成又是因为二叔或者三叔家有什么好事,王李氏这才急着向他显摆。   王琪的祖母王李氏娘家是卖香油的,是个小户人家,眼皮浅,嘴巴碎,散事多,心眼歪,典型的上不了台面,为人又刻薄。王琪从小就怕这个祖母,虽然一心想要讨好,奈何老太太一直不怎么待见他。两人虽是亲祖孙,却不怎么亲近。   重生之后的王琪已经经历了那么多事,早就把老太太看的透透的,但碍于这人是长辈,不能明着忤逆。因此,除了必要的请安,王琪主动来探望她的次数屈指可数。   王李氏留晚膳留的坚定,一番推辞之后,王琪见走不脱,只得作陪。   膳食很快送上来了,热热闹闹的摆了一桌。   王琪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不由冷笑。桌上的菜是蛮多的,有些也很精致,但大多都是剩菜,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剩下的。   若让王琪说说祖母的优点,节约肯定是他唯一能说出口的。如今的王家虽然富裕了,但王李氏早年也经历过苦日子,将东西看的非常重,尤其是贵的东西,食物自然也在其中。   可惜王隆在饭桌上向来挑嘴,又习惯挥霍无度,从不在乎这些。他吃剩下的东西,王李氏舍不得扔,又不愿意委屈王隆继续吃,只能留着自己吃,然后不厌其烦的吩咐下人给王隆做新的。   看着一桌子的剩菜,王琪心里有了谱,八成是祖母自己一个人吃不完,扔了又觉得浪费,这才好心“便宜”了他。从小到大,家里若是有吃的,好的、大的都留给王隆,而他必须捡磕的、坏的吃。在祖母的心里,好东西就要紧着王隆先吃,而他只能挑剩下的。   拿起筷子夹了几口新炒的青菜,王琪便放下了筷子。   “你吃呀,这道松鼠鲈鱼是你二弟特地让人做的,平时可吃不到。”王李氏热情的道。   看着那条只剩了一半的残羹,王琪笑了笑,道:“您吃吧,孙儿最近受了寒,吃不得油腻。”   王琪其实并不介意吃点剩菜,他只是不喜欢王李氏这种态度,好像只有王隆是上等人,而他只配跪下来舔王隆施舍的残羹。   听说前两日,三叔专门派人从京城送来几斤鹿肉,据说是从皇家猎场里猎的,肉质细嫩,美味无比,连董珏都有耳闻,向他打听了好几回。可惜直到今日,他都没见到那肉是什么模样,更别提尝尝味道了。不用说,这些好东西肯定都给王隆了。   王琪觉得,其实多吃两口少吃两口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小孩,非得计较那么细。可惜王李氏一直很计较,生怕他吃多了,王隆吃少了。   记得小时候,母亲做了山楂糕,甚是好吃。当时的王琪还是单纯善良的少年,又受圣贤书的影响,知道“兄友弟恭”和“独乐了不如众乐乐”的道理,便带了山楂糕满怀着兴奋去福寿堂找王隆。   谁知还没进门便听见祖母的声音从屋里传来,“隆儿,这鹌鹑新鲜,你赶快吃,汤也喝了,别让王琪看见。”   听了这话,王琪揣着山楂糕愣愣的站在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更不知道是应该生气还是伤心,仿佛像个笑话一般。   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王隆将鹌鹑连肉带汤的吃了个一干二净,王李氏粗声粗气的喊下人来收碗筷时,王琪才落荒而逃。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   “你三叔捎信了,说今年回家过年。”   王李氏的话打断了王琪的回忆,回过神来,王琪不咸不淡的道:“是吗,三叔什么时候回来?”   “信上说,得腊月二十五或者二十六吧。你不知道,你三叔可得相爷的器重了,过了年,那官帽肯定又得大上一圈。”王李氏显然正在兴头上,同样的话一连重复了好几遍。   王耀倒插门之后,托他老丈人的关系直接留在京城,目前已经官居四品,也算是官运亨通。为此,王李氏更加高看这个儿子很多。逢人便夸,生怕人家不知道他小孩子出息。因为这事,王耀不知责怪了她多少回。   王琪听的不耐烦,偏偏饭桌上除了他没有可以搭话的人,只能装装样子跟着敷衍几句,便岔开话题,“二弟呢?今日怎么没有陪着奶奶一起吃饭?”   这话其实是故意恶心王李氏的,王琪知道,只要桌上有剩菜,王隆肯定是不会露面。就算是上桌,也是假惺惺的说几句好话,然后推说自己忙,拔腿就走,独留王李氏心甘情愿的料理残羹。   王隆的借口虽然漏洞百出,奈何王李氏相信,不但纵容着,若是有人问,还会帮着王隆编各种理由打掩护。其中,“店里忙”和“应酬多”是最常用的,仿佛连宫里的皇帝都比她的宝贝孙子清闲。   王琪正想着这次她会编个什么样的理由出来,王李氏却笑着道:“过几天福儿就要满周岁了,你二弟准备办场宴,正张罗呢,忙都忙不过来,哪顾得上吃饭。正巧你三叔也来,到时候一定得好好热闹热闹。”   王李氏说的这个福儿,是王琪的堂弟王隆的长子王福。王琪心中冷笑,他是十一月十五的生辰,刚刚过去没多久,可惜偌大一个王家,却没有一个人记得。王琪早就知道,在这个祖母心里,最宝贝的是有出息的三叔,随后便是会来事的二叔。这两位叔叔都是老太太的心头肉,连带着下面的孩子也跟着沾光。   不过现在,王琪也不会因为这种小事伤心了,反倒是觉得王李氏过于张扬得意,以至于有些忘了形。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从出生到现在,满月宴、百日宴等杂七杂八的宴席算下来,已经接连办了好几场了,就算县太爷的孙子都没有这么嚣张。王家虽然有钱,但毕竟只是个商贾。上一世,王琪就觉得过分铺张了些,但碍着王李氏喜欢,也不敢多说什么。如今他巴不得王隆出什么错,更加不会多说什么了。   “我那宝贝重孙真是越长越俊了,和他爹一样聪明,长大了肯定像他爹一样有出息。”王李氏兴致冲冲的道。   王琪心不在焉的附和:“是呀,福儿肯定和二弟一样聪明。我记得二弟的生辰是大年初六,只可惜我那侄子没有他爹赶得好,生在了腊月,不得岁。侄儿若是再晚几日出生,就可以和二弟一起庆生了。”   这话王琪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王李氏却立马沉下了脸,“只要立了春就是新的一年,福儿出生的时候已经立春了。他们父子俩命都好,都得岁。”   听王李氏的语气不对,说的又郑重,王琪微微一愣,立马觉察到了缘由,随即不屑的一笑。   他怎么忘了,老太太对这个重孙宝贝的紧,一点不是都说不得。估计是刚刚他随口的几句话有暗示侄儿“命不好”的嫌疑,犯了老太太的忌讳,这才上赶着护着。   当年的王琪对祖母十分畏惧,每次和她说话都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一句惹她不高兴。可惜不管多小心,总能被老太太揪出错处。那时的他虽然看不透祖母那颗早就长歪了的心,但却知道王隆一家是老太太的命根子。若是让祖母认为他在诅咒侄儿,不盼着侄儿好,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今天这事要是发生在以前的王琪身上,恐怕早就被吓破了胆。但是王琪早已今非昔比,自然稳得起。他知道反正已经惹了老太太的嫌,解释的越多只会错的更多,还会让老太太更加来劲,绝对讨不到什么好去。王琪索性什么都不说,只是继续低头吃饭。   本以为只要自己的脸拉下来,王琪便会像从前一样吓的脸色惨白,诚惶诚恐的辩白认错,她就可以趁机发难,将他教训一番。可是今日的王琪竟一语不发,好像根本没有看到她的脸色一样。一时之间,王李氏竟然不知道要作何表情了。   王琪虽然有些反常,但王李氏也不肯善罢甘休,见他不开口搭话,便一直滔滔不绝的说着孩子的好,将一个小娃娃夸的比玉皇大帝转世都厉害。同时大骂王琪这个做伯父的不该说那么不吉利的话,不盼着孩子好。仿佛王福之后若是倒了霉,便是他这个大伯一手造成的。   王琪不认错也不辩解,一律用单声调来回应。王李氏一腔怒气活脱脱打在棉花上,时间久了,自己也觉得无趣。   用完膳,王琪便起身告辞。   王李氏心中本就有些不乐,又见王琪没有像之前一样唯唯诺诺的磕头认错,心中更加不爽,大声骂了他几句,然后很干脆的让他走了。   看着祖母那张憋气的脸,王琪心中不由疑惑,如此赏心悦目的画面,当年的他为什么会觉得胆战心惊呢?   --------------------   作者有话要说:   还没放假的举手 第9章 偏心   离了王李氏,王琪刚踏进独居的东苑,贴身小厮王生便慌慌张张的跑来,无比忐忑的道:“少爷,您可回来了。您刚出去没多久,贾富贵便来了,还闯进了您的书房,把您刚刚挂在墙上的那幅画拿走了,说是借几天,小的实在拦不住。”   “哪一幅画?”王琪低声问。   “这……”王生心虚的道:“就是张老先生送您的那幅《秋鸣山居图》。”   “书房里有那么多东西,他为什么偏拿那幅画?是不是你说出去炫耀了?”虽然已经知道这事了,王琪还是走了个过场,假意问了一下。   王生脸上露出一丝愧疚,连忙跪下请罪:“是小的的错。前几日您让小的将那幅画拿到‘诗画斋’裱起来,小的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贾富贵在门房和几个小厮说少爷坏话,小的实在是气不过,就……”   “就把张老先生搬了出来架我的势吗?”王琪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是小的不好。小的只是想拿张老先生的名头吓吓贾富贵,便故意显摆了那幅画。让他知道少爷还有张老先生可以做主,不是他那种人随便欺负的。谁知道今天刚把那幅画拿回来,他就……”王生内疚的道。   王琪也知道王生的本意是好的,可惜如今张云林重病在身,时日无多,贾富贵自然不会有顾虑。他那人如何,王琪十分了解。这个无赖向来卑鄙无耻,小肚鸡肠,又精于戳别人的软肋。定是记恨王生拿张云林压他,让他在众小厮面前失了颜面,便故意捡张云林送的画拿,反手给了王生一个下巴掌,给他一个下马威。   王琪心笑,不过这样也好,有了这一出,倒是省了他很多的麻烦。   “行了,起来吧。”看着一脸愧疚的王生,王琪也没为难他,“这事就这样算了,以后不许再提了。”   见王琪就这样轻飘飘的把这事放下了,王生实在不能忍了,劝道:“少爷,这事您可不能算了。哪有趁着主人不在家闯进人家里拿东西的道理,分明就是明着抢了。上次他把您推倒的时候就应该告诉二老爷和老夫人,可您就是瞒着不说,还不让小的说。贾富贵这人也是一点一点的试着来的,他就是笃定您不敢得罪他,这才蹬鼻子上脸。”   “就算是找二叔和奶奶,他们也未必会给我做主。况且,你不都已经把张老先生搬出来了,有用吗?”王琪反问。   王生一时语塞,但他还是不甘心,苦口婆心的劝道:“少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贾富贵已经在您这里尝到了甜头,若是由着,我们院里值钱的东西迟早会让他搬空的。”   回头看了王生一眼,王琪道:“你记住了,这些事跟任何人都不要讲,以后贾富贵再来,愿意拿什么就让他拿,你只当没看见,千万不要和他起冲突。”   王琪说完便大步离去。   “这话说的也太长别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了吧。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整个王家都知道少爷怕贾富贵那个人渣。”心里嘀咕着,王生看了看不远处偷偷望向这边的几个仆役,悠悠的叹了口气。   他也知道王家是二老爷当家,自家少爷没了父母,又不得老夫人的喜欢,平日里受些冷遇也很正常。可贾富贵不过是因为妹妹是二少爷的宠妾,就得了二少爷的眼,现在还欺负到少爷头上,真是失势的主子比不过得势的奴才。王生不由替自家少爷委屈。   王生从小就贴身服伺王琪,王家什么情况,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其实他也明白,贾富贵虽然无赖,但并不愚钝。没有二少爷暗地里怂恿撑腰,他也没那个胆子欺负到自家少爷头上。少爷不去向二老爷和老夫人告状也没错。   现在家里根本没有少爷说话的地方,更何况因着贾氏那个女人,少爷和二少爷本就闹的不愉快。当年,贾富贵的妹妹先攀上了少爷。贾氏出身卑微,为了能娶她,少爷没少挨了老夫人的骂。本来事情都快成了,没成想贾氏忽然变了卦,转而投向了二少爷的怀抱。   俗话说,兄弟妻不可欺。这事传出去毕竟不好听,可二少爷被那个狐狸精迷得团团转,怕少爷不肯善罢甘休,更怕县里人说闲话,坏了自己名声,便去求老夫人做主。原本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换成二少爷喜欢,反而成了宝贝。   老夫人不愿意拧了二少爷的意,非但很干脆的准了他们的事,还对外宣称,说贾氏是她亲自为二少爷选的妾,断了贾氏和少爷的关联,也堵住了其他人的嘴。   如今这事虽然已经过了,但双方都有隔阂。就算少爷去告贾富贵的状,二老爷八成随便敷衍几句,就把少爷打发回来了。老夫人就更不用说了,一直当二少爷是个宝,一点不是都说不得,连带着他手下的奴婢杂役都跟着高了一截。估计非但不会相信,没准还会以为少爷是一直没有过去之前的坎,便揪着贾富贵做二少爷的文章,白白落个污蔑兄弟的罪名。   看着少爷被欺负,王生也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可惜少爷都忍了,他这个做下人的又能怎么样?叹了口气,王生琢磨着,还是劝少爷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都收起来得了。可是躲得过今日,明日又该如何呢?   站在窗帷后面,看着王生愁眉苦脸的走了,王琪心中还是有些感动。自从父母走后,东苑里的仆役基本上都倒向了王隆,根本不把他这个正经主子放在眼里。这个家里还愿意为他着想的,恐怕也只有王生一人了。至于那个祖母,有,还不如没有。   想到王李氏,王琪又是一阵冷笑。他父亲虽然是生意人,但脾气相对还算耿直,不似二叔王烽那般油嘴滑舌,所以不得王李氏的喜欢。王李氏本就偏疼两个小儿子,后来有了孙子,便顺理成章的把这份偏爱带到下一代身上。   王琪和王隆虽是堂兄弟,岁数却相差不多。从王琪记事时开始,王李氏就十分偏疼王隆,就算王隆犯了错也想方设法的护着,拼命给他找理由打掩护,一点亏都不舍的让他吃。   小时候,父亲和二叔都跟着祖父在外奔波做生意,母亲和二婶朱氏有时候会跟着他们照顾,他和王隆基本上是跟着王李氏长大的。有什么稀罕的东西,都要紧着王隆先选。王李氏的理由也很冠冕堂皇,哥哥就应该让着弟弟。   小时候都不懂事,谁还能不起个争执。如果两人打架,若是他把王隆打哭,就是混账,一点都不懂的让着弟弟,长大了肯定没出息。若是王隆把他打哭,就是弟弟不是故意的,当哥哥的怎么那么小心眼,这点疼都受不住,长大了一定没出息。   正是因为长期屈服于祖母的淫威之下,他才养成了这种唯唯诺诺,不敢争,不敢抢的性格。   若只是这也就算了,王琪还清楚的记得八岁那年,王李氏非说他偷吃了留给三叔的糕点,追着他打了半个时辰,后来知道那糕点是王隆偷吃的,老太太却当着他的面连连夸赞王隆聪明,那么小就能从一堆点心里找最贵最好的吃,长大了肯定有出息。   看着人家祖孙俩其乐融融的样子,王琪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个外人。   可惜,“有出息”的孙子在学业上一直没什么成就,倒是他的功课还不错,经常得先生的夸奖。老太太便一直怪罪先生不好,对王隆有偏见,没有用心教他。一连换了好几个先生,可惜王隆的学业还是没有进步。   十五岁那年,王琪学业有成,被推荐参加乡试,若是考上便能参加会试,甚至殿试,然后为官,像三叔那般出人头地。王李氏虽然内心不喜,但面上也对他和颜悦色了不少。   可惜好景不长,乡试还没来及参加,朝廷忽然下了一纸文书,凡是商贾之后一律取消考试资格。   这算是掐断了他的仕途和希望。王琪清楚的记得当年王李氏听到这个消息时的表情,简直就是把看笑话的心思摆在脸上,一连乐呵了好几天,连稍微的遮掩都没有,后来干脆直接在他面前大放厥词,“你就别想好事!”   从那个时候起,王琪就清楚的知道,王李氏不想他比王隆出息,更不想他比王隆过的好。就像现在,他和王隆都已经十七岁了。他无妻无子,孑然一身,而王隆已经妻妾成群,儿子都快满周岁了。这些,不能说没有王李氏的功劳。   想到往事,王琪冷笑了一声。当年总归是他太与世无争了,只想着好好过日子,能退就退,能忍就忍了,才让一群不入流的人渣贱人们骑到了自己头上。既然上天让他重新回到这个时候,凡是对不起他的人,他都要一一收拾了。贾富贵,就是第一个。   从袖子里掏出一枚小巧的印章,竟是用蜡雕成的,印章底部沾了红色的印泥,依稀能分辨出上面刻着“云林”“六十九”等字样。   王琪随手把印章扔进了旁边的火盆中,看着它化的干干净净,再也找不出一丝的痕迹,这才露出一个算计的笑。   既然老太太那么喜欢护短,让家里的所有人都为王隆让路,处处以他为先,连他手底下的一条狗千方百计的都护着。他倒要看看,若是比王家更有势力的人找上门来,老太太还有没有那个能力把短护到别人家里去,让别家人也为这个宝贝孙子让路。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长辈偏心的事我倒是听了不少,你们见过偏心的长辈吗? 第10章 讨好   没过几天,王家老三王耀独身一人回来探亲了。王琪也不意外,三婶方氏是相府的千金,身份高贵,虽然很中意三叔,但却对王家的商贾身份万分嫌弃。两人成亲那么多年,方氏屈尊来王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王李氏虽然不好相处,但却是个拜高踩低的,对这么个金贵儿媳妇非但不敢怒也不敢言,还上赶着巴结,跟供奉菩萨一样供着,对另外两个儿媳却是百般挑刺。为此,母亲和二婶朱氏颇有怨言,却无可奈何。   王耀回来那天天气正好,王李氏端坐在正堂的上座之上,一手拉着一个儿子,高兴的又是哭又是笑。其他人围在周围陪着,时不时说些吉利话惹老太太开心,一家人自然是一片其乐融融。   这一室的热闹当然和王琪没什么关系,象征性的和一行人打了个照面,王琪便把热闹留给他们,自己溜出去转悠了。   “少爷,三老爷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您不在旁边陪着,会不会不太好。”一同跟出来的王生有些不放心的道。   王琪笑道:“你放心,祖母正忙着和三叔他们叙旧,一时半会不会想到我的。他们估计会有很多体己话要说,我在那里反而会碍事。我们只要赶在午膳前回去就行了。”   “话是不错,但是就怕老夫人事后挑您的刺儿,说您不识大体。”想到王李氏对王琪吹毛求疵的态度,王生还是有些不放心。   王琪道:“就算我待在那儿,她也会千方百计的挑我的错处,让我在三叔面前难看,白白给王隆他们添了笑料。既如此,我又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这倒是。”王生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可三老爷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应该多陪着他才是。人都喜欢听好听的话,您就吃亏在嘴上了。您看二少爷那嘴甜的,都能说出朵花来,把老夫人和三老爷哄的多开心。您若是也能博了三老爷的欢心,有了三老爷撑腰,贾富贵他们也会收敛一些的。”   王琪自然明白王生的意思。三叔位高权重,是王家在外的依靠。王生是想让他多和三叔培养培养感情,争取得到三叔的喜爱,日后也好有个为他做主的人。   “论起油嘴滑舌,我自然不及王隆。拿自己的短处和他的长处相碰,未必能得了好去。”王琪笑着道:“况且,就算我留在那里,你觉得王隆会给我在三叔面前露脸的机会吗?”   王生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只觉得灰心到了极点,却也不再多嘴了。   看着他一脸的丧气样,王琪安慰道:“你也不用担心,想讨好三叔有的是办法。既然你少爷我耍嘴皮子没有王隆厉害,那就只能踏踏实实的做事了。”   “少爷有主意?”王生眼睛一亮,一脸期待的望向他。   王琪却是但笑不语。   两人先是去了张府拜会,可惜人家依然闭门谢客。没有见到张云林,王琪的心情忧虑。   其实,王生比王琪更加挂念张云林的生死。王琪得张云林青眼,经常去张府做客,在平遥县也算是个难得的荣耀。王烽和王隆顾忌着张云林,也只敢在私底下挤兑王琪,明面上却不敢过分。   如今见张府的情况,王生也知道张云林的身体不容乐观。看自家少爷面色凝重,王生还是忍着失望强打起精神安慰道:“少爷不用担心,好人都长命的,张大人一定会没事的。”   知道这是句宽慰人的话,丝毫没有任何实质上的作用。但王生毕竟是好心,王琪也没多说什么,笑着道:“我们去古宝斋看看吧。”   在平遥县,王琪只有董珏这么一个朋友。见他要去古宝斋,王生也十分赞成。两人便朝古宝斋走去。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听话,我说了不要你乱跑,你瞎跑什么?你是不是也想成井里的淹死鬼呀。”不远处,一个母亲揪着自家的孩子不住的骂,惹得路人纷纷侧目。   看着教训儿子的妇人,王生道:“因着前几日淹死小孩的事,这些当娘的也是战战兢兢的。”   “自然还是当娘的关心自己的孩子。”想到自己的母亲,王琪心中一酸。自从父母去世之后,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人疼爱他了。   两人沿街走着,还有几天就是年三十了,大街上除了热闹的人群外还多了很多执勤的衙役。他们一批一批列队从街上走过,像是在巡逻。   “大过年的,街上怎么那么多衙役,难道是防着孩子掉井里吗?”看着一波一波的官差,王琪好奇道。   早上王生刚从府里听了八卦,知道一些原委,忙低声向王琪解释:“我们太爷才没那么好的心呢。听说昨天晚上城东边的李大户被盗了,丢了好多财物。太爷十分震怒,勒令巡捕房赶快将盗贼擒获。依小的看,若是抓不到贼,今年我们太爷是过不了痛快年了。”   李家的老太爷原先是在京城做官的,在世时没少帮着家里人在老家置办地产。李老太爷过世之后,李家子侄不肖,便搬回了平遥县。虽然不做官了,但在平遥县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大户。   王琪笑道:“李大户是县太爷的亲家,若真丢了大批的财物,就算是为了自家女儿,县太爷也得马上破案。”   “可不是。”王生道:“听说从今天早晨起,城门口都有衙役把守,凡是出城的人都要挨个检查行囊,怕那贼把财物偷带出城去。”   回想起上一世,似乎也发生了这么件事。不过当时王琪一直挂念张云林的病情,无暇理会其他,也不知道最后盗贼抓住了没有。   一阵风刮来,王琪不由打了个寒颤。   王琪畏冷,这还是上一世落下的后遗症。当年他流落街头卖画之时,曾被贾富贵恶意整过,在腊月天里掉进了结冰的河水中。刺骨的冰水和刀割一般的寒风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恶梦。从那以后,王琪就落下了毛病,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只要进了腊月,听见风声,看到结冰,就忍不住打哆嗦,不管穿多暖和都没用。   见王琪脸色不好,王生怕他得风寒,连忙道:“少爷,我们赶快走吧。天太冷了,您身体不好,若是受了寒,老夫人又要念叨了。”   这话在别人听起来是祖母担心孙儿的身体,王琪却知道王生的意思。王李氏才不会担心他的身体,反而会怪罪他大过年的生病徒增晦气。   风越来越刺骨,王琪也不想和自己过不去,只得把盗贼的事抛在脑后,裹紧身上的大氅,带着王生朝古宝斋走去。   此处虽然离古宝斋不远,但街上的人太多,往来又有盘查的衙役。两人一路走过去,也稍微费了些时间。   “无双兄,生意兴隆呀。”看见董珏,王琪笑着拱手问好。   董珏慌忙拱手回礼:“琼琚兄来了,快快快,里面请。”   吩咐王生在外面候着,王琪这才随着董珏进了里面的雅间。   “知道琼琚兄有洁癖,可惜这两日客多,店里的杯子都被用过,下人们忙也没空洗,大都懒省事,勉强冲一冲就拿去泡茶了,所以我就不给你上茶了,反正茶泡上你也不会沾嘴,还不够浪费我的好茶叶呢。”两人关系都很熟了,董珏也没客套,很坦然的道。   听了这话,王琪不由一愣,随后才想起来,上一世他确实有洁癖。但自从被赶出家门之后,他什么穷日子都过了,早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如今重生,却也不好一下子把洁癖全改了,反正今日来也不是为了喝茶的。   王琪顺势道:“还是无双兄了解我,你我之间,就不必来那么多客套了。我看古宝斋内人来人往的,比对面的珍宝阁热闹多了。论起势头,珍宝阁还是难压古宝斋呀。”   董珏连连摇手,“这不正逢年节嘛,是送礼的时候。珍宝阁虽然财力和实力都比我强,就是吃亏在是新店,口碑和信誉什么的都不如我们古宝斋。”   王琪倒是能理解。送礼若是送个赝品出去,非但巴结不了人,还会讨个大大的没趣,更严重的会误了将来的前程,所以大家都谨慎的很。古宝斋虽然开在县里,却是多年的老字号,早年又卖出去几幅可遇不可求的名画,名头十分响亮。不说平遥县,就是郡里的很多官员都来这里挑字画古董。   “不过珍宝阁有郡里的大人做后台,有钱有势,听说早就收了很多名贵的字画。我这儿也就是看着热闹些,可那几个位高权重的大人早就去了珍宝阁。今年他们那边若是出了什么好货,打出去名头,等到明年就不好说了。”董珏忧心忡忡的道:“琼琚兄,你送来的那几幅字画也放在我这里那么长时间了,你就真的不打算卖给我?”   之前,王琪曾送来了四幅字画让董珏帮忙保管。如今听董珏的口风,看来已经替他验过那几幅画的真伪了。   王琪心下了然:“怎么,不怀疑我那几幅字画是赝品了?”   董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才道:“是兄弟我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怪了琼琚兄。当时你把那四幅字画交给我,让我暂时替你保管。就算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你能一口气拿出四幅古人的书画真迹呀。”   “如今怎么就信了?”王琪笑着问。   董珏也没扭捏,坦率道:“还不是我大哥。他就是属狗的,鼻子灵的很,哪有好东西一闻一个准。不瞒你说,你把东西送来没几天就被我大哥发现了。他一看就直了眼,立马请了大师过来鉴定,竟然都是真迹。我大哥当时说什么都要找你把那几幅字画买下来,若不是我知道你不想张扬,死命拦着,他恐怕早把你家的大门敲烂了。”   “董大哥确实比你有眼光。”王琪半开玩笑道。   没有理会王琪的奚落,董珏向前倾了倾身,道:“琼琚兄,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不喜欢应酬,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连平遥县都很少出去,到底是哪儿来的路子找到这几幅字画真迹?”   “不过是运气而已。”王琪低头一笑。   “顾恺之的《洛神赋图》和《女史箴图》,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还有王献之的《中秋帖》,这四样随便挑出来一个都是难得一见的臻品,我和大哥在古董字画行当里混了那么多年,怎么就没遇上你这样的好运?”董珏自然不信。   望着董珏“求知若渴”的脸,王琪在微微一笑。他有幸得到这四幅字画当然不是什么运气,而是靠着上一世的经历。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无话可说: 第11章 合伙   上一世王琪身败名裂,被赶出王家之后身无分文,一直靠卖字画为生,连温饱都顾不上。后来在平遥县实在待不下去了,只能改名换姓流落他乡。直到一位古董商相中了他的画,高价请他帮忙临摹古画,日子才渐渐好过起来。   那个古董商姓张名闯,半生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搜藏了大量名人的古画字帖。他专门雇了几个能人负责临摹,以假乱真,将赝品高价卖出,赚了不少钱。王琪本就有绘画和书法功底,久而久之,技艺越来越高超。到了后来,只需看一眼,就能完美的仿照字迹,毫无破绽,因此很得张闯的赏识。闲来无事之时,张闯也会给他聊聊天,讲讲搜集这些字画的经过。   董珏说的这四幅书画真迹,就散落在平遥县附近一些不起眼的地摊和小铺子里。王琪重新睁开眼睛,认清自己的现状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马不停蹄的找到它们,然后全都买回来。   “我若是说是神仙托梦告诉我的,你信吗?”王琪半真半假的道。   重生这件事,他自然不可能和董珏坦白,就算说了,也没人会信。   “少胡扯。”董珏被逗乐了,捂着嘴笑了一会才道:“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难为你。不过这几幅字画,你真不打算卖给我?”   “你古宝斋经营那么多年,古董字画见的还少了,差我这几幅吗?”王琪道。   其实王琪手里不止这四幅,他之所以将这些存在董珏这里,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再说,有贾富贵那个祸害在,全都放在家里也不安全。至于用处,王琪当然另有打算。   董珏苦下脸道:“你是不懂我们的难处,古宝斋的名头响,上门的客人要求也高。名人古画就那么些,还各个稀缺难找,卖一幅就少一幅,我上哪儿去弄那么多供应那些大人们。你不知道,这两天珍宝阁嚣张的厉害,处处压我一头,若你那几幅字画的名头传出去,我古宝斋还不把他们压得死死的。”   王琪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干古董字画这一行,靠的就是眼力。若是卖了假货,就算有多大的靠山都没用。有贾富贵帮忙,无双兄还怕珍宝阁出不了丑?”   想到贾富贵买给珍宝阁的那幅《秋鸣山居图》不知会被转卖给哪位贵人,董珏会意,“琼琚兄说的是。”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忘了问你了,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过了良久,董珏才想起问王琪的来意,“听说你三叔回来了,你不在家里陪他吗?”   王琪道:“我今日就是来取字画的。”   董珏一惊:“你要把画都拿走吗?”   “我只要王羲之那幅《快雪时晴帖》,剩下的还是暂时留在你这里。”王琪道。   眼见他没有连锅端,董珏这才松了口气。   “你要《快雪时晴帖》做什么,送给你三叔吗?”董珏问。   王琪点了点头,“我三叔的岳丈痴迷于王羲之的书法,这么多年来,三叔也没少跟着下功夫寻找。”   “没想到,你也变得那么会来事了。”董珏欣慰道:“那我派人把东西送到你府上去?”   “不用。”王琪摇了摇手道:“我自己带回去就好,你替我包的仔细些。”   董珏道:“这你放心,琼琚兄难得开窍了,兄弟我自然不会跌了你的份。”   知道董珏一定会让他满意,王琪也没过多嘱咐。   此时,门外忽然响起了掌柜的的敲门声,“少爷,县衙里的朱师爷来了,正在厅里等您呢。”   既然是县衙里的人,董珏不好怠慢,只好出去了。   王琪以为董珏会去很久,没成想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他便回来了。   “朱师爷找你有什么事?”王琪问。   董珏道:“也没什么,就是问问今天有没有人来店里典当些古董什么的。”   “来古董店里买卖古董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好好的,他一个师爷问这做什么?”虽然心里有了计量,王琪还是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董珏笑道:“估计和李家被盗的事有关吧。听说昨天夜里李家损失了不少财物,连城门口都在严查,怕贼人将财物夹带出城。朱师爷过来应该就是碰碰运气,看看偷盗的贼会不会蠢到自投罗网,过来倒卖赃物。”   “就算是销赃,那贼肯定也不会在平遥县里动手。”王琪笑道:“恐怕朱师爷自己也知道会白跑一趟吧。”   “可不是,我看朱师爷也没报什么希望。对了……”董珏将手中的纸递给王琪,道:“朱师爷还给了几个字,让我看看是否能认出是谁的笔迹。我是认不出,只能等大哥回来再看了。你看看认不认识。”   董珏手里拿的是一张很草率的纸条,似乎是从一张完整的纸上撕下来的。王琪接过来一看,上面写了四个清秀的小字“今夜子时”,这字似行非行,似楷非楷,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今夜子时?这是什么意思?”王琪疑惑道。   “这我哪儿知道。”董珏也觉得莫名其妙,他看着纸上的字,不由道:“虽然只有短短四个字,但不管是章法还是用笔都十分讲究,写这几个字的人一定有良好的书法造诣。朱师爷一口咬定字是我们县里的人写的。可我们县里的读书人也就那几个,有这般造诣的更少。你说会不会是张老先生的笔迹?”   将纸张还给董珏,王琪笑着摇头:“他老人家的字丰腴雄健,结体宽博大度,字字严谨,颇有庙堂气。这四个字结体圆劲内敛,而含刚柔,遒丽秀美,和张老先生的字根本不是一个路子。”   “我也觉得不像。”董珏道。   王琪不由问:“这几个字既然是朱师爷送来的,他不知道是谁写的吗?”   董珏道:“若是知道,他也不会巴巴的过来问我大哥了。估计是哪位达官贵人喜欢这字,我们太爷想巴结,又不知道写字的人,这才到我这里来碰碰运气吧。”   “若是如此,还不如去书院或去找天桥下面找卖字的问问。”王琪随口道。   “这还用你说,朱师爷肯定到处去问了,这种事当然得广撒网了。”董珏笑道。   感觉这事有些蹊跷,但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王琪索性不再多想。   “也亏得太爷还有心思送礼,县里的贼还没抓到呢。眼下李家的事闹的人心惶惶的,又赶上过年,县里的大户都加强了戒备,就连我大哥都多雇了好几个护院看家。你们家是县里的首富,我看你还是跟你二叔说一声,让他小心点好,免得也被贼惦记上。”董珏好心的嘱咐。   王琪笑道:“你放心,二叔和二弟比我更关心家里的银子,这事轮不到我来操心,他们肯定早就有所防备了。”   看着王琪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董珏还是忍不住劝道:“兄弟,不是我说。你爹一走,你奶奶和二叔肯定不会让你当家,你爹的那一份财产会不会分给你都不好说。你三叔虽然是个通情理的,但他毕竟回不来几次。再说,牵扯到分钱的买卖,亲兄弟都能反目成仇,更何况你们这种隔了一层的?反正你也抢不过王隆,与其坐着等死,还不如趁早为自己谋划谋划出路。”   董珏从小跟着兄长做生意,见惯了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兄弟阋墙,也看出来王琪的二叔和堂弟绝对容不下他。这么长时间,忍不住明里暗里的提醒了他很多回,可王琪总是不愿意面对。   “嗯,你说的确实有道理。”王琪点头道:“不管如何,我都应该有点自己的产业,就算离了王家,也不至于饿死。”   见王琪答的那么爽快,董珏倒是一愣。其实今日他也只是习惯性的一劝,没想到王琪竟然听进去了。   “不过……”王琪转而道:“我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绣花枕头,一出不了钱,二出不了力,又能做什么呢?”   董珏忙道:“原来还不好说,但现在就不一样了。我大哥对琼琚送来的那几幅字画十分喜欢。琼琚兄既然有这么好的门路,若是信得过兄弟,以后有好东西尽管送到古宝斋来,银子方面,我和大哥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看来他还是在打那几幅字画的主意。”心里想着,王琪笑着道:“这也是个办法,既如此,那以后就有劳无双兄了。”   “应该的。”董珏顿了顿,接着道:“那剩下的那三幅字画?”   知道董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王琪道:“不是不想卖给你,只不过这几幅字画太过招摇,古宝斋一口气出手三幅名贵的字画,也未必是件好事。”   董珏也不是愚昧的人,听了这话,也渐渐回过味来了。原先倒是他想的简单了,只想着先把画从王琪手里买过来,之后的事都好说。现在看来,难就难在之后的事上。   那三幅字画都是难得的臻品,若现世,定然成为达官贵人们争相抢夺的对象。自古不患寡而患不均,字画只有三幅,卖给谁都不是。就算是价高者得,位高权重的官员肯定不方便和有钱的商贾抢。到时候,得罪的人更多。董珏不由想,难怪大哥之后也没急着找王琪买画了,恐怕也是没有想到万全的方法。反正字画在自己手里压着,也不怕跑了。   看着董珏一脸纠结的样子,王琪笑道:“无双兄放心,画先在你这里放着,我自有办法把它们卖出去。到时候,既让你得了银子,还不会得罪人。运气若是好了,没准还能帮你把古宝斋的名头打到京城去,让珍宝阁望尘莫及。”   “我也不指望能把名气打到京城去,只要赚钱就行了。”董珏眼前一亮,“你有什么好主意?说出来听听。”   王琪却笑道:“你只管在店里等着就行了。”   “又卖关子。”董珏抱怨了一声,见王琪不肯明说,也不追问,反正他左右都吃不了亏,“既然琼琚兄有主意,那兄弟我就拭目以待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那个冠状病毒,都不敢出去玩了。哎 第12章 送礼   眼见该办的事都办的差不多了,王琪便起身告辞。   董珏心里高兴,非但殷勤的将王琪送出了门,还从柜上拿了一些贵重的年货,硬是塞到王琪手里。   抱着一叠礼盒,王生莫名其妙道:“今日董少爷怎么这般热情,还送了少爷这么多好东西?”   “没什么。”王琪笑道:“只是你家少爷要和董少爷一起做生意了。”   王生一愣,随即有些欣喜。王琪现在的情况,他是最清楚的。自从王辉走了之后,王家的买卖其实已经和王琪没有关系了。王烽虽然在明面上还是按着王辉在时的规矩给王琪分红,可真正到手的银子早就一日不如一日。   最近这几个月,王烽干脆用做生意亏本当借口,不但断了王琪的分红,还天天过来哭穷,劝说王琪拿银子出来接济家里的生意。虽然王琪手里有些钱,省着点花也能撑个几年。可是纵然省吃俭用,也抵不过坐吃山空。   “少爷能及早为自己谋划倒是件好事。”见自家少爷已经开始为自己做打算了,王生虽然高兴,还是忍不住担忧道:“您虽然和董公子要好,但和他一起做生意也要谨慎才行。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就算再好的关系,一旦牵扯上利益,都能反目成仇。您也只有这么一个朋友了。”   这话说的倒是不错,王琪跟着叹了口气。眼下也是无奈之举,平遥县的生意场是王家的天下,他的一举一动都躲不过二叔的眼睛。若是有个风吹草动,势必会遭到二叔和王隆的打压。在他有能力为自己谋划出路之前,必须得有足够的银子做资本,否则一切都是空谈。若想瞒着三叔赚钱,除了董珏之外,他也找不出其他能信任的人了。   再说,王琪这样做也不单单是为了自己。上一世,董珏就是因为出门做生意,出了意外死在了外面,最后连尸体都没有找到。若是董珏没有死,他被赶出王家后也不至于过的那么艰辛,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不管怎么样,董珏都是他从小到大的朋友,这一世一定要想办法救下他才行。   王琪回府之时,宴席早就开始多时了。一家人当然没有等他,都已经吃的差不多了,现在正围在一起逗孩子玩。   看着有说有笑的一家人,以及满桌的残羹,王琪嘲讽的一笑,也不计较。   王福被裹成了一个粽子,被王隆的正妻薛氏抱在怀里,接受一众人的“瞻仰”。   王耀的子女年幼,尚未成亲,还没来及让他抱上孙子。王福算是让王耀应上爷爷了,第一次见面,王耀自然喜欢,一直夸孩子长得好,连红包都包的大大的,乐得王隆和薛氏眉开眼笑的。   看着王隆和薛氏一副占尽了便宜的样子,王琪实在是不明白,明明生在富户,从小也没缺过银子,为什么还是如此的见钱眼开,简直上不了台面。   见人家一家人聊的热闹,显然也插不进去。王琪索性将那幅《快雪时晴帖》重新揣回袖子里。   桌上除了残羹之外,连一副干净的碗筷都没有,显然也没准备他的位置。看见这幅光景,王琪又是一阵冷笑。   由于王生手里拿的礼太多,王琪害怕被王李氏和王隆看见徒惹事端,便先打发他先回东苑了。如今身边连个差遣的人都没有,而王李氏身边的下人架子都大的很,又知道王琪不受待见,平时也没把他当成正经主子。就算吩咐他们办事,大多是敷衍了事,反正王琪也不敢认真追究他们的过失。   知道吩咐这些人去拿碗筷只会给他们机会恶心自己,索性王琪早就在董珏那里吃了东西,对一桌子的剩菜也不感兴趣,便远远的捡了个位置坐下来。   “大少爷这是哪儿去了,怎么刚刚一直没见着呀?”最先发现王琪的,是同样受到冷落的贾敏儿。   她虽然初时得宠,但肚子不争气,进门一年多了,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反而眼睁睁的看着不得宠的大娘子薛氏抢先生下了儿子。王隆喜新厌旧,又新娶了几房小妾,贾敏儿的待遇自然大不如从前。   偏偏薛氏怨恨她得宠时的骄横,时不时的给她甩脸子。贾敏儿一没家世依仗,二没子女傍身,自然不敢顶撞大娘子,日子过得也不痛快,只能拼命讨王隆的欢心。贾敏儿知道王隆看王琪不顺眼,没少利用王琪对她的那点旧情给他下绊子。   贾敏儿冷不丁的一开口,果真将众人的眼睛从孩子身上引开,转移到了王琪身上。   若是搁在以前,王琪铁定会感动,认为贾敏儿是家里唯一关心他的人,即使嫁给了王隆,也真心当他是自家人。可现在,王琪只想冷笑。   环视着不怀好意的堂弟一家以及睁大眼睛看笑话的一众仆役,王琪知道一场好戏就要正式打响了。他嘴角微微一勾,施施然的站起身来。   “你干什么去了,怎么现在才来?”王李氏看见王琪,脸色果真不好看。   王隆趁机添了一把火,别有用心的补刀:“大哥,三叔好不容易来一趟,又那么疼你,你怎么现在才过来?这午膳都用完了。你有什么事可以说一声,弟弟帮你去办。”   这话明面上听起来是关心哥哥,其实则是暗指王琪来的太晚,不尊重长辈。   果然,听了这话,王李氏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琪儿,身为家中的长房长孙,怎么这么不懂规矩,还没你弟弟识大体。明知道今天是咱家的团圆宴,还这么晚过来,难道还要长辈们等你不成?”   “奶奶别那么说,没准大哥是有什么事耽误了。”见王琪受了责备,王隆假意劝了两句,好整以暇的看着王琪挨训。   王李氏心里的火气更盛:“你不用替他说话,有事就不能待会在办吗?我也不指望他能像你一样孝顺,但起码的礼节也应该懂吧。”   见王李氏“气”的不轻,贾敏儿连忙起身,走到她身边,贴心的帮着她顺气,“老夫人不要生气了,没准大少爷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去办,走的急,一时忘了。”   “乡试又不用考他,家里的生意也不用他操心,他一个整日游手好闲吃闲饭的,还能有什么急事?”王李氏字字诛心。   王耀原本也对王琪的迟到有些不悦,听了王李氏的话,觉得过了,连忙道:“母亲怎么能这样说?”   “你呀,别替他求情。看看他,还有点长房长孙的样子吗?我们王家的脸都要被他丢尽了。你是不知道,家里的生意他也不管,整日只知道在屋里躺着,没事就出去闲逛。他要是有隆儿一半的上劲,我也能省很多心。”王李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倒是想管家里的生意,二叔敢让我插手吗?”心里冷笑,王琪看着王李氏“怒其不争”的脸,缓缓的开口:“奶奶误会了,孙儿岂敢对三叔不敬。不过是为三叔准备了一份礼物,这才耽搁了。”   “什么大不了的礼让你准备了这么长时间?”王李氏气道:“你看看你,犯了错都不知道承认,还整天给自己想着这些借口。”   王琪笑道:“这礼十分贵重,孙儿不敢假手他人,只能亲自去取。”   “不知琪儿寻了什么好东西给三叔?”见王李氏着实气的不轻,怕她说出更难听的话刺激王琪,王耀忙岔开话题,试图缓和气氛。   王琪恭敬的道:“上次三叔来,说喜欢王羲之的字,琪儿一直惦记着这事。也是凑巧,还真找到了。”   “琪儿真是有心了。”王羲之的真迹王耀也苦寻多年,可惜收获甚微。他自然不相信王琪一个黄毛小子有本事找的到真迹,但不管如何,他都感念王琪有这份心,“不知你找到的是哪一幅字?不会是《兰亭序》吧。”   这话就有些打趣的意味了,《兰亭序》早就失传多年,不知道跟着哪个皇帝陪葬了,怎么可能找到。   王琪也没指望王耀会信他,只是不慌不忙的从袖子里掏出字帖,小心的打开,这才恭敬的递了上去,“不是《兰亭集序》,是这幅《快雪时晴帖》。”   “《快雪时晴帖》也是王羲之书法中的精品,若能见到真迹也是不易。”王耀笑了一下,随手接过来扫了一眼,然后就再也没有移开眼。   看着儿子忽然间没了声响,一直盯着一张字看,王李氏担忧道:“儿呀,你没事吧。”   “这,这竟然……好像是真迹。”王耀激动的语无伦次,连手都有些微微发抖了。   王耀是科举出身,进入官场之后没少跟文人儒客交往,又受到书画造诣极高的老丈人影响,这么多年的耳濡目染之下,早练就了一双慧眼。真迹在前,就算不能有十成的把握,也能断定个七八分。   看着三叔兴奋的样子,王隆不服气的瞪了王琪一眼,随手就想把字帖从王耀手里抢过来看看,嘴上道:“三叔,这张纸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轻点,不要弄坏了。”眼见王隆动作如此粗鲁,王耀急了,“啪”的一下将他伸过来的手打开,力道不可谓不大。   冷不丁的挨了一下,王隆吃痛,却也不敢露出半分不满,只能讪讪的将挨打的手缩了回去,心里期盼着刚刚那一幕没有引起人注意。   王耀对字帖爱不释手,和王琪说话的语气中也多了几分热络,“琪儿呀,没想到你竟然能找到这么金贵的东西,三叔小瞧你了。”   “三叔喜欢就好。”王琪不卑不亢的道。   王李氏不知道儿子为何会突然如此高兴,忙问:“儿啊,那张纸到底是什么呀,值得你大惊小怪的?”   先确定了字体的风格和纸张墨迹的新旧程度,最后又看了看印章。王耀这才小心翼翼的将字帖收起来,然后对王李氏解释道:“母亲不知,这可不是一张普通的纸,这是王羲之的字。王羲之是书法大家,流传下来的真迹本就是寥寥无几,每一张都是千金难求。我岳丈痴迷于书法,最爱王羲之,若是见到这幅《快雪时晴帖》,一定会很高兴的。琪儿真是厉害,这回可让三叔大开眼界呀!”   眼见王琪仅仅用一幅字就讨得王耀如此开心,甚至还能巴结到相爷,在场的每一个人脸色都不好看。尤其是王李氏和王隆,几乎要用咬牙切齿来形容了。   看着他们精彩纷呈的脸,王琪心笑,“才这样就受不了了。别急呀,更难受的还在后面呢。”   --------------------   作者有话要说:   祝小天使们新年快乐,鼠年大吉! 第13章 出门   “听说相爷自己就是位书法大家,三叔跟在他老人家身边耳濡目染那么多年,肯定也练就了一手好字。假以时日,三叔的成就未必会在王羲之下。”王琪笑着道。   这马屁倒是将王耀拍的十分舒服,他看着王李氏道:“琪儿这孩子真是会说话,母亲为什么还总是责怪他不懂事。我看,是母亲对琪儿太过严格了。”   虽然不懂王耀为什么忽然对王琪另眼相看,但王李氏也知道和相爷有关,自然不敢说半句不好听的,只能干巴巴的陪着笑了笑。   “对了琪儿,这字你是从哪里找来的?价格恐怕不菲吧。”王耀看着王琪问。   王琪还没来及说话,王隆立马抢先道:“八成是从董珏那里弄来的吧。”   “董珏?”   见王耀面露疑色,王李氏连忙补充:“就是后街董家的二小子,你忘了,他们家开了一家店面,专门买古董的。”   “哦,原来是他。”王耀对董家有些印象,点头道:“没想到我们县里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里,竟然能出这么好的东西,真是难得。”   眼见王琪仅用了一幅字就惹得一向不动声色的三叔如此欢喜,王隆不甘心,急忙邀宠:“三叔既然喜欢王羲之,为什么不早说?就算跑遍大江南北,小侄也会给你找来。”   眼见王隆接话,王李氏立马帮着他往脸上贴金,“隆儿就是孝顺,这孩子呀,从小就贴心。”   “隆儿的心意三叔心领了。”王耀含蓄的一笑,“想法是好的,可你从小在读书上就不怎么上劲,恐怕连‘王羲之’是哪三个字都不知道,怎么能分的清真假,就怕花大价钱买个赝品,岂不是白白浪费银子?”   这话王耀不过就事论事,随口一说,但却在无意间揭了王隆的短儿。   当众丢了面子,尤其还是当着王琪的面,王隆的脸色铁青,却也不敢发作,只能忍着。   王李氏的脸色也不好看,可却不舍的冲着宝贝儿子发火,只能把火气撒到其他人身上,“若不是当年那几个教书先生不安好心,隆儿的学业又怎会耽误?琪儿也是,光顾着自己,一点都不知道照顾弟弟。难为隆儿还那么疼他,一直把他当亲哥哥看。隆儿这孩子就是太实在了,所以才总是遭人坑。”   “能把所有的坏事顺理成章,理直气壮的扯到我身上,王李氏也真是个人才。”王琪心中嗤笑。虽然已经知道王李氏是什么样的人,不至于伤心,但总是被这么胡乱攀咬,还是让他觉得十分厌烦。   反正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王琪也懒得继续和众人周旋,便对王耀道:“三叔,您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还是早些歇着吧,侄儿明日再来陪您说话。”   可惜王耀刚得了一幅宝贝字,正在兴头上,却没有休息的意思。   “你先别慌走。”王耀一把拉住王琪问:“董珏那里既然有羲之的真迹,是不是还有别的好东西?”   王琪还没来及开口,王隆又一次抢了他的话头:“董家就是卖古董字画的,三叔若是想看,侄儿陪你去。”   王隆往上凑的热乎,可王耀却明显对他不感兴趣,一双眼睛依然盯着王琪。王隆讨了个没趣,心中更加不忿。   “有倒是有。”眼见王隆热脸贴了凉屁股,王琪微微一笑,道:“三叔,眼下您刚回来,还是先稍作歇息,明日侄儿再陪您过去也不迟。”   “好东西可不能等,万一被人捷足先登了呢。你现在就带我去看看。”王耀显然连一刻都等不及了,一把拉住王琪就要走。   王琪笑着看了看身后众人阴沉或抑郁的脸色,恭敬的对王耀道:“是,侄儿这就吩咐人备车。”   王隆自然不想让王琪继续在王耀的面前得脸,有心想跟去,奈何人家丝毫没有带他去的意思。   王隆无奈,正准备舍了一张脸皮硬凑上去,在旁边一直没有做声的王烽却施施的站起身来,道:“隆儿,你三叔很久没回来了,对古宝斋不熟,你大哥身体不好,你还是跟着他们一起去吧。多拿些银票,把你三叔喜欢的东西都买下来。”   “是,父亲。”王烽这话顺理成章的给了王隆一个台阶,让他不至于跟的那么难堪。   王琪早就料到王隆会跟来,也没意外。他一边冷眼看着父子俩的一唱一和,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在古宝斋怎么敲王隆一笔。   “有琪儿陪我就够了,隆儿事忙,就不必跟着我们瞎折腾了。”王耀显然没有明白王烽的“苦心”,好心的推辞。   见王耀不想他跟去,王隆急了,忙道:“那怎么行,大哥都送三叔礼物了,侄儿也得孝敬三叔才是。”   “都是孝顺孩子,你们有这个心就行。三叔出门也是带了钱的,不需要花你们的银子。”王耀笑道。   王烽不赞同的道:“三弟毕竟做官,每月俸禄有限。古宝斋里的东西都很贵,出入的又都是县里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三弟在我们这可是名人,若是让他们看见你一掷千金,就怕传出去对你的官声不好。还是让隆儿出面买吧。”   王李氏也不舍得王耀花钱,忙跟着道:“你就听你二哥的吧,他是做哥哥的,给弟弟买东西不是应该的嘛。再说这家里的财产也有你一份,客气什么。”   “还是二哥想的周到。既如此,那小弟就先谢谢二哥了。”觉得王烽顾虑的对,王耀也没再推辞。   王烽给王隆使了个眼色,让他好好表现,争取讨的王耀欢心,把王琪的风头抢过来。   王隆会意,得意的撇了王琪一眼,心道:“待会在古宝斋,我一定买个更贵的东西孝敬三叔,把你的风头盖过去。”   稍微一看王隆志得意满的脸,王琪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心想:“既然是你自己上赶着凑上来的,就不要怪我坑你了。”   “既如此,二弟赶快去吩咐备车吧,不要让三叔冻着。”王琪顺理成章的对着王隆发号施令。   这话一出口,除了王耀以外,在场的人都是一愣。   虽然自古讲究长幼有序,大哥吩咐小弟办事并没什么不妥,但这事在王家却从来不会发生。王琪虽然是王家的大公子,但却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平时诺诺弱弱惯了,连喘气都不敢大声,在王隆面前根本没他说话的地方,像这样理所应当的指使王隆做事还是头一次。偏偏那架势自然而流畅,仿佛他经常做这事一样,跟平时那种畏缩模样完全不同。   眼见王琪竟然敢指使王隆,王李氏的眼睛冒火,像是在吃人。可惜她刚刚才往王隆脸上贴了金,说王隆一直拿王琪当亲哥哥,对王琪恭敬有礼。就算想装失忆,也得顾及着王耀不好糊弄。   王烽和薛氏的脸上也极为不悦,贾敏儿更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受主子的影响,连周围站着的下人都开始发抖了。他们纷纷抬眼偷偷打量王琪,可王琪偏偏临危不动,好像刚刚自己只是说了一句很普通的话而已。   王隆也气的不轻,可惜有王耀在场,他又一直在这个三叔面前为自己营造一个孝顺知礼的好形象,断不可能自己打脸,把这兄友弟恭的气氛破坏了。纵然再气,也只能生生忍下去。   在肚子里将王琪骂了个底朝天,想着等三叔走了之后一定好好收拾他,王隆只能恭敬的道:“小弟这就去办。”   看着窝了一肚子火却又敢怒不敢言的众人,王琪只觉得身心愉悦。   董珏没想到王琪和王隆会一起出现,稍微有些惊讶,待看清他们身后的王耀后,倒也明白了些。   王耀是当朝相爷的女婿,又身居高位,身份贵重,董珏不敢怠慢,忙殷勤的把人请进了雅间,又吩咐下人泡茶。   王琪借口如厕,和王耀打了个招呼便出来了。董珏会意,先是拿了几件名贵的瓷器和玉器请王耀赏玩,之后便不动声色的跟了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你三叔怎么过来了?”找了个稍微僻静的地方,董珏急忙问。   “自然是过来给你送银子的。”王琪笑道:“你觉得《女史箴图》和《中秋帖》加起来能值多少银子?”   董珏笑道:“看你说的,这东西跟本没价,就算是天价也有人愿意出。”   王琪斟酌了一下,道:“二十万两银子怎么样?”   “当然可以了。”董珏道:“你以为二十万两银子很容易拿吗?就算能卖十万两,也抵得上我们店里一年的收入了。”   “好。”王琪道:“你先给我准备些银票,多少不要紧,只要看着够多就行。待会我就用这些银票去套二十万两,我们两个对半分。”   “对半分?”董珏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毫无诚意的道:“这不太好吧,两幅画毕竟都是你的。让我净赚十万两,是不是有些多了。”   王琪笑道:“反正我们暂时是要绑在一起做生意了,你若是觉得占了便宜,以后不要坑我就行了。”   “看你说的,我怎么会坑你。”觉得王琪未必能做到,董珏随口道:“你要把画卖给你三叔吗?恕兄弟直言,你三叔虽然是大官,却未必能拿出那么多银子来。”   “银子自然不是我三叔出。”   “不是你三叔?”董珏一愣,随即回过味来:“不会是王隆出吧,他会吗?”   王琪露出一个算计的笑,“他一定会的。今日我用一张《快雪时晴帖》在三叔面前得了脸,他急着买一幅更贵的把我压下去,待会我们只要……”   听了王琪的计划,董珏了然一笑,“你可真有办法,我这就去给你准备银票,不过你真有把握吗?”   “你尽管放心。”王琪道。   见王琪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董珏心想:“反正这两幅画都不是我的,若是能得十万两银子自然更好,若是得不到也没什么损失。”   想通了这层,董珏便放心的让掌柜的去张罗了,自己匆匆忙忙回了雅间。   --------------------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到了,祝小天使们鼠年大吉。大家出门要戴口罩,注意安全呀。 第14章 较劲   古宝斋的掌柜办事周到,没过多久便给王琪送来了一沓银票。将银票装好,王琪稍微等了一会才重新回了雅间。他到的时候,王隆已经连着买下了好几件古玩玉器。   “大哥你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不会是吃坏肚子了吧。”抬眼见王琪回来,王隆假装关心的问。   “我是怕二弟的银子带的不够,又去银庄取了些。”王琪道。   王隆看了看他腰间鼓鼓的钱袋,心中暗道:“看来王琪这次为了讨好三叔真是下足了血本了,那我就更不可能让他如愿了。”   扫视了一眼王隆选的东西,王琪随手拿起一件玉如意,不以为意的道:“二弟已经选了这么多东西了。”   王隆得意的道:“我想着既然出来了,也给家里人都买些礼物。玉能养人,这柄玉如意就送给奶奶,大哥看怎么样?”   细细看了看手中的玉如意,王琪倒是笑了。   这玉料虽然是上层,做工也算精细,但却是最近雕成的。这种玉器虽然拿得出手,但也算不上新奇。放在古董店里,不上不下的,着实有些尴尬。恐怕是董珏抓住了王隆有意在三叔面前邀宠的心思,趁机把店里一些鸡肋的东西拿出来卖给他吧。   看着王琪拿着玉如意不说话,以为他露了怯,王隆终于找回一丝财大气粗的感觉,继续道:“还有那件茶具,要一万两银子,大哥你看怎么样?”   王琪放下玉如意,又去看了看王隆说的瓷器,只是点头:“嗯,不错。”   这话,王隆默认王琪是服输了,心里甚是满意,觉得扳回了一局。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加起来已经花了他将近两万两银子,虽然心在滴血,但想到能把王琪的风头盖过去,王隆觉得值了。   王耀对那套茶具爱不释手,直对董珏道:“没想到董贤侄这里还有这等臻品。”   “王大人过奖了,店里的东西能得您的眼是小侄的荣幸。”董珏顿了顿,开始挖坑:“王大人真是好福气,有这么孝顺的两个侄子。昨天琼琚兄刚花了十万两买下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今日王二兄弟又花了一万两买下这套茶具孝敬您。虽说银子并不能代表心意,但很多时候心意也只有银子才能体现呀。”   “大哥花了十万两银子?”王隆刚刚得意起来的心被董珏一句话浇凉了,“董兄,你说那张纸值十万两?”   “可不是。”董珏撒起谎来不打草稿,可着大的吹:“郡里的大人出了五十万两,我都没舍得卖。若不是听琼琚兄说王大人喜欢,我才不不会卖给他呢,琼琚兄可没那么大面子。”   王耀乐呵呵的道:“羲之的真迹,当的起这么多银子。”   一万两银子和十万两相比,自然是不值一提。王隆气的牙痒痒,没想到王琪不声不响的,居然能拿的出那么多银子。看来大伯死后没少给他留钱。   “二弟买东西买的也太急了些。”仿佛嫌王隆不够生气,王琪继续添火,“无双兄这里的好东西多了去了,只是还没拿出来而已。二弟千万不要把银子花完了,不然等好东西出来了,岂不是只有叹息的份了。”   没有理会王琪的话,王隆冷哼一声,道:“董老弟,你不厚道呀,有什么好东西就赶快拿上来吧,别藏着掖着了。”   “王二公子真是快人快语。”董珏笑道:“不瞒您说,我最近还真得了几件好东西,一直都没敢拿出来,既然王大人亲自莅临,肯定得拿出来让大人看看。”   “那还啰嗦什么,还不赶快拿出来给我三叔瞧瞧。”王隆道。   董珏没有劳动下人,而是亲自把卷轴取了出来。小心的将长卷展开之后,董珏才道:“王大人,请您过目。”   古宝斋既然能拿的出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自然也能拿的出其他好东西,王耀不敢怠慢,连忙走了上去。只是瞄了一眼,便一心扑到了画上。   董珏非常识时务的没有多话,等王耀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把画看了一遍,这才道:“王大人,您觉得这幅画如何?”   “没想到,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能亲眼看到顾恺之的《女史箴图》。”确定这幅画八成是真迹,王耀嘴里满是赞叹。   “久闻顾恺之善用的高古游丝描,笔法如春蚕吐丝,春云浮空,流水行地一般。这幅画画风古朴,只在人物的头发和裙边略施色彩,柔软而缠绵,倒是别有一番韵味呀。”王琪侃侃而谈,将画面品评的头头是道。   王耀赞道:“不错,没想到琪儿对顾恺之也有了解,真是难得呀。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人能沉下心来研究这些东西了。”   “三叔过奖了。”   见两人聊的热络,偏偏一句都听不懂,王隆心里着急,只能胡乱插几句嘴,试图引起王耀的注意。可惜他说的话根本是牛头不对马嘴,起先王耀还耐着性子敷衍几句,到了最后,也懒得搭理了。   这幅《女史箴图》是难得的名画,千金难求。因着当朝皇帝酷爱书画,为了巴结皇上,名人字画一直是京中权贵争相抢夺的物品。王耀自然知道这幅画的价值,等赏尽兴了,这才有些忐忑的开口询问价钱。   王隆等待多时,以为终于有了发挥的机会,忙对董珏道:“董二公子,这画我三叔喜欢,多少钱你直接说,不会亏待你的。”   “这幅画可比那张《快雪时晴帖》贵的多了,二少爷可是得大出血的。”董珏半玩笑着道。   虽然心疼银子,但是今天无论如何都得把王琪压下去。尽管万分的不愿意,但王隆还是梗着脖子道:“看你说的,我三叔喜欢的东西,就算是砸锅卖铁,我也得买下来孝敬他老人家才是。”   虽然知道银子最后肯定还是王烽出,王隆这话说的未免过头,但王耀心里还是十分欣慰。不管如何,小辈们有这个心就行了。   看着王耀满意的笑脸,王隆终于觉得堵在胸口的气顺了一些。   可惜还没等他得意多久,董珏一句话彻底将他吓了个半死,“那倒是,二十万两银子对王二公子来说,不过是零花钱而已。”   “那是!……什么?”以为自己听错了,王隆不敢置信的道:“二十万两银子?董兄,你没开玩笑吧。那个什么时晴帖也才十万两。”   “哎,王二公子此言差矣。咱先不论艺术价值,就看最实在的。那《快雪时晴帖》才多大,这《女史箴图》又有多大。就算是买布,也要按尺算钱吧。《女史箴图》可大了《快雪时晴帖》十倍有余。我只多收了您一倍的银子,已经是很给面子了。”董珏笑着忽悠:“古人云,一字千金。这《女史箴图》上的字也不少呀,更何况上面还有画呢。如此细算下来,我又该收多少呢?”   王琪心中暗赞:“虽然话糙,但理不糙。董珏真是好口才,定然怼的王隆无话可说。”   看着眼前的长卷,确实比那字帖大了很多。王隆果真无言以为。   见王隆不做声了,董珏看着王耀问:“王大人,您觉得这画值不值二十万两?”   听他出价那么高,王耀的脸色也不好看,但看着眼前的画却说不出不值的话,只是道:“值是值,不过……”   “王大人,顾恺之的画可是有市无价呀,别说二十万两,就是百万千万两银子也有人愿意出。”董珏顿了顿,不怀好意的给王隆戴高帽:“王家是我们县的首富,王家的公子们各个孝顺,这点银子怎么可能看在眼里,对吧王二公子。”   有心想逞强,但二十万两银子相当于王家所有铺面一年的收成,如泰山压顶一般,王隆到口的大话实在说不出,一张脸憋得铁青。   “虽然很值,但二十万两银子,确实是……”知道董珏说的是实话,但也清楚王隆肯定没有拿那么多银子,王耀心中不舍,实在为难。   董珏再接再厉,继续道:“先别慌看画了,王大人,你再看看这幅字如何?”说着,董珏又拿出一幅字来。   “竟然是王献之的《中秋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王耀反反复复确认了很多遍,才由衷的发出赞叹。   眼见是时候收网了,王琪给董珏使了个眼色。   董珏会意,连忙道:“俗话说,千金易得,知音难求。王大人是风雅之人,小侄也不想让这两幅名品落入俗人手中,糟蹋了好东西。不如这样,二十五万两银子,《女史箴图》再加上这幅《中秋帖》都是您的了。王大人,您看怎么样?”   如此说来,董珏算是卖了天大的面子。一时之间,王耀倒是不知说什么好了。   王琪倒是一愣,随即心笑:“董珏真不愧是做生意的,生生的杀了一口好价,不仅比他们预想的多了五万两,还让二叔他们觉得跟沾了多大便宜一样。”   “就这么说定了。”没等王耀开口,王琪直接拍板道:“无双兄,这二十五万两银子我出了。不过今天出来的急,银子没有带够,这是十五万两,你先收着。剩下的明天如数给你送来。”   王琪说完,便解下腰间鼓鼓的钱袋,就要递给董珏。   “不用这么麻烦,这银子我出了。”王隆本来还在犹豫,见王琪开口,立马慌着抢功,“董兄,我现在就派人给你取银票,二十五万两,绝对少不了。”   见王隆上了钩,董珏也没啰嗦,直接道:“如此,就多谢王二公子了。”   “隆儿,让你破费了。”王耀抱着字画,笑的合不拢嘴。   王隆心里虽苦,面上却还得装着:“都是应该的。”   未免夜长梦多,董珏当即就遣人跟着王隆的小厮去领银票。古宝斋的小厮是个腿脚利索的,没过多久就取回了银票。   亲眼看着董珏收了银票,王琪多少也放下心来。   王耀急着回去细细赏画,也无心再留。   眼见王耀归心似箭,王琪便向董珏拱手告辞。   扶着王耀上了马车,王琪对着出门相送的董珏点了点头,便跟着钻进了马车。   偶然经过的赵阿瞒看着王琪登上了一辆豪华的马车,又眼见着马车缓缓驶过之后,才抬头看了看古宝斋的匾额,随即冷笑:“果真还是有钱人,这里面随便一个东西的价钱,应该都够他和奶奶一年的花销了。也许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成为王琪那种人。可能以后,也不会和王琪有什么交集了。”   忽略了心里的那一点小小的失落,赵阿瞒裹紧了身上的棉衣,朝着济世医馆走去。   --------------------   作者有话要说:   都不敢出门了,希望这波肺炎赶快过去,大家便能开开心心的上街了。 第15章 生意   济世医馆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碌,由于看病的人太多,赵阿瞒被挤的一时找不到北,还好杏林看见了他,道:“阿瞒,你怎么过来了,马奶奶的身体又不好了?”   自从王琪交代了之后,济世医馆的学徒们只要有空都会轮流去赵阿瞒家里看看。时间一长,双方也都相熟了。因着是杏林揽的这份差事,他往赵阿瞒家里跑的最勤。见他们祖孙二人实在艰苦,杏林便整理了一些家中穿不着的衣服给他们送过去。虽然都是些旧衣,但是对于缺衣少食的赵阿瞒和马婆子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赵阿瞒见杏林还挂念着奶奶,心中感激,忙道:“托福,奶奶的身体已经好多了。还要谢谢医馆的照顾。这是奶奶亲手做的,请杏林大哥一定要收下。”   赵阿瞒说完便将揣在怀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杏林打开一看,竟是刚做的米糕,还发着热气。   “我们那都是顺手的事,马奶奶身体不好,还做这些做什么。”杏林笑道。   “对杏林大哥来说是顺手的事,对我和奶奶来说却是救命之恩。”赵阿瞒无比认真的道:“奶奶说过,滴水之恩,一定要涌泉相报。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杏林大哥和医馆里的各位的。”   杏林被逗乐了,“你这孩子真会说话。我正好从家里带了几件衣服,想着抽空给你送过去,既然你过来了,也省的我跑一趟了。”   赵阿瞒摸了摸身上的棉衣,不好意思的道:“杏林大哥已经送了我们不少东西了,我怎好一直收?”   “没事,反正都是我弟弟穿过的,他个长的太快不能穿了,扔了也可惜。你这身量正合适,千万不要嫌弃才好。”   人家都这样说了,赵阿瞒也不再拒绝,很干脆的道了谢。   “你这孩子真是懂事,除了照顾奶奶,还要打水洗衣煮饭。”杏林道:“我那弟弟可是连井边都不敢待。”   前几天井里淹死小孩的事闹得人心惶惶,知道他想说什么,赵阿瞒忙道:“大哥放心吧,我会很小心的。”   “我知道你会小心,不过这井边河边的还是少去为好。等我下次过去的时候帮你把水缸打满,你就不要去井边了。”杏林笑道。   “谢谢大哥。”赵阿瞒当然不会麻烦人家,只是一个劲的道谢。   拿着济世医馆送的衣物一路走回了家,刚到门口,赵阿瞒便看到隔壁的门被推开了。   “丫头姐姐,终于碰到你了。这几日去你家里找你,你都不在。”赵阿瞒十分高兴的道。   没想到会遇见他,丫头脸上一僵,随即有些不自在的道:“哦,这段时间有点忙。”   上次并没有帮赵阿瞒求医,丫头心中有愧,又不好意思找人家说清楚,只能一直刻意躲着不见。丫头心里想着,赵阿瞒是聪明人,等不到郎中,又在她这里扑了几次空,估计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本以为两家可能就要不相往来了,今天无意间撞上,见赵阿瞒丝毫没有记恨她,还热情的打招呼,丫头的心里更加愧疚了。她纠结了良久,还是问了一句,“那个,马奶奶的身体怎么样了?”   “还要多谢丫头姐姐,济世医馆的杏林大哥已经来过了,不但给看病,还送了很多衣衫和吃食。”赵阿瞒的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   “医馆里的人已经来过了?”丫头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是呀,你看,这都是他们送的衣服。”赵阿瞒扬了扬手中的包袱。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医馆里已经来了人,这事也算圆满的解决了。虽然和自己无关,但是多日来压在丫头心中的负罪感还是被冲淡了大半,她如释重负,笑着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哦,我还有事,等晚上再去看马奶奶。”   目送着丫头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赵阿瞒抬头看了看天,心里盘算:“该生火做晚饭了,家里的米只够吃两天了,明天还得想办法挣些钱才是。”   晚间,整个王宅灯火通明。王家的餐桌上,饭菜自然非常丰盛。可王家实际上的主人王烽却闷闷不乐。   听说花了二十五万两银子只买了两幅字画,王烽心里十分的不高兴。可惜大话已经说出口了,银子也花了,生气也于事无补,还会得罪王耀。王烽也不想出钱不讨好,只能在心里憋着。   “二哥,是不是让你太破费了。”二十五万两银子毕竟不是小数目,王耀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但却不后悔,只是道:“回京之后,我会派人把银子送回来的。”   虽然心中不快,但王烽却不敢收王耀的银子,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道:“看三弟说的,这点银子,二哥还是出的起,不用太放在心上。”   王耀也不是看不懂眼力价的人,知道今天这一把一定让二哥心疼的吐血。给银子王烽铁定不要,王耀只能尽力从别处做些弥补。   “这样吧,最近兵部要采购大批的锅碗瓢盆还有其他一些生活用具运往西南的军营,杂七杂八的算下来,少说也得有个一百万两银子。二哥既然也做杂货生意,店里少不了这些行当。兵部尚书是岳丈的学生,和相府交情不浅,不如我跟岳丈说说,将这笔生意交给二哥来办。”再三斟酌了一下,王耀还是开了口。   一百万两的买卖,就算只有三成的利也有三十万两可以赚,更何况还不止三成。王烽立马来了精神,连连道:“若是能得了这笔生意,自然是好。”   王琪的关注点却不在银子上,反而道:“兵部采购那么多厨具,难道是西南那边要打仗了吗?”   若不是王耀提起,王琪差点忘了,距今大概五六年之后,大梁国确实和西南方的吐蕃起了几次摩擦,有一场战事一直持续了两年。听说二叔他们当年也是趁着这次战事,狠狠的发了一笔国难财。   上一世,王琪在府里唯唯诺诺,和王耀也见不了几面,后来又被赶出了家门,自然不知道王耀和王烽私下里有什么往来。如今想,王家之所以会惹上灭门之祸,估计很早就埋下伏笔了。   没想到王琪那么敏锐,王耀表情一僵,随即转瞬即逝,“这些年虽无战事,但边境毕竟驻守了很多将士,寻常的采购也是在所难免。琪儿,我们家是商贾,身份敏感,说话做事方面还要谨慎呀。”   “就是,有银子赚就行了,朝廷里的事有相爷和三叔呢,还需要大哥来操心?”终于见王琪吃了瘪,王隆连忙抓住机会冷嘲热讽,仿佛要把今天一整天受的气都发泄出来。   没有理会王隆的阴阳怪气,王琪对着王耀拱手道:“是,三叔,琪儿知道了。”   看着王隆仿佛占了大便宜的样子,王烽不由的叹气,儿子实在太没出息了,大事不抓,反而纠结着在几句口角上和王琪争长论短,真是不像话。   害怕到手的银子跑了,王烽虽然急着把生意定下来,又不敢逼的太紧惹王耀反感,只能迂回道:“虽然最近并无战事,但若不是边关的将士,也没有我们平稳的生活。这事耽误不得,不知这批货什么时候要,我也好早早备下,省的误了时间。”   “这事怎么也得过完年再说,况且,还要岳丈发话才是。”说完这些,王耀看着王烽,严肃道:“毕竟是军用,若是得了这笔生意……不用我多说什么吧,二哥。”   知道自己这个二哥有时候喜欢耍些滑头,占几斤几两的小便宜。王耀害怕他拎不清,贪图小利益坏了大事,不得不出声提醒。   王烽连忙一本正经的打包票:“三弟放心,毕竟是朝廷的生意,二哥一定小心再小心,送过去的东西绝对过关,不会让你难做的。不过,这么大的买卖,相爷肯为我们家进言吗?”   知道方廷玉一直看不上王家,王烽还真有些担心这样的好事落不到自己头上。   “二哥只管保证这批货的质量上层,其他的就不用管了。”王耀道:“看见这几幅字画,相信岳丈也会十分高兴的。”   看来,还真是有钱好办事呀,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相爷也不能免俗。王烽心下了然,连连拱手:“如此就有劳三弟了。”   “行了行了,你们兄弟俩不要提生意上的这些事了,还是赶快吃饭吧,饭菜都凉了。”眼见生意已经拍了板,王李氏笑着给王耀夹菜。   她本来也因为花了二十五万两银子十分不悦,如今听说有一百万两银子的生意,当即把之前的那点不快丢到脑后。   王李氏和王烽都喜笑颜开了,饭桌上的气氛这才活跃起来。   “母亲,等过完年,我想把琪儿带到京城去。”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王耀忽然开口。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傻了眼。要知道,王耀成亲后一直和岳父同住。王耀的岳父方廷玉出身于书香门第,位高权重,虽然招了王耀这个商贾出身的人做了女婿,但从骨子里还是看不起商贾。王耀成亲那么多年,妻子方氏来平遥县的次数屈指可数。索性王家人也很知趣,不敢过多计较,更不敢主动凑上去自讨没趣。能去方府小住几日对王家人来说,可是给了天大的脸面。   王家人都十分清楚,王耀是个十分知轻重的人,早就摸清了岳父的脾性,不然也不会那么受器重。他既然主动提出带王琪去方府,就是敢保证一定能给王琪在方廷玉面前谋个一席之地。   除了王琪之外,其他人的脸色立马难看了下来。   王隆的脸当场就变了,银子是他花的,礼是他买的,为什么得好处的还是王琪。王隆当即就想站起来反对,若不是被王烽悄悄拉住,早就就从板凳上蹦起来了。   王烽算是稳得住的,以退为进:“琪儿从小便好读书,若不是……哎,若是能得了方大人的眼,日后未必不会有个好前程。只是大哥大嫂早逝,只留下琪儿这一个儿子,想到他要远走他乡,我也是万分不舍。哎,今日是我们家的团圆宴,先不提这些。三弟,我们喝酒。”   王琪知道王李氏和二叔肯定不会让三叔带他去京城,况且他也不想离开。但是他倒乐的看王李氏和二叔一家提心吊胆,惊慌失措的样子。   “对,对,这些以后再说。”王李氏也慌忙道。   不动声色的看着母子俩一唱一和的煽情演戏,王琪也不急着表态。一顿饭就在各怀鬼胎中度过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一连在家憋了几天了,虽然我不在湖北,但是不出去就是对社会最大的贡献。小天使们一定少出门、多喝水、勤洗手呀! 第16章 憋火   “母亲,你不知道,我岳父痴迷于王羲之好多年了。这么多年来,也有不少人送过所谓的真迹,可大多都是赝品。以至于到现在岳父手中除了一张《十七帖》之外,再没见到其他真迹。”晚膳过后,王耀依然无比兴奋的对着王李氏说道着:“今年这个年过的真是不一般,不仅得了‘二王’的真迹,还得了顾恺之的《女史箴图》,回去让岳父看见,还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王李氏早就对这些话不耐烦了,已经打断了好几次。偏偏儿子在兴头上,王李氏不能不听,只觉得如坐针毡,浑身上下难受的很。   “琪儿这孩子还真是让我意想不到,没想到他的眼光竟然那么准,对书画的造诣也高。今天听他品评《女史箴图》,还真有那么点意思。”王耀兴致勃勃的继续。   王李氏却见不得王琪越过王隆去,下意识的为王隆的脸上擦粉:“隆儿也很聪明,那么小就帮他爹打理生意,街上的人都夸隆儿眼光准……”   可惜王耀没能体会王李氏的“苦心”,继续自顾自的道:“母亲,反正琪儿也不能考取功名了,不如让我把琪儿带回去,只要能跟在岳丈身边,哪怕是磨墨理纸也好。若真得了岳丈的眼,没准日后也能谋个一官半职的。”   见王耀是真心要把王琪带走谋个前程,王李氏心中万分不愿,又不能明说,只能干笑着道:“琪儿这孩子从小被他娘惯坏,没个眼力价,也不会说话,就怕不小心得罪了人。这事还是缓缓再说吧。”   事到如今,王耀多少也能感觉到王李氏真的不愿意让王琪去京城。以为她是舍不得孙儿出远门,反正这事不急于一时,王耀也就不再提了。   见儿子没有坚持,知道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王李氏稍稍松了口气。   王李氏那边不痛快,王隆这边也不消停。   辛苦的忙了一天,本以为可以靠着财大气粗独占鳌头,没想到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王隆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谁知刚一进房门,正妻薛氏就迫不及待的开口询问:“相公,你说三叔不会真想把大哥带走吧。”   “就王琪那副鬼样子,也配!”王隆不爽的道。   薛氏丝毫没有注意王隆的脸色,依旧自顾自的道:“那也不好说。听说京城的大人们就喜欢那种有才气的,张云林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若大哥能得张云林喜欢,得相爷的喜欢也不是不可能。”   “胡说什么,就你个妇道人家懂的多。”压了一天的怒火终于爆发了,王隆摔门而出,留下一脸不明所以的薛氏。   愤怒的在廊前溜达了半响,王隆越想越来气,若不是顾念着宝贝儿子太小需要当娘的照顾,他非得把薛氏那张嘴打烂。   眼下薛氏房里是不愿意过去了,又没有心思去找其他小妾寻欢作乐。王隆抬头看见贾敏儿房里的灯还亮着,便抬步走了过去。   不得不说,论起知道他心思的,薛氏和新纳的几个小妾加起来都不如贾敏儿。再说,现在还不到和王琪撕破脸的地步,若想给王琪点教训,少不了贾富贵出力。   看到王隆过来,贾敏儿十分的受宠若惊。自从王福出生之后,王隆大多时候都是留在薛氏那里逗儿子,晚上也是歇在新纳的几个小妾那里,已经很久没进她的房门了。   虽然知道王隆今日的心情铁定不好,但来了总归是好事。贾敏儿精神大振,想着今夜一定要在床笫间百般迎合讨好,让王隆记起她的好来。可惜王隆今日却没了那般心思,从进门开始就虎着张脸,弄的贾敏儿也跟着战战兢兢。   其实贾敏儿心里清楚王隆心情不好的原因。也不能怪他生气,王琪今天的表现确实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就像忽然开窍了一般,打的王隆毫无招架之力。这是贾敏儿入府之后从来没有见过的。   在贾敏儿看来,王琪虽然长得好,又知书达理、文质彬彬,但也就是长相上让人心动,骨子里却是胆小又懦弱,还没什么心眼。说白了就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谁能想到他有那么重的心机,竟然瞒着众人早早的做好了打算,不但讨好了王耀,还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会咬人的狗都不露齿,出身的大户人家的人又有几个是省油的灯。难道王琪只是表面上看着懦懦弱弱的,内里却是个狠角色?贾敏儿越想越拿不准,不由暗自后悔,当年她舍了王琪改嫁王隆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贾敏儿这边出神出的正欢,王隆却不高兴了,一杯热茶直接泼她脸上,怒道:“爷来了不知道伺候吗,傻站着干什么呢?”   慌忙回过神来,贾敏儿暗自叫苦,连脸上的茶水都不顾得擦,慌忙跪在贾富贵脚下给他脱鞋,“相公有好些日子没来妾身房里了,妾身只是高兴。”   王隆却不领情,直接道:“把贾富贵给我叫来。”   “相公,眼下时候不早了,大门都已经落锁了,不如等明天吧?”贾敏儿下意识的劝道。   虽然不知道王隆为什么要找贾富贵,但贾敏儿知道自己哥哥的德行,这会估计已经醉倒在哪个妓院里面了,一时半会肯定找不到人。   王隆反手就赏给了贾敏儿一个大耳刮子,“若不是你那笨蛋大哥办事不利,怎么可能让王琪爬到我头上?还敢给我顶嘴,半柱香的时间内见不到贾富贵人,别怪我送你这个贱人出府!”   “是,妾身这就去。”被这句话吓到,贾敏儿捂着红肿的半边脸,含着泪跑了出去。   也不能怪贾敏儿害怕,她虽然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奈何家里太穷,迫不得已做了戏子。就算嫁给王隆,因着戏子的身份又没有陪嫁,也只能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妾。若是王隆把她休了,之后的日子肯定更惨。   “春茶,春茶。”   贾敏儿的贴身侍婢听见自家主子的声音连忙跑了出来,看见贾敏儿脸上的巴掌印又是一惊,慌忙道:“姨娘您这脸怎么了,奴婢这就拿药膏给您擦擦。”   贾敏儿此时已经顾不上自己的脸了,她一把抓住春茶的手道:“快去叫牛三,让他把贾爷找来。”   “贾爷?”春茶为难的道:“都这个时辰了,恐怕不好找,等明天不行吗?”   “快去!”贾敏儿歇斯底里道:“多派些人手,就算把平遥县的妓院都找遍,也要把他找出来。”   见她急成这个样子,春茶也知道事情严重,不敢怠慢,连忙去办了。   牛三找到贾富贵的时候,他正搂着两个花娘在被窝里闹腾。猝不及防的被提溜出来,贾富贵上下都窝火。但碍于是王隆的命令,就算有一万个胆子,贾富贵也不敢耽搁,只能麻溜的提上裤子滚去了王家。   “二爷,您找小的?”   见到王隆,贾富贵熟练的跪在地上请了个安,正准备在说几句讨巧的吉利话,没想到王隆当胸一脚将他踹了个底朝天。   这力道着实不小,贾富贵疼的呲牙咧嘴。但他也不敢矫情,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跪好,心里拼命琢磨着最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惹得主子大发雷霆。   “我养你有什么用?整日里只知道逛窑子喝花酒,一点正事都办不好。”王隆怒气冲冲的道。   虽然心里莫名其妙,但知道王隆心情不好,贾富贵也不敢迎风上,只能讨好的道:“二爷说的是,是小的不会办事惹二爷生气了,还请二爷给小的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饶了小的这一次吧。”   贾富贵这话说的很有技巧,既没有为自己叫屈,也没有凑上去询问原因自讨没趣,又恰到好处的给了王隆一个发号施令的台阶。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的人。王隆也知道今天这事怪不着贾富贵,只是他这火气不发出来委实不痛快,必须找个人出出气。眼见贾富贵如此会来事,想到之后还要用他,王隆心里的火气也下去了不少。   “起来吧。”   眼见王隆语气中略有缓和,贾富贵终于松了口气。   屋内的其他人早就躲出去了,眼见王隆的茶杯空了,贾富贵连忙走上前去给他倒了杯茶,恭敬的递到王隆手上,这才试探的道:“小的们见识浅,很多事情都不明白,还望二爷受累多提点提点。”   王隆哼了一声,这才道:“你前一阵子经常出入东苑,我问你,王琪那里是不是有很多银子?”王琪花了十万两之后还能拿出二十五万两银子,想来家底够厚。   “银子倒是没有看见,不过他书房里的字画倒是蛮多的。”贾富贵随口道。   “字画。”王隆一愣。   今日刚花了二十五万两买了两张字画,如今王隆却是不敢小看这些东西。若是王琪手里的字画都很值钱,那可比辛辛苦苦做生意来钱快多了。王隆不由打起了小算盘。   其实话刚出口,贾富贵就后悔了。他怎么能把字画的事说出去呢,这不是自打自招吗?   看着王隆一直不说话,贾富贵愈发的心虚。虽然隔三差五去找王琪的晦气是王隆默许的事,但私自从王琪那里拿东西卖却是他瞒着王隆做的。东苑的好东西太多了,随便拿一样都够好几天的花销。王琪又是个软柿子,就算拿他一点东西,他也未必敢声张。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贾富贵试探着拿了几个小物件,王琪果真连个屁都没敢放。贾富贵自以为找了个发财的路子,胆子越来越大,心也越来越贪。但是王琪的钱毕竟是王家的钱,以后迟早都是王隆的。这件事若是让王隆知道了,未必能容他。   心里想着,贾富贵不由得出了一头的汗。不过他还是十分奇怪,他在王琪那里拿东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直相安无事。王隆为何会在今日专门把他找来问,难道为了张老头那幅画,王琪那个胆小鬼真敢去告状?   想到这里,贾富贵也有些后悔,当时拿那幅画是因为气不过王生那个小崽子用张老头压他,让他在一众小厮面前下不来台,这才给王琪一个下马威。如今想来,这件事办的确实有些草率了。   “小的也有好几日没有去大少爷那里了。”贾富贵不知道王隆知道了多少,不敢撒谎,更不敢全招,只能避重就轻的道:“不过之前过去的时候,确实看见大少爷的书房里挂着一些字画,小的看不懂,也就没怎么注意。”   他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假,如今没有王隆的特别吩咐,他也只有在缺银子的时候才会去王琪那里。   贾富贵小心看了看王隆的脸色,试探的问:“二爷为什么要问起这个?”   “哼。”想到让他吃亏的那些字画,王隆就气不打一处来。但他自然不会和银子过不去。眉心一动,王隆忽然想出了一条妙计。   贾富贵察言观色,见他那双阴鸷的眼睛中闪着贪婪的狠辣,不由打了个寒颤。   --------------------   作者有话要说:   在家带了快一个星期了,十分无聊。小天使们有什么好看的小说和电视剧能给我推荐一下吗?只要没有女主就行^_^ 第17章 找茬   看着王隆满脸的恶毒,贾富贵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能战战兢兢的等着王隆发话。   “听说你前些日子和我大哥发生过一些争执,还把我大哥的头撞伤了。”王隆喝了口茶,悠悠道。   笃定一定是王琪告了状,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出,贾富贵在心里恶狠狠的给王琪记了好几笔账,面上却做小伏低。   给王隆磕了个头,贾富贵委屈道:“小的冤枉呀,那是大少爷没有站稳自己撞的,和小的无关呀。”   “可我怎么听说是你要抢他的东西,他不肯,这才被你推了一把?”王隆冷声道。   不知道王隆是真知道的那么清楚,还是故意诈他,贾富贵害怕了,嘴上却不敢认:“哪有这种事,这一定是别人污蔑小的。”   “行了,你也不要装了。”王隆示意贾富贵站起来,接着道:“现在王家的下人谁不知道你贾爷的厉害,连王家大公子都不放在眼里。听说王琪自己都放出了口风,以后你过去,想拿什么就拿什么?我问你,这些日子,你在我大哥那里拿了多少值钱的东西?”   贾富贵只觉得一双腿抖得像筛糠,他顾不得擦头上的冷汗,咬着牙表决心,“小的只听二爷的吩咐,二爷让小的拿什么,小的拿什么,二爷不让小的拿,小的就算是把手剁了,也不敢碰任何东西。”   “好。”王隆站起来,拍了拍贾富贵的肩道:“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你明天就去东苑,把王琪的书画全都拿走。”   猝不及防的来了个逆转,贾富贵一愣,却听王隆继续道:“命令虽然是我下的,但是出了这个门,我什么都没说过。若是出了事,你……”   “二爷尽管放心,若是出了篓子,全怪小的贪心,和二爷一点关系都没有。”贾富贵连忙道。   王隆满意的点了点头,“威风,你在东苑可以尽情的耍,但是出了东苑的门,你还是得低调点。”   “小的明白了,一定不会让二爷失望的。”贾富贵讨好道。   反正明日还有正事要办,王隆便让贾富贵歇在府上。贾敏儿连忙命春茶在梨花苑的门房给他安排了个房间,并再三叮嘱贾富贵不要乱跑,这才打发他去休息。   此时夜早已经深了,王隆理所当然的留在贾敏儿这里过夜。   贾敏儿一边伺候王隆更衣,一边小心的看他的脸色,见他心情似乎不错,这才大胆的道:“相公,咱是不是再考虑一下。眼下三老爷还在府里,你这样让哥哥去大少爷那里拿东西,会不会惹出什么事来?大少爷今日刚在三老爷那里出了头,若是吃了那么大的亏,未必会忍呀。您想教训他,等三老爷走了,一切还不是随您。”   “你不懂。”王隆道:“正是因为王琪今天在三叔面前得了脸,才得赶快给他个下马威,把他的傲气打压下去,也省的他不知天高地厚。今天你也看见了,他竟敢使唤起我来了,也不看看他是个什么东西。若是这期间让他使唤惯了,以后我在王家还怎么立威呀。”   知道王隆铁了心的要去王琪那里闹一场,贾敏儿担心贾富贵凭白做了出头的鸟,还是道:“可是三老爷那……”   “你放心,三叔向来尊重师长,回府的第二日都会去拜见当年教他的私塾先生,这么多年从没变过。明日你派人在大门口守着,等三叔走了再让贾富贵动手。万一真闹起来,只要贾富贵咬死不忍,谁还能奈何的了他?”   若是王耀不在,一切倒是好说。贾敏儿仔细想了想,也笑了,“还是相公厉害。到时候一定让王琪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了也没人信。”   事已经安排妥当了,王隆心宽了,自然也有了兴致,搂着贾敏儿一通翻云覆雨。贾敏儿抓住机会,让王隆十分尽兴。   等王隆睡熟了之后,贾敏儿这才蹑手蹑脚的从床上爬下来,披了衣服悄悄出了房门。   还差几天就要过年了,夜空中时不时的响起几声炮竹声,凭添了一些年味。贾敏儿没敢点灯,一路摸着黑悄悄的走到了贾富贵门前。   贾富贵早就在房里等候多时了,见贾敏儿过来,连忙一把抓住她道:“妹子呀,你可来了,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我在王琪那里拿东西卖钱的事被二爷知道了,二爷因为这事怪我。”   “二爷有没有因为这事怪你我不知道,不过今天二爷在王琪那里确实吃了亏。”贾敏儿把今天发生的事详详细细的给贾富贵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贾富贵不由咂舌,“乖乖,一幅画一张字就能值十万两银子,若是我也能得一幅那样的字,这辈子都不用发愁了。”   抬头看了看贾敏儿的脸色,贾富贵也知道这话说的不是时候,连忙咳嗽了一声,才道:“我们说正事,听说王家的三老爷可是京城的大官,连县太爷都不敢得罪。既然王琪在三老爷那里得了那么大的脸,明天我去他那里挑事,不是自己往绝路上走吗?万一王琪那个泥捏的去三老爷那里告状,二爷能保的住我吗?”   “你放心,我已经探过二爷的口风了。明天三老爷要出门,你去大少爷那里的时候小心着些,最好提前给自己找个不在场的人证。万一真的闹起来,你只说没有去过东苑。大少爷一没人证二没物证,口说无凭,有老太太和二老爷在,断然也不会由着王琪污蔑二爷的人。”贾敏儿分析道。   贾富贵还是不放心:“东苑除了王琪还有王生和其他仆役呢,他们又不瞎,怎么就没人证了?”   “说你傻,你还真是傻。”贾敏儿恨铁不成钢道:“你也不想想,东苑的那些仆役都是吃干饭的吗,会容许你三番四次的上门找茬还拿了那么多东西?若没有二爷的默许,你早就被打出去了。”   她不说贾富贵还不觉得,如今这才想起,每次他去东苑找茬的时候,除了王生会上前拦拦,其他仆役根本不沾边。原本他还以为下人和主子一样窝囊,没成想原来是有王隆在后面撑腰。   “噢,你是说,东苑的其他仆役早就归顺二爷了。”贾富贵后知后觉的道。   贾敏儿意味深长的道:“你在东苑做了什么,二爷都清清楚楚。我劝你还是听二爷的吩咐,就算闹到三老爷那里,你只管咬死不认,有二爷在,东苑的仆役也会帮着你说话的。”   贾富贵点了点头,“若东苑的仆役都肯为我作证,任凭王琪和王生两个人说破了天,也没人信他们。”   “没错。”贾敏儿笑道:“到时候我再帮衬几句,老夫人一定会觉得是大少爷仗着在三老爷面前得了脸,便故意打压二爷。只要老夫人一开口,王琪就死定了。没准还会把他好不容易在三老爷面前得的脸全都败干净。”   如今贾富贵终于没了后顾之忧,偏偏他死性不改,又动了点歪心,“妹子,王琪的画那么多,就算是他自己也未必能数的清楚。若是我扣下一两幅,二爷应该也不会发现吧。”   “你还是省省吧。万一这件事成了,二爷还能少了你的好处?”贾敏儿瞪了他一眼:“我劝你不要乱动心思了。”   “行,行,都听你的。”见贾敏儿如此胆小怕事,贾富贵心中不悦,挥挥手道:“你快点回去吧,明日三老爷走了之后,别忘了通知我。”   看贾富贵的样子就知道他贼心不死,贾敏儿知道劝也劝不住,也没办法,只能离开了。   折腾了半宿,贾富贵也累的够呛,熄了灯便睡了。   窗外黑漆漆的,偶尔在空中响起几声炮竹声,给死气沉沉的夜增添了一些喜气。   东苑里的下人早就已经睡下了,王生一个人急匆匆的穿过长廊,带着一股寒风进了王琪的房间。   “少爷,小的回来了。”王生吸溜着鼻子道。   他已经在冰天雪地里悄悄躲了很长时间,早就冻得够呛。   王琪披着大氅,正坐在火盆旁边看书。见他这样,忙指了指炉子上热着的一盅东西。   王生也没扭捏,直接将盅里的东西倒进碗中。一股浓郁的姜味瞬间弥漫在屋内。   王琪静静的看着王生干了两大碗姜汤,又让他坐在火盆边暖和了一会,才缓缓问:“有消息了吗?”   “嗯。”王生点头道:“小的听您的吩咐,一早就偷偷在梨花苑那里守着。果然不出您所料,贾富贵真的来了。”   王琪的目光一暗,心道:“没想到还真的来了,看来,王隆的耐性比他想象中的要差很多。”   “少爷,您怎么知道贾富贵会来?”王生一边烤火一边问。   王琪却没有回答他,而是问:“之前我交给你的东西还在吧。”   “自然在,小的小心收着呢,刚刚出门前还查看了。”王生道。   王琪道:“在就好,你现在就随我去南苑走一趟。只要三叔一来,你马上把东西拿过来。切记不要惊动任何人。”   “现在吗?”王生看了看外面的天,道:“少爷,都这个时辰了,天又冷,三老爷肯定已经休息了。”   王琪笑道:“你放心,三叔刚得了三幅名贵的字画,回府之后便忙着应付奶奶和二叔他们,根本没空细细欣赏。他现在正在兴头上,不会那么早睡的。你安心随我过去便是。”   “是。”王生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忙从里间拿出一件厚厚的披风,给王琪披上,道:“天冷,少爷多穿一些,也省的着凉。”   屋外,夜凉如水,寒风依旧。   --------------------   作者有话要说:   又在家躺了一天的我路过。。。 第18章 遭殃   第二日用过早膳,得知王耀已经出门了,贾富贵这才偷偷摸摸的来到东苑。进了东苑的大门,贾富贵立马收了之前的畏缩样,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王生看见他,只觉得眼皮子一跳,但也不敢怠慢,还得忍着恶心迎上来,笑着道:“贾爷怎么来了,我们家少爷还没起呢。”   “还没起呢,那正好。他睡他的,我忙我的。”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王生,贾富贵轻车熟路地朝王琪的书房走去。   知道贾富贵不安好心,王生自然不可能由着他,忙放下手中端着的铜盆,几步拦在贾富贵面前,朗声道:“贾爷,您要干什么?不经主人的同意就闯进别人家的书房,这样做合适吗?”   “嗨,你这小兔崽子。你家少爷在我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一声,你算个什么东西,敢管我!”一把将王生推了个撂跤,贾富贵几步闯进了王琪的书房。   书房里的字画比上次来的时候又多了几幅,看在贾富贵眼里,全是白花花的银子。他也不罗嗦,直接上手把挂在墙上的字画摘下来卷巴卷巴堆成一小摞。墙上的字画卷完之后,贾富贵还不满足,在书房里翻箱倒柜,把屋里弄的一团乱。他识字不多,也分不清好坏,只能把凡是盖了印章的字和画全都带走。   贾富贵两边腋下夹着大小纸卷出了门,抬头便看见王琪那张淡然的脸。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王琪的脸上虽无表情,但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寒气,尤其是那双眼睛,居然透着几分凌厉。   贾富贵不由得一愣,王琪是这样的吗?怎么感觉有些不同了。若不是有王生跟在身边,贾富贵都以为换了个人。他不由得开始回忆,原来的王琪是什么样子。可惜贾富贵打心底里没把这个白面团子大少爷看在眼里,平时也没多留意。如今回想起来,竟然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   “哟,贾爷这大包小包的,是在干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从自己家里出来的呢。”王生有意酸他。   王琪也没说话,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贾富贵,活像在看一个傻子。   贾富贵脸上挂不住,梗着脖子道:“不过是借几幅画而已,你们少爷都没说什么,你个下人跟着插什么嘴。”   “我们少爷可没同意借您,是您自己闯进去拿的吧。”王生嘴下不饶人,直接揭了贾富贵的短儿:“贾爷,我们少爷看在二少爷的面子上已经够抬举你了,可您不能总是给脸不要脸吧。说句难听点的,就贾姨娘那出身,不过是我们王家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贱妾,若认真论起来,您连王家的下人都算不上,在我们少爷面前摆什么舅爷的谱呀。”   这话算是狠狠的下了贾富贵的面子,看着一直躲在不远处看热闹的仆从们,贾富贵的脸涨得通红。他气急败坏地扔了手中的画卷,几步走上前来粗鲁的攥住王生的衣襟,咆哮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说老子。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吧。”   看着贾富贵凶神恶煞的脸,王生却不怕,反而道:“怎么着,当着我们少爷的面,你还敢打我不成。”   “我看你就是欠揍。”贾富贵抡起碗口大的拳头,就要朝王生脸上招呼。   眼看王生就要挨打,王琪一把抓住贾富贵的胳膊。这力道虽然不大,用的却是巧劲,贾富贵的胳膊不由一麻。   还没等贾富贵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就听王琪用极小,却足够清晰的声音讥讽道:“同样都是听差遣的,何苦为难自己人呢?更何况你不过是王隆养的一条狗,连个下人都算不上。以为在这里狂吠几声就能讨得主子欢心吗?就怕做了出头的鸟,为别人挨了板子。”   “你说什么?”见王琪竟然敢骂他是条狗,贾富贵只觉得心头的火像浇了油一样,直往上蹿。他一把推开王生,就想给王琪好看。   此时王琪已经后退了好几步,用极为正经的语气朗声道:“贾富贵,这些字画我三叔还要看,不能借给你。”   “你少拿三老爷来吓唬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靠着几幅见不得人的字画在三老爷面前得了脸吗,还真以为自己能压二爷一头了。老子肯借你几幅烂画是看的起你,今天你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贾富贵吼道。   王琪却没被他的声势吓到,反而道:“若我不借呢?”   “还给你脸了。”贾富贵撸起袖子朝王琪走去。   此时的王生一反刚才的冷嘲热讽,忽然扑了过来,抱着贾富贵的腿求道:“贾爷,我们家少爷毕竟是王家大少爷,你可不能对他动手呀。有什么气,您尽管冲着小的来。”   王生的示弱让贾富贵终于找回了一丝丢掉的面子,他看着躲在远处观望却没打算过来的仆役,得意的对着王琪挥了挥拳头,“你看看你算是个什么大少爷,除了王生这个小崽子之外,谁还敢过来帮你。就算我是二爷的一条狗,也比你这个正经少爷强百倍。”   “哪儿来的奴才,竟然敢在这里大放阙词?”贾富贵的话音刚落,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又是哪个不识时务的,敢在老子面前找事?”贾富贵不耐烦的回头,却见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站在身后。   男子还穿着睡袍,外衣只是胡乱的披在身上,看来是仓促间从屋里跑出来的。虽然衣冠不整,却难掩面上的威严,一看就是长期身居高位的人。   贾富贵一个机灵,脑子转的飞快,试图猜出这人的身份。   王生仿佛看见了救星,一把放开了抱着贾富贵的腿,连连在地上磕头,“三老爷,您可要为我们少爷做主呀!”   “三老爷?他不是出去了吗?”看着男子和王烽相似的轮廓,想着王家那位在外面做大官的老爷,贾富贵犹如被浇了一头的冷水,全身上下透心凉。他连忙跪下,磕磕绊绊的道:“小的贾富贵给三老爷请安……嗯……噢,小的祝三老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贾富贵显然已经大乱,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的捡好听的,吉利的话往上凑。   王耀却不领情,冷笑一声,道:“今日倒是让我开了眼界。好大胆的奴才,竟然都爬到主子头上去,一点规矩都不懂。你们几个还在哪儿愣着干嘛,赶快把这个奴才捆了。”   王耀不是王琪,他一出声,躲在远处看热闹的仆役自然不敢怠慢,忙屁滚尿流的跑了过来,将跪在地上的贾富贵绑了起来。   “三老爷饶命呀,小的是被冤枉的。”此时的贾富贵已经没了初来的横行无忌,被捆的像个粽子蜷在地上,活像一直待宰的肥猪。   王耀却没有看他一眼,直接道:“拖出去,给我打。”   看着贾富贵像一头蠢猪一样哭爹求娘的被拖下去,王琪抬眼看了看天,只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灿烂。   王隆知道今日的东苑会有一场热闹,为了避嫌特地躲了出去。谁承想刚一回来,便见王生慌慌张张的迎了上来,“二少爷您可回来了,家里出大事了,三老爷他们已经等了您好长时间了。”   “三叔?”他为什么等我?虽不知道王耀为什么会找他,但王隆却不敢让王耀多等,连忙跟着王生去了。   刚踏进后院,王隆就听见贾富贵鬼哭狼嚎的惨叫声。看着被几个仆役摁在地上挨板子的贾富贵,王隆眼皮子一跳,只觉得事情不妙。   王隆正想退出去,便听王生在前面通报:“三老爷,二少爷来了。“   已经到了这一步,现在再退出去免不了会显得心虚。王隆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踏进了正厅。   厅内,王耀和王烽坐在上首,王琪坐在下方。整个厅里的气氛十分凝重,没有人说一句话,只听到外面传来的板子声和贾富贵的惨叫声。   看眼前这架势,虽然心里大概有个谱,但还是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王隆暗自后悔,应该先找个人问问情况再过来。可如今为时已晚,王隆只能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先恭敬的向王烽和王耀问了安,这才疑惑的问:“外面是怎么回事?”   “青天白日的,外面那个叫贾富贵的竟然敢闯进府里抢东西,被当场拿下。”王耀冷声道:“我见他不是府里的下人,正准备让人通知官府,可你父亲却说那人和府里有些关系。我也觉得单凭他一个人没那么大胆,便想着先问清楚。”   王隆的心越来越沉,只能装作惊讶道:“三叔是不是认错了,贾富贵怎么可能会在我们府里抢东西?”   王耀的脸一沉,“怎么,你也认识他?”   “是,贾富贵是侄儿的一房小妾贾氏的娘家哥哥。此人向来老实忠厚,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知道他和贾富贵的关系瞒也瞒不住,王隆索性实话实说。   家富贵的来历,王耀已经摸了个大概,如今见王隆没有狡辩不认,撇清自己的关系,王耀的脸色不由好转了一些。   此时,外面的惨叫声终于停了下来,一个仆役跑了过来,行礼道:“禀三老爷,贾富贵招了。”   王隆心里又是一个“咯噔”,生怕贾富贵禁不住打说出不该说的话。   “把他拖上来。”王耀道。   没过多久,贾富贵便被两个仆役拖了上来。他的屁股被打的不轻,跪不起来,只能狼狈的趴在地上,哀嚎道:“三老爷,小的全招,小的只是想找大公子借几幅字画看看,小的并没有抢呀。”   都已经被逮了个正着了,没想到贾富贵竟然还是谎话连篇,王生忍不住道:“贾爷,您那是借的样子吗?不经过我们家少爷的同意直接闯进了书房。我们家少爷已经明着说了不借给你,可你呢,不但硬拿着东西往外走,还想在府里打人,你那不是抢是什么?那么多人都看着呢,你还想不认。”   眼见贾富贵没有出卖自己,王隆放下心来,他悠悠的看了王琪一眼,这才看着王耀道:“贾富贵去东苑抢东西?这是不是大哥说的?三叔,事既然是在东苑发生的,不如就把东苑的仆役全都叫来问问,看看其中是不是另有隐情。”   王隆还想接着说,视线猝不及防的和王烽碰了个正着。王烽手里端着茶盅,不动声色的对着王隆摇了摇头。知道事情不对,王隆只好讪讪的住了嘴。   “不用了,这人去东苑抢画的时候,我就在场,看的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王耀沉声。   没想到王耀居然在场,王隆不由心惊。   事到如今,王隆就算再傻,也明白自己是着了王琪的道。知道王琪肯定会借着贾富贵把他拉下水,王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暗自咬碎了一嘴的牙,在心里狠狠的给王琪多记了一笔。   --------------------   作者有话要说:   王琪最恨的三个人是贾富贵、王隆和贾敏儿,他会全部收拾了。 第19章 立威   事已至此,王隆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闭嘴站着,悄悄打量着事态的发展,争取找到机会翻身。   王耀却不管王隆忐忑的心情,看着贾富贵道:“我只问你这个大胆的奴才,当本官眼瞎吗?竟然还死不悔改,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   “小的不敢呀三老爷,小的不敢。”此时的贾富贵只觉得苦不堪言,他不敢将王隆供出来,又不想继续吃皮肉之苦,只能避重就轻的道:“小的也是听说大公子手里有些好画,想借来看看眼界。谁知道大公子竟然不肯,小的一时糊涂,这才冲撞了大公子,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大人饶命呀。”   王生显然不会就让他这么糊弄过去,继续道:“贾爷,你在我们少爷那里拿的东西还少呀,你自己说说看,在这之前,你在我们东苑拿了多少东西?听说你将我们少爷的东西卖了银子之后,不是去妓/院嫖/妓,就是去赌庄赌钱。”   “还有这种事?”听了这话,王耀的脸色更沉了。   “王生,你可不能冤枉我呀。”知道今天这事逃不脱了,但之前的事却可以撇干净。笃定王琪拿不出什么证据来,贾富贵抬脸道:“我承认,这次是被猪油蒙了心,一时鬼迷心窍才去借大公子的画,但也就这一次而已。三老爷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去问东苑其他仆役,问问小的之前有没有去过东苑。”   “你……”见贾富贵不认,王生气急。   “各位老爷在上,我贾富贵对天发誓,今天之前,从来没有拿过王大公子任何东西。要是说谎话,就让我出门被马踩死,喝水呛死。”仿佛为了表决心一般,贾富贵忍着屁股上的疼挣扎着爬了起来,煞有其事的指天发誓。   王耀冷哼一声:“只今天一次也够治你的罪。说,到底是谁给你那么大的胆子,敢欺负到我们王家大少爷的头上?”   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贾富贵和王隆的关系,贾富贵到底仗了谁的势其实一目了然。屋里的下人都偷偷拿眼睛觑着王隆。   王隆心里也是一个激灵,连忙看向王烽,试图向父亲求助。   王烽的脸色也不好看,他正准备张嘴说什么,门帘忽然被掀开了。众人抬头一看,竟然是王李氏过来了。   抬眼看了看跟在王李氏身后的贾敏儿,王琪便知道了个大概。反正他也没指望这一次就把贾富贵料理了,倒是乐的看戏,看看王李氏要怎么收场。   “母亲怎么过来了?”王耀几步走上前去。   王李氏一把抓住王耀的手,责备道:“儿呀,我要是不来,你还不把整个家都搅得鸡飞狗跳的。不过是一些小事,听说你还要闹到官府去。”   王耀指着贾富贵道:“母亲,儿子今天亲眼看见这厮去琪儿那里抢东西,还大言不惭。听王生说,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若不送去官府严办,岂不是乱了纲纪?”   “这人刚刚已经发了毒誓,今天这是第一次,之前从没拿过琪儿的东西。我听的清清楚楚,还能有假。”王李氏狠狠的瞪了王琪和王生一眼,这才看着王耀不赞同的道:“老三,你是不知道,前两日我们县里刚遭了大盗,马大人现在正满县城的抓盗贼,忙都忙不过来,你怎么能为了家里的小事劳动人家。琪儿也是不懂事,多大点事呀,还惊动你三叔?”   看着王李氏责备的眼,王琪低声道:“奶奶说的是。”   “母亲……”王耀还想再说什么,王李氏直接拦住他,转头对着王琪训斥道:“琪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大过年的,为什么要惹你三叔生气?”   听出王李氏语气不对,王耀莫名其妙道:“母亲,您怪琪儿做什么?”   “在他院里出的事,还不应该怪他?”王李氏理直气壮的道。   “我也很好奇,为什么这种不入流的东西竟然敢大张旗鼓的跑到琪儿的院里抢东西,还动手打人。”冷冷的看了王隆一眼,王耀严肃的问:“隆儿,这个贾富贵到底是仗了谁的势,敢欺负到你大哥头上?你这个弟弟是怎么当的?”   面对王耀的质问,王隆忍不住一个哆嗦,连忙装出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可怜兮兮的看向王李氏。   “好端端的,你扯上隆儿干什么,关这孩子什么事?”王李氏爱怜的将王隆搂住,委屈的道:“隆儿这孩子从小就听话,从没犯过什么错。你也是看着他长大的,隆儿怎么样,你还能不清楚?”   眼见王李氏护短,一心向着王隆,贾富贵心里窃喜,刚想开口叫冤,被贾敏儿狠狠的瞪了回去,贾富贵只得讪讪的闭了嘴。   王隆顺势偎依在王李氏身边,仰着头道:“奶奶,三叔训斥的对,贾富贵的所作所为虽然不是经我授意,但他毕竟是贾氏的哥哥,是我一时疏忽,才让他冲撞了大哥,总归是隆儿的错。”   看着王隆耷拉下来的脸,王李氏简直心疼到了骨子里,“哎呦,好孩子,明明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认呀!你这孩子就是太实在了,有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看着祖孙二人感天动地的一幕,王琪直在心里作呕。   眼见铺垫的差不多了,贾敏儿连忙跪下道:“老夫人、三老爷恕罪,一切都是妾身的错,跟相公没有关系。今日大哥过来探望妾身,也是妾身多嘴,向大哥说了大公子那里有名贵的书画。大哥这才鬼迷心窍,冲撞了大公子。妾身和大哥愿意受罚,可是这事真的和相公一点关系都没有呀,还望老夫人明察。”   “你既然已经认了罪,自己回去闭门思过一个月。至于这个贾富贵,轰出府去,以后禁止他踏进王家的门。”王李氏雷厉风行的下了命令。   贾敏儿连忙磕头领罪,然后迅速退了出去。   王烽赶快招了两个小厮把贾富贵拖了出去,这才看着王耀道:“三弟呀,贾富贵毕竟不是我们府里的人,既然已经打了一顿,也算给琪儿出气了。索性没丢什么东西,琪儿也没受伤,我看这事就算了吧。”   王耀沉着脸不说话,王烽碰了一鼻子灰,不由的有些尴尬。   “就这么办吧。”害怕王耀继续为王琪出头,王李氏急了,急忙对着王烽道:“老二呀,你赶快吩咐下去,以后不准那个人再来我们府上,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是。”知道有王李氏做主,王隆吃不了什么亏,王烽得了个机会躲出去了。   见王耀的脸色还是不好看,王李氏看着王琪责备道:“琪儿,你倒是说句话呀。又没出什么事,打已经打了,罚也已经罚了,你还想怎么样?身为兄长,怎么那么小家子气?”   听到王李氏的歪理,王琪也见怪不怪,他躬身道:“不是孙儿小家子气,只是贾富贵今日实在过分,三叔年纪大了,若是让他冲撞了三叔,又岂是挨几顿板子就能了结的事。”   王李氏冷哼一声:“你既然知道你三叔年纪大了,就不应该让这点小事麻烦他。若你三叔真的出了什么事,也是你的错。”   眼见王李氏总把事情往王琪身上扯,王耀只能道:“既然母亲已经出面发落了,这事就这样算了。不过琪儿院里的仆役同样可恶,遇到事情只知道眼睁睁的看着,一点都不顾及主子的安危。王生,去把他们都叫进来。”   “是,三老爷。”王生闻言,忙高兴的看向王琪。   王琪早就有心借着这事料理了东苑的仆役,没想到王耀会替他做主,倒是省了不少事。   给了王生一个眼色,让他快去快回,王生立马下去了。   不一会,几个仆役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行礼。   “身为王家的仆役,竟然眼睁睁的看着人闯进自家少爷的屋里抢劫而无动于衷。万一你们家少爷有了什么闪失,又岂是你们几个奴才能赔得起的?”王耀指着众人怒道。   “三老爷饶命,小的们以后再也不敢了。”几人也知道今日看笑话看出了事,连忙跪下磕头赔罪。   其实这事也不能怪他们,他们早就投靠了王隆,平时伺候王琪也不怎么尽心,能偷懒就偷懒,反正王琪是个软性子,也不会苛责他们。贾富贵来东苑找茬的时候多了,他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都是相安无事,谁能想到今天三老爷会在场呢。   “把他们拖出去,每人赏二十板子,让整个府里的仆役看看,不尽心为主子办差是什么下场。”王耀道。   “三老爷开恩呀,小的知道错了。大少爷,您帮小的们求求情吧。”几人不约而同的求向了王琪,指望着大少爷好说话,能帮他们将板子免了。   看着求饶的几人,王琪微微一笑,看着王耀道:“三叔,这几个人侄儿也不想用了,不如打完板子后直接赶出府吧。也给府里的其他仆役提个醒,让他们看看对主子不忠心是什么下场,以后也好老实办差。”   “大少爷饶命呀,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几人没想到王琪更狠,不但让他们挨打,还夺了他们吃饭的差事,个个磕头如捣蒜。   “说的不错,就这样办吧。”王耀点头。   王琪看了王生一眼,王生会意,立马招了人手将哀嚎的几人拖了出去。他早就对这几个吃里扒外的人有意见了。   发落完之后,王琪这才对目瞪口呆的王李氏拱手,道:“祖母累了,还是早些休息吧。琪儿送三叔回去。”   “母亲您歇着,儿子先告退了。”王耀对着王李氏拱了拱,便携着王琪离开了。   听着外面的一声声惨叫,王李氏茫然的看着身旁的王隆一眼,道:“隆儿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作者有话要说:   王隆:我是不会放过王琪的!   王琪:这事才刚刚开了个头。 第20章 摊牌   一向窝囊的大少爷忽然发了威,不但把贾富贵收拾了一顿,狠狠的下了二少爷的面子,还将好几个有贰心的仆役狠打了一顿赶出府去。   这事无异于比枯树开花还要新鲜,瞬间在王家炸开了锅。王家的每一个仆役看王琪的眼神都充满了异样,好像第一次认识他这个人一样。   不光王家,平遥县的百姓也是欢心鼓舞。看着向来耀武扬威,横行街市的贾富贵皮开肉绽的被人抬回去的时候,整个县城也炸了锅,很多人闻讯前来观摩贾富贵出丑。   其实王琪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要怪只能怪贾富贵自己为人太恶劣了,得罪了不少人。送贾富贵回去的那两个王家的仆役恰好和他有仇,早就对他积怨已久,借口贾富贵的屁股坐不了轿子,直接用一个简陋的担架将他抬了回去。路上还刻意捡热闹的街市走,好像生怕县里人不知道贾富贵挨了打似的。   一路上看着奚落自己的人群,贾富贵心里有气,奈何屁股被打开了花,连动一下都疼,更别提张嘴骂人了。贾富贵没办法,只能像一条死狗一样趴在担架上,任全县的人围观。   赵阿瞒在人群中看着万分狼狈的贾富贵,只觉得异常解气。但他更希望自己亲自动手给贾富贵一个教训,这样才算真正给奶奶出气。   “哎,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把贾富贵打成这样的?”人群中已经有人忍不住开始八卦了。   “我听王家的人说,贾富贵不小心得罪了王家的少爷,这才挨了打,听说还差点惊动了衙门。贾富贵这次,可算是碰上硬茬子了。”一个消息灵通的人得意的道。   “你这就是说瞎话了吧。谁不知道贾富贵是王家二少爷的人,敢把贾富贵打成这样,不就是打了王家二少爷的脸?王家的哪个少爷吃了熊心豹胆,敢动贾富贵?”另一个人显然不信。   “听说是王家的大少爷。”   “哦对对,王家还有个大少爷。没想到,这个王家大少爷平时不吭不响的,一出手还挺狠的。”一人唏嘘道。   “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们王家的人,有几个是省油的灯?”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赵阿瞒脑子里浮现出王琪那张漂亮的脸,心里赞同,“就王琪那副长相,天生透着一股奸诈,确实不是盏省油的灯。”   端坐在东苑的王琪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只觉得这个喷嚏来的莫名其妙。   王生连忙迎上来道:“少爷,你怎么了,不会是受凉了吧。”   “没事,只是鼻子有些痒而已。”王琪道。   眼见他无碍,王生这才放心的道:“新的仆役小的已经选了。因为时间太短,小的先选了两个伺候着,若是不够用,以后再慢慢挑。”   “人多少不要紧,关键是能不能信得过。”王琪道。   王生向前凑了凑,悄声道:“少爷放心,这两个人是兄弟,一个叫长安,一个叫长顺,他们的爹原是在街头上卖面食的,因为欠了银子被贾富贵和他那帮狗腿子生生给逼死了。兄弟俩为了还债,这才进我们府做下人。他们俩和贾富贵有着深仇大恨,绝对不会像之前几个那样投靠了二爷去。”   据王琪所知,王隆确实在私底下放了些债,利非常高,而且还耍了手段。收钱的时候就让贾富贵那帮人出面,实在还不上银子的人,进府为奴也是常事。这两兄弟估计就是卖身抵债的。   王琪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办事我放心。但是也要小心谨慎,不要被人钻了空子。稳妥起见,你还是打听一下这兄弟两个有没有签卖身契什么的,一并要过来,也省的留下尾巴日后麻烦。”   “少爷放心,他们俩不过是普通的粗使下人,这样的人我们府里要多少有多少,没什么稀奇的。小的刚选了他们两个,前院的小管事赵全就慌不叠的把他们的卖身契送上来了。”王生得意的道:“少爷,您没见赵全那谄媚样。平时他和小的说话都爱答不理的,今天可热情了,都差点和小的拜把子了。”   王琪心笑,王家有点身份的下人都是看眼色行事的,精的很。赵全脑子活泛,很会办事,不然也爬不到小管事的位置上。如今他刚发威整治了贾富贵,并得到了三叔的支持,连二叔和王隆都闹了个好大的没脸。在这个当口,下面的人自然不敢逆了他的意。不过是两个不起眼的粗使仆役,赵全倒是可以做个顺水人情。   “你也不要看不起人家赵全,我和王隆的关系不好,这是府里人都知道的事。他巴结王隆,和我们划清了界限也正常。但是,他虽然不怎么搭理你,但也没明着为难你不是?”王琪道。   王生低头想了想,不由道:“少爷这样一说,还真是。南苑和西苑对着我们说风凉话的人多了,赵全只是对我们冷淡,倒从来没有帮过腔。”   “赵全是个精明人,今日之事,也是他做的两手准备。”王琪道。   王生没听懂,连忙虚心请教:“少爷,小的不明白,他做什么两手准备?”   “像赵全这种仰人鼻息活着的人,最怕的就是投错主子。万一头上的天变了,他也没有好果子吃。今日这事,赵全纯粹是卖给我个顺手的人情,若以后还是王隆当家,这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王隆也不会和他计较。万一日后我翻了身,他便可以用这件事向我示好,一举两得。”王琪分析道。   王生不由感慨道:“不过是一件小事,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弯弯绕。这些人也不觉得累,坦坦率率做人不好吗?”   “我倒是很欣赏赵全这样的人,凡事都给自己留些余地,日后也不会堵死自己的路。”王琪笑道:“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们只管保证这两兄弟没问题就行了。”   “少爷说的是。”王生连忙道:“长安和长顺就在外面,小的这就让他们两个进来给少爷请安吧。”   王琪摆了摆手,“不用了,先让他们忙去吧。”   “那小的就先退下了。”王生正准备出去,迎面过来一人。王生定睛一看,竟是三老爷身边的侍从。王生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忙担心的看向王琪。   “大少爷,三老爷请您过去一趟。”侍从恭恭敬敬的对王琪道。   王耀为官多年,自然不是傻子。从策划这出戏之时,王琪便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料定王耀是来兴师问罪的,王琪倒也不慌。不管怎么说,三叔今日都帮他撑了场子,不但教训了贾富贵,还顺便料理了身边那些吃里扒外的下人,过去道个谢也是应该的。   王琪施施然的起身,道:“我这就过去。”   到了王耀居住的南苑之后,茶早就已经泡好了。侍从把王琪领进去之后便遣走了所有的仆役,并关上了屋门。   等屋内只剩下叔侄二人之后,王耀这才对着王琪道:“坐。”   “谢三叔。”道了谢,王琪这才坐下。   “听说今日一早,你以我的名义备了份厚礼,给解先生送过去了。”王耀低声问。   王琪道:“解老先生是三叔的授业恩师,一直得三叔敬重。侄儿知道三叔每次回来都会去拜见他老人家。昨夜见三叔歇下的太晚,想着今日肯定起不来。侄儿害怕解老先生空等,便自作主张先请人先把礼物送过去了。”   “你倒是有心。”王耀笑了笑:“听说你专门指派我的马车过去,不过就是送个礼物而已,为何还要专门用我的马车?府里的其他马车都不行吗?”   王琪正色道:“当时侄儿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用三叔的马车显得郑重些。”   几句话王琪说的滴水不漏,王耀也懒得和他绕弯子,直接道:“琪儿,明人不说暗话。三叔知道你有些小聪明,但不要把别人当傻子。昨夜都那个时辰了,你忽然来请我欣赏王羲之的《姨母贴》,我当时没有多想,便欣然跟你去了。如今看来,你是早有准备吧。你故意把我留在东苑,又把我的马车遣出去,给府里人营造出我今早已经出门的假象,为的就是让我看到今日这一出戏。”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三叔。”王琪也没狡辩,索性道:“其实,侄儿手里的那张《姨母帖》就是为今日准备的。”   见王琪很干脆的承认了所有的事,王耀有些不悦,不由道:“你倒是聪明,只可惜却没有用到正经地方,反而做这些算计人的事。”   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王琪没有理会王耀的责备,反而道:“三叔说的是,侄儿是想算计贾富贵。不过套虽然是侄儿下的,但钻不钻却不是我能左右的事。若贾富贵他们没那个心,自然也中不了套。”   这话说的在理,王耀被堵了个正着,却说不出反驳的话,脸色越发的不好看。   王琪察言观色,也没有穷追猛打,以退为进道:“此事虽是逼于无奈,但琪儿毕竟隐瞒在先,还应该向三叔赔罪才是。”   说完这句话,王琪站了起来,对着王耀跪下行了个大礼。   这样无疑给了王耀一个台阶,见王琪还算诚恳,王耀哼了一声,这才免了他的礼,道:“昨夜你也知道时候都那么晚了,不担心我拒绝吗?”   “若是用王羲之的字做饵,相信您一定不会拒绝。”王琪道。   “你倒是聪明。”王隆苦笑一声:“看来,昨夜你偷偷邀我去东苑欣赏羲之的《姨母贴》时,便已经料到今日那个贾富贵会上门吧。”   王琪道:“贾富贵上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在侄儿拿出《快雪时晴帖》孝敬三叔的时候,便料定贾富贵会上门来闹一场大的。昨夜之所以在那个时候邀您过去,就是因为听说贾富贵已经入了府。况且,东苑的其他仆役都睡下了,他们不会知道您过来,也不会有人去通风报信。”   王耀眉头一皱,“通风报信?给谁?”   --------------------   作者有话要说:   进二月了,希望新的一月新气象,所有的不愉快统统飞走吧~~~~ 第21章 护短   “通风报信?给谁?贾富贵吗?”王耀皱着眉道。   见王耀故意装糊涂,王琪也不想和他打太极,直接了当的道:“贾富贵能在三更半夜入住府上,去东苑挑衅还如此的有恃无恐。他究竟是仗了谁的势,三叔应该清楚。”   知道他在指责王隆,王耀有些不悦,避重就轻的道:“既然贾富贵如此不懂规矩,你大可告诉你二叔和隆儿,何必花那么多心思策划这一出呢?”   王琪略微一顿,还是道:“若是告诉二叔有用,侄儿又何必煞费苦心的策划这么一出,还要劳动您亲自出马呢?今日贾富贵的言行您也见了,被您当场抓了个现行都能狡辩不认。除了王生,东苑的仆役根本没把侄儿当回事。若是您当时不在现场,恐怕侄儿说出的话非但没人会信,还会被倒打一耙。”   “你到底想说什么?”虽然王琪说的在理,但若是宣扬出去,就等于承认王烽和王隆父子纵容贾富贵故意欺负王琪,从而牵扯出宅门内斗的丑闻,连累王家的名声。王耀的脸色微沉,“你的意思是,你二叔和弟弟合起伙来纵容贾富贵欺负你吗?”   听出王耀话中的不悦,王琪心里微沉。   王耀的反应虽然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心里的失望却是不言而喻的。王耀为官多年,绝非等闲之辈。通过今日之事,不可能看不出他在王家的真正处境。如今这般装糊涂,恐怕也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不愿意继续深究。王琪知道,若是继续抓着王烽和王隆不放,肯定会适得其反。   “侄儿当然不敢这样想,二叔也没有帮着别人欺负自家人的道理。”心里有了谱,王琪立马改口:“不过,贾富贵那人什么样,三叔也见过了,他能在您面前信口开河,也能在二叔面前胡说八道。贾富贵的妹妹深得二弟的宠爱,而他又是个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人。侄儿是怕一家人的关系会被这么个人给祸害了。”   见王琪已经将矛头转移到贾富贵身上,没有继续追究王烽和王隆的意思,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王耀都稍微放心了一些,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你说的不错,贾富贵这种人确实不适合来往,我会跟你二叔说的。”   “多谢三叔。”王琪恭敬的道。   王耀借坡下驴,话锋一转,顺势责备道:“你也是,以后有什么话大可直接说,又何必如此的大费周章。都是一家人,为何还要相互算计呢?”   “三叔教训的是。”王琪老实认错:“侄儿本不想出此下策,可是那贾富贵实在太刁钻,每次都被他蒙混过去。贾富贵仗着自己妹妹和二弟的信任,一直借着我们王家的势在县里耀武扬威,不给点教训,侄儿怕他日后真惹出了什么祸端。到那时,败坏的还是二弟和我们王家的名声。”   王琪这几句话说的倒是在理,见他那么识趣,将所有的事都推到贾富贵身上,王耀原本的一丝不悦也消了大半:“你能为王家和你二弟着想,也是个当大哥的模样。隆儿年纪小,处理事情不够老练成熟,但他绝对不是个坏孩子。”   “三叔说的是。”王琪嘴上笑着附和,可那笑却丝毫没有传到心里,心道:“王隆也就比我小几个月,都当爹的人了,好意思说年纪小。还别说,护短这一点,三叔还真是和王李氏一样,不管借口多么牵强,总能说出口。”   也能感觉出王琪脸上的笑多少都有些嘲讽之意,不管怎么说,这事都是王隆和贾富贵理亏。对于自己的护短,王耀也有些心虚。   有心想安抚王琪,王耀语重心长的道:“琪儿呀,三叔知道你奶奶从小偏疼隆儿,你失了父母,在家里难免感到不痛快。你奶奶和二叔那里,我会去劝劝。你是当哥哥的,要大度才行。三叔知道这些年你受委屈了,不过你放心,等过了年,三叔就把你带到京城去,也好为你谋个前程。”   说完这话,王耀不动声色的去看王琪的表情。   “侄儿多谢三叔的好意。”王琪恭敬的道:“眼下奶奶年纪大了,父亲又去世的早,侄儿想在她老人家身边多尽尽孝。况且相府也不是那么好进的,侄儿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纵然有三叔照顾,侄儿也未必能应付过来,只能辜负三叔的好意了。”   没想到他会把到手的好事拒绝掉,王耀倒是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坚持,只是道:“你既然自己有打算,留在家里也好。”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觉得差不多了,王琪便起身告辞。   王琪走后,王耀看着手中的两幅字帖,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大人。”一个侍从躬身走了进来。   “查的怎么样了?”王耀低声问。   侍从恭敬的道:“属下已经打听清楚了。那个贾富贵是平遥县里有名的流氓,因着妹妹贾氏的缘故颇得二公子的赏识。平日里借着王家的势没少作恶,俨然成了县里的恶霸。”   觉察到王耀的脸色难看,侍从顿了一下,口不对心的道:“恐怕府里的二爷也是被这种人给蒙蔽了。“   “被蒙蔽了吗?”王耀冷哼一声,沉声道:“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侍从略微沉思了一下,老实道:“依属下看,大公子说的不错。此事虽是大公子一手策划不假,但若贾富贵没有害人的心,也入不了套。大公子估计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这才出此下策。属下觉得,大公子无非是为了自保,并非如老夫人说的那般不堪。”   想到王李氏,王耀叹了口气。惩治了贾富贵之后,王耀刚刚回到南苑,王李氏便追了上来,一口咬定今日之事是王琪做了个局坑害贾富贵,目的就是为了败坏王隆的名声。王李氏不依不饶,吵得王耀不胜其烦,直到他保证一定要把王琪叫过来训斥一番,王李氏才消停。眼看着传唤王琪的侍从出了南苑的门,王李氏这才满意的离开。   烦躁的站起身来,王耀在屋里走了几圈,道:“我也相信琪儿并非母亲说的那般。若是,刚刚我拿京城的前途试探他,他也不会一口回绝。”   “大人说的是。若如老夫人所说,大公子故意陷害二公子,为的就是获取大人的同情,好让大人将他带回京城。那大公子今日完全没有必要推辞。”侍从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其实,属下倒是无意间听了府中一些下人嚼舌根,说那个贾富贵一直对大公子极不尊重。大公子倒是去找过老夫人几次,但是都被骂了回来。后来,大公子便再也没有在老夫人和二老爷面前提过这事了。”   王耀重重的叹了口气,“哎,母亲一直偏疼隆儿,这些年来,琪儿心里应该也有不少怨气。但那毕竟是我母亲,我又能如何呢?”   “索性今日大人已经敲打了二老爷和二公子,也处罚了贾富贵为大公子出了气。相信以后二老爷做事也会谨慎些的。”侍从见王耀心烦,连忙安慰。   “希望如此。”王耀满面愁容,“我也明白,大哥一死,二哥难免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这才看琪儿横竖都不顺眼。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把琪儿带到京城去,一家人也能消停许多,不至于闹得不可开交。可是,母亲死活不肯同意。”   侍从斟酌着道:“老夫人也是舍不得孙子。”   “是这样吗?”王耀轻笑一声:“罢了,这事就先这么着吧。不过二哥和隆儿,还是有必要好好敲打敲打。”   冬日里天短,还没到晚膳的时间,太阳便快要落山了。   赵阿瞒怀里抱着一个简陋的竹篮,里面装了一只没动几口的烧鸡,还有几个馒头。这些东西都是杏林给的。   杏林今日跟着济世医馆的刘先生参加了一户人家的喜筵,临走时见席上的菜没有吃完,便带了回来。凑巧赵阿瞒过去了,便分给他一些。   虽然都是吃剩下的东西,但对于几个月没见过荤腥的赵阿瞒来说,已经非常不错了。向杏林道了谢,赵阿瞒便慌忙把东西带回家,想着给马婆子补补身体。有了医馆的照顾,马婆子的病虽然大好,但身体还是很虚弱。   天已经暗了,又冷的厉害,周围的住户都躲在家里取暖,巷子里十分冷清。一阵风刮过,空气中多了几声呜咽,像狼嚎一般。刺骨的寒风让赵阿瞒缩了缩脖子,不由加快了脚步。   刚刚拐进一个胡同,赵阿瞒忽然莫名的起了一阵战栗。他停住脚步,转头看向身后。   身后空无一物,只有风吹动树枝的“唰唰”声。   觉得自己太过敏感了,赵阿瞒苦笑了一下。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有一种被人跟踪的感觉,可是仔细留意四周,分明什么人都没有。   赵阿瞒不由苦笑,他家徒四壁,连饭都吃不起,贼都不会多看他一眼,怎么可能有人想不开跟踪他呢?   这样想着,赵阿瞒又摇了摇头,心道:“还确实有人跟踪过他。”   脑中浮现出王琪那张干净精致的脸和华丽的衣衫,赵阿瞒忽然有些泄气。王琪那种富家公子,应该是他一辈子都比不上的,还是眼前的日子要紧。   摇头甩掉这些有的没的,赵阿瞒重新迈开脚步,朝家里走去。   回到简陋的小屋,马婆子已经煮好了红薯。   “刚刚丫头过来了,送了几个红薯。你趁热尝尝,看看甜不甜。”马婆子笑着道。   “丫头姐姐太照顾我们了。”提到丫头,赵阿瞒心中一暖,他扶着马婆子坐下,将红薯剥了皮递到她面前,又把烧鸡拿出来,道:“这是杏林大哥分给我们的,我先去热热,一会就着红薯一起吃。”   “济世医馆里的人都是好人呀。”马婆子道:“他们和丫头都没少帮我们,咱也没什么好东西谢人家,我看这烧鸡挺大的,不如分给丫头他们家一半吧。”   赵阿瞒连连点头,道:“奶奶说的是,若不是丫头姐姐照顾,我们也遇不到济世医馆的这些好人,烧鸡确实应该分给丫头姐姐一半。”   说完,赵阿瞒便找了刀,迫不及待的把烧鸡切了一半,用油纸包好,兴致冲冲的给丫头送去了。   忙碌中的他没有发现,被夜色笼罩的窗外,一双眼睛正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自己躺成了一条咸鱼,有点想出去了,但是不能出门呀!!! 第22章 罚跪   夜已经深了,可王家却没有消停。   看着在祠堂内罚跪的王隆,王李氏只觉得一颗心拧成了麻花,差点没厥过去。她不明白,明明都已经追到南苑说了一通王琪的不是,为什么王耀没有狠狠的把王琪惩罚一顿,而是惩罚王隆?   “隆儿,你在这儿跪着做什么,快起来。”王李氏一手捂着心口,一手就要将王隆拉起来。   同样犯糊涂的还有王隆,猝不及防的被叫来罚跪,他的心里也是气翻了天。可惜是王耀的命令,王隆不敢不从,只能让薛氏偷偷给王李氏送信,自己假巴意思的过来做做样子。   如今见王李氏来了,王隆心里窃喜,面上却装着可怜,“奶奶,隆儿不能起来,三叔让隆儿在爷爷和大伯的牌位面前跪够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那腿还能不能要了。大过年的,天又这么冷,老三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非得抓着孩子不放。”见王隆不敢起来,王李氏心里着急。   薛氏在旁边劝道:“奶奶,毕竟是三叔的命令,相公若是起来了,岂不是对三叔不敬?依妾身看,您还是去劝劝三叔吧。”   薛氏的话点醒了王李氏,她一刻都不愿耽误,忙着奔向南苑。走了几步却又折了回来,吩咐下人道:“你们都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给少爷搬个炭盆过来。”   “奶奶,不用了。”想着应该也跪不了多长时间,王隆道。   王李氏不依,“那怎么行,这么冷的天,千万不能冻坏了。”   帮着王隆张罗好炭盆,给他换了一个厚厚的垫子,又让薛氏拿了一件披风给王隆披上,王李氏这才心急火燎的去了南苑。   “老三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罚隆儿干什么?”刚一进门,王李氏便扯着王耀的衣袖质问。   没想到自己前脚刚罚了王隆,还没来及喝口茶,王李氏后脚就赶来说情。饶是王耀事先有准备,也觉得王李氏来的快了些。   “妾身给三叔请安。”薛氏恭敬的给王耀行礼。   “起来吧。”冷冷的看了薛氏一眼,王耀自然知道是她去通风报了信,心里有些不痛快。起身扶王李氏坐下,王耀这才道:“罚他自然有罚他的道理,母亲就不要多问了。”   “这怎么行。”王李氏不愿意,胡搅蛮缠道:“今天的事已经说清楚了,是琪儿故意陷害隆儿的,就算退一万步讲,也是贾氏和那个贾富贵的错,跟隆儿一点关系都没有,为什么要罚隆儿?”   “怎么可能和他没关系。”王耀严肃的道:“不管琪儿有没有陷害,那个贾富贵都是自己去的东苑,没人逼他吧。”   “这……”王李氏张口结舌。   王耀也没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接着道:“那个贾富贵我已经派人打听过了,整个一泼皮无赖。自从隆儿娶了他妹妹之后,便给贾富贵在我们王家的店里安排了个差事。听说他借着我们家的势没少为祸乡里,弄的县里怨声载道。贾富贵会惹那些祸,都是因为隆儿纵容的缘故,若是如此这般放任下去,败坏的还是我们王家的名声。”   “贾富贵是贾富贵,怎么就败坏我们王家的名声了。”王李氏一脸的不乐意。   见王李氏如此拎不清,王隆也怒了:“贾富贵一个走街串巷的小混混,草芥一般的人。若不是有隆儿撑腰,他有那个胆子在县里欺男霸女吗?儿子都已经查的清清楚楚,贾富贵一天到晚正经事不做,纠结了一批地痞流氓,整天打着王家的名头处处为非作歹。如此一个祸害,隆儿非但不管,还纵然他欺负到自己大哥头上。依我看,罚跪两个时辰都太轻了,应该直接跪倒天亮。”   “贾富贵这事都是琪儿的错,都是琪儿挑起来的。你不责怪琪儿,为什么偏偏揪着隆儿不放?”想到这件事情因王琪而起,却连累王隆罚跪,王琪反而跟没事的人一样,还让王隆一直护着,王李氏心头不痛快,说着说着就开始抹泪。   见王李氏转眼就把错转移的王琪身上,王耀险些被气笑了,“母亲,关琪儿什么事。是琪儿给贾富贵在店里安排的差事吗?你也说了,家里的生意琪儿从来不插手,琪儿有那个本事吗?”   “我……”王李氏一时语塞。   王耀继续道:“一个贾富贵也就罢了,听说他妹妹贾氏还是个戏子出身。母亲,您也不看看,就这种身份连做个通房丫头都不配,怎么能进我们王家的门做妾,您是嫌我们商贾的身份还不够寒碜吗?我听说那个贾氏还是母亲亲自做主为隆儿选的妾,儿子真不知道您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么多清白人家的女子不选,偏偏给隆儿找个戏子。”   王耀这话说的就很重了,当年王李氏同意贾氏进门,不过是因为王隆喜欢,她便也没多想。如今王耀一提,这才发觉自己的做法欠妥。但是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王李氏习惯性的把所有的错都怪到王琪身上。   “还不都是琪儿的错,都是他招惹的。”王李氏脱口而出。   听了这话,王耀倒是真的乐了:“母亲这话好没道理,这又跟琪儿有什么关系?若那贾氏是琪儿招惹的,她为什么嫁给了隆儿?难道她先招惹了琪儿,又攀上隆儿不成?那这种不检点的女人就更应该轰出府去。”   王李氏这才反应过来说错了话,后悔的差点咬掉舌头。她就是再蠢,也不能让王耀知道当初是王隆横刀夺爱,抢了大哥的女人。   王耀自然也没想到自己会一语成谶,见王李氏一言不发的默默抹泪,只得给她添了一杯茶,软下语气劝道:“母亲,咱们家的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因着这商贾的身份,儿子在朝廷屡遭白眼,若不是靠岳丈护着,根本出不开身。自古官场如战场,没错都能挑出毛病,若是这些不好的言语传到岳父耳朵里,让别人觉得我们王家仗势欺人,为祸乡里,对儿子的前途不利呀。你不要怪儿子心狠,儿子也是为隆儿和我们王家着想。”   比起王隆,王李氏自然更挂念小儿子的前途,她虽然不懂朝廷的事,但见王耀说的严重,也有些迟疑。   薛氏本就当贾敏儿是个眼中钉,如今见王耀对她兄妹二人如此厌弃,心中自然偷乐,忙跟着添了把火:“奶奶,总归都是贾富贵的错,三叔也是为了相公和我们王家着想,您犯不着因为一个贾富贵和贾氏跟三叔置气。索性贾富贵也不能登我们的府门了,妾身以后会好好管教贾氏,不让她惹麻烦,就请奶奶放心吧。”   王耀一年难得回来一次,王李氏也不想和自己儿子闹得不痛快,可又放心不下王隆,不由道:“可是隆儿……”   知道她的心思,王耀假意道:“母亲放心,隆儿毕竟也是我的亲侄子,这次只是小惩大诫,过一会就让他回去。”   见王耀松了口,王李氏这才放下心。   亲自将王李氏送回去,看着她歇下,王隆这才对身边的侍从道:“你去祠堂通知隆儿,让他跪到明天早晨。”   侍从犹豫的道:“跪到明天,恐怕二公子吃不消呀。”   “本想罚他跪一个时辰,略微惩治一下也就算了。没想到他居然敢跟我玩心眼,还惊动了老太太。隆儿的心眼倒是活,却用不到正经地方。若不稍加管制,以后非得吃大亏。你去告诉他,若是跪不到天亮,就不用认我这个三叔了。”王耀冷声道。   侍从还是有些不放心,“若二少爷又惊动老夫人怎么办?”   王耀冷哼一声,“隆儿是有些小聪明,但也不傻。你稍微点他一下,若他还敢闹到母亲那里,我定不轻饶。”   听了这话,侍从放心的去传话了。   王隆满怀希望的指望着王李氏帮忙求情,本以为跪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去了。谁承想这一等就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锤了锤有些发麻的腿,王隆将身边伺候着的小厮打发出去,自己盘腿坐下休息。   侍从来时,看见的便是王隆这副大咧咧的样子,一点知错反省的意思都没有。侍从心里对王隆的印象更是大打折扣,心想:“难怪大人要加倍罚他,这个少爷就是面子上的功夫,心里连一点对长辈起码的敬畏都没有。”   故意在窗外咳嗽了一声惊动王隆,看着他手忙脚乱的重新跪好,摆出一幅虚心领罚的样子,侍从这才进去,将王耀的吩咐说了一遍。   没想到等来的是成倍的惩罚,王耀还将话说的那么严重,王隆心里虽然惊讶却不敢忤逆。有心想要询问情况,但看着侍从冰冷的脸,王隆把到口的话咽了下去,仔细盘算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按理说有奶奶求情,三叔不可能不网开一面,但为何非但没有免了他的罚,还加重了呢。王隆百思不得其解,心里想着要不要继续找奶奶求情。   “这位大哥,奶奶没有去找三叔吗?”王隆犹豫了一下,还是提了提王李氏。   看出他的那点小心思,侍从冷笑一声,道:“二少爷,还请恕在下多嘴。我们家大人,能坐上今天这个位置,靠的并不是老夫人,也不是王家的那点财产,更不是王家的商贾身份。他老人家全凭自己的本事。如今我们家大人说的话,就连相爷都会听。在相府,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没人敢忤逆。在一个小小的王家,难道还发落不了人了吗?”   侍从一席话惊醒了梦中人,王隆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做了傻事,忤了三叔的逆鳞,不由的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三叔位高权重惯了,想处置一个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如今三叔才刚刚撂下话,他便忙不迭的找奶奶求情,等于是在和三叔唱对台戏,三叔不高兴是肯定的。王隆直在心里后悔,暗恼打错了算盘。   “我们家大人若想赏您,您就得收着,若想罚您,您就得受着,没有第二个选择。小的劝您还是不要耍些小聪明。逆了我们大人的意,对您又有什么好处?”侍从继续道。   王隆连忙就着跪着的姿势转向侍从,深深的伏在地上行了个大礼,“这位大哥误会了,我怎么敢逆三叔的意。三叔给的都是赏,没有罚,做小辈的只能感恩,又怎么敢有别的想法。我知道惊动奶奶不对,但那都是内人不懂事,我真的是一点都不知情,还请这位大哥转告三叔,等隆儿跪够了时辰,一定亲自向三叔请罪谢恩。”   见他还算知情识趣,侍从满意的走了。   王隆知道自己惹得王耀不快,非但老老实实的跪了一夜,跪够时辰之后便一瘸一拐的去找王耀请罪。   --------------------   作者有话要说:   在家待的都长蘑菇了。 第23章 探望   天色刚刚擦亮,王生便美滋滋的将洗脸水端进王琪的屋里。   “少爷,您猜猜昨个发生了什么?”一边伺候王琪洗漱,王生迫不及待的道。   看着他那张故弄玄虚的脸,王琪便已经猜出了个七八分,不由笑道:“怎么,二弟挨罚了吗?”   “少爷,您真是神了,居然能猜的到。”王生幸灾乐祸的道:“听说昨夜三老爷罚二少爷跪两个时辰,把老夫人都惊动了,哭着闹着去求情。结果您猜怎么着,二少爷的罚非但没有免,还加重了。三老爷罚他足足跪了一宿。”   看来三叔果真出马了。王琪在心里微微一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问:“那二弟呢?”   “二少爷在祠堂里跪了一夜,都没敢休息,天一亮就去南苑了。现在正跪在南苑门口请安呢。”王生道。   居然没有继续惊动王李氏去求情,看来王隆也不是一点脑子都没有。王琪点了点头,看着王生嘱咐道:“这事你就当不知道,出去也不要提。在自己的地盘乐乐就行了,千万不要把看笑话的心思摆在脸上。下面的人你也吩咐下去。”   王生连忙道:“少爷放心,小的不会那么不知轻重的。”   知道王生有分寸,王琪也放心。如今算是正式和王隆接上火了,之后的日子恐怕绝对不会太平,还需要打起精神应对才是。不过在三叔离开之前,应该还能消停几天。那就趁机多恶心恶心王隆吧,王琪的嘴角勾出一个坏笑。   “王生,你准备准备,一会陪我去探望二弟。”王琪道。   窗外,初升的太阳红彤彤的,王隆的两个膝盖也是红彤彤的。   “腿怎么肿成这个样子了。”王烽的正妻朱氏看着儿子微微发肿的腿,不住的抹泪。   王隆疼的呲牙咧嘴,但他被王耀罚怕了,此时进出的人又多,王隆自然不敢露出半分的怨言,只是道:“母亲,我没事。”   朱氏一边小心的给儿子上药,一边埋怨王烽:“三弟实在是太不讲理了,怎么能这样罚孩子。隆儿从小到大,我是一个手指头都没舍得动过,如今怎么能受这么大的罪?你怎么说都是当哥哥的,却连句话都不敢替儿子说。”   看着王隆的腿,王烽的脸色也不好看,但却没有办法,“我三弟的脾气我还不清楚,连母亲求情都不管用,我去又能顶什么用?”   “说的好听,你还不是怕得罪了三弟没了那一百万两的生意。”朱氏到底是个了解丈夫的,一下就揭穿了王烽的心思,“行,你不敢管,母亲总能管的住吧。我这就去告诉老夫人,非让他管管三弟不可。”   朱氏越想越气,说着就要站起来,   王隆一把抓住她道:“母亲,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奶奶。”   王烽也道:“你去告诉老太太,不是明摆着跟三弟对着干吗?昨日若不是隆儿自作聪明惊动了老太太,估计也罚不了那么重。母亲虽然喜欢隆儿,但最喜欢的还是三弟。若是因为隆儿惹得母亲和三弟之间有什么不痛快,三弟一气之下回了京城,母亲回过味来,立马就会怨恨你和隆儿。”   朱氏伺候了王李氏那么多年,自然知道自己婆婆是什么样的人。平时,王李氏虽然把王隆捧成了心尖,那也是和王琪相比。在王耀面前,王隆连一个小脚趾甲盖都比不上。想到这里,朱氏只能含泪坐下。   “相公,该喝药了。”此时,薛氏端着药碗走了过来。   朱氏连忙接了,用勺子舀了一勺放在嘴边拭了拭温,这才小心送到王隆嘴里。   药很苦,王隆皱着眉咽下去,抬头问薛氏:“我刚刚听外面乱哄哄的,有谁过来了?”   薛氏眼皮一敛,道:“刚刚贾氏过来探望相公,被妾身拦在外面了。妾身想着,她现在还被罚禁足,不能私自出门。妾身怕,万一让三叔知道了,以为是相公放她出来的,到时候连累的还是相公。”   “要不是她那个了不起的哥哥,我们隆儿怎么能遭这罪?罚她禁足都算轻的。让我看,就该拖出去一顿板子打死。”朱氏肚里正窝着火,见贾敏儿撞上来,便顺理成章的将气全都撒在她身上。   “让她回去就行了,告诉她这几天就安心在屋里待着,有什么事等三叔走了再说。”王隆道。   “是。”低声应了,薛氏见王隆一点责罚贾敏儿的意思都没有,眼中闪过一丝的怨毒,心里也有了打算。   眼见伤处理的差不多了,王烽道:“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有话跟隆儿说。”   知道他们有事商量,朱氏也没多说什么,放下药碗就和薛氏一起出去了,并为他们关上了门。   等所有人都下去以后,王烽才道:“你三叔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他向来是吃软不吃硬。你也是,跪一会就跪一会呗。何必去惊动老太太,惹得你三叔不痛快。”   “我也是一时没转过弯来,都怪王琪,要不是他,三叔也不会罚我。”王隆气哼哼的道。   王烽道:“闹了这一出,你三叔铁定容不下那个贾富贵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手头上还有点生意,能用得到他。等我把生意料理干净了再说。”王隆擦了擦嘴,低着头道。   见他说的遮遮掩掩,王烽冷哼一声,道:“你也不用瞒我,我知道你和县太爷的马公子一起放印子钱的事。这事若是被你三叔知道,一定会打断你的腿。还有那个贾富贵,地痞流氓一个,这样的人竟然深得你的器重。他做事横冲直撞的,一点后路都不留。但凡长点心,也不会闹得臭名远扬,让你三叔稍微一打听就打听了个准儿。”   “爹……”见王烽几句话就把贾富贵给否了,王隆不由为自己叫屈,“当初是您说贾富贵这个人在县里面有些恶名,又是个会来事的,以后有用得着他的地方,这才让孩儿留下他的。”   王烽沉声道:“当初之所以让你留着他,是因为县里人都怕他这种地痞,多少能震慑震慑一些人,很多我们不方便处理的事都可以让他动手。可你让他去放印子是怎么回事?这可不是我首肯的吧。最近这段时间,贾富贵打着我们王家的旗号耀武扬威,确实做的过了,还撞到你三叔手上,也不能怪你三叔生气。”   “说到底,还不是王琪干的好事。”王隆咬牙道:“贾富贵纵然嚣张了些,但却有眼力价,知道什么人不该得罪,这么长时间也没捅过什么篓子。若不是王琪故意算计,贾富贵也不可能撞到三叔手里。”   王隆说着就有些激动,触动了腿上的伤,只觉得钻心的疼。他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罪,对王琪更是恨之入骨,“我都已经打听清楚了,那天夜里,王琪故意把三叔请到了东苑,第二天还把三叔的马车派出去,让贾敏儿误以为三叔已经出门了,贾富贵这才撞了上去。这一切都是王琪计划好的,为的就是引贾富贵入瓮。”   王烽老谋深算,自然能察觉出这其中王琪做了多少手脚,他站起身来,道:“我倒是小瞧这个大侄子了,没想到他还有几分小心思。”   “他能有什么心思,不过是趁着我们掉以轻心的时候钻了个空子而已。父亲放心,我吃他这一次亏就够了,以后还能一直吃亏不成?”王隆愤愤不平道:“等三叔走了,看我怎么收拾他。眼下还得请父亲想办法,千万不要让三叔把他带去京城才是。我和他积怨已深,若真让他在京城混出什么体面来,未必能容得下我们。”   “这事你放心,我自然有办法让你三叔打消主意,再不济还有你奶奶呢。”王隆道:“放印子钱的事你赶快收拾干净,不要留尾巴。若是让王琪抓住把柄捅到你三叔那里,你这辈子在你三叔面前都翻不了身了。”   “孩儿知道了。”王隆闷闷不乐,心里更加怨恨王琪,不但害他受了皮肉之苦,还把赚快钱的生意给搅黄了,真是十足的灾星。   此时门扉被人敲响了,王隆还在气头上,见人过来打扰,不由怒道:“谁呀?”   “二少爷,大少爷过来探望您呢。”门外的小厮恭敬的道。   原本梨花苑的下人是不屑于理会王琪的,奈何王琪一鸣惊人,不但打了自家主子手下的第一走狗贾富贵,还赶走了一众对他不敬的下人。如今,整个王家的下人看见王琪都心有余悸,自然不敢怠慢他。   没想到王琪会主动上门,王隆也是一愣,偏偏肚子了的火还没咽下去,又没到翻脸的时候,这个时候真不知道如何去面对王琪。   王烽自然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气,隔着门板吩咐:“你告诉大少爷,说隆儿已经睡下了,让他先回去吧。”   “是。”小厮在门外应了。   王隆觉得王琪不会好心来看他,八成是来看笑话的,肯定不可能痛快的离开。可惜他支起耳朵听了半响,竟然没有听到任何纠缠的声音。   没过一会儿,外面就一点动静都没有了。王隆实在忍不住,问:“大哥走了吗?”   “回二少爷,大少爷已经走了。”小厮在门外恭敬的道。   没想到他竟然走了,王隆一时倒有些不敢相信,“他没说什么?”   “大少爷给送了一份礼,说是对二少爷的伤有好处。”小厮道。   “他能有这么好的心?”王隆气愤道。他原本想吩咐小厮把东西扔了,又怕王琪会抓住他的把柄做文章,只能耐着性子道:“他送的东西我可不敢接,你直接说是什么。”   小厮依言道:“回二少爷,是两本书。大少爷说您的腿受伤不方便行动,这两本书是给您打发时间的。”   “他绝对是故意的。”王隆一口气卡在喉咙口,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王烽连忙道:“行了行了,先搁外面吧。”   打发走小厮,王烽看儿子面露菜色,显然气的不轻,只能道:“你先把腿养好,王琪那边我派人盯着。”   “这点小事不用爹出马,我倒是有两个合适的人,一会儿就安排下去。”王隆显然和王琪杠上了,“本来东苑的人都倒向我了,谁知王琪竟然借着贾富贵的事把人都打发了。哼,我非得再送进去不可。”   王烽本没把王琪这个大侄子看在眼里,现在虽然知道他有些小心机,但对于王烽来说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聪明,根本不值一提。私下安排几个人暗地里盯着就行了,要是明面上送人过去,就算傻子也知道有猫腻。   有心想要劝劝王隆,但见儿子咬牙切齿的模样,王烽也知道拦不住,只能叮嘱道:“盯着就是了,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儿子知道了。”王隆恨恨的把眼睛瞥向窗外,试图搜索王琪的身影,然后用目光把他凌迟一百遍。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迷上了一款游戏,打的昏天暗地,昼夜不分。以至于这两天都头昏脑涨,头晕目眩,连最喜欢的电视和小说都没时间看了。看来,游戏真是误人呀,我准备……先把今天的任务打完了再去码字O__O"… 第24章 添堵   拜访了王隆,王琪心情舒畅。   王生不放心的道:“少爷,您到底给二少爷送了什么礼物?”   “你在怕什么?”感觉到王生有些忧虑,王琪问。   “这个……”王生虽然没正儿八经的上过学,但是跟着王琪读过书,认识字,也看过一些话本,自认为对内宅勾心斗角的阴谋有些了解,“虽然弟弟受伤,做哥哥的于情于理都应该过来探望,但是就怕您一片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若是您送了什么治疗瘀伤的药,被二少爷做了手脚用出个好歹来,反而污蔑您害他,那就得不偿失了。”   没想到他这么有见地,王琪笑道:“我只不过是看他行动不便,怕他无聊,送两本书给他解闷而已。”   “你这不是存心恶心人吗?嘲笑二少爷下不来床也就算了,他那人哪是看书的料呀!”心里想着,王生“噗嗤”笑出声来,“还是少爷厉害。二少爷现在一定跟吃了个死苍蝇一样,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干难受。”   想到王隆难看的脸,王琪也笑了。   两人转过了一排漏窗,眼看就要出了王隆的梨花苑,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忽然从漏窗内传来,“薛婶,您为什么罚我?”   被声音吸引了注意,王琪下意识的驻足,隔着漏窗看见贾敏儿穿着单薄的衣衫跪在雪地里。而她身前围着好几个婆子和丫鬟,为首的正是薛氏的乳娘薛氏。   “你还有脸问,要不是你,二爷怎么可能受这罪?老夫人已经罚你闭门思过了,偏偏你这小浪蹄子不知道收敛,还跑出来作妖,到二爷面前献丑呀你。”薛婶说完就上了手,揪住贾敏儿的脸蛋就是狠狠的一拧。   贾敏儿吃痛,捂着脸道:“若是罚,有的是地方,为什么非要让我跪在雪地里。这么冷的天,还要不要人活了。”   “嗨,没让你举着灯顶着油都算便宜你了,居然还挑三拣四的。给你这个贱人脸了,还真拿自己当碟菜了。瞧瞧你那副德行,不过是靠着卑鄙的伎俩爬上了二爷的床,下贱东西,也不看看这满院子里有谁瞧得起你。”薛婶说完就对身后的丫头吩咐:“在这里看着她,不跪到半夜不要让她起来。”   看着薛婶得意洋洋的样子,贾敏儿知道是薛氏有意整她,可现在也没办法,除了王隆的怜悯,她在王家无所依仗。若王隆不来救她,就只能受着。贾敏儿忍着泪跪在雪地里,感受着双腿被雪浸湿浸透,然后冷到麻木。   “哼,她活该。”见贾敏儿的惨样,王生解恨的道。他至今都忘不了这个女人当年嫁给王隆时春风得意的样子,以及贾富贵奚落少爷时那得意洋洋的脸。   王琪道:“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一切都是自己找的,怨不得旁人。”   “少爷说的是。”王生一开始还害怕自家少爷看到贾敏儿的惨样会心软,忍不住过去帮着说情。如今见他丝毫不为所动,心里更是开心,“少爷我们赶快走吧,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王琪点了点头,“嗯,我们走。”   贾敏儿似乎在漏窗外撇见了王琪的身影,虽然看的不真切,但“王琪”两个字却成功让她心中所有的委屈燃成怒火。   “都怪王琪,这一切都是他的错,都怪他不好。要不是他,一切都会很顺遂。”贾敏儿只觉得燃烧的火气盖过了理智。她也不管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无理取闹,只是给所有的怨气都找了一个发泄口,顺理成章的把一切错都怪到王琪身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转移身体上正在承受的痛苦。   王琪却不知道自己被贾敏儿成倍的记恨上了,他刚给王隆添了堵,心情正好。谁知风水轮流转,还没过一炷香的时间,便有人迫不及待的追上来给他添堵了。   “给大少爷请安。”王家的大管家王梁对着王琪恭敬的行礼。   “梁伯,这个时候您怎么过来了?”免了他的礼,王琪看着他身后的一众小厮,只觉得眼皮一跳。   王梁一直跟着王烽,是王烽的得力助手。王琪的父亲过世之后,王烽便借口原来的大管家年迈,打发他回乡养老,然后将王梁提拔了上来。王梁这人话虽少,对谁都是淡淡的,办事却干净利索,深得王烽的信任。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王梁过来,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知道来者不善,王琪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得小心应对。   “老奴是奉了二老爷的命,来给大少爷送月利银子的。”王梁说着便示意身边的小厮将银子呈上来给王琪过目。   精明人在打人一棒槌之前,通常都会先拿糖哄一哄。可惜月利银子不是糖,而是应当应分的。偏偏二叔厉害,那么长时间下来,仅送的几次月利都被他弄得像是在做善事一样,让上一世的王琪受宠若惊,感恩戴德。王琪不禁感慨,这世道真是古怪,欠钱的成了大爷,要钱的反而要感恩戴德。   王琪记得自己前世时的窝囊样,现在当然不会被假糖衣哄住。他淡定的看了看银子的分量,微微挑了挑眉。   看懂了主子的眼色,王生直接指着银子道:“这些是之前二老爷亏欠我们公子的月利,多出的这些银子是什么?难道是二老爷给我们家少爷的补偿?也是,毕竟一拖就拖了那么长时间,也是我们公子人好,才没说什么。”   “前几个月生意不好做,只能全家咬紧牙关,好在都已经撑过去了。如今托三老爷的福,得了一百万两的生意,二老爷说了,绝不能亏待了大少爷。”   见王生出言不逊,毫不留情戳穿了王烽克扣王琪的丑事,王梁也不恼,不紧不慢的开口,几句话就帮着王烽圆了过去。   王生毕竟年轻,说不过面前的老姜,只能重重“哼”了一声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笑了笑,王琪示意王生把银子收了,转头对着王梁客套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还请梁伯替我谢谢二叔。”   “老奴一定转达。”王梁直起身来,指着身后的小厮道:“二少爷听说大公子这里的人手不够,特地让老奴挑选了几个过来伺候。”   凡是跟王隆沾上边的人和东西,王生本能的没好感。看眼前这架势,不由在心里嘀咕:“刚刚把那几个有贰心的仆役打发走,你又送来几个眼线,真当我们是傻子吗?”   “这几个人是二少爷特地给大少爷赔罪的。二少爷知道贾富贵冲撞了大少爷,一直心怀愧疚,又得知东苑的人手不够,特地挑了一些好的送过来。二少爷的一点心意,还望大少爷不要拒绝。”王梁说完便转头对着后面的人道:“你们几个,还不快给大少爷请安。”   几人连忙恭敬的跪下磕头:“小的给大少爷请安。”   不管心里怎么想,但王隆这面上的功夫却没什么不妥。一时之间,王琪真不好往外推。   “二少爷腿上有伤,不便过来请罪,这几个人还望大少爷不要嫌弃。”王梁继续道。   这话一出,王琪便更没有理由拒绝了。若是把人推出去,就是不接受弟弟的道歉,在其他人看来就是咬住理不撒手。   不过王隆也是看碟下菜,够敷衍的。不是腿伤不动来吗?那也没有耽误他瘸着腿围着三叔转呀?王琪在心里冷笑。   知道就算推了这次,王隆也会想办法从别处塞人进来,王琪索性道:“二弟言重了,都是一家人,什么赔罪不赔罪的。不过我向来喜欢清静,用不了那么多人,留下两个就够了。梁伯,麻烦你替我谢谢二弟,劳他费心了。”   “是,那老奴就告退了。”王梁也没继续纠缠,点了两个人留下,然后带着剩下的人离开了。   将那两个人打发出去做事,王生道:“少爷,您干嘛要留下这两个人?他们铁定是二少爷派来的细作。”   王琪也没解释那么多,“就算我不留,王隆也会想别的法子在我这里插人。到时候敌暗我明,还真不好对付。索性现在人在明处,你时常留意着点就行了。”   “真是一天好日子都不让人过。”王生气的嘟囔。   王琪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道:“你错了,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贾富贵挨了一顿打,王隆也受了一顿罚。两人都因为身上有伤出入不方便,基本上没怎么出来碍眼。这个年,王琪过的无比的惬意。   “少爷,这几天整个府里的仆役都对您恭敬多了,连带着小的都跟着沾了光。”看着路上恭恭敬敬给王琪行礼问安的仆役,王生无比自豪的道。   王琪知道,最近这几天王生没少刁难那些曾经给过脸色的下人。虽然有时该摆的谱要摆出来,省的让人当软柿子,但也得懂得分寸,凡事最忌讳做过了。   “他们这些人是看脸色吃饭的,都不容易,也不用太难为他们。”王琪道。   “小的知道了。”也知道自己这两天嚣张了些,王生不好意思的道。   知道王生不是冒失的人,王琪也算放心。   前几日又下了场小雪,地有些滑。王生一边照顾王琪注意脚下,一边道:“少爷,我们还是快点吧。若是迟了请安,老夫人又要怪罪了。您看二少爷,就算是腿脚不利索,这几日也没误了给老夫人和三老爷请安,往三老爷那里跑的也更勤了。”   “二弟向来会来事,也算聪明。既然惹了三叔不痛快,自然要抓紧时间将功补过。”王琪笑了笑。   两人先去给王李氏请了安,王李氏把王隆受罚的错都怪在王琪身上,自然没给什么好脸色。   反正给她请安不过是例行公事,礼数既然已经尽到了,王琪连板凳都没沾就拔腿走了人,只把王李氏气的脸色更差。   象征性的在王烽和王耀那里点了个卯,王琪回到东苑。想着过了年之后就没有出过府,便想出去转转,顺便去张府碰个运气,看看能不能见到张云林。   “今天天好,你陪我出去探望张老先生吧。”王琪道。   王生见他想要出去,忙拿了斗篷,道:“今儿初六,街上的店面都开门了。探望过张大人后,少爷可以去古宝斋找董少爷坐坐。”   王琪也有此打算,便让王生准备了些补品,然后出了府。   --------------------   作者有话要说:   网剧唐人街探案看了前8集,还不错,小天使们可以去看看。 第25章 误会   大街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空气中飘着浓浓的年味。几个穿着新衣的孩子拿着冰糖葫芦,在街上追赶打闹,又为新年增添了几分童趣。   看着街上巡逻的一队队官差,王琪道:“怎么还有那么多官差,难道之前的盗贼还没抓住?”   王生小声道:“岂止没有抓到,听说除夕那天又出了一起盗窃案。”   “噢。”这倒出乎了王琪的意料:“谁家被偷了。”   “城南的吴家。”   吴家也是平遥县的大户,祖上在朝廷中做过官,如今虽然大不如前了,但在地方上也有些名望。   “先是县太爷的亲家,然后又是吴家。这个盗贼难道想把平遥县的有钱人都偷一遍不成?”王琪心想。   “这件事闹得也挺大的,又赶上过年,县里的大户人人自危。索性吴家丢的东西也不多,不然够县太爷头疼的。”王生神神秘秘的道:“关于那个偷东西的贼,小的倒是听说了一些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什么事?”   王生左右看了看,才道:“听说那个盗贼下手偷东西之前都会给县太爷送个字条,告诉县太爷他偷窃的地点和时间。上次李家是这样,这次的吴家也是这样。若是真的,这个贼也是够猖獗的。”   “这事倒是新鲜,哪有贼喊捉贼的道理?”王琪笑道。   王生赞同道:“小的也这样觉得。”   脑中忽然想到年前李家刚被盗时,县衙的朱师爷拿给董珏的那张写着“今夜子时”的字条,王琪觉得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些贼偷东西,没准就是图个乐子呢。   “不过县太爷把这个细节瞒下来了,知道的人不多。”王生道。   王琪倒是笑了,打趣道:“既然县太爷已经瞒下来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小的自然有小的的路子。”王生得意的一笑。   没想到自己的贴身侍从居然是个包打听,王琪倒是颇感意外。若王生有这种技能,是不是等于有了一对顺风耳。以后平遥县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会第一时间知道。   笑着揉了揉王生的头,王琪也没有继续盗贼的话题,两人朝着张府走去。   不出意外的在张府门外吃了闭门羹,王琪倒也习惯了,只是将补品递了上去,也没多做停留。   太早回府没意思,奈何街上人太多,王琪便领着王生走了条人少的巷子。   两人转过一个街角,忽然听到前面有打骂的声音,接着就看见一群人打架。   王琪不由疑惑:“最近贾富贵那帮人消停了不少,又是谁如此嚣张,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人?”   四处看了看,王琪见这地方相对来说比较偏僻,应该是哪个倒霉蛋被仇家堵在这地方寻晦气吧。   看着一群人围着一个人打,被打的竟然还是个孩子,王生有些看不下去,“少爷,我们要不要帮帮忙。”   “对方人多,万一起了冲突,我们两个占不了什么便宜,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王琪道。   虽然有些不忍,但王琪说的有道理,王生道:“那我们赶快去找人帮忙吧。”   点了点头,王琪正准备装作没看见,带着王生原路退回去。眼角无意间从缝隙中看见挨打的倒霉蛋,不由的一愣,心道:“怎么又是他?”   “少爷?”见王琪忽然不走了,王生有些意外的拉了他一下。   对着王生摆了摆手,王琪定睛注视着前方挨打的人。   赵阿瞒也觉得自己倒霉透了。今天他像往常一样从济世医馆里拿了药,准备回家煎给奶奶喝,谁知半路上碰到了跟在贾富贵身边的那群狗腿子。   看见他们,赵阿瞒原本也没在意。一则,当初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了,中间也没见过这些人找事。再来,他们主子都被打的出不了门了,几个狗腿子这段时间也算低调,应该不会故意找茬。   可惜赵阿瞒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因着主子被打,这几日这些地痞过的也不痛快。他们不敢随便找人动手,一口气憋着也着实觉得窝囊。正巧在路上碰见了赵阿瞒,对他有几分印象,觉得一个小孩构不成多大威胁,本着柿子捡软的捏的坏心眼,这才将赵阿瞒堵在这里出气。   “呦吼,你这小子居然还有钱买药。”一个狗腿子眼尖,看见赵阿蛮死死护在怀里的药,便粗鲁的抢过来,扔到地上踩碎,嘴上骂骂咧咧的道:“你他娘的穷的连饭都吃不起,还能有钱买药?分明就是个偷银子的贼。”   “妈的,小杂种敢偷我们的银子,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另一个狗腿子闻言,又朝赵阿瞒身上补了两脚。   两个狗腿子不过是随便找了个借口编排赵阿瞒,然而这话传到赵阿瞒耳朵里,瞬间就多了一层意味。   之前他为了给奶奶买药,确实偷了这些人的钱袋。但是知道这件事的只有王琪,难道王琪真的告诉了这伙人?想到那日王琪威胁他的话,赵阿瞒只觉得今日的这场无妄之灾终于都找到了源头。   领头的狗腿子还想揪住赵阿瞒再踹几脚,旁边的一个眼尖的小喽啰看见了王琪和王生,忙拉住他道:“旺财哥,有人。”   “谁他妈的吃饱了撑着,敢管老子的闲事?”叫旺财的显然还没打过瘾,正想恐吓几句把不长眼撞上来的人吓走。   回头看见站着的竟然是王琪,旺财变脸如翻书,迅速的换了一张笑脸:“哟,是王家大少爷呀。小的不过是打一个小贼而已。失礼了,失礼了。小的这就告辞,这就告辞。”   不是旺财没骨气,他清楚贾富贵受罚到底是吃了谁的亏。知道这个王家大少爷阴着呢,不能得罪。旺财生怕自己被盯上,犯了这位大爷的忌讳,便想着赶快脱身。   王琪沉着脸不说话,旺财自然不敢凑上去自讨没趣,更不敢多做停留,立马带着其他喽啰落荒而逃。   看着跑的比兔子还快的众人,王生道:“哼,还算他们有些眼色。”   眼见一群喽啰跑的没影了,王琪这才走向前去,轻声问:“你没事吧。”   赵阿瞒虽然挨了好几下,好在用胳膊护住了头和肚子,他稍微活动了一下,虽然很疼,但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可惜了地上的药,应该不能用了。   “多谢……”赵阿瞒顾不得身上的伤,一边忙着捡药,一边抬头致谢。猝不及防的看见王琪的脸,赵阿蛮一句话卡在喉咙里,愣是没有说出下半句。   王琪没有注意他的表情,只是看着地上零零碎碎散落的药道:“这些药应该都不能用了,你不要捡了,我带你去重新买吧。”   “哼,不用你假好心。”赵阿瞒冷声一声,低下头继续捡药。   听出这语气不对,王琪一愣,心中疑惑,我又怎么得罪他了?   王生也道:“哎,你这小孩,咋好心当驴肝肺呢?”   “哼,说的好像今天这事和你没关系似的。早在你把我偷……拿他们钱袋的事告诉贾富贵时,难道就没想到今天的结果?”见王琪还在那里装无辜,赵阿瞒更加气愤。   “钱袋?”王琪一愣,过了好半响才明白了其中的来龙去脉。   知道他误会了,王琪解释道:“我没有把钱袋的事告诉贾富贵。”   见他还在狡辩,赵阿瞒愤愤道:“若是你没有说,那今天的事又怎么解释?这伙人总不可能未卜先知吧。”   “你招惹他们在先,就等于给自己埋下了隐患。他们若想打你,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王琪好心提点。   这话若是换个人说,没准赵阿瞒能听进去。但他对王琪本就没有好印象,又先入为主的认为是他告的状,王琪说什么自然都认为是在狡辩。   “哼。”赵阿瞒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道:“就不该和你这种人浪费时间。”   王生虽不知道少爷和这小孩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却气不过赵阿瞒的态度,不由怒道:“你这小孩怎么那么不识好歹呢,是我们少爷救了你,你还恩将仇报,早知道这样,刚刚就应该看着他们把你打死……”   觉得王生说的有点过了,王琪连忙拦住他道:“不要说了。”   王生这才不甘不愿的住了口,心里想着,以后不要再让我看见这个小孩。   见赵阿蛮小心的将还算完整的药重新包好,王琪有些不忍,道:“这些药不能用了,还是重新给你奶奶买吧?”   赵阿蛮本来准备走的,听了这话顿时停下了脚步。他满脸提防的转过头,道:“你怎么知道这药是给我奶奶的?”   王琪一愣,随即想到当初他吩咐过杏林,不要把帮助赵阿瞒的事说出去。   “喂,你怎么知道这药是给我奶奶的?你跟踪我?”想到最近经常出现的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以及那些莫名其妙的视线,赵阿瞒气急。他几步窜到王琪面前,一脸愤怒的瞪着他,像一头暴气的小狮子,直接对着王琪亮起了锋利的爪。   被赵阿瞒的架势气到,王生不由道:“哎,你说话放尊重点。好好的,我们少爷跟踪你干什么?”   “你之前不是说过奶奶生病了,要给她买药吗?怎么自己倒是忘了?”不明白赵阿瞒为何如此生气,王琪知道现在多说他也未必会信,便找了一个最简单的理由。   想起他确实向王琪提过奶奶生病的事,赵阿瞒不由自嘲的一笑,心道:“人家是王家大少爷,我是低贱小民。人家派人跟踪我干什么?”   放松下来竖起的鬃毛,赵阿蛮心里却有点怅然若失。   看着赵阿蛮那张丝毫不领情的脸,王琪也不知道自己是被菩萨附了身,还是突然犯贱,鬼使神差的从袖子里摸出几两碎银,递到赵阿瞒面前,“去给你奶奶买药吧。”   “你这是干什么?”赵阿瞒刚刚放松下来的身体又紧绷了起来,仿佛他递过来的不是银子,而是洪水猛兽。   王琪笑了笑,道:“我也是有长辈的人,知道病人不能等的道理。”   赵阿蛮听马婆子讲过“君子不食嗟来之食”的故事,更何况王琪品行不端,拿他的银子肯定脏手。可若等着吃药的人是自己,赵阿瞒肯定直接扭头走人。但想到家里的马婆子,他却迈不开脚步。赵阿蛮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双手像灌了铅一般沉重,脸色也是忽青忽白,混杂了难堪、屈辱和纠结。   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王生实在看不下去了,对王琪道:“少爷,既然人家不领情,我们这是何必呢?”   “赌气没有任何意思,人命比什么都重要。”王琪也没继续等着,转眼见旁边有个石台,便把银子放在上面,道:“银子我放这儿了,就算是为了你奶奶,你也不应该继续犯傻。”   留下这句话,王琪不再看赵阿蛮,领着王生走了。   赵阿瞒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眼神复杂的目送他们离开。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把宝莲灯翻出来看了,虽然是十来年前的电视了,但还是很好看,二哥哥实在太帅了。不得不说,论质量和演技,还是原来的电视剧耐看。现在的电视剧良莠不齐,有些还辣眼睛。 第26章 问罪   有了赵阿蛮这个小插曲,多少影响了王琪的心情。王生见他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便提议回府休息。王琪也觉得有些累,便同意了。   两人刚进府门,便见赵全匆匆跑了过来,道:“大少爷,您可回来了。”   见他急匆匆的模样,料定有事,王琪道:“有什么事?”   “三老爷马上就要启程回京了,正收拾着呢。一家人就差您了,您赶快过去送送吧。”赵全道。   王生惊道:“怎么走的那么急,三老爷不是过了正月十五才走吗?”   赵全道:“刚刚京里来信了,说相爷身体欠安。三老爷心里挂念,就想着赶紧回去。”   “身体欠安”这个词可以有很多种解释,病入膏肓是,打个喷嚏的小事也是。若是王琪没有记错,方廷玉还有五六年好活,目前还算硬朗。估计着是那位金枝玉叶的三婶嫌三叔出门的时间太长,所以才找个借口让三叔回去。   “我这就过去。”王琪道。   王生却有些担忧,紧跟着王琪低声道:“因为贾富贵的事,二少爷挨了三老爷的罚,他们肯定把这笔账记在您身上了。若是三老爷走了,还不知道老夫人要怎么作践您呢。少爷,上次家宴上,三老爷说了要带您去京城,您还是去求求三老爷吧。”   “三叔未必真心带我去京城,再说,就算三叔愿意,奶奶和二叔他们也会千方百计的阻挠。”王琪面上不以为意,心里却已经做好了迎接狂风暴雨的准备,“该来的总是要来,我也不可能一辈子靠三叔庇护吧。”   听了这话,王生无奈的叹了口气。   两人到了王耀居住的南苑,见里面已经忙的人仰马翻。   王李氏拉着王耀的手止不住的抹泪,“本以为还能多住些时日,谁承想现在就要走,再见面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看着母亲垂泪,王耀心里也不好受:“岳丈的病情来的凶险,孩儿不能不回去。等岳父病情稳定下来,孩儿再回来看望母亲。”   虽然知道这些是客套话,王李氏却也没有办法。   王烽劝道:“母亲,您不要哭了,三弟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本就不易,您这样怎么能让他放心?”   “是呀,奶奶。”王隆忙着指挥人把一箱一箱名贵的补品和礼物抬到王隆的马车上,还不忘了抽空插话:“咱们一家人有团聚的时候,再说您还有我们陪着呢。”   几个人好说歹说,终于把王李氏哄乐了,王耀这才安心的上了路。   一行人将王耀送出大门,看着他的车队渐渐北去,直至消失在街口。王李氏这才沉下脸来,对着王琪道:“琪儿,你跟我来。”   听着那不善的口气,王生只觉得心里一个“咯噔”。   知道王李氏要发难了,王琪却不慌,恭敬的道:“是。”   “母亲,那我就去忙了。”王烽道。   他一直担心王耀会把王琪带走,眼见王耀走的急,也没有再提带王琪回京的事,算是放下了心口的大石。知道母亲一定会和王琪清算之前的帐,王烽心中痛快,但是碍于长辈的身份不好明目张胆的看笑话,便主动避开。   “好,你去忙你的吧。”王李氏和颜悦色的道。   王烽行了礼便离开了。   王隆显然没有父亲的城府,有意凑上去看王琪难看,也好出了一直积压在心口的怨气。他殷勤的对着王李氏道:“奶奶,我扶您回去吧。”   知道他是想跟去看笑话,王琪故意恶心他:“二弟腿伤未愈,这几天又慌着给三叔赔罪,忙前忙后着实辛苦,还是回房好好躺着吧。”   这话无疑戳了王隆的痛处,想到这些天受的罪,全都是拜王琪所赐,王隆脸上一黑,就想发飙。可惜现在是在大门口,对面就是人来人往的大街。王隆向来爱惜自己的羽毛,表面上的功夫还是得做好,只能心里忍着气道:“谢大哥关心,这点小伤不碍事。”   “也是。”王琪估计刺激他,笑道:“从小三叔就疼你,估计也就是让你长长记性,又怎么忍心重罚你呢。”   这句风凉话严重刺激到了王隆腿上的伤,王隆的脸色更黑了。   王李氏也听不下去了,直接道:“隆儿之所以受罚,还不是你这个当大哥的不好。”   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王琪立马道:“奶奶说笑了,若说错也是贾富贵有错,冲撞了三叔连累了二弟,关我什么事?”   “若不是你咬着贾富贵不放,你三叔又怎么会罚隆儿?”王李氏气急,转过身来质问王琪。   “奶奶不要动气,别气坏了身子。”王隆假意劝抚王李氏几句,然后抬头理直气壮的对王琪道:“大哥,你怎么能这样和奶奶说话,她老人家毕竟是长辈。”   听他这样说,王李氏趁机借题发挥,装作一副快要被气虚脱的摇摇欲坠模样,大声的嚷嚷,“哎呦,我怎么养了这么一个不孝的孙子呀,你是想气死我才甘心吗?”   这声音中气十足,丝毫没有要晕过去的虚弱。几人站在王家的大门口,面对着大街,自然引得过路的人纷纷驻足。王李氏再接再厉,又大声哼哼了几句,引来了更多的人围观。   王生气急,心道:“我们少爷只是实话实说,哪句话不孝顺了?老夫人真能胡诌,还故意引来那么多人,是诚心给少爷找难看呢。”   知道自家奶奶最擅长的就是打滚撒泼,一点都不在意脸面。看着王李氏和王隆一唱一和的演戏,王琪不慌不忙的道:“您是我的亲奶奶,我自然会孝顺您。但奶奶你也不要胳膊肘往外拐,一直偏向外人。”   王李氏知道王琪从小读书,重视读书人的名节,也看重孝道。本以为在大庭广众之下吆喝两声就能把他吓的慌了神。没想到他非但没害怕,反而倒打一耙,转头数落起自己的不是了。   眼见王李氏已经把戏台子搭好了,看客也已就位,是时候开场好戏了。王琪转头对着王隆朗声道:“二弟,贾富贵每次来我这里抢东西的时候,打着的可都是你的名头。贾富贵用从我这里抢的东西换了不少银子,这其中二弟又分了多少?”   这声音足够大,引得围着看热闹的人纷纷窃窃私语。   王李氏和王隆脸色大变,连王生都跟着大吃了一惊,心道:“少爷这是要干嘛,这不等于撕破脸皮了吗?但是还别说,老夫人和二少爷现在的表情,还真他妈的精彩。”   没想到王琪会忽然来这出,王隆的脸上像是开了染坊,赤橙黄绿轮番上演。看着路边睁大眼睛看笑话的一众看客,他结结巴巴的道:“哪……哪有这种事,大哥你不要乱说。”   “你胡说,贾富贵什么时候去你那里抢东西了?”见他居然趁势往王隆身上泼脏水,王李氏也慌了神。担心王隆的名声受损,王李氏忙着矢口否认:“都是没有的事,你少污蔑你弟弟。”   “奶奶这么快就忘了。”王琪却由不得她不认,悠悠道:“因着贾富贵去我院里抢东西的事,三叔才打了他几十大板,还让他游街,这件事整个平遥县的人可都知道了。”   “那是……那是诬陷。”王李氏气的口不择言。   王琪逮住机会,阴测测的道:“奶奶的意思是三叔诬陷贾富贵吗?这就更不可能了,三叔为官多年,向来勤政爱民,他老人家怎么可能诬陷无辜?”   “你……”饶是王李氏蛮不讲理胡搅蛮缠这么多年,今日也着实遇到了对手。   看着门前一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众人,王李氏心里暗恼,本想给王琪找难看,谁承想王琪这么混,竟然胡说八道,妄图败坏王隆和王耀的名声。   王琪接着道:“事关三叔的官声,奶奶说话可要慎重。罚贾富贵的是三叔,不是贾富贵有错,就是三叔有错。奶奶您说,到底是谁的错?”   “你……你这个不孝子孙,竟然敢污蔑你三叔。”说“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王李氏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现在是真的有点想要晕过去。   眼见越说越热闹,王隆本想把王李氏拉回府,可是门口的看客太多,王隆又怕自己这样做显得心虚,等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坐实了他欺负兄长的罪名。只能拼命给身边的小厮使眼色,试图把周围看笑话的人遣走。   “大哥你快别说了,三叔怎么可能冤枉贾富贵呢?当日贾富贵冒犯三叔已经受了罚,去大哥那里拿东西的事,贾富贵可没有承认。如今该罚的都罚了,大哥您也消消气。”王隆低声道。   “二弟的意思是,贾富贵从来没有去我那里拿过东西吗?”王琪道。   王隆连忙道:“肯定没有,想来是大哥记错了。”   “这好说。”王琪对着街上看笑话的人群拱手道:“各位乡亲父老,今日还望大家做个见证。我二弟指天发誓,说贾富贵没有去我那里拿过任何东西。”   没想到王琪居然会主动和看热闹的人搭话,王李氏大惊道:“你这是干什么?”   王琪却没有理会她,转而看着王隆道:“对吗,二弟?”   平时,平遥县里的人都畏惧王隆,断然不敢当大头苍蝇,当面给王隆难堪。可如今围观的人众多,有道是法不责众。王隆纵然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把围观的人全都记个遍。难得见一向风光的王家二少爷出丑,自然有人愿意凑个热闹。   “到底有没有这事呀,王二公子,是不是给句准话。”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之后,质问声便此起彼伏。   “哪有纵容外人欺负兄弟的,王家二公子平时看着挺体面的,没想到是这种人。”   “到底有没有这事呀,王二公子,说句话。”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有那么难回答吗?。”   “不是心虚吧。”   “……”   看着门前看戏的众人,王隆这辈子都没觉得这么难堪,甚至有种被当猴观摩的感觉。   眼见人群中的议论越演越烈,越说越不像话,王隆只能硬着头皮道:“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呢,没有……没有……”   见他给了保证,王琪也没有继续发难,反而拍了拍王隆的肩道:“既然有二弟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其实,大哥也不相信二弟会指使贾富贵欺负兄长。若是传出去,还以为二弟想独吞王家的财产,欺负兄长无父无母,势单力薄呢。”   “怎么会。”没想到王琪这个闷葫芦越发的敢说,王隆的脸上连象征性的笑容都挤不出来,只能干巴巴的道。   王琪故意对着看热闹的人大声道:“既然有二弟为贾富贵作保,我也就姑且相信他没有去我那里偷拿过什么东西。谢谢各位乡亲父老做见证了。”   “就是,怎么会有这事。”王隆干笑道。   王琪呵呵一笑,“既然都说清楚了,二弟,外头风大,你还是赶快扶奶奶回去吧。”   虽然不知道王琪为什么忽然转了态度,好在不用继续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了,不然谁又知道王琪会说出个什么来。王隆连忙道:“好。”   王琪扶住王李氏气的发抖的手,低声道:“奶奶,内宅争斗和兄弟阋墙的故事可比单单一个不孝顺的孙子有吸引力的多,也更容易引人议论。琪儿窝囊无能惯了,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但二弟可是我们县里的体面人,更是我们王家的顶梁柱,就算奶奶不为琪儿,也要为二弟的名声着想吧。”   “你……”王李氏虽然生气,但却真的害怕王琪再说出什么来连累王隆的名声,只能暂时把这口气憋回去,想等着回屋之后再发作。   王琪却不给她机会,进门之后就道:“奶奶,琪儿还有事,就先回去了。让二弟送您回去吧。”   王琪说完扬长而去,徒留王李氏和王隆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   作者有话要说:   日子越过越无聊,真要长蘑菇了。 第27章 不孝   回东苑的路上,王生兴奋道:“少爷,您今天真是厉害。刚刚老夫人故意在大门口吆喝您不孝顺,摆明了没安什么好心。谁承想你几句话就把她堵了个没趣,还顺便将二老爷和二少爷拉下了水。”   回想起王李氏和王隆哑巴吃黄连的样子,王生现在都觉得过瘾。   王琪笑了笑,心道:“就像王李氏知道原来的他好面子、嘴笨、怕事一样,他也知道二叔和王隆的虚伪心思。明明想要独吞财产,还不想落人口实,典型的既当婊/子又立牌坊。若不是如此,上一世王隆也不会冒着让自己头上发绿的危险,设计陷害他,还到处败坏他的名声,让整个平遥县都以为是他王琪不知廉耻,才被扫地出门。”   今天的事若是发生在上一世的王琪身上,只要王李氏一开口惹得围观人议论,他定然会心慌,然后恳求请王李氏回府再说。王李氏便可以趁机大声质问,倒显得他做贼心虚一般。   王琪不禁嘲讽的一笑,今天终于也让向来不讲理的祖母尝到有理说不清的滋味了。   “不过小的还是不明白。”王生不解道:“贾富贵明明去我们那里抢过东西,公子最后为什么反而放他一马?”   王琪意味深长的一笑,“最好还是先撇清关系,以后出了事,才不会牵扯到我身上。”   “这是什么意思?”王生着实不明白。   王琪却是但笑不语。   闹了这一场,一连好几天王烽和王隆那边都很消停,就连王隆送过来的两个小厮都很老实。王琪却知道,他们不会忍了这口气,肯定在肚子里酝酿着什么坏心思,只是现在还没露出来而已。   这日,王琪找董珏喝茶,董珏猝不及防的道:“你怎么得罪你奶奶了,我听说你奶奶到处说你不孝顺。”   王琪一愣,“你是听谁说的?”   “我娘。”董珏道:“前些天,你奶奶请了县里的很多夫人小姐去做客,席间聊到了子女的话题,也不知道谁插了句嘴,你奶奶便一直说你不孝顺,不但公然顶撞长辈,还污蔑你二叔亏待你。我娘说,你奶奶说的一把鼻子一把泪的,哭了好久。”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这倒像是我奶奶会干的事。”知道王李氏演戏装样是把好手,王琪倒也不意外。   见王琪不慌不气,脸上甚至连点波动都没有,就跟在讨论别人的事一样,董珏好奇道:“不对呀,原来你可是怕你奶奶怕的要死,你奶奶指东不敢向西,若是知道你奶奶觉得你不孝,肯定马上回去跪祠堂求原谅了,哪会像现在这般优哉游哉的坐着。”   “纵然我对她老人家毕恭毕敬,生怕惹她半点不开心,生怕有一丝的不周到,还不一样落个不孝顺的罪名。反正都不孝了,我又何必呢?”王琪悠悠道。   董珏一想,也是。就算王琪有不对的地方,做奶奶的这样大张旗鼓的吆喝自己孙子不孝顺,也不太妥当。   “我看你还是出去解释解释吧。”董珏不放心道:“县里的人可不管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只是乐的得了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三人成虎的道理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继续这么放任下去,我看过不了多久,你就真成不孝顺了。”   王琪摇了摇头,“解释也只会越说越乱,不如不加理睬。等他们说腻了传厌了,自己也就淡了。”   董珏细想了一下,觉得也是这个理,只得道:“你现在倒是想得开,只不过是得受一段时间的委屈了。”   “想不开又有什么办法,总不可能找你哭天抹泪吧。况且,我从小到大受的委屈多了,跟之前比起来,这些都不算什么。”王琪玩笑道。   这虽然是句玩笑话,但看着他丝毫没有传到眼睛里的笑,董珏却觉得莫名的心酸。   没有什么比自己身边的亲人给的伤害更能戳人心肺了。王琪却能处之泰然,丝毫不为所动,可见内心深处对王李氏失望到了什么程度。恐怕除了那点单薄的血缘关系,他对王李氏已经没有任何念想和感情了。   话到此处,继续也没什么意思,王隆索性道:“算了,不说这些了,今儿你也别回府吃饭了,我做东,请你一顿好的。”   “好呀。”王琪也没客气,笑道:“我们吃什么?”   “客官,您的两碗馄饨,请慢用。”赵阿瞒麻利的将两碗馄炖端到桌上,然后便回身收拾别桌客人留下的碗筷。   此时,另一桌上的客人吆喝道:“小哥,这边醋没了,拿点醋过来。”   “好嘞,您稍等。”赵阿瞒丢下洗了一半的碗筷,就给客人拿醋去了。   丫头正好没事,便顺手把碗洗了。   “丫头姐姐,你歇着就行了,我来。”眼见送个醋的空,丫头就把碗洗了,赵阿瞒连忙道。   丫头扯下系在腰间的抹布,擦了擦赵阿瞒头上的汗,道:“该歇着的应该是你,一直都没闲着,看你热的这一头的汗。”   赵阿瞒一直记着丫头帮忙求医的恩情,等马婆子身体好了之后,便主动在下午生意忙的时候帮丫头照顾摊子。   丫头几番推辞,奈何赵阿瞒来的勤,也确实帮了不少忙。丫头只能作罢,想着等挣了银子稍微开给他一些工钱。   “老板,来两碗馄炖,快点。”此时,一个粗鲁的声音忽然传来。   丫头和赵阿瞒回头一看,只见两个流里流气的人坐在了一张空余的桌前。他们两个人赵阿瞒也认识,是跟着贾富贵的小混混。   害怕给丫头惹麻烦,赵阿瞒连忙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擦桌子。   “马上来。”丫头也知道这两个人不好得罪,连忙应道。   索性两人也没有注意赵阿瞒,从坐下后就开始自顾自的聊天。   “王家大少爷不孝顺的事你听说了吧。”一个小痞子道。   另一个故意大声哟呵:“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听说他不但不孝顺,还嫉妒他弟弟比他有本事,在外面败坏他弟弟的名声。前几天旺财哥还亲眼看见王大少爷在自家大门口顶撞他们家老夫人,当场就把老夫人气晕了。”   “真的呀。”   “真的,很多人都看见了。”   丫头自然知道王家大少爷是谁。听两个人说王琪的坏话,心里不好受,不由得在两碗馄炖汤里偷偷参了半勺刷锅水。   赵阿瞒背对着他们擦拭桌子,手上虽没停,耳朵却一直注意着他们那边的动静。虽然对王琪的印象不好,对他的事也不怎么想关心。但“王家大公子”这几个字还是成功的抓住了赵阿瞒的注意。更何况两人说的事,他也亲眼看见了。   那日目送王琪离开后,赵阿瞒纠结了良久,还是不忍心让奶奶断药,只能拿了王琪放在石台上的银子,折回了济世医馆。   “阿瞒,你怎么又回来了?”见他去而复返,刘云关切的问,“这脸上是怎么回事?”   捂了捂被打伤的脸,赵阿瞒支吾道:“没什么,刚刚不小心摔倒了。”   刘云行医多年,自然看得出摔伤和打击伤的区别,见赵阿瞒不愿意多说,也没有揭穿。连忙吩咐杏林把药箱拿来,亲自给赵阿瞒上了药。   “你刚抓的药呢?”见赵阿蛮两手空空,杏林下意识的问。   刘云道:“估计是不能用了,杏林,你再重新给阿蛮抓一副药,然后把他送回去,省的路上危险。”   知道刘云是担心自己路上再遇麻烦,赵阿瞒心里感动,连忙把手伸进怀里,道:“我……我带了银子。这几日有劳刘先生和杏林大哥了,欠了你们那么多药钱,真是不好意思。”   “不用了,我这些药都不值几个钱。你留着银子给你奶奶买些补品吧。”刘云专注着帮赵阿瞒处理脸上的伤,丝毫没有看银子一眼。   “可是……”赵阿瞒正想再说些什么,杏林已经把药抓好放在他手边,笑道:“我师父是个倔脾气,他决定了的事,就算八匹马也拉不回来。他老人家说不收你的钱,我们谁都不敢接。银子你就先拿回去吧,等马婆婆病好了,再还也不迟。”   赵阿瞒让了好几次,可惜人家怎么都不肯收。赵阿瞒心里感动,只能连连道谢。   婉拒了杏林送他回去的好意,赵阿瞒提着药只身上路。但这一次,他不敢图快走小路了,而是走人多的大路。   王琪给的银子还躺在手里,赵阿瞒想了良久,还是不想欠王琪的人情,决定把银子还给他。谁知刚走到王家附近,便撞见了“精彩”的一幕。   赵阿瞒去的晚,错过了开头,但并不影响他从周围人嘴里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管争执是如何发生的,公然顶撞长辈就是不对。看着王琪在大庭广众之下和自己的奶奶顶嘴,把老人家气的险些晕过去。赵阿瞒不由在心里狠狠的把王琪鄙夷了一番。   他从小和马婆子相依为命,对于“奶奶”十分的亲近,自然见不得别人不孝顺奶奶。王琪虽然外表光鲜亮丽,还长了一张好看的脸,没想到骨子里是个不孝子,中看不中用,赵阿瞒心中更加确认,他确实很讨厌王琪。   “我们的馄炖怎么还没来?你们这生意还想不想做了?”   “爷稍等,马上就来。”   小混混和丫头的对话拉回了赵阿瞒的神思,想到刚刚自己又因为王琪走了神,赵阿瞒只觉得索然无味。他偷眼看了看两个小混混,见他们没有起来找茬的意思,这才悠悠的松了口气,忙帮着丫头去张罗馄炖了。   “对了,旺财哥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摔断了腿?”一个小混混问。   “不光旺财哥,还有六七个弟兄都在家里躺着呢。也不知道他们倒了什么霉。”另一个道。   知道叫旺财的就是那日打他的小混混,听说他遭了秧,赵阿瞒便下意识的留意了几分。   “你说是不是有人看着贾爷失势,故意找我们麻烦。我看我们这两日还是小心点好。”一人不放心的道。   另一人道:“这你就想多了,我们这县里的人全是孬种,谁有本事一口气把七八个人全部弄伤?估计他们就是喝多了从岗子上滚了下来,若真是有人找麻烦,旺财哥他们还能一点都察觉不了?”   “也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这人才放下心来。   “爷,你们的馄炖来了。”此时,丫头端着两碗加了料的馄炖走了过来。   “怎么那么慢呀,你是吃了猪尾巴吗?”其中一人埋怨着转头,看见丫头冻得通红的脸和窈窕的身段,觉得有几分姿色,顿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元宵节快乐!!!! 第28章 调戏   “哟,这小娘子长得还真水灵,过来陪爷坐会。”其中一个小混混露出色眯眯的笑,伸手拍了拍身边的凳子,示意丫头坐过去。   “您慢用。”丫头自然不敢过去,忙欠身笑了笑,便想离开。   那人见丫头要走,连忙站了起来,猴急的伸出手,就要搂丫头的腰。   侧身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丫头心里害怕,面上还得挤出一丝笑,应承道:“爷您先吃着,我还有客人要招呼。”   见丫头转身就走,那人不依不饶的扯住她的衣摆,道:“怎么着,爷不是客人吗?小娘子,千万不要给脸不要脸,若你伺候的舒服,爷保证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用不着出来风吹雨淋,抛头露面。”   那人说着就想对丫头动手动脚,丫头惊慌失措道:“请您不要这样。”   “不要哪样呀?你过来吧你。”那人原本只是想揩几把油占占便宜,没真想把人怎样。但见丫头拼命反抗,反而激起了兴致。   另一人见摊子上的其他人纷纷侧目,却没有一个人敢上来阻止,更加的有恃无恐,也凑了上来,伸手就要抓丫头的胸。   没想到这两个混混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调戏良家女子,眼见丫头被他们欺负,赵阿瞒呆愣了一刻,随即被旺盛的怒火填满。   赵阿瞒知道以他的本事打不过两个人,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专心想办法。转头看着冒着热气的锅,赵阿蛮忽然灵机一动,连忙去拿水舀,想着舀一勺滚烫的开水浇到他们身上,趁着两人哭嚎的时候拉着丫头逃跑。   就在赵阿瞒舀了开水准备泼人的时候,一直在角落里坐着的一个不起眼的客人忽然起身,一把抓住了小混混非礼丫头的手,反手一拧,将他推到一边。   另一个小混混见忽然冒出来一只大头苍蝇,大骂一声,挥拳就打,结果没几个回合就被那人轻轻松松的制服了。   看这人的身手不凡,两个小混混也知道今天遇上了硬茬子,就想脚底抹油。   一个小混混捂着被拧疼的胳膊,脚下不停,嘴上还没忘了放狠话:“小子,有种你别走,在这里等着。”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磕碰”一声,那人竟用手掌生生的在桌子上砸出一个明显的拳头印。   两人被吓得面色惨白,抖如筛糠,再也不敢多说什么,低着头就想溜。   “等等。”那人冷冰冰的开口。   “你,你要干什么?”两人不敢留,更不敢走,只能畏畏缩缩的询问。   那人指着被砸出坑的桌子,简言意赅:“两碗馄炖还有一张新桌子的银子。”   其中一个小混混慌忙从兜里掏出银子,连数都没敢数,直接仍在桌上,两人这才灰溜溜的逃走了。   “多谢恩公。”眼见两个小混混跑的影都没了,丫头万分感激,连忙上前去道谢。   谁知那人拉了拉头上戴着的斗笠,头也不回的走了。   “恩公!”丫头急了,就想去追。   赵阿瞒道:“丫头姐姐,我去。”说完便追了出去。   一连追了两条街,赵阿瞒还是丢了那人的踪影。   失落的回到馄炖摊,丫头看着赵阿瞒垂头丧气的模样,知道肯定没有追上。她安慰道:“没事,若是县里人,以后还会遇上的。”   “丫头姐姐,你在县里见过刚刚那人吗?”赵阿瞒抬头问。   丫头摇了摇头,她连刚刚那人长什么样都没来及看清。   “我总觉得他不像是本地人。”赵阿瞒沉思道。   “老板,来碗馄炖。”   此时,又有新客人上门了。丫头和赵阿瞒也无暇再想,忙着招呼客人去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一个带着斗笠的男子低头穿过了一条条街道,转身进了一个幽静的小胡同中。   在一座落魄的小院前停下,男子先看了看左右,确定无人之后才对着门板有规律的敲了几下。不一会,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缝,男子闪身挤了进去。   将头上的斗笠和身上的佩剑交给门口守着的人,男子这才进了屋。   屋内坐着一个老者,男子恭敬的跪下,对着老者磕头道:“徐百川拜见大人。”   原来,这人叫徐百川。   免了他的礼,老者沉声道:“百川,东西拿到了吗?”   “已经拿到了。”徐百川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蓝布包,恭敬的递了上去。   老者将蓝布包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看了看,终于满意道:“好,这件事你办的不错。今日就同我一起回京吧。”   徐百川却道:“大人,属下还想再多留一段时日。”   老者愣了一下,随即了然的一笑:“难道是因为那个小孩?”   徐百川道:“最近他惹上了一些小麻烦,属下想确保他安全之后再离开。”   老者喝了口茶,悠悠道:“我也只是觉得长得像而已,不过随口一提,谁承想你却上了心。天下间长得像的人多了,又过了那么多年,他未必就是那个老东西的种。”   “属下虽没有见过当年的孩子,但侯府的夫人对属下有救命之恩。属下已经调查过了,那孩子身边的马婆子确实是当年夫人身边的旧仆。”徐百川的语气虽然平静,但却难掩激动。   老者轻笑一声,“没想到,还真活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上苍有眼,给那老东西留了个后,还是给他送了个祸害。”   “确实是上苍有眼,没想到夫人的孩子还活着。”徐百川也跟着感慨了一句,却是不同的语气和心情。   听他这话说的颇为发自肺腑,老者看着徐百川道:“你是个聪明人,当年的事虽然被瞒下来了,但其中的内幕却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是没人提而已。他虽然是那老东西的儿子,却为老东西不容,恨不得杀之后快。就算你把他给那老东西送过去,也未必能讨了好去。再说,你可是征西侯府的人。那老东西和征西侯向来不对付,也未必会承你的情。”   “大人放心,征西侯对属下有知遇之恩,属下当然会为侯爷肝脑涂地,绝不敢有贰心。”徐百川郑重道。   见他如此识趣,老者点到即止。不管徐百川有什么打算,身为局外人,他都能好好看场热闹。   老者笑了一下,也不再计较:“你知道就好。既然你还有事,多留几天也无妨。”   “多谢大人。”   徐百川出了屋门,接过递上来的斗笠和佩剑,便离开了。   “徐大哥,我们要回京吗?”出了胡同拐进一条僻静的长街,一个人不动声色的跟了上来。   徐百川摇了摇头,道:“我离开之后,人怎么样?”   “您说那个被打的小孩吗?”来人一愣,随即道:“大哥放心,小弟派人盯着呢,绝对不会出现上次那事。”   满意的点了点头,徐百川抬头看了看天,随后才道:“黄兴兄弟,你随我去办一件事,这件事事关重大,绝对不能对外透露半句。”   见他说的郑重,黄兴忙敛了神色,严肃道:“大哥尽管吩咐。”   “我要你……”   可能是因为到了用膳的时间,长街内静悄悄的,偶尔路过一只觅食的野猫。   赵阿瞒一连好几天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生怕那两个地痞过来找丫头的麻烦。可是连那几个人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丫头看着严阵以待的赵阿瞒,不由笑道:“都过了好几天了,他们应该不会来了。”   赵阿瞒却不敢苟同,“还是小心些好。”   “这几日怎么不见贾富贵上街?”此时,一个吃馄炖的客人忽然道。   另一人道:“年前你出去了,不知道这事。贾富贵得罪了王家大少爷,狠狠的挨了一顿板子,现在应该还在床上躺着呢。前段时间贾富贵的那帮狗腿子倒是经常在街上转悠,这几日也不见踪影,估计是让王家大公子教训了吧。”   “教训贾富贵也就算了,王家大少爷为什么要教训那帮狗腿子?”   “贾富贵吃了王家大少爷的亏,便让他那帮狗腿子便天天上街编排王大少爷的不是,说的无比难听。王家大少爷哪里坐得住,肯定得收拾他们。”一人自以为是的道。   想起那些狗腿子说王琪的话,确实有够难听的。赵阿瞒心笑,王琪和贾富贵狗咬狗,教训了那几个小混混,倒是阴差阳错的帮了丫头姐姐的忙。   “那他们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个王家大少爷真不孝顺他奶奶,还陷害他二叔和堂弟,毁人家的名声?”一人八卦的问。   “王家三老爷走的那天,我外甥亲眼看见王家大少爷和老夫人在大门口起了争执,把老太太气的不轻。”另一人道。   “看来是真的了。”   “哎,有钱有什么用。王家也就这俩个孙子,一个和贾富贵那种人渣搅和在一起,另一个不孝顺。他们王家也够倒霉的。”一人乐呵呵的道。   “谁说不是呀。”几人幸灾乐祸了一番。   听着他们的话,丫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几日,关于王琪的传闻越演越烈,俨然已经成了整个县里的谈资。丫头心里不乐意,有心想要反驳几句,却又怕得罪客人,只能听着,心里万分的难受。   赵阿瞒隐约能感觉出丫头对王琪有种莫名的好感,心中微微泛着酸。看着丫头越来越沉的脸,赵阿瞒也越来越不是滋味。他不知道这种感觉由何而来,只觉得十分不爽。   或许,应该是他觉得王琪只是空有一副好皮囊,其实是个名符其实的混蛋吧。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得到丫头姐姐的同情。这样想着,赵阿瞒的心莫名的平静了很多。   不愿意继续纠结这个事,赵阿瞒拉了丫头一把,道:“姐姐,那桌的客人又催了。”   “哦,好,马上来。”见一旁的客人确实等的不耐烦了,丫头忙收回了心神,慌着端馄炖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种资深宅都想出去溜达,哎,真是越不能干什么越想干什么。 第29章 奔丧   纵然外面流言满天飞,王琪却稳坐东苑,一点都没被打扰。他现在盘算着的是另外一件事。   按理说,贾富贵卖给珍宝阁的那幅假画已经出手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到现在连一点动静都没有。王琪不由有些担心,若那幅画被珍宝阁转手卖给哪个有眼不识金镶玉的货色,错把赝品当真迹,岂不是白瞎了他安排的一手好棋。   这样想着,王琪有些后悔将那幅画伪造的太逼真了。早知如此,就应该多留一些破绽才是。如今看来,想要扳倒贾富贵和王隆,还要多下点功夫才行。   王琪正琢磨着怎么继续坑贾富贵,王生忽然推门进来,惊慌的道:“少爷,刚刚得了消息,张大人他过身了。”   虽然知道是迟早的事,但是再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王琪还是觉得一颗心又酸又涩,其中还夹杂着浓浓的遗憾。张老先生对他有恩,重活这一世,他却连张老先生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忍着快要溢出眼眶的泪,王琪强迫自己平静下来,道:“去马号备车,再预备一个大点的份子,我们去张府。”   王琪到时,张府已经缟素满天,哭声遍地,过来奔丧的马车更是络绎不绝。王生小心的搀扶着他下了马车,王琪抬头一看,发现县太爷和朱师爷以及县里的一干官员都来了。   不想和他们打照面,王琪特意磨蹭了一会,这才进去。   在灵堂前行了礼,王琪忍着伤心安慰了张家人几句,便被请去后堂喝茶。   后堂里已经坐了很多奔丧的人,大多都是县里的大户。左右没有瞧见和他相熟的那几个读书人,王琪就想捡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琼琚兄,这边。”   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王琪循声望去,发现董珏就坐在不远处。   挨着董珏坐下,立马有小厮上了茶。   王琪随口道:“你也过来了。”   “按理说张家这种门户我们是够不上的,不过我们好心来吊唁,人家也没有把人往外推的道理。”董珏尴尬的笑了笑。   王琪本是说者无心,此时才想起来董家和张家没有任何交情,董珏估计是借着张老先生的丧事硬凑上来的。想来也是,张家的席面上缺不了有钱有权的贵人,而董家父子也不会做无用功。   害怕董珏多想,王琪连忙补救:“看无双兄说的,张老先生生前最不在乎的就是门第高低,不然你我这些商贾出身的,都进不了张家的门。”   “那是。”知道王琪是在给他找台阶,董珏心里承情,接着便转移了话题:“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王生呢?”   “他肚子疼,去找茅厕了。”王琪道。   点了点头,董珏不由打量王琪的脸色。他知道王琪和张云林的关系十分亲近,现在肯定也不好受。   “琼琚兄,你也要节哀才是。”董珏轻声安慰道。   王琪道:“多谢无双兄关心,我无事。”   “怎么可能没事。”心里想着,董珏看着他苍白的脸,只能叹了口气。   “哟,这不是王大公子和董二公子吗?”此时,一个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   王琪抬头一看,竟是县太爷的大公子马元才。   马元才和王隆很有交情,上一世也没少和王隆一个鼻孔出气,帮着整他。见马元才来者不善,知道躲也躲不过,王琪微微一笑,施施然的站起来见礼。   “马公子,您也来了。”对着马元才拱了拱手,董珏笑道。   马元才道:“陪着家父一起过来的。董公子最近生意兴隆呀,我听昌盛兄说,你最近可没少发财,仅用了两幅字画就足足赚了他三十万两银子。”   “昌盛”便是王隆的字。王琪心笑,看来王隆还什么都和这个马元才说呀。   “画是别人的,在下不过是帮着接了个头而已,哪敢挣王大人什么银子,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董珏也不是省油的灯,两句话就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马元才显然也没有纠缠董珏的意思,他笑了笑,转而看着王琪,不怀好意的道:“王大公子最近在县里可是贤名远扬呀。”   董珏眉头一跳,预感着马元才绝对没有好意。最近关于王琪对王李氏不孝以及陷害兄弟的流言已经在平遥县里传开了,马元才故意提起,估计是想在大庭广众之下给王琪找难看。   左右看了看,董珏发现,果然有很多人已经把目光转向这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原本马元才也不会特意找王琪的茬,奈何他和王隆一起放印子钱放的好好的,忽然被中途叫停。来快钱的好事被生生阻断,马元才自然不甘心,一直追问原因。王隆顺理成章的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王琪头上,并添油加醋的说了许多王琪的坏话,还暗示马元才王琪见不得他们发财。   马元才对王琪有气,今日在张府遇见,自然要给他顿难看。   “在下在县里一向籍籍无名,怎比得上马大公子贤名远扬。”王琪自是知道马元才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却不往上搭话。   马元才自然不肯善罢甘休,“王大公子太过谦了。比文采,兄弟我自愧不如。但比起孝道,兄弟我就要比王大公子强上几分了。”   这话挖苦之意分外明显,凡是听说过那些流言的人都能听懂。可王琪偏偏装糊涂:“马公子是县里有名的孝子,论起孝道,在我们这一辈的人里,您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若马公子只是比在下强上几分,对在下也是极大的褒奖呀。”   马元才有备而来,董珏本以为王琪今日会丢人。没想到王琪不按常理出牌,打太极的功夫比谁耍的都溜,让马元才出的狠拳通通打在棉花上。看着马元才忽青忽绿的脸,董珏差点笑出声来。   忍着笑,董珏赶快出来打圆场,“马公子,我们都别站着了,坐下说。”   本想替王隆出头给王琪难堪,没想到反而让自己吃了一肚子的麦糠。马元才气不顺,更加不肯善罢甘休,喝了几口茶,又想到了话说。   “听说王大公子到处跟别人说,贾富贵那厮打着昌盛兄的名义,没少上你那儿抢东西,不知这事是不是真的呀?”马元才放下茶盅道:“王兄放心,若是真有此事,家父身为县里的父母官,定然不会纵容了他们。”   王琪当然不会相信马元才会这么好心,笑着道:“多谢马公子关心,不过这事二弟已经和我说清楚了,贾富贵并没有去我那里拿过什么东西,一切都是误会。”   王隆纵容贾富贵欺负王琪的事,马元才多少知道些,他料定王琪心里肯定有怨言。如今见王琪竟然改了口,马元才反倒有些意外了,“我也不信昌盛兄会纵容贾富贵欺负兄长。可若没有这事,那为何在街面上都传开了?”   “既是街上的流言,又怎么能信?”王琪反道。   马文才笑道:“可我怎么听说,是有人不怀好意,故意传出去这事败坏昌盛兄的名声。”   他这话说的意有所指,分明就是针对王琪的,董珏道:“马公子,您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了。”马文才笑着看了看王琪。   觉得他这话说的好没道理,董珏气急。却见王琪不紧不慢的道:“我们王家家大业大,难免遭人嫉妒,所以才会有人在外面编排我们兄弟两个的不是,更有人妄图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   “是吗?”马元才道:“可我怎么听说这是你亲口说的,整个平遥县都知道。”   见他咄咄逼人,王琪也不急,笑道:“我也听说马公子是怡红院的常客,经常躲在二弟的别院里会姑娘,不知道这事是不是真的?”   “你听谁说的,哪有的事,不许胡说。”马元才脸色一变,坐直了身子,慌忙道。   当朝的律法规定,官宦及官宦子侄禁止出入妓馆等烟花之地,嫖妓更是不被允许,违者必是重罪。马元才好色,却不敢明着招妓,便想了个投机取巧的法子,让王隆帮着打掩护,连怡红院的老鸨都不知道有他这位常客,可谓是万无一失。   今日忽然被王琪提起,马元才不由慌了神,心里盘算:“知道这事的只有王隆,王琪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从王隆那里听到的消息?”   想到这种可能,马元才心里十分不悦,暗骂王隆办事太不小心。   王琪当然不是从王隆那里得到的消息,马元才十分谨慎,每次找姑娘时都是去王隆的一座别院,由王隆出面把怡红院里的姑娘们接过来,欢好完便送回去。因为马元才从不去怡红院等烟花之地,而那些姑娘们除了怡红院也去不了别的地方,两厢打不了照面,所以一直相安无事。王琪之所以知道这件事,自然是因为多活一世的缘故。   上一世,王隆帮着马元才招妓不小心被贾敏儿发现了端倪。贾敏儿便暗地里把事情捅到了薛氏那里,并且故意说得不明不白。薛氏以为王隆瞒着自己在别院放荡,大哭大闹了一场,这才含含糊糊的扯出些原委。饶是没有传出去风声,马元才也差点和王隆闹翻。贾敏儿便趁着这件事让王隆对薛氏彻底厌弃。   看着马元才慌乱的眼神,王琪笑道:“原是府里人酒后胡说的,已经被二弟训斥了。在下当然相信马公子是洁身自好的人,肯定不会去那种地方。所以说,市井流言,自然不足为信。”   “那是,那是。”见果真是从王隆那里传出的风声,马元才心中更加窝火,也没心思继续找王琪的麻烦了。   王琪偏偏没有打算放过他,继续道:“故意造谣的人固然可恶,可那些听信流言是非不分的人同样让人心寒。马公子和二弟交好,自然也不会由着那些不安好心的人在背后编排是非,挑拨我们兄弟的关系,败坏二弟的名声吧。”   马元才本意是兴师问罪,指责王琪污蔑兄弟。结果被王琪拿捏住了把柄,又被他几句话弄成了挑拨别人兄弟关系的恶人,一颗心不上不下,委实不舒服。   董珏虽不知马元才嫖妓的事,但是看着马元才被堵得精彩纷呈的脸,只觉得热闹。   “琼琚兄放心,你们兄弟俩的为人,我和马公子都清楚。我们做朋友的,肯定不会胳膊肘子往外拐的,对吧,马公子。”害怕把马元才怼急了飙出几句难听的惹得大家都不痛快,董珏连忙出言缓和。   “那是自然。”马元才嘴角抽了抽。   知道马文才肯定坐不住了,董珏也想把他打发走,省的多事,连忙道:“马公子,你过来久了,还是赶快去太爷那里看看吧。”   “既如此,那在下就先失陪了。”马元才闷闷不乐的走了。   见马元才铩羽而归,周围看热闹的众人也悻悻然的消停了,董珏笑道:“琼琚兄,你原来可是笨口拙舌的,嘴皮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利索了?”   “原来只是不屑于和这些人一般见识而已。”王琪抿了口茶,悠悠道:“可他们既然说到明面上,我自然没有装病猫的道理。”   觉得这话堪称经典,董珏还想再开口,可惜此时县里的几位有头有脸的员外纷纷围了上来。   “董二公子,令尊最近可好?”   几人来的热情,又是县里的大户,不好怠慢,董珏连忙起身招呼,“劳几位叔伯挂念,家父很好。”   “不知古宝斋里有没有张大人的画?”几人也没啰嗦,直接道明来意。   看着围着董珏的众人,王琪知道,张老先生一去,他的画自然水涨船高。这些人恐怕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忙着向董珏询问吧。   知道董珏一时半会脱不开身,王琪也不愿意继续在这里待着,便起身离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去逛超市,我想喝酸奶,吃巧克力,吃蛋糕,吃水果,吃水果盒子,吃雪媚娘,吃寿司,吃烤肉,吃火锅……啊啊啊啊啊,人家是要疯,我这是要馋死。 第30章 流言   王琪刚一出后堂的门,便见王生气喘吁吁的跑来。   “你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是不是吃坏了肚子。”王琪笑着问。   王生喘足了气这才将王琪拉到一个角落里,道:“小的刚刚上茅房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了一个消息。”   “是什么消息让你急成这样?”王琪问。   “小的从茅房里出来,路过花园的假山,听到里面有人谈话。小的一时好奇,就躲在附近偷听了。原来那盗贼留书盗窃的事是真的,李家失窃前,太爷确实收到封信,上面写着‘今夜子时,李家失窃’。可惜太爷没当回事,结果当天晚上李家就被盗了。吴家失窃前晚,太爷也收到了同样的信,结果当晚吴家也被盗了。”王生双眼冒着兴奋的火花:“少爷,您说这事玄不玄,这贼真是神了。”   看着王生一张八卦的脸,王琪笑道:“你听谁说的?”   见王琪似乎不信,王生连忙道:“是县衙的朱师爷亲口和石大官人说的,他们就藏在假山后面,被小的看见了。石大官人也有些家产,估计是害怕被贼惦记上,这才来找朱师爷打听情况。”   “那这个贼确实够嚣张的。”王琪对贼的事没什么兴趣,却见王生在兴头上,不想给他泼冷水,只能道:“我们先回去吧,回去再说。”   此时,灵堂那边忽然传来一声悲切的哭声,看来又是哪个和张云林交好的友人过来奔丧了。想到逝去的故人,王琪的心里重新涌起一股悲伤。   徐百川看着张府门前的挽联和白纱,不由的皱了皱眉。   “没想到张大人竟然过身了,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身边的黄兴询问道。   “容我再想想办法。”徐百川低声道:“赵阿瞒怎么样了?”   “照着您的吩咐,我在他经常路过的地方丢了些银子,亲眼看着他捡起来才离开的。那些银子够他们生活一段时间的了。”说到这里,黄兴不由叹气:“那小子也是实在,自己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还把银子分给卖馄炖的丫头一半。”   没想到,这孩子竟和他娘一样好心。回想起往事,徐百川脸上难得有一丝温柔,“赵阿瞒现在还在那个馄炖摊帮忙吗?”   黄兴道:“那个丫头的哥哥来了,把他赶走了。这几日赵阿瞒到处找差事干,倒是济世医馆的刘先生好心,暂时收留他在医馆。小弟悄悄过去看了,给他的都是些轻活,帮着拿个药什么的,累不着。”   听到这些,徐百川暂时放下心来。   黄兴道:“大哥放心,欺负赵阿瞒的那几个流氓已经被小弟教训了,以后他们连走路恐怕都成问题,绝对不会找他的麻烦了。”   徐百川摇了摇头:“我只是一眼没看见,他便挨了顿打,若不是正巧遇上人帮着周全,还不知道会如何收场。赵阿瞒这孩子性子刚烈,眼里容不了沙子,和她母亲……哎……”   黄兴一直不明白徐百川为何忽然对这个萍水相逢小孩那么照顾,只知道这其中肯定有些渊源。如今眼见徐百川主动提起赵阿瞒的母亲,黄兴连忙竖起了一对狗耳朵,盘算着能不能听到大哥之前的风流韵事。   可惜徐百川却生生的刹住了嘴,反而道:“赵阿瞒已经和那个贾富贵杠上,只要是看他不顺眼,绝对还会起冲突。有贾富贵在,始终对阿瞒是个威胁。我们又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保护,必须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从徐百川的话中嗅出一丝危险的味道,觉察出他为了这小孩竟然要出手杀人,黄兴更加确信了赵阿瞒是徐百川私生子的想法,连忙道:“这倒巧了,小弟刚来平遥县的时候,倒是无意间撞见了贾富贵的一些龌蹉,不过需要当地官府的配合。”   黄兴附在徐百川耳边,将事情的原委大概说了一遍。   徐百川眉头一皱,“居然有这种事。”   “可惜呀。”黄兴哀叹道:“当时我有事在身,只是觉得他们行动鬼祟,并没有深究。几天后无意间路过那口井,这才发现了其中的……哎,若不是小弟声张出去,那几个小孩还不知道还要被泡多久呢,把那个贾富贵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徐百川眼中的杀机更甚,缓声道:“几年前我曾经救过这里的朱师爷一命,这件事可以让他去办。”   “有官府的人出面,自然更好。”黄兴见徐百川还是面色沉重的盯着张府看,不由道:“大哥,医馆虽然不比张府,但好歹也是个正经地方。阿瞒待在那里也饿不着,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徐百川摇头道:“阿瞒将来是干大事的人,不能只单单顾全温饱。我之所以想将他托付给张大人,就是想让张大人教他读书识字,以后也不会辱没了身份。”   “辱没了身份?什么身份?”见徐百川这话说得郑重,与其说是心疼自己的孩子,倒不如说是关心自己的主子,饶是黄兴好奇心再小也终于忍不住了,他纠结了一下,还是问:“大哥,你为什么对赵阿瞒如此上心?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只能告诉你,他的母亲对我有恩。”徐百川看着黄兴道:“是兄弟,就不要多问。等时候到了,我一定全都告诉你。”   徐百川身世坎坷,历经九死一生才走到了今天。黄兴和他相交数年,自然知道他年少时的苦楚,也知道他有恩必报的性情。   黄兴忙拍着胸脯道:“大哥的恩人就是小弟的恩人,大哥放心,小弟一定守口如瓶。”   拍了拍黄兴的肩,徐百川将目光重新转向张府。   黄兴知道他心中烦恼,只得道:“依张大人和大哥的交情,一定会悉心教导赵阿瞒的。可是如今张大人已经过身了,张家其他人未必能靠的住。我们不如将他带回京城去。”   看着张府内进出的人,徐百川叹道:“你我常年在外奔波,居无定所,不适合带着孩子。再说,他现在也不宜回京城。容我再想想吧。”   “那您要不要进去送张大人一程?”见徐百川要走,黄兴试探着问。   徐百川摇了摇头,道:“算了,张家人都在京里待过,就怕有人认出我来,到时候少不了麻烦,我们走吧。”   两人正准备离开,徐百川的眼角忽然瞥见一人,立马驻了足,指着那人问:“那个人是谁?”   黄兴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巧看见了从张家门里走出来的王琪。   “他叫王琪,是平遥县首富王家的大公子。听说倒是个有名的才子,很得张老先生的喜欢。可惜是个商贾出身,没了科考的资格,为人又懦弱,在王家很不受待见。”   来平遥县之后,黄兴早就把县里和官员有关的人家摸了个一清二楚,自然知道王琪的一些事。   见徐百川问起王琪,黄兴好奇道:“大哥,这个王琪的三叔王耀在京城做官,还是相爷方廷玉的女婿,你是觉的他有什么问题,还是觉的王耀有问题?”   徐百川摇了摇头,道:“方廷玉虽然官居相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他也就是这几年才混的风生水起,和当年之事并没有什么瓜葛。至于那个王耀,就更加不足为提了。”   “既如此,那您是为何?”黄兴疑惑道。   徐百川看着远处的王琪道:“前几日阿瞒在街上被打,幸亏遇上了他。他不但把那群人赶走,还给了阿瞒银子买药。这个王琪看起来是个好心的,他既然是平遥县的才子,想必学识也差不了。”   终于明白徐百川在打算什么,黄兴不赞同道:“大哥,你不会想让这个王琪照顾阿瞒吧。王家虽是平遥县里的大户,但都是二公子当家,这个大公子在王家根本没有说话的地方。最近这段时日,县里忽然有了很多关于他的流言,说他不孝顺。虽然传言未必能信,可活成这样,也着实窝囊。”   徐百川摇了摇头:“我生性最讨厌懦弱的男人,纵然空有一副好心肠,也只能是个滥好人。男子汉大丈夫,若连自己都护不了,又怎么能指望他照顾别人呢?”   “就是。”黄兴道。   远远的看着王琪登上马车,徐百川才道:“我们走吧。”   天空惨淡,张府里传出的哭声依旧。   张云林死后,关于王琪的流言在平遥县越传越厉害,但王琪却对此事并不介意,只要没人问到脸上,别人在背后愿意怎么说,他也管不了。   “少爷,这口气您怎么能忍得下去。”王生却是气不过,直替王琪抱屈,“老夫人和二少爷分明是故意的,故意在外面败坏您的名声。您也不出去替自己说几句公道话。”   王琪翻了一页书,淡然的道:“流言从来都不是止于智者,而是止于另一个流言。这种事你越解释只会越乱,若是不当回事,过不了多久,反而就会自己平息了。”   知道王琪说的有道理,可王生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小的可不像少爷这般能忍,您瞧今天二少爷看您那样子,那嘴巴乐的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想笑就让他笑吧,能笑到最后才是赢家。”王琪从碟子里拿了块枣糕放到嘴里,道:“最近风头不太好,你也少出去,省的压不住火气,在外面吃了亏。东苑的其他人也约束一下,让他们说话都注意一些,毕竟还有两个眼线在那里盯着呢。”   “小的知道了。”王生见王琪杯里的茶没了,忙不迭的泡茶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无聊呀。。。 第31章 官司   外面太阳正好,新春已经将冬日的阴霾赶走了。王隆抱着王福,笑的合不拢嘴。   薛氏笑道:“相公最近心情很好呀。”   “你也看出来了?”收了脸上的笑,王隆将王福递给薛氏。   接过孩子,薛氏见王隆没有不悦的意思,这才放心的道:“看见相公高兴,妾身的也高兴。妾身准备了饭菜,今夜相公要不要过来小酌几杯。”   “不了,敏儿房里已经备好酒菜了。因着三叔,我已经冷落了她好长时间,今日就过去陪她。”王隆道。   王隆已经连着好几日都歇在贾敏儿房里了,虽然恨的咬碎了一嘴的牙,但薛氏却不敢露出半分的不满,“虽然妹妹禁足的期限还没到,但三叔罚的着实重了些,相公去陪陪她也好。”   “是呀,最近贾富贵事办的不错,这其中也有敏儿的功劳,是应该好好嘉奖她。”王隆乐道。   薛氏当然清楚这功劳的来龙去脉,那满大街关于王琪不孝顺的流言传的神乎其神的,要说王李氏居头功,那贾富贵就要居首功了。也是因着这事,贾氏那个贱货没少在王隆面前得脸,趁机狐媚勾引,如今终于鲤鱼翻身,重新得了王隆的喜爱。最近这几日,贾敏儿越发的神气,丝毫不把她这个正儿八经的当家主母放在眼里。   薛氏心里虽对贾氏不喜,奈何人家现在是王隆的“心尖儿”,她也不敢迎风上,只能赔笑道:“相公说的是。”   “二爷。”赵全从外面进来,见薛氏也在,不由暗自道苦。可惜话已经出了口,就必须得说完。赵全只能硬着头皮道:“贾家那边来人了。”   王隆道:“有什么事?”   “说是贾家大爷被官差带走了。”赵全低声说完,便悄悄看了看薛氏的脸色。见薛氏的脸色果真的不好,赵全嘴上更加的小心谨慎。   “是谁那么不开眼,敢动我王隆的人。马兄他知道这件事吗?”知道衙门里有自己的人,王隆底气十足的道。   赵全小心的道:“这个,小的也不清楚。不过贾家的人就在正厅等着,要不,还是让他跟少爷说吧。”   王隆暗骂了一声,便出去了。   薛氏对贾敏儿那边的事本就在意,闻言连忙唤来乳娘,将王福交给她,自己也提着裙子跟了出去。   贾敏儿闻讯过来的时候,贾家派来的人已经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个大概。   “爷,您可得救救妾身的大哥呀。”贾敏儿一进门便扑到在王隆脚边,那弱柳扶风的模样和娇滴滴的声音让薛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看着贾敏儿那梨花带雨的脸,薛氏在心里暗骂:“瞧瞧那骚样,真是一只不要脸的骚狐狸。”   将贾敏儿拉起来坐到自己身边,王隆看着跪在下面的人道:“所以说,珍宝阁一口咬定贾富贵卖了一幅假画给他们,追着索要卖画的三百两银子。贾富贵不给,他们便把贾富贵告到了衙门。”   “事情就是这样的。”跪在地上的人添油加醋的道:“贾爷一开始还觉得珍宝阁是初来乍到,不知道和咱们王家的这层关系,还好意提了一下。可珍宝阁的人反而更来劲了,直接带了人把我们贾爷扭送到县衙去了,一点面子都不留。”   王隆怒道:“真是欺人太甚。”   “可不是,俗话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画是真是假他珍宝阁也是鉴定过的,我们家大爷也没有逼他们买。如今珍宝阁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说画是假的,实在是太不讲道理了。”贾家的人道。   王隆道:“行了,你先回去吧。一会我派人去跟马公子说说,让他去太爷那里帮着求求情,早点把人放了。”   “那真是太谢谢您了,那小的就先回去报喜了。”来人对着王隆连磕了几个头,麻溜的跑了。   薛氏乐的看贾富贵进衙门,最好关个十年八年的,自然不愿意王隆帮忙救人。见王隆有心要管,薛氏不放心的道:“相公,妾身听人说那珍宝阁后头也是有人的。贾富贵这事,咱是不是再慎重的考虑考虑。”   “姐姐这话说的不对。”贾敏儿连忙道:“这人和人相处,都是相互敬着的。就算珍宝阁有后台也不能蛮不讲理呀。再说,这整个平遥县,谁不知道我大哥是二爷的人。珍宝阁就算对我大哥有什么意见,多少也得顾念一下二爷吧。现在倒好,我大哥都已经把二爷的名头抬出去了,他们还是这么嚣张,这分明是不给二爷面子。您说是不是呀,二爷。”   薛氏最见不得贾敏儿捏着嗓子说话的下贱样,当即就想怼她几句难听的,“你这小贱……”   “行了都别说了。”王隆打断了薛氏的话:“珍宝阁若真有什么了不得的后台,也不可能被董家兄弟压的死死的。这些都是小事,我找马兄说说就行了。”   “还是相公厉害。”贾敏儿明目张胆的别了薛氏一眼,对着王隆谄媚道。   王隆捏了捏贾敏儿的下巴,笑道:“爷可是救了你大哥一命,你要怎么谢我?”   贾敏儿暧昧的一笑,示威似的撇了薛氏一眼,娇嗔道:“今夜妾身就随二爷处置。”   眼见贾敏儿竟然敢当着她的面公然和王隆调笑,薛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但她却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王隆把贾敏儿拉走了。   “真是不要脸的下贱坯子。”两人走后,薛氏将桌上的茶盅全都扫到了地上。   薛婶听见动静,忙进屋关上门,道:“小姐不要生气。贾富贵那人一看就是个祸害,早晚有一天会闯大祸,您就放心吧。”   “早晚,早晚。”薛氏磨着牙道:“这个早晚是什么时候?上次贾富贵得罪了三老爷,还连累二爷受了罚,二爷不是一样没难为他。”   将摔在地上的茶盅收拾好,薛婶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语重心长的劝道:“贾氏那个贱人虽然有几个心眼,可惜肚子里没货。要说这女人呀,生儿育女才是最大的本分,只要她生不出孩子,就嚣张不了几天。”   虽然知道左右没人,薛婶还是四处看了看,这才悄声道:“小姐放心,贾氏和其他那几房小妾那里,奴婢都已经安排好了,绝对抓不住任何把柄。就算二爷一天宠她们八回,她也生不出孩子来。您现在得忍着,等二爷的兴致过了,总有机会能收拾了那贱人。”   听了这话,薛氏心情好了一些,“不错,来日方长。且让那个小婢子先得意吧。”   太阳东升西落,转眼又过了几天。   这日,王琪正坐在院中里抚琴,外面忽然闹起了很大的动静。   王琪被扰了兴致,停下了抚琴的手,就想找人问问情况。   王生正好从外面跑过来,道:“少爷,刚刚外面来人了,把二少爷抓走了。”   “哪里的人敢这么嚣张?”王琪心道:“王隆和马大人关系一直不错,若是衙门里抓人,不可能如此不讲情面。”   王生道:“事发忽然,小的也不清楚,你不过去看看?”   外面动静闹这么大,假装不知道是不可能的。既然已经出了事,于情于礼都应该去看看,王琪便带着王生去了前院。   进了前厅,王李氏、朱氏和薛氏抱在一起哭的正欢,王烽站在一边,一脸的愁眉不展。   “奶奶,二叔,出了什么事?”王琪问。   “没你的事,你先回去吧。”王烽见了王琪自然没有好脸色,一句话就打发了他。   既然人家已经这样说了,王琪也乐得告退:“既如此,那侄儿就告退了。”   自从见王琪进来,王李氏心里就不痛快,生怕他不走,硬赖在这里看王隆的笑话。   如今没想到王琪走的那么干脆,王李氏却指着已经阖上的门帘道:“你看看他,哪有半点当哥哥的样子。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连问都不问一句,一点都不知道关心弟弟。”   在门外听到王李氏的责备,王生不由为王琪叫屈,“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老夫人怎么说都有理。”   “行了。”王琪笑着道:“既然二叔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你出去帮我打听打听。记着低调着点。”   “得嘞。”王生领命,一路小跑着出了府门。   王生办事麻利,没用半个时辰便打听了个一清二楚。   “年前贾富贵卖了一幅张老先生的画给珍宝阁,被珍宝阁送给了府尹大人。张老先生过世之后,府尹大人便把画转送给了一位回乡探亲的京中大官。谁知那位大官是个行家,一眼就看出了画是赝品。府尹大人失了颜面,自然找珍宝阁的晦气。珍宝阁知道收了假货,便去找贾富贵索要卖画的银子。贾富贵不认,这才闹到了县衙。”王生几句话便将事情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王琪道:“当初的买卖是你情我愿的事,既然自己看走了眼,却还要秋后算账,珍宝阁办事也不够体面。况且,贾富贵是无赖中的极品,肯定不会认账。”   “少爷说的是,估计是珍宝阁的掌柜刚来我们县里,自以为有靠山,便没打听贾富贵的为人。”王生道。   王琪接着道:“既是贾富贵卖的假画,又关王隆什么事,为何还要抓王隆。”   “您听小的说完。”王生喝了口茶,继续道:“要怪就怪二少爷替贾富贵出头。贾富贵被弄去衙门后,二少爷立马找了马大公子去说情。索性不是什么大事,最多赔点银子也就算了。太爷便在两边说和了说和,就把贾富贵放了。可惜贾富贵嚣张的厉害,记恨珍宝阁把他抓进了衙门,事后非但没有赔银子,还打着二公子的名头带着一帮小混混把人掌柜的打了。这一打可坏了大事,谁承想这珍宝阁的老板竟然是府尹大人的小舅子。自己小舅子挨了打,府尹大人自然就坐不住了,二少爷和贾富贵这才都遭了难。”   王琪心笑,虽然这事是一早算计好的,但他也没想到会闹出那么大动静。如今王隆已经进去了,就不知道二叔打算怎么收场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画第一章就被贾富贵卖出去了,这个伏笔是不是埋得太早了? 第32章 出狱   “王兄,我们两家关系都这么好了,能帮忙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边。可是这件事,我是真的很难办呀。”马县令一脸为难的对王烽道:“虽然也听说过珍宝阁有后台,但谁能想到竟然是府尹大人呢。当时珍宝阁来告贾富贵,二公子托小儿元才求情。我想着毕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贾富贵还了人家银子,给人赔个不是,这事不就过了。谁承想贾富贵那么大胆,竟然把人给打了还砸了人家的铺面。这不等于是打府尹大人的脸嘛。府尹大人发了话,一个弄不好,不说你们家二公子和贾富贵,就连兄弟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听了这话,王烽连忙站起身来赔罪:“是小儿处事不当,连累了马大人。”   “王兄说哪里话,快坐。”虽然被连累,但王家毕竟还有个王耀在京,马县令虽然早就在心里把王隆和贾富贵骂了个狗血喷头,却也不敢在明面上摆脸子。   “可是小儿也不能一直在牢里待着,还请马大人通融通融。”王耀说着将一千两银票塞到马县令袖子里。   收了银票,马县令却道:“令郎现在被收押在郡里的大牢里,我也做不了主。不过可以向上面使银子通融通融,不让他吃苦就是。至于府尹大人那里,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府尹大人在京里也是有靠山的,一般人撼动不得。不如王兄赶快给王大人去封信,让王大人出面求求情。想来是府尹大人还不知道王家和相爷的这层关系,这才起了误会。”   “若实在没有办法,也只能如此了。”王烽愁眉苦脸道。   此事毕竟不是小事,王烽也不敢擅自做主,离了县衙便马不停蹄的回去和王李氏商量。   一听要麻烦王耀,王李氏面上露出一丝迟疑:“相爷最讨厌我们家的出身,你三弟也经常叮嘱我们,不要把他和相爷的关系传出去。若是这事被相爷知道了,你说,相爷会不会责怪你三弟呀。”   王烽挂念儿子,急道:“我也不想麻烦三弟,可是除了三弟,也没人能压的了府尹。不去求三弟,难道要让隆儿在牢里住一辈子不成?”   王李氏虽然挂心王隆,但是更担心王耀,闻言,不由埋怨道:“你就不能想点别的办法吗?”   “娘呀,若是有办法,我早就去办了,还会和您商量这事吗?”王烽无奈的道:“这事若是用银子能解决,我情愿多砸银子,花多少都愿意。可现在隆儿得罪的是府尹,不是银子能解决的事呀。”   他这一说,王李氏也犹豫了。   “二叔,这件事不能让三叔知道。”此时,王琪优从容不迫的从外面进来。   看见他,王李氏和王烽的脸色都不好看。   “你怎么来了。”王李氏没好气的道。   王琪道:“二弟的事已经在县里传开了,我自然听到了消息。”   “哼。”王李氏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拿帕子去拭泪。   王琪看着王烽道:“二叔,这件事不能让三叔知道。年前三叔刚刚发落了贾富贵,还因此责罚了二弟。这还没过多长时间呢,二弟就因为贾富贵得罪了府尹大人。若让三叔知道,定然不喜,恐怕还会影响那笔一百万两银子的生意。”   这话若是别人说自然可以,但是王琪说却是万万不行。王李氏气急:“那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弟弟还抵不上那一百万两银子吗?”   面对王李氏的质问,王琪也不急,缓缓道:“再说,此去京城怎么都要十天半个月,打个来回也要月余。就怕远水解不了近渴。况且,府尹大人既然能做到现在这个位置上,在朝中肯定有一定的关系。万一我们贸然把三叔搬出来,就怕给其他人送了三叔话柄去。若是直接拿三叔的名头压人,就算府尹大人迫于三叔的压力放了二弟,心里也肯定不喜。我们王家毕竟还是在府尹大人的地头上讨日子的,总不能为自己留下隐患吧。”   听王琪这么说,王李氏终于住了嘴。   “那你说怎么办?”觉得王琪说的有理,王烽沉声问。   王琪道:“解决问题自然要从根源上找办法。这件事归根究底,无非就是因为府尹大人送了假画出去丢了人。若是二叔寻得一幅更好的画送上去,讨得府尹大人欢心,到那时再委婉的提一提三叔,求府尹大人卖个面子。府尹大人得了画消了气,又有了台阶,想必也会重新考虑吧。”   “这倒是个办法,可以一试。”王烽沉思了一下,才道:“可这一时半会的,我上哪儿去找好画?”   等的就是这句话,王琪微微一笑,“这个,小侄倒是可以出力。”   将王烽带到了古宝斋,奉上茶,董珏找了个借口把王琪拉了出来,道:“你二弟都被抓了,你二叔怎么还有心思上我这里来。”   “来你这里,自然是为了救王隆的命。”王琪笑道:“那幅《洛神赋图》还在吧。”   董珏道:“你明知故问呀。怎么,你又打什么主意?”   “我二叔急需那幅画讨好府尹大人,至于价钱,你看着开吧,不用给我留面子。得了的银子咱俩还是对半分。”王琪笑道。   董珏没心没肺的笑道:“没看出来,琼琚兄竟然是只真貔貅不让人消停。你二叔一家碰上你,也是倒霉。”   因着王耀和那二十五万两银子,王烽也听了顾恺之的名头。若能让王耀和相爷看上眼,自然也能入了府尹大人的眼。因此,得知董珏这里还有顾恺之的画,王烽自然高兴。   忍痛花了二十万量白银买下那幅画,王烽却不是很信任王琪,连夜带着画去郡里跑了一趟,花了大价钱请人验看了一番。得知确实是真迹之后,王烽这才备了好几份厚礼,邀上马县令,马不停蹄的去了府尹府。   “刚刚听前院传来了话,说事情办得很顺利,二老爷和二少爷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了。”王生一边给王琪添茶,一边道。   看着王琪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王生忍不住问:“少爷,您干吗要帮着二少爷呀。让他多受几天牢狱之苦不是更好。二少爷就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就算您这样帮着他,他也不会记您的好。”   王琪道:“就算我不插手,有三叔在,王隆也出不了什么大事。与其如此,还不如让董珏多赚些银子。”   如今大大小小的算下来,王家光在董珏那里就已经花了将近二百万两银子了,可谓是元气大伤。更可喜的是,这二百万两银子中,有一大半已经被他收入囊中,何乐而不为呢?王琪心笑。   “少爷说的有道理。”王生想了想,还是有些担忧:“少爷,贾富贵卖给珍宝阁的那幅画毕竟是从您这里拿的。虽然是贾富贵自己作死,怨不着人。但若是让二老爷和二少爷知道,恐怕又要多一番是非。”   王琪道:“他们不是不承认从我这里拿过东西吗?如今出了事,若是他们转过头来改口,就等于承认了之前的传言,左右我都没什么损失。”   王生细想了一下,不由笑道:“看来这次二爷他们只能哑巴吃黄连了。不过二老爷可能还顾忌着脸面,但二少爷和老太太可不一定。尤其是二少爷,他不要脸是出了名的,拿着不是当理说更是常有的事。就怕到时候他们把脸一抹,自己之前说过的话都不认了。”   王琪倒也不担心:“反正我早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若真是撕破了脸,我现在手里有银子,到哪里都能安身,还怕什么?”   听了这话,王生也笑了:“还是少爷想的周全。”   晚上,王烽终于带着王隆回来了。   王李氏激动不已,早就将仆役支的团团转,又是准备吃的,又是准备柚子叶帮王隆洗晦气。看见王隆,王李氏的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外喷,就好像王隆经历了九死一生一般。   因着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王烽阻止了王李氏大办宴席给王隆接风洗尘的念头,草草的吃了饭就让众人散了。   “爹,贾富贵卖给珍宝阁的那幅画是在王琪那里拿的,这分明就是王琪想要害我。”王隆气愤的道。   “你还有脸提?”王烽冷声道:“我早就叮嘱过你不要再和贾富贵有牵扯,你偏不听,结果惹祸上身。若不是你主动凑上去,这事能牵扯上你吗?”   “可是,我……我也没想到珍宝阁还有府尹这层关系呀,更没想到贾富贵会狗胆包天,跑到人家店里砸场子。”王隆也觉得委屈,他蹭到王烽身边坐下道:“爹,这件事贾富贵记得一清二楚。那日他从王琪那里拿了画,本想卖给古宝斋,可董珏说什么都不收。贾富贵这才转手卖给珍宝阁了。依儿子看,董珏也脱不了干系。这段时间,咱们家光在古宝斋就花了快五十万两。那么多银子,董珏还能不给王琪一点好处?”   想到最近的种种不顺都和王琪脱不了关系,王烽的脸色暗了暗,“王琪怎么就知道贾富贵会拿那幅假画,还被珍宝阁卖给了府尹大人?贾富贵拿画的事已经过了那么长时间了,若王琪能事先计划到现在这一步,那他的心思实在太可怕了。”   “管他什么心思,我这就去找他算账。”王隆越想越气,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就想去找王琪出气。   王烽拦住他道:“你过去干什么?”   “自然是找他问个清楚。”   “你能说什么?上次当着你三叔的面,贾富贵可是指天发誓说没有在他那里拿过东西。你三叔走的那天,你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替贾富贵作了保。现在出了事了,你再过去说这些,王琪能认吗?他若拿这话堵你,你又要怎么说?”王烽冷冷的问。   “我……”王耀哑然,对王琪的恨意也跟着上升了一个台阶,“他根本就是一早计划好的。”   王烽继续道:“再说,那幅画毕竟是贾富贵拿去卖的,明面上和王琪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若是硬往王琪身上赖,岂不是验证了前段时间的流言,坐实了贾富贵去王琪那里拿东西的罪名。我们王家在平遥县树大招风,多少人等着看你我父子的笑话,你是嫌进了大牢还不够丢人吗?”   王隆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只觉得心口越来越憋屈:“吃了那么大的亏,孩儿实在咽不下去这口气。反正王家还是我们父子说了算,干脆关上门把王琪收拾一顿,还怕他跑外面去宣扬不成?”   “你还能把王琪关一辈子吗?他总是要出去的。”王烽脸上露出一丝阴鸷:“你先不要轻举妄动,这事容我再想想。”   “王琪都那么能耐了,父亲还能想些什么?”王隆不满的嘀咕。   王烽道:“若想料理王琪,你我出手都不体面,还得是其他人动手。”   听了这话,王隆心领神会,“父亲的意思是,贾富贵?”   --------------------   作者有话要说:   王烽和王隆父子要搞动作了,不过不会有事的。 第33章 计划   夜色已经暗了,微弱的烛火随风摇曳,贾敏儿在屋里坐立不安。   因着贾富贵的事,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宠又没了。王隆被抓入狱的这些天,王家人一点好脸色都没给她。薛氏更狠,连饭都不让她吃饱,还罚她做了很多苦活。想到以后要面临的日子,贾敏儿只觉得一点光亮都看不到了。   贾敏儿不由想,她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她虽然出身不好,但是仗着有姿色和手腕,也算是一路顺风顺水,心想事成。虽然嫁给王隆之后一直没能生出个孩子,但一直过的安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境况就变了,总是倒霉,让人心惊肉跳。贾敏儿细想了一下,好像是从王琪送给王耀那幅字帖之后,她和贾富贵便总是走霉运。   “姨娘,二爷来了。”春茶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来。   今日王隆刚刚回来,不去薛氏房里,怎么来找她?想着王隆八成是来找她算账的,贾敏儿心中害怕却又不敢躲,只能收了那颗七上八下的心,粗略的收拾了收拾,连忙迎了上去。   “爷,您来了。”虽然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但是看见王隆,贾敏儿还是忍不住的发抖。   春茶也知道自家主子的哥哥干了什么好事,知道王隆饶不了贾敏儿,端上茶便匆匆忙忙的躲出去了。   “来,坐。”王隆和颜悦色的拍了拍身边的床铺。   “爷。”贾敏儿吓得“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哭道:“都是妾身的大哥不好,连累您受罪了。妾身给您磕头,您就饶了妾身这一次吧。”   王隆笑着把战战兢兢的贾敏儿拉起来,道:“敏儿这是说哪里话,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一切都是王琪设计的,贾富贵也不过是着了王琪的道。你放心,王琪这样做无非就是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不会责怪你的。”   “是吗?”没想到王隆居然没有迁怒于她,贾敏儿倒是有些不敢相信了。   将贾富贵从王琪那里拿画卖给珍宝阁的事说了一遍,王隆道:“你大哥我已经从牢里捞出来了。说到底他也是受我连累,若不是王琪恨我,也不会牵扯上他。你明天回娘家一趟,告诉贾富贵一声,明儿晚上我在醉仙楼设宴,给他接风。”   见王隆真的没有迁怒她的意思,贾敏儿在心里长长的松了口气,同时在心中暗自埋怨:“王琪,果真是你。你为什么总是和我过不去?”   惹了这么大的祸,贾富贵本以为这下彻底上了王隆的黑名单,永世不能翻身了。谁承想王隆非但没有怪他,反而大摆筵席为他接风洗尘。贾富贵自是感激涕零,指天骂地的对着王隆表忠心。   “脸上的伤怎么样?”看着贾富贵肿成猪头一样的脸,王隆问。   点头哈腰的给王隆添上酒,贾富贵道:“在牢里被人打的,现在已经消了很多了。”   遣散了周围伺候的小厮,王隆给贾富贵夹了一块猪蹄筋,道:“你身上的板子伤还没好,又去牢里遭了罪,辛苦了,多吃点补补。”   贾富贵受宠若惊,连忙将猪蹄筋塞进嘴里,道:“小的谢谢二爷关心。”   “我大哥也是,恨我就恨我呗,一个劲抓着你做什么文章?”王隆哀叹一声。   见他提到王琪,想到这些日子受的罪全都是拜王琪所赐,贾富贵的心火也是直往上涌,“二爷放心,这口气,小的迟早要帮您出了。不然对不起您,也对不起小的自己。”   “算了,王琪会耍心眼,我斗不过他,我认栽,你也不要计较了。”王隆长叹一声:“不过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现在就希望着王琪自己走路跌死,或者半路上碰见个抢劫的一刀把他解决了。不然这个王家迟早没了我的位置。”   这话里的信息量太大,贾富贵眼睛一转,试探着道:“二爷的意思是,王琪还有本事取代您的位置不成?”   “他都这么能耐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王隆假装无奈的道:“他只用了两幅画就讨得我三叔的欢心,又用了两幅画害我丢银子丢面子,还差点死在了牢里。他都那么有本事了,我怎么敢跟他作对。过两日我准备出去一趟散散心,你一个人在平遥县可要当心。王琪有多恨我,就有多恨你。”   “二爷要出去呀。”贾富贵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   王隆点了点头:“爹娘要陪着奶奶出去,我不想和王琪一起在家,正好岳丈那边来信,让我们过去一趟。”   没想到王琪那么厉害,连王隆都要避他的风头,贾富贵心中生出好几个念头,面上不动声色对王隆道:“那二爷路上小心着点。”   “正好我也要求你件事,最近县里闹得贼还没抓到,敏儿独自在家我也是不放心。若是你有空,就去府里帮着支应支应。万一真闹了贼,王琪那个白面书生,不被贼杀了就算好了。”王隆道。   自从王家三老爷发话之后,贾富贵已经没了去王家的资格。如今能打着王隆的名头登堂入室,还能去探探王琪的虚实,自然是一件大喜事。   贾富贵高兴道:“二爷尽管放心,小的一定不辱使命。”   “哎,我倒真希望有贼来把王琪给砍了,也省的他以后爬到我头上作威作福。”王隆抬头饮了杯中的酒,咬牙道。   贾富贵却不敢接话,只是道:“看二爷说的。来来来,二爷小的敬您一杯。”   送走了贾富贵,王隆立马回府,将今日的事和自己的计划告诉了王烽。   “爹,我的计划如何?”王隆得意的道。   “你想让我们都躲出去几天,趁着府内空虚之时诱导贾富贵入府杀王琪。”王烽抿了口茶,淡淡的道:“这计划不怎么样。”   “为什么?”王隆被浇了一头凉水,十分不悦的道。   王烽道:“我只是让你利用贾富贵给王琪找麻烦,并没有让你怂恿贾富贵杀人。”   “贾富贵撑死就是个泼皮无赖,没有我们撑腰,他能找王琪什么麻烦,还不是被王琪耍的团团转。”王隆不满的道。   王烽接着道:“贾富贵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墙头草一样,哪儿吹往哪儿倒。今天你在他面前向王琪示弱,就怕贾富贵非但不会帮你杀人,反而倒向王琪。”   “爹放心。”王隆不担心这个,侃侃道:“王琪眼里容不了沙子,贾富贵也不傻,两人积怨已深,就算贾富贵愿意腆着脸去求王琪,王琪也未必会容他。”   王烽道:“就怕贾富贵没脸没皮惯了,也不是干不出来这事。”   “儿子已经安排好了。”王隆得意的道:“我把薛财招回来了,让他用王琪的名义找贾富贵的麻烦,大不了再用贾富贵做的肮脏事威胁他。贾富贵虽然趋炎附势,但也是个心狠手辣的。若我们再给他制造点时机,恐怕他也就顺手把王琪解决了。”   王烽摇了摇头,“贾富贵做的那些事虽然可恶,但撑死也就是些打人敲诈勒索的小事,整个县里的人都清楚。光用这些,恐怕把他逼不到绝路上。况且,杀人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办到的,就算他有这个心,你把一个大活人送他面前,他也未必有胆子下手。”   “爹,这你就错了,贾富贵已经杀过人了。”看着王烽惊讶的脸,王隆故作神秘的一笑,“只要让贾富贵以为王琪知道此事,并要挟他报官,他一定会动手的。”   听了这话,王烽顿时抬起了眼,看着王隆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隆难得在王烽面前长脸,故意抻了抻,才道:“前段时间,我听怡红院的嬷嬷们说了一件事。若是宣扬出去,贾富贵绝对人头难保。”   知道王隆私下没少替马元才叫妓,所以和怡红院有些关系。王烽放下手中的茶盅,沉声道:“到底是什么事?”   将从怡红院听到的事告诉了王烽,王隆道:“父亲,您看怎么样?”   王烽站起身来,在屋里转悠了好几圈,道:“你有把握吗?”   “父亲放心,儿子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就差父亲这股东风了。”王隆拍着胸脯保证。   王烽这才点了点头,道:“如今盗贼还没有抓住,将所有人都带走也不现实。这样吧,我把王梁留下,再留一部分人看着南苑,也省的被贼捡了现成的便宜。”   见王烽答应了,王隆大喜,“父亲,您请好吧。只要贾富贵够谨慎,王琪绝对死的神不知鬼不觉。就算出了岔子,有贾富贵在前面挡着,也怪不到我们头上。”   窗外,乌云密布,雨水打在窗上,发出“啪啪”的响声。   雨一直下,一直持续了两天。   王生抱着头跑进了堂屋,整理好被淋湿的头发,这才走到王琪身边。   “怎么不打个伞,小心得了风寒。”王琪道。   “雨下的不急,不值当的。”王生道:“也不知道二少爷抽了什么疯,外面下着雨,路也不好走。他非得这个时候带二少奶奶回娘家探亲。”   薛氏的娘家是邻县的商贾,很是富有,两地虽然相距不远,但坐马车也需要一个时辰。王福年幼,外面还下着雨,那么小的孩子未必能禁得起路途的折腾。王琪不由疑心道:“奶奶怎么没有拦着?”   “老夫人和二老爷二夫人都不在家。”王生道:“若是老夫人在家,肯定不会同意二少爷就这样出去。”   “不在家?”王琪一愣,“他们去哪里了?”   “他们昨天就走了,好像说是去上香,顺便带着老夫人踏青散心,过两天就回来。”王生不以为意道。   王李氏每年二月二都会去庙里烧香,眼下离二月二还远,天又不好,他们为什么这个时候过去?王琪不由心生疑惑。   王生倒是觉得十分惬意,“老夫人和二老爷一家都不在,我们可以过几天清净日子了。”   看着王生心情愉快的样子,王琪笑了笑,只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晌午吃过饭,眼见雨已经停了,王琪就准备带着王生去董珏那里坐坐。   一路走来,都是冷冷清清的,和往日的人来人往大不相同,王琪不由道:“今儿怎么那么静,府里的仆役呢?”   王生道:“大部分的仆役都跟着老夫人和二少爷走了,剩下的护院都留在南苑和西苑了。”   南苑和西苑是王李氏和王烽的住处,梨花苑也在其中。王家的银子以及贵重物品也都集中在那里,留护院在那里保护也没什么不妥。但王琪却十分奇怪,县里的贼还没有抓到,二叔和王隆就那么放心的把偌大的家业丢下,自己出去踏青探亲吗?   转念一想,王家的货物都在店里搁着,王烽和王隆对古董字画也没什么兴趣,家里最贵重的东西除了银票便只有这座宅子。只要将银票收拾妥当,也不怕贼上门把宅子搬走。想到这里,王琪倒也释然了一些。   两人还没来及走到大门口,便有争吵声引了王琪的注意。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降温了,小天使们注意保暖,不要感冒呀。 第34章 反常   “我是受了二爷的吩咐,过来帮着看家护院的,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听着这熟悉的大嗓门,王生一惊:“是贾富贵。”   示意王生噤声,王琪拉着他躲在一个拐角处,远远的望向大门口。   只见几个王家的仆役正和贾富贵争执。   “现在的王家是大少爷当家,根本没二少爷说话的地方。就算你是二少爷派来的,大少爷说你不能进,你就是不能进。”王家的仆役嚣张道。   看着远处的人,王生疑惑道:“那不是薛财吗,他什么时候对大少爷这么忠心了。”   薛财是薛氏从娘家带来的,因为人十分机灵,比较会办事,所以深得王隆喜欢。不过他一般都是在外面跑差事,很少回王家,因此认识他的人不多。   薛财举止反常,不是什么好兆头。王琪的眼睛暗了暗,就听贾富贵赔笑着道:“这位小哥是新面孔,应该刚来吧。我们贾家和咱们王家关系十分亲近,小的虽是受了二爷的命令帮着护宅院,但也是专门过来给大少爷赔不是的。您通融通融,就让小的进去给大少爷请个安吧。”   看着贾富贵一副哈巴狗的模样,王生不屑道:“真是一条不要脸的狗。”   薛财显然不领情,大声嚷嚷道:“亏你还说的出口,你当初是怎对大少爷的,大少爷可都记得清清楚楚。今天小爷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以后大少爷当了家,绝对容不下你。我看你还是趁早赶紧滚吧,免得讨打。”   贾富贵心里一沉,忙道:“这位大哥,一切都是误会,您就让我见大少爷一面吧,我当面给他磕头赔罪还不行吗?”   “嘿,你这人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招呼呀。”薛财挽了挽袖子,便上了手。   几个小厮也不含糊,拿着准备好的板子围着贾富贵就是一通好打。   看着贾富贵的惨样,王生只觉得解气:“打的好,真是痛快。不过少爷,您是什么时候把薛财招揽过来的?”   王琪没有回答,却莫名的出了一身凉汗。   等门口的人散的差不多了,王琪才对王生道:“你不用跟我去古宝斋了,今天就在门口守着,看看都是有谁进出。”   “这是为何?”王生不解道。   王琪道:“现在我还不清楚,但是我从来没有招揽过薛财,也没有授意他为难贾富贵。”   “啊?”这下王生也惊了:“那他为什么……?”   摇摇手示意他噤声,王琪道:“这就是我们要查清楚的。你低调着点,不要让薛财发现你。”   “少爷放心,我会小心的。”王生点了点头。   嘱咐好王生,王琪便去了古宝斋。   “琼琚兄,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见到王琪,董珏自然高兴,笑着将他引进雅间,道:“来取你那一百万两银子吗?”   王琪打断了他的话,道:“无双兄,兄弟我有事请你帮忙。”   见他面色严肃,董珏连忙问:“怎么了?”   “这两天,你能不能派人替我盯着贾富贵?”王琪道。   董珏道:“这倒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你盯他干什么?”   “今儿一大早,王隆一家就出门了,而奶奶和叔父也在昨天离开了。我是怕……”   “你是怕贾富贵趁你府上没人,上门欺负你吗?”董珏笑道:“那你可想多了,就算你二叔他们在,贾富贵去东苑欺负你,他们也没拦过呀。”   “事情没那么简单。”王琪将刚刚发生的事简单的和董珏说了一下。   听完这些,董珏也皱起了眉头,“那个叫薛财的人这样做,确实有些奇怪。”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无双兄,我在府里没有几个可信任的人,只有请你帮忙了。”王琪拱手道。   董珏连忙道:“琼琚兄说哪里话,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贾富贵盯的死死的。有个风吹草动,立马告诉你。”   得了董珏的帮忙,王琪稍微安了点心。   辞别了董珏,王琪皱眉走在街上,脑子里一直思索着这事。   刚刚在王家门前的那出闹剧,明着看是在为他出气,而实际上却激化了他和贾富贵的矛盾。眼下府内空虚,而东苑的仆役本就很少,万一激怒了贾富贵,趁着夜半三更潜进府中意图不轨,还真招架不住。   也不能怪王琪把人心想的险恶,二叔一家在这个节骨眼上举家外出本就不正常,王隆的人还打着他的名义收拾贾富贵。没准王隆的目的,就是给贾富贵提供动手的理由和机会,王琪不得不防。至于贾富贵有没有那个胆子干出什么事甚至动手杀人,就真的不好说了。   依王琪对贾富贵的了解,这人卑鄙无耻,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上一世,王琪就听说他手上沾有人命。   心事重重的回了东苑,知道王生不在,王琪只好让长安伺候。   长安和长顺是王生选的,又和贾富贵有仇。来到东苑之后一直尽心尽力,王琪对二人也颇为信任。   “少爷,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见王琪的脸色不好看,长安担忧的问。   “没事。”王琪道:“进宝和张旺呢?”   进宝和张旺就是王隆送来的两个小厮,王琪也没让他们贴身伺候,只是让他们扫扫院子,干些杂货,也省的他们到处乱晃。   “他们在扫院子呢,要不要叫他们进来?”长安问。   王琪道:“不用了。王生呢?还没回来吗?”   “今儿中午,他和少爷一起出去后,小的就没见过他。”长安老实的道。   点了点头,王琪不动声色的打听:“二弟一家既然已经出去了,那梨花苑是不是已经空了?”   长安笑道:“那几位姨娘都还在。二少爷是陪着二少奶奶归宁的,自然不可能带着她们去给二少奶奶添堵。”   “这倒是。”眼见也问不出什么了,王琪就打发长安出去了。   长安走后,王琪实在坐不住,便在屋里来回踱步。   若贾富贵真想下手,肯定会在王隆他们出去的这几日动手。他大可去董珏那里小住几天,便可以躲过这一劫。可是若王隆和贾富贵他们真的动了什么心思,躲得过这一次,必定还有下一次。得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王琪暗自盘算。   一天就这么漫不经心的过去了。   晚膳过后,王生才从外面回来。进门之后便把所有人都打发出去,然后关上门道:“少爷,小的看清楚了。”   “先喝口茶慢慢说。”王琪给王生到了杯茶。   “谢谢少爷。”王生一口将杯里的茶干了,这才道:“咱们府门斜对面有一家卖瓜子的,得了少爷的吩咐,小的就去那里嗑了一下午的瓜子。”   那个地方既不引人注意,又能时刻留意王家门前的情况,倒是个好地方。没想到王生如此的机灵。王琪心里赞道。   “少爷走后,小的在那里大概等了一个多时辰,就看见贾富贵手底下的一个小混混过来了。他好像给门房塞了些钱,不一会,贾氏的贴身丫鬟春茶就出来了。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个小混混就走了。没过多久,贾氏和春茶就出来了。小的一路跟着她们,眼看着她们进了贾家的门,就赶快回来了。”王生道。   若是贾富贵想要动手,势必得先了解王家内部的情况,贾敏儿就是最好的内应。王琪沉思了一下,才问:“王隆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听说要住个三四天,至于二老爷和老夫人,好像还要再多等几天。”王生道。   王琪又问:“梁伯呢,也跟去了吗?”   “这倒没有。”王生道:“梁伯一直在南苑。”   看来,二叔和王隆到底是不敢把那么大的家业扔下,还是把王梁留了下来。   “好,我知道了,你辛苦一天了,先去休息吧。”王琪道。   王生下去了,王琪看向窗外,夜幕已经降临了。   赵阿瞒照顾马婆子睡下,便到院子里溜达。今夜月色尚好,赵阿瞒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摊平放在地上,随手捡了一个石子,比着上面的字临摹起来。   “那应该是个写废的药方子吧。”一个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赵阿瞒警觉的回头,道:“是谁?”   黑暗中,一个人影走了过来,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赵阿瞒却觉得此人有些熟悉。   “你是……前几天救我们的那位恩公?”见男子的身形和那日的恩人有些相似,赵阿瞒试探着问。   那人却没回答,而是捡起了地上的药方,道:“上面的字你看的懂吗?”   “有些能懂,有些不认识。”虽然这人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见他似乎没有恶意,赵阿瞒渐渐放松警惕。   那人低头看了看赵阿瞒写在地上的字,问:“是谁教你认字的?”   “没人教,几年前附近有个学馆,在窗户外面偷听过几天。”赵阿瞒老实道。   “你想读书吗?”那人笑着问。   赵阿瞒看着他不说话,那人也没追问,将药方轻轻的放下,转身消失在浓浓的黑暗中。   夜色依旧,贾富贵捂着发痛的脸诉苦:“妹子呀,王琪是一门心思的断我的活路呀。”   看着贾富贵一身的狼狈,贾敏儿也有些不敢相信,“王琪怎么下手那么狠。”   “妹子,你跟我说句实话,王琪真的能压过二爷,成为王家的当家吗?”贾富贵急切的问。   回忆起近日王家的种种情况,贾敏儿的心愈发的低沉,“这倒不好说。反正这几日二爷为人处事都很低调,处处以王琪为先,连二老爷似乎都有些忌讳王琪。”   贾富贵瞬间有些绝望:“若是王琪真成了王家的当家,那还有我的好日子过吗?他肯定不会饶过我的。”   “你先别急。”贾敏儿安慰道:“索性这几日你先躲着,我们看看情况再说。”   好说歹说把贾富贵安抚住,贾敏儿不能在外逗留太晚,便急匆匆的赶回去了。   第二日晌午,董珏忽然派人过来请王琪去古宝斋一聚。   王琪知道肯定是贾富贵那边有消息了,便嘱咐王生继续在大门口盯着贾敏儿的行踪,自己去了古宝斋。   一进门,董珏便把王琪拉进雅间,并支走了所有的人。   “真是奇了怪了,我的人说,光今天早上就有两拨人去贾富贵家里围堵贾富贵。而且都是用的你的名义。”董珏道:“是你派过去的人吗?”   王琪摇了摇头,“那些围堵贾富贵的人,你的人认识吗?”   “他们说看穿戴像是你们王家的下人,不过都是些生面孔。”董珏道:“据我派出去的人说,领头的那个人老是提什么怡红院,还有什么逍什么馆的,说是出了人命什么的。还说别以为我们大少爷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我们手里有证据,最后说给贾富贵一天时间,让他去衙门自首什么的。”   “怡红院的什么馆?”王琪一愣,难道是逍遥馆?   董珏向前倾了倾身,低声问:“琼琚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怡红院可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呀。”   王琪没有回答他,转而问:“贾富贵听到这些,有什么反应?”   “这我哪儿知道,我又不在场。”董珏摊了摊手,转而劝道:“琼琚兄,若你实在害怕贾富贵他们下黑手,这几天不妨搬来和我同住,也省的这般提心吊胆的。”   王琪站起身来道:“我总不可能在你这里躲一辈子,有些事逃避总不是办法。”   见他似乎另有打算,董珏只能作罢,“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   “无双兄已经帮了我大忙了。”王琪拱手道:“改日一定好好谢你。”   “我们两个就不要见外了。”董珏笑道。   --------------------   作者有话要说:   做为一只万年单身狗,居然忘了昨天是情人节。虽然现在说这话有些迟了,但还是祝宝宝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35章 杀人   回去的路上,王琪一直在琢磨贾富贵的事。   如见看来,贾富贵果真和怡红院还有逍遥馆这种见不得人的地方有牵扯,而且还做了什么勾当被王隆抓住了把柄。王隆若是以他的名义拿着这些把柄威胁贾富贵,为保性命,贾富贵势必铤而走险,杀他灭口。   王琪不由暗叹:“王隆的这招借刀杀人还真是毒辣,就是不知道贾富贵什么时候动手了。若是真的动手,他又该怎么自保呢?”   心事重重的回了王家,王生马上迎了上来,“少爷,贾氏又回贾家了。”   “去了多久了?”王琪连忙问。   王生道:“得有小半个时辰了。”   王琪算了算时间,应该是贾富贵挨打后立刻差人请了贾敏儿。就是不知道这对兄妹俩聚在一起,会商量什么了。   “妹子,王琪真是把我往绝路上逼呀。”贾富贵苦着脸道:“谁能想到,我做的那些事竟然被他摸的一清二楚,他还逼我最迟后天去衙门自首,不然就去衙门告发我。”   “你到底做了什么好事,被王琪逮到了把柄?”贾敏儿急忙问。   “这……”贾富贵吞吞吐吐的说不出。   贾敏儿气急:“都这个时候了,瞒着有什么用。你不告诉我,难道还要等着王琪告到衙门,让衙门昭告天下吗?”   “其实也没什么。”贾富贵这才道:“不过是拐了几个孩子,交到黄妈妈手里,换了几个钱而已。”   “黄妈妈是谁?”贾敏儿沉着脸问。   “不就是怡红院的老鸨嘛。”贾富贵心虚的道。   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贾敏儿冷冷的问:“她一个老鸨,要这些孩子做什么?”   “你不懂。”贾富贵干笑了一下:“这不是人的爱好不一样嘛,有些人喜欢娘们,有些人喜欢相公,还有些人喜欢……”   “喜欢小孩是吗?”贾敏儿的声调已经变了形,尖锐的差点穿透人的耳膜:“你怎么能干这种事?”   捂住耳朵,贾富贵慌着为自己辩白:“怡红院底下又开了个馆子,叫逍遥馆,专门提供一些雏/妓。我也是听黄妈妈说最近缺新货,价格也高。当时在赌场里赌输了,出门就看见几个小孩在那里玩。我瞧见附近没人,一时鬼迷心窍将那几个小孩骗了去,谎称是外地弄来的。结果小孩家里闹的厉害,还惊动了衙门帮着找。黄妈妈起了疑心,一害怕,就把孩子退给我了。”   “既然退给你了,你把孩子放了不就没事了。”贾敏儿道。   贾富贵气道:“哪儿那么容易,那几个小孩都被黄妈妈用过了。他们倒是精明,蒙了小孩的头,没看见他们的脸。我的脸可被几个小孩瞧的清清楚楚。我怕几个小孩把我供出去,脑子一热,就把他们填井里了。”   “这么说,前段时间在县西头的井里发现的那几个淹死的孩子,其实是你干的?”贾敏儿沉着脸道。   贾富贵忙道:“也没人怀疑不是。”   “没人怀疑,那王琪是怎么知道的?”贾敏儿尖声道:“几条人命呢,这事要是捅出去,你还能活命吗?”   “所以绝不能让王琪活着。”贾富贵面上闪过一丝凶狠,他看着贾敏儿求道:“妹子,我可只有你一个亲妹子,你总不能看着你大哥丧命吧。”   “那你打算怎么做?”贾敏儿问。   贾富贵看着她,一咬牙,恶狠狠的道:“一不做二不休,把王琪弄死。”   “你疯了吗?”贾敏儿大惊:“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反正我手上已经沾上人命了,若是被王琪捅到了官府,我也是个死。”贾富贵道:“只要做的干净利索,没人会怀疑到我头上。”   贾敏儿沉着脸在屋内走了几步,才道:“眼下倒是有个机会。府里的护院和仆役大多都被老夫人和二爷带走了,剩下的人都守在南苑和西苑。东苑只有几个仆役,其中两个还是二爷的人。”   贾富贵眼前一亮:“你只要能保证那些护院不会去东苑,剩下的几个人好解决。晚上他们还能不睡觉吗?我半夜偷偷进去,神不知鬼不觉的捂了王琪就走。再说县的盗窃案不是还没破吗,大不了顺手拿点东西,伪装成盗窃。只要解决了王琪,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可是……”贾敏儿还是有些犹豫:“小孩那事已经被认定是意外了,王琪不一定有证据,就算告到官府,你不认,也未必就会定你的罪。”   贾富贵却道:“这我还能没想过?可惜那个时候太慌乱了,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留什么证据,我可不想冒这个险。再说,现在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机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总之你想办法让护院远离王琪的东苑,剩下的就不用你操心了。”   “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一个弄不好……”贾敏儿不放心的道。   贾富贵摆摆手道:“我又不是傻子,到时候可以见机行事。况且,我也不会大喇喇的把尸体留在那里,只要见不到尸体,就可以造谣说王琪失踪了或出门了。二爷和王琪关系这么差,自然乐得王琪自己消失,也不会去衙门里报案的。”   想到王琪和王隆糟糕的关系,贾敏儿终于稍微放心了些。但她还是害怕会出什么岔子,连忙道:“既然你想伪装成盗窃,那还是装的像一点。”   贾富贵道:“你还记得之前被王琪赶出来的那些仆役吗?我找了几个可靠的,他们对东苑很熟,有他们带路,不会有错的。你放心,我们半夜翻墙头进去。”   “这事儿,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了。”贾敏儿不赞成的道:“他们可靠吗?”   贾富贵道:“你放心,到时候他们和我会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也蹦不了他。”   “你再好好想想,这事千万得慎重呀。”贾敏儿叮嘱道。   觉得贾敏儿过于担忧了,贾富贵不以为意的道:“行了行了,我知道。”   眼见贾富贵主意已定,贾敏儿无奈,便起身回去了。   因为算不准贾富贵动手的时间,这夜王琪到底还是没敢留宿在王家。第二日一早,王琪刚一踏进府门,迎面便遇见了薛财一伙人。   “哟大公子,回来了呀。听东苑的人说,您昨夜都没有回府。”薛财笑道。   看来,这个薛财果真在时刻关注着他的动向。王琪笑道:“哦,昨日在董公子那里见了个朋友,聊的有些晚了,便住下了。你们这是去哪呀?”   “小的们出门打点些事,二爷虽然不在,但我们也不敢偷懒呀。”薛财道。   看着他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分明丝毫没把自己当回事。王琪心下了然,也不计较,随意道:“这几天辛苦你们了,二弟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应该就回来了。”薛财道。   心中一动,王琪不动声色的道:“我还以为二弟会多待几天呢。”   “家里还有那么多事呢,我们爷也不能待的太久。”薛财笑道。   不想和他们继续啰嗦,王琪道:“行了,你们赶快去忙吧。”   薛财显然也不想和王琪多聊,拱了拱手就离开了。   眼见他们走后,王生才道:“大少爷,要不要小的出去盯着他们?”   “王隆真的是明天回来吗?”王琪问。   王生道:“说的是待三四天,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   “不用了。”王琪抬了抬眉,心道:“不出意外的话,贾富贵一定会在今夜动手。”   一阵风过,天上的乌云渐渐遮住了太阳,夜里似乎要有场雨。   徐百川带着黄兴站在衙门口,不一会,朱师爷急急匆匆的从衙门里出来,拱手道:“徐老弟,你来了。刚刚衙役来通报,我还以为听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   看着兴高采烈的朱师爷,徐百川笑着回礼道:“早就听说兄长在这里当差,一直想来拜会。今日正巧路过,便来看看你。兄长别来无恙?”   “徐老弟来的太是时候了。”朱师爷慌忙将徐百川让进衙门,“最近县里出了桩盗窃案,那贼到现在都没个着落,被盗的物品也下落不明。为了这个事,我们太爷连年都没有过好。若是再抓不到贼,我们这些人都不得安生,徐老弟,你可得帮帮哥哥。”   黄兴自然知道盗窃案的内幕,不由看向徐百川,想看看他怎么说。   徐百川笑着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兄长可以慢慢说。”   朱师爷也没瞒着,将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李家可是太爷的亲家,丢的财物又多,可偏偏没个头绪。所以呀,也不能怪太爷心情不好。”   “你说那贼每次偷盗之前,都会送个字条来?”徐百川假装惊讶的道。   朱师爷点点头:“不错,将行凶的时间地点写的清清楚楚。第一次我们以为是谁在恶作剧,也没在意,谁知道真的出了事。第二次我们可是有了防备,严阵以待,可惜却没有抓住那贼的影子。”   “兄长,我觉得你们可能走错了方向。”   “啊,徐老弟是什么意思?”朱师爷连忙问。   “你们看到了那个纸条,就以为是贼故意挑衅。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哪有贼喊捉贼的道理。有没有这种可能,那个纸条并不是贼送给你们的,而是知道内幕的某个人在暗中提醒你们有人想要行窃。”徐百川无比严肃的道。   “兄弟,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朱师爷虚心的请教。   徐百川顿了顿,才道:“既然那贼第一次光顾李家的时候偷了那么多财物,就说明他的目的就是为财。若单纯图财,他犯不着主动招惹衙门,自己给自己找别扭。依在下看,那贼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行动已经被人偷偷告诉了衙门。可惜你们没有重视,李家也没有做任何防备,贼人没有顾虑,拿的东西也就多了。到吴家的时候,你们有了准备,声势又浩大,那贼人见有官兵在场,自然也就撤了。”   “哦,老哥明白了。”朱师爷瞬间恍然大悟:“老弟的意思是,我们打了草惊了蛇呀。”   “我看八成是。”徐百川煞有其事的点头。   “哎呦哟,今天老弟可是让老哥哥我长见识了。”朱师爷对徐百川更加的佩服,连连拱手。   “哪里哪里,老哥哥太过谦了。”   朱师爷不耻下问:“但是老哥我还是有点想不明白,这人若想揭发那贼,为什么不正大光明的来衙门,反而要偷偷摸摸的呢?”   “这……”略微一沉思,徐百川便想到了说辞,“我觉得吧,送信的人可能也不是很确定那贼会不会行动,若是告知了衙门,贼却没有动作,岂不是愚弄官府的大罪?再说,若是正大光明的来衙门揭发那贼,总会透出点风声,送信的人既然知道那么清楚,肯定和贼相熟,怕被报复,自然不敢露面。”   “嗯,有道理。”朱师爷沉思道。   看着徐百川这个送信盗窃的罪魁祸首一本正经的胡诌,把朱师爷哄的团团转,黄兴憋笑憋的很辛苦。   他正想提醒徐百川今日的正经事,一个衙役忽然从外面跑来,惊慌失措的道:“朱师爷,不好了,刚刚太爷又收到那个盗贼的信了。”   “什么?”黄兴一惊,立马看向徐百川,却见他也是一脸的不敢相信。   “上面写的什么?”朱师爷立马从板凳上站起来,慌忙问。   “今夜子时,王家失窃。”   --------------------   作者有话要说:   天天熬夜真的不利于美容养颜,我要立下flag,明天一定早起。 第36章 字迹   “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信是谁送来的?”得了消息,朱师爷不敢怠慢,慌慌张张的赶了过来。   马县令沉着脸道:“和上次一样,是一个小孩送过来的。小孩已经找到了,就是附近人家的孩子,说是个年轻的叔叔给了他几块糖让他送信,其他的也没问出来什么。”   “那封信能否让在下一观?”徐百川道。   马县令现在才注意到两个陌生人,道:“你二位是?”   “噢,这位就是学生经常和您提起的徐达兄弟。”朱师爷连忙介绍:“徐达兄弟路过我们县,是特地来看望学生的。”   黄兴不由翻白眼,心道:“徐大哥不愧是有名的‘百变小生’,连名字都多的出奇,现在又叫徐达了。”   “你就是徐达。”马县令上下打量了徐百川两眼,道:“听朱师爷说,当年你帮忙洗脱了他的不白之冤,很有本事。”   徐百川连忙拱手道:“太爷过誉了,草民不过是个乡野匹夫,承蒙朱大哥高看了几眼,实在是受之有愧。”   “太爷,关于盗贼的事,徐兄弟有自己的看法,属下觉得他说的颇为有理。”朱师爷连忙将徐百川说的话原封不动的重复了一遍。   听了朱师爷的话,马县令虽然觉得徐百川思路清奇,但也有几分道理,不由道:“若是这位徐兄弟能帮本官寻回丢失的财物,下官自有重赏。”   “若是那贼真的前来,草民自当尽力。不过马大人,听朱师爷的意思,这起盗窃案已经发生了很长时间,知道内情的人应该也不少。马大人怎么确定此次写信的人和之前是同一个,有没有可能是有人模仿作案?”徐百川道。   “不可能,字条上的字迹和前两次一模一样。”马县令说着将手里的三张纸条全都递给他,道:“这信上的字迹十分独特,写字之人的书法造诣极高,一般人应该很难模仿。”   徐百川接过来一看,三张字条上的字迹果然一模一样。   朱师爷道:“徐兄弟,我们县里能读书识字的人本就少,能有这种书法造诣的人更是少数。出了事之后,我已经将县里书生的字迹一一比对过了,没有符合的。”   “可还有人见过这字条?”徐百川问。   朱师爷道:“对比字迹都是我亲力亲为,没有假手他人。除了太爷和我以及衙门里的几个衙役,没有其他人见过。”   “朱大哥确定吗?”徐百川显然不信。   朱师爷低头想了想,才道:“对了,古宝斋的董家兄弟也见过。”   “古宝斋?”徐百川在脑子里搜索这个地方。   朱师爷连忙解释:“董家在县里经营了一家古董店,开了很多年了,出手过不少字画。董家大公子董琛对书法颇有研究,我便想去他们那里碰碰运气。正巧董琛不在,我便把字条交给二公子董珏了。不过我只问他们认不认识这字迹,并没有提起案子的事。”   见徐百川一脸的深思,朱师爷道:“难道徐老弟认为有人仿造这字?这不可能。纵然董琛仿造,也只能比着临摹而已。当日我只留了‘今夜子时’这四个字,并没有留下其他的,再说这‘李’字和‘王’字也不一样呀。”   徐百川忙道:“朱大哥多虑了,我也不过是顺口一问而已。”   “徐兄弟心思细,多问几句也无妨。”朱师爷也没过多计较。   徐百川道:“这纸条上只是写着王家失窃,不知平遥县有多少姓王的人家?”   “平遥县姓王的人家虽然多,但要说大户,就只有一家。”朱师爷笑道。   徐百川心道:“不会就是那个窝囊王大公子家吧。”   “太爷,听说王家二老爷和二少爷几天前就出去了,还带走了府里大量的仆役和护院,那贼选择王家下手,也合情理。”朱师爷对着马县令道。   一旁站着的捕头连忙道:“太爷,眼下时辰也不早了,属下这就带人去王家部署吧。”   “好,你就领着人过去吧。”马县令道。   “且慢。”朱师爷道:“太爷,若真如徐老弟所说,此时我们大张旗鼓的过去,就怕又会打草惊蛇。那贼若像上次吴家那样知难而退,我们岂不是又扑了个空?”   马县令道:“那师爷的意思呢?”   “嗯……”朱师爷暂时还没想到办法,不由一顿。   徐百川接过话头道:“既然王家二老爷和二少爷都不在家,王家能做主的也只有大少爷了。依草民看,不如悄悄的把那大少爷叫出来,先跟他通个气,让他有个防备。入了夜,我们的人偷偷埋伏在外面,若那贼有动静,定能人赃并获。”   “不错不错,学生也是这样想的。”朱师爷忙道。   马县令点头道:“还是师爷想的周到,既如此,就请朱师爷安排吧,务必将贼人擒获。”   “马大人,草民也想跟去尽些力。”徐百川恭敬的道:“草民毕竟不是衙门中人,出入王家,应该不会引起贼人注意。”   “有徐老弟帮忙,自然更好。太爷,您看呢?”朱师爷试探的问。   马县令道:“如此最好。”   有了马县令点头,徐百川便正大光明的跟着朱师爷出去了。   “徐兄弟,我是县里的师爷,平日里和王家也没多少来往,就这样出入王家恐怕引起贼人怀疑。不如我休书一封,你带去给王家大少爷吧。”出了县衙,朱师爷道。   徐百川道:“可在下毕竟是外地人,和王家人也不熟,贸然前去拜访,恐怕也会引人注意。”   “你说的也是。”朱师爷有些为难,“可总得想办法知会王家公子一声呀。”   徐百川眼睛一转,道:“不知古宝斋的二位少爷和那位王家大公子关系如何?”   “王琪和董家二公子董珏的关系倒是不错。”得了徐百川的提醒,朱师爷立马想到了办法:“徐兄弟的意思是我们直接去古宝斋,请董珏派人把王琪叫出来。”   徐百川赞道:“朱大哥,这个主意好。”   “哪里,说到底还是徐兄弟机智。”朱师爷笑着道。   董珏派人来邀,王琪以为贾富贵那里又有什么异动,稍微收拾了一下便去了古宝斋。进了雅间之后却见朱师爷和两个陌生人在里面,不由的一愣。   将事情的大概给王琪说了一下,朱师爷道:“其实马大人可以派衙役守着王府,那贼人定不敢靠近。可是贼人一日不被擒获,王家和整个平遥县都不会安生。为了能抓住贼人为民除害,马大人也只能出此下策,还望王公子理解。”   “还是马大人和朱师爷考虑周全,在下一定听从马大人和朱师爷的安排。朱师爷尽管放心,府中我自会安排的。”王琪连连拱手道谢。   见他如此配合,朱师爷甚是欢喜,“多谢王大公子体谅,既如此,我等就先回县衙布置了。王公子放心,今夜定能擒获此贼。”   徐百川道:“朱大哥,既然王大公子府中的护院不多,衙门的衙役也不方面进去保护,不如让小弟跟着王公子回府,也省的马大人和朱大哥挂心。”   “如此最好。”朱师爷大喜,对着徐百川道:“那就拜托兄弟了。”   王琪也对着徐百川一拜,“那就有劳这位大哥了。”   “王公子客气了,叫我徐达便是。”徐百川拱手道。   “徐大哥。”王琪恭恭敬敬的道。   又嘱咐了王琪和徐百川几句,朱师爷便回衙门了。   看王琪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似乎丝毫不担心今夜的事,徐百川不由想,遇到这么大的事,竟然还能保持冷静,一点都没有一个懦弱无能的富家少爷该有的样子,这一点,很不正常。   “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王公子竟然一点都不惊慌,可见胆识过人。”徐百川看着王琪平静的脸道。   王琪笑着道:“徐大哥过誉了,正是因为有朱师爷和徐大哥帮忙,在下才能安心不少。”   “我听董公子说,那贼人送来的纸条王公子也见过?”徐百川试探的问。   王琪道:“无双兄确实给我看过一张写着‘今夜子时’的字条,问我认不认识那字迹。不过在下当时并不知道那是贼人留下的。”   “你觉得那字如何?”徐百川问。   王琪道:“当时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过多在意。”   见他说得滴水不漏,徐百川越发觉得这位少爷不像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却也没有继续追问。   “时候不早了,就请徐大哥跟小弟回去吧。”王琪道。   借口如厕,徐百川从雅间里出来,黄兴察言观色,也跟了出来,“大哥,你怎么对这个富家公子如此在意,他有什么不对吗?”   徐百川沉声道:“这位大公子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而且,他也见过纸条上的字迹。”   黄兴道:“难道您怀疑今天送去衙门的纸条是他仿照的?”   “为了模仿那字迹,我足足练了十多年。若是只看一眼便将字迹模仿的如此准确,定然是位神人。这个王琪太年轻,应该不会有这般老辣功底。”徐百川摇了摇头,“不过那人既然能仿造字迹并将目标指向王家,今夜王家必然热闹。我也想去看看,那个送上门来的贼究竟是谁。你多派些兄弟照应一下,让他们留意着点王家周围,预防那些衙役眼瞎。”   黄兴点头道:“小弟这就去安排。”   回到雅间,王琪见黄兴不见了,道:“另外那位大哥呢?”   “哦,他有些事,晚些时候过来。王公子放心,在下一人也能保您的安全。”徐百川道。   王琪拱手道:“那就麻烦徐大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蚂蚱到印度了,我现在心里有点慌。 第37章 盗贼   两人回到王家,王生立马迎了上来,道:“少爷,刚刚贾……”   知道王生想说什么,王琪给他使了个眼色。   王生这才看见王琪身后的徐百川,连忙住了嘴。   “王生,这位徐公子是我朋友,今晚留宿在府上,你赶快去安排一下吧。”王琪道。   “是,小的这就去打扫客房。”王生好奇的看了徐百川一眼,便下去了。   在东苑的正厅坐下,下人奉上茶,王琪便把所有人都打发出去。   徐百川打量了一下四周,道:“看这厅里的布置,王公子也是个风雅之人。”   “徐大哥过奖了。”王琪笑道:“这些都是家父生前置办的,家父去后,这一切都没有动过。”   徐百川笑了笑,也没接茬,转而道:“听说府上其他人都出去了,只留了大公子一人。”   “梨花苑中还住了二弟的几位妾室,在下一会儿会吩咐下去,让府里的护院小心保护她们的安全。”王琪道。   徐百川道:“出了那么大的事,不知会府上其他人一声吗?”   王琪却道:“府中毕竟人多嘴杂,在下怕他们一时不慎说漏了嘴,把消息透出去。况且最近贼闹得厉害,二叔出门前就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府里的护院护着南苑和西苑,还有大总管梁伯坐镇。不管有没有贼,他们都会尽心尽力的,徐大哥不必担心。在下相信马大人和朱师爷一定能将贼人擒获,保王家上下的安全。”   虽然王琪说的句句在理,但徐百川总觉得这个大少爷的心未免太大了些。   此时,王生推门进来,道:“少爷,房间已经收拾妥当了。”   “好,待会我带徐大哥过去,你去梨花苑知会薛财他们一声,我这里的人够用了,不用他们伺候。今天夜里让他们好好保护梨花苑的安全。”王琪道。   就算你不吩咐,薛财他们也不可能来我们东苑伺候呀。觉得王琪这吩咐有些莫名其妙,但碍于外人在场,王生也不好多问,只能应着。   梨花苑   “王琪那里有什么动静,不会又要留宿在董家吧?”贾敏儿沉声问。   春茶道:“进宝他们说,大少爷今天倒是出去了几次,时候都不怎么长。其他时间几乎都待在屋里。哦,他倒是去了古宝斋一趟,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位客人。”   “一位客人?”贾敏儿警觉道:“是什么人?”   春茶道:“听说好像是董二公子的朋友,做古董字画生意的。没准是来看大少爷收藏的字画吧。”   “做古董生意。”贾敏儿嘴里念叨着。   春茶道:“想来应该是大少爷缺银子了吧。姨娘您想,他为了讨好三老爷,光买下那几幅字就花了那么多银子,现在手头上估计有些紧了。”   “那倒是。”贾敏儿稍微放下心来:“他一共带了几个人回来?”   春茶道:“就只那位客人一个。进宝也去打听过,听说那位客人倒是带了个随从,不过出去办事了,明天才来。”   “明天才回来呀!”贾敏儿终于放下心来,“你派人去贾府说一声,我今天不回去探望了。让大哥好好养伤,小心行事。”   “是。”春茶却不知道这几个字是贾敏儿和贾富贵杀人的暗语,依言去传话了。   夜半三更,所有人都睡了,正是盗贼出没的大好时机。   王生是被吵醒的,他醒来的时候,只见满院子的火光。以为是着了火,王生立马被吓得困意全无,连忙披衣出门,却被满院子的衙役惊了个正着。   “少爷不好了,家里闹贼了。”王生慌慌张张的来报。   “抓住了吗?”王琪也是一夜没睡,如今听着外面乱哄哄的,便知道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了。   王生显然还没缓过劲来,“抓住了。还好衙门早就防范,一早埋伏在我们府周围,那贼一翻墙头,就被盯上了。少爷,这事可真险呀。”   “知道贼人是谁吗?”王琪面朝里躺着不动,淡淡的问。   王生已经乱了手脚,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道:“这个小的还不知道,小的这就去问。”   “不用了。”王琪这才坐了起来,道:“待会儿就知道了。”   “什么,贾富贵就是偷盗李家和吴家的贼?这怎么可能?”王隆惊道。   他刚到家,板凳还没坐热,就听到了如此惊人的消息,只觉得整个脑子都是乱的。   薛财道:“禀二爷,县衙里面传出来的消息确实是这样的,现在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整个县里的人都知道了。”   将屋内所有的仆役全都打发下去,示意薛财关上门,王隆才低声问:“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情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这个……”薛财显然也是一头雾水,他搓了搓手,拢了拢言语,才道:“二爷走后,小的按照二爷的吩咐一直守在大门口。贾富贵果真过来巴结大少爷,小的用大少爷的名义将他狠狠的教训了一顿。”   “教你的那些话说了吗?”王隆问。   薛财连忙道:“都说了,小的怕贾富贵不死心,事后又堵了他两回,也都是打着大少爷的名头。”   若是如此,贾富贵知道王琪拿住了他的把柄,定会狗急跳墙,趁着王家内部空虚时过来结果了王琪。可贾富贵怎么又成了贼了呢?王隆百思不得其解,只得继续问:“那他又是怎么被官府抓了?”   “昨天夜里,贾富贵翻墙进府时被守在外面的衙役抓了个正着。”薛财道。   王隆更加疑惑了,“衙役怎么会守在我们府外面,他们事先就知道贾富贵要来吗?”   “二爷,这个小的也不清楚。”丁捕头过来敲门的时候,小的也很奇怪:“现在街面上传什么的都有,消息乱的很。二爷不妨去向马大公子打听打听,没准他知道的清楚。”   “这件事王……大哥那边有什么动静?”王隆问。   薛财想了想,才道:“丁捕头来的时候,倒是通知了王生,但是东苑那边没什么动静。进宝和张旺那里也没问出来什么。不过就大少爷那种软泥般的性子,就算有动静,也大不了吧。”   “行了,你先下去吧。密切盯着点衙门那边,有什么情况立马告诉我。”眼见薛财实在讲不清楚,王隆便打发他下去了。   薛财走后,王隆在屋里走了几圈,只觉得事情匪夷所思。   贾富贵半夜爬墙在他的意料之内,可怎么就偏偏让衙门的人撞上了?是巧合,还是有人事先安排?   想到后者,王隆不由的出了身冷汗。难道王琪一早就觉察出他的计划,这才将衙门的人引来?可他的计划如此隐秘,连实施的薛财和身为棋子的贾富贵都没有觉察,王琪又是怎么发现的?他还能未卜先知不成?再说,王琪又是用的什么手段让衙门的人如此听话,事先埋伏在周围?   眼下王烽还没有回来,王隆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又找不出事情的关节,只觉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此时,他倒是后悔让父亲也躲出去避嫌了。   就在他烦躁之时,门外传来了吵嚷声,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声。王隆心头火起,一把将桌上的茶盅砸在地上,怒道:“门口在吵什么呢?”   薛氏推门进来,对着他福了福身,“是贾氏在外面吵着要见相公,相公要见她吗?”   王隆心里烦,此刻自然顾不上应付贾敏儿,不耐的挥了挥袖子,“现在没空,让她回自己房里去。”   “可是妹妹见不到相公,毕竟不会甘心的。”薛氏道。   王隆急了,冲着她嚷道:“我娶你进门,就是让你料理后宅这些琐事的。连个妾都约束不了,我要你这个当家主母有什么用?”   薛氏自然知道贾富贵的事,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本是想添把火,在王隆面前给贾敏儿多下点绊子,才多了句嘴。没想到却引火烧身,惹得王隆对自己发火,薛氏只觉得憋屈。   “相公不要生气,妾身这就劝妹妹回房。”对着王隆福了福身,薛氏便慌慌忙忙的走了出去,心里暗自将这笔账记到贾敏儿身上。   薛氏出去没多久,王隆也在屋里待不住了。吩咐下人备了份大礼,王隆便去找马元才去了。   王隆这边摸不着头脑,徐百川那边也是一脸的茫然。   “你确定是贾富贵?”徐百川又向黄兴确认了一遍。   黄兴道:“千真万确。贾富贵得罪过阿瞒,是我们必须要除掉的人,您一早就让我留意他了。他那张脸小弟是不会认错的。”   “这不可能呀。”徐百川放下手中的茶盅,道:“就贾富贵那种货色,连大字恐怕都认识不了几个,能模仿出那字迹吗?”   黄兴自然知道徐百川的意思,连忙道:“大哥,给衙门的字条是您刻意模仿‘那个人’的笔迹写的。除了一些知道内情的人,认识那笔迹的人本就少,更别提是模仿了。就凭着那个贾富贵,自然是办不到的。况且贾富贵可能自己给衙门报信,然后又自己送上门来吗?小弟怀疑是有人知道贾富贵要来王家,这才故意引的衙门的人过来。”   “你有没有想过,有可能‘那个人’就在平遥县?”徐百川冷不丁的道。   看着徐百川沉下来的脸,黄兴也敛了表情,道:“这不可能吧,那个人收拾贾富贵这种货色,比踩死一只蚂蚁容易。他有的是方法让贾富贵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又何必大费周章的引衙门的人过来呢?况且,就贾富贵这种地痞,应该也够不上台面让那人亲自动手。”   觉得黄兴说的有道理,徐百川也感觉是自己想多了,“那个贾富贵怎么说?”   黄兴不敢怠慢,连忙道:“昨晚抓到他之后,马大人连夜审案,问他盗窃所得财物的下落,已经动了刑。贾富贵只叫冤枉,倒是跟着他的几个狗腿子受不住打,没过多久就招了。他们说这次去王家是为了找那位王家大少爷的麻烦,顺便偷些东西补贴家用,没准还能嫁祸到之前的盗贼身上。对于那两桩盗窃案,他们一直都没有认。”   徐百川道:“跟着贾富贵的那些流氓不是被你收拾了吗?怎么还有力气去王家翻墙?”   “小弟打听了,那几个人原本是王琪的仆役,因为有贰心,被王琪打了一顿赶了出来,因此一直对王琪怀恨在心,这才被贾富贵拉拢了。大哥,反正贾富贵也是我们要除掉的,如今既然有人先下了手,我们不如将计就计,把之前盗窃的事也栽到他头上。”黄兴道。   “话虽如此,但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徐百川站起身来,“既然他承认是奔着王琪去的,就不可能一点缘由都没有。你去查查这个贾富贵和王琪到底有什么恩怨。”   “是,小弟这就去办。”黄兴马上下去了。   想到王琪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徐百川玩味的一笑,“王琪吗?有点意思。”   --------------------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徐百川就是偷盗的贼,但他想偷的不是钱财,而是别的东西。后面他会助王琪把贾富贵灭了,但是是有条件的,你们能猜出是什么条件吗? 第38章 邀约   外面已经乱作一团,而此时的王琪坐在厅里好整以暇的听着王生絮叨。   “真没想到,贾富贵那厮竟然敢偷到我们王家头上。二少爷被自己养的狗反咬了一口,这下脸可丢大了。刚刚小的在大门口遇见二少爷,您是没瞅见,他那脸比锅底都黑。”王生幸灾乐祸的道。   放下手里的茶盅,王琪笑道:“行了行了,你也不要太喜形于色,万一贾富贵被放出来呢?”   “他还有可能出来吗?”王生惊讶道。   “依着二弟和我们太爷家大公子的关系,那也说不准。”王琪道:“你说在大门口遇见了二弟,他是要去哪里?”   王生道:“二少爷的脸太臭了,小的没敢问。不过看马车的方向,应该是去县太爷家里了。”   “平遥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凭着一个大概的方向,你就知道他的去向了?”王琪打趣道。   王生得意的道:“单凭一个方向当然不能肯定了。小的看薛财手里拿的礼是一盒上好的西湖龙井。县太爷的大公子最爱龙井,因此才大胆猜测。”   “你倒是机灵。”王琪道:“快去看看午膳好了没有,你少爷饿了。”   “好嘞,小的这就去。”王生一溜烟跑了。   看着王生兴高采烈的背影,跟个孩子一样。王琪心笑,他现在确实还是个孩子。曾经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转念想到让自己变成这副模样的人,王琪不由沉下了脸。   从王隆今日的表现来看,他应该早就知道贾富贵会有此动作了。王琪冷笑,为了除掉他这个兄长,王隆还真是煞费苦心呀。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是不知道他们要怎么收场了。   太阳渐渐西陲,一天就要过去了,整个王家却弥漫着诡异的平静。王琪却知道,明面上有多平静,暗里地就有多波涛汹涌。不过眼下都是王隆的事了,他却不用管那么多。   在家里悠闲了一天,用完晚膳,王琪难得有心情,想着已经好长时间没有碰笔了,便准备去书房里作一幅画。上一世,作画虽是他的心头所好,但却不得不屈从于世俗的审美,如今,他终于可以随心所欲的画自己的画了。   王琪的打算虽好,谁知刚一踏进书房,便见书桌上摆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戌时三刻,城北竹林商讨贾富贵之事。独身前来,否则后果自负。”   看着那熟悉的字迹,王琪笑了笑。看来,真正的贼找上门来了。   此行吉凶未卜,王琪借口去古宝斋找董珏,拒绝了王生的陪同,独自一人来了城北的竹林。   这地方原本是一官员家的别院,唤名“竹园”。那官员获罪身死之后,家里也跟着没落了,竹园便被县里一大户花重金买下。可惜没过多久,那位大户突发重病身亡,这个园子便被视为不详,无人敢买。时间久了也就荒了,很少有人来,倒是此地的竹子越长越旺。   王琪看了看荒凉的四周,心想:“这地方僻静,难怪那人会选这里。”   约定的时辰早就到了,可惜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王琪又等了大半个时辰,还是没有人来。   这倒在王琪的意料之中,因此也没过多讶异。留书的人若是真正的贼,自然会小心谨慎。恐怕是防着他引官兵前来,所以才故意设了这个幌子。等确定他确实是独身一人之后,才会现身。   其实对于这人的邀约,王琪也有几分不解。事发仅一天,连官府的注意力都被贾富贵吸引了过去,这人却能准确无误的找上他,就说明对他做的事已经知道了个大概。若这人真的是偷窃的贼,按理说现在贾富贵已经成了替罪羊,这人应该乐得逍遥才是,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的把他邀出来,还指明商量贾富贵的事呢?   料定其中的事并不简单,但是不管如何,有一点却可以肯定,此人能将官府玩弄于鼓掌之中,出入高门大宅如入无人之地。不管是文采武功都绝非等闲之辈。眼下敌暗我明,想躲也躲不掉。王琪左思右想,也只能只身赴约。况且他也很好奇,这人邀他前来,到底要说些什么。   虽然已经过了年,但春寒还未褪去。王琪看了看天色,觉得那人应该不会过来了,继续枯等也是徒劳,不如先回去再作打算。他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大氅,便准备回府。   才走出去没几步,身后忽然有股寒风袭来。预感到不对,王琪还未来及转身,便觉得脖子上一痛,接着便不省人事了。   等王琪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到了温暖的室内。   脖子上还有些疼痛,王琪不得不重新闭上眼睛缓了一会,觉得好些了,这才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   发现并没有被绑缚,王琪挣扎着坐起身来,开始打量四周。   这是一间摆设简单的屋子,房间里的烛光很暗,看的并不怎么真切。王琪穿鞋下床,便准备开门看看。   此时,角落里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你醒了。”   “这不是废话吗。”肚里腹诽,王琪转过身来看向声音的来源,却见一个角落里坐着一个男子。   他全身都笼罩在黑暗中,看不清楚面容。从大概的身形上看,应该是一个身材普通的男子。   “阁下将在下打晕弄到这里来,可不是什么待客之道。”王琪对着黑暗中的人影拱了拱手。   “是在下失礼,还望王公子海涵。”角落里的黑影坐着不动,虽然嘴里这样说,但语气中丝毫没有任何歉意,“不过王公子居然敢只身一人前来,并且没有告知任何人,还是让在下有些惊讶。”   见自己的行动被这人摸得一清二楚,王琪也不担忧:“阁下大费周章,无非就是怕在下引来官府中人而已。如今在下只身前来,足以表明了诚意。事到如今,我们就不用卖关子了,阁下有什么事,还请明言。”   “和聪明人讲话就是舒坦,既然王公子直来直往,在下也就不拐弯抹角了。”黑影爽快道:“王公子,昨日送去给县衙的字条,可是你的手笔?”   王琪道:“什么字条?”   “王公子,事到如今,装糊涂可就不应该了。”黑影道:“从年前到现在,平遥县一共出了三起盗窃案,分别是李家、吴家和你们王家。案发之前,都有人给县衙送信,上面写着盗窃的时间和地点。”   “盗窃的事在下知道,但是字条的事却也是昨天才听闻的。”王琪道。   见他不认,黑影也不恼,继续道:“字条的事虽然被县令刻意压了下来,但也不是没有传出去消息。因着这事,平遥县的大户都惶惶不可终日,你们王家是县里的首富,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就算有消息,也是我二叔和堂弟操心的事。若阁下真的了解在下,就知道在下在王家只是个混吃等死的闲人,并不管事。”王琪婉婉道。   黑影一笑:“王公子若是执意不肯承认,在下也没办法。但是给衙门送字条的那个小孩已经被官府找到了。现在事情才过去一天,那孩子的记性想来也不会太差。若是让那孩子认一认王公子,恐怕也不见得认不出来吧。”   丝毫不受他的威胁,王琪笑道:“若在下真是送信的人,不可能不做些伪装,那孩子也未必能认得出来。况且世间人长得像的有很多,马大人也不可能因为一个顽童的话,就给在下定罪吧。再说,阁下若是能找的官府过来,恐怕也不会有今天这一出了。”   “平遥县里人都觉得王家大公子是个懦弱无用之人,今日看阁下的谈吐,市井之言还是不足为信呀。王大公子处事果断,又巧言令色,倒不像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被王琪堵了个正着,黑影也不恼,反而侃侃道。   王琪道:“不敢。在下父母早亡,独身一人无依无靠。为了生存,不得不多长些心眼。家父常说,做生意要实在。若是想从别人那里拿东西,就必须得用等价的东西交换。阁下对在下了解甚深,而在下却对您一无所知。若是阁下不拿出点诚意来,在下是不会轻易给您任何东西的。”   “你倒是聪明。”黑影笑道:“既然王公子都这样说了,在下也不得不拿出点诚意。李家和吴家的案子,是我一手所为。可你们王家的案子,却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王琪笑道:“这个我知道。王家的案子,不是贾富贵做的吗?”   “贾富贵确实有夜袭王家的心,但给官府送字条的却另有其人。”黑影将一张写着字的字条放在桌上,然后道:“王公子觉得,就贾富贵那种地痞草包,有本事写出这种字吗?”   抬眼看了看桌子上的字,王琪只是笑了笑,却不接话。   “在下曾听闻,年前贾富贵卖了一幅画给珍宝阁。那幅画无论从笔法、章法、题款还是印章上看都是张云林的真迹,因此瞒过了珍宝阁的掌柜、府尹以及一众文人的眼睛。若不是印章上的年岁有些问题,足够以假乱真。”黑影道:“也是因为那幅画,贾富贵被下了大狱。他曾说过,那幅画是从王公子那里拿的。若王公子有本事仿照张云林的画瞒天过海,那么模仿个把字迹也是搓搓有余。”   王琪拱手道:“阁下说笑了。”   见他不承认但是也没否认,黑影继续道:“明人不说暗话,昨夜贾富贵去王家,摆明了就是去对付你。我还听说,这几天有不少人打着你的名义找贾富贵的麻烦,还威胁他要去官府告发他,弄的贾富贵惶惶不可终日。你这么聪明,想必早就觉察到有人怂恿贾富贵害你,更知道王家的其他人在其中推波助澜,乐见其成。”   看来,这人已经把事情摸了个大概,王琪只是静静的听着,并不急着做声。   黑影接着道:“王家是不会保护你的,为了自保,你只能出此下策,引得县衙里的人前来,当场拿获了贾富贵。可惜盗窃案毕竟不是贾富贵做的,县太爷就算再糊涂,过不了多久也能回过味来。纵然将贾富贵关几年,也有出来的那一天。若他杀你的心不死,你始终都不安全。”   “阁下叫在下来,不会就是为了帮我分析利弊吧。”王琪道。   黑影道:“当然不是。我今日叫你来,就是想问问你,想不想让贾富贵彻底消失?”   --------------------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先谢谢小天使们的捧场。因为目前存稿还有很多,所以可以保证日更。更新的时间一般是18点,也就是下午6点。不过有一个审核的过程,估计要7点钟才能看到。以后若是不能日更,我会在文案里说的,再次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39章 交易   “让贾富贵彻底消失吗?”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但王琪却不敢轻易应下来。人命毕竟不是儿戏,况且,这人来路不明又神通广大,王琪自然不敢落下把柄在他手里。   “不错,让贾富贵死的彻底。”黑影认真的道。   迅速让自己恢复平静,王琪不动声色的道:“我纵然和贾富贵有嫌隙,但也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   黑影冷笑道:“你倒是好心,贾富贵已经有了杀你的心,你又何必假惺惺呢?”   听出黑影的讽刺之意,王琪道:“贾富贵作恶多端,是应该加以惩治,但毕竟罪不至死。虽然我喜欢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但不等于我会知法犯法。”   “不管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能说出这一番话,就说明你这人是个有底线的。”听了王琪的话,黑影沉默了一下,才道:“你放心,我也不会轻易夺取任何一个无辜人的性命,我让他死,定然是他死有余辜。年前,贾富贵曾骗了几个孩子卖去妓院,事后为了灭口便把孩子们扔进了井里。这事闹得很大,你应该也听说了。贾富贵手上沾有好几条人命,死,也是罪有应得。”   听了这话,王琪恍然大悟。王隆可能就是打着他的名义,用这件事恐吓贾富贵。也难怪贾富贵想要杀他灭口,若是事发,他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但眼前这人这样做又有什么目的呢?王琪实在想不通。   王琪笑道:“家父常说,无利不起早。阁下和贾富贵无冤无仇,又何必如此帮我呢?”   “我帮你解决了贾富贵,自然也不是白出力。”黑影对着王琪拱手道:“有一事,还请王公子帮忙?”   王琪却是不信,“看阁下的手段,身份必定不同寻常。在下乃微不足道之人,又能帮您做什么?”   “在下只是想请王公子帮我照顾两个人。”黑影道。   王琪一愣,就听黑影继续道:“城西有一户人家,祖孙两人相依为命,在下想请王公子帮忙照料他们。”   “这个容易,只要送些银两,自然能够他们度日。看阁下的样子,也不像是缺银子的人吧。”料定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王琪继续问。   黑影道:“我是不缺银子,但我不日就要离开,将他们带在身边多有不便。”   “这个你尽管放心,我会派人多加照料他们的。”王琪道。   黑影摇了摇头,“在下所指的照顾,并不是保证他们衣食无忧。在下是想王公子把那个孙子接进王家,再给他一个体面的身份。在下希望公子能亲自教养他,教他读书、识字、明理,教他琴棋书画。所有你会的东西,通通传授给他。”   “原来,阁下是想让在下帮忙培养出一个六艺俱全的文雅之士呀。”王琪心下了然。   黑影道:“可以这样理解。”   王琪笑道:“我一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书生,自己都称不上是六艺俱全,又怎么能培养人呢?”   黑影明白他的想法,道:“我看重的,是王公子的学识。你只管把你会的都教给他就是了。”   虽然人家已经把话都说明白了,答应也没什么损失,王琪还是道:“若我不同意呢?”   “我想不出王公子有什么理由拒绝。况且,在下的手段王公子也清楚。得罪了在下,可比得罪一百个贾富贵要可怕的多。”黑影笑着威胁。   料定黑影的身份不一般,王琪心想:“既然他那么在意那对祖孙,想必那对祖孙的身份也非同小可。若是把那小孩留在身边,没准也就等于得了黑影的庇护。反正左右推脱不掉,不如干脆答应。”   想通了这点,王琪爽快的道:“既如此,在下领了这份差事便是。”   黑影甚是满意:“在下也可以向王公子保证,这笔买卖绝对物有所值。”   “不知那对祖孙姓什么?在下也好找人。”王琪道。   “孙子名叫赵阿瞒,他奶奶姓马,在戏园子前面卖米糕。”   王琪:“卖……米糕……吗?”   将王琪点晕送回王家,黄兴不解道:“徐大哥,你不是挺瞧不上那个王琪吗?为什么又要把阿瞒托付给他照顾?”   “本以为他是个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没想到他有心计、有才学,最难得的是做人有底线。阿瞒跟着他能学不少东西,也不用担心会跑偏。况且王家在平遥县经营多年,有些根基,和朝中虽有关联却又保持了恰到好处的距离。有他照顾阿瞒,正合适。”徐百川道。   黄兴道:“还是徐大哥想的周到,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徐百川笑道:“自然是将那个贾富贵料理了。”   “好嘞。”黄兴摩拳擦掌道。   没过多久,贾富贵的事情便在平遥县闹的沸沸扬扬。   贾富贵盗窃被抓,官府在贾家的地窖里搜出了大量的财物。经李家老爷辨认,全部都是李家的财物。如今罪名算是砸瓷实了,纵然贾富贵止不住的喊冤,也是毫无用处。   本来嘛,这种盗窃的案子最多也就是打一顿板子,判个几年了事。可惜福不双至,祸不单行。盗窃的案子刚刚结束,县里又出了件大事。县太爷马大人的大公子马文才忽然在王家的别院昏了过去。   这病情来势汹汹,马元才差点没两腿一蹬,直接去见阎王爷。这可把王隆吓了个魂飞魄散,忙遣人请了郎中。   经郎中检查,马元才是因为用药过猛引发的心悸,还好送医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而他所用之药,竟是怡红院暗地里的招牌“春风十里酥”。   堂堂太爷的大公子,怎么会在王家二少爷的别院用这种见不得人的药呢?细查之下才知道,原来是马公子在王家别院里招妓,为了增加情趣,妓院里的姑娘用药失了分量,这才闹出这桩丑事。   太爷家的大公子在王家的别院招妓这事本是一桩天大的丑闻,按理应该被压下去。奈何事发当时大家都忙着救人,等过后才发现消息已经不胫而走,闹得沸沸扬扬。   马县里自知丢了人,已经在心里把马元才抽了几个来回。可惜儿子正虚着,若是动了家法,恐怕真能过去。马县令碍于京城的王耀,不敢找王隆发火,只能把火气全都撒在怡红院头上。   太爷拍板,勒令严查,县衙立马封了怡红院。本想搜出那些违禁药品了事,没想到竟然从里面搜出了大量的幼童。   经审查,这些幼童全是稚/妓,是怡红院从外面买来或是骗来的,为的就是招待那些喜好另类的客人。   这消息一出,顿时炸了锅,人人都不耻这种卑劣行径。虽然只揪出了几个无足轻重的嫖客去顶罪,但也足够让人震撼。   马县令见这件事能很好的分散县里人对马元才招妓之事的注意力,乐得严办。首犯黄妈妈自知罪责难逃,索性破罐子破摔,供出了很多事。其中就有贾富贵诱拐县里的儿童,并灭口抛尸的事情。   得知年前在井里淹死的几个孩子并不是失足落水,而是被贾富贵在大冷天残忍的丢进了井里淹死,全县人更加气愤。几个孩子的父母上衙门哭诉,并联名写了血书请求县太爷早日惩治真凶。马县令见人证物证俱在,罪证确凿,便早早的定了贾富贵一个秋后问斩,以平民愤。   贾富贵在死牢里没待多长时间,便因为伤口发炎染上了破伤风,没几日就暴毙了。据说贾家的人连尸体都没敢去领,直接被衙役扔进了山里的乱葬岗。   对于贾富贵的真正死因,王琪始终抱有疑虑,但也没有深究的打算。   轰轰烈烈的案子随着贾富贵的死而告终,县里人都为除掉这一恶霸而拍手称快。王隆那边彻底偃旗息鼓,夹着尾巴低调的过日子。   与外面的热闹相比,王琪却始终很淡定。从那日之后,黑影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听着王生兴致冲冲的向他传递贾富贵的死讯,王琪却知道,是他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刘先生,您叫我?”赵阿瞒恭敬的对着面前的刘云行礼。   刘云对赵阿瞒有恩,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医馆帮忙,亲眼见了刘云的很多义举,对这位鬼手佛心的慈悲大夫,赵阿瞒更为敬重。   看见赵阿瞒,刘云放下手中药方,笑道:“你来了,快坐吧。”   赵阿瞒自是不好意思,推让的良久也不肯坐下。见他如此,刘云也没勉强。   “阿瞒呀,你在我这里帮忙也帮了一段时间了,这是你这段时间的工钱。”刘云将桌上的一吊钱推到赵阿瞒面前。   赵阿瞒吓了一跳,连忙跪下道:“刘先生,您这是折煞阿瞒了。您帮奶奶治病,不但分文不取,还多方面照顾我们祖孙的生活。若不是您,奶奶恐怕过不了这个冬天。您的这份恩情,我们无论如何都还不完的,怎么能反过来收您的钱呢?”   刘云笑着将赵阿瞒扶了起来,笑道:“快起来。我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在店里帮忙也是为了报恩。有这份心意就够了,不过在我这里却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以为刘云想要婉拒他继续留在店里帮忙,赵阿瞒还想再说什么,刘云摇了摇手,止住了他的话:“你奶奶年纪大了,经不得劳累。你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得肩负起两个人的生活,也是不易。我有一至交好友的儿子,想要找一个书童,帮着整理书籍伺候笔墨什么的,还算轻松,工钱也十分丰厚,逢年过节的还另有赏赐,足够负担你们祖孙二人的生活。昨日听他说起找书童的事,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若是接了这份差事,你也有时间回家照顾你奶奶。”   听到这里,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刘云是在为他以后的生活费心,赵阿瞒心中一暖,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我这位贤侄知书达理,是个不错的主家。况且,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跟在他身边,不但受不了什么委屈,还可以读书识字,对你的将来大有好处。”刘云继续道。   不说丰厚的工钱和闲暇的时间,光是能读书识字这条,对赵阿瞒来说也有足够大的吸引力。   见赵阿瞒的脸上露出期待,连眼睛都亮了起来,刘云道:“你若是愿意,我便做保,推荐你过去。看我的薄面,他不会亏待你的。”   赵阿瞒大喜,连忙跪下磕头道:“阿瞒谢刘先生大恩。”   “快起来,快起来。”刘云也十分高兴,把赵阿瞒扶了起来,指着桌上的钱道:“这些钱不多,你先拿去做几件像样的衣裳。”   眼看着恩情越欠越大,赵阿瞒更加不好意思收人家的钱了。   刘云也懒得纠缠,干脆道:“就当我先借你了,等你以后有了银子再还我。我这位友人是县里的大户,不比普通人家,第一次见面,你还是穿的郑重些好。”   看着身上极不合体的衣裳,赵阿瞒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人家肯雇他是看刘先生的面子,穿的太寒碜只怕会让刘先生脸上难看。   赵阿瞒只得接了钱,又再三向刘云道谢。   “你先准备准备,过几天我带你过去。”眼看着交代的差不多了,刘云便让赵阿瞒先回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若想要小攻和小受相爱,就必须得给他们制造相处的机会,不然怎么睡到一张床上去呢?你们懂的^_^ 第40章 书童   “奶奶,我回来了。”将路上买来的点心放在桌上,赵阿瞒便在简陋的屋里寻找马婆子的身影。   托刘云的福,马婆子的身体比之前硬朗多了,虽然还是不能过度劳累,但影响不了基本的生活。   赵阿瞒在屋里没有看到马婆子,便准备去厨房看看。刚一回头,便见马婆子推门进来。   “你回来了,奶奶熬了汤,一会就好。”看见赵阿瞒,马婆子十分高兴。   连忙扶着马婆子坐到床上,赵阿瞒埋怨道:“您怎么又做饭了,刘先生让您多休息。”   “总在床上躺着也是无趣,就想下来活动活动。”马婆子笑道。   知道劝也劝不住,赵阿瞒叹了口气,将桌上的点心拿给她,“这是您爱吃的桂花酥。”   看着被细绳捆的严严实实的油纸包,马婆子心疼道:“怎么又乱花钱了?奶奶早说了,牙口不好,不吃这些甜的了。”   “您就放心吧。”知道她是心疼钱,赵阿瞒拆开纸包,拿了一块桂花酥递给马婆子,笑道:“刘先生给我介绍了份差事,去一个大户人家做书童,活不累,工钱还很丰厚。以后这样的点心,您想吃多少都有。”   “是哪个大户人家?”听了这话,马婆子脸上没有半点开心的样子,反而有些担忧。   知道奶奶是担心大户人家的少爷不好伺候,怕他会受委屈,赵阿瞒忙道:“听刘先生说,主家不光知书达理,待人也好。我若是过去了,还能跟着读书识字。既是刘先生介绍的,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没能让赵阿瞒读书这件事一直是悬在马婆子心口的一把尖刀,每每想起来,总是耿耿于怀。可惜两人连饭都吃不起,哪还顾得上其他。   若真能让赵阿瞒读书识字,也算是了却了心头的一大难事。想到刘云的为人,马婆子稍微宽下心来。她看着赵阿瞒身上的衣服道:“既然要去大户人家做事,你穿这些有些不妥。我这里还有几个钱,你拿去买布,我给你缝件新衣服吧。”   “您就不要操心了。”赵阿瞒笑着道:“刘先生已经给了钱让我做新衣服,过几日就能做好。”   听了这话,马婆子心头一暖,叹道:“刘先生真是大好人,这样的好人真是太少见了,若是……哎……”   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马婆子抬头看着赵阿瞒,眼里满是愧疚和不甘,“都是奶奶不好,跟着我,让你受苦了。”   “奶奶这是说什么话?”见马婆子眼中有泪,赵阿瞒忙道:“孙儿跟着奶奶,每日都很开心,何来受苦一说?奶奶放心,以后我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是,是。”马婆子忙收了心中的五味陈杂,露出一个笑脸,道:“我跟你说,这大户人家的规矩都很大,有很多讲究,你需……”   几日之后,刘云带着赵阿瞒去了王宅。   看着王家的大门,赵阿瞒的嘴角微不可微的抽了一下,若不是有刘云在场,他差点扭头就走。   王生早就在大门口等候多时了,看见刘云,连忙迎了上来,“刘先生,我们家少爷正等着您的,赶快请。”   刘云笑着和王生寒暄了几句,就将身后的赵阿瞒推了出来,“这就是我推荐的书童。”   “刘先生推荐的人一定不错。”王生本笑着应承,待看清赵阿瞒之后,脸色也是猛地一沉。   王生的记性很好,早就在心里给赵阿瞒打上了一个“不识好人心”的标签。但是碍于刘云的面子,王生也没好意思说出来。   赵阿瞒自然也记的王生,知道他是王琪身边的跟班。既然在这里见到他,刘先生说的那位故人之子,估计八成就是王琪了。想到这里,赵阿蛮只觉得一颗心往下沉,同时竟然诡异的生出了一丝莫名的期待。上次不欢而散之后,他似乎好久都没有见过王琪了。   赵阿瞒和王生相对而立,相顾无言,谁的脸色都不好看。   刘云看出不对劲,疑惑的问:“你们认识吗?”   “之前见过一面,说不上认识。”最后还是王生先反应了过来,他也不好跟刘云多说什么,只得随口应承了几句,便把两人迎进了府。   在东苑坐下,喝了盅茶,刘云才对王琪道:“王贤侄,这便是我跟你提过的赵阿瞒。这孩子在我店里帮忙,懂事又机灵。”   刘云说完便看向赵阿瞒。   “赵阿瞒见过王公子。”虽然万分不愿意对着王琪行礼,但赵阿瞒也不想让刘云难做,只得恭敬的站了出来。   抬头看着端坐的王琪,玉冠玉面,俊秀异常。赵阿瞒不由在心里嘟囔:“几日不见,这公子哥倒是愈发的抢眼了。”   赵阿瞒在家里被马婆子教了好几日,礼数方便十分周到。在一旁站着的王生没有挑出什么毛病,心里不悦,只能看向王琪,满心的希望自家少爷找个理由把他推了,省的招来一只不知好歹的小白眼狼。   王琪看了看赵阿瞒,温和的开口:“今年多大了?”   “到二月就十三了。”赵阿瞒嘴上说着,心里十分纠结,既担心王琪看不上他,又巴不得王琪赶快找个理由将他打发了。   王琪倒是有些惊讶,赵阿瞒看着也就只有八九岁的身量,没想到已经十二岁了。   刘云见王琪不说话,以为他嫌弃赵阿瞒身体弱小,忙道:“阿瞒这孩子这些年过的比较辛苦,但却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吗,也很勤快。”   知道刘云担心自己嫌弃赵阿瞒,王琪笑着对他道:“这孩子倒是蛮合我眼缘的,就留下吧。多谢刘先生费心了。”   “哪里哪里。”见王琪把赵阿瞒留下了,刘云心里大喜,道:“你能留下这孩子,也是这孩子的福气。”   看着两人就这样愉快的把这事定下来了,王生满心的不乐意。   赵阿瞒也在心里松了口气,但又对这样的自己十分鄙夷。   “对了,你的名字是‘阿瞒’,不知是哪个‘瞒’?”王琪开口问。   “哪个瞒?”赵阿瞒一愣,随即恭敬的道:“回公子,我的名字是奶奶取的,她总是叫我阿瞒,至于是哪个瞒,奶奶也没说过。”   刘云笑道:“应该是‘瞒住’的‘瞒’,老人家给孩子取名,总希望能瞒住阎王爷,让孩子长命百岁。”   王琪点头,心想,这话说的倒是不错。可惜根据他活了两辈子的经验,还是不要总想好事,因为生活的走向大多都会和你的希望背道而驰。有时候你越想瞒,反而瞒不住。   心里有了主意,王琪开口道:“刘先生说的有理,不过阿瞒马上就要十三了,总不能一直遮遮掩掩的。我看他眼里有股蛮劲,不如就换成‘蛮劲’的‘蛮’吧。”   “嗯,这个字好。”刘云赞同道:“阿蛮,还不快谢谢你们公子。”   “赵阿蛮谢公子赐名。”反正两个字念着没什么不同,赵阿蛮也没计较。   将刘云送出了门,王琪这才让王生安置赵阿蛮。   “从今天起,你就在这里住了。”闷闷不乐的把赵阿蛮领到了早就收拾好的房间,王生道。   赵阿蛮料定王琪将自己留下是八成会不怀好意,早就做好了迎接一切刁难的准备。可是眼前看到的一切却出乎他的意料。   打量着房间,虽然小了点,但却干净整洁。除了床铺和衣柜等必备物品之外,赵阿蛮居然还在窗前看到了一张桌子和板凳,上面摆了一些纸墨砚台和油灯。若是坐在那里写字,应该十分舒适。   没想到王琪会给他如此好的待遇,赵阿蛮有些不敢置信,不由确认道:“我就住在这里吗?”   “我还能骗你不成?”王生有些不爽道:“放眼整个东苑,也就我可以有自己独立的房间。要知道,我可是少爷的贴身侍从,从小伺候跟在身边伺候的。没想到我们少爷看刘先生的面子,居然如此厚待你这个小子。”   听出王生话中的不满,赵阿蛮也没有做声。   他一直对王家的人没什么好感,对王琪也没什么好印象。他觉得王琪身上唯一可取的,也就是那张脸好看而已。可是不知为什么,只要有王琪在的地方,赵阿蛮都会忍不住多看一眼。   若事先知道这份差事是王家的,赵阿蛮肯定不会来。现在既然已经来了,就只能先做着,若是王琪真的有意刁难,以后找个借口离开就是了。赵阿蛮本来是这样想的,可是如今看着有笔墨纸砚的书桌,赵阿蛮却有些犹豫了。他从来都是拿树枝和石头在地上写字,做梦都想试一下笔蘸墨在纸上写字的感觉。若是真能学习写字,不管受多大的刁难,他都能忍了。   “你放心吧,我们家少爷不是苛责下人的人。”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王生冷声道:“虽然你这个小孩不怎么讨人喜欢,还很没礼貌。但我们家少爷也不会跟一个小孩一般见识。更何况你还是刘先生介绍来的,只要你好好做事,我们少爷不会亏待你的。”   虽然不信任王琪,但刘云的为人,赵阿蛮还是比较信任的。俗话说的好,大丈夫能屈能伸。赵阿蛮心想,反正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情况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若王琪真有王生说的那般大度,那他也算是捡了个便宜。   王生不知道赵阿蛮的心里历程,见他低着头一句话都没说,颇有几分知错能改的样子,王生倒是不好意思继续为难他了,仰头道:“既然你已经留下来了,以前的事就当过了。但从今天起,你要老老实实的替少爷办差,若是让我知道你有什么贰心,绝对不会饶你。”   “王大哥放心,我会好好做事的。”赵阿蛮低声道。   见他如此上道,王生满意的“哼”了一声,才道:“我们少爷说了,你今天刚来,先歇一天,明天再去书房伺候。今天你就待在东苑,不要到处乱跑。一会我派人给你送些水洗洗,换身衣服。吃了晚膳,我带你去认认书房,告诉你以后要做的事。”   送走了王生,赵阿蛮在自己的房间里转悠了一圈,摸摸这里,看看那里,只觉得什么都很新奇。其实,他很想拿起笔来,在那些雪白的纸上写几个字。可是忍了忍,还是没敢轻举妄动。   最后,赵阿蛮躺在了柔软的床铺里,感受着棉被的芬芳和温暖,只觉得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比起家中那既不遮风又漏雨的房子,这里实在是太好了,好到赵阿蛮都不敢相信。若是奶奶也能住进这样的房间就好了。   想起还在家里的马婆子,赵阿蛮用棉被蒙住头,遮住了将要掉下来的眼泪。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了王牌的预告片,有点激动。不知道肖战和一博会不会去王牌,期待!!! 第41章 兑现   王生进来的时候,王琪正在桌边作画。   自家少爷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好的心情提笔了,如今见王琪兴致正浓,王生硬生生的压下到口的话,转将桌上的冷茶换了杯热茶。   在画卷上补上最后一笔,王琪满意的看了看,这才放下笔,道:“赵阿蛮已经安置好了吧。”   “按着少爷的吩咐,将书房旁边的厢房收拾了出来,已经领着他去了。”将手中的茶递了上去,王生还是忍不住道:“小的实在不明白,您若想要个书童,什么样的找不到。为什么非得去刘先生的店铺里找,还留下那个小孩?”   知道因着上次的事,王生对赵阿蛮颇有成见,可事情的来龙去脉又不能和他细讲。   王琪只能道:“院里已经有了两个细作,从别处过来的人我都不放心。我本也就是随口向刘先生提了一下,没想到他竟有合适的人。既然身家清白,又和二弟那边没什么牵扯,不如就卖给刘先生一个人情。况且,那个小孩家里也确实困难了些,就当是做善事了。”   “少爷就是心好。”王生道:“希望那个赵阿蛮能懂得感恩,不要像上次那样狗咬吕洞宾就好了。”   看着王生愤愤不平的样子,王琪但笑不语。   恐怕王生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件事是他有意为之。谁都不知道,为了不着痕迹的把赵阿蛮弄进府,王琪可是狠狠的下了一番功夫。   因着贾富贵的关系,赵阿蛮对王家的成见十分深,对他也有偏见。若是贸然让赵阿蛮入府,他必定不会愿意。所以一定要找一个合适的中间人牵桥搭线。   王琪左思右想,觉得刘云应该是个不错的人选。王琪知道,因为年前他的关照,赵阿蛮肯定会和济世医馆有些来往,便过去打探了一下,果然发现赵阿蛮和医馆的关系非常亲近。为了报恩,这些日子还在医馆帮忙,对刘云更是敬重。而医馆上下对赵阿蛮这个知恩图报的孝顺孩子也十分上心。   这事若是让刘云出面,肯定另当别论。   刘云对赵阿蛮有恩,人品又是值得信任的。有刘云引荐,既能打消赵阿蛮的疑虑,也不会过分引起府里的人注意,可谓一举两得。   了解清楚这一点之后,王琪便故意在刘云面前提起想找一个书童的事。刘云果然想起了赵阿蛮,王琪便顺水推舟的应允了此事。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嘱咐刘云先别提王家的事,只说是故人之子。刘云以为王琪只是为人低调,没多想就同意了。   其实对于赵阿蛮的身世和那位神秘人物的身份,王琪也不是没有自己的猜测。   那位神秘人武功高强,手眼通天,颇有几分专门给宫里办一些机密之事的大内侍卫的味道。赵姓虽然普通,也是国姓。而他又叫阿瞒,单从字面上看,是有人想要千方百计的把这孩子藏住。   不过这些只是王琪的猜测,没有什么事实依据。毕竟赵姓烂了大街,姓赵的普通百姓比比皆是。而小孩难养,取个好养活的小名瞒住阎王爷,别早早的把孩子收了去也是长辈们的心愿。   不管怎么说,事情也算是解决了。王琪叹了口气,心道:“那位不知名的仁兄,为了完成我们之间的约定,我可是煞费苦心呀。你也不要怪我只是让阿蛮做了个书童,我倒是想和他拜把子,可总得有个由头,不能无缘无故的吧。等将来有机会,我会给他一个更体面的身份。看在我这么尽心尽力的份上,万一将来有个一二三四的,还望仁兄多照拂才是。”   想到那位厉害的神秘人物,王琪只觉得赵阿蛮更加不能怠慢,忙对王生吩咐:“既然是刘先生送来的人,还是得多加照顾一下。我看那个赵阿蛮身上的衣服蛮单薄的,你吩咐下去,给他弄些水梳洗一下,然后再给他一套暖和的衣服,不能丢了府里的体面。”   “小的早就派人送洗澡水和新衣服过去了。”王生笑道:“幸好现在天还不热,不用担心他身上有跳蚤。但也得让他洗个澡,不然怎么进少爷的书房?”   听王生这样说,王琪才想到自己有洁癖,断然不会允许一个刚从贫民窟了出来的小孩出入自己的书房。看来,还是王生始终惦记着他,记得他的喜好。王琪心下感动,不由赞道:“你办事,我放心。”   得了夸,王生的嘴角立马咧成了一朵荷花。   话说赵阿蛮在屋里歇下,没过多久就听到有人敲门。   门被敲了几下,没等他去开便被推开了,两个粗壮的汉子抬着一桶热水进来,在屋里寻了个空放下,又将皂角和一套干净衣物放到桌上。   “王生说让你先洗个澡换上衣服,一会带你去吃饭。”其中一个汉子粗声粗气的道,仿佛带着天大的不满。   看这汉子面色不善,赵阿蛮不由在心里嘀咕,“难道这就是王生送来的刁难?”   另一人见赵阿蛮满脸提防,连忙笑道:“小兄弟,你别多心,我这哥们就是嗓门粗些,其实人不坏。我叫进宝,他叫张旺,以后我们都是大少爷的人了,还要相互照顾才是。”   见这个叫进宝的还算客气,赵阿蛮也猜不出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只能中规中矩的道:“小弟赵阿蛮,以后还要劳烦两位大哥照顾。”   “好说,好说。那你先收拾着,吃饭的时候有人会过来叫你。”进宝笑着留下这句话,便拉着张旺走了。   见两人就这样干脆利落的走了,赵阿蛮倒是颇为意外。难道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冤枉了王琪?不过转念一想,他来王家还没一个时辰,以后日子还长,不能被一时的假象蒙蔽。   虽然已经过了三月,但春寒还没退去,现在洗澡着实冷了一些。但是那一桶冒着蒸汽的热水还是对已经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洗澡的赵阿蛮起了巨大的诱惑。   犹豫一下,赵阿蛮还是谨慎的插上门闩,又关好窗户,这才迫不及待的脱了衣服跳进木桶中。   水里面可能加了什么香料,味道十分好闻。被热水一泡,赵阿蛮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万分的舒爽。   赵阿蛮这边舒服了,可是有人却不痛快了。   “王生那厮分明就是故意使唤我们,大家同是下人,我们为什么就要去伺候一个刚来的书童?”回去的路上,张旺愤愤不平的道。   进宝劝道:“我们是二爷送来的人,大少爷看我们不顺眼也在情理之中。”   “哼。”想到这里,张旺的脸更黑了:“二爷也是,明知道大少爷会防着我们,为什么还要派我们过来受这个闲气?”   左右看了看没人,进宝这才低声道:“你也别急,二爷已经说了,若我们帮着他把大少爷收拾了,以后定然少不了我们的好处。”   听了这话,张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大少爷跟防狼一样防着我们,不把我们收拾了就算万幸了。你还指望着收拾他?恐怕是白费力气。”   “我们毕竟是二爷送来的,若是大少爷抓不住我们什么把柄,就不能把我们怎么样。你放心,只要能留在这里,早晚都能让我们钻了空子。”进宝笑道:“我看那个新来的小子年纪不大,肯定是个好骗的,大少爷居然还让他做书童,贴身伺候。真是老天有眼,给我们送下好事来了。”   张旺先是不明所以的看了进宝一眼,随即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你的意思是,拉拢那个小子,从他那里打探大少爷的事?”   “不管怎么说,先把那小子笼络住才行。”进宝道。   赵阿蛮足足洗了半个时辰,直到水已经有些凉了,才依依不舍地从桶里出来,换上那套干净的衣物。   王家十分周到,除了外衫和棉袍之外还准备了中衣,衣料又软又细,穿在身上十分舒服。看着铜镜里穿戴整齐的自己,虽然只是王家普通下人的装扮,但赵阿蛮却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体面过。   此时,门被轻叩了两声。   赵阿蛮收敛了万般心绪,转身开门。   门外站的是王生,他看到穿戴一新的赵阿蛮也是微微一愣,随后笑道:“原来还没注意,没想到你这小子生的蛮俊俏的。”   猝不及防的被夸了,赵阿蛮脸上一红,连忙低头掩饰性的咳嗽了一下,道:“王大哥有什么事?”   “我带你去吃饭。”王生道。   一路跟着王生到了厨房,里面已经热火朝天。几个厨师挥舞着大勺在锅里翻炒,其他小厮忙着将一盘盘菜端出去。   厨房的角落里放了几排桌椅,几个仆役已经开始动筷了。赵阿蛮看了看,进宝和张旺也在其中。   王生从锅里盛了两碗米饭,塞给赵阿蛮,又拿了两个馒头放在米饭上面,让赵阿蛮先找个地方坐。自己又盛了满满一盘子菜,这才端到赵阿蛮面前坐下,拿了筷子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没想到王生居然和自己一起吃饭,赵阿蛮茫然的端着碗,一时倒不知道作何表情了。   眼着王生吃的津津有味,赵阿蛮低头看着洁白的米饭和喷香的馒头,下意识的咽了一下口水。其实,从早晨到现在,他都没怎么吃过东西。   怕自己的吃相太难看惹人笑话,赵阿蛮忍着狼吞虎咽的冲动,强迫自己细嚼慢咽。   王家的伙食还不错,虽然只有一个菜,却放了不少的五花肉。赵阿蛮一开始还能拘着,见王生吃的开心,渐渐的也放开了。一顿饭下来,赵阿蛮只觉得这些年缺的油水只今天一顿就补上了一半。他不由感慨,难怪王家是县里的首富,连下人的伙食都这么好。若是奶奶也能来这里就好了。   看着锅里还剩了大半盘菜,上面还泛着油腥。赵阿蛮忍住偷偷拿一些的冲动,默默的擦了擦嘴。   “吃好了吧。”王生看着赵阿蛮已经放下了筷子,拍着肚子道:“若是吃好了,我带你去书房看看。”   赵阿蛮连忙将桌上的碗筷收拾了,这才走到王生面前道:“那有劳王大哥带路了。”   “你跟我来。”见这小孩如此有眼力价,王生甚是满意,对他也亲切了几分。   赵阿蛮也想看看王琪的书房是什么样,忙跟上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王隆送来的这两个人肯定要找事,不过不是现在。 第42章 改观   书房离赵阿蛮的住处不远,打开门,领着赵阿蛮进去,王生嘱咐道:“这里就是少爷的书房。你每天的任务就是早上赶在少爷来读书之前把书房打扫一遍。切记,里面的东西都不能乱动,尤其是少爷的书和字画。”   “是。”看见书架上的书和墙上的字画,赵阿蛮早就移不开眼了。他读书不多,又整日在街头奔波。街头上倒是有很多卖画之人,常年游走于街上,闲来无事之时,赵阿蛮也会在那些摊边驻足观看。因此,见过的字画也不少。   原先,赵阿蛮只觉得街上的那些字画好看,如今和王琪书房中的这些字画相比,饶是他肚里的笔墨不多,也觉得之前看的画太俗了。   赵阿蛮虽说不出这间书房里的字画好在哪里,但却觉得,若是长期置身于这书房当中,与那么多书画为伍,就算是块臭豆腐也能熏出一丝香气来。   虽然只是片刻的功夫,赵阿蛮已经不愿意离开这间书房了。   见赵阿蛮一直盯着墙上的画看,王生得意道:“这些都是我们家少爷画的,怎么样,不错吧。”   “没想到王公子那么厉害。”看着一幅幅字画,赵阿蛮不由佩服,难怪刘先生对王琪推崇备至,看来他还真有几分本事。   见赵阿蛮一脸的崇拜,王生更为得意,还想再夸王琪几句,却听到身后有了动静,扭头一看,竟是王琪过来了。   “少爷。”王生连忙对王琪行礼。   赵阿蛮刚刚见识了王琪的本事,如今对他的感觉复杂。听到人来了,忙回头去看。   此时的王琪已经换了衣裳,去了玉冠锦衣,散着发,身着淡青色的长袍。虽然穿着随便了些,但举手投足之间颇有几分闲散的儒雅之气。在一屋子水墨字画的映衬下,竟给人一种从画里出来的错觉。   赵阿蛮知道王琪长得好看,属于那种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的人。但他却没想到,这个贵公子竟然有如此一尘不染的一面,赵阿蛮一时看傻了眼。   见他两人在,王琪也没意外,只是淡淡的道:“今天不用你们伺候了,都下去休息吧。”   “是。”王生低声应了,便准备带着赵阿蛮离开。   “阿蛮。”王琪叫住他,递了一本书过去,道:“做我的书童,不识字是不行的。这本书你先拿去看看,若是有不认识的字,可以向王生请教。”   “多谢少爷。”茫然的接了书,赵阿蛮犹处在云里雾里,两脚好像扎了根一样,呆愣愣的看着王琪,就是不愿离开。   见赵阿蛮一直傻站着,王琪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王生连忙拉了拉赵阿蛮的衣角,赵阿蛮这才恢复了神智,忙对着王琪行礼,然后才仓皇的离开了。   “你刚刚怎么回事?怎么一直看着少爷发呆?”出了书房的门,王生不由埋怨道。   赵阿蛮脑子还是混的,闻言只是下意识的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公子太好看了吧。”   说完这句话,赵阿蛮立刻后悔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脸也涨得通红。   还好王生没有注意他的窘况,还很煞有其事的点头,“你说的不错,我们家少爷是最好看的。”   赵阿蛮:“……”   之后的两个月,赵阿蛮的日子过得十分舒坦,可以说这辈子,他第一次活的这么轻松如意。   身为大少爷的书童,东苑的重活不用他做。赵阿蛮每日的任务就是打扫书房,整理书籍,或在王琪作画写字时帮着理纸研磨,剩下的时间便是埋头苦读。   王琪不是吝啬之人,只要分内之事做好之后,书房里的书也都由着他看。赵阿蛮自认为软硬不吃,没想到却屈服于这些笔墨纸砚之下。他每日如饥似渴的抱着书本研读,闲暇之时,王琪也会亲自指点一二。虽然底子差,开蒙晚,但是有了这么个好老师,加上自身的努力,赵阿蛮的进步却是飞快的。   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赵阿蛮很像一只受尽欺凌的流浪狗,颠沛流离,担惊受怕那么多年,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下意识里还是对一切接近他的人保持警惕,更何况和王琪本就有隔阂。可惜再难缠的流浪狗,也难逃一个好主人的温柔攻势。   赵阿蛮虽然有仇必报,但也是有恩必还。王琪对他算是尽心尽力,已经大大超出了少爷对书童应有的关照。两人与其说是主仆,倒更像是师徒。王琪知书达理,学富五车,对待下人也算宽厚,完全不见那日在王家门口顶撞自己奶奶时的无礼。而赵阿蛮每日随侍王琪,见识到了他的博学多才,心中更是敬佩。时间久了,也渐渐放下了对王琪的芥蒂。   这日中午,赵阿蛮打扫完书房,便回屋练字。王琪给他找了几本帖子,赵阿蛮比着临了几日,觉得大有进益。   谁知还没写多久,赵阿蛮便听到外面传来了不小的动静,似乎有人声在争吵。   这个时候,王琪一般都会回屋小憩。东苑的人都知道主子的习惯,往来也会刻意放慢动作,免得打扰主子休息。是谁那么不晓事,敢在外面喧哗?   赵阿蛮担心那人打扰王琪休息,放下笔,就想出去看看。   还没等他站起身来,便听到了王生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几声尖锐的女声。   赵阿蛮不由好奇,自从来到东苑之后,他见到的都是小厮和杂役,连一个丫鬟都没见过。外面的女人到底是谁?   好在声音很快就被压制下去了,赵阿蛮打开了房门,便见进宝走了过来。   “进宝大哥,刚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赵阿蛮问道。   “也没什么。”进宝笑道:“刚刚老夫人派人过来给大少爷送东西。”   送个东西而已,至于在外面喧哗,还闹出那么大动静吗?赵阿蛮心下生疑。   还没等他想太久,便听进宝道:“对了,你认识一个叫丫头的姑娘吗?”   “丫头?”进宝的话立马转移了赵阿蛮的注意。   看表情就知道他认识,进宝笑道:“我刚刚从外面办事回来,见门口有个叫丫头的,说是找你。守门的不让她进,她现在估计还在门口等着呢。”   听到丫头来了,赵阿蛮大喜,向进宝道了谢便冲向了大门口。   “一个乡下丫头就能乐成那样,真是上不了台面。”进宝看着赵阿蛮的背影,面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丫头姐姐,你怎么过来了?”出了大门,左右环视了一圈,赵阿蛮这才找到了缩在墙角里的丫头,十分高兴的迎了上去。   算算时间,两人已经好久没有见面了。知道马婆子身体不好,王琪经常让赵阿蛮拿些补品回来。赵阿蛮虽然每天都能回家一趟,但待的时间却不长,而丫头也有事要做,因此,两人基本上没碰过面。   马婆子身体好了之后,感念王琪宽厚,便劝赵阿蛮好好干活回报人家,不要回来那么勤。赵阿蛮见奶奶身体无碍,加上日益沉迷于读书之中,也就同意了。这样,两人碰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你已经好几日没有回家了,马奶奶做了一些米糕,托我给你送过来。”递上手里包着的米糕,丫头看着焕然一新的赵阿蛮,差点没敢认。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赵阿蛮的个子足足窜了半头,脸也白净了许多,不再是原来那般面黄肌瘦的模样了。虽然身上穿着王家普通下人的衣服,但脸上洋溢着阳光和自信,人也活泼开朗了很多。   没有发现丫头一瞬间的闪神,赵阿蛮笑着接过米糕,道:“我明明告诉奶奶今日就回去的,奶奶也是,明知道姐姐要照顾馄炖摊的生意,还要麻烦姐姐白跑一趟。”   “不麻烦,我今天没有出摊,正巧到这边有事,便顺路过来了。”压下心中的万般情绪,丫头掩饰一般的低下了头。   其实马婆子并没有让她带米糕过来,是她偷偷过来的。自从知道赵阿蛮做了王琪的书童之后,丫头早就有心过来看看了,只是一直苦于没找到机会。今日,马婆子做了米糕又给她送了一些。从马婆子口中得知赵阿蛮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丫头便灵机一动,这才打着马婆子的名义过来探望。   “看来,你在这里过的不错。”绞着衣角,丫头低声道。   赵阿蛮笑道:“我很好,谢谢姐姐关心。”   “那位王家大公子待你很好?”强迫自己用正常的语气问出这句话,但丫头还是发觉,在说出“王家大公子”这五个字的时候,她的心头不由自主的跟着一颤,连声音都有些微微的发抖。   可惜赵阿蛮却没有看出丫头的异样,以为她只是关心自己,赵阿蛮忙道:“公子对我很好,丫头姐姐,你就放心吧。说起来还要谢谢你,若不是你,我也不会认识刘先生,更不会得刘先生引荐来王家做书童。原先倒是我错怪我们家公子了,他不但照顾我和奶奶,还教我读书识字。”   “我记得,之前你还对王家大公子蛮有成见的。”看着赵阿蛮滔滔不绝的说着王琪的好,丫头心里一酸。   赵阿蛮一愣,随即想到关于王琪不孝顺的流言漫天飞时,他还告诫过替王琪说话的丫头,提醒她王琪不是什么好人。   想到往事,赵阿蛮只得不好意思的笑笑:“很多事情不能听信传言,原来是我小人之心了。丫头姐姐,你不要见怪”   “看你在王家过的不错,那我也就放心了。”丫头自然不会和他计较那些,只是闷闷的道。   见她没有和自己计较之前的事,赵阿蛮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 卡、茉莉林海和浓情一生的留言和鼓励,你们的支持让我动力十足,也请其他小天使不要害羞,多多提出你们的意见吧。拜谢!! 第43章 嫉妒   其实,丫头此刻的心情十分的复杂。虽然理性告诉她应该为赵阿蛮感到高兴,可心里却稍稍有些不痛快。这些不痛快像一根细刺一样,被人不轻不重的扎进了心里,流出了又酸又疼的黄水。   “为什么?为什么被介绍来王家的是赵阿蛮而不是她?她哪一点比赵阿蛮差?”丫头心里不甘,虽然早就知道王琪是天上的明月,洁白而高贵,是她这种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原本只要偶尔能远远的看上一眼,她便心满意足了。可惜现在这份心满意足却被赵阿蛮彻底打破了。   赵阿蛮和她一样住在城西的贫民窑,而且还是个没长全的半大孩子,又脏又矮又臭,什么都不会。为什么赵阿蛮就能正大光明的进入王家,和王琪朝夕相处。而她连在王家门前驻足片刻,都要受到无端的驱赶和责骂,像一只被人嫌弃的老鼠一般。   “阿蛮,你怎么在这里?害我和少爷好找。”此时,王生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丫头心头一颤,连忙抬头,果然看见王琪从王家的大门中走了出来。   王琪一袭白衣,潇洒飘逸。那一身的儒雅透着高贵,最让人移不开眼的,还是那一张精致的脸,虽然紧抿着嘴角,眉宇间有几分严肃,但那一双乌黑的瞳仁晶莹如星,目光柔和而温暖。   没想到王琪会突然出现,丫头的一颗心在胸膛里胡乱的打鼓,她知道自己的脸以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了。为了不使自己太过难看,她只能局促的低下头,一双手不知道安放在哪里才好。等觉得自己做好了准备,丫头这才鼓足勇气走了上去,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和王琪搭话。   摸了摸头上戴着的珠花,那是王琪送给她的,她在来之前特地戴上。丫头心中忐忑却也透着一丝的小兴奋,心中暗想:“王琪还记得她吗,能不能认出她来?”   “公子。”看见王琪,赵阿蛮早就迎了上去,恭敬的行礼道:“您这是要出去吗?”   王琪没有注意已经凑上来的丫头,只是对着赵阿蛮点头道:“去古宝斋一趟,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听着王琪温柔的声音,丫头只觉得心里淌过了一汪清泉。她呆呆的看着王琪的侧颜,万分的希望他能将目光转向自己。   赵阿蛮虽然很想和王琪去古宝斋见识一下,但是想到马婆子,只能道:“公子,阿蛮已经离家数日了,今日想回家探望奶奶。”   “也好,那你就去吧,记的晚膳之前回来。”王琪很痛快的放了行。   赵阿蛮大喜:“多谢公子。”   见王琪自顾自的和赵阿蛮说话,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丫头心有不甘。眼见王琪已经要走了,丫头大急,忙拉了拉赵阿蛮的衣角,出声道:“阿蛮,这位是谁?”   其实,丫头的询问十分唐突,赵阿蛮却不疑有他,忙介绍道:“这位是我家公子,王家的大少爷。公子,这位是丫头姐姐,是我的邻居,今天特意过来看我的。”   “奴家见过王公子。”没想到赵阿蛮居然把自己介绍给了王琪,丫头虽然低着头,心里却十分高兴,忙温婉的对着王琪福了福身,用着极温柔的声音请安。同时在心里酝酿了很多话,只等着王琪开口和她寒暄,便可以找机会一股脑的说出来。   王琪这才注意到了跟在赵阿蛮后的丫头,但也没特别留意,只是道:“你们聊吧。”   没想到王琪居然只用了四个字就把她打发了,丫头不甘心,还想再说什么。可惜此时,王家的下人把马车牵了出来,将丫头赶到了一边。   害怕撞到她,赵阿蛮忙将丫头拉到了身后。   眼睁睁的看着王琪上了马车,又眼睁睁的看着马车绝尘而去,丫头心里又酸又涩,不由得摘下头上戴着的珠花,紧紧的攥在手里。   本来幻想着有可能会遇到王琪,没准王琪可能会记的他们在戏院前的偶遇。可惜,人是见到了,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多看她一眼。丫头说不出“自作多情”这种文绉绉的词语,只知道好似被人狠狠的打了一巴掌一般,异常难受。   恭敬的看着王琪的马车走远了,赵阿蛮这才回头看着丫头,欢天喜地的道:“丫头姐姐,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回去拿些东西,我们一起回去。”   点了点头,丫头却挤不出一丝的笑容。   好在赵阿蛮沉浸在将要回家的快乐之中,也没有留意她的脸色,欢欢喜喜的跑进了王府的大门。   丫头看着赵阿蛮兴高采烈的背影,又抬头看着王家高大巍峨的门头,不由自主的攥紧了藏在袖子里的手,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街上的人熙熙攘攘,王琪看着马车外的街景,眉头微蹙。   最近,王李氏忽然关心起他的终身大事了。说是关心,却没有帮他物色正妻,而是一门心思的要给他纳妾,惹得他不胜其烦。王琪当然知道王李氏不会平白无故操心他的事,这位祖母除了自己之外,也只会操心王隆的事。之所以如此反常,八成是受了王隆的怂恿。   想起王隆,王琪不屑的一笑。王隆之所以如此,估计是觉得东苑里的进宝和张旺使不上什么劲,便把主意打到了他的枕头边上了。不过这次王隆倒是聪明了,知道自己送来的人会让他有防备,所以便借了王李氏的手。   只是没有想到,昨日他已经借口守孝期没过,当着王李氏的面儿拒绝了那个叫芳儿的丫头做妾,今天那丫头竟然主动送上门了。看来王隆他们还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呀。   “昨天少爷拒绝了那个芳儿做妾,小的还觉得奇怪。今日看来,还是少爷有先见之明,知道那女的不是什么好东西。”王生显然余怒未消:“她竟然趁着少爷午睡,企图溜进少爷的房中。幸亏小的及时发现,不然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笑话呢。老夫人也是,怎么送这么个不检点的女人给少爷?”   看着王生气红的脸,王琪安抚道:“慎言,毕竟关系到女子的名声,又是在外面,还是小心些好。”   “少爷,幸好您没有看见,也省的污了眼。”王生露出一个惨不忍睹的表情,“她披风下面穿的……简直……被小的发现之后,还在那里大吵大嚷,生怕人不知道似的。幸好我们东苑的人不多。若是让人看到,以为她是那副样子从您房里出来的,您就算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王琪冷笑一声,王生说的没错,若是让那女子钻了空子,衣衫不整的从他房里出来被人看见,肯定会被有心人在整个府中传的沸沸扬扬。就算他们什么都没发生,王李氏也会逼着他给那女子一个名分。   对于大户人家的公子来说,未娶妻先纳妾本就是大忌,更何况他三年的守孝期还没过,若以这么难看的理由收了那名女子做妾,以后他就别想娶门户高的小姐为妻了。王隆这样做,既在他身边按了个细作,又绝了他找个有家世的好岳丈的可能,真可谓是一箭双雕。   可惜王隆他们却是白费力气了。王琪冷笑一声,他可不会为了攀龙附凤选一个高门大户人家的女儿为妻,更不会贪图人家女子家里的钱和权势。娶妻这种事,王琪还真没想过。   “不过也是奇怪。”王生不解道:“那个芳儿又没有来过我们东苑,怎么对东苑的了解的那么清楚,还熟门熟路的摸到了少爷的屋?”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王琪心想,肯定是进宝和张旺透露给她的。   王生显然心有余悸,继续道:“看来以后小的要安排人在门口看着了,也省的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能进来。”   “你安排吧,顺便留意一下奶奶那边。”王琪道。   王生连忙道:“少爷放心。”   知道王生一定能将事情办妥,王琪自然放心。   进了古宝斋,董珏立马迎了上来,“琼琚兄,你可来了。”   “你这么急着叫我来,到底有什么事?”王琪笑着问。   将王琪迎进雅间,又把其他人打发出去,董珏这才道:“自然是好事。芙蓉街有几间铺子,底上两层,一共六间,位置也好。主人全家都要迁往京城,想把铺子卖了。因着之前欠我们家人情,便先来问的我们。机会难得,你要不要买?”   托王琪的福,董珏不费吹灰之力便净赚了二十万两银子,自然承王琪的情,有什么好事也都替他想着。芙蓉街的地段不错,以后若是想做生意,在那里开店正合适。就算不做生意,每年光房租也能赚不少。听到这个消息,王琪立马便心动了。   “我们家在芙蓉街已经有好几件门面了,大哥是想屯些现钱,不想要那么多房产。我想着这么好的机会,与其便宜别人,不如先问问你。”董珏道:“价格我已经问过了,一共十二万两银子。我再跟他谈谈,估计十万两也能拿下来。若是琼琚兄有意要买,我可以出面帮你谈。”   见董珏这么帮忙,王琪连忙拱手道:“如此,那就多谢无双兄了。”   “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董珏笑道:“等铺子到了手,你可要请我吃顿好的。”   王琪笑道:“一定大大的酒壶请你。不过,我现在需要低调,还请无双兄嘴严一些,不要让二叔他们知道。”   “你放心,我懂。”董珏也不罗嗦,立马就要约人来谈。   谈妥了这桩喜事,王琪心情甚好。董珏说的不错,若是买下芙蓉街的铺子,不管是以后自己开店还是坐收房租,都是稳赚不赔的事。   王琪当然不想局限于收房租赚钱,若是铺子到手,还是要做点生意。至于要做些什么生意,还是得好好掂量掂量。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二月二龙抬头,祝小天使们身体健康,远离疾病。另:小受要自己做生意发家致富了,大家可以猜猜他要做什么生意。 第44章 小妾   赵阿蛮兴高采烈的和丫头逛了半天的街,买了很多点心和小玩意。   看赵阿蛮花钱花的干脆利落,丫头忍不住问:“阿蛮,你哪来那么多钱?”   “这些是我这两个月的工钱。”赵阿蛮笑眯了眼:“王家管吃管住,也会统一给府里的人发四季的衣物。吃穿住都不用钱,我便把钱都存了下来。丫头姐姐,之前我常说等以后有钱了,一定要报答你,现在终于可以兑现诺言了。你喜欢什么,尽管给我说。贵的虽然买不起,但这些小物件,我还是买的起的。”   其实,今天也是赵阿蛮第一次这般大手大脚的花钱。他平时都很节省,除了给马婆子买些东西之外,根本不舍的给自己多花一文钱。攒钱攒了良久,就是为了报答丫头的恩情。   俗话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赵阿蛮始终觉得,当初若不是丫头在他们祖孙最困难的时候给了帮助,他们也不会遇到刘先生,更不会进王家,有现在的好生活。   相反于赵阿蛮的兴高采烈,丫头却有些闷闷不乐。虽然知道赵阿蛮是好意,但丫头的心里却总是高兴不起来,连赵阿蛮那张灿烂的笑脸都让她觉得有些刺眼。   不想继续逛下去,丫头压下心底泛上来的阵阵酸气,道:“你已经给我买了很多饰品和衣料,还给妹妹买了糖果和玩具,已经够多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家里还等着我做饭呢。”   “光想着逛街高兴呢,竟然把这事忘了。”赵阿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一把拿过丫头手里的东西,道:“我帮你拿,姐姐,我们赶快回去吧。”   将丫头送回来家,赵阿蛮这才飞奔回自己家里。马婆子看见他,自然也十分高兴。祖孙两人坐在一起,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赵阿蛮告诉马婆子自己又读了什么书,练了多少张字,把马婆子高兴的直流眼泪。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傍西了。马婆子站起来,慌着张罗做饭。   赵阿蛮却道:“奶奶不用忙了,少爷说了,让我在晚饭之前回去。”   虽然面上有些失望,马婆子还是很通情理的道:“那你就听你们家少爷的话,赶快回去吧。对了,我今天做了些米糕,你拿些回去吧。”   “奶奶你忘了,你已经托丫头姐姐给我送去了。”看着马婆子张罗着给自己装米糕,赵阿蛮笑着道。   “是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马婆子有些意外。   赵阿蛮道:“就是今天中午呀。若不是丫头姐姐过来,我还不好向少爷请假呢。”   “这样呀。”虽然觉得这事来的奇怪,马婆子也没有深究。   看着马婆子慈祥的脸,赵阿蛮忍了忍,还是道:“奶奶,要不我和我们少爷说说,让您也去王家吧。”   马婆子一愣,随即笑着摸了摸他的脸:“傻孩子,人家王家肯雇佣你,是看着刘先生的面子。你年轻,做个书童也合适。奶奶那么大年纪了,身体又弱,人家要我一个老婆子干什么?我们做人得懂得知足,不能得寸进尺,不然会被人笑话的。”   知道她说的有道理,赵阿蛮低下了头。   “王公子对我们有恩,我们也没什么好回报的。”马婆子拿了一盒糕点放到赵阿蛮面前,“这是奶奶今天做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能略表一下心意。你拿去送给王公子吧,若是人家嫌弃,你也不要生气,留着自己吃。”   虽然没有贴身服侍王琪的饮食起居,但赵阿蛮也听王生提起过,王琪有洁癖,基本上不在外面吃东西,哪怕是有人请客,也要用热水将餐具反复烫几遍才肯使用。更奇葩的是,外出时穿的衣服绝对不能碰到床,据说好像是怕衣服沾上外面的脏东西。   看着手中的糕点,赵阿蛮知道,王琪铁定不会吃的,恐怕要辜负奶奶的一番心意了。   依依不舍的和马婆子告别,赵阿蛮提着食盒朝王家走去。   好不容易赶在晚膳前回到了东苑,赵阿蛮匆匆用了晚膳,便提了食盒去找王琪。虽然知道这些点心王琪肯定不会收,但该表示的还得表示,至于收不收,就是王琪的事了。   这个时间,王琪一般都在书房读书。赵阿蛮提着食盒熟门熟路的进了书房,却没有看见王琪的影子。   以为王琪外出还没有回来,赵阿蛮出了书房便遇上了王生,得知王琪已经回来了。王琪的房间他是不能随便进的,赵阿蛮便想托王生帮忙把东西送进去。   可是王生却道:“自己的心意还是自己送比较好。公子现在不在房间里,你去别处找找吧。”   赵阿蛮只能提着食盒在东苑里到处转悠。   天已经完全黑了,好在王家有钱,在门廊下挂了一串灯笼,虽然不比白日,倒也看的清路。   赵阿蛮漫无目的的转了一圈,始终没有看见王琪的踪影。他正想回去,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声。   以为是王琪,赵阿蛮连忙循着声音找了过去,却发现声音是从花园拐角的树丛后面传过来的。   东苑的人本就少,到处都很静。三更半夜藏在这种地方说话,肯定就是不想让人听见。赵阿蛮不由放轻了脚步,悄悄的靠了过去,便听到了两个人的声音,是进宝和张旺。   “我在二爷那里见过芳儿那丫头一次,肤白,脸俏,腰细,挺会勾人的,没哪个男的能扛得住。没想到大少爷居然拒绝了,这定力真不是一般的好。”这是张旺的声音,只听他接着道:“还别说,我们来东苑那么久了,就没见过大少爷跟哪个女的有来往,苑里连个丫头婆子都没有,纯一色的大老爷们,你说大少爷是不是不近女色呀。”   “有几个男人是不近女色的。”进宝不以为然的道:“你不知道,大少爷之前曾经喜欢上一个女的,被迷的要死要活的。甚至不顾那女人的低贱身份,娶她为正妻。不过现在这事没人敢提了。”   “还有这事,赶快说来听听。”张旺好奇的道。   听到这里,赵阿蛮也十分好奇。王琪整日深居简出,活的非常清心寡欲,平时连话都很少说。除了画画之外,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他居然也有喜欢的女人,还喜欢的要死要活的地步。赵阿蛮心中有些酸,不由支起耳朵,仔细听前面的动静。   进宝故弄玄虚的道:“你肯定打死都想不到那个女的是谁。”   “到底是谁你赶快说,别卖关子了。”张旺不耐烦的道。   进宝笑道:“是二少爷身边的一个侍妾,还是贾富贵的妹妹。听说大少爷一直不娶,就是因为她。”   贾富贵之所以能耀武扬威,就是因为有个妹妹傍上了王家的二少爷。这是整个县里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因此,赵阿蛮本能的对贾富贵兄妹都没什么好感。没想到王琪和他弟弟是一样的喜好,竟然都喜欢贾富贵那种人的妹妹。赵阿蛮不屑的撇了撇嘴。   “原来是那个小娘们呀。”张旺兴奋的道:“这事要是真的,可算是好大一桩丑闻了。”   进宝道:“确实是真的。听说这话还是从老夫人房里传出来的,府里的下人都知道。你我进府晚,这才听了个新鲜。”   “哟,恋上了兄弟的小妾,这可是……”张旺啧啧道:“大少爷自诩读书之人,最讲究那些礼节,居然也能干出这种有悖伦常的事,还真是……”   进宝猥琐的一笑,“大户人家的少爷们,没几个是干净的。因着贾富贵的事,那个贾氏在二爷那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就算大少爷强迫她,她一个女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呵呵,若真的事发了,你以为还会有人追究大少爷的不是吗?肯定会把所有的事都推到贾氏身上,说她不检点。反正贾富贵已经人人喊打了,他妹妹还能是什么好货色。只要二少爷不追究,县里人巴不得看她被浸猪笼呢。”   “你说的倒是真的。”张旺不怀好意的道:“别看大少爷平时在东苑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私底下还不知道有多放浪呢。不过,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二少爷追究起来,大少爷也落不了什么好。”   进宝道:“那就不是你我能管的事了。”   “这倒是。”张旺笑了一声,无比下流的道:“不过,贾富贵的那个妹妹确实有几分姿色,还浪荡的很。听梨花苑的人说,每次二爷去她房里,那动静大的一个院子里的人都能听见。若是能和那小娘们睡一夜,就算是死也值了。”   见张旺一副要流口水的模样,进宝拍了他一下,道:“你倒是想呀,做梦去吧。”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便离开了。   赵阿蛮躲在一座假山后面,等他们走远后这才敢出来。回想起刚刚的话,只觉得不敢置信。   游魂一般的走在回去的路上,张旺和进宝的话依然在赵阿蛮耳边盘桓。他虽然年纪小,但因为生活困苦,不得已提前长大,比同龄的孩子要早慧很多。虽然对男女之事十分懵懂,但几年前曾经亲眼看见同在城西居住的一个女子被一群邻里抓去浸猪笼,那惨烈的场面至今都让他记忆犹新。   他也曾经问过周围看热闹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待那名女子,得到的答案是,那名女子不守妇道,在外勾三搭四。   那名女子是不是不守妇道赵阿蛮不知道,他只记得她的丈夫是个又老又丑的酒鬼,花了几枚铜钱将女子买来,便天天打她。尽管如此,女子依然对人很和善,脸上也挂着笑,还经常做点心分给附近的小孩吃。虽然对贾富贵的妹妹没什么好感,但想到浸猪笼这种残酷的事,赵阿蛮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降温了,小天使们小心不要感冒呀。 第45章 商机   不知不觉间,赵阿蛮拐进了一个小园子,抬头一看,前面的凉亭中竟然坐了一人。那人白衣若雪,俊秀非常,不是王琪是谁。   虽然一个晚上都在找王琪,可是刚刚听到了一件关于他的秘辛,赵阿蛮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倒是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面对他了。   夜里本就静,王琪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看见是赵阿蛮,不由笑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可能是因为常读书的原因,王琪的声音有种特别的磁性,亮而不刺,软而不腻。像书房里摆放的那几件名贵的瓷器,不小心相互撞击,就会发出脆响。   赵阿蛮像着了魔一般走了过去,直到走到王琪近前才回过神来,脸色不由一僵。   见他脸色难看,王琪问:“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反正退回去已经来不及了,赵阿蛮索性走过去,将食盒放到王琪面前的石桌上,对着他行礼道:“谢谢公子关心,家中无事。这是我奶奶亲手做的点心,请公子尝尝。”   没有注意赵阿蛮躲闪的眼神,王琪看着面前的食盒微微一愣。沉默了半响,他还是伸手打开了食盒。看到里面的点心,王琪又是一愣。他伸手拿了一块,送到嘴边尝了一口。   赵阿蛮本已经做好了被王琪拒绝的准备,谁知道他竟然打开了食盒,还尝了一个,赵阿蛮只觉得非常惊讶。   其实,王琪也十分惊讶。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种样式的点心,他在上一世的时候曾经吃过。虽然几种名贵的果仁已经被平时比较常见的花生和瓜子仁替代了。但这形状和颜色甚至是味道,都和京城某候府中的点心十分相似。   上一世,王琪有幸结识了一位京中好友。那位友人姓赵,名客,字胡缨。两人因一幅古画相识,因为兴趣相投进而发展成为莫逆。赵客虽无官职在身,也不经商,却十分富有,出身也很神秘,王琪和他相交数年,也说不出他到底是什么身份。王琪第一次吃这种点心,就是在他家里。   这种点心名叫“花开富贵”,寓意非常吉祥。点心的形状雍容华贵,宛如盛开的花朵一般娇艳欲滴。尝一口,外酥里嫩,舌头仿佛体会到了花前月下的舞蹈,令人陶醉。   王琪不由的多看了食盒一眼,惊喜的发现,里面的点心竟然不止一种花形,做工精致,惟妙惟肖,点缀着小巧的食盒,仿佛成了一个小型花园。   “听说你奶奶做的米糕非常好吃,没想到她还会做点心呀。”王琪惊讶的道。   赵阿蛮虽然知道马婆子手巧,但除了米糕之外,她也不常做的其他点心。其实,两人大部分时间都处于食不果腹的地步,连基本的米面都买不起,哪还有什么闲情逸致做点心呢?不过这个花开富贵倒是赵阿蛮喜欢吃的,每逢过年,马婆子总会想办法做一些给他解馋。   看着食盒里花色各异的点心,显然是费了一番功夫。不知道为了买这些食材,奶奶从自己每日的三餐中省下了多少钱。想到这里,赵阿蛮一阵心疼。   “奶奶年轻的时候曾在大户人家做过工,十分会做点心。”忍下心中的酸涩,赵阿蛮恭敬的道。   王琪心头大喜,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上一世听赵客说,花开富贵的做法已经失传好几年。虽然有不少美食行家仿照,也是只得其形,未得其味。京中的某位侯爷为了吃到正宗的花开富贵,花了大力气从民间寻到了一些残方,又请宫里的御厨研究,费了好长时间,这才成功的探寻出了方子。不过这也是距今好几年之后的事了。   王琪虽对吃食没什么过多的讲究,却对甜食情有独钟。在赵客家尝过一次之后便对这味道念念不忘,可惜能买到的都不对味。期间,他也曾让人试着做过,却一直都没有成功。如今看来,马婆子做的花开富贵倒是比王爷府中的御厨还要略胜几分。   抬头看着赵阿蛮,王琪笑这夸道:“这点心不错,我很喜欢。”   “若奶奶知道您喜欢,一定会很高兴的。”赵阿蛮道:“奶奶说,少爷对我们家有恩,我们无以为报,只能做些点心,希望少爷不要嫌弃。”   心里有了计量,王琪不动声色的道:“我非常喜欢吃甜食,你奶奶既然有这门手艺,不知她是否愿意来府里帮忙,工钱方面我绝不会亏待她的。这样一来,你们祖孙二人便能同住,照顾起来也方便,省的你整日挂心。”   在王家,衣食住行各方面的条件都比家里好太多了,若奶奶能住进来就太好了。赵阿蛮早就有这个心,可惜被马婆子打住了。如今见王琪主动提起,不由眼睛一亮。但他却不敢贸然应下来,只是道:“奶奶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只怕担当不起。”   “你放心,我只让马婆婆做点心,其他的活不用她做。若她实在忙不过来,我也会找人帮忙的。”王琪笑着道:“况且,马婆婆自己一人在家,一日三餐也要动手。来了王家,吃住都可以同你一起,也不用那么辛苦。”   看赵阿蛮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动了心,王琪索性将面子做足,直接道:“这样吧,明日给你半天的假,我派辆马车和你一起回去。你和奶奶商量一下,若是她愿意,就坐马车一起回来。你放心,我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那就先谢谢少爷了。”想到能够祖孙团聚,赵阿蛮心中十分高兴。   第二日一早,王琪果然派了辆马车,将赵阿蛮送了回去。   得知王琪要把马婆子接来,王生不解道:“少爷,您想吃点心,什么样的没有,为什么偏偏选了一个卖米糕的老婆子?虽然她做的米糕确实不错,但米糕这东西又不能天天吃。您什么时候想吃了,买些就是了,犯得着把人请到府里来吗?”   王琪笑道:“我看重的不是她做的米糕,而是她的手艺。”   “这是什么意思?”王生道。   王琪走到窗前,缓缓道:“这位马婆子做出的点心味道独特,花样很多,品相也好,应该会受人喜欢。”   “难道,少爷是想开一家点心店?”王生立马反应了过来。   王琪道:“不错。”   “可是少爷,我们对点心没什么研究。”王生道:“少爷若想做生意,为何不挑一个您擅长的。我看古董字画就不错。再不济,少爷也可以卖茶或杂货呀。我们王家就是靠贩茶起家的,有王家的名声,起步也快呀。”   王琪耐心的道:“我虽然对古董字画有些研究,但是董家已经基本垄断了附近的古董行当,现在又出来一个珍宝阁,后台很硬。我们起步晚,没有人脉,想插手进去着实不容易,没准还会影响我和董珏的关系,少了一个朋友不说,平白多了一个敌人和竞争对手。若说贩茶的话,二叔在这方面经营多年,又涉及了很多杂货,你认为二叔和王隆会让我从他们手里分走一杯羹吗?弄不好还有可能受到他的打压,将我们好不容易赚的银子全都折进去。”   觉得王琪说的有道理,王生沉默了。   “民以食为天。我们县里虽然有饭馆,但还没有人在点心上做文章。若是将名声打出去,我就是县里的头一家。”王琪眼睛一闪,继续道:“要想成功赚钱,只能另辟蹊径,走别人没走过的路。”   王生显然还是对此事不怎么看好,“可是少爷,开店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这种点心之类的。再过一段时间天就热了,若是点心做出来买不出去,肯定不能吃了。更何况家家都有人会做点心,街上也不是没有人卖,点心的利薄的很。又不是什么经常吃的东西,县里人为什么还要多花钱去店里买?”   看来,王生这小子是个有想法的,以后店面开起来,倒是可以交给他打理。王琪心中甚慰。   “我也只是有这么个想法,做不做还不一定呢。反正我们现在也不缺多请这一个人的银子,这件事你也别对外声张。”王琪道。   “少爷放心,小的知道该怎么做了。”王生道:“小的这就派人将赵阿蛮房间旁边的厢房收拾出来,好给马婆子住。”   王琪笑道:“你断定那位马婆子一定会来吗?”   “少爷给的条件那么好,她既能赚钱,又可以祖孙团聚。小的想不出她拒绝的理由。”王生不以为然的道。   王琪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他总感觉事情肯定不会这么顺利。   结果如王琪所料,派出去的马车并没有接回马婆子。   “奶奶说,她送点心只是为了报答公子的恩情,并不贪图其他的。若是公子喜欢那些点心,奶奶愿意每日做了送来。”赵阿蛮道。   虽然料定可能会有波折,但王琪也没想到,这位马婆子竟然是个有风骨的。   “我本想找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既能吃到点心,又能照顾老人家生活。没想到马婆婆如此客气,我又怎么忍心让老人家每日辛劳呢。”王琪笑着道:“这次是我考虑不周,改日一定亲自登门给马婆婆赔礼。”   见王琪丝毫没有介意,说话还如此客气,赵阿蛮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打发赵阿蛮下去忙,王生不解道:“小的实在是想不明白,少爷开的条件那么好,这个马婆子为什么不肯来?”   “没想到,这个马婆子倒是个宠辱不惊的。”王琪内心里不由对这位老人家起了几分敬佩之情,“你去准备份厚礼,我要亲自去见这个马婆子。”   “啊,少爷你还真去呀。”以为王琪只是跟赵阿蛮客气客气,王生见他来真的,不由惊讶。   王琪笑道:“三顾茅庐的故事听说过吗?当年刘备请诸葛亮,足足跑了三趟才将大贤请来。若这位马婆子真能帮我成事,去拜会她一次又如何?你也不想自家少爷一直在二叔的阴影下过日子吧。”   “得,都听您的。”既然他都这样说了,王生无奈,只得下去张罗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觉得马婆子会出山吗? 第46章 拜访   第二日,王琪便带了份厚礼,领着王生和赵阿蛮去了城西。   城西是名符其实的贫民窑,房屋破败低垂,街道窄小杂乱。虽然没有下雨,但是街面上却残留了很多污水,使得脚下泥泞不堪。那污水沿着低洼处汇集成一条条小溪,颜色和气味让人脸色发乌。   因着道路太窄,马车早就驶不进来了。王琪一行人只能步行。   赵阿蛮已经先跑去家里报信了,王生提着礼,扶着王琪在后面艰难的走。   看着街道两旁的污水和破败的房屋以及满地的垃圾,王生嫌恶的皱了皱眉,“少爷,您怎么能来这种地方?”   王生虽然是一个下人,但从小就被送入王家,和王琪同出同入一起长大,也没受过什么罪。见到这番景象,自然很不习惯。   王琪上一世住过城西,对这里的环境多少都有了解,所以没有王生反应那么大。   看着王生干呕的脸,王琪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恶心他道:“这还算好的了,若是再过一个月,等天真正热起来以后,这里肯定是蚊子和老鼠的天下。到那时候,这条小路估计连一个下脚的空都没有。”   脑补着那恶心的画面,王生一个没忍住,差点吐了出来。   此时,一阵风过,恶臭扑面而来。两人纷纷闭嘴掩面,眉头都皱成了川字。   在路上四处玩耍的小孩从没见过这么干净漂亮的公子,十分好奇,不一会就围了一圈。   王生见他们身上脏兮兮的,怕他们冲撞了王琪,又不好意思恶声恶气的驱赶小孩,一时有些手脚无措。   幸好赵阿蛮及时赶来,将小孩们哄散,这才解了两人的围。   马婆子早就在院子外迎着了,见了王琪,十分恭敬的行礼。   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得了消息,围着观看,王琪自然不愿意让一个年纪和王李氏一样大的老人给他行礼请安,忙疾走了几步将马婆子扶住,道:“马婆婆不用客气。”   “是王公子太客气了,老身承受不起。王公子快请进。”马婆子热情的将王琪让进了屋。   屋中虽然简陋,但还算干净,显然是匆忙之间打扫过。   王琪在唯一一个还算完好的板凳上坐下,赵阿蛮便端了一碗水过来,放到王琪手边的桌上,不好意思的道:“公子,我们家很少来客人,没有茶,也没有像样的茶具,只有热水和碗。”   “不用麻烦了,这样就好。”王琪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然后不动声色的打量起马婆子。   马婆子的年纪应该要比王李氏大一些,可能是因为长期病重又生活困苦的缘故,气色不是很好。但头发打理的十分整洁,身上的衣服虽然打了补丁,却十分干净。   在王琪打量马婆子的时候,马婆子也在观察王琪。见这位少爷气度不凡,修养也不错,丝毫没有一点架子,阿蛮跟着他,肯定受不了气。马婆子心里更加放心了。   “我们家阿蛮多得公子照顾,老婆子感激不尽。”马婆子拉着赵阿蛮的手道:“听阿蛮说,王公子饱读诗书,是位才子,阿蛮对您十分敬重。”   “阿蛮过誉了,才子之名,在下愧不敢当。”王琪摆了摆手,谦虚道:“晚辈倒是常听阿蛮说过不少关于您的事,他对您才是十分敬重呢。”   “公子说笑了,老婆子才是愧不敢当呢。”马婆子道。   见马婆子进退有度,对答如流,态度不卑不亢,丝毫没有普通民妇面见贵人的紧张、谄媚和受宠若惊,王琪心中暗道:“这老婆子,见过些世面。”   想到让他照顾他们祖孙的神秘人物,王琪不动声色的试探:“看马婆婆不像是本地人,不知您祖籍何处?”   仿佛说到了伤心事,马婆子叹了口气,道:“蒙公子下问,老婆子祖籍苏州,夫家早逝,只有一个儿子。儿子和儿媳去世之后,我们祖孙二人在家乡实在过不下去了,便流落到此处。幸得济世医馆的刘先生和王公子照顾,我们娘俩才能有个活路。”   见马婆子伤心,赵阿蛮忙安慰道:“奶奶,您别伤心了。”   话到此处,王琪也不好继续在人家伤口上撒盐,只能道:“马婆婆不要难过,您有阿蛮这么孝顺的孙子,以后的日子肯定越来越好。”   “公子说的是。”听了这话,马婆子一脸骄傲的看向赵阿蛮,“希望阿蛮将来会有出息,这样,我也就对的起他死去的娘了。”   赵阿蛮忙道:“奶奶,您不要这样说。”   看来为了赵阿蛮,马婆子肯定什么都愿意做呀。眼见机会来了,王琪道:“马婆婆,其实晚辈今日过来,还有一件事想和您商量。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见他说的严肃,马婆子立马明白过来其中的意思,对着赵阿蛮道:“阿蛮,家里没有菜了,你去买些菜,中午留王公子吃饭。”   虽然知道王琪肯定不会留下吃饭,赵阿蛮却又不好明说,只能道:“是。”   王琪也道:“王生,你和阿蛮一起去。”   “是。”知道王琪有话要单独和马婆子说,王生连忙跟着赵阿蛮一起出去了。   待屋里只剩下他二人后,王琪这才对马婆子道:“马婆婆,其实我今日来,是想请您去王家。”   “老婆子知道这事。”马婆子道:“昨日阿蛮告诉我了,但是老婆子已经受了公子那么多大恩,实在不好去府上叨扰。”   王琪笑了笑,“马婆婆,您误会了。我请您去府上,并不是单纯的想让您为我做点心,而是想和您合伙做生意。”   马婆子一愣,随即笑道:“公子说笑了,我一个老婆子,能做什么生意?”   “您做的点心我已经见尝过了。无论是外形还是味道,都属上层。我敢说,就算是京城那些所谓大厨的手艺,也未必比您强。”王琪顿了顿,接着道:“您出手艺,我出钱。我们两人合伙,在平遥县开一家点心铺,绝对能赚钱。”   见马婆子的兴致淡淡的,似乎丝毫没有被金钱打动,王琪转而道:“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应该为阿蛮打算一下。”   听了这话,马婆子果然抬起了头。   知道有门,王琪继续道:“阿蛮这孩子聪明,有上进心,若是加以培养,日后定能成才。您也不想他一辈子寄人篱下,做一个端茶递水的仆役吧。他还那么小,您难道就忍心看他整日为了钱奔波吗?若是能帮他一把,为什么不呢?”   马婆子果然犹豫了,“可是,我只会做点心,其他什么都不懂。我是怕,万一生意做不成,岂不是坑了王公子?”   “这请您放心,我自有打算。您只管做点心就好。”眼见事成了,王琪十分高兴。   等赵阿蛮和王生买菜回来的时候,马婆子已经在收拾行李了。   “奶奶,您这是……”赵阿蛮有些惊讶,要知道昨日不管他怎么劝,马婆子都不肯去王家。   王琪笑道:“我跟马婆婆说,你每日读起书来连三餐都顾不上,还要担心她的生活,很是辛苦。马婆婆心疼你,这才同意去府里。”   “还是公子有办法。”赵阿蛮大喜。   王琪道:“阿蛮,您帮着马婆婆收拾一下吧。我和王生先回去,半个时辰以后我派车来接你们。”   知道让王琪一个有洁癖的人屈尊在这种地方待着已经很受煎熬了,赵阿蛮连忙道:“多谢公子。”   丫头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今日戏园没有戏,生意很不好,馄炖没卖出去几碗。丫头见没什么人,便及早收了摊,准备回家给母亲和妹妹做饭。   谁知刚一进家门,就听妹妹说,隔壁赵阿蛮家里来了一位富家公子。不但衣服非常漂亮,人长得也好看。   想到有可能是王琪,丫头连饭都顾不上做了,慌忙把自己整理了一下,便丢下母亲和妹妹跑了过来。   “有人在吗?”一路跑到赵阿蛮家门口,丫头整了整自己的头发,深深的吸了口气,觉得自己平静下来之后,这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敲门。   赵阿蛮打开门,发现是她,立马高兴道:“丫头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哦,我过来看看马奶奶,她今天还好吧。”随便想了个借口,丫头不动声色的打量起四周,试图寻找王琪的影子。   赵阿蛮没有发现她的异样,立马道:“多谢姐姐关心了,奶奶她很好。”   跟着赵阿蛮进了屋,却始终没有看见王琪的身影,丫头心中不免有些失望,还是忍不住问:“听妹妹说,今天有人过来看马奶奶。”   “噢,是我们家公子。”赵阿蛮不疑有她,“不过他刚刚已经回去了。”   “已经回去了呀。”丫头面上难掩失望。   赵阿蛮给她倒了碗水,道:“丫头姐姐,我有件事想要麻烦你。”   “你说。”丫头心不在焉的道。   赵阿蛮道:“奶奶也要和我一起搬进王家了,我们走了以后,我想请你帮我照看一下房子。”   “哦,好。什么……”丫头大惊:“马奶奶也要去王家吗?为什么?”   赵阿蛮笑着道:“我们家公子喜欢吃奶奶做的点心,便把奶奶接去府里了。”   “原来是这样。”丫头心里不好受,暗暗抱怨:“点心我也会做,而且做的也不错。当初被推荐进王家的为什么不是我呢?我哪里比一个小孩和一个老婆子差了?”   思来想去,丫头还是忍不住对着赵阿蛮开了口,“阿蛮呀,姐能求你一个事吗?”   “丫头姐姐,你有事尽管说。”赵阿蛮见她说的艰难,连忙问:“是不是家里又出了什么事,叔叔又打你了?”   丫头低下头,苦涩的道:“你能不能求求你们家公子,让我也去王家做丫鬟。馄炖摊的生意一直不怎么好,我一个女孩子家的,在街上总被人欺负。听说王家的下人工钱都很高,比卖馄炖安稳多了。若是能进王家做丫鬟,也省的在街上抛头露面了。”   赵阿蛮当然很想让丫头去王家做工,这样他们就能经常见面了。可是马婆子刚刚进了王家,他转头又要带一个进去,一时半会的,不怎么好向王琪开口。   丫头见赵阿蛮不说话,心里一沉,嘴上道:“我也就是随口说说,你要是觉得为难,就算了。”   赵阿蛮忙道:“丫头姐姐,我怎么会觉得为难呢。这事我找机会和我们家公子提一提,至于他会不会答应,我还真不好说。”   “那就谢谢你了。”见他肯帮忙,丫头大喜,拉着赵阿蛮的手道。心里同时想着,王公子连一个小孩和一个老婆子都收,没理由会拒绝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又和赵阿蛮说了会话,叮嘱他一定要和王琪说这件事,丫头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王大公子马上开启金手指,发家致富了。 第47章 礼盒   送丫头出了门,赵阿蛮这才回了屋,看见马婆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   “奶奶您怎么出来了,少爷派的马车应该还要等一会,您先去屋里歇着吧。”赵阿蛮笑着道:“我们回去吃午饭。”   “我们中午买的菜估计用不上了,你去送给丫头家吧,也省的坏了。”马婆子道。   赵阿蛮连忙道:“奶奶说的是,我这就给丫头姐姐送过去。”   看着赵阿蛮提了菜,兴致冲冲的去追丫头了,马婆子敛了脸上的笑。她没有告诉赵阿蛮,在丫头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出来了。   本以为丫头真的是好心过来看她的,可惜丫头只在门口象征性的提了提,进门之后连问都没有问一句,嘴里说的都是王琪的事,连做样子都忘了。   想起前几日丫头曾经打着她的名义去王家的事,马婆子叹了口气。原以为,丫头是挂念阿蛮,这才撒谎找了个借口去王家。如今看来,她是另有盘算。   马婆子的心有些难受,丫头的小心思让她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可她却找不到责怪丫头的理由。苦日子过的多了,谁都会想尽办法让自己好过一些。只要无伤大雅,都没什么错。只希望阿蛮以后不要因为这些事受伤害才好。   赵阿蛮很快便回来了,见马婆子还在发愣,不由笑道:“奶奶想什么呢?公子派的人应该马上就要过来了,您东西收拾好了吗?我来帮你。”   “都收拾好了,随时都能走。”回过神来,马婆子笑着道。   王琪果然很守信,时辰一到,马车就来接人了。   丫头仿佛未卜先知一样,及时的出现,热心的帮着马婆子和赵阿蛮拿了行礼,一直将人送到马车上。   看着远去的马车,丫头心想:“什么时候,我也能坐上王家的马车,正大光明的进入王府呢?若坐的是八抬大轿,那就更好了。”   想到王琪身穿大红喜袍迎娶她的样子,丫头羞红了脸。   不明所以的妹妹看着她道:“姐姐,我饿了。你什么时候做饭?”   无可奈何的回到现实,丫头低头道:“好,我现在去做饭。”   王琪本意是想让马婆子歇两天,可马婆子哪里歇的住,第二日便做了十几种点心给王琪试吃。   这些点心无论是花样还是味道,都非常精致,王琪十分满意。   “公子真是慧眼,没想到马婆婆的手艺这么好,她做的点心,我就算是吃一辈子也不觉得腻。”马婆子的手艺惊为天人,王生只尝了一块便被折服了。   王琪笑着道:“现在样品已经出来了,剩下的就是要把名声打出去。”   王生将王琪脱下来的外衫收拾了,道:“想必少爷已经有办法了吧。”   “不错。”王琪点了点头,“不过以后需要的点心应该会很多。马婆婆那身体,估计受不了太多的劳累。”   “这倒是。”想到马婆子的身体状况和岁数,王生也觉得棘手。他低头想了想,随即一拍脑袋,“少爷,我们可以让长安和长顺帮忙呀。”   “长安和长顺?”王琪一愣。   王生慌忙提醒:“长安和长顺的父亲生前就是做面食生意的,他们兄弟俩颇得真传,做的面点也非常好吃。”   王琪眼睛一亮,又将脱掉的外衫重新穿上,道:“你去通知马婆婆和长生长顺,让他们在正厅等我。”   “奶奶您没事吧。”赵阿蛮一边给马婆子捶背,一边担忧的问。   做了一天的点心,马婆子确实有些吃不消。但她却不想赵阿蛮担心,忙道:“我没事。原来做米糕的时候可比这累多了,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现在有你帮我,怎么会累呢。”   这话说的固然不错,但是她现在的身体也不能和之前相比了。看着马婆子疲惫的脸,赵阿蛮知道她有苦不说,更加的心疼,心中不由有些后悔,也许不应该让她来王家。   “你呀,以后就好好读你的书,顾好书房的事,奶奶这里不用你担心。”猜出他的心思,马婆子拍了拍赵阿蛮的脸道。   赵阿蛮还想再说什么,此时响起了敲门声:“马奶奶,少爷请您去正厅一趟。”   “是王生。”赵阿蛮不悦的道:“都这么晚了,公子有什么事不能明日再说吗?”   马婆子摇头道:“这么晚了,公子不一样也没休息吗?你好好看书吧,我去去就回。”   王生扶着马婆子到正厅的时候,王琪已经等了一会了。   见了马婆子,王琪忙站起身来,亲自扶她坐下,然后才道:“这么晚了,本不该打扰马婆婆休息。不过确实有事想和婆婆商量一下。”   马婆子忙道:“公子实在太客气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一声就行了。”   “今日看婆婆实在辛苦,便想找两个人给婆婆帮忙。长安长顺,快给婆婆请安。”王琪道。   马婆子这才注意到厅里还站了两个年轻人,看模样,倒像是兄弟。   “给婆婆请安。”长安长顺恭敬的对着马婆子一揖。   马婆子连忙站起来回礼:“不敢当。”   王琪接着道:“他们兄弟两个原先是做面食生意的,我派他们给您打下手,也省的您辛苦。”   长安比较会来事,连忙道:“婆婆,有什么活尽管交给我们兄弟,您在旁边看着就行。我们兄弟俩很能干的,一定不会让少爷和您失望。”   “那就麻烦二位了。”马婆子道。   挥手打发长安和长顺下去,王琪嘱咐道:“婆婆,这两个人虽然是我选的,但毕竟在我这里做的时间不长。很多粗活您可以交给他们,但点心的配方……”   马婆子一点就透,笑道:“请公子放心,老婆子自有分寸。”   第二日,王琪没有让马婆子继续做点心,而是让长安和长顺专门收拾出了一间厨房,并按照马婆子的要求采买一些必要的物品。而他自己却带着王生出去逛街。   “公子,您是想买什么东西吗?”王生不解的问。   王琪点头,“我想看看装点心的礼盒,不知道有没有卖。”   王生笑道:“点心一般都是用油纸包一包就行了,哪有那么多讲究,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所以我们才要做的与众不同。”王琪阖上手中的扇子,道:“我们既要做普通老百姓的生意,也要抓住那些富家公子和小姐的心。若是有朝一日,我们家的点心也能成为贵重品,让所有人以送我们的点心为荣,岂不是一大乐事?”   虽然想法很好,但王生还是想不出送礼送块点心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   看着王生不敢苟同的脸,王琪用扇子拍拍他道:“你放心,我自有主意。”   可惜,两人逛了一天,始终没有选到合适的礼盒。在王生看来,好看的礼盒不是没有。但是王琪要求太高了,不是嫌这个俗气,就是嫌那个太花哨。   两人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回到东苑,王琪也累了,王生伺候他吃过午膳,这才去厨房用膳。   此时已经过了午膳的时间,厨房里没几个人,王生给自己盛了一碗菜,又热了一个馒头,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马婆子进门便瞧见了他那副饿狼扑食的样子,不由笑道:“王总管,怎么才吃饭呀。”   “叫我王生就行了。”咽下嘴里的馒头,王生道:“跟少爷看了一天的礼盒,刚刚回来。婆婆,您来厨房做什么?少爷不是说今天让您歇着吗?”   “我给阿蛮熬了点甜汤。”马婆子笑着道:“你要不要来一碗?”   “要,要。谢谢婆婆。”王生急忙道:“光吃馒头和菜差点没把我噎死。”   给王生盛了碗甜汤,马婆子道:“听阿蛮说,你们去选礼盒了,找到合适的了吗?”   王生苦着脸摇摇头:“少爷太挑剔了,看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不是嫌花纹太俗,就是嫌颜色不好。”   “少爷的眼光确实高,普通的俗物自然入不了他的眼。”马婆子认同的点了点头:“我从前在苏州的时候见过一种水印木版画,只要你画出图样,他们就能照着印出来,还蛮方便的。听阿蛮说,少爷擅长丹青,为何不自己画一个,找人印出来呢?”   这下王生可开了眼界,“还有这种东西?”   “当然有。”马婆子乐呵呵的道:“你以为我们过年贴的年画是怎么来的,一张张画出来吗?那得画多长时间呀。这种手艺,好些年前就有了。”   王生立马放下手中的馒头,虚心道:“马奶奶,您能详细的和我说说吗?”   “可以。”马婆子笑道:“这种技术早在汉代就有了,当时的‘守门将军’也就是我们现在的‘门神’,就是用这方法印出来的……”   “……天津杨柳青,山东杨家埠和苏州的桃花坞都有一些作坊,少爷何不自己画一个送去给他们印出来?”王生道。   上一世,王琪也曾去过苏州的桃花坞,见识过那里的木版年画,只觉得工艺精湛,风格雅致。只是他没有想到,王生居然有这般见识。   “你什么时候对年画这么了解了,还说的头头是道?”王琪好奇道。   知道什么都瞒不过自家少爷,王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小的当然不了解,是听马婆婆说的。”   “这位马婆婆,当真不简单呀。”王琪不由又高看了马婆子几分。他当即决定,画好图样之后,一定给马婆子看看。   --------------------   作者有话要说:   天津杨柳青、山东杨家埠和苏州的桃花坞是我国三大木版年画产地。 第48章 店名   几日之后,图样画好了,王琪将马婆子请来,把图样拿给她看,想听听她的意见。   “少爷,老婆子识字不多,您画的这些,我也看不懂。”马婆子不好意思的道。   王琪道:“没关系,您只管选出您喜欢的就行了。”   马婆子这才仔细去看那些图样。   “奶奶,您觉得这个怎么样?”赵阿蛮拿了一张岁寒三友的图样给马婆子看。   马婆子摇了摇头,对着王琪道:“少爷,在老婆子看来,这些应该都是读书人喜欢的,我们平遥县的官宦人家不多,大多数的富户也都是些俗人。更何况,喜欢吃点心的都是闺阁中的夫人小姐,还有小孩子。四君子和岁寒三友固然清新脱俗,但未必得他们喜欢。”   王琪喝茶的手一顿,心道:“这个马婆子果真有见地。”   “这里还有一些,马婆婆你再看看。”王琪笑道。   这回拿过来的画稿走的便是雅俗共赏的风格了,马婆子看了好半响,才从中间挑出一张,道:“我觉得这张不错。”   赵阿蛮好奇的把头凑了上去,想看看奶奶选的画稿。只见上面用小楷写了“玲珑斋”三个字,又在周围用一个简洁的花蔓框了起来,花蔓上零零碎碎的开了几朵小花,有的怒放,有的含苞,简洁又精致。   王琪当即拍板,“就这个了。王生,你把画稿送到古宝斋去吧。”   这一世,王琪还没来及和桃花坞有什么往来,好在董珏的大哥董琛在那边有相熟的人,有他们牵桥搭线,自然好办事,价格也公道。   “好嘞。”王生拿了图,便下去办事了。   王琪看着马婆子道:“婆婆,礼盒印出来要等一段时间,这几日您就好好指导一下长安和长顺吧。等礼盒送来之后,就有的忙了。”   马婆子连忙道:“是。”   赵阿蛮不甘示弱,也道:“公子,我也要帮奶奶的忙。”   王琪看了他一眼,笑着道:“你把书房照顾好,念好你的书就行了。”   “听少爷的话,你好好念书就行了。”马婆子也不想让赵阿蛮搀和厨房的事,忙跟着附和。   整个东苑一片热火朝天的同时,王隆那边也没有闲着。   “你说大哥最近一直在东苑忙着做点心?”王隆差点没笑出声来,“我就算书读的不好,也知道君子远庖厨的道理,王琪自称平遥县第一才子,却跑去厨房鼓捣东西,就不怕让人笑掉大牙吗?”   进宝讨好的道:“可不是,大少爷最近迷点心迷的要死,还亲自跑到西边的贫民窑里接了个穷老婆子过来,专门给他做点心吃。”   “真是穷酸。”王隆冷哼一声,“大哥不是有洁癖吗,一个穷老婆子做的东西,也不怕吃出病来。”   进宝道:“虽然大少爷那边口风紧,但小的也听到了一些风声。大少爷似乎想要开一间点心店,专门卖点心。”   “卖点心?”王隆瞬间乐了,他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大哥的头是不是让门给夹了,这天马上都热了,这个时候卖点心,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嘛。”   见主子高兴,进宝跟着附和道:“谁说不是呀。依小的看,二老爷真是多虑了。”   “爹怀疑王琪妄图染指家里的生意,最近肯定会有小动作,甚至还会打军部那三百万两银子的主意,如今看来,确实是多虑了。”王隆嗤笑了一声。   进宝试探着问:“那小的要不要继续监视他们?”   王隆摆了摆手,乐道:“不用了,我倒是希望大哥的点心店能开起来,到时候就有笑话看了。”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间,礼盒便已经送来了。   这款礼盒设计的十分简洁大方,只在盒顶的正中央印了玲珑斋的商标,没有其他过多的装饰,既醒目,又不会过分显眼。盒子里面设计了花瓣形的分格,可以放几种不同的点心,不但造型好看,装点心的数量也不会太多。王琪十分满意。   “少爷,这种礼盒只做了一百个,其他的都是印了商标的油纸,小的怕礼盒不够用呀。”王生数了数礼盒,担忧的道。   王琪手下的笔,笑道:“若所有的点心都用礼盒来装,亏也得亏死。”   “既然这样,少爷还费心思做礼盒干什么?”王生不解道。   王琪却转而道:“董珏那里有消息了吗?”   王生道:“已经派人过来了,董二公子说,董老夫人三日后会在董家别院开赏莲会,请县里的夫人小姐过去赏莲乘凉。我们家老夫人和二少奶奶也都接到了邀请。”   点了点头,王琪道:“两件事你先记下,今天让马婆婆他们先做二十盒送去古宝斋,告诉董珏,凡是来他店里买东西的客人,都免费赠给他们一盒点心。后天再送二十盒给董珏,让他送去董家别院,给那些夫人小姐们尝尝。让董珏嘴严一些,有人问就说玲珑斋送的,千万不要透露出这些点心是从我们这里送出去的。”   “是。”王生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少爷,小的不明白,您白送那么多点心干什么,这不是浪费银子吗?”   王琪审视着自己刚刚写完的字,笑道:“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你不先让他们尝些甜头,他们怎么能知道这些点心的好?我就是想趁着这次董家的莲花会,将玲珑斋的名声打出去。”   王生低头想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哦,少爷是想让这些夫人和小姐们帮我们把名声宣扬出去。”   “不错。”王琪道:“董老夫人的莲花会邀请的都是我们县里有门户的女眷,而古宝斋里出入的客人非富即贵。若是能将他们这些人笼络住,我们何愁生意做不起来。”   王生佩服道:“还是少爷厉害。”   低头笑了一下,王琪道:“铺子那边你盯紧点,赶快收拾出来,不要误了开业的日子。”   “请少爷放心,小的一定不辱使命。”这几日,王琪总是把很多大事交给他,王生觉得得到了重用,干劲也十分足。   眼见王生雄赳赳的出了门,王琪低头看着自己笔下的“玲珑斋”三个大字,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玲珑斋的玲珑来源于唐代诗人温庭筠的诗:“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玲珑,有玲珑剔透之意。王琪给点心铺子取这个名字,有小巧精致之意,寓意里面的每一块点心都是精品。   半个月前,“玲珑斋”三个字在平遥县刮起一股不小的风,起先是官宦富贵人家的小姐和夫人,随后连普通百姓都有所耳闻。大家都知道,玲珑斋的点心不但外形美观,连味道都好的没话说。可惜这家店铺却始终没有正式营业,连背后的主人都扑朔迷离,短短几日便传了好几个版本。   “琼琚兄,你可是给我找了个大麻烦呀。”董珏看着王琪抱怨,脸上却没有丝毫被麻烦到的苦恼,“自从上次你送了那些点心过来,我古宝斋的门都被客人们踏平了。可惜这十个人里面,有九个是过来买点心的。你说说,我好好的一家古董店,硬生生开成了一个点心铺子,你让我以后在古董界还怎么混呀。”   王琪抿了口凉茶,笑道:“无双兄,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您那本事我还不清楚,只要进了你的店门,不出点血肯定出不去的。那么多客人上门,你恐怕也没少赚吧。”   两人静默了半响,同时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   “原来倒是兄弟小瞧了你了。一开始你跟我说要开一家点心店,我还觉得你被外面的太阳晒晕了头。大热天的卖点心,也不怕点心卖不出去全砸手里面。”董珏佩服的道:“没想到兄弟来了这么一招,店还没开就已经名声在外,起码开业后的头两个月都不用担心点心卖不出去了。”   王琪道:“还不是多亏了无双兄帮忙。”   “咱俩就不用客气了。不说外面的人,连我娘和姐姐都以为我才是这玲珑斋真正的主人,埋怨我不告诉她们。现在更是天天吵着要吃点心,尤其是那个什么‘花开富贵’,她们每天都要想好几次,简直可以用魂牵梦绕来形容了。琼琚兄,要说你也够贼的,上次在莲花会上,你送的礼盒倒是大,里面的点心却没几块。大家都没有吃尽兴,能不想吗?结果,一群小姐夫人缠着我娘询问玲珑斋到底在哪里。”   乐呵呵的笑了一会,董珏无比认真的道:“说真的,你那铺子到底什么时候开张?现在大家的胃口被你吊的正足,此时不开业,更待何时呀。”   王琪道:“铺面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过几日就可以开业。到时候,还需要无双兄帮我捧场架势才行。”   “这你放心,肯定把兄弟的场子哄的热热闹闹的,让整个平遥县都知道。”董珏拍着胸脯保证。   这几日,董家兄弟前后帮了不少忙,王琪拱手道:“若不是托无双兄的福,我这店也不可能那么顺利的开起来。以后董家吃点心,玲珑斋一律不收银子。”   “都是生意,兄弟我也不是占便宜的人,不收银子就算了。”董珏大度的摆了摆手,转而道:“不过,琼琚兄能不能先给我几盒花开富贵解一解燃眉之急,最近我都快被我姐给缠疯了。”   王琪虽然没有见过董珏的姐姐,但却知道她的事。董家的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从小便被捧在手心里,视若掌中之宝。听说已经出了阁,还是常被接回娘家住。董珏拿这个姐姐没辙,也很正常。   王琪笑道:“好,下午我便派人送两盒点心过去,解了你的燃眉之急。”   “才两盒呀,是不是少了些。”董珏玩笑道。   王琪道:“等开业那日,再送十盒给你。”   “这还差不多。”董珏这才满意道。   --------------------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养了只兔子,已经长成大兔子了,脾气也变大了,今天想抱它,居然不让抱%>_<% 第49章 开业   玲珑斋坐落在芙蓉街,是一间不大的小铺面,开业那日,很多人不远千里而来,就是为了买一盒点心。   一个月过去了,玲珑斋每日营业的时间只有晚膳前的半个时辰。往往刚一开门,做好的点心便被一抢而空。大部分时候,甚至还没开门,做好的点心就已经被各大富户预定了,普通的老百姓只能抢一些做废了的点心渣。   各色点心中,最受欢迎的当属“花开富贵”,偏偏马婆子别出心裁,每日的口味都不一样。今日是枣泥馅的,明日就是玫瑰馅的,后日便是蜂蜜馅的,大后日便是桂花馅的。所有花卉水果应有尽有。   大家每一天都能尝到不同的口味,每一种都吃不尽兴,因此更加趋之若鹜。时间一长,“明日玲珑斋的花开富贵是什么口味”竟然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来,大家干了这杯酒。”王生举着酒杯,朗声道:“少爷说了,今天大家敞开了吃,好酒好菜管饱。”   “谢少爷,谢谢小王总管。”东苑的下人高兴道。   自从王琪翻身之后,王生的地位也与日俱增,现在王家的下人见了他,都要尊称一声“小王总管”。虽然和王家的大总管王梁还是不能比,但在王家也算是有些地位的仆役了。   东苑的仆役本就少,所有人加起来还凑不够两桌。于是王生做主,让马婆子、赵阿蛮、长安和长顺几个有功的人坐一桌,其他人另坐一桌。上的菜色虽然一样,但封的红包却不相同。   “马婆婆,我要代少爷敬您一杯。若不是您,铺子的生意也不会这么好。少爷说了,论功劳,您居首位。”王生笑着道。   “是呀,是呀。马婆婆真是厉害,我们敬您一杯。”长安和长顺也纷纷举起了酒杯。   马婆子不能喝酒,便用茶水代替:“少爷和各位太客气了,若非少爷看的起,各位又尽力帮忙,我一个老婆子能成什么事呀。”   这话不但谢了王琪的恩,也表了长安、长顺的功,大家都十分高兴。   “我们兄弟俩手笨,失手做坏了好几锅点心,还要多谢马婆婆替我们周全。这杯敬婆婆,我先干了。”长顺举着酒杯一饮而尽。   期间,长安长顺因为不熟悉点心的火候,做废了几锅点心,只能留着自己吃。可惜天热了,点心又多,自己吃不完,丢了不免可惜。马婆子便提议将点心送给城西的那些孩子们。   王琪觉得这个主意好,便派人在玲珑斋门口布施,将点心以及王家穿不着的旧衣服发给需要的人。不但让玲珑斋落了好名声,还让更多的普通百姓知道了玲珑斋点心的美味。   “多亏了马婆婆想出那么好的主意,既没有浪费东西,也让更多的人知道了我们玲珑斋。”王生笑道。   马婆子道:“那些点心只是颜色不怎么好看,味道却是没什么问题。反正我们也吃不完,不如发给路上的孩子,他们若是觉得好吃,自然会领着家里人去我们店里买。说到底,还是少爷主意好。”   几人正说的高兴,旁边桌上忽然过来一人,端着酒杯敬酒。众人抬头一看,是进宝。   王生和长安、长顺都清楚进宝是王隆派来的人,知道来者不善,原本热络的气氛忽然凝滞了下来。   “小王总管,小的敬您一杯。若不是您前前后后操心,将玲珑斋办起来,小的们也不会有今日的好酒好菜,更别说大红包了。”进宝谄媚的一笑,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进宝这话说的不错,这几日,玲珑斋生意大火,赚了不少银子。东苑的仆役都没少跟着沾光。论功行赏之后,王琪给所有人都发了赏。虽然不及那几个有功之人,但红包的分量也不小。   “我们都是大少爷的人,为少爷办事都是应该的。好好干,少爷是不会亏待我们的。”碍着他是王隆送来的人,王生也得给些脸面,只能象征性的说了几句场面话。   进宝立马道:“小王总管说的是,小的想,现在店里生意正好,长安和长顺两位大哥肯定忙不过来,小王总管能不能安排小的去店里帮忙?”   “终于露出真正的目的了。”王生心笑,嘴上却道:“这个我也做不了主,得看少爷安排。你先踏踏实实在东苑干吧,若是干的好了,还能少得了你的好处?”   “小王总管说的是,还望帮忙在少爷面前美言。”见王生几句话给他推了,进宝也没有强求,又客套了几句便回去了。   “大少爷今天开庆功宴呢,请了东苑所有的小厮和仆役喝酒。”进宝一五一十的将王琪的事禀报给王隆。   王隆心里发酸:“没想到,还真让他用几块点心起家了。”   “可不是。”进宝道:“大少爷现在可是敞亮的很,出手又大方。前几日还花了大价钱买下了城北的一座宅子,整日里修修建建的。现在,府里的人都争着抢着去他那里当差呢。”   听了这话,王隆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他想了一下,才道:“不能让他就这样翻身,你想办法给他下些绊子。”   “怎么下绊子,还请二爷明示。”进宝试探着问。   王隆眼睛一暗,阴险的道:“听说王琪在东苑专门弄了个厨房,你可以在他们做点心的面里加些泻药什么的。万一那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们吃出个什么好歹来,还不找王琪拼命?”   “之前还好说,现在就有些难办了。”进宝为难的道。   王隆的脸色一沉,“你不是说王琪专门在东苑腾出一个厨房做点心吗?你偷偷溜进去,应该不难吧。”   “二爷,您是不知道。也不知道大少爷哪来那么多银子,竟然把玲珑斋上下两层铺面都租下来了。现在长安和长顺他们吃住都在里面,厨房也在那里。需要的面呀,油呀什么的,都是王生负责进货,小的根本沾不上边呀。”进宝苦着脸道。   王隆怒道:“你就不能想办法进店里帮忙?”   “二爷,小的已经试了。”进宝委屈道:“现在东苑的仆役都想去店里帮忙,可王生一个都没同意。尤其是小的和张旺,王生跟防狼一样防着我们,小的和他提了好几次,也偷偷塞过银子,可他根本不接这茬。长安和长顺这两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和小的不对付。不管小的怎么往上凑,他么就是不搭理小的。”   “真是废物。”王隆心里更加有气,但眼下还要用到进宝,他也不好逼得太急,只能沉着脸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是。那小的就先回去了。”见王隆脸色难看,进宝自然不敢多待,忙行了礼下去了。   “怎么样,二爷没冲你发火吧。”看见进宝出来,张旺连忙凑上来问。   进宝擦了擦头上的汗,这才道:“既然这么想知道,你自己为什么不进去看看?”   张旺一噎,半响才道:“这不是觉得你会说话嘛,再说二爷找的是你,我若是过去惹怒了二爷,咱俩都没好果子吃。”   “你倒是会找理由。”进宝冷哼一声。他早就对张旺的做法十分不满了,奈何当初走投无路之时,是张旺帮了他一把,让他进了王家,这才攀上了王隆,给年老的父母和年幼的侄儿挣了一口饭吃。因着这点恩情,张旺屡次偷懒耍滑,让他干些出头的事,他也忍了。   看进宝的脸色,张旺也知道他肯定没少挨数落,好言劝了几句,然后严肃道:“哎,我跟你商量点正经事。”   “你能有什么正经事。”进宝不耐的道。   张旺道:“之前我带你投奔二爷,不过是看二爷在王家的势力更大,而大公子性子软又没了父母,肯定不是二爷的对手。如今,大公子不靠家里的一分一毫便起了家,不动声色的杀了二爷一个意想不到,显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既然我们已经到了东苑,二爷又是个极难伺候的,我们为什么不干脆投靠大爷?”   “你想的太简单了。”进宝摇了摇头,“看王生他们防我们的样子,我们肯定上了大爷的黑名单,就算你我愿意投靠大爷,大爷也不会相信的。若是让二爷知道我们有贰心,只会两头不落好。况且,这个家里还有二老爷呢,有他老人家在,你还怕二爷会吃亏?再说,玲珑斋现在虽然火,但是和王家的祖传生意还是不能比。大少爷要是能争得过,也用不着另起炉灶了。”   张旺沉思了片刻,不由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二老爷在商场上混了那么多年,身子又硬朗。有他在,大少爷当然斗不过。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等二爷的消息吧。”进宝道。   进宝走后,王隆越想越气,越气越坐不住,终于忍不住去找王烽。   “儿呀,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朱氏看见儿子过来,非常高兴,忙迎了上去。   可惜王隆这会却没心思应付她,“娘,我找爹有事。”   王烽已经换了衣服准备就寝,看儿子面色不虞,直接对朱氏道:“你先去睡吧,我和隆儿有话要说。”   现在天正热,知道二人说话不方便有下人在场,朱氏怕委屈了儿子,连忙让丫头送上了冰盏,又端上了两杯凉茶,这才恋恋不舍的看了儿子一眼,扭身进了里屋。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王烽问。   王隆气哼哼的道:“爹,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那么沉得住气?王琪开的那家点心店都火成什么样了您又不是不知道,您难道真想看着他坐大不成?”   “他那家点心店虽然赚钱,但也不能和我们王家本家的生意相提并论。现在家里的生意都在我们手里,你怕什么?”王烽淡淡的道。   王隆一屁股坐在王烽旁边的板凳上道:“您是没听见街上怎么夸王琪的,他们都说王家大少爷出息,能不依靠家里,自己做生意起家。而王家二少爷就是在胳肢窝里过日子二世祖,只能靠爹。儿子就不服气了,凭什么王琪有自己的生意,而儿子每日辛辛苦苦却还要落个靠爹的名声。”   “家里的这些生意你能做好就不错了,怎么,放着家业不想继承,你还想学王琪卖点心吗?”王烽冷哼一声。   王隆连忙道:“儿子当然想继承家业,但这些家业毕竟不是我们二房独有的,明面上还有王琪和三叔一份。现在三叔还在,又被王琪用几幅画笼络住,若真让王琪把点心铺子做起来,证明他有能力。有三叔帮忙,将来这家业落到谁手里,还不一定呢。”   “那你想怎么样?”王烽问。   王隆一双阴毒的眼睛中闪着不怀好意的光,“给他使个绊子,让他的店开不成。”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又开始看白夜追凶了,还是那么好看,弄的我什么都不想做了。 第50章 使坏   “你准备怎么使绊子?”   王隆说的阴毒,王烽却十分平静的问。   王隆的眼底尽是阴霾,他低声道:“孩儿是想,能不能在他的点心里做点手脚,若是让人吃出些毛病,他那生意就休想做成。”   “你要用什么办法在他的点心里做手脚?”王烽缓缓道:“听说,他用的东西都是王生经手,直接送去店里。那店里面也没你的人,进去做手脚肯定行不通。你想怎么样,不会傻到想去买通给王琪供货的人吧。”   见王隆一脸的悻悻然,显然有这个打算,王烽摇了摇头,叹气道:“给王琪供货的人我也打听了,都是我们县里有名的店面。人家正儿八经干生意干了那么多年,有口碑有财力,会为了那点小钱帮你下毒自砸招牌吗?”   “那些老爷们看不上那点钱,他们手下干活的人可不一定。”王隆不服道:“那些老爷们总不可能亲自送货吧,出力的还不是下面的人。只要能买通几个家里困难的,不一样能做手脚?”   “胡闹。”王烽终于动了怒:“你以为这些老爷们都是吃干饭的白痴吗?他们都是白手起家,多年风里雨里过来的,那么容易让你做手脚,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还能把生意做那么大?你若是轻举妄动,万一出了纰漏,就会把这些人都得罪了。到时候不但治不了王琪,还会白白在商场上树敌。”   “我……”王烽几句话把王隆堵了个正着,他不甘心,绞尽脑汁,终于又想出一条妙计:“既然不能进他的店里做手脚,也不能打供货商的主意,但可以在外面动手。我们可以买通一些人去王琪店门前闹,就说他店里的点心不干净,把人吃出了毛病。就算不能立马把他怎么样,也可以败坏他的名声。”   王烽冷哼一声:“还算你有点脑子,此法虽行,却不能在这个时候用。”   “为什么?”王隆连忙道。   王烽道:“我听说这段时间,玲珑斋出锅的点心都被县里的大户预定了,连做废的点心渣都没有,普通的老百姓根本买不着。现在,县里的大户都以买到玲珑斋的点心为荣。这几日的点心被谁买了,大家都传的一清二楚。你派那么几个一看就是流氓的人过去,人家若是问,你们是谁家的,他们要怎么回答?肯定立马就露馅。”   “那……那要怎么办?”王隆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板凳上。   王烽却道:“你遇事太冲动鲁莽,需要历练。对于这件事,咱们不妨换一种想法。既然王琪手里有这么好的生意,为什么就不能把它抢过来,变成我们的生意呢?”   王隆眼睛一亮:“爹的意思是……?”   “俗话说,物以稀为贵。玲珑斋的生意之所以好,是因为他们家的点心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他们的点心我也尝过了,味道确实与众不同。凭着这家店,王琪绝对可以在平遥县的商界有一席之地。”王烽沉声道:“不得不说,王琪挺有眼光。虽然我们家是靠茶叶发家,但他却没有干老本行。他知道硬碰硬一定干不过我们,所以便另谋出路。”   王隆虚心请教:“原来爹早就做好了打算,那爹准备怎么把王琪的生意抢过来?”   “要抢,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王烽道:“玲珑斋的招牌是一个叫‘花开富贵’的酥皮点心。若想抢王琪的生意,就必须把制作‘花开富贵’的配方搞到手,只要我们能做出一模一样的点心,就不愁挤不垮王琪。”   王烽向前探了探身,轻声道:“我已经打听过了,玲珑斋里的点心全是一个卖米糕的马婆子一手料理的,连长安和长顺都只是跟着打下手。至于制作‘花开富贵’的精髓和配方,全在老婆子手里攥着呢。”   王隆立马心领神会,“爹的意思是,只要把那个马婆子挖过来,一切都好办了。”   “不错。”王烽点头道:“马老婆子弄不弄的过来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制作点心的配方。只要有配方在手,我们便可以自己研究。到时候只要另开一家店,和王琪打擂台。点心的价格,我们不妨降低。论财力,王琪拼不过我们。到那时,口碑肯定会倒向我们这边。等到玲珑斋的口碑和客人都不如从前之后,你再派人去门口演上一出戏,还愁王琪不垮台。只要挤垮王琪,我们的点心便是独一无二的,到时候再把价格抬上去,谁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听了这一席话,王隆顿时觉得受益匪浅,他连连拱手道:“还是爹高明,今天孩儿真是受教了。”   “你记住,在把点心的配方弄过来之前,一切都是空谈。”王烽拿起茶盅喝了口凉茶,接着道:“过两日,为父就要去办京里的那批军需了,应该要去几个月。毕竟是朝廷的买卖,又是相爷亲自批的生意,怠慢不得。本想把你带上,如今看来,你应该更想留下。这点小事,你自己能办妥吧。“   “爹放心,孩儿一定不辱使命。”王隆站起身,心满意足的道:“爹早点休息,孩儿告退了。”   在王烽那里讨了主意,王隆只觉得神清气爽。仿佛连片刻都等不了,他回身吩咐身边的小厮,“去把进宝和张旺叫来。”   小厮道:“二爷,这个时辰,东苑恐怕已经落锁了。”   “落锁?”王隆一愣。   小厮连忙道:“自从上次那个叫芳儿的侍女擅闯东苑之后,王生把东苑看的严严实实的,不光白日里有人看守,亥时之后便落了锁,生怕有人偷跑进去似的。”   “哼,大哥倒是小心。”王隆冷哼一声。   知道自家主子脾气阴晴不定,小厮抬头小心的看了看王隆的脸色,这才试探的道:“现在也晚了,您若是有急事找进宝和张旺,小的明日一早过去,一定不会耽误事的。”   “去的时候小心点,不要让大哥那边的人发现。”王隆道。   见王隆没有发火,小厮终于松了口气:“是,小的一定小心。”   夜,很快便过去了。   第二日上午,马婆子离了东苑,起身去玲珑斋。谁知刚走到街上没几步,便听到有人叫她。   “马婆婆,您这是去哪儿呀?”   马婆子回头看见来人,连忙笑道:“是进宝呀,我去玲珑斋。”   “小王总管也真是的,街上人多车多,婆婆那么大年纪了,他怎么就放心让您一个人出来呢?”进宝笑着埋怨了两句。   以为他只是单纯的体念自己,马婆子连忙解释:“不关小王总管的事,本来有阿蛮陪我,可是昨日阿蛮的字写的不端正,被公子罚了,我怕耽误他,便执意要自己出来。”   其实进宝接到了王隆的吩咐,早就盯着马婆子了。好不容易等来她落单的机会,便连忙跟了出来。   “那正好,我也要去芙蓉街那边办事,马婆婆,路上人多,我们一起走吧,也好有个照应。”进宝顺理成章的道。   马婆子道:“那就麻烦你了。”   见她同意了,进宝大喜,立马搀起马婆子。   “听长安说,玲珑斋的点心全是您老一手操持的,您老就是店里的活招牌。”一路上,进宝不停的拍马婆子的马屁,“少爷还真是运气好,得了您这棵摇钱树。现在玲珑斋的名声响了,是不是有很多人过来挖您呀?”   “你放心,承蒙公子看的起,善待我和阿蛮,老婆子怎么可能见利忘义呢。”马婆子笑着道。   见她这话说的挺场面的,进宝在心里冷笑一声,故意道:“马婆婆自然不会做见利忘义的事了,大少爷肯定也不会亏待您的。我听西苑的人说,二爷手底下有个叫郭六的,不过是嘴巴会说,帮着拉了一些客人。二爷就待他如上宾,不但工钱加倍,年底还有分红,惹得很多人羡慕,都说郭六投靠了一个好主家。一个靠嘴的都能得到这待遇,您是凭手艺吃饭的,靠的是真本事,只会比他们那些人得的更多吧。”   听出他话里有话,马婆子面不改色的道:“大少爷自然不会亏待我们,前面就到地方了,我自己过去就行,你不是有事吗,赶快去忙吧。”   进宝早就打听好了,马婆子在王琪那里除了拿固定的工钱之外,似乎没有其他收益了。凡事最忌讳的就是比较,就算这一出不能让马婆子立马倒戈,起码也能让她对王琪有意见。到时候,王隆再以重金诱惑,不怕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老婆子不心动。   进宝点到即止,也不再纠缠,“那您小心点。”   看着进宝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马婆子心中叹了口气。   虽然进府短,但她也隐隐感觉的出东苑的大部分人都对进宝和张旺比较排斥。期间她也打听过,知道他们两个是王家的二少爷王隆送来的人。高门大户里面兄弟阋墙争财产的事情屡见不鲜,亲兄弟都能打个头破血流,更何况是堂兄弟这种隔了一层的。   马婆子苦笑了一声,本来嘛,她进府只是为了报答王琪教赵阿蛮读书的恩情,顺便也想赚些钱为阿蛮的以后做打算。豪门大宅里的是是非非,她也不愿意搀和。王琪和王隆虽然面和心不合,起码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没想到玲珑斋一火,王隆那边倒是先坐不住了。   今日,进宝的言行无非就是为王隆日后挖墙角铺路而已。不过他们却是打错了算盘,想到前些日子王琪说过的话,马婆子只觉得心安。   “少爷,这些给您。”马婆子将一个木盒放到王琪面前。   王琪问:“这是什么?”   “这是花开富贵以及其他几种点心的配方和制作方法,我特地写下来的。您看看,哪里不清楚我再补充。”马婆子道。   王琪笑道:“这可是我们店里的命根子,应该收好,若是泄露出去,岂不是砸了自家的饭碗?”   马婆子连忙道:“那就请您收好吧。”   王琪摇了摇头:“还是您收着吧。”   “少爷,这是为何?”马婆子一愣。这些配方有多重要王琪不会不清楚,有了这些,才等于真正把住了玲珑斋的命脉,没有人愿意把到手的金鸡往外推。   见马婆子一脸糊涂,王琪笑了笑,缓缓的给出了解释。   --------------------   作者有话要说:   3月7号要上映一部剧,叫重生,据说里面有白夜追凶里的大关,不知道好不好看,期待。 第51章 挖墙   “我这家店之所以能开起来,全靠您的手艺。这些既是您的心血,您就好好收着,我是不会霸占的。”王琪道。   马婆子连忙道:“少爷,店是您开的,老婆子是您雇的,这些配方自然也是您的。”   王琪摇了摇手打断了她的话,“我自然知道马婆婆的诚心。可这店毕竟是靠您才撑起来,就算把店分给您一半,我也愿意。只是怕这样做,会影响阿蛮的前程。”   听了这话,马婆子一愣。   “我国的律法规定,商贾的后人,一律不能参加科举。就是因为这商贾的身份,我这辈子都无缘官场,抱憾终身。”王琪的话中弥漫着浓浓的失落:“若是把店面分给您一半,您也会落一个商贾的身份,势必会影响阿蛮今后的前程。若您信得过我,我可以按照合伙人的规格给您一半的分红,但我却不能留下任何的字据文书,只能靠着口头的信誉。您能相信我吗?”   “不管阿蛮以后能不能走科举这条路,难为少爷这样为他着想。”没想到王琪会为赵阿蛮打算到这个地步,马婆子感动的热泪盈眶,她跪下道:“我们祖孙能有口饭吃全靠少爷大恩,怎敢再奢求更多?少爷这样说,可是折煞老婆子了。我们何德何能,那一半的分红,老婆子说什么都不能收。”   王琪连忙把马婆子扶了起来,道:“这是您应得应份的。既然是合伙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信任’二字。秘方您大可自己收着,若是日后我食言了,您可以随时带着秘方投奔下家,您看如何?”   “少爷,您这样说,就是看不起老婆子了。我们祖孙受您大恩,怎么可能干这背信弃义的事?那一半的分红,老婆子说什么都不能拿。”   见马婆子死活不肯接受那一半的分红,王琪只能退而求其次,“这样吧,每月的工钱您照样领着,至于那一半的分红,我给阿蛮存着。等他满了十八岁,有了这笔钱,想做什么也方便些。”   马婆子还是不同意,最终让王琪把一半的分红降到四分之一,她才勉强接受。但王琪执意不接秘方。马婆子推辞不过,也只能按着他的意思办了。   抱着木盒回到房里,马婆子还有些心神恍惚。   赵阿蛮见她精神不好,连忙扶她坐下,道:“奶奶可是累了?”   抬头看了赵阿蛮一眼,马婆子笑道:“我不累。阿蛮,你去给我生盆火吧。”   眼下正是伏天,要火做什么?虽然不明白,赵阿蛮还是依言生了盆火。   看着面前的火光,马婆子打开手中的木盒,将里面的秘方拿了出来,毫不犹豫的扔进了火盆里。   “奶奶,您干什么?这不是制作点心的秘方吗?”赵阿蛮大急,连忙去盆里抢。   马婆子一把拉住他,目光坚定的道:“阿蛮,你要记住,写在纸上的东西,谁都能看见。所以,要紧的东西都不能写在纸上,而是要记在这里。”马婆子指了指赵阿蛮的额头。   赵阿蛮愣了一下,随即了然:“我明白了奶奶。”   “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摸着赵阿蛮的头,马婆子无比欣慰的道。   抬头看着面前的玲珑斋,马婆子心想:“阿蛮是困在池子里的龙,他朝长成,绝对能一飞冲天。在此之前,少不得要和俗人一番纠缠。好在一切都有她来挡着,王家俩兄弟虽然都不是省油的灯,但王琪对他们有恩在先。前几日,她故意拿秘方试探,王琪的行事也出乎她的意料,可谓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处。反观王隆却没有一点容人之心,连自己的堂哥都要偷偷摸摸的算计,还能指望他对其他人良善吗?王隆想在她这里打主意,恐怕是白费心思了。”   “你这个废物,怎么连个穷老婆子都搞不定?”王隆气的将一盏冰茶全都砸在进宝身上。   纵然天气很热,这盏冰茶依然将进宝浇了个透心凉。   本以为马婆子很好笼络,给些甜头就能巴巴的过来。没想到那老婆子竟然是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主。进宝缠了她好几天,什么好话都说尽了,她竟然不为所动。这几日干脆住在了玲珑斋,连王家都不回了,摆明了躲着他们。   进宝也觉得十分委屈:“二爷,小的真的尽力了。也不知道大少爷给那穷婆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小的什么话都说了,什么好处都许了,一点用都没有。小的真是没招了。”   “既然那个马婆子挖不过来,你有没有别的方法弄到配方?”王隆强迫自己把火气压下去。   进宝道:“那老婆子把配方捂的死死的,谁都不告诉。长安和长顺也只是知道点皮毛而已。小的也曾经偷偷溜进她房里找过,什么都没找到。”   “那倒是。”王隆冷哼一声:“这可是她吃饭的命根子,若那么容易就让人知道了,王琪还要她个老婆子做什么?那个老婆子不是还有个孙子吗,他知道些什么吗?”   进宝道:“那个赵阿蛮小的也去找过,可惜那小子每日都在王琪的书房里待着,很少出来。再说,他连玲珑斋都没怎么去过,就算问,估计也什么都不知道。”   “呸,两个下贱坯子,王琪竟然当大爷一样供起来了,还真是跟他们一样下贱。”王隆沉声道:“张旺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提起张旺,进宝心里有气,却还得帮着遮掩,“他自知办事不利,不敢过来。”   “哼,他也知道自己办事不利。你告诉他,下次再不过来,他就不必来了。”   “是。”进宝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道:“那马婆子的事。”   王隆眼中闪过一丝的阴毒:“既然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看着王隆阴沉的脸,进宝不由打了个哆嗦。   第二日,王家福寿堂。   “奶奶,您叫我。”王琪恭敬的对着王李氏行礼。   抬头看了他一眼,王李氏冷哼道:“你还记的有我这个奶奶?”   每次王李氏主动要求见他,都没什么好事。恐怕是这几日知道玲珑斋的生意好了,心里不痛快,便有意给他找些不痛快。   王琪不动声色的道:“奶奶何出此言?”   王李氏拿着帕子擦脸,就是不说话。知道她这是要挑事的节奏,王琪也沉得住气,站着不动,也不张口再问。   薛氏见王琪不上套,连忙赔笑道:“大伯,奶奶着急为您纳妾也是为了您好。那个芳儿是奶奶千挑万选选出来的,您不愿意也就算了,为什么还当众给人家难看呀?就算是看着奶奶的面子,也得给人家姑娘家的留些体面才是。”   王琪心笑,这事都已经过了那么久了,之前王李氏一直没提这茬,估计也知道那个芳儿都干了什么不体面的事。之所以拖到现在才来发难,八成是觉得时间太长了,之前的事大家都忘的差不多了,方便她自说自话了。   左右环视了一下,果真没见那芳儿的身影。王琪笑着把球踢了回去:“弟妹这话倒是让大哥不明白了,芳儿姑娘不过是送了趟东西就回去了,有什么体面不体面的?难道是芳儿姑娘做了什么不体面的事,让人瞅见了?”   芳儿到底做了什么事,薛氏心里当然清楚。被王琪一堵,薛氏一噎。   “况且,孙儿这三年的守孝期还没有过,这么急着纳妾,也怕奶奶怪我对父母不孝。”王琪冠冕堂皇的道。   大梁的律法规定,父母至亲去世的三年内,做官的要告“丁忧”回乡守孝,孝服满后再陈请复职。“三年”守孝中不能参加宴会应酬,夫妇不能同房,妻妾不能生孩子,否则经人告发就要办罪。民间虽没有这许多限制,但在守孝中是不能婚娶的。   “看大伯说的,不过是纳个妾而已,又不是娶妻,哪儿那么多讲究了。”自知理亏,薛氏立马转而道:“大伯,您那玲珑斋那么火,怎么都不告诉奶奶一声。昨日太爷夫人还问奶奶是不是在家吃点心都吃腻了,奶奶都不知道怎么接话。总不可能说,不光点心一口都没吃过,连孙子开店的事都不知道吧。那多打大伯的脸呀。”   “我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婆子,哪配的上吃那么金贵的点心。”王李氏这才阴阳怪气的插话。   王琪早就料到她会来这出,已经留了后路,“奶奶,不是孙儿小气。之前点心做好之后,也给奶奶送来了几盒。可是当时弟妹不是说,奶奶不喜欢吃甜的,全都拿去喂狗了吗。”   前段时间王隆吃了亏,王李氏和薛氏自然都把这笔账记在王琪身上。王李氏更是想方设法的给王琪找不痛快。那日王琪派人送点心过来,王李氏自认为抓住了机会,大斥王琪不学无术,玩物丧志,当着众多仆役的面让薛氏把点心扔出去喂狗,狠狠的下了王琪的面子。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府里所有人都知道。   提起之前的事,薛氏当时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不自在。   王李氏却不管,直接道:“怎么着,你还记恨起你奶奶了?我说不喜欢,你就不送了呀。”   知道她是存心找事,王琪笑道:“若是奶奶想吃点心,孙儿自然会捡好的送来。”   “不必了。”王李氏理所应当的道:“你店里的那些点心,也不合我胃口。我听说你雇了个姓马的老婆子,专门为你做点心,就让她过来几天吧,我想吃什么样的点心让她做就是。”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看来,王李氏这次叫他来,竟然不单单是为了给他找不痛快的。王琪心中冷笑。这几日,王隆私下里有什么动作,他不是不知道。没想到暗地里没有把马婆子挖走,竟然想明着抢。王琪实在不敢恭维王隆和王李氏脸皮的厚度。   “店里的点心都是马婆子做的,既然奶奶不喜欢我店里的点心,马婆子过来了也不会合您的意。”王琪道。   王李氏不耐道:“你先让她过来再说,合不合我的意,我自己看着办。”   “这恐怕不行。”王琪斩钉截铁的道。   王李氏气极,蹬着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你奶奶,养了你那么多年,如今你连块点心都不肯孝敬我吗?”   “奶奶误会了。”王琪不紧不慢的道:“马婆婆家里有事,已经回乡了。恐怕要过几个月才能回来。您若是想吃她做的点心,得等一段时间了。”   王李氏显然不信,“你少拿这话糊弄我。她若是走了,你店里的点心谁来做。”   “你既然知道店里离不了她,又何必开口让她过来?”心中冷笑,王琪道:“这几日,店里的生意都是长安和长顺在忙。”   虽然知道王琪肯定是有意推脱,王李氏却找不到证据,只能干生气。   薛氏轻声道:“奶奶,不如这样吧,妾身身边有个丫头,叫小翠,不但心灵手巧,还学过面点。就让她去大伯店里学几天,也好回来做给您吃。”   王李氏立马道:“好,就这样吧。琪儿,待会你就把那丫头领走,一定要让她学会。”   “好,明天孙儿让王生带她去店里。”王琪也没推脱,爽快道。   见目的已经达到,王李氏这才消停。   在一边给她捶背的薛氏也暗暗松了口气。   --------------------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蚂蚱有可能要来,我现在有点慌。 第52章 失利   王隆一连等了十来天,都不见那名叫小翠的丫头回来。他心下焦急,又不好找王琪要人,只能让薛氏去催王李氏。   王李氏早把这事忘到脑袋后面去了,如今见王隆火急火燎的,以为耽误了什么大事,自然怨恨王琪托大,将气全都撒在王琪身上。   把王琪叫来训斥了一通,逼着他赶快把人放出来,王琪却推说小翠还没有学好。如此反复了几次,王李氏的耐性终于耗尽,只能大骂王琪不孝顺。   王琪不解释也不辩解,就是听着,任凭王李氏说的口干舌燥,就是不松口放人。王李氏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转眼又过了一个月,小翠还是没有什么音讯。   小翠并不是王家的下人,而是县里一个手艺人的女儿。从小聪明伶俐,学东西很快,任凭多难的东西,一看就会。薛氏一早打听好了,便给王隆出主意,让小翠去偷师。王隆不惜给那手艺人许下天大的好处,把小翠找来,就是希望她能探得‘花开富贵’的秘方。   一连一个多月不见人影,小翠的家里人不知听了什么消息,以为女儿被人拐卖了,三番五次的上门要人。   王隆不厌其烦,终于忍无可忍,让薛氏借口小翠家中有事,急需回家,让王琪放人。   听了薛氏的说辞,王琪佯装惋惜道:“这丫头手艺还没学好,就这样走了,奶奶定然会怪我不上心。”   “大哥说哪里话,是小翠自己家里有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虽知王琪口不对心,薛氏却没有一点办法。   王琪假巴意思的叹了口气,道:“也罢,今天下午,我就派人把小翠送回来。”   见王琪终于放人,好歹能有个交代,薛氏也松了口气。   小翠回来之后,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薛氏一问才知道,原来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后厨帮着洗衣做饭刷锅刷碗,连玲珑斋的厨房都没进去。   薛氏心里发气,但这主意毕竟是她帮忙出的。为了说服小翠的家人,王隆也没少花银子打点。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若是让王隆知道他花大价钱白给王琪请了个苦力,肯定会嫌弃她办事不利。薛氏不敢声张,连忙把小翠打发回去了。   日子又不痛不痒的过了一段时间,马上就要迎来中秋佳节。   京城的王耀照例派人回来问安,并带来了许多名贵的礼物。王李氏又高兴又欢喜,相府派来的管事一到,立马被请到正堂叙话。   “前段时间,府上的大少爷派人给相府送了几盒点心和月饼,说是自家店里做的。老夫人、夫人和小主子们都非常喜欢。”相府的管事先将王耀带来的礼物一一送上,随后笑着说了几句吉祥话,接着便开始夸王琪:“知道大少爷自己开了铺子,我们家大人一直夸大少爷有出息,现在就连相爷都对玲珑斋有所耳闻。”   见相府的管事三句不离王琪,王李氏心里不悦,却不敢给人脸子,只能拼命的贬低王琪:“就他那点本事,上不了什么大台面,相爷太看得起他了。”   管事没有接话,草草几句之后便提出想去看看王琪。王李氏虽然不悦但也不敢阻拦,只能闷闷不乐的差了人带着管事去东苑。   对于方家管事的到来,王琪也没意外。礼数周到的问好之后便请人坐下。   “我们家大人这次让小人过来,就是想问一下,大少爷有没有意愿去京城开一家玲珑斋的分店。”管事笑道。   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来那么大的,王琪倒是一愣,“三叔为何忽然要我去京城开店?”   “您那玲珑斋里的点心不光相府喜欢,去相府做客的很多大人们的家眷也都很喜欢。每次您送去的点心根本都不够分。我们家大人想,既然有那么多人喜欢,不如去京城开家店,也省的您派人一趟一趟的往京城送了。”管事道。   玲珑斋开业后,王琪派人送了几盒点心给在京城的王耀。没过多久,王耀便给他带信,说府里的人都很喜欢那些点心,让他再送一些过去。于是王琪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派人给王耀送去一些。没想到如今,玲珑斋已经名满京城了。   这可大大出乎了王琪的意料。不过他好歹多活了一世,就算是天大的喜事临门,也能做到宠辱不惊。况且去京城开店也不是一句话的事,就算有王耀支持,也有很多事要打理。   “去京城开店倒是没什么。”王琪假装为难的道:“可我在京城人生地不熟,恐怕有些困难。”   管事爽快道:“这个您放心,京城的一切,我们家大人已经料理好了。您只需要带着人过去就行了。我们家大人说了,一定让大公子满意。”   没想到王耀对玲珑斋去京城的事那么支持,竟然已经早早的安排好了一切。王琪爽快道:“有三叔帮忙,我当然安心了。那我就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玲珑斋要去京城开分店的事情像一阵风一样,没过晚膳的时间就已经在整个王家传开了。府里的下人都十分的兴奋,要知道,王家虽然做了那么长时间的生意,也只能在平遥县耍耍威风,去京城开店根本连想都没有想过。老太爷和两位老爷没有做到的事情,如今居然让大少爷做到了。   王隆气的在屋里发了一通脾气。   早在他砸东西的之前,薛氏便让奶娘把王福抱走了,自己也远远的躲了起来。等王隆消停下来之后,薛氏这才敢靠上去,劝道:“相公,事已至此,您这样发火也无济于事,还是等爹回来了再想办法吧。”   “他都有本事把店开到京城去了,还拉了三叔当靠山,我能有什么办法?爹回来肯定要骂我,那么长时间,连个配方都弄不到。”王隆气愤的道:“你说你派的那个丫头有什么用?都那么长时间了,连块点心都学不会。早知道她这么笨,当时就该听敏儿的。”   贾富贵死后,贾敏儿彻底失了宠,在府里过的连个下人都不如。薛氏为难了她几次,见她委实翻不出什么大花样来,也就转过头去对付府里的另外几名侍妾了。   如今见王隆忽然提起贾敏儿,薛氏心头警铃大起,那个小贱人什么时候又和相公勾搭上的?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好好的,相公为什么忽然提起贾敏儿?她也学过面点吗?”压下心头翻涌上来的怒火,薛氏假装随口一问。   白了薛氏一眼,王隆不耐的道:“你呀,就是没有敏儿脑子活。”   留下这句话,王隆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薛氏看着满屋的狼藉,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和贾敏儿一通翻云覆雨之后,王隆一脸餍足的道:“你这小浪蹄子真是厉害,功夫这么好。你在戏园子里不是卖艺不卖身吗,到底从哪里学来那么多花样?不会和王琪好上的时候,就用这招对付过他吧。”   “妾身可是以清白之身嫁给相公的,相公比谁都清楚。如今还要这般说人家,真是太讨厌了。”贾敏儿伏在王隆身上,用柔软的身体蹭了蹭他,无比妩媚的道。   王隆轻笑一声,用手点了一下贾敏儿的樱唇,又调笑了她几句。   虽然话说的露骨难听,但贾敏儿也不恼。用丰满的胸部蹭着王隆的胳膊,贾敏儿娇嗔一声:“相公不就喜欢妾身这样子吗?今夜,妾身便是青楼的花魁,大爷可还觉得满意?”   看贾敏儿那样,还真有几分窑姐的样子。王隆心头一热,忍不住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又来了一回。   “你说,你有办法帮我把花开富贵的秘方搞过来。”雨停风散之后,王隆喘着气问。   贾敏儿躺在王隆怀里,假装埋怨道:“妾身原本是有办法,可相公不是不相信妾身嘛。”   “薛氏信誓旦旦的说她能搞定,结果连个秘方的影子都没见着,还害我花了不少银子。眼下王琪的店都要开到京城去了,我这边还什么着落都没有,想想都生气。”王隆掀被坐起身来,气愤道。   贾敏儿也坐了起来,拿被子裹住玲珑有致的身体,伏在王隆肩上道:“依妾身说,王琪把店面开到京城也没什么不好。”   “你这是什么意思?”王隆不悦的扭头。   见他瞬间沉下来的脸,贾敏儿也不害怕,反而娇笑一声,“相公先听妾身把话说完。若想抢王琪的生意,何必那么麻烦,等他把一切都打理好之后,相公直接抢现成的不就行了。”   “你说的轻松,我连个秘方都偷不过来,想抢他的店面,谈何容易。”王隆重新躺下,无比泄气的道。   贾敏儿道:“若王琪死了,他的店面不就是您的了。”   王隆早就有这份心,为此还利用了贾富贵,可惜偷鸡不成蚀把米。贾富贵事败之后,王隆一直疑心是王琪下的黑手。可王烽却说,此事错综复杂,又牵扯了好几个案子。以王琪一人之力,绝对办不到。为此,父子俩人便没敢轻举妄动。   想到贾富贵,王隆难得有些心虚,不管如何,当初都是他设计让贾富贵去杀王琪,没想到却弄成这个样子。   王隆有些不自在的看了贾敏儿一眼,道:“王琪活的好好的,哪那么容易死。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了。当初你大哥的事,我就觉得蹊跷。贾富贵有多少能耐我们大家都清楚,他怎么可能是县里的大盗?这事,肯定是王琪做了什么手脚。”   贾敏儿虽然不知道王隆私底下对贾富贵做的事,但正是因为王隆做过的事,让贾敏儿死心塌地的认为是王琪把贾富贵逼入死路。   若不是被王琪要挟,贾富贵不会铤而走险杀人灭口,也不会被官府当贼抓住,更不会出现后来那么多事。在贾敏儿心里,早就把贾富贵的死算在了王琪头上。   “就算他不死,也可以犯个法什么的。只要在大牢里住上个一年半载的,出来之后,还不一样换一番天地?”贾敏儿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听了这话,王隆瞬间来了兴趣,连忙爬起来,抓着贾敏儿的肩道:“王琪可是精明的很,想抓他的错处谈何不容易,你有什么主意?”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才看到一个瓜,心情一直不是很好,又不敢说什么。哎,现在网络真是一片是非之地。 第53章 陷害   “相公没有听说过府里的一些流言吗?”贾敏儿气吐幽兰道。   “流言?府里的流言多了,你说的是哪一句?”   见王隆还没有明白过来,贾敏儿媚眼如丝的道:“前段时间,老夫人给王琪选妾的时候,府上便有些闲言碎语。说王琪之所以拒绝老夫人送给他的那几房貌美的侍妾,是因为旧情难忘,所以一直没有娶妻纳妾的打算。”   听了这话,又联想到过往的是是非非,王隆不悦的看了贾敏儿一眼,冷哼一声:“你得了吧。王琪现在要钱有钱,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还会留恋你这个残花败柳吗?”   “不管她是否对妾身念念不忘,只要其他人相信就成了。”对王隆的羞辱习以为常,贾敏儿脸上的表情不变,继续道:“若是府上的人对这事深信不疑,万一哪天王琪忍不住相思之苦,差点侵/犯了妾身,也会被人认为是很正常的事。企图侵犯弟弟的妾室可是背德乱/伦的事,进了大牢,恐怕短时间内也不容易出来。这期间他店里的事,还不是相公说了算?”   见王隆不说话,贾敏儿连忙补充道:“我们戏园子里有个唱小生的,和班主的三姨娘有私情,直接被班主告上公堂,足足判了三年劳役呢。结果那小生只在牢里蹲了半年,就染上恶疾死了。”   王隆笑了笑,贾敏儿把事情想得太过于简单了。如今王琪正在风头上,要钱有钱,又是王家的大少爷,又岂是一个小小的戏子小生能比的。而贾敏儿早就因为贾富贵的关系败了名声,就算王琪真和她发生了点什么,肯定也会有不少人认为是贾敏儿诚心勾引。再说,不过是侵犯未遂,就算真的成功了,以王琪现在的财力,花钱打通一下就算完了。王家再有能耐,最多就是把他逐出家门,也奈何不得他分毫。   仅仅如此肯定是不行的,王隆眼睛一转,却想出了另一条好计策。   他一把揽过贾敏儿,装出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继续问:“这主意好,那你打算怎么做?”   虽然这是为大哥报仇同时也是讨好王隆的无奈之举,但王隆这么痛快的答应还是让贾敏儿心寒。她怎么说都是王隆的妾室,若真出了这等丑闻,不管是真是假,都等于给王隆戴了顶绿帽子,她的名声也算毁了。王隆丝毫不顾及自己的体面,反而乐见其成,可见丝毫没把她当成个人来看。   贾敏儿心里气的发抖,面上却不敢露出来,只能佯装恼怒道:“讨厌,相公丝毫不心疼人家。”   “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又不是真的和他怎么样了。等他压倒你之后我带人冲进去抓个人赃并获不就完了。”王隆不以为意的道:“若王琪真的干了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恐怕这辈子都抬不起脸了。”   看着贾敏儿妖媚的脸上似乎有些不悦,王隆忽然觉得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委实不妥。眼下还有用得着贾敏儿的地方,必须把她哄好才行。   王隆摸了摸贾敏儿的脸,笑着安抚道:“你毕竟是我正儿八经娶的妾,就算我不顾及你的名声,难道还不顾及自己的名声吗?可光要名声有什么用,和白花花的银子比起来,其他的都是虚的。只要有了银子,县里人都上赶着巴结,到那时候,谁还敢提这事?”   贾敏儿虽然心术不正,却也无知。在某种层面上,她和王隆都臭味相投,也算是出奇的般配。   是呀,还有什么比银子更重要呢?听完这番话,贾敏儿居然觉得十分有道理,其他的反而无足轻重了。   王隆柔声道:“你放心,相公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决不让王琪碰你分毫。你若能帮相公把王琪整垮,我们有了钱有了势,就算踢了薛氏那个贱人,直接立你做正房都没什么问题。”   “相公可不要糊弄妾身。”贾敏儿虽然早有取代薛氏的心,但从没想过会实现。如今听王隆提起,只觉得一颗心差点跳了出来。   “那是自然,你相公什么时候骗过你?”王隆道。   贾敏儿魅笑一声,偎依在王隆怀里,撒娇道:“那妾身就仰仗相公了。”   “你赶快给我说说你的打算。”王隆笑着问。   “相公,我们可以……”   将贾敏儿的计划从头到尾详详细细的听了一遍,王隆终于心满意足的睡过去了。   夜色中,贾敏儿睁开假寐的双眼,看着王隆,脸色复杂,“王隆,你若是负了我,我一定把你的命根子咬下来,让你活的人不人,鬼不鬼。”   窗外,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鸟鸣,像是被拔了舌头的厉鬼的嘶嚎,让人心惊。贾敏儿被吓得一个哆嗦,再也不敢多想,连忙用被子蒙住了头。   贾富贵和贾敏儿计划的妥妥当当,王琪却忙的不可开交。这段时间,他一直忙着玲珑斋京城办分店的事,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又过了近两个月了。   “少爷,长安已经来信了,说京城那边一切都料理妥当了,店面也开业了,生意竟然比我们县里的老店还要好。不光京城的富贵人家,听说连王爷侯爷们都去我们店里买点心。”走在回东苑的路上,王生兴奋道。   和王生的激动相比,王琪倒是要平淡的多了,“京城繁华,人多也富,自然不是我们这种小县城能比的。玲珑斋能在京城站稳脚跟,我也就放心了。”   花开富贵的诀窍主要在和面的酵母里面。马婆子十分有心,做出的干酵母保存时间长,又方面携带。这次带去的量,够长安他们用一年还要多。这样既保证了点心的质量,又避免秘方外传,可谓一举两得,也让王琪省心了很多。   “要说还是马婆婆厉害,谁能想到,她做点心的技巧竟全都在和面的酵母里面呢。”王生无比佩服的道:“少爷,您可得让马婆婆把那酵母的配方藏好,不然长安他们还不得另起炉灶呀。”   笑着揉了揉王生的头,王琪责备道:“你现在好歹也是玲珑斋的管事,不要这么口无遮拦。虽然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是也要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以后说话,可不能这么随便了。”   “少爷说的是,小的记下了。”王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继续道:“眼下小的去了玲珑斋,不能随时在您身边伺候了,您身边也得添一个人呀?”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王琪不由低头思量,东苑里比较信任的下人已经全被他派到铺子里了。进宝和张旺肯定是不行的,就算从外面找人,猝不及防的让一个陌生人贴身伺候,王琪还真不适应。   王生显然也和他想到一块去了,“这一时半会的,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将东苑剩余的人筛选了一遍,王琪忽然灵机一动:“不是还有阿蛮吗,你就安心的和长顺一起在玲珑斋把生意经营好,其他的就不用你操心了。”   “小的倒是把阿蛮给忘了。”想到赵阿蛮,王生也有些如释重负,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小的这几天再好好教教阿蛮,也省的他笨手笨脚的,照顾不好少爷。”   “你做事,我放心。”王琪道。   得了夸,王生更高兴了,他不由得意的道:“今天郡里的刘员外又送来了请帖,说什么都要请王家的大少爷去家中赴宴。刚刚您是没看见老夫人的样子,那脸难看的,跟要下雨似的。少爷现在的身份今非昔比,已经可以和二老爷平起平坐了。二少爷吹牛拍马也比不上。”   王琪笑了笑,正准备回话,此时一个人影夹杂着一股惑人的香气忽然从前面冲了过来,直直的扑向王琪。   天刚下了一场秋雨,地十分滑,王琪本就走的很小心。见有人袭来,王琪本能的一闪身,那股香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理成章的摔了个狗啃泥。   王生也被这一出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慌忙扶住身形不稳的王琪,确认没什么事之后才看向狼狈摔在地上的人。   一看不要紧,居然是贾敏儿。   王琪愣了一下。自从贾富贵死后,贾敏儿已经很久没有露过面了。若不是她今日出现,王琪都快忘了有这个人了。   贾敏儿早就打听好王琪给王李氏请安时都会走这条路,已经等候多时了。看见王琪过来,便假装慌慌张张的冲了上去。本以为会如愿以偿的和王琪撞个满怀,谁承想猝不及防的摔了个狗吃屎。精致的容妆,楚楚可怜的表情以及眼角那滴恰到好处的泪都被糟蹋了,贾敏儿心中暗道倒霉,只觉得出师不利。   “贾姨娘,您这是干什么呢?怎么慌慌张张的?”王生见贾敏儿狼狈的趴在地上,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只觉得惊讶。   贾敏儿自然也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不能见人,只能用手遮住溅上泥的脸,装出一副受惊的样子,低声道:“是奴家走的急,不小心冲撞了大公子,还望大公子见谅。”   听着贾敏儿娇滴滴的声音中又略微带着的哭音,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王琪只是笑道:“你没摔伤吧。”   眼见王琪还在关心她,以为这出美人计凑了效,贾敏儿心中窃喜。   抬眼看见王琪身后的不远处似乎有仆役朝这边走过来,她故意拉开袖子,露出了磕伤的胳膊肘给王琪看,嘴上却委屈道:“奴家无碍,谢大公子关心。”   贾敏儿盘算的很好,若是王琪蹲下查看她的伤势,她可以顺势引王琪做一些在外人看来很暧昧的动作,做成一副被欺负的样子让路过的仆役看见。   可惜事与愿违,假装没有看见贾敏儿胳膊上的伤,王琪道:“既然没事,你还是赶快回去吧。”说完便带着王生扬长而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吃了两天的瓜,直到现在才稍微平静下来一点。虽然那事似乎没有让我损失什么,但却让我有种唇亡齿寒的危机感以及感同身受的愤怒。哎,人微言轻,我也做不了什么。只能不理会那些乌烟瘴气的真真假假是是非非,专心做好自己的事,管好自己,然后坚持下去。实在没有人可以一起吐槽,憋得难受,只能在这里发发牢骚。估计看到的人应该也不多,至于那些看到的小天使们,请直接无视好了,谢谢O(∩_∩)O 第54章 青楼   在地上呆呆的坐了半响,贾敏儿才反应过来王琪就这样痛快的走了。她顾不得脸上的泥,不敢置信的回头看着王琪的背影,只觉得心火乱窜。   其实也不能怪贾敏儿生气,若是承认王琪真的对她一点留恋都没有了,贾敏儿确实不甘心。当初王琪被她迷惑成什么样子,贾敏儿最清楚。即使她转头嫁给了王隆,王琪依然对她死心塌地。   俗话说,得不到的永远是好的。如今她欲拒还迎,比直接投怀送抱勾人的多。谁知王琪却爱答不理,这倒反而激起了贾敏儿的好胜心。   贾敏儿一直觉得,这些男人不管在心里怎么轻贱她,只要她愿意,总能想办法让他们上了自己的床。从前在戏园子里的那些男人是,王隆也是。至于王琪,哼,不过是她没有给机会而已。若是给了机会,王琪也会是她的裙下臣。   想到王琪那张俊美的脸,贾敏儿忽然觉得有些可惜。虽然恨他入骨,但贾敏儿不得不承认,无论长相还是谈吐气质,王琪都比王隆优秀多了。当年若不是金钱的诱惑更大,她差点因为一时的意乱情迷和王琪拜堂成了亲。如今反正也是要陷害他的,若真能背着王隆先和王琪来上几回,岂不是也能尝尝这个俊美公子的滋味。想到能为了复仇和王琪颠鸾倒凤,然后再狠狠的戳他一刀,贾敏儿只觉得心神荡漾,整个人似乎都要飘起来了。   王琪不知道贾敏儿现在正在意淫自己,走出去好远之后,见她没有追上来,这才冷笑一声。   对于贾敏儿的不同寻常,王生也十分疑惑,“听说自从贾富贵死了以后,贾姨娘的日子也不好过。她今天这是在干什么,小的总觉得这事那么别扭呢,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管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打错了主意。因为我们不是冤大头买家。”王琪道。   王生忍不住笑了出来,“少爷,原来您也会挖苦人呀。”   面上象征性的笑了笑,王琪想着刚刚贾敏儿的一举一动,只觉得恶心。   上一世,贾敏儿也是这样刻意装委屈卖惨,施苦肉计博取了他的同情。然后趁机算计,污蔑他垂涎弟媳的美色,意图不轨,惹得王烽和王李氏大怒,将他赶出了王家。只是没有想到,这一世贾敏儿连搭讪的方法都和上一世一模一样,不过是提前了几年而已。   王琪心想,也怪上一世的他蠢,没有看清贾敏儿楚楚可怜背后的各种刻意,着了人家的道也是活该。但是这一世,他自然不会再走之前的老路了。   想到这里,王琪不得不打起了精神。既然贾敏儿已经有了害人的心,就不可能止步于此,以后要小心应对才是。   秋日天高气爽,是收获的季节,也是捕猎的季节,只是不知谁会成为猎人,而谁又是猎物了。   自从那日贾敏儿搭讪未果之后,王琪怕他们再出阴招,每天都十分谨慎。可是日子云淡风轻的过去了,贾敏儿和王隆那边始终没什么动静。   这日,王琪找董珏喝茶。董珏忽然神神秘秘的问:“你最近有没有听到一些传闻?”   “什么传闻?”王琪摇了摇头。   前段时间王琪去京城料理了铺子的事,回来后便着手忙着诸多事宜,好不容易才闲散下来,自然没有心情理会无聊的八卦。况且王生那个包打听已经去了玲珑斋,他也很久没有听到过府里和街面上的小道消息了。   索性王琪不是八卦的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董珏却严肃道:“你现在也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要钱有钱,要名有名,要长相有长相。就没想过娶一房妻室,成家立业?”   王琪不由一愣,这事,他还真没想过。   不说这一世,就算上一辈子,王琪小有成就之后,也从没有过成家的打算。可能是在贾敏儿身上吃的亏太大了,对女人有了防备。后来为了谋生又混迹于各种妓馆作画,虽然洁身自好,但免不了还是见识了一些龌蹉,使得王琪对男女之事十分排斥。这些事,之前王琪并没有细想过,可如今经董珏这么一提,忽然觉得有些别扭。   “我这不是守孝期还没过嘛?”王琪下意识的搬出一个体面的理由反驳。   董珏却不吃这一套,“守孝期是规定做官的,对我们老百姓没多大影响。况且它只是不让婚娶,可你却连寻欢作乐都没有过。你不知道街面上是怎么传的吗?”   “街面上是怎么传的?”王琪开始紧张了。街面上的传言不会是认为他不行吧,这……这对一个男人来说,可真是奇耻大辱。   这样想着,王琪的脸便沉了下来。要知道,一个男人可以丑,可以穷,可以才疏学浅,但是就是不能不行。若是不行,那还是个男人吗?可是仔细一想,这些年来,他好像对这方面的需求很少,不说出去找姑娘,连用手解决的次数都寥寥无几。不会真的不行了吧。   董珏不清楚王琪内心的天人交战,看着他忽青忽绿的脸,董珏试探着道:“听说前一段时间,你奶奶给你物色了几个美妾,说是做通房丫头,都被你拒绝了。”   想到王李氏别有用心的送的那些人,王琪只觉得恶心,不由摇头:“那些女人都不合我意。”   看着王琪脸色难看,董珏了然的点了点头,他一拍王琪的肩,语气中也露出了一丝的同情:“琼琚兄,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你就是平时出门太少了,见的人也少,才会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今晚你就放心的跟着兄弟出去,一定让你大开眼界,绝对不虚此行。”   虽然觉得董珏的前半句话另有乾坤,王琪一时没有听懂,但他似乎知道了董珏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   王琪也想验证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行,就算什么都不做,起码能让人看见他,也好破了那不举的传言。反复斟酌了一下,王琪便点了点头。   见他同意了,董珏大喜,立马开始张罗。   董珏也是个有格调的人,并没有将王琪带到了低俗的妓馆一条街,而是把他带到隔壁的街上。   这条街上虽然同样花红柳绿,但要比妓馆一条街风雅的多了。里面的馆子也经营皮肉生意,但却各有各的特色。比如“清音阁”的乐,“红袖添香”的舞,很多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比起那些火急火燎办事的嫖客,这里的客人大多是附庸风雅的有钱人。来这里就是为了听个曲,赏个舞,吟个诗,下个棋,谈个情,说个爱,放松放松心情。有些商人还直接把生意约到这里来谈,既能吃到美食,又能赏到美女,何乐而不为?   马车在“红袖添香”的门前停了下来,赵阿蛮先跳下马车,放下垫脚的木凳,然后才扶着王琪下了车。   抬头看着“红袖添香”挂红披彩的招牌,看着楼上花枝招展,搔首弄姿的姑娘们,赵阿蛮皱了皱眉。他虽然年纪小,但入王家之前也曾从这条街上路过,知道这里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赵阿蛮不由看了王琪一眼,心想:“平时公子诗画不离手,端的是谦谦君子的范儿,连修个园子都有诸多君子般的讲究,没想到也会到这种地方来。”   董珏也下了马车,他看红袖添香前门庭若市,这才伏在王琪耳边低声道:“今天是这里的花魁花容姑娘拍卖初夜的日子。你不知道,这花容姑娘不光长得国色天香,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一年前凭借一曲惊鸿舞艳压群芳,在平遥县可谓芳名远扬。可惜这姑娘极为清高,对待客人更是挑剔的很,想要见她一面,除了有丰厚的家底,还要有渊博的才学。琼琚兄,放眼整个平遥县,舍你其谁呀。”   看着董珏兴奋的脸,王琪却没有多少波动。   不管多么清高孤傲,也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就算曾经名动一时,最终还是抵不过岁月摧残。待容颜老去,只会如那落花般随风而逝,贱如尘埃。对于她们而言,趁着年轻找个好人家赎身没准能过上踏实点的生活。可是到这里来的人,又能有几个是专情的人呢?   王琪笑了笑,也不多做言语,挥着扇子走进了红袖添香的大门。   两人刚一进门,便有两个打手模样的人把他们拦住,“二位公子,不知可有请帖?”   “请帖?”王琪一愣:“这种地方还要请帖?”   可能是王琪这话说的太不客气,一个公鸭嗓忽然从前面传来,“这位公子,我们这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当然需要请帖。”   王琪应声一看,只见一个穿金戴银,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老鸨摇着扇子,闷闷不乐的走了过来。   今日是个大日子,来的都是熟客。若是熟客,断然不会这般说话。老鸨以为撞上来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土老帽,正准备让人打发了。看见董珏,立马换了个脸色,一步三摇的迎了上来,捏着那公鸭嗓笑道:“哟,董公子,您也来给我们花容姑娘捧场呢。”   “妈妈说笑了,今日花容姑娘做东,岂有不来之理?”董珏一展扇子,摆出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样子。   想着既然是跟董珏一起来的,肯定非富即贵。老鸨仿佛忘了刚刚的那点不快,看向王琪讨好的道:“这位公子气度不凡,相貌俊秀,只是面生的很,不知是哪家的少爷?”   董珏指着王琪道:“这位是王家大公子,玲珑斋的主人,今天特地过来看花容姑娘,你可得好好招呼着。”   玲珑斋最近风头正盛,又在京城开了分店,由不得老鸨没有耳闻。偏偏王琪平日里低调,从没来过这种地方。   老鸨不由上下打量了王琪几眼,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热情,“哎呀,原来是贵人驾到,您楼上请。”   老鸨说完便攀上王琪的胳膊,想要亲自扶他上去。   王琪看着老鸨面皮上“刷刷”掉下的粉,有些嫌恶的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她的手。   老鸨脸上的笑容不变,熟练的叫来几个貌美的姑娘,引着他们上了二楼的雅间。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让人分心的事太多,光吃老本没有产粮,有点捉急。幸好今天自我感觉进度还行,我会努力码字,争取日更的。 第55章 谣言   红袖添香有上下两层,第一层的中间耸立着一座牡丹花台,用的是洁白的大理石雕成白玉的模样。层层花瓣围绕着一个圆形的平台,这里应该就是花容献舞的地方。以花台为中心向四周延展出了几十张梨花木做成的桌椅,已经坐满了人,桌面上放了四盘点心和一壶茶水,看样子是最普通的席位。   二楼是隔间雅座,比一楼更加讲究。每一间隔间前都有一个金色楠木大窗,窗上刻着精美的镂空花纹,里面还落着一层纱帘。只要关上窗拉上纱帘,便是一个独立的空间,任你干些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打开窗便能清楚的看到一楼的花台,视野极佳。   王琪一行人上了二楼,捡了个雅间坐下。   “没想到,这红袖添香还蛮讲究的。”王琪挑了挑眉。   董珏笑道:“那是,兄弟我怎么可能带你来不入流的地方。”   两人刚刚落座,红袖添香的下人立马端上来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又上了八样精致的蜜饯点心。   王琪看了赵阿蛮一眼,赵阿蛮会意,立刻把人都打发了出去,自己端起茶壶,给王琪和董珏倒上茶。   王琪对茶和点心没有兴趣,站在窗前看着下面攒动的人头,还真在里面找到了一些熟人,有几个还是县里有名的富家公子。   环视了一下二楼,还有很多雅间没有亮灯,王琪不解道:“二楼明明还有那么多空余的房间,他们为什么非得挤在下面?”   董珏被他逗乐了,笑道:“琼琚兄,你很少出入这种地方,自然不明白这里的规矩。二楼的雅间一个时辰就要五十两银子,可不是所有人都用的起的。楼下的那些撑死不过是混吃等死的二世祖,花的都是家里的钱,来这种地方,自然没你我这般有底气。再说,花容姑娘艳名远扬,听说她要竞拍初夜,很多郡里的有钱人都慕名而来,二楼的雅间,恐怕早就被人预定完了。”   “原来是这样。”王琪笑了笑。   果然,没过多久,又有几位打扮富贵的人被引上二楼,剩下的雅间纷纷亮起了灯。   董珏拿了一块桂花糕填进嘴里,见王琪一直盯着其他雅间看,不由道:“琼琚兄,不要在那里站着了,快过来尝尝这里的点心。红袖添香厨子的手艺也是一绝,很多有钱人举办宴席都选这里。”   回到位置上坐好,王琪端起茶盅,忽然想起前段时间怡红院下药的事,又皱着眉把茶盅放下。   看他那副嫌弃的模样,董珏咽下嘴里的点心,这才道:“玲珑斋的点心虽好,但你也得多尝试些其他点心。既然做了这方面的生意,就得虚心学习,也好取长补短。”   “我不吃外面的东西,你难道忘了?”王琪也懒得解释那么多,只得把事情都赖到洁癖上。   董珏不由道:“琼琚兄,你这洁癖的毛病可得改改。以后出门谈生意,少不了酒桌上的买卖,到那时,你要怎么推辞?”   王琪正要回话,耳边忽然响起了几声清幽的琴声。原本喧闹的厅内渐渐静了下来。两人也住了嘴,看向楼下的牡丹花台。   红袖添香的老鸨已经换了一身艳丽的衣裳,站在牡丹花台上,脸上掬着笑道:“感谢各位大爷的光临,我们花容姑娘马上就要出来了。还请各位大爷多多捧场。”   老鸨知道在场的人都急不可待的看今天的主角花容,也不啰嗦,简单的开场白之后便退了下去。几个打扮艳丽的姑娘迈着莲步鱼贯而入,伴着琴声挥舞广袖,翩翩起舞。   这段助兴舞倒是非常精彩,姑娘们容颜迤逦,身形婉转,舞姿优美,引得喝彩声一片。不由让人期待,一会花容姑娘出来,会是怎么样的惊为天人。   下面的舞蹈正酣,一道流光溢彩的红绸忽然从阁顶抛下。众人一惊,纷纷仰头观看。只见一个约摸十六七的姑娘拉着绸缎从空中缓缓降落。她肤白若雪,眉目如画,身轻如燕,身上的白色纱衣与漆黑的墨发随风飘荡,宛若仙女下凡。   原本的喝彩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盯着从天而降的女子,整个厅里回荡着的,只有琴声和粗重的喘息声。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姑娘边舞边唱,歌声婉转,如黄莺出谷一般。   半响之后,董珏才回过神来,不由哑着嗓子道:“花容姑娘果真是……”他低头想了想,竟然找不到词来形容,只能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她唱的是什么?真是优美呀。”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王琪低吟花容唱过的辞,声音如昆仑玉碎般,虽不若女子那般缠绵温婉,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赵阿蛮瞬间被王琪的声音吸引了注意,低头看着王琪念出辞句的淡漠嘴唇,台下那惊为天人的女子却是被他模糊了身影。   辞是好词,不过董珏却听不懂,他耐着性子等王琪念完,才道:“……好!真是好辞!”   “无双兄可知这首辞出自于何处?”   王琪像一个刻板的私塾先生一般开口询问,使得董珏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并不在风花雪月之所,而是置身于沉闷的私塾之中。   “应该是出自……”董珏苦思冥想,可惜答不出。   王琪叹了口气,道:“阿蛮。”   “出自于曹植的《洛神赋》。”赵阿蛮对答如流,回答的也是一板一眼,似乎对外面的美景视而不见。   看着他们主仆二人书呆子般的对话,董珏只觉得颇为煞风景,不由道:“琼琚兄,此情此景,你怎么能这般无趣呢?花容姑娘的舞姿和歌喉难道不足以让你动容吗?”   “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   婉转的歌声徐徐传来,王琪看了看花台上那翩若惊鸿的美人,除了开场的惊艳之外,并无一丝的波澜。难道他真的不行?想到这里,王琪的脸上又是一沉。   见他脸色难看,董珏打发赵阿蛮出去换壶热茶。待雅间的门阖上之后,董珏这才低声对王琪道:“难道真如外间传闻,琼琚兄还是对那贾敏儿难以忘怀,所以一直不近女色?”   这种说法虽然比“不举”好听一些,但猝不及防的又和贾敏儿扯上关系,还是让王琪不悦的皱了皱眉,“这话怎么说?”   “你和贾敏儿还有王隆的那些旧事又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当年被你奶奶揽下来了,才渐渐淡了。”看着王琪越来越难看的脸,以为真的说中了,董珏急忙撇清关系,“这些我当然是不信的。只不过最近那些风言风语又开始冒头了,加上你接连拒绝了好几个貌美的妾室,又不留恋风月场所,也不怪别人这么想。”   回想起那日贾敏儿反常的举动,王琪不由冷笑:“没想到在这里等着呢。那日贾敏儿施美人计勾引不成,便故意散播这种谣言,引得县里人都认为他还是对贾敏儿旧情难忘,就算之后他做出一些伤风败俗的事,县里人也不会觉得稀奇。”   看着王琪越来越低沉的脸,隐隐有发黑冒烟的趋势,董珏连忙笑着打哈哈:“市井之言,琼琚兄也不必在意。依兄弟说,花容姑娘可比贾敏儿好上千百倍,简直就是天上的凤凰和地上秃毛鸡。琼琚兄现在有钱有势,若是能和花容姑娘有一夕姻缘甚至花大价钱给她赎身,娶进府做妾,那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董珏的想法倒是香艳,但王琪却没有花大价钱和一个陌生女子共度一夜破谣言的闲情逸致,只能冷冷的道:“我守孝期还没过,怎么可能婚娶?”   “这……”董珏一顿,心道,这确实是一个借口,但说到底也就是明面上的规定。就算不能娶妻,私下里纳个妾也无伤大雅。   此时,花容一曲舞毕,已经退至内室。老鸨在花台上眉飞色舞的说着各种赞美之词,怂恿着台上台下的看官赏脸出价。   王琪不为所动,丝毫没有赏脸的意思。   看着楼下竞争激烈,董珏有些坐不住,道:“琼琚兄,你若不出手,兄弟我可就要出价了。”   “无双兄随意。”王琪道。   董珏见拗不过他,稍微感概了几句,便积极的加入到竞价中。   看着一张张兴奋的脸以及满是垂涎的眼,想到一颗大好的白菜就要被这些猪拱了,王琪不由替那位叫花容的姑娘惋惜。不过既然是她自己选的这条路,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她自己也有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也各有各自的命,不是他的管得了的。   不想继续在这里待着,王琪起身准备找赵阿蛮一起离开。才推开雅间的门,便见赵阿蛮拿着茶壶站在门外。   “你怎么不进去?”王琪一时有些惊讶。   赵阿蛮老实道:“壶里的水还热着,董少爷便让小的去换一壶,可见是有话想单独和少爷说。小的在里面多有不便,不敢擅自进去。”   王琪不由笑道:“你倒是聪明,但是聪明没有必要外漏。有些事,心里知道就行了,没必要说出来。”   “小的记下了。”赵阿蛮恭敬的道。   王琪点了点头,道:“我们回去吧。”   赵阿蛮将茶壶放下,便跟着王琪下了楼。   此时,竞价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状态,老鸨怕竞争不够激烈,银子不够高,又让花容出来跳了一段艳舞。这舞可就比刚刚的惊鸿舞露骨多了,只见花容身穿一身异族镂空的露脐装,手和足上挂上了银铃,一袭红色轻纱遮住关键部位,两条修长美丽的白腿在红纱下时隐时现,纤细的腰身扭成了一条水蛇。眼角含春,眉间带笑,那如细丝般的妩媚时不时的撩动着台下的男人们。   看着花台上妖娆的女子,王琪不由感慨,谁能想到刚刚一尘不染的仙女和如今撩人的荡/妇竟是一个人呢?   听着周围吞咽口水的声音和粗重的喘气声,看着一张张更加赤红的脸,王琪抬头望了望董珏所在的雅间,不由想:“今天,他的老友恐怕是抱不了美人归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三八,提前祝小天使们女神节快乐。 第56章 沐浴   因着来时坐的是董珏的马车,王家的马车并没有跟来,眼下只能自己雇车回去。好在红袖添香门口的大路热闹,也不愁找不到马车。不过王琪倒没心思考虑车的问题,此时的他正烦着另一件事。   按理说,花容姑娘也算是人间极品,国色天香,值得男人为她一掷千金。想到刚刚在红袖添香内那些老爷少爷们为花容疯狂的样子,王琪不由奇怪,他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难道……真的是他不行?   上一世,王琪早年为生计奔波,之后为事业忙碌,加上受过贾敏儿的骗,又见识过青楼女子的肮脏龌蹉,对女人反感厌恶,在这方面一直很淡漠。就算偶尔有这方面的需求,也是用手解决。好在他不怎么热衷于此道,动手的次数也是寥寥无几。   这辈子重生之后,只顾着机关算尽,一直没顾上留意这事。现在想来,就算内里是年近三十岁的魂,也是生龙活虎的年纪,更何况这具身体是正儿八经的十七岁,年少张扬,精力旺盛,这般兴奋不起来,委实不正常。   “少爷,我们要走回去吗?”赵阿蛮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   王琪回过神来,这才反应过来他已经闷着头走了一段路了。赵阿蛮忍到这个时候才开口询问,也算是好耐性了。   回头打量了一下赵阿蛮,虽然还没长成,但好歹也是个男的。王琪不由道:“阿蛮,你今年也十三岁了吧。”   “少爷说的不错,小的今年已经十三了。”赵阿蛮道。   王琪喃喃道:“那也不小了,再过个两三年,你都能成亲了。”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这个,赵阿蛮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你觉得刚刚那个叫花容的姐姐长得怎么样?”王琪又问。   他话题转的那么快,赵阿蛮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呆愣愣的回道:“长得怎么样?”   没想到这孩子这么不开窍,王琪叹了口气,道:“你觉得她长得美吗?”   “美吗?”赵阿蛮又是一愣,想了一下才道:“还行吧,我没怎么注意。”   “那么美的女子,你怎么会没有注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花容刚一出场时,连他都稍微有些动容,赵阿蛮居然没有注意,王琪着实有些惊讶。   她那长相虽然不错,但是比你却是差远了。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赵阿蛮盯着王琪精致的脸,刚想脱口而出,转念想到王琪刚刚在红袖添香告诫他的话,便没有把这话说出来,而是无比诚实的道:“我只看人心善恶,不看美丑。”   这话说的就十分有深度了,顿了一小会儿,王琪才道:“那你认为,什么是美?”   不知道王琪为什么非得纠结这个问题,赵阿蛮也不可能说“你就挺美的”这种话,只能敷衍道:“我奶奶,丫头姐姐,她们都很美。哦,我觉得那位老爷爷也挺美的。”   王琪不知道丫头姐姐是谁,但马婆子是知道的,至于那位老爷爷……他顺着赵阿蛮的手指看过去,看见的却是一个糊灯笼的老人。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王琪也没有从那位干巴巴的老人身上找到任何美感。不知道愣了多久,王琪才恍然大悟,这老伯虽然一把年纪,但仍然辛勤的劳作,比起红袖添香那些不劳而获的富家公子,确实美多了。   看来,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对花容有兴趣。只不过是有些人的境界比普通人要高一些而已。   王琪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放心。可他又不能直接问“你想不想和花容睡觉”这般露骨粗俗的话,只能迂回的问:“那你长大之后想不想娶花容姑娘做妻子?”   这回,赵阿蛮想都没想,直接摇头。   见他摇头摇的坚定,王琪不由好奇,“那你想娶什么样的人做妻子?”   “娶做妻子的话……”赵阿蛮看着王琪的脸,心想,他是男人,肯定不行。女人的话,脑中浮现出丫头那张贤惠的脸,赵阿蛮心头一慌,低下头含糊道:“我也不知道,反正不会是那位叫花容的姐姐就是了。”   王琪总算彻底放下心来。看来,大众的审美不等于所有人的审美。他之所以对花容没有反应,只是因为她不是自己喜欢的人而已。   事情想通了,心也宽了。在红袖添香沾了一身甜俗的脂粉气,王琪觉得不舒服,便想着沐浴更衣,将这一身的俗气洗掉。   天已经凉了,在东苑烧水沐浴太冷,王琪没有回王家,而是雇了辆车,直接去了城北的竹园。   王琪早就有搬出王家自立门户的心,玲珑斋的生意上路之后,他便开始四处物色合适的宅子。竹园原是一位官员的别院,修建的十分别致,颇符合读书人的口味。又因园子被县里人视为不详,价钱也十分便宜。加上地处城北,十分僻静,倒是正合王琪的心意。   将园子买过来之后,王琪便着手修整,虽然还没有完全搬离王家,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也会过来小住几日。   给王琪开门的,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伯,王琪称呼他为齐伯。   齐伯齐忠原本是王家的大总管,跟着王琪的父亲王辉很多年,十分有能力,深得王辉的信任。王辉死后,王烽觉得齐忠不是自己身边的人,用着不放心,便打发他回乡养老,让王梁代替了他的位置。   齐忠膝下有两子一女,一直在老家务农。齐忠回乡之后,倒也一家团圆阖家欢乐。可惜好日子没过多长时间,一年前,家中的田地被村里的恶霸收了。齐忠一家全靠那几十亩地生活,没了吃饭的活路,日子越来越难捱。索性齐忠手里还有些积蓄,足够撑一段时间,但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家有了孩子,养活那么一大家子人,总有些捉襟见肘。迫于无奈,齐忠便想着回平遥县投奔王琪。   对于投奔自己的老仆,王琪当然不会拒之门外。上一世,王琪虽然很想把他们留下,奈何王李氏不允,只能给了齐忠一些钱,让他另找地方安身。如今的王琪今非昔比,自然不用受任何人掣肘。他没有惊动王李氏和王烽,直接让齐忠一家搬进竹园,帮着照看园子。   派齐忠的长子齐兴去玲珑斋通知王生过来,王琪便准备去后园沐浴。   竹园的后园靠着山,有几眼温泉,被园子的前主人建成了浴池,命名为“华清池”。王琪选下这座宅子,有一半的原因也是为了这些温泉。   眼下已经夜深了,王琪谢绝了齐忠的陪同,自己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一个木盆,朝华清池走去。   华清池长四米,宽四米,深一点四米,取意“事事如意”。因觉露天席地的宽衣解带极为不雅,原主人便在池子周围大兴土木,筑墙封顶,修建的十分奢华。华清池内部用大理石铺地,池壁是由经过加工的十块巨大的石头压缝交口镶拼而成的,旁边连着蓄水池,上有闸门,方便排水蓄水。池中的喷水口装有莲花喷水头,温泉水从莲花喷头上四散喷出,水雾四起,飞珠走玉,加上池内栩栩如生的鱼鸟花雕,显得十分精致。   站在华清池前,看了一夜奢侈歌舞的王琪只觉得有些厌倦。想着今夜月色正好,王琪忽然另有打算。   离华清池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半圆形的池子,依地形而建,像极了一弯月牙。池中也有一眼温泉,因为比较小,所以没有得到重视,倒是保留了天然的模样。王琪接手园子之后,十分喜欢这个池子的形状,便命人稍微修葺了一番,命名为“银钩池”。   穿过一道回廊便是银钩池所在的庭院,此地算是竹园内比较偏僻空旷的地方,如今天色已晚,一轮弯月倒挂空中,却是与地上的弯月相互辉映。   王琪看银钩池水雾弥漫,冒着朦胧的热气,心想泡进去一定很舒适。从齐兴口中得知女眷们都已经睡下了,王琪没了顾虑,解下身上的衣衫又除了鞋袜,抱着木盆走到温泉边上,从里面舀水将全身简单的冲洗了一下,这才迫不及待的走入池中。   温泉的水缓缓地从身边流过,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异常舒适,王琪不由靠着石壁摊开手脚,忍不住满足的叹了口气。   他这边泡的正舒服,便听身后传来了声响。没想到会有人过来,现在披衣服遮掩已经迟了,王琪慌忙将身子往泉水里缩了缩,这才回头。透过朦胧的薄雾,他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赵阿蛮也被身上沾染的脂粉味熏得够呛,本想打水随便冲洗一下。刚找到了井,便遇到了齐忠的二儿子齐庆。   “阿蛮兄弟,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齐庆看了看赵阿蛮手里的桶,道:“可是少爷有什么吩咐。”   赵阿蛮道:“少爷已经去华清池了,不让人跟着。是我想打水洗个澡。”   “厨房里的柴火已经不够了,现在烧水恐怕要多等一会。”齐庆道。   赵阿蛮自然不想麻烦人家,忙道:“没事,我用凉水冲一冲就行了。”   “已经入秋了,夜里也凉。这井水冰冷,你用它洗澡会受寒的。”齐庆低头想了一下,忙道:“对了,华清池后面的庭院里有个池子,和华清池一样也是个温泉,那里平时没什么人去,你去那里洗吧。”   赵阿蛮对温泉十分好奇,也想过去见识见识,但还是有些顾虑,不由问:“我去那里合适吗?”   “水是活水,有什么不合适的,反正少爷也不会过去。”齐庆拍了拍赵阿蛮的肩,打趣道:“听说那池子是天上的月亮投下的倒影。你要是过去,没准还会碰见月里的嫦娥呢。”   知道这只是一句戏言,赵阿蛮笑了笑,也没有当真。向齐庆道了谢,赵阿蛮便拿着毛巾和皂角去了银钩池。谁承想,刚找到地方,便在朦胧的薄雾中看到了一位月下美人。   那人正背对着他浸在池水之中,低着头洗着一头墨发,只露出半截修长的脖颈和秀美的脊背。头发上的水珠顺着光滑的脊背流下,一直到劲瘦纤细的腰肢,然后没入水雾蒸腾的温泉水中。可能是温泉水的缘故,那薄冰般细腻光滑的皮肤发出诱人的粉红色,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着光。   看着眼前的美景,赵阿蛮“咕咚”一声咽了下口水,只觉得自己已经喘不上气来。他年纪尚轻,并没有经过什么事。如今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直往下涌,渐渐聚集到了身体中心的某个地方。   赵阿蛮还没来及为身体陌生的变化赶到吃惊,脚下却失了力道,“咔啪”一下踩到一截枯枝之上,温泉中的美人受到打扰,扭过头来。   银白的月光洒落下来,映衬着那张脸俊美的脸,赵阿蛮只觉得如遭雷击,“王琪,怎么会是他?”   --------------------   作者有话要说:   祝女神、女汉子、女神经们女神节快乐,一辈子做女神。 第57章 春宫   赵阿蛮见过文质彬彬的王琪,见过习文舞墨的王琪……他见过的王琪从来都是衣冠楚楚,一丝不苟,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嗯,勾人的王琪。   此时的王琪未着寸缕,一头墨发湿哒哒的贴在身上,整个身子几乎隐藏在水雾缭绕的温泉中,一双丹凤眼一眨不眨的看着赵阿蛮,那其中有惊讶过后压抑着的平静。不知是因为热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的眼尾间竟然透着一丝薄红,像是抹了胭脂的狐狸精。   赵阿蛮的目光既晦暗又炙热,体内犹如压着一股幽火。他目光炯炯的盯着王琪,恨不得扑过去把人压在池缘上,将那人身上的水珠全都舔干净,然后再一口一口把人吃下肚。   抬头看见赵阿蛮,王琪也是一愣。随后看了看赵阿蛮手中的毛巾和皂角,王琪倒是明白了,“你也是来沐浴的吗?”   身上的动静显而易见,好在有衣物覆盖露不出什么端倪。赵阿蛮虽不明所以,但下意识的不想让王琪瞧见自己这副样子。   压抑住不断涌上来的冲动,赵阿蛮用尽全身的力气让自己没有扑过去,而是扯谎道:“我是来伺候公子沐浴的。”   “不……”拒绝的话刚开了个头,王琪瞥见赵阿蛮手中的毛巾和皂角,才发现自己只拿了换洗的衣物,嘴里的话也转了个弯:“不……想天已经这么晚了,你把东西放下就回去休息吧,我这里不用伺候了。”   赵阿蛮只觉得肚子里的火越来越热烈,他连忙转开目光,不敢再看王琪一眼。用稍微别扭的姿势走了过去,将自己的毛巾和皂角放下,才道:“公子,我先回去了。”   “好,天黑,回去时小心些。”   充满磁性而又微微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赵阿蛮不敢抬头,更不敢多待,逃似的离开了。   回到住处,赵阿蛮飞快的去井边打了桶水,然后当头浇到身上。井水冰冷刺骨,赵阿蛮却不觉得冷。直到腹中的火渐渐平息,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抬头看着空中的明月,想到王琪在月下沐浴的样子,赵阿蛮只觉得消下去的火又要死灰复燃。他连忙摇头将脑海中的涟漪挥散,心中不由苦恼,身为王琪的贴身小厮,以后恐怕少不了见到今晚的场面,想到这里,赵阿蛮心中忽然隐隐有一丝诡异的期待。   收拾整齐之后,赵阿蛮这才准备回居住的房间。谁知刚拐了个弯,便遇到了同样晚归的齐兴。   “齐大哥,你怎么这么晚回来?”赵阿蛮道。   齐兴道:“奉了公子的吩咐,去玲珑斋找王生过来。”   “这么晚了,王琪找王生做什么?”心里想着,王琪道:“王生大哥呢?”   “去少爷房里了。”齐兴笑道:“天已经晚了,阿蛮兄弟赶快去睡吧。”   “好。”和齐兴道别之后,赵阿蛮转头望向王琪房间的方向,心中微微有些不舒服。   王生早就不是王琪的贴身侍从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非得大晚上的见面吗?想到王生伺候王琪的时间很长,可能早就看过王琪的身体了,赵阿蛮更加不爽了。   王琪沐浴回房之时,王生已经等候多时了。   见他的头发还在滴水,王生连忙拿过毛巾,熟练的帮王琪擦拭头发,嘴里埋怨道:“天冷了,少爷湿着头发肯定是要着凉的。这个阿蛮也真是的,为什么不跟着伺候?”   “是我让他先回去的。”王琪笑着从王生手里拿过毛巾,道:“你现在已经是玲珑斋的管事了,这些事就不要做了。”   “那哪儿行呀。”王生不同意,从里间拿出件外袍给王琪披上,然后重新拿过毛巾为王琪擦拭头发,“小的从小就是少爷的贴身侍从,到什么时候都不会变。”   听他这样说,王琪甚是欣慰。   帮着王琪将头发擦干,又给他端上一杯热茶,王生才道:“少爷急着找小的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最近你可曾听到什么流言?”王琪喝了口热茶,缓声道。   不用细想,王生便知道王琪想问什么,忙道:“少爷说的是贾氏吗?”   见王琪没有说话,知道自己说对了,王生道:“确实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不过小的觉得这些都是一些无中生有的流言而已,等少爷成亲娶了少夫人,这种流言也就自己散了。”   “无风不起浪,贾敏儿嫁给王隆的时候,奶奶为了保王隆的声誉,严禁府里的人议论贾敏儿和我之间的那点过往。如今已经过了那么长时间了,为何这种流言现在才开始传?”王琪放下手中的茶盅,淡淡的道。   听出他话中的意思,王生大惊道:“少爷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散布这种流言?可他们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不管是为什么,总之来者不善。”王琪道:“这两日铺子里不忙吧。”   王生会意,连忙道:“铺子基本上没什么事,长顺一个人就可以应付了,更何况还有马婆婆帮衬着。今夜小的先回去安排一下,明日就回来伺候少爷。”   “不急,夜已经深了,明日回去安排也不迟。”王琪道:“我已经让忠叔派人把外间收拾出来了,今夜你先歇在外面吧。”   见王琪已经安排好了,王生也没推辞,直接道:“是。”   夜已经深了,赵阿蛮回到房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良久,却始终睡不着。   瞪着明亮的眼睛看着窗外的明月,赵阿蛮脑子里乱哄哄的。反正是睡不着,他便决定起身找本书来看看。   王琪好读书,将园子买下之后便着手修建了书房,并花大价钱买了一批书放置在书房当中。书房建好之后,王琪自己都没来及进去,却对身为贴身侍从兼书童的赵阿蛮十分大方,书房里的书可以任他阅读。   夜凉如水,整个竹园都静悄悄的。赵阿蛮借着月色,熟门熟路的找到了书房。推开大门,一股淡淡的墨香味迎面扑来,那是书卷独有的气息,悠然淡雅,和王琪身上的味道十分相似。赵阿蛮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他喜欢这种味道。   书房十分大,里面的藏书也很丰富。有诗词、通史、传记还有各种志怪小说。今日,赵阿蛮不想读那些文绉绉的之乎者也,想找几本小说来看看。   赵阿蛮记得,这些书送来的时候,王琪忙着店里的事,无暇顾及,里面的书都是由他整理的。其中有本《山海经》,还有本《搜神记》,看起来十分有意思。   在下面几层没有找到想要的书,赵阿蛮抬头看了看高高的书柜,这才想到,当日拿来的书太多,一时放不下。他便将那几本书放在了书柜的最上面了。   将搁置在门后的木梯拿出来架好,赵阿蛮小心翼翼的爬了上去。月光透过窗户照进书房内,却因为角度问题照不到书柜的上面。赵阿蛮懒得点灯,只能用手胡乱的摸索着,试图摸到那几本书。手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赵阿蛮用手摸了摸,那东西似乎是一个木盒。   卖给王琪书籍的人是邻县的一个商贾人家,祖上曾经出过一个举人,可惜后继无人。因为要居家搬迁,才将这些不用的书籍贱价处理。这个木盒是夹杂在书籍中一起送来的,上面还上了锁,因为年代久了,锁扣已经脱落了些,盒盖能打开一条细缝,从外面看,里面都是一些书籍。显然是原主人见盒子里面都是些书,没有贵重之物,便做了个人情,一起送来了。   赵阿蛮本想将木盒上的锁砸开,将里面的书一一取出来放好。可惜当时另有急事,他便暂时将木盒放在书柜上面了。   赵阿蛮记得,那几本小说似乎就放在木盒旁边。他又伸手摸了摸,没承想却失手将盒子打下了柜子。书柜十分高,木盒上陈年的老锁禁不住这般折腾,果真还是坏了。赵阿蛮低头看着散落一地的狼藉,只觉得有苦说不出。   认命的从梯子上爬下去,赵阿蛮坐在地上整理木盒中散落出来的书籍,只觉得倒霉到家了。   木盒虽然不大,里面的书却有很多,赵阿蛮手忙脚乱的将书拾起来,却在一本翻开的书页上顿了一下。   那是一本封皮十分精美的书,里面的内容却不堪入目。   赵阿蛮的脸“腾”的一下红了,下意识的把脸转了过去,然后飞快的把书阖上。   他居住的县西充满了三教九流,岗巷间也有不少暗/娼,专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来拉客,据说价钱也十分便宜。若是回家晚了,经常会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看到苟/合的男女。家中的房舍简陋,隔音不是很好。若那些男女离的近,在房子里也能听到外面的响动。是以,丫头她们晚上都不敢出门。   赵阿蛮虽然年纪小,却在无意间撞见过几次这种事。当时虽不甚了解,之后倒懂了七八分。短暂的惊慌过后,他很快便恢复了平静。重新把书翻开,里面的内容全是如此。赵阿蛮只觉得脏和恶心。   把盒子里的其他书都倒了出来,赵阿蛮随意翻了几本,发现这些书外面都罩着正经的书皮,里面画的却是男女之间不堪入目的事。内容虽各不相同,大体上都如出一辙,毫无新意。赵阿蛮不由冷笑一声,看来,这些书的原主人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君子。居然偷偷收藏这些污/秽不堪之物。   兴致缺缺的把书放进木盒里,赵阿蛮不由有些犯难。木盒上的锁坏了,而书房里的书又是他整理的,若让王琪看到这一盒子不堪入目的东西,肯定会先怀疑他已经看过了。得想办法在王琪发现之前把锁修好。   赵阿蛮重新把木盒里的书全都倒了出来,想要看看上面的锁还能不能修。一张摊开的书页猝不及防的闯进了他的视线。   那上面画的也是不可描述之事,可里面的人却是两名男子。   赵阿蛮只觉得沉寂了半响的心又燥热起来,耳边似乎听见心跳在打鼓。虽然理智告诉他赶快将这那本书阖上,然后扔的远远的,可手却不听使唤,继续往下翻。   看着上面的图画,每一页的内容都让赵阿蛮面红耳赤,他竟没想到,两个男人居然也能做这种事,并且还可以如此的……嗯,香艳。看完最后一页,赵阿蛮颤抖着手把书阖上,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在冒虚汗。   --------------------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胆战心惊,其实我真的没写什么,冤枉呀⊙﹏⊙ 第58章 春梦   不知是出于心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赵阿蛮不想让王琪看到这本书。他将书全都装进盒子里,然后把盒子抱出书房,找了一个僻静点的花园藏了假山后面。忙完之后,已经过了四更天了。   回房躺在床上,赵阿蛮的心中久久平静不下来。书中两个男人在一起的画面既让他觉得震惊又觉得兴奋。   “这是不对的。”赵阿蛮连忙闭上眼,不敢再想。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风吹开了窗户。赵阿蛮起身关好窗,回头却见一个修长的人影走了进来。月光透过窗子照在人影身上,只见那人身穿一身白衣,一头乌黑的墨发随意的披在身上,白净的脸俊逸非常,竟是王琪。   “公子,你怎么过来了?”看见王琪,赵阿蛮莫名的有些心虚。   王琪浅笑了一下,道:“有些睡不着,看你还没睡,便想找你来说说话。不打扰你吧。”   “来都来了,也不可能赶你出去。”赵阿蛮腹诽着,一双眼睛却不敢直视王琪,只能慌乱的道:“少爷请坐,我去点灯。”   “不必了,我待会就走。”王琪笑了笑,转身坐到了赵阿蛮的床上,“你也坐吧。”   总觉得眼前的王琪有些奇怪,赵阿蛮不敢靠近他,便捡了个稍微远一点的板凳坐了下来。   “你离那么远做什么,坐过来。”王琪拍了拍身旁的床铺,笑道。   赵阿蛮不知他打什么主意,不敢过去,可又不想让自己显得很心虚。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挨着王琪坐下。两厢沉默了半响,整个气氛诡异的要命。   就当赵阿蛮忍不住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只修长的手忽然抚上了他。赵阿蛮的头“轰”的一声炸了,刚刚在书中看过的画面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驶过。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如书中一样将王琪压在身子底下。   被扑倒后王琪的双目含春,眼神迷离,身上的白袍因为挣扎的缘故半遮半掩的挂在肩膀上,露出大片洁白的胸膛。赵阿蛮扯开了他松散的腰封,比着图上的姿势依葫芦画瓢。   王琪仰着头低吟一声,那优美的脖颈画出一道美丽的弧度。   这一声轻喘如一道细细的闪电,让赵阿蛮的全身发麻,舒服的连脚趾都蜷缩起来。他忽然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画面消散不见,唯一能看到的只有一片漆黑。   缓了好久,赵阿蛮才依稀分辨出,他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而旁边空无一人。刚刚,只是做了一个梦。   起身擦了擦头上的汗,赵阿蛮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湿了一片。想到梦中的情景,赵阿蛮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了。   天亮之后,赵阿蛮顶着两个黑眼圈进了王琪的房间,准备伺候他洗漱。其实,赵阿蛮心里很纠结,昨夜刚刚做了那样的梦,今天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王琪。   可惜没让他苦恼多久,王生便化解了他的“尴尬”。   “王生大哥,你在这里干什么?”看着伺候王琪穿衣的王生,赵阿蛮惊讶的问。   觉得他这句话是明知故问,王生笑道:“我在伺候少爷穿衣。”   也知道自己说了句废话,赵阿蛮道:“我的意思是,没想到王生大哥会在这里。”   王生熟练的帮王琪梳头,嘴上道:“我昨晚就来了。”   看了看自己手中端着的铜水盆,又看了看木架上已经安放好的水盆,赵阿蛮忽然有种自己很多余的感觉。   在竹园,王生的房间和他相邻,昨日他睡的很晚,并没有听到王生回房。赵阿蛮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的目光在王琪和王生身上来回打量,嘴上闷闷不乐的道:“王生大哥起的倒是早,我竟然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王生没有说话,王琪觉察到赵阿蛮话中似乎有一丝的不乐意,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笑着解释了一句:“昨日太晚了,就让王生歇在外间的榻上了。”   “原来是这样。”心中的预感得到证实,赵阿蛮更加不舒服了。   看着王琪一头墨发被王生玩弄在手掌中,很快成了一个漂亮的髻,赵阿蛮只觉得嘴里泛酸。   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王琪对着赵阿蛮道:“阿蛮,王生会回来住几天,回府之后,你好好读书,照顾好书房就可以了,这几日就不用跟着我伺候了。”   “是,公子。”虽然短时间内不用面对王琪正好可以缓解他的尴尬,但此时的赵阿蛮却十分的不情愿。   王生道:“我伺候少爷用膳,你把这里收拾一下。”说完便跟着王琪出去了。   “是。”看着两人一起离去的背影,赵阿蛮心里越来越不痛快了。   床上的被褥非常凌乱,虽然知道两人不会发生什么事,但昨夜的画面还是狠狠的在赵阿蛮眼前滚过。他连忙摇了摇头,试图将那些不可描述的梦境从脑子里剜除。   接下来的几天,王生又开始和王琪同进同出了,赵阿蛮退居书房的二线,整日读书识字,日子倒是轻松愉快。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赵阿蛮却做不到从前的心如止水了,他的眼睛总是不自觉的追随着王琪的身影,连跟在王琪旁边的王生也莫名其妙的觉得碍眼。   此刻的王琪却没有注意自己书童的那点小变化,眼下他忙着的却是另一件大事。   “得少爷的吩咐,小的一早也在梨花苑那边安插了几个我们的人。可惜时间太短,他们都在外面打扫,还混不到近身伺候的地步,能得到的消息也不多。”王生一边给王琪倒上茶,一边道。   王琪点了点头,赞许道:“这么短的时间,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们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他们知道的都是一些面皮子上的事。”王生道:“自从贾富贵死后,贾氏便失了二少爷的欢心。可是前不久,不知道贾氏使了什么花招,二少爷倒是隔三差五的去她房里,还经常带着她出去应酬,连二少奶奶都奈何不得。”   王琪心道,贾敏儿虽颇有姿色,却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相反,她出身低贱,又无子女傍身,能屡次博得王隆的欢心,并宠爱有加,可见心机手腕都不容小觑。   “这段时间,我们东苑这边可有人和梨花苑接触甚密?”王琪问。   王生不以为意的道:“东苑这边和他们有联系的,就只有进宝和张旺。外人虽然不知道他们俩是二少爷的人,但我们东苑的人谁还不知道他俩的底细呀。少爷放心,小的一早派人留意着他们俩呢,东苑里的任何事都不会让他们插手。”   “这二人最近可有什么异常?”王琪不敢掉以轻心。   王生想了想,道:“最近这段时间,张旺倒是往梨花苑跑的更勤了,还偷偷的送了好些东西过去。小的也派人查了,他送的东西都是些点心水果,或胭脂水粉一类的,估计是看上梨花苑的哪个丫头,讨好人家用的。也有可能是用讨好丫头的名义打掩护,跟二少爷通风报信呢。不过少爷放心,玲珑斋的事,小的一律没往东苑传,张旺他探听不了什么。”   “这倒是奇怪了,比起张旺,进宝不是更得王隆信任吗?张旺怎么反而往梨花苑跑的勤了。”王琪不解的道。   王生不屑的道:“从前还遮遮掩掩的,现在倒是正大光明了。听说,张旺在外面逢人就夸,说自己是王家大少爷身边最得力的人,在我们东苑,除了小的就是他最大。这人的脸皮也真够厚的,偏偏外面还真有人信。”   张旺这人贪财好色,好吃懒做,脑子也不是十分活络,但却是个喜欢占便宜的。没有三分利,绝对不会早起。不说王隆,换了他也会更器重比较会来事的进宝。   虽然不知道王隆为什么忽然宠信张旺,但王琪似乎已经抓住了问题的关节。   上一世,贾敏儿借着失宠,趁机在他面前装可怜,成功博得他的同情。也怪他当年心软好骗,听贾敏儿说受薛氏苛责,整日缺衣少食,家里父母生病也无钱看病,便偷偷送了几回银子,还送了些衣料给她做衣裳。可惜到了最后,这些好心送去的东西,反而成了他对贾敏儿图谋不轨的罪证。   没过多久,王李氏在家摆了一桌私宴,宴请了马县令一家。他被王隆和马元才合伙多灌了几杯,醉的不省人事。等被人用冷水泼醒以后,就成了非礼贾敏儿未遂的禽兽,衣衫不整头破血流的跪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人不齿。“细审”之下,以往对贾敏儿所有的好心都成了别有居心,所有的同情都成了恬不知耻的献媚和纠缠。   王琪清楚的记得,五花大绑的他跪在王李氏、王烽和马县令等一干人面前,眼睁睁的看着贾敏儿梨花带雨的诉说着那些无中生有之事。说他是如何威胁纠缠,自己迫于无奈才答应和他私底下见面,试图把话说清楚。谁知他却趁着醉酒□□。自己百般挣扎,万般无奈之下拿花瓶将他砸晕才幸免于难。   贾敏儿说的言真意切,中间好几次差点以头撞柱殉了清白,哭的几乎晕死过去,惹得听众义愤填膺,王隆更是险些冲上来要和他拼命。看着这些人,王琪只觉得齿冷心寒。   如今,他没有中贾敏儿的美人计,也没有和她有任何牵扯,王隆他们倒是想了一出好计策,用张旺假借他的名义给贾敏儿送东西,然后造谣生事。   “少爷?少爷?”王生的声音打断了王琪的沉思。   见王琪脸色不善,王生小心道:“少爷若是觉得张旺有问题,小的严禁他往梨花苑跑就是了。”   “张旺这样多长时间了?”王琪问。   王生想了想,才道:“也得快一个月了吧。”   王琪细算了一下,上次贾敏儿和他搭讪未果,应该也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了。显然是见他没有入瓮,又防他们防的甚严,便让张旺出面混淆视听。   “既然已经送了一个月了,现在让他停了反而会打草惊蛇。”王琪道:“这几日你多留意着他们两个就行了。”   “是,小的一定会多留意他们的。”王生道。   此时,门外有侍从道:“大少爷,王大总管求见。”   “王梁,他来干什么?”王梁是王烽的人,对王烽忠心不二马首是瞻,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   王琪放下手中的茶盅,和王生对视了一眼,这才道:“请他进来。”   --------------------   作者有话要说:   3月13号上映一部韩剧,《王国》第二季,一次性放完全6集,是韩国古代的宫斗和丧尸片。第一季我已经看了,非常好看,有兴趣的小天使可以看看。 第59章 庆功   “老奴给大少爷请安。”王梁给王琪行了礼,这才道:“老夫人说,大少爷的玲珑斋成功在京城开业,给我们王家争了光,一定要庆贺一下。大后天是个初一,老夫人想要在府里设宴,宴请县里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也可以趁这个机会笼络一下商场上的权贵,为少爷的以后铺路。”   “来了。”王琪心中冷笑,若说刚刚的一切有可能是他的猜测,那如今,这猜测九成已经变真了。   王李氏大半辈子都忙着煽风点火,造谣生事,什么时候管过生意上的事?更不可能好心为他打算。   知道这肯定是王隆的主意,王琪心中有了计量,嘴上不动声色的道:“奶奶有心了。只是我一向不喜欢热闹,也不擅饮酒,有劳梁伯告诉奶奶,还是免了吧。”   王梁笑道:“老夫人为了给大少爷一个惊喜,已经准备了好些天了。再说,请的这些人都是县里生意场上的人,对大少爷以后的生意多少都有帮助。况且现在请帖已经发出去了,用的还是大少爷的名义,若是反悔,怕是有损大少爷的名声。”   “既如此,那就多谢奶奶的好意了。下月初一,我一定过去。”知道推脱不掉,浅让了一下,王琪也就接着了。   将王梁打发走,王生好奇道:“因着玲珑斋的事,老夫人恼怒您比二少爷出息,每天对您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怎么可能忽然这么好心给您办庆功宴?”   王琪道:“你也看出来不对劲了。去打听打听,看看奶奶都是请了些什么人,又准备在哪里设宴?”   “既是为您庆功,宴席肯定设在东苑,再不济也会设在正厅的大堂里,那里宽敞,也方便请戏班子助兴,除了这两个地方,还能设在哪里?”王生不解道。   王琪道:“那也未必,你先去打听打听吧。”   王生将信将疑的下去了,却是怒气冲冲的回来了。   “说什么给少爷庆功,却把宴席设在了梨花苑的金光阁里。请来的倒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还不是交给二少爷招呼。依小的看,老夫人分明就是打着少爷的幌子为二少爷拉拢人心。”王生愤愤不平的道。   上一世,王隆就将宴席设在了金光阁内,从那里回东苑,要经过一个风花阁的地方。风花阁是梨花苑和东苑接壤的地方,很是僻静。王隆他们就是把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他带到了那里,污蔑他把贾敏儿约来用强。   王琪心里有了谱,嘴上不以为意道:“你早就知道祖母是如何待我的,又何必生这种闲气?既然王隆想要忙活,让他忙便是。打杂跑腿的闲事都让王隆干了,我们乐得吃个现成的。”   王生一想,也有道理,便不多做计较了。   又嘱咐了王生几句,王琪便让他下去忙了。王生走后,王琪起身去了书房。   赵阿蛮正在书房中习字,见到王琪,又是惊讶又是欢喜。最近这段时间,王琪虽然在府中,但仿佛一直在忙,很少踏进书房。   “公子今日是想练字还是作画?”伺候王琪坐下,赵阿蛮压抑住内心涌上来的欣喜,忙着理纸研磨。   “写几个字吧。一段时间没动笔了,还真有些想。”王琪接过赵阿蛮递过来的笔,不动声色的问:“最近你在书房里,没人打扰吧。”   “除了王生大哥和奶奶,我在东苑没几个熟人,奶奶一直在玲珑斋,王生大哥又忙,当然没有人会来打扰我。”赵阿蛮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哦,前几日,进宝大哥倒是经常来找我。说是想要一些少爷写废了的诗词,带回去给家里的侄子当字帖临。”   王琪握笔的手一顿,“你给他了?”   “没经公子同意,小的自然不敢做主。”赵阿蛮熟练的将纸铺好,又用纸镇压上,“我告诉进宝最近少爷没空来书房,没有现成的,所以不能给他。”   上一世,贾敏儿倒是正大光明的给他要过字。说是想请他写几首情诗,也好用来讨好王隆。古有司马相如为陈阿娇作《长门赋》换取汉武帝的垂怜,贾敏儿如此也无可厚非。虽然佳人索要诗句是为了讨好别人,但王琪还是忍着心痛为她写了几首。结果可想而知,那些诗自然成了他纠缠贾敏儿的证据,被王李氏直接甩在脸上。   如今进宝找赵阿蛮索要他写的诗词,八成也是抱了栽赃嫁祸的心吧。王琪轻蔑的一笑,对着赵阿蛮道:“听说进宝的父母体弱,哥哥早逝,嫂子也改嫁了,只留下一个侄子,孤苦无依。一家人全靠进宝养着,也是不容易。既然他侄子想要练字,你找些字帖,抽空给进宝送过去吧。”   “是,公子。”赵阿蛮心情大好。   他自己就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知道想要上学又没钱读书的悲苦心情,是以对进宝的侄子有几分同病相怜之感,可惜自己都是自顾不暇,自然帮不了什么忙。如今见王琪愿意帮忙,赵阿蛮当然高兴。   王琪在腹中酝酿了一番,在纸上一蹴而就,一首缠绵悱恻的词便写好了。写好这一张之后,王琪又写了几首诗。   写了不到半个时辰,王琪低头看着自己写下的字,有些不满意,道:“这些都写废了,拿去扔了吧。”说完便起身离去。   没想到他那么快就走了,赵阿蛮看了看纸上的字,不由得笑出了声。   王琪写的第一首诗是陆游的《钗头凤》,这首诗表达的是词人对被迫分离的爱人惋惜愁苦而又难以言喻的凄楚痴情。全诗感情真挚,催人泪下,算的上是一首千古绝唱。只是用这么“东倒西歪”的字写出来,难免十分煞风景。难怪王琪走的那么快,可能也觉得这字不堪入目吧。   赵阿蛮拿着这些字和王琪原来写的字对比了一下,心道:“还真不像是同一个人写的。”   不过王琪毕竟是王琪,就算这字写的差强人意,也比普通人写的好看。赵阿蛮只当王琪心情不好,无心写字,也没多想。把字收了,便想着打扫书房的时候一起扔出去。   在书房里读了会书,赵阿蛮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开始打扫书房。   将桌椅擦了,又把地扫了,赵阿蛮这才拿着王琪写废的字出门。谁知他这边刚出去,迎面就和进宝撞了个正着。   进宝得了王隆的吩咐,必须拿到王琪的字迹,而且是越多越好。可书房不是他这种人能进的,平时没人的时候又上了锁,连溜进去的机会都没有。进宝本以为赵阿蛮那个半大小孩是个好哄的,没准能给他几张王琪写的字,可惜这小孩办事板板正正,一点都不知道变通。磨了好几日,竟然一点收获都没有。没办法,进宝只能每天都过来碰运气。   今日得知王琪进了书房,进宝一早便赶过来守株待兔。   看见赵阿蛮胳膊下面夹着的一沓纸,数量还不小,进宝眼睛一亮,忙道:“阿蛮兄弟这是去干什么?”   “刚刚打扫完书房,正准备把这些扔了。”赵阿蛮笑道。   “今天少爷去书房了?”进宝明知故问。   赵阿蛮不疑有他,老实道:“嗯,写了几张字,不过少爷都不满意,让我拿出去扔了。对了,少爷还让我找几本字帖给你带回家去给孩子临。”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进宝顺势拿过赵阿蛮手中的一沓纸,道:“你可是帮了哥哥大忙了,多谢,多谢。我替你把这些扔了吧,你就不用跑了。”   “不用,这些又不重。”赵阿蛮道。   进宝拱手道:“阿蛮兄弟帮了我的忙,这些不过是顺手的事,你就不用和我客气了。”   反正也不是多重的活,见他十分热心,赵阿蛮索性也就由着他了。   见赵阿蛮松了口,进宝大喜,拿着纸匆忙离去,丝毫没有提字帖的事。赵阿蛮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有些不对劲。   将一沓纸交给王隆,进宝知道自己立了功,也不急着走。   王隆果真很高兴,道:“没有惹人怀疑吧。”   “没有。”进宝连忙道:“是大少爷的书童准备把这些扔了,小的顺手拾回来的。”   随手赏了进宝几两碎银,王隆满意道:“这事你办的不错。”   “为二爷办事是应该的。”进宝收了银子,笑的无比谄媚,“不过小的不明白,二爷为什么非得要拿大少爷的字呢?”   “你不懂。”王隆随手翻看着手里的字,道:“像大哥这种书呆子,最喜欢舞文弄墨,他若是对贾敏儿旧情难忘,不送几首诗词讨好实在说不过去。有了这些,更能让人信服。”   “还是二爷想的周到,但是……”进宝小心的道:“小的虽然识字不多,但也知道诗词分很多种。大少爷写的诗虽然多,但未必适合。”   王隆笑道:“所以我让你多拿些,若是有合适的诗更好,若没有,就从这些字里面拼凑一首。反正不需要长,只要有情就行了。”   “二爷真是智谋高深,小的是比不过。”进宝笑着拍马屁。   王隆翻诗的手一顿,随即眉开眼笑,“还真找到了。这首诗看起来够酸的,还叫什么《钗头凤》,一看就和女人有关。你去找个读书的人问问,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   “是,小的这就去办。”进宝恭敬的道。   王隆嘱咐道:“记住,嘴要严一些,不要走漏了风声。”   “二爷放心。”进宝拿了字,一溜烟跑了。   王隆心情很好,十分惬意的端起茶盅,心道:“想什么来什么,真是老天爷都帮忙。看来,这次的计划一定天衣无缝。”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还有两更,继续O(∩_∩)O 第60章 席筵   今天天气不错,街上的人也多。王生手里提着各种礼盒,艰难的跟在王琪后面。   “少爷,您买那么多东西干什么?”王生不解的问。   王琪道:“送礼呀。”   “送礼?”王生更加糊涂了,“您给谁送礼?”   王琪笑道:“奶奶为了给我庆功,请了县里那么多大人物,我总得有所表示才行。”   “那倒是。”王生看了看手里的礼盒,道:“可这些都是小东西,未必能入得了那些大人物的眼呀。”   王琪回头看了他一眼,道:“谁说这些东西是送给那些大人物的?”   “啊,那是送给谁?”王生彻底糊涂了。   王琪道:“那些大人物们的礼,二弟肯定早就备好了。我们这些,自然是送给大人物身边的仆役和小厮。”   “送给那些小厮?少爷,小的真的不明白,送给他们干什么?”王生虚心的请教。   王琪道:“他们在梨花苑设大宴的时候,你可以在我们东苑摆一桌小宴,招待这些小厮和仆役。”   “这倒是不难。”王生道:“可是少爷,你为什么要请他们?”   王琪道:“这些人能够成为大人物身边的人,肯定有些本事,若是能笼络住他们,就能掌握那些大人物的动向。若日后有什么事求他们主子,有他们搭桥牵线,也能省很多事。”   “还是少爷思虑周全。”王生只觉得受益良多。   王琪继续道:“再说,我让你宴请他们,还有别的计划。”   “什么计划?”王生虚心道。   王琪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道:“回府之后告诉你。”   知道王琪肯定有打算,王生也没有追问。   回了府,在正厅里坐下,又遣走其他人,王琪这才问:“昨日我赏给张旺的那几盒点心,他是怎么处理的?”   “有一盒送去了梨花苑,而且送进了贾氏的房。”王生道:“听说,那盒点心被二少爷的另一个侍妾瞧见了,追问由来,贾氏却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王生不禁担忧,“少爷,您既然知道了二少爷的计划,咱不着他的道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这样主动送上去?我们玲珑斋的点心本就抢手,连县太爷都排不上号。那点心虽是您赏给张旺的,但说出去谁会信呀。万一张旺一口咬定那点心就是您让他送给贾氏的,我们岂不是有理也说不清?”   “我不能总是一味的自保,也要适时反击才行。不然,躲得过这次,未必能躲得过下一次呀。”王琪道:“只有让他们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才会掉以轻心。”   王生叹了口气,“这倒是。可是二爷和贾氏他们又毒又下作,小的是怕咱们给他们下套不成,反被他们坑了。”   “你放心,只要按着我的计划来,一定不会有事。”   见王琪气定神闲,王生顿时安心不少。   “对了,进宝呢?”王琪问。   王生道:“少爷放心,我一早就给他安排了活,不会让他闲着的。”   此时的进宝苦着脸擦拭着回廊的每一个镂空的栏杆,虽然天已经很冷了,但他依然热了一身的汗。   “进宝大哥。”   听见有人叫他,进宝直起了累垮了的腰,回头一看,竟然是赵阿蛮。   “进宝大哥,你忙什么呢?”赵阿蛮看着进宝一身狼狈的样子,不由的问。   进宝心里已经把王生骂了个狗血喷头,脸上却不敢显露出来,他指了指栏杆,道:“小王总管吩咐我擦这些,马上就干完了。阿蛮兄弟,你找我有什么事?”   “哦,我来给你送字帖。”赵阿蛮道。   “字帖?你给我字帖干什么?”进宝心中一沉,这难道又是王生想出来整他的新招?还别说,若只是干点活倒还好,若是拿笔写字,比杀了他都痛苦。   赵阿蛮心中虽疑,面上还是笑道:“你忘了,你之前不是想找少爷的字给侄儿练吗?少爷特地让我给你找了几本字帖给你,都是刚入门的字,比较容易上手。”   “哦哦,一忙,忘了。”进宝当然不敢说给侄儿练字什么的都是临时想出来的幌子,任务完成后早就被他忘得一干二净了。他侄儿刚满两岁,连饭碗都端不稳,话还说不利索,怎么可能提笔写字。   为了掩饰刚刚露出的马脚,进宝接了字帖,煽情道:“我侄儿一直想上学,可我们这种人家,哪儿上的起私塾呀!好在侄儿懂事,只给我要些字比着临。哎,我那哥哥去的早,嫂子又抛下侄儿改嫁了,这孩子可怜呀,这点小小的要求,我怎么忍心不满足他?”   这话虽是为了转移赵阿蛮的注意,但也有几分真心。进宝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却是个孝子,对侄儿也十分关爱。他爹娘身体不好,干不了活,侄儿年纪又小,家里用钱的地方很多。进宝之所以投靠王隆,夹在王家兄弟之间拼死拼活的过日子,无非就是想多挣些银子养活一家子人,让爹娘和侄儿的日子好过些。   赵阿蛮对这种“真情实感”最没有抵抗力,见进宝眼中微湿,立马将刚刚那点疑心抛开了。   “进宝大哥,小弟不才,跟着少爷认了几天的字,若是大哥不嫌弃,小弟可以教你侄儿认字。”赵阿蛮道。   进宝自然不会真的让他教侄儿认字,眼见赵阿蛮说的认真,只能客套道:“那就多谢阿蛮兄弟了。”   两人身后,几只鸽子飞了过来,悠闲的在庭院中觅食,享受这难得清静的时光,丝毫不知道随之而来的狂风暴雨。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便到了初一。   王琪的庆功宴在梨花苑的金光阁如期举行。席间自然是觥筹交错,宾客如云。王家为了助兴,特地请了平遥县里最有名的戏班子搭台,还花重金请了红袖添香中的舞女歌舞助兴。   “大哥,王生怎么没有过来伺候你呀?”王隆看着王琪身边的赵阿蛮,笑着问。   王琪道:“王生还有事,没有过来。”   “大少爷看众位客人带来的随从有些多,便让王生在东苑里开了一桌宴,招呼他们了。”赵全笑道。   “还是大哥有心。”梨花苑招待贵人,东苑招待下人,王隆对这个安排十分满意。他笑了笑,也没深究。不管怎么说,支走一个半大孩子可比王生那个滑头好办多了。看来,今天晚上的事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大哥,我敬你一杯。”王隆拿起酒杯,对着王琪道。   “好。”王琪也不推辞,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眼见王琪喝酒喝的干脆,王隆更加高兴,连忙给几个狐朋狗友使眼色。   几人会意,统统举起了酒杯,挨个给王琪敬酒。   王琪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恍惚间不知过了多久,正当众宾客推杯换盏,气氛正酣之时,一声凄厉的女声忽然划破长空。   “二少爷,不好了,不好了。”   这声音太过于刺耳,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伸着脖子望向厅外。   只见一个丫头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在众人中准确无误的找了个王隆,一下子扑到他面前,哭道:“二少爷,有人非礼贾姨娘,姨娘她……您快去看看吧。”   乍一听到这劲爆的消息,整个厅里顿时炸了锅。有人兴奋,有人不耻,还有人跃跃欲试,试图跟过去看看。   王琪早就被自己灌醉扶下去休息了,王隆看了一眼王琪空了的座位,心中得意的一笑,脸上却惊慌失措的道:“大家稍安勿躁,我去去就回。”   留下王梁安抚众人,王隆走到马大人身边,道:“马大人,家门不幸,出了这等丑事。如今父亲不在,兄长也不胜酒力回去歇了。祖母年岁大了,万不可操劳过度。马大人既是县里的父母官,又是王家的至交好友。晚辈年幼,希望马大人能同晚辈同去看看,也好主持公道。”   马县令有些犹豫,这种事毕竟是丑闻一件,若是真的,行凶之人虽然最大恶极,但直接关系倒主人家的脸面。若是主人家不想追究,做县令的也可以睁只眼闭只眼,让他们自己私下处理了。只要不出人命,一切都好说。   胡师爷低声对马县令道:“二公子既然这样说了,就是不想纵容了那个胆大包天的恶徒。太爷还是过去看看吧。学生听那丫鬟的叫唤声里满是惊恐,估计十分严重。若是出了人命,衙门势必也得插手。”   因着马元才招妓的事,马县令认定是王家人怂恿,心中有气,但是碍着王耀的官位,他也没敢在明面上撕和王家破脸,两家的关系却没有之前那么近了。   王隆自然知道这些变化,他相信,若是王家人犯事儿,马县令也不会过分维护,说不定他还盼着王家有人落他手里呢。   果然,马县令对王隆道:“头前引路。”   王隆带着马县令等人到了梨花苑的风花阁,看见的便是五花大绑躺在地上的张旺和梨花苑的一众打手和小厮。   此刻,张旺衣衫不整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晕了过去。   左右没有看见王琪的身影,也没有看到进宝,王隆心中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忙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次,薛财立了大功,因此分外得意。他指着地上的张旺道:“二爷,这个奴才好大的狗胆,居然敢非礼贾姨娘,被小的们当场拿下。这贼人真是贼性不改,被抓了个正着还不知悔改,反而口出恶言。小的不能由着他胡说八道毁了二爷的声誉,只能将他打晕绑起来,等着二爷发落。”   “怎么会这样?”看着昏迷不醒的张旺,王隆不敢置信道。   --------------------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还有一更,不要忘了看噢 第61章 侵犯   “怎么会这样?”王隆不敢置信。   见王隆一脸的茫然,以为他被气坏了,薛财忙道:“二爷,知人知面不知心。小的早就听说张旺这人不是东西,这种事,他干的出来。”   薛财不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却和张旺进宝有嫌隙,早就看两人不顺眼了。趁这个机会,连忙给他们上眼药。   王隆自然知道张旺是什么样的人,可眼前的场景却是他意想不到的。   其实,王隆早就和贾敏儿、张旺和进宝商量好,一起嫁祸王琪。首先,由他将王琪灌醉,然后支走王琪身边的人。然后让进宝和张旺把王琪弄到风花阁,造成醉后侵犯贾敏儿的假象。薛财虽不知道实情,却是他事先安排在风花阁附近的,只等张旺和进宝安排好去惊动薛财,他便能立马将王琪擒住,人赃并获。   可是事情的结果为什么和他预想的不一样?   此时的张旺昏迷不醒,自然问不出什么,进宝和贾敏儿又不在,王隆只能看向贾敏儿的丫头春茶。   接收到王隆的眼神,春茶连忙跪下,声泪齐下道:“二少爷,今儿是初一,我们姨娘想去佛香阁给二少爷祈福,便让奴婢去准备用的东西。谁知等奴婢回来,就听说姨娘出了事。”   打量了一下风花阁,里面甚是简陋,不像是个正经居住的地方,马县令问:“这里是那位贾姨娘的房间吗?”   闻声赶来的薛氏忙道:“不是,这里只是一个空着的阁子,因为比较偏远,所以没人愿意来这里住。”   王隆不悦的看了薛氏一眼,示意她不要多说话。可惜薛氏正乐呵呵的看贾敏儿笑话,愣是没看见。   “这里既不是那位贾姨娘的住处,这三更半夜的,她支开丫头,自己一个人来这里干什么?”朱师爷不解道。   这话一出,立刻引起众人的疑虑,王隆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偏偏薛氏看不懂眼力价,嫌事情闹得不够大,笑着道:“妹妹来这里,不会是和什么人约好了吧。”   若是事情按着原计划进行,王隆肯定觉得薛氏很会说话。可如今却只想堵了薛氏的那张臭嘴。   王隆干着急,又不好直接冲着薛氏发火,只能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在这里啰嗦什么,福儿还小,你赶快回去看着他,这里不用你忙了。”   薛氏好不容易逮住贾敏儿出事的机会,自然不舍得离开,“相公,妾身怎么说都是梨花苑的当家主母,如今妹妹出了那么大的事,妾身怎能不管?”   王隆只想一巴掌把这个大睁着眼睛看笑话的女人当场抽死,偏偏当着众人的面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憋着。   “这几日,姨娘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东苑的人一直偷偷给姨娘送东西,姨娘非常烦恼,推了好几次,可还是有东西送过来。前些日子,他们还给姨娘送了一封信。姨娘看后,心情更加不好了。一直想着找机会和那人说清楚,让他不要纠缠了。”春茶哭道。   马县令连忙道:“看来,是有人骚扰贾氏呀。那封信可还在?”   “在奴婢这里,姨娘让奴婢把这东西烧了,奴婢一忙,就忘了。”春茶连忙把事先准备好的东西从袖中拿出来。   看着纸上写的《钗头凤》,胡师爷抚了抚下巴上的山羊胡道:“果真有人对贾姨娘别有用心呀。”   “给贾姨娘送东西的是谁?”马县令沉声问。   春茶忙道:“是东苑的张旺。”   王隆闭了闭眼,只觉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怕知道这事的人太多反而坏了事,便没有告诉春茶具体计划,但今番春茶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贾敏儿一早教好的。春茶只知道,若是听到动静,便按照事先说好的做,谁承想这“动静”却不是他们想要的。   春茶的表现确实无懈可击,可惜事情有变。若今天抓到的是王琪,春茶说出这番话之后,马县令铁定将张旺抓来讯问。只要张旺一口咬定是受了王琪的吩咐给贾敏儿送东西,并作证王琪对贾敏儿难以忘怀,加上捉奸在床的“事实”,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坐实了王琪的罪名。可如今……   “晚辈虽然读书不多,可也知道这首《钗头凤》表达的是男子对女子旧情难忘。张旺是东苑的仆役,和贾氏接触不多,他们之间又怎么可能有旧情呢?”王隆试着将歪了的路往回扯,“再说,张旺是个粗人,能认识字就不错了,哪懂得这些诗词之类的。”   薛氏却自作聪明道:“这可不好说,妹妹在嫁入王家之前,可是在戏园子里唱戏的,见的人多了。没准张旺去戏园子听戏的时候,便对妹妹不安好心了。至于诗词,估计是张旺找人代写的,正是因为不懂,所以才写的牛头不对马嘴。”   如果有把刀,薛氏已经被刮成人干了。王隆花了全身的力气,才压住给薛氏一巴掌的冲动,他狠狠的瞪了那个洋洋自得的女人一眼,转过头不说话。   “不知那位贾姨娘现在何处?”马县令道。   听他提起贾敏儿,薛氏忙拭了拭眼角不存在的泪,装作无比伤心的道:“妹妹她遭了那么大得罪,受了惊吓昏死过去了。妾身已经派人把她送回房了,也请了郎中,请马大人不用担心。”   “既如此,等贾氏清醒后再来问话。先把这个张旺押回去审问。”马县令道。   王家的小厮依言将昏迷的张旺提去了衙门。   马县令对王隆道:“贤侄放心,本官一定给你个公道。若这个张旺真的这般恶劣,本官必定依法处置。”   王隆心中苦,面上还得道:“多谢马大人。”   弄了这一出,打乱了所有的计划,王隆也顾不得支应那些问东问西的宾客,连面都没有露,只是匆匆吩咐王梁和赵全将所有人送走。   耐着性子打发了王李氏和朱氏那边派来的人,王隆这才得空消停了下来。   屁股刚刚贴到板凳上,还没来及喘口气,薛氏便不识好歹的凑上来,幸灾乐祸的道:“妾身知道现在说这事不合适,可是妹妹已经被张旺玷污了,继续留在府里实在不合适。为了相公的名声和我们王家的清誉,我们还是要早作打算。”   听了这话,王隆窝了一肚子的火终于爆发了。   将薛氏狠抽了一顿,令她在屋里闭门思过,王隆这才把薛财招来,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抓住张旺的?”   薛财虽然不明所以,还是老实道:“是几个小厮说看见风花阁那边有人在非礼女人,小的不敢怠慢,便带人过去了。进去一看,正巧撞见张旺那个畜牲正对贾姨娘用强。”   想到贾敏儿被张旺压在身下侵犯时那弱柳娇花的样子,薛财忽然一阵心猿意马。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连忙收回的歪了的神思,小心的看了王隆一眼,见王隆没有发现他的异常,这才松了口气。   “来通知你的小厮是谁?”问题就出在这几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厮身上,王隆立马抓到问题的关节,忙问。   薛财想了想,脸上也是一阵茫然:“这个,看着都挺面生的,好像在府里没有见过。他们身上穿的衣裳也都不一样,可能是府里客人身边的小厮吧。当时事发突然,加上少爷又让小的多留意风花阁的动静,小的没多想就去了。”   听了这话,王隆不由陷入了沉思。   若真是府内客人身边的小厮,那就更奇怪了。他选在风花阁,就是知道那里僻静,不会有人去。为保万一,他还把梨花苑大部分仆役都调去金光阁伺候,只留了薛财那队负责捉奸。害怕薛财他们听见动静提前赶过去坏了大事,他还煞费苦心的把他们安排在了恰到好处的位置。既不会离风花阁太远,也不会太近。只等进宝他们收拾妥当之后惊动他们去抓人。好好的,那帮客人的小厮跑风花阁干什么去了?   今晚的事情实在太诡异了,已经偏离了他的计划。王隆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差错到底出在了那里。见薛财这里实在问不出什么,贾敏儿那里疯疯癫癫的,进宝又始终不见人影。王隆无奈,只能暂时做罢。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第二日一早,王家二少爷的侍妾和府中小厮的丑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的。   有人说,是府里的小厮垂涎贾氏的美貌,趁着喝醉酒把人强了。有人说是贾氏一早便和那小厮有私情,不过是在欢好的时候被抓了个正着。更多的人则是把两人被抓包时正干着那档子事描绘的香艳异常,就像亲眼见过的一样。   不管外边的说法如何,贾敏儿本就不好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那顶绿帽子也已经结结实实的砸在了王隆头上,他的脸算是丢了个彻底。   这些传言薛财自然一早就听说了,吓得腿肚子打颤。   “二爷,小的可以保证,昨夜的事,小的是打死都没有往外说呀。跟着的那群小厮,小的也都叮嘱过了。”薛财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道。   “行了,行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王隆只觉得头疼欲裂。   昨日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春茶跑去金光阁,就是准备把这事闹大。谁承想棋差一招,不然今日满大街流传的,就是王琪如何的禽兽不如了。   王隆这边正焦头烂额,赵全慌忙过来禀报:“二爷,衙门里的朱师爷来了。”   “他来干什么?”王隆只觉得心累,但人家毕竟是衙门中的人,少不了还得应承着。   朱师爷也不啰嗦,一进门便遣走了所有的侍从。   王隆见他脸色严肃,知道一定来着不善,更加不敢怠慢。   等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后,朱师爷才缓声道:“张旺已经醒了,经县里的郎中查验,他昨日之所以发狂,是因为服了大量春/药的缘故。”   “春……药?”王隆只觉得眼皮子一跳,就听朱师爷继续道:“不错,而且分量很大。张旺清醒之后,马大人已经审了,只是他的说辞却有些骇人听闻。”   难道张旺竟然敢把实情说出来?王隆心口狂跳,“他……他说了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欲知后事,请听下回分解O(∩_∩)O~ 第62章 丑事   将王隆的惊慌失措看在眼里,朱师爷心中已经有了几分计较,面上扔不动声色的道:“张旺说,他是听了二少爷的吩咐侵犯两人贾氏,然后嫁祸到府上大少爷身上……”   听到这里,王隆已经绷紧了神经,连额头都隐隐渗出些冷汗。   “……这事本来计划的好好的,谁知道却出了差错,还没等张旺去惊动府上的下人,他们却提前来了。”朱师爷的眼睛像钩子一样,勾着王隆的神经。   王隆只觉得心就要跳出了嗓子眼,嘴上还是佯装淡定道:“朱师爷,张旺那厮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丑事,被抓个人赃并获,他说的话能信吗?”   “话是不错,不过昨夜在下也亲眼看见了,二少爷确实不断给大公子敬酒,直到他醉了被人扶回去。若二少爷真想趁着这个当口嫁祸大公子,也不是做不了手脚。”朱师爷看着王隆难看的脸,稍微顿了一下,又转而道:“但是二少爷说的也有道理,张旺自知罪责难逃,为了脱罪什么话都说的出口。谨慎起见,还是请二少爷将贾姨娘请出来,也好对一对供词。看看昨夜是谁约她出来的,若张旺真是罪魁,太爷一定秉公处置。”   贾敏儿此时精神状态极差,难免会说漏了嘴。王隆自然不敢让朱师爷见她,忙道:“敏儿受了惊吓,现在都还未醒。若她醒了,在下一定亲自送她去衙门指证张旺。”   想到贾敏儿的情况,朱师爷也没有继续坚持,他站起身道:“既如此,在下就先告辞了。”   “我送您。”王隆松了口气,连忙起身相送。   朱师爷走了几步,忽然转过头道:“府上的大少爷可还好?”   “大哥昨夜宿醉,现在还没起。”王隆见他提起王琪,连忙小心道。   朱师爷点了点头,接着道:“王大公子原本一直籍籍无名,冷不丁的忽然发家,二公子这心里,恐怕也不痛快吧。”   “这……”王隆只觉得心里的弦绷得贼紧,似乎马上就要断了。   此时,另一个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朱师爷这是什么话,生意场上有起有落都是常有的事。我们王家做了几十年的生意,二少爷一直跟在二老爷身边,见识了很多大场面,如今早已独当一面。若是连这点气度都没有,以后还怎么继承家业?”   这话恰到好处的解了王隆的围。   “不错,不错。”王隆忙道:“大哥虽然赚了些钱,但在我们王家人看来,不过是无聊时的消遣,和家里的老本行还是不能比,我又有什么不痛快的。”   朱师爷先是看了王梁一眼,然后又看着王隆,表情玩味,直把他看的冷汗差点流下来。   害怕拖得越久自己露的破绽越多,王隆忙道:“梁伯,你帮我送朱师爷出去。”   “是,朱师爷请。”王梁道。   朱师爷笑了一声,道:“既如此,在下就告辞了。”   “您慢走。”王隆赔笑着道。   送走了这尊瘟神,王隆遣走了所有人,把自己关在屋里,急的坐立不安。   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王隆气急,随手将桌上的茶盅砸向门口,大骂:“都他妈的给我滚出去。”   门外的人安静了一会,却擅自推门进来了。   王隆正想破口大骂,却见进门的是王梁。   “二少爷心情不好呀。”王梁招呼几个丫鬟将地上的茶盅碎片收拾了,才缓声道。   王梁跟了王烽那么多年,也算看着王隆长大的。刚刚又帮他解了围,王隆少不了要给王梁几分面子,因此也不会像对其他奴婢一样大声呵斥他。   “出了这样的丑事,我能不心烦吗?”王隆没好气的道。   王梁浑浊的老眼底下满是清明,看着丫鬟收拾好,又让她们给王隆换上新茶,王梁这才将所有人打发出去,道:“老奴已经派人去县衙打探过了,听说,张旺招认他做的一切都是受二爷指使的,目的就是为了嫁祸到大少爷身上。”   “他胡说,我为什么要这样做?”王隆咬死不认。   王梁走到王隆旁边的板凳上坐下,道:“不管他是不是胡说,反正事情已经出了,这种说法也传出去了。我能打听的到,大少爷那边也能打听出来。”   “就算他能打听出来又能怎么样?反正没有证据,他还能拿我怎么样?”王隆死鸭子嘴硬。   王梁终于看向王隆,严肃道:“二少爷以为,现在的大少爷还和以前一样吗?”   听了这话,王隆立马警觉道:“梁伯,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若您可以设计大少爷,那他未必不能反过来算计您。现在出了这种事,不管和您有没有关系,张旺都已经把您扯进来了。此时就算大少爷什么都不做,光是善后也够您忙的。若大少爷在背后再推一把,事情又会到哪种田地呢?”王梁低声道。   这事本就是王隆设计的,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已经让他欲哭无泪,想到王琪还有可能利用此事反将他一军,更加让他心烦意乱。   好汉不吃眼前亏,知道王梁为人处事十分老辣,处理这种事绝对比自己在行。王隆连忙放软了语气,好声道:“梁伯,那您说我该怎么办?”   “这事若是搁以前倒还好说,可如今却对二少爷极为不利。”王梁叹了口气:“因着马家大公子的事,马大人本就和二少爷有些嫌隙。若不是看着三老爷和我们王家财势的份上,恐怕早就翻脸了。”   知道王梁说的对,王隆沉默了。   王梁继续道:“拜高踩低是人之常情。与其说马大人巴结的是我们王家,不如说巴结的是我们王家的银子和在京当官的三老爷。大少爷如今今非昔比,并且也是三老爷的侄子,深受他的喜爱,你们兄弟两人在马大人心里的分量自然也要重新洗牌了。若张旺执意说这事是受二少爷的指使,我们能找马大人送银子做手脚,大少爷也可以。若你们二人同时去找马大人,二少爷觉得他会偏向谁呢?”   “梁伯,您可是看着我长大的,还请梁伯一定要帮我,绝不能让大哥污蔑我。”王隆连忙起身,对着王梁行了个大礼。   王梁站起身来,扶他坐下,道:“二少爷折煞老奴了,老奴跟着二老爷那么多年,自然事事都要为少爷打算。当务之急,先把消息堵住,不能外传,免得坏了二爷的名声。”   “是,是。”王隆道:“我马上差人给朱师爷送礼,请他想办法。”   王梁接着道:“最重要的一点是让张旺改口,把所有的罪都揽在自己身上。只要张旺和贾氏的口供对上,坐实了张旺对贾氏意图不轨。就算大少爷怀疑,也不能怎么样。这事也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王隆连忙当着王梁的面把薛财叫了进来:“你派人给朱师爷送一百两银子,请他无论如何都要顾惜着王家的颜面,不要把张旺这事传出去。还有,你派人借张旺家人的名义去牢里探望一下张旺,告诉他,要想活命,就管好自己的嘴,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要掂量清楚。若老实认罪,我保他在狱里的安稳和后半生的荣华富贵。若是敢无辜连累其他人,就算太爷不发落他,我也会要他的命。”   “是。”虽然王隆这吩咐让人摸不着头脑,薛财却不敢多问,领命去传话了。   王隆看着王梁道:“梁伯,您看这样办成吗?”   点了点头,王隆道:“其他人的嘴,也要堵好。”   “这事好办。”王隆道。   知道实情的,只有进宝、张旺和贾敏儿。进宝向来机灵,又没有被抓,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贾敏儿在自己手里,不足为虑。只要张旺改口,就没什么问题了。   王隆正想的好好的,就听王梁不清不楚的说了一句:“好好的计划却还是出了纰漏,大少爷在其中又起了什么作用呢?老奴可不认为大少爷的运气会那么好,不但每次都能逢凶化吉,还能错有错着的将别人拉下水。上次贾富贵是这样,这次也是。这其中真的是因为运气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二爷也要好好掂量掂量才是。”   说完这些,王梁就起身告退了,留下王隆自己意会。   王梁的话十分直白,不需要拐弯就能明白。王隆渐渐回过味来,却是更加紧张了。王梁说的对,这件事原本是他计划好的,可惜不但没坑了王琪,还使的自己如此被动。若说王琪运气好,王隆还真不相信。想到贾富贵的前车之鉴,王隆不由出了一身冷汗。难道王琪一早就觉察了他的计划?   回想起那几个莫名其妙去通风报信的别府小厮,王隆的心更加不淡定了。他怎么忘了,昨夜王生之所以没有在金光阁,是因为他留在东苑专门款待别府的小厮。那几个给薛财通风报信的小厮,难道是王生故意引过去的?想到这里,王隆一阵心惊。眼下进宝还在王琪那里,无论如何都要堵住进宝的嘴,决不能让他倒向王琪。   “薛财,薛财。”王隆急着叫道。   赵全听到声音,赶过来道:“二爷,薛财已经出去了。”   这才想到薛财被他派去处理张旺的事了,王隆看着赵全道:“东苑那边有什么动静?”   “没什么动静,听说大少爷昨夜喝多了,现在还没起身呢。”赵全想了一下,才道。   王隆道:“你偷偷去东苑看看,找机会把进宝叫过来。记住,一定要悄悄的,千万不要让东苑的其他人发现。”   “是。”赵全慌忙下去了。   王隆铁青着脸看着头上的青天,沉声道:“我的好大哥,到底是你城府深还是运气好?如今,你又打算如何做呢?”   --------------------   作者有话要说:   等了一年多的王国终于要播了,好期待!! 第63章 离间   东苑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觅食的麻雀偶尔从树梢间飞过,给寂静的园子增添了几分鲜活气。   进宝鬼鬼祟祟的出了房门,左右看了看,见没什么人,这才撞着胆子准备溜出去。   “进宝大哥这是要去哪儿呀?”进宝的手刚摸上通往梨花苑的大门,王生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进宝全身一僵,连忙转头,看着王生道:“小王总管,你怎么在这儿呀,吓了小的一跳。”   “你准备去哪里呀,鬼鬼祟祟的?”没理会他的插秧打诨,王生直接道。   见他来者不善,进宝干笑了一声,“不……不去哪儿。”   “不出去呀,那正好,少爷有话问你。你跟我来吧。”王生冷声道。   眼见王生示意他跟过去,进宝无奈,只能跟着走了。   进宝臊眉耷眼的跟着王生到了一处偏远庭院,这才停了下来。抬头一看,墙的那边正是梨花苑的风花阁。不自在的低下头别开目光,进宝心虚,不由出了一头的冷汗。   昨夜,他好不容易把被灌醉的王琪拖到风花阁下面,还没等他出声叫张旺下来帮忙,便听见风花阁上已经闹了起来。   进宝心下生疑,正准备上去看看情况,却被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王生堵了个正着。   “看什么呢,少爷醉了,还不赶快把少爷送回去,省的少爷着凉。”王生仿佛没有听到头上的热闹,从进宝手里搀过王琪就要离开。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眼瞅着就成功了,进宝自然不甘心。他正想着使一些别的方法把王生支走,却见长顺和玲珑斋的几个伙计迎面走了过来。   头顶上的风花阁越闹越凶,中间还夹杂着张旺的声音。进宝心知不好,又见几个伙计面色不善,只能老实的把王琪送了回去。   将王琪扶到房里躺好,王生立马下了东苑的锁。任凭梨花苑闹腾了一夜,东苑这边始终不见动静。   张旺一直都没有回来,知道肯定是坏事了,可偏又出不去,进宝一宿没睡。好不容易等天亮想溜去梨花苑看看情况,谁知却被王生撞上。   “少爷,人带来了。”王生恭敬的道。   进宝这才看见坐在石桌前的王琪,一颗心直往下沉。昨夜的事到底是怎么收场的,进宝不知道。他也不知道王生是恰巧出现在那里,还是有意为之。想到后者,进宝只觉得腿肚子打颤。   “进宝,你可知罪?”王琪也没啰嗦,直接发难。那声音不疾不徐,可以说是十分好听,但却带着一股雷霆之势,让人生畏。   进宝腿肚子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大少爷,小的虽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误,惹了您生气。但小的可以发誓,自从进了东苑之后,小的一直对大少爷忠心耿耿,求大少爷明察。”进宝跪在地上可怜兮兮的道。   王琪轻笑一声,道:“你还不知道吧。昨夜梨花苑的风花阁中,张旺对二弟的妾室贾氏图谋不轨,已经被马大人抓去大牢了。你平时和张旺交好,敢说不知道此事?”   听了这话,进宝顿时松了口气,他虽然知道昨夜的事铁定出了幺蛾子,但没想到张旺真的成了替死鬼。不过王琪却未必知道其中的详细内情。   抱着这种侥幸心理,进宝偷偷抬头看了王琪一眼,这才小心的道:“少爷明察,小的虽然和张旺交好,但那也都是面子上的关系,他既存了这么恶毒的心思,也不会和小的说呀。”   “你倒是乖觉。”王琪笑了笑,接着道:“我问你,昨夜你扶我回东苑,为什么那么多条路不选,偏偏走了风花阁那条路,而正巧风花阁就出事了?”   进宝心里叫苦,嘴上却道:“少爷明鉴,小的是觉得风花阁那条路离我们东苑最近,这才走了那条路。”   “你倒是有心了。”王琪道:“进宝,你对你的主子忠心没什么错。可是很多时候,你的忠心未必能换来主子的信任,反而是各种怀疑和利用,甚至会成为主子的挡箭牌。张旺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他现在身陷牢狱,你觉得你真正的主子会救他吗?”   这话别人听到肯定觉得莫名其妙,但进宝心里却是明明白白。但他却不能听懂,只能道:“大少爷说什么,小的不明白。是张旺自己作孽,大少爷向来仁厚,怎么会拿小的当挡箭牌呢?”   知道他在装傻,王琪也不拆穿,道:“你是个聪明人,比张旺聪明多了。不然此时在牢里受苦的,就是你了。我的话你回去想想,等你想清楚了再来回我也不迟。下去吧。”   没想到王琪就这样干脆的放他走了,进宝擦了擦脑门子上的汗,小心的道:“那小的就告退了。”   等进宝走远后,王生才道:“少爷,您怎么就这样放他走了?这也太便宜他了。”   “衙门那边有消息了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王琪转而问。   王生道:“小的买通了一个衙役,他传来消息。张旺已经招了,说是二少爷让他强/奸贾姨娘,然后嫁祸到少爷身上。听说张旺还提前吃了药,衙门的郎中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药性解了。今早朱师爷也来了,不过并没有把二少爷带走。”   见王生似乎对王隆没被衙门带走的事颇为失望,王琪笑道:“张旺被抓了个人赃并获,仅凭着他几句话,马大人不可能给王隆定罪。更何况王隆是王家的二少爷,还有一个在京城做官的三叔,轻易动不得。”   “可他确实要陷害少爷,若不是少爷提前觉察,今天在牢里的就不是张旺了。”王生气哼哼的道:“二少爷也够不要脸的,为了陷害少爷,连这种下作的法子都想的出来。”   王琪道:“现在还不是生气的时候。虽然张旺是王隆的人,但明面上他毕竟是我们东苑的杂役。这件事若处理不好,很有可能让王隆逮住机会泼我们一身脏水。你想办法把王隆意图嫁祸我的事散布出去。”   “小的这就去办。”王生顿了一下,又问:“那进宝呢?”   “进宝嘛……”王琪微微一笑,附在王生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听完之后,王生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少爷,您真绝。”   “去办事吧。”王琪笑道。   王生领命下去了。一阵风过,拂过了屋檐、树梢,吹起了王琪的发丝和衣袂。抬头看了看天,王琪心道:“恐怕又要降温了。”   “什么,你说进宝刚刚去衙门了?他去衙门干什么?”王隆惊的从板凳上跳了起来。   赵全道:“回二爷的话,小的一直东苑门前候着,亲眼看着进宝和王生一起上了马车。小的没敢惊动他们,便在后面偷偷跟着,确确实实看见进宝进了衙门的大门。”   “他进去干什么了,说了什么?”王隆急的在屋里团团转。   赵全苦笑道:“这小的哪儿知道呀。看见进宝进了衙门,小的便回来通知您了。”   “废物!”王隆一巴掌扇在赵全脸上,直把他打了一个撂跤。   “二爷别生气,是小的办事不利。”赵全白挨了一个巴掌,也不敢为自己辩解,只能苦着脸低头站着。   此时,薛财从外面回来了。王隆精神一震,连忙让他进来。   见两人急着有话说,赵全如释重负,赶忙退了出去,并体贴的为他们关上了房门。   “二爷,张旺的事已经处理好了。”薛财也不啰嗦,一进门便切入正题,“小的怕他不听话,偷偷给他家里送了五十两银子,又把他弟弟带回府里做小厮。话也和张旺说清楚了,只要他老老实实的认了罪,把嘴闭严实些,小的会打点好一切,让他在牢里过的舒服点,不然就让他全家不得安生。朱师爷那边,小的也孝敬了。朱师爷虽然没明着说什么,但肯定会为我们办事的。”   王隆这才放下心来,“衙门里的人都黑的很,没点甜头,肯定不会给你出力。这件事你做的好,之后我定有重赏。哎,早知如此,这事就应该安排你来办。进宝那厮,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为二爷办事,都是应该的。”看着王隆悔不当初的模样,薛财不敢居功,也不敢多言。他稍微谦让了一下,又给进宝上了一记眼药:“对了二爷,小的刚刚在街上看见进宝和王生在一起。他们两个有说有笑的,似乎关系很不错。”   还没等王隆说些什么,就听赵全在外面道:“二爷,衙门里的朱师爷又来了。”   听见这个瘟神来了,王隆眼皮子一跳,忙站起身来,匆忙的吩咐了薛财几句,“你去探一探进宝的情况,有什么情况回来报我。”   “是。”   给朱师爷奉上茶,王隆慌不跌的把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才道:“朱师爷屈尊前来,可是张旺的案子又有什么进展。”   “不错。”朱师爷喝了口茶,缓缓道。   王隆道:“可是张旺招认了所有罪行?”   “今日马大人还没来及提审张旺,但是却有新的证人出现了。”朱师爷说完这句话,别有用心的看了王隆一眼。   “新的……证人吗?”王隆的心越来越沉,难道进宝真的去衙门告发他了?   “今日马大人收到了一封信函,写信之人声称知道王家风花阁案情的真相,并愿意出堂作证。至于那信上呢内容嘛……”看着王隆瞬间绷紧的身体,朱师爷故意顿了顿,才道:“实在是对您不利呀。”   王隆忙道:“朱师爷,不知那信上写了什么?”   “那人自称参与了整件案子,因见张旺替人顶罪,心里不安,这才准备坦白从宽。他说,所有的事都是王二公子所为。王二公子为了陷害大公子,便与贾氏合谋,由王二公子在宴席上将大公子灌醉,然后带去风花阁,污蔑大公子强/奸贾氏未遂。”朱师爷缓缓道。   王隆的心已经蹦到了嗓子眼,嘴上却强撑道:“胡说八道,贾氏可是被张旺玷/污了的,怎么能说是强/奸未遂呢?”   “那人说,二公子和贾氏商量的是强/奸未遂,奈何二公子觉得这样罪行太轻,不一定能整垮大公子,便背着贾氏与张旺合谋,让张旺先把贾氏强/奸了,然后再嫁祸到大少爷身上。为此,您还专门为张旺准备了催情的酒,也就是从张旺身上查出的春/药。”   朱师爷的声音冰冷,仿佛要把王隆冻住,“不瞒王二公子,为顾着王家的颜面,昨夜马大人是秘密审讯张旺。就算是严铺头,也只是知道张旺说他是受了二公子的指使,意图嫁祸大公子,其他细节一概不知。如今那人竟然说的清清楚楚,与张旺的口供不谋而合。这……由不得人不信呀。”   --------------------   作者有话要说:   据我得到的消息(可能大家都知道了)王国第二季下午4点更新,第一弹上可以看,韩剧TV能不能看我不清楚。有兴趣的小天使可以先看看第一季。 第64章 结案   朱师爷的每一句话都像一个坚硬的木棒槌,狠狠的敲在王隆的心上。知道全部计划的人只有张旺和进宝,连贾敏儿都被瞒了一半。这人既然知道的那么清楚,一定是进宝无疑。王隆实在是不敢继续听下去了,他已经断定是进宝那厮出卖了他。   王隆几乎从板凳上跳了起来,“那是一派胡言。朱师爷,您千万不能相信这种鬼话,到底是谁?谁要这般害我?是大哥派人这样说的吗?”   “这事是不是真的,问一下贾姨娘就清楚了。”朱师爷喝了口茶,不紧不慢的道。   王隆心虚,自然不敢让贾敏儿出来,只得道:“可是敏儿现在还没醒,等她醒了,我一定送她去衙门指证张旺。”   朱师爷毕竟收了王隆的银子,也没紧追不舍,而是站起身道:“既如此,马大人和在下就等着二公子送贾姨娘去公堂上作证。”   王隆见他起身,忙从袖中把所有的银票都拿了出来,塞进朱师爷手里,道:“在下是被人冤枉的,还请朱师爷一定在马大人面前美言几句,为在下伸冤呀。”   朱师爷收了银票,也不回答,只是拱手道:“告辞。”   送走朱师爷,王隆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湿透了。他咬牙切齿的道:“进宝,千万别让爷逮住你。”   薛财眼盯着王生和进宝进了王家的大门,这才慌慌张张的回了梨花苑。   “进宝那里的情况怎么样?”知道进宝已经背叛了自己,短暂的气愤和慌乱之后,王隆反而平静了下来。   薛财道:“小的听东苑的人说,进宝被大少爷准了半天假,回家探望父母去了。小的不敢怠慢,连忙赶到进宝家,发现王生也在。听周围的邻居说,王生是专门过来拜访进宝父母的,好像还带了好些东西,把进宝的爹妈乐的合不拢嘴。”   “你没听错吧,王生去进宝家里做什么?”王隆只觉得整个头“轰”的一声炸了。   “王生现在是玲珑斋的管事,不少人都认识他。听周围的邻居说,好像是因为大少爷看重进宝,想让他去京城的玲珑斋分号做管事,所以才让王生过来探望示好。”   薛财顿了一下,抬头看见王隆脸色难看,犹豫了一下,还是故意问了一句:“进宝是二爷派去大少爷那边的人,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做玲珑斋的管事,是二爷授意的,还是……他对二爷有贰心,想倒向大少爷那边?”   “行了,你下去吧。”王隆心烦,挥手就想把薛财打发下去。   王隆的脸色很差,此时不宜招惹,薛财纠结了一会,还是小心的道:“二爷不要怪小的多嘴。进宝是二爷的人,知道我们不少事,若是让他倒向大少爷,可就等于给大少爷手里送了把割伤我们的刀呀。还望二爷三思。”   薛财的担忧自然也是王隆的顾虑。王琪一直对进宝和张旺诸多提防,如今这般大献殷勤,肯定是在进宝那里得了好处。至于进宝能给他什么好处,不用猜也知道。   这样想着,王隆便坐不住了,他对薛财道:“你赶快去请梁伯过来。”   薛财动作麻利,不一会就把王梁请了过来。   请王梁坐下,又亲自给他端上了茶,王隆将所有人都打发出去,这才磕磕绊绊的把风花阁之事的前因后果给王梁说了一遍。   “少爷糊涂呀,怎能听贾氏的片面之词做出这种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事呢?”虽然早就有了察觉,但得知真相之后,王梁还是满脸透着不赞同。   王隆无比泄气的道:“爹爹临走之前给我支了招,让我把王琪料理了。可我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眼睁睁的看着王琪坐大。爹爹马上就要回来了,我要怎么和他交代呢?梁伯,现在进宝已经被王琪拿捏住了,他知道不少我的事,您可得帮帮我呀。万一他们把张旺和贾敏儿的事抖了出去,以后我在平遥县还怎么做人呀!”   王梁放下手中的茶盅,低头想了想,才道:“还好您事先在朱师爷那里送了银子。既然进宝已经去衙门认罪了,马大人没有派衙役前来抓你,而是让朱师爷过来打了个招呼,显然还是顾及着您。为今之计,就是赶快让贾氏出堂作证,只要贾氏指认张旺对她意图不轨,张旺也愿意认罪,马大人赶快把案子结了,这事也就了了。”   “张旺那里好说。”王隆为难道:“可贾敏儿被我阴了一把,吃了那么大的亏,她肯愿意吗?”   王梁道:“少爷是急糊涂了。既然您一直瞒着贾氏,她又怎么会知道张旺是您授意的?您只要告诉她,是张旺垂涎她的美色,擅自对她用强,这才使得整个计划功亏一篑,相信贾氏巴不得指证张旺,让他死在牢里。只等案子结了,事情了了,二爷想怎么发落贾氏,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王隆眼睛一亮,“多谢梁伯指点。”   “此事不宜久拖。”王梁道:“老奴先去衙门那里打点一下,争取今日就把案子结了。张旺和马大人那里就不用二少爷担心了,只是贾姨娘这边……”   “你放心,她那里我去说。”王隆道。   王梁雷厉风行,马县令也给力,风花阁的丑事在案发一天之内就告破了。   县衙对外宣称,王家的小厮张旺垂涎王家二少爷的小妾贾氏的美貌,趁着贾氏失宠之时几次三番送礼,讨好不成便心生歹意,趁着府中宴客之时假借二少爷的名义将贾氏约出来图谋不轨,被当场拿获。   贾氏指认张旺,张旺也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马县令判了张旺五年的苦役。至此,这场闹得沸沸扬扬的案子终于落下帷幕,成为街头巷尾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赵阿蛮听着周围的议论声,终于悄悄的松了口气。   出事那天夜里,他奉命回东苑拿些东西,因为东西有些多,正在招呼别府小厮的王生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便领着其他小厮和他一起回金光阁。   他们一行人途经风花阁去金光阁,却听到上面有女子的呼救声。   王生害怕出事,便带着赵阿蛮和几个小厮上去看看。   起先那几个别府的小厮不敢,但一行人听着上面的声音越来越不对劲,都有些不放心。赵阿蛮便和几个胆子大的小厮一起跟着王生上去了,谁承想却在风花阁里看到张旺正妄图侵犯一名女子。   虽然事后才知道那名女子就是贾富贵的妹妹,但赵阿蛮的心情还是很沉重。   当时他是想立马就冲进去救人的,可被王生和一同过去的几个小厮拦住了。   幸好没过多久便有人惊动了梨花苑的杂役,将贾氏救了下来。但赵阿蛮依然很自责,若当时他直接冲进去,贾氏就不会遭到张旺的凌/辱了。   如今张旺虽然被绳之以法,得了应有的报应。但贾氏毕竟是失节之人,以后在王家又要如何自处呢?赵阿蛮不禁叹了口气。   回到东苑,赵阿蛮正准备去书房拿本书看。手刚刚放到门板上,便听到里面有动静。虽然声音压得非常低,但赵阿蛮天生耳力敏锐,稍微一凝神,便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   “案子已经结了?”这声音清冷,正是王琪那独特的声线。虽知道偷听是不对的,但赵阿蛮鬼使神差的站着没动,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王生道:“没想到二少爷的速度那么快,我们才刚刚起了个头,衙门那边就结案了。若不是街上的人都在议论,我们还不知道呢。”   王琪似乎轻笑了一声,“我们做的动作够多了,不然也不会惹得二弟狗急跳墙,火急火燎的把案子结了。”   “说的也是。”王生也笑了一下,道:“少爷怎么会知道,马大人会凭着那封莫名其妙的信就去惊动二少爷?”   王琪道:“虽然信是你在街上随便找的一个孩子送过去的,但里面的内容却足够精彩。俗话说,物以类聚。马县令既然曾经和二叔他们交好,便也是个贪得无厌的人。再说,就算王隆真的策划了这一切,但毕竟是张旺出的头,马大人也不好判他。用那封信去试探一下王隆的深浅,若王隆是无辜的,便可撇清他的关系。若真是他策划的,多少都能得些好处回去。恐怕二弟为了早些结案,没少给衙门送银子。”   王生佩服道:“还是少爷厉害。不过这事连贾姨娘都被蒙在鼓里,您是怎么知道二少爷的全部计划的?”   听到这里,赵阿蛮一惊,“王生是什么意思,难道王琪一早就知道这事?那他还由着张旺非礼贾氏?”   王琪自然不会和王生说自己前世吃过亏,他只是淡淡的一笑,道:“贾氏这女人攻于算计,从来不会做无用功。那日她故意搭讪我,我就知道她一定有目的。果然,我没有理会她,张旺却突然开始往梨花苑跑了,还送了些讨好女人的东西过去。张旺是东苑的仆役,他这样做有很多种解释,可以是自己想要讨好某个女人,也可以是受了主人的命令去帮忙讨好某个女人。”   “哦,小的明白了。若在风花阁抓到的是少爷,贾姨娘就可以说少爷蓄谋已久,而张旺会成为人证,他之前送的东西就是物证。他们两个就可以狼狈为奸,一起污蔑少爷。”王生气愤道:“他们真是好算计,那少爷怎么知道二爷瞒着贾氏让张旺强/奸她呢?”   王琪冷笑一声,“因为贾氏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太简单了?”王生一愣,屋外的赵阿蛮也跟着一愣。   --------------------   作者有话要说:   用了半下午的时间把王国第二季看完了,还是很精彩,但是感觉结局有些强行第三季。听说第三季要等到2022年了,要是剧情好,还是会支持的。 第65章 真相   “不错,贾氏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王琪笑道:“贾氏最爱的是她自己,帮着王隆陷害我是为了讨王隆的欢心,也好巩固自己的地位。若真的被人玷/污了,她就是失节之人,不管替王隆立了多大的功,以后都是一个见不得人的身份。她定然不会愿意假戏真做。”   王生点头道:“这倒是。”   “可贾氏却忘了。”王琪继续道:“我如今的身份和地位非比寻常,区区一个强/奸未遂未必能定我的罪,大不了花银子疏通一下,八成就没事了。就算王家将我逐出家门,我手里有钱、有生意、有门面、有住处,在平遥县照样能混的风生水起。就算王隆故意把事情撒布出去败坏我的名声,我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说贾敏儿故意勾引,或者说王隆有意陷害我。这样,好好一个强/奸未遂很容易就能拐到内宅斗争,兄弟争夺家产的事情上。就算我名声臭了,王隆也好不到哪里去。”   王生认同道:“少爷说的是。”   王琪眼神一寒,“这些道理,贾氏不明白,王隆却清楚。而他的目的不单单是想把我扫地出门,恐怕他还惦记着我手中的玲珑斋。若想打垮我,只能做的更狠。”   “若真如此,二少爷不怕贾氏知道真相后和他翻脸吗?”王生唏嘘道。   王琪道:“其实一开始我也只是有所怀疑,直到现在才确定了很多事,也许王隆一开始便没准备让贾敏儿活着。”   “这话怎么说?”王生大惊道。   王琪道:“你还记得衙门那边传来的消息,说张旺服用了春/药,而且分量很大。或许张旺也被王隆骗了。他只是贪图美色,想趁机占个便宜,却不知道王隆的本意是让他把贾敏儿弄死。”   王生已经说不出话了,门外的赵阿蛮也是。   “若我身上沾上了人命官司,又被人当场拿获,恐怕就算花再多的钱也无济于事。”王琪的语气不急不缓,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王生擦了擦头上的汗,无比后怕道:“也亏得少爷机智,及时拆穿了二少爷的阴谋。不然,还真是……哎,二少爷存了这么歹毒的心思,少爷不应该就这样算了,应该在大堂上揭穿他。”   “我说的这些毕竟都是猜测,连张旺和贾敏儿都未必知道全部内情,何谈拆穿?况且,贾敏儿又没有死,张旺又认了罪,案子也就结了。就算看着三叔的面子上,马大人也没必要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事为难王隆。”王琪喝了口茶,缓缓道。   王生道:“可是少爷,那些别府的小厮毕竟是小的带过去的。开宴之前,您让小的专门招待那些小厮,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亲眼看见张旺非礼贾氏,也好扰了二爷的计划。惊动薛财他们的人,也是小的派过去的。当时,二少爷被我们杀了个措手不及,所以才没空理会这事。如今案子已经结了,他迟早会回过味来的。”   “你放心,王隆如此行事,便是打定主意要料理了我。他知不知道这件事,并没什么影响。但在料理我之前,他要先收拾另一个人。”王琪道。   赵阿蛮把耳朵贴在门上,努力想听清楚王隆要料理谁。可惜之后二人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了。   呆呆的站在门外,赵阿蛮只觉得浑身都在打颤。张旺和贾敏儿落到这个地步固然是咎由自取,王隆也是卑鄙下作。但如此清晰冷静的分析出事情的前因后果,并加以利用此事的王琪更让人胆战心惊。   想要找人倾诉,却发现倾诉无门。赵阿蛮恍恍惚惚的在庭院里转了一圈,耳边听到的都是关于张旺和贾氏的丑事。   “你听说了吗,张旺还给贾姨娘写了首诗,被春茶交给了马大人,成了重要的物证。”   “怎么没听说,要说张旺为了讨好贾姨娘,也是够费心的,他大字都不认识几个,还写诗。呵,真是丑人多作怪。”   “听说他写的那诗好像叫什么‘钗头凤’,名字还是挺好听的,可惜贾氏那女人不配。”   “张旺的眼也是够瞎的,什么女人不好找,非得找贾富贵的妹妹。”   听到“钗头凤”那三个字,赵阿蛮如遭雷击。不能怪他多想,出事的前几天,王琪忽然来书房写下《钗头凤》,还写的歪七扭八。他记得当时王琪让他把那首诗扔了,可是却被进宝拿走了。如今《钗头凤》成了指证张旺的罪证,是巧合还是王琪早就预料到了,赵阿蛮不愿意细想。   赵阿蛮忽然很愤怒,没想到在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也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被人随意利用而不自知。   他当时就觉得奇怪,王生已经在东苑招待那些别府的小厮了,宴席结束后,他们明明可以直接把礼物带过来,王琪为什么还要让他跑一趟?他过去之后,王生立马就结束了宴席,领着这些小厮回了金光阁。恐怕,他的到来,就是王琪给王生传递的暗号吧。   知道事情还没有了结,赵阿蛮不由想,王琪口中那个会被王隆第一个料理的人到底会是谁。将整个事情的经过重头到尾回忆了一遍,一个人的名字渐渐出现在赵阿蛮的脑海中。   “进宝,一定是他。”   进宝只觉得十分倒霉。他头天晚上暗算大少爷失败,心惊胆战了一宿,今日又被王生当囚犯一样监视了一天。提心吊胆的去衙门送了趟点心,又陪王生在自己家里闲话家常。好不容易熬到晚上,才知道风花阁的案子已经判下来了,张旺不出意外的成了替罪羊。   进宝也不替他觉得可惜,毕竟强/奸贾姨娘是张旺自己愿意的,他自己有这份心。既然已经得偿所愿,牡丹花下死,坐牢也不亏。   进宝不禁想,也就张旺那种见色起意的蠢蛋才会答应二少爷的要求。他也不想想,就算大少爷被冤入狱,但贾氏毕竟是二爷的女人,他也算给二爷戴了顶真绿帽。等所有的事都结束之后,二爷还会记他张旺的好吗?肯定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得不了什么好果子吃。   晚膳过后,王生倒是对进宝看管的松了。可能是觉得案子已经结了,做不了什么手脚了吧。进宝窃喜,慌忙寻了个空子溜进梨花苑。没承想刚一进去,迎面便遇到了薛财。   进宝改嫁的嫂子便是嫁给了薛财的表哥,所以两人之间一直不怎么对付,好在他们平时分工不同,也不经常照面。如今见薛财目光不善,进宝没心思和他纠缠,就想避开他去找王隆。   进宝的想法虽好,奈何薛财有意找茬,就是拦着不放行。几番拉扯之后,进宝终于失去了耐性,“你干什么,我找二爷有急事,没空和你瞎搀和。”   “哟,这不是玲珑斋的管事吗?进宝大爷,您现在可是大少爷面前的红人,还来我们这小地方干什么?”薛财阴风阳气的道。   进宝一愣,就听薛财继续道:“你这个狗杂种,做了那等出卖二爷的事之后,还有脸来我们梨花苑?”   听他这话说的莫名其妙,进宝道:“薛财,你他妈的别在这里造谣生事。我去大少爷那里是受了二爷的吩咐,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说谁狗杂种呢,你自己呀。”   “操,还在这里狡辩。”薛财一把揪住进宝的衣襟,“今天二爷找了你一天,你他妈一直躲着不见。如今见案子结了,二爷没有受牵扯,便巴巴的跑来。怎么着,还嫌坑二爷坑的不够狠,跑来替你的新主子打探信儿呢。”   进宝皱眉道:“你他妈说什么呢,少污蔑我。我要见二爷。”   “我污蔑你?我他妈还要打你呢!”薛财把进宝推到一边,对着身后的一众小厮道:“给我狠狠的打。”   薛财一声令下,几个小厮如饿狼一般扑了上来,围着进宝就是一顿猛揍。进宝起先还能反抗一二,奈何对方人多势众。一番挣扎之后,进宝只有挨打的份。   一阵拳打脚踢之后,进宝抱着头躺在地上,鼻子嘴里都是血。   薛财又朝他屁股上踢了一脚,撂下狠话:“小子,今日只是刚刚开了个头。敢出卖二爷,我看你是不想在平遥县混下去了。你等着,老子他妈的让你全家都不安生!”   狠挨了顿打又被轰出梨花苑,进宝鼻青脸肿的回了东苑。   王生虽然心中早就有了底,但是看见进宝这副惨样,也被吓了一跳,“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进宝自然不敢说是在梨花苑被打了,只能道:“不小心摔了一跤。”   虽然满脸都透着不信,王生也没有揭穿他,“既然伤的那么重,也不方便干活。你回家歇两天吧,等养好伤再来。”   进宝全身都疼,尤其是一张脸,肿的老高,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没有推辞,道了谢就离开了。王生倒是挺周到,专门派了两个小厮送他回家。   送走进宝之后,王生去了书房。王琪心情很好,正提笔作画。赵阿蛮在旁边伺候着。   打发赵阿蛮出去泡茶,王生接下赵阿蛮手中的墨锭,一边研磨一边道:“少爷,进宝刚刚在梨花苑被打了。小的见他伤的蛮重的,就让他回家养伤去了。”   “待会你亲自提些补品去他家里看看他,再给他送些银子。”王琪道。   王生疑惑道:“少爷,这是为何?”   王琪笑了一下,低声道:“我们之前做的那些不过是故布疑兵,目的就是为了让王隆相信进宝已经倒向我们。如今这一步叫做火上浇油,我越看重进宝,王隆便越容不下他。只有让进宝觉得被王隆逼得活不下去了,他才会上赶着投靠我们。”   “少爷的意思是,若二少爷知道小的去进宝家里探望,没准会继续找他麻烦。”王生一点就透,“可是,若二少爷就此收手了呢?”   “依我对王隆的了解,收手的可能性不大。若他真收了手……”王琪眼神一暗,“那你就暗地里派人替王隆教训教训进宝。”   “小的明白了。”王生会意,不由笑出了声。   王琪不动声色的问:“贾氏那里有什么动静吗?”   “从衙门回来后,她就被关在自己房里了。听梨花苑里的人说,她已经不干净了,老夫人的意思是要把她送去尼姑庵。”想到贾敏儿的种种作为,王生十分解气的道:“她心术不正,得此结果也是活该。”   王琪却没有王生那般波澜起伏的内心,只是淡淡的道:“密切关注着那边的动静,有什么消息立刻告诉我。”   “小的知道了。”王生道。   两人却不知,原本应该去泡茶的赵阿蛮却在门外将他们的话一字不漏的听进了耳朵里。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不妨猜猜王隆和贾敏儿的下场,贾敏儿算是王琪撕的第一个biao 第66章 换主   “你说什么,二爷要送我去尼姑庵?这不可能!”贾敏儿不敢置信的道。   薛婶冷声道:“贾姨娘,您已经是毁了清白的人了,就这副肮脏的身子,还怎么伺候二爷。二爷和二少奶奶留您养好身子再走,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要是依着老夫人的意思,就应该把你这个不洁之人乱棍打出去,何必为了你给庵子里白送银子。”   “我被张旺侮辱,还不是因为……”贾敏儿硬生生的咽下了到嘴的话,她忍住了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泣声道:“不能,二爷不能这样对我。他答应过我的……”   薛婶一巴掌扇在贾敏儿脸上,喝道:“你个不要脸的破鞋,能留条命都要烧高香了,还指望二爷答应你什么?我看你这是不想好好的走了,来人呀,把这个贱货拖到柴房里去,过几天就把她送去尼姑庵。”   “不要呀,我要见二爷,你们不能这样对我。”贾敏儿拼死挣扎,依然被一群婆子扒了身上的首饰,丢进了柴房。   “放我出去,我要见二爷。”贾敏儿扑到门前使劲拍打门板,但是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扣上了,没有人搭理她。她一直敲,可惜始终没有人理会。贾敏儿无助的倚着门,慢慢滑坐到肮脏的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太阳已经落下山了,夜幕悄悄袭来。   受宠若惊的把王生送走,进宝的爹连忙的凑了上来,眉飞色舞的道:“儿呀,这位王总管已经来我们家两次了,带了不少好东西。你跟爹说句实话,是不是像市面上说的一样,王家大公子想提拔你做京城分店的管事?”   见老头只顾着想好事,连自己身上的伤都忘了,进宝苦笑道:“爹,你就不要妄想了,大少爷宁愿选一只狗也不会选我做管事的。”   “看你这话说的。”进宝的爹不悦道:“若不是看重你,人家还会派王总管三番四次来我们家里?”   进宝也不知道王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知道和老头说不清楚,也懒得多费唇舌,一瘸一拐的回屋里休息了。   可惜还没等他睡下太久,屋外便响起了杂吵声,其中还夹杂着妇人的呼救和幼子的啼哭声。   “进宝,你快出来,出事了。”   听出这是老母的声音,进宝不敢怠慢,强睁起被打肿的眼睛,从门后拎起一把斧头就往外冲。   循着声音跑出去大门,就看见几个混混围着一个人打。认出被打的是自己爹,而老母正抱着哭泣的侄儿蜷缩在墙角里哭,进宝急红了眼。   “一群混蛋,快点停手。”进宝抡起锄头就要冲上去和他们拼命。可惜脚下一绊,摔了个狗啃泥。   见他这副模样,一群人“哄”的一声笑了。他们放弃了对老头拳打脚踢,转而围着进宝一通猛揍,“别他妈以为傍上新主子就能飞黄腾达了,以后有你小子受的。信不信明天就有人把你那侄子拐了,买进宫当太监?”   “你们不能这样。”进宝在心里疾呼,奈何眼睛睁不开,嘴也张不开,只能发出“呜呜呜”的求饶声。   一个领头的混混抓住进宝的头发,还想再给他乌黑的眼眶来一下,一个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你们在干什么”   进宝只听头上的混混低声暗骂了一句,然后头上就是一松。他挣扎着睁开被打肿的眼,模糊的看见王生带着几个家丁朝这边跑来。   看见王生,进宝的娘仿佛看见了救星,“哇”的一下大声哭了出来,“王总管,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呀。”   刚刚还很嚣张的几个混混已经麻溜的跑了,王生一行人把进宝和他爹扶进屋,又请了郎中过来诊治。   进宝的爹受了些皮外伤,伤势不重,进宝的娘和侄子只是受了惊吓,伤的最重的反而是进宝。新伤加旧伤,整个人都快废了。   送走郎中,又打发进宝爹娘去休息。王生这才坐在进宝床边道:“我在薛财身边见过刚刚打你的那个人,你是怎么得罪二少爷了?”   “王大总管为什么又回来了?”进宝没好气的道:“难道早就知道我会挨打?”   虽然不知道王琪和王生究竟做了什么手脚,但进宝笃定,王隆之所以认定自己倒戈,一定是拜这对主仆所赐。   轻笑了一声,王生却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着进宝肿如猪头的脸道:“你跟了二少爷那么多年,自然知道二少爷收拾人的手段。得罪了他,可不要想着安生了。你以后还是自求多福吧。”   王生说完便准备起身离开。   进宝自然知道王生说的是实情,他好歹跟了王隆一段时间,也亲眼见过他整人的手段。若是得罪王隆,定然会遭到一连串的打击报复。这回,他恐怕是解释不清了。进宝不由的开始为自己盘算。   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虽然知道自己会失宠于王隆肯定是王琪做了手脚,但眼下却顾不了那么多了。既然王生三番五次的过来示好,肯定有用到他的地方。既然如此,不如投靠王琪,也好为自己和家里人谋个出路。进宝也不傻,立马就为自己想到了退路。   进宝看着王生道:“王总管既然知道二爷要收拾我,可不能见死不救呀。”   “若是你愿意,大少爷愿意给你一笔安家费,足够你在外地买一处宅子安身。”王生也没吊着他,很爽快道。   “恐怕这银子不是白给的吧,大少爷要我做什么?张旺的案子已经判了,我是不会到公堂上指证二少爷的。”进宝也不傻,知道上了公堂等于明着撕破脸,王隆会直接要他命。   王生道:“放心,大少爷不会为难你的,你只需要把二少爷对大少爷做过的事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这个好办,我把风花阁的真相全都告诉大少爷。”进宝道。   王生一笑,继续道:“光告诉大少爷是不够的,你还要把一些真相告诉另一个人。”   “谁?”进宝疑惑的问。   王生微微一笑。   烛光摇曳,夜已经深了。   王生小心的推开房门,走到王琪面前,垂首道:“少爷,小的已经把进宝一家暂时安置在竹园,交给齐伯看管了。进宝说,他会想办法在贾氏进尼姑庵之前把一切告诉她。”   王琪点头:“若进宝真做到了,就给他银子,让他带着家里人去别处安身。”   “只是,进宝已经得罪了二爷,他还能进的了梨花苑吗?”王生担忧道。   王琪道:“你放心,进宝跟在王隆身边那么多年,有自己的心思手段,不然也不会被王隆委以重任派到我身边来。再说,事关他家人以后的生活,他一定会尽全力去办的。我们静观其变就好。”   见王琪那么淡定,王生也算放下心来。他给王琪倒了杯热茶,道:“贾氏为了讨好王隆,为他做了那么多事。若是知道王隆从头到尾都在利用她,还害死了她那个流氓哥哥,不知道得气成什么样子,真想看看她知道真相后的表情呢。”   “不止如此。”王琪笑道:“贾氏伺候王隆那么长时间,一直没有身孕,其中的原因也是耐人寻味。”   听出这话里面的猫腻,王生连忙问:“少爷的意思是,难道是二爷……不至于吧,应该是二少奶奶。”   上一世,贾敏儿虽然得宠,却也是一直没有身孕。如今想来,若不是贾敏儿作孽太深,老天爷不让她有孩子,就是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脚。   王琪淡然的一笑,“是王隆还是其他什么人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要让贾氏认为,王隆一直嫌弃她,根本不可能让她生下孩子,更不可能扶她做正房。相信,进宝一定会帮我们料理妥当的。”   “那贾氏还不得气死。”王生笑了一会儿,又道:“不过少爷,我们怎么知道进宝真的把一切告诉贾氏了呢?”   王琪道:“等过几天,或许会有动静。”   烛光打在他安静的脸上,竟多出了几分狰狞的味道。   两天之后,王家发生了一件大事。王家二少爷深夜在自己房里被歹徒袭击,睡在他旁边的小妾当场身亡,王二少爷自己也身受重伤,差点丢了性命。   王隆遇刺当晚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府里的大部分人。偏偏事后梨花苑那边的人集体变成了哑巴,什么都不说。好事之人探听不到消息,倒是方便了自由发挥。   虽然王李氏已经严禁府中人议论,违者一律打二十大棍,然后赶出府去。但东苑的人却不受她管束,在自己的地方,自然可以说个尽兴。   “我们王家的护院那么多,尤其是梨花苑那边,几乎就在整个宅子的最中心了。为什么其他房里都没事,单单只二少爷出事了?”一个小厮疑惑道。   另一个人不以为意的道:“那谁知道呀,那个姓李的侍妾死的够冤枉的,连个丧事都没有,就那样草草的葬了。她娘家人前天还来闹过,哭的那个惨呀,可惜没过多久就被王总管打发走了。”   “这能是好打发的吗?”一人不屑道:“还不知道赔了多少银子,才让他们一家人闭嘴呢。”   另一人道:“话不能这么说,毕竟是条人命呀,人家养那么大一个闺女,本指望嫁给二爷能过上好日子,谁承想就一命呜呼了。多少银子都买不了命呀!”   “养个闺女能赚那么多银子,起码足够给儿子娶媳妇了,就是死了也值。”   “你这人怎么这样?”   眼见两人争执不休,马上就有打起来的趋势,其他人连忙岔开话题,“行了行了,别说这个了。杀人的那个贼怎样了,被官府抓了吗?”   “别提了,我衙门里有亲戚,听说梨花苑的事根本就没有报官。”一个消息灵通的小厮神秘兮兮的道。   这话一出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怎么可能?老夫人可是把二少爷宠到心尖上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没有报官?”一人不信:“二爷的侍妾被张旺非礼的事可是闹得好大的。”   另一人道:“具体怎么回事谁也不知道,反正过几天二老爷就回来了,到时候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呢。”   “这几天,梨花苑的日子可不好过了。听说二少爷昏迷不醒,二少奶奶和那几个小妾天天哭哭啼啼的,连二夫人都哭晕过去好几次。老夫人动不动就发火,在梨花苑当差的下人,每天都心惊肉跳的。”一个小厮唏嘘道。   听了这话,其他人幸灾乐祸,纷纷附和:“是呀,是呀。最近这段时间,梨花苑也是够倒霉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刺伤王隆的人大家估计能猜出来吧。 第67章 报应   一连几天过去了,关于王隆遇刺的消息一直是东苑下人们热议的话题。赵阿蛮一边看着面前的药,一边不动声色的听着厨房里的小厮议论,却并不插嘴。   炉子上的药自然是煎给王琪的。也不知怎么回事,最近王琪一直睡的不怎么安稳,王生便请刘先生过来,给他开了几记安神药。   提着装药的食盒穿过回廊,来到书房前,赵阿蛮正准备敲门,便听到门内传来说话声,听声音像是王生。最近这段时间,王生经常回东苑,两人总是关上门在一起窃窃私语。   反正已经偷听了好几次了,赵阿蛮稍微纠结了一下,还是收回了敲门的手。   “小的刚刚已经去过济世医馆了,刘先生说,您之所以心神恍惚,是思虑太重的原因,少爷,您也得注意自己的身体呀。”王生道。   “我知道。”王琪点了点头,顿了一下,才道:“王隆怎么样了?”   “虽然梨花苑瞒的紧,老夫人那边更是防狼一样防着我们。但小的还是打听到了消息。”王生轻声道:“听说,那天夜里贾姨娘从柴房里溜了出来,偷偷潜进二少爷的房里行刺。好在当时房里光线暗,贾姨娘捅到了小妾李氏,惊动了二少爷,不过二少爷也中了几刀。事后,贾姨娘就自杀了,二少爷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是命根子受伤蛮重的,恐怕以后再也不能人道了。”   虽然早就预料到贾敏儿会报复王隆,但是听到这个消息,王琪的心情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贾敏儿不是有人看管吗?她是怎么溜出来的?”王琪问。   王生不耻道:“那个女人还能用什么办法,无非就是些色/诱的伎俩。那两个看守也是没用,居然在当值的时候喝酒。被那女人一勾引,劝着多喝了几杯,行了好事之后就睡的不省人事了。”   “这样呀。”王琪叹了口气,语气中也有些干涩:“梨花苑那边请的哪里的郎中给王隆治伤?”   王生道:“听说是回春堂的郎中。”   “县里医术最好的郎中是刘先生,王隆既然受了那么重的伤,应该去济世医馆找刘先生看看。”王琪喃喃道。   见他对王隆似乎有些心软,王生劝道:“少爷,您还是不要多事了。他们都知道刘先生和您的关系好,老夫人心眼不正,她怕刘先生把二少爷的伤情告诉您,自然不敢请刘先生。现在梨花苑什么事都瞒着我们,生怕我们看了笑话似的。您这个时候凑过去,他们还不知道要怎么想您呢。”   王琪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依着王李氏的秉性,就算他什么事都没做,也能把所有的错都归到他身上。如今真的出了事,偏偏他还做了手脚,虽然王李氏不知道,但并不等于就会相安无事。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不要主动招惹事为好。   “你说的对。”王琪嘲讽的一笑,道:“贾敏儿和张旺的事闹得那么大,害的王隆颜面尽失。张旺虽是王隆派过来的奸细,但在明面上还是我们东苑的人。严格算起来,我也有御下不严之过。若不是出了这档子事,让奶奶无暇顾及其他,恐怕她老人家早就杀上门来问我的罪了。”   王生道:“这都是他们自找的,活该。”   “话是不错。”王琪摇了摇头,道:“可是,杀人不过头点地,王隆落到如今的下场,也确实……我是不是做的过了些?”   看出他情绪低落,王生连忙开解道:“少爷,您不要这么说。一切都是二少爷咎由自取,跟您没有任何关系。您只是让进宝把真相告诉贾氏而已,又没有冤枉他们什么。至于贾氏会做什么事,谁也预料不了。更何况,是他们不义在先,您不收拾他们,难道还等着他们害您不成?”   “我都明白。”勉强自己笑了笑,王琪轻声道:“你回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是,小的告退。”担忧的看了王琪一眼,王生也没有办法,只能出去了。   在门外听到一切的赵阿蛮连忙敛了一颗震惊的心,提着食盒后退了几步,装出一副刚刚才过来的样子。   王生推门出来看见他,也没在意,只是低声吩咐:“少爷心情不好,你把药放下就回屋去,不要打扰他。”   “是。”赵阿蛮低声道。   将药放在桌上,赵阿蛮看了一眼王琪有些苍白的侧颜,嘴巴动了动,还是没说什么,直接退了出去。   等屋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之后,王琪叹了口气,他到底还是做不到,做不成一个彻底冷心绝情的人。   赵阿蛮在院子里无所事事的转悠了一圈,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   原本是一件小厮侵犯主人侍妾的丑事,背后却隐藏着那么多的龌蹉和不堪。张旺和贾氏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还是成了两位少爷之间斗争的牺牲品。为此,还搭上了一个无辜妾室的性命,王隆也受了重伤。若王隆早知道事情会到这个地步,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赵阿蛮心情沉重,他虽然知道王隆不是什么好人,但王琪的做法也实在让人赞同不起来。赵阿蛮一直觉得,读圣贤书就要行光明事。王琪饱读诗书,知书达理,所做的一切虽是为了自保,但行事作风却和王隆无异,甚至比王隆还擅长算计人心。或许,王琪和王隆是同一类人吧,只不过王琪有那么多诗书礼仪做掩护,行事也比王隆精明些罢了。   其实,赵阿蛮对王琪的感情有些复杂。   王琪是含着金汤匙出生,是他一辈子都比不上的富贵人家。在王琪面前,赵阿蛮本能的有些自卑。加上他又是贾富贵的靠山王家的少爷,赵阿蛮一开始对他的感觉是厌恶的。虽然中间王琪帮过他,并给他银子为奶奶买药。但这些好感全在亲眼看见他在王家门口顶撞王李氏时被败的一干二净。   后来,经过刘先生介绍,赵阿蛮进了王家做书童,亲眼见到了王琪的博学多才,以及对他和奶奶的照顾,赵阿蛮心里是很感激的。可如今,王琪的某些做法实在让他心惊。赵阿蛮觉得心里很乱,更不知道以后要怎么面对王琪,急切的想找个人倾诉。   和王生告了假,赵阿蛮去了玲珑斋。   自从王隆有拉拢的意思之后,未免不必要的麻烦,马婆子一直住在玲珑斋,日子倒也清净。   见到赵阿蛮,马婆子自然十分开心,忙把他带进自己的房间。自从赵阿蛮成了王琪的贴身小厮之后,既要忙着读书,又要照顾王琪,他能出来的时间就很少了。   “阿蛮,今儿怎么有时间过来了。最近少爷布置的课业重不重?”看着赵阿蛮憔悴的脸,马婆子无比心疼的道。   提到课业自然就联想到了一心教他的王琪,回想起王琪的恩惠,赵阿蛮心头一酸 ,倒是不好理直气壮的责怪他了。   “还没用午膳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见他没有说话,马婆子也没追问,就准备起身给她弄吃的。   拉住正准备给他张罗吃食的马婆子,赵阿蛮道:“奶奶,我今天来,是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将偷听到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马婆子,赵阿蛮苦着脸道:“这事太复杂了,我也不知道偷听到的话能信几分。一时之间,孰真孰假,孰是孰非,我也分不清了。奶奶,你说这事,是不是我想的那样。”   “贾氏和张旺的事,奶奶也听说了。市面上确实有二少爷买通张旺糟/蹋贾氏嫁祸给公子的传言。不过衙门结案结的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马婆子道。   赵阿蛮道:“您觉得,二少爷会做这种事吗?”   “这谁知道呢?不过奶奶倒是比较倾向于世面上流传的说法。不管怎么说,二少爷觊觎玲珑斋是不争的事实。奶奶也听王总管提起过,张旺和进宝是二少爷的人。有些人为达目的,连亲生姐妹都会陷害,贾氏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贱妾,牺牲了也没什么大不了。”马婆子轻笑了一声,道:“只是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二少爷的计划一早就被公子识破,反而顺水推舟的阴了他一把。二少爷害人不成,反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落到这个下场,也是活该。”   “这我知道。”赵阿蛮闷闷不乐的道:“公子既然一早就看穿了二少爷的计划,不上当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从中做手脚,让事情继续发展下去,还连累了一条无辜的人命。公子这样经营算计,拿人当棋子,和二少爷又有什么区别?”   马婆子看着他郁闷的脸,不由道:“阿蛮,这事说到底都是人家兄弟两个之间的事,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为什么这么不高兴?”   赵阿蛮抬头道:“奶奶不知道,其实在来王家做书童之前,我已经认识公子了。因着贾富贵的靠山是王家,我一直以为王家没有一个好人。尽管公子帮了我好几次,我对他却十分的无礼。没想到公子不但没有和我计较,还看着刘先生的面子收留了我,并教我读书识字,善待我们祖孙。我以为是我冤枉了他,我以为他和王家的其他人不一样。可……可他终究还是和他们一样,他也会谋算人心,会使阴谋诡计。”   看着赵阿蛮暗淡的眼,马婆子劝道:“阿蛮,你把善和恶分的太清楚了。很多时候,对仇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公子虽然不是良善之人,但他毕竟没有主动害过人,和王隆还是不一样的。不管公子对二少爷做了什么,他对我们都是尽心尽力,这一点,我们到什么时候都不能忘。”   想到王琪对他们祖孙种种的好,赵阿蛮点了点头:“奶奶说的是。”   “你能明白就好。”马婆子摸了摸他的头,道:“这事就到此为止,以后不要再提了。”   “嗯。”赵阿蛮点头。   --------------------   作者有话要说:   王隆确实成太监了,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决定让王隆暂时下线,不过他肯定还会出来搞事情的,至于什么时候,占多大的篇幅,我还没想好。 第68章 赌债   王隆遇刺之后没多久便公开露了面,虽然脸色不是很好,但起码压下去很多流言蜚语。贾敏儿的丧事十分草率,王家为了顾全颜面,对外只是称贾敏儿不堪名节被辱,将罪魁绳之以法之后便自杀殉节了。   至于王隆是不是真的成了太监,王琪不清楚。他只知道从外地匆匆赶来的王烽大病了一场,之后便把生意交给王梁打理,自己带着王隆四处寻医,竟然鲜少留在平遥县。二婶朱氏和薛氏整日面带愁容,就连一向咋咋呼呼的王李氏都消停了不少。这段时间,竟然一次都没有找过王琪的麻烦,连个难看的脸色都没给过。   王隆出事之后,进宝自知在平遥县待不下去了,便去求王琪给条活路。王琪也没为难他,给了一笔银子,让他带着一家老小去外地谋生。   少了家里人使绊子,王琪的日子倒是轻松了不少。玲珑斋的生意已经上了路,王生又是个能干的,整日忙前跑后,将生意料理的妥妥当当。王琪见他办事周到得体,索性当了甩手掌柜,平日里读书、画画、访友,倒是过了上辈子他一直希望过的日子。   赵阿蛮虽然觉得王琪行事过于阴狠,心里难免不自在,但是听了马婆子的劝,没有表现出来,两人倒也相安无事。   这日赵阿蛮去玲珑斋找马婆子,途经闹市,忽然听到有女子呼救的声音。   “救命啊!救命……”   这声音撕心裂肺,路上的人像打了鸡血一般瞬间沸腾了起来。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往前看,争着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呼救声越来越近,中间还夹杂着一些男子的怒骂和凌乱的脚步声,八成是有人正在追着一个姑娘跑。赵阿蛮循声一望,便见前面的人纷纷退向左右两边,让出了中间的道。一个女子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她的身后果真尾随着一群打手。   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了,姑娘脚下一个踉跄,惊呼一声跌倒在地上,紧追不舍的人立马扑了上去,将她牢牢的制住。   几个追人的汉子各个凶神恶煞,又长得人高马大的,他们都穿着统一的服装,一看就是妓院或赌坊里养的打手。虽然追人追了一路,闹得沸沸扬扬的,但周围的人却不敢上去英雄救美,只敢围着看。   这事赵阿蛮也见过不少,很多赌徒在赌坊里输了银子,没钱还债,经常被人满大街追着打。还有些新卖去妓院的姑娘,因为不愿意接客,偷偷跑出去被抓回去也是常事。   前面人挤着着人,人挨着人,很快便围得水泄不通,赵阿蛮只能通过人脚之间的缝隙看见几个打手轻而易举的压住姑娘柔弱的身体。姑娘的哀嚎声频频响起,听着让人心酸。   进了妓院就等于是跳了火坑,没人愿意自甘堕落,里面的女子全都是可怜人。赵阿蛮叹了口气,他没银子救她们脱离苦海,遇见这种事也无可奈何。   实在不忍心看下去,赵阿蛮正准备绕过人群,改道去玲珑斋,那名女子忽然叫了声,“阿蛮,救我。”   这好像是丫头的声音,赵阿蛮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收了迈出去的脚步,回身挤进了人群中。   被打手摁在地上捆住手脚的狼狈女子,果真是丫头。赵阿蛮一愣,心道:“几个月没见,丫头姐姐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此刻的丫头满身是伤,满脸是泪,头发凌乱不堪,连身上的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她刚从百花院里逃出来,身后是穷凶极恶的打手,身边是冰冷淡漠的路人。摔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丫头绝望的望着周围的人,试图寻找一丝的希望,希望有人能救她脱离苦海。可惜周围的人既陌生又冷漠。看见赵阿蛮的那一刻,丫头竟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的稻草,拼命的求救。   “你个贱人,还敢叫,装什么贞洁烈妇呢,到了最后,还不得一样接客。”一个打手一巴掌打在丫头脸上,她的脸立马肿了老高。   赵阿蛮还没来及阻止,就见一个满脸脂粉的臃肿妇人提着裙子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哎呦,不要打脸,她今天晚上还要接客呢,脸打肿了还怎么见客人。”   听到接客这两个字,赵阿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眼见老鸨指挥着人就想把丫头拉走,。赵阿蛮连忙冲了上去,拦在他们前面,道:“你们不能带她走 。”   “哪儿来的黄毛小子,竟敢找百花院的麻烦。”一个身强力壮的打手仅用一只手就将赵阿蛮制住,然后狠狠的推在地上。   这段时间,赵阿蛮虽然长高了不少,但丝毫不是这人的对手。他不由暗恼自己没用,连个人都保护不了。   “阿蛮,阿蛮。”丫头看着赵阿蛮被推到一边,生怕这好不容易来的救命稻草会弃她而去,眼里充满了恐惧和慌乱。   丫头乞求和无助的眼神让赵阿蛮倍感怜悯,也激起了他内心澎湃的保护欲。不说丫头对他和奶奶有恩,就算两人只是普通的邻居,他也不能袖手旁观。   “你们快把她放了。”赵阿蛮站起身来,面对着一众强悍的打手,铿锵有力的道。   “呦吼,还真遇到个不怕死的,毛还没长全呢就想英雄救美。”   几个打手嗤笑了一声,撸了撸袖子,就准备教训赵阿蛮,让他学学乖。   “哎呦哎呦,可能有什么误会,大家不要激动。”身后的老鸨眼尖,看出赵阿蛮身上穿的是王家下人统一发的衣服。害怕他背后的主子,老鸨忙不迭的扯了扯几个打手的衣袖,让他们不慌对赵阿蛮动手。   几个打手虽然粗鲁,倒是十分听这个徐老半娘的话。见她制止,纷纷住了手。   老鸨转过身,陪着笑对赵阿蛮道:“这位小爷怜香惜玉,爱惜我这刚来的女儿,妈妈我能理解。不过凡事都要讲个道理,我们百花院也不是逼良为娼的地方,这丫头的爹和大哥赌输了银子,用二百两把她典押给我们。时限一到,他们拿不出银子赎人,这人就是我们百花院的姑娘,卖身契上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都是签了字画了押的,就算是到县太爷那里,妈妈我也不怵。”   买丫头当然没有花那么多银子,不过是老鸨子信口胡诌,想要唬住赵阿蛮而已。   “这位小爷要想英雄救美呢,就拿银子出来赎人,二百两,一文不能少。妈妈我权当做善事,也和你不计较这几日的食宿钱。”老鸨眼睛一转,呵呵一笑,“若拿不出银子,那就不是您说了算了。我们这里是妓院,不是善堂。妈妈我虽然心善,但院子里养的那么多的人还要吃饭呢。既然做了妓/女,就要守妓/女的本分,难道还要让我们当姑奶奶一样把她供起来吗?再说,若是一个二个的都不接客,那爷儿们上哪儿快活去呀?”   这话说的相当露骨,引得周围的男人纷纷附和,看向丫头的眼神也带了几分猥琐。有的人已经开始低声向打手询问价钱了。   赵阿蛮气的脸色发青,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老鸨得意的一笑,道:“小爷,您若是有意,就给这丫头赎身,若只是图个新鲜,就花个几十两卖这丫头一夜解解闷。这话已经说的够明白了,大家伙都是忙人,妈妈我就不在这里伺候着了,爷们们,咱们楼里见。”   老鸨说完,便带着丫头扬长而去。   “救我,阿蛮,一定要救我。”丫头被几个打手抓着,挣扎不得,只能不断回头看着赵阿蛮,眼里充满了哀求。   围着观看的人中,也有几个是在戏园子前做生意的熟人,和赵阿蛮丫头都认识。   看见他们,赵阿蛮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丫头姐姐怎么进那种地方了?”   “丫头也是个苦命人,摊上个造孽的爹和哥哥。听说她爹欠了赌债,被赌场的人打了一顿,回家没几天就咽气了。她哥哥被打怕了,就狠心把妹妹卖了。”卖驴肉火烧的大妈唏嘘道。   见赵阿蛮愁眉不展,似乎有救丫头的心。大妈忍不住劝道:“阿蛮呀,你虽然进了王家做书童,但毕竟只是个下人,二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哪儿能凑得起呀。就算你能拿出钱来,可耐不住丫头家是个无底洞呀。你今天把她赎出来,明天她那个混帐哥哥还能把她卖进去。在路上遇见,能帮着说句话已经是难得了,可千万不要为难自己个儿。”   该说的都说完了,大妈还有自己的事要忙,叹了口气,便走了。   赵阿蛮的心情却万分沉重。既然遇见了,让他见死不救是不可能的,可是二百两银子,赵阿蛮却是真的拿不出。   心事重重的去了玲珑斋,见到马婆子,将在街上遇到丫头的事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赵阿蛮道:“奶奶,我想救丫头姐姐。”   马婆子没有说话。不是她心狠,她也不想看见一个大好的姑娘沦落成风尘女子,可她不是不想管,而是管不了。自古救急不救穷,更何况他们家还有一个赌徒哥哥,救了她这次,还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在后面等着,总不可能次次砸银子吧。万一哪天实在拿不出银子了,丫头迟早会落到这个下场。与其如此,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但是马婆子太了解赵阿蛮的脾气了,这话却不能直接和他说。   “这些天我攒了十两银子,还差一百九十两银子。”赵阿蛮看着马婆子道:“剩下的,我可以去借,相信用不了几天,一定能凑齐的。”   知道赵阿蛮的想法过于简单了,马婆子沉思了一下,决定以退为进,“奶奶这里倒是还有二十两银子,可以拿给你。但是阿蛮,我们要找谁去借银子呢?你我能攒下这些钱,是因为少爷宽仁,管我们吃住,又多给了些赏赐。我们认识的人都有家要养,很多人过的还不如我们呢。你让他们上哪儿去凑银子给你呢?若是今天晚上凑不够钱,丫头肯定会接客的。”   听了这话,赵阿蛮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这可能都是命吧。”马婆子叹了口气,道:“丫头那孩子命苦,我们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呀。”   知道马婆子说的对,赵阿蛮的心充满了愧疚,“都是我的错,当初丫头姐姐曾经求过我,求我跟公子说说,让她来王家当差。可是我竟然忘了,若我当时求了公子,丫头姐姐就不会落到这个地步了。”   “这事怎么能怪你呢。”马婆子安慰道:“王家可不是随便进的,你能进来是因着刘先生的面子。就算你去求公子,公子也未必肯答应。你看东苑里有几个丫鬟呀?”   “对了,还有公子。”终于想到了办法,赵阿蛮的眼睛忽然一亮,对着马婆子道:“奶奶,你好好歇着,我先回去了。”   说完这句话,赵阿蛮一溜烟跑了。   知道他是去求王琪了,马婆子清楚阻止不了,只能叹了口气。   --------------------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人觉得赵阿蛮白莲花吧(有点担心) 第69章 赎身   听着赵阿蛮上气不接下气的把事情说了一遍,王琪却不为所动。他知道世态炎凉,人心淡漠,有些人被逼急了,六亲不认,连自己的老婆和女儿都能卖了,何况是妹妹。所以王琪对这种事也是见怪不怪。   丫头有个这样的哥哥,就算她在外面,也有可能被亲哥哥拉皮条接客,到时候照样被很多人遭蹋,活的还不如妓/女呢。   妓院不管怎么说都管吃住,不用为吃喝发愁,比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日子好过多了。若是能讨得一个有钱人的欢心,赎出去做个小妾,照样锦衣玉食。若是生了儿子,还能分些家产,日子顺风顺水,比待在贫民窑里陪着赌鬼强多了。   王琪虽不心疼那二百两银子,但委实不想管这档子闲事。若只是单纯的花钱救人这么简单倒没什么关系,关键是后续的事情实在太麻烦。若把那丫头救出来送回家去,迟早还有再次上门求救的一天。既然让她抓住赵阿蛮这根救命稻草,以后肯定没完没了。   “公子,您不会见死不救吧。”见王琪始终没有说话,赵阿蛮的心瞬间凉了半截:“您放心,银子是小的向您借的,以后一定会还的。”   赵阿蛮进了府之后,虽然做的是下人的活,但总是莫名的保留着几分风骨,从来不会用“小的”这么卑微的词来自称。如今居然肯为了那个丫头“屈尊”,王琪倒是有些惊讶。   “你和那个丫头是什么关系?”王琪挑了挑眉。   赵阿蛮道:“我们是邻居。”   “为了一个普通的邻居,值吗?”本能的觉得两人应该不是普通邻居那么简单,王琪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八卦。   赵阿蛮老实道:“因为丫头姐姐救过我奶奶的命。奶奶被贾富贵打伤之后,生了很重的病,没人管我们,是丫头姐姐帮忙请来了杏林大哥,奶奶的病这才痊愈了。”   听了这话,王琪一愣,心想:“杏林不是我派过去的吗?怎么成那个丫头帮忙了?”转念想到那个丫头可能也去济世医馆求过情,王琪倒也释然了。   “不过是帮忙跑了趟腿而已,至于让你一下子背上二百两银子的债吗?”王琪问。   赵阿蛮不做声了,他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不知道怎么向王琪解释。两人之间有着巨大的差距,对于王琪来说,看病请郎中是稀松平常的事,但是对于当时的他来说,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王琪这种出生在富贵窝里的人根本不可能理解,没有钱被逼到绝境是什么样的滋味。当时的他已经四面楚歌,丫头是唯一给他希望的人。赵阿蛮依然清楚的记得,他看见杏林推门而入时的心情。仿佛杏林推开的不是一道门,而是生的希望与死的远离,是他所有的期盼和光明。   “你喜欢那丫头?”王琪自然不知道赵阿蛮此时的心里历程,看着他忧伤有纠结的脸,王琪心中一动,仿佛抓到了什么。   听了这话,赵阿蛮一愣,他确实很喜欢丫头,因为丫头善良,勤劳,像个大姐姐一样经常照顾他。想到这里,赵阿蛮连忙点了点头。   既然是心上人,那就没有不救的道理。王琪犹豫了一下,还是不赞成的摇了摇头,“这种女人固然没什么错,但她的娘家人太累赘,不适合成亲,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拐到成亲上面来,赵阿蛮又是一愣。过了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应该是王琪想岔了。   “公子你误会了,我没有,我不是……”赵阿蛮连忙解释。   在很早之前,他对丫头确实存了一些莫名的好感,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一丝的情窦初开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如今,丫头只是单纯的恩人和邻家姐姐。   这种语无伦次的解释在王琪看来就是小孩被戳穿心事后死不认账的害羞,他了然的摇了摇手,笑道:“让王生陪你去吧,免得你什么都不懂,被那老鸨子坑了。”   留下这句话,王琪便离开了。   王大公子本就国色天香,偏偏自己不自知。这一笑自然是光彩照人,周围瞬间都失了颜色,赵阿蛮被迷得晕头转向,不知今夕是何年,连自己火急火燎的心都空白了一片,嘴里要说的话也忘了。   足足呆愣了好长时间,赵阿蛮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王琪应该已经同意了。   “多谢公子。“赵阿蛮只觉得压在心上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他对着已经人去楼空的房间拜了拜,便马不停蹄的去找王生了。   从窗口看到赵阿蛮手舞足蹈的跑了出去,王琪的心情也跟着愉悦了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这才收了嘴边不经意间露出的笑,不由皱眉,怎么弄的跟“为博美人一笑,不惜一掷千金”一样?   事实证明,王琪果真有先见之明。百花院的老板见赵阿蛮真的来了,还领了玲珑斋的管事王生,便认定丫头有利可图,赎身的价钱也随之涨到了五百两。   “五百两!”赵阿蛮怒道:“你白日里可不是这样说的。”   冤大头金主在前,老鸨陪着笑给赵阿蛮添上茶,道:“哎呦这位小爷,白日里确实不是这个价,要怪只能怪我那女儿长得太水灵了,今儿在街上闹了那样一出,竟同时入了好几位大爷的眼。现在,想出银子给她赎身的人都从这儿排到大门外了,价钱也是一个比一个高。既然得了那么多大爷的垂爱,妈妈我也得给女儿物色个更好的去处不是。”   赵阿蛮知道老鸨子是拿住了他非得给丫头赎身,这才坐地起价,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王生毕竟混了生意场,倒是够淡定。他在来之前早就做好了功课,把百花院打听了个底儿掉。百花院不过是个三流的妓院,无非是老鸨和赌坊的打手头子是老相好,看在多年皮肉关系的份上,偶尔从哪个赌徒那里收了黄花闺女,都会贱卖给她。来这里的大部分是些小商小贩,还能吸引多少大爷?再说,丫头之前一直在戏园子外卖馄炖,王生也见过几次。虽然有几分姿色,但还没到让人一掷千金的地步。   嫌弃的将老鸨斟上的茶推到一边,王生道:“我这兄弟心善,给那丫头赎身也不过是念着相识一场,不忍心看她掉进火坑。如今既然有大人物愿意出手相救,妈妈好心,也愿意给那丫头谋一个好出路,我兄弟也能放心了。既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   对着老鸨拱了拱手,王生站起来就要走。赵阿蛮想拦,却被王生一个眼神止住。   身后的老鸨丝毫没有动静,王生虽在心里犯怵,但依然走的毫无留恋。这个时候,赌的就是谁能稳住,谁先乱了阵脚,谁就输了。   眼看着王生已经毫无留恋的走到了大门口,步伐坚定,显然不像是做戏。老鸨子终于慌了,暗恼自己贪心,让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她慌忙起身拦住王生,笑的天花乱坠,“哎,哎,王总管,您别急着走呀。虽然给我那闺女赎身的人多,但我也不是见钱眼开的人,若是真心对我闺女好,二百两就二百两。我也就当做个顺水人情了。”   见老鸨子不但有了松口的意思,银子还跟着降了下来,赵阿蛮悬在心口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王生不慌不忙的道:“二百两银子,您不如去抢。这年头,什么都贵,就人不值钱,我们府里买一个干干净净的黄花大闺女做丫鬟,拢共也就是花三四十两银子。恐怕你买下这丫头,最多也就是花二十两吧。”   “看王总管说的,哪儿就能这么便宜呢?”被王生拆穿,老鸨子也不生气,立马换了另一种说话,和王生做起了生意,“最低一百八十两银子,不能再少了。那丫头有几分姿色,又是个刚来的新鲜货,头一个月肯定夜夜不会落下。就算她一天只接一个客人,我每人收五两银子,一个月也能赚一百五十两了。更何况一天还不止接一个,若再多一两个,那可就三百两银子开外了。都是生意人,王总管也不可能做赔本的买卖不是?”   见老鸨将如此肮脏的生意说的理直气壮,那涂了鲜红胭脂的嘴唇一开一合,像是血盆大嘴,吃人肉不吐骨头。赵阿蛮只觉得恶心,愈发的不想在这里呆下去。可惜丫头还在这里,赵阿蛮却不能走。   好在王生也没继续纠结,爽快道:“好,银子在这里,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点清了银票,老鸨给身后的龟公使了个眼色,龟公立马让人把丫头拉了出来。   “阿蛮。”看见赵阿蛮,丫头只觉得喜从天降,忙挣脱了制住她的人,一头扑到赵阿蛮身上哭了起来。   此时的赵阿蛮还没有丫头高,丫头躬身伏在他肩上,身子弯成了弧形,格外不舒服,可是丫头也顾不得了。今日老鸨的话她听的清清楚楚,她也知道赵阿蛮没有能力凑那么多银子赎她出来。本来已经死了心,可是没想到,赵阿蛮竟然真的来了。   心里感动之余,丫头心里还是担忧,她死死的抓住了赵阿蛮,就像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生怕再有什么变故。   这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见丫头哭哭啼啼的死抓着赵阿蛮不放,王生忙对两人道:“有什么话,我们出去再说。”   赵阿蛮早就想离开这里了,闻言忙脱了身上的外衣给丫头披上,盖住她那一身风骚的打扮,“丫头姐姐,我们回家。”   知道可以离开了,丫头终于放下心来。她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看,连忙拉紧了衣裳,低着头跟着赵阿蛮出了百花院的门。   --------------------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喜欢丫头吗?反正我不喜欢。 第70章 还债   走出了妓院一条街,将那花红柳绿的庸俗远远的抛在身后,王生这才道:“阿蛮,你送她回去吧,我也该回铺子了。”   “今天多谢王生大哥了。”赵阿蛮连忙对着王生行了个大礼。   王生道:“你不用谢我,我也是听少爷的吩咐,不然才不会来这种地方呢。行了行了,天晚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   刚刚,丫头光顾着胆战心惊,没有留意王生。如今已经脱离了火坑,耳目自然清明了不少。听到王生提起“少爷”,又看清王生的长相,认出他是王琪身边的那个小厮,丫头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王琪居然会救她,喜的是王琪真的救了她。   想到这里,丫头只觉得整个人都飘飘然然了,她当然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连忙跪下道:“王生大哥,既然是王少爷出钱买了我,那奴家就是王少爷的人了。就算为他做牛做马,奴家也甘愿。”   “啊?”没想到这个一直忙着哭哭啼啼的女人忽然来这一出,王生一愣。   以为丫头误会王琪买她是为了让她做奴婢,赵阿蛮连忙解释:“丫头姐姐,你快起来。我们家公子不是那种人,不会让你卖身还债的。”   赵阿蛮不知道丫头早就有攀上王琪的心,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如今老天居然让她逮住机会,自然要放手一搏。反正她连妓院都已经呆过了,还怕什么。   “阿蛮,王公子和我非亲非故,还愿意救我出了那种腌臜的地方,就说明他是个心善的人。虽然人家不求回报,但我们做人要懂的感恩。王公子花了那么多银子为我赎身,我以身抵债也是应该的。”虽然心思不纯,但这番话却说的掷地有声大义凌然。因此,丫头的表情无比坦荡。   看着丫头知恩图报的脸,一时之间,赵阿蛮倒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王生倒是笑了,心道:“这姑娘怪会想好事。我家少爷年轻有为,长得又风流倜傥,多少有钱人家的姑娘争着见一面都见不到,你还想当少爷的人,想的美。”   轻笑了一声,王生道:“姑娘懂的报恩是好事,也算我们家少爷没有白救你。不过,我们家少爷救你,是看着阿蛮的面子,你谢阿蛮就好了。再说了,能不能进王家的门需要少爷点头,不是我们说了算的,更不是你一句卖身抵债就能进去的。这天已经晚了,我明日还有事忙,实在不能继续在这里耗着了,先回去了。”   “王生大哥,求你跟王公子说说……”丫头还想再纠缠。   赵阿蛮连忙拉住她,歉疚的对王生道:“王生大哥,今日谢谢你了。你先回去吧,丫头姐姐我来说。”   王生笑了笑,顺手招了辆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眼睁睁的看着王生上了马车,然后绝尘而去,丫头万分的不甘心。   赵阿蛮以为她只是单纯的想要报恩,忙劝道:“姐姐不用太过在意,我已经和我们家公子说好了,姐姐赎身的钱我来还,你不要有什么压力。”   “不用你还。”若是赵阿蛮帮着还了钱,她岂不是又和王琪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丫头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这语气又冷又冲,丝毫不是刚刚从火坑里逃出来的人应该有的感激样,赵阿蛮虽没想过让丫头感恩戴德,但还是一愣。   丫头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刚说话的语气不对,忙楚楚可怜的道:“姐姐刚刚说话急了些,阿蛮不要介意。一百八十两银子不是小数,你能求王公子来救我,已经帮了我大忙,姐姐有手有脚,怎么好意思让你帮我还那么多银子呢?”   听了她的解释,赵阿蛮立马释然了。他笑着道:“若说帮忙,也是姐姐先帮了我和奶奶的忙,姐姐不必太客气。你放心,公子对我挺好的,不会因为这些银子为难我的。”   赵阿蛮故意说得洒脱,目的是让丫头不要有什么负担。   可惜他说的无意,丫头听的有心,“王公子对你挺好?”   “不错,不然也不会让王生大哥和我一起来救你。”赵阿蛮道。   丫头眼睛一转,道:“那你能带我去见见王公子吗?”   “啊?为什么?”赵阿蛮一愣。   丫头垂下眼帘,弱弱的道:“我只是想当面谢谢他。”   虽然有些为难,但是赵阿蛮还是不忍心拒绝,只能道:“这个,我会想办法。丫头姐姐,我先送你回家吧。”   “我不回去。”丫头连连摇头:“我怕……我怕我哥又把我卖了。”   赵阿蛮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就是被自己亲哥哥卖了,现在回家,就等于送羊入虎口,“可你不回家,以后要住哪里呢?况且,你娘和妹妹还在家里呢。”   “我娘已经没了。”丫头垂泪道:“就在我被卖去妓院的前几天,阿娘就就走了。若是有阿娘在,说什么都不会让我去妓院的。”   看着丫头哀伤的脸,赵阿蛮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能安慰她了。   “反正住哪儿都行,总之我不回去。”丫头擦了擦眼泪,坚决的道:“若是我又被卖了,你总不能又去求王公子吧。若我真的进了妓院,以后谁来照顾我妹妹?”   赵阿蛮想了一下,还是道:“不如你先去玲珑斋跟我奶奶一起住吧,等过了今晚,我们再想办法。”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丫头高兴道。   耐不住丫头苦苦相求,赵阿蛮左思右想,还是不敢擅自把她带进王家见王琪,只能想了个折中的办法,看看能不能安排她在外面见王琪一面。   这日,王琪和董珏相约一起在花满楼吃酒,赵阿蛮觉的是个机会,便想着让丫头来花满楼见王琪。   花满楼鱼龙混杂,人流又多。丫头又是进过妓院的人,就怕撞见熟人被误会和议论。赵阿蛮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在人多口杂的酒楼里呆着,便忍痛花了五两银子包下了王琪隔壁的雅间,让她在里面等着。   伺候王琪在雅间里坐好,又差小二上了茶点,赵阿蛮见董珏还没有来,便抓住机会,对王琪道:“公子,您还记得前些天我求你救下的那位姑娘吗?”   “哪位姑娘?”   虽然有心里准备,但见王琪果真忘了,赵阿蛮叹了口气,道:“就是我的邻居,被她哥哥卖进妓院的那位。”   “哦。”王琪这才想起来有这么个人,“王生已经把她赎出来了吧。”   赵阿蛮道:“是,丫头姐姐一直感念公子的恩情,想要当面致谢。”   “这倒不必了。”王琪喝了口茶,道:“让她不用放在心上。”   见王琪显然没有让丫头卖身还债的意思,赵阿蛮放下心来。但是听到他说不见丫头,赵阿蛮又有些慌,忙道:“她现在就在门外,公子,您就行行好,让她当面和您说句谢谢吧。不然,丫头姐姐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安心的。”   既然人已经在门外了,再把人家姑娘轰回去确实不大好。虽然不想见,王琪还是道:“那行,就请她进来吧。”   赵阿蛮大喜,连忙去找丫头了。   一听王琪愿意见她,丫头十分高兴,忐忑的跟着赵阿蛮来到雅间门口。   “公子,丫头姐姐来了。”赵阿蛮敲了敲门,恭敬的通报。   “请她进来。”王琪清冷的声音从门里传出,犹如醇厚的古琴,煞是好听。   丫头只觉得一颗心激动的快要蹦出嗓子眼了,她下意识的摸了摸发上耳边又扯了扯裙边,确认自己没有半分差池之后,这才迈着莲步弱柳迎风地走了进去。   这盈盈的步调是她努力回忆街上那些富家小姐走路的样子,辛苦好几天练出来的。   王琪就在前面坐着,安静的像一幅画卷一般,丫头对着王琪福了福身,细声道:“奴家多谢王公子的救命之恩。”   觉得丫头这步调和声音与平时大不相同,赵阿蛮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觉得十分别扭。   “姑娘不必多礼,我只是出了些银两而已,救你的是阿蛮,要谢,你谢阿蛮就好。”王琪笑道。   丫头低声道:“阿蛮自是要谢的,但若不是公子仗义出手,奴家也不会那么快脱离苦海。一百八十两银子毕竟不是小数目,奴家愿意以身抵债,偿还公子的恩情。”   说完这话,丫头便大方的跪在王琪面前,磕了一个头,“公子,丫头以后就是您的人了,还请公子不要嫌弃。”   “丫头姐姐,你这是做什么?”见丫头旧事重提,上赶着卖身,赵阿蛮大惊,也顾不上她别扭的声音和动作了,忙道:“我都跟你说了,我们家公子不是那种挟恩图报的人。”   丫头巴不得王琪挟恩图报,最好直接把她收进房里,哪怕做个通房丫头也甘愿。闻言,连忙道:“我自然知道公子不是那种人,但是知恩图报也是做人的本分,阿蛮,我意已决,你就不要拦着了。”   这话一出,赵阿蛮倒是不好开口阻拦了。   看着丫头低垂娇羞的脸,确实有几分姿色,但王琪却没有兴趣。   他笑着道:“姑娘能懂得知恩图报,确实难得。不过严格来说,给你赎身的银子是我借给阿蛮的,也就是说,银子是阿蛮出的,并不是我。你若想报恩,直接找阿蛮就好。我还约了人,姑娘请回吧。”   “公子……”这话就等于是下了逐客令,丫头不甘心的抬头,楚楚可怜的看着王琪,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王琪却没有看她一眼,直接看向赵阿蛮。   赵阿蛮也不想丫头卖身为奴,失了自由身,忙连拉带扯的把人拽了起来,道:“丫头姐姐,我们快回去吧,不要打扰公子会客。”   “可是……王公子……”丫头虽然不愿,还是被赵阿蛮强拉了出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更加确定了,我真的不喜欢这个女人。 第71章 蜀中   丫头走的很不甘愿,进门的董珏恰好看到这一幕,不由的挑了挑眉,他看着丫头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这才对王琪打趣道:“那姑娘是怎么回事?看你的眼神哀怨的要死,怀上你的孩子被你始乱终弃了?”   “不要胡说,她是阿蛮的邻居,一时不慎被卖进了妓院,我助了阿蛮几两银子,帮她出来而已。”王琪淡淡的道。   那姑娘怎么看都像是钟情于王琪的样子,董珏看着王琪一副事不关己的脸,也不知道他是真没看出来还是根本不在乎。   见董珏看他的目光充满了深思,王琪也不在意,浅浅一笑,道:“你约我过来不是说有事吗?到底什么事?”   董珏在他对面坐下,道:“也没什么,过两日我要去蜀中一趟,得去几个月,临走前想和你聚聚。”   “蜀中?”王琪一愣,道:“那里地处偏远,道路艰难,你去哪里做什么?你们家在那里也没生意吧。”   上一世,董珏就是在去蜀中的路上惊了马,跌落山崖,连个尸骨都没有找到。不过,上一世,这事发生在几个月前。如今早就过了出事的日子,王琪以为已经躲过去了,没想到,该来的还是要来。   想到这里,王琪的心情有些复杂。   “这倒不是我们家的生意,是替我姐夫跑一趟。”董珏苦笑道:“本来几个月前就要过去的,不过那段时间你家里不是出了事吗,那个张旺还是你东苑的人。我害怕王隆找你麻烦,便多等了几天。这一等又赶上了别的事,一拖便拖到了现在。”   没想到老友是因为担心自己的缘故,这才阴差阳错的捡回一条命,王琪唏嘘之余,还是有些感动。   “既然是你姐夫家里的生意,他身强力壮有手有脚的,为什么不自己去,反而让你去颠簸劳碌?”王琪不满的道。   董珏笑了笑,道:“还不是因为我姐怀孕了,姐夫想在家里多陪陪姐姐。”   “我记得一个多月前你姐姐便生了个儿子,连满月酒都办过了,你姐夫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王琪不满道。   董珏解释道:“我外甥女才刚出生,毕竟小,家里离不了人。再说,我姐夫身体弱,此去路远,他受不了长途波折。”   王琪冷笑一声,“你姐姐心疼自己相公,倒是舍得让亲弟弟受奔波劳累之苦。到底是什么大不了的生意,晚去了好几个月居然还能谈成?你家也是做生意的,你姐夫倒是心大,不怕你中途截胡?”   “也没什么。”董珏自是听出了王琪话中的讽刺,但是也没办法,只能老实道:“姐夫听说蜀中有一种水果,味道不错,也便宜。”   听到这里,王琪倒是明白了。董珏的姐夫姓陈名秀,家里是做水果生意的。早年家里倒是赚了些银子,可惜现在商路发达了,同行渐渐多了起来,生意不好做。陈家便把目光看向了偏远的蜀中,意图弄些稀罕的水果大赚一笔。   “只是听说,便劳动自己亲弟弟不远万里的赶到蜀中,你姐姐还真是不是自己的相公,用起来也不心疼呀。”王琪挖苦道:“别说蜀中不一定有那种水果,就算有,你准备怎么运回来?蜀道艰难,听说连鸟都飞不过去,能进去都不错了,你还指望着从里面带东西出来?”   知道王琪说的有道理,但董珏也没办法,无奈的道:“我姐姐也不知道中了什么迷魂药,像是失心疯一样,每天都过来磨我爹娘和大哥,非要我们替姐夫去蜀中跑一趟不可。我爹娘心疼姐姐,只能找我大哥唠叨。大哥被他们烦的没办法,又脱不开身,索性这几日铺子里也没什么大事,就让我跑一趟,权当游山玩水了。”   王琪虽然知道董珏的姐姐很得父母宠爱,但骄纵成这样,也是过了。   “谁说铺子里闲暇了?”王琪沉着脸道:“我最近得了几幅名画的消息,晚了恐怕就被人抢了。你收拾收拾,过两天就跟我去买画。”   董珏眼睛一亮,“这确实是大事,到底是什么好画?”   “去了你就知道了。”王琪道。   这段时间,王琪虽往铺子里送画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一幅都是难得的臻品。董珏自然不敢怠慢,道:“买画要紧,蜀中的事我再拖几天。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我自然不可能只拖你几天。心里想着,王琪道:“三天以后。”   董珏急道:“为什么要那么久,明天不行吗?”   “大哥,你以为找一幅古画容易吗?现在的消息杂乱的很,真假难辨,我也得好好盘算盘算,万一理错了头绪走错了地方,岂不是功亏一篑?”王琪道。   “那倒是。”董珏忙道:“我不急,随时都能动身,你准备好了就叫我。”   出了这档子事,王琪也没心思继续聊天了。婉拒了董珏请客吃饭的邀请,王琪起身便准备回府。   赵阿蛮好不容易把丫头打发走,回头便看见王琪从花满楼里出来,连忙道:“公子,这么快就要回去呀?”   “嗯。”王琪心不在焉道:“我们回府吧。”   扶王琪上了马车,赵阿蛮纠结了一下,还是道:“公子,能求您一件事吗?”   见他说的吞吞吐吐,王琪问:“怎么了?”   “您能不能收留丫头姐姐在我们东苑做个丫鬟。”赵阿蛮忐忑道:“我知道公子救下丫头姐姐是好心,也没想让她回报。可丫头姐姐现在无处可去,若是回了家,铁定还会被他哥哥卖了的。”   “阿蛮,你能不能替姐姐求求王公子。我那哥哥好赌,若是让我回了家,还会被他买进妓院的。你总不能每次都找王公子借银子赎我吧。如今既是王公子出钱买了我,我也就等于是王家的人了,和家里彻底断了关系。哥哥就算想找我的麻烦,也得顾着王家。阿蛮,我求求你救救姐吧。”   想到刚刚丫头哭的梨花带雨求他的样子,赵阿蛮委实说不出拒绝的话。   听了赵阿蛮的话,王琪倒是笑了,本以为那丫头会沾上赵阿蛮,没想到竟然赖上他了。按理说,家里多个丫鬟也没什么,但王琪就是不喜欢这些女人在身边转悠。那个叫丫头的有几分姿色,看来也是个有心思的,就怕人不安分。若让她进了东苑,天天和一群大老爷们一起,还不知道要搅和出什么篓子呢。   见王琪不说话,赵阿蛮以为他嫌弃丫头,忙小声解释:“少爷,丫头姐姐虽然被卖进了妓院,但还没来及接客,是清白人家的女儿。”   王琪笑了笑,既然已经进了那种地方,清不清白,又有谁能说的准呢?不过,这都是人家的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见赵阿蛮对丫头挺上心的,王琪更加坐实了赵阿蛮喜欢丫头的想法,只能道:“我们东苑都是仆役和小厮,她一个女儿家,去那里不方便。既然她没地方去,就先在玲珑阁帮忙照顾马奶奶吧。她们两人住在一起,也不会有人说闲话。等她找到去处,就打发她离开。”   这无疑是最好的办法,既能保证丫头的安全,还能和奶奶有个伴,可谓两全其美。赵阿蛮大喜,忙道:“谢谢公子。”   看着赵阿蛮欢天喜地的脸,王琪也算了了一个心思,不由皱眉思索自己的事。   今日告诉董珏去买画其实是为了避免他去蜀中的无奈之举,可去哪里买画却是个难题。上一世,张闯告诉他的字画出处毕竟有限,有很多还有时间上的限制。意思就是若是时间不对,画未必会在。   但口既然已经开了,就得弄幅真画交差,还得把时间拖得够长。再等两个月就到年关了,到时候古宝斋里的生意一忙,董珏便哪儿也去不了。   王琪不由苦恼,就算他成功拖延时间弄到了名画,也是治标不治本。若是董珏那个不懂事的姐姐不死心继续闹,董珏依然逃不了去蜀中的命运。虽然不一定会出事,但毕竟关系到董珏的一条命,王琪一点都不想冒险。   想到这里,王琪重重的叹了口气。眼下是顾不了那么多了,先把燃眉之急解了再说。如今,要去哪里弄一幅真画呢?   努力回忆上一世关于张闯的记忆,王琪丝毫没敢放过一个细节,倒是想到了一个好去处。不过就在临近的虎平县,地方太近,打个来回撑死也就是用个两三天。   王琪又思量了一下,决定先带着董珏去趟虎平县把东西收了,然后再哄他去别的地方。就算在别处跑了空,反正已经有东西交差,董家人也说不出什么。   既然要出趟远门,家里势必要安排一下。王琪派人知会了王生和齐忠一声,便让赵阿蛮收拾行囊。   “什么,你要陪公子出趟远门?”丫头看着赵阿蛮,急切的问:“要去多长时间呀?”   赵阿蛮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公子是和董公子出去办事,可能会顺道去京城看看那边的铺子,顺便拜访三老爷。估计,最少也要一个多月吧。反正年前肯定会回来的。”   “要去那么长时间呀。”丫头满脸不愿。   她在玲珑斋只是借住,王生说了,会给她留心去处。若是找到合适的主家,就打发她离开。为了能留下来,丫头也满口答应了。她本想着,找到合适的去处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到的。只要撺掇马婆子经常回王家本宅看望赵阿蛮,她便能想办法同去,这样就有见到王琪的机会。到时候一定想方设法博得王琪的欢心,把她留在身边。   可惜还没等丫头发挥,王琪却要出门了。王琪不在,一切都是空谈。万一这中间王生给她找个别的去处,岂不是功亏一篑?丫头不由开始思量,怎样才能跟着一起去。   --------------------   作者有话要说:   阿蛮马上要和王琪一起出门了,虽然中间夹了个董珏同学,但是电灯泡是无辜的,可以无视。 第72章 敲打   赵阿蛮没注意丫头的异样,高兴的对马婆子道:“我们后天才走,公子也觉得出门时间太长了,让我在今天陪陪奶奶,明天晚上再回去。”   和丫头的脸色难看相比,马婆子的脸色也不好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看着赵阿蛮道:“阿蛮,你能不能不要跟着公子去京城呀?”   “啊?为什么?”赵阿蛮不解的问。   他其实对这次出门很期待,虽然常听马婆子说,他们是从外地搬来的,来平遥县之前辗转去过很多地方。可那些事赵阿蛮早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他所有的记忆都是关于平遥县的一亩三分地,赵阿蛮一直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如今,赵阿蛮虽然书读了很多,可脚下的路却没有走多少。这次出门,王琪特意征求了他的意见,问他愿不愿意跟去伺候,赵阿蛮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去哪里都好,我就是不想你去京城。”马婆子神色复杂的道。   看着马婆子欲言又止的模样,赵阿蛮不由疑惑:“奶奶,我为什么不能去京城?”   “这……”马婆子有苦难言。   丫头以为马婆子担心赵阿蛮,觉得抓住了机会,忙道:“奶奶是不放心阿蛮独自出远门吗?不然,我陪阿蛮一起去吧,路上也可以照顾他。”   诧异的看了丫头一眼,马婆子差点翻一个白眼给她。   丫头来马婆子身边还没一盏茶的功夫,就开始不动声色的探听她每个月回王家的次数。得知她根本不怎么回王家之后,便不停的在她耳边絮叨,明里暗里的提醒她应该多去看看赵阿蛮。马婆子那么大年纪了,丫头到底存了什么心思,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没有说破而已。   不说两人聊天时,丫头总是有意无意的打探王琪的事,就算在店里帮忙做事,只要有人提到王琪,她也会下意识的停下手中的活,侧着耳朵听。更不用说她经常在没人的地方偷偷的练走路和坐姿,只要有机会对着有影子的物体,她都要下意识的侧头笑一笑。丫头如此煞费苦心,恐怕想照顾的根本不是阿蛮,而是王琪吧。   没等马婆子开口,赵阿蛮先笑着拒绝了,“丫头姐姐,此去路远,你一个女孩子家受不了颠簸的。再说,我们一行人都是男子,你一个姑娘家跟着,多少都会不方便。”   “这有什么。”丫头立马不乐意了,“我从小就在家里干活,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姐,有什么罪是受不了的。再说,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出门,身边不跟几个丫鬟伺候?”   顿了顿,丫头软下语气,对着赵阿蛮求道:“阿蛮,你不是最得少爷的喜欢吗?你去和少爷说说,他肯定会同意的。姐求你了,你就去跟少爷说说让我和你们一起去吧。我真的是不放心你呀。”   “这……”她这样苦苦相求,还是为了照顾自己,赵阿蛮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怎么拒绝了。   见丫头口是心非、软磨硬泡,非得让赵阿蛮答应帮她求王琪,马婆子原本不安稳的心瞬间被愤怒取代。   她沉着脸看着丫头,道:“公子是主,阿蛮是仆,只有主子吩咐仆人做事的,哪有仆人对主子诸般要求的。之前阿蛮不是没有带你去见过王公子,若他想留你,早就留下了,不会把你打发到玲珑斋来。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最重要的就是谨守自己的本分,听从主子的安排,若是非得拧着主子的意来,绝对没有好果子吃。你现在只是暂时借住在玲珑斋,连王家的下人都算不上,还是不要有那么多要求了。”   马婆子这话说的虽有保留,但也十分的不客气。丫头瞬间红了眼眶,她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低声认错,然后便借口出去干活,捂着脸跑出去了。   等丫头出去之后,赵阿蛮才道:“奶奶,怎么说丫头姐姐都是为了照顾我才让我去求少爷带她一起出去的,您何必那么说她呢?”   “照顾你?”马婆子冷笑一声,道:“阿蛮呀,女人心,海底针。不要觉得她们对你好就是真的喜欢你。很多女人为了上位,为了荣华富贵,什么下作腌臜事都干的出来,连自己的亲姐妹都能忍心去害,还有什么能做不出来?你听奶奶的话,以后千万不要再为丫头的事去劳动少爷了。少爷和丫头非亲非故的,能为她赎身并给她个安身的去处,全是看你的面子。少爷对你好,可我们不能得寸进尺呀。”   虽然不知道丫头想和他们一起出门和女人上位有什么关系,但王琪对他好却是真的。赵阿蛮郑重的点头道:“奶奶,我知道了。所以这次和公子出门,我一定得跟在他身边伺候。”   “可是去京城……”马婆子还是不愿意。   赵阿蛮继续道:“奶奶,你总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我今年都十三了,总不可能一直在王家做小厮吧,总有一天,我还是要出去的。”   看着他无比坚定的眼,马婆子叹了口气,道:“也是,龙卧浅滩,总有一飞冲天的时候,你不可能在平遥县窝一辈子。不过你要答应奶奶,去了京城,要多听多看,不要太出挑。尤其是那些京城的权贵们,千万不要去招惹,最好连面都不要见。”   “奶奶这就多心了。”赵阿蛮笑道:“王家虽然富有,但毕竟是个商贾的身份,哪有什么机会见到京城的权贵?再说了,我不过是王家的一个小厮,有少爷在前面挡着,谁会注意我呀?”   “那样最好。”马婆子喃喃的道。   丫头红着眼跑出去老远,眼见马婆子没有跟出来继续数落她,这才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偷偷的抹泪。   她和马婆子做了一年多的邻居,印象之中,这老婆子一直很随和,虽然话不多,见了面总是笑呵呵的,说话也是温声细语,从没见她红过脸发过火。没想到进了王家没几天,也跟着长脾气了。刚刚那话明里暗里就是在嘲讽她连王家的下人都算不上,显然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让她不要痴心妄想了。   丫头回头,愤恨的盯着马婆子的房间,只觉得自己被小瞧了。可如今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她身无分文,又无处可去,还有一个赌鬼哥哥在身后虎视眈眈的等着,她当然不敢得罪马婆子。最关键的是,只有留在这里才能有机会接近王琪。左右一想,丫头只能先忍了。   又偷偷的哭了一会儿,丫头这才红着眼睛回了后厨。她本来在厨房帮着洗刷,听说赵阿蛮来了,便忙不迭的丢了手中的活奔了出去。如今出来久了,也不知道厨房里的抹布洗了多少了。   长顺他们一早就要做点心,而且数量巨大,用过的蒸笼抹布十分多,需要及时清洗,后厨便雇了几个粗使婆子专门洗涮。王生要求严格,凡是跟锅沾边的东西,务必得清洗干净,一点都马虎不得。想想也是,万一那些贵人们吃点心时,从嘴里扯出一根头发来,那该是一件多恶心的事。   丫头来后,王生便让她过来帮忙。一则洗抹布的时候有限,她可以有时间照顾马婆子。二来她毕竟在窑子里待过,又在街上闹了那么一出,名声不能算好。放在后厨,也免得让外面人瞧见多生是非。   进了洗涮房,丫头便感觉里面的气氛不对。有几个粗使婆子还凑在一起咬耳朵,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不满和轻蔑。   前几日在街上闹得动静太大,肯定有不少人瞧见她被百花院的人拖走。虽然被及时赎了身,但总归在妓院里待过,肯定要受一些闲言碎语。丫头不想回家,除了躲避那个赌鬼哥哥之外,更不想被邻里指指点点。没想到刚来了没多长时间,就被这里的婆子们知道了底细。   太了解市井妇人的闲言碎语有多大的杀伤力,丫头心里犯怵,严阵以待的盯着眼前的婆子们,等着她们发难。   两厢静默了半响,一个年纪最大的婆子站了出来,道:“姑娘,你刚来不懂规矩,我们少不了要提醒你一句。这玲珑斋后厨里的抹布和蒸笼都是有数的,每人洗多少也有量。王总管要求我们半个时辰洗好,就是半个时辰,多一刻都不行。我们都是拿一样的工钱,干的也是一样的活。你既然来了这里,就得按着规矩走。”   原来是说这些事。丫头松了口气,提着的心也掉了下来。她心中不由嗤笑,这些老婆子也够斤斤计较的,不过是多洗几块抹布而已,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   丫头漫不经心的道:“我知道了。”   婆子们见她答的敷衍,沉着脸继续道:“你不声不响的跑出去大半个时辰不回来,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分给你的活就得别人来干。我们多洗几块抹布不要紧,若是到时间洗不完,大家都要挨训。你是王总管亲自领来的,不计较那几个钱,我们可需要工钱回家过日子的。”   “真是抱歉了。”见几人没有善罢甘休的样子,丫头也不慌。她昂着头,脸上含着笑,“落落大方”的拿赵阿蛮的名头压人:“刚刚听说阿蛮来了,有急事要见我。我走得急,一时忘了。各位大娘不要介意。”   赵阿蛮是王琪的贴身小厮,在玲珑阁里十分有体面,连长顺都给几分面子,普通的下人自然不敢得罪。   见她抬出赵阿蛮,几人也相互看了一眼,便各自散了。   看着她们敢怒不敢言的脸,丫头甚是得意,连刚刚在马婆子那里得的点不快都消去了大半。原来,有依仗是如此痛快的事。赵阿蛮只是一个小厮都能有如此大的威力,若真的攀上了王琪,这些婆子们恐怕得把她夸到天上去。想到以后这些婆子们巴结自己的嘴脸,丫头心里更乐了。   拿起一块抹布,丫头哼着小调,假巴意思的擦拭一尘不染的桌子,就听一个婆子在身后抱怨道:“人家阿蛮是来看马姐姐的,又不是来看她的,她慌着凑什么劲?”   另一个婆子用丫头能听到的声音道:“不过是个刚从妓院里出来的小婢子,得意什么?还以为谁不知道她那点底细呀。”   “就是,以为攀上阿蛮就高人一等了?还不和我们一样,都是洗洗涮涮的货色。”   “王总管怎么让她来洗碗,也不怕越洗越脏。”   丫头擦拭桌子的手一顿,身上的血直往脸上冲。她知道此时冲上去和她们理论只会让自己更难看,只能死死的攥紧抹布,心道:“赵阿蛮?就那种小鬼谁还想攀?等我成了王公子的人,一定回来打肿你们的脸,然后把你们都赶走。”   --------------------   作者有话要说:   《鬓边不是海棠红》看了4集,感觉还不错。我没看过原著,有看过的小天使给剧透一下结局吗?听说结局不怎么好的样子,有点心慌慌。 第73章 青梅   几日之后,王琪带着赵阿蛮和董珏一行人低调的出门了。   坐在马车之中,忍受着身下的颠簸,董珏抱怨道:“琼琚兄,明明骑马更快,我们为什么还要坐车呀?走的慢还不舒服。”   “我当然是想越慢越好呀,也省的你急着去蜀中送死。”心里这样想着,倚靠在一堆毛皮之中的王琪睁开假寐的眼,一本正经的道:“天冷了,我身子不好,骑马容易受寒。”   看着王琪那副提不起劲的样子,似乎也难受的厉害。董珏想起他最不喜欢出门,如今明明可以靠着玲珑斋的生意混吃等死,却还是为了他出来忍受颠簸之苦。想到这里,董珏心中又感动又愧疚,只得闭了嘴,心里想着到了地方,一定给他叫顿好的补补。   马车走走歇歇,直到晚上才到了虎平县。   在县里最大的客栈门口停下,董珏迫不及待的下了车,松一下憋屈了一天的筋骨。   回头看着王琪“弱不禁风”的被赵阿蛮扶下马车,想到几个时辰的路程硬生生的被这位仁兄走了将近一天,董珏只想扶额。   出门在外,董珏自以为比王琪驾轻就熟。麻利的订了两间上房,又叫了一桌子好菜给王琪补身。   酒足饭饱之后,董珏这才笑着道:“听说虎平县的倚翠阁里有位碧游姑娘,写的一手好诗,画了一手好画,弹得一手好琵琶。今日为兄做东,请琼琚兄去倚翠阁一叙。”   倚翠阁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在旁边伺候的赵阿蛮心里膈应,忙去看王琪。   好在王琪低头喝汤,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摆明了没有兴趣。   看着王琪无精打采的模样,董珏不满道:“琼琚兄,不要这么扫兴嘛。我们平遥县的姑娘你看不上眼,没准这虎平县就有国色天香的仙子呢。碧游,碧游,你听这名字,多么清新脱俗,没准会是个与众不同的妙人。”   “不过是只水里游的青蛙,倒是很接地气,哪里脱俗了?”王琪懒懒的道。   “水里游的……青蛙?”董珏一愣。   赵阿蛮心领神会,笑着替自家公子解释,“董公子,碧,乃绿也,而游,水也。在水中游的绿色之物,不是青蛙还能是什么?”   “水草和草蛇也说不准。”王琪放下手中的茶盅,淡淡的道。   看着拼命忍着笑的赵阿蛮和一脸淡然的王琪,董珏只觉得无语,半响才道:“阿蛮真不愧是你一手带出来的,把那么好的名字解释成这样,真是人才。”   王琪也没继续打趣他,笑着道:“倚翠阁就算了,我看这店里的海鲜疙瘩粥不错,若无双兄真的想犒劳我,就再给我叫一碗吧。”   “好,好,都依你。”董珏拿他没办法,只好差身边的小厮去知会店小二再上一碗海鲜疙瘩粥。   不得不说,王琪在吃的方面十分懂得享受。海鲜疙瘩粥是这家客栈的招牌,用料很足,颜色养眼,芳香四溢,光是闻一闻都能让人唾液直流。赵阿蛮虽然在吃食上不怎么上心,想到那碗海鲜疙瘩粥的成色,还是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   夹了一片白嫩的酸菜鱼放在碗里,王琪随口道:“无双兄真是厉害,竟然对邻县阁子里的姑娘都了如指掌。你既然那么喜欢美女,为何没及早娶一门亲?我也好喝上一杯喜酒。”   “哎,你是不知道。”仿佛提到了伤心事,刚刚还喜笑颜开的董珏瞬间落寞了下来。   他喝了口酒,这才沉声道:“我小时候曾定过一门娃娃亲,是母亲娘家的表妹。我和表妹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惜七年前,表妹随着舅舅一家南下去扬州,没想到船在江里翻了。一家人全都救上来了,只有表妹……哎,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听他这样说,王琪也依稀记起小时候确实在董家见过一个女孩,跟在董珏后面,柔柔弱弱的叫哥哥。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女孩就再也没来过。王琪本以为是搬了家路途远了,这才少了来往,没承想还有这番变故。   看着董珏伤心的样子,王琪在心中感叹,这两个人,委实是可惜了。   “无双兄也不要过分伤心。”不小心戳了人家的伤心事,王琪连忙安慰道:“毕竟没有见到尸体,没准哪天就回来了。 ”   虽然这样说,王琪也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都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了,要回来,早回来了。这样想,也只是多一分慰藉而已。   董珏苦笑了一下,道:“原来我也这样想,每逢舅舅来信都赶快催着父亲赶快拆开来看。可惜……哎,算了,我也不想了。”   见董珏岔开了话题,王琪自然也不想继续提人家的旧伤,便趁机聊起了别的事。用完膳之后,董珏也没心思出去鬼混了,两人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此行王琪只带了赵阿蛮一个仆役,所有的事自然都要由他一手料理。好在路上的事都被董珏的人包了,赵阿蛮只需照顾好王琪的饮食起居便好。虽然活不多,但是跟着赶了一天的路,说不累是不可能的。   伺候王琪歇下之后,赵阿蛮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王琪对他向来不错,没有让他和董珏的仆役一起挤,而是给他要了一个单独的房间,晚上倒能睡个好觉。   刚刚吃饭的时候没来及巴几口便要伺候主子用餐,如今闲了下来,赵阿蛮也懒得下楼吃饭了。他揉了揉酸疼的胳膊和腿,便准备休息。   此时,门被敲响了,店小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客官,给您送东西。”   “这时候能送什么东西?”心里嘀咕着,赵阿蛮还是开了门。   门外,小二提着一个食盒和一壶热水走了进来。他先将食盒放在桌上,把里面的东西端出来。赵阿蛮一看,喝,竟然是海鲜疙瘩粥。   “我没有要这些东西呀,是谁让你送来的?”赵阿蛮疑惑道。   “是和您一起来的那位公子,穿蓝衣服的那位。”店小二笑着道。   店小二在客店里待得时间长了,见的人也多。赵阿蛮虽然总是跟在那两位公子后面,但是从穿戴到住宿都和其他的仆役不同。店小二弄不准赵阿蛮的身份,自然不敢随意称呼,只能用“那位公子”,而不是“你家主人”来形容王琪。   赵阿蛮倒是没有考虑那么多,只想着穿蓝衣服的,自然就是王琪了。   “客官您慢用,就不耽搁您休息了,小的明日再来收碗。”店小二将壶里的热水倒在铜盆里,便退了出去。   用热水洗了把脸,又烫了烫脚,赵阿蛮这才坐到桌前。拿调羹舀了一勺粥放在嘴里,舌尖立马品尝到了鲜美的味道。温热的粥顺着喉咙下了肚,五脏六腑都觉得十分熨帖。   将一碗粥喝完,赵阿蛮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然后心满意足的去睡觉了。   第二日,王琪便带着董珏一路杀到了虎平县的琉璃厂。里面自然是热闹非凡,各色古玩字画让人眼花缭乱。   看着周围的麻衣布衫,董珏不放心的戳了戳王琪,低声道:“琼琚兄,你没弄错吧。这地方我也来过几次,里面都是些赝品,哄哄平头百姓而已,厉害的行家从不来这里。”   王琪转了转手中的扇子,优哉游哉的道:“就是因为厉害的行家不来,才会白白便宜了我们。你放心,我什么时候失过手?”   想到王琪送到古宝斋的字画,确实都是货真价实的真品,董珏这才闭了嘴。   两人没头苍蝇一样的转悠了良久,久到董珏都怀疑王琪根本不知道要去哪儿。王琪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店门前停了下来。   抬头看着门楣上落满灰的招牌,“八宝坊”三个破字颤颤悠悠的悬在上面,董珏不敢置信的问,“就是这儿?”   “不错,就是这儿了。”王琪说完便抬步进了店面。   董珏无奈,只得跟着他进去了。   店铺里面的柜架上摆满了瓷碗和陶罐,可能是因为没人打理的缘故,上面都落上了灰,铺子内阴暗低矮,长期得不到阳光,一股子霉味铺面而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正坐在柜台后面昏昏欲睡。   董珏嫌弃的拿出手帕遮住口鼻,心道:“这里都是一些碗碗罐罐,哪有什么名画呀。”   王琪的眼睛在柜架上转了一圈,忽然嘴角一勾,露出一个微笑,“名画没找到,倒是发现了一个厉害的物件。”   “什么厉害物件?”董珏连忙问。   王琪用扇子指了指柜架的角落,董珏顺着方向看过去,却见一个青灰色的碗摆在柜架的最下层,若不留心,根本没人注意。   董珏走过去,内心狠狠的纠结了一下,这才忍着恶心把碗拿了起来。   这碗十分的脏,原来可能装过酱油之类的东西,碗底干黑了一片,上面又落了一层灰,看着格外恶心。董珏轻轻吹了一下,覆盖在上面厚厚的灰尘立马呛的他咳嗽。   听到声音,在柜台后面昏睡的老头这才发现有客进门。可能知道进来的客人都留不长,他也不热情,只是道:“客官慢慢选,价钱好商量。”   对着老头点了点头,董珏觉得铺子里的光线太暗,索性把碗拿到外面细细观看。   赵阿蛮也很好奇这碗有什么厉害之处,忙跟了出去。   碗的表面已经被董珏擦了个大概,在阳光下看得稍微清楚了些。   赵阿蛮眯起眼睛仔细一看,碗还是那种灰不拉几的颜色,微微有些泛蓝,还有些发青。胎壁比较薄,表面也很光滑,质地处理的倒是蛮精细的。但赵阿蛮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比起店里那些出筋刻花的碗,这碗太过素净了,普通的跟白开水似的。   和赵阿蛮的莫名其妙相比,董珏的神色却是越来越凝重了,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平静的表面下仿佛压抑着一股狂喜。   赵阿蛮还没来及弄明白他这压抑的喜悦是怎么回事,董珏已经转身进了铺子,很干脆的对着老头道:“这碗我要了,多少银子?”   --------------------   作者有话要说:   碧游原是小时候看的电视剧《西游记后传》里的一个人物,我原本蛮喜欢她的,因为觉得她漂亮。后来重头看了一遍电视剧,知道了乔灵儿、白莲花他们三人之间的前因后果,便不喜欢碧游了。当时还没有“伪白莲”“绿茶”这些词,我年纪也小,语言表达能力匮乏,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为什么烦她。说她是小三吧,周围人可以回怼说她以为莲花已经死了,不算小三。总之身边的大部分朋友都喜欢这个人物,连我妈都要和我争,感觉自己的想法和周围格格不入,十分难受。我觉得编剧很偏爱这个人物,给了她所有女人应该有的优点,漂亮、温柔、善良、出身好还有些叛逆精神,很符合当时的审美和三观。但我现在看,还是觉的她够“婊”。时间有限,理由就不一一列举了。本文当然和原文没有什么关系,就是借用了个名字,就当吐一下儿时不敢吐的槽吧。PS只针对角色,不上升演员。 第74章 秘色   看着董珏手中的碗,老头眯着眼睛望了半响,才道:“客官,这碗您是在哪里拿的?”   “那边。”董珏指了指柜架的角落道。   老头道:“这碗原来是我装咸菜用的,还以为是丢了,没想到竟然放到了那里。”   听了这话,董珏瞬间明白了什么叫做有眼无珠,暴殄天物。   老头接着道:“这碗不值钱,客官还是看看其他的吧。”   “我就喜欢这碗,素净。”董珏笑着道:“老人家还有这种装咸菜的碗吗,我想一起买回去。”   老头用浑浊的双眼看了看董珏,似乎在看一个傻瓜,“碗就这一个,你若想要,随便留几个钱就行。”   “好说。”董珏十分爽快的放了十两银子在柜台上。   老头又抬眼看了下董珏,仿佛在看一个巨大的傻瓜。   王琪笑着道:“老人家,我朋友是过来买画的,请问您这里有画吗?”   “画?”老头摇头道:“我这里只卖瓷器,不卖画。”   王琪耐心的道:“什么画都行,您若是有,就拿出来让我们瞧瞧吧。”   老头想了想,才道:“我房里倒是挂了一幅画,你们若是想要,可以卖给你们。”   “那就请您拿出来吧。”董珏急忙道。   老头收了那十两银子,这才颤颤巍巍的进了里屋。   见老头的身影消失了,董珏这才兴奋的道:“琼琚兄,这回可捡了大便宜了。这碗八成是秘色瓷。”   “你也看出来了。”王琪云淡风轻的道。   董珏的声音中难掩惊喜:“那是自然,我又不是老眼昏花,自然看得出来。若这个碗是个真品,那可就赚大发了,这几个月年,不,这一年内,大哥都别想骂我一句难听的。”   王琪书房里的书博古通今,赵阿蛮在其中看到过“秘色瓷”的介绍,对此也有些了解。据说,秘色瓷色彩非常漂亮,犹如薄冰拖着青云,嫩荷盛着露水。晚唐诗人陆龟蒙曾作有《秘色越器》一诗,用“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形容秘色瓷的美丽。   至于为什么会叫秘色瓷,有一种说法是,秘色瓷的制作釉料秘而不宣,所以称之为“秘色”。还有种说法是,秘色瓷是用南方一种叫做“秘草”的植物染出来的,颜色清翠,也被称为“千峰翠色”。   秘色瓷的制作工艺复杂,通常都是专门用来进贡给皇室的瓷器,普通人无权使用。如今,秘色瓷的制作方法早已失传,流传在市面上的成品更是少之又少,十分珍贵。若这个碗真的是秘色瓷,价值可想而知。   想到董珏仅用十两银子便从这位穷苦的老人手里换来了一件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赵阿蛮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他看董珏一脸的沾沾自喜的模样,而王琪却是无动于衷,好像丝毫没有觉得欺骗这样一个可怜的老人有什么不对,赵阿蛮的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转而想到王琪同样也是个见利忘义的商人,赵阿蛮的心更加不是滋味了。王琪明明读的是圣贤书,什么道理都懂,为什么却还要枉做小人呢?   三人足足等了两柱香的时间,老头才抱着一幅画走了出来。   见画的画幅似乎还很大,董珏已经等不及了,连忙虚扶了老头一把,顺势接过了画。   打开一看,立马让他失望了。这话是一幅工笔美人图,画技一般,用笔拙略,看纸张,应该是十年以内的东西。   “这幅画陪了我十年,也算有感情了,若不是实在缺银子,也不会卖了。”老头道:“二位公子若是喜欢,就拿十两银子吧。”   赵阿蛮没有看画,自然也没注意董珏眼里的失望,他以为这画也是什么古物,不想老头继续吃亏,忙道:“既然这画跟了您那么多年,您就应该让他继续陪着您。”   董珏笑了笑,道:“是呀,这画您就自己留着吧,怎么说都陪了您那么多年,卖了也怪不舍的。”   老头露出一个苦笑,道:“我一有今没明的孤寡老头,活着的时候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还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我这店里的东西客官也见了,拢共值不了几个钱。不瞒您说,现在生存艰难,能多换点钱就多换一点,我也好攒些银子当棺材本,去乡下置办几亩地养老。”   听着老头苦闷的声音,看着他苍老的脸,赵阿蛮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对王琪也有几分埋怨。老人家已经那么可怜了,你们怎么忍心骗人家的贵重东西呢。若是有那个瓷碗,老人家后半生就衣食无忧了。   “老人家,这画我们要了,这是十两银子。”王琪从袖中掏出十两银子,放在桌上,又问:“您这里除了画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比如字帖什么的。”   老头道:“客官若想买字画什么的,出了门往左拐,走不了多久就能看见很多门面,都是买字画的。”   赵阿蛮也不想让老人继续把价值连城的宝贝贱买给二人,忙跟着道:“是呀公子,我们去别处看看吧。”   没有理会赵阿蛮,王琪笑着忽悠:“我们就是不想往里走了,若是能在您这里买齐了更好。”   既然是上赶着白送上门的生意,没有往外推的道理,老头想了想,道:“好像有一些,不过都是好多年前的东西了,我进去找找。”   “琼琚兄,你有谱没谱呀,一会画一会字的,你到底想要什么?”等老头的身影消失后,董珏才扯了扯那幅美人图,嫌弃的道:“就这画,一两银子都不值,你还花十两,你脑子被驴踢了吧。”   见这幅画不值钱,赵阿蛮松了口气。但他不认为王琪会做亏本的买卖,这样做肯定有其他用意。   听了董珏的质问,王琪只是苦笑,他上一世无意间听张闯说,在这家八宝坊里得了件宝贝。但具体是字还是画,张闯没说清楚,他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虽然摸不着头脑,反正这趟已经得了一件秘色瓷,算是没白来。王琪淡定的对董珏道:“我这叫广撒网,混淆视听,你尽管看着,一会就知道了。”   看着他气定神闲的脸,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董珏肚子里的疑惑虽然已经顶上脑门了,但还是努力压了下去。   又过了将近两柱香的时间,老头终于回来了。   赵阿蛮看着老头抱着一大摞的字帖,有些不忍,忙几步走过去接下了字帖。   “都在这里了,客官看着选吧。”老头真的累了,慢慢的坐在板凳上顺气。   董珏翻了翻同样落满灰尘的字帖,都很普通,没什么与众不同的。   王琪也翻了几本,没找到什么特别的。他不由想:“难道上一世,张闯在这里发现的就是那个秘色瓷?那他为什么下意识的会认为是字画呢?不对,肯定还有别的蹊跷。”   这样想着,王琪又翻了几本字帖,可惜还是没有什么发现。正当他准备放弃之时,一个东西从字帖中掉了下来,看样子,应该是被谁夹在里面的。   见王琪想要捡那块破布,赵阿蛮连忙弯下腰捡起来递给他。   王琪看了看,那是一块泛黄的绢,上面洋洋洒洒的写了一行字,“鸭头丸,故不佳。明当必集,当与君相见。”   此字运笔娴熟,笔画劲利灵动,风神散逸,横竖较直,圆转外拓,既有刚劲之意,又有遒婉之美,加之墨色有枯有润,富于变化,堪称是一幅妩媚秀丽而又散朗洒脱的草书精品。   王琪反复看了很多遍,不由微微一笑。他不动声色的把绢重新放回字帖中,道:“这些我们全都要了?”   “啊?”一直忙着翻找的董珏不知他忽然来的哪一出,讶异的张大了嘴。   王琪道:“老人家开个价吧。”   “这都是些没用的东西,收破烂都不值几个钱。公子们若想要,随便给些就是。”老头道。   看这老头都穷的揭不开锅了,竟然还这么实在,丝毫不多贪图一文钱,赵阿蛮更加鄙夷王琪和董珏的虚伪行径了。   知道王琪不会大发善心买下这些字帖,这其中肯定有利可图,赵阿蛮忍不住劝道:“老爷爷,您不要这么说,没准这字帖里面有什么宝贝,是你看不出来呢。”   这话说的就有些明显了,王琪不由看了赵阿蛮一眼。   老头笑道:“这些东西在我手里放了那么多年,从来都是一文不值,若是真有什么贵重东西,在我手里也是糟践,不如给那些识货的人。不瞒你们说,我这店早就经营不下去了,可惜店里的东西换不了多少钱,现在连铺面的租金都付不起了。几位客官垂怜,若是多给些银子,就足够我去乡下养老了。”   王琪笑着道:“既然相逢就是有缘,我出三十两银子买下这些,您就好好收着。三十两虽然不多,但应该足够您离了这块是非之地,到别处生活了。”   “那就多谢这位公子了。”老头道。   王琪看着董珏道:“拿钱。”   董珏自然不愿,扯着王琪道:“我们再考虑考虑。”   “拿钱。”王琪坚定的道。   见王琪那么坚持,董珏也不好在外人面前反对,只能闷闷不乐的付了银子。心里想着,虽然花三十两银子卖一堆破烂很不爽,但好歹有那个秘色瓷撑着,就当做善事了。   说是全部都买下来,王琪也不可能拖一大堆破烂给自己找麻烦,便随便捡了几本让赵阿拿到马车,这才告辞离去。   回去的路上,董珏不解的道:“琼琚兄,你坚持买那些破烂做什么?我不是心疼银子哈,也不是没有同情心。你若是觉得那老头可怜,直接给银子就行了,何必弄的那么麻烦?”   “无双兄稍安勿躁,此地人多,等回去我再详细告诉你。”王琪笑着道。   虽然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那几本破烂里有什么玄机,但见王琪似乎成竹在握,董珏便老老实实的闭了嘴,想着回去听他解释。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B站上看过一个纪录片,叫《法门的宝藏》,讲的是我国考古队在8、90年代发现了一个传说中的唐代的藏宝库,就在一个塔基的下面。里面除了介绍秘色瓷还讲了佛骨舍利以及很多文物,十分好看,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第75章 名帖   回了客栈,董珏把所有人都打发出去,这才道:“人都出去了,琼琚兄,你该给我个解释了吧。”   王琪没有作声,只是从字帖中拿出那块绢递给董珏。   董珏漫不经心的接了,只看了一眼,便很不以为意的道:“这不就是随手写的一张便条嘛,虽然字不错。”   “无双兄听说过王献之吗?”王琪问。   董珏轻笑了一下,道:“王羲之的儿子王献之,和他爹一起并称‘二王’,那么大的名气,我做字画生意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没听过?”   “那无双兄可听说过,王献之有一个《鸭头丸贴》,享有盛名。”王琪道。   “好像听说过。什么?鸭头丸贴?”董珏一个激灵,立马指着绢上的几个字道:“鸭头丸,故不佳。这,这莫不是……”他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这才一挪板凳坐到王琪身边,小声道:“这不会就是大名鼎鼎的《鸭头丸帖》吧。”   王琪喝了口茶,淡定的道:“我看八成是。”   “若真是,那这趟可赚大发了。”董珏连忙拿着绢重新看了看,丝毫不漏掉一丝的细节。等看仔细了之后,这才一拍桌子,兴奋的难以言喻:“我们现在就回去,拿给大哥看看。”   董珏说着就坐不住了,恨不得立马飞回平遥县。   王琪不可能让他回去,缓缓道:“回去是没什么问题,不过我还有几个宝物的消息,不知道是真是假,你可还有兴趣?”   “自然有兴趣。”一听还有好东西,董珏望向王琪的眼神简直在发光,“都在哪里?”   “京城。”王琪道。   董珏有些犹豫,“京城路远,若这两件东西都是真的,我们拿着两件宝贝过去,恐怕不安全。况且,秘色瓷禁不起颠簸呀。”   “这倒是。”王琪早就想好了退路,直接道:“索性从平遥县来这里用不了多长时间。不如你休书一封,请董琛大哥过来一趟,把东西交给他。一来可以断定真伪,二来,我们也可以放心的去京城,两不耽误。”   “就这么办。”董珏一拍大腿,爽快的道。   董珏说完就忙着写信去了,看着他兴奋的背影,王琪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董珏还真是容易满足,一点小事就能引得他如此高兴。这样想着,王琪不由有些怅然若失。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发自内心高兴的感觉了,似乎再好的喜事都激不起他的兴致。就算是上辈子,他也才不到三十岁,心情居然像垂暮的老人一般,泛不起一丝波澜了。   此时,赵阿蛮推门进来,给王琪端上一杯热茶。   赵阿蛮闷闷不乐的看着王琪和董珏在房里嘀咕良久,又闷闷不乐的看着董珏兴高采烈的推门而出,得意洋洋而去。看董珏那神色,不用想都知道是尝到了很大的甜头,估计八成是那堆字帖里另有玄机。   王琪见赵阿蛮的脸色有些不好,不由问:“怎么了,脸色那么差,难道不舒服吗?”   想着那位可怜的老人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王琪坑了东西,赵阿蛮心中气愤,不由冷着脸道:“谢公子关心,我没事。只是在想刚刚那个老爷爷,他的日子过得那么苦,心地却很善良。可能是因为他太实在的缘故,所以店里的生意才那么差。”   不是没听懂赵阿蛮的话外之意,王琪却没有做声。刚刚在店里,他也注意到赵阿蛮了的不悦。在赵阿蛮看来,他八成已经是一个为了钱,连一个穷苦的老人都下手去坑的人,毫无同情之心。但赵阿蛮根本不懂,极品宝物在弱者手里,非但不可能带来富贵,反而会遭来厄运。   据上一世的张闯说,八宝阁的那位老人无儿无女,一辈子孤苦。可惜祖上却有些来历,就是因为坊间传说他家祖上留下了宝贝,老人才被县里的恶霸盯上,不幸出意外没了性命。   老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手里有宝物已经不得而知,幸好那些恶霸有眼无珠,识不得金镶玉,以为所谓的宝贝就是金银珠宝之类的俗物。老人死了之后,他们为了找宝物,不惜挖地三尺。而店里的所有东西都被他们搬了出去丢在外面,这才让张闯捡了个便宜。   这一世,希望老人能及早甩脱了店里的一身冗赘,在乡下自由自在的生活。   “你先下去休息吧。”王琪也不好和赵阿蛮详细说明情况,只能把他打发出去了。   觉得自己已经说的够明白了,王琪是聪明人,不可能听不出来。赵阿蛮满心的希望王琪能给他一个解释,可惜他却什么都没说,等于是默认了。赵阿蛮气愤,赌气出了门。   想起那个可怜的老人,赵阿蛮难受的一宿没睡好。他痛恨王琪居然连这么穷苦可怜的人都忍心下手,更痛恨自己居然不敢当着老人的面说出真相,拆穿王琪。   第二日,赵阿蛮起了个大早,赶在王琪起身之前出了客栈。他怀里揣着身上所有的银子回到了琉璃厂的八宝坊,准备把银子全都送给老人。   到了地方,大门还关着。赵阿蛮敲了敲门,没有人应。赵阿蛮以为老人耳背,没有听见,又大力敲了几声,可惜始终没有动静。   对面店铺的邻居被赵阿蛮吵醒,透过二楼的窗户道:“别敲了,那老头已经走了。”   “走了?那他去哪儿了?”赵阿蛮有些意外。   “这我哪儿知道?”那人不耐的道:“昨晚上擦黑就看着他背着个包袱自己一个人走了,谁都不知道去哪儿了。呵,走了也好。都传他家有宝贝,连县里的马二爷都有耳闻,派人过来打听了好几回。照我说,就一个穷老头子,哪儿配什么宝贝呀!”   那人的骂咧声消失在了帷帘后面,留下赵阿蛮怅然若失,也不知道是喜是忧。   远处的天边,太阳缓缓的升起,给大地洒下一片阳光。   听说董珏收了好东西,没用一天的功夫,大忙人董琛便从平遥县赶了过来。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古宝斋最厉害的鉴宝师傅。   董珏宝贝的将两件宝物请了出来,师傅不敢怠慢,立马着手鉴定。足足用了快两个时辰,师傅们才放下手中的宝贝,对着董琛点了点头。   董琛本就是鉴赏界的大拿,眼力十分惊人,在董珏拿出东西之后,心里已经有了谱了。等师傅们的结果出来之后,自然更加放心。他将董珏狠狠的夸奖了一顿,自然又好好奉承了王琪一番,并留下了很多银子,极力支持他们去京城转一圈,收不收的到合适的东西都无所谓,权当做是散心。   得了兄长的首肯和支持,董珏自然高兴。   董琛很忙,没有多留便带着字帖和碗回去了。王琪也不想在这里久待,提议尽早上路。董珏心里高兴,自然什么都听他的。第二天一早,几人收拾好东西,便退了房。   此去京城,和回平遥县的路不一样,几人再次从琉璃厂经过,却被堵住了去路。   “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停下?”董珏掀帘问。   赶车的小厮伸长脖子看了一会,才道:“前面好像出了事,被人围了个人山人海。少爷,要不我们换条路走吧。”   董珏有些好奇,笑道:“这种地方能出什么事?你去打听一下。”   “是。”小厮把缰绳交给赵阿蛮,便一溜烟钻进了人群。   过了会儿,小厮满头大汗的回来了,道:“前面有家叫八宝坊的铺子出了事。”   “八宝坊?”董珏一愣,“那不是我们前天去的地方吗?那里怎么了?”   小厮道:“店里的老板忽然出走了,到现在都没见人影。县里有个土财主说老头欠钱跑了,一怒之下把店给砸了,现在正在里面翻东西呢。”   “原来是这样。”董珏一阵唏嘘道:“怨不得老头那么想回乡下呢,居然是欠了债。哎,我们也走吧。”   听着不远处砸东西的声音,王琪看了看八宝坊的方向,不由微笑。看来很多事情,都和上一世不一样了。   有了董家大哥董琛的大力支持和殷切嘱咐,两人没了负担,一路游山玩水,沿途遇上一些古玩市场也会过去逛逛,没想到还真遇到了很多意外之喜。等两人到达京城时,已经是半个月以后了。   在客栈安顿好之后,王琪先带着赵阿蛮去玲珑斋京城的分店看了看,又带了礼物马不停蹄的奔往相府拜见王耀。   相府虽然看不上王家的人,但玲珑斋里的点心深得府中夫人和小姐们的欢心,好歹帮着王琪混了一些体面。递上名帖之后,相府的人也没刁难王琪,没多久便把他迎了进去。   见到王耀,王琪先行了个大礼,接着便让赵阿蛮捧上一个雕刻精美的紫檀木盒。   “知道三叔喜欢把玩这些小东西,正巧遇上一对,看着还算精致,就给三叔带来了。”王琪笑着道。   王耀打开木盒一看,一对揉手核桃静静的躺在里面。   这对揉手核桃桩型周正,肩平肉厚,尖部有一字的有十字的,纹理深而且繁杂,色泽呈棕红色,显然已经盘了很久了。更为难得的是,这对核桃的大小、花纹和重量都几乎一模一样,一看就价值不菲。   王耀对两个核桃爱不释手,满意的道:“这应该是辈分最高的狮子头吧,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三叔真是好眼力。”王琪道:“这对狮子头是琪儿在来京城的路上见到的,觉得三叔一定喜欢,就买下了。”   王琪知道,这些东西不光王耀喜欢,相爷方廷玉也喜欢。这也是他花高价买下这对核桃的原因。不管王耀是自己留下还是送给方廷玉,承的都是他王琪的情。   果然,王耀十分满意。他将核桃放回紫檀木盒中,高兴道:“琪儿真是有心了,论起收集这些东西,你确实有办法,三叔还得向你学习才是。”   上次从平遥县带回来的字帖和画没少让王耀在方廷玉面前露脸。为此,王耀看着王琪也分外顺眼。   “只要三叔喜欢就好。”王琪也不居功,态度恭敬的道。   见他不卑不亢,丝毫没有王隆那种急着邀功的张扬,王耀更满意了,道:“既然已经来了,中午就在府里用膳吧,正好你三婶也想见见你。”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家里下雨了 第76章 夜市   “谢谢三叔。”听了这话,王琪笑了笑。   王家的人能进相府已经是难得,在相府用膳算是给了天大的脸面,但王琪却不稀罕。他知道三婶方氏一直看不上王家的人,如今这样,八成是因为玲珑斋和那些字画的缘故,并不是真心拿他当自家人。   像方氏这种天生就有优越感的人,就算屈尊和他见了面,肯定也会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如同施舍一般。万一出点岔子犯了他们的忌讳,就等于把之前费尽心机落下的好全都折进去。既如此,还不如不见。   “三叔留用膳,本不应该拒绝,可惜事有不凑巧,琪儿还有事,就不在府上打扰了,多谢三叔的好意。”王琪拱手道:“这些衣料和首饰是琪儿送给三婶的礼物,琪儿知道三婶在相府什么都不缺,但这些都是侄儿的一点心意,希望三婶不要嫌弃。”   王琪说完便示意赵阿蛮将衣料和首饰呈了上去。   赵阿蛮捧着东西,心中却十分不高兴。王琪口中的这些小东西,足足花了好几百两银子,足够平遥县几十户人家一年的开销了。枉费王琪费心讨好,居然还担心相府里的夫人嫌弃,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想到王琪买这些东西的银子是从虎平县那可怜的老人手里骗来的,赵阿蛮更加的不耻。   扫了一眼王琪送上来的衣料和首饰,肯定花了不少银子。王耀叹了口气,他知道相府规矩多,又忌讳王家商贾的身份。虽然好不容易对王琪有了几分好感,还是用点心和银子砸出来的。万一在席间出点幺蛾子,只怕要多事。因此,王琪不愿意留下也在情理之中。   王耀叹道:“既如此,我也就不强留了,你去忙你的吧。”   “是,那琪儿就先回去了。”王琪站了起来,恭敬的行礼之后便离开了。   回到客栈,董珏见王琪这么快就回来了,不由惊讶道:“琼琚兄,你那三叔也太不近人情了吧,收了那名贵重的狮子头,也不留自己的亲侄儿吃顿饭?”   “三叔留了,只是我没答应而已。”王琪笑道:“相府的规矩多,和他们一起吃饭,哪有和你一起自在。”   想到那些自以为尊贵的官宦人家,各个眼高于顶,恨不得拿鼻子尖看人,收了人家的钱和东西,肚子里还得骂着人家满身铜臭味,上不了大台面。   董珏赞同的点了点头,他一把揽住王琪道:“不错,和他们那些人吃饭,肯定不痛快。今天兄弟我做东,请琼琚兄去京城最有名的仙客来,保证不会比相府的菜色差。”   “好呀。”王琪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两人先去仙客来大吃了一顿,之后,董珏便迫不及待的拉着王琪混迹于他事先打听好的各大古玩市场,想着能不能淘到一些好东西打捞一笔。可惜好运气似乎已经被用尽了,京城的古玩市场虽然热闹,东西也多,两人却愣是没有淘到一件宝物。   转悠了一圈,空手而归。   王琪见董珏像只病怏怏的鹌鹑一样无精打采的,只得笑道:“无双兄也不必过分失望,在古玩市场淘宝贝就跟赌博一样,有意外才有惊喜。若是次次都压中,时间长了,也没什么意思。”   “那我还是宁愿没意思些。”董珏笑了笑,也没纠结,“算了,反正前些日子已经收到不少好东西了,也不急于一时。走了那么长时间也累了,我们去八大胡同听听曲儿吧。”   八大胡同是京城有名的青楼一条街,董珏故意说得含蓄,奈何王琪早就有耳闻。   “我就不去了,你去吧。”对那种地方自然没有兴趣,王琪笑着婉拒了。   董珏自然不死心,“不要一口拒绝嘛,没准你去了就喜欢了。”   “不了。”王琪笑着摇头。   见他死活不去,董珏无奈,却也没办法,只能自己去了。   送走董珏,王琪便带着赵阿蛮回了客栈。   跟着王琪在客栈里待了一下午,左右闲来无事,赵阿蛮看着外面热闹的街市,忽然很想出去逛一下。平遥县的街市他走了很多遍,可从来没有认真看过。现在闭上眼睛回想,他几乎想不出街上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也像京城一样热闹,有卖冰糖葫芦的,也有捏面人的,还有各种杂耍。   从前的赵阿蛮不敢想,也不敢看这些,因为就算是看见,他也没钱买,只能眼馋。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钱了,能为奶奶买爱吃的糕点,能给丫头买衣料首饰,可他却从来没给自己买过东西。赵阿蛮不禁想,如今他是不是也能买一些小时候想要却买不起的东西呢?   这种想法只是起了个头,就像一根受了阳光滋润的幼苗,越长越茁壮。晚膳后,赵阿蛮还是扭扭捏捏向王琪提了请求。   “公子,晚上我能不能出去一下。”赵阿蛮道:“我想去街上看看。”   “你要去逛街吗?”王琪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里,赵阿蛮除了读书做事就是去玲珑斋看望马婆子,从来没做过其他闲事。   赵阿蛮点了点头,道:“难得来京城,是想去逛逛,看看京城有什么不同。”   王琪这才明白,赵阿蛮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外面的热闹本就对他有吸引力,更何况京城的繁华不是小小的平遥县可以比的,赵阿蛮第一次来京城,自然想到处看看。   “京城很大,你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逛可能会迷路。”王琪不放心他一个人出去,道:“听说这附近有个夜市,我也想去看看,你就和我一起吧。等明日董公子回来,我们可以在京城好好玩几天。”   王琪的话十分有道理,京城那么大,街面上又是鱼龙混杂,一个十来岁的小孩独自出门确实不安全。赵阿蛮想不出理由拒绝,只能点头答应。   换了身便装,王琪便带着赵阿蛮出了客栈。   京城没有宵禁,虽已过了亥时,街上依然灯火通明。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周围小商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嘈杂却又动听。各色食物的香味沁人心脾,几名稚子在人群中追逐打闹,他们悦耳的笑声和灿烂的笑容让人心情愉悦。   一路上,赵阿蛮一直东张西望的看着街上各种好玩的东西,仿佛一只闯进了鸡群的呆头鹅,对一切陌生的事物都非常的新奇。   王琪也算大方,只要是赵阿蛮驻足停留的摊子,不管是食物还是玩具,他都会买来给赵阿蛮解馋解闷。一开始赵阿蛮还推辞不要,渐渐的,他也玩开了,不知不觉间,身上和手里的东西也多了起来。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王琪怕两人被挤散了,便伸手拉住了赵阿蛮的手。   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抬头看着王琪的侧颜,赵阿蛮忽然眼眶一热,很久以前埋在心底的一点念想,像一颗冰封很久的的种子一样,忽然破土而出,在心口撕开一条缝,流出了既酸又甜的水。   赵阿蛮忽然回忆起年幼时候的自己,那时候家里穷,连吃顿饱饭都十分困难,他也被迫跟着提前长大,提前懂事,从来不会向马婆子开口索要什么。但是不要,不等于不想。看着其他孩子被父母抱在怀里宠着哄着,看着他们向父母撒娇索要东西,赵阿蛮一直都很羡慕,也幻想着有一天,能有人牵着他的手带他逛街,给他买一切喜欢的东西。   此时的赵阿蛮头上顶着一个昆仑奴的面具,背上背着各式各样的小玩具,手里还拿着一串又大又红的冰糖葫芦。这些东西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并没有多少吸引力,可却是小时候非常渴望的。看着周围的很多小孩都对他身上的各种玩具露出了羡慕的目光,而这种目光,都是从前他望向别人的。如今,终于也轮到他让别人羡慕了一回了,赵阿蛮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牵着王琪的手,这一路,赵阿蛮走的分外珍惜,也走的非常慢,似乎是在缅怀自己早就已经逝去的童年。   他不禁想,其实进了王家之后,日子渐渐过的好了,也不缺钱了,可他和马婆子从来没有一起逛过街。一则是马婆子年岁大了,腿脚不方面,走不了长路。二则是他已经长大了,每日都想着能够快些独当一面,可以为马婆子撑起一片天,年幼时的那点念想,早就被抛诸脑后。   本以为早就忘了的事,竟然被王琪这么一个无意的举动勾了起来。赵阿蛮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第一次被人领着,也是第一次有人给他买喜欢的东西。许多年前,年幼的自己许下的愿望,居然实现了。   赵阿蛮不禁又看了王琪一眼,原来还没有注意,如今想来,王琪给了他许多的第一次。第一次读书,第一次执笔,第一次弹琴,第一次有自己的房间,第一次有人愿意照顾他和奶奶……以及第一次有人牵起他的手,问他想要什么。   两人就这样一直走着,直到子时的梆子声响起,王琪才回头问:“你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松开了王琪的手,赵阿蛮低头掩饰住自己已经酸了的鼻子,轻轻的摇了摇头。   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王琪道:“那我们回去吧。”   “好。”赵阿蛮道。   手上还残留着余温,甚至还有王琪身上独有的墨香,赵阿蛮看着他疏朗的背影,只觉得在虎平县对王琪的不满和成见已经被冲去了大半。   “不管王琪对别人如何,起码对我是好的。”赵阿蛮心想。   白日里奔波了一天,晚上又逛了一宿,赵阿蛮确实累了。回到客栈,王琪见赵阿蛮直打哈欠,也没让他伺候,直接打发他回去睡了。   简单的梳洗了一下,王琪也进入了梦乡。   因着两人都累了,这一觉睡的是天昏地暗,直到日上三竿,王琪才懒懒的起身。   赵阿蛮也起晚了,好在主仆俩住的是内外间,方便伺候。见王琪起身,赵阿蛮连忙端上了洗脸水伺候他洗漱。   在客栈里简单的用了午膳,王琪左右没有看到董珏的身影,这才问:“董珏呢?”   “听董家的人说,董公子还没回来呢。”赵阿蛮道。   王琪有些意外:“还没回来?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赵阿蛮道:“若是有事,董家的人早就来通知您了。”   王琪一想也是,估计八成是董珏醉倒在哪个温柔乡里了,这事在平遥县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想到之前董珏为自己表妹伤情的样子,王琪在心里将他狠狠的鄙夷了一通。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阿蛮动心了 第77章 歌姬   本已经董珏很快就会回来,谁知直到第二日上午,王琪才见到了他的面。   “你去哪了?若是再不回来,我都要去官府报案了。”见董珏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浓重的桃花气,一副伤钱伤肾的模样,看来这两日过的十分滋润。王琪笑着寒碜他。   “琼琚兄不要见外,这几日忙着陪碧游她们,这才没有回来。”董珏眉飞色舞的道。   王琪一愣:“碧游?这名字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赵阿蛮连忙附在他耳边提醒,“虎平县那个水里游的。”   “哦。”王琪这才想起那个被董珏夸做“清新脱俗”“不食人间烟火气”的名字,不解的道:“她怎么从虎平县来这里了?”   “只是名字相同而已,京城芳香苑里的这位碧游姑娘可不是普通俗物能比的。”董珏无比惋惜的道:“她原先是官宦家的女儿,因父亲获罪,这才入了乐籍。”   青楼里的姑娘挂牌出来接客,编个高贵的身份不过是博取嫖客眼球的手段而已,当不得真。   王琪不以为意的道:“既然那么与众不同,为何还要起一个烂大街的名字?都从虎平县一路‘碧’到京城了。”   听出了王琪口中的挖苦之意,董珏白了他一眼,埋怨道:“琼琚兄说话怎么那么难听,这名字出自于最近市面上比较火的一部话本,‘碧游’是话本中的一位仙子,聪明、美丽、善良、高贵,还为了心爱的男子牺牲了自己,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看董珏这样子,显然被京城这只“水里游的”迷得不轻。王琪觉得有必要看着他点,免得手里的银子都被骗到窑子里去。   “好一个圣洁的仙子,犹如那纯洁的白莲花一般。不过,她既是神仙,不应该已经绝了七情六欲吗?怎么还会有心爱的男子?身为神仙,不去解救苍生,却有空下凡来勾搭男人,这神仙做的还真是清新脱俗。”王琪挖苦道。   见他说的难听,董珏不满道:“话本里的人物,看看就得了,琼琚兄为何如此当真?”   “不错,话本中的人物看看也就得了。更何况芳香苑里的这位碧游只是借了一个名字,又不是真神仙,无双兄怎么能当真呢?况且,青楼里的姑娘,有几个是干净的?”王琪反口将话还了回去。   董珏不悦的道:“你没见过她,不能这样说。她可是卖艺不卖身的。游儿她美丽善良、冰清玉洁,比起书中的碧游仙子有过之而不及。”   看来董珏果真被迷得不轻,王琪不赞同的道:“就算她想出淤泥而不染,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无双兄以后还是别去这种地方了,省的……”   王琪话还没来及说出完,董珏立马曲解了他的话,“琼琚兄真是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我也觉得芳香苑不是久留之地,便帮游儿赎身了。”   “啊?”这下王琪真的愣了。   董珏兴致冲冲的道:“我这就把游儿叫过来让你看看,你若是见了她,也会喜欢的。”   “这……还是免了吧。”见董珏先斩后奏,王琪颇为无语,“你既然已经替她赎了身,她就是你府里的女眷,让外面的人见,不太好。”   董珏一拍脑袋,在王琪身边坐下道:“是是是,你看看我一高兴,倒是忘了,不过琼琚兄不是外人,见一面也无妨。”   看着董珏独自傻乐的样子,王琪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给她赎身应该花不少银子吧。”   “不多,才五百两银子。”董珏没心没肺的道。   赵阿蛮不由翻了个白眼,心道:“五百两还不够多,这董公子也够败家的。”   不过转念一想,他为了给丫头赎身也花了一百八十两银子。虽说丫头并不是青楼女子,但赵阿蛮还是失了指责董珏的理直气壮。   王琪也颇为不悦,冷冷的道:“若是让你大哥知道你花了五百两银子买个了青楼女子,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给你钱了。”   “不是一个,是两个。”董珏连忙解释:“游儿在芳香苑里还有个好姐妹,她心地善良,不忍心自己独自脱离苦海,留下好姐妹受苦,便求我把她们两个一起赎出来。这种女子,有情有义,真是难得。”   看着董珏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仿佛占了很大的便宜一样。王琪觉得他已经没救了,他真的有点想见见那位“水里游的仙子”,看看是个什么样的美人,竟能把他这位还算精明的好友迷成了痴汉。   “不过……”董珏话锋一转,随即有些扭捏的道:“大哥生气是肯定的,若是能多收几幅好画回去,没准大哥就不会计较这些了。琼琚兄,你可得帮我。”   “多收几幅好画让你去给这些青楼女子赎身吗?想得美!你就等着回去被董琛大哥骂吧。”王琪恨铁不成钢的道。   听了这话,董珏连忙告饶。   话虽这样说,但王琪还是没忍心让好友回去跪门槛,第二日依然尽心尽力的陪他浪迹京城的各大古玩市场,争取多收几样好东西将功折罪。可惜王琪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董珏有美女在怀,竟然变了甩手掌柜,反倒是不上心了。   这日,董珏又陪“水里游的”出去买衣料了,王琪闲来无事,便带着赵阿蛮在古董街上闲逛。还没逛多久,便遇到官兵开道,王琪以为是遇上哪个大官出行,忙把赵阿蛮拽到身后。   街上的人被官兵分开,让出了中间的道路。王琪和赵阿蛮挤在人群中,没多久便看见几辆囚车从眼前驶过。囚车里坐着的犯人都穿着白色的囚服,脖子上戴着枷,披头散发,灰头土脸的,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京城的百姓似乎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对着囚车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哎,前头那个囚车里的不是平南王手下的龙虎将军吗?他有战功在身,又有平南王爷撑腰,在京城叱咤风云十来年,怎么忽然就落到这个地步了?”街上的一人不解的问。   另一人道:“听说他得罪了当朝的新科状元郎,被参了一本,告到了皇上那里。”   “这个龙虎将军也是冤,我听说是他家的后辈自己打着他的名义在外面胡作非为,这才收了牵连。”   “哎,昨天还骑着高头大马耀武扬威,今天就进了囚车了。真是世事无常,人生难料呀。”   听着周围人的唏嘘感慨,王琪却无动于衷。   赵阿蛮义愤填膺的道:“我看后面那个囚车里关着的人蛮年轻的,应该就是那个靠着父辈蒙荫胡作非为的二世祖。就是因为他不晓事,才连累了长辈。”   王琪淡然一笑,赵阿蛮的话虽有一定道理,却也不是全然正确。他不认为一个刚刚步入官场的状元能有那么大的本事扳倒一个有功勋,有靠山的成名武将。这武将之所以会倒台,恐怕是犯了什么人的忌讳,状元郎也不过是个引子而已。   等着囚车渐渐远去,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散了,王琪这才对赵阿蛮道:“我们走吧。”   “是。”赵阿蛮回头看了囚车一眼,这才跟上了王琪。   王琪带着赵阿蛮去古玩市场转了好久,都没有看到什么合适的东西,本以为又要空手而归,临回去的时候,一幅画忽然吸引了王琪的注意。   那是一幅浅绛山水画,笔墨纵横,富于变化,堪称精品。可王琪却认的,这幅画正是他模仿张云林的笔迹画出来骗贾富贵的那幅《秋鸣山居图》。听说这幅画被府尹送给了京城的某位大官,没想到竟然在这里。   店铺的老板见王琪在画前驻足,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看,连忙凑上来道:“公子好眼力,这幅画是张云林老先生的真迹,您看看,印章在这里。这幅画是可遇不可求呀,您若是喜欢,价钱什么的都好商量。”   王琪心笑,若是真迹,怎么可能挂在外面风吹雨打任人围观。他记得,当年这幅画是露了马脚的,不然王隆和贾富贵也不会跌了那么大的跟头。   “这幅画多少银子?”王琪笑着问。   老板眼睛一亮,道:“纹银一百两。”   “一百两,不算贵。”王琪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就走。   “哎,公子别走呀。价钱好商量,要不,您出个数。”见他要走,老板立马伸手去拦。   王琪道:“若是真迹,一百两确实不贵,可惜这幅画是赝品。我只出二十两,你愿意卖就卖。”   见王琪毫不含糊的戳穿了画的底细,老板知道遇上了行家,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道:“公子慧眼,二十两就二十两吧,小的这就给您包起来。”   付了银子,看着老板将画交给赵阿蛮,王琪正准备转身离开,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   “公子怎么知道这幅画是赝品?”   王琪回头一看,却见一个细眉美目的俊公子站在身后。   和王琪的俊美不同,这位公子秀美中带有几分的阴柔之气,好在一双美目又大又圆,颇有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让人如沐春风。   这位公子一看就是从小浸在蜜罐子里的,没吃过什么苦受过什么罪,赵阿蛮不喜欢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想到刚刚在囚车里坐着的年轻公子,赵阿蛮本能的把眼前这位当成同一类人。见他一直盯着王琪看,便下意识的往王琪身前挡了挡。   王琪也颇为惊讶,没想到会遇见他。虽然这张脸比记忆中要年轻一些,人也单薄了很多,但确实是他上一世的好友——赵客,赵胡缨。   “恕在下唐突,在下只是好奇,这幅画无论是笔墨还是章法,都堪称完美,可以唬住任何行家的眼睛。若不是之前闹得太轰动泄了底,早就以假乱真了。”赵客好奇道:“听这位公子的口音不像是京城中人,怎么能看出这幅画是假的?难道也听说过之前的事吗?”   王琪自然不会说这幅画就是他伪造的,只能笑着道:“这位公子过奖了,在下并没有看出这幅画是假的,只是觉得张云林老先生的画断然不会这么草率的挂在门外面,所以诈了一下,没想到老板也是个实诚人,居然就认了。”   “原来如此。”赵客赞道:“这位公子真是机智呀。”   老板叹了口气,道:“不是小的实诚,只是这幅画是当朝太师亲口定的赝品,已经传遍了京城,小的把这画挂在外面,也只是想哄哄那些自以为懂行的外来人而已。”   听着老板无奈的口气,赵客倒是笑了,他看着王琪,不解的问:“这位公子既知道这幅画是赝品,为何还要花二十两银子买下来呢?”   这个王琪倒是真没认真想,他只是没想到会无意间撞到自己之前的大作,一时兴起,顺手买下来而已。   “画虽是假的,但笔法和韵味却是真的,虽然不是张老先生本人的画作,但画这幅画的人同样有深厚的绘画功底。抛开真假不说,这画也算是上乘之作。我喜欢的,只是它的笔墨用法而已。”王琪冠冕堂皇的道。   赵客点了点头,佩服道:“这位公子确实有境界,在下赵客,字胡璎,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在下周楠,字乔木,赵兄有礼。”王琪拱手道。   --------------------   作者有话要说:   王琪画的《秋鸣山居图》的原型是《富春山居图》,当然,画幅肯定没有那么大,不然三年估计也画不完。《富春山居图》是我国的十大传世名画之一,乃是元代画家黄公望为其师弟郑樗所作。郑樗,字无用。因为这个名和字特别有意思,我下部小说的主角便准备用这个。当然,姓会换一下。 第78章 请帖   听到“周楠”这个陌生的名字,赵阿蛮一愣。   其实,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之时,王琪也是一愣。并非他有意说谎,上一世他和赵客认识的时候,已经被逐出王家多年,早就改名周楠。周是王琪母亲的姓氏,而“楠”指“楠树”又与“难”谐音。王琪给自己取这个名字,寓意虽然今番落难,但日后依然会像楠木一样成为栋梁之才,有一番大作为。   如今再见故人,让王琪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往事,便神不知鬼不觉的报出了这个名字。   不知为什么,赵阿蛮看赵客有些不顺眼。他觉得赵客虽然面上可亲,但一举一动都带着天生的优越感,让人不舒服。眼见王琪对赵客隐瞒了真是姓名,以为王琪也不喜欢这个人,赵阿蛮立马道:“公子,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这话说的急,巴不得马上离开的意思太明显,赵客下意识的看了赵阿蛮一眼,眼睛里立马闪过一丝的惊讶之色,他笑着对赵阿蛮道:“这位兄弟看着好生眼熟,不知怎么称呼?”   “公子想多了,在下不过是我们家公子的小厮而已,又是第一次来京城,怎么可能见过您这种身份高贵的人?”赵阿蛮冷嘲道。   这话本是反话,谁知赵客却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道:“不错,不错,不知二位来自何处?”   看着赵阿蛮气青了的脸,王琪笑着把他推到身后,对着赵客道:“淮城,我二人来自淮城。”   这也不算说谎,上一世王琪和赵客认识的时候,确实来自淮城。   赵客拱手道:“周兄,既是相逢便是有缘,你我不如找个地方喝茶畅谈一番,如何?”   反正上一世两人也是好友,没想到今生会提前遇见,看来还蛮有缘的。王琪自然高兴,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   赵阿蛮想拦,可惜拦不住,只能闷闷不乐的跟着王琪走了。   找了个雅致的地方坐下来,王琪和赵客一番言语来往之后,颇有相见恨晚之感。离别之时,赵客还邀请王琪改日去京城的府邸做客。   和赵客告别之后,王琪带着赵阿蛮准备回客栈。   赵阿蛮有些不悦的道:“公子既然对那位赵公子隐瞒我们的来历,就说明不信任他。那您为何要答应去他府里拜访,还把那幅画送给他。”   王琪当然不会和他说上辈子的纠结事,只能道:“刚刚只是顺口一说而已,看那位赵公子的穿戴和谈吐就知道他也是风雅之人,那幅画又不值钱,既然他喜欢,不如成人之美。再说,人家邀我们去府中做客不过是客套而已,我也就是随口一应,又岂能当真?”   这番说辞在情理之中,赵阿蛮词穷,只能不情不愿的闭了嘴。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那个赵客,尤其是他看人眼神,其中似乎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给人一种不安好心的感觉。   瞥见王琪心情似乎非常好,显然和赵客相谈甚欢。赵阿蛮不由的想,那个姓赵的确实有几把刷子,无论谈吐和举止都不比王琪差,想来家世和学识都不错。王琪应该就喜欢这种人吧,家里有钱,又有涵养,不像他这样出身低贱。   这样想着,赵阿蛮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赵阿蛮郁闷的跟着王琪回了客栈,才下了马车,迎面就看着董珏带着两个少女从里面出来,几人在大门口撞了个正着。   “琼琚兄,你可回来了,我正准备带着苗穗和涟漪去芙蓉阁吃宵夜呢。我们一起吧。”看见王琪,董珏非常高兴,无比热情的道。   他身后的两个妙龄少女也对王琪行了礼,其中一个乖巧道:“王公子,无双哥哥一直在找您呢,您去哪里了?”   说话的这位自然就是董珏口中那位大名鼎鼎的“碧游仙子”了。   虽说是男女有别,但同住在一个客栈,王琪还是免不了的和这位“碧游仙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终于揭开了这位“仙子”的庐山真面目。   可能也知道原来的名字已经风靡妓院烂了大街,并不怎么好。出了芳香苑之后,“碧游”便改回了本名“苗穗”。虽然很俗,好在像个正经姑娘家的名字。   苗穗是个蛮普通的姑娘,姿色是有些,但并没有那么的国色天香。倒是和她一起被董珏赎出来的好姐妹涟漪,虽然只有十四,长相却有些特色。涟漪的性子似乎有点倔强,眉眼间总是透着几分的桀骜不驯,仿佛任何人都入不了她的眼,就如一碗红油辣面一样。和她相比,苗穗就是清汤挂面,淡而无味。   看着董珏体贴的帮着苗穗理了理脸上的碎发,眼中温柔尽显。王琪倒是颇为理解董珏的心思。   苗穗虽不算出挑,但一颦一笑之间却和王琪记忆中总是跟在董珏身后叫哥哥的那位表妹有几分的神似。恐怕董珏花高价为她赎身,也是爱屋及乌的缘故吧。   “王公子,您就和我们一起去吃宵夜吧。人多一点一定很热闹。”见王琪一直不说话,苗穗接着道。   她也只有十三四岁,声音嗲嗲的,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起来十分的天真无邪。至于是真天真还是假纯洁,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我已经吃过了,你们去吧。”王琪自然不想跟去凑热闹,笑着推辞了。   苗穗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立马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她无比惋惜的道:“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   拍了拍她的脸,董珏笑道:“那我们走吧,你不是饿了吗?”   “嗯,今天穗穗要吃鱼。”苗穗一改刚刚失望的神色,一把挽住董珏的胳膊,喜笑颜开的道。   “好好好,都依你。”轻轻刮了一下苗穗的鼻子,董珏揽着人走了。   看着董珏的嘴咧成了河马,王琪摇了摇头,心道:“不管这个苗穗是不是装出这副无邪的模样,反正目前这样颇合董珏的心意。”   目送着三人离去,王琪这才转身进了客栈。   给王琪端上茶水,赵阿蛮还是不放心赵客,道:“公子,万一那个姓……赵公子真的邀请您去他府上,您去吗?”   “你怎么对那位赵公子如此在意?”王琪笑着问。   仿佛被王琪揪住了一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赵阿蛮有些不自在的道:“那位赵公子让我觉得不舒服,我总觉得他不像是好人。”   “他是不是好人我们不用管,只要对我们没有恶意就行了。”王琪笑着道。   上一世他虽然和赵客是好友,但对于赵客的身份和来历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他出身显赫,不是普通人。这一世他们提前相遇,虽然相谈甚欢,但毕竟是萍水相逢。对于赵客随口的邀请,王琪是真的没有当真。   本以为这事就这样过了,谁知道没过几天,还真有赵府的请帖送到王琪手上,邀请他明日晌午去东华阁赏画。   “琼琚兄,你什么时候和京城的贵人拉扯上了关系?”看着纹金描银的请帖,董珏大惊道:“东华阁那地方可不是普通人能随便进的,不会是你那三叔忽然开了窍,准备提拔一下自己的侄儿吧。”   也不怪董珏惊讶,东华阁是京中权贵们的聚集地,能进去里面的人不单单是有钱,还要有权。听说三品以下的官员及其家属连门边都沾不上,王琪一个身份低下的商贾,若不是拖了他三叔的福,怎么可能进的去。   董珏反反复复的把请帖看了一遍又一遍,又道:“不对呀,这发请帖的人姓赵。赵可是国姓呀,你什么时候和皇亲国戚扯上关系了?”   王琪知道赵客的身份不简单,至于他和皇族有没有牵扯,王琪也说不清。对于赵客忽然来的邀约,他也觉得惊讶,但是表面上却比董珏较淡定多了。   “前两日无意间在路上遇到了一位公子,聊了几句而已,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王琪淡淡的道:“况且,姓赵的人多了,阿蛮也姓赵,王隆身边的赵全也姓赵,难道他们都和皇族有关?你就不要乱猜了。”   认定王琪有所隐瞒,董珏酸酸的道:“琼琚兄真是厉害,随便买幅画便是臻品,随便遇见个人便是贵人,我怎么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看着董珏不悦的脸,王琪也能理解。自从重生之后,发生在他身上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太多,当真不能用一个“凑巧”来解释。可在街上遇见赵客确确实实是一个巧合,他也不清楚赵客为何会给一个刚认识的人发出请帖。   王琪不好向董珏详细解释,只能道:“这请帖上说邀请王琪琚携家人和友人一起参加宴会,我在京城也就只有你了,不知无双兄肯不肯赏脸同去?”   “这种好地方,我自然是要进去看看的。”董珏显然还没消气,“就算不能像琼琚兄一样攀上什么贵人,也可以跟着长长见识。”   知道董珏是故意寒碜他,王琪也不生气,反而道:“这请帖到底想要请谁还犹未可知,无双兄又何必妄自菲薄呢?无双兄风流倜傥,见之令人难忘。没准是京城哪家的官小姐看上了无双兄的风采,想要邀请又不好意思,便拿我来当掩护。”   “你少拿我开涮。”这虽是打趣的话,但见王琪刻意讨他欢心,董珏虽然还不能完全释怀,心情倒是比刚才舒服多了。   董珏虽然舒坦了,赵阿蛮却十分的不痛快。想到又要和那个赵客见面,赵阿蛮更加不舒服了。   “东华阁可不是普通地方,我们得好好收拾收拾,免得明天失礼。我看一会我们一起去挑料子做件衣裳吧。”董珏笑着道。   王琪道:“明日晌午就要赴宴,现在挑料子,衣服未必能赶得过来。”   “也是。”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蠢,董珏尴尬的一笑,随即道:“那我们过去看些成衣吧,没准就有合适的。”   见董珏兴致正浓,王琪也不好扫他的兴,只得道:“好,我收拾收拾。”   董珏忙嘱咐赵阿蛮:“阿蛮,你帮着你们少爷准备一下,我这就吩咐人去雇车。”   见董珏还想让王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去见那个赵客,赵阿蛮更加不乐意了,可他又不知道怎么阻止,只能闷闷的道:“我有些不舒服,可能去不了。”   这话说的十分不合身份,语气也冲。话一出口,不说董珏,连赵阿蛮自己都愣了。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说出如此赌气的话,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赌气。   可惜话已出口,后悔也晚了,赵阿蛮自知有错,有些惴惴不安的看向了王琪。   好在王琪也没介意,反而道:“要不要请个郎中看看?”   “可能是有些着凉,喝些热水就好。”见王琪并没有责怪他,赵阿蛮更加不好意思了,连忙道。   王琪点了点头,道:“你若是不舒服,就在客栈里休息吧。”   “行了行了,我们赶快走吧。”董珏忙着选衣服,连一刻都不愿意多等了。他也顾不上计较赵阿蛮,拉着王琪就走了。   赵阿蛮起身想要跟上,可走了几步才想起来王琪让他留下了休息,赵阿蛮只能不甘不愿的停下了脚步。他不由的反思,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行为举止如此反常,不过是有人邀请王琪赴宴,关他什么事,他为什么要不开心?   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赵阿蛮索性不再想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好剧不断呀,听说《成化十四年》4月1日就要上映了,除了“鬓边”之外,我还追了一部泰剧,叫《假偶天成》,颜值相当可以。 第79章 嫁女   董珏果真拉着王琪买了好几件新衣裳,光是摸料子就知道价值不菲。赵阿蛮一边帮着整理,一边在肚中腹诽:“只是单纯的赴个宴,又不是去勾搭姑娘,有必要打扮的像只开屏的孔雀吗?”   想到跟着王琪在董家看到的那只开屏的孔雀,赵阿蛮心中不由一乐,觉得这个比喻还真恰当。   赵阿蛮不由偷偷看了王琪一眼,那人正在烛光下看书,安静的像天上清冷的明月,怎么看都和卖弄尾巴的花孔雀联系不到一起。赵阿蛮的心情忽然更差了。   “阿蛮。”   耳边响起了王琪清冷的声音,赵阿蛮连忙回过神来,道:“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王琪指着一件淡黄色的长袍道:“这件衣服是给你的,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没想到他也有衣服,赵阿蛮连忙拿起了那件长袍,随即便直摇头:“这么好的衣服,我怎么能穿呢?”   “既然是去东华阁,还是穿的体面些好。”王琪道:“对了,你身体怎么样了?若还是觉得不舒服,明天就留在客栈里休息吧,不用陪我了。“   不知为何,想到王琪和赵客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见面,赵阿蛮忽然更加介意起来,忙道:“我没事,明天可以和少爷一起过去。”   没有计较赵阿蛮的反复无常,王琪只是道:“身体要紧,你不要勉强。”   “少爷放心,我没事。”赵阿蛮立马道。   见他说的坚定,王琪便没有继续坚持了。   第二日,王琪和董珏收拾妥当,便按着请帖上的时间赶到了东华阁。   东华阁的门口早有人在等候迎接,见了请帖,也不啰嗦,恭敬的对王琪和董珏道:“二位公子请进,里面有人伺候,随身的仆役可以去后面歇着,等公子们出来时,会有人通知他们过来。”   没想到东华阁还有这规矩,王琪和董珏都是一愣。俗话说,客随主便。东华阁的主人位高权重,既然在人家的地盘,自然要听人家的,两人也不好说什么。   “你们几个留下吧。”董珏对身后的仆役轻声吩咐。   虽然万分不愿,但赵阿蛮也得和董家的仆役一起离开。此时的赵阿蛮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自己低下的身份,竟然连站在王琪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还没等赵阿蛮移动脚步,王琪却十分自然的对着他道:“阿蛮,我们赶快进去吧。”   说完,王琪便携起赵阿蛮的手,将他带了进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董珏心中嘀咕,“琼琚兄还真是看重这个书童呀。”   在一个精致的大厅里找了一个最偏僻的桌子坐下,王琪对着还在云里雾里的赵阿蛮轻声提醒:“你现在不是书童,是少爷,不要站着,赶快坐下,省的泄露了身份。”   “哦,是。”从刚刚就一脸懵的赵阿蛮还没从“少爷”这层身份中转换过来,只是本能的听王琪的吩咐,晕晕乎乎的坐在他身边。   厅内的人并不多,董珏东张西望了一番,不由咂舌。他展开扇子遮住脸,凑到王琪耳边轻声道:“乖乖,里面还真的都是贵人。”   看着周围陌生的人,他们衣着华丽,举手投足都是贵气十足,神情之间也有几分倨傲,显然都是长期身居高位之人。   王琪一个都不认识,他见董珏似乎知道些什么,不由问,“这些人你认识?”   “认识倒不敢说。”董珏擦了擦头上的汗,道:“几年前,大哥带我来京城,我们托关系蹭进了一位三品大员的寿宴,倒是见了一些大人物。”   看着董珏坐立不安的样子,王琪笑道:“你见到谁了?”   “你看见那边坐着的那位了吗?”董珏不敢用手指,而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坐在他们左侧桌子上的一位身穿紫色蟒袍的长者,悄声道:“他就是大名鼎鼎宁安伯。”   “宁安伯?”王琪了然。   说起宁安伯沈荣昌,也是京中的一大风云人物。虽然他地位尊贵也深得皇恩,可惜十分被人瞧不起。上一世,王琪从赵客口中听说过他的事,所以知道一些。   第一代宁安伯是随着开国皇帝开疆拓土的开国功臣,因功勋显著,这才位列王侯。可惜子孙不肖,一代不如一代。渐渐的,宁安伯已然成了一个世袭的闲职,丝毫没有一点实权。   这一代的宁安伯沈荣昌大半辈子碌碌无为,虽然妻妾成群,但辛勤耕耘多年,却只生了三个女儿。连个继承爵位的儿子都生不出,俨然成为京中的一大笑话。   不过宁安伯沈荣昌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还是他和定北侯周英的那点恩怨。   沈荣昌虽然无德无才无子,却有的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尤其是正妻所出的两位嫡女,不仅样貌出众,而且能歌善舞。刚过豆蔻之年便已经美名远扬,在京中的各个世家家宴当中没少出风头。   有些时候,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自从长女沈雨玫被选入宫成为皇上的宠妃之后,沈荣昌借着女儿的势,没少受到皇帝的眷顾。渐渐的,周围人也不敢明着看他的笑话了。   可能是沾了皇家的贵气,也可能是祖上终于显灵,在沈荣昌五十大寿之时,正妻以四十五岁高龄再度遇喜,次年便生下一个的男婴。一时之间,宁安伯府门庭若市,以往不曾来往的勋贵们争相过来拜谒。而沈荣昌的另一个嫡女沈雨棠也成了京城王侯子弟争相迎娶的对象,上门提亲的人差点没踏破府里的门槛。   有了从长女那里得来的甜头,沈荣昌夫妇深知,找个可靠的女婿也不失为一个保住荣华富贵的好主意。他二人本想将沈雨棠也送入宫中服侍皇上,可惜沈雨玫死活不愿意。两相权衡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夫妻两人想着在朝中为沈雨棠找一门好亲事,也好多找个靠山,为儿子助力,保住今后的地位。   两人精挑细选,终于将目光落在定北侯的独子周英和当时相爷陈百惠的三公子陈书身上。   定北侯功勋显著,多年来一直捍卫大梁国北面的边境,深得当朝皇帝器重,是大梁国的中流砥柱。定北侯的爵位不是世袭的,但其子周英虽然年轻,却是虎父无犬子。有他爹在,假以时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而当朝相爷陈百惠位高权重,三公子陈书更是有名的才子,他日封侯拜相也是指日可待。   夫妻两人本来更倾向让陈书做女婿,可惜陈书从小体弱多病,这么多年下来,大病小病从来没有断过,差点一命呜呼。夫妻俩怕陈书还没等到封侯拜相那天就提早位列仙班,不仅让女儿守寡,还会白白失了靠山。两人斟酌了良久,还是选定了周英。   因为侯府和相府都上门提了亲,沈荣昌不敢得罪相府,便入宫求贵妃请皇上亲自赐婚。有皇上的圣旨挡着,纵然有怨,陈百惠也说不出什么来。   本来事情都好好的,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正当侯府和宁安伯府结亲在即,定北侯突发暴病,御医断定,多则只有两个月可活。若没了爹的庇佑,剩下那位年轻公子哥的身份自然大不如从前了。偏偏此时相府的三公子不知得了哪位神医的医治,身体逐渐硬朗,最后竟然痊愈了。   沈荣昌夫妇心中悔不当初,奈何圣上金口已开,便是君无戏言,反悔不得。定北侯自知命数不长,想临死之前看着儿子成婚,便每日派人去宁安伯府催婚。沈荣昌夫妇一边找借口拖延时间,一边进宫找贵妃娘娘想办法。   有贵妃娘娘周旋,皇帝终于抵挡不了美人的眼泪,只得想了个万全的法子,既成全了宁安伯夫妇,又保全了皇家颜面。好在圣上只说将宁安伯的二女儿嫁与定北侯独子,却并没有提及名讳。   宁安伯除了有两位嫡女之外,还有一个庶女,唤名沈雨薇,乃是府内一个丫头所生,虽然颇有姿色,但样貌和才情都不及两位姐妹。因为常年不受重视,很多人都不知道她的存在,所以才被忽略了。不过按年岁来看,沈雨薇正好排行第二。   有了这么好一个挡箭牌,皇帝便钻了个空子,安排沈荣昌将这个平时不被重视的庶女嫁了出去。   周英所娶非但不是心爱之人,还要让一个庶女做正室,被整个京城的人嗤笑,自然心有不甘。奈何宁安伯府有皇帝撑腰,周英也是无可奈何,又怕此事被父亲知道加重病情,只能暂时忍了。   定北侯在儿子成亲没多久就病逝了,而沈雨棠很快便和相爷家的三公子陈书订了亲。周英心灰意冷,正巧北面的犬戎趁着定北侯去世对大梁发兵,周英便自请入伍,披挂上阵,为国效力。   皇帝也觉得这事办的不地道,对不起周家,便破格提拔没有军功的周英为校尉,让他随军出征。   这一仗打的十分艰苦,中遇将军遇袭身亡,军队叛乱,其中的艰辛自然不能用言语诉说。而大梁国内也经历了王爷篡位的内乱。两年之后,周英得胜,班师回朝,被皇帝在金銮殿内重新封为定北侯,以震北方的蛮夷,一时风头无量。而京城之中却已经换了一番天地。   相爷陈百惠的长子因参与五王爷谋反,整个相府都受了牵连,连根拔起。一夕之间,硕大相府如大厦倾塌,树倒猢狲散。   好在谋反之时,沈荣昌还没来及把女儿嫁出去,又有贵妃在宫里周全,这才没受牵连。即便如此,还是失了圣心,沈荣昌也被吓破了胆,整日担惊受怕,惶惶不可终日。   周英虽然被骗,娶了沈荣昌的庶女,但依旧是宁安伯府的女婿。可惜周英心里憋着这口气,两家也不怎么往来。   沈荣昌见周英翻了身,有心过来巴结,又怕这个正在风头上的女婿记着之前的仇,便百般讨好,甚至无耻的将小女儿沈雨棠双手奉上,上赶着求给人家做妾。   这中间还有什么故事王琪就不得而知了,他只知道最后周英还是娶了沈雨棠,周沈两家的关系也得到了缓解。   --------------------   作者有话要说:   狗血的代嫁模式,却和阿蛮的身世有关。 第80章 赵客   “这位宁安伯可了不得。”没有注意到王琪走神,董珏滔滔不绝道:“他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是当朝贵妃,深受皇帝宠爱,二女儿是定北侯夫人,听说嫁给侯爷多年,两人甚是恩爱。我们大梁最有权力和最厉害的人可都是他的女婿呀。”   听董珏说的厉害,赵阿蛮也看了宁安伯一眼,发现那老头正被一群人簇拥着问安,眼角眉梢间都带着轻慢与傲慢,典型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一点气度都没有。   赵阿蛮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不由道:“自己一无是处,不过是借着女儿上位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   “我的小老弟呀,你不要命了。”赵阿蛮语不惊人死不休,虽然声音不大,别人未必会注意,但董珏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连忙望向四周,见没人注意到这边,这才抬手擦了擦冒了一头的冷汗,责备道:“琼琚兄,好好管管你的人。都不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吗?不要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王琪知道宁安伯的底细,也知道赵阿蛮说的没错。不过董珏的顾虑更有道理,这里随便一个人,想要碾死他们比碾死蚂蚁都容易。以卵击石,胳膊拧大腿向来不是王琪的做派。   “阿蛮,慎言。”王琪严厉的道:“回去将《处事悬镜》罚抄十遍。”   明明也在王琪眼中看到了对宁安伯的鄙夷,但他却不敢表达出来。赵阿蛮最看不惯王琪这种表里不一的态度,只是沉着脸不说话。   抬眼见赵阿蛮一脸的不服,害怕他再惹出什么乱子,王琪不由压低了声音,道:“知道了没有。”   “是,公子。”虽然不甘不愿,赵阿蛮还是服了个软。   见他还是一脸悻悻然的模样,显然心里并不服气,王琪知道赵阿蛮的脾气硬,叹了口气,心想,“没想到这孩子还是带着股倔气,对所有看不惯的人和事都嗤之以鼻,丝毫不分场合和对象。如此下去,迟早会吃亏的。”   眼见周围人真的没有注意赵阿蛮刚刚的惊人之词,董珏终于松了口气,他不由道:“琼琚兄,那个《处事悬镜》是什么?为什么要罚赵阿蛮抄那个?那个很难抄吗?”   看着董珏“求知若渴”的脸,王琪又叹了口气,耐心道:“《处事悬镜》是南朝的一本著作,警世劝人,教人谋略。著书人一生潜心研究为人处世之法,使其身处纷繁乱世而保有地位与名声。他乱世善终的传奇经历与留下的处世“九字箴言’,对后世颇有影响,也让人由衷叹服。”   “竟然有如此神奇的书?九字箴言,是哪九个字?”董珏顿时来了兴趣。   王琪耐心道:“行:脚比山高,动为功始;识:辨别吉凶,知其进退;藏:鹰立似睡,善蔽者胜;舍:万事于一,不舍不得;曲:虎行似困,示曲者慧;止:知止是智,非止乃庸;忍:后发制人,善忍者成;厚:厚者黑者,亦成亦赢;信:智者信也,始无敌手。无双兄若是有兴趣,可以回去看看。”   “看就算了,还是你讲给我听吧。”董珏笑着打哈哈。   见他一提看书就头疼的样子,王琪又叹了口气。   在厅内喝了一会茶,便有人送上了几道精致的菜肴,董珏看着厅内的其他几位客人,低声问王琪:“邀请你来的那位赵公子呢?”   王琪四处看了看,摇头道:“没有看见。”   “这人也真是奇怪,邀请你过来,自己却不露面。”董珏嘟囔道。   从进门开始,赵阿蛮就下意识的寻找赵客,生怕他凑过来“骚扰”王琪。   如今见人不在,放心的同时,赵阿蛮还是免不了的在王琪面前败一下赵客的好感,“公子,我一直觉得这个赵公子有问题,我们还是小心点好。”   不知道赵阿蛮为什么对赵客如此有成见,王琪也懒得再说什么。   又坐了一小会,才有人请厅内诸人前去赏画,王琪和董珏自知身份卑微,也不敢往前凑,只能低调的走在最后面。   “宁安伯,听说定北侯也在来了,怎么没有见着呀?”前面,一个白发老者笑呵呵的对着宁安伯道。   宁安伯笑道:“本是和老夫一起过来的,不过进门时被赵小公爷请走了。”   “赵小公爷是个主意多的人,将侯爷请走,估计是有什么稀罕事吧。”老者哈哈一笑,也没有多问。   王琪正想着他们嘴里的这位赵小公爷是不是就是赵客,一个仆役悄无声息的走到他们身边,轻声道:“请问是王琪王公子吗?”   “正是在下。”王琪道。   “我们家主人有请,几位这边请。”仆役低声道。   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想到赵客确实是喜欢玩花样的人,王琪道:“有劳引路。”   跟着仆役穿过一座座优美的庭院,眼见还没有走到头的意思,董珏撑不住劲了,悄声问王琪:“琼琚兄,我们到底是要去哪里?”   王琪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   董珏:“……”   看着周围的坏境越来越僻静,王琪也有些拿不准,若不是知道赵客的为人,恐怕他早就扭头回去了。   走了不知多久,终于看见一个小角门,仆役指着角门门口停着的马车道:“主人就在马车上,几位请。”   “我们要去什么地方?”王琪看着仆役问。到了这个地步,纵然相信赵客,也不可能不问几句了。   董珏也不敢贸然登上马车,他沉着脸道:“你家主人到底是谁?”   “这……”仆役一顿,道:“您去了就知道。”   董珏冷声道:“藏头露尾的,算什么?不要以为这里是东华阁,我们就不敢做什么了。”   “主人是我。”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马车上掀帘下来,对着王琪道:“王兄,董兄,平遥县一别,近来可好?”   看着眼前的人,王琪只觉得眼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董珏毕竟从小就在店铺里混,记人的本事高超。他率先反应过来,指着那人道:“你……你不是朱师爷的那位朋友吗?好像是姓徐。”   经他一提,王琪这才认出来,这人正是去年盗贼案时被朱师爷带来帮忙的人,还在东苑住了一夜,好像叫徐达。   “原来是徐先生,真是失礼。”王琪笑道。   见他们认出了自己,徐百川笑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三位请上车吧。”   既然是熟人,自然没什么好扭捏的,董珏当即干脆的上了车。   “徐大哥,邀请我们来东华阁的那位赵公子不会就是你吧。”路上,董珏好奇的问:“刚刚在席筵上,你怎么没露面?”   徐百川笑道:“我并非那位赵公子,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旧识,这才冒昧的约几位出来,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不妨事不妨事。”既然已经出来了,计较也无用,董珏大方道:“我们去东华阁也不过是想多见见世面而已。”   王琪笑着问:“徐大哥是怎么和东华阁里的人扯上关系的,莫非也在京中当职?”   徐百川看着他道:“王公子太抬举我了,在下只不过是一个客卿而已,承蒙京中的各位大人看的起,这才能有一席之地。听董公子说,请二位前去的是位姓赵的公子,不知是哪一位呀?”   “他叫赵客,字胡璎。不知徐大哥可认识?”王琪试探的问。   徐百川点了点头,道:“哦,原来是赵小公爷呀,难怪了。”   “这位赵小公爷到底是何方神圣?”见徐百川认识赵客,董珏好奇的问。   徐百川道:“这位赵小公爷的母亲乃是当朝皇帝的姐姐和静长公主。”   “既是公主的儿子,为什么姓赵?难道驸马也姓赵?”董珏奇怪道。   徐百川笑道:“董公子有所不知,和静长公主体弱,生了好几个孩子都早夭了。玄云观的道长说,和静公主命中注定无子,但三十五岁之时或许能有转机。果如仙师所说,公主三十五岁时再次遇喜,次年生下一名男婴。公主怕儿子再次早夭,便去求玄云观求道长。道长想了个办法,让公主把儿子送入宫中,养在皇上名下,希望能借着皇上的龙威护这孩子一命。皇上疼惜长姐,便将男婴留在身边,并赐姓赵。”   “难怪那名赵公子竟是东华阁的主人,原来他是公主的儿子,皇上的养子呀。”董珏一阵唏嘘。   徐百川道:“赵小公爷生性洒脱,不拘小节,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只要投缘,他都会结交。两位是怎么认识小公爷的?”   “说来也是巧了,前几日因为一幅画和小公爷有些接触,细聊之下颇感投缘。小公爷便邀我们来赴宴了。”王琪笑道。   徐百川道:“不稀奇,小公爷从小痴迷于古董字画,他肯邀两位去东华阁,肯定是因为二位在古董字画方面有过人之处吧。“   “徐大哥过奖了,不过是凑巧而已。”王琪谦虚道。   董珏却脸色一变,大惊道:“哎呀,我们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走了,岂不是很失礼?”   “董公子不必担心。”徐百川笑道:“宫里有事,召小公爷进宫了,一时半会恐怕回不来了。若非如此,我也不敢截了东华阁的客人呀。”   听了这话,董珏方才放下心来。   笑了笑,徐百川将目光落到一直没有做声的赵阿蛮身上,道:“不知这位小公子怎么称呼?”   赵阿蛮还没来及开口,王琪笑着道:“他叫阿蛮,是我表弟。”   徐百川又看了赵阿蛮一眼,道:“这位公子仪表不凡,他日必当成为人中龙凤呀。”   “徐大哥过奖了。”赵阿蛮拱手,不卑不亢的道。   马车将四人带至一处别致的宅院,徐百川安排了一顿丰盛的晚宴,留三人住了一晚,第二日又陪着他们在京城游玩了一天,这才将人送回了客栈。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赵客会再次出场,不过比较靠后了,先提一提他,小天使们刷个脸熟吧。另外,《处事悬镜》真有这本书,我在网上无意间看到过,觉得那个九字箴言写的蛮有意思的,具体倒没有深入去了解,懂的小天使可以给我科普一下O(∩_∩)O~。 第81章 勾心   “这两日叨扰徐大哥了,等您下次去平遥县,弟弟我做东,一定好好招待徐大哥。”下了马车,董珏拉着徐百川不住的道。   徐百川拱手道:“既是自家兄弟,就不要跟哥哥客气,等有机会,哥哥一定去平遥县看你们。”   “好,到时候小弟请哥哥喝酒。”董珏敞快道。   “诸位保重。”   “保重。”   徐百川对着董珏和王琪抱拳,这才转身登上了马车。   目送徐百川的马车远去后,几人进了客栈。   看见董珏,董家的仆役慌忙围了上来,一通乱问:“少爷,王公子,这两日你们去哪里了?”   “遇到一个朋友,在他那里住了两天。”董珏将披风递给一个仆役,“徐大哥不是已经派人来客栈通知你们了吗?”   接过披风,为首的一个仆役道:“来人送信的时候,小的们还留在东华阁没有回来,所以错过去了。若不是店里的小二告知,非得急死小的们不可。”   王琪好奇道:“你们被带去哪里了?”   “就是一个普通的下人房,里面除了比其他地方豪华些以外也没什么。”   一个年纪小点的小厮有些兴奋的道:“中间还来了两个人,看他们的衣物倒是蛮华丽的。年轻的那个领着年纪大的那个进门看了一眼就走了,也不知道过来干什么。倒是周围的下人‘侯爷’‘公爷’的喊他们,恐怕是大官吧。”   董珏撇了撇嘴,道:“谁知道这些达官贵人是怎么想的,猜不透也摸不着。穗穗呢,我不在这几日,她有没有想我?”   “姑娘正在房里等着少爷呢。”一个小厮笑着道。   看了王琪一眼,董珏道:“天不早了,琼琚兄也早些歇着吧。”   “无双兄请便。”王琪道。   目送着董珏进了苗穗的房间,王琪也回了房。不知怎么回事,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这几日发生的事十分奇怪,无论是赵客还是徐百川。可若说哪里奇怪吧,王琪又说不上来什么。可直觉告诉他,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   左右想不明白,王琪决定尽快启程回平遥县,也好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夜已经深了,公子还是早些歇着吧,省的着凉。”见王琪一直坐着发愣,赵阿蛮给他披上一件外衣。   见赵阿蛮又换回了王家下人穿的衣服,王琪笑道:“你穿那身衣服挺好看的,为什么又换回来了,难道不喜欢?”   “阿蛮知道少爷看重我,但我毕竟只是王家的一个小厮,身份在那里摆着,就算换了衣裳,也不是少爷。”赵阿蛮低声道。   赵阿蛮脾气虽然犟了点,又是个眼里容不了沙子的。好在知道进退,不像其他人那般恃宠而骄。王琪语气软了些,安慰道:“英雄不问出处,身份什么的不过都是暂时的,只要努力,将来未必不能出人头地。”   “阿蛮知道了。”知道王琪是在鼓励自己,赵阿蛮心里十分感动。不得不说,王琪偶尔会流露出温暖的一面,让人防不胜防。   “天也晚了,你回去休息吧。”王琪自然没有觉察到赵阿蛮满眼的孺慕,几句话把人打发走了。   窗外,夜色渐浓。   “徐百川见过大人。”徐百川对着面前的白发老者恭敬的道。   免了徐百川的礼,让他坐下,又打发走屋内伺候的仆役,老者这才开口,“东华阁的事都料理好了吗?”   听了这话,徐百川重新跪下给老者磕了个头,道:“卑职今日前来,就是为了多谢大人的告知之恩。若不是大人在东华阁看见了赵阿蛮,及时通知了卑职,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端来。”   “小公爷年纪小,不知道以前的事,只是见那赵阿蛮和已逝的定北侯世子十分相似,便将人弄来给定北侯看看,希望缓解定北侯的丧子之痛。”老者微微一笑,道:“也不能怪小公爷有此想法,那赵阿蛮的长相和定北侯如出一辙,比逝去的世子还要像几分。乍一看到他,老夫也吓了一跳。好在当日他们三个坐到了偏僻的角落,没人愿意理会,而宁安伯又被我拖住,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老者继续道:“要说也是命,因着龙虎将军的事,京中的武将们都很低调。若是依之前东华阁的盛况,纵然老夫想要替他遮掩,也拦不住。”   “幸亏有大人周旋,才能保住赵阿蛮一条性命。”徐百川恭敬的道。   “老夫做的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只能说这个赵阿蛮命好,居然被王家的公子带去了大厅,若是去了下人房,岂不是正好让定北侯撞见?”老者摇头道:“小公爷不谙世事,以为找个相似的人就能抚平定北侯丧子之痛,却不知他的无心之举会害了一条人命。”   徐百川道:“小公爷从小便敬仰定北侯,又和定北侯世子交好。世子不幸去世,小公爷也十分伤心。如此这般,也在情理之中。”   老者微微一笑,道:“瞒得了一时,瞒不住一世。既然能被小公爷看见了,也能被别人看见。只要赵阿蛮还在京城,就有被发现的危险,你准备怎么办?”   “卑职会处理这件事,还请大人在小公爷那里费费心。”徐百川道。   老者点头道:“小公爷只是一时兴起,只要让他知道世子已死,就算出现个一模一样的人也不是世子本人,让侯爷见到不过是徒留伤感而已。为避免定北侯伤怀,他自然不会再提。你不用担心小公爷,倒是赵阿蛮,还是及早让他离开京城的好。”   “是,卑职会想办法。”徐百川道。   老者看了徐百川一眼,还是出声道:“不要怪我没提醒你,龙虎将军毕竟是平南候的左膀右臂是,征西候利用金科状元一下子就砍了他一条胳膊,平南候能善罢甘休吗?你毕竟是征西候的人,最近行事还是低调些好。”   “谢大人提醒,卑职会小心的。”徐百川恭敬的道。   徐百川回到府邸,黄兴连忙迎了上来,道:“大哥,小弟已经派人打听了,您带阿蛮他们离开之后,定北侯府和小公爷那里都没什么动静。客栈里,小弟也派人盯着了。”   “我知道了,你做的好。”徐百川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见徐百川累了,黄兴连忙替他解了披风,又倒了杯茶递到他面前,这才道:“大哥,我们光这样护着不是个事呀,早晚有兜不住的时候。依小弟看,您还是想想办法,把阿蛮带在身边吧。再不济也找个人教他些功夫,真的遇到事也好防身。”   “我已经知会周聘了,过段时间,他会去平遥县设法让阿蛮拜师。”徐百川道。   “周聘?为什么是他?”黄兴酸酸的道:“他可是眼高于顶的清高人,怎么会愿意去平遥县带孩子?”   “他不是想找个清净的地方休息几天吗?平遥县深入腹地,正合适。”想到周聘,徐百川轻笑了一下,继续道:“周聘这人也怪,枉费一身的武艺,可惜头脑不太灵光。就他那样的,我还怕他把阿蛮带的一根筋呢。”   若是周聘知道徐百川这样评价自己,还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那场面,想想就觉得很精彩。黄兴不厚道的笑了。   “你最近也要小心一些。”徐百川喝了口茶,道:“龙虎将军获罪,平南候吃了那么大的亏,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黄兴不以为意的道:“大哥放心,我会小心的。再说,看不惯平南候的又不止我们一家,有金科状元在前面顶着,我们又没有留下什么把柄,平南候若是怀疑,也未必怀疑到我们头上。”   “金科状元不过是冲在前面的挡箭牌而已,平南候不会那么傻,知道后面另有主谋。”徐百川道。   黄兴道:“那我们就更不用担心了,平南候和定北侯不对付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若是平南候倒霉,定北侯最高兴。就算平南候要找人算账,也会先找定北侯。”   “你不懂其中的道理。”徐百川眼睛一暗,“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眼下北面已无祸患,皇上唯一的心病便只有西南的吐蕃。征西候和平南候在西边和南边经营多年,若真要发兵征讨,领兵的统帅势必会从他们二人中选。这个时候平南候的部下出了事,对谁更有好处?”   黄兴终于敛了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正色道:“大哥的意思是……”   “当今圣上最擅长的便是制衡,东、南、西三位侯爷势均力敌。三人互斗,本就是个困局,谁也动不了谁。如今定北侯势弱,而平南候又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他们俩不对付又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俗话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谁都不是傻子,利益当前,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就怕他们两人联手。到时候,征西候只会腹背受敌。”   黄兴道:“他们两个人早就撕破脸了,怎么可能联手?再说,依着我们侯爷和圣上的关系,只要圣上信任我们就成。”   “自古伴君如伴虎。君心是这个世上最难揣测和把握的东西,也最不值得信任。今天荣宠万千,明日就有可能掉了脑袋。”徐百川沉着脸道:“如今圣上还没有立太子,皇后生的大皇子和沈贵妃的三皇子也已长成。圣上向来宠爱沈贵妃,连带着对三皇子甚是疼爱。圣上越过大皇子,直接立三皇子为太子,也不是没可能。”   听了这话,黄兴严肃道:“定北侯是三皇子的亲姨夫,三皇子从小就和他亲近。若日后三皇子继位为新君,我们侯爷和平南候都要靠边站。”   “定北侯是彻底和三皇子绑在一起了,若圣上真立三皇子为太子,为了将来的前程,谁也不敢保证平南候不会放下身段,靠拢定北侯。”徐百川道。   黄兴凑到徐百川面前,悄声道:“大哥,小弟倒是有个主意,可以挑拨定北侯和平南候,让他们搞不到一起。”   “你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虽然不报什么希望,徐百川还是问了一句。   黄兴连忙道:“小弟听说,定北侯嫡子的死和平南候有关。”   “这种捕风捉影的话不能信,更不能乱说。”徐百川严厉的打断了黄兴的话。   从没见过他如此生气,黄兴忙讪讪的道:“大哥,你不是怕他们会联手吗?若把这消息散布出去,定北侯和平南候肯定会撕破脸的。“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徐百川冷笑一声,“我们并没有证据能证明定北侯世子的死是平南王干的,定北侯和平南候也不会因为几句流言就撕破脸。就怕有人故意散布这种流言,引的我们去挑拨定北侯和平南候的关系。到时候被人抓住把柄,反而明着得罪两个人,偷鸡不成蚀把米。你听好了,绝不能轻举妄动。”   黄兴渐渐回过味来,忙道:“是,小弟一定不会出去乱说的。不过,大哥你不觉得奇怪吗?好端端的,定北侯嫡子怎么忽然就死了?”   “定北侯世子本就体弱多病。听说定北侯夫人身体不好,为了生下这个孩子,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徐百川道。   黄兴笑道:“定北侯夫人还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呀。”   徐百川摆了摆手,道:“先不管这些了,眼下阿蛮在京城不安全,必须马上让他离开,免得再生事端。”   “那倒是。“黄兴低下头,苦思办法,不久便灵光一闪,煞有其事的道:“不如直接给王琪去封家书,说他奶奶去世了,让他赶快回去奔丧。”   看着黄兴自以为聪明的脸,徐百川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扇回娘胎里回炉重造。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3月的最后一天了,日子过得好快呀。不过明天《成化十四年》就上映了,还是可以期待一下。 第82章 侠士   还没等徐百川想到办法,王琪已经率先向董珏提出回平遥县的决定。   二人离家已久,又快过年了,是时候回去了。王琪一提出来,董珏便爽快的答应了。   和长安打了声招呼,王琪又辞别了王耀,几人便启程了。   因着多了两名姑娘,这一路走的自然很慢,加上苗穗没怎么出过门,路上看见什么都兴奋,董珏有心要带她领略一下沿途的风土民情和自然风光,路上走得就更慢了。等回了平遥县,又是半个多月以后的事了。   马上就要进腊月了,正是古宝斋最忙碌的时候。而董家大哥董琛也在外出的路上出了变故,差点把命搁在外面。如今董家一家人都心有余悸,王琪也不担心董珏会再次被他那个不懂事的姐姐支去蜀中,便放心大胆的在竹园好好休息了几日,并且大方的给赵阿蛮放了几天假,让他好好陪陪马婆子。   这日,王琪刚刚起身,便有小厮过来通报,说王李氏请他回王家一趟。   自从王隆出事之后,王琪的生意却是更加顺风顺水,王李氏一开始还说些酸话,一门心思的认为是王琪克了王隆。可惜眼见着王琪的钱越赚越多,王李氏纵然不喜,态度上倒也软和了不少。   王琪自是了解自己奶奶欺软怕硬的本性,也没对她这些微不足道的示好感恩戴德,只是搬出了王家,尽量减少见面的次数。王李氏知道王琪对自己有意见,平时也不敢上门招惹,祖孙俩几乎默认了眼不见为净的共识。王李氏像这样主动来请他的时候真是少之又少。   将小厮打发走之后,王琪这才问齐忠:“奶奶今日找我,可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可能是因为二老爷和二少爷回来了吧。”一旁伺候的齐忠道。   这段时间王隆一直忙着四处求医,王琪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和他打过照面了,也不知道他“下面”的伤治好了没有。   既然已经派人来请了,纵然面和心不合,但总归是没有撕破脸,该顾的面子还是要顾一下。王琪换了身衣服,便准备回王家。   在王李氏的福寿堂见了许久没见的王隆,王琪中规中矩的对着王李氏行了个礼,又和王隆打了个招呼,便一个人坐着看人家祖孙俩叙旧。   王隆虽然已经成了个废人,但依旧是王李氏的心头肉。王琪冷冷的看着王李氏拉着王隆的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手忙脚乱的吩咐身边的下人把自己房里的人参、鹿茸以及许多名贵补品大把的往王隆屋里送,跟那些东西都不要钱似的。   看了良久,王琪觉得实在没意思,便准备起身告辞。   谁承想他才一开口,王李氏便冷冷的道:“你弟弟刚回来,你这个当哥哥的陪着坐会能怎么样?”   王琪自然不会用“店里还有事”“忙”这种理由敷衍,虽然王隆经常用这些借口偷懒耍滑打发事,奈何王李氏愿意听。但若是换在他身上,王李氏只会阴风阳气的拿话堵他。这就叫不同孙子不同命。   “看奶奶和二弟有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王琪笑道:“况且我和二叔好久没见了,正好备了些补品,准备去看看二叔。”   见他要去看王烽,王李氏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语气依然冷冷的,“还算你有点孝心,知道敬重二叔,去吧。”   得了王李氏的首肯,王琪立马退了出去,只觉得外面的空气不是一般的新鲜。   去王烽那里简单的寒暄了两句,婉拒了他们留用午膳的邀请,王琪头也不回的出了王家的大门。   无所事事的在街上转悠了一圈,王琪觉得无趣,便回了竹园。   刚一进门,齐忠便迎了上来,道:“少爷,董二公子来了,正在厅里等着您呢?”   “董珏,他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了?”将披风递给齐忠,王琪便去了正厅。   王琪进来时,董珏正坐在厅里喝茶,看见他便笑着埋怨:“琼琚兄,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有这么个好园子,也不邀兄弟过来玩两天。”   董珏毕竟是花五百两银子买了两个窑姐儿的败家子,王琪本以为他会被家里人骂个狗血喷头,然后关几天的禁闭,没想到会容光焕发的坐在这里。看他那精神奕奕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刚刚挨了骂,反而像是有好事临门了。   “你怎么找到这里了?”笑着在他身边坐下,王琪问。   “整个平遥县,谁不知道你王大公子把这个扫把星园子给买下来了。听王生说,现在你除非有事才回王家本宅,其他时候都泡在这里。”董珏往前倾了倾身,轻声问:“怎么着,你还真准备和王家划清界限,自力更生,把王家祖传的家业全都留给你二叔和王隆?”   其实,因着王家上一世的灭顶之灾,王琪确实有划清界限的心。再说,他没有多大的金钱欲,在王琪看来,银子够花就行了。如今贾富贵和贾敏儿已经身死,王隆也得了报应,算是大仇得报。若王隆和王烽肯老老实实的,他也不介意放他们一马。至于王李氏,只要王隆他们不痛快了,她自然也跟着不痛快,根本用不着再做什么。   这些话,王琪自然不能和董珏说,只是道:“我搬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图个清静。况且,家里还有三叔在呢,就算二叔想独吞家产,奶奶也不可能答应。”   “那倒是。”王隆点了点头,道:“不管怎么说,你家二叔都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比你老辣多了。只要该给你的份例银子不少你的就行了。”   王琪笑了笑,心道,二叔也是看碟下菜的。原来他是脓包一个,父母去世之后,王烽给的份例银子总是“缺斤短两”,害他日子过得捉襟见肘。但自从玲珑斋的生意好起来之后,每月的份例非但没有拖延,反而给的更勤了,一次都没有落下过。欺软怕硬就是二叔他们这种人的天性。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王琪转而道:“我听说前些日子董琛大哥出了些事,随行的小厮和仆役都没回来,为此还赔了不少银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别提了。”说到这件惊险的事,董珏还是一脸后怕,“琼琚兄,你是不知道。就在我们去京城后没几天,大哥也出门办事,结果在路上遇见了一伙劫匪,不但被抢了财物,还把随行的人都杀了。幸亏遇上一个大侠,和劫匪恶斗了一场,这才救了我大哥的命。”   王琪皱眉道:“这几年官府抓的严,周围也算安稳。道上遇见个把毛贼小偷什么的不稀奇,怎么还会遇上如此猖獗的劫匪?”   其实,王琪的疑问不无道理。大梁国的几位侯爷各个都是能征善战的主,粉碎别国的入侵都不在话下,更何况是区区几个占山为王的草莽悍匪?有几位侯爷坐镇,最近几十年大梁国内一直很稳定,往来商路也是太平无事。再说,董家随行的家仆也不是吃素的,弄个人财两空的结果,确实匪夷所思。   “还不是我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姐姐。”董珏脸上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也不知道她是着了什么迷,让我去蜀中未果,便三天两头的来缠我爹娘,又是哭又是闹。爹娘不舍得她伤心,便让我大哥想办法。正好大哥要去鄂南一带办事,也不知道怎么被姐姐得了消息,咬着说鄂南离蜀中近,非得让他拐一趟不可。谁知就是因为多走了这几步路,就出了事。”   听他这样说,王琪倒是了然了。蜀中不比中原,山高皇帝远,道路艰险又多山多岭,藏个把山贼也是在所难免。况且那边有地界本就有争端,吐蕃虎视眈眈,一直都不太平。上一世大梁和吐蕃起争执的导/火索,也是因为吐蕃暗地里扶持蜀中的山贼坐大,招兵买马,意图不轨,这才惹怒了大梁皇帝,从而引发战事。   王琪心道:“西南那边的地形本就复杂,又与平遥县相隔甚远,普通百姓知之甚少。鄂南与蜀中相邻这事,平遥县的多数商贾都未必了解,董家姑娘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道人家,怎么可能知道的那么清楚?这其中定然少不了她夫家的点播和撺掇。   看了董珏一眼,王琪也没多说什么。董家姑娘这种坑哥坑娘家的行为委实不懂事,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他这个外人还是不要开口为好。董陈两家到底是一家人,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和好了还是一家亲。外人跟在里头瞎搀和,一个弄不好就会落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再说,董家老大董琛不是善茬,其中的道理他这个外人都能想明白,董琛不可能不清楚。也用不着他费心提点。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王琪笑着道:“不管怎么说,董大哥都毫发无损的回来了,这事也算是有惊无险,你们可得好好谢谢那位出手相救的侠士呀。”   董珏忙道:“可不是,听大哥说,那位恩公的武功十分了得,以一敌十都不在话下,将那些劫匪杀的是落花流水。”   “这么厉害,不知那位侠士是何许人?”王琪也来了兴致。   董珏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恩公现在就在府上,琼琚兄若想见他,我可以为你们引荐。”   “那位侠士现在在你们府上?”王琪有些不相信。根据他的了解,江湖人好打抱不平是常事,但是他们不喜和官府有牵扯。董家虽然没有官家背景,但却是个充满铜臭味的商人。在那些不拘小节的大侠的眼中,商人大都是蝇营狗苟,经营算计的货色,和他们豪爽的性格格格不入。   董珏道:“大哥身边的人都死了,恩公担心路上再有变故,便主动把大哥送回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这位侠士真是古道热肠。”嘴上夸赞着,王琪心道,眼见所有家仆被杀,又险些去鬼门关走一趟,董琛已经是惊弓之鸟,自然要抱紧侠士的大腿,求人家保护到底了。   董珏继续道:“人家不但救了我大哥的命,还不辞辛苦,千里迢迢的把大哥送回了家。这么大的恩情,我们涌泉相报也报不完。既然人已经到了平遥县,我们董家怎么也得留人家小住几日,也好尽尽地主之谊。”   “你们是应该好好招待人家。”王琪打趣道:“再说,有这么个以一敌十的武林高手在,普通毛贼休想打董家的主意。”   董珏笑道:“看琼琚兄说的,好像我们有什么企图一样,我们真的只是想报恩。”   “行了行了,不说这些了,你今天来是有事吧。”王琪喝了口茶,转移了话题。   “倒是忘了正事了。”董珏从袖里拿出一个请帖,郑重的递给王琪,道:“腊月初六是个大吉,我要纳苗穗做妾。虽然不会大办,但还是希望兄弟能过去捧个场子。”   没想到董珏居然真的娶了苗穗,而且董家人也同意了。看着大红的喜帖,王琪愣了一下,才道:“恭喜无双兄了,我一定过去讨杯喜酒。”   “同喜同喜,琼琚兄,眼看着伯父伯母的守孝期快过了,你也要抓紧呀。兄弟我等着喝你的喜酒。”董珏笑道。   --------------------   作者有话要说:   恋爱会谈的,快了O(∩_∩)O~ 第83章 状元   送走欢天喜地的董珏,王琪忽然有些怅然若失。原来还没觉得,如今连董珏都有了妾室,相比自己的形单影只,还真有些孤单寂寞。王琪不由想,他是不是也应该考虑考虑娶一门亲事了。   可惜刚刚有了这点念想,转头想到要和一个不认识的女人相处一辈子,若是不合适还不能扔了,王琪不由起了一阵战栗,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着娶妻纳妾这等人生大事,这一整天,王琪都有些精神恍惚。可惜还没等他想明白,王生忽然回来了。   “你怎么过来了?”难得见王生回来,王琪问:“今天铺子里不忙?”   “恰恰相反。”王生眉飞色舞的道:“公子,今天我们接了一单大生意,小的不敢擅自做主,特地回来请示少爷。”   看他这副优哉游哉的样子,王琪知道他要么是回来邀功,要么是回来八卦,总之肯定没有什么急事。   王琪笑道:“你已经是玲珑斋的掌柜了,有什么事是你不能做主的?”   “少爷,你不知道,今天我们县太爷去店里足足定了一百盒花开富贵。还让我们用最好的材料做,真够下本的。”王生也没有和王琪兜圈子,直接道。   一百盒花开富贵对于玲珑斋来说,不算是大生意,根本不值得王生专门跑这一趟。王琪料定事出有因,不由问:“马大人要那么多盒点心做什么?就算是送礼,也用不着送那么多吧。”   “太爷还真是送礼用的。”王生道:“金科状元衣锦还乡,我们太爷听说状元爷喜欢吃京城玲珑斋的点心,便慌着来我们这里预定了。”   自从不能参加科举之后,王琪对这些便没有关注过。今年的状元郎是谁,他也不清楚。闻言只是道:“金科状元乃是殿试第一,若是运气好,没准就成了哪位一品大员的乘龙快婿,就算成了驸马都不稀奇,太爷想要巴结人家也正常。怎么,今年的金科状元是我们县里的人?”   “不是我们县的,今年的状元爷姓刘,是虎平县人。听说家境够贫寒,属于鲤鱼跃龙门的那种。他飞黄腾达的事,掀起了好大的风波呢。”王生道。   王琪倒是能理解,出身微贱的贫寒子弟一飞冲天的故事向来深得百姓们的喜欢。因为大家都是最底层的人,比不得天生的皇亲贵胄。虽然贫民子弟一步登天的事迹少的可怜,但好歹能让人有一些渺茫的希望。就算知道自己没那个本事,也可以指望指望儿子和孙子有那个福分。   “虎平县离我们不远,太爷想去巴结一下也无可厚非。”王琪笑道。   王生幸灾乐祸的道:“我们太爷可不是单纯为了去巴结人家,而是因为之前得罪过人家,忙着去磕头赔罪呢。”   “哦,这话怎么说?”王琪问。   闻言,王生得意的一笑,忙细细道来。   原来,马大人在做平遥县的太爷之前做过虎平县的押司。五年前,如今的刘状元还是一个穷小子,家中父母早逝,只剩下一个妹妹,兄妹弟俩相依为命。刘状元寒窗苦读,全靠妹妹做些针线活供养。本来日子都好好的,谁知祸从天降。一个富家公子看重了刘状元的妹妹,非要强纳为妾,人家不同意,结果逼出了人命。   “状元爷去衙门告状,奈何富家公子有权有势,反倒把状元爷打了一顿撵出衙门。谁承想几年后,原本被人瞧不起的穷小子今非昔比,成了状元。马大人担心人家记仇,自然上赶着巴结了。”   因着马大人的大公子马元才之前和王隆交好,没少帮着王隆欺负王琪,王生对马大人一家一直没什么好印象。如今见他们来了报应,王生心里自然高兴,慌着来和王琪分享。   “这案子要判也是县太爷判的,马大人说到底不过是个押司,跟他能有多大关系?”王琪笑道:“这中间有什么事,想必你早就打听清楚了吧。”   “那是自然。”王生得意的一笑,索性坐在王琪身边,津津有味的道:“虎平县当时的县令还是比较清廉的,查清楚事实后就下令拿了那个公子哥。奈何那公子哥有个叔叔在京城做官,听说还是平南王麾下的一员猛将,立过很多战功。那个将军贿赂县令不成,马大人趁机贴了上去,一边买通人证污蔑妹妹故意勾引在先,一边制造伪证诬陷县太爷收了状元公的贿赂。把这个案子弄了个黑白颠倒,行凶的成了被冤枉的,告状的反而成了犯人。也是因为这件事,马大人才从押司做到了太爷的位置。听说这件事在当时十分有名,虽然明面上的公文发了,但老百姓私底下都知道马大人干的丑事。他调任我们县做县令,还是那位将军发私下里动用了关系。”   想到在京城街道上看到的囚车,据说里面的犯人曾经是个将军,因为新科状元的缘故才被下了罪,王琪心里大概有了谱。   “善恶到头终有报。当年的穷小子一朝金榜题名,成了状元,在金銮殿上击鼓鸣冤。皇上下令彻查,顺便揪出了那个二世祖干的很多黑心坏良心的事,助纣为虐的大官叔叔也因此受了罚,从赫赫有名的将军成了发配边疆的罪人。我们县太爷当初是收了人家的好处的,也算是第一狗腿子。公子你说,他能不怕吗?”王生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听到这里,王琪也没觉得有什么新鲜。那位助纣为虐、欺压良民的将军之所以会倒台,肯定还有别的原因,断然不会只因为状元郎这一件事那么简单。不然县太爷早就被牵连下狱了,不可能有卖花开富贵讨饶的机会。   “听说这事在京城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了,我们这里是离得远,因着状元也回乡这才传来消息。少爷,前段时间您和董公子去京城的时候,就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这种事自古皆有,自是屡见不鲜。望着王生八卦的眼,王琪却不愿意多费口水,“京城里的是非多,有人升迁就有人倒霉,倒台个把官员也是常有的事。估计京城的百姓早就见怪不怪了。再说,京城那么大,我们又是外地人,也没人跟我们说这些。”   “那倒是。”王生感慨道:“我看马大人这次也悬,所以说人呀,就不应该那么势利。也许人家昨天还是穷书生一个,明天就让你高攀不起了。您看看马大人,之前还在人家面前飞扬跋扈,现在就要凑上去装孙子,也不嫌臊得慌。与其如此,当初还不如秉公执法,起码晚上也能睡个安心觉。这种人贱时踩上一脚,人贵时上赶着巴结的事,小的是做不来。”   想到上一世为了霸占家产,二叔和王隆做的那些腌臜事,以及这一世他们暗地里的一些小动作,王琪冷笑一声,不由道:“你做不来,不等于别人也做不来。很多人为达目的,什么脏事丑事都能做的出来,脸皮又算得了什么。这样的人多了,礼义廉耻在他们眼里根本抵不上金银财宝和富贵前程,犯不着用你的标准衡量他们,免得多生一起无谓的气。”   “公子说的是。”虽然王琪面上平静,但王生还是听出他话语中难掩的气愤,王生知道自家少爷心情不好,不敢再说什么。   王生难得回来,王琪也不想因为一些别的事坏了心情,连忙压下去那股窜上来的怒火,笑着和王生说了些别的。   东聊西扯之间,两人自然说到了董珏纳妾的事。   想到王生的年纪和自己差不多,也该成家立业了,王琪不由道:“王生,你也老大不小了,就没想过娶个媳妇吗?”   没想到王琪忽然提起这个,王生瞬间羞得满脸通红。他不好意思的道:“少爷,好好的,怎么说起这个了?”   “这有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还不是早晚的事。”看他这副羞涩的模样,王琪打趣道:“你要是有中意的姑娘,一定要告诉我,我也好帮你上门提亲。”   “小的现在一心在忙店里的生意,顾不上其他的,公子就不要打趣小的了。”王生臊红了一张脸,满嘴搪塞。过了没一会儿,又扭捏的道:“要不,小的先看看,要是有合适的姑娘,就告诉公子。”   见这小子的话前后打架,想来也是动了娶亲的念头,王琪笑道:“行,你先物色着吧。要是有合适的姑娘,我亲自上门帮你提亲。”   “小的先谢谢少爷了。时间不早了,少爷您歇着,小的回铺子了。”王生可能真被羞到了,留下这句话,也不敢再待,慌忙起身告辞了。   送走了王生,王琪倒是真的替他盘算了起来,琢磨着哪家的姑娘合适。王生从小陪他一起长大,对他也是忠心耿耿挖心掏肺,就冲着这点,绝不能委屈了他。   既然是成家就得立业,王生现在虽是玲珑斋的管事,但除了玲珑斋和王家,就没有自己的地方,总不能成亲后住到店里去吧。得先给他买一处宅子,地方要宽敞,还得离玲珑斋进。王琪仔细盘算着,宅子倒是好说,不满意可以换。但是给王生选娘子,必须得慎重。   王生的娘子,身家一定得清白,人也得温柔贤惠,相貌也要好。王琪想了一圈,奈何东苑里连只苍蝇都是公的,竹园里的忠叔倒是有个女儿,但是王生对那姑娘没意思。王琪仔细想了想和自己接触过的雌性,好像除了马婆子,就没有其他人了。   这种保媒牵线的事,他一个大男人自然不方面出面,王琪心思一转,没准可以请马婆子帮忙问问,看看周围有没有适龄的好姑娘。要知根知底的,也好打听人品。马婆婆眼睛毒,看人也准,若是她介绍的,定然不会有错。   “嗯,下次见了马婆婆,一定让她帮着物色物色。”王琪心道。   --------------------   作者有话要说:   期待了好久的《成化十四年》,满怀希望而去,结果有了加女主和BG的嫌疑,官博也不肯出来说话,估计是八九不离十了。总之,心拔凉拔凉的,已经决定算了。说句题外话,为什么喜欢抢CP的都穿红衣????很美吗????实在想不明白。 第84章 学塾   王琪想什么来什么,他这边刚刚有了打算,马婆子便上门了。   自从去了玲珑斋之后,不知是为了避嫌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马婆子很少回王家本宅,也从没来过竹园。   马婆子的不请自来,王琪料定她肯定有事。但他对马婆子一向客气,也没多问,而是先请她坐下,又吩咐下人上了茶,才缓声道:“都这么晚了,天又冷,马婆婆有事派人捎个信就好了,没必要亲自跑一趟。”   “老婆子和阿蛮得公子照料这么长时间,是应该亲自上门请安的。”马婆子道。   知道这些都是客气话,王琪也不当真。马婆子若是想看他,大可以挑个天明路好走的时候,没必要非得这个时候过来。她孤身一人前来,既没提前知会,也没找人陪同,肯定有事不想当着旁人的面说。   将周围伺候的下人打发出去,王琪直接道:“马婆婆就不要客气了,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办的到的,一定尽力去办。”   “如此,就多谢公子了。”马婆子也没扭捏,开门见山道:“得公子恩典,不仅赏给我们祖孙俩一个吃饭的活路,还教阿蛮读书识字。如今,我们也攒了些钱,上的起学馆了,总是麻烦公子,老婆子实在是过意不去。”   王琪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一听马婆子提到学馆,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   现如今这世道,寒门子弟若想出人头地,要么从军,要么科举。从军虽是条出路,但毕竟刀剑无眼。没准还没熬出头,就马革裹尸了。没有父母愿意拿孩子的命去赌将来的前程。相比之下,科举还算是条安全的路。   依照大梁的律法,读书人若想参加科举,必须在本县公认的私塾中获得一个学员的身份。马婆子应该是想给赵阿蛮辞了书童的活,送他去私塾读书,将来也好考个功名什么的。   说来,这事王琪还真没替赵阿蛮打算过。那个神秘人只是让他把赵阿蛮培养成有涵养的文人雅士,并没有其他要求。王琪始终觉得,那个神秘神本事通天,有他做靠山,赵阿蛮没必要非得走科举的道路,和千军万马一起挤那座又细又窄的独木桥。   见王琪皱着眉不说话,以为他不愿意答应,马婆子心中一慌,忙跪下道:“承蒙公子眷顾,阿蛮入了王家之后,没少受到公子的提点。公子的大恩,老婆子就算是当牛做马也还不清。如今我们既然有了能力去学馆,实在不好继续麻烦公子了。”   既然是马婆子自己提出的要求,王琪当然乐得成全。先不说那个神秘人有多高的身份,就凭玲珑斋的生意全是靠马婆子的手艺撑起来的,而她也是个知进退的人,一直本本分分,从来没有挟技居奇。王琪承她的情,自然愿意好人做到底。   “婆婆多虑了。”王琪笑着把他扶起来,顺势道:“阿蛮这孩子我非常喜欢,一直拿他当弟弟看,我也想他有个好前程,就算您不提,我也有这个想法。不知,婆婆准备送阿蛮去哪一家私塾?”   显然,马婆子只想着先替赵阿蛮和王琪请辞,还没来及想那么长远。听了这话,马婆子明显一愣,等了一会才道:“听玲珑斋里的婆子们说,城西的青云学馆不错,里面出了好多状元。”   科举三年一次,青云学馆是这几年才办的,能出多少状元?这明显是市井的混话,不值得推敲。王琪笑了笑,青云学馆的事他略微知道一些。听说,主办人是一个屡试不第的落第秀才,县太爷见他有些口才,很能忽悠人,便暗地里出钱让他出面开了这家学馆。有县太爷煽动舆论,一传十十传百,青云学馆自然就有了名声。县里场面上的人都清楚,县太爷其实才是青云学馆真正的主人,不过是没人说破而已。   朝廷之所以发下禁令,禁止商贾人家子弟为官,也禁止官宦人家做生意,就是怕官商勾结,官家利用职权给自己谋福利。可惜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当官的人舍不得手中的权,又看重商场上的巨额利润。虽不能自己出面做生意,却可以扶持一个听话的傀儡,两人明面上没有什么关系,暗地里分赃,各取所需。   对于这种事,王琪自己就感同身受。玲珑斋在京城的所得,一多半都孝敬了三叔。虽然三叔明面上并没有要求他什么,但其中的勾连都是心照不宣的,若是不认真对待,你就输了。王琪相信,二叔手里那一百万两的生意,估计也会分给相府一杯羹,没准人家还要占大头呢。   王琪倒是不反对赵阿蛮进学塾读书,但县太爷马大人办的学塾,他还真不信任。   “青云学馆虽然小有名气,但毕竟新开了没几年,里面的学子身份背景不一,门第不同,十分复杂,就怕阿蛮过去不好相处。”王琪道:“平遥县最有名的夫子是解学究,县里很多金榜题名的学子都是他老人家的门下弟子。当年,我三叔也是拜他为师,一路考取了功名。”   “解学究呀,恐怕我们高攀不起呀?再说他年纪大了,不知道还收不收弟子。”解学究的名头马婆子也听说过,却不敢抱有高攀的希望。   王琪道:“解老先生虽然已经七十有余了,但依然精神奕奕。如今他被张家请去了,在张家教书。”   “张家?不会是被张云林张大人家请去了吧。”马婆子道:“若是张家,我们就更加攀不起了。”   知道雪中送炭的机会来了,王琪也没兜圈子,直接道:“在张家读书的,除了张家本家的子弟之外,也有不少外姓子弟,都是平遥县的名流,品行和才学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阿蛮跟他们在一起读书,耳濡目染,定能受到好的影响。索性我和张家有几分交情,看在去世的张老先生面上,张家人定然会给我一点颜面。若是婆婆愿意,阿蛮可以用我母家表弟的身份去张家读书,您看如何?”   “您母家表弟的身份?”马婆子一愣。   王琪连忙解释:“我毕竟是商贾,若让阿蛮用堂弟或干弟弟的身份,怕是会影响他。我外祖的父亲也是做官的,外祖虽然没有官职,但也是当地的大户。虽然他们已经不在了,但有这层身份在,绝对不会拖阿蛮的后腿的。”   王琪考虑的已经十分周到了。王家是商贾,王氏子弟不能参加科举。而王琪的母家是正儿八经的大户人家,虽然早就已经没落,如今也没剩下什么人,但好歹没有商贾这层身份,有科举的资格。让赵阿蛮做王琪娘家的表弟只是一个口头上的称呼,既能抬高他的身份,不至于在学塾里被人看不起,也不会辱没了科举的资格。   “这……这怎么能行?”明白过来王琪的意思,马婆子又惊又喜,“这太麻烦公子了。”   可怜天下长辈心,虽然不想麻烦王琪是真心实意的,但是若能让赵阿蛮多几分高中的把握,马婆子也顾不得了。   王琪连忙道:“马婆婆言重了,我帮阿蛮,其实也是帮自己。没有参加科考一直是我多年的遗憾,若是能帮阿蛮平步青云,也算是圆了我多年的梦想。还希望婆婆成全才是。”   “那……老婆子就在这里谢谢公子了。”马婆子心中已经欢欣鼓舞,自然不可能拒绝,连连对着王琪福身。   心事已了,马婆子没有多做停留,便告辞离开。   王琪吩咐人套了马车,安排他们务必把马婆子安全送回玲珑斋,又一直将她送到门口,这才挥手道别。   看着载着马婆子的马车逐渐远去,想到继王生之后,赵阿蛮也要离开他去学塾读书,王琪不由有些怅然若失,心道:“看来,又要物色一个新的贴身小厮了。”   马婆子回到玲珑斋时,赵阿蛮正准备出去寻她。   “奶奶,您去哪里了,可让我好找。”看见马婆子,赵阿蛮几步窜了上来,扶着她道。   丫头赶紧倒了杯茶放到马婆子手边,道:“马奶奶,您出去怎么不和阿蛮说一声呀,看把阿蛮急的。”   “没事,我就是出去转了转。”马婆子看着丫头笑道:“你妹妹还好吧。”   听她提到妹妹,丫头的脸上一苦,涩声道:“哎,哥哥老打她,还不给她饭吃。我也不敢露面,只能偷偷的过去看看。”   自从丫头的哥哥听说她被赎出来之后,来玲珑斋找过几次,都被王生和长顺打发了。对付狠心把亲妹妹送进火坑的赌徒,王生向来毫不手软,坑蒙拐骗连恐带吓了几次,丫头的哥哥立马怂了。可惜他心里窝火,又不敢招惹王家,只能回家拿最小的妹妹出气。   从邻居口中知道妹妹受苦,丫头也没办法,只能趁着哥哥出去的时候偷偷回去送些药和吃的。她知道给妹妹塞钱只会便宜了哥哥,只能把钱给了周围几个好心的邻居,让他们帮着照应妹妹。刚刚丫头就是收到信,说妹妹又挨了打。知道哥哥下手有多狠,她着实不放心,又不敢自己一个人回去,只能央求赵阿蛮作陪。   “奶奶,都这么晚了,你到底去哪里了?”赵阿蛮埋怨道:“有什么事不能等我回来再去办?”   马婆子道:“没事,刚刚齐兴过来拿点心,我让他顺路带我去竹园看望公子了。”   听了这话,丫头收拾东西的手一顿,心中却是悔不当初。难得马婆子去看王琪,若她开口央求,没准能一同过去。可惜这么好的机会却被生生的错过了。   丫头在心里把那个耽误她“前程”的赌徒哥哥骂了个狗血喷头,嘴上不动声色的道:“听说王公子的竹园修的十分好看,若是能进里面看看就好了。”   假装没有听到丫头嘴里的意思,马婆子看着她道:“丫头,去厨房熬点姜汤吧。天冷了,你们刚从外面回来,喝点姜汤暖暖身子,小心得风寒。”   知道马婆子是有意打发她出去,丫头虽然不愿,却不敢忤逆,只能不情不愿的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阿蛮要当王家的表少爷了,也就是说,以后可以和王琪同吃同住同劳动了。 第85章 前途   赵阿蛮没有觉察出两个女人之间的诡异气氛,迫不及待的打听王琪的近况:“奶奶,公子这几天怎么样?算起来,我也离开好几天了,应该回去伺候公子了。”   马婆子看着赵阿蛮,高兴的道:“阿蛮呀,你不用回去伺候公子了。”   “为什么?”赵阿蛮脸色立马变的煞白,“公子不要我了?”   马婆子笑着道:“当然不是。今天奶奶已经和公子说好了,公子愿意出面,送你去张家念书。   “去张家读书?”赵阿蛮一愣,随即脱口而出,“那公子和书房怎么办?”   马婆子倒是乐了,“傻孩子,书房自然就不用你管了。公子说了,让你用他母家表弟的身份去张家,这样你就是王家的表少爷,不再是那个伺候人的书童了。”   很久以前,坐在私塾里读书一直是赵阿蛮梦寐以求的事,可是如今,他却莫名其妙的生出几分不愿。   “其实不用,我跟着公子读书也挺好的。”赵阿蛮道:“再说公子博学多才,其他的教书先生未必有他学问高。”   马婆子拉着赵阿蛮在自己身边坐下,耐心的劝道:“奶奶知道你不想离开公子,但是你总不可能在公子身边待一辈子吧。再说,公子虽然有学问,但他更精于琴棋书画,这些东西说好听的是博学多才,说难听点的就是风花雪月,于考试无益,说白了,也只能是高中之后的锦上添花而已。要想金榜题名,还是得踏踏实实的上私塾学些真本事才行。”   知道马婆子说的有道理,但想到以后都见不到王琪了,赵阿蛮还是有些不舍,他不由道:“奶奶,您为什么忽然想让我走科举的路呢?最近几天,还老是把状元郎的事挂在嘴上。”   其实,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赵阿蛮,自从听说虎平县那位状元公的事之后,马婆子似乎对中状元的事十分热衷,平时不怎么多事的她竟然破天荒的一直向周围的人打听那位状元惩治贪官的事迹。   “哪家的长辈不想自己的孩子能做状元,然后光宗耀祖呀。”马婆子一噎,随后道:“原来奶奶也不是没想过,奈何我们家条件不允许。现如今我们有钱了,能送你去学馆了,为什么不去呢?”   虽然马婆子说的在理,但赵阿蛮还是有些不愿,他不由道:“若想出人头地,像公子一样做生意也行呀。”   “你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马婆子脸一沉,严肃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自古商贾的地位低下,纵然有钱又有什么用呢?你以为,王家没有在京城做官的三老爷撑着,能在平遥县混出头吗?若不是没有科举的资格,你以为公子不想做官?”   赵阿蛮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马婆子反应那么大。有心想要顺着她的意,但是想到在东华阁看到的官场虚伪和文人的酸腐,赵阿蛮还是有些排斥,他不由道:“就算想要出人头地,也不一定要参加科举呀。每年进京赶考的人那么多,可是真正高中的又有几个?有很多人从年少考到白发苍苍都没有上榜。与其如此,还不如从军,征战沙场,一样能争得功名,扬名立万。”   “不行,不行。”马婆子脸色一白,连忙道:“你不能从军。”   “为什么?”见马婆子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模样,赵阿蛮奇怪的问。   其实从军的事赵阿蛮并不是随便说说,他从小便混迹在市井之间,见惯了恃强凌弱,以大欺小的不平事。赵阿蛮一直都认为,只要有一身武艺,将坏人都打跑,便没有人敢欺负他。是以在战场上征战的将军,一直是他心中的英雄。   也发觉自己失态了,马婆子连忙用衣袖擦了擦额角,稍微缓了缓,这才道:“俗话说,一将功成万骨枯。战场上刀剑无眼,是个九死一生的去处,哪那么容易让你功成名就。你就算是不为自己,也要为奶奶考虑考虑吧。你忍心让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吗?况且,如今天下太平,没有仗让你打,你又要怎么扬名立万?”   不得不说,马婆子说的很有道理,赵阿蛮沉默了。   见他还是不乐意,马婆子软声道:“阿蛮,你不是一直说会努力,以后要出人头地,让奶奶再也不用受欺负吗?我们娘俩不可能一直依靠公子,也不可能一直在王家寄人篱下吧。想想欺负我们的那些人,想想被卖进妓馆的丫头。现在我们出了什么事,有公子,有济世医馆的刘先生可以帮衬。他们这些人可都是难得的好人呀。万一哪一天他们出了什么事,我们又要拿什么来帮助他们呢?”   这话让赵阿蛮瞬间惊醒,是呀,他曾经发过誓,将来一定要出人头地,让奶奶过上好日子,保护好想要保护的人,让身边的人不再受欺负。如今才过了多长时间,他居然已经忘了当初的誓言,实在是不应该呀。   “我什么时候去学塾?”赵阿蛮问。   见他答应了,马婆子大喜,道:“本想等过了年,但公子说,读书的事尽早不尽晚,让你腊月初一就过去。   算了算已经没有几天了,没想到在王琪身边的日子只剩下这么短的时间,赵阿蛮没有心理准备,只想赶快回去多见王琪几面。   “好,我回竹园收拾收拾,然后好好和少爷辞行,顺便谢谢他。”赵阿蛮道。   见天已经晚了,马婆子道:“明天再回去吧。”   “我怕明天少爷一早出去了,就见不着他了。”赵阿蛮一刻都待不住,恨不得立马飞回竹园去见王琪,只能胡乱的找了个理由搪塞。   马婆子见拗不过他,只能同意。   回到竹园,看着黑漆漆的一片房屋,赵阿蛮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觉得自己犯了傻,“天已经很晚了,又这么冷,公子肯定早就睡下了。现在赶过来,也未必能见的到人。”   抱着侥幸的心里来到王琪的房前,王琪果然已经睡下了。赵阿蛮不敢打扰,又不甘心回房休息,只能失落的来到了书房。   这间书房是他一手打理的,书架上的每一本书都是他亲手摆放的。窗前的花梨木书桌还是王琪为了让他写字,特意从东苑搬过来的。   抚摸着敦实的书桌,王琪曾经在这个上面手把手的教他写字画画,而以后,恐怕这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吧。想到这里,赵阿蛮只觉得倍感失落。   正当赵阿蛮伤春悲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响动,赵阿蛮回头,却见王琪举着盏灯站在身后。   王琪显然是刚从床上下来,身上还穿着一件棉质的睡袍,外面囫囵的披了一件白狐皮大氅,一头墨发随意的披在身上,虽然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却多了几分凌乱脆弱的美感。被昏黄的灯光一照,愈发衬得那张脸夺人心魄。   眼下已经进了腊月,空气中透着一丝冰冷的味道,混合着从王琪身上传来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墨香味,就像雪地里的一株白梅,散发着一股幽幽的冷香。赵阿蛮下意识的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这味道沁人心脾。   “阿蛮,你怎么回来了?”看见赵阿蛮,王琪也是一愣。   王琪的声音成功的让赵阿蛮回过神来,他不自在的揉了揉鼻子,道:“在玲珑斋也没什么事,就回来了。公子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起来找本书看。”王琪笑道。   赵阿蛮忙道:“公子找什么书,我来帮你。”   见他如此热心,王琪也没拂了他的好意,道:“我就是闲着无聊,也不知道要看什么。这里的书都是你整理的,有什么好看的,你给我选两本吧。”   “好看的书倒是有很多。”赵阿蛮忙从门后搬出木梯,道:“公子想看志怪类的,还是传记通史?”   见赵阿蛮忙上忙下的样子,王琪心里难得一软,道:“你拿什么,我就看什么。”   赵阿蛮十分高兴,忙从书架上拿了几本自己喜欢看的书,双手递到王琪面前,道:“公子,这两本都不错。”   接了书,见赵阿蛮没有离开的意思,王琪倒也不急着回房了,“你若是睡不着,就陪我说说话吧。”   “好。”赵阿蛮自然十分乐意。   害怕王琪冻着,赵阿蛮麻利的去厨房端了火盆,又给王琪灌了一个暖手炉,这才挨着王琪坐下。   见赵阿蛮如此近亲的坐在自己身边,王琪倒是有些惊讶。印象之中,这孩子一直都是冷冷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粘人了?难道是从马婆子口中知道了要送他去学塾的消息,以此表示感谢?   王琪沉浸在思考之中,没顾得上说话。而赵阿蛮光顾着看王琪那张脸,仿佛看一眼少一眼似的。一时之间,沉默笼罩在两人中间,谁都没有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王琪才道:“去张家读书的事,马婆婆已经告诉你了吧。”   “嗯。”赵阿蛮鼻头一酸,慌忙低下头,掩饰道:“谢谢公子。”   “这都是些小事,没什么。”看来,果真是因为这事。自以为找到问题的症结,王琪笑道:“马婆婆很关心你的前程,一直苦心为你打算。去了张家,一定要好好读书,不要让她老人家失望,知道吗。”   赵阿蛮点头道:“是,我一定不会辜负奶奶的期望。”   话到此处,沉默重新笼罩在两人中间,王琪没也没着急找话题,他甚至觉得,即使两人就这样沉默的坐着,也不会尴尬。就像两个同样孤独的人靠在一起,在彼此身上寻求慰藉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赵阿蛮才呐呐的开口,“我去了学塾以后,还能回来看公子吗?”   “你要是想来,随时都可以回来。”王琪笑着道:“你现在是我的表弟,也是王家的表少爷,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在竹园里给你留房间。”   其实,这些只是王琪的客套话。在他看来,赵阿蛮是极有傲骨的一个人,即使在王家做下人,骨子里也丝毫没有低人一等的感觉。比起王家这个让他做下人的地方,他应该更想和马婆子一起住吧。反正依马婆子现在的能力,足够在县里买一座不错的宅子了。   “真的吗?公子真的愿意给我留房间,让我用表少爷的身份来竹园住?”想到可以经常见到王琪,并且用的是平等的身份,而不是什么书童小厮,赵阿蛮只觉得心花怒放。   话已经说出口,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看着赵阿蛮发光的眼,王琪道:“当然是真的。”   得到他的保证,赵阿蛮瞬间扬起了笑容。   看着赵阿蛮高兴的样子,王琪的嘴角也勾起一丝笑容。竹园里的空房间多的是,他若是想来,就随他了。反正竹园里人少清净,多一个人也不嫌多。   王琪明白,人生中的聚散离合本就很平常,有很多人注定只能陪伴你一段时间,成为某个阶段的朋友。过了这段时间以后,可能会随着各自的际遇各奔东西,再无相见之日。但即便是短暂的相处,也是有缘。   王琪早就知道,和赵阿蛮的分别是迟早的事。这孩子虽然脾气执拗,但心地善良。更难得的是,小小年纪便已经恩怨分明行事坦荡,是个有担当的好孩子,委实让人喜欢。若是赵阿蛮愿意陪着他,那就让他多陪一段时间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春已至,花已开,愿山河无恙,人间皆安。致敬英雄,缅怀逝者。尊敬生命,共创未来。 第86章 身份   没过几日便是董珏纳妾的日子,碍于苗穗的出身,董家没有张扬,只请了家里人和一些关系亲近的朋友过来观礼。   苗穗坐着一撵小轿,从侧门低调的进了董家的门。王琪看着董珏披红挂彩,喜气洋洋的样子,知道他脸上的欣喜是发自内心的。   纳妾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加上苗穗的出身还上不了台面,能举办这场简单的仪式显然是董珏辛苦争取来的。看来,他确实很看重苗穗。   王琪不禁想,不管苗穗的出身如何,若能一心一意的对待董珏,抚平他内心的伤痛,对于董珏来说也是一件幸事。毕竟死者已矣,眼前人才是应该好好珍惜的。看着董珏脸上的笑意,王琪由衷的替他感到高兴。   席间的客人不多,董珏敬了一圈酒之后便捡了个空隙,坐在了王琪身边。   看着他一脸的八卦,显然有话要说,王琪打趣道:“新郎官不去招呼客人,坐在这里干什么?”   也知道自己八卦的心思太过于明显,董珏假装不满的道:“难道琼琚兄不是贵客?”   知道他在插秧打诨打掩护,其实是有话要问,王琪怕他好奇心作祟,耽误了正经事,连忙笑道:“行了行了,有什么话赶快说,说完了赶紧走。”   “我听说,你外祖家的表弟投奔你来了?”董珏一脸好奇的问:“你外祖那边不是没什么人了吗?什么时候冒出个表弟?”   没想到他问这事,王琪道:“你听谁说的?”   “还谁说的,现在整个平遥县已经传遍了。大家都知道王家大少爷突然冒出来一个十来岁的表弟。”董珏道:“听说,你还舍了脸面,花重金把他送进了张家读书。那可是张家呀,为了这个表弟,你也真够下本的。”   王琪倒是没有董珏那般大惊小怪,他不紧不慢的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慢条斯理的嚼了嚼咽下去,然后才道:“那个表弟就是阿蛮。”   “阿蛮……赵阿蛮?”这下董珏真的惊了,他严肃道:“你和我说句实话,你和赵阿蛮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对他这么上心?上次在京城,你又是给他买衣服,还谎称他是你们王家的少爷,让他跟着我们一起进东华阁。难道你们是……”   仿佛想到了什么,董珏脸上露出了惊讶与意想不到的纠结表情,看王琪的眼神也复杂了几分。   “我们是什么?”预感到董珏不会想到什么正经关系,王琪下意识的问。   董珏脸上的表情太一言难尽,仿佛觉察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惊天秘密一样。他左右看了看,这才凑到王琪耳边,悄声道:“难道赵阿蛮是你爹在外面的私生子?”   “你怎么会这么想?”王琪顿时一阵无语。   见王琪没有出声否认,以为自己猜对了,董珏已经自动在脑中脑补了好几个版本的狗血话本,心中也越来越兴奋,“若他不是你爹的私生子,这非亲非故的,你为什么在他身上下那么大的本儿?你认他做表弟,也是照顾你爹死后的名声吧。”   “你想多了。”觉得有必要尽快把这种想法扼杀在摇篮中,免得三人成虎,一传十十传百。王琪无情的打断了董珏丰富的想象力,“赵阿蛮来平遥县已经好几年了,若他真是我爹的私生子,我爹可能让他在县西住那么长时间吗?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坑蒙拐骗的丑事,我爹是个商贾,又不做官,有什么名声好维护的?更可况,他若真是别人的私生子,身为祖母的马婆婆还会尽心尽力的替给自己儿子戴绿帽子的奸夫淫/妇养儿子吗?”   “说的也是。”细想了一下,董珏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大户人家有个把私生子确实不是什么大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用不着偷偷摸摸的藏着掖着。那这就更奇怪了,这个赵阿蛮又不是你亲弟弟,那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好?还给他王家表少爷的身份?”   王琪自然不可能实话实说,只能避重就轻的道:“马婆婆帮了店里的大忙,她这辈子唯一的心思就是希望这个孙子能有个好前程。反正费不了多少事,我也就是做个顺水人情而已。”   “你倒是尽心。”董珏道:“但也用不着非得给自己认个表弟吧。”   王琪笑道:“既然要帮,那就帮个彻底。大户人家的子弟都是眼高于顶,未必看得起阿蛮的出身。有了王家表少爷的身份,阿蛮就等于有了和里面的人平起平坐的资格,最起码能给他免去很多心理负担。”   拍了拍王琪的肩,董珏由衷的赞道:“论起收买人心这一套,兄弟我真的是自愧不如。你这般替赵阿蛮考虑,那马婆子还不感恩戴德,以后一定对你忠心耿耿,死心塌地。”   “阿蛮和马婆子毕竟在城西生活了很多年,外人不问便罢,若是问起这事,你还得帮着言语言语,免得多事。”王琪道。   董珏立马拍了拍胸口,道:“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说。”   “行了行了,话也问完了,你赶快招呼客人去吧。”王琪笑道:“别喝得太多,小心晚上入不了洞房。”   “你放心吧。”董珏无比自信的道:“兄弟我是千杯不醉,金枪不倒。琼琚兄赶快准备好银子,没准明年就要喝我儿子的满月酒了。”   董珏说完就跑了,王琪看着他欢天喜地的背影,心里忽然恶毒的想,“不要喜当爹就行了。”   董珏前脚刚走,一个人端着酒杯蹭到了王琪身后,“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王家大公子吧,小弟要敬你一杯。”   王琪回头一看,便见一位穿着华丽的陌生公子皮笑肉不笑的站在他身后。   “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我们之前见过吗?”见他来者不善,而王琪也想不起究竟什么时候得罪过此人,便也没起身,只是放下筷子,冷声问了一句。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博了面子,陌生公子脸上出现了一丝恼怒的红晕,他强压下火气,笑着解释:“倒是在下失礼了,在下姓陈,家里做了点小生意。自是不能和王公子的玲珑斋相比,王公子不认识在下,也在所难免。”   “原来是陈公子,失敬失敬。”知道眼前的人是董家的女婿陈秀,也就是董珏那个不懂事的姐姐的相公,王琪心里了然,也不得不给董珏点面子,只能站起身来拱手道:“久闻陈公子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按理说,王琪的夸奖也不算过分,光看长相,这个姓陈的确实说的过去,要不也不会把董珏的姐姐迷得言听计从。可惜纵然这张脸不错,但在举手投足之间却流露出一副斤斤计较的小家子气,恐怕有几分小聪明,心胸也不开阔,应该和王隆是一类人,王琪本能的不喜。   “听说前段时间在京城,王公子没少帮无双的忙,在下在此谢过了。这杯酒,我敬您。”陈秀拿起酒壶给王琪倒了杯酒,递到他面前,“不喝,就是不给兄弟面子。”   能说出这话八成是来找茬的,就算喝了这杯酒,他也未必会善罢甘休。王琪心里嗤笑,我和你又不熟,为什么要给你面子?   王琪正想张口拒绝,一只手把酒杯拦下,冷声道:“姐夫,王公子不喝酒。这杯酒,我代劳了。”   王琪转头一看,竟然是董珏。   “妹夫,你这话就不对了。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姐夫心里高兴。王公子既是我们董家的好友,姐夫敬他杯酒有什么?难道姐夫还不配敬他杯酒吗?这要是让你姐姐知道了,恐怕要伤心了。”陈秀显然不肯善罢甘休,竟然拿姐夫的身份来压董珏,还搬出了陈董氏。   董珏也不怵,直接道:“姐夫,你喝多了,竟然说起胡话来了。还是赶快下去休息吧,若是被大哥看见了,恐怕要不高兴了。”   陈秀显然忌惮董琛,见周围的客人都频频往这边看,连董琛也盯着这边,似乎他若有个风吹草动,就要跳起来吃人。陈秀只能作罢,悻悻然的走了。   将王琪带离大堂,进了一个僻静的雅间,董珏这才歉疚道:“琼琚兄莫怪,因着去蜀中的事,我姐夫挨了兄长的骂,一时想不开,竟然把错都归到你头上,这才多喝了两杯。”   王琪心里明白,恐怕陈秀是记恨他把董珏带去京城,耽误了去蜀中的行程,这才指使陈董氏去纠缠董琛,结果害董琛遇险。没想到,他居然有脸把错怪到别人头上。   “无碍。”王琪自然不会因为一个自私的小人和董珏生气。看着董珏满脸的愧疚,王琪连忙宽慰道:“不过是一杯酒而已,陈公子也没对我做什么出格的事,无双兄不必放在心上。”   董珏苦笑了一下,悠悠的叹了口气,显然是因为董琛遇险的事,他们兄弟俩和陈家闹得不怎么好。   王琪也不好过问人家家事,见他如此烦躁,只能道:“你赶快回去招待客人吧,我也该回去了。”   董珏也没强留,道:“我送你。”   出了董府,王琪便回了竹园。谁知刚回来没多久,王李氏便派人传话,让他立马回王家一趟。   王琪有些累了,又平白无故的遇上小人,心情实在不怎么美丽,也没心思应付王李氏,直接找了个理由将人打发走了。本以为会消停一会儿,没想到整整一个下午,王李氏居然派了好几拨人前来。王琪假装不在,统统让齐忠打发了。谁承想第二日一早,王李氏居然亲自登门了。   人既然已经来了,王琪也不能把她轰出去,只能耐着性子招呼。   “奶奶,这么冷的天,您怎么过来了?”王琪道。   王李氏哼了一声,阴风阳气道:“你金贵,请不动你回去看我,我自然得过来看你了。”   王琪听到这腔调就烦,连应付都不想,直接道:“奶奶若没别的事就先回去吧,我店里有事,改天再回去看奶奶。”   “你就那么想我走,怎么,不放心我待在你的地方?”王李氏故意寒碜他。   王琪知道王李氏是诚心给他找不痛快,越发的不愿意看见她,只能道:“怎么会,孙儿只是觉得天冷,我这里不比家里。若是奶奶冻出个好歹来,孙儿可担当不起。   “你这是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出了好歹?你还咒着我快点死呀!”王李氏旧戏重演,断章取义的路子玩的如火纯情,牛瞪着一双眼,对着王琪吼道。   见她又有撒泼的趋势,王琪也懒得理会,直接道:“忠叔,送奶奶回去。”   知道齐忠肯定能干净利落的把王李氏请出去,王琪说完便转头离去。   “老夫人,您请吧。”   “我怎么这么命苦呀,养了个不孝顺的孙子。以为有点本事就不认长辈了,这么多年,都白疼他了……呜呜呜呜……”   身后传来苏忠恭敬却又不容质疑的声音,以及王李氏的哭叫声。   王琪皱着眉回到了书房,只觉得心烦,想到王李氏,便觉得更烦了。   知道王李氏肯定会在背后大肆败坏他的名声,王琪虽然不会理会。但搁不住王李氏就是一只癞□□,爬到脚面上不咬人干恶心人。隔三差五的被她恶心几次,也确实够倒胃口的。王琪不禁想大逆不道,直接弄碗哑药把她毒哑,也省的她继续搅动舌头搬动是非。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忙活了一天,真的累了,各位老铁们,我先洗洗睡了,你们也不要熬夜哈。 第87章 赵璟   王李氏吃了那么大的闭门羹,王琪本以为她会大闹一场。可之后的几天却风平浪静,看不出一丝的波澜。王琪知道王李氏不可能突然转变了性格,肯定和二叔、王隆他们一起打着什么坏主意呢。   又过了几天,王李氏始终没有露面,王烽却派人过来请了王琪几回。王琪知道他们是一丘之貉,直接把人打发了。   屡次请人不成,王烽倒是主动上门了。   知道王烽来者不善,但这个二叔毕竟在明面上没有和他起过什么冲突,怎能都得顾个面儿。王琪虽然心烦,但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   在正厅坐好,等着下人上了茶,王烽这才慢悠悠的发难,“琪儿呀,最近家里请你回去,你也不回。奶奶跑过来看你,还被你气出个病来。你是诚心想和家里划清界限吗?”   “三叔这是说哪里话,我怎么可能有这种想法。”听出他话中的意思,王琪冷笑了一声,心道:“您倒是想让我主动和你们划清界限呢,这样就能霸占王家所有的财产了。”   见他没有中计,王烽挑了挑眉,道:“既然琪儿不想和家里划清界限,那家里的规矩,还是的顾着点。”   “三叔严重了。”王琪张嘴就怼,“最近柜上有事,琪儿忙的脱不开身,无暇回去而已,怎么就扯到家规上了?再说,当年二弟忙的时候,天天陪着朋友喝酒吃饭,连奶奶的寿宴都顾不上。当时奶奶不是挺开明的吗,说年轻人应当以事业为重。怎么到了琪儿这里,就成了要和家里划清界限了?”   见王琪毫不留情的揭了王隆的底儿,暗讽王李氏偏心,王烽虽然面上不好看,但也不会像王李氏那般胡搅蛮缠,死不认账。他咳嗽了一声道:“你二弟那是陪客人,现在这世道,很多买卖都是在酒桌上谈成的,不去没办法呀。”   “那奶奶就应该能体谅琪儿。”王琪道:“侄儿的店面才刚刚起步,又不像二弟那般有二叔护着,很多事情都需要自己忙,偶尔脱不开身也是常事。”   “这不一样。”王烽也没说出哪里不一样,只是含糊了几句,便一带而过,转而道:“听说你多了个表弟,这是怎么回事?二叔记得,大嫂娘家那边已经没什么人了?”   王琪信口胡诌:“二叔不知,外祖父在世时曾认下一个女儿,比我母亲小几岁。这位小姨早年嫁给了一个年轻书生,成婚后便和丈夫回了老家,以后便没了消息。母亲在世的时候还一直挂念这个妹妹,不知道她过的如何。也是凑巧,刘先生把阿蛮推荐给我做书童,细问之下才知道他竟然是小姨的儿子,我们兄弟得以相认,也是上天眷顾。”   这话虽漏洞百出,王烽却没计较,而是温声道:“既是大嫂的外甥,便是自家亲戚,按着礼数,也应该拜见家里的长辈才是。哪天凑全家人都在的时候,把这个外甥带回来吧,也好让我们都见见。你既然忙,二叔就不打扰了。”   没想到他就这么干脆的走了,王琪稍微有些惊讶。但是不管怎么说,要想让赵阿蛮的身份名正言顺,势必得回王家一趟了。   不动声色的把王烽送出去,王琪对着齐忠道:“齐伯,这几天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听说。”齐忠道:“大少爷为什么这么问,可是刚刚二老爷说了什么?”   王琪道:“就是因为他没说什么,我才觉得奇怪。今日二叔特地过来,不可能只是为了问问赵阿蛮的事。”   “大少爷的外祖家早就没人了,如今突然多出来一个那么大的表弟,二老爷过来问一问也在情理之中。”齐忠道。   王琪笑了笑,“齐伯,你还不了解二叔吗?依他的能力,不可能打听不出阿蛮的底细。二叔心中只向钱看,除了银子和宝贝儿子王隆,其他无关紧要的事他一概不理。若说阿蛮是我爹的私生子,有资格分王家的财产,他过来问问还在情理之中。可阿蛮只是我外祖家的表弟,这样的表弟,就算来十个也分不了王家一分钱。他又何必在大冷天专门跑一趟,询问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辈?”   “大少爷说的是。”齐忠点头道:“老奴马上派人去打听打听。”   知道齐忠会把事情打听清楚,王琪稍微放下心来。   反正王烽也没有规定具体时间,他想什么时候回王家就什么时候回去,王琪也不急。   店里的事已经全权交给王生去打理了,京城那边的分店有长安撑着,竹园里的事又有齐忠和他的两个儿子照顾着,此时的王琪是最轻松的时候。   书房里早就已经生好了火盆,王琪慢悠悠的踱了过去,躺在铺着厚厚皮毛的躺椅上,烤火喝热茶。   书房里很暖,烤的王琪昏昏欲睡。这副慵懒的摸样,怎么看都不想一个成功的商人应该有的样子。   别看上一世的他拼命厮杀,从对生意一窍不通的窝囊废渐渐混成了小有名气的富商。可那都是情势所迫,为生计奔波。王琪从来都没有成为首富的野心,在他看来,银子只要够花就足够了。   他理想中最好的生活就是吃穿不愁,衣食无忧。只要有稳定可靠的收入,保证不错的生活所需。其他时间便可以自有闲散的游走于自然之间,每天读书,画画,弹琴,会友。这样的日子,才是真正的生活。   不说现在已经衣食无忧,即便是上一世功成名就之后,王琪甚至都做好了隐退的打算,盘算着等再过个几年,就去一处有山有水的地方买处宅子,再买一艘渔船。白日里游水捕鱼,夜间在屋内对月抚琴。甚至还可以将船停在水面上,看着天上的明月,枕着水面的波涛入睡,那日子,想想都觉得美。只可惜还没等他行动,便一头撞到石台上,再睁眼却回到了过去。   王琪就这样想着,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王琪都觉得自己已经睡着了,齐兴在外面禀报,“大少爷,表少爷来了。”   “表少爷?哦,是赵阿蛮来了。”王琪睁开昏昏欲睡的眼,勉强打起精神,道:“请他进来。”   厚厚的门帘被掀开然后迅速阖上,一个劲瘦的身影夹杂着一小股寒风来到面前。王琪抬头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只觉得几日不见,赵阿蛮似乎又长高了不少。   “公子,我回来了。”赵阿蛮对着王琪扬起一抹笑意。   此时的他头戴玉冠,身穿一件鹅黄镶金边的长袍,腰间束着一块描金绣银的腰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外罩黑狐皮大氅。眉长入鬓,顾盼神扬,颇有翩翩浊世家公子的味道。假以时日,必当长成一位英俊潇洒的少年郎,让众多女子为之神魂颠倒。   细细打量着眼前神采飞扬的少年,王琪不由感慨,原来只知道这孩子长得好看。没想到换了身衣服,竟然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气度,举手投足之间,英气尽显。仿佛头十几年在贫民窟摸爬滚打的经历只是一场梦,而他天生就应该是如今这般自信张扬。   书房里暖和,王琪身后的小厮帮着赵阿蛮解下身上的大氅,又给他搬了板凳让他挨着王琪坐下,这才去倒茶。   赵阿蛮看着王琪一副慵懒的样子,不赞同道:“公子不会又睡了半天吧,您这样一直躺着对身体不好,还是多出去走动走动才是。”   “天冷,全身都倦,懒得动。”王琪围在一团皮毛里轻哼,活像一条要冬眠的懒蛇。   赵阿蛮面上露出几分无奈,随手帮王琪扯了扯盖在身上的大氅。   “你去学塾也有好几日了,怎么样?课业都跟的上吧。”王琪问。   赵阿蛮连忙道:“有劳公子挂心,都跟的上。”   “其他人对你都还好吧。”王琪继续问:“有没有人欺负你?”   听了这话,赵阿蛮不由笑了起来,“公子这些话怎么和奶奶一模一样?”   王琪也觉得自己这话就像对儿子嘘寒问暖的老父亲一般,颇不符合自己一贯的格调,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   好在赵阿蛮也没继续打趣,老实道:“张家的那几位兄长倒是待我不错,就是有一两个人,见我背文章比他们快,被解学究夸了几句,就经常说些冷嘲热讽的话。”   这事也在王琪的意料之内,张家的家教严,门内的子弟大多都有涵养,不是势力的人。就算他们在心里看不起某个人,也不会在明面上表现出来。   王琪看着赵阿蛮道:“心胸狭窄小肚鸡肠的人比比皆是,只要没有害你,他们背地里说什么也不用过于计较。这种讨厌的人哪里都有,和他们计较多了,很容易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你要知道,很多时候,你比他们强一点,他们会嫉妒、欺负甚至打压你。一旦你比他们强了很多,让他们这辈子都望尘莫及,他们便会反过来对你顶礼膜拜。”   “多谢公子指点,阿蛮记下了。”赵阿蛮道。   其实今天和王琪说的这些话,赵阿蛮从来没有和马婆子讲过,主要是怕她担心。但王琪不一样,很多事情,赵阿蛮都想说给他听,因为王琪有自己为人处事的方式,从他那里能学到很多。   见赵阿蛮谦虚又乖巧,王琪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道:“你既然已经进了学塾,将来也准备走仕途,就不能用阿蛮这个名字了,得取个大名才是。”   “解学究也这样说。”赵阿蛮眼睛一亮,道:“可是我想了好几个,都没想好合适的。”   王琪用下巴指了指书桌,道:“我闲暇时倒是想了几个,都在那里,你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见王琪已经为他取好了名,赵阿蛮非常欣喜,迫不及待的跑到书桌前。没多大会而便拿了一个字走到王琪面前,道:“我喜欢这个字。”   “璟。”王琪抬头一看,不由道:“璟比喻玉的光彩,也指美德,确实是个好字。”   赵阿蛮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其实他选这个字的时候没有多想,只是觉得“璟”和“琪”一样,都带了“王”字,便下意识的选了。   没有注意赵阿蛮一瞬间的羞涩,王琪道:“既然名已经有了,等你满了十五岁,便自己取一个字吧。”   “多谢公子。”赵阿蛮道。   王琪笑道:“你如今已经是我的表弟,总是公子长公子短的,倒显得生分了,以后就叫表哥吧。”   赵阿蛮心头一喜,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呐呐的叫了一声“表哥”。   “你在竹园的房间我已经派人打扫好了,你去看看还缺什么,让齐兴去置办。”王琪道:“等你哪日有空,跟我回王家主宅一趟。你现在已经是我表弟了,于情于理都应该去见见王家的长辈。”   “是,公……表哥。”得知要去见王琪的长辈,赵阿蛮既紧张又激动。   当天晚上,赵阿蛮便留宿在了竹园,并成功的缠住王琪帮他指点了一个多时辰的功课,这才恋恋不舍的回了房间。   --------------------   作者有话要说:   赵璟这个名字现在用不上,阿蛮和王琪闹掰了之后才会正式启用。   昨天的鬓边很甜,今天的剧情我也很期待。不过鬓边已经追平的我剧慌了,看网上说《民国奇探》也不错,有看过的小天使剧透一下吗?我几乎不看BG,里面的BG感情线多吗? 第88章 初吻   天已经擦黑了,丫头一边整理床铺,一边对马婆子道:“马奶奶,这天越来越冷了,要不要给阿蛮多加一床被子?”   赵阿蛮去张家这几日,都是住在玲珑斋。王生为了照顾他,特地将马婆子旁边的一间房子打扫出来,日常用的东西也买了很多,生怕赵阿蛮住的不舒服。   见丫头就要去橱柜里拿被子,马婆子忙阻止了她,道:“刚刚齐总管派人过来传话了,说阿蛮今天留在竹园,不回来住了。那被子是要晒的,若是明日天好,把被子晒晒,再给阿蛮铺上吧。”   “好。”丫头想了想,还是假装不经意的道:“按理说,公子既然已经认下阿蛮当表弟,阿蛮就是王家的表少爷,住在竹园里也合情合理。”   马婆子笑道:“那是公子客气,我们却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其实住哪里都一样,玲珑斋就挺好的。”   “那可不行。”丫头道:“我听说,张府在我们县里有名有望,他们家老爷子以前是在京城做大官的,连县太爷都不敢得罪。在张家读书的都是县里有身份有地位的公子哥,若是让他们知道阿蛮住在玲珑斋,肯定会被笑话的。”   马婆子叹了口气,道:“哎,公子也是怕阿蛮被欺负,这才认了他做表弟。公子对阿蛮的大恩,我们这辈子都还不起呀。”   “王公子确实是个好人。”丫头脸上一红,“要不然,他也不会借阿蛮那么大笔银子,把我从百花院里赎出来。”   想到王琪俊美的脸,丫头只觉得整个人都要飘飘然了。她连忙摇头打散了心里那些虚无缥缈的绮念,转而谋划些实际的。   “阿蛮既然和王公子认了亲,就是一家人了。您是阿蛮的奶奶,也就是王公子的长辈,应该和阿蛮一起搬去竹园同住才是。”丫头煞有其事的道。   知道丫头打了什么心思,马婆子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若我们都去了竹园,那你怎么办?跟去照顾吗?”   没有听出马婆子说的是反话,丫头心头一喜,面上扭捏的道:“马奶奶和阿蛮也对我有恩,跟去伺候是应该的。”   马婆子有心想提点丫头几句,也省的她始终抱有不切合实际的幻想,走歪了路。   “丫头,到奶奶身边坐。”马婆子拍了拍旁边的床褥道。   见马婆子面容和善,又主动和她亲近,以为这事估计就是成了,丫头大喜,羞答答的走过去坐下。   “丫头呀,你是个好姑娘,也值得嫁一个好男人。”马婆子拉着丫头的手,语重心长的道:“王公子家里有钱,长得又好,没几个姑娘不喜欢。”   “马奶奶……”见马婆子把自己的暗恋拿到明面上讲,丫头又羞又喜,半撒娇的出声埋怨。   马婆子话锋一转,“若公子对你有意思,奶奶一定替你高兴也乐得成全你。可是当初你已经托阿蛮见公子了,求也求了,公子丝毫没有留下你的意思,可见是对你没那方面的意思。丫头呀,不要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也省的把自己绕进死胡同里去,白白耽误时间。”   “可是,公子不留下我,没准只是因为没有看见我的好。”没想到马婆子是要劝她打消这个念头,丫头不甘心,她双目含泪的跪在马婆子身边,求道:“婆婆,求您给我个机会,让我见见王公子。若真得偿所愿,丫头这辈子就算是当牛做马,也会报答婆婆的恩典的。”   见她依然不死心,丝毫听不进劝,马婆子悠悠的叹了口气。   丫头依然跪在地上苦求,攥着马婆子的衣角不放。见丫头执迷不悟,马婆子生了几分随她去吧的心思,道:“行吧,等有机会,我跟公子提提。”   见她答应了,丫头瞬间心花怒放,连连道谢。   夜已经深了,书房里的灯还亮着。赵阿蛮见跟在身边伺候的小厮连连打瞌睡,便笑着道:“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呢。”   小厮早就困的站不住了,奈何主子们读书的兴致太高,丝毫没有从书海里出来的念头。小厮想走又不敢走,犹豫的看了下王琪。   “你先回去睡吧,天黑,小心路滑。”王琪见小孩困的可怜,便轻声道。   这小厮名叫小顺,是齐忠从街上买来的,赵阿蛮荣升成表少爷后,王琪身边缺个伺候笔墨的,齐忠看这小孩认识几个字,也伶俐,便让他做王琪的书童,贴身伺候。   小顺毕竟年纪小,又困的睁不开眼,见主子发了话,便高高兴兴的走了。   “那孩子跟了我几日,是个伶俐的。”王琪笑道:“你身边缺个书童,明日就让他跟着你吧。”   “谢谢表哥。”赵阿蛮道。   屋外的风很大,从书房到王琪的房间有些距离。赵阿蛮眼睛一转,道:“天晚了,待会表哥就在我房间里歇息吧。”   “歇在你房间?”王琪一愣。   赵阿蛮道:“是呀,反正我的房间就在书房附近,走不了多少路。再说这么冷的天,两个人一起睡暖和。”   王琪有洁癖,没有让下人帮着暖被窝的习惯,偏偏畏冷。只要进了腊月,王生都会往被他窝里塞好几个暖手炉。即便如此,王琪依然会觉得手脚冰凉。   此时赵阿蛮就坐在身边,少年独有的干爽气息和朝气蓬勃的火热体温隔着厚厚的衣物传来,让王琪觉得十分温暖。他犹豫了一下,居然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见王琪同意了,赵阿蛮大喜,居然连继续读书的心思都没了。不想表现的太明显,赵阿蛮又温了会书,便迫不及待的提出回房休息。   天实在太冷,小顺刚刚被遣下去,王琪也不想再把他叫回来。好在赵阿蛮自告奋勇,熟门熟路的充当起小厮的角色。   赵阿蛮虽然做过王琪的小厮,但毕竟只伺候了几个月,还没有摸清冬日里王琪的起居习惯,以为像往常一样打了热水伺候梳洗就完事了。   麻利的去厨房要了热水伺候王琪梳洗,赵阿蛮便帮着王琪脱了外袍,催促着他赶快钻进被窝。   被窝里没有暖水炉,肯定是冰凉一片。王琪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钻了进去。里面确实很冷,王琪将整个身子蜷在一起,连脚都不敢伸开。   等赵阿蛮上床时,见到的便是已经拱成了一个馒头的被子。   “没想到表哥这么怕冷。”赵阿蛮笑了笑,掀开被子钻进被窝,一把抓住王琪冰凉的手,把他半搂进怀里。   此时的赵阿蛮并没有王琪高,与其说半搂着,不如说是挂在王琪身上。虽然这个姿势非常怪异,但赵阿蛮身上的体温让王琪舒服了不少。他试探着舒展开手脚,觉得舒服了之后才道:“我从小就怕冷。”   “那我靠近点好了。”头枕在王琪劲边,赵阿蛮闻着他的发香喃喃的道。   少年人的身体像个小太阳,没一会便把被窝暖的火热。   被温暖笼罩着,王琪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听着王琪的呼吸渐渐变得清浅而绵长,赵阿蛮睁开假寐的眼,细细打量着王琪的沉静的面容。   王琪的眼睛圆而不狰,闭上以后,密而长的睫毛像是被浓墨画上的一般,反而更能清晰地勾勒出眼线的形状。直挺的鼻梁下面便是两片薄唇,随着呼吸微微开合。柔软的头发懒洋洋地垂下来,摸起来又滑又软。   赵阿蛮像是着魔一般,一直盯着那两片唇。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在王琪唇上轻吻了一下。虽然只是蜻蜓点水,一触即放,两唇相触的时间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赵阿蛮甚至都没来及感受那嘴唇上的温度,便觉得全身的血都往头上涌,心跳如打鼓一般。   他羞红了脸,慌忙转过身去,将头埋进了被子里。于是,一夜无眠。   可能是因为身边有个人体暖炉的原因,这一夜,王琪睡得格外香甜,等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了。   王琪微微侧了侧脸,便见赵阿蛮窝在他颈边睡得正熟。少年人皮肤细腻,光洁的脸上覆盖着一层细细的绒毛,活像一个刚刚熟透的桃子。   鬼使神差的伸出一只手指,王琪忍不住戳了戳赵阿蛮的脸。手下的皮肤柔软又有弹性。忍住狠狠的□□那张脸的冲动,王琪轻轻的将赵阿蛮揽在自己腰上的手拿开,掀被下了床。   怀里落了空,赵阿蛮不满的皱眉,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随即便悠悠转醒。他拥着被子坐起来,揉了揉眼,看着王琪迷茫道:“公子?”   “你醒了。”王琪一边穿衣一边道:“赶快起来吧,听说解学究规矩大,若是迟了上学,他一定会罚你的。”   赵阿蛮终于从半梦半醒中完全清醒过来,闻言道:“快要过年了,学堂已经歇了,等过了正月初六再开课。”   “原来已经歇了,倒是蛮早的。”王琪想了想,又道:“对了,今天你有没有事?”   赵阿蛮已经跟着王琪起来了,忙道:“今天没有什么事,公子有事吗?我可以陪你去。”   想着反正早晚都得带着赵阿蛮回王家见见王李氏和王烽,王琪道:“若是没事,今天你就跟我回王家一趟吧。我奶奶和二叔想见见你。”   “你奶奶他们……想见我?”虽然早就知道要去拜会王家的长辈,但听了这话赵阿蛮的心中还是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   他虽然在东苑住了那么长时间,但很少往其他院里跑,也没怎么见过王李氏和王烽。如今真的要去专门拜见王琪的长辈,赵阿蛮心中虽然期待,但也紧张的要命。   王琪道:“虽然以后不会经常和他们打交道,但你已经是我表弟了,也是王家的表少爷,去见见他们也是应该的。”   “哦,是。”赵阿蛮已经完全精神了,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待会穿什么,买些什么才能不失礼。   可惜赵阿蛮对见长辈实在没什么经验,想了良久,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扭捏的对王琪道:“表哥能帮我挑一挑衣服吗?还有,奶奶和叔叔都喜欢什么,我也好买一些礼物带过去。”   “挑衣服?”看着赵阿蛮忐忑的脸,王琪倒是笑了,“你不用那么紧张,像平时一样就好。至于礼物,我会帮你准备的。”   --------------------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阿蛮也只敢半夜偷个香,等长大了就勇敢了。 第89章 联姻   虽然王琪不让赵阿蛮太过紧张,但是想到要见王琪的长辈,赵阿蛮还是将自己从头到脚精心准备了一番。   两人用过早膳,齐忠便把已经把赵阿蛮去王家的礼物准备好了,一一呈给王琪过目。   王琪对齐忠十分放心,也没有细看,只是打发赵阿蛮过去看看有没有需要补充的。   眼见赵阿蛮出去之后,齐忠这才对着王琪道:“少爷让打听的事,老奴已经有些眉目了。”   “哦,打听出了什么?”王琪问。   齐忠道:“这段时间,二太太的娘家人倒是经常往家里跑,听说前些日子,老夫人还邀请了二太太的几个侄女和外甥女来府上做客。”   王琪的二婶朱氏的娘家也是商贾出身,虽然不在平遥县,但在王家十分吃香。朱家上一辈有子女五人,朱氏在家排行老四,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   据说,朱家世代经商,到了朱氏父母那一代,俨然已经成了当地的首富。当年的王家还没有如今这般显赫,王琪听说,王李氏看重朱家的钱,为了能让二叔攀上这门亲事,简直废了老牛的力。   朱氏过门之后,王李氏一连乐呵了好几年,直言娶了朱家的女儿,就等于娶了个财神奶奶进门。因此,在三叔没有入赘相府之前,王李氏一直高看这个儿媳妇和朱家很多,王朱两家走得也算近。   就算王家现在发达了,早就不是朱家能比的,奈何二叔能吹,总是帮着朱家架势,偏偏王李氏就信。有二叔不遗余力的捧着,朱家在王家一直有面有份。王李氏请他们家人来王家做客也无可厚非。   “奶奶一直觉得朱家有钱,请他们来做客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王琪道。   “只是单纯的做客也没什么。”齐忠斟酌着道:“可老奴听说,好像老夫人有意和朱家联姻。”   “联姻?”王琪倒是笑了,“王家和朱家早就已经是亲家了,还有什么姻可以联?难道奶奶看上了王隆的哪个表妹,还想给王隆再娶一门亲事?”   见齐忠一直盯着自己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王琪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奶奶总不会是想让我娶朱家的女人吧。”   “应该是这样的。”齐忠道。   王琪冷笑了一声,心道:“早知道他们费尽心思把我诓回去肯定有打算,没想到居然是这事。他们还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觊觎我手里的产业,耍心机弄不过来,便送来个现成的当家主母,还真是肉要烂在自己锅里,肥水不流外人田。若我真的娶了朱家的女儿,就等于一辈子都和王隆撇不开关系了。”   “听说,老夫人一开始想着在二少奶奶的娘家选合适的人,可惜自从二少爷出事之后,二少奶奶的态度大不如从前。现在动不动就生气发火,一个弄不好就带着孩子回娘家,丝毫没把长辈和二少爷放在眼里。老夫人觉得二少奶奶靠不住,这才把眼睛放到了二夫人的娘家。”齐忠补充道。   王琪笑道:“若王隆当真不能生了,那王福就是他唯一的子嗣。有儿子傍身,薛氏自然有恃无恐。奶奶就算再生气,也不敢把薛氏怎么样。毕竟王隆唯一的儿子是人家生的,还在人家手里捏着呢。”   “少爷说的是。”齐忠道。   王琪道:“朱家的人现在还在王家做客吗?”   “已经回去了。”齐忠也知道王李氏和王烽打的什么主意,轻声道:“少爷,您若不想娶朱家的姑娘,还是要好好想个说辞回了老夫人才是。两家毕竟是亲戚,一个弄不好就会落下话柄,到时候反而不好看。”   王琪笑了笑:“齐伯放心,没有十分的把握之前,奶奶和二叔他们只敢暗通款曲,断然不敢把这事声张出去。朱家向来要脸面,又是女家。若是奶奶和二叔强行做主把婚事定下来,结果却被我悔了婚,朱家女儿的名声就毁了。他们叫我过去,估计也就是探探口风,做一些无谓的挣扎而已。既然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事,我自有打算。”   这种事,主动权自然在少爷手里,想到自家少爷现在的能力,自然不可能任人摆布,齐忠也算放心。   “老爷和夫人的守孝期马上就要过了,就算少爷不中意朱家的姑娘,也是时候娶妻生子了。也省的老夫人一直惦记着这事。”齐忠道。   听了这话,王琪顿时哭笑不得,齐忠这是在变相的催婚吗?   “等守孝期过了,我会考虑的。”王琪敷衍道。   让齐忠叫了几个小厮拿上礼物,王琪便带着赵阿蛮回了王家。   王李氏和王烽果真也没有正儿八经招待赵阿蛮的意思,连略微问两句敷衍一下的意思都没有,便直接切入了主题。   “琪儿呀,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说门亲事了。”王李氏滔滔不绝的道:“你二婶的娘家有个侄女,今年已经十五了,不仅长得标致,针织女红样样没有落下。”   听了这话,王琪嘴角微勾,心道:“果然来了。”   “前段时间那姑娘来家里做客,我见了特别满意,本想让你也见见,可惜你忙,没空过来。不然这亲事估计早就定下了,我们两家也能来个亲上加亲。”王李氏难得殷勤,喜上眉梢的道。   赵阿蛮本是真心实意的过来拜见王家长辈的,谁知长辈根本没把他放眼里。赵阿蛮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他这个表少爷是个徒有其名的赝品,人家不待见也正常。但是听到王李氏要给王琪介绍姑娘成亲时,赵阿蛮的心却莫名的沉了一下。   压下去心里的那点不爽,赵阿蛮连忙去看王琪,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希望王琪说什么。   王琪自然不会娶这个女人,直接回绝:“多谢奶奶的好意,不过孙儿的守孝期还没过,是不会娶这位朱姑娘的。”   “你那守孝期马上就要过了,还能一辈子不娶妻不成?我也不是让你立马就把人娶回来,只是想先把亲事定下来,等守孝期一过,便成亲。”见王琪拒绝,王李氏脸一沉,不悦道的道:“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生你爹了。你看看你二弟,还比你小几个月,儿子都快满两岁了。你都已经十八了,不娶妻,还想等到什么时候?”   不想和王李氏纠缠,王琪站起身来,直接道:“奶奶误会了,孙儿并不是不想娶妻,而是已经有意中人了,等到合适的时候便会上门提亲。”   王琪这话不仅杀了王李氏一个措手不及,连赵阿蛮都愣了,“王琪有意中人了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赵阿蛮绞尽脑汁仔细回想。自从王生去了玲珑斋以后,他便一直跟在王琪身边,几乎寸步不离,从来没有见过王琪和任何女人有过多的接触。难道是他去了张家之后,王琪才遇到了意中人?”   “你有意中人了?”王李氏目瞪口呆,随即道:“胡闹,自古婚姻都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爹娘虽然不在了,但家里还有长辈在。就这样私定终身算是什么样子?”   眼见王李氏想借口自己父母不在了,强行做主,王琪反笑道:“既然奶奶说父母之命,那孙儿就更不能娶那位朱姑娘了。孙儿的意中人就是父亲在世时定的,孙儿挺中意那姑娘的。”   “你胡说。”王李氏怒道:“若是你父亲给你定了亲事,我怎么不知道?”   王琪笑着胡扯:“这事来的凑巧,那姑娘是张大人家里的远方亲戚,家世门第都不错。当时父亲和张大人不过是随口一提,可能父亲也没有当真吧。不过父亲走之后,张大人倒是和孙儿说起了这事,一口认定当时父亲已经应下了此事。孙儿也不好拂了张大人的面子,觉得既是父亲同意了的,便点头应允了。眼下张大人虽然不在了,但是张家还在。因着守孝期,人家姑娘已经等了两年,孙儿断然做不出悔婚的事情。”   “好,我就等你把孙儿媳妇给我娶回来。”眼见王琪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了两个死人身上,还拿张家当挡箭牌。更可恨的是,她也不敢去张家询问是真是假,只能干生气。   王琪道:“奶奶就等着喝孙媳妇的茶吧,孙儿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完这些,王琪也不管王李氏作何反应,很干脆的离开了。   见他已经走了,赵阿蛮连忙站起身来,草率的行了个礼,慌忙跟着王琪出去了。   浑浑噩噩的跟着王琪出了王家的大门,坐上马车,赵阿蛮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不知公子中意的是张家的哪位小姐,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怎么,你很在意?”王琪笑着问。   赵阿蛮脸一红,装作漫不经心的道:“没有,只是好奇而已。我跟着公子那么长时间,从来没见过公子对哪位小姐上心……也没听说张家有适龄待嫁的小姐。”   王琪笑了笑,道:“你倒是打听的清楚,怎么,也想娶媳妇了?”   “公子说哪里话,我还小,怎么会想这个?”赵阿蛮不好意思的道。   王琪也没打趣他,道:“既然你知道张家没有待嫁的小姐,又何必多此一问?”   不知道这话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赵阿蛮只觉得死了好半天的心忽然又活了起来。他不放心,迂回的问:“既然少爷没有定亲,为什么还要对老夫人那样说?”   王琪道:“很显然,我不想娶她看重那位姑娘,便找个借口搪塞了。”   “原来是这样。”得到肯定的答案,赵阿蛮瞬间心花怒放,可是转而想到王琪若是想成亲,迟早会遇到一个喜欢的姑娘,赵阿蛮的心又开始水里来火里去了。   “您既然不喜欢,直接和奶奶说便是,何必兜那么大的圈子?”赵阿蛮不赞同的道。   知道自己和王李氏的关系跟赵阿蛮解释不清,王琪也不想多费唇舌,只是高深莫测的笑了一下。   “那少爷准备拿什么来应付自己说下的大话?”赵阿蛮闷闷的问:“您既然已经夸口和张家的远房亲戚定了亲,就得娶一个门户相当的小姐吧。”   王琪不以为意的道:“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反正奶奶也不敢去张家求证。怎么说,还不在于我吗?过个几年,我可以说那位姑娘身患疾病去世了,奶奶还真能跑去张家问不成?”   没想到王琪居然能说出如此没心没肺的话,把婚姻大事当成儿戏,赵阿蛮本能的觉得不舒服。转而想到他或许真的没有娶妻的意思,心中却也踏实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龙岭迷窟你们看了吗?我觉得拍的真不错,就是一集太短了,不够看呀。 第90章 丫鬟   出了王家的大门,王琪没有急着回竹园,而是心血来潮,顺路去了玲珑斋。其实,自玲珑斋开业以来,王琪过去的次数寥寥无几。他一直安心的躲在幕后,就算是开业的大喜日子,也没有露面。   玲珑斋里的人没想到他会突然驾到,自然是好一番的人仰马翻。   “少爷,天这么冷,您怎么忽然过来了?”王生亲手给王琪端上茶,笑着道:“可是有什么事吩咐?”   王琪道:“有些日子没见你了,便过来看看。天冷了,店里的炭火和棉被什么的都够吧。你和我一样怕冷,可千万不要冻着了。”   “多谢少爷挂念。”王生感动的道:“小的挺好的。”   看他气色确实不错,王琪往王生手里塞了一张银票,笑道:“店里交给你,我放心。这是给你的零花钱,想吃点什么就去买,店里缺什么短什么尽管告诉我,千万不要委屈自己。”   从小到大,王琪经常会私下塞钱给王生。如今王生虽然已经是一个店里的掌柜,每天掌握的银子不计其数,王琪递过来钱,他依然乐颠颠的接了。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这是他独有的待遇。   “还是少爷疼小的,少爷放心,店里的每一个人,小的一定都照顾到,不会委屈他们的。”王生乐道。   见王生能自行领会他的意思,王琪十分满意,拍了拍他的肩道:“还好有你在。”   这话虽然简单质朴,却表达了王琪对自己的信任,王生倍感受用,笑道:“少爷想去探望马婆婆吧,小的这就去请。”   “不用了。”王琪道:“我自己过去吧。”   “那小的引着您过去。”王生贴心的帮王琪开了门。   和王琪一起到玲珑斋之后,赵阿蛮便去了马婆子屋里。王生敲响门时,他正和着马婆子说话。听见王琪来了,赵阿蛮心头一喜,忙跳起来开门。   “给公子请安。”马婆子对着王琪福了福身。   王琪忙将她扶起来,道:“如今阿蛮已经是我的表弟,您也是我的长辈。晚辈哪敢受长辈的大礼,应该给您行礼才是。”   说完这句话,王琪果真对着马婆子行了个大礼。   “不敢当不敢当,公子这是折煞老婆子了。”马婆子忙把王琪扶起来。   王琪笑道:“既如此,婆婆以后可不能和我这么客气了。”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马婆子只能笑着应了。   王琪简单的问候了马婆子的身体和最近的饮食起居,又诚恳的邀请她去竹园里小住几日,等过了冬天再回来。   马婆子自然不愿意去,却对王琪道:“若是公子不嫌麻烦,就让阿蛮去竹园住几日吧。店里忙,又是人来人往的,没有竹园清净。阿蛮好不容易有些长进,我怕影响他读书。”   “这有什么麻烦的,竹园里本就给阿蛮预备了房间,他想什么时候去住都可以。”王琪笑着道:“不如您也同去,还可以在竹园休息几天。”   马婆子连连摇头,“谢谢公子,老婆子已经在这里住惯了,若是换个地方,反而睡不好觉。”   赵阿蛮自然想去竹园和王琪待在一起,但他又不放心马婆子一个人,闻言忙道:“若奶奶不去,我也不去了。反正解学究里只放了几天的假,这几日不看书,也没什么。”   “那可不行。”马婆子沉着脸教育道:“为了送你去张家读书,公子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你若是如此的不思进取,我都替你觉得对不起公子。”   “可是奶奶……”赵阿蛮还想说什么,马婆子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我在这里挺好的。你若是不放心,经常过来看看我就是了,反正竹园离这里也不远。”   见马婆子心意已决,王琪也劝道:“既然如此,我多派几个人照顾马婆婆吧,也好让阿蛮放心。”   “多谢公子。”马婆子道:“我过的挺好的,王总管和店里的人都很照顾我,你们就放心吧。”   马婆子的话音刚落,门便被人推开了。丫头端着一碗汤走了进来,笑道:“马奶奶,我熬了鸡汤,您趁热喝了暖暖身子。”   这声音温柔入骨,衬着美人娇羞的脸和鸡汤的香味,简直让人食指大动。   “丫头姐姐,你来了。”看见来人,赵阿蛮连忙迎了上去,接过她手中的鸡汤。   “阿蛮,你什么时候来的?”假装不知道赵阿蛮过来的消息,丫头惊喜的目光在赵阿蛮身上没有停留多久,便下意识的看向了他身后的王琪。   听到王琪过来的消息时,丫头正漫不经心的给马婆子熬汤,心里想着等鸡汤熬好之后给家里的妹妹送去一些。猝不及防的听说王琪来了,丫头顿时心花怒放,觉得这是一个表现的机会,可以向王琪展示一下她的贤惠。那一锅漫不经心的汤也随之成了她分外看重的珍品,连家里的妹妹都被忘在了脑后。   天知道,为了熬好这锅鸡汤,丫头废了多少心思,受了多少煎熬。她一边忙活,一边听着外面的消息。既怕火候不到鸡汤的味道不够鲜美,又怕耽误的时间太长,还没等汤熬好,王琪便走了。   “原来王公子也来了。锅里还有鸡汤,我再去盛两碗,给王公子和阿蛮尝尝。”丫头满怀期待的道。   纵然丫头的声音柔的能出水,比碗里的鸡汤还要“秀色可餐”,可惜王琪对她和鸡汤都没什么兴趣,起身道:“不用了,我们这就回去。”   “可是……”眼见自己精心准备的一番心思马上就要落空,丫头眼中盛满了失望,恨不得将王琪一把摁住,然后把鸡汤灌进他嘴里,赶快让他尝到鸡汤的美味,从而知道自己的好。   “公子不如留下来尝尝吧,丫头姐姐的手艺非常好。”赵阿蛮开口道。   赵阿蛮当然不知道丫头的真正心思,他只知道丫头熬鸡汤的手艺确实不错。既然是好吃的东西,自然得让王琪尝尝。   眼见赵阿蛮帮忙说话,丫头忙道:“是呀公子,一碗鸡汤不值什么。您帮了我那么大的忙,就让我稍微回报您一点吧。”   马婆子早先已经答应会帮丫头说话,也跟着道:“是呀公子,既然来了,就喝碗汤再回去。外面冷,鸡汤能暖身子。”   “既如此,那就打扰了。”见三个人都开了口,王琪也不好不给面子,索性答应了。   丫头大喜,忙下去盛汤了,生怕晚了一会王琪就走了。   可惜丫头纵然有用手艺征服王琪的心思,奈何想的太简单了。   王琪出身于大家,又有银子,在吃的上面从不肯亏待自己,他尝过的珍馐美味恐怕是丫头连想都不敢想的。鸡汤在丫头那里是好东西,但在王琪那里却不值一提。   汤虽然普通,但是王琪涵养太好,还是象征性的夸了丫头几句。   听不出什么是客套话,丫头反而会错了意,以为自己有戏,瞬间心花怒放,忙道:“既然公子喜欢这汤,可以把奴家带回去,这个奴家就可以天天熬给您喝。”   这话说的突兀,王琪不由一愣。   马婆子自然知道丫头的那点心思,索性成人之美,直接道:“公子,丫头这孩子十分能干,不如就让这她跟去竹园伺候吧。”   见马婆子真的帮自己说了话,丫头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激动的差点给人跪下了。   “是呀公子,丫头姐姐非常贤惠,您就让她去竹园照顾吧。”赵阿蛮也道。   赵阿蛮因为没能早早的把丫头介绍到王家,害她被卖去妓院这件事心里有愧。如今见丫头重新提起这事,又有马婆子帮衬,赵阿蛮也没有多想便下意识的开口帮忙。   王琪愣了一下,心里犯了嘀咕,“为什么他们都一门心思的想把这丫头往王家送?”   目光在赵阿蛮和马婆子的脸上来回转了转,王琪的脑中似乎找到了答案。   赵阿蛮对这丫头有意思,马婆子肯定是看出了孙子的想法,有意成全。他们可能想让这丫头去竹园照顾赵阿蛮,这样两人便能长时间相处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王琪心里倒是了然了。虽然还是觉得丫头实非良配,奈何人家祖孙俩都喜欢,他一个外人何必开口多说什么呢?   “去竹园倒是可以。”王琪道:“可是她若去了竹园,谁来照顾马婆婆?”   丫头的心已经因为王琪的前半句话飞上的高空,然后又因为后半句跌入谷底。她想要开口说马婆子不需要她伺候,又怕给王琪留下不好的印象,只能把快要脱口而出的话生生咽下去,然后哀求的看向马婆子,指望她能帮着说两句话。   马婆子也没有让她失望,直接道:“既然丫头想去就让他去吧,我吃住都在店里,有什么事店里的人都能帮忙,没什么不放心的。”   既然如此,王琪便好人做到底,“那好吧。正好我还没来及给阿蛮选婢女,既然这丫头那么伶俐,就让她去竹园照顾阿蛮吧。”   “多谢公子。”赵阿蛮高兴的道。他对这个安排十分满意,起先他还害怕丫头会被王琪送到王家别的院子里伺候那些夫人小姐的,如今丫头留在自己身边,就不用担心会受欺负,反正赵阿蛮也不会真拿她当丫鬟使。   和赵阿蛮的高兴相比,丫头对这个结果并不是十分满意。但是想到能进入竹园已经不错了,至于其他的,可以慢慢来。想到这里,丫头又高兴了起来,忙对着王琪道:“奴家谢谢公子。”   见丫头和赵阿蛮都眉开眼笑的,王琪有种保媒拉线的感觉。   --------------------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天使觉得阿蛮长得有点慢,因为剧情需要,这段时间他确实长得慢,等熬过这段时间,区区几年便是弹指一瞬间,他会非常茁壮的,壮到可以把王琪这样那样(捂嘴偷笑) 第91章 贼心   这段时间,赵阿蛮一直歇在竹园中,抽空便去磨王琪,和他一起读书、下棋、弹琴、画画。有时候看书累了,赵阿蛮还会打些拳脚给王琪看,日子过得倒是有滋有味。   张家除了请了解学究之外,还专门请了一位武师。这位武师曾是镖局里的镖师,有些拳脚功夫。每隔几日他会教些拳脚骑射,让学塾里的学子们强身健体。   可惜那些身娇肉贵的公子哥吃不了苦,都不太喜欢。赵阿蛮早就有习武的意向,因此练习的格外认真。即便已经歇了假,赵阿蛮每日还是会按时打拳。   这日,赵阿蛮像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然后出门打水洗脸。   一向忙碌的齐兴今日难得在府里,看见赵阿蛮自己打水,惊讶道:“表少爷,这事还是让小的来吧。”   赵阿蛮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齐兴大哥,你还是叫我阿蛮吧,总表少爷表少爷的叫,还真不习惯。”   “那哪儿行呀,少爷既然已经认下您做表弟,您就是王家的表少爷。若是叫你阿蛮,被我爹听到了,肯定会骂我的。”齐兴笑着帮赵阿蛮打了盆热水,又道:“前几日,少爷不是给你指了个丫鬟吗?怎么没见她伺候您?”   “丫鬟?”赵阿蛮一愣,随即才想到他说的是丫头。   还别说,丫头虽然已经做了他的丫鬟,但几乎没有照顾过他。相反,赵阿蛮在早晨从没见过她的踪影,到是经常在王琪的书房里见到她。有时候是帮着端茶倒水,有时候是帮着研磨理纸,有时候还会做些夜宵和点心给他们送去。赵阿蛮打心底里没有把丫头当下人,也明确的说过不会使唤她,她想干什么也都随她了,赵阿蛮从没介意过。若不是齐兴提起,他都快忘了这事了。   看着齐兴有些不悦的脸,赵阿蛮心里叫遭。他不是被伺候惯了的人,丫头来不来伺候都一样。但是齐家父子不一样,他们对府里的下人要求十分严格,自然不会由着丫头这般渎职懈怠。   见齐兴目光越来越不满意,赵阿蛮也不好和他多做解释,又生怕他为难丫头,忙帮着打掩护:“她倒是要过来的,不过我正好有别的事要忙,就让她先去办了。反正打水这些小事我自己也能做。”   “每日在主子起床之前打水送进去是最起码的,这样就算主子有别的事吩咐,也耽搁不了。”听了这话,齐兴的脸色虽然稍微缓和了一些,但还是有些不满,他缓声道:“知道表少爷身边的人手不够,少爷已经吩咐小的再给找几个合心意的小厮伺候了。人已经选好了,中午便送过去给表少爷请安。”   赵阿蛮委实过不惯被人伺候的日子,有心想要拒绝了。但他知道齐家父子拿王琪的话当圣旨,肯定不会同意。只能先道了谢,想着一会找王琪说说把人推了。   梳洗完毕,又打了一会拳,赵阿蛮估摸着王琪这会子应该已经起身了,这才迈着轻快的步子去了王琪的那边,心里盘算着能不能和他一起吃早膳。   之前,赵阿蛮从来没有在早上打扰过王琪,都是忍到快中午的时候才去书房堵人。见王琪对他的纠缠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胆子这才渐渐大了些。   赵阿蛮打算的好好的,谁知刚走到地方,便听到了争执声从前面传来。赵阿蛮循声一看,便见整个早晨都不见踪影的丫头正端着一个瓷盅之类的东西站在王琪的房间门口。   “我们家公子还没起身呢,你怎么就硬往里闯呢?”年幼的小厮双手大张着护在门前,拦着丫头死活不让进。   “我只是给王公子送碗汤,放进去就走。”丫头道。   小厮依然不让她进门,“汤交给我就行了,你赶快走吧。”   避开了小厮想要端汤的手,丫头不依不饶,“你毛手毛脚的,万一把汤撒了怎么办?”   看着眼前的一幕,赵阿蛮一阵恍然,仿佛在很久之前见过类似的场景,具体是在什么时候,他却想不起来。   丫头身上穿的是一件桃夭色的小褂,下配同样颜色的长裙,粉嫩的颜色以及束腰的设计恰到好处的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在厚重的冬日丝毫不会给人臃肿的感觉。加上那艳丽的颜色,活像冬日里的一朵桃花,让人眼前一亮。   可赵阿蛮此时没有觉得眼前一亮,反而被那抹桃色刺伤了双眼。他记得那件衣服是丫头刚来玲珑斋时他出钱做的,丫头亲自挑选的布料和款式。做好之后,所有人都说漂亮,可丫头却一直没舍得穿出来。   如今早就已经过了穿这件衣服的季节,她穿上这件衣服,不会觉得冷吗?赵阿蛮忽然一愣,昨天丫头穿了什么衣服?他竟然丝毫没有印象。她不可能是因为没有衣服穿吧。   低头想了想,赵阿蛮觉得不至于。刚入冬的时候,王琪特地播了一大笔银子给玲珑斋的每个人都做了冬衣,连扫地打杂的人都有,不可能单单漏了丫头。况且,丫头在玲珑斋内也有工钱,不可能连一件冬衣都买不起。   “你这个小孩怎么那么不晓事呀?我只是送碗汤,放下就走,为什么要拦着?万一汤凉了,少爷喝了就要闹肚子了。”丫头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拉回了赵阿蛮的神思。   小厮道:“不是我不晓事,而是少爷早就吩咐了,不准闲杂人等随便进他的房间。这规矩整个竹园都知道。姐姐,您要是愿意,就让我把这碗汤送进去,您要是不愿意,就趁早回去吧。您也不要怪小弟说话不好听,我们少爷不喜欢陌生人进他的房间和书房,白日里您总是在书房里转悠也就算了,可这里是卧房。您又不是我们少爷的丫鬟,一个清白人家的大姑娘,怎么能光想着往男人屋里钻?”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小厮一句话仿佛触动了丫头不能碰触的某个神经,她大声质问:“我怎么不清白了?”   小厮本想提醒一下丫头注意男女有别,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大,眼看着就要梨花带雨了。   没有惹哭大姑娘的经验,小厮慌忙解释,“我没说你不清白呀,我只是说清白人家的姑娘不能往男人屋里去,这有什么不对的?”   看着丫头哭的楚楚可怜的样子,赵阿蛮终于想起来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在哪里见过。当年他刚到王家做书童的时候,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便是打着送东西的幌子往王琪屋里钻,结果被王生拦下了。当时,那位姑娘还被他狠狠的鄙夷了一通。如今同样的事情再次上演,送东西的却换成了丫头。   闹出那么大的响动,不可能惊动不了王琪。眼见王琪的身影在门边一闪,赵阿蛮害怕丫头闹出更大的笑话,也没有继续在后面站着,连忙走了上去。   王琪显然是刚刚起身,一头墨发还没来及梳起,只是随意的披散在身上,倒是给人一种凌乱的美感。赵阿蛮看直了眼,转眼想到王琪这个样子也会被小厮和丫头看到,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了。   “奴家自知身份低贱,可自认问心无愧。本只是想送碗汤给公子,放下就走,可这位小兄弟却诸多阻拦,还,还出言侮辱。奴家,奴家实在是……”丫头跪在地上,嘴里的话眼看就要说不下去。   见她先声夺人,抢了先机,小厮忙解释,“少爷,小的没那个意思。”   赵阿蛮在旁边把事情的经过看的一清二楚,自然知道小厮没那个意思,便想替小厮说几句话,“公子,我……”   王琪打断了赵阿蛮的话,对丫头道:“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会处理。”   “公子,相信这位小兄弟也是一时情急,应该没有恶意,希望您从轻处罚。”丫头拭了拭眼角的泪,自以为很善良的道。   “你……”小厮被气的张口结舌,竟然没有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王琪倒是笑了,“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丫头体贴的道:“这鸡汤恐怕也凉了,奴家下去热热。”说完这才转身离开。   等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小厮才道:“少爷明鉴呀,小的并没有出言侮辱她。小的已经明着和她说了,公子不喜欢陌生人进房间,她还是硬往里进,拦都拦不住。”   今日发生这样的事,再联想一下这几日丫头的表现,就算王琪再后知后觉,也能感觉出丫头到底存着什么心思了,更何况他也不是蠢笨的人。想到赵阿蛮对那丫头有意,而她反而一个劲的往自己身边凑,王琪不动声色的看向了赵阿蛮。   赵阿蛮的脸色果真十分不好看,偏偏小厮没有眼力价,滔滔不绝的数落着丫头的不是,“她才来了几天呀,正经主子不去伺候,天天往少爷这里跑。今天汤呀,明天水呀的。在书房里上蹿下跳就算了,现在倒好,还直接往屋里闯。现在是早晨,少爷还没起身呢。若是正赶上换衣服,她一个大姑娘家的,也不害怕看见不该看的。”   听了这话,赵阿蛮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王琪一直在看赵阿蛮,知道不好,忙打断了小厮的话,“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你先出去吧。这事不要往外声张,更不要让齐伯他们知道。”   眼见王琪没有处罚自己的意思,小厮松了口气,行礼之后便下去了。   “公子,我……”   “阿蛮呀……”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住了嘴。   “你先说。”顿了一下,王琪道。   赵阿蛮苦笑了一下,道:“公子,还是您先说吧。”   王琪咳嗽了一声,还是决定先撇清自己的关系,“阿蛮呀,你也知道,我一直不喜欢丫鬟伺候,觉得不方便。让那个丫头过来,其实是想让她照顾你的。”   “我知道。”赵阿蛮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接着道:“若是丫头姐姐喜欢公子,公子对她也有意思,我也拦不住。”   事情到了这个境地,就算赵阿蛮年纪小也能咂摸出点味道了。为什么丫头一心一意的想到王家来,为什么身为自己的贴身丫鬟却总是往王琪身边凑,为什么……,种种为什么加在一起,不难拼凑出事实。   想到丫头居然也对王琪抱有那份心思,赵阿蛮忽然觉得好难。为什么眼前这个人不能自己一个人喜欢呢?   赵阿蛮的失魂落魄显然让王琪会错了意,连带着他那句无可奈何的话也多了几分破罐子破摔的赌气感。王琪瞬间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他虽然没有横刀夺爱的心思,但似乎坐实了这个罪名。   王琪对丫头没那份心思,自然不想让赵阿蛮误会,只能道:“我对那个丫头没什么意思,既然她伺候你不尽心,还是把她送回玲珑斋吧。”   “真的?”赵阿蛮眼睛一亮,立马抬头道。   看着他的笑脸,丝毫没有刚刚那幅失魂落魄的样子,王琪心想,看来这小子还是对那个丫头不死心呀。   “那是自然,那丫头毕竟是看你面子才让她过来的,是去是留就由你来安排吧。”王琪道。   王琪这话说的干脆敞快,让赵阿蛮有了某种说不上来的底气,只觉得神也明了,气也爽了。他像得丈夫宠信的原配打发耍心机的小妾一样,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看着赵阿蛮飞奔出去的身影,王琪心笑,“还是年轻呀,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失魂落魄,患得患失,根本不值的。非得吃了亏,才能长记性。”   --------------------   作者有话要说:   丫头目前也不能算是“婊”,不过是心比天高的典型。 第92章 生病   丫头去竹园的事在玲珑斋掀起了好大的风浪,可惜她仅仅高兴了几日,便被重新送回了回来。丫头本就有着让人诟病的过往,加上又假清高,期间没少拿赵阿蛮的名头来压那些嚼她舌根的婆子们,在玲珑斋的人缘自然没有多好。这次回来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成倍的冷嘲热讽。   “哎,你说好好的,她怎么被送回来了。”   “听阿蛮的意思是,她舍不得马姐姐,便提出要回来照顾。”   “阿蛮那是给她找脸面呢,我听说她之所以被送回来,是因为勾引王少爷不成,被赶回来了。”   “怎么可能,就她那样的,能进王家门里做个丫鬟都是抬举了,竟然还妄想勾引王少爷做姨娘,真是白日做梦。”   “可不是,也不看看她那副德行。”   “就是,整天装的跟多高贵似的,还不是个伺候人的下贱坯子。”   ……   听着身后的婆子们越说越不正经,越说越难听,丫头擦拭桌子的手一顿,咬了咬牙,却不敢开口说一个字。   “各位婶婶们,东西都洗好了没有,外面等着用呢?”好在一个小厮忙着要洗好的蒸笼和抹布,及时解了围。   见外面来人催了,这些婆子们才堪堪住了嘴,忙着洗抹布去了。   听着她们终于消停了,丫头终于松了口气。其实她心里也在犯嘀咕,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被送回来?丫头将这几日在竹园的言行举止仔仔细细回想了好几遍,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入竹园之后,她一直忙着讨王琪欢心,除了和王琪的小厮有点争执之外,并没有得罪过任何人。况且,丫头觉得和小厮的争执不是自己的错,不就是想去主子屋里送碗汤吗,下人伺候主子,又有什么不对的?   可惜她不明白,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规矩,就算是下人也分个三六九等,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贴身伺候主子的。   丫头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反复追问赵阿蛮,但赵阿蛮只说是王琪的意思,其余什么都不说。丫头不禁有些泄气的想,难道王琪真的不喜欢她,看见她就碍眼,是嫌她烦了,才把她送回来的?   “刚刚你们看见阿蛮没有,他现在真是越来越有少爷样了。”身后,一个婆子的声音忽然传来,打断了丫头的沉思。   回来这几日,这些婆子们已经把嫌弃放在了脸上,连干活都不愿意和丫头在一起,总是晾着她一个人,但是说话却不避讳着她。   “可不是,听说王少爷把阿蛮送去县里最好的私塾读书,将来是要考状元的。要我说,还是马姐姐有福。”另一个婆子眼馋道。   一个年轻点的小媳妇拍了拍这个婆子的肩,打趣道:“冯姨,之前我娘就说,给阿蛮和你家小闺女牵牵线,你还不乐意。现在后悔了吧,若是嫁给了阿蛮,没准以后就成状元夫人了,再不济,也是王家的表少奶奶,你这个岳母,还用在这里忙活?”   冯婆后悔道:“那咱也没想到阿蛮会变成王家的表少爷呀。现在人家肯定看不上我闺女了,哎,没那享福的命呀。”   “可不是,错过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要我说,像咱们这种人家,也攀不上什么大人物。要想一步登天,就只能从那些有前途的穷小子入手。先占住一个再说,没准以后就发达了呢。”一个婆子煞有其事的道。   “你想得到好,哪有那么好的事。我们还是赶快洗手里的抹布吧,不然前面一会又要催了。”其他人纷纷哂笑。   这话别人没有当回事,却入了丫头的心。她不由想,赵阿蛮确实今时不同往日了,若将来真的考上状元,定然前途无量,到那时又岂是王琪一个商人可以比的。况且,她和赵阿蛮是邻居,原来也没少帮过他,赵阿蛮到现在都还记着她帮马婆子求医的恩情。更重要的是,丫头一直觉得,赵阿蛮对她是有那么些好感的。从赵阿蛮下手,比王琪容易的多。   想到这里,丫头心中的那点不甘死灰复燃,其中夹杂着恨意竟然燃起了浓浓的斗志,“王琪,你不是看不上我吗?那我就找个比你更厉害的,没准以后,你还得仰仗着我的夫君过日子。到那时,看你还会不会无视我。”   赵阿蛮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丫头的新目标,此时的他正兴致冲冲的跟着王琪去董家别院祝贺董珏的乔迁之喜。   自从王琪买下竹园之后,受好友的影响,董珏也有了搬出家门,自立门户的心。可惜他既有父母和兄长掣肘,也没有足够的银子,想法虽好,却只能想想。   好在前段时间,王琪帮着董家搜罗了不少名贵物件,让古宝斋大赚了一笔。董琛一高兴,又想着其中也有弟弟的功劳,加上董珏已经纳了妾,也算是成了家。董琛便出钱,给他买了一个小园子,供他闲暇时出来散心。   终于有了自己地盘,董珏心里高兴。他也知道是沾了王琪的光,自然把王琪奉为上宾。   “王公子,您这边请。”董珏的总管马桂一边殷勤的给王琪引路,一边道:“我们家二公子本想亲自出来迎您的,可惜刚刚府里夫人传话,有事找我们家公子,二公子便慌着回府了,一会儿就回来。二公子临行前特意去聚贤楼要了几个好菜,马上就到,您可以先在园子里转转。”   王琪笑道:“怎么着,乔迁那么大的事,你们家二公子就只请了我一个人?”   马桂连忙道:“我们家二公子说,没有您就没有这个园子。这地方他只会请您过来,其他人,谁都不让进。”   知道董珏这是客套话,王琪也心领了。看着周围忙碌的仆人,显然是主子刚搬进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王琪索性对马桂道:“行了,你也不用陪着我了,忙你的去吧,我自己转转就行。”   “那哪儿行呀。”马桂道:“我们家二公子说了,让小的无论如何都得伺候好您。”   王琪笑了笑,正想说什么,一阵急促的呼救声忽然从远处传来,“马总管,不好了,她,她可能要不行了。”   王琪和赵阿蛮循声一看,便见一个侍女正慌慌张张的朝这边奔来。   害怕侍女冲撞了王琪,马桂十分不悦,立马冲过去一顿呵斥:“小翠,你大呼小叫什么,也不怕冲撞了贵客。”   叫小翠的侍女连忙跪下道:“是奴婢不好。不过马总管,她,她快没气了。”   “昨天不还好好的吗,哪那么容易没气的,真是晦气,还不赶快下去。”马桂大声斥责,勒令她立刻离开。   “涟漪姑娘明明已经病了好几天了,您说过,若是今天还是没见好就请郎中的。怎么能……”小翠也是急糊涂了,张嘴便打了马桂的脸。   这话明显是用来敷衍她的,马桂可能说过也可能没说,他也根本没有当真。如今见这丫头片子那么没眼力价,马桂大怒,又顾着王琪不好大耳刮子扇人,只能压着怒火。   看着马桂已经彻底沉了下来的脸,小翠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心里顿时慌了,连忙把剩下的话咽回肚里。   见她终于消停了,马桂呵斥道:“还不赶快滚!”   “是。”知道继续纠缠下去一定吃不了好果子,小翠只能不甘不愿的离开了。   眼见小翠离开后,马桂忙陪着笑对王琪解释:“一个舞姬,是二少爷从外地买来的,可能是水土不服,受了点寒,就病倒了。小的原本是想给她请个郎中的,可惜一直忙的脱不开身。想着养养也就好了。”   其实马桂没有说实话,这个涟漪和董珏新纳的妾苗穗是一起从京城的芳香苑里出来的,之前两人的关系还不错。涟漪生病时,马桂看在苗姨娘的面上,本想给她请个郎中。谁知刚吩咐底下人出门,苗姨娘那边却传话,暗示他不用请郎中。马桂何等精明,自然在其中嗅到了猫腻。他不敢得罪正得宠的苗穗,只能对涟漪放任不管了。   王琪笑了笑,也没出声。他自然知道宅子里的那点龌蹉,无非就是拜高踩低。一个无依无靠的低贱舞姬,又不得主子重视,当然没人愿意费心。不过,说到底都是人家家里的事,王琪也不想跟着搀和。   可赵阿蛮却想不了那么多,在他眼里,人命不分贵贱。更何况,他也是个苦出身,遇到同样是苦出身又陷入绝境的人,自然感同身受。   “人命要紧,若她是南方人,肯定适应不了我们这里的天气,生病也正常,还是请郎中过来看看吧。”赵阿蛮下意识的道。   马桂赔笑道:“看小少爷说的,就她们那种贱命,泼辣的很,过几天就活蹦乱跳了,哪衬得上请郎中呀。况且现在府里正忙,谁有空管她呀。还是别让这事污了您的耳朵了,天冷,二位还是赶快去屋里喝口茶暖暖身子吧。”   见他如此轻贱人命,赵阿蛮十分不乐意。   看着赵阿蛮生气的脸,王琪叹了口气。他知道赵阿蛮最看不惯这种事,也知道马桂那话算是犯了赵阿蛮的忌讳。   “今日毕竟是无双兄的乔迁之喜,若是不小心死了人,总归有些不吉利。这样吧,阿蛮,你派人去济世医馆说一声,让他们抽空派个人过来看看。不管能不能治好,权当我替无双兄尽尽心了。”王琪赶在赵阿蛮出言不逊前开了口。   “哎呦,王公子真是大好人呀,我们家二公子能得您这样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这事怎敢劳动您呀,小的派个人过去就行了。”既然是王琪已经开了口,马桂自然不好反驳,忙在嘴上应承了两句。   赵阿蛮怕马桂只是嘴上敷衍,不干实事,忙对王琪道:“公子,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刘先生了,正好想去看看他,还是我去吧。”   虽然觉得赵阿蛮没必要在大冷的天亲自跑一趟,但王琪清楚他是担心马桂糊弄。知道拦也拦不住,王琪只能道:“快去快回,一会等着你吃饭。”   “是,公子。”赵阿蛮高兴的道:“我一会就回来。”   看着赵阿蛮离去的背影,马桂心道:“反正郎中是王家的人去请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苗姨娘那边怪罪下来,也骂不到我头上。”   “王公子,您这边请。”想明白这一点,马桂放下心来,笑着对王琪道。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太忙了,忙到没空码字,只能吃老本,有点捉急。 第93章 涟漪   涟漪从昏睡中苏醒,只觉得头晕目眩,腹中还微微泛着恶心。   “哎呀姑娘,你可醒了,快点把药喝了吧。”一旁的小翠连忙扶起她,把刚熬好的药端到她嘴边。   被浓稠药汁的苦涩味一熏,让涟漪清醒了一些,她忍着恶心把药灌下去,又喝了点热水,这才觉得舒服了很多。   “我这是怎么了?”涟漪看着小翠问。   “你病了好几日了,昨天晚上忽然开始呕吐,浑身发虚汗,嘴里还呓语不断,可把我吓坏了。”小翠心有余悸的道。   涟漪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身上盖着的被子确实是新换上的,简单的屋内虽然已经打扫干净了,但空气中还是弥漫着一丝的怪味。显然是小翠打扫了呕吐的晦物,又怕她受寒,所以没敢开窗通风。   “是你一直在照顾我,真是谢谢你了。”涟漪拉着小翠的手,感动的道。   小翠回握住涟漪的手,道:“姑娘说哪里话,我们都是一样的苦命人,若不彼此帮衬着点,还有谁会关心我们?”   “说的是呀。像我们这种人,又有谁会在乎呢?”这话戳中了涟漪的心,她和苗穗相交多年,本以为会是一辈子的姐妹。可惜苗穗却因为身边侍女的几句闲话就认为她意图勾引董珏,这几日故意授意马桂冷着她,估计就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吧。只是可惜了多年的情分,终究敌不过几句闲言碎语的挑拨。   见她满脸伤感,小翠忙道:“姑娘不要多想了,还是赶快睡会吧。郎中说,这药还得再吃几天才会好。”   看着小翠手里的药碗,回味着嘴里的苦味,涟漪自嘲的一笑 “没想到,马总管居然愿意花银子给我请郎中。”   小翠一边收拾药碗,一边道:“马总管才没那么好的心呢,郎中是一位来做客的公子帮着请的。”   “这位公子是谁?”涟漪诧异的问。   小翠道:“我也不清楚,应该是二少爷的朋友吧,看着年纪倒不大。那位公子真是不错,不但请了郎中抓了药,还留了些银子给我,让我买些补品什么的给你补补身子。姑娘,那位公子可是您的救命恩人呀。要是没有他,你这条命恐怕就留不住了。”   “那位公子现在在什么地方?”涟漪连忙问:“我要去谢谢他。”   见涟漪就要从床上起来,小翠忙扶她躺好,道:“你现在的身子怎么能出去?再说,那位公子应该早就回去了。姑娘,你还是先歇着吧,我得出去干活了。”   知道马桂不会专门派人照顾她,小翠留在这里肯定已经耽误了不少活,若是做不完,一定会挨骂的。涟漪自然不敢继续耽误人家,只能老实的躺好。   帮着她掖好被子,小翠便慌忙离开。   涟漪躺在床上,却睡不着。想到那位素未谋面却愿意帮助她的公子,涟漪只觉得冰冻已久的心忽然有了些许的松动。虽然知道人家可能只是看她可怜,顺手帮忙而已,未必就是对她有别的意思。但涟漪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似乎有了点盼头。   “表哥,今日我们还要去兰园吗?”坐在马车内,赵阿蛮心不甘情不愿的道。   “兰园”便是董珏新买的园子。因为附庸风雅,董珏便仿照王琪的“竹园”起了“兰园”这个名字。   王琪正倚靠在软枕上小憩,闻言不由抬眼看了赵阿蛮一眼,笑道:“你若是不想来,可以在竹园读书,不必非得陪我。”   “没有,我没有不想过来,只是……”赵阿蛮微微一顿,道:“表哥不觉得,这几日您往兰园跑的有些勤了。”   王琪挑了挑眉,道:“有吗?”   “有。”赵阿蛮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抱怨:“从那日董二公子的乔迁之喜之后,短短五天时间,您已经去了四回了。”   “是吗?”王琪一愣,“我去了那么多次吗?”   赵阿蛮点了点头,“表哥,不是我说您。董少爷刚刚纳妾,也算是新婚燕尔。人家离了家搬去兰园,估计就是想两个人一起逍遥几天。您这样天天过去,会不会太打扰人家了。”   觉得赵阿蛮说的有理,王琪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对,可是这几次去兰园都是董兄约我过去的,既然是主人主动邀请,便不算打扰吧。”   “这……”赵阿蛮语塞,只能悻悻然的闭了嘴,心里不由把董珏骂了个底朝天,“明明已经纳妾了,就在家好好陪小妾不就完了,为什么还要约表哥?打扰我和表哥单独相处的时间。”   想到这几日董珏拉着王琪不是谱曲就是听琴,两人偎在一起时的亲密模样,赵阿蛮就满肚子的火气。   就这样闷闷不乐的到了兰园,董珏早就已经等候多时了,见了王琪便道:“琼琚兄,你可来了,我昨日新谱了一首曲子,你来品品。”   最近,董珏受苗穗的影响,对音律有了极高的兴趣。他怕家人说他玩物丧志,自然不敢声张。可惜身边的狐朋狗友大多都是夜夜笙歌的内行,寻欢作乐各个拿手,却干不了谱曲这种高雅的活计,董珏也只能找王琪探讨。   看着王琪立马就被董珏霸占住了,赵阿蛮非常不高兴,但也无可奈何,只能紧随其后,寸步不离的盯着他们,生怕董珏有任何逾越的行为。还好两人只是单纯的讨论曲谱,连拉手这种亲密的动作都没有,赵阿蛮紧绷着的弦这才松了下来。   赵阿蛮不由暗笑自己太傻,董珏既然已经纳了妾,摆明了喜欢女人,对王琪应该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他这样一惊一乍的算是怎么回事?总不可能不让王琪跟任何人接触吧。想到这里,赵阿蛮忽然觉得,若是把王琪关起来,只能自己一个人瞧见,倒也不错。   “阿蛮,问你话呢,觉得这首曲子怎么样?在那里傻笑什么呢?”董珏的声音忽然传来,赵阿蛮这才发现,他竟然托着腮陷入了白日梦中。   慌忙擦掉了嘴边并不存在的口水,赵阿蛮也不知道他们刚刚弹的是什么曲子,只能道:“我……小弟不懂音律,不过听着还是蛮好听的。”   “你能听出好听也算有些天分。”董珏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对王琪道:“琼琚兄,你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呀,又拿阿蛮当亲弟弟一样培养,怎么就没教他音律呢?”   王琪笑道:“眼下阿蛮只想用心读书,至于其他的,以后培养也不迟。”   “嗯,说的也是。”董珏看了赵阿蛮一眼,点头道。   赵阿蛮嘴巴抽了抽,心想:“王琪真会替人找台阶下。明明是他对音律一窍不通,烂泥扶不上墙。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学会弹一首最简单的曲子。王琪见他实在没有天分,也对音律不怎么感兴趣,便也没强迫他继续学。”   王琪当然知道赵阿蛮对此没兴趣,见他听曲听的哈欠连天,不是走神就是发呆,便笑着道:“对了,无双兄,你们家那位大恩人可还在府上?”   “恩公是我大哥的救命恩人,自然得好好款待着。”董珏理所应当的道。   王琪问:“不知可否给阿蛮引荐一下?”   “怎么,阿蛮想见恩公?正巧他这两日就住在兰园中,若是想见,我可以请恩公过来。”董珏笑道。   “表哥,到底怎么回事?我为什么要见董二公子的这位恩公?”赵阿蛮茫然的问。   王琪道:“董家的这位恩公是个武林高手,武艺极高。曾经以一敌十,从一伙悍匪手中救了董家大哥一命。”   听了这话,赵阿蛮的眼睛立马一亮。   虽然马婆子极力反对赵阿蛮从军,但依然不影响赵阿蛮对习武的热情。学塾里的武师虽然有些功夫,但不过是花拳绣腿。若是能见识见识真正的高手,一定受益颇多。   赵阿蛮的这些爱好自然瞒不过王琪,见他一脸期待的样子,王琪笑道:“阿蛮一直都很仰慕江湖上的侠义之人,就请无双兄替阿蛮引荐一下吧。”   “这有什么?恩公是个性情爽朗之人,一定非常乐意见阿蛮的。”董珏笑道。   王琪看着赵阿蛮道:“知道你喜欢舞剑,我特地找人定制了一把佩剑。这个时候应该已经送回府了,晚上你就能看见。”   “表哥……”没想到王琪那么了解自己的心思,赵阿蛮心下感动,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董珏了然道:“哦,我说你怎么托我帮你找一个厉害的兵器师傅,还花大价钱打造一把宝剑,原来是想送给阿蛮呀。”   “无双兄费心了。”王琪笑着道。   董珏道:“你我之间,还说这些客气话干什么?眼下时间还早,我派人领着阿蛮先去拜见恩公吧。”   “多谢表哥,多谢董公子。”赵阿蛮大喜。   被下人领到一处小院落,赵阿蛮满怀希望的去拜见那位江湖高手。可惜事有不巧,院里的小厮告诉赵阿蛮,高手出门去了,要过一会儿才会回来。   赵阿蛮也不急,坐在院中等候。好在今日太阳很大,阳光也暖,坐在院中不算冷。院里的小厮知道赵阿蛮是王家的表少爷,自然不敢怠慢,给他送上茶便立在身边伺候。赵阿蛮不喜欢让人伺候,便让他忙着自己的事去了。   这小院虽比较偏僻,却是十分清净。院中立着一些木桩和柱子,还吊了很多沙袋,估计是那位高手练功用的。赵阿蛮看着心痒难耐,想着要不要去活动一下筋骨。此时却听到有脚步声朝这边走来。   赵阿蛮耳力惊人,离了王琪没多久便知道身后有两个人一直偷摸的跟着。奈何这两人脚步虚浮,应该是柔弱之人,构不成什么大威胁。再说,他和董珏无冤无仇,也没得罪过董家什么人,自然不用担心有人意图不轨。   赵阿蛮好整以暇的转过头,果然见到两位姑娘进了院子的门。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今天以后的鬓边要虐了,有些心慌慌。 第94章 周聘   涟漪的身体还很虚弱,但心里一直挂念着救命恩人的事,虽然知道无以为报,还是想着找个机会道声谢。可惜这几日,赵阿蛮虽然来的时候多,但都和董珏待在一起。兰园里的很多地方,又不是她这种人可以随便去的。涟漪只能尽可能的在离的近的地方守着,希望能见恩人一面。   小翠拗不过涟漪,又担心她的身体,不忙的时候也会过来相陪。皇天不负有心人,一连守了好几天,终于让涟漪等到了机会。   “奴家涟漪,多谢恩公救命之恩。”涟漪跪在地上,恭敬的给赵阿蛮磕头行了大礼,“奴家病重,若非公子仗义求医,肯定已经没命了。”   赵阿蛮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旁边的小翠见他一脸茫然,忙解释:“这位少爷可能是忘了,上次我们姑娘病重,是您帮忙求的郎中,还给了银子为姑娘买补品。”   认出旁边的小翠,赵阿蛮这才想起来,这个跪在地上的女子应该是那个水土不服的外地舞姬。   “姑娘不必拘礼,快快请起。”天冷,人家姑娘大病初愈,不宜在冰凉的地上久跪。因着男女有别,赵阿蛮不方便去扶涟漪,便示意旁边的小翠。   小翠连忙把涟漪扶了起来,“姑娘,地上凉,你病还没有好,快起来吧。”   见赵阿蛮发了话,涟漪这才起身。   “我做的那些不过是举手之劳,当不得姑娘如此大礼。”赵阿蛮客气道:“天冷,姑娘还是赶快回去歇着吧。”   见恩公还记挂着自己的身体,涟漪心里感动,不由抬头看了赵阿蛮一眼,想要记住恩公的模样。   等看清了赵阿蛮的样子,涟漪先是一愣,随即垂下了眼,只觉得胸口如小鹿乱撞,脸颊也微微发热。   她本身就对救命恩人心存感恩,如今见恩人竟是个英俊的年轻公子,那份感恩融合着怦然心动,竟迅速的发了酵,将一颗心涨满,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单纯的报恩里面也多了些其他情愫。   虽然只是看了一眼,但赵阿蛮还是认出了涟漪的身份,心中不由一愣,暗道:“她不就是和苗穗一起被董珏从京城里赎出来的歌姬吗?”   在京城的时候,董珏给两名青楼女子赎身的事情赵阿蛮自然知道。他虽然没怎么和那两名女子打过照面,但大家毕竟住在同一家客栈,又一起回了平遥县,多少都碰到过几次。赵阿蛮记得,这个叫涟漪的姑娘话很少,平时就是静静的跟在董珏和苗穗后面,不活跃也不出挑。   听董珏的意思,就是因为她和苗穗的关系好,这才沾了光一起被赎出了妓院。如今苗穗已经成了董珏的妾室,按理说应该不会亏待了涟漪才是,她怎么会混到连病死都没人搭理的地步了?   虽然心里疑惑,赵阿蛮也不好贸然开口询问缘由。看着涟漪憔悴的脸,显然最近的日子不好过。想到她一个姑娘孤苦无依也够可怜的,赵阿蛮对她又多了几分同情。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他日有机会,奴家定当结草衔环。”涟漪恭敬的道。   见涟漪出口成章,八成读过书,又是个知恩图报的,显然也是有情有义之人。青楼里能出来个这样的女子,也是难得。赵阿蛮对她又多了几分敬重,连忙客气道:“我这几日应该都会到这个院子里来,姑娘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可以让小翠来这里找我。”   “多谢公子。”虽然知道自己的身份未必能配得上恩公,涟漪也不敢妄想。但是想到之后几日能经常和恩公见面,哪怕只是远远的望一眼,她也知足了。   看了看不远处打扫庭院的董家下人,赵阿蛮心想,涟漪虽只是个歌姬,但也算的上是董家的女眷。若是待的时间长了,被有心人看见,就怕落个私会外男的罪名,图惹不必要的麻烦。   赵阿蛮道:“外面天冷,姑娘还是赶快回去歇着吧。”   “是,奴家告退了。”对着赵阿蛮福了福身,涟漪这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涟漪走后,赵阿蛮又坐下喝了会茶,可惜茅厕已经跑了两趟了,还是没有见那位武林高手的影子。   赵阿蛮等的着实有些无聊,过来送茶点的小厮见他实在闷得慌,便笑着道:“公子若是烦了,可以去前厅歇会,若是周大侠回来了,小的请他去见您。”   听了小厮的话,赵阿蛮连连摇头,古往今来的名士,都有一颗礼贤下士的心。须知当年刘备三顾茅庐才请了诸葛亮帮忙打下蜀国的江山。如今他想拜师学艺,自然也得拿出点诚意来。若这位姓周的大侠真是个名符其实的武林高手,就算让他跪着等也不在话下,更何况是坐着呢?   “没事,我在这里坐着就行了。”赵阿蛮看着小厮笑道:“你照顾这位周大侠有段时间了吧,不知这位大侠怎么样,武艺又如何?”   见赵阿蛮对自己院里的这位主十分有兴趣,小厮顿时来了精神,立马介绍:“这位周大侠是个直脾气,凡是喜欢直来直往,从不绕弯子。就是脸有些凶,好像一直都不高兴一样。但是他人非常好,也很热心。至于他的功夫……”   天上的日头已经渐渐西斜了,周聘坐在一家茶摊里,远远的看着王家的大门,不知道第几次重重的叹了口气。   将一直攥在手里的画像叠吧叠吧塞进怀里,周聘心里暗叹,天底下有比他更苦逼的师傅吗?想他周聘少年成名,武功卓越,若是放出收徒的风声,还不知道有多少将门子弟哭着嚎着把自家孩子往他手底下塞。如今倒好,奔波劳累那么久,除了一幅画像和一个名字,他连个徒弟毛都没见着。   “徐百川那个乌龟王八蛋,就会折腾人!”在心里将徐百川颠来倒去反反复复骂了好几遍,周聘不由气得磨牙,要不是那个徐百川那个卑鄙小人耍阴的,欺负他老实,他也不会千里迢迢过来干这档子出力不讨好的事。   不就是收个徒弟教些武功嘛,整的比认个干爹都麻烦。什么叫得自然的接洽,不能过分刻意,更不能惹人怀疑落人口实?要他说,哪儿那么多屁事,直接用麻袋把人一蒙,然后往山里头一扔,狠训个三五年的,还愁不成材?周聘一肚子的憋屈。   左右看了看出入王家的小厮,没有一个和画里人相似,周聘喝了杯中最后一口残茶,将茶钱拍在桌上。然后站起身来,心里想着:“去他娘的自然接洽,一连守了好几日,别说是套近乎,连人都没见着。今天晚上就潜入王家,一个一个的对,还不信找不到人。”   周聘的心情不好,脸色也黑,周围人看见他都自动退避三舍,免得惹麻烦。   刚回到兰园的住处,一直伺候的小厮立马迎了上来,赔笑道:“周大侠您可回来了,有位客人想要见您,已经等了好长时间了。”   “客人?”周聘只觉得奇怪。他这是第一次来平遥县,除了董家人之外根本没有熟人。况且,这次来是有正事要做的,除了要收的那名徒弟,周聘也不想和这个穷乡僻壤里的任何人扯上关系。   好在董琛那人是个会办事,周聘虽然借住在董家,但出入自由,董家也没让任何人过来打扰。只是不知今日的这位客人是何许人也?   “走,过去看看。”依着周聘原来的性子,肯定会把人打发了。不过他抓耳挠腮的追着人跑了一段时日,却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如今忽然有人主动上门,周聘倒是来了一丝的兴致。   熟门熟路的回到自己住的小院,周聘便见一个年轻公子背对着他坐着,正和一个小厮聊天。   虽然只是个背影,但却不难看出,这公子还是个没长成的小孩。但那根骨却是个练武的好料子,只要愿意吃苦,他日成就必定无可限量。周聘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心中暗自伤神,不知徐百川那个王八蛋让他收的徒弟,会是个什么样?   和赵阿蛮说话的小厮眼尖,立马看见了归来的周聘,忙笑着道:“赵公子一直念叨着周大侠,人这不回来了。”   赵阿蛮大喜,连忙站起身来,又整了整衣冠,这才回身拜见:“听闻周大侠武功高强,是见义勇为的义士,小弟仰慕周大侠风采,特来拜会,唐突之处,还望大侠不要见怪。”   看清了赵阿蛮的脸,周聘也是大喜过望。徐王八给的那幅画像他天天看,画里的人就算化成灰他也认识。眼前这位公子除了身份和徐王八说的略有不同之外,那脸却是如出一辙,估计八成是同一人。   “你可姓赵?”周聘开口道。   赵阿蛮一愣,随即道:“小弟确实姓赵。”   “你小名叫阿蛮,是王家大少爷的书童?”周聘继续问。   “……是……”周大侠的问题如秋风扫落叶,唰唰唰的让人招架不住,王琪不由有些尴尬。虽然他曾做过王琪的书童这事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但被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像审犯人一样追着问,还是让人有些不自在。   赵阿蛮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只能含糊的应下,随即道:“你我初次见面,还没来及相互介绍,不知周大侠是如何阿蛮身份的?”   “啊……”周聘一时语塞。   好在周围的小厮解了围,笑道:“王公子是我们县里的名人,他的一举一动,都能引起不小的风波,更何况是多了个表弟这么大的事。估计是周大侠在街上喝茶的时候无意间听谁说了一嘴。”   “呵呵,是。”周聘笑着摸了摸鼻子:“就是这样的。”   “原来是这样。”想到市井之间的嘴碎程度,赵阿蛮便打消了疑虑。   小厮继续道:“周大侠有所不知,赵公子以前确实做过王少爷的书童,但他其实是王少爷的表弟,前段时间刚刚相认。如今赵公子已经是王家的表少爷了,身份自然不一样了。”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确定了赵阿蛮正是自己要找的人之后,周聘只觉得神清气爽。他大手一挥,打断了小厮的滔滔不绝,直接对赵阿蛮道:“我这人向来直白,不喜欢啰嗦。你这小子筋骨极好,是个练武的材料,我很中意,你拜我为师吧。”   “啊?这……”虽然有这个意向,但是赵阿蛮从来没见过如此主动直接的师父,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要如何应对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果真不出我所料,鬓边真的开虐了,有点不敢看了。 第95章 拜师   见赵阿蛮面有迟疑之色,周聘心中慌得一批。   怕这个好不容易自己送上门来的徒弟跑了,他还得另想办法“自然而然”的搭讪。周聘急忙道:“怎么,你不乐意?”   赵阿蛮本就有拜师的心,见周聘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更不好意思说出任何拒绝的话,只能恭敬的道:“能拜入周大侠的门下,自然是晚辈的荣幸。不过这事,晚辈自己不能做主,还要问过我表哥才行。”   “这个容易。”周聘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大手一挥,一把扯过赵阿蛮道:“你现在就带我去见你表哥,我给他露一手,不怕他不服气。”   赵阿蛮再一次被这位大侠的直白爽朗吓到,竟不知要说什么了。   两个小厮眼睁睁的看着周聘像绑票一般拉走了赵阿蛮,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不由同时赞道:“这位周大侠是个真性情,这年头这样的人不多了。”   王琪和董珏赏了半日的曲,都有些累了,正品茗聊天。谁知才刚刚坐下,茶还没喝上一口,便听外间有人传话,“二少爷,周大侠来了,正在外面等着呢,说是想见王公子。”   “周大侠?”他是谁,为什么要见我?王琪一愣,便听董珏笑着解释:“这位周大侠便是救下我大哥的那位侠士。”   “哦。”王琪点头。   董珏对着外面吩咐:“请周大侠进来吧。”   “周大侠说,屋内太挤,不方便施展,请二位少爷移步庭院。”小厮恭敬的道。   “不方便施展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周大侠还想耍把式给我看吗?我二人又不认识,初次见面就这么不见外,合适吗?”肚里腹诽,王琪却不好说出来,只能询问的看向董珏。   董珏显然也是一头雾水,但更多的却是兴奋,他看着王琪道:“听我大哥说,这位周大侠的武功了得,可惜一直没机会见识一下。既然他今日有兴趣展示,琼琚兄,我们快出去看看吧。”   “好吧。”碍着董珏的面子,左右推脱不了,王琪也想看看这位周大侠究竟在搞什么猫咪,便爽快的道。   两人也没耽搁,立马放下了手中的茶盅,起身到了庭中。谁知看到眼前的场景,两人都是一惊。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手拽着赵阿蛮,一手抓着两块坚硬的大理石板砖,大有用板砖将赵阿蛮拍死的架势。   董珏不由惊了一身汗,他也不知道周聘发了什么神经,连忙安抚,“周大哥,有话好好说,快把板砖放下。”   “是呀这位壮士,先放了我家弟弟,有什么事,我们都好商量。”王琪也道。   周聘却没有看董珏,而是用抓着板砖的手指了指王琪,道:“你就是赵阿蛮的表哥?”   “在下正是。这位壮士,你若有什么事,我们……”王琪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两块砖,也不知道是害怕那两块板砖砸自己头上,还是砸赵阿蛮头上。   可惜周聘是个粗神经,丝毫没察觉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和绑票如出一辙。他看着王琪,大咧咧的道:“我想收你表弟为徒,怕你不乐意,所以先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本事。你睁大眼睛看好了!”   说完这话,周聘猛一发力,两块坚硬的板砖瞬间在他手中化成了齑粉,顺着周聘的手指流到地面上。   众人:“……”   “周大哥好功夫,好功夫。”缓了半响,董珏才回过神来,他顾不得擦拭头上冒出的冷汗,僵硬的拍了拍手,嘴上干笑。同时在心里暗自吐槽:“大哥在哪儿找了个傻帽,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结果竟办蠢事。”   听了董珏的话,周聘十分受用的抬了抬下巴,一脸得意的看向王琪,似乎还在等他表态。   王琪也被这二货行为惊道,心笑:“没想到,这位武林高手竟然是个活生生的二百五。他这么缺心眼,家里人也够心大,竟敢放他一个人出来行走江湖,也不怕被心眼多的哄了去,骗的裤衩都不剩。”   不过,这二百五的脑子虽然不好使,但功夫却很强,可见有两把刷子。王琪眼见赵阿蛮一脸崇拜的盯着这二货,差点就给他跪下了。王琪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反正这二货相中了阿蛮,又跟董家没有什么从属关系,若是这二货真像表面上这般没脑子,只要引到的好,也不怕他别有用心。到时候,还可以借着阿蛮拜师的名义把他勾搭去竹园住,这样,他也多了个打手护卫。   “周大侠武功高强,阿蛮何德何能,竟能得您青眼。在下是怕,阿蛮当不起周大侠的抬举。”王琪以退为进,客套道。   周聘摆了摆手,“话不能这样说,我看阿蛮这孩子挺好的,有筋骨,有根基,是块练武的好材料。王公子放心,若是教不出来,也是我这个做师父的没本事,怨不着徒弟。”   王琪也曾听说过,江湖上人收徒全靠缘法和天分,不能用普通人的标准衡量。王琪看着赵阿蛮道:“阿蛮,你的意思呢?”   赵阿蛮早就被周聘那一招唬住,佩服的五体投地,恨不得立马拜师学艺,闻言连忙道:“小弟愿意拜周大侠为师,以后好好跟着师父学习。”   “既如此,还不赶快给师父行礼?”王琪道。   见王琪答应了,赵阿蛮大喜,立马跪在地上,恭敬的给周聘磕了三个头,“弟子赵阿蛮拜见师父。”   “免礼免礼。”周聘也十分高兴,慌忙把赵阿蛮扶了起来。   董珏笑道:“那我就恭喜周大哥和阿蛮兄弟了。”   “幸亏有无双兄,阿蛮才得遇名师。”王琪客气道:“今晚我做东,在聚仙楼摆一场,一来是阿蛮的拜师酒,二来也谢谢无双兄的牵桥搭线。”   董珏指着王琪道:“好你个王琼琚,真是一副奸商的嘴脸,想用一场宴席还两个人情,真是好算计。”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同时大笑起来。   晚间,聚仙楼内自然是热闹非凡。二楼天字号的雅间内,王琪将一柄长长的雕花木盒放在周聘面前,笑道:“周大侠,这是阿蛮的拜师礼,一点小东西不成敬意,还望周大侠不要嫌弃。”   赵阿蛮心中一暖,他正想着晚些时候回去和马婆子商议一下,该买些什么礼物送给师父,又怕马婆子责怪他擅自习武。没想到,一直头疼的事居然又让王琪解决了。对于他的事,王琪总是事无巨细,统统亲力亲为,一点都没让他为难过。   周聘也没矫情,直接打开木盒,只见一柄古朴的玄铁剑静静的躺在木盒之内。这把剑应该有些年头,剑长二尺一寸,通体乌黑,剑身乃精钢所铸,上面布满了黑色菱形暗格花纹,既薄又硬,剑刃上透着淡淡的寒光。剑柄上盘着几条夔龙,显得无比威严。   将宝剑拿出,周聘左右看了看,随即站起身来,对着窗边的烛台随手舞了几下。铜铸的雕花烛台立马从中间分成了两半,就连上面的烛芯也被利落的劈成了两半,各自燃着自己的烛火。   “好剑法。”董珏惊叹道。   “好剑。”周聘抚着宝剑,爱不释手。   王琪笑道:“周大侠喜欢就好,这也是阿蛮的一点心意。”   周聘摸了摸赵阿蛮的头,满意道:“好徒儿。”   赵阿蛮只觉得受之有愧,连忙道:“师父过奖了。”   “周大侠有所不知。”王琪继续道:“阿蛮在县里的学塾登了册,过了年,还要回学塾读书。”   周聘道:“这个我知道,我和徒儿已经商量好了,他白天上学,晚上习武,两不耽误。”   王琪点点头,一本正经的道:“周大侠想的周到,但是晚上阿蛮出入兰园多有不便。既然阿蛮已经拜您为师,您不如搬到我府上去住。不知您意下如何?”   周聘犹豫了一下,就要点头答应了。   董珏却不干了,“哎哎哎?琼琚兄,周大侠是我们董家的贵客,怎么能去你家?没有你这样明目张胆的挖墙脚的。”   王琪气定神闲的道:“可我说的也是事实呀,你已经娶了妾室,兰园内也有其他女眷,阿蛮经常出入,确实多有不便。”   “这有什么?”董珏气道:“就算府内有女眷,我还不能接待男客了?更何况内外有别,周大哥住的是外院,穗穗她住在内院,两两相隔,井水不犯河水,有什么好避讳的?若是让我大哥知道我把他的救命恩人卖给了你,他还不我罚我跪祖宗牌位?”   反正王琪也知道董珏不会立马放人,好在这几日张家的学塾还未开课,可以让阿蛮白日里过去。等学塾开课之后,再想办法请周聘来竹园。   王琪只能拱手道:“如此,就打扰无双兄了。”   “看你说的,你我兄弟,客气什么?”董珏笑道:“阿蛮,你既已经拜了周大侠为师,还不赶快给师父把酒杯满上。”   “董二哥说的是。”赵阿蛮忙给周聘倒上酒,然后跪在地上,恭敬的道:“师父,请用。”   见赵阿蛮这么有眼力价,董珏也跟着起了劲,“周大哥,快喝了这杯拜师酒吧。今天晚上,我们不醉不归……”   王琪知道,董珏自从纳妾之后便被管住了,很少出来鬼混,如今不过是借着阿蛮拜师的事喝酒解馋,也不理会。而周聘本就是江湖之人,性情豪爽,见酒就醉。一行人果真闹到很晚。   已经过了亥时了,涟漪却怎么都睡不着。她翻来覆去的想的全是赵阿蛮,心中甜的要溢出蜜汁来。但是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涟漪的心里又涩的发疼。   此时,门被推开了,小翠带着一股寒风进来,哈着手跺着脚的凑到了炉子旁边。   涟漪起身看着她道:“你今日怎么回来那么晚?”   “二少爷今天有宴席,回来的晚了,我得等着他睡下了才能回来。”小翠道。   小翠是外间的粗使丫头,干着最低等的活,白日里不是打水洗衣服就是洗恭桶倒夜香,晚上还要负责烧的热水。因着现在天冷,主子们洗漱没有热水是不行的。偏偏提前烧好放着会凉,只能随时等着。   涟漪知道她辛苦,不由埋怨道:“二少爷今天怎么回来的那么晚?”   “听说,王家的表少爷,就是您的恩公拜了住在前院的周大侠为师。王公子特地请我们二少爷去喝酒。”小翠笑着道。   涟漪心头一愣,随即就是一喜,心道:“若恩公拜了周大侠为师,是不是以后便会经常来兰园?”   这样想着,涟漪瞬间喜上眉梢。   --------------------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回来晚了,所以更新的晚了一些。明天我也有可能很晚回来,为了以防万一,先和亲们说一声,若是明天我没空更新,就后天一起补上。 第96章 弹曲   周聘是位宽以律己,严以律人的师父。因为学塾歇假的缘故,他便要求赵阿蛮每日都要去兰园报道,不准请假。晨练、午练、晚练,一样都不能落下。因此,赵阿蛮便成了大忙人。卯时就要起来晨练,用过早膳便马不停蹄的赶去兰园。   赵阿蛮虽然想习武,但也不想丢下功课,好说歹说才求得周聘同意,免了晚上的练习。此后,白天打拳练剑,晚上挑灯夜读便成了赵阿蛮每天的生活日常。连吃饭、睡觉、上茅厕都要算计着时间,别说去磨王琪,就连探望马婆子的时候都很少了。   转眼又过了十来日,终于迎来了小年,县里人也忙碌了起来,开始准备年货、扫尘、祭灶。   这当然和赵阿蛮没什么关系,用过早膳,他便慌着赶去兰园了。   前几日,周聘教了一套剑法。而他所谓的教,就是自己打一遍让赵阿蛮看,之后就做了甩手掌柜,让赵阿蛮自己参悟。   赵阿蛮练习了几天,还是有两招打的不是很连贯,便想着今早再去找周聘讨教讨教。谁知到了兰园之后才知道,周聘头天晚上喝大了,竟然撂了摊子,睡大觉去了。   敲了敲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碰上这么个不靠谱的师父,赵阿蛮也是哭笑不得。好在他不是靠人鞭策的人,既然师父宿醉未起,只能自己慢慢练习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时辰之后,赵阿蛮终于觉得有些进益,出招也流畅了很多。   已经连着练习了一个时辰,赵阿蛮便想稍作休息,趁机整理整理思路。谁知他正准备唤小厮上些茶水,正巧遇见涟漪提了茶壶进来了。   “奴家想着公子应该渴了,便过来了,没打扰公子练剑吧。”涟漪笑着在杯子里添上茶,恭敬的递给赵阿蛮。   自从赵阿蛮拜周聘为师之后,涟漪经常过来,时不时的帮着端个茶倒个水,不过每次待的时间都不长。知道涟漪是想报恩,但她毕竟不是指派过来的侍女,频繁的和府外男子接触不太好。赵阿蛮委婉的提了几次,奈何涟漪还是经常过来。   好在这个园子僻静,兰园的下人得了吩咐,很少过来打扰周聘。除了几个伺候的小厮之外,也没什么人来。眼见没出什么事,而涟漪待的时间都短,几次之后,赵阿蛮也不好意思撵人了。   “你来的正好,刘先生托我带了几包补品给你。”赵阿蛮指着放在石桌上的几个盒子笑着道。   自从上次来兰园给涟漪瞧过病之后,刘云似乎对她上了心,时常询问涟漪的病情。期间又拜托赵阿蛮带他来了兰园两次,确定涟漪大好之后这才放心。   后来,刘云不知怎么听说了赵阿蛮每日都要来兰园学剑的事,便经常托他给涟漪送东西。吃的、用的、穿的,零零碎碎的算下来,已经送了不少了。   看到桌上的补药,涟漪却淡淡的道:“多谢刘先生的好意,这些日子,刘先生已经送了奴家不少东西了,奴家实在不能收了,还望公子帮我把这些东西退给刘先生吧。”   也不怪涟漪戒备,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刘云医者父母心,奈何涟漪不清楚他老人家的名声,有提防也是在所难免。   害怕涟漪误会刘云别有企图,赵阿蛮忙解释:“刘先生是医者仁心,他经常免费为穷人看诊,分文不取。估计是看姑娘的身子虚,这才送了补品过来,还请姑娘不要误会。”   “我本就是低贱之人,又有什么好误会的。”涟漪自嘲的一笑,转而道:“刘先生的好心奴家心领了,不过奴家现在已经无碍了,还是请刘先生把这些东西送给更需要的人吧。”   见涟漪瘦弱的身体在寒风中微微发着抖,但说话时依然昂着头,像一只伤痕累累却依然不愿意低头认输的斗鸡。她的这副自卑中夹杂着自傲的倔强模样,让赵阿蛮感同身受,心中不由的一酸。不得不说,他和涟漪的性格有几分相似。即使处于逆境,即使身份低贱,也要保留着独属于自己的那份矜持和骄傲。   知道涟漪是不愿意继续接受别人的同情和馈赠,赵阿蛮也不好强人所难,只能指着补药旁的两个包袱,缓声道:“姑娘之所以生病,八成是受了寒。那是我找人做的两件棉袍,都是普通布料,也不算太贵。样式可能不好看,不过用的都是今年的新棉花,很暖和。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怕她会拒绝,赵阿蛮继续道:“这棉袍颜色稍微有些艳,我家中没有适龄的女子,若是姑娘不收,放着也是无用。”   知道赵阿蛮在给自己找台阶,涟漪心头一暖,眼眶也跟着一热,她柔声道:“多谢公子的好意。”   见她收下了,赵阿蛮松了一口气,接着道:“这补药既是刘先生送来的,对姑娘的身体有益无害。姑娘还是收下吧,等你养好了身体,大家都能放心。若下次刘先生再送东西,我替姑娘谢绝他的好意便是。”   “如此,就多谢公子了。”涟漪对着赵阿蛮福了福身,“奴家自知身份低贱,又别无所长,实在是无以为报。若是公子不嫌弃,奴家给您弹首曲子吧,权当是报恩。”   有心想要拒绝,又怕伤了她的自尊心,赵阿蛮脑筋一转,笑道:“多谢姑娘好意,不过如今家师还在休息,若是弹奏丝竹之声,只恐扰了家师。”   “这样呀。”涟漪面上露出一丝失望。   “如此良辰美景,听首曲子也无妨。”   此时,一个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赵阿蛮回头,却见周聘顶着一副宿醉后的衰样倚靠在门坎上,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师父。”赵阿蛮连忙回身行礼。   涟漪也对着周聘福了福身。   “徒儿你好不通情理呀,人家姑娘一番心意,你怎么能拒绝呢?”周聘转头看着涟漪,笑着问:“不知姑娘可愿为我师徒二人弹奏一曲?”   周聘的黑眼圈极重,又是一身酒气,涟漪有些嫌恶的往后退了退。她的本意是为赵阿蛮一人弹曲,忽然多出个人,还是一副油腔滑调的酒鬼嘴脸,和在芳香苑遇到的嫖客如出一辙。   涟漪心中半烦,但想到能趁机为赵阿蛮弹奏一曲,另一个人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十分敷衍的给周聘行了礼,涟漪转头对赵阿蛮道:“公子稍后,奴家这就取琵琶过来。”   虽然觉得不妥,奈何周聘已经答应了,赵阿蛮也不好当着涟漪的面回绝,更不敢顶撞师父,只能同意。   周聘被美人无视了个彻底,也不恼怒。他揉了揉宿醉后发痛的头,坐在石凳之上,优哉游哉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犹如珠玉走盘的琵琶声便响了起来。   听着清脆悦耳的琵琶声,王琪赞道:“无双兄的府中真是卧虎藏龙呀,这一手的琵琶弹得出神入化,堪称天籁,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   董珏谦逊道:“应该是穗穗吧,她闲来无事时,总是喜欢弹琴解闷。”   王琪没有接话,心中疑惑:“那个苗穗不是住在内宅的关雎苑吗?听说那里在兰园的正中心,虽是后宅,位置却极佳。此处乃兰园偏僻的一角,两处相距甚远。这得是多大的风才能把那头的琵琶声顺到这边来?”   空气中的琵琶声金戈铁马一阵,转而变得缠绵悱恻起来。   王琪闻声只是挑了挑眉,看着董珏打趣道:“这曲中充满了浓浓的钦慕和相思之意,看来无双兄这几日冷落了美人,人家用这种方式向你诉苦呢。”   “琼琚兄就不要寒碜我了。”董珏自然也能听出曲中的闺阁哀怨,心中一甜,不好意思的搪塞了王琪几句,连忙转移了话题,“前面就到周大侠的院子了,我说你也是,阿蛮在我这里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若是我们过去,恐怕会打扰他们练功。”   那个周聘虽然武功不错,但人却是个二百五,王琪自然不放心。再说,他也有好几日没见赵阿蛮了,心中甚是挂念,便忍不住过来看看。   “我当然放心你了。”王琪不好意思说自己想见赵阿蛮,只能另找理由,“我就是好奇武林高手练功的时候会是什么样,是不是像说书先生说的那般厉害,又是飞檐走壁,又是飞沙走石的。”   听他这样说,董珏瞬间来了兴致:“还别说,这飞檐走壁的功夫,我也没见过呢。我们过去看看,是不是真像说书先生说的那般神。若真如此,我都想拜周大侠为师了。”   “就无双兄这筋骨,还是算了吧。”王琪笑道。   伴着悦耳的琵琶声,两人说着笑着便到了周聘的院子近前,而缠绵悱恻的琵琶声却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王琪一愣,不由偷偷的看了董珏一眼,心道:“苗穗怎么会在这里面?”   董珏也是一愣,随即脸上便是黑一阵红一阵,他二话没说,一把推开门进了院子。   虽然相信赵阿蛮的人品,但那个周聘如何王琪却说不准。见董珏气势汹汹,害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王琪连忙跟着进去。   小院内,赵阿蛮和周聘坐在石凳上,一个姑娘抱着琵琶坐在他们对面埋首弹奏。两人和姑娘隔着一段距离,规规矩矩老老实实,丝毫没有任何逾越。   见那人不苗穗,董珏暗自松了口气,随即好奇的打量了涟漪几眼,心道:“本以为是穗穗,没想到是她。还别说,比起穗穗,这丫头的琴艺倒是更胜一筹呀。”   赵阿蛮却没发现董珏进来时的气势汹汹,他本就对乐曲没有兴趣,听曲听的正乏,忽然看见王琪进来,顿时来了精神,大喜道:“表哥,你怎么来了?”   “我找无双兄有事,顺便过来看看你。”王琪看了涟漪一眼,又看了看赵阿蛮和周聘,笑着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哦,练剑练的累了,正好这姑娘想要报恩,便请她弹奏了一曲。”周聘指着涟漪没头没尾的道。   董珏一愣,下意识的道:“报恩?周大侠也救过她?”   “她是……”周聘正想说明缘由,赵阿蛮却害怕多生事端,连忙打断他道:“师父早年确实救过涟漪姑娘,今日她凑巧认出昔日的救命恩人,无以为报,只能弹奏一曲,聊表心意。   看着一脸莫名其妙的周聘,王琪自然知道赵阿蛮撒了谎。但是不管涟漪的恩人是谁,身为董家的歌姬,私会外男委实不妥。周聘是江湖中人,不懂大家内宅的规矩。但赵阿蛮是王家的表少爷,如今又是备考功名的学子,一个处理不好,让有心人拿住做了文章,也是很棘手的。   见周聘一脸的茫然,显然不知道犯了人家的忌讳,王琪不禁埋怨,“好好教阿蛮练武就是,整那么多有的没的作甚?”   “既然曲子已经弹了,姑娘就先回去吧。”没等董珏继续开口,王琪率先把涟漪打发下去。   虽然不舍,但看几人面色,涟漪也知道继续待下去不合适。她恋恋不舍的看了赵阿蛮一眼,便行礼退下去了。   “小弟约束阿蛮无方,还请无双兄不要介意。”王琪对着董珏躬身道。   董珏吓了一跳,连忙将他扶起来,道:“这是什么话,她本就是我府里的歌姬,不过是给阿蛮弹首曲子而已,不妨事不妨事。”   见董珏没有计较,王琪这才松了口气。   也不怪王琪关心则乱,他一直担心赵阿蛮,根本没有注意到董珏的异样。从见到涟漪开始,董珏的眼睛便一直在她身上,显然被挑起了兴致。直到那窈窕的背影彻底在视线中消失,董珏这才收回了目光。   --------------------   作者有话要说:   果真还是回来晚了,不过也不算太晚。我去睡了,亲们也不要熬夜呀。 第97章 宅斗   “你说什么,官人刚刚把涟漪叫过去了?”关雎苑内,苗穗瞪着面前的侍女,一脸的不敢置信的问。   侍女连忙道:“是二少爷身边的小马哥亲口说的,绝对错不了。送走王家的两位少爷之后,二少爷就吩咐马总管把涟漪带去他的房里。她进去没多久就传来了琵琶声,如今都已经一个多时辰了,还没有出来,不知道她怎么勾引少爷呢。”   顿了一下,侍女附到苗穗耳边悄声道:“奴婢刚刚也偷偷去前院打听了,听外面伺候的人说,少爷房间里的灯早就熄了。”   听了这话,苗穗气的浑身发抖,她站起身来,咬牙切齿的道:“那个贱人不是一直在下人房里待着吗?无缘无故的,相公怎么忽然想起她了?”   “听说白日里,那个贱人故意在二少爷路过的地方弹琵琶,二少爷听到声音,这才被引了过去。”侍女不由埋怨道:“姨娘,奴婢早就和您说了,得让马总管给她安排点事做,若是让她闲着,迟早要生事。可您就是心软不听。”   苗穗悔的肠子都青了,“我听说她病了,以为会老实一段时间。没想到她这么本事,装出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竟然是为了勾搭男人。”   苗穗越说越委屈,竟然开始落泪,“当初相公要把我赎出芳香苑的时候,我念及和她有多年的情分,不想她独自留下受苦。我,我冒着自己也出不去的危险,请求相公把她带离那火坑。哪儿知道她竟如此的忘恩负义,居然背着我勾引相公。若不是你提醒,我还被她蒙在鼓里呢。”   “姨娘想开点吧,奴婢从小就在这深宅大院里长大,听多了妻妾争宠的事。”侍女劝道:“为了抢男人,连亲生姊妹都能争得头破血流,更何况您和涟漪这种隔了层肚皮的。姨娘您就是心忒软人忒好,这才着了那贱人的道儿。”   见苗穗一脸的伤心,侍女连忙道:“姨娘,您可不能光顾着伤心,得赶快想想办法。前些日子您冷着那个贱人,又暗示马总管不要给她请郎中,她还不知道有多记恨您呢。即便如此,她也有本事勾搭王家的少爷为她请郎中治病,这手段不是一般的高明。好在这事被马总管帮着蛮下了,没有惊动少爷。如今那个贱人用了下作手段爬上了少爷的床,还不知道怎么在少爷面前败坏您呢。您可得早做打算,省的她爬到您头上耀武扬威。”   听了这话,苗穗心中一慌,连忙抓住侍女的袖子,急道:“那,那我该怎么办?从前在芳香苑里,不管是相貌还是弹曲跳舞,她都比我强。如今她若是蛊惑了相公,我,我哪儿是她的对手。”   “现在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您急也没用。”侍女道:“那贱人既然是个能唱会跳的,以后您不妨让她多表现表现。”   “你这是什么意思?”苗穗一下子站起身来,厉声质问道:“你这不是让我帮她在相公面前露脸吗?”   侍女连忙安抚她坐下,道:“您先别急,听奴婢把话说完。这大宅院里面的歌姬身份低贱的很,是可以随便送人的。二少爷生意上往来的朋友非常多,有些也是好色的。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可以劝劝二少爷,让他多多在府中招待朋友客商。期间少不了歌舞助兴,这样您就可以安排涟漪出去跳舞。若真有哪个生意场上的客人相中了讨要她,没准二少爷就把她送出去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既给她找了有钱的人家,全了我们姐妹之间的情分,也不至于影响我和相公的感情。可是……”苗穗不放心道:“若是客人没看上她,相公却更加舍不得她了又该怎么办?若相公也把她娶进门了,不就全完了吗?”   侍女忙安抚道:“姨娘放心吧,董家虽然是商贾出身,但祖上也出过几个读书人,与寻常商贾还是有些不一样。二少爷眼下还没有娶正妻,既然已经纳了您为妾,短期内便不会再纳第二个青楼女子进门。就算二少爷宠她,一时半会的,也不会给她名分的。所以,您得快些动手才是。”   “嗯,我知道了。”苗穗点头道。   侍女退下之后,房间里只剩下苗穗一人,形单影只,孤枕难眠。自她嫁给董珏之后,这还是头一次独守空房。想到在背后捅刀子的,竟是对自己恩将仇报的好姐妹,涟漪心里更恨了。   虽然知道董珏另纳新人是迟早的事,但苗穗就是不能接受那个人是涟漪。看着摇曳的烛光,苗穗第一次觉得长夜难捱。   第二日天一亮,涟漪便拒绝了董珏一起用膳的邀请,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己的住处。   刚进房门,便见小翠凑了上来,喜上眉梢的道:“奴婢给姑娘道喜了。”   “喜从何来?”没有注意她称呼上的变化,涟漪了无生趣的道。   小翠连忙扶着涟漪坐到床上,笑道:“昨夜二少爷和姑娘的事,整个院里的人都知道了。眼下您这身份不一样了,依着奴婢看,没准您还能关雎苑的那位一样成姨娘呢。”   她不提还好,想起昨夜,涟漪只觉得恶心。她忍着胃里的翻滚,气道:“不就是和男人睡了一觉吗,原来在芳香苑做的就是这种活计,至于闹得人尽皆知吗?好像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似的?”   “姑娘千万不要这样说。”见涟漪并没有多高兴,以为她是累了,小翠连忙道:“姑娘昨夜辛苦,奴婢先伺候您休息吧。”   涟漪此刻已经是身心俱疲,她也懒得争执,直接让小翠扶着走到床边。   伺候涟漪躺下,又给她盖上被子,小翠不禁美美的盘算,涟漪是被二少爷买来的,身边一个丫鬟都没有。若她真成了姨娘,肯定需要贴心的人伺候。放眼整个兰园,还有谁比她更贴心呢?若是成为姨娘身边的一等丫鬟,不光月利银子翻倍,以后也不用干那些粗鄙的活计了。   这样想着,小翠更加不敢怠慢涟漪,连忙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想着去厨房要些汤水,也好等涟漪醒了伺候她喝。   听着小翠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涟漪这才睁开了假寐的眼。她翻了个身,一双倔强的美目里瞬间便含满了泪。她也不想自轻自贱,刚刚和小翠的那番话纯属是赌气。可是心里郁结,那番话便脱口而出了。   抬手将脸颊上流下来的泪擦干,涟漪暗自开导自己:“这些都没什么,就算昨夜没有陪董珏,她这种低贱的出身也配不得赵公子的尊贵。只要,只要能时常看见赵公子,知道他过的好,其他一切都没什么关系了。”   这样想着,涟漪的心情反而更烦躁了。她哭哭停停,终究还是没有睡着,只想去看看赵阿蛮。哪怕只是远远的望一眼,只要看见他便足以慰藉了。   浑浑噩噩的来到了熟悉的小院前,里面已经传来了舞剑的声响。就算看不见人,涟漪也可以根据声音描摹少年公子的英姿。那一眉一目,一举一动都让人为之着迷。赵阿蛮虽然比她要小一些,但却莫名的让人安心。以后,不知哪位幸运的女子会成为他的妻子。想到这里,涟漪不禁心中一涩。   手抬了又放放了又抬,涟漪始终没有勇气推门进去。她不禁担心,若昨晚的事整个兰园都知道了,那赵公子会不会也听说了?若是赵公子也听到了消息,会怎么看她?会不会看不起她?   涟漪还在天人交战之时,小院的门却从里面打开了。提着水壶的小厮一愣,随即笑道:“哟,涟漪姑娘又来了,公子正在里面练剑呢。”   “哦,那我就不进去打扰了。”看着小厮似笑非笑的脸,以为他知道了什么,涟漪没由来的一阵心虚。   可惜涟漪还没来及落荒而逃,赵阿蛮的声音却从里面响起,“谁来了?”   “是涟漪姑娘。”小厮说着便给涟漪让了路。   听到赵阿蛮的声音,涟漪反而不愿意走了。她鬼使神差的挪动着想要离开的脚进了小院的门,便见赵阿蛮立在前方,身长玉立,英姿勃发。   赵阿蛮练剑刚告一段落,正准备休息一会。听到小厮在说话,便随口问了一句。谁知在门口的却是涟漪,他也有些后悔。   昨日回竹园以后,王琪拉着赵阿蛮好一番叮嘱,让他以后不要和兰园的女眷有过多的接触,免得失礼。为此,还特意邀请周聘去竹园小住几日,直到张家的学塾开课为止。   虽然知道王琪这样做是为了他的体面,不是吃醋什么的。但赵阿蛮心中还是微微泛甜,王琪说的话,他自然愿意听。   “涟漪姑娘来了,我正练着剑着呢,若是没什么事,姑娘就回去吧。”示意涟漪止步,赵阿蛮客气的道。   见赵阿蛮果真变的生疏起来,以为他知道了自己和董珏的事,涟漪瞬间红了眼眶,“赵公子,你不会也看不起我吧。”   “姑娘这是怎么了?”见涟漪一脸的惊慌失措,眼中充满了乞求和绝望,赵阿蛮心中一软,连忙道:“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事?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能帮上忙的,我自会尽力。”   “你能把我赎出去,让我一辈子陪在你身边吗?”生生的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话,涟漪道:“奴家没有遇到什么难处,只希望公子不要嫌弃奴家,不要赶奴家。”   赵阿蛮实在没有哄女人的经验,他知道涟漪可能受了委屈,但是她不说,赵阿蛮也不会追着问,只能道:“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只是怕练剑的时候会伤到你,这才请你回避。”   见赵阿蛮说的蛮诚恳的,涟漪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她擦了擦眼角的泪,道:“那奴家明天还能来看您吗?”   “快要过年了,师父想要休息几天。”看着涟漪含着泪的眼,赵阿蛮没好意思说出拒绝的话,只能老实的道:“明天我可能不过来了。“   “这样呀。”涟漪的脸上立马闪过一丝失望,随即满怀希望的道:“那公子过完年之后还会过来吧,毕竟你还要跟着周大侠学剑呢,对吧。”   知道因着帮她请郎中的事,涟漪一直对他心存感激。面对涟漪的期待,赵阿蛮不好解释那么多,又不想骗她,只是宽慰道:“过了年,学塾那边也要开课了。不过我表哥和董二公子是至交好友,等我有空的时候,肯定会和表哥一起过来的。”   “若是赵公子有空,还请一定要多来兰园看看。”得知事情还有缓转的余地,涟漪终于放下心来。   赵阿蛮勉强的笑了笑,便重新拿起了刚刚放下不久的剑。   这笑容虽然敷衍,但涟漪却看不出来。在她眼里,赵阿蛮的微笑就像冬日里的阳光一样,既温暖又珍贵。   眼见赵阿蛮转过头去练剑了,显然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涟漪也知道这场谈话已经告一段落,赵阿蛮有自己的事要做,没有必要一个劲陪着她聊天。虽然不舍,但涟漪也不好意思继续赖着不走,只能告辞离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大家也都看出来了,涟漪喜欢赵阿蛮,而且会因为赵阿蛮以及各种各样的原因恨上王琪。涟漪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不过大家放心,阿蛮心里只有王琪,不会给其他人一个眼神的。O(∩_∩)O我是不是剧透了? 第98章 女儿   第二日一早,涟漪又来到了小院门口。虽然昨日就知道赵阿蛮今天不会过来了,但她还是忍不住想来看看。   在院门前徘徊良久,里面静悄悄的,果真没了以往的练剑声。涟漪十分失落,便准备离开。   此时,小院的门从里面被推开了,涟漪心头一喜,连忙迎了上去,看见出来的人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年轻公子,雀跃的心又沉寂了下来。   “涟漪姑娘,你怎么又过来了?”小厮看见她,也有些无奈。   “我只是路过,就要走了。”涟漪看着小厮手里拿了铜盆,随口道:“你是去帮周大侠打水呀。”   小厮道:“周大侠今天一早去竹园做客了,没在院子里。”   “去竹园了?”涟漪一愣。   小厮道:“就是王公子的宅子,听说王公子想请周大侠去竹园多住几日。”   “那周大侠什么时候回来?”知道只要周聘回来,赵阿蛮肯定还会来兰园,涟漪连忙问。   小厮嗤笑了一声,道:“这我哪儿知道呀,周大侠又不是我们董家的下人,他就算是在王家住一辈子,只要王公子愿意,也没人敢拦着。况且,赵公子既然已经拜了周大侠为师,住在竹园里反而更方便了,也省的赵公子天天来回跑。”   听了这话,涟漪只觉得一颗心“咯噔”一下提了起来。   涟漪脸上的失落和难过自是表现的清清楚楚,小厮忍不住道:“涟漪姑娘,你不要怪我多嘴说一句。你现在已经不是青楼女子了,而是董家的舞姬。既然在大户人家,就要懂规矩,不要和府外的男子来往太多。听周大侠说,因为你,赵公子被王少爷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他为什么要训斥赵公子?”涟漪听到赵阿蛮挨了责备,比自己挨了训还难受。她心里又难过又愧疚,瞪着眼睛对着小厮怒道:“我只是想报恩而已,又没有做什么逾越的事!王公子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   涟漪心中的怒气虽然不是针对小厮的,但说话的语气却十分难听,可以说将怒气全都发泄在了小厮身上。   小厮本是好意提醒,没成想却成了人家的出气筒,心中自然不满。   “责备赵公子的是王少爷,又不是我,你冲我嚷嚷有什么用?”小厮不悦的道:“再说,你身为董家的舞姬,不经主人的允许私自和外面的男人见面本来就不对。人家知道的说是报恩,不知道的还不清楚要怎么说呢。这要是传出去,对两家的名声都不好。王家少爷对赵公子十分看重,不但送他去了县里最好的私塾上学,还花那么大功夫请周大侠教他武艺,为的就是让他将来出人头地。王少爷花那么大的心思栽培赵公子,会让你这种女人败坏他的名声吗?”   几句话说得涟漪如坠冰窟,连话都说不出了。   见她没了声响,小厮又撂下几句难听的,这才扭头走了。   涟漪心中又酸又涩,他知道小厮话中的意思。王少爷嫌弃她的出身,不想让赵公子和她扯上关系,这才禁止赵公子来兰园。可这个身份又不是她愿意的,她只是想偶尔见见赵阿蛮,根本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更何况,除了周聘和伺候他的小厮之外,她来看望赵阿蛮这事就只有王琪和赵阿蛮知道。赵阿蛮自是不会多说,只要王琪自己不说出去,还会有谁往外传?王琪为什么连这点可怜的念想都不给她?   “姑娘……姑娘……姑娘,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可让奴婢好找。”小翠气喘吁吁的跑到涟漪身边,道:“今天中午二少爷要宴请宾客,马总管安排您弹琴助兴。姑娘,你赶快准备准备吧。”   还没从刚刚的悲伤、愧疚和羞辱中回过神来,又要被迫去给别的男人弹琴卖笑,涟漪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小翠道:“好,我这就去准备。”   天空中忽然想起了炮竹声,噼里啪啦分外热闹。马上就要到大年三十了,正是阖家欢乐的大好日子。人人欢天喜地,辞旧迎新。在歌舞升平的大环境中,个人一点小小的不愉快又算得了什么呢?   周聘在竹园住了几日,倒是省了赵阿蛮来回奔波。白日练武的时候,只要见到王琪没事,赵阿蛮都会央求他陪在身边,美其名曰“督促”。晚上,赵阿蛮也会在书房中和王琪一起读书习字。若是时候晚了,便趁机赖在王琪房里,和他同床共枕。细算下来,一天十二个时辰,二人几乎是形影不离。因此,这个年,赵阿蛮过的十分惬意。   过了正月十五,张家的学塾终于开课了,赵阿蛮虽然不舍,还是得回学塾上课去了。少了赵阿蛮这个缠人精,王琪的日子瞬间冷清了不少。   这日,王琪正在书房作画,齐兴过来通报,说济世医馆的刘先生来了。   刘云医馆里的病人多,通常没空主动上门。王琪不敢怠慢,忙停了手中的笔,让人把刘云请到了正堂用茶。   两人简单的寒暄之后,王琪见刘云满腹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似乎又顾忌着身边的人说不出口,便把伺候的人都支出去,才道:“刘先生,不知您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眼见周围的人都出去了,刘云也没藏着,直接站起身行礼,“确实有一件事想请王公子帮忙。”   “刘先生快些坐下,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只要能帮的上忙,小侄一定尽力。”刘云怎么说都是长辈,他行了大礼,王琪自然不敢受。他连忙从主位上起身扶刘云坐下,并顺势坐在他旁边,又亲自给他倒上茶,才道:“您慢慢说。”   “这事……哎,这事说来话长。”刘云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局促,“这事,要从我年轻时候说起了。”   刘云的故事很简单,无非就是年少时男女之间的那些情窦初开和私定终身的事。他原是泸州人士,还在医馆做小学徒时,曾经去当地的一家青楼给一位姑娘看病。两人一见钟情,再见如故,纷纷坠入爱河。刘云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幸得医馆里的师父收留,这才有口饭吃。他自然没有钱给那姑娘赎身,两人便这样一直拖着。   刘云本想慢慢攒钱给那姑娘赎身,谁知有一天,那位姑娘忽然告诉他自己有了孕。刘云当即把了脉,日子确实对的上。刘云大喜,便想着凑钱把人赎出来。可惜那姑娘虽不是青楼里的头牌,但也年轻貌美。老鸨指着她赚钱,怎么可能轻易放人。   刘云不想妻儿受苦,便四处借钱。可人家一听他要给一个窑姐赎身,不但不愿不借钱给他,反而劝说他不要被骗了。处处碰壁,百般无奈之下,刘云听说出海淘金能挣大钱,便告知了姑娘,并不顾师父的反对凑了些盘缠,咬咬牙和一起人出了海。   谁知祸不单行,这一去竟遇上了海盗和风暴。一行人在船上漂泊了好几个月,差点把命搭进去。兜兜转转那么些时日,等返回泸州之后,已经过了两年多了。   金子非但没有淘到,还赔了所有的盘缠。好在年迈的师父也没说什么,依然愿意让他留在医馆,这才有了安身之地。刘云自是满心愧疚,无颜面对那姑娘,可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怎么都得给人家一个交代。刘云左思右想,还是忍不住思念之苦去了那青楼。   可惜,此时已经人去楼空。看着原本热闹的青楼变成了布庄,刘云顿时慌了神,连忙到处打听。这才知道,几个月前,那家青楼的老板惹上了官司,家里为了凑钱把他捞出来,便把房产和姑娘们全都发卖了。   “幸好媚娘的一个好姐妹被附近的一个富商买下了,我四处求人,好不容易才联系到她。那姑娘也是好心,媚娘生下孩子之后,她一直帮着照顾。她托人给我带口信说,媚娘生了个女儿。那孩子长得十分漂亮,右手的手心里还有一颗红痣。”刘云叹了口气,心痛道:“媚娘因为执意要生下那个孩子,不被老鸨待见。那段日子过得很辛苦。后来青楼落难了,也没人愿意买她,不知被卖到什么地方去了。”   刘云顿了顿,掩下了心中涌上来的伤感,这才接着道:“她们母女一直是我心里的痛,每每想起,连觉都睡不好。当年,我师父本想招我当上门女婿,还要把医馆留给我,被我拒绝了。我不辞而别,离开医馆四处流浪,就是想打听她们母女的下落。一连找了十多年,始终没有音讯。时间长了,我也渐渐失望了。幸亏遇到你父亲,这才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   听到这里,王琪心中有谱了,“刘先生此次前来,可是知道了她们的下落。”   “不错。”刘云眼睛中闪着光,“所以才来求王公子帮忙。”   王琪心想,刘云确实有良心有担当,为了心上人和孩子,放着身世清白的女子不娶,好好的医馆不要,宁愿做一个游方郎中,孤身一人四处漂泊那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寻到妻女,不管如何,这个忙得帮。”   “不知她们现在在何处?”王琪问。   刘云脸上充满了对上天的感激之情,“这事说来也巧,年前阿蛮请我去兰园给一位姑娘看病,那孩子右手的手心上便有一颗红痣。我当时就很吃惊,再看看那孩子的脸,简直和当年的媚娘一模一样。我怕不保险,还专门打听了她的岁数,和我那苦命的女儿同岁。而且她的母亲和媚娘一样,都是姓李。她应该就是我女儿。”   顿了一下,刘云有些悲哀的道:“可惜在她五岁的时候,媚娘就过世了。这些年,这孩子孤身一人没人照顾,吃了不少苦。”   既然人在董珏那里,王琪倒是放下了心,“若是兰园里的人,那就好办多了。不知那位姑娘叫什么名字?我也好找无双兄要人。”   “她叫涟漪。”刘云连忙道。   王琪见过涟漪几面,自然对她有印象,当即站起身道:“事不宜迟,刘先生,你这就随我去兰园一趟吧。”   “那就多谢王公子了。”刘云大喜。   王琪先备了一份厚礼,这才坐上了去兰园的马车。看着刘云紧张又激动的样子,王琪不由笑道:“刘先生既然早就知道了令嫒的身份,为何等了这么久才来告诉我?你若是当时就说,还能和女儿一起过一个团圆年。”   “这好事来的太快了,我一时之间也不敢相信,便想着等确定了再说。”刘云道。   王琪倒也能理解,毕竟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找到,本来已经失去希望了。老天忽然砸下来这么大一件好事,任谁都会战战兢兢,生怕空欢喜一场。刘云没有见过女儿的面,而世上的巧合也多,往坏的方面想,仅凭长得像和手上有颗红痣以及娘亲姓李,也不能说明什么。   “前段时间过年,大家都忙。我四处托人打听当年和媚娘交好那人的下落,得知她还在泸州,这才派人去请。她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了,估计得耽误几天才能到。本来应该等彻底确定了之后再来打扰公子,可是我又怕……”刘云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女儿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舞姬,听说之前还在青楼里待过。虽然董公子人好,不会为难她。但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先和董公子说说,关照一下更妥帖。况且,等泸州的人来了,也是要去兰园叨扰一番的,应该提前去说一声,也省的日后唐突。”   虽然刘云嘴上说还不确定,估计从心里已经认定涟漪是她女儿了。寻找了那么多年的亲生女儿近在眼前却又不能相认,想来这几日刘云过的也十分煎熬。   王琪安慰道:“刘先生不用担心,无双兄最是明事理的人,对您也敬重,再加上我和他关系,若涟漪真是你女儿,他一定会放人的。”   “一切就有劳王公子了。”刘云感激道。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王琪够忙的 第99章 客人   自从周聘去竹园之后,王琪便没有来过兰园。董珏见了他自是高兴,和刘云寒暄之后便迫不及待对着王琪道:“琼琚兄可算想起我来了,周大侠在你那里还好吧。”   “周大侠很好,他托我向你带好,说过几日请你喝酒。”王琪笑道。   董珏假装不满道:“你也是,周大侠原本是我府上的贵客,居然被你挖了墙角。如今他去了你府上,弄的我们见一面反倒是不容易了。”   知道董珏就是嘴上说说,不会真的生气,王琪笑道:“所以兄弟我特地备了份礼,来向无双兄赔罪。”   王琪说完便将礼物送了上来,是一支精致的白玉/洞箫:“知道无双兄最近沉迷乐曲,一点小礼物,还望不要嫌弃。”   “哇,一出手就送我这么贵重的礼,恐怕琼琚兄是有事相求吧。”董珏对玉箫爱不释手,但他毕竟了解王琪,笑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老实说,今日扯了刘先生一起过来,到底有什么事?”   王琪也没啰嗦,直接道:“什么都瞒不了无双兄,我今日前来,是想向你要一个人。”   “向我要人,要谁呀?”这下董珏倒有些意外了。   王琪道:“就是府上的那位叫涟漪的姑娘。”   “涟漪?涟漪来我府上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没见你对她有兴趣呀?”董珏也不是傻子,他见刘云坐立不安,又和王琪一起上门,便料定王琪这来定是为了刘云。   果然,刘云率先坐不住了,急道:“董公子,是这样的……”   “并非是我对涟漪姑娘有意思。”王琪示意刘云稍安勿躁,接过话头道:“是这样的,涟漪姑娘有可能是刘先生失散多年的亲戚,家里一直找了她很多年。年前刘先生来府上给涟漪看病,见了她一面。觉得她八成便是那失散的亲戚,就想先和你打声招呼,等老家的家人过来了,也好确认一下。”   “原来是这样。”知道自己猜对了,董珏看着刘云为难的道:“刘先生为什么不早说呀,这事现在可不好办了。”   听出他话中有异,刘云心下一沉,连忙站起来问:“董公子,涟漪怎么了?”   “你来晚了一步。”董珏为难的道:“前日我在府上招待了一位客人,让涟漪出来舞了一曲。谁知那人看上了涟漪,就把人要走了。”   “啊!”刘云一屁股跌回椅子上,脸上满是得而复失的恐慌。   “刘先生先不要急。”王琪连忙拍了拍刘云的背安抚了他几句,转而对董珏道:“不知这位客人是谁,是不是我们县里的人?”   见刘云那失魂落魄的样子,董珏也不好受,只能硬着头皮道:“他是江阳人,姓胡,来平遥县只是路过。”   “那不知他现在是否还在平遥县?”王琪连忙问。   “他好像说后天才离开。”董珏连忙起身,道:“我知道他下榻的客栈,事不宜迟,我马上带你们过去。”   眼见还有希望,王琪和刘云不敢怠慢,急忙跟着董珏走了。   “琼琚兄,刘先生,那姓胡的虽在我府上做客,但我和他不是很熟。涟漪能不能要回来,实在不好说。”马车上,董珏看了刘云一眼,道:“不过刘先生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的。”   既然那位客人还在平遥县,就有机会把涟漪要过来,王琪知道急也没用,便向董珏打听那位客人的底细,“你既然和人家不熟,为什么还要请他到兰园做客?你不是说,兰园除了我之外,不会招待任何人吗?”   “还不是我那个好姐姐和好姐夫。”董珏有些无奈的道:“那人是姐夫生意场上的客人,陈家有求于人,又想充排场。我姐姐便做主,把人请到我府上去了。”   听到这话,王琪不由皱眉,“明明是他们陈家的生意,怎么去你们董家招待?”   “谁说不是呀。”董珏也颇为头疼,却丝毫没有办法,“我姐姐只说要带我姐夫来兰园看我,我自然不能拒之门外。谁知他们玩了一招先斩后奏,直接把那姓胡的带来了,然后才告诉我说要借我的园子招待客人。我就算不愿意,人也已经进门了,也没法往外赶呀。”   上一世,董珏也算是因着他姐姐和姐夫死的,王琪对陈家和他那个好姐姐一点好印象都没有。   冷哼一声,王琪道:“你姐夫的面皮也够厚的,他就是吃准了你不会当面给他难堪,这才如此的得寸进尺。”   “可不是。”董珏显然早就对他姐夫不满了,可惜这些牢骚话却不好向外人吐,更不敢告诉家里的父母,只能对着王琪和刘云道:“琼琚兄,刘先生,你们不是多嘴的人,所以我也不妨告诉你们。你们是没有看见那日我姐夫在兰园里摆的那款儿,把我这一个院子的仆役使唤的团团转,比我这正儿八经的真主人都威风。”   叹了口气,董珏继续道:“用了我的宅子、吃了我的饭、送了我的人,连个谢都没有,便拍拍屁股走人了。这还不算,事后他竟然让我把姓胡的在客栈里的房钱结了。我不愿意,立马撺掇我姐姐去爹娘那里告状。说我吝啬小气,姐夫手头紧了,一点小忙都不愿意帮。得,我忙了那么久,搭了那么多的东西,一点好都没得,反而挨了顿骂。”   陈秀这样做也太恬不知耻了,王琪道:“陈家如此不讲理,还不都是被你们纵容的。他们每次上门,不管是要钱还是要东西,你和董大哥都予取予求。时间长了,他们自然都习以为常了。哪天不如他们的意,反而要得罪他们。”   “我和大哥也是没有办法,若是我们不帮忙,姐姐便会跑到我爹娘那里哭。到那时,我们兄弟不光得把事情办了,还得挨爹娘一通数落。”董珏无比头疼的道:“况且,我姐姐又有身孕了,郎中说这一胎坐的不稳,让我姐姐不要动怒,不要操劳。陈家几代单传,就我姐夫这一颗独苗,一家人对姐姐这一胎看的很重。最近爹娘身体也不好,我实在不想让他们二老再为姐姐的事操心了。暂且忍了,等我姐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王琪心说,你姐姐都被惯出毛病了,要什么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可能指望她自己见好就收。况且,你姐姐那心都已经偏到胳肢窝了,为了婆家拼命搜刮娘家。若是陈家懂感恩,知收敛还好。可惜他们不懂也不知。等着吧,再这么纵容下去,迟早要出事。   虽然知道搀和别人的家事八成落不了什么好,王琪也不愿意董珏被拖后腿,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无双兄,亲戚家相互帮忙很正常,但也要有个限度。陈家人看着精明,却都不是敞亮人。他们就是窝里横,只会捡自家人的便宜占。因为吃定你们会心疼你姐姐,所以才一次一次的蹬鼻子上脸。   “兄弟的意思,我明白。”董珏道。   知道董珏只是发发牢骚,下次陈家登门,看在自己姐姐的面上,他还是会帮忙。王琪无奈,只能重重的叹了口气。好在没过多久,那位胡老板下榻的客栈便到了。   这家客栈离玲珑斋很近,因为地段好,房钱自然不菲。难怪陈秀会让董珏帮着出钱。   带走涟漪的胡老板名财,字金银,也是做水果生意的,人长得倒是很面善,看见董珏,也不惊讶,直接道:“你不就是陈大官人的小舅子吗?好像是姓董吧。”   “正是正是,小弟正是姓董,没想到胡老板还记得我。”董珏连忙拱手见礼。   胡财热情的把一行人让了进去,又吩咐店小二上茶,然后才道:“董老弟来找在下,不知有何贵干?”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过来看看老哥。”知道对方也是个生意精,没那么好糊弄。现在涟漪在他手里,若是被拿住了软肋,肯定会被讹上一笔,董珏心里掂量怎么样才能不动声色的把人要回来,“上次有幸和胡老板一起喝酒聊天,小弟获益匪浅。刚听姐夫说想过来看看哥哥,奈何店里的事太忙走不开,小弟便毛遂自荐,替姐夫过来了。”   胡老板笑道:“我也很喜欢董老弟,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晚上哥哥做东,请老弟吃酒。”   “哪有让客人请客的道理,自然是小弟请哥哥吃酒。小弟知道一个好地方,不光酒菜好,姑娘也不错,还请哥哥赏脸。”董珏笑着道。   白吃白喝的买卖,胡财向来不会拒绝,直接道:“那就让董老弟破费了。”   “说到姑娘,不知上次送去府上的那个歌姬,哥哥还满意吗?我姐夫说了,若是那丫头不合心意的话,哥哥尽管打发回来,他还准备了好几个更好的伺候哥哥。”董珏笑着下了套。   他这话看似说的随意,其实却很巧。若是胡财是个贪心之人,必定贪图几个舞姬而舍弃涟漪一人。董珏知道,因着刘云的面子,无论花多少银子,王琪肯定都会把涟漪赎回来。几个歌舞姬虽然也不便宜,但比胡财拿捏住他们的软肋,狮子大开口要省很多了。   听了这话,刘云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直勾勾的盯着胡财,恨不得替他说出“对涟漪不满意”这几个字。   可惜让他们失望了,胡财显然不是省油的灯。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董珏突然过来拜访,还带了两个陌生人,肯定另有打算。瞥见刘云紧张的脸,胡财便心里有数了。   他放下手里的茶盅,笑道:“陈大官人送的人哪有不好的,那丫头不错,挺合和我心意的。”   刘云是关心则乱,显然不知道自己已经给人家露了底牌。听了这话,脸色立马白了。   害怕刘云乱了阵脚,王琪连忙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沉住气。   “涟漪那丫头脾气暴躁,不晓事。我姐夫也是害怕她冲撞了胡老板。”董珏哈哈一笑,脑中拼命想着用什么理由要人。   胡老板何等精明,见他几次提到涟漪,认定其中必有猫腻,不由调侃道:“怎么着,董老弟不会是准备把送出去的人收回来吧。”   “那哪儿能呢!”董珏连忙道。   刘云实在忍不住了,一下子跪倒胡财面前道:“胡老板,实不相瞒,涟漪那丫头是小老儿失散多年的女儿。我们父女失散多年,好不容易打听到她的下落,烦请胡老板慈悲,让我们父女团聚。至于银子,我会想办法凑齐给你。”   见刘云已经跪了,董珏和王琪无奈,连忙起身扶他,“刘先生,您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   “这位老先生用不着行此大礼。”对刘云父女的悲惨遭遇不为所动,胡财胜券在握,悠哉哉的坐着,不冷不热的道:“我虽不才,但好歹也是体面的富贵人家,你女儿跟了我,也亏待不了她。”   这话的意思就是不想放人了,刘云差点当场厥过去。   眼下已经完全落了下风,王琪看着胡财那双泛着算计的眼,知道事情不好办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忍着虐去看鬓边了,每一个人都演的好好呀。 第100章 绝对   扶刘云坐着板凳上,王琪对着胡财拱手道:“胡老板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涟漪跟了您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可刘先生已经年过半百,半生漂泊也只为这一个女儿,还望胡老板念在刘先生年纪大了的份上,成全他们父女吧。”   见王琪谈吐不凡,衣着不俗,长的也俊俏,胡财问:“不知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他可是我们县里有名的……”董珏正想开口将王琪夸耀一番,被王琪打断,“在下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贱名不足挂齿。”   “读书人呀。”胡财显然对王琪更有兴趣,他向后靠在椅背上,摆出一个舒服的姿势,上下打量了王琪几眼。   这眼神就有些唐突无礼了,连董珏都感觉到了十足的恶意。王琪却坦然的站着,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我一向敬重你们这些读书人。俗话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你们这些人和我们这种俗人就是不一样。”不知盯着王琪看了多久,见他没有动怒的迹象,胡老板这才意兴阑珊的收回了目光。   这话里冒着浓浓的酸气,王琪估计胡财应该是吃过读书人的亏,便站起身来朝他深深的作了个揖,自贬道:“胡老板太抬举在下了。俗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们这些人也不过是自命清高,其实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于国于家都没有太大的用处。其实,我一直挺羡慕胡老板这样的富豪,可以赚大把的银子让家人子女过上好日子。只是可惜,没那个本事。”   “哈哈哈哈,王兄弟真是会说话。”这话显然说到了胡财的心坎上,他看着王琪哈哈大笑起来。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胡财这辈子走南闯北那么多年,拍过的马屁无数,也被拍过无数马屁,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真诚且实在的马屁,而且出自一位读书人之口。   其实王琪猜的不错,胡财确实受过读书人的气。他的外祖家有个表姐夫,比胡财大了近十岁,如今在京城做大官。别看表姐夫现在风光,年轻时也是穷书生一个,家徒四壁,连饭都吃不起。当年进京赶考的时候,还是靠胡家施舍,这才得了几件体面的衣裳,凑足了进京的盘算。   后来表姐夫金榜题名,一路高升,派头自然就大了。   为了做生意,胡财经常上门求表姐夫办事。真金白银没少送,还要挨奚落受白眼。所以,胡财一直对这些书生没有好感。本来想借着涟漪的事为难为难王琪,给自己找点乐子,也好出了在表姐夫那里受的恶气。没想到还没等他开口,王琪便率先示弱,顿时赢得了胡财的好感。   “老弟是个爽快人,我喜欢。”拍了怕王琪的肩,胡财竟然觉得这书生手感还不错,他笑道:“几位既然来了,就一起喝一杯吧。”   见事情有门,董珏连忙道:“小弟这就让小厮去聚仙楼打点。”   “二位真是痛快,那我们就走着吧。”胡财道。   刘云此时心急如焚,精神恍惚,就算跟着过去也是干着急。趁着胡财更衣的空,王琪劝他先回医馆等消息。刘云虽然不愿意,但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想着涟漪还在客栈里,没准能趁着胡财出去的时候见上一面,刘云便坚持在客栈里等消息。   王琪自然知道他的想法,但料定胡财肯定不会那么好心。见刘云坚持,王琪也没有办法,只能派了几个人跟着刘云,不要让他出事。   三人在聚仙楼最豪华的雅间内坐下,胡财也不客气,立马点了一桌子菜,开了几坛上好的美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胡财才大着舌头道:“那个涟漪也不是不能给你们,不过哥哥我是个生意人,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从上桌之后,胡财便拼命给王琪敬酒,绝口不提涟漪的事。如今好不容易主动开口,王琪立马拱手道:“胡老板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是能办到的,我们一定尽力。”   见他这么会来事,胡财满意的点了点头,直接道:“你们这里的红袖添香里面有个花魁姑娘,好像叫花容还是什么,总之那姑娘人俏,舞也美,见了让人心动。就是这价钱嘛……稍微贵了点。”   花容自从卖了初夜之后,艳名不减反增,每夜明码标价一万两白银。见胡财一副要流哈喇子的脸,董珏虽然已经在心里把这个老色鬼骂了个狗血喷头,面上却笑着道:“胡老板这身价,也就花容姑娘那种绝色美人才能配的起。”   “董兄弟真是会说话。”胡老板拍着桌板道。   王琪连忙道:“若是胡老板喜欢,我们自然给您安排。”   一万两银子足够买几十个黄花大闺女了,只换一个涟漪,真心不值。董珏虽然替王琪觉得亏,但想到涟漪毕竟是刘云的女儿,也不好说什么。   “银子嘛,哥哥也能出得起,自然不需要二位弟弟费心。”胡财接着道:“听说花容姑娘喜欢才子,她还特意出了一个对子,只要对出下联,就可以免了那一万两。”   董珏这才想起有这回事,拍手道:“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不过听说那对子很难,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没人能对的上来。”   “若是那么容易就被人对上来,还有什么意思。”胡财拍着王琪的肩,道:“老弟是读书人,区区一个对子自然不是什么难事。若是老弟能让哥哥我过一把才子的瘾,涟漪的事自然好说。”   王琪忙问:“不知胡老板可知那上联是什么?”   “这我哪儿知道。”胡老板哈哈一笑,看着王琪道:“哥哥我就是个粗人,不通风月,就知道办实事。”   董珏道:“这好办,我让小二去打听打听上联是什么。”   说完便唤了小二。   眼见小二下去了,胡财甚是满意。他借着酒劲揽住王琪的肩道:“王兄弟,让他们去问,我们先喝着。”   胡财挨王琪挨的很近,隐隐能闻到他身上有股浅淡的香味,煞是好闻。胡财心道,这些读书人就是讲究,还往身上擦香粉。不过这味道,比姑娘身上的香料好闻多了。   抬头看着王琪的脸,胡财直道可惜。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不是女人简直浪费了。胡财隐隐的想,若王琪是女人,用他来代替花容,也不是不行。   觉得胡财靠的过分近了,王琪不动声色向外挪了挪,道:“胡老板,你还是别喝了,若是喝醉了,晚上岂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还是兄弟想的周到。”把酒杯硬凑到王琪嘴边,胡财道:“那你喝,我陪着。”   接了酒杯放在桌上,王琪笑道:“若是小弟喝醉了,怎么替胡老板想下联呢?”   见胡财一个劲缠着王琪不放,董珏连忙过来解围,“就是,就是。胡大哥还是多吃些菜,养养精神,这样晚上才有精力陪美人呀。”   此时,店小二恰到好处的进来,道:“董二公子,您吩咐的事小的已经打听了。红袖添香的花容姑娘出的上联是‘四诗风雅颂’。”   “四诗风雅颂。”董珏不明所以,看着王琪道:“这上联很难对吗?”   王琪笑道:“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胡老板,我们就去红袖添香走一趟吧。”   胡财见王琪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心中甚是高兴,立马强迫自己把对着王琪升起的欲望抛开,迫不及待的问:“王兄弟,你真能对的出来?”   王琪笑道:“四诗风雅颂。”   “六脉寸关尺。”   “好,对仗工整。”   “简直是绝对呀。”   “那是哪里来的才子,原来怎么没见过?”   “不清楚,可能是外地慕名而来的吧。”   “这位公子,花容姑娘有请。”   看着胡财在红袖添香内出尽风头,又亲眼看着他入了花容姑娘的房,王琪这才和董珏打道回府。   “无双兄,今日多谢你了。”回去的路上,王琪对董珏拱手道。   董珏忙道:“琼琚兄说哪里话,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再说,刘先生也没少帮我们家的忙。先不说我爹娘,就说前年我大嫂难产,若不是刘先生,恐怕大人孩子都保不住了。”   顿了顿,董珏接着道:“我只是担心,那个胡财不是善茬,眼下我们虽然已经帮了他。可这一没文书二没字句的,就怕他明天翻脸不认,我们也奈何不得。琼琚兄,我们还是得想些应对的办法。”   “这倒是。”王琪点了点头,“我们一分钱没花便让他如愿以偿,事后想想,他必定不会甘心。我估摸着,给他些银子是肯定的,就是不知道要给多少了。”   董珏道:“这事若能用银子能解决,倒真没什么。商人也分很多种,像胡财这种便是又奸又精还臭不要脸。现在想想,幸亏当时你没让我透露你的身份,若他知道你是玲珑斋的老板,八成会让你用花开富贵的配方交换涟漪。”   “胡财这种人,手底下都不干净。以防万一,我们还是查查他的底,手里有把柄,也好挟制他。”王琪靠在马车上道。   董珏见王琪困的眼都睁不开了,却还想着涟漪的事,连忙道:“好,好,好,我会派人去查。你今日喝的也不少,还是赶快回去休息吧。”   “我先去看看刘先生,他还等着消息呢。”王琪摇头道。   董珏道:“你放心,我已经派人知会刘先生了,让他先回医馆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下午多喝了几杯酒,又折腾到了现在,王琪确实累了,见董珏已经安排好了,便自顾自的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琼琚兄。”虽然知道王琪累了,但董珏实在忍不住,还是道:“我还是不明白,今天你们对的那个对子有什么难的?”   王琪阖着眼睛答道:“花容出的上联,其实是一副绝对的下联。据说有一年,不知哪国使者过来朝见,出了一个上联‘三光日月星’。那使者认为这是一副绝对,因为联语中的数量词,一定要用数量词来对。上联用了个‘三’字,下联就不应重复。而‘三光’之下只有三个字‘日月星’。那么无论你用哪个数目来对,都不会是三个字,这样就不工整了。”   “确实,我若是对个四书,后面就得跟论大中孟,不好听不说,还多了一个字。”董珏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五经也不行,诗书礼易春秋,这得六个字呢。这样看,确实挺难的。那这个‘四诗’又是什么呢?”   董珏难得不耻下问,虽然不是为了学问,而是八卦,王琪也没有打击他的积极性,“四诗便是《诗经》,《诗经》中分“风、雅、颂”三个部分。此联妙就妙在‘雅’这一部分又可分为‘大雅’和‘小雅’,对应了那个‘四’,‘四诗风雅颂’,前后数字都工整。”   “这样说我就明白了。”董珏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想要对‘四诗风雅颂’这个上联,下联的数字不能是三,还必须得用三个汉字来对应前面的数字。”   王琪点了点头,“不错。这对子是直接引用前人的名句,放在真正的读书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那个花容估计是读过一些书,但也不能说有什么大学问,只能糊弄糊弄胸无点墨的商人而已。我们平遥县地方小,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也不多。红袖添香那种地方,自命清高的书生不屑于去,而官宦及其家人也不能去,难怪那么长时间没人对的出。”   王琪说者无心,“胸无点墨的商人”董珏尴尬的一笑,继续道:“你出的下联是‘六脉寸关尺’,这六脉又是什么,为什么也能用三个字表示?”   “等把涟漪赎过来之后,让刘先生给你解释吧。”王琪实在不愿意多说话了,只能敷衍道。   董珏哪能等,拽着王琪的衣袖不依不饶:“哎呀琼琚兄,你就不要吊着我了,给我解释解释吧。”   “你不妨自己想想。”   “我若有那本事,还能轮的到那个姓胡的癞□□吃天鹅肉吗?”夜色虽深,却也掩不住董珏的哀嚎声。   --------------------   作者有话要说:   “四诗风雅颂,六脉寸关尺”这个对子原本是我的高中历史老师在课堂上给我们讲的。后来我上网查了查,发现这个对子可以追溯到宋朝。相传是辽国使臣出的绝对,上联“三光日月星”,苏东坡略微一思索,就对出了下联,“四诗风雅颂”。除此之外,他还补上了三联,“一阵风雷雨”“两朝兄弟邦”“四德元亨利”,让辽使甘拜下风。我因能力有限,只能在文中大胆引用了前人的绝对,大家看着高兴就好,切莫深究。 第101章 事成   王琪回到竹园时,已经敲了三更的梆子。   齐兴自然一直等着,见王琪回来,连忙吩咐身边的小厮去打水。   王琪被齐兴扶着,昏昏沉沉的走回房,抬眼便见赵阿蛮在自己的房间门前。   “阿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呀?”王琪讶异道。   赵阿蛮道:“表哥从不晚归,我有些担心,便想等着你。”   “我没事,你快些回去睡吧,明日还要去学塾呢。”王琪笑道。   见王琪脚下有些不稳,赵阿蛮疾走几步,接替齐兴扶住他,道:“反正已经到这个时候了,我看着表哥睡下再回去。”   王琪下午喝了不少,又一直撑着劲,如今回到了自己的地盘,自然放松了下来。晚风一吹,酒劲倒是上来了,一时之间,只觉得头晕目眩。见赵阿蛮靠了上来,王琪也没有拒绝,任他扶着回了房。   此时的赵阿蛮身高已经快赶上王琪了,靠着他给人十分安心的感觉。王琪一时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往赵阿蛮身上歪,把全身的力量压在他身上。   赵阿蛮虽然年纪小,力气却很大。他轻而易举的接住了王琪,半扶半抱的把他弄到了床上。   王琪借着酒劲冒出来的恶趣味在沾到床的时候彻底偃旗息鼓了,他翻了个身,便想沉入梦乡。   昏昏沉沉中,王琪似乎听见赵阿蛮把外面的齐兴打发走了,只是他现在连眼睛都懒得睁,便由着了。   “表哥喝酒了。”打发走齐兴,赵阿蛮给王琪盖上被子。闻见他身上的酒味和脂粉味,不由皱了皱眉。   点了点头,王琪嘀咕了一声:“喝了一点。”   “去哪里喝的,红袖添香吗?”赵阿蛮的声音已经显而易见的沉了下来。   很想问问赵阿蛮为什么会猜的那么准,奈何实在没有力气。闻言,王琪只是含糊的哼了个字。   见王琪承认了,赵阿蛮的脸立马沉了下来,连眼睛都暗了。   此时,齐兴派来的小厮端了盆水敲门。赵阿蛮起身接了水盆,打发小厮下去休息,这才摇了摇床上的王琪,道:“表哥,好歹洗洗再睡。”   王琪已经彻底睡死过去了,自然摇不醒。赵阿蛮便替他脱了衣裳,又将帕子浸在热水里,然后拧干了帮他擦拭手和脸。   手和脸擦完之后,赵阿蛮犹豫了一下,还是解开王琪的中衣,见他脖子和胸口上没有什么奇怪的痕迹,这才放下心来。   王琪的皮肤很白,但并不孱弱。他就这样躺在床上,安静而无害。坚毅的下巴和修长的脖子与优美的锁骨一起,画出一道亮丽的风景。   赵阿蛮咽了一下口水,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抚了上去。入手的皮肤光滑而有弹性,像一块温良的美玉一般。将帕子扔回水盆里,赵阿蛮也不想回自己房间。他索性吹了烛灯,脱了鞋袜和外衣直接钻进了王琪的被窝。搂着身下的人,赵阿蛮心满意足的进入了梦乡。   宿醉之后的王琪是渴醒的,他睁开双眼,只觉得头疼欲裂,全身都难受,嗓子更是干哑的要命。   下意识的伸手胡乱的一抓,竟然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头,王琪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身上压了一个人。那人睡的很沉,温热的呼吸喷到王琪的脖子上,周围宁静而和谐。   知道这人是赵阿蛮,王琪不由翻了个白眼,心道,难怪睡的那么不舒服,身上压着个大活人,能睡舒服才怪。   没有注意两人此刻那不整的衣衫和暧昧的姿势。王琪摸黑把赵阿蛮缠在自己身上的手脚移开,又给他摆了一个规规矩矩的睡姿,这才下了床准备去找水喝。   被他这一折腾,赵阿蛮自然被吵醒了。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着王琪点燃了油灯,茫然的道:“表哥,起那么早呀。”   “嗯,我有些渴了,找点水喝。你再睡会吧。”王琪一边套上外衣一边道。   听他嗓音干哑,赵阿蛮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连忙跳起来道:“天太冷,外面守夜的小厮被我打发回去休息了。现在才刚过寅时,齐兴大哥他们还没起呢。你在房里等着,我出去烧水。”   “不用,我自己能料理。”王琪道。   赵阿蛮笑道:“我知道你今早起来一定会口渴,临睡前在炭盆上温了一壶水。你等着,我这就给你端过来。”   赵阿蛮利索的爬下床,不一会就端了水壶过来。   王琪怕他冻着,连忙道:“你赶快钻被子里面去,小心得了风寒。”   赵阿蛮听话的钻进了被窝,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王琪。   王琪试了一下水温,竟然刚刚好,不由在心底夸赞赵阿蛮的细心。一口气喝了两大杯水,王琪这才觉得缓了过来。   赵阿蛮见他放下了茶盅,连忙道:“表哥,你也再睡会吧,现在天色还早。”   王琪点了点头,将外衣脱了重新钻进了被窝。刚刚躺下,赵阿蛮便靠了上来,一只手臂稳稳的圈住了他的腰。   赵阿蛮的身体火热,像一个火球一样,让一向怕冷的王琪十分暖和。他也没有推开赵阿蛮,自顾自的睡了。   这一觉自然睡到了天大亮,王琪睁开眼时,赵阿蛮早就不见了踪影,应该是去张家上课了。   宿醉的滋味自然不好受,王琪本想再睡一会,奈何事情还没办完,不能赖床。   “大少爷,您起了吗?”王琪刚刚起身,齐兴恰好来敲门。   让齐兴进屋,王琪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过了巳时了。”齐兴笑道:“表少爷说昨晚您喝多了,让我们不要那么早叫您。”   知道赵阿蛮是好心,就怕耽误了刘云的事。王琪虽然有些急,但想到胡财一夜风流,应该也起不了那么早,倒也释然了。   “兰园和济世医馆那边有没有人来?”以防万一,王琪还是问了一句。   齐兴一边伺候他梳洗,一边道:“没有人来。”   放下心来,王琪洗漱之后便去用早膳。   此时,桌上已经放了一碗解酒汤,一碗稀粥和一碟小咸菜。虽然简单,却正合王琪的胃口。   “这些是你吩咐厨房做的吗?”王琪甚是满意。   齐兴道:“是表少爷特地吩咐做的,少爷,是不合您胃口吗?”   “没有,挺好的。”王琪喝了一口解酒汤,心想,别看阿蛮年纪小,倒真会体贴人。将来也不知道谁会那么好命嫁给他。想到有可能会让那个丫头捡了便宜,王琪只觉得十分不满意。   王琪这边刚收拾妥当,董珏的马车就到了。让齐兴赶着马车在后面跟着,王琪坐上了董珏的车。   董珏看王琪的脸色丝毫没有宿醉后的衰颓,不由满意的道:“不错,不错,宿醉之后,琼琚兄这气色还不错。”   “你还好意思说。”王琪道:“昨日那个姓胡的一个劲的灌我酒,你也不说帮忙挡挡。若不是我机灵,恐怕现在还醉着呢。”   董珏没良心的道:“就你那推杯换盏的功夫,一看就是酒桌子上混出来的,还需我替你挡?还别说,你什么时候练了一手这么老辣的挡酒功夫?”   面对董珏的质疑,王琪当然没法说是上辈子的功劳,只能道:“见过我二叔和王隆招待客人,跟他们学的。”   “原来是这样。”董珏果真被糊弄过去了,接着道:“不过,那姓胡的一看就是酒桌上的老手,论起酒量,咱俩加起来也未必能拼的过。琼琚兄也该练练酒量了,做生意的没有酒量可不行。”   “你说的是,咱俩可以一起练。”王琪嘴上说着,心里却不以为然。   上一世,王琪的酒量是硬逼着自己喝出来的,那滋味委实不好受。重活这一世,虽然有经验,无奈身体却跟不上,况且王琪也不想再受那个罪了。再说,如今他事业有成,也不想树大招风,点到即止就可。应酬的事,也就能推则推。就算偶尔几次推不过,有上一世在酒桌上积累的那么多坑蒙拐骗的功夫在,他也不怕吃亏。   知道董珏昨夜在红袖添香门口留了人盯着胡财,王琪直接问:“现在我们去哪儿?红袖添香还是客栈?”   “姓胡的已经被我接回客栈了,那老小子倒也爽快,让我们去客栈领人。”董珏道。   “那么痛快,倒让我觉得有些过于顺利了。”王琪笑道。   董珏不赞同的白了他一眼,道:“怎么着,你还想再多点波折呀!趁早省省吧。昨夜因着我去了青楼,穗穗和我闹了一宿。若是接了涟漪,你直接领去刘先生那里吧,不要再往我那里塞了。”   “你还想把人要回去呀,想的美你。”王琪笑道。   王琪估计的没错,胡财果真没有痛痛快快的放人。多花了二百两银子之后,这才皆大欢喜。   客客气气的把王琪和董珏送出客栈,胡财道:“二位兄弟稍等片刻,涟漪一会就下来。哥哥我昨夜劳累过度,就不在这里陪你们了。”   “胡老板请自便。”   看着胡财的身影消失之后,董珏才开始低声骂娘:“没见过这么没品的,明明已经白睡了人家花魁一晚上,居然连酒菜钱都不愿意出。我姐夫怎么和这种人做生意?”   “行了行了,你也消消气。不管怎么说,人要回来就没事了。”王琪道。   眼见涟漪已经从楼上下来了,董珏摇摇手道:“既然已经没事了,我先回去了。”   “哎,你不跟我去济世医馆吗?”王琪道。   董珏道:“不了,你替我给刘先生带个话,过几天我再去看他。你自己也带了马车,我就不送你了。”   “哎……”王琪还没来及再说什么,董珏已经钻进了马车。   涟漪虽然身份低贱,也不是个清白人。但明面上毕竟是个没过门的姑娘,又是刘云的女儿,和男人同坐一辆马车十分不妥。济世医馆人多,被人看见难免说闲话。   为了顾及刘云的体面,王琪便让齐兴驾了车跟着。到时候,他和董珏乘一辆马车,涟漪自己乘坐一辆,最为妥帖。如今董珏一走,王琪更不好独身一人和涟漪坐同一辆马车了。   看见王琪,涟漪虽然觉得面熟,但也没有觉得惊讶。短短几日,她已经被转手数次,如今也不过是以为姓胡的又把她送人了而已。   见涟漪一副冷若冰霜,爱答不理的样子,连个基本的行礼都没有,王琪自当她出身低贱,不懂规矩,也不多做计较。   “少爷,车已经来了,我们回去吗?”齐兴道。   王琪不想麻烦齐兴跑去再雇一辆马车,直接道:“你把她送去济世医馆吧,我自己回去。”   “少爷要怎么回去?还是让小的再去雇一辆车吧。”以为王琪是想给涟漪瞧病,齐兴没做他想。   王琪道:“不用,这里离铺子不远,我去铺子看看。待会让王生送我回去。”   “是,少爷。”王琪经常一个人出来溜达,齐兴习以为常,便行礼离开了。   一听要送自己去医馆,以为是检查,涟漪看了王琪一眼,心中不屑的想,既然嫌我脏,又何必要我?这些富家公子一个个都是人面兽心,虚伪无耻的小人。   王琪不知道涟漪此刻的心里历程,如今事情总算圆满了,他也如释重负,便信步溜达到玲珑斋。慰问了马婆子,又看了看王生,王琪这才回了竹园。   本以为可以松快几天了,王琪想着喝口茶,便去书房画画。谁知屁股还没在板凳上坐热,便见齐兴领着面色难看的杏林进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有点忙,更新可能会不定时,望小天使们勿怪。若是不能更新,我会在文案里请假, 第102章 谎言   以为杏林是刘云派来道谢的,王琪也没意外,笑着道:“知道你们会来,没想到会这么快,刘先生呢?”   “师父还在医馆,是小的想向您请安,便擅自做主,冒昧的跟着齐大哥过来了。”杏林尴尬的笑了笑。   见杏林说话躲躲闪闪,脸上笑的也很勉强,王琪觉得不对,忙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回少爷,刘先生病了。”齐兴老实道。   这下倒是把王琪惊到了,按理说刘云父女团聚,正是应该高兴的时候,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病了?   “刘先生怎么病了?”王琪连忙问:“严重吗?涟漪呢?他没看见涟漪吗?”   “没有。”齐兴道:“刘先生病了,是杏林给涟漪姑娘诊的脉,她没什么大碍。少爷,涟漪现在还在马车里呢,要怎么安置?”   齐兴不知道涟漪和刘云的关系,说这话也可以理解。但王琪不明白的是,刘云怎么会让涟漪回来呢?   刘云很涟漪的事,王琪不清楚杏林知道多少,也不敢冒昧去问。   杏林见王琪一脸的不解,连忙道:“王公子,小的能不能单独和您说几句话?”   齐兴察言观色,见王琪对自己点了点头,便躬身退下了,并体贴的为他们关上了门。   等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之后,王琪才道:“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刘先生怎么病了?”   “王公子……”杏林一下子跪到王琪面前,这才磕磕绊绊的道出了原委。   原来,刘云派去泸州接的那个妇人来了信回来,向刘云告知了当年的真相。   当年李媚娘和刘云相好的同时,还挂了好几个男人。那孩子是一个富家公子的种,李媚娘指望着这个孩子翻身,死活都要生下来。谁知那富家公子口头上答应会替她赎身,一转身便没了身影。李媚娘不甘心,可青楼毕竟不是待产的地方,更不可能让她出去寻人。眼看着肚子一天天的大了起来,她实在没办法,便想找个老实人接盘,先出去再说。   那妇人前半生虽沦落红尘,际遇坎坷。幸得命好遇到良人,嫁人生子,后半生倒也安心顺遂。晚年便吃斋念佛,一心向善。前段时间无意间收到了刘云的信,这才得知他多年来一直没有放弃,四处寻找李媚娘母女的下落。妇人心中大惊之余却不忍他继续受蒙蔽,虽知真相残忍,还是向他倒出了实情。   “那老妇人在青楼时和李媚娘有些交情,便答应替她隐瞒。谁知后来师父出了海,一去不返,她们也只是以为又碰上了靠不住的男人罢了。没等多久便不做指望,另谋出路,渐渐把师父忘了。后来青楼出了事,李媚娘和那妇人也各奔东西。一年多以后,师父回到泸州,托人去打听李媚娘的下落,那妇人以为是之前相好的熟客而已,没做他想,便告知李媚娘生女儿的事。谁知却耽误了我师父的一生。”   杏林抹了把眼泪,接着道:“我师父为了她们母女,把这辈子都搭进去了。他每日累死累活的救死扶伤行善积德,就是希望给她们母女积福。如今知道了这消息,哪能经得住呀,当场便晕了过去,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听了这个消息,王琪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不过还是存了些侥幸心里。刘云自己就是郎中,医术高明,不可能看错日子。当年他是亲自给李媚娘把过脉的,若不是日子能对的上,肯定也不会死心塌地。   但是转念一想,李媚娘是妓/女,若同时和几个男人相好,一天之内先后应付一两个,也不是不可能。更何况,堕胎不仅伤身,还影响生意。妓院存在已久,若里面的女人不想怀孕,肯定有避孕的方法。李媚娘若是故意避着刘云而留了那富家公子的种,也不是不可能。想到这里,王琪不由叹了口气。   “今日齐大哥把那姑娘送过来,只留了一会,师父便受不住,回房歇着了。师父原本是想把涟漪留下的,但小的真的害怕师父看见她心里不好受,便背着师父擅自把人带出来了。”虽然知道会麻烦王琪,但杏林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开了口,“王公子,小的知道这样会很麻烦您,但小的实在没办法。就请您受累,收留那姑娘几天,等我师父熬过这一阵再说。”   刘云一辈子无儿无女,杏林虽是他的徒弟,但一直被他当亲儿子看待。虽然好不容易找到的女儿是假的,但有杏林这么个弟子真心实意的为他着想,也算是有点安慰了。   王琪连忙把杏林扶起来,道:“你放心,涟漪就先留在我这里。你回去劝劝刘先生,让他想开一些。再说,事情或许还有转还的余地。说句不该说的,就算当年李媚娘存心欺瞒,但她交往的男人有那么多,她怎么就能断定孩子是谁的?不知你们有没有什么方法,来个滴血认亲,没准涟漪就是刘先生的骨肉呢?”   “公子说的是,小的记下了。”   看着杏林一脸的不耻和不屑,王琪心想,看样子他们八成已经验过了,结果肯定不如人意。   送走杏林,王琪心里也实在难受。刘云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人,一辈子积德行善,可惜却落了这么个下场。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少爷,那个涟漪还在马车上呢?您看要怎么安排?”齐兴见主子面色不虞,不敢擅自做主。   虽然知道这事怪不得涟漪,但想到刘云因为她娘的一句谎言徒劳奔波了一生,凭白落了一个无妻无后的下场,王琪委实对她没有好印象。   “我记得西南角有个院子,收拾出一间房让她住进去,好吃好喝待着,看着她别出什么事就行。还有,别让她到处乱跑。”王琪道。   王琪本不愿让涟漪进园子,想着干脆把她扔去王家老宅算了。但又怕王李氏他们揪着涟漪折腾出什么事来,只能勉为其难的让她进门。西南角的院子是竹园中最远的园子,正好眼不见为净。   齐兴也看出来这姑娘不得主子待见,心里顿时有了数,便领命下去了。   今日天寒,一向严格的解学究破天荒的提前下了学。赵阿蛮想着已经很久没有见马婆子了,便没有直接回竹园,让小顺驾车转道去了玲珑斋。   此时玲珑斋正是最忙的时候,赵阿蛮在厨房没有瞧见马婆子的身影,便去了洗刷房。谁知还没进门,便听到里面婆子的议论声。   “你也听说了吧,王大公子接了个姑娘进了竹园。”   “我没听说,我是亲眼看见的。”仿佛怕人不信,这婆子连忙道:“当时我小姑子也在,我们俩亲眼看着王大公子在客栈门口接了一个姑娘上马车,就是我们店南边的那家。”   另一个婆子道:“中午我妹妹去济世医馆拿药,也看见个姑娘坐着王家的马车去了济世医馆,还是齐管家的大儿子齐兴亲自陪着,我们看见的不会是同一个姑娘吧。”   “是不是穿着粉色的裙子,大约十六七岁,长得蛮漂亮的。”   “不错不错,听我妹妹说,那姑娘长得可俊了。和王大公子站在一起,真般配。”   “齐兴是谁呀,那可是除了我们王总管之外最得王少爷信任的人。能让他陪着去医馆,估计身份不一般吧。”   “那姑娘去医馆干什么?生病了吗?”有婆子疑惑的问。   另一个婆子露出了一个暧昧的笑,“非得生病才去医馆呀,就怕是有喜了。”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那姑娘一看就是个不简单的,听说从济世医馆出来以后,刘先生的大徒弟杏林陪着一块回了竹园,估计八成真的有喜了,不然杏林跟回去干什么?”   听这些婆子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赵阿蛮当下便脸色难看。   这时,一个眼尖的婆子看见他,忙招呼马婆子,“马姐姐,表少爷来看你了。”   “阿蛮来了呀。”看见赵阿蛮,马婆子忙放下手中的碗,又擦了擦手,这才走了过来,道:“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   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个笑,赵阿蛮简单了应酬了那些婆子们几句,便扶着马婆子上了楼。   “今天先生下学早,便想着先过来看看您。您怎么又过来帮忙洗碗了,不是让您多休息吗?这些婆子们也是嘴碎,整日叽叽喳喳的传人是非,也不怕舌头变长。”赵阿蛮气哼哼的道。   听出赵阿蛮心里有火,马婆子道:“活都让长顺他们干了,我闲着也没事,便下来和她们说说话,一个人呆着也怪闷的。阿蛮,你也别怪她们。她们都是普通的妇人,整日里除了干活就是干活,没有别的乐子,只能聚在一起找点寄托。”   “孙儿知道了。”也觉得自己过于失态,赵阿蛮连忙转移了话题,“丫头姐姐呢?怎么没见她?”   提起丫头,马婆子叹了口气,道:“回去看她妹妹了,听说那小丫头又挨打了。她哥哥见不着丫头,就把火气撒在妹妹身上,那小丫头也怪可怜的。”   想到丫头那个赌鬼哥哥,赵阿蛮也叹了口气,“不然我想办法把那小丫头接过来吧,丫头姐姐总是这样偷偷摸摸的回去,也不是个办法。”   “奶奶知道你想帮丫头的忙,虽然公子不差养这一个人的银子,但这毕竟不关人家的事,人家也没必要揽下这责任。公子出钱把丫头赎出来,又肯给她一个安身之处,已经是看你的面子了,咱不能看着公子好说话就一个劲的得寸进尺。”马婆子道:“等奶奶再攒些钱,咱们便在附近买个小点的房子搬出去住,到时候再把丫头的妹妹接来。”   知道附近的房价贵,王琪给的工钱虽然丰厚,但要买房子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赵阿蛮只恨自己眼下还要读书,不能出去赚钱。   仿佛看出了赵阿蛮的想法,马婆子连忙拍着他的手道:“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切莫因小失大。”   知道马婆子说的对,赵阿蛮只能道:“孙儿知道,奶奶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要太劳累了。”   “先不说这些了,你难得回来一趟,就派人和公子说一声,别回竹园吃饭了,奶奶做两个菜,咱俩一起吃。”马婆子高兴的道。   看着马婆子的笑脸,赵阿蛮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道:“孙儿帮您择菜。”   “按理说公子老大不小了,也该娶妻了。”马婆子虽不是八卦的人,但是今天听到那些婆子们的闲话,想到王琪的年纪,屋里却没一个人,不由唏嘘了一句。   这句话成功的让赵阿蛮原本已经静下来的心重新起了波浪。想起那些婆子们的风言风语,但赵阿蛮虽然不信,但还是被分了心思,做事颠三倒四,屡次出错。   马婆子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忙问,“阿蛮,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奶奶,我没事,就是再想先生布置的课业。”赵阿蛮回过神来,忙想了个借口敷衍。   赵阿蛮毕竟是马婆子一手养大的,知道他心里肯定有事,见他把菜择的七零八落,忙道:“你别弄了,过来帮着我看着汤吧。”   赵阿蛮也知道自己这活干的太不像样,便没有反对,乖乖的去看汤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赵阿蛮的担忧很多余,但我又不能直接和他说王琪不喜欢女人,怎么办,好纠结。 第103章 约定   “好香呀,马奶奶做了什么好吃的?”此时,王生闻着香味掀门帘进来。   赵阿蛮看见他连忙起身问好:“王大哥好。”   “不敢当不敢当。”王生连忙道:“你现在是少爷的表弟,我也得叫你一声表少爷,大哥这两个字,我可当不起。”   赵阿蛮自谦道:“王生大哥不是外人,知道我这个表少爷是个西贝货。咱俩就不要见外了。”   “是呀,王总管,饭马上就做好了,一起吃吧。”马婆子也笑着道。   王生不是没眼力价的人,笑着道:“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们还缺什么没有,就不打扰你们祖孙俩个了,这就回去。”   “我送你,我送你。”见王生要走,赵阿蛮连忙送他出门。   “王大哥,你听说了吗?”出了门之后,赵阿蛮见周围没人,这才开口询问。   “听说什么?”王生问。   赵阿蛮连忙将刚刚婆子们嚼的舌根告诉了王生,“今天早晨我从竹园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没听说表哥要去接什么女人呀?那些婆子是瞎说的吧。”   “今天我送少爷回去的时候,确实见杏林和齐兴一起来了竹园,至于女人,我倒是真没看见。”王生摸了摸下巴道:“不过我没看见不等于没有,少爷也到了娶亲的年纪,就算他弄个姑娘回来,也没什么哈。”   赵阿蛮刚因前半句话放松下来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王生见他脸色难看,不由调侃道:“都听说小姑子怕嫂子抢了哥哥,便跟嫂子置气,没想到小叔子也一样呀。”   听出王生是在打趣自己,赵阿蛮勉强的笑了笑,道:“王生大哥说什么呢,我没有。”   “有没有都无所谓。”王生拍了拍赵阿蛮的肩,道:“这都是迟早的事,别说少爷,就是你到了年纪,也要娶妻生子的。”   搁下这句话,王生飘然离开,只留下一个心神恍惚的赵阿蛮。   “阿蛮,快来吃饭吧。”见赵阿蛮愣在外面发呆,马婆子在身后轻声唤道。   回过神来,赵阿蛮连忙道:“好。”   “阿蛮,你似乎对少爷带女人回竹园的事很介意。”饭桌上,马婆子问。   赵阿蛮连忙否认,“没有,我只是很好奇而已。我毕竟跟了公子那么长时间,他一向洁身自好,没听说和什么女人亲近。”   “这倒是。”马婆子不动声色的道:“不过少爷的年纪也不小了,你看他弟弟,儿子都那么大了。像少爷这般身份的人,若是没有合适的正妻,先纳个小妾搁在屋里也很正常。”   听了这话,赵阿蛮猝不及防的呛了一下。   迎着马婆子的目光,赵阿蛮放下筷子,严肃的问:“奶奶,你说人为什么非要成亲呢?自己过不好吗?”   “是人总要找个伴的,哪有人自己过的?况且,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嘛。”马婆子笑着给赵阿蛮夹菜。   赵阿蛮却不以为然,道:“孙儿觉得,孩子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个传宗接代的工具。若是父母只是为了敷衍长辈才把他们带到这个世界上,纯粹是不负责任的行为。您看丫头姐姐的爹爹,烂赌成性,生了孩子却不养不教,养出了丫头姐姐的哥哥那种人为祸人间,还让丫头姐姐母女受苦。与其如此,还不如一个人打光棍,也省的祸害别人。”   听了这话,马婆子笑道:“像丫头的爹爹那种人,毕竟是少数,天下间哪有不疼孩子的父母。”   “孙儿只是觉得婚姻大事,不应该太过于草率。像这样随便从外面弄个女人回去生孩子,实在是太儿戏了。”赵阿蛮不满的道。   觉得赵阿蛮今日有些奇怪,马婆子或多或少的能感觉出是和竹园里进了一个女子有关,只能道:“你只是听了几句风言风语,怎么就知道那女子就是随便从外面弄回来的,没准少爷就喜欢呢?还是先吃饭吧,一会就凉了。”   “我基本上天天和公子在一起,根本没见过他和什么女人亲近。”赵阿蛮自然不愿意相信王琪钟情于什么女人,他信誓旦旦的道:“反正,我日后一定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绝对不会为了传宗接代随便找一个女子进门。”   马婆子道:“好好好,以后你只管娶你喜欢的女子,奶奶绝不干涉。天晚了,今天就留在这里吧,不要回竹园了。”   赵阿蛮想都没想,直接摇头,“不行不行,先生布置的课业中有许多不懂的地方,得回去请教公子。”   “既然这样,吃完饭早些回去吧。”马婆子道。   “好。”赵阿蛮说完便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将赵阿蛮送上马车,看着马车渐渐远去,马婆子若有所思。   “马奶奶,您怎么在外面站着?”晚归的丫头看见马婆子站着发呆,不由道。   回头看见是丫头,马婆子连忙收敛了种种心思,道:“我出来送阿蛮。”   “阿蛮回来了呀。”丫头眼中有化不开的惋惜,“已经好长时间没见阿蛮了,好不容易等他回来一次,结果我却不在。”   丫头自从被竹园送回来之后,便安分多了,再也没有提过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这段时间对阿蛮也算尽心。   想到她也不容易,马婆子心中一软,问:“你妹妹还好吧。”   听了这话,丫头的眼眶以可见的速度红了,“哥哥还是老打她,我走的时候,她一个劲拽着我的衣服求我带她一起离开。哎,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还没吃饭吧。”马婆子也跟着叹了口气,道:“锅里给你留了饭,快去吃吧。”   “好,我先扶您回去。”见马婆子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丫头也没像原来一样缠着她诉苦,扶着马婆子回了房。   冬日里天晚,赵阿蛮到达竹园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跳下马车,赵阿蛮便迫不及待的朝王琪的书房跑去。   “表哥,我回来了。”   听到赵阿蛮的声音,王琪忙道:“阿蛮回来了,赶快进来,外面冷。”   “表哥,听说你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女子?”赵阿蛮一进门便劈头盖脸的问。   王琪被这理直气壮的口气问懵了,好半响才想起他说的应该是涟漪,不由道:“你怎么知道的?”   “听玲珑斋里的婆子们说的。”见果真有此事,赵阿蛮的心直往下沉。   估计是今日去客栈接涟漪的时候,被玲珑斋里的人看到了,王琪笑道:“那女子你也认识。”   “你带那女子回来干什么呀?”赵阿蛮也没心思理会那女子他认不认识,直接问。   见赵阿蛮反应那么大,王琪讶异的看了他一眼,道:“只是受朋友所托,照顾她几日而已,过段时间就把她送走了。”   “哦,原来是这样。我就知道表哥是不会随便带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的。”赵阿蛮只觉得提着的心终于回到了肚子里。   听了这话,王琪讶异的抬头,责备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什么‘不三不四’的,传出去让人笑话。”   “表哥,我知道错了。”知道是虚惊一场,赵阿蛮的心情自然好了,他撒娇的蹭到王琪身边,道:“表哥在画什么呢?我帮你磨墨吧。”   看着忽然乖巧的赵阿蛮,像是被顺了毛的猫,丝毫没有刚刚的张牙舞爪,王琪哭笑不得,道:“解先生布置的课业你完成了吗?赶快完成去睡觉,明天还要早起跟周大侠练武呢。”   “是,小弟遵命。”赵阿蛮煞有其事的给王琪行了礼,便坐到旁边去了。   虽然屁股已经挨到凳子上了,赵阿蛮却没有心思学习。这次虽然是虚惊一场,但不等于王琪一辈子不会娶妻纳妾。王生和马婆子说的没错,王琪的年纪不小了,早晚都会娶妻生子的。赵阿蛮不由想,若这一天真的来了,他要怎么办?   有了这个想法,赵阿蛮越想越心慌,越想越坐不住。   “阿蛮,你想什么呢?功课完成了没有?”王琪见他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忙出声询问。   王琪的声音扰乱了赵阿蛮的神思。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托着腮盯着王琪出神,也不知道这个样子持续了多久。   “哦,已经写完了。今天先生布置的功课不多。”赵阿蛮手忙脚乱的收拾了桌子上的纸笔,这才走到王琪面前道:“表哥,今天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最近这段时间,赵阿蛮黏的紧,经常和王琪一起睡觉。因为两个人一起睡比较暖和,王琪便没有拒绝。   “行,你若是收拾好了,我们就早点歇着吧。”王琪道。   见他答应了,赵阿蛮十分高兴,连忙拉着王琪回了房,又吩咐小厮端了热水,亲自服侍王琪洗漱更衣。   “以后这些事让他们做就行了。”看着赵阿蛮忙前忙后的跑,王琪怕他累着,不由道。   “我才不想让其他人给你更衣呢。”心里想着,赵阿蛮道:“我服侍表哥习惯了,这都是顺手的事。再说,表哥平时不喜欢陌生人进房,齐兴大哥不在,这些小厮都是生手,我怕他们不合心意。”   王琪心笑,赵阿蛮的记性越来越差了,这些小厮都是最近这段时间一直用着的,怎么就成了生手了?   熄了灯钻进被窝,赵阿蛮熟门熟路的揽住了王琪的腰,有些忐忑的问:“表哥向来有洁癖,不喜欢让陌生人进你的房间,连整理床铺都是亲力亲为,为什么愿意让我和你一起睡?”   问完这句话,赵阿蛮忽然觉得自己很像市井话本里的痴情女子,战战兢兢的缠着心上人讨个说法,费尽心思的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   王琪早就有些困了,听了这话,才想起被自己忘的一干二净的洁癖,随口道:“那些外人怎么能和你比,你不一样。”   听了这话,赵阿蛮一直悬着的心犹如小鹿乱撞,脸也跟着红了。他把脸埋在被子,不好意思的道:“表哥觉得我和其他人不一样吗?”   “那是自然。”王琪翻了个身道。   赵阿蛮犹豫了一下,还是问:“若是表哥以后娶了妻子或者纳了小妾,我岂不是不能和你一起睡了?”   不明白赵阿蛮为什么一个劲纠结一起睡这个问题,又不是没断奶的孩子,离了娘不行。王琪也懒得敷衍,便实话实说:“我目前没有娶妻的打算。”   “为什么呀?”赵阿蛮只觉得心又跳到了嗓子眼,就差临门一脚便可以欢欣雀跃了。   “一则是父母的守孝期还没过,再来……”想到李媚娘的谎言和刘云被耽误的一生,王琪叹了口气,道:“我对女人没什么兴趣,可能这辈子都不娶妻也说不定。”   “他对女人没有兴趣?难道是对男人有兴趣?那他是不是喜欢我呢?而且,他刚刚也说我和别人不一样。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他真的喜欢我?”赵阿蛮心中狂喜,连忙道:“若是表哥一辈子不成亲,我们两个就一起睡一辈子。”   “这怎么可能?”王琪笑出了声,“就算我不娶妻,你将来也是要成亲的?难道你还真想和我过一辈子?”   赵阿蛮沉默了一会,才闷声道:“那表哥你要答应我,在我成亲之前,你也不能娶妻,更不能纳妾,只能和我一起睡。”   不明白赵阿蛮这是什么逻辑,王琪只当小孩子一时心血来潮的童言无忌,也懒得争辩,只能应承道:“好好好,都依你。”   得到了保证,赵阿蛮这才消停了。   感觉到搂在腰间的手又紧了些,王琪心中不由想,是不是太惯着这小子了。可惜他实在是困了,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听着王琪的呼吸声渐渐平静,赵阿蛮这才支起身来,借着朦胧的夜色打量王琪的睡颜,心中暗道:“你要记住你答应我的,在我成亲之前不许娶妻纳妾,等我考上功名,就回来娶你。”   --------------------   作者有话要说:   赵阿蛮:他答应了,好开心!!! 第104章 探望   第二日,赵阿蛮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去练剑了。   周聘向来嘴贱,见赵阿蛮一副熬夜过度的肾虚模样,不由贫道:“是哪位美人把你熬成这样,胳膊和腿都伸不直了?”   “啊……师父你说什么?”赵阿蛮哈欠连连,茫然的回头看他。   周聘瞬间觉得有些无趣,心道:“小屁孩就是没意思,连个荤段子都听不懂。和他说话太没意思了。哎,有些想弟兄们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们。”   “没什么,没什么。”害怕他精神不济失手把剑插在自己身上,周聘摇着手道:“我看时候也差不多了,你赶快收拾收拾去学堂吧。”   见周聘开了口,赵阿蛮只得收了剑行礼。   等着周聘离开之后,赵阿蛮便准备离开。   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赵公子?”   赵阿蛮扭头一看,居然是多日不见的涟漪。看见她,赵阿蛮也是一惊。   此时的涟漪正笼罩在巨大的欢喜之中,她本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赵阿蛮了,没想到两人还有机会相遇,真真是上天的眷顾。   雀跃的跑到赵阿蛮跟前,涟漪道:“赵公子,还真的是你。”   “你怎么会在这里?”赵阿蛮疑惑的问。   “我是昨日才被送过来的。”涟漪道:“赵公子为什么会在这里?”   赵阿蛮道:“这是我表哥的园子。”   “你表哥的园子?”涟漪这才反应过来,昨日心灰意冷,竟然没有发现自己的新主人便是赵公子的表哥。   赵阿蛮看了看涟漪,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小院,心中不悦的想,她估计就是王琪昨日带回来的女人。   涟漪此刻正沉浸在和赵阿蛮相逢的喜悦当中,自然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不爽。   虽然知道涟漪只是在这里借住几日,但赵阿蛮本能的对她有些提防。他指了指旁边的院子,道:“你就住在这儿吗?”   “嗯。”涟漪点头道:“今早起来听见有练剑的声音,奴家一时好奇便过来看看,没想到真是赵公子。”   赵阿蛮道:“我师父以为这里没人住,不会打扰到别人,才让我在这里练剑。没想到惊扰了你,真是失礼了。”   “没关系,没关系。”涟漪连忙摇手道:“公子千万不要介意,我一向起的早,打扰不到我的。”   心里想着明日撺掇周聘换个地方练剑,赵阿蛮皮笑肉不笑的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姑娘请便。”   “那公子慢走。”没想到赵阿蛮这么快就走了,涟漪虽然有些失望,但想着以后都能见到他,终于觉得日子有了盼头。   用过早膳,王琪让齐兴备了份礼,便动身去了济世医馆。   “王公子来了。”看见王琪,躺在床上的刘云忙着起身,被王琪止住,“刘先生还病着,就不要乱动了。”   杏林给王琪送上茶,又在刘云背后垫了一个厚厚的靠垫,方便他和王琪说话,这才出去忙了。   王琪对齐兴道:“你也出去等我吧。”   等屋内只剩二人之后,刘云才道:“昨日是杏林不懂事,麻烦王公子了。”   “刘先生说哪里话,我那里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没什么,有什么好麻烦的。”王琪连忙道:“杏林也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您就不要责怪他了。”   刘云十分愧疚的道:“这事因老夫而起,却连累公子奔波。为了把涟漪赎出来,公子应该搭了不少银子吧。”   胡财那人什么样刘云也见过,昨日分开之前他还咬死口的不肯放涟漪出来,只不过一天便松口放了人,傻子都能想得出,他肯定没少从王琪那里讨了好处。   “也没有费多少银子,胡老板有个难处,正好在我和董珏手里不是什么大事,顺手就帮着办了。”王琪自然不想让刘云更加内疚,连忙安慰道:“刘先生若看的起我,就不要再提银子的事了。”   苦笑了一声,刘云道:“我知公子好心,这个人情,恐怕我这辈子都还不完了。”   “刘先生这是什么话。”王琪道:“你我之间,就不要客套那么多了。”   刘云知道王琪是在安慰自己,试图减少他心中的内疚,不禁大为感动,“这辈子能让我遇到王公子父子这样的贵人,也算是老天对我不薄了。”   “刘先生客气了,您宅心仁厚,救死扶伤,遇见您才是我们父子的福分。”王琪道:“涟漪的事,你也不要太过挂怀,正好我府上没有舞姬,留下她倒是解了燃眉之急。”   刘云知道昨日杏林将涟漪送去竹园的时候,已经告诉了王琪真相。他也知道王琪这人向来深居简出,不喜应酬,更和这些烟花巷的女子没有多少牵扯。虽然王琪家大业大,不差养这一个人的米钱,但他实在不好意思连累王琪帮自己善后。   苦笑着摇了摇头,刘云道:“其实是杏林弄错了,涟漪确实是我的亲生女儿,昨日我一高兴,昏了过去,这才让杏林误会了。”   看着刘云蜡黄的一张脸,一点光彩都没有,语气也是平淡干涩,不似父女团聚的欣喜模样。况且,就算是杏林弄错了,擅自把人送了出去。刘云醒来见不到女儿,早就派人去接了,至于等到今日他亲自上门才提吗?   料定刘云是不想麻烦他,便咬牙把这个便宜闺女给认了。王琪也不想让刘云看着涟漪膈应,凭白加重病情,只能笑着道:“眼下涟漪姑娘在我那很好,来回挪动也不方便。况且刘先生还病着,不如等你病好了再把她接过来。”   经过这一夜的彻夜难眠,刘云本来也想好了。因为涟漪这事,已经连累王琪多番奔走,不能继续麻烦人家。涟漪虽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但一直是他这么多年的寄托。如今既然遇见,也是缘分,没必要在乎那微弱的血缘关系。   可是想归想,但毕竟遭受了背叛和羞辱。真正做到一点都不介怀,刘云自认为短时间内做不到。如今王琪既然愿意给他一点时间,刘云也就没有推辞。   “如此,那就多谢王公子了。”刘云心下大为感动,忙拱手道谢。   眼见刘云的精神不济,想来受的打击确实挺大,王琪也没有多做停留,温言安慰了他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王琪知道刘云一时半会过不了那个坎,肯定不会那么快把涟漪接回去,便交代了齐兴给她送了些生活用品,又送了几件换洗的衣服。   果然,一个多月过去了,刘云那边始终没有要接回涟漪的意思,王琪也没在意。   转眼间,清明节马上就要到了。王琪看着树上发出的新芽,心中落寞。他的父母便是在清明节的前一天去世的。若他没有记错,今年应该是他们走后的第三年。   平遥县有个老规矩,家中长辈去世后第三年的忌日,要办的隆重一些,俗称“过三年”。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规矩,大家也说不准,只知道这规矩是一辈一辈传下来的。   “少爷。”王生穿过庭院,快步走了过来。   王琪看见他,笑道:“你怎么来了?”   “过几日便是老爷和夫人的忌日,虽然府里有齐伯和齐大哥他们帮着料理,但小的还是想陪着您。”王生道。   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伤心,特地回来的,王琪心中感动。上一世父母过三年时,他在王家活的艰辛,身边也只有王生一人陪伴。后来被赶出王家之后,也不知道王生最后怎么样了。幸好重活这一世,有了如今的一切,自己身边的人全都得以保全。   拍了拍王生的肩,王琪道:“幸好一直有你在。”   这话发自肺腑,王生自然不可能听不出来,连忙道:“小的会一直跟着公子的。”   “大少爷。”齐兴的到来打断了两人之间的主仆情深。   王琪问:“什么事?”   “老夫人派人请大少爷回去一趟,说是要商量大老爷和夫人三年的事。”齐兴道。   纵然关系不好,王辉总归是王李氏的长子,王家的大老爷。王烽在外一向有孝义,又重面子。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备车吧。”王琪点了点头,转而对着王生道:“你和我一起回去。”   自从大年初一象征性的来主宅拜了个年之后,转眼快两个月了,王琪基本上很少回来。细算起来,他这样做其实也蛮失礼的。不过王琪和王李氏相看两厌,两人自然乐得眼不见为净。可惜王李氏却不会放过任何苛责王琪的机会,没有问题都能鸡蛋里面挑骨头,更何况这种送上去的把柄。   王琪本以为王李氏会借机责备自己一番,大骂他不孝顺。谁知她竟然破天荒的没有借机发难。   “哎,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好好的一个儿子,就那么没了。如今都过了三年了,每回想起来,都觉得不是真的。”王李氏一边拿帕子擦着脸上的泪,一边道。   虽然重生之后,父母便已经去世了。王琪对父母的记忆还隔着上一辈子。但想到他们,王琪还是十分伤心。   见王李氏抽抽搭搭的掉泪,那哀痛的感情不似作假。王琪心中感慨,纵然对子女有区别对待,但毕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没有不心疼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对每一个父母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看王李氏哭的伤心,王琪有些心软,柔声安慰了她几句:“奶奶也不要伤心了,若是父亲知道,也不会希望您难过。”   “前些日子我还梦到了你父亲,可把我高兴坏了,谁知道一睁眼,全都没了。”王李氏拍了拍王琪的手,道:“有时候我都想干脆就这样睡死过去,也好去那边照顾我儿子,省的把他没人照顾,一个人孤零零的。”   王琪连忙道:“奶奶千万不要说这种话。若是让二叔和三叔听见了,岂不是让他们更加担心?”   “哎,手心手背都是肉呀,要是能替,我都希望我替儿子去死。”王李氏哀叹道。   听了这话,王琪也有些泪目。可能是因为共同亲人忌日的原因,王琪和王李氏居然难得平静的说了会话,仿佛之前的恩怨并没有发生过一般。   “琪儿呀,奶奶知道你忙。”王李氏看了看天色,道:“中午就陪奶奶一起吃顿饭吧,这几日也别回竹园了,就住在家里,等你父母的事过了再回去。”   父母的三年肯定要在这里办,王琪本就想着回来住几天,便答应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下章发狗粮 第105章 忌日   因着给去世的长辈过三年是件大事,王琪一直忙着各种事宜。虽有齐兴和王生帮衬,但也着实忙活了一阵。等这事忙完之后,已经过了好几天了。   “今日天晚了,明日再回去吧。”王李氏道:“你二叔和隆儿又去柜上忙了,晚上和奶奶一起吃饭吧。”   眼下父母的祭祀刚过,王琪见王李氏双眼通红,想来又哭过,便没忍心拒绝。   在饭桌前坐下,王李氏一边给王琪夹菜,一边道:“琪儿你多吃一些,你整日在外面忙,也要照顾好自己。”   “谢谢奶奶,你也吃。”王琪客气的道。   “哎。”王李氏放下筷子,叹了口气道:“我常常想,我们明明是亲祖孙,为何就这般生分了,是不是我往日里做的不够好?”   王李氏这话说的发自肺腑,还真有几分后知后觉的反思与懊悔。不过王琪早就过了诉委屈的年纪,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翻旧账,只是道:“奶奶你想多了。”   平心而论,这几日王李氏对王琪关怀备至,嘘寒问暖,倒是很像一个心疼孙子的祖母,两人的相处也融洽随和了很多。加上最近这一年王琪一直住在竹园之中,减少了和王李氏见面的次数,同时也相应的减少了王李氏在王琪面前作妖的机会。时间长了,王琪对她的厌恶,也没那么强烈了。   想到王李氏除了偏心一点,嘴上阴阳怪气惹人烦之外,目前为止也没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王琪不由想,若她见好就收,以后不再找茬。看在去世父亲的面上,上辈子的恩怨倒也可以一笔勾销。   “你们一个个年纪都大了,也都有出息了。”王李氏接着道:“奶奶不求别的,就是想看着你赶快成亲生子,就算是死了,也能阖上眼了。”   知道王李氏这话说的合理合情,但王琪委实没有成亲的心思,便推辞道:“眼下父母的丧期刚过,琪儿实在没有这个心思,等缓一缓再说吧。”   “眼下你父母的守孝期已经过了,你年纪也不小了,为什么还要缓一缓?”王李氏的语气忽然一沉,“啪”的一下放下了筷子。   这山路十八弯一样的转变让王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没等他细想,便听王李氏怒气冲冲的道:“上次你不是说你父亲已经给你定了门亲事吗?还是张府的小姐,等守孝期过了就成亲,如今怎么又说没这个心思?感情你是撒谎骗老人家玩呢!”   王琪才想到上次王李氏曾经想把王隆舅舅家的表妹塞给他做妻,被他借口和张府结亲给堵回去了。如今来看,原来王李氏假惺惺的示好,其实是为了套话呢,竟然连死去的儿子都能利用,王琪不由心烦。   “你二婶的娘家怎么说都是大户,当初你二叔娶人家都是高攀了。老家人费尽心思的给你攀上这门亲事,你怎么能这么不识好歹!”王李氏果真得理不饶人,滔滔不绝的开始数落,丝毫没有刚刚为亡子伤心落寞的模样。   王琪心道,王李氏还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二叔成亲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王家的生意刚起步,也没有三叔这个位高权重的相爷女婿在外面撑着,王家各方面自然都拿不出手。再说,当时的朱家也比王家强不了多少,不过是能吹,嘴上光鲜罢了。被媒人添了把柴一捧,王李氏便自以为娶了人家的女儿就等于招了财神奶奶进门了。   可惜这些事大家心里都有谱,但若拆穿了,就等于下了王烽和朱氏的面子,明面上撕破了脸。要是被有心人散布出去,还会给王琪扣上一顶攀龙附凤,不尊重长辈的帽子。   王李氏估计也是知道这一点,才如此的有恃无恐。   王琪其实对朱家和朱家小姐没什么意见,但他就是不喜欢王李氏把朱小姐塞给他的那份用心。若真是同意了这门亲事,恐怕这辈子都和王隆脱不开关系了。所以,但凡是和王隆他们一家扯上关系的人家,王琪都敬谢不敏。   想到王李氏演了那么多天的苦肉计,原来在这里等着呢,王琪冷笑一声,心想,就不该对王李氏掉以轻心。   放下筷子,王琪看了王李氏一眼,笑道:“奶奶,琪儿只是说最近没有心思成亲,但定亲的事却是真的。朱家小姐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人家是高门大户,咱们家配不上人家的尊贵,琪儿有自知之明,也不敢高攀。”   “你知道高攀不上人家就好。”王琪是在反讽,也不知道王李氏是真没听懂还是装没听懂,继续道:“不过你也不要担心,有我和你二叔做主,相信朱家也会给几分面子。至于张府的小姐,娶回来做妾也行。”   听了这话,王琪差点被气笑了。王李氏还真是好盘算呀,居然能说出让张家小姐做妾这种话来。既让自己得罪张家,又合了她的心意。王李氏是当他傻吗?   “张家是书香世家,和孙儿定亲的姑娘虽然是张家旁支的小姐,但也不会委身给别人做妾。琪儿和张府结亲在先,若是为了朱家的钱毁约,岂不是摆明了看不起人家张家?这事要是传出去,外面人只会说我们王家见利忘义,不识礼数。琪儿心意已决,就请奶奶不要多言了。”王琪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这次王李氏显然不想让王琪糊弄过去,道:“书香门第的人家会看上我们这种商贾?你不要骗我,你要是真定了这门亲事,就赶快把聘礼下了,两家长辈也好见见面。”   “三婶是相府的千金,一样能看上三叔。书香门第的人家为什么就看不上琪儿?难道在奶奶眼里,自己的孙子就那样不堪吗?”王琪冷笑了一声,道:“我那准岳丈不是平遥县本地人,下聘过礼这些繁文缛节,琪儿会看着办的,奶奶只管等着喝孙媳妇茶就是。”   王李氏气道:“你……哪有这样的规矩。成亲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亲虽然不在了,但还有奶奶和叔叔。两家的长辈连面还没见呢,你就要成亲吗?”   “时候不早了,奶奶早些歇着,孙儿先回去了。”不想继续和她纠缠,王琪留下这句话,便唤王生走了。   将王琪和王李氏的争执看在眼里,出了福寿堂,王生才道:“少爷,我们还留在东苑过夜吗?”   “在这里睡不惯,还是回去睡的舒坦。”王琪沉着脸道。   见王琪气的不轻,王生道:“少爷也不要生气,老夫人急着把朱家小姐塞给您,其实另有目的。”   “哼,她当然有目的。”王琪冷哼一声。   王生看了看周围没有人,这才悄声道:“前几天小的忙着操持老爷夫人的事,没少跟福寿堂和梨花苑的下人打交道。听他们说,最近有好几户人家的夫人过来探望老夫人,明着是因为大老爷三年的事过来慰问,其实是给少爷说亲呢。听说那些姑娘的门户都还不错。”   “噢。”王琪顿了一下脚步,问:“比薛家如何?”   王生笑道:“强多了,二少奶奶家根本没法比。”   王琪倒是明白了,感情王李氏害怕他娶的媳妇门户比薛氏好,家资比薛氏多,害怕把王隆比下去,这才上赶着帮他张罗一个。朱家虽有些家产,但比薛家差远了,又和王隆那边连着亲戚,娶过来对王隆百利无害呀。   “二叔那边的分利银子,有多长时间没有送了?”王琪问。   “得有三四个月了吧,听说最近行情不是很好,想来二老爷也不是有意拖延。”王生知道王琪在打算什么,劝道:“这段时间二老爷办事也算周全,我们挑不出错处。今天这事也不一定是二老爷撺掇的,少爷您看……”   王琪冷哼一声,道:“不管他有没有撺掇,奶奶出面肯定是为了他们二房而不是我。得让奶奶知道,她要是让我不痛快,我就让她心爱的二儿子全家不痛快。不然,他们以后还会千方百计的给我找茬儿。”   “少爷说的是。”王生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连忙道:“那少爷想怎么给他们找不痛快?”   王琪道:“如今王家的生意明面上虽然有我一份,其实全在二叔他们手里。表面上还是按着之前的利给我分红,但给多少都是他们说了算。这几年他们私吞了我多少银子,我心里有数,只是睁只眼闭只眼而已。从前我势单力薄,没有能力插手家里的生意,但如今可不同了。”   “公子是王家的长房长孙,插手家里的生意也是名正言顺。”王生担忧道:“可二老爷他们毕竟经营多年,我们参与的不多,很多地方都不懂,真要插手,恐怕不容易。”   王琪道:“王家的生意我本就没想沾惹,不过是做个样子让二叔忌惮。让他明白,若是让我不痛快,我就让他也不痛快。”   “我懂了。”王生道:“那少爷准备怎么做?”   王琪笑道:“既然这几个月的分利还没有送,我们就去要吧。你明天带几个人去找王梁,把这几个月的分利银子要过来,顺便查查最近半年的账,对对分利银子的数目,省的他们还真当咱们是冤大头。”   “是。”王生毕竟跟了王琪那么多年,心里立马有了谱。但有一点他还是没有想明白,不由问:“少爷,王家能打下如今的江山,大老爷是出了力的。王家的生意理应有您一份,您为什么不愿意插手呢?”   王琪当然不想把原本就属于自己的那份拱手让人,奈何上一世整个王家被连锅端,只一个贾富贵肯定闹不了那么大的阵仗。再说,就算贾富贵罪有应得,王家也只能负连带责任,不至于被牵连的那么惨。王琪一直怀疑,王烽和王隆他们肯定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不过因着某种关系被瞒了下来,贾富贵才是顺带被收拾的那个。   上一世王家的事王琪没有过多参与,一切只能靠推测。而王家能做手脚出纰漏的,也只有家里的生意。从这一世的走向上看,借着三叔的关系,王家的生意确实已经和官府有了牵扯,又是军用。虽然明面上看着光鲜,其实是如履薄冰。哪怕只出了一点差错,一个弄不好,都会万劫不复。可惜二叔他们看不明白这个道理,还一直为此沾沾自喜。   所以王琪不止没有插手王家生意的心,还盘算着怎么和他们彻底撇清关系,省的以后被连累。   虽不方便和王生解释那么多,但既然他问了,王琪还是找了个理由,“我们经营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了,插手家里的生意,虽然赚得钱多,也累。人生匆匆几十载,没必要把自己整的那么辛苦。”   “少爷说的是。”王生虽然替自家少爷鸣不平,但也知道他的性格。王琪从小与世无争,仅有的兴趣便是读书画画。若不是实在被逼的紧了,也不会下海经商。如今既然已经靠自己拼出了吃饭的门路,不用看王家的脸色过活。只要二老爷他们不作妖,其他事,他也就懒得计较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发狗粮,咱们明天见。 第106章 哄人   尽管已经想好了怎么给王李氏找不痛快,但王琪还是余怒未消。虽然他知道王李氏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不能对她抱有任何幻想,更不能掉以轻心,但最让王琪气愤的是,王李氏居然拿他死去的父亲做文章。这一点,已经触碰了王琪的底线。   怒气冲冲的出了王家的大门,眼见马车还没过来。王琪正准备发火,转念想到不能拿无辜的身边人撒气,便硬生生的把怒气压了回去。   平复了一下心情,王琪正准备让王生去催车,眼角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蜷缩在对面的墙角。   “阿蛮,你怎么在这儿?”虽然现在的天色已经暗了,但王琪还是清楚的看清了那人的模样,不由愣了一下。   赵阿蛮也不知道在那里蹲了多久,脚已经麻了。看见王琪,他连忙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等赵阿蛮走进了,王琪才看清,他两只眼睛红红的,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   “你怎么不进去?”看着赵阿蛮可怜兮兮的样子,像是一只被丢弃了的小狗。以为他被人欺负了,王琪心中的怒火更盛,忙问:“在这里等多久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赵阿蛮确实很委屈,王琪的话刚问出口,他那双只是发红的眼睛立马盈满了泪,偏偏还硬撑着没有掉下来,倔强的在眼眶里打转。   从来没有见过赵阿蛮如此示弱,这下子真把王琪吓慌了。他连忙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想给赵阿蛮擦泪。奈何那泪还没有下来,根本无从擦起。王琪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手忙脚乱的把帕子塞回袖子里。   赵阿蛮含着泪抬头看了王琪一眼,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   王琪连忙屏息凝视,竖起两只耳朵听赵阿蛮诉委屈。可惜等了良久,赵阿蛮却什么都没说,又把头低了下去。   这一系列的动作给赵阿蛮添了几分有苦说不出的无语凝噎,王琪只觉得心上最柔软的地方被人狠狠的揪了一下,别提多难受了。   赵阿蛮的这一举动跟小孩子闹脾气似的,既逾越又别扭。王生大多时间都待在玲珑阁,没见过赵阿蛮和王琪如今的相处方式。见他半天放不出来一个响屁,惹得少爷着急,王生实在看不下去,正想说赵阿蛮几句。但见王琪一脸心疼的样子,王生识相的住了嘴。   两人一个委屈一个心疼,就这样“含情脉脉”的对视,让无辜的第三者凭白生出一种自己多余的感觉。鉴于围在王琪和赵阿蛮之间的气氛着实尴尬,王生左右瞅了瞅,莫名的觉得有些待不下去。   他干咳一声,笑道:“这车怎么还不来呀,要不表少爷先陪着少爷在这里等等,小的去催催他们。”   说完这话,王生便脚底抹油,迫不及待的溜了。   王生的打岔总算让王琪注意了场合,觉得两人这样杵在大门口对视不是个事儿,王琪连忙把赵阿蛮拉到一边,这才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见赵阿蛮还是委屈的瞅着他,一句话都不说,王琪只能靠猜:“可是在张家里遇到了什么事?前一阵子我还向解学究问了你的情况,他说你表现不错,今年有望能考中秀才。”   王琪说完便看向赵阿蛮,见他还没有说话的意思,只能继续道:“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去。你现在是王家的表少爷,我亲口认下的表弟,又没有人敢拦你。干嘛像个小厮一样蹲在墙角?”   “你还记得我是你的表弟呀。”赵阿蛮终于大发慈悲的开了口。他抬起头看着王琪,眼泪汪汪的控诉。   听这话的意思,赵阿蛮的委屈似乎是冲着自己来的。王琪一愣,便听赵阿蛮继续道:“我只是伤心而已,做你的表弟做了那么久,还是被你当外人。”   虽然莫名其妙,但王琪也知道赵阿蛮是在和他闹情绪。见他鼻子红红的,眼睛湿湿的,看来委屈的不轻,王琪不由软下声音哄道:“我怎么会把你当外人?”   “还说没有,你那么多天没有回来,也不和我说一声。”赵阿蛮气道:“无论我去哪里,总会和你说,省的你担心。你倒好,不声不响的消失那么久。我还以为你是嫌弃我,不想要我了呢。”   王琪虽然觉得赵阿蛮有些小题大做,但仔细一想,他说的也有道理。自知理亏,王琪连忙道:“都那么大人了,什么要不要的,传出去让人笑话。我这不是家里有事吗,一时走的急。找不到我,你可以去问齐伯嘛。我是专门把他留下来照顾你的。”   “这就是让我更加伤心的地方。”赵阿蛮仰头道:“你既然已经认了我做表弟,你的父母便是我的姨夫姨母。姨夫姨母忌日那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我就不应该去他们坟前磕个头吗?”   王琪还真没想到这一层,也觉得没必要。他之所以认王琪当表弟,只不过是想给他个体面身份,方便他去张家读书而已。如今看来,赵阿蛮倒是对这个身份认真了。   见赵阿蛮委屈的厉害,王琪也知道若是理论起来,会让赵阿蛮更伤心,只能低声哄道:“我这不是怕耽误你的学业吗?你也是,既然来了,直接进去找我不就好了。在这里等了多久,吃饭了没有?”   “见不着你,我怎么有心思吃饭?”赵阿蛮吸了吸鼻子,道:“读书的时候也不能专心。”   王琪又内疚又心疼,连忙道:“正好我也没吃,我先带你去吃饭。有什么话,咱吃过饭再说。”   此时,马车正好驶了过来,王琪好说歹说把赵阿蛮哄上马车,直接杀向了聚仙楼。   在聚仙楼点了一大桌子好菜,王琪给赵阿蛮要了壶上好的龙井,自己却开了坛酒。酒菜摆上来之后,王琪也没含糊,直接自罚三杯,并向赵阿蛮保证,有空一定带他去王家的祖坟扫墓祭祖,赵阿蛮这才露出了笑脸。   见赵阿蛮终于释怀了,王琪也悄悄松了口气。同时心中也十分疑惑,他这忙里忙外,又是赔礼,又是赔罪的,到底是在哄表弟,还是在哄媳妇?真是心累。   “表哥,我能问你个事吗?”赵阿蛮小心翼翼的道。   给他夹了菜,王琪笑道:“你想问什么?”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赵阿蛮惴惴不安的问。   王琪是一个商人,还是一个成功的商人,而商人的本性是趋利的。王琪不是大善人,他有心机,有城府,这一点,从他反手算计王隆的事上便可以看得出来。赵阿蛮忽然成了王琪的表弟,这其中的原因,周围人也不是没有议论过。大多数人都觉得,王琪之所以认下他,是为了马婆子手里的点心配方。   虽然不想这样想,但赵阿蛮还是害怕,害怕王琪对他的好都是建立在利益上的,若是哪天没了利益关系,王琪便会毫不犹豫的把他一脚踢开。   赵阿蛮万分纠结的盯着王琪,既害怕他说出的实话不是自己愿意听的,又害怕他说谎话骗人。   此时,王琪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他为什么会对赵阿蛮这样好呢?王琪想了想,起初的原因好像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现在他就是想对赵阿蛮好。   “原来可能还有别的原因吧。但是现在,我就是想对你好。”王琪道:“估计这就是缘分吧。”   这个说法虽没有给出确切的回答,但也没有逃避原有的动机,最关键的是那句“我就想对你好”让赵阿蛮非常满意。   赵阿蛮气消了,心宽了,人也跟着甜了。他不动声色的给王琪添上酒,道:“刚刚听王生大哥说表哥心情不好,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王琪这才想起早就被自己忘到九万八千里之外的熊熊怒火,不由笑了。心道,都怪这个混小子,这样一搀和,居然让他把生气的事给忘了。   “没事,看见你,什么火气都没了。”王琪实话实说,说完才觉得有点怪。可是想了想,也算是事实,那点别捏便被他释然了。   赵阿蛮自然心花怒放,脸上笑的更甜了。他拉着王琪的衣袖道:“所以表哥一定要答应我,以后无论去哪里,都要和我说一声,省的我回来看不见人,心里慌。”   “你多大了,还撒娇。”王琪笑着点了点赵阿蛮的头,然后试图把他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行了行了,时候也不早了,吃完饭赶快回去,明天你还要上学呢。”   赵阿蛮求道:“已经好几天没见表哥了,今天我们一起睡吧。”   原来天冷的时候,两人挤在一起睡暖和。如今天已经回暖了,真没必要挤一块了。   王琪本想直接拒绝,但是看见赵阿蛮期盼的眼神,到口的话转了个弯,“行吧,但是你别挨我太近,上次被你压的老是做噩梦,一夜都没睡好。”   见他答应了,赵阿蛮大喜,嘴上乖巧的道:“不会的,我哪敢压着表哥呀。若真压着了,表哥把我摇醒就是了。”   两人吃完饭,便欢欢喜喜的回了竹园。看着自始至终都黏在一起的两人,王生莫名其妙的萌生出一种“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的诡异感。但理智告诉王生不要多想,自家少爷和赵阿蛮只是感情好而已。把两人送回竹园,王生便回玲珑斋了。   赵阿蛮虽然嘴上保证的好,但感觉到那慢慢压上来的手脚,王琪还是颇为无奈。虽然被压的不舒服,但他还是没忍心叫醒赵阿蛮。   不出意外的又被压着睡了一夜,天明的时候,赵阿蛮已经走的没影了。王琪揉着发痛的头坐起身,不由反思自己是不是对赵阿蛮太纵容了。   起身吃了早膳,齐兴见主子精神不好,忙道:“少爷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去济世医馆请刘先生看看?”   “不用了。”知道自己只是没有休息好,王琪也不想多解释,“可能是这几天太累了,歇两天就好。再说,刘先生的病还没好呢,也过不来。”   齐兴不疑有他,道:“那倒是,这段时间,少爷忙着老爷和夫人的事,确实辛苦了。不过刘先生也病了两个月了,怎么一直不见好,平时他的身子挺硬朗的呀?”   刘云生的是心病,没那么容易好。心里想着,王琪自然不可能和齐兴说那么多,只能道:“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再说刘先生每日都很操劳,正好可以借着这次生病的机会趁机多休息几天。”   “少爷说的是。”齐兴道:“刘先生每天都忙着给病人看病,很少有时间歇歇。是该养养身体了,不然等年纪一大,更吃不消。”   两人刚把这个话题绕过去,便有小厮进来传信,“少爷,济世医馆的杏林派人送了口信,说是刘先生请您立刻过去一趟。”   见小厮说的急,王琪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放下刚拿起来的茶盅,对着齐兴道:“去备车。”   --------------------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就是睡懒觉的时间,真不想早起呀。 第107章 请求   “你骗了我,你说……不想给别人生孩子,只想生我的孩子……让我给你配药……可是……你还是生了别人的孩子……”刘云躺在床上,嘴中呓语不断。   看着奄奄一息的人,王琪大惊道:“怎么回事,人怎么成这样了?”   “师父本来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前些日子还能起来坐诊。”杏林抹着脸上的泪,伤心的道:“昨天下午,师父去药柜拿药,不小心摔倒了,这才……”   王琪气急,责备道:“你们明知道刘先生身体不好,为什么还要让他爬高?”   “王公子,您……过来了。”王琪的声音让刘云清醒了一些,他睁开眼,虚弱的道:“王公子……不要责怪他们,是我自己不好。”   见刘云颤抖着向自己伸出手,可惜实在没有力气,抬了几次都没有抬起来。王琪连忙抓住他的手,顺势坐在了床边。   “你们…都……都先出去吧……我和王公子有话…讲。”刘云力不从心,短短的一句话分了几次才勉强说完。   “是,师父。”杏林擦了擦泪,便带着其他学徒出去了。   知道刘云有话要单独和他说,王琪也对齐兴道:“你去外面等我。”   等屋内只剩下两人之后,刘云这才对王琪道:“王公子,我对不起你。我……我这辈子,受了你们父子的恩惠。如今大恩没报,却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麻烦你。我本不想如此得寸进尺,可惜临了,却没有一个可以托付的人,只能……只能麻烦你了。”   “刘先生千万不要这样说。”看他这样,王琪也十分不好受,连忙安慰道:“你这病等等就好了。”   刘云摇头道:“好不了了,我就是郎中,知道自己的情况。可怜我这一生行医救人,自认为无愧于天地良心,谁承想却落了这么个下场。”   说到这里,刘云仰天长叹:“李媚娘……我刘云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你却毁我一生。为什么……为什么要这般对我?”   几句话,刘云问的嘶声裂肺,却没人能回答他。   “可是……纵然如此,我也没有办法对她的女儿置之不理。王公子……”刘云支起身,双手握住王琪的手道:“若我还有命在,定然会给涟漪寻个出路。可如今……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也只有舍了脸皮再求王公子一次。求你看在老夫的面上,善待涟漪。今生欠下的恩情,老夫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会报答的。”   王琪回握住刘云的手,道:“刘先生说哪里话,好好的,怎么就能走到那条路上?您放宽心,退一万步说,若您真有个万一,我会给她找个好人家,绝对不会亏待她。”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刘云抓着王琪的手,含泪道。   得到了保证,刘云平静了很多,显然是真心实意为涟漪的以后担心。王琪心情沉重,安慰了他几句让他好好休息,便起身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王琪不由犯了难。他既然答应刘云帮着那个涟漪找个好归宿,但却不容易呀。涟漪的出身太低了,本分的人家肯定不愿意娶她这样的青楼女子做妻。   “齐兴,我问你个事。”王琪掀开车帘,对着赶车的齐兴道。   齐兴一边赶着车,一边回头问:“少爷,有什么事?”   “我是说假如,假如哈。”王琪一边斟酌着用词,一边道:“假如有个姑娘,长得漂亮,还会弹琴跳舞,就是出身稍微低了点,是个青楼女子,你愿意娶她为妻吗?”   齐兴吓了一跳,忙道:“公子,我已经娶妻了。”   “所以我说是假如。”王琪道。   齐兴摇了摇头,道:“先不说出身,这些会弹琴跳舞的姑娘,和小的们根本不是一路人。小的是大字不识几个的粗人,每日奔波劳碌,回到家里恨不得倒头就睡,哪有心情听人弹琴唱曲呀。就算是听也听不懂,看人唱个大戏还差不多。说句老实话,我们这些人找婆娘,就是找贤惠的,能生养的。只要能洗衣做饭把家里收拾的妥妥当当,让男人在外面放心的做工就行。若真是个花枝招展不安分的,还真怕看不住。”   这话说的倒是实在,王琪点了点头。   “少爷是不是在烦恼那个叫涟漪的?”齐兴自然能看出涟漪一身的风尘味,不由道:“这些青楼里出来的姑娘,说是长得漂亮,能歌善舞,其实就是花瓶,中看不中用。”   齐兴这话说的大有见地,王琪不由道:“你倒是说说,为什么她们中看不中用?”   “小的觉得,她们就好比富家公子身上的装饰,纯摆设,看着好看,对于富人来说,或许可以添些颜面。但是放在穷人身上,就显得格格不入,十分不搭。”   齐兴虽不知涟漪和刘云的关系,见王琪似乎有意给涟漪找个归宿,为此还颇为头疼,不由道:“再说,这些女子虽出身青楼,但是只要沾了书卷气,都自认为高人一等。她们大多都喜欢在大户人家待着,未必愿意给普通人家做妻。小的知道公子是好心,但我们这些小厮杂役,还不一定能入了人家姑娘的眼呢。若是公子实在不知道怎么安置她,不妨问问她自己的意思?”   没想到齐兴看事看的那么透,王琪不由赞道:“你小子真是人才呀。”   回到竹园,王琪也没耽误,立刻对齐兴道:“你去涟漪那里跑一趟,问问她有什么打算。若是想回兰园,我可以和董珏说说,让她回去。若是想要出府,我会还她卖身契,然后再给她一笔银子。若是想要找户安稳的人家嫁人,我会帮她留意着合适的人家。”   “少爷真是慈悲心肠,相信她应该会万分感激的。”齐兴道:“小的这就去。”   王琪也觉得自己对涟漪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不管她是拿了卖身契和银子走人,还是等着嫁人,以后的日子终归是有了着落。   本以为涟漪要么拿银子走人,要么等着出嫁,没想到齐兴回来后却道:“少爷,涟漪说,她不想要卖身契和银子,也不想嫁人。”   “那她是想回兰园?”送涟漪回兰园这话,王琪本是顺嘴一说,没想到她还真愿意回去。王琪不禁八卦的想,难道涟漪对董珏有情?   齐兴忙道:“不是,她也不想回兰园。她说她就想留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这倒是奇了,还有人放着自由身不要,银子不拿,想要留下当歌姬的。”王琪道。   齐兴似乎没觉得意外,他笑着道:“其实涟漪这样做,也在情理之中。她就算恢复了自由身,那也是做过妓/女的。她一个姑娘家,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的,就算是有银子,也未必能过好,不被人欺负就不错了。就算以后有小厮下人不嫌弃她的出身娶她,穷苦的生活她也受不了。算来算去,还是留在我们府里合适。少爷您为人宽厚,又体恤我们这些下人,摊上您这样一个好主子,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若万一再给你做个妾,就是祖上积德了,她不愿意走也正常。”   “她愿意留下,我还不想呢。”王琪在心里嘟囔了一句,奈何已经答应了刘云,没法强行赶人走,只能道:“给我做妾这话以后不要随便乱说了。暂时先这样吧,你多留意着她些,不要让她惹出什么事来。”   “是,小的一定让我家婆娘多加留意她。”齐兴道。   齐兴的媳妇钱氏随相公和公婆一起住在竹园之中,涟漪一不是丫鬟二不是主子,身份尴尬,又是女儿身,齐兴一个大老爷们不方便整日盯着,只能打发自己老婆多加留意,想的也算周全。   “不说她了。”王琪道:“我看阿蛮身上的衣服又小了,你跑一趟老刘家的绸缎铺子,捡上好的料子挑上几匹,预备着给阿蛮做几件衣服。还有周大侠,人家教阿蛮辛苦,也给他做几件衣裳。让绸缎铺子里的伙计们晚上来竹园量尺寸,白日里阿蛮读书,不得空。”   嘴上应着“是”,齐兴却在心里埋怨,那个周聘有什么好辛苦的。他的武功确实很高,但整个人吊儿郎当,做事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若不是阿蛮有长性,这武早就练不下去了。偏偏少爷还很厚待他,每日好酒好菜的招呼着。   “已经开春了,天也越来越热,顺便给府里的人做几件衣裳。”王琪补充道:“齐伯、你和齐庆挑最好的料子,女眷和孩子们的衣服,让钱嫂看着张罗。”   一听要给自家人做新衣,齐兴立马抛开了刚刚的不快,连忙道:“小的这就去办,谢谢少爷。”   打发走了齐兴,王琪想着赵阿蛮这几日都是在他房里留宿,索性换张大点的床,也省的赵阿蛮总是往他身上挤了。王琪便叫上齐庆,跟着他一起看床去了。   晚上赵阿蛮回来,便见王琪屋里的床变大了,立马用疑惑的目光去看王琪,眼中似乎透着欣喜。   刻意忽略过他的目光,王琪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欲盖弥彰的道:“换个大点的床,睡起来舒服。”   想着王琪应该是默认了他的登堂入室,赵阿蛮大喜,本想逗他几句,哄他承认。可是看着王琪满身的不自在以及发红的耳朵尖,赵阿蛮却鬼使神差的住了嘴。这样扭扭捏捏的王琪,看着更可爱。   当晚,赵阿蛮如愿以偿的躺在大床上,搂着王琪进入了梦乡。因为心情好,床大,身边有人。这一觉,他睡的格外香甜。   第二天天还没亮,赵阿蛮便依依不舍的从床上爬了下来,蹑手蹑脚的穿衣服去练武了。   周聘昨晚又喝多了,也不知道他自己一个人是怎么喝醉的。遇上这么个不靠谱的师父,赵阿蛮也是颇为无奈。幸好他已经把剑谱铭记于心,只要勤加练习必有进益,有没有师父指导,倒是次要的。   练了一会儿,赵阿蛮刚觉得进入了状态,便听到有人靠近,心中有些不悦。要知道习武之人练剑,最忌讳的就是有人打扰。毕竟刀剑无眼,万一哪个不长眼的闯了上来被误伤,岂不是麻烦。   听着脚步声越靠越近,显然是奔着他来的。赵阿蛮不得不停下来,扭头一看,却见涟漪站在身后。   “赵公子。”涟漪微笑着道。   自从上次碰到涟漪之后,赵阿蛮便换了练武的地方。原本他都快忘了有这个人了,没想到又遇上了。   赵阿蛮面上虽然不悦,却不好对着一个姑娘摆脸子,只能耐着性子道:“姑娘怎么走到这里来了?此地危险,姑娘还是离远些吧。毕竟刀剑无眼,万一伤到你,岂不是在下的过失?”   涟漪显然会错了意,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连忙道:“公子练您的就是,不必过于在意奴家,奴家会小心的。”   见她这么没有眼力价,丝毫看不出来个眉眼高低,赵阿蛮心中更加不爽,便道:“前几日听我表哥说,姑娘在府上只是借住,不知何时离开?”   “王公子昨日还来问过奴家的意思。”没听出赵阿蛮话里的真正意思,以为他是在舍不得自己离开,涟漪一脸兴奋的看着赵阿蛮道:“奴家想要留下来,王公子也同意了。”   “哦,那挺好。”嘴上应承着,赵阿蛮心里泛着嘀咕,王琪怎么又让她留下来了?   赵阿蛮正想找个借口把涟漪打发走,齐兴从远处走来,唤道:“表少爷,少爷有事找你。”   “我马上过去。”得了个借口,赵阿蛮顺利成章的对着涟漪道:“失陪了。”   “公子慢走。”对着赵阿蛮福了福身,涟漪痴迷的看着他的背影,心道:“他说‘挺好的’,他是觉得我留下来挺好吗?难道说,他也希望我留下来?”   想到有这种可能,涟漪心里跟打翻了蜜罐一样。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了鬓边的结局,有点意难平。最烦这种开放式的结局了,你刚觉得他们在一起了,立马又看见有人说没有,还分析的头头是道的。到底在没在一起,好歹给个准话呀!!!! 第108章 离世   “表哥,你叫我。”知道王琪通常不会打扰他晨练和读书,如今见他已经穿戴整齐,又是满脸严肃,赵阿蛮知道必定有事。   王琪沉声道:“刚刚济世医馆派人过来报丧,刘先生殁了。”   “什么?”赵阿蛮不敢置信的道:“刘……刘先生怎么会殁了?”   赵阿蛮知道刘云病了,期间去看过他好几次。虽然见刘云的气色始终不是很好,也有过这种预感。但猝不及防的听到他病逝的消息,赵阿蛮还是难以接受。   知道赵阿蛮对刘云的感情很深,王琪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道:“你派人去张家给解学究请个假,我们一起去济世医馆吊丧。”   “好,我这就让小顺去张家。”还是不敢相信刘云真的殁了,赵阿蛮满眼是泪。   小顺腿脚利落,得了吩咐,立马去张家了。   刘云仁心仁术,在平遥县多年,义诊赠药,救治了不少病人。他这一去,很多人都痛心不已。自发前来吊丧的人数不胜数,连县太爷和朱师爷都派人送来了挽联。   马婆子也得了消息,被王生和丫头搀着来到医馆。披麻戴孝的杏林领着济世医馆的一众学徒接待了他们。   在灵堂前对着刘云的灵柩行了礼,王琪见马婆子哭的伤心,害怕她身体吃不消,便让王生和赵阿蛮陪马婆子去后面休息,自己扯了杏林走到一边。   “没想到刘先生还是去了,你们节哀。”王琪拭了拭眼角的泪,道:“若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杏林拱手道:“多谢王公子。”   “刘先生不在了,你之后有什么打算?”王琪问。   刘云无儿无女,只收了几个徒弟。杏林是最先跟着刘云学医的,品性不错,对师父也孝顺。王琪知道刘云一直拿杏林当儿子看,便想格外关照他一些。   杏林道:“师父走前已经安排好了后事。等料理完丧事之后,我会接下这个医馆,继续行医救人。”   “刘先生能有你这个弟子,也算是老怀为安了。”拍了拍杏林的肩,王琪道:“医馆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你一定不要和我客气。”   杏林连忙拱手,“谢谢王公子了。”   吊完丧,王琪见马婆子哭的实在伤心,略微安慰了她几句,便让赵阿蛮陪她回去了。   心神恍惚的回了竹园,王琪想到刘云就这么去了,心里万分难过。此时,一阵琵琶声不合时宜的传了过来。那曲调缠绵悱恻,夹杂着少女情窦初开的兴奋与羞涩,惹人遐想。王琪心中大怒,刘先生新丧,是谁在府中弹奏靡靡之音?   “齐兴,这是怎么回事?”招来齐兴,王琪怒道:“是谁在府里奏乐?”   齐兴循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了一下,才道:“那里,应该是涟漪住的地方吧。对,肯定是她,我们齐家的女人都是粗人,哪儿会摆弄这玩意呀。”   刘云会那么早离世,完全是拜涟漪的娘所赐。王琪本不想迁怒于她,谁知她却自己撞了上来。   王琪怒道:“如此不懂规矩,去把她叫来。”   齐兴虽不知涟漪和刘云的恩怨,但也知道王琪生气是因为涟漪这琴弹的不是时候,得了令连忙下去了。   一炷香过后,齐兴带着面无表情的涟漪过来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少爷请安。”路上,齐兴已经把大概的事情和涟漪讲了一遍,让她知道错在哪里,并提醒她主动给王琪认个错。如今见涟漪像柱子一样站的笔直,一点规矩都没有,显然把他刚刚的话当耳旁风,齐兴不由出声呵斥。   “奴家见过少爷。”涟漪不冷不热的对着王琪福了福身。   虽然从齐兴嘴里知道了王琪叫她来的原因,但涟漪却觉得自己没错。一来,那个叫刘云的并不是王家的人。二来,她不知道刘云去世的消息,不知者无罪。王琪如此大动干戈,摆明了是自己心情不好,就拿别人撒气。而她便是运气不好撞上了而已。   还真是富家贵公子的通病,自己心里不痛快,只会作践她们这些身份低微的人。涟漪心里不屑的想着。   涟漪的语气冰凉,态度傲慢,关键是一点认错的态度都没有。齐兴心中不舒服,不由道:“你哭丧个脸干嘛?不会笑呀!”   “少爷莫怪。”涟漪冷着脸道:“奴家天生就不爱笑,况且现在有人去世,奴家若是笑了,也不合时宜吧。”   “你……”齐兴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涟漪有问就答,不问不答。昂着头,低垂着一双眼睛不看人,从骨子里散发出浓浓的排斥与冷淡,摆明了对王琪的抗拒与厌恶。   看她这样,王琪不由皱眉。他还没发火呢,这女人倒是先杠上了。王琪自认并没有得罪这个涟漪,那她打心底里散发出的厌恶因何而来?还有,她既然不喜欢这里,为什么还要坚持留下来?想到涟漪刚刚弹奏的曲子,王琪心里似乎有了答案。   她估计是有了意中人,八成还是府里的人。若真是府里的哪个小厮倒也好办,直接把她许了人,也算是给刘云一个交代。   心里虽然有了想法,但王琪实在看不惯涟漪那张故作清高的脸。她现在是寄人篱下,还如此的傲慢无礼。不给点教训,以后估计要上房揭瓦了。   “我听齐总管说,你想留在这里。”心中有了谱,王琪也就知道怎么拿捏她了。   闻言,涟漪果然抬眼看了王琪一眼,态度也以可见的速度迅速柔和了下来,“奴家想要留下。”   “可我这里不缺舞姬,留下你也没什么用。”王琪冷声道。   听了这话,涟漪立马慌乱了,连忙忍着屈辱给王琪跪下,道:“王少爷,只要能让我留下,做什么都行。”   看着涟漪仓皇失措的样子,王琪心中冷笑,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身份?还敢和我摆脸子,你当你是阿蛮呀,能让我纵着惯着。   齐兴见涟漪丝毫没了刚刚的清高样,心中也觉得解气,不由教训道:“涟漪姑娘,您既然想要留下,就得懂府里的规矩。我们这里从来不缺人,那些懂事的,听话的还用不完呢,没理由找个不知道上下的。没有少爷的允许,您那些弦子什么的,还是不要拉了。竹园不是青楼,用不着你主动去招待客人。”   “奴家会懂规矩的,请少爷不要赶我走。”齐兴这话说的委实不好听,虽然觉得十分屈辱,但是为了能留下,涟漪还是咬牙受了。   不想再多看她一眼,王琪道:“回自己院子里跪一夜,好好想清楚自己的身份。”   虽然涟漪在刘云新丧时奏乐不妥,但毕竟不知者无罪。依照王琪以前的处事风格,八成训斥几句就算了。如今竟然罚她跪一夜,委实重了些。齐兴一直能感觉出王琪不喜欢这个女人,只是不明白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把她留下。   抬头看了王琪一眼,齐兴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对涟漪道:“还不快谢谢少爷。”   “奴家记下了,奴家谢少爷的大恩。”知道王琪是故意罚自己,涟漪咬了咬唇,却没有办法。   王琪对着齐兴道:“带她下去吧,这几天不要让她出来了。”   “是。”齐兴连忙把涟漪带下去了。   远远的看见从王琪身边离开的女子似乎是涟漪,赵阿蛮顿时警铃大起。他连忙走了上来,道:“刚刚走的那个人是涟漪吗?”   “你还记的她。”王琪道。   赵阿蛮不安的问:“我听说她要留下来?”   “嗯,不错。”王琪道。   见王琪真的答应了,以为他对涟漪有意思,赵阿蛮瞬间炸了,“你不是说只是帮着照顾她几天吗?为什么要把她留下来,难道你对她有意思,想纳她做妾?”   “啊?”觉得赵阿蛮的言论实在太过荒唐,王琪担忧的看了看四周,好在周围没人。   “你又骗我,你跟我说过要把她送走的。”因着刘云去世,赵阿蛮的心情已经很不好了。如今又遭到了这样的打击,眼睛迅速红了。   王琪不知道赵阿蛮为什么对涟漪的意见那么大,不过见他也十分讨厌涟漪,王琪心里倒是有些莫名的安慰。   本来王琪想把涟漪的来龙去脉和赵阿蛮仔仔细细说清楚,转念想到赵阿蛮冲动的性格,便有些犹豫。   赵阿蛮看起来十分不喜欢涟漪,若是知道真相,八成会因为刘云迁怒涟漪,反而更加容不下她,最后闹得人尽皆知就不好收场了。   抬眼见赵阿蛮一副不把人送出去就誓不罢休的样子,仿佛这事不顺他的意就和自己没完。   王琪只能避重就轻的道:“她是刘先生远房的一个亲戚,刘先生临终前托我照顾她。她一个女人家,名声又不怎么好,我怕把她放在外面惹出什么事,暂且留在府里。你放心,过两天,我就给她指人家让她嫁人。”   “什么?”赵阿蛮一脸的愤怒立马转为惊讶,他质问道:“涟漪是刘先生的亲戚?那……那你今日为什么不带她去给刘先生吊丧?”   “你这小子,说话越来越没大没小的了,居然敢训斥你表哥了。”王琪道:“刘先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和涟漪的关系,我自然会尊重他的意思。”   此时赵阿蛮已经平静了下来,他不解的问,“刘先生为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   “不知道,这毕竟是刘先生的私事,他不愿意说,我也不好多问。”不想继续涟漪的话题,王琪道:“我不是让你多陪陪马奶奶吗?你怎么回来了?”   赵阿蛮望向涟漪离去的方向,眼中除了惊讶之外,也多了些别的东西。   “问你话呢,想什么呢?”见赵阿蛮一直发呆,王琪又问了一遍。   “哦,奶奶说她没事。让我不要耽误功课,回张家好好念书。”赵阿蛮道:“表哥,涟漪知道她和刘先生的关系吗?”   “她不知道。”王琪怕赵阿蛮同情心泛滥,去和涟漪多嘴,连忙叮嘱道:“刘先生已经没了,若是让她知道了也是徒增伤感。既然刘先生有遗言,你我遵守便是。这事你也不要到处说,涟漪出身毕竟不清白,省的败坏了刘先生的名声,知道吗?”   得知王琪对涟漪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压在赵阿蛮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了地,他放心的道:“我知道了表哥。”   看了看天色,王琪道:“今天就不要去张家了,在家歇歇,明日一早再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那个涟漪要搞事情,不过她不算是故意的。 第109章 吵架   第二日一早,赵阿蛮特地准备了些东西,想着去学塾之前先去看看涟漪。   回想起之前对涟漪的态度冷淡敷衍,赵阿蛮不禁有些内疚。刘云救过马婆子的命,是他家的恩人。赵阿蛮本想等以后有出息了,一定好好报答刘云的恩情。没成想天有不测风云,还没等他熬出头,刘云便去世了。赵阿蛮知道此生报恩无望,心中愧疚,只能多多关照一下刘云的亲戚,算是做些弥补了。   练了会剑,赵阿蛮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辞别了周聘,去了涟漪居住的小院。   其实,赵阿蛮本不想这个时候过来。但是他在张家一待便是一天,晚上还想去济世医馆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回来之后肯定已经很晚了,更加不方便过来探望。   抬头看了看天,赵阿蛮估摸着涟漪应该已经起了,便敲了敲小院的门。   “涟漪姑娘,你在吗?”赵阿蛮敲了好几声,里面没人应。他也不敢擅自闯进一个女子独居的院子,只能把东西放在门外,便想着先离开,等过几天再来看看。   谁知赵阿蛮刚刚移动脚步,便听到门里面有动静,似乎是桌椅倒地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杯盏的碎裂声。   以为有事,赵阿蛮连忙敲了敲门,道:“里面有人吗?”   等了一会,还是没有人应,赵阿蛮害怕涟漪出事,便大声道:“失礼了,我进去了。”   说完这句话,赵阿蛮一咬牙,硬着头皮推门而入。   院子里空落落的,一个人都没有,赵阿蛮迅速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几间屋子,果然在一扇打开的门内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涟漪。   “涟漪姑娘,你怎么了?”赵阿蛮连忙冲进去扶起涟漪。   涟漪靠在赵阿蛮怀里,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他道:“赵公子,奴家没事。”   “地上凉,我扶你去那边坐吧。”见涟漪还能说话,应该没什么大事,赵阿蛮松了口气。   涟漪却指着自己的腿道:“我的腿,走不了。”   赵阿蛮本想去检查一下她的腿,但又想到男女有别,委实不方面。   让涟漪靠在桌腿上,赵阿蛮迅速和她拉开距离,这才道:“你既然不舒服,我让齐兴去给你请郎中。”   “千万不要。”涟漪抓住赵阿蛮的衣摆,恳求道:“昨晚齐总管罚我跪了一夜,腿只是有些麻而已,休息一下就好。”   “什么,罚你跪了一夜?齐兴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赵阿蛮第一反应就是不信,因为齐兴这人如何他十分了解,他断然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等苛刻下人的事。   涟漪见赵阿蛮反应激烈,以为他在为自己生气,心中感动,忙道:“赵公子也不要责怪齐总管。是涟漪不懂规矩,惹怒了王公子。王公子开了口,齐总管也没办法。”   “表哥?他怎么会做这种事?”赵阿蛮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开口反驳,但是转念一想,涟漪没有必要污蔑王琪,这中间估计是有什么误会。   涟漪苦笑了一下,道:“王公子是主,我是奴。主人家想罚奴婢,还要需要什么理由。”   见涟漪这样说王琪,赵阿蛮心中不满,却没表现出来,只是道:“涟漪姑娘,我也不方便扶你。你暂且忍耐一下,我去找人来帮忙,顺便请郎中看看你的腿。你放心,这事若真是表哥授意的,我定然给你讨回公道。”   留下这句话,赵阿蛮便出了门。涟漪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感动,只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   找到齐兴,从他口中得知让涟漪罚跪的果然是王琪的命令,赵阿蛮还是不敢相信,“表哥为什么要这样做?”   “也怪那个涟漪不懂规矩。”齐兴道:“刘先生刚刚去世,少爷正为这事伤心,她这个时候弹奏那些乱七八糟的曲子,不能怪少爷生气呀。”   涟漪这样做确实不妥,但王琪亲口说的,涟漪并不知道自己和刘云的关系,也不知道刘云去世的消息,所谓不知者无罪。再加上王琪明明知道涟漪是刘云的亲戚,还下这么重的手罚她,实在是太不讲道理了。   “表少爷,你也不要生气。”齐兴见赵阿蛮一脸愠色,显然是替涟漪抱不平,连忙道:“其实在大户人家,下人犯了错,挨板子挨鞭子都是常有的事。那个涟漪是个乐籍出身,连个普通下人都不如。她冲撞少爷,还不知悔改的出言不逊,少爷只让她罚跪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赵阿蛮却不认同这话,“乐籍出身又怎么样?身份低贱的人也是人,难道就能不讲道理了吗?”   “表少爷……”   齐兴还想再劝,被赵阿蛮止住了。嘱咐齐兴的妻子钱氏带些伤药去看看涟漪,赵阿蛮转身离开了。   看着赵阿蛮的背影,齐兴知道他肯定去找王琪了,只能悠悠的叹了口气,心道,少爷对赵阿蛮还是太好了,但不等于少爷要对所有人都好呀。   王琪刚刚梳洗完毕,正准备去用早膳,见赵阿蛮进来了,心中欣喜,但还是责备道:“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没去学塾?”   “是你罚涟漪跪了一夜?”赵阿蛮沉着脸问。   见他一上来就为了那个涟漪劈头盖脸的质问自己,语气中透着不满,让王琪本来的好心情瞬间去了一半。   “不错,是我罚的,你怎么知道的?你见她了?”王琪不悦的道。   知道涟漪挨罚的只有齐兴,他不是多话的人,自然不会多嘴多舌的告诉赵阿蛮。细想了一下,王琪倒是明白了,肯定是赵阿蛮得知涟漪是刘云的亲戚,主动过去探望,这才撞了个正着。那个涟漪也是口无遮拦,居然还敢告状。   “你知不知道她都晕倒了,你怎么能对她那么苛刻?”赵阿蛮责备的道。   他原本还抱有幻想,觉得是齐兴搞错了,如今见王琪亲口承认,不由大失所望,“你明知道她是刘……和刘先生的关系,为什么还要罚她?”   见赵阿蛮居然为了涟漪责备自己,王琪心中更加不悦。虽然他是说了罚涟漪跪一夜这话,但也没找人看着她呀。那女人又不是死心眼,见没人盯着,跪累了不会自己爬起来呀,至于到晕倒的地步吗?王琪不信她还真那么实在,踏踏实实的跪了一夜。   “有那么严重吗?值得你大早上的和我大呼小叫的。”王琪将身边的小厮遣了出去,捡了个位置坐下,道:“我罚她自然有罚她的道理,你没必要管那么多。”   “我为什么不能管那么多?”赵阿蛮怒道:“刘先生对我奶奶有救命之恩,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欠刘先生的恩情,这辈子都没办法还了,涟漪既是他的亲戚,我也只能还到涟漪身上了。”   王琪不由后悔,他怎么忘了赵阿蛮的性格。这孩子向来恩怨分明,重情重义,还是个认死理的脾气倔,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昨日见赵阿蛮怒气冲冲,大有不把涟漪送走就跟他没完的架势,王琪这才半真半假的拿刘云搪塞了过去。早知如此,就编个别的说辞了。   见赵阿蛮牛瞪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王琪肚里有气,心道,都是自己惯的,竟然无法无天了,今天必须得给他个教训,不然还不得骑到他脖子上去。   “刘先生是你的恩人,不是我的。涟漪是我花了二百两银子买来的,就是我府里的奴婢。我看刘先生的面子,给她一条活路,已经是她的福气了。”王琪心中有气,嘴下也不留情,“你想报恩,没必要拉着我一起吧。若你真对刘先生有那个心,还不如把精力都用到杏林他们身上。刘先生一辈子无儿无女,全靠杏林他们照顾,涟漪什么都没有做,不值得承你这个情。”   “照你这样说,因为涟漪什么事都没为刘先生做,就可以对她不管不问了,是吗?你为什么这么势利?”赵阿蛮气道:“是不是只有对你有用的人,你才会以礼相待。而对你没用的人,你就可以任意糟践了?”   见赵阿蛮把自己说的那么不堪,王琪气急,道:“我糟践她,我怎么糟践她了,不就是跪了一夜吗,原来在王家的时候,一天一夜我也跪过,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都能跪,她还就跪不得了?我势利,我要是势利,就不可能花了那么大心思把她从别处买来。”   “你怎么能和她比?”赵阿蛮仿佛觉得很可笑,“你是男人,而她是个弱女子,你们两个怎么能相提并论?   “我不能和她比?”赵阿蛮这句话彻底激怒了王琪,他气的脱口而出,“是她不能和我比吧,也不看看她是什么低贱的出身,你倒是当个宝贝似的捧起来了。”   留下这句话,王琪便站起身准备离开。   赵阿蛮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扳过王琪的肩膀,把他摁到了门上。   王琪吃痛,皱着眉看着眼前的人,这才发现,赵阿蛮已经和他一样高了。   “就是因为出身低,因为没用,所以你就这么看不上她。那我呢?我的出身也很低,你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赵阿蛮瞪着通红的眼睛道。   见他如此无理取闹,王琪气道:“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我们说的是涟漪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昨日你没看涟漪那副样子,富家小姐都没有她那般眼高于顶。明明有求于人,还要故作清高。她出身下贱,偏偏还摆不正自己的身份,不给她点教训,迟早要吃大亏。我也只是教她做人而已,这才小惩大诫。要是换个人家,早就把她拖出去打死了。”   “什么出身下贱?什么摆正身份?就是因为涟漪出身不好,就应该对你毕恭毕敬吗?”见王琪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出身问题,触动了赵阿蛮一直担忧的隐患。他紧紧攥着王琪,双手恨不得嵌进他的肩膀,“你既然那么看不起我们这些在泥里滚过的人,为什么还要认我当表弟?你是真心对我好,还是认为我对你有用?”   你怎么能和涟漪比?王琪实在不明白赵阿蛮为什么总能撤到自己身上。   可惜还没等他说出口,便听赵阿蛮继续道:“你认我当表弟,当真是你想对我这么好,还是因为我奶奶?因为我奶奶手里的点心配方,你迫不得已,才勉为其难的委屈自己?”   “你混账!”没想到赵阿蛮会说出这种话,王琪怒极攻心,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   打完这一巴掌,王琪倒是愣了。他自己也不知道刚刚的涛涛怒火忽然从何而来。   挨了一巴掌,赵阿蛮也愣了。   看着他脸上可见的红痕,王琪心中万分后悔,却又不知如何辩解。有心想要告知涟漪的真相,但又觉得此时再解释反而像是狡辩。   赵阿蛮泄气似的放下了钳制住王琪的手,默默的离开了。   王琪伸手想拦,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只能无力的垂下双手,看着赵阿蛮的身影渐渐消失。   他不是冲动的人,刚刚为什么会失态?王琪不由反思,也不知刚刚的愤怒是被冤枉后的伤心委屈,还是被戳穿之后的恼羞成怒。细想了一下,王琪觉得或许两者兼有。   他认赵阿蛮当表弟,是因为答应了那个神秘人,这样做既能给赵阿蛮一个体面的身份又能拉拢马婆子,让她死心塌地的给自己卖命,一举两得。可是后来,那些所谓的利益和目的已经变的不是那么重要了。对赵阿蛮好,已经成了习惯。他喜欢赵阿蛮的直爽冲动,喜欢他的好学和热情,喜欢他眼中的黑白分明和一尘不染。对他好,只是因为喜欢。   可惜这些话却没机会说出口了,赵阿蛮已经走了。王琪站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内,只觉得失魂落魄。   --------------------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一章的时候,我很激动!! 第110章 心伤   检查了涟漪腿上的伤,钱氏不满的道:“就是膝盖有些淤青,连药都不用上,歇一歇就好了。”   其实涟漪也知道自己的腿不碍事,昨日回来之后,她确实赌气在院子里跪了一会儿,反正原来在青楼的时候也跪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惜现在的身体确实不能和以前相比了,一个多时辰后,腿实在是吃不消。涟漪眼见天色暗了,身边又没人盯着,便起来回屋休息了。   这一夜,涟漪睡的并不安稳,她觉得王琪是故意找她晦气,不会那么好心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肯定会派人来突袭检查,若逮住她偷懒一定趁机发作。以防万一,过了寅时涟漪便起了床,继续去院子里跪着。可惜直到天亮,都没人来。   涟漪觉得,她不能算是向赵阿蛮夸大自己的伤情。当时腿确实麻了,她刚刚进屋,便听到了赵阿蛮的敲门声。当时他慌着去开门,奈何腿没有跟上,反而摔倒在地上。害怕赵阿蛮离开,涟漪只能掀翻板凳砸出点动静,让赵阿蛮察觉。   如她所料,赵阿蛮果然进来了。看见赵阿蛮为自己着急的样子,涟漪忍不住的想让这一刻多停留一会,这才对自己的伤势含糊其词,引起赵阿蛮的同情和关心。   事实证明,她的目的确实达到了。虽然赵阿蛮并没有停留多久,但却是真的关心她。   “真的是赵公子麻烦您过来的吗?”躺在床上,涟漪拼命的压抑着内心的狂喜,看着钱氏问。   “不然呢?”钱氏不悦的白了她一眼,道:“听说因为你,表少爷和少爷大吵了一架。你这姑娘也够混账的,一点规矩都不懂,怎么能乱说话呢?也就是我们家少爷度量大,才不会跟你一般见识。”   钱氏剩下的话涟漪已经听不见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表少爷和少爷大吵了一架”上面。想到赵阿蛮居然愿意为她去和王琪吵架,涟漪更加受宠若惊。   “这是表少爷让我买给你的。”见涟漪一直傻愣着出神,钱氏没好气的把东西放下。   赵阿蛮离开竹园之前给了她一些钱,让她给涟漪买些东西。其实钱氏真的不想管这个青楼女人,一是嫌弃她的出身,二是觉得她不懂事。可赵阿蛮的吩咐她又不能不听。眼见涟漪没什么事,钱氏一刻都不愿意多待,立马走了。   看着桌子上的衣物和点心,那是赵阿蛮特地让人送来的。涟漪被天大的狂喜砸冲昏了头脑,只觉得整个人都是懵的。   涟漪本以为赵阿蛮马上就会过来看她,可惜两天过去了,却始终没有看见赵阿蛮的身影。实在是熬不住,知道齐兴和钱氏都是王琪的人,涟漪不愿意去问他们,便偷偷去了周聘的住处,想着向他打听。   “我也两天没看见阿蛮了,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周聘昨天又醉了一天,到现在还有些精神恍惚。见涟漪问起,这才想起了被忘到脑袋后面的徒弟。   见周聘也不清楚,涟漪不禁有些失望。   “你要是担心,就和我一起去问问王公子吧。他肯定知道阿蛮去哪里了。”见一个刚来的丫头都比自己关心徒弟,周聘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虽然很想知道赵阿蛮的消息,但涟漪不敢去见王琪,只能道:“奴家就不去了,周大侠您先忙,奴家先回去了。”   “好,那你慢走。”见涟漪慌慌张张的走了,周聘没多想,便去找王琪了。   帮赵阿蛮找了个借口打发走周聘,王琪不由有些怅然若失。赵阿蛮已经有两天没有回来了,虽然对他的动向了如指掌,但这两天,王琪过的也有些心不在焉。   涟漪这事,王琪自认为没做错,他也从没有看低赵阿蛮的意思,可两人为什么还会起了那么大的冲突?王琪十分的苦恼。   其实,赵阿蛮也没有说错,他确实是那种势力的人。只有对他有用的人才会耐着性子结交,若是没用,肯定不会多花半分心思。但有一点,赵阿蛮说错了,他不会作践人。不是因为他品行高洁,而是因为他不想浪费时间在无所谓的人身上罢了。想到这里,王琪不由苦笑,这是不是比势力更不近人情呢?   王琪并非天性如此,但是上一世的经历太过于刻苦铭心,这才养成了他如今的行事作风。若是连自己的血亲都能为了钱和利益狠下心来那样对待手足,又何况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呢?前车之鉴历历在目,送出的真心也只换回恶毒的嘲笑和背叛。所以这一世,除了董珏、刘云、王生和齐伯一家这些知心的人之外,王琪本不想敞开心扉再接纳任何人了。   可不知什么时候,赵阿蛮却不知不觉的走进了他的心。等他反应过来之后,这个人已经在心里扎了根,□□或许不会伤了性命,但会在心上留下一个大窟窿,血流不止。   不管如何,这次冲突,也不算什么坏事,起码给了他当头棒喝。王琪心道,或许是他太纵容赵阿蛮了,却模糊了连接两人之间的利益关系。不管两人现在的关系如何,可他一开始的用心确实不纯。   赵阿蛮迟早会回到那个神秘人的身边,也会知道他和神秘人之间的交易。赵阿蛮眼里容不得沙子,若是知道自己当初对他好的确是用心不纯,必定会成倍的恨自己。与其到那个时候一发不可收拾,还不如现在就保持距离。   虽然知道如今这样是最好的结果,但他依然不开心。重重的叹了口气,王琪不由苦笑,看来重活一世,他也没有长进多少。   不管如何,玲珑斋还要靠着马婆子的配方,和赵阿蛮闹僵并不是什么好事。既然事已至此,自己是成熟的大人了,没有必要和一个小孩一般见识。应该拿出点大人的气度,主动找赵阿蛮说清楚,给双方找个体面的台阶。以后见面,也可是做一对关系稍微好点的熟人。   “改日见了赵阿蛮,主动道个歉吧。”王琪自我安慰了一番,虽然还是觉得自己有些冤枉,反正两辈子加起来他受到委屈多了,忍的委屈也多了,如今的这些都不算什么。   抬头看了看院墙外的天,王琪忍不住想,赵阿蛮现在在哪里?是在济世医馆帮忙,还是在玲珑斋陪马婆子?   这两日,赵阿蛮确实很忙。他没有回张家读书,而是每日去济世医馆帮忙。就算实在没有事做,便会待在玲珑斋里发呆,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   丫头端着饭菜推门进来,看见躺在床上的人,悠悠的叹了口气,“阿蛮,好歹吃些吧,你这两天基本上都没怎么吃东西。刘先生知道了,肯定也不好受。”   “谢谢丫头姐姐。”赵阿蛮道:“你先把东西放这儿吧,我一会就吃。”   放下饭菜,丫头还想再劝几句,但见赵阿蛮已经背过身去不理她了,只能退了出来。   听到门被阖上的声音,知道丫头已经出去了,赵阿蛮在床上翻了个身,看着摆在桌上的饭菜发呆。   这两日,他确实没怎么吃东西,心情也非常不好。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因为刘云去世的而伤心,其实他心里清楚,刘云去世只是一部分原因。让他闷闷不乐的,主要还是王琪。   前日从竹园出来之后,赵阿蛮便有些后悔。本是一件小事,为何要闹到这么大的地步?想到一向彬彬有礼的王琪居然会被气到甩了他一巴掌,赵阿蛮不由想,难道他真冤枉了王琪?   赵阿蛮也觉得自己过于计较了,不管出于什么理由,王琪对他都是真的好。他只应该感恩,不应该有别的想法。可是渐渐的,他却变的越来越贪心,他希望王琪对他的好,不应该掺杂着任何杂质,任何利益。赵阿蛮也知道,他是在害怕,害怕王琪对他的感情并不是他希望的那样。害怕在他没有任何价值的时候,王琪便会毫不留情的抛弃他。   眼下才离开两天,赵阿蛮便开始拼命的想念王琪了。若有朝一日王琪真的要离开他,那该怎么办呢?赵阿蛮拿被子蒙住头,几乎就要放声大哭。   此时,门又被推开了,一个蹒跚的脚步走了进来。   知道来人是马婆子,赵阿蛮赶快在被子里擦了擦眼泪,这才从床上爬了下来,道:“奶奶,您怎么来了。”   看着赵阿蛮通红的双眼,知道他又哭过,马婆子道:“还在伤心呀。”   “嗯,想到刘先生,实在忍不住。”赵阿蛮扶着马婆子坐下,便拿了刘云当了借口。   马婆子叹了口气,道:“阿蛮,你也不用瞒我。整整两天了,你不吃不喝,不说话也不笑,当真全是为了刘先生?”   “奶奶,您想多了。”赵阿蛮有些心虚,“刘先生去世,我心里不舒服。过了这几日就好了。”   马婆子道:“我毕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脾气如何,我还能不清楚?刘先生去世,你伤心,奶奶清楚。但这却不是让你伤心的全部原因。原来你每次回来,嘴里说的都是少爷的事,少让你回竹园住一晚,你都不乐意。这几日,你非但对少爷只字不提,别人提起,你还有意避讳着。阿蛮,你老实告诉奶奶,是不是和少爷发生了什么事?”   “看来,什么都瞒不过奶奶。”赵阿蛮也很迷茫,正好想找人倾诉。见马婆子问了,便主动把和王琪争执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马婆子道:“刘先生既已去世,瞒下那个涟漪和刘先生的关系也是怕活着的人徒增伤感。少爷和刘先生考虑的没什么不妥。少爷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相反,他对人极为有礼,丝毫没有富家公子的架子。他处罚涟漪,肯定是涟漪不对在先。”   “奶奶,您只是听我说了这么几句,就能肯定一定是涟漪的不对吗?为什么就不能是公子不讲道理呢?”赵阿蛮见马婆子一味的偏向王琪,心中有些不满。   马婆子反问道:“少爷就是太和你讲道理了,才让你这样无理取闹。少爷是主,涟漪是仆。少爷要想涟漪死,甚至都不用自己动手。奶奶知道这话不中听,但却是事实。少爷不需要和涟漪讲道理,因为她根本不够格。再说,你好歹跟着少爷那么久了,见过他无缘无故的处置人过吗?”   “可是涟漪毕竟是刘先生的亲戚……就算她有错,也不能……”赵阿蛮的声音明显已经弱了下去。   见他还在执拗这件事,马婆子劝道:“少爷说的没错,刘先生对你有恩,却对少爷没有。你不能拿着自己的理由去要求少爷。相反,少爷的父亲收留了刘先生,还给他置办了济世医馆,没有他,就没有刘先生的今天。认真算起来,少爷父子才是刘先生的大恩人。少爷看在故交一场的面上,答应收留涟漪那个累赘,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马婆子缓了缓,接着道:“你不能因为涟漪是刘先生的亲戚便一味的袒护她,古话都说了,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若涟漪真的有错,甚至伤害了人。难道就因为她是刘先生的亲戚,便不能处罚她了吗?那被涟漪伤害的人要怎么办?人家就是活该吗?”   “奶奶,没那么严重吧。”赵阿蛮不由道:“涟漪能伤害到谁?”   马婆子沉声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很多人生来都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却因为一次次的纵容积少成多。贾富贵当年也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混混,除了惹人讨厌以外,没人把他当回事。他是怎么成为县里的一霸,为祸乡里的?还不是因为王家二少爷的纵容和袒护!”   这番话马婆子说的有理有据,掷地有声。眼见赵阿蛮若有所思,显然已有悔悟,便拉了他的手,柔声劝解:“并非奶奶看不起青楼女子,可这些人毕竟从小长在那种环境,缺乏引导教育。可能她们本心不坏,但未必能懂礼数识大体。如今她刚来,便和主人家叫板,还引得两位少爷争吵。你这样护着她,还能保证她一辈子都不会恃宠而骄?”   赵阿蛮终于不做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马婆婆才是真正的鉴婊大师。 第111章 道歉   马婆子语重心长的道:“阿蛮呀,不要小看女人,有时候女人坏起来,什么阴招损招都会使,连自己亲姐妹都不放过。”   “奶奶,你是不是有一个姐妹做了坏事?”见马婆子说的感同身受,仿佛经历了什么,赵阿蛮不由道。   “我只是不想让你小看任何人。”马婆子心中一痛,却不想多说,她耐心的劝道:“阿蛮,这事是你不对。你不该先入为主的认为涟漪是刘先生的亲戚,就认定她不该受罚。涟漪还要在王家过活,就算是为了她日后的处境,你也不应该因为她和少爷吵架。你这样让少爷怎么想?涟漪吃着王家的米,住着王家的房。如今受了罚便背后找你告状,挑拨王家少爷和表少爷离心。这事若是传出去,让别人怎么想?别人只会说青楼出身的女人果真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刚一进门就挑拨是非。”   “这事是我太冲动了,涟漪只是说她被罚了,并没有告公子的状。”如今赵阿蛮也觉得自己处事太唐突了,既冤枉了王琪,也连累了涟漪。   马婆子见他想通了,笑道:“好在少爷不是计较的人,估计也不会因此怪罪涟漪。阿蛮,回去和少爷道个歉吧。说到底,这事是你不对。”   赵阿蛮早就有回去找王琪的心了,但却不敢。   在马婆子旁边坐下,赵阿蛮低声道:“我不敢。我那天对着公子说了很多很过分的话,我说他势力,看不起人,我说他是为了你手里的点心配方才对我这么好。”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马婆子大惊道:“你扪心自问,少爷对你还不算尽心尽力吗?他为你做的,为你考虑的,比我这个做奶奶的都周到。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你自己还能感觉不出来吗?我看少爷就是太宠你了,才惯的你无法无天。”   赵阿蛮后悔的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如今沉下心来一想,也觉得自己那话说的太没良心了。平心而论,在知道马婆子会做花开富贵之前,王琪就对他好的没话说。虽然当时他只是个书童的身份,王琪不但没有让他做重活,还教他读书识字,甚至还让他给奶奶带了补品。若不是奶奶实在过意不去,非得做了点心送来谢恩,也不会有后来的事。   想到这里,赵阿蛮只觉坐立不安。一片好心被人这样恶意的揣测,难怪王琪会那么生气。反而过来想,若是他被这样误会,肯定和对方绝交的心都有了。此时,赵阿蛮不由害怕,王琪不会从此不理他了吧。   赵阿蛮想着便坐不住,恨不得立马冲回竹园向王琪赔礼道歉。可又觉得没脸面对人家,一时之间,懊恼、羞愧和惊慌混杂在脸上。   见他充满悔意,马婆子知道没事了,便道:“你先吃点东西吧,好好反思反思,想想怎么认错。明日刘先生要发丧了,少爷肯定也会过去。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   听了这话,赵阿蛮眼睛一亮,连忙道:“到时候见了公子,奶奶可要帮我说说话。”   “那当然了,我肯定会疼自己的孙子。”马婆子摸了摸赵阿蛮的头,笑着道。   第二日便是刘云出殡的日子,赵阿蛮一早便催促着马婆子赶到了济世医馆。   在医馆没有见到王琪的身影,赵阿蛮不由有些失望。   马婆子安慰道:“眼下时候还早,少爷肯定还没来。你去门口迎迎吧,顺便也帮杏林他们招呼招呼客人。”   “这个主意好。”赵阿蛮先扶马婆子去后堂坐下,又和杏林打了声招呼,便忙不迭的去了门口。   看着一个个上门奔丧的人,赵阿蛮十分纠结。一方面,他很想赶快见到王琪,另一方面,他又害怕王琪还生他的气,不愿意理他。   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赵阿蛮终于看见王家的马车过来了,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他想上去打招呼,又不敢,只能愣在哪里,眼巴巴的瞅着。   王琪一下马车就看见了赵阿蛮,心中十分不是滋味。但他自认为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再说,他对赵阿蛮好确实另有目的,这样算来,赵阿蛮也不算冤枉他。两人把这事说开了,以后换个方法相处,倒也简单。   “阿蛮,你过来。”王琪对着赵阿蛮招手。   听见他的声音,赵阿蛮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表少爷。”看见赵阿蛮,齐兴也没表现出来什么,像往常一样打招呼:“您来的真早。”   齐兴自然的态度让赵阿蛮七上八下的心稍微平复了有些,可惜看到王琪那张平静的脸,赵阿蛮又开始紧张了。   “少爷,表少爷,你们先聊,小的去停车。”齐兴知道两人有话说,随便找了个理由,很识趣的躲开了。   见赵阿蛮低着头,丝毫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王琪找了一个合适的话题先开口:“钱嫂已经看过涟漪了,她的腿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   “多谢。”看来,王琪果真没有难为涟漪。赵阿蛮强忍着满心的心慌意乱,硬撑着挤出了这两个字。   见赵阿蛮似乎不愿意和自己说话,以为他还在拧着气,王琪把心一横,接着道:“我知道你这几日一直住在玲珑斋,那里离张府近,上学也方便。你若是不愿意回竹园住,今天就让小顺把东西搬过去吧,省的误了明日上学。周大侠那里我已经替你请了假,等刘先生的丧事过了,回去给他说一声。你无缘无故的消失了三天,他很担心你。”   听了这话,赵阿蛮不敢置信的看着王琪,眼睛以可见的速度迅速红了,“就算表哥想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   被他这突来的样子吓了一跳,王琪强端着的心立马软了下来,嘴上下意识道:“不走就不走呗,也不是什么大事。”   “走就走,谁稀罕!”赵阿蛮依然红着眼睛瞪着他,憋了半响才昂着头,咬牙蹦出了这几个字。   这又怎么了?王琪被他前后不一的话弄的有点乱。   医馆门口的人很多,两人闹出的动静也不小,王琪见周围的人都往这里看,便对赵阿蛮道:“走,跟我去对面的茶馆。”   赵阿蛮梗着脖子瞪着他,就是不走。   不想继续被人围观,王琪只能低声道:“这里人多,你不嫌丢人呀。”   “有什么好丢人的。”虽然嘴硬,赵阿蛮还是乖乖的跟他走了。   在对面的茶馆要了个雅间坐下,刚把店小二打发走,赵阿蛮便恶人先告状,“那日我是有错,可你也不是一点错都没有呀。你打我那一巴掌现在都还疼着呢。我都没记恨你,你倒反而怨起我来了。”   这话虽无理取闹,但气势上已经弱了下来,语气中还带着点埋怨似的小撒娇。看着赵阿蛮捂着脸,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自己,眼神中透着难以掩饰的慌张和害怕。王琪面上虽然装的淡定,但心里早就软了。   “这几日我茶不思饭不想,整天想着你,连觉都没有睡好。”见王琪没有说话,赵阿蛮不由委屈的道:“我知道那日的话说的很过分,也知道自己错了。我想来和你道歉,又不敢。今天我特地早早的过来,就是为了见你。谁知道你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要赶我走。”   见赵阿蛮可怜兮兮的样子,王琪觉得这几日的委屈和辛酸几乎全都烟消云散了,他看着赵阿蛮的脸,道:“还疼吗?”   “疼。”赵阿蛮指着自己的心口道:“这里更疼。”   王琪被他弄的哭笑不得,不由道:“去,少没正经的。”   见王琪终于笑了,赵阿蛮忙道:“表哥,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我的气。”   “是吗,那你错哪儿了?”王琪故意沉下声音问。   赵阿蛮道:“我不该因为涟漪跟你吵架,更不应该怀疑你对我的用心。我应该相信你是真心对我好。”   赵阿蛮主动道歉,倒是显得自己很小气了。王琪道:“涟漪和刘先生的事比较复杂,一时不好说清楚。不过你放心,我既然答应刘先生会照顾她,自然不会亏待她。至于你,那日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表哥这样说,是原谅我了吗?”赵阿蛮一双眼睛里泛着光。   王琪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小声道:“知道还问。”   “我就知道表哥不会怪我的。”赵阿蛮高兴的道。   两人重归于好,王琪也觉得几日来压在心口的大石便不翼而飞了。   因着刘云的丧事,两人也不好黏在一起太久,便回去了。   齐兴看着相携着从茶馆里出来的两人,悄悄的在心里松了口气。   刘云的丧事办的很热闹,几乎半个县城的人都来为他送行了。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已经下午了。   马婆子和赵阿蛮是玲珑斋的马车送过来的,如今马车早就回去了。   王琪看了看天色,对着马婆子道:“马婆婆,现在天晚了,阿蛮明日还要上课,他的书都在竹园里。送您回玲珑斋再折回竹园,肯定很晚了。不如您也去竹园将就一晚吧,明日我再差人把你送回去,省的阿蛮来回跑。   眼见赵阿蛮和王琪和好了,马婆子也松了口气。她自然不想让赵阿蛮辛苦,便道:“那就打扰少爷了。”   见她答应了,王琪连忙让齐兴把马婆子扶上了马车。   回到竹园,王琪让钱氏去给马婆子收拾房间,自己对着赵阿蛮道:“你几天没露面了,去给你师父请个安吧。我告诉他这几日你去济世医馆帮忙了,你过去的时候别说漏了。”   “就知道表哥对我最好了。”赵阿蛮一把抱住王琪,“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便高兴的跑了。   王琪呆愣在原地站了半响,才缓缓伸手摸了摸被亲的脸,只觉得赵阿蛮越来越过分了。   好在周聘自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惯了,也没好意思苛责赵阿蛮什么,略微说了几句就打发他出去了。   出了周聘的小院,赵阿蛮正准备去看看马婆子安顿好没有,一个充满喜悦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赵公子。”   赵阿蛮扭头一看,果真是涟漪。   “您回来了。”转眼间,涟漪已经雀跃的跑到了赵阿蛮面前。   看着她活动自如的腿,赵阿蛮道:“你的腿已经好了。”   “谢谢公子关心。”见赵阿蛮还在挂念自己,涟漪感动的道:“那日您走之后没多久,钱嫂便带了药过来探望奴家了,还送了很多衣服和吃食。说起来,还要谢谢赵公子。”   如今的天长了,虽然还没有黑,但时辰毕竟不早了。   见涟漪没什么大碍,赵阿蛮也不想继续和她闲聊,道:“既然你没什么事,我也就放心了。天晚了,姑娘赶快回去吧。”   涟漪好不容易见到赵阿蛮,看他要走,心中自然不愿,忙几步追上。   赵阿蛮忙着回去和王琪马婆子一起吃饭,见她一直跟着自己,心中不悦,便停下脚步,问:“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了。”涟漪低下头,双手不自在的攥着自己的裙边,道:“公子帮了奴家好几次,奴家只是感激,不知道要如何回报公子。”   “不用了……”赵阿蛮正准备开口说什么,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来人似乎还很鬼祟。赵阿蛮立刻警觉道:“是谁在那里?”   --------------------   作者有话要说:   111这么美好的数字是不是光棍的意思,单身狗的举手(默默的举起了爪爪)%>_<% 第112章 表白   “是谁在那里?”赵阿蛮目光不善的看向旁边的一座假山。   见他说的严肃,涟漪以为有坏人,连忙小鸟依人似的躲到了赵阿蛮身后。   “是我。”一个冷清的声音悠悠传来。   听到这声音,赵阿蛮和涟漪都是一愣,便见王琪施施然的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   见到王琪,赵阿蛮的脸上立马绽开了笑容,他也没心思计较王琪为什么会偷偷藏在假山后面,忙几步跑到他面前,道:“表哥,你怎么过来了?”   “该吃晚膳了,我过来叫你。”几句话回了赵阿蛮,王琪看着涟漪的笑脸以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心中不由讽刺,“什么天生不喜欢笑,刚才对着阿蛮的时候,笑的别提多灿烂了,要不是有耳朵挡着,那嘴巴都咧到后脑勺了。看来,这女人看上的不是府里的哪个小厮下人,竟然是阿蛮呀!”   有了这个想法,王琪只觉得万分的不爽,看涟漪也愈发的不顺眼。他自是知道赵阿蛮的优秀和讨喜。觉得就算他将来不配一位金枝玉叶,起码也能娶个高门大户的小姐为妻。丫头那样的,王琪都没有看上,更何况是涟漪这种真在青楼里待过的歌姬。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异想天开。王琪在肚里腹诽,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火气为什么会那么大,仿佛被涟漪喜欢上是对赵阿蛮的侮辱一般。   轻蔑的看了涟漪一眼,把她打量到无地自容。王琪这才对着赵阿蛮微微一笑,道:“马婆婆还等着呢,我们赶快回去吃饭吧,不然饭菜一会就凉了。”   王琪温柔的笑脸立马迷的赵阿蛮找不到北,他早就把涟漪忘到脑袋后面去了,傻笑着挽起王琪的手,道:“好,我们这就回去吃饭。”   涟漪被王琪那鄙夷的眼神刺的眼眶发酸,那种感觉就像将她埋在心里永远不敢示人的爱慕之心拎到了太阳底下,任人围观耻笑。看着两人一起离去的背影,一股酸涩的感觉油然而生。女人的直觉告诉涟漪,就像她不喜欢王琪一样,王琪也十分讨厌她。更可怕的是,涟漪觉得王琪看出了她心底的秘密,并狠狠的嘲笑了她一番。   涟漪不由想,她并不贪图什么,只是想时常见见赵阿蛮。难道就连这点小小的心愿都是痴心妄想吗?   “敢打阿蛮的主意,确实是痴心妄想。”用一个眼神让涟漪认清了自己的地位,省的她心比天高之后,王琪还是不放心,想着得把涟漪打发到看不见的地方去,省的她想方设法的往阿蛮身边凑。   王琪当即决定,明日就让齐兴把涟漪送去东苑。想到这个女人再也不能缠赵阿蛮,王琪心中十分愉快,对赵阿蛮也越发的可亲。   马婆子见两人一起高高兴兴的回来了,丝毫没有任何隔阂和芥蒂,心里也十分高兴。   “阿蛮,你怎么去了那么久?”马婆子埋怨道:“还要少爷亲自去找你。”   王琪连忙护短:“马婆婆不要责怪阿蛮。他和周大侠几日没见,难免多说了几句。正好我闲着也没事,就过去找他了。”   “少爷您可不能一直护着他,瞧把他给惯的,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马婆子笑道。   “奶奶。”赵阿蛮也知道马婆子是在有意的寒碜自己,不好意思的拽了拽她的衣角。   三个人高高兴兴的吃了晚饭,王琪见马婆子有些累了,便让赵阿蛮送她回房休息。   夜色渐渐暗淡了下来,王琪坐在院子里,看着空中的月牙发呆。   “表哥,你怎么还不回去休息?”虽然天已经热了,但夜里的风凉,赵阿蛮怕王琪受凉,给他披了件衣裳。   王琪笑道:“我睡不着。你先回去睡吧,明日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你不在身边,我怎么能睡的安稳?”赵阿蛮在王琪的身边坐下,托着腮看着他道。   以为他在开玩笑,王琪道:“少胡说,若是没我就睡不安稳,这几日你在玲珑斋是怎么睡着的?”   “这几日在玲珑斋,我根本就没怎么睡。”赵阿蛮一本正经的道。   “越说越不正经了。”王琪颇为无奈的道:“你不可能一直和我一起睡呀。”   赵阿蛮一把握住王琪的手,认真的道:“可我想和你一起睡,这辈子我不会娶妻,也不会纳妾,表哥,我想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   觉得他越说越过分了,王琪抬头正想说他几句。猝不及防的对上了赵阿蛮无比认真严肃的脸,王琪倒是愣了。   “表哥,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也知道我想要什么。我喜欢你,不是表弟对表哥的喜欢,就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我知道你不是女人,我也没有把你当女人,但我就是喜欢你,想和你成亲。”   忽然被人说喜欢,还是一个被自己当弟弟养的半大孩子,王琪心中有些乱。   意识到自己慌了,王琪本能的想插秧打诨的把这事糊弄过去,便听赵阿蛮继续道:“我知道我说的这些十分惊世骇俗,但我必须让你知道我对你的感觉。我不指望你能马上接受我,但我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努力考取功名,挣一番事业,然后堂堂正正的和你在一起,让所有人都不敢质疑我们。”   其实,赵阿蛮看着严肃淡定,但心中也是慌乱的一批。眼见王琪的脸上只有惊讶,没有厌恶,倒是稍稍给了他一点宽慰和希望。   没等王琪开口,赵阿蛮便站起身道:“我回我自己的房间休息了,表哥也早点睡。”   赵阿蛮扔完雷便离开了,只留下王琪在原地心神恍惚坐立不安。   想到赵阿蛮信誓旦旦的表白和保证,王琪心中微甜,却也觉得他太过于天真烂漫。先不说两个男人在一起有多荒唐,如今这世道,多数即正义,少数就是异类。一旦被世俗不容,以后的日子必然是举步维艰。就算是位高权重,也会被人诟病。   “哎,孩子还小,得慢慢让他明白世道的难处,不能这么异想天开。”王琪叹了口气,也没心思赏月了,干脆回房睡觉。   可惜他没有注意,不远处的小角门后面,马婆子静静的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既复杂,又了然。   这一夜,王琪失眠了。他只要闭上眼睛,便是赵阿蛮对他表白时的那张严肃认真的脸。王琪翻来覆去,脑子乱哄哄的,怎么都睡不着。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王琪匆匆吃了几口早饭,又安排齐庆把马婆子送回玲珑斋,便去了兰园。   “哟,琼琚兄,稀客呀。你今天怎么想起到我这里来了?”董珏看着王琪笑道。   王琪有心想要回绝了赵阿蛮,但又不忍心。憋在心里实在难受,便想找个人帮着参谋参谋。和他交好的人中,就只有董珏有感情方面的经验。王琪对别人也不放心,左思右想,只能来找董珏。   “有件为难的事,想来和兄弟商量商量。”王琪含含糊糊的道。   难得见王琪遇到为难的事,董珏看他遮遮掩掩的,似乎有些羞于启齿,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盅,又把周围人都打发出去,这才道:“琼琚兄有什么事尽管说?”   “是这样的。”王琪吞吞吐吐的道:“我一个朋友,是个男的。”   董珏笑道:“你这不是废话吗?你的朋友还有女的吗?不过你说的是哪个朋友呀,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王琪连忙道:“是我之前遇到的,关系还不错。”   你有几个朋友,我还能不清楚吗?董珏心里有了谱,但也不拆穿,“你接着说,你朋友怎么了?”   “是这样的。”王琪斟酌着用词,尽可能的还原他和赵阿蛮的情形,“我这个朋友有个朋友,也是个男的。两人的关系还不错,起码我朋友认为,他们都到了要拜把子的程度了。结果有一天,他的朋友忽然对我朋友说喜欢他。”   说到这里,王琪不安的看了董珏一眼,有些扭捏的道:“就是喜欢女人的那种喜欢,你能懂吗?”   “这有什么不懂的,不就是断袖嘛。”董珏不以为意的道。   王琪惊讶道:“你居然知道。”   “断袖分桃古皆有之,没什么稀奇的。”董珏挤眉弄眼的道:“我爹有个朋友就好这口。不过这事在我们大梁国不怎么常见,但在南越国倒是很平常。”   王琪瞬间有了兴趣,忙问,“哦,说来听听。”   董珏喝了口茶,道:“我小时候,我爹去南越国做生意,我跟着去过几次,见过两个男人拜堂成亲,我和我爹还进去喝了喜酒。看他们那样,跟一男一女成亲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其实我们大梁国也有不少人喜好男风,不过这事一般都不会搁明面上讲。”   王琪似乎松了口气,“原来,还真有这种事呀。我还以为龙阳君和断袖分桃的故事,都是历史上的谣传呢。”   看他那副劫后余生的样子,董珏难得有件事比王琪明白,不由兴奋道:“看你那样,跟没见过世面一样。说说吧,到底是谁喜欢你……你朋友?”   “这我哪儿知道。”王琪心虚的道:“我朋友又没说。”   见王琪不认,董珏也不逼他,转而道:“那你朋友对这个事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王琪问。   董珏白了他一眼,道:“就是对于你朋友的朋友的表白,你朋友是觉得恶心呀,还是欢喜呀?”   “恶心倒是不至于。”王琪无比纠结的道:“欢喜也算不上,反正就是很惊讶。”   董珏问:“就只是惊讶吗?没有想立马和那人划清界限?”   “没有没有。”王琪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见董珏一脸玩味,王琪不由有点担心,“那你说,我那朋友是不是也是……断袖?”   “这还真不好说。”董珏道:“那你朋友有喜欢的女人吗?”   王琪虽然有些心慌,还是斩钉截铁的摇头:“没有,他对女人好像还挺反感的。”   “那他有喜欢的男人吗?”董珏往前倾了倾身,试探的问。   王琪摇头摇的更坚定了,“好想……也没有。”   “那这就有意思了。”董珏摸着下巴,无比深沉的道。   见他似乎有见解,王琪连忙问:“怎么说?”   “正常的男人听到一个男人说喜欢自己,肯定会认为他是神经病,早躲的远远的了。”董珏分析道:“你朋友既没有觉得那人恶心,又没有急着和人划清界限。若他不是对那人别有所图的话,估计可能也对人家有意思,只是自己没有察觉而已。”   王琪只觉得心沉到了谷底,又像是有了着落,“你的意思是,我朋友也是断袖?”   “我看八成是。”董珏道:“要是他对别的男人没意思,只对这个朋友有意思,那也不能说是断袖,没准就是喜欢上的人正好是个男人而已。”   这个说法让王琪心中好受了很多,他接着问:“那怎么能确定我那朋友也喜欢他朋友呢?”   “这个容易。”董珏笑道:“如果见不到,会不会想呀?看见他和别的女人走得近,或者知道有人喜欢他,会不会不高兴呀?若是和他吵了架,会不会坐立不安,心慌意乱呀?……”   董珏说一条,王琪的脸色就黑上一分,似乎……全中。   王琪不由担心道:“这事若在我们平遥县传开,我那朋友的名声岂不是……”   “面上肯定不会好看。”董珏道:“不过这年头,只要不作奸犯科,丧尽天良,其他的自己开心就行,管别人说三道四干什么?我们这种商人,又不能入朝做官,必须顾忌着体面,忌讳那么多干嘛?”   觉得董珏说的没错,王琪不由拱手,“无双兄,受教了。”   “哪里哪里。”董珏面上十分受用,但还是故作谦虚了摆了摆手,接着道:“但兄弟我还是得奉劝一句,男子汉大丈夫,娶妻生子才是正途,这种事能管住还是管住吧。若是两个人确实喜欢,私下里来往就是了,也不耽误娶妻生子。先把老婆娶了,孩子生了,堵住外人和长辈的嘴。至于两个人以后想怎么过,还不自己说了算。”   董珏这个办法,确实是个两全之策。可王琪就是觉得有些不妥,估计赵阿蛮肯定也不会同意。   “多谢无双兄指点,这事……我一定劝劝我那朋友。”王琪道。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五一,祝小天使们劳动节快乐。我却已经连着三天没有码字了,有点急%>_<% 第113章 水痘   了结一个心思,又多添了一个心思。王琪心烦意乱的出了兰园,只觉得眉头比来的时候皱的更紧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王琪也能感觉的出,对于赵阿蛮喜欢自己这事,他心中还是十分欣喜的。不管如何,有人真心喜欢自己,都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若这话换一个人来说,王琪自然不会理会,更不会在意。但赵阿蛮不一样。   赵阿蛮待人赤诚,为人光明,若他说喜欢,这其中定然不会掺有任何杂质。想到赵阿蛮看自己时的眼神,那感情天真纯粹,没有任何的金钱与名利,摆明了就是单纯的喜欢他这个人。王琪不由想,赵阿蛮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少爷,我们回竹园吗?”齐兴见王琪一会眉开眼笑一会又愁眉不展,不由小心的问。   回过神来,想到这事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索性先搁一搁再说。王琪道:“先去杏林家里看看吧,昨日刚料理了刘先生的丧事,我们去看看他还缺什么没有。”   “是。”齐兴扶着王琪上了马车。   打听清楚杏林家的具体位置,王琪让齐兴买了些糕点水果,这才登门。到了杏林家才知道,他一早就去济世医馆了。王琪便把东西留下,又让齐兴驾车去了济世医馆。   因着刘先生去世,来济世医馆里看病的人明显少了。杏林正忙着和两个学徒一起收拾东西。   “王少爷来了。”看见王琪,杏林忙迎了上来。   看了看凌乱的医馆和眼前的这几个人,王琪道:“怎么只有你们几个,其他的人呢?”   吩咐另一个学徒去泡茶,杏林引着王琪在刘云原本的诊室坐下,才道:“师父一走,有很多人都不愿意留下了,这两个都是不愿意走的。”   “原来是这样。”王琪道:“一连少了那么多人,你们以后可能要多辛苦一些了。”   杏林苦笑一声,道:“济世医馆的名气,全是靠师父的医术和善心撑起的,如今他老人家一走,看病的人也跟着走了大半,我们辛苦不了多少的。”   见杏林一脸的无奈,王琪不由安慰道:“你也不必过于气馁,正所谓名师出高徒。你既是刘先生的徒弟,医术肯定也差不了。我一直觉得,医术是慢慢积累的。再说,刘先生的医书不都留给你了吗,闲暇时不妨多钻研,总有一天,你也会大放异彩的。”   “多谢王公子。”王琪的一席话,让杏林好受了不少。   王琪道:“反正这几日病人也不多,又刚忙完刘先生的后事。怎么不在家多休息几日,反而那么快就开门了?”   给王琪端上茶,杏林才道:“师父生前说过,疾病来的时候不会讲究时间,随时都有可能有病人上门。若是耽误了,就会错过一条命。他老人家一年四季坐诊,就算是过年,也只给我们放假,自己一个人在医馆撑着。师父都那么大年纪了,还能如此。我们身强力壮的,哪好意思歇呀。”   短短几句话,倒是让王琪对杏林更加敬重了。往桌上放了一张一百两银子的银票,王琪道:“难得你有这份心。买草药和店面修葺都需要钱,这些银子你先收着,也给外面的几个人发些工钱。只有先吃饱肚子,才能干活呀。”   “使不得,使不得。”桌上的银票杏林连看都没看,直接拒绝,“王公子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怎敢再收您的银子。”   王琪摆手道:“你也不用慌着推辞,这一百两银子,是我预支给你的工钱。我雇你做竹园的郎中,五年之内,竹园里但凡有人生了病,你都要过去看诊。五年一百两银子,一年才合二十两,一个月也就是一两多点的银子,并不算多。若五年之后你成了名医,我自会给你加价。若你医术还是没有长进,我便要换人了。这买卖公平合理,没理由拒绝。医馆毕竟不是善堂,我不缺衣少食,你也没必要替我省钱。”   “小的谢过王公子的厚爱。”杏林自然能明白王琪的苦心,含着泪向他行了大礼。   见杏林老大不小了,长的也算是一表人才,王琪不由动了些心思,“你今年多大了。”   “小的刚过十九。”杏林老实的道。   王琪接着问:“家里有给说合适的姑娘没有?”   “小的家里穷,弟弟妹妹也多,当初若不是师父收留给了口饭吃,家里恐怕早就把我卖去当奴仆了。如今也就是刚刚能吃饱饭,哪有姑娘看的上呀。”杏林不好意思的道。   想到齐伯的女儿仍然待字闺中,今年好像刚满十五,长得如花似玉,人也挺巧的,王琪不禁有了主意。   和杏林告别,王琪回到了竹园。房间里,书房里,处处都是赵阿蛮的影子,不管看向哪里,都有和赵阿蛮在一起的记忆。   王琪悠悠的叹了口气,心中不由犯难。若是晚上赵阿蛮回来,追着向他要答复,他要如何说呢?这样想着,王琪倒是不希望赵阿蛮晚上回来了。好歹等个两天,给他点时间喘口气仔细想想。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听到了王琪的呼唤,晚膳时,小顺自己回来了,说赵阿蛮有事,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听了这个消息,王琪也不知道是喜是忧。虽然他确实松了口气,但心中却有些失落。去书房里画了会画,王琪只觉得百无聊赖,提不起兴致,便早早的回房休息了。   第二日晚间,赵阿蛮还是没有回来,第三日也是如此。王琪有些着急了,不由招来了小顺,问:“阿蛮到底在忙什么,难道出了什么事?”   “表少爷倒是没什么事。”小顺道。   王琪忙道:“那是马婆婆出事了?”   “也不是。”小顺道:“马婆婆身边有个叫丫头的姑娘。”   “丫头?”王琪一愣。   小顺接着道:“对,就是那个叫丫头的。好像是她妹妹生了什么怪病。”   到底是什么病让赵阿蛮如此上心?王琪心中疑惑,眼见小顺也说不上来什么,王琪挥手让他下去休息,立马找来齐兴,让他派人去问问。   没用一个时辰,齐兴便打听清楚了。   原来是丫头的妹妹全身出了红疹,异常恐怕。丫头的哥哥几天未归,回来看见妹妹那样,心中害怕,便用破席子包了直接扔出去。幸亏有好心的邻居看见,知会了丫头。   丫头见妹妹这样,也吓的不轻。好歹她现在有了钱,不必像之前那样四处求人,便立马抱着妹妹去了最近的医馆。谁知医馆的郎中见人这样,直接说治不了,慌着把人往外推。丫头一连跑了好几家医馆,都被赶了出来。   “她妹妹到底得了什么病?”王琪问。   齐兴道:“应该是出了水痘。这东西不但不好治,还传染,总之是出力不讨好。医馆里的郎中不愿意治,也在情理之中。”   “那这和阿蛮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郎中,留在那里干什么?”   齐兴接着道:“丫头的哥哥也是个混蛋,说什么都不肯让妹妹进门。丫头抱着妹妹无处可去,便求到了马婆婆头上。咱们玲珑斋是做吃食生意的,不可能让个有那种病的进门,马婆婆便做主让丫头和她妹妹暂时住进她家里面了。”   王琪不由想,马婆子这样安排倒也周到。但是人既然已经安顿了,赵阿蛮为什么还不回来?   “阿蛮呢,他跟着忙什么呢?”王琪不悦的道。   齐兴道:“这两日,表少爷忙着到处请郎中,可惜没人能治的了。那个小丫头一直是马婆婆和丫头轮流照顾,马婆婆毕竟年纪大了,表少爷可能也是不放心吧。”   “你赶快派人让他回来。”王琪起身道:“那东西传染,若是大人得上,更要命。”   见王琪说的急,齐兴不敢怠慢,立马去办了。   王琪一连派人催了好几次,赵阿蛮才回来了。。   进竹园以后,赵阿蛮没慌着见王琪,而是吩咐小顺烧了洗澡水。洗了澡换了衣服,又让小顺把换下来的衣服拿去烧了,这才敢去见王琪。   “怎么耽搁了那么久?”看见赵阿蛮,王琪不悦的道。   赵阿蛮忙道:“我怕那东西传染,洗了澡换了衣服才敢过来见表哥。”   “你也知道那东西传染呀,还在那儿耗着。万一你也染上了怎么办?”知道赵阿蛮体贴自己,王琪心中一暖,但还是沉着脸责备道。   赵阿蛮自然听出他话里的担忧,连忙认错:“对不起,让表哥担心了,当时太急了,没有想那么多。不过我身体强壮,应该不会有事的。反倒是奶奶和丫头姐姐,她们每□□不解带的照顾妹妹,可妹妹却一点起色都没有。”   “你倒是挺关心那个丫头的。”王琪不明不白的说了一句。   闻出这话里的酸味,觉得他吃醋了,赵阿蛮心花怒放,连忙解释:“表哥不要误会,我一直把丫头当亲姐姐看,没有别的意思。丫头姐姐救过我奶奶的命,如今她妹妹有病,我当然跟着着急。”   “谁误会了?别乱说。”王琪不自在的哼了一声,才道:“你倒是知恩图报,那小孩的病治的怎么样了?”   赵阿蛮叹了口气,“找了很多医馆,都没人愿意给治。有些人一看病情,就慌着往外赶人,连脉都不愿意把一下。那小丫头现在还发着热呢,已经烧了两天了。”   “那就是没得治了?”王琪问。   觉得他这语气十分冷淡,说的不以为意,好像根本不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赵阿蛮心中有些不舒服。但是想到王琪和丫头又没有什么交情,不关心也正常。   “那也不一定,我家隔壁牛婶的儿子小时候也出过水痘,幸亏身体壮,慢慢熬过来了。”赵阿蛮道:“那小丫头的身子本来就弱,又耽误了两天。要是能把热降下去,没准也能熬过来。哎,可惜……要是刘先生还在就好了。”   “你们找杏林了吗?”王琪道。   赵阿蛮眼睛一亮,“对了,光想着找郎中,怎么把杏林大哥给忘了。我这就去济世医馆找他。”   见赵阿蛮一刻都等不了,站起来就要走,王琪拦住他道:“这个时候,杏林早就回家了,你知道他家在哪里吗?”   “不知道。”赵阿蛮道:“不过,我可以去打听。”   王琪不由扶额,“等你打听到了,没准都半夜了。昨日我和齐兴刚去过杏林家,知道他家在哪里。一会辛苦齐兴跑一趟,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病毕竟不好治,杏林刚刚出师,未必能包治百病。我们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知道王琪的意思,赵阿蛮忙道:“我明白,谢谢表哥。”   交代好齐兴之后,王琪见赵阿蛮一脸疲惫,便催他去休息。   两人已经两日没见了,王琪本以为今晚赵阿蛮会缠着和他一起睡。谁知赵阿蛮却要回自己房间。   王琪心中有些失落,凉凉的道:“终于想起你房间的床了。”   听出他话里的别扭,赵阿蛮愣了一下,连忙道:“表哥不要误会,我当然想和你一起睡。这不是刚从丫头那里回来,虽然已经洗了澡换了衣服,但是万一还是染上了,岂不是得传染给你吗?”   王琪心头一松,随即有些恼羞成怒的道:“你知道害怕就好,赶快回去睡觉吧。”   留下这话,王琪便慌不跌的走了。赵阿蛮看着他发红的耳朵尖,只觉得心痒难耐。   --------------------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知道看文的人不多,但还是要谢谢诸位小天使的捧场。谢谢你们的支持和鼓励,你们的留言便是我的动力。今天想和小天使们请个假,这几天真的有些累,码字码的也不多。我便想趁五一假期停更三天,顺便休息一下。那么我们5月6日晚上不见不散了,拜谢!! 第114章 恩人   丫头妹妹的病确实严重,加上又拖了几天,杏林来的时候,已经烧昏过去了,眼看着就要不行。   杏林虽然有看病的经验,但毕竟还没独当一面。碰上这种情况,也是手忙脚乱。   忙了一夜,好歹把热度压下去了。杏林留了药方先吊住她的命,便匆匆回了济世医馆。   杏林记的刘云在世时留了一本笔记,记录了他遇到的奇难杂症以及治疗的方法。回去翻找了一天,还真找到了。杏林认真钻研了半日,只觉得大有受益。   回到马婆子家,杏林眼见丫头妹妹身上的水痘都已经冒出来了,憋回去反而对身体不好,索性让它们全都发出来。   向丫头问明她妹妹有没有气喘咳嗽的毛病,杏林这才让丫头用紫草、芫荽、马蹄、白茅根、竹蔗和红萝卜煲了汤,每日喂她妹妹喝下。并叮嘱丫头一定让她妹妹避风,每日还得坚持用温水洗澡,保持身体的清洁。   嘱咐完这些,杏林又让丫头给妹妹做了一副棉手套带在手上,省的她把水痘抓破。   过了几日,小丫头的病情果然有所好转。杏林便让丫头用青天葵加瘦肉和少量南北杏一起煲汤给她喝。   这样坚持用了十来天,丫头妹妹身上的水痘渐渐结了痂,没几日便痊愈了。   “马婆婆,治病救人是我分内的事,您不要这么客气。”看着堆了一桌子的东西,杏林推辞道。   马婆子看了丫头一眼,道:“这些都是丫头的一点心意,要是没有你,她妹妹恐怕活不成了。”   “是呀,多谢杏林大哥的救命之恩。”丫头连忙对杏林福了福身,道:“这份恩情,小女子必定铭记在心。”   杏林连忙起身还礼,“姑娘越说越过了,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说到底,也是阿蛮少爷看得起我,姑娘要谢,还是谢谢他吧。”   “阿蛮,我自然是要谢的。”想到这几日赵阿蛮为了妹妹尽心尽力的跑前跑后,比她亲哥哥都着急。那真情实意的担心不似作假,丫头脸色微红。这辈子,还没有男人为她的事这么上心过。   马婆子继续道:“阿蛮这几日忙,他说等空闲了一定要请你吃顿饭表示感谢。”   “谢谢阿蛮少爷的好意。”杏林推辞道:“托这件事的福,现在来医馆看病的人越来越多了,我实在走不开,吃饭就不用了。”   听了这话,丫头连忙道:“那你们平时都是怎么吃饭?”   “后面有厨房,我们几个都是轮流在店里做。”杏林笑道。   丫头灵机一动,道:“我也没什么能感谢杏林大哥的,不如今日就让我给你们做顿饭吃吧。”   “使不得使不得。”杏林连忙阻止。   马婆子拦住他道:“你就让丫头去吧,权当是报恩了。”   杏林还想拦,但见她们坚持,便由着她们了。   “马婆婆也是够热心的,这些年帮了丫头不少忙。她能遇上你们祖孙这样好心的邻居,也是前世修来的福。”丫头离开之后,杏林不由感慨道。   马婆子笑道:“杏林小哥谬赞了,老婆子当不起。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报答丫头当年的恩情。几年前我们祖孙受了难,没人愿意帮我们。若不是丫头请了您来给我治病,恐怕老婆子早就没命了。”   “您说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脑中仔细回想了一下,杏林还真没有丫头请他帮马婆子治病的记忆,不由开口询问。   马婆子不以为意的道:“您可能忘了,就是您第一次上门给我们看病那次,得两年多了吧。那时候我还在戏园子门口卖米糕,被贾富贵那伙人掀了摊子,一直躺了好几日。”   回想起当年艰难的日子,马婆子悠悠叹了口气,“当时我们又病又穷,算是没活路了。您提着医箱上门的时候,阿蛮面上没表现出是什么,其实高兴的都快哭了。您不但给我们祖孙看病治伤,还留下了银子。也是靠您的接济,我们祖孙才能熬过那个冬天。”   “不对呀。”杏林疑惑道:“我那次上门,不是因为丫头呀。”   马婆子一愣,“不是丫头,那您怎么知道我生病了?”   “是王公子让我过去的。”杏林道:“当时王公子亲自来医馆,让我去给你们看病,还留了二十两银子,并且让我们不要把这事告诉你们。如今阿蛮少爷都已经成了王公子的表弟,我以为你们早就知道这事了呢。”   这下马婆子真的惊讶了,“是王琪王公子吗?您没记错吧,您确定当时是王公子不是丫头?”   “这事我哪能记错呀,王公子毕竟还留了那么多银子,让我慢慢给你们,不要让你们发现。”杏林笑着道:“这事,医馆里的好几个学徒都知道。也是因为王公子专门嘱咐了,我们才更加尽心。当时我们还好奇王公子怎么认识的阿蛮,还这番照顾他。谁能想到你们有亲戚关系呀。”   虽然觉得这事蹊跷,但马婆子却对丫头十分不痛快。这么多年来,她和阿蛮一直都以为当年出手相助的是丫头。而丫头也一直默认了此事。如今看来,事情另有内情呀。   “当年,丫头真的没有来济世医馆说过我们的事?”马婆子问。   见马婆子神色严肃,杏林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今日这番话有可能给丫头带来不好的影响。可惜他天生不擅说谎,只能道:“丫头的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她倒是经常往医馆跑,我确实不记的她有和我提到过你们的事。不过当时医馆里的学徒有很多,没准她和别人提了。”   知道杏林没有必要说谎,更没理由冤枉丫头。没准丫头当时也帮忙了,不过是借了王琪的势,这才让他们误打误撞的以为恩人是她。马婆子不明白的是,王琪当时为什么要帮助他们?她一直以为,阿蛮是在进了王家做书童之后才和王琪相熟的。   见马婆子眉头深锁,杏林笑道:“王公子确实疼爱阿蛮少爷,这次丫头的妹妹生病,也是王公子派人让我过去的。他还私下嘱咐我,让我说一切都是阿蛮少爷的吩咐。他恐怕也是想让丫头承阿蛮少爷的情吧。”   “您说的是。”虽然嘴上应承着,但马婆子已经心头大乱了。   辞别了杏林回到玲珑斋,马婆子对着丫头道:“丫头,你把门关上,过来坐吧,奶奶有话问你。”   “哎。”丫头听话的关上门,坐在了马婆子旁边。   她的妹妹虽然生了场大病,却也因祸得福,彻底摆脱了那个赌鬼哥哥。这些天,马婆子一直跟着她照顾妹妹。妹妹病好之后,又做主让她来了玲珑斋和自己一起住。丫头这几天都心情愉快,对马婆子也愈发的恭敬和顺。   看着丫头,马婆子问:“两年前,我因为被贾富贵砸了摊子,生了一场大病。当时阿蛮告诉我,是你花银子去了济世医馆,请杏林过来给我看病,是不是?”   当年的事有没有出力,丫头自己心知肚明。不过赵阿蛮一厢情愿的认为是她,丫头虽莫名其妙,但也没做辩解。因为她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如今却不同了,因着当年的事,她得了马婆子和赵阿蛮那么大的恩惠,如今自己和妹妹还要靠着他们过活。如果这个时候被拆穿,马婆子和赵阿蛮会怎么想她?   “奶奶,都过了那么长时间了,您提这些做什么?”丫头既心虚又紧张,脸上也有些不自在。   马婆子毕竟年纪大了,立马就从她脸上看出了端倪,心中也跟着一沉。   “今天无意间和杏林提起了当年的事,他说,当年请他去济世医馆给我们看病的,并不是你。”马婆子脸色一沉,嘴上的语气也重了几分,“丫头,你最好和奶奶说实话。”   丫头毕竟年轻,又是做贼心虚,经不起吓。听了这话,立马吓的脸色发白,连忙跪下解释:“奶奶您相信我,当年的事我不是故意骗您和阿蛮的。当时,我确实想回家拿银子去济世医馆求刘先生,谁知回家以后才发现,银子被哥哥拿走了。我心中内疚,一连好几日都没敢见阿蛮,谁知后来听阿蛮说杏林大哥真的来了。我以为是老天听到了我的祈求,这才派杏林大哥过来的。”   眼见丫头痛哭流涕,言语间也不似说谎。马婆子叹了口气,把她扶了起来,道:“奶奶没有怪你的意思。来,坐。”   见马婆子似乎真的没有生气,丫头这才战战兢兢的坐了。   “能答应奶奶一件事吗?”马婆子郑重的道。   丫头连忙点头:“奶奶尽管说,不管什么事我都答应。”   “这件事你知我知,不要告诉阿蛮。”马婆子道:“当年请杏林来救了我们祖孙的人,就是你。”   以为她是在试探自己,丫头连忙道:“不行不行,不是我的功劳,我怎么能……”   “我没和你开玩笑。”马婆子语气中透着几分严厉,“要是让阿蛮知道这事不是你做的,我定然不会容下你。”   左右答应这件事对自己都没有什么损失,丫头虽弄不清马婆子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是点了头。   见她应下来,马婆子松了口气,这才疲惫的道:“你出去忙吧,让我自己一个人待会。”   “是。”丫头对马婆子福了福身,便下去了。   关门的时候,丫头看了马婆子一眼,只觉得短短的一瞬间,她似乎苍老了很多。丫头自然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自己这点事打击了马婆子。她不由奇怪,到底是什么事,让马婆子的如此苦恼?   丫头走后,马婆子独自一人坐在房里发呆。   她早就觉察到赵阿蛮对王琪的感情不一般,不过没有往那方面想。一来阿蛮的年纪毕竟还小,二来两人都是男的,又经常在一起,感情好也正常。   那日在竹园无意间偷听到赵阿蛮和王琪的谈话,马婆子虽然心中震惊,但也没觉的惊讶。回想起过往赵阿蛮的种种行为,一切似乎都得到了解释。   虽然这事王琪看似并没有错,但马婆子还是有些迁怒于他。阿蛮毕竟年纪小,很多事分不清也正常。而王琪已经是大人了,应该明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马婆子自己也清楚,她真正恼的,是她一向看重的毫无瑕疵的孙子,因为王琪走上了歪路。   身为长辈,没有人愿意看着自己的孙子沉迷于男色。赵阿蛮是屈居在泥潭里的麒麟,总有一天能一飞冲天。马婆子希望他能够娶妻生子,而不是当个断袖被人戳脊梁骨。   可是赵阿蛮的脾性马婆子十分了解,他一旦认定了的事,就会一条胡同走到黑,十匹马都拉不回来。你若是和他硬拼,只能更加激起他的逆反心理。   马婆子也明白,赵阿蛮外表刚烈,但那都是对外人。他的内心其实非常柔软善良,而且是个有恩必报的人。   他为什么会对丫头的事如此尽心竭力?那是因为丫头在他最难的时候给过他帮助。起码,赵阿蛮是这样认为的。他一直都觉得,若不是丫头当年找来了杏林,他们便不会有今天。可关键是,当初的恩人不是丫头,而是王琪。若让阿蛮知道一切的源头本就是王琪,他一定会对这个人更加的死心塌地。   想到这里,马婆子不由后悔。阿蛮从小受苦,因此对于每一份真心和温暖都异常珍惜。因为私心,她任由着王琪给了赵阿蛮太多东西,太多的温暖,才造就了赵阿蛮对王琪这种畸形的迷恋。得想办法阻止才行。   --------------------   作者有话要说:   据说在古代,水痘很难治,在文中就当疑难杂症了。我小时候出过水痘,涂了一身的紫药水,在屋里闷了很长时间,那滋味真不好受。文中的中药方是我在百度上搜的,有没有用真不知道,小天使们不要当真。   另外,因为这段时间实在太忙了,不能专心码字了,所以更新时间做了调整,周三到周日正常更新,周一和周二就不更新了。请小天使们勿怪。 第115章 阻碍   马婆子知道从赵阿蛮那里不好下手,只能先去探王琪的口风。最好的结果就是王琪没有那么方面的意思,直接拒绝了。若是人家不愿意,赵阿蛮也不会强人所难。可是想到那夜王琪并没有立刻拒绝赵阿蛮,马婆子的心中还是很不踏实。   王琪身为王家的长子,那么大年纪既没有娶妻也没有纳妾,市井上也有很多传言,但并没有王琪好男色这一说法。如今,马婆子却有些担心了。若王琪对赵阿蛮没有意思,事情倒是好办了。但若王琪也有那意思,恐怕就麻烦了。   马婆子上一次主动来竹园,还是为了赵阿蛮上学的事。这次主动过来,王琪料定他八成也有事。   “少爷,不瞒您说,我这次过来,是有事和您商量。”   果然不出所料,见马婆子开口,王琪笑道:“有什么事您尽管说。”   “是这样的。”马婆子往前挪了挪身子,道:“阿蛮已经十四了,到了明年便可以议亲了。他从小就喜欢丫头,我也觉的丫头那孩子不错,有意成全他们两个。我想着在玲珑斋附近买个院子,给阿蛮成亲用。”   听了这话,王琪拿茶盅的手微不可微的颤了一下。在赵阿蛮和他表白之前的一段时间,王琪也以为他喜欢丫头。虽然前几日阿蛮已经说了,他对丫头只是姐弟之情。如今从马婆子口中听了这话,王琪心中还是十分不舒服。   放下茶盅,王琪面上佯装自然的道:“马奶奶替阿蛮考虑的周到,不知阿蛮知道您想买房子给他成亲这事吗?”   “前段时间因为丫头妹妹的事,阿蛮耽误了不少功课。他这几日忙着读书,我哪敢打扰他呀。”马婆子笑道:“我这次来就是想求求少爷,能不能帮着打听打听哪里的房子地段好又便宜。这毕竟是件大事,老婆子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认识的人也少,不好出面找人家谈,只能求少爷了。”   王琪道:“既然马婆婆有这个意愿,我自然让您满意。”   “那就多谢少爷了。”马婆子连忙站起来给王琪福了福身。   王琪心中虽有些不自在,面上还是笑着道:“您客气了。”   “哎,老婆子命苦,儿子去的早。这辈子也就剩下阿蛮这一个指望了。希望能在活着的时候看着他赶快成亲,然后生个大胖小子。晚年也能子孙成群,其乐融融。”马婆子说着便有些心伤,不由拭了拭眼角的泪。   王琪心中不是滋味,不由道:“阿蛮现在年纪还小,而且一心扑在读书上。这么早就给他定亲事,不会有些草率吗?”   “阿蛮年纪小,不定性,很多事情都分不清楚,有些时候想法也过于稀奇古怪。早点让他定下来,也好一门心思的专心读书。”马婆子乐呵呵的道:“这孩子是我一手带大的,他小时候虽然走过歪路,但总能回到正途上来,我对他始终很放心。再说,阿蛮是个孝顺的,肯定知道长辈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这话成功的让王琪闭了嘴,马婆子说的对,赵阿蛮现在年纪还小,很多事情都分不清楚。他怎么能因为年少无知的几句话,就认定了赵阿蛮是真的喜欢自己呢?若是赵阿蛮再大一些,见识了更多的事,知道两个男人在一起会被人诟病,为世人不容。到那个时候,他会不会后悔呢?   “丫头的爹和哥哥虽然不学好,但丫头好歹是正经姑娘。我也担心阿蛮年纪小,要是沾惹了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对他的前程不利。”马婆子继续道:“阿蛮是要考科举的,身家和人品都得清白,不能坏了名声。”   马婆子这话如当头棒喝,直接打醒了王琪。他怎么忘了,赵阿蛮和他不一样,赵阿蛮是要进官场的。大梁的皇帝怎么可能容忍一个喜欢男人的断袖入朝为官?为了能金榜题名,赵阿蛮每日有多辛苦,王琪不是不知道。他怎么能阻碍赵阿蛮的前程呢?   “马婆婆您放心,房子的事,我会给您解决的。”王琪道。   见王琪的口气变了,眼神中也多了分坚定和义不容辞,马婆子知道他是真心为赵阿蛮着想,心中不由感动。但她也看出王琪对赵阿蛮的感情不一般,为了彻底断了王琪的念想,马婆子还是狠下心问:“少爷年纪也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喝上您的喜酒?”   虽然已经决定和赵阿蛮保持关系,但是听了这话,王琪心中还是很难受,“我父母的守孝期才刚过,不急。”   “少爷不要怪老婆子多嘴。”马婆子故意道:“做父母的,都盼着孩子能早点成家立业,相信他们泉下有知,也想早点看着少爷娶妻,然后给他们生个孙子。”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王琪应承着笑了两声。   “这一百两银子是我准备的买房子的钱,您先拿着,不够我再补上。”马婆子从钱袋里拿出一张银票,道:“不知房子最快什么时候能买好?”   王琪不由道:“您很急吗?”   “也不是。”马婆子假装不好意思的道:“还不是因为丫头,她一个未过门的大姑娘,和王总管他们一起住在玲珑斋,多少都有些不方便。如今又多了她妹妹,丫头也是怕给王总管他们添麻烦。之前我们买不起房子,如今托少爷的福有了银子,自然想早早的置办房子。”   马婆子这话说的倒十分合理。丫头虽然和王生、长顺他们分开住,房间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毕竟都是玲珑斋的地方,认真计较起来,确实不好听。   “您放心,我会尽快帮您安排妥当。”王琪道:“至于银子,您就先收回去吧。您为玲珑斋出力不少,这房子,就当我送给您和阿蛮的。”   王琪是真心送房子,但他知道马婆子这人向来不喜欢多受人恩惠,肯定会拒绝。   没想到,马婆子很干脆的收下了,“那老婆子就替阿蛮和丫头谢谢公子的大恩了。”   送走马婆子,王琪只觉得心中发苦,赵阿蛮年纪小不懂事,他怎么也跟着天真起来了,还真认真考虑过两人的将来。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的自己实在太异想天开了,简直不像是活了两辈子的人。   且不说两人要面对的世俗压力,就是马婆子那一关,赵阿蛮估计都过不了。更何况,还有赵阿蛮背后的那个神秘人。再说,他年纪比赵阿蛮大了那么多,若两人真在一起了,外人肯定也会觉得是他诱导了赵阿蛮。若让那位大神知道他把赵阿蛮带成了断袖,还不知道怎么收拾他呢。   “这事也没什么,还好及时止住了。”王琪拼命的自我安慰,拼命的告诉自己没事,可是心情却依然低落。   登上马车,从车窗里看见王琪还站在原地,马婆子的心也十分不好受。王琪对赵阿蛮是真的好,马婆子知道并且感恩。可这事关系到赵阿蛮一辈子的前途,她绝对不能容忍。   好在王琪是个听劝的,几句话之后便设身处地的为赵阿蛮着想,马婆子非常感谢他。但为了阿蛮的前途,她却不得不利用王琪。只有让阿蛮知道王琪对他没有那份心思,才能让他真正的死心。   转念想到赵阿蛮和丫头的婚事,马婆子又叹了口气。其实她对丫头并不满意,甚至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她。但是事到如今,也顾不得挑三拣四了。让赵阿蛮娶了丫头,也总比和一个男人好上强。   “奶奶,您病了?”得了信,赵阿蛮下了学就跑来玲珑斋探望马婆子。   马婆子躺在床上,病怏怏的道:“没什么,可能是太累了。阿蛮,今天就不要回竹园了,在玲珑斋陪奶奶吧。”   “好,我让小顺回去给公子带个话。”赵阿蛮见马婆子脸色苍白,一点精神都没有,自然不敢怠慢,立马便答应了。   看着赵阿蛮着急担忧的脸,装病的马婆子虽然心中不忍却倍感安慰。   马婆子一连“病”了好几天,赵阿蛮白日去张家读书,晚上便在玲珑斋陪她。见马婆子始终不好,赵阿蛮心中着急,想去济世医馆请杏林过来看看,可每次都被马婆子拒绝了。   “我这是小病,养几天就好了。杏林那么忙,不要因为这点小事打扰人家。”   赵阿蛮不赞同的道:“您都已经病了好几天了,怎么能是小病。不行,我这就去济世医馆。”   “你该去张家了。”一把拦住赵阿蛮,马婆子道:“马上就要考秀才了,你若是考上,比什么药都管用。赶快去读书吧,我待会让丫头去济世医馆跑一趟。要是因为我的病耽误你考试,奶奶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可是奶奶……”赵阿蛮还想再劝。   马婆子道:“你晚上下了学回来多陪陪奶奶就行了。”   见她坚持,赵阿蛮只能从命。嘱咐丫头一定要去济世医馆请杏林之后,赵阿蛮这才坐上了去张家的马车上。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扳指看了看,这是前些日子他特意给王琪买的,准备做定情信物。谁知碰上马婆子的病,这事便被耽搁了。   虽然赵阿蛮没有从王琪口中得到明确的答复,但从王琪的表现来看,他应该也是在乎自己的。想到王琪,赵阿蛮心头一甜。他情不自禁的想象着自己亲手把扳指戴在王琪手上的场景,那画面一定会很美。   马婆子时好时坏的病了几天,终于拖到房子买回来了。   齐兴恭敬的将房契递给马婆子,笑道:“马婆婆怎么催的那么急?为了给您找到合适的房子,少爷没少催我。”   “多谢齐总管了。”马婆子连忙见礼,并从腰里掏出一个重重的钱袋,递到齐兴手里,“为了我的事,让齐总管辛苦了。这些是老婆子的一点心意,您拿去喝茶吧。”   齐兴连忙推辞道:“您不用客气,少爷已经打赏了,我万不敢接您的钱。这院子是个四合院,虽然是一进一出,但也宽敞,足够你们祖孙住的。最关键的是,离玲珑斋和张家都很近。少爷专门吩咐了,一定得方便您和阿蛮。”   “还是少爷想的周到。”马婆子道:“改日老婆子一定登门拜谢。”   齐兴说什么都不肯收马婆子的银子,马婆子没有办法,只能连连道谢,并亲自把人送出了玲珑斋。   “马婆婆,您若是想去看看地方,我现在就可以带您去。”齐兴道。   马婆子道:“谢谢齐总管,那地方离这儿不远,一会阿蛮回来了,让他带我去,就不麻烦您了。”   见她这样说,齐兴也没坚持,笑道:“那小人就告辞了。”   “您慢走。”送走齐兴,马婆子看着手中的房契,终于松了口气。   晚上赵阿蛮见马婆子从床上下来了,心中甚是惊喜,“奶奶,您能下床了。”   “嗯,今天觉得身体好多了。”马婆子笑道:“阿蛮呀,你吩咐备车,一会带着我和丫头去一个地方。”   赵阿蛮不满的道:“您身体刚刚好些,就不要出去了。等您身子大好了,我再带您出去。”   “不行,我身体能那么快好,全是托了这个地方的福。”马婆子已经披上了披风,“你快去备车,我去叫丫头。”   见马婆子说的郑重,以为这个地方是个什么疗养的好去处,赵阿蛮不敢怠慢,连忙让小顺去备车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回奔波,全在路上,在路上昂…… 第116章 离心   看着眼前这个精致气派的小四合院,赵阿蛮不由疑惑,“奶奶,这是什么地方?”   “来来,阿蛮,丫头,你们快进来看看。”马婆子笑着招呼赵阿蛮和丫头进来,道:“这是公子特地送给你们的房子,做你们成亲的婚房。你们快看看满不满意。”   猝不及防的听了这话,赵阿蛮和丫头都吃惊不小。   不同的是,丫头在吃惊过后便是欣喜,而赵阿蛮却是如遭雷击。   “奶奶,您这是什么意思?”赵阿蛮莫名其妙的问:“什么成亲用的婚房?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马婆子拍了赵阿蛮一下,笑道:“这房子,是少爷送给你成亲用的。他知道你喜欢丫头,特意给你们准备了房子。阿蛮呀,少爷对你实在是太好了,凡事都替你想的周到,你可不能辜负了少爷对你的一番心意呀。”   “少爷让我成亲?”赵阿蛮脸色蜡黄,他不禁后退了一步,不敢置信的问。   假装没有看到赵阿蛮伤心的表情,马婆子拉住赵阿蛮的手,又拉住了羞答答的丫头,将他们两人的手放在一起,拍了拍,道:“阿蛮这孩子高兴傻了,丫头你不要介意。阿蛮是我一手拉扯大的,他什么心思,我还能不知道。丫头,阿蛮从小便喜欢你,我对你这孩子也十分喜欢。如今既然少爷已经做主把这事情给定下来了,我看你们就找个好日子赶快成亲吧。”   丫头之前虽然钟情于王琪,后来也知道那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如今,赵阿蛮是王家的表少爷,有身份,有地位,现在又准备参加科举,将来肯定大有前途。赵阿蛮是她能力范围内能接触到的最有本事的人了。丫头早就有了攀上赵阿蛮的心思,只不过她学聪明了,没敢贸然露出来而已。   更何况,赵阿蛮已经不是几年前的小萝卜头。现在的他聪明、俊秀,日后绝对能长成伟岸、英俊的美男子。对于这份亲事,丫头是求之不得。如今见马婆子主动提起,她自然是心花怒放。   抬起眼羞答答的看了赵阿蛮一眼,丫头扭捏道:“丫头听奶奶的。”   “好好。”料定丫头不会拒绝,马婆子乐道。   “这事不妥。”赵阿蛮强行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对着马婆子道:“奶奶,你可能误会了,我一直把丫头姐姐当成自己的亲姐姐,对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听了这话,丫头原本羞涩的脸瞬间一僵。   “阿蛮这是不好意思,害羞呢。”知道这事不会那么顺利,马婆子笑着安慰了丫头一句,转头对着赵阿蛮道:“你那点心思,怎么可能瞒得住我。更何况,少爷也看出来了,不然他为什么要给你们买房子,还催着你们赶快成亲?”   马婆子这话直插要害,瞬间戳了赵阿蛮的心窝子,“少爷这样做,可能有他的目的。但我不喜欢丫头姐姐,也不想耽误她。奶奶,以后这话就不要提了,免得坏了丫头姐姐的名声。时间晚了,我吩咐小顺把你们送回去。”   赵阿蛮说完便转头跑了出去。   “阿蛮,你去哪里呀?”马婆子在身后唤道。   赵阿蛮头也不回的道:“我去找少爷问清楚。”   知道拦不住他,马婆子也不白费力气。   转头见丫头眼中含着泪,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马婆子知道因为自己的私心委屈了她,心中不忍,不由拍了拍丫头的手,安慰道:“好孩子,你也不要伤心。阿蛮只是一时糊涂,总会想明白的。”   “我这样的,阿蛮看不上也正常。”丫头自然不敢生气,她含着泪,小心翼翼的道:“马奶奶放心,我没事的。天晚了,我扶您回去吧。”   马婆子叹了口气,只能带着丫头先回去了。   因着把马车留给了马婆子,赵阿蛮也没心思雇车,一路狂奔回了竹园。   齐兴看着赵阿蛮累的气喘吁吁的样子,大惊道:“表少爷,您这是怎么了,小顺呢?怎么没跟着您?”   “我问你。”赵阿蛮无暇顾及其他,一把抓住齐兴问:“少爷是不是送了我房子?”   这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吗?为什么他看起来却如此的失魂落魄苦大仇深?齐兴心中疑惑,“是呀,那房子是我亲自去买的。怎么,表少爷不满意?哎,其实在多等几日,我还能选到更好的,可是少爷催的太急了……我就……”   齐兴的话还没说完,赵阿蛮已经甩开他跑了。   拼命忍住眼中的泪,赵阿蛮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仿佛被狠狠的撕扯成了两半。   “你不喜欢我,可以直接拒绝。为什么还要擅自把我推给别人?你就那么急着想甩掉我吗?”心里想着,赵阿蛮迫不及待的想找王琪问清楚。   “阿蛮,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回来了?马婆婆的病好些了吗?”王琪已经准备就寝了,看见赵阿蛮进来,心中先是一喜。但是想到现在必须和他保持关系,王琪心中又有些失落。   屋内有些黑,王琪见赵阿蛮站在那里不动,连忙重新披上外衣,将烛台端了过去,道:“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你想让我和丫头成亲,还送了我们房子?”赵阿蛮的声音有些哽咽。   王琪心头一酸,还是道:“房子确实是我送的,不过和丫头成亲这事,还是得看你的意愿。”   听了这话,赵阿蛮眼睛一亮,有些期盼的看向王琪。   “不是我嫌贫爱富,而是丫头这姑娘出身太低,我始终觉得她和你不相称。”王琪继续道:“你将来肯定会有出息,待金榜题名之后再行议亲,对你的前途更有好处。”   赵阿蛮的眼中好不容易燃起的那一丝光重新暗了下来,他忍着心痛,沙哑着声音问:“可我喜欢的,是你。”   “阿蛮,你还太小,考虑事情太简单。”王琪叹了口气,道:“你看看你周围,有几个男人是喜欢男人的?等将来你长大了,肯定也会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好笑。”   “所以,我喜欢你,让你觉得很好笑?”赵阿蛮颤抖着声音问。   看着赵阿蛮伤心的样子,王琪心里也不好受,可是长痛不如短痛,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不如早些说清楚,两人也能尽早回到正轨。   王琪道:“我的意思是,你毕竟年轻,有时候走错路也在所难免。我是喜欢女人的,接受不了男人,而我一直都把你当成弟弟看。”   白玉扳指还贴身放在胸口,硌的心口发疼。赵阿蛮不知道短短的几天,王琪的变化为什么那么快。也分不清他之前的所流露出来的感情,是不是都是错觉。   王琪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也用行动表达的很明白。赵阿蛮心如死灰,他静静的看着王琪,面无表情的道:“我明白了,表哥。”   这一声“表哥”咬的十分重,砸在王琪心口,生生漏了个大洞。眼见赵阿蛮转身要走,王琪忙问:“你去哪里?”   “我回我自己的房间。”赵阿蛮回头道:“表哥你也早点休息吧。”   “好。”王琪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看着赵阿蛮离开了。   躺在床上,王琪心里难过。按理说,两人回到正常的关系,他应该高兴才是,为什么会如此心酸呢?   烛光摇曳,今夜注定无眠。   “少爷,刚刚小顺又来收拾东西了。说表少爷说最近功课太紧,这几日就不回竹园住了。”齐兴一边给王琪斟茶,一边道。   从那日之后,王琪便再也没有见过赵阿蛮。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从齐兴嘴里得知赵阿蛮真的搬出去了,王琪还是心情沉重。看来,赵阿蛮是打算短时间内不和他见面了。其实这样也好,两人刚刚说清楚,见面难免尴尬,不如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冷静一下,下次见面的时候,没准便能一笑而过了。   王琪不由想,也许几十年后,两人谈起这段荒唐的往事,还能当成笑话来讲。到那个时候,没准他们还能一起品茗下棋,就像普通的朋友一样。   “你找个人帮小顺收拾收拾吧。”王琪道:“那么多东西,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收拾的过来?”   齐兴笑道:“我也觉得小顺这样天天跑太麻烦,便派了人去帮忙。可是小顺说,新宅子还没收拾妥当,那么多东西一块带过去不好安置。只能捡着紧要的先收拾了,等新宅子收拾好了,再把东西都弄走。”   怕赵阿蛮在新房子里住不惯,王琪有心想让齐兴找人帮着收拾收拾,但又怕赵阿蛮搬走的太快。虽然知道即便拖个几日赵阿蛮也不会回来了,王琪苦笑了一下,还是道:“那就随他吧。”   “对了,周大侠也说要去表少爷那里住几日。”齐兴继续道。   王琪点了点头,兴致缺缺的道:“周大侠是阿蛮的师父,阿蛮既然没空回竹园,只能请周大侠过去了。你买些阿蛮爱吃的酱肉,再给周大侠买几坛酒,让小顺一起带过去。”   “好的。”齐兴笑道。   打发齐兴出去,王琪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大厅,只觉得怅然若失。也不知道赵阿蛮现在怎么样了,但事到如今,没有其他办法,只希望赵阿蛮能快点想开。   想到这里,王琪不由苦笑,什么时候,他也能彻底想开呢?   今天的日头有些大,周聘抬眼看着头顶上的招牌,“锦绣斋”三个大字在阳光之下闪着金光,分外刺眼。   看着那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周聘不由露出一个鄙夷的表情,心中吐槽,“这架势,够骚包的。”   “爷,我们这里有上好的点心,您来十斤?”锦绣斋的伙计殷勤的对着周聘道。   抬腿迈进锦绣斋的大门,周聘看着空无一人的店,好气又好笑的道:“叫什么锦绣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卖布的呢。”   眼见伙计没有搭话,只是眼巴巴的瞅着自己,周聘只得道:“行了行了,你们这里的点心多少钱一斤?”   “小店的点心物美价廉,一律十两银子一斤。”伙计似乎松了口气,他麻利的拿出单子递到周聘面前,道:“您看看,想要哪一款?”   周聘眉角抽了抽,似要发作,但还是生生忍住了。他耐着性子指着五仁月饼道:“二十两一斤,卖不卖?”   “这位爷真是爽快,大家好兄弟,讲义气。”伙计十分豪爽的道。   周聘终于绷不住了,忍不住道:“咱俩明明都认识,还要对这种白痴的暗号,你觉得有必要吗?”   “周大哥,小弟也是没办法,规矩总是规矩嘛,不能破例。”伙计也露出了一个颇为无奈的笑:“刚刚您没有按着规矩走,暗号对接失败,小弟不能当您是自己人,咱们再重新来一遍。这位爷,我们店里有上好的点心,您来十斤?”   周聘终于上了手:“……你大爷的暗号。”   --------------------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的这个暗号是我一时心血来潮临时加的,与《鹿鼎记》中天地会的徐大哥和韦小宝在街头对的那个暗号差不多,当时看的时候就觉得很好玩,配上陈小春的演技,绝了! 第117章 把柄   一阵乱马交枪之后,锦绣斋的伙计,也就是从前跟在徐百川身边的黄兴,终于捂着被打疼的头将周聘引到了内室。   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周聘选了一把颇为舒服的椅子坐下,这才道:“不是说不会在这里长住吗?怎么还选了这么个地方?看这装潢,挺贵的吧。”   “徐大哥也是想有备无患嘛,反正他有钱,您管那么多干什么。”黄兴笑着给周聘端上茶道:“不止这家店,徐大哥还买了宅子呢,就在城南。”   周聘眼睛一亮,“有宅子了呀,那更好。我现在住的那间四合院太挤,还都是女人,多少不方便。”   “马婆子买的那个宅子确实不大,不过……”黄兴奇怪的问:“阿蛮不是在竹园住的好好的吗,怎么忽然搬了?”   周聘也十分不解:“这我哪儿知道,阿蛮非要搬出去住,还过来劝我过去同住。我身为他的师父,也只能跟着搬了。总之我住那地方不合适,那个马婆子对我好像还蛮有偏见的。你赶快把新宅子的钥匙给我,省的跟他们挤了。”   “这恐怕不行。”黄兴讨好的一笑。见周聘的脸色一变,害怕他又要动手,黄兴连忙捂着脑袋后退了几步道:“新宅子离阿蛮那里太远了,你来回教武功不方面,这样吧,小弟在附近给您租一间合适的,您看怎么样?”   听了这话,周聘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这还差不多,你记住,房子的大小无所谓,一定要舒服的。”   “您放心,一定让周大哥满意。”黄兴笑着道:“不过这几日,您一定要和那个马婆子混熟了。”   周聘意外道:“为什么?我不是只负责教阿蛮功夫吗,和那个婆子混那么熟干什么?”   “徐大哥自然有他的道理。”黄兴却不言明。   周聘只能道:“行,我尽量吧。既然你来了,徐百川应该也到了吧。”   “快了。”黄兴笑着道:“过几日,大哥就过来。”   周聘也不多问,“行了,反正你已经来了,我算是有着落了。到午膳的时间了吧,咱俩喝两盅!”   黄兴:“……”   吃过午膳,齐兴忽然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对着王琪道:“少爷,刚刚老夫人派人来了,让您回主宅一趟。”   提到王李氏,王琪心头不由厌烦。上次他授意王生给王隆找了一些麻烦之后,王李氏老实了很长时间。如今又要干什么?真是一刻都不能让人消停。   王琪心头正烦,本不想理会。齐兴靠上来,悄悄的道:“好像是因为涟漪的事,老夫人正闹呢?”   “涟漪?”王琪一愣。   上次发现涟漪对赵阿蛮有意之后,第二日王琪便让齐兴把她送回了东苑。因着东苑都是小厮和杂役,害怕她在那边不方便。王琪还吩咐齐兴专门买了两个丫鬟照顾她的生活。当时涟漪死活都不肯走,被钱氏一路拽着拖上了马车。   王李氏的手段王琪清楚,嘴巴刁钻狠毒,加上涟漪又是那么个见不得人的身份,偏偏还自视甚高。万一被王李氏连讥讽带辱骂的一通乱说,想不开寻了短见,岂不是对不起刘云的嘱托?   虽然对涟漪没什么好感,但也不能放着她不管。即便自己已经满心的疲惫,王琪还是回了王家。   刚一踏进福寿堂的门,王琪便看见一身是伤的涟漪跪在庭院当中。旁边还站了一个颐指气使的婆子,时不时的拿着竹鞭敲打涟漪的胳膊和腿,似乎在提醒她跪好。   见涟漪身上大多都是鞭伤,十分的凄惨,饶是不喜欢她,王琪的眉头也是一皱。知道外面的婆子都是听王李氏的吩咐,王琪也不多啰嗦,直接进了里屋。   “奶奶,您这是什么意思?”王琪看着王李氏质问道:“外面那姑娘犯了什么错,让您打成这样?”   王李氏本就是有意找茬,早就酝酿了一肚子的数落。如今见王琪来了,忙怒气冲冲的道:“你还好意思说。我说你怎么不娶妻,原来是被窑子里的贱货勾了魂。就外面那个下贱的婊/子身份,你养在别院也就算了,怎么能让她进我们王家的门?你是故意寒碜我们家吗?”   王李氏故意把“婊/子”那几个字嚎的非常大声,让一个院子的人都听的见。   涟漪低着头跪在外面,默默的感受着周围婢女和小厮们轻蔑的目光,像是被扒了衣服任人围观一样,只觉得异常屈辱。   王琪不由后悔,当初只想着赶快把涟漪支出赵阿蛮的视线,没想到反而白白让王李氏拿了搅和事的话柄。   “我已经写信把这件事告诉你三叔了,你最好赶快把那个婊/子清出去,否则别怪我不让你进这个家门。”王李氏接着道。   知道王李氏是故意拿话恶心他,王琪心中十分厌恶,也没心思和她纠缠,“奶奶,我和外面的那位姑娘并不是您认为的那种关系。您问都没有问清楚,就把那么大的罪名安到自己孙子头上,您还真是害怕我们王家的名声不臭呀。”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逮到涟漪之后,王李氏自认为抓住了王琪的把柄,乐呵了大半天。如今见王琪非但没有求饶认错,倒是反过来质问自己,王李氏原本故意找茬的心被激出了几丝火气,不由怒道:“你的意思是我故意冤枉你了?你和她没那关系,为什么要把她送进家里来,还从外面弄了两个丫头过来,跟伺候少奶奶一样?”   王琪冷哼一声,道:“外面那位姑娘承认她是我养的小妾了吗?”   “她……”王李氏被堵的一噎,随即道:“就那种贱人,一看就不正经,还需要问吗?那种贱人嘴里有什么实话,问了也是白问。”   知道王李氏是欺软怕硬,见涟漪身份低贱,便可着劲的糟/蹋,其实是想借着涟漪打自己的脸。   王琪沉下脸,道:“奶奶,说话得慎重。外面那位姑娘是琪儿一位朋友相中的,只因我那朋友是外地人,这才托我把她赎出来照顾几天。等人家料理好家里的事,就会把人接回去。我那位朋友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不是没有官场上的亲戚。外面的姑娘虽然身份低贱,但也颇为得宠,不然我那朋友也不会劳烦到我这里。您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把人打了一顿,等我那朋友回来了,相信人家姑娘会实话实说的。”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王李氏虽然不信,但万一是真的,那个涟漪背后便也有靠山,自然不能像普通杂役一样打骂。   王李氏心中不由发憷,但她却不想在王琪面前露怯,硬撑着道:“你少拿这些浑话来骗我。反正你私自带妓/女回府的事是事实,这事我已经派人告诉你三叔了,是对是错,让你三叔看着办。”   “琪儿今天也把话和您说清楚。”王琪冷笑,道:“在您眼里我可能是个外人,但是在外人眼里,咱们是一家人。琪儿父母早亡,没人教导,好歹还有二叔这位长辈在上面撑着。就算做错了,外面人只会说长辈教导不善。琪儿年轻,自然比不得二叔树大招风。现在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二叔,等着给他找麻烦呢。您偏偏嫌事闹得不够大,还捅到京城去,让琪儿在三叔面前没脸倒算不了什么,二叔脸上就有光了?运气差一点,没准还会让相府和整个京城的人看了我们王家的笑话,到时候丢人的恐怕就不止二叔了,三叔他老人家也跑不掉。”   王李氏本就是想借着这个事在王耀面前告王琪一状,败坏王耀对他的好感。没想到会连累二儿子和小儿子的名声,心中自然悔不当初,便将怒气全都撒在王琪身上。   “还不是你个小畜生干的腌臜事,连累了你两个叔叔。要是他们有什么事,我一定不饶你。”王李氏又悔又气,指着王琪的鼻子骂道。   看着她越来越难看的脸,知道她急了,王琪心里大呼痛快,“琪儿知道奶奶经常写信给三叔,告诉他两位侄儿的近况。只不过对琪儿是报忧不报喜,对二弟便是报喜不报忧。之前贾富贵和贾敏儿那事,三叔恐怕还不知道吧。眼下二弟身体有恙,这是咱全家都心照不宣的事。不然二弟妹也不会天天闹着和离。听说天子脚下的郎中医术都是顶尖的,要不要琪儿写信给三叔,请他带二弟去京城治治?没准就好了呢,到时候,二弟妹恐怕也不会对我们家有诸多抱怨了吧。”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害怕王琪真把王隆成太监的事抖出去,王李氏拍桌怒道:“你这是污蔑你弟弟。”   轻蔑的一笑,王琪道:“奶奶这话说的奇怪,我说我弟弟什么了,怎么就是污蔑了?奶奶倒是告诉我,我污蔑我弟弟什么了?”   “你……”王李氏自然说不出。   王琪活了两辈子,自然知道怎么拿捏王李氏的软肋。只要朝着她的心尖下手,一逮一个准。   眼见王李氏脸色难看,王琪悠悠道:“奶奶放心,我只是担心二弟的身体,没有别的意思。”   王李氏的脸上赤橙黄绿连番变化,恨不得气的晕过去。王琪视而不见,继续戳她心窝,“我们家和朝廷的生意是三叔一手牵的线,这一年多来,也赚了不少吧。毕竟是赚钱的肥差,眼巴巴盯着的人肯定不少。若我们兄弟俩的事被有心人知道,您说相爷会不会因此迁怒于三叔,把给咱的生意收回来呢?”   “你胡说,家丑不可外扬。你三叔怎么可能把这种丑事告诉外人?只要你不说出去,还有谁会知道?”王李氏显然已经怕了,嘴上的语气已经弱了好几分,但嘴上依然攀咬王琪。   王琪冷声道:“奶奶这就冤枉琪儿了,有您这个家丑外扬的奶奶,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迫不及待的给孙子扣了帽子,然后主动扬到京城去。相爷位高权重又手眼通天,怎么可能瞒的住?俗话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让相爷觉得琪儿品行不端,肯定觉得咱们王家人都不是好东西。更何况二弟妹最近费尽心思的想要跟二弟和离,咱们家又死活不同意。若是薛家再趁乱补上一刀,把二弟的那些事抖宣扬出去……只怕那些想看三叔笑话的人,巴不得主动收集些东西送到相爷面前去呢。”   王李氏虽然不安好心,但也浅薄无知。被王琪一吓,后悔的连肠子都青了。   看着王李氏那张阴晴不定的脸,王琪知道她肯定会把送信的人追回来,也不想再和她纠缠,继续气她道:“您关心孙儿的终身大事,孙儿万分感激。奶奶放心,孙儿一定会给您娶一个地位高贵的孙儿媳妇,家世和财产只会比二弟妹强,不会比她差。到时候,孙儿一定给您争光添彩,扬眉吐气。”   听了这话,王李氏直接气晕过去了。   王琪轻蔑的笑了一声,也不理会屋内的大呼小叫,扭头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电视剧成化十四年的那位有嫌疑抢CP的女性角色下线了,前两天便把剧补了,然后被汪植汪公公圈粉了。明明长得又奶又可爱,偏偏有那种凌厉的气势。更神奇的是,他简直把可爱、傲娇、奸诈、正直融为了一体,粉了粉了!!! 第118章 痴心   其实要是搁在平时,王琪不屑于和王李氏一般见识,吓唬吓唬她就得了,不会过分补刀刺激她。王琪知道,王李氏这人的秉性。说难听点,她就像那装粪的囊袋,扎爆了也会溅周围人一身的屎。   王琪知道,今天把王李氏气晕这事,明天平遥县的大街上肯定会流传开。就算是闭着眼睛,他都能想象的出王李氏会怎么编排自己。可惜时候不巧,今天他正为赵阿蛮的事情烦恼,心情自然算不上好。王李氏这个时候撞上来,别指望他有什么好脸色了。   让钱氏把涟漪扶上马车带回竹园,王琪又让齐兴去济世医馆请杏林给她诊治。一切都安置好以后,已经下午了。   “少爷,我家婆娘已经帮涟漪上药了。她伤的不重,您不用担心。”齐兴道。   王琪长叹一声,道:“是我疏忽了,以为把涟漪送回东苑便可以万事大吉。却忘了奶奶那个……”   可能也觉得自己后面的话不怎么文雅,当着齐兴的面呢,王琪只能堪堪的住了嘴。   “涟漪只是受了些皮外伤,看着吓人,抹点药就好了。”齐兴不想自家少爷过意不去,连忙安慰道:“您放心,有我家婆娘照看着,涟漪姑娘肯定会没事的。”   王琪道:“总之,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你让钱嫂买些补品给她补补。还有,通知我们在福寿堂的人,让他们留意奶奶的一举一动,有什么情况,立刻告诉我。省的她那边要算计我们,我们一点都不知道。”   “是,小的这就去办。”齐兴不敢怠慢,连忙下去了。   一个时辰之后,涟漪看着堆在桌子上的补品和补药,脸色漠然。   “这些都是少爷吩咐给你买的。”钱氏见涟漪身上的伤着实吓人,难得和颜悦色的对她道:“少爷知道你受了委屈,不过你也不要责怪少爷和老夫人。老夫人的脾气不好,咱们做下人的就得多担待。这也幸亏是遇到少爷这样的好主子,还会专门救你,若是换了别人,直接打死也也不会有人理的。”   平白无故的挨了顿打,还受了那么大的侮辱。涟漪心中本就有恨。听了这话,不由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心道:“这算什么?难道我白白挨了顿打,还要感谢王琪吗?他既然知道他奶奶嫌弃青楼女子,为什么还要把我送回去。那不是诚心给我找难看吗?”   “少爷说了,以后不让你回本宅了。”眼见涟漪一脸的悻悻然,钱氏继续道:“老夫人见不到你,也不会找你麻烦了。”   听了这话,涟漪原本恹恹的脸忽然有了精神,眼睛也跟着一亮,“钱嫂这话可当真,我真的能留下吗?”   “我骗你作什么。”钱氏道:“你歇着吧,我走了。”   人逢喜事,涟漪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心中的那些委屈瞬间烟消云散。她一改之前的冷若冰霜,热情的对着钱氏说了几句客气话,这才看着她离开。   等钱氏走了以后,涟漪不由暗自欣喜。若是住在竹园,肯定能经常见到赵公子了。上次只是膝盖发痛,他就那么担心。如今看到自己这幅凄惨的模样,还不知道赵公子会怎么着急呢?他会不会天天过来探望呢?这样想着,涟漪倒是有些感谢王李氏和王琪了。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赵阿蛮回了四合院,一进门就招来了小顺。   “你今天回竹园见到表哥了吗?”   小顺道:“没有,小的去的时候,少爷正忙着别的事呢。倒是齐总管过来问了问要不要帮忙。”   “是吗。”赵阿蛮脸色暗淡。   小顺偷偷抬眼看了赵阿蛮一眼,斟酌着道:“表少爷,您留在竹园里的东西虽然多,但是两辆马车差不多能一起拉回来。何必每日去拿那么麻烦?万一小的不小心漏了什么东西,怕耽误您的事呀。”   “若不这样,我怎么能让你天天过去呢?”赵阿蛮苦笑一声。   “啊?”小顺一脸的不解:“表少爷说什么,小的没明白。”   赵阿蛮自然不会将心里的话重复一遍,而是道:“师父呢,我怎么没看见他?”   “表少爷,您忙糊涂了。”小顺笑道:“周大侠不是跟您说了吗,他住进来不方便,便在附近租了间屋子。现在这个时候,他早就回去了。”   苦笑了一下,赵阿蛮道:“对,是我忘了。你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明日去竹园的时候,想办法见表哥一面,回来告诉我他的气色怎么样,又是在干什么。记住,不要说是我让你去见他的。”   “是。”虽然觉得自家主子这几天十分奇怪,小顺还是没敢顺从的应下了。   小顺走后,赵阿蛮独自一人漫步到了庭院,心中只觉得悲苦。王琪是真的不愿意接受他吗?已经离开好几天了,居然一次都没有来看过他。赵阿蛮也只能用让小顺一次次去竹园里拿东西这种可笑的笨办法得知王琪的近况。   虽然王琪已经明确拒绝了他,但赵阿蛮却不想就这样放弃。他觉的王琪之所以不接受,是认为他如今的感情只是年少的错觉和一时冲动。赵阿蛮想了想,渐渐也能理解。或许王琪只是对他不放心而已。   其实王琪的担忧也没什么不对,他现在寄人篱下,一切生活全都依赖马婆婆和王琪,根本没有独立的本事。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能力许诺未来呢?若他一直坚定立场和初心不动摇,等到能够独当一面的那一天,也许王琪会回心转意的。赵阿蛮默默的在心里下了决心。   “阿蛮,我熬了参汤,你晚膳吃的不多,多少喝些吧。”丫头看着赵阿蛮在廊下发呆,悠悠的叹了口气。   回过神来,赵阿蛮对着丫头道:“我不喝了,你拿去给妹妹喝吧。”   “我熬了很多呢,马奶奶和妹妹都已经喝过了。”丫头把参汤放在赵阿蛮旁边的石桌上:“这是你的,趁热喝吧。”   虽然知道自己没有做错,但赵阿蛮也觉的那日当着丫头的面直接拒绝她有些失礼,还是有必要给她道个歉并解释清楚。   “丫头姐姐,你坐。”赵阿蛮道。   知道他有话说,丫头低着头,依言坐在赵阿蛮对面。   “很抱歉那日说了那样的话,可是我心里已经有人了。除了他,再也装不下别人。虽然他现在接受不了我,但我有信心一定能让他回心转意。”赵阿蛮看着丫头,十分诚恳的道:“丫头姐姐,我不想耽误你。你是个好人,值得一个真正喜欢你的男人。你要是愿意,我可以认你当亲姐姐,以后你出嫁了,我便是你的娘家人,我会一辈子给你撑腰做主的。”   听着这话,丫头心里发苦。那日在四合院,赵阿蛮当面拒绝了她直接跑去了竹园。再回来的时候,一向滴酒不沾的人居然喝的酩酊大醉。   马婆子怕在玲珑斋人多,传出去影响不好,忙着吩咐套车把赵阿蛮送来了这里。   当时丫头跟着过来照顾,赵阿蛮口中的呓语,她不是没有听见。谁能想到,赵阿蛮居然会喜欢王琪!反应过来的丫头只觉得被五雷轰了顶。可她却不敢表现出来什么,更不敢去问。只能尽心尽职的帮着马婆子照顾赵阿蛮。   可能也是害怕赵阿蛮酒后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安顿好赵阿蛮之后,马婆子便把丫头打发了出去。   事到如今,丫头就算是再迟钝,心里也能咂摸出点味了。为什么马婆子会让她对赵阿蛮保密当年求医的真相,为什么一向对她不冷不热的马婆子会忽然提起她和赵阿蛮的婚事,还如此热心。不是因为赵阿蛮喜欢她而做的退让,而是知道自己孙子喜欢一个男人之后做的挣扎。而她,不过就是一块能让孙子回归正途的挡箭牌、遮羞布而已。   丫头恨马婆子拿自己做幌子,恨赵阿蛮不喜欢自己,但她更恨的,还是王琪。恨王琪无视她,在她好不容易收回了那份无望的心思,转而想嫁给赵阿蛮时又抢走了赵阿蛮的心。   “阿蛮,你不用说了。”虽然心里已经恨的咬牙切齿,但丫头知道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不怪你,要不是你,我和妹妹早就没命了。这份恩情,我这辈子都会记下的。其他的事情,你不用多想。马奶奶这辈子不容易,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你只管好好读书,将来考上状元,也好让马奶奶安心。”   见丫头如此善解人意,到了现在还在为他和奶奶着想,赵阿蛮心中又感动又愧疚。   “丫头姐姐,你放心。”赵阿蛮道:“你和妹妹,便是我的亲姐姐亲妹妹,将来我一定把你们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虽然明面上不敢表现出什么,但丫头还是有些不甘心。但是比起不甘心,她更加好奇赵阿蛮为了王琪能做到什么程度。   “阿蛮,我是说万一。”丫头试探着道:“万一你喜欢的人这辈子都不能接受你,那,你会考虑我吗?”   赵阿蛮摇了摇头,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轻声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万一,若是没有他,我的生活也没什么意义。我知道他心里有我,只是不敢承认而已。我会好好努力证明给他看,等我足够强大,足够帮他撑起一片天的时候,他会看清我的真心的。”   眼见赵阿蛮信誓旦旦的说出这番类似于承诺的话,却是对着另一个男人。丫头心里又酸又涩,若是这一腔的热情是对着自己,该有多好呀!   两人一个坚定一个嫉妒,纷纷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丝毫没有留意不远处还站着另一个人。   躲在廊后将赵阿蛮和丫头的对话听的一字不漏,马婆子的脸色讳莫如深。知道阿蛮还是没有放弃王琪,和丫头成亲这事算是失败了。得赶快另想办法,让他彻底死心才行。马婆子叹了口气,悄悄的回了房间。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更错章了,错把119章当118章更新了,为什么没有人提醒我(捂脸) 第119章 故人   第二日,看着赵阿蛮去了张家后,马婆子便准备起身去玲珑斋,迎面便撞上了周聘。   马婆子知道周聘是王琪请来教阿蛮功夫的师父,听说这人来自于西南的蜀中,因救了董珏的大哥董琛一命,这才被邀请到平遥县做客。阿蛮跟着王琪去兰园时,见他功夫了得,便拜了师。   其实马婆子挺不想让赵阿蛮习武的,又本能的排斥周聘这种来路不明的人。但见他和京城没什么关系,而赵阿蛮也没有耽误正经功课,况且练武有助于强身健体,马婆子便没有阻止。   虽然一直知道这个人,但马婆子也是赵阿蛮搬来四合院之后才和周聘有了接触。听说为了教赵阿蛮练武,他特意在附近租了房子。照这样看,这个周聘对赵阿蛮还是蛮上心的。马婆子心中蛮不是滋味的,为什么对赵阿蛮好的人,都和王琪有关。   “马婆婆好。”周聘恭敬的向她问好:“您这是要去玲珑斋吗?”   见周聘开了口,马婆子笑着打招呼:“是呀,周师父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阿蛮已经去张家了。”   “我看马车已经送阿蛮走了。”周聘道:“您要怎么去玲珑斋?”   马婆子笑道:“离的近,走几步就到了。”   “不用那么麻烦了,我要去玲珑斋附近办事,已经雇了车,顺便送您吧。”周聘道:“正好也有些关于阿蛮的事想请教您。”   赵阿蛮毕竟和周聘相处的时间长,害怕他知道了什么,马婆子心中立马起了警觉,便没有推辞,谢道:“那就麻烦您了。”   扶着马婆子上了马车,周聘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闲聊,却决口不提赵阿蛮的事。马婆子虽然心中有疑,又怕沉不住气露出马脚,便没有催。   等马车停下的时候,周聘笑道:“我们到了。”   马婆子下车一看,这里不是玲珑斋,而是附近的一家茶馆,和玲珑斋隔着一条街。   “马婆婆,我有位朋友是您的故人,冒昧让我请您来见一面。”见马婆子一脸的不解和提防,周聘笑道。   周聘的藏头露尾和含含糊糊让马婆子对他更加提防,她不动声色的道:“故人?周大侠说笑了,老婆子一个普通的妇人,无亲无故的,哪儿有什么故人?”   “您不用担心,这里离玲珑斋很近,出不了什么事的。”周聘笑着安慰道:“您若是不放心,我先把人请下来。见了人之后,您再决定上不上去。”   反正也走不了,好在周聘说的话还算中肯,马婆子便没有推辞,索性道:“那就麻烦周大侠了。”   扶马婆子在一个空着的板凳上坐下,周聘这才上了楼。不一会儿,便领着一个头戴斗笠的男子走了下来。   “马婶,您还记的我吗?”那人走到马婆子面前摘了斗篷,露出了下面那张脸。   马婆子见眼前的人确实有些面熟,脑中不由仔细回想,“你是?”   “我是小川呀。”那人道。   “小川?”脑中浮现起那张青涩的脸,马婆子看着眼前的男人,虽然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迹,但确实是徐百川无疑。   马婆子一把抓住徐百川的胳膊,上下打量着他,不敢置信的道:“小川,真的是你!”   “是我,马婶。”徐百川见马婆子的情绪有些激动,忙道:“马婶,此地不是叙话的地方,我们进去聊吧。”   “好好。”猝不及防的遇到旧相识,让马婆子整个人都有些颤抖。   照顾着马婆子的年纪,徐百川把二楼的雅间换到了一楼。   扶着马婆子坐下,又给她倒上茶。徐百川看了周聘一眼。   周聘愣了一下,才会意,“徐大哥,你们聊,我去外面等你。”   “小川呀,你和周大侠认识?”周聘离开之后,马婆子问。   徐百川道:“婶婶放心,周聘是我过命的兄弟,是我拜托他来保护你们的。”   “原来是这样。”马婆子点了点头,随即问:“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徐百川笑着道:“说来也巧,两年前,我奉命来平遥县办事。在路上偶遇了阿蛮。同行有位大人和定北侯相熟,他说阿蛮的长相和定北侯小的时候很像。我心下有疑,便一路跟踪阿蛮,这才见到了您。”   “那阿蛮的身份岂不是败露了?”马婆子惊道。   徐百川摆手道:“婶婶放心,那位大人救过阿蛮好几次,并不会害他。不然您和阿蛮都不可能安安稳稳的待在平遥县。”   “这样就好。”马婆子稍微松了口气,接着问:“不知那位大人是谁?”   徐百川向前倾了倾身,道:“婶婶,此事以后再说,我有很多事情要问您。”   “你是想问我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吧。”马婆子叹了口气。   徐百川点头道:“不错。十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定北侯他们都说雨薇小姐的儿子已经死了?而您和阿蛮又为何会流落到此?雨薇小姐对我有救命之恩,若不是她,绝对不会有我的今天。我实在不能相信,她会做出那种事情。”   “你真的相信我家小姐?”马婆子抬头道。   徐百川坚定的道:“我相信雨薇小姐不会为了争宠去害自己的亲妹妹。”   “亲妹妹吗?”马婆子冷笑一声,“当年小姐就是念着和她姐妹一场,对她起了一丝的怜悯,谁承想却引狼入室。小姐有了身孕之后,沈雨棠打着关心的幌子假惺惺的去侯府探望,结果却是为了勾引姐夫。”   马婆子口中满是怨愤,徐百川叹了口气,“定北侯和宁远伯的恩怨,我也知道。若定北侯真的对三小姐余情未了,这……也是迟早的事。”   “哼,沈雨棠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心思歹毒,下作不堪。”马婆子接着道:“进府后没多久,她便一改之前楚楚可怜的模样,一心想要图谋小姐正室的位置。”   徐百川道:“若是如此,那京中为何会流传,是雨薇小姐下毒害了三小姐肚子里的孩子。”   “她为什么会流产我不知道,可小姐并没有害她。”马婆子看着徐百川道:“小姐当时已经是侯府里的大夫人了,又抢先为侯爷生下嫡长子,地位稳固。只要不犯什么错,就没人敢拿她怎么样。她又何必自毁前程,去害一个还没有出生,且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孩子呢?还不是沈雨棠觊觎小姐正室的位置,有意栽赃陷害。”   徐百川问:“婶婶,不是我不相信您,您怎么就确定是三小姐有意陷害?”   “因为据说害沈雨棠滑胎的鸡汤是我亲手熬的,里面有没有毒,我还不知道吗?”马婆子道:“沈雨棠告诉小姐,说她害喜太严重,没有胃口,想喝我熬的鸡汤。反正我每日都会给小姐熬鸡汤,小姐便吩咐我多熬一碗给她送过去。明明是一个锅里出来的鸡汤,没理由只有她那碗有问题。鸡汤是我亲自熬的,亲自盛的,亲自送到了沈雨棠的乳娘手里,中间并没有假手他人。就算有人想做手脚,也只能是沈雨棠房里的人。”   再次回想起十几年前的旧事,马婆子依然痛彻心扉,“沈雨棠滑胎以后,看护她的郎中说那碗鸡汤里被人放了红花。定北侯大怒,下令彻查。派去的人立马从小姐房里搜出了大量的红花。我一直跟着小姐伺候,她房里哪会有那种东西。”   “莫非是有人背着你们偷偷放进去的?”徐百川问。   马婆子道:“不错,红花搜出来之后,小姐的丫鬟翠云便跟着反了水,说小姐嫉妒沈雨棠,害怕她生下男孩抢了自己的位置,这才要害沈雨棠肚子里的孩子。”   徐百川道:“这事确实蹊跷,但也有可能是别人想害三小姐,反而嫁祸给了雨薇小姐。”   “当时定北侯只有我家小姐和沈雨棠两个女人,加上沈雨棠又是宁远伯的嫡女,虽然是个妾的身份,但给她的陪嫁却是我家小姐的好几倍。她身边伺候的都是原本在宁安伯府的老人,各个忠心。听说她怀了孕,宁安伯夫人还送了好几个郎中过来照顾。加上侯爷又偏爱她,拿她当个宝贝护着。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钻的了空子。再说,翠云从小跟着小姐在宁远伯府中长大,除了沈雨棠外,还有谁有能力让她反水?”   徐百川点头道:“这个翠云是关键,找到她,或许便能解开当初的谜团。不过,您和阿蛮是怎么逃出侯府的,为什么会流落到了这里?”   “定北侯是迫于无奈才和小姐奉旨成婚,对小姐本就淡淡的。沈雨棠入府之后,便将所有心思都用在她身上。加上后来沈雨棠也怀了孕,定北侯便再也没有来看过小姐,就连阿蛮出生都没有过来看一眼。”   马婆子涩声道:“出事之后,定北侯丝毫不听小姐辩解,便定了她的罪。还要上书朝廷废了小姐正室的位置,改扶沈雨棠上位。宁远伯也没有替小姐说话的意思。小姐孤身一人,四面楚歌。她知道定北侯不会顾惜着阿蛮,但他毕竟占了长子的身份。只要阿蛮活着,沈雨棠绝对容不下他。所以便想办法让阿蛮离开定北侯府,走的远远的。”   徐百川问:“定北侯府守卫森严,你们一老一小,是怎么逃出来的?”   “他们虽然把我们赶进了下人房,好歹是个独立的院子,也没有派人盯着。侯府里的下人拜高踩低,不但克扣我们的饭食,还指使我们做活。”马婆子擦了擦眼里,道:“有个倒夜香的老婆子经常让我替她的班,她的活虽然又脏又累,但每天都能跟着夜香车出一次府。原本我是不能出去的,但这种脏活没人愿意干,他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侯府的守卫不会检查装夜香的车,我和小姐便商量好,把阿蛮藏进一个木盒里塞到夜香车上,跟着车一起混出了侯府。”   徐百川急忙问:“雨薇小姐为什么不和你们一起走?”   “小姐说什么都不肯走。”马婆子哭着道:“她说我们要是都走了,肯定会被发现的。她要留下来拖延时间,不然我们谁都逃不了。我哪舍的扔下她一个人,可是小姐说,阿蛮的命比她更重要。所以……”   看着哭的肝肠寸断的马婆子,徐百川心中也是万分难过。他能理解沈雨薇的打算,就算已经失宠被废,但她依然是定北侯府的女眷,若她忽然失踪,肯定会立马惊动府中的人。定北侯手握兵权,找两个女人和一个小孩易如反掌。   “我抱着阿蛮出了定北侯府之后没敢耽搁,立马雇车出了京城。直到离了京城的范围,才敢在附近的乡下租了一处农屋落脚。直到两个月之后,才从京里回来的人口中得知,小姐刺伤了沈雨棠,自己也自尽了。”说到这里,马婆子已经伤心到了极点。   徐百川沉着脸道:“定北侯府的事在当年闹的很大,官府明面上说的是小姐谋害侯府子嗣,被定北侯上书废了正室的位置。后来小姐的儿子不幸夭折,便记恨沈雨棠,用刀把她捅成重伤。我回京之后也私下调查过,京中的人似乎都统一了口径,说法大体一致。但是有种传言说小姐的儿子并没有死,而是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定北侯虽然也派人找过,可惜一无所获。不过这种说法流传度不广,也没人相信。只是没想到,这其中还有那么多事。”   “沈雨棠那个贱人这般对待小姐,那一刀没把她捅死,真是便宜她了。”马婆子气愤的道。   徐百川安慰道:“婶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总有一天我们定能查清楚真相报仇,只要阿蛮还在,就有希望。可惜阿蛮现在只是个平头百姓,当初谋害他的人位高权重,一味躲着不是办法。我这次前来,就是有个让阿蛮功成名就的机会,不过有些冒险,不知道您愿不愿意一试?”   --------------------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我的疏忽,上一章更错了,幸好发现的还不算晚(捂脸),出了这种意外,就提前一天更新了,希望小天使们勿怪。 第120章 靠山   “我千方百计的让阿蛮读书,就是为了能让他考取功名。”马婆子道:“只要他能考中状元,去金殿鸣冤,就一定能为死去的小姐报仇。”   徐百川道:“婶婶想的太简单了,状元并不是官职。况且此事毕竟日久年深,缺少人证物证,又牵扯到当朝权贵。仅凭一面之词,无法取信于人。就算阿蛮金殿鸣冤,皇帝也未必会理会。”   “可是去年的金科状元不就告赢了吗?”马婆子不解道。   马婆子虽然精明,但毕竟是妇道人家,不了解朝中之事。   徐百川笑着解释:“婶婶,这是两码事。刘状元之所以能赢,是因为给犯事的公子哥撑腰的是平南王的手下。前段时间平南王处事太过高调,皇上有意要剪除他一部分势力,这才默许状元郎告状。加上这事伤了一条人命,在地方上闹的动静不小,激起了民愤。皇上依法严办,在某种程度上会提高朝廷在民间的威望,可谓一举两得。”   徐百川顿了顿,接着道:“而沈雨棠是当朝定北侯的夫人,宁远伯的女儿,还是贵妃娘娘的亲妹妹,她背后的关系错综复杂,又对皇权并没有实质上的威胁。加上当今皇上十分倚重定北侯,不可能贸然拿他的夫人开刀。况且这是内宅钩心的私斗,并没有牵涉国情民心。不管是不是沈雨棠栽赃陷害,这事人证物证俱在,已经拍案定板了。而小姐在事后又刺杀了沈雨棠,闹的人尽皆知,给人留下了事败后畏罪自杀的印象。沈雨棠从头到尾都扮演了一个受害者的角色,不管是证据还是舆论导向,都对我们非常不利。”   “难道就要任由着沈雨棠他们继续嚣张下去吗?”马婆子急道:“难道这辈子都替小姐报不了仇吗?”   见她情绪激动,徐百川连忙安抚道:“婶子莫急,仇当然要报,但不能硬拼。您好好想想,定北侯早在十四年前就已经宣布小姐的儿子夭折了,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若阿蛮贸然在金銮殿上把当年的事情捅了出去,他要用什么身份呢?那个已经死去的婴孩吗?”   “这……”马婆子犹豫了。   徐百川接着道:“若定北侯承认了阿蛮的身份,皇帝便会问,当年阿蛮尚在襁褓之中,不谙世事,他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具体内情的?凡事得讲究证据,您让阿蛮拿什么证据出来?是您这个一直贴身伺候小姐的乳娘,还是我这个连定北侯府的门都没进过,却受过小姐恩惠的前小厮?你觉的,我们两个人的话,皇上会信吗?”   “可是……”   没给她辩驳的机会,徐百川接着道:“现在沈雨棠是定北侯夫人,若是阿蛮认祖归宗,就要尊称她一声嫡母。您想让阿蛮认贼做母吗?”   “这肯定不行。”马婆子脸色大变。   示意她稍安勿躁,徐百川继续道:“若定北侯承认了阿蛮的身份还是好的,万一他不承认,阿蛮就犯了欺君之罪。那可是死罪呀,您想让阿蛮白白送死吗?”   “可……阿蛮那长相……”马婆子不甘心的道:“虎毒不食子,定北侯不会连自己的儿子都……”   话到了这里,马婆子自己都觉的说不下去了。若周英顾惜这个儿子,阿蛮还会落到这一步吗?   徐百川耐心的道:“您也知道阿蛮那长相很危险,就算他隐姓埋名,知道内情的人一看到他便能联想到他的身份。更何况是沈雨棠他们那些做贼心虚的人?若是阿蛮考中了状元,在短时间内也是势单力薄,不足以和沈雨棠抗衡。沈雨棠有位高权重的爹和相公,还有一个当贵妃的姐姐。他们若有意加害,会有一千种方法让阿蛮死的不明不白。”   这话如当头棒喝,敲醒了马婆子急于复仇的心,她看着徐百川道:“小川呀,你考虑问题比婶子周到多了,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眼见把马婆子劝住了,徐百川松了口气,道:“我们可以在他们发现阿蛮之前,给他找一个更好的靠山。”   “谁?”马婆子眼睛一亮。   “好在定北侯周英虽然如日中天,但也不是一人独大,还有平南候和征西候与他抗衡。如今朝中局势复杂,皇帝虽然器重定周英,却也防着他。而定北侯和平南候之间也有些小摩擦,两人已经在暗里地起了不少冲突。”   马婆子立刻会意道:“你的意思是,平南候?”   “非也。”徐百川摇头道:“阿蛮虽然为定北侯不容,但他毕竟是定北侯的亲生儿子。而定北侯的嫡长子夭亡,膝下无任何子女,阿蛮算是他唯一活在世上的血脉。平南侯生性奸诈,又心思歹毒,加上和定北侯结怨已深,阿蛮若是落到他手里,未必会有好下场。”   徐百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马婆子叹道:“那便只剩下征西候了。”   “不错。”徐百川笑道:“小侄入伍之后,有幸在征西候帐下效力,万分佩服侯爷的为人、胆识和智谋。侯爷是当今皇上的堂弟,和皇上一起长大,情谊深厚。当年圣上登基,他便立下了汗马功劳。若不是侯爷谦逊,早就封王了。如果阿蛮有他做靠山,定然能护他周全。”   马婆子不由为难道:“可是……人家是位高权重的侯爷,凭什么要保阿蛮呢?”   “这就是我和您说的冒险。”徐百川道:“想要让侯爷另眼相看,必定要脱颖而出,功勋卓著。侯爷一生未娶,膝下并无子女,因此十分看重有情有义,有勇有谋的年轻人。阿蛮最近一直跟着周聘习武,他的表现如何,周聘已经全都告诉我了。我有信心让阿蛮博得侯爷的垂青。眼下西南边境吃紧,吐蕃蠢蠢欲动,战事一触即发,皇上已经定了征西候坐镇西南。只要战事一起,便有了一个短时间内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我想带着阿蛮从军,只要能立下战功,获得侯爷的赏识。没准侯爷还会祝我们一臂之力呢。”   听了这话,马婆子不由摇头,不赞同的道:“战场上刀剑无眼,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如何敢期望立下功勋?阿蛮年纪还小,跟着周大侠才练了几个月,哪能上战场呀。”   “我知道婶婶舍不得阿蛮,但是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国难当前,首先要保家卫国,其次才是个人恩怨,岂能贪生怕死?”徐百川严肃的道:“况且阿蛮已经躲了那么多年,难道您准备让他躲一辈子吗?”   马婆子还是不愿意,“我当然想让他扬眉吐气、报仇雪恨。但是……就不能找个安全点的方法吗?”   “安全?”知道马婆子的想法,徐百川笑道:“婶婶以为做了文官便安全了吗?自古官场如战场,没有什么文官清流。在战场上起码还是明刀明枪,而文官之间的勾心斗角却是躲不开的暗箭。走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您认为阿蛮那种眼里容不下沙子的性格,能在官场上混的开吗?他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要行走在刀尖之上,若不拿出点魄力,只能任人鱼肉。”   徐百川的话掷地有声,马婆子险些被说动了,但她还是下不了决心,“这个……你还是让我再想想吧。”   “好。”知道马婆子肯定会点头,徐百川也不急,而是道:“希望婶婶能尽快下决定,机会稍纵即逝,而我和周聘也不能在平遥县逗留太久。”   送走了心事重重的马婆子,周聘这才回到徐百川身边道:“本以为宁远伯只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没想到他还有一个女儿呀。”   “世人都知道宁远伯有两个嫡女。大女儿沈雨玫贵为当今的贵妃,小女儿沈雨棠是定北侯的夫人。大多数人却不知道他还有个庶女,排行第二,唤名雨薇。十几年来一直在府中默默无闻。”徐百川悠悠道:“若不是多年前的替嫁风波,恐怕没几个人知道她的存在。她或许就会嫁给一个普通人,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见徐百川言语伤感,周聘明知道不能再问,还是压不住好奇心,“大哥,您原来还在宁远伯府上做过下人呀,怎么没听您说起过?”   “做的时间不长。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值的炫耀的事,没什么好提的。”徐百川道。   见徐百川一脸的不在乎,显然并不避讳自己曾做小厮的经历,周聘接着问:“您就是在宁远伯府中认识沈雨……阿蛮他娘的?”   “不是。”徐百川道:“我从小父母双亡,靠讨饭度日。十二岁那年流落到京城,在街上偷东西吃差点被打死,幸好被去庙里上香的小姐母女救下了。我当时浑身是伤,已经奄奄一息了。小姐见我蛮可怜的,便央求着母亲把我送去了她在京郊的舅舅家里照顾。”   想到了往事,徐百川难得一脸的柔和,“我伤好之后,一心想要报恩。正好宁远伯府上招小厮,他们便把我送了进去。刚才那位马婶便是小姐的奶娘,她和小姐母女一直很照顾我。小姐替她妹妹嫁给定北侯之后,我不方便跟去。小姐知道我梦想着当将军,便托她娘家舅舅送我从了军。”   “原来如此。呵呵,真没想到,您和阿蛮的娘还有这层关系。”周聘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激动的道:“要是阿蛮那小子一不留神真的继承了定北侯的爵位,那我岂不是定北侯的师父?”   “阿蛮的身份连黄兴都不知道,你嘴严一点,若是泄露出去,我定不饶你。”徐百川沉声叮嘱道。   周聘不由翻了个白眼,“拜托,就阿蛮那长相,简直和定北侯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除非是瞎子,否则只要见过他们父子俩的人,都能看的出来好吗?”   “那也不需要你多嘴。”徐百川不满的道:“再说,阿蛮从军后,肯定要从最低等的兵卒做起,他周围的人有几个能见过定北侯?”   周聘笑道:“大哥,您也不要把事情想的那么美。我可听说我们征西侯和周英年轻的时候有过一段恩怨,我们侯爷可是见过周英的,若是他见了阿蛮,未必能容他。”   徐百川白了周聘一眼,道:“侯爷行事光明磊落,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断不可能为了各人的恩怨和利益迁怒于无辜之人。这也是你我追随他的原因,不是吗?”   “这倒是。”周聘想了想,还是默默的点了点头,“侯爷的人品自是好的没话说,但阿蛮毕竟是人家的儿子,这事说到底都是定北侯的私事,就算是侯爷,也不可能把手伸的那么长吧。你这么笃定侯爷会给阿蛮撑腰,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有些意外的看了周聘一眼,徐百川倒是有些惊讶。本以为这人除了武功之外一无是处,没想到居然有如此惊人的洞察力。   “这话怎么说?”徐百川道。   周聘淡淡的一笑,“我虽然随性惯了,但并不是傻子。徐大哥,我们明人不说暗话。阿蛮是我的徒弟,我这个做师父的自然要保护弟子的安全。周大哥如此笃定侯爷会帮助阿蛮,会不会和京城的那位孙大人有什么关系?大哥就那么信任那位孙大人?”   “若不是孙大人在两年前认出了阿蛮,我也不可能找到他们祖孙。去年孙大人更是在京城帮着周旋,不然阿蛮早就被定北侯发现了。”眼见周聘对一切都了如指掌,徐百川倒是不敢轻视他了,直接道:“我们侯爷和定北侯之间的恩怨我不方面细说,但你放心,孙大人和我们侯爷都不会加害阿蛮的。”   周聘道:“如此最好。”   徐百川道:“行了,不说这些了。我问你,阿蛮的功夫到底怎么样了。我虽然支持他上战场,可没想让阿蛮去送死。”   “你就放心吧。”周聘眼中难得闪过一丝的艳羡,“阿蛮那小子不愧是定北侯的种,天生便是练武的材料。虽然起步晚,但根基好,脑子活,很多东西不用多废话,一点就透。若是再给他几年时间,呵呵,你我都未必是对手。”   在武功上面,周聘向来不把这些后辈放眼里,如今见他这么卖力的夸赵阿蛮,徐百川有些不信,“他真有你说的这么厉害?”   “你若不信,改天亲自试试就行了。”周聘拍了拍徐百川的肩,笑道。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是512,晚上刷微博看视频看到凌晨。地震的时候我虽然也在成都,但是我们那边不算严重。虽然已经过了十二年了,现在看当年的事还是忍不住流泪。看见那些被人民子弟兵救出来的孩子们如今也成了人民子弟兵,我真是又感动又欣慰。 第121章 反咬   一天之后,马婆子便找了周聘,说想见徐百川一面。周聘知道她八成改变主意了,立马带她来见徐百川。   扶马婆子坐下,又给她倒上茶,徐百川这才问:“婶子,您有决定了吗?”   “我回去想了一宿,还是觉的你的主意最好。”马婆子道:“可我有个条件。”   知道不管她提出什么条件,肯定都是为了赵阿蛮着想,徐百川也不担心,“您尽管说,都是为了阿蛮,我一定尽力。”   “你知道王琪这个人吧。”马婆子没急着提条件,而是道:“他是王家的大少爷,认了阿蛮做表弟。”   虽然离开了平遥县,但赵阿蛮的一切情况基本都在徐百川的掌握之中。不然那次在京城的东华阁,他也不会出现的那么及时。   没和马婆子解释那么多,徐百川点头道:“我自然知道,周聘全都告诉我了。”   “我想让阿蛮和王琪彻底断了来往。”马婆子坚定的道:“最好这辈子都不要让阿蛮见这个人。”   没想到她会提出这种要求,徐百川有些惊讶,“这是为何?难道王琪亏待了阿蛮?”   “那倒没有,只是……”马婆子不好说出赵阿蛮迷恋王琪的事,只能把事情全都推到王琪身上,“那个王琪虽然对阿蛮很好,但他的用心有些不纯。”   听了这话,徐百川立马停了倒茶的手,道:“婶子,这话怎么说?难道他发现阿蛮的身份了?这不可能吧。”   “不是,王琪对阿蛮有那方面的意思。”马婆子遮遮掩掩的道:“就是……两个男人……在一起……那种意思。”   本以为王琪只是有些自己的小九九,没想到他竟然有断袖之好。明白过来马婆子话中的意思,徐百川先是震惊,随后便是涛涛怒火。   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徐百川怒道:“他敢!他……他对阿蛮……那样了?”   “你先别急。”见徐百川目眦欲裂,大有立马冲出去把王琪拍死的冲动,马婆子连忙劝道:“王琪是天性使然,应该也没什么恶意。这事若是换了别人,我也没那么紧张。但是阿蛮……哎,王琪对我和阿蛮有恩,阿蛮这孩子向来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家对他好一分,他恨不得能还上十分。王琪对他嘘寒问暖,有求必应。阿蛮年纪小,很多事都不懂,两人就这样朝夕相处……阿蛮对他也十分依恋。我就是怕阿蛮会心软,渐渐的接受王琪。你不知道,前几日阿蛮居然跟我说这辈子都不想娶妻生子了,想和王琪过一辈子,可把我吓了一跳。”   马婆子这话虽然偷梁换柱,把主动方和被动方调换了位置。但也恰到好处的向徐百川说明了赵阿蛮如今的境况。   果然,徐百川气的面目通红,“婶子,您就不要替王琪说话了。阿蛮这孩子从小孤苦,年纪又小,社会阅历浅,怎么可能是王琪那种老谋深算的富家公子的对手。阿蛮会有那方面的倾向,王琪有推卸不了的责任。也怪我当时掉以轻心,还没调查清楚就让王琪照顾你们,没想到那厮竟然还有这种癖好。”   “小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马婆子奇怪的问:“你说,是你让王琪照顾我们的?”   徐百川道:“婶子,您当王琪真是好心收留您和阿蛮吗?他之所以这样做,是我和他私下的约定。两年前,我无意间遇到阿蛮,可当时的情况不允许我露面,更不方便把你们带在身边。我想找个人帮着照顾你们,几经斟酌之后这才选了王琪。我和王琪做了交易,我帮他除掉贾富贵,他替我照顾你们。”   “还有这事?”马婆子惊道:“贾富贵居然是你……和王琪……”   徐百川已经坐不住了,气的满屋子乱转,“他利用您的手艺开了玲珑斋,还在京城开了分号,赚的盆满钵满也就算了。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居然敢打阿蛮的主意。”   “不管如何,这一年多以来,王琪确实没少照顾我们。况且他对阿蛮尽心尽力,就算有那方面的意思,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我也不好责备王琪什么。”乍一知道王琪收留赵阿蛮的真相,马婆子的心中也极不平静。但是不管怎么说,都是阿蛮恋上王琪在先,这件事王琪也算冤枉。   马婆子害怕徐百川真把王琪怎么样,忙道:“你也不用过分难为王琪,这些年,王琪一直在阿蛮面前演了大善人的角色,阿蛮会被他迷惑,也是觉得他人好心善。只要让阿蛮看清王琪的真正面目,对他绝了那份心思就行了。”   见马婆子始终都不愿意对王琪下死手,徐百川笑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了,婶子还是这么心软。既然如此,我们马上带着阿蛮离开。只要杜绝了两人的来往,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不行。”马婆子道:“阿蛮一直觉得受了王琪的恩惠,更何况现在他还是王琪的表弟,若是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走了,阿蛮心中肯定愧疚,以后还会来找王琪的。”   徐百川问:“那婶子的意思是?”   “要让阿蛮看清王琪的为人,对他彻底死了心。”马婆子道:“王琪的三叔毕竟在京城做官,王家又是不省心的。若日后阿蛮有了成就,王琪找上门来,阿蛮也不可能拒之门外。得和他们彻底划清界限,省的王琪以后有机会蛊惑阿蛮。”   觉得马婆子说的有道理,徐百川眼睛一转,立马有了注意:“婶子放心,这事我会去安排的,一定不会给阿蛮留下任何隐患。”   得到保证,马婆子这才满意的走了。   送走马婆子,徐百川找来周聘,问:“你认识王琪也有一段时间了,他对阿蛮如何?”   “他对阿蛮很好。”周聘老实的道。   徐百川点了点头,接着问:“那你有没有发现王琪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特别的地方?”周聘想了想,没心没肺的道:“特别的俊,算吗?”   徐百川白了他一眼,道:“我跟你说正经的,不要给我抽风。”   “大哥。”周聘哀嚎道:“您只是让我好好看着阿蛮,我又不是断袖,没事哪会去注意王琪呀?你若是真想知道王琪有什么特别的,可以去问问阿蛮。前段时间他和王琪整天黏在一起,同出同入同吃同住。没准王琪身上有什么疤什么胎的,他都知道。若不是他们俩个都是男的,我都以为他们要成亲了。”   周聘嘴上犯浑,说者无心,徐百川却听者有意,“他们还一起住?”   “对呀,就睡在王琪房里。”见徐百川的语气激动,周聘莫名其妙道:“怎么了,大家都是男人,这也没什么吧。我们原来行军打仗的时候,还几十个大男爷们一起睡呢。”   “你有没有听说过,王琪喜欢男人?”徐百川忽然问。   周聘愣了一下,才道:“这倒没听说过,不过据我观察,王琪这人向来洁身自好,从不留恋烟花之地。都那么大年纪了,屋里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除了那个老仆齐忠的儿媳和女儿之外,王琪的府里算是清一色的男子,连只苍蝇都是公的。”   话到这里,周聘就算再迟钝也咂摸出一点味来。他看着徐百川,惊道:“大哥,你的意思是,王琪其实喜欢男人吗?”   “马婶是这样说的。”徐百川严肃的道:“这事毕竟牵扯到阿蛮的名声,而马婶和王琪无冤无仇,我寻思着,她不可能冤枉王琪。”   周聘也急了,“阿蛮一向黏王琪黏的紧,以前还没觉的,现在想来,他瞧王琪的眼神还真有些不对。虽然这几日阿蛮从竹园搬出来了,但他毕竟和王琪是明面上的表兄弟关系,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阿蛮真往那方面走了,岂不是麻烦?”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徐百川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我一定让王琪知道厉害,让他明白阿蛮不是他那种人可以攀扯的。”   徐百川这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似乎比自己被男人惦记上都生气。周聘不由缩了缩脖子,心道:“王琪,你自求多福吧。”   晚间,王琪在书房中作画,齐兴在一边陪着。   “今日小的去玲珑斋,碰到马婆婆了。”齐兴一边研磨一边道:“马婆婆买了好多料子,说是要做棉被给阿蛮成亲用。少爷,表少爷要成亲了吗?我们怎么没听说呀?”   听了这话,王琪拿笔的手一顿,一滴墨滴到了宣纸上,渐渐的晕染开来。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眼见好好一幅画被一滴墨给毁了,齐兴急着去擦,也顾不得询问赵阿蛮的事了。   王琪却不以为意,淡淡的对着齐兴道:“没事,换一张纸来吧。”   齐兴依言去拿纸了,王琪向后靠在椅背上,只觉得心烦。   难道阿蛮真的听了马婆子的话,准备娶丫头?王琪只觉得嘴里发酸,但这不是他能左右了的事。他已经明确拒绝了赵阿蛮,人家娶谁,都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了。   苦笑了一声,王琪这才发现齐兴取纸的时间有些长了,不由问:“齐兴,还没找到宣纸吗?”   身后没人应声,王琪回头一看,却发现齐兴已经昏倒在地上,而他的身后正襟危坐着一个男子。   为了方便王琪作画,书房里的灯火是竹园中最明亮的。但男子身后的烛灯早已被熄灭,使他大半个身子笼罩在阴影当中。虽然看不清模样,但见这熟悉的架势,王琪还是猜出了来人是谁。   “王公子,我们有段时间没有见了。”神秘人低声道。   王琪站起身来,有些担心的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齐兴。   “你放心,他只是睡过去了而已。”神秘人道。   见齐兴身上并无血迹,呼吸均匀,面上也没有痛苦之色,应该是没什么大碍,王琪这才放下心来。他抬头看着神秘人道:“阁下既然来了,又何必出手伤人呢?”   “在下并没有伤他。”神秘人看着脚下的齐兴笑了笑,接着道:“只不过想和王公子单独聊几句,而这人总是在王公子近旁,委实不方便。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还望王公子不要见怪。”   这人嘴上虽然说着不要见怪,但语气中丝毫没有见怪的意思,甚是嚣张。王琪也不和他计较,转而倒了杯茶推到神秘人手旁的桌子上,讽刺道:“阁下本事高强,我等俗人自愧不如。当年阁下撇下阿蛮一走了之,一年多来没有一点音讯。如今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连一刻都不愿意等,非得闹到把人打晕的地步?”   “在下并没有对阿蛮不闻不问,只是对王公子太放心罢了。”神秘人嘿嘿一笑,“眼下时机已经成熟,我就要带阿蛮离开了,临行之前还想请王公子再帮我一个小忙。”   听到他要带赵阿蛮离开,王琪倒茶的手顿了一下。害怕过于失态,王琪索性把茶壶放下,道:“不知阁下需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断绝和阿蛮的一切关系,把他和马婆子从王家赶出去,以后再也不见他。”神秘人悠悠道。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倒水的时候把手给烫了,疼到半夜都没睡着,我也是够笨的 第122章 同行   “把阿蛮赶出去,以后再也不见他?”王琪愣了一下,才道:“你为什么要让我做这种事?当初不是你让我给阿蛮体面吗?”   “不错,当初我是让你给阿蛮体面。”神秘人拿起王琪给他的茶,放在鼻子尖闻了闻,然后嫌弃的泼到了地上,“都说商人无利不起早,王公子是精明之人,知道阿蛮并非池中之物,早晚有一天会扬名立万。你趁着他落难之时与他称兄道弟的攀交情,无非是为了以后做打算。当初我托你照顾阿蛮,纯属无奈。如今既然知道你别有用心,自然要让你和阿蛮彻底划清界限。”   从某一方面讲,神秘人也算说中了王琪最初的心思。但王琪却有些委屈和不满。   他冷哼一声,道:“阁下说笑了,在下虽为商贾,惯会攀龙附凤,但却不是惹是生非之人。阿蛮在我府中那么长时日,与我感情深厚。我与他相交于危难之时,就是患难之交。至于以后如何,呵,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阁下也不要妄想着用这几句话让我做对阿蛮不利的事。”   “我本为着王公子的颜面,不想把话说的那么开。”见王琪拒绝,神秘人也不恼,转而道:“你不想和阿蛮划清界限,是害怕会失了马婆子那棵摇钱的树吧。那倒是,这一年多以来,你利用马婆子,没少赚钱吧。”   王琪朗声道:“还请阁下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与马婆婆合伙做买卖本就是两厢情愿的事,不存在谁利用谁的关系。况且点心的秘方一直在马婆婆手中,她若想走,我也奈何不得。阁下不用无中生有,挑拨是非。”   王琪说的每一句话,办的每一件事都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但这些却是徐百川最为担心的。他能看清人的需求,适时的拉拢,雪中送炭,让人感恩戴德。王琪知道对于马婆子来说,赵阿蛮的利益才是最主要的,其他都是浮云。所以王琪尽心尽力的为赵阿蛮打算,只要做到这一点,就算秘方在马婆子手里,他也不怕马婆子会改投别家。   论起谋算人心,王琪算是其中的高手,连徐百川都自愧不如。若不是被马婆子发现他对赵阿蛮心怀不轨,恐怕这辈子,马婆子都不可能背叛王琪。   徐百川不禁想,连马婆子都能被王琪笼络住,赵阿蛮年纪还小,很多事都不懂。若是常年待在王琪身边,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王公子说话办事还真是滴水不漏呀,若不是我听说你喜好另类,对阿蛮存有那方面的心思,还真的误以为你是好人了。”神秘人冷笑道。   知道以神秘人的能耐,得知阿蛮暗恋自己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面对他的污蔑,王琪自认为行得正,站得直,“我对阿蛮有没有非分之想,阿蛮最是清楚不过。阁下又何必道听途说呢,直接问阿蛮就是了。”   徐百川最怕的就是赵阿蛮受了王琪的蛊惑,对他一心一意。偏偏王琪这话说的理直气壮,还把赵阿蛮推了出来替他挡着,仿佛赵阿蛮肯定会偏向他一样。这一点,触及了徐百川心底最大的担忧。   收了一身的游刃有余,徐百川将手边的茶盅狠砸在地上,怒道:“不要以为你用花言巧语哄住了阿蛮,就可以为所欲为。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死的不明不白。”   “依阁下的能耐,我当然相信。”王琪道:“不过,我好歹是阿蛮的表哥,阿蛮向来重情重义,我若是死的不明不白,您认为他会善罢甘休吗?”   徐百川不怒反笑,“我倒是忘了,王公子生了一张巧嘴,善于巧舌如簧。你就是用这样一张嘴,哄的阿蛮愿意和你在一起,甚至这辈子都不想娶妻了吗?你若真没那份心思,就早早的和阿蛮绝了关系。”   “虽不知阁下从何处得来的这种消息。”王琪气定神闲的道:“但是清者自清,话我早就和阿蛮说清楚了,我并无此心,不信你可以去问。总之,我不会为了向你证明什么,就去做伤害阿蛮的事。”   徐百川冷笑一声,道:“那好,我们走着瞧。”   留下这句话,王琪只听一声窗响,再回头,人已经消失了。王琪看着窗外的夜色,心情十分沉重。   周聘眼见徐百川沉着脸走了进来,不由道:“怎么,不顺利?”   “你立刻联系马婆婆,让她照计划行事。”徐百川也不废话,直接道。   点了点头,周聘出了屋,不久便消失在夜色中。   “阿蛮,喝点汤歇歇再看书吧。”马婆子将一碗鸡汤放在赵阿蛮的案头旁,轻声道。   从书海中抬起头,赵阿蛮看着马婆子道:“奶奶,都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休息。”   “哎,有些睡不着。”马婆子在赵阿蛮身边坐下,道:“阿蛮,您实话告诉奶奶。你为什么忽然从竹园里搬出来了,是不是又和公子闹意见了?”   赵阿蛮有些不自然的转过头去,借着看书掩饰道:“没有,只是觉的乡试马上就要到了,去竹园太远,不如省下来回路上的时间好好读书。”   “真是这样?”马婆子确认般的问:“你搬出来,不是因为和公子有什么事吧?”   觉得她的话有些怪,赵阿蛮笑道:“奶奶您说什么呢?我和公子能有什么事?”   “你们没事就好。”马婆子似乎大大的松了口气,她笑着看着赵阿蛮,硬生生的止住了话题,“那你看书吧,奶奶回去了。”   马婆子的表情异样,显然有事瞒着自己。害怕王琪把他们之间的事告诉马婆子,赵阿蛮连忙拉住她道:“奶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为什么觉得我和公子有事?”   “也没什么。”马婆子重新坐下,遮遮掩掩的道:“前几日,王生忽然找我要花开富贵的配方。”   赵阿蛮疑惑道:“花开富贵是奶奶研制的,公子也答应过绝对不会占为己有,王生大哥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也不知道呀。”马婆子犹犹豫豫的道:“阿蛮,你是知道的。玲珑斋的生意会火,全靠花开富贵撑着。玲珑斋开业以后,有很多人都想把奶奶挖过去。但是念着公子对我们的恩情,奶奶说什么都不可能做这种忘恩负义的事。王生不是唐突的人,他会这样做,肯定有公子授意。你说,公子让王生来找我要秘方,是不是不信任我们了?”   赵阿蛮心中一惊,难道因为他的缘故,连累到了奶奶?王琪恶心他厌恶他,却又碍着花开富贵不好明着撕破脸,所以便暗地里讨要秘方?”   “我这就去找王生大哥,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赵阿蛮立时便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就要出去。   马婆子连忙按住他道:“阿蛮呀,不要这么冲动。王生只是单独把我叫出来问了一句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半夜的,你这样怒气冲冲的跑过去找人家,像什么样子。”   “可是……”赵阿蛮还想再说什么,马婆子打断他道:“这事,怪奶奶想的多了。你从竹园搬出来,奶奶便觉得你和少爷之间有点不对劲,结果在这个当口,王生又和我开口要秘方。既然你和少爷没事,这事就当我没说。你好好看书吧,奶奶走了。”   留下话,马婆子便离开了。赵阿蛮却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表面上波澜不惊的过了几日,果真还是出幺蛾子了。   “少爷您看,这是锦绣斋出的点心,不管是形状还是味道,都和我们的花开富贵一模一样。”王生皱着眉头道。   王琪看着面前的点心,不解的问:“这个锦绣斋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这个锦绣斋的主人好像不是本地人,店面是前两个月前开的,原本是饭馆,生意一直不温不火的,一个月前才改卖点心。谁知道,他们竟然做出了花开富贵。”王生不安的道:“少爷,花开富贵的方子一直在马婆婆手里攥着,别说小的,就连长安和长顺都不知道。您说会不会是……”   知道王生想说什么,王琪打断他的话,道:“不要胡说,花开富贵这种点心很早就有,并不是马婆婆独创的,就算有其他人会做,也不稀奇。”   “纵然还有别人会做,但配料和火候总有差异。连形状和颜色都一模一样,也不太可能吧。”王生显然不信,他看着王琪继续道:“少爷,这事您可不能大意。不管是不是马婆婆把方子泄露出去的,若是锦绣斋掌握了花开富贵的做法,对我们的生意不利呀。”   知道王生说的很对,但王琪实在想不通马婆子这样做的用意。难道真的是那个神秘人从中作梗?   叮嘱王生暂时不要对马婆子轻举妄动,然后又派他去打听打听锦绣斋的底细,王琪便让王生回去了。   谁知王生那边还没打探来消息,街上的流言便传开了。大家都说马婆子和玲珑斋闹翻了,转头投靠了锦绣斋。一时之间,大批人涌向锦绣斋去买点心,玲珑斋的生意显而易见的冷清了。   这事闹的沸沸扬扬,就连在张家一起读书的同窗都有耳闻,私下向赵阿蛮求证。   听了这个消息,赵阿蛮的心始终不能平静。他自是不相信马婆子会做背叛王琪的事,但是任由流言这样传着,肯定对马婆子不好。浑浑噩噩的结束了一天的课,赵阿蛮就想着去玲珑斋找马婆子问清楚。   “马婆婆今天一整天都不在。”王生对着赵阿蛮道:“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街上的流言传的那么开,而锦绣斋的点心也不是作假,加上一整天都不见马婆子的踪影。让王生心中一点芥蒂都没有是不可能的,说话的语气自然不怎么好听。   见王生的语气不善,赵阿蛮忙道:“王生大哥,我相信奶奶不会背叛公子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表少爷说的是,小的也相信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对于赵阿蛮的话,王生不认同也不反驳。   见他似乎还是不信,赵阿蛮知道多说无益,便告辞了。   回到四合院,赵阿蛮见丫头迎了上来,道:“奶奶呢?”   “马奶奶不是去玲珑斋了吗?”丫头疑惑的问。   赵阿蛮只觉得心中“咯噔”一下,忙道:“没有呀,我刚刚从玲珑斋回来,王生说奶奶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过去。”   “这不可能呀。”丫头大惊道:“除了玲珑斋和家里,马奶奶还能去哪里?”   赵阿蛮只觉得今天一整天都乱了套,他转身道:“我出去找。”   “阿蛮,我和你一起去。”丫头忙解了身上的围裙道。   赵阿蛮回头道:“妹妹还在家,丫头姐姐在家里陪她吧,省的她一个人害怕。”   “那你早点回来。”顾及着年幼的妹妹,丫头只好留在家里。   马婆子平时的交际有限,赵阿蛮去了县西的旧宅,又去了马婆子去过的几个地方,都没有见到她的身影,心中不由焦急。   “表少爷,我们都找了那么长时间了,没准马婆婆早就回家了。”小顺也累了,见天色已经晚了,不由猜测道。   觉得小顺说的有道理,赵阿蛮连忙回了四合院。   --------------------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没有看过清平乐,但是在微博上知道点剧情。昨天忽然间看到公主被打的片段,气的我热血沸腾,恨不得手撕了那个驸马和他娘。因为具体的剧情我不清楚,也不知道我到底在气什么,只是单纯不喜欢打女人的男人。哎!摊上一个恶心的婆婆和没有主见的妈宝老公真是人生中的一大不幸。 第123章 坦白   进门见马婆子果真回来了,赵阿蛮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他一把抓住马婆子,责备道:“奶奶您去哪里了,可让我好找。”   “我去竹园见公子了,公子留我吃了晚膳,便回来晚了。”马婆子笑道。   听了这话,赵阿蛮不由暗恼,怎么把竹园给忘了?刚刚应该去竹园里问问,没准还能见王琪一面。算起来,他已经有好几日没见到王琪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赵阿蛮有些后悔,他扶着马婆子坐下,假装不经意的问:“公子还好吧。”   “公子很好。”马婆子笑着道。   见她说了这句话就没了下文,赵阿蛮心中不是滋味,接着问:“公子就没有问起我吗?”   “你这不好好的嘛,还用问?”马婆子道:“再说我们光顾着谈正经事呢,哪儿顾得上你。”   赵阿蛮自嘲的一笑,心道:“就算王琪拒绝了他,但他依然是王家的表少爷,又是奶奶的孙子,难道王琪连正常的寒暄和询问也免了吗?”   “好好的,奶奶怎么想起去找公子了?”赵阿蛮兴致缺缺的问。   把丫头和小顺都打发下去,马婆子笑道:“还不是因为街上流言的事。”   “街上的流言?”赵阿蛮也一直担心这事,忙问:“奶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哪儿知道,这流言传的莫名其妙的。”马婆子道:“我这才听王生说了锦绣斋的事,据说他们家有点心和花开富贵一模一样。”   赵阿蛮自然也知道锦绣斋,不由问:“那款点心到底是不是花开富贵?”   “不知道。”马婆子喝了口茶,才道:“今天一早我就去了锦绣斋,想买来看看。没想到里面的生意还挺火。王生说的那款点心早早的被人预定了,我等了一个上午,都没有等到。”   赵阿蛮道:“那您去找公子做什么?”   “街上的传言万万不可能是真的,我自然要找少爷说清楚,也省的有什么误会。”马婆子道。   赵阿蛮忙道:“那少爷相信您吗?”   “一开始有些不信。”马婆子笑着道:“不过为了表诚心,我把花开富贵的秘方都给少爷了,应该足够让少爷相信我的诚意。”   “您把秘方全都给他了?”赵阿蛮大惊道。他一直觉得马婆子处事有分寸,又沉得住气,不是草率的人。如今遇事竟然如此武断,有些不像她以往的风格。   “阿蛮,奶奶知道你想说什么。”马婆子拉着赵阿蛮坐到自己身边,道:“以往奶奶不想把秘方交给少爷,是想给你我留一个保障。可如今情况不同了,你已经是王家的表少爷,还在张家的学塾里上了学,这是整个平遥县都知道的事情。若少爷想翻脸不认人,怎么着都得顾及一下自己的脸面吧。再说,你将来是要做官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做生意,那点心的秘方要来也没用。既然出了这事,不如就在这个当口把秘方送给少爷,既洗脱了奶奶的嫌疑,也向少爷表了忠心。对我们没有坏处,你说是不是。”   马婆子这话说的十分有道理,赵阿蛮心底的那点不安立马被化解了。   “你找了我那么长时间,应该累了,吃完晚膳早点回去歇着吧。”马婆子笑着道:“明天还要上学呢。”   见马婆子面带倦容,赵阿蛮只得起身道:“那奶奶也早些休息。”   赵阿蛮离开之后,马婆子看着摇曳的烛光,喃喃的道:“公子,您不要怪我。为了阿蛮,我也只能委屈你了。”   夜色早已深了,王琪却辗转难眠。左右是睡不着,他索性披衣起身。马婆子留下的点心秘方还在桌子上放着,王琪的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马婆婆,您怎么过来了。”看见马婆子,王琪也没意外,笑着请他坐下,并吩咐下人去泡茶。   等茶端上来之后,马婆子才道:“少爷,老婆子有些话想单独和您说。”   “好。”王琪笑着应下,然后看了齐兴一眼。   齐兴会意,立马将屋里的人都遣了出去,这才对着两人行了礼,躬身出去了。   等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之后,马婆子才道:“少爷,我今天是为了阿蛮过来的。”   “阿蛮?阿蛮怎么了?”王琪一愣,他本以为马婆子是听了街上的流言,知道了锦绣斋的事,坐不住了,这才过来给他一个解释,没想到却是为了赵阿蛮。   马婆子面色沉重的道:“少爷莫怪,刘先生出殡那日晚上,阿蛮在竹园中和您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刘先生出殡当晚,应该就是赵阿蛮和他表白的那个晚上吧。明白过来马婆子的意思,王琪脸上也有些不自在。   “您不要多想。”王琪劝道:“阿蛮只是年纪小,一时糊涂,我没有怪他的意思。等他年纪大些,恐怕自己都会觉得现在的行为很可笑。”   马婆子苦笑道:“公子的好心,我也知道。可阿蛮这孩子从小执拗,只要是他认定的事,就算八匹马也拉不回来。若是他真的认定了公子,轻易不会改变。这期间我也想过让阿蛮赶快和丫头成亲,可他直接当着丫头的面拒绝了。”   知道赵阿蛮拒绝了丫头,王琪也不知道此时的心情是苦恼还是欣慰。   “公子,就当老婆子求您了。”马婆子给王琪跪下道。   马婆子忽然行这么大的礼,王琪下了一跳,忙起身相扶,“您这是干什么,赶快起来,我们有什么话好好说。”   “阿蛮的母亲惨死,这辈子只有他这一个指望,老婆子一直希望他能建功立业,替死去的母亲扬眉吐气。如今功业未成,他却要走上这样的斜路,一辈子让人看不起,老婆子都不知道死后要怎么面对他的母亲。”马婆子跪在地上死活不起来:“公子,您也不想看着阿蛮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吧。”   王琪叹了口气,道:“我当然希望阿蛮能好。”   “护着我们的人已经把事情都告诉我了,我也知道您当年为什么要收留我们。”马婆子忽然说了一句。   听这话的意思,看来那个神秘人已经和马婆子联系上了。   王琪的手一顿,“您……您都知道了。”   “我不怪您,相反我一直很感激您对我们的照顾。”马婆子道:“想必您也知道,阿蛮的身世不简单。护着我们的人知道了这事,心里不痛快,那锦绣斋只是个开始。若是您不赶快发个话,做个了结,这事没完呀。”   马婆子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锦绣斋的事,明显就是那个神秘人的手笔,而他却毫无还手之力。王琪忽然有些无奈,纵然多活了一辈子,纵然是家财万贯,有些事,却依然束手无策。   “您想让我如何?”王琪问。   见王琪有松口的意思,马婆子当即给他磕了个头,道:“我希望您能把阿蛮赶出王家,和他断了联系。只要您答应,花开富贵的秘方我现在就双手奉上。老婆子可以拿性命保证,只要阿蛮离开了平遥县,锦绣斋绝对不会成气候。那些人也不会找您的麻烦。”   “离了平遥县,你们要去哪里?”王琪茫然的问:“阿蛮不是还要考功名吗?”   马婆子道:“您请放心,会有人照顾我们祖孙的生活。公子,那些人有多厉害,您是见识过的。出了这事,他们不会责怪阿蛮,只会怪到您身上。他们若想对您做什么,老婆子也拦不住呀。”   “你……让我想想吧。”马婆子话已至此,想到贾富贵的下场,王琪知道点头同意才是上策,但他就是下不去这个决心。   知道王琪舍不得赵阿蛮,马婆子也没多说什么,而直接把秘方放到王琪面前,道:“这些是花开富贵和其他几个点心的秘方,请您收好。为了阿蛮,也为了您自己,还请公子早作决定。”   看着桌上的秘方,王琪悠悠的叹了口气。既然事已至此,也许和他们就此划清界限是件好事。可他,就是不愿意。   “啊……鬼呀……”此时,一阵凄厉的声音穿破夜空,从远处传来。王琪一惊,连忙推门走了出去。   不远处的房屋被叫声惊动,已经闹了起来。王琪一看,那是齐伯一家居住的地方。   “齐兴,这是怎么回事?”见齐兴一脸一身的血,王琪吓了一跳,“你伤到哪儿了,赶快去请郎中?”   齐兴连忙道:“少爷,我没事。这是,这是猫血。”   兵荒马乱了一段时间后,齐兴终于说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他晚上入睡之后,忽然感觉有东西滴在脸上。那东西越滴越多,味道也十分难闻。齐兴以为是儿子尿了,便想起身看看。转念一想,儿子这几日都是由母亲搂着睡的,根本不在。   齐兴这才觉的事情不对,忙摇醒了身边的钱氏,两人一摸被褥,已经湿了一片。   两人吓了一跳,忙起身点灯来看。谁知刚点着灯,便看到床上一滩血迹。钱氏下意识的抬头一看,便见帐幔上拴着一只死猫,血一直流。   “我那婆娘不经吓,当场便嚎了一声,惊动少爷了。”齐兴不好意思的道。   然而,他也十分疑惑:“就是不知道那只死猫是怎么跑到床顶上去的,我虽然睡着了,但也没到不省人事的地步,不可能有人做了那么大的手脚都不知道。”   “钱嫂没事吧。”因着是女眷,王琪不方便前去探望,只能道:“明日找杏林瞧瞧,不要吓出病来。”   “谢少爷。”齐兴道:“我那婆娘受惊不小,不过没什么大碍。”   齐忠沉着脸道:“这事应该没那么简单。老大,以防万一,你还是看看屋里有没有东西少了。”   “是,爹。”见齐忠说的严肃,齐兴不敢怠慢,连忙去了。   过了一会儿,齐兴回来了,道:“少爷、爹,我已经查过了,屋里的贵重东西都在,没少什么。”   齐忠道:“这就奇怪了。”   齐庆是个火爆脾气,直接道:“让我说,肯定是有人故意整大哥,明天直接报官算了。”   “糊涂。”齐忠道:“既没有伤人,也没丢东西。我们连个怀疑的对象都没有,仅凭着一只死猫,衙门会管吗?”   齐庆不由道:“那您说怎么办?”   “我看,今天先歇了吧,明天再说。”王琪道。   “可是少爷……”齐忠还想说什么,王琪对着他道:“齐伯,这件事我会处理,您就放心吧。”   见王琪脸色难看,齐忠知道他心里有数,也不多问,转头对着齐庆道:“老二,你送少爷回房。”   “不用了。”王琪道:“我没事,齐庆,你送齐伯回屋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事回来晚了,以后若是知道有事一定会提前设计好时间,也省的再开电脑了 第124章 威胁   走在回房的路上,王琪心中烦躁。他知道这事八成是那个神秘人干的,为的就是威胁他。若还不照着他们的意思办,肯定让他家宅不宁。   “这么晚了,王公子还没休息呀。”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王琪扭头一看,便见那个人影站在身后的不远处。   “我一直以为阁下算的上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没想到居然会用死猫吓人这种手段吓唬老弱妇孺。”王琪十分气愤。   那人也不恼,笑道:“王公子见笑了,在下混了那么多年,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些都不算什么。今天不过是想给王公子提个醒而已,这次是死猫,下次没准就是死人了。王公子还是及早做决定,否则我不但让你家宅不宁,还让你在商场上也不得安生。”   “锦绣斋的事果然是你搞出来的?”王琪道。   神秘人轻声一声,悠悠道:“是与不是,有什么关系吗?王公子人品堪忧,连自己的亲奶奶都能气晕,还指望您对外人和善吗?可惜你这样的人却发家发的太快,就连亲堂弟都眼红,更何况县里的其他人呢?若是我把花开富贵的秘方宣扬出去……或者直接给王隆,你猜他会如何呢?我听说他可是恨你入骨,若是抓住打压你的办法,一定会紧咬着不放吧。”   见王琪不说话,神秘人接着道:“您放心,只要你把阿蛮赶出去,和他断绝了关系,我保证,在平遥县没有任何人会和您抢生意。为表诚意,我会先做出一点让步,明天就让锦绣斋关门歇业。若是你的表现不能让我满意,那就只能对不起了。”   “我不信你真的敢杀人。”不想一直这样受制于人,王琪冷声道。   神秘人哈哈一笑,道:“王公子又何必那么天真呢?若我不敢杀人,贾富贵又是怎么死的呢?您不会真的以为他是在牢里暴毙而亡的吧。”   “贾富贵身上毕竟有人命官司。”王琪不死心的道。   神秘人却不和他争辩,直接道:“您不觉得贵府少了一个人吗?”   “少了一个人?”王琪一愣,便听身后传来齐忠的声音,“公子……”   王琪回头,果然看见齐忠父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齐兴提着灯笼,在前面照明。王琪转头再看,那个神秘人已经消失了。   “齐伯,您怎么还不休息?”王琪见齐忠面色惊慌,虽然心中有了谱,还是问道。   齐忠气喘吁吁的道:“少爷,小惠……我那闺女小惠不见了。”   王琪的心直往下沉,“什么?”   “公子,我们已经把整个竹园都翻遍了,没有看到小惠的踪影。”小半个时辰后,齐兴垂头丧气的对着王琪道。   齐庆一脸担忧的道:“我看,还是报官吧。”   “不行。”齐忠摇了摇头,道:“你妹妹现在在人家手里,万一知道我们报官,他们害你妹妹的命怎么办?”   齐庆狠狠的砸了下桌子,道:“奇了怪了,就算是想要绑票要银子,也得留个字据什么的吧,不然让我们怎么赎人?”   “大家先不要急。”王琪知道齐小惠目前暂时安全,也不担心,他看着齐忠道:“齐伯,您是什么时候发现小惠不见的?”   “小惠的房间离我们不远,她和老大媳妇关系向来好,刚刚闹出那么大动静,她没出来我就觉得奇怪。”齐忠道:“公子离开之后,我便让庆媳妇过去看看。谁知道庆媳妇说,小惠根本没在房里。”   齐兴焦急道:“这事若是让娘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担心成什么样。”   “那就不要让她知道。”王琪道:“这事先不要惊动任何人。”   “相公,相公。”此时,钱氏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了过来。   齐忠沉着脸道:“慌什么?咋咋呼呼的。”   “是这个。”钱氏慌忙举起手里的东西,竟是一把小巧的簪子,上面插着一张纸,“我在我们屋门上发现的,这是小惠的发簪。”   王琪忙道:“拿过来让我看一下。”   齐兴不敢怠慢,忙从钱氏手里拿过簪子,递到王琪手里。   扯下簪子上面的纸,王琪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三日之内,立马让赵阿蛮离开。”   齐兴离的近,自然瞥见了上面的字,心中不由惊讶,“少爷,这是为何?”   摇手止住了齐兴的话,王琪迅速把字条团成团塞进袖子里。   “少爷,上面写了什么?可是歹徒要赎金了?”齐忠不明所以,急忙问。   王琪道:“歹徒提的条件并不是什么难事。你们放心,小惠会平安无事的。”   虽然知道齐忠他们心里有千言万语迫切的想要问出来,但王琪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直接打发他们回去休息了,独独留下了齐兴。   等人都走了以后,王琪才道:“纸条上的字你看到了?”   “看到了。”齐兴点了点头,不解的道:“可小惠这事和表少爷有什么关系?”   “你不用管那么多,明天照我的话去办事就行了。”王琪沉声道:“为了小惠的命,这件事就你我知道,和谁都不要提。包括齐伯他们。”   虽然满腹的疑问,但毕竟关系到妹妹的命,齐兴也不敢说什么,只能道:“小的听少爷吩咐。”   “行了,回去休息吧。”王琪道。   “少爷也早点休息。”齐兴见王琪一脸的疲惫和落寞,连忙行礼下去了。   齐兴走后,王琪看着空落落的房间和摇曳的烛光,心道:“今夜,注定无眠了。”   “你说什么?公子让我尽快离开这里?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赵阿蛮不敢置信的问。   齐兴也有些为难,“表少爷,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这都是少爷的吩咐。总之他给您三天的时间,让您尽快搬走。哦对了,从今天开始,马婆婆也不必去玲珑斋帮忙了。”   “表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奶奶不能去玲珑斋。”见齐兴要走,赵阿蛮一把拦住他道:“表哥还是怀疑奶奶吗?可是秘方奶奶已经全都交给他了,听说锦绣斋也关门歇业了。我奶奶是清白的,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赵阿蛮的手劲很大,捏的齐兴的肩膀生疼,齐兴苦着脸道:“表少爷呀,这都是少爷的吩咐,小的只是负责传话而已。少爷说,从今天起,您不再是他的表弟了。”   “阿蛮,这事跟齐总管没关系,没必要难为人家。”不知什么时候,丫头扶着马婆子出现在身后。   “可是奶奶……”赵阿蛮还想再说什么,马婆子无声的对着他摇了摇头。   齐兴脱离苦海,对着马婆子和赵阿蛮行了礼,然后忙不迭的跑了。他也奇怪,一向对赵阿蛮疼爱有加的王琪为什么会忽然如此绝情。但是想到这事可能和小惠有关,齐兴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奶奶,您早就知道这事?”见马婆子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赵阿蛮问。   马婆子苦笑道:“我一直没敢告诉你。在我交出秘方的第二天,王生便让我收拾留在玲珑斋的东西。当时我就知道会有今天的结果。”   “不行,我要去找公子问清楚。我不相信公子是这样的人。”赵阿蛮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   周聘正常从外面进来,自然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一把拦住赵阿蛮道:“阿蛮,算了,别白费力气了。事情已经很明显了,王公子既然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你们搬走就是了。”   “师父,您为什么这样说?”赵阿蛮不解的问。   周聘有些同情的摸了摸赵阿蛮的头,道:“你还是太小,不懂这些人龌龊的心思。自古无奸不商。你也不想想,若锦绣斋真的攥着花开富贵的秘方,就可以和王琪平分秋色。那么大的甜头,他们舍的关门歇业吗?”   “您的意思是,锦绣斋根本不会做花开富贵吗?”赵阿蛮惊道:“可锦绣斋的点心和花开富贵一模一样,这件事平遥县的很多人都知道呀。”   “很多人都知道?”周聘冷笑一声,“你是亲眼见了还是亲口尝了?”   “我……”赵阿蛮语塞,连忙看向马婆子。   马婆子道:“我也没有亲眼看见,只是听王总管说……”   “哼,这就对了。”周聘冷笑一声,“你们也不想想,马婆婆刚把秘方交出去,锦绣斋就关门了,这其中的猫腻不是很明显了吗?王琪故意弄出个锦绣斋,然后散布那种谣言,为的就是逼马婆婆表忠心自愿把秘方交出来。如今秘方已经到手,锦绣斋便没有留着的必要,自然就关门歇业了。”   丫头无比寒心的道:“那个锦绣斋是两个月前才开的新店。难道王少爷在两个月前就做好打算了吗?”   几人的话仿佛一记记重锤,狠狠的砸在了赵阿蛮的心上,他手里攥着给王琪买的白玉扳指,茫然无措的摇头:“不,这不可能。”   “阿蛮,想开点,这种唯利是图的商人我见的多了。有一天他们不骗人了,我反而才觉得奇怪。我劝你还是不要去找王琪了,免得自讨没趣。”周聘叹了口气,道:“我去外面雇辆车,帮着你们搬东西。”   说完这句话,周聘便出去雇车了。   马婆子看着如遭雷击的赵阿蛮,心中不忍,但还是狠心道:“阿蛮,算了。奶奶手里还有些钱,足够我们撑一阵子的,你不用担心。”   “是呀阿蛮。”丫头也道:“我可以继续去戏园子门口卖馄炖,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不行,我必须要找他当面问清楚。”赵阿蛮拼命忍住快要溢出眼眶的泪,转头跑了。   “阿蛮……”丫头就要去追。   马婆子拦住她道:“算了,让他去吧。你跟我去收拾收拾,我们回县西。”   好房子住惯了,丫头委实不愿意再回那个破旧不堪的贫民窑,更何况还有一个赌鬼哥哥在那里等着。可惜如今也没有办法,丫头只能跟着马婆子去收拾东西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两人就要彻底翻脸了,期待不O(∩_∩)O 第125章 玉碎   赵阿蛮手中紧紧的攥着一直没能送出去的白玉扳指,一路跑到了竹园。   齐兴和齐庆得了吩咐,早在门口拦着了。见他来,也没惊讶,而是苦着脸道:“表少爷,少爷吩咐了,不让您进门。您就不要为难小的们了。”   “两位大哥,我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见公子一面。请你们放行,不然只有得罪了。”赵阿蛮对着两人抱拳道。   齐兴和齐庆左右为难,奈何王琪下了死命令,必须得拦住赵阿蛮。两人也没办法,只能道:“表少爷,您若执意如此,小的们只有对不起您了。你们几个,请表少爷出去。”   从竹园中涌出来的家丁个个虎视眈眈,赵阿蛮见那几个家丁脸生的很,估计是新来的。想到他们是王琪为了对付自己专门雇来的,赵阿蛮心中剧痛,“王琪,你真的这么绝情吗?”   “你小子挺不上道呀,居然敢来王大爷的府上闹事,兄弟们,一起招呼招呼。”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丁撸了撸袖子,对着旁边的人使了眼色。   赵阿蛮脸色一暗,看来,今日免不了一战了。   涟漪回竹园已经好长时间了,她一直希望能见赵阿蛮一面,没准还能借着身上的伤博得赵阿蛮的怜悯。可惜伤渐渐养好了,却始终没能如愿。   人就是这样,越见不到,便越想念,甚至还会不断降低自己的要求。涟漪不禁想,也许是她太贪心了。如今她不求能天天见到赵阿蛮,也不求能得到他的怜悯。只要能偶尔见到,哪怕只是偷偷看看也好呀。   涟漪正暗自伤神,忽然听到外面乱了起来。可惜她一门心思都在赵阿蛮身上,其他热闹也无暇理会了。   “姑娘,不好了,听说外面打起来了。”此时,涟漪身边的一个丫鬟急急忙忙的进了屋。   涟漪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道:“打起来就打起来呗,值得你大惊小怪的吗?”   “姑娘说的是,是奴婢冒失了。”涟漪虽然不会打骂人,但为人冰冷,反而更让人摸不准。   见惹了涟漪不高兴了,小丫鬟连忙解释道:“奴婢只是觉得一个人打好几个,有些吓人。不过那个表少爷看着年轻,倒是挺能打的。”   “表少爷!”难道是赵公子来了?涟漪心头一喜,连忙问:“是哪个表少爷?”   丫鬟摇摇头道:“奴婢刚来,哪儿知道是哪个表少爷呀。奴婢也是听围在周围看热闹的小厮说的。”   在竹园中,涟漪只听说过一个表少爷,那就是赵阿蛮。想到被围攻的人八成是他,涟漪十分担心,连忙抓着丫鬟问:“你可听清楚了?”   见挑起了她的兴致,丫鬟心中松了口气,嘴上忙道:“奴婢听清楚了,他们都说那是表少爷。”   “那个表少爷长什么样?”涟漪急道。   丫鬟略微回忆了一下,才道:“那位表少爷年纪不大,长得倒是蛮好看的……”   确定那是赵阿蛮,涟漪已经听不下去了,抛下丫鬟急忙往外跑。   “哎,姑娘,您去哪里呀?齐总管吩咐了,不让您出去呀。”丫鬟急道:“况且外面正在打架,万一伤到您可怎么办?”   丫鬟在身后拼命的呼喊,可惜涟漪却充耳不闻。她提着裙子,一溜烟跑出了院门。   料理了那几个家丁,赵阿蛮虽然也挂了彩,好在之后便没人敢拦他了。   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竹园,王琪果真在正堂坐着。   见赵阿蛮脸上有些许的淤青,王琪心里暗骂齐兴找的那些人下手太重,却还要硬下心来冷冷的道:“话我已经说清楚了,你这又是何必呢?”   距两人上次的不欢而散,已经过去了好几日。赵阿蛮愣愣的看着王琪,只觉得这人明明近在眼前,却远的遥不可及。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赵阿蛮有些哽咽,“难道我喜欢你,就让你如此厌恶吗?”   王琪放下手中的茶盅道:“不错,我确实十分厌恶,更不可能把一个对我有非分之想的人留在身边。”   “所以你便设计我奶奶,骗取我奶奶手里的秘方吗?”见王琪承认了,赵阿蛮只觉得痛彻心扉,“我奶奶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样对她?”   秘方明明是马婆子自己交出来的,何来骗取一说?想到那个神秘人以及歇业的锦绣斋,王琪倒是了然了。那人应该就是故意营造这种效果,让赵阿蛮以为是他故意设计骗取马婆子的秘方,然后在他们没有利用价值之后再把他们扫地出门,从而让赵阿蛮对自己彻底死心。   真是好算计呀。苦笑了一下,王琪虽知那人的打算,却也没有办法,只能道:“虽然有些对不起马婆婆,不过你放心,我会多给你们些银两,不会亏待你们的。”   “可笑,你也知道对不起我奶奶。”见王琪承认了,赵阿蛮心中的所有幻想全部破碎,他怒道:“你所谓的不亏待,就是拿钱打发我们吗?在你心里,我们就是一个可以用钱随意打发的人?”   王琪心里也不好受,可是面对赵阿蛮的质问,他却不能为自己辩解分毫,智能歪曲赵阿蛮的意思,强撑道:“那你今日来找我做什么?我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事也已经做的很明白了。你还想要什么?难道非得让我把银票甩在你脸上,你才会走吗?”   赵阿蛮哑口无言,好半天才咬牙道:“既然你是无利不起早的人,那当初你为什么收留我。当时你并不知道我奶奶会做花开富贵,为什么还要对我那么好?”   “你明明都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多此一问。”知道不让赵阿蛮死心,那个神秘人肯定还会继续为难齐伯一家,王琪硬下心肠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早就知道。我帮你,自然是因为有利可图,不然为什么要做无用功?我哄着你护着你,无非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现在你没用了,我自然也就不需要继续演戏了。”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切切实实的听到如此绝情的话,赵阿蛮还是觉得自己接受不了。他的身形在原地晃了晃,险些没有站稳。   “阿蛮,不要太妄自菲薄。你觉得你没有利用价值,不等于别人也这样想。”见赵阿蛮大受打击,王琪心中不忍。但是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还是忍不住想要叮嘱几句:“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要知道人心险恶,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另一个人好。若以后还有人像我这般对你,一定得小心,不然你还会吃亏。”   赵阿蛮摇了摇头,颤声道:“我敬你爱你,你却如此算计我。那你当初又何必表现出一副在乎我的样子,让我以为你也喜欢我,让我以为我还有机会,结果却越陷越深!”   “我确实很喜欢你呀。”王琪疯狂的在心里呐喊,可这话他却不能说出口。看着赵阿蛮心痛的样子,王琪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好在赵阿蛮一直沉浸在伤心中,没有注意王琪脸上的伤感和无奈。他闭了闭眼睛,还是忍不住道:“虽然觉得没有必要了,但我还是想求一个死心。我最后问你一次,这两年多以来,你对我就真的没有一点感情吗?”   “没有。”王琪咬牙挤出了这两个字,仿佛连多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了。   赵阿蛮估计是真的死心了,那双充满生气的眸子犹如一潭死水一般沉寂。漠然的看了王琪一眼,赵阿蛮道:“好,从今天起,你我之间恩断义绝。再见面,便是仇人!”   说完这话,赵阿蛮从怀里掏出给王琪买的玉扳指,当着他的面狠狠的摔到了地上,然后毫不犹豫的转头离去。   赵阿蛮走后,王琪终于跌坐回板凳上,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随着赵阿蛮的离开一起被抽干了。   不知愣了多久,王琪才瞥见地上摔碎的东西,那是赵阿蛮刚刚砸碎的扳指,已经摔成了几块。王琪撑起无力的双腿走了过去,缓缓的蹲在地上,一块一块的捡起来。将摔碎的几半合在一起,王琪把玉扳指戴着了右手的拇指上,竟然十分合适。   看着正合适的扳指,王琪的心跳忽然漏了几拍,脚下随之一软,直接跌到在地上。   “就这样结束了吗?”看着手上的玉扳指重新碎成块散落在地上,王琪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起碎了。   王琪就这样独自沉浸在悲伤和失落当中,丝毫没有注意躲在窗外的另外一个人。   知道自家主子和赵阿蛮的事不宜张扬,赵阿蛮冲进去之后,齐兴便把府里的人全都叫到了前院,免得他们听到什么动静出去多嘴。因此,涟漪从自己的院子里偷偷溜出来之后,便误打误撞的找到了这里。   赵阿蛮和王琪的谈话,涟漪虽然没有听开头,却不耽误她理清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王琪骗取了赵阿蛮的信任和秘方,还把人打了一顿赶出府去,涟漪的心直往下沉。赵阿蛮走后,涟漪失魂落魄的靠着墙蹲着,恨不得冲进屋里给王琪一巴掌,然后追着赵阿蛮一起离开。可惜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姑娘,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赶快回去吧。若是让齐总管看见,肯定会责备奴婢的。”此时,涟漪身边的丫头找了过来。看见涟漪,连忙蹲下来小声劝道。   “好,我们回去。”知道自己走不出这个院子,更不可能和赵阿蛮一起离开。涟漪回头看了王琪所在的正堂一眼,目光中充满了怨恨。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520,却赶上王琪和阿蛮分手,有些无奈呀。不过,短暂的分离不会影响最后的结局。不经历蹉跎,也不会看到美丽的彩虹。若是真心相爱,彼此都放不下对方,兜兜转转还是会走到一起的,大家不用担心啦。就让我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祝福小天使们都能找到真心爱你们的另一半,然后开心快乐一辈子。 第126章 找茬   赵阿蛮如行尸走肉一般回了四合院,马婆子和丫头早就等候多时了。   看见赵阿蛮脸上的伤,马婆子忙吩咐丫头去拿药,自己慌着查看赵阿蛮的伤势,“怎么伤成这样?和少爷打架了?”   “我哪儿敢打他呀。”赵阿蛮苦笑一声,“我真该把他掐死,也好一了百了。”   见赵阿蛮说的咬牙切齿,这话竟是发自内心的,显然报了玉石俱焚的念头。马婆子怕他做傻事,忙道:“不要胡说,杀了人你也得跟着偿命,不值得。”   “确实不值得。”赵阿蛮道:“奶奶,我们这就走,马上离开这里,回我们自己家去。”   “好。”见赵阿蛮终于想开了,马婆子大喜。   赵阿蛮铁了心的要和王琪划清界限,没有从四合院里带走一分一毫。   将四合院的大门锁上,把钥匙交给小顺,让他带回去给王琪。赵阿蛮便领着马婆子和丫头姐妹俩回了县西的小屋。   此时正是中午,街上的人多。县西的一些邻居看着他们回来,都热情的上来打招呼套近乎。赵阿蛮冷着脸,一律不理。   回了家,稍微打扫了一下,勉强安顿下来,赵阿蛮道:“奶奶,今夜你和丫头姐姐她们睡里屋,我在外面搭地铺。”   “阿蛮,以后你准备怎么办?”打发丫头出去买菜,马婆子看着赵阿蛮问。   赵阿蛮道:“我毕竟读了那么长时间的书,不能功亏一篑。马上就要考试了,我还是想着先考上秀才,等有了功名再说。”   “我是怕……”马婆子摇头道:“现在公子未必会让你出头呀。”   赵阿蛮一惊,“奶奶,您是什么意思?王琪还能连一点活路都不留给我们吗?”   “原来我们和公子是一条船上的,奶奶不会这么想。可如今我们和他已经撕破了脸,由不得奶奶多想了。”马婆子面色沉重的道:“公子的手段,你也不是没有见过。想想他是怎么对贾敏儿和王隆的,我们不得不做准备呀。”   赵阿蛮道:“王琪会那样对王隆和贾敏儿,是因为他们害他在先。我们又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反而是他对不起咱们。现在我们已经离开了王家,对他没有任何威胁,他还想拿我们怎么样?”   “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斩草要除根。”马婆子语重心长的道:“这件事是公子对不起我们在先,他自己做贼心虚,害怕你考上状元后会报复他,定然不会让你混出头的。想想我们原来的县太爷马大人,那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平遥县上一任知县就是因为得罪了去年的金科状元,这才被免了职。   听了这话,赵阿蛮只觉得心惊肉跳,“王琪还想怎么对我们?不让我去学塾读书吗?奶奶放心,自打离开王琪那一刻起,我便没准备继续沾他的光。我自己在家读书,一样能考上秀才。”   “话是没错,可是……”马婆子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屋外传来丫头的求救声。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救命呀。”丫头的呼救声很快惊动了屋内的两人。   赵阿蛮和马婆子连忙出了屋,便见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拉扯着丫头,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尤为显眼。赵阿蛮一眼便认出,这人就是刚刚在竹园围攻他的家丁头目。   丫头被几个汉子纠缠,脱身不得,只能一手护着妹妹,一边大声求救。   “住手!”赵阿蛮厉声喝止:“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干什么?“   满脸横肉的人回头看着赵阿蛮,不屑的一笑,指着丫头道:“这丫头可是我们家主子花钱买的,卖身契还在手里压着呢。怎么着,还真当是你们家的人了。”   “你们……”赵阿蛮这才想到当初赎丫头是用的王琪的银子,卖身契也是王生收着。当时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没想到如今王琪为了对付他,居然拿丫头下手。   赵阿蛮心中气愤,不由道:“不就是一百八十两银子吗?我们会还,你先把人放开。”   那人一脚踢翻了丫头脚边的菜篮子,道:“还?你拿什么还?你吃的用的穿的,都是王家的。离了王家,你连个屁都不算。况且,我们王家大爷不缺银子,偏偏就想把这丫头送到窑子里去。”   “阿蛮,救救我,我不要去妓院。”一听要把自己送回妓院,丫头哭的梨花带雨。   赵阿蛮自然不愿意丫头再次掉进火坑,就要上去抢人。   “呦吼,这小子欠钱不还,还想打人呀。”领头的人挑了挑眉,道:“兄弟们,一起上,非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可。”   那人一声令下,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便朝赵阿蛮下了手。   马婆子虽然知道他们不会真伤了赵阿蛮,但还是忍不住担心。她护着丫头和小丫头躲到了一边,对着赵阿蛮道:“阿蛮,小心些。”   起先,赵阿蛮仗着学了一段时间的武艺,还能占上风。奈何刚刚在竹园恶战了一场,而这几个人都有功夫在身,显然不是普通的地痞家丁,赵阿蛮心中不由暗道不妙好。好在这些人只是针对他一个人,并没有对三个女人动手,赵阿蛮勉强还能应付。   又过了一会,赵阿蛮渐渐有些体力不支,身上接连挨了好几下之后,手上也跟着落了下风。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撑不了多久就会任人鱼肉的。正当赵阿蛮盘算如何翻盘之时,一块砖头凌空飞了过来,一下子砸在其中一人的胳膊上。   “哎呦。”那人哀嚎一声,其他人立马跟着住了手。   周聘手里扬着一块砖头,笑道:“还有人想挨一下吗?”   看见周聘,领头的正想出言不逊,他身边一个狗腿子低声道:“大哥,这个人是董家请来的江湖高手,听说功夫不错。”   领头之人显然听说过周聘的名头,不敢硬拼,便冷哼一声,对着赵阿蛮道:“小子,老子知道你家在哪里,这事才刚开了个头。我们走。”   等人都走干净了,周聘这才扶起阿蛮道:“没事吧。”   从竹园回来之后,赵阿蛮心情低落,只顾着让马婆子和丫头收拾东西离开,倒是把周聘忘的一干二净。   想到周聘原本在董家待得好好的,为了他去了竹园。又因为他从竹园搬出来,自己掏钱在四合院附近租房子住。可惜没住多久,他又从四合院里搬出来了。难道还要让周聘搬来县西不成?   “弟子没事。”赵阿蛮心中有愧,连忙对着周聘拱手道:“多谢师父出手相救。”   周聘笑道:“师父救徒弟,本就是应当应分的事,谢什么。”   一行人进了屋,马婆子让丫头送上水,便领着她们姐妹躲进了里屋。   赵阿蛮知道刚刚那伙人是王琪派来的,如今被周聘出手料理了,就等于连累周聘得罪了王琪。   “师父,不瞒您说,弟子现在和王琪闹翻了。您刚刚救了我,肯定会被王琪记恨的。”赵阿蛮给周聘倒上白开水,道:“弟子连累您多次搬家,如今又连累您惹上麻烦,实在是惭愧。”   周聘喝了口水,不以为意的道:“这话就见外了,你是我看重的徒弟,师父帮徒弟是天经地义的事,哪那么多讲究。况且,我与王琪本就没什么交情,就算是他想找我麻烦,就那几个歪瓜裂枣,也不是我的对手。”   俗话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赵阿蛮如今是落难了,难得还有周聘这个师父对他不离不弃。饶是赵阿蛮一朝被蛇咬,对所有人都有些提防。但是听了周聘的话,还是难免感动。   想到周聘和董家的关系,王琪应该也不会过分为难他,赵阿蛮稍微放下心来,“师父,徒弟已经从王家搬出来了,之前的房子也不能住了。您费心思租房子,就是为了教我武功,可惜我……”   “你不用想这些。”周聘摆手道:“师父教徒弟功夫本就是分内的事。若不是凑巧收了你这个顺眼的徒弟,我早就走了。”   “这个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有人对你好,肯定是因为想利用你。”王琪的话犹自在耳边回荡,虽然不愿意那样想周聘,赵阿蛮还是道:“师父,您为什么对弟子这么好?”   “自然是因为你是我徒弟呀。”周聘笑道:“说句实在话,我们习武之人,最怕的就是一身绝学后继无人。挑一个合适的徒弟,比找老婆都难。我好不容易找到你,自然要对你好了。若是我徒弟被人欺负,传出去我脸上也不好看呀。”   周聘这话虽然是用玩笑的语气说出来的,但听在赵阿蛮耳朵里,却异常熨帖。也许并不是所有人都像王琪那样,做任何事情都要考虑到利益。或许,这就是生性豪爽的江湖人与生意人的不同吧。赵阿蛮心想,拜周聘为师虽然是王琪帮的忙,但周聘至始至终都和他站在一起。   “那师父以后打算如何?”赵阿蛮道:“若是师父不嫌这里简陋,不如就退了房子,搬到这里和弟子一起住吧。”   周聘笑着打量了一下赵阿蛮的寒舍,道:“你还有三个女人要照顾,师父过来,应该不太合适。”   赵阿蛮也知道这里太小,委实住不开,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是弟子无能。”   周聘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不用太放在心上。你也不用担心师父,师父今天过来,是来告诉你,我准备离开这里了。”   “离开?”赵阿蛮一愣,“师父要去哪里?”   周聘道:“眼下西南边境告急,我有一至交好友在军中效力。他特地写信给我,让我去军中和他一起抵御外敌,为国出力。”   顿了顿,周聘道:“阿蛮,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和你一起……从军?”赵阿蛮问。   周聘道:“不错。阿蛮,我知道你一直想考功名。可师父觉得,你不适合混官场。做官可不是有学识就行的,还得有背景有心眼。你性子太直,眼中非黑即白,不屑于阿谀奉承,更不会耍手段。和那些老奸巨猾的文官打交道,会吃亏的。师父知道你考取功名是为了成就一番事业,战场上虽然危险,但立功的机会更多,也更快。”   赵阿蛮很久之前便有从军的心思,可惜马婆子一直希望他走科举的道路,这件事便无疾而终了。如今周聘一提,赵阿蛮立马就动心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回来的太晚了,为了保证6点更新,只有提前存稿第二天的。感觉我现在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更文机器(捂脸) 第127章 从军   周聘察言观色,看到了赵阿蛮脸上有心动之色,忙再接再厉,循循善诱道:“科举之路太漫长,有些人考到七老八十,都未必能中,大好的青春只能虚度,还不如去战场上搏一把。况且,眼下你和王琪彻底的撕破了脸,你连个秀才都不是,学员的身份还是王琪帮你争取的。若他想打压你,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剥夺你考试的资格。若进不了考场,也是枉然。与其留在平遥县受人掣肘,去博一个看不见影子的功名,还不如和我一起换一个地方海阔天空。”   “可是,若是我走了,我奶奶和丫头姐姐她们怎么办呢?”赵阿蛮担心的道:“西南那么远,又是战场,我不能把奶奶她们带过去冒险。”   马婆子和丫头姐妹是赵阿蛮唯一的顾虑,若是他走了,剩下她们三个女人,老的老小的小,万一被人欺负了,岂不是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知道赵阿蛮已经同意了,周聘心头偷着乐,但面上还是假装沉思了一下,才道:“你若真心想去,我可以请我朋友帮忙照顾她们。”   “这样太麻烦师父了,也太叨扰您的朋友了。”赵阿蛮自然不愿意给人添麻烦。   此时,马婆子从里屋出来,笑道:“我倒是觉得周大侠这个主意不错。”   “奶奶。”见马婆子出来,赵阿蛮连忙迎了上去,扶她坐下道:“奶奶,您不是一直不赞同我从军吗?”   马婆子抓着赵阿蛮的手,抬头看着他,含泪道:“战场上刀剑无眼,奶奶自然不想你去冒那个险。可是奶奶知道阿蛮是个有血性的好儿郎,你从小就希望成为征战沙场的将军,能够锄强扶弱,保护弱小,让街上再也没有恃强凌弱之人。如今既然有机会实现梦想,又有周大侠帮着护着,奶奶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见马婆子答应了,赵阿蛮甚是高兴,但他走之后,马婆子和丫头姐妹的生活还有让赵阿蛮担忧,“可若是我走了,您和丫头姐姐怎么办呢?”   “其实你不用担心我们,丫头有个姨妈在泸州,听说过的还不错。我可以跟着丫头去泸州住一段时间。泸州地方不算大,房价应该不贵。我手里有些钱,在那里买一个小点的房子应该不成问题。再说,泸州就在去蜀中的路上,你们可以顺路送我们过去。”马婆子笑道。   赵阿蛮看着丫头,疑惑的道:“丫头姐姐还有别的亲戚吗?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是有个姨母,不过这些年我们家经常搬家,这才断了联系。”姨母什么的当然是马婆子让她编出来骗赵阿蛮的,丫头有些不自然的道:“我和姨母也是前些日子才联系上的。”   周聘立马拍板道:“正好我在泸州也有熟人,可以帮着照看一二。我们可以先把她们送去,安顿好之后再去蜀中。”   反正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不如出去搏一把。如今既然没了后顾之忧,赵阿蛮把心一横,道:“如此,就谢谢师父了。”   “可是,我的卖身契。”丫头担心的道。   周聘道:“你们放心吧,我今晚设法去竹园偷出来。”   虽然觉得周聘的做法有违君子之道,但眼下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况且,王琪从他这里偷的东西够多了,除了偷了他的心和全部感情之外,还偷了马婆子的秘方。和这些东西相比,一张卖身契委实不值一提。   赵阿蛮点头同意,“好,都听师父的。”   周聘和马婆子商议了一下,两人都觉得及早动身方为上策。   平遥县离泸州有些距离,马婆子和丫头的妹妹老的老,小的小,有很多东西要准备。因为怕王琪的人再来捣乱,赵阿蛮便请求周聘留下照顾丫头她们,自己出来买东西。   除了买东西之外,赵阿蛮还想和两个人告别。   “表少爷,您怎么过来了?”杏林看见赵阿蛮,笑道:“可是丫头的妹妹病情有反复?”   虽然和王琪闹掰了,但杏林却是真真正正帮助过他的人。赵阿蛮看着杏林道:“杏林大哥,以后不要叫我表少爷了,叫我阿蛮就好。”   “表少爷这是说的什么话,小的哪儿敢呀。”杏林忙道。   杏林不知道他和王琪闹掰的事,赵阿蛮也不惊讶。因为理亏的是王琪,王琪断然不会把这事声张出去,坏了自己的名声。   没有和杏林多说什么,赵阿蛮深深的对着他行了个大礼,道:“杏林大哥,大恩不言谢。日后我赵阿蛮若有出头之日,定当报答您的恩情。”   留下这句话,赵阿蛮不顾杏林的呼喊,转头走了。   离了济世医馆,赵阿蛮去了张府。解学究也没有责怪他这两日的缺堂,见赵阿蛮脸色不好,便让其他学子继续温书,自己带他去了一个僻静点的小室。   “阿蛮,你一向努力用功。这几日是怎么了?眼下马上就要考试了,就算你成绩好,也不能掉以轻心呀。”解学究语重心长的道。   赵阿蛮拱手道:“多谢先生的教诲,可惜阿蛮有负先生的厚望。眼下西南边境紧张,我决定弃文从军,去战场上效力。”   听了这话,解学究愣了一下,面上却没有意外或失望,只是平静的道:“不妨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选择从军,只不过是选择了条不同的路而已,没准最后的收获还要丰厚许多。你且等我一下。”   解学究站起身来,走了出去,不一会拿着几本书回来,递给赵阿蛮道:“行军打仗,不是靠着一腔蛮劲和热血,也是需要计策和谋略的。我这里有几本兵书,你拿去看吧,希望能对你有助益。”   看着这些兵书,赵阿蛮大为感动,他双手接过书本,恭敬的对着解学究磕了三个头,道:“阿蛮一定不负先生的教诲。”   从张家出来以后,赵阿蛮心神恍惚。他不敢相信,他真的就要离开了。回想起在平遥县的点点滴滴,虽然大部分的时间过的很辛苦,可让赵阿蛮记忆犹新的,却只有最近这一两年的日子。   闭上眼睛,赵阿蛮能想到的只有和王琪一起生活的时光。虽然每每想起,都让他痛不欲生,但赵阿蛮依然有些不愿意相信,他经历过的那些都是假象。   虽然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赵阿蛮还是想在临走之前见王琪一面。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也好。   “什么,今天晚上你要去竹园偷丫头的卖身契?”周聘惊讶道。   赵阿蛮坚定的点头,“是的师父,请您一定让我去。我好歹跟您学了那么长时间的武功,却一直没有用武之地,您就当让我练练手吧。”   “这……”周聘有些为难,“不是师父不信任你的功夫,你毕竟缺少行走江湖的经验,又和王琪结下了仇,万一失手,非但偷不走丫头的卖身契,自己也会折里面。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了,还是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多事了。你若是想练手,军营里有的是机会,何必非得急于这一时呢?”   见周聘不同意,赵阿蛮连忙道:“师父,您若是不放心,就让我和您一起去吧,我对竹园非常熟悉,可以给您带路。我保证一定不会拖您后腿的。”   “你让我想想吧。”周聘见赵阿蛮坚持,却不敢擅自应下,忙借口道:“你既然回来了,就留下看家吧,我出去买几壶酒。明天就要启程了,还不知道路上能不能买到酒呢。”   周聘说完便脚底抹油,去找徐百川了。   “阿蛮想去竹园偷卖身契?”徐百川皱着眉道:“我看,他是想找个机会去见王琪吧。”   周聘不由摇头道:“两人都已经闹成这样了,阿蛮还想着去见他,看来阿蛮果真被那个王琪迷的不轻。幸亏大哥发现的早,若是再等个几年,阿蛮铁定被那个王琪吃的死死的,这辈子都对他死心塌地。”   “你还说。”徐百川怒道:“我让你照看阿蛮,结果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周聘委屈的道:“大哥,平心而论,王琪对阿蛮真的不错,凡事都为他考虑的周周到到。我还真以为他是真心当阿蛮是表弟呢,哪儿想到他会有那种心思呀。不过大哥,您也够不地道的。王琪纵然不对,您把他戳穿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冤枉人家?如今阿蛮以为王琪骗了他的感情和秘方,然后才把他赶出去。这口气他肯定咽不下去,万一将来阿蛮出人头地了,回来找王琪的麻烦怎么办?”   “等阿蛮出去了,见识到了外面的海阔天空,自然不会惦记这些小事。”徐百川冷声道:“况且,等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会有很多场恶战要打,不可能还会有心思理会王琪这么个小人物。”   见徐百川这话说的无比自信,周聘却莫名觉得他言之过早。   “算了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还是先顾着眼前的吧。”徐百川道:“那丫头的卖身契早就被王琪烧了,根本没有必要去竹园偷。”   周聘道:“若阿蛮非得去,我们岂不是还得去竹园做做样子?”   “还回去干嘛,除了徒增伤感之外别无益处。”周聘沉着脸道:“算了,不等明天了,你告诉阿蛮,丫头的卖身契已经被你偷出来烧了,你们今晚就启程离开。”   周聘惊道:“今晚!那么快,马车还没来及买呢,马婆婆和丫头姐妹老的老小的小,就怕阿蛮不同意呀。”   “买辆马车而已,又不是多麻烦的事,只要有银子就成了。”徐百川道:“你只管把这事的缘由告诉马婶,她会劝阿蛮同意的。”   “那……好吧。”周聘将信将疑的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一定让阿蛮走,我保证。 第128章 离别   果如徐百川所料,马婆子知道赵阿蛮想去竹园帮丫头偷卖身契的事之后,立马同意了徐百川的提议,并亲自去劝说赵阿蛮。   “为什么非得今天晚上就走?这也太仓促了吧,况且晚上也不安全呀。”听了马婆子的话,赵阿蛮自然是不愿意的,不由道:“我们明日早些启程,路上赶紧些也是一样。”   “奶奶知道你是担心我的身体。”马婆子劝道:“可是咱总得为人家周大侠考虑考虑吧,总不能因为咱们,耽误了人家的事。”   “阿蛮,为师本来也觉得时间充足,可刚刚算了一下路程,以及马婆婆和丫头她们的情况,还是觉得早些上路为好。若是迟些,恐怕没有时间好好安顿她们了。你也不愿意在半路上就让马婆婆和丫头姐妹独自去泸州吧。况且买房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虽然有我朋友帮忙物色,但具体的地方还是得我们自己选定。”   周聘头头是道的分析利弊,“就算马婆婆手里有些积蓄,买完房子之后肯定不会太宽裕,总要顾着她们之后的生活吧。所以这房子的价格不能太高,位置不能太偏,周围的邻居也不能太复杂。不然我们一走,马婆婆她们若是有什么不合心意的,也不能再换了。”   见周聘说的有理有据,马婆子连忙道:“周大侠说的有道理,阿蛮,不要小看这一夜,我们路上赶紧一些,在泸州就会多宽裕些时日。”   “反正丫头的卖身契已经被我偷出来撕了,事不宜迟,我们今晚就启程吧。”周聘继续道。   丫头也跟着劝道:“是呀阿蛮,这里毕竟不是安生的地方。好在我哥哥又去赌坊了,不在家。万一他明天回来看见我,又来闹,恐怕我们真的不好脱身了。还是趁着天黑悄悄走吧,我也怕王公子的人会再来找我们的麻烦。”   “对呀。”周聘道:“王琪的人不可能只来那一拨,今天他们来的人少,所以才没有出事。若真起了大的冲突,我们还要顾着马婆婆和丫头姐妹的安全,谁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全身而退。万一有人受伤,耽误的时间便不是一夜两夜了。”   “既如此,那好吧。”虽然万分不愿,但见周围人都赞成今晚出发,赵阿蛮也得顾全大局,只能点头同意。   见他答应了,一行人终于松了口气。   “我去烙一些饼,那东西好拿,万一错过宿头,可以在路上吃。”马婆子说完便带着丫头去厨房忙活了。   周聘对着赵阿蛮道:“我去街上买辆马车,你在家里看着她们,也省的有人来找麻烦。”   “师父,还是让我去吧。弟子的功夫还不到家,万一对方人多,未必能护住奶奶和丫头姐姐她们三人的安全,还是师父留在家里保险些。”赵阿蛮说的倒是心里话,况且他还有件事必须去做,不然走的不会安心。   赵阿蛮顿了一下,继续道:“再说,您今天辛苦了,就在家里歇着吧。买马车这种跑腿的小事,就交给弟子去办吧。”   看着赵阿蛮谦逊的脸,周聘终于享受了有徒弟伺候的待遇,立马做了甩手掌柜,“那好,你路上小心些。”   嘴上应承着,赵阿蛮恭敬的对着周聘行礼之后,便转身出去了。可他却没有忙着去集市,而是去了竹园。   赵阿蛮好歹当过竹园的半个主人,又在这里住了那么长时间。对竹园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   从最偏僻的地方翻墙而入,赵阿蛮一边躲着零零碎碎的仆役,一边熟门熟路的摸到了王琪的书房。那人果然在里面。虽然恨得咬牙切齿,但见到人之后,赵阿蛮还是忍不住盯着他看。想到这一别之后,不知何时才能见面,赵阿蛮恨不得把王琪那张脸深深的烙印在心里,这样,在以后见不到的日日夜夜,就可以摸着那印记聊以慰藉。   想到这里,赵阿蛮不由有些后悔,当初离开王琪的时候,就不应该赌气分毫未取,以至于身上连个王琪送的东西都没有。应该悄悄留下一件,留作念想的。   屋内的王琪低声叹了口气,打断了赵阿蛮的沉思。他近乎贪婪的盯着王琪的脸,虽然今天上午才刚刚见了面,但赵阿蛮却觉得王琪似乎憔悴了不少,整个人都没精打采的。他不禁想,或许他们两人闹成这样,王琪心里也有那么一丝的难过吧。   这个想法让赵阿蛮稍微好受了一些,但想到王琪的绝情,还是让他既伤感又失落。赵阿蛮就这样默默的注视着王琪,直到太阳马上就要西沉,实在不能再等了,他才恋恋不舍的看着王琪最后一眼,然后转身悄悄的离开了。   “我会回来的,会拼出名声和地位,堂堂正正的回来。王琪,等再见面时,你骗我的欠我的,我会一一从你身上讨回来。王琪,我们后会有期。”赵阿蛮在心中暗暗发誓。   一阵微风吹动了半开着的窗子,惊动了坐着发呆的王琪。他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完全打开,窗外空无一人。   茫然的看着空荡荡的院子,王琪苦笑一声,心道:“他在想什么的?为什么会觉得这里有人?”   窗外,一只觅食的燕子停在树梢小憩了一会,便展翅高飞,飞向了王琪看不到的远方。   “阿蛮,你买个马车怎么买了那么长时间?”赵阿蛮的晚归显然让马婆子十分不满,她不由埋怨道:“周大侠以为你在市集上出了什么事,差点出去找你。”   赵阿蛮盯着天上的燕子发呆,丝毫没有听到马婆子的话。   马婆子唠叨了半响,转过头来见赵阿蛮似乎根本没有在听,面上不由露出一丝不悦。再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想到赵阿蛮之所以拖了那么长时间,八成是偷偷溜去见王琪了,马婆子的心情更加不好了。   丫头见马婆子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忙推了推发愣的赵阿蛮,道:“阿蛮,奶奶和你说话呢。”   赵阿蛮终于回过神来,看着她们笑道:“哦,好。”   见赵阿蛮的回答前言不搭后语,人也恍恍惚惚的,马婆子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便想斥责他几句。转念想到他们马上就要离开平遥县,以后可能都不会有机会再见到王琪,不必因为这些事影响他们祖孙的关系。   马婆子心宽了不少,不由催促道:“阿蛮,我们该走了。”   “奶奶,以后不要叫我阿蛮了。”赵阿蛮看着马婆子,笑着道。   马婆子一愣,“不叫你阿蛮,那叫你什么?”   “我叫赵璟。”赵阿蛮嘴角微勾,露出一个与他的年龄极为不相符的笑容:“以后,我再也不是平遥县的那个阿蛮了。”   看着赵阿蛮脸上的笑容丝毫没有传达到眼睛里,人也仿佛被迫成熟了不少,马婆子心中也不知是喜是忧。也许他说得对,迈出去这一步之后,就等于从前的赵阿蛮再也回不来了。他今后注定要踏上一条不同寻常却又凶险万分的路。若是顺利,便能如马婆子所愿,为死去的小姐报仇雪恨,夺回原本属于他的一切。若是不顺,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此时,马婆子心中忽然有那么一点点的后怕甚是是后悔。但这点后悔很快便被她刻意忽略过去。   把头一昂,马婆子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无比决绝的道:“我们走吧。”   马鞭声响起,马儿嘶鸣,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追赶着最后一丝落日的余晖出了平遥县的城门。   两天之后,齐兴小心翼翼的对着王琪道:“公子,小惠回来了。”   妹妹毫发无损的回来虽然是件值得庆幸的事,但齐兴却不敢表露出太多的欢愉。因为这几日,王琪的心情一直都不好。虽然他没有发火没有生气,甚至连一点动静和表情都没有,但整个人都是死气沉沉的,连带着竹园的气氛都十分沉闷。   “小惠没什么事吧。”王琪问。   齐兴连忙道:“谢公子关系,小惠没事,不过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她也说不清楚这几日去了哪里。幸好当时公子没让我们把这件事张扬出去,不然小惠的清白可就说不准了。”   “明日请杏林来给她看看吧。”王琪顿了顿,才问:“县西那边,你去过了吗?”   知道他想问什么,齐兴道:“已经派人去了,据说表少爷两天前就走了,好像是连夜走的,周围人都不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哦。”虽然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但得知赵阿蛮真的走了,连一点音讯都没有留下。王琪还是有些怅然若失,“阿蛮留下的那间房子,你帮着照料一下吧。该修的地方修一修,再买些家具被褥,隔三差五的派人过去打扫一下。”   虽然不确定王琪忽然和赵阿蛮划清界限是不是跟妹妹被绑架的事有关,但齐兴确定的是,王琪因为赵阿蛮的离开十分伤心。齐兴看的出来,自家少爷是十分看重阿蛮的,和他划清界限纯属违心。少爷让他去照料一间没人住的破屋子,恐怕也是希望有一天阿蛮能够回来吧。   不敢多说什么,齐兴只能低声应道:“是,少爷。”   打发齐兴下去忙,王琪独自一人在书房中枯坐到了很晚。   王琪早就知道,他和阿蛮注定是彼此人生中的过客,总有分离的一天。可这一天真的到来了,还是以这种方式结束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王琪真的不愿意接受。   想到这里,王琪忽然有种想要大哭一场的冲动。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因为他不想放任自己软弱。软弱这东西见缝插针,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活了两辈子,王琪真的不想到现在才开始软弱。虽然赵阿蛮已经走了,但以后的日子,还是得过下去。   王琪自认为自己是个明智且理智的人,上一世孤助无援的坎坷岁月让他练就了一种奇怪的生存方式。若是遇到了无力改变的事,没有人能帮忙,更没有人会心疼,只能拼命调整自己,让自己好受一些。   既然意识到这件事已经给自己的内心带来了极大的伤害,就要努力做到把伤害降到最低。虽然知道忘掉赵阿蛮是最好的办法,但王琪自知一时半刻肯定做不到,只能给自己找些事做,尽量分散一下注意力。   “我没事,我没事,我没事。”心中默念着这几句话,王琪努力打起精神想些别的事。若他没有记错的话,过不了几年,大梁会和西南的吐蕃有几场战事。   上一世,战争彻底结束之后,王家便落了难。如今王家的生意已经借着三叔的关系搭上了军方,如果二叔真的做了什么错事的话,等战事结束,势必会遭到清算。王家八成还会和上一世一样,遭受灭顶之灾。王琪心道,“既然阻止不了二叔犯错,就只能尽快和他们划清界限,也省的到时候被连累。”   “得好好的盘算盘算。”心里这样想着,可王琪还是忍不住去想赵阿蛮。他不由苦笑,也许这一辈子,赵阿蛮都要成为埋在他心里的一根刺了。拔/出来可能会大出血丢了性命,留着虽然能保住性命,但却会隐隐作痛,永远不能消停。   --------------------   作者有话要说:   赵阿蛮终于走了,最近几章都不会回来,但是我保证,他回来的那一章便会有大事发生。至于是什么大事,亲们可以猜猜看。   # 卷二 飞 龙 在 天 第129章 出世   赵阿蛮离开几个月之后,吐蕃果然有了动作。不过出乎王琪意料的是,这场仗提前来了好几年,战况也比上一世要惨烈很多。   面对吐蕃的突然进攻,驻守蜀中的将士们奋起抵抗。没过多久,皇上便钦点征西候挂帅,率军出征吐蕃。   大梁的军队浴血奋战了四年,终于迎来了胜利,彻底将蜀中完全纳入大梁的领土范围。   吐蕃王战败,愿意屈膝称臣,向大梁国进贡。为表诚意,还送了唯一的儿子进京做人质。皇上龙颜大悦,重赏了有功的将士。这次封赏之后,朝廷内部的势力也跟着悄悄发生了变化。不过,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和权力更迭都和普通老百姓没什么关系。为了庆祝胜利,举国上下欢腾一片,就连远在腹地的平遥县都热闹了好几天。   “琼琚兄,今晚李大官人在红袖添香做东,请县里的名流一聚。人家特地托我和你说一声。呶,这是请帖,你可得赏脸去一趟呀。”董珏看着王琪道。   王琪摇了摇头,兴致缺缺的道:“我刚刚回来,路上受了风寒,实在是出不得门。李大官人既然请了县里的名流,王隆肯定也在其中。看见他我只怕是要反胃,难免败兴,就不过去添堵了。”   “我就不明白了。”董珏恨铁不成钢的道:“当初你奶奶不就是让你娶王隆的表妹吗?你不愿意就算了。牛不喝水,她还能强按头不成?你有必要小题大做,非闹到和家里断绝关系的地步吗?现在倒好,不但自愿放弃了原本就属于你的万贯家财,还白白落了个顶撞长辈、忤逆不孝、不识礼数的罪名,被你奶奶他们抓住数落到现在。”   提到几年前的事,王琪也有些无奈。大梁和吐蕃的战事比上一世提前了好几年,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知道王烽会在这次战争中犯下大错,可家中生意王琪很少插手,自然不可能和经营已久的王烽父子抗衡。既然无力扭转,王琪便只能尽快把自己摘出去,在立场和生意上与他们撇清关系。   正好王李氏旧事重提,说起他与王隆表妹的婚事,王琪便顺水推舟的把事情闹大,彻底和王家撕破了脸,自立门户。以后王家如何便都和他无关了,就算是出了事,起码连累不到玲珑斋头上。   王琪懒懒的道:“我奶奶和二叔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他们嘴上骂着我忤逆,其实心里在笑我傻吧。你想呀,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让我自动离了家门,白占了我那份家产不说,还落了好名声。他们肯定睡觉的时候都会笑醒。”   “所以我就不明白了。”董珏疑惑的道:“你这不看的挺明白吗?为什么还要做这么损己利人的事?你知不知道,和吐蕃的战争一起,你二叔借着你三叔的关系,发了多大一笔横财?听说赚的银子几辈子都花不完,你在这个当口和王家划清界限,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们嘛。你三叔也是,就算生你的气,也不至于和生意过不去吧。玲珑斋的分店本来在京城开的好好的,至于让你把店关了吗?”   王琪和王李氏闹翻之后,王李氏一封家书寄去了京城,痛斥王琪的种种“恶行”。王耀一怒之下,去了封信给王琪,表示王琪既然不愿做王家的人,他便不会替叛出家门的不肖子撑腰做主,并勒令王琪把京城里的玲珑斋分店关了。   其实王琪心里明白,王耀让他把店关了,并不完全是因为恼怒他和家里断绝了关系,估计一多半的原因是觉得这店面已经过了挣钱的时候,没什么前途吧。自从马婆子离开之后,玲珑斋虽然仗着花开富贵一样能维持门面,但时间长了,同一种点心难免会让人吃腻。期间王生和长安、长顺他们不是没有想办法推陈出新,不过效果却不怎么理想。若玲珑斋越做越红火,王耀八成也就是写封信斥责他一顿,然后在两边和稀泥而已。   对于这些事,王琪倒也不在意,只是淡淡的道:“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规矩多,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得罪人。况且长安一直在外面,家里也挂念,能回来自然最好。无双兄也不用替我担心,我的银子已经够花了,要再多也没什么用。况且有些银子拿着烧手,我也不敢赚。”   “你呀,就是太没野心了。”知道王琪的脾性,董珏笑道:“但凡你狠点贪点,早就成平遥县的首富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   董珏这话说的倒是不错,他虽然不知道王琪有两辈子的经验,但王琪有足够的银子做本,又有玲珑斋做后盾。若是狠狠心,干一番大事业不成问题。   可惜,王琪就是厌倦了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不愿意继续过那种逢场作戏的生活。反正现在的日子过得不错,吃喝不愁还不至于太抢风头遭人眼红嫉妒,又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见董珏一直都在为他可惜,王琪笑道:“我倒觉得现在这日子挺好,不愁钱花,还能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就图个轻松自在。你看我二叔和王隆,虽然银子赚的多,看着也风光。但每日机关算尽,操心伤神,那长相都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听王生说,有个见过我的外地客商和王隆谈生意,得知我是他堂哥都不信。直说他像我小叔,把王隆气了个半死。”   “去你的吧,你还真想叫王隆一声叔吗?”董珏被王琪逗笑了,但他还是不赞同王琪如今的生活方式,直言道:“就算你对在生意场上独领风骚没兴趣,但也得做些正经事呀。可你现在就知道在外面野,连家都不愿意回了。”   这几年,王琪把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游山玩水和画画上。每去一个地方,他都会将遇到的美景画成小稿记下来,带回去钻研。细算下来,留在平遥县的时间居然很少。   “我也就画画这点兴趣,古往今来有名的画家都是寄情于山水,师法于自然的,我不过是仿照古人而已,怎么能叫在外面野呢?”王琪道:“再说,一直在家里待着,也实在没意思。”   想想王琪的处境,董珏倒也释然了。在平遥县,普通民户吵架分家都能热闹好几天,更何况是王家这种首富。王琪和家里闹掰的事在平遥县引起了轩然大波,很多人都明着暗着打听事情的起因原委,还臆测出好几个版本。   王琪不是爱争是非的嘴碎之人,只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自然不屑于向那些八卦长舌之人多做解释。而王李氏却不同,她四处败坏王琪的名声,说王琪忤逆不孝。加上那段时间王琪又拒绝了好几个上门递橄榄枝,招他做女婿的商贾,引起了那些人的不满。以至于一段时间之内,王琪在平遥县的风评都不怎么好。   董珏叹了口气,“你虽然和你二叔他们分了家,但毕竟同在一个县城,他们又总说你坏话。哎,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看见那些人,听见那些话也是糟心,出去走走也好。”   听了董珏的话,王琪直摇头。董珏以为他是不想看见王李氏和王隆他们,这才出去躲清闲。其实外人怎么看他,他真的一点都不在意。毕竟人嘴两张皮,只要不说到明面上,王琪也不会理会人家背后说什么。至于王烽和王隆他们,王琪更是没有放在眼里。   王琪虽然离了王家,但王家并不是没有他的眼线。这些年,他也一直派王生和齐兴暗中留意王家的生意,抓了王烽父子不少把柄。若他们不找事便罢,否则王琪不介意大义灭亲,亲手把他们送牢里去。   “我出去不是因为二叔他们,他们还真不够格。”王琪淡淡的解释。   董珏一愣,“那你为什么出去?”   王琪苦笑了一下,他之所以出去,是因为竹园中留下了太多与赵阿蛮在一起的回忆,每日触景生情,心中委实难受。若是另辟园子搬出去住,又不舍得。他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自己躲出去,免得徒增伤感。   况且,外出游历除了能寄情山水之外,王琪也抱有一点私心,希望能探一探赵阿蛮的下落。若是有缘,没准还能遇见。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连一点赵阿蛮的消息都没有。   “不过这几年的外出游历倒不是一点用都没有,琼琚兄的绘画功底大有进步。前两日你送给我的画被我大哥挂到了店里,没成想郡里的好几位大人都相中了,出高价要买呢。”   见王琪迟迟没有回答,董珏也没追问,而是十分认真的说出了此次前来的真正目的,“琼琚兄可以多拿几幅画到我店里,我帮着挂两天,没准赚的银子不会比玲珑斋少。若是真得了哪位高官权贵的赏识,有人追捧,就不愁没有人求画。到那时,琼琚兄就是下一个大家,一画难求呀。”   董琛是何等眼光,他认为王琪的画有前途,便一定有他的道理。董珏向来相信自家大哥,若王琪真有成为大画家的潜质,身边有这么一棵摇钱树,不近水楼台先得月便是傻子。他此次前来,除了叙旧和帮忙送帖子之外,就是想探探王琪的口风。   王琪画画本是兴趣,上辈子为了生计,迫于无奈,只能画一些迎合别人的画糊口。如今吃喝不愁,自然不想将心中的这片净土和世俗的金钱牵上关系。闻言只能笑着道:“我那画技难登大雅之堂,就不拿去献丑了。”   见他拒绝,董珏虽然心中失望,但也知道这事急不得,得徐徐图之。   “呵呵,琼琚兄过谦了。”董珏也没强求,索性岔开了话题:“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整日只顾着画画。你就算没有相中王隆的表妹,就没有别的姑娘入眼?你看看我,娶妻纳妾,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了,你还是孑然一身,难道还准备出家为僧不成?”   王琪淡淡的一笑,“其实出家为僧,也没什么不好的。有时候,我真的想把万贯家财全都抛开,寻一处庙宇落发为僧,每日寄情于山水之间,与青灯古佛作伴。”   这话王琪并不是一时兴起,最近这几年,更确切的说,从赵阿蛮离开之后,他便觉得了无生趣,就连打击报复王李氏和王隆一家,给他们下绊子,让他们不痛快都提不起王琪的任何兴致了。   想想也是,他们那些人小人心性,做事毫无底线,若是想赢他们,只能比他们更小人,更无底线。就算把他们全都斗垮,自己又还剩下什么呢?经过这么多年无休无止的明争暗斗,王琪是真的累了。反正有把柄在手,想让他们死不过是费些功夫的事。而王隆一家迟早要遭报应,他也用不着和将死之人一般见识,白白脏了自己的手。与其和他们浪费时间,还不如过好自己的日子。   再说,上一世王家被端了个底掉,哪怕王琪被赶出去多年,官府也没准备放过他。如今他虽然和王家断绝了关系,但毕竟还姓王,又留在了平遥县。若情形如上一世那般,肯定也会受连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及早抽身。就算不出家,也可以离了这世俗的纷纷扰扰,寻一处世外仙境避世隐居。   这些年,王琪四处游历,游山玩水的途中,也在给自己物色合适的地方隐居。等时候到了,他便会把玲珑斋让给王生和齐兴,自己潇潇洒洒的离开。至于出家还是避世,王琪还没有下决定。   他现在之所以还留在平遥县,而不是去某个不知名的世外桃源隐居,就是因为还留有一点念想。虽然他不知道赵阿蛮在哪里,但赵阿蛮起码知道他在这里。若他真的走了,恐怕连一点见到赵阿蛮的机会都没有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觉得王琪好辛苦%>_<% 第130章 情伤   见王琪说的蛮煞有其事,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董珏却是不信。他嗤笑道:“说的就跟要断绝七情六欲一样,你老实说,你和那个涟漪真的一点事情都没有?”   “涟漪?”王琪一愣,“这和涟漪有什么关系?”   “你若真和那个叫涟漪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为何还会留她在竹园住了那么长时间?”董珏笑道:“为了她,还从我这里把和她关系好的那个丫鬟要走了。你什么时候对女人这般上过心?”   董珏说的这个丫鬟名叫小翠,原是兰园的粗使丫头。前段时间,伺候涟漪的两个丫头和竹园里的小厮看对了眼。小厮们托齐兴过来求,王琪便做主,还了她们卖身契,让她们嫁人了。   两个丫鬟一走,涟漪身边就没人了。王琪本想让齐兴再买个丫鬟照顾她,但是听钱氏说,涟漪在兰园的时候和一个叫小翠的丫鬟关系不错,这几年还一直念叨着那人。反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王琪便向董珏开了口,把小翠要过来伺候涟漪。   见董珏又怀疑他和涟漪之间有感情,王琪无奈道:“你想多了,我和她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涟漪和刘先生的关系你又不是不清楚,我只是帮着照顾而已。这几年,我不是没托人给她说过婆家,可她就是不嫁。我总不能按着她的头强迫她上花轿吧。”   董珏奇怪道:“哪有姑娘家不愿意嫁人的?她死活不想嫁,八成是有心上人了吧。而你给涟漪说的婆家,不是她的心上人。”   涟漪的心上人自然是赵阿蛮,王琪心中不悦,沉声道:“这我哪儿知道,况且就算她有心上人,也得人家愿意上门来娶呀。既然没有人来提亲,我总不能强迫别人娶她吧。”   虽然觉得王琪这话有些莫名的酸,但董珏却没有多想,而是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你有没有想过这种可能?”董珏煞有其事的道:“她一直在竹园赖着不走,没准是因为喜欢你呢?”   王琪几乎没怎么和涟漪见面,如今都快记不清她长什么样子了。对她唯一的印象便是彼此眼中藏不住的厌恶,那是埋进骨子里的相看两厌,没有任何改变的可能。   轻笑了一下,王琪斩钉截铁的道:“绝无可能,涟漪虽然住在竹园中。但是这么多年下来,我们基本上连面都没见过。她若是喜欢我,不可能是这种表现。”   “这倒是。”见两人似乎真的没戏,董珏不由翻了个白眼,“你们俩也是奇葩,一个不愿意娶,一个不愿意嫁。我看,不如凑成一对过算了,就当是搭伙过日子,彼此有个照应。”   王琪嫌弃的撇了撇嘴,笑道:“得了吧,就算她愿意,我还不愿意呢。就算要找个搭伙过日子的人,我还不如找个男的自在点,也不可能是她呀。”   “难不成,你还真想跟个男的过一辈子?”董珏玩笑道。   听了这话,王琪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董珏只是随口一说,根本没当回事,见王琪如此,又联想到他这几年的表现,自然从中嗅出一丝端倪,人也跟着严肃起来,“琼琚兄,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发生?”   “没什么,我一直都挺好的。”王琪淡淡的一笑,随即便沉默不语。   眼见王琪虽笑的随意,也很好看,但董珏就是觉得他只是为了笑而笑,其实心中并不开心。董珏一直觉得,这几年的王琪愈发的孤僻深沉,仿佛身体里的魂已经飞走了,只留下一具躯壳。   “琼琚兄,我觉得你这几年蛮消沉的,感觉像是受了什么心伤。”董珏道:“可你身边几乎没什么女人,我也没听说过你对哪家小姐上心。若不是因为女人,难道是因为几年前对你有爱慕之心的那位同性朋友?你不会是和他有什么不愉快吧。”   诧异的看了董珏一眼,王琪有些惊讶。   “你不用瞒我。”知道自己猜对了,董珏了然道:“当年你来兰园找我,说是你朋友的烦心事。我那时就知道你说的那个朋友就是你自己了。你也不想想,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有几个朋友,关系如何,我还不知道吗?”   听着这话,王琪默默的摩挲着手上的白玉扳指,苦笑了一下,“看来,什么都瞒不过无双兄。”   王琪手上的那个白玉扳指董珏见过,几年前,王琪忽然拿着碎成几半的扳指过来找他,问有没有门路修复。董珏和古董玉器打交道的时间长,也送修过不少好东西,自然认识一些能工巧匠。   那枚扳指已经碎了,董珏一看便知道重新粘起来要费不少功夫。况且那扳指的成色不算上品,根本没有修复的必要。可王琪偏偏不肯。修补好之后,这扳指便没离过王琪的身。上次被一个喝醉酒的朋友抢了,居然让一向不动声色的王琪发了很大的脾气。   知道这扳指肯定意义非凡,八成是重要的人送的,董珏拍了拍王琪的肩,宽慰道:“有情人不能终成眷也是常有的事,这事都已经过了几年了,琼琚兄也该走出来了。等有时间,兄弟陪你大吃大喝大醉一场,你哭过闹过之后,心情自然就好了。到那时候,兄弟再给你介绍一些好姑娘,包你喜欢。”   王琪摇摇头,道:“若真能大哭一场,倒还好。最怕的就是自己明明受了伤,却还以为没事。可惜后来才慢慢发现,其实伤害早就悄悄的渗透到了生活当中,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你确实伤了心。”   王琪这话说的失落而高深,董珏参详不透,不由问:“琼琚兄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怎么渗透到生活当中呀?”   “比如你明明和这个人闹掰了,可还是会经常做梦,梦见你们和好如初,好像之前的不愉快根本没有发生过。你正高兴的时候忽然就醒了,发现只是黄粱一梦,心中只能哀叹。”王琪语气沉重的道:“比如你走在街上,听到有人叫了一声‘表哥’,不管这声音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明明知道不会是那人,你还是会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回头看看,确认一下才能放心的离开。”   叫王琪表哥的,只有赵阿蛮。董珏瞬间觉得这个信息量太大,一时之间,竟然有点消化不了。仔细算算,王琪找他帮忙修复扳指的时间,好像也是赵阿蛮离开平遥县的那段日子。   “咳咳……那个,你说的那个爱慕你的人,原来是阿蛮呀。”董珏的脑中飞快的划过王琪和赵阿蛮相处的点点滴滴,以及王琪对赵阿蛮的种种照顾,立马发现当初的不同寻常和匪夷所思统统得到了解释。   难怪王琪一直不肯娶妻,难怪王琪要认赵阿蛮那种小厮做表弟。董珏本以为他是为了拉拢马婆子才给了赵阿蛮体面,如今看来,他居然是喜欢赵阿蛮呀。董珏在心中疯狂的呐喊。可是,既然两人相互喜欢,为什么赵阿蛮还会离开呢?   董珏试探着问:“阿蛮会离开平遥县,不会是跟这事有关吧。”   四年前赵阿蛮和马婆子忽然离开,县里的说法不一。王琪本人的说辞是,赵阿蛮母亲家里来人把他接走了。而县里有些流言说王琪抢了马婆子的秘方,把他们祖孙俩赶走了。还有人说,是马婆子自己主动告别了王琪,去外地开店自己当老板去了。   董珏自然不相信第二种说法,但也觉得第一种说法不靠谱。至于第三种说法,倒是有可能。他曾经私下追问过王琪好几次,可惜王琪一直不想提这事。毕竟牵扯到生意,董珏也不好一个劲开口问,这事便不了了之了。如今王琪主动提起,董珏才发现,原来他和赵阿蛮之间还有这段爱恨纠葛,比话本里的故事还狗血。   “阿蛮离开,也不全是为了这事。他本就不属于这里,离开是迟早的。”王琪淡淡的道。   董珏道:“既然阿蛮不是你赶走的,那你们还有和好的余地,就算日后见面,也好说话呀。况且,你父母早逝,又和家里闹掰了,而阿蛮也是父母双亡,你们两人在一起,根本没有什么家族压力。只要行事低调些,最好再娶妻妾做掩护,便没人会怀疑你们,啥都不耽误呀。”   “不可能了,恐怕这辈子,我们都不可能见面了。”王琪深深的吸了口气,无比沉重的道。   董珏更加不明白了,“为什么?难道阿蛮去了东瀛或者西域,这辈子都不可能回中原了?”   “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王琪失落的道:“不过听说他母亲那边很有势力,如今好不容易寻回了阿蛮,肯定不会愿意让他和一个男人混在一起的。”   咂摸出王琪话里的卑微,董珏不由道:“我一直觉得你和阿蛮在一起是屈就了,如今听你的意思,怎么感觉倒是你高攀了他?琼琚兄,论家世、长相和银子,你在平遥县算是比较出挑的了,更何况还读过书,比我们这些普通商贾风雅不少。阿蛮的母亲家到底是什么身份,让你如此的……嗯……自卑?”   赵阿蛮到底是什么身份,王琪也不知道。想到那个神秘人,王琪无奈的笑了一下,道:“他们是什么身份,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一出手就把我压制的死死的,根本没有任何转圜的机会。”   “有那么厉害吗?”董珏不由唏嘘,心道:“看来,王琪为了争取和赵阿蛮在一起,早就和对方做了一番殊死搏斗。只可惜实力悬殊太大,最终没能成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赵阿蛮带走了。难怪这么多年王琪一直那么沮丧,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争取不到自己心爱的人,确实够辛酸落寞的。”   董珏已经在脑中脑补了两个相爱的男人被迫分离的感人画面,不由拍了拍王琪的肩,安慰道:“哎,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不过未必不会有转机。当时阿蛮年纪小,无力反抗也正常。但他总会长大的,若是阿蛮真的喜欢你,等他有本事有能力的时候,会回来找你的。”   想到赵阿蛮离开时那怨恨的眼神,王琪不由苦笑。恐怕阿蛮已经恨惨了他,更或者,连恨都没有,早就忘了他这个人也说不定。   “算了,不说这些了。”不愿意接着聊这些事,王琪连忙转移了话题,“我们还是说说今天晚上的事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王琪这算不算是出柜了?应该算吧,哈哈。阿蛮还有几章才会出现,小天使们莫急。 第131章 姐夫   见王琪有意岔开话题,显然一肚子的苦水和难处,但又不方便言明。董珏虽然很想追根究底的问明原因,可见老友那伤情的模样,董珏委实不忍心伤口上撒盐,忙顺势道:“光聊别的了,倒是忘了正经事。说起今晚的事,我还头疼呢。你是任性惯了,不想见王隆,说不去就不去。我是必须得过去应酬,到时候少不了要见我那个姐夫。哎,想想都烦。”   提到陈秀,王琪也叹了口气,“怎么着,他店里的水果又卖不出去了?”   “可不是。”董珏也悠悠的叹了口气:“真不知道我姐夫那脑子是怎么长的,坑自己家里人的时候心眼贼多,手段百出,一和外面人做生意,就成了傻子。”   王琪知道陈秀这人的秉性,他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见董珏一肚子的辛酸委屈想找人倾诉,王琪笑道:“他又惹什么事了?”   “我早就和我姐夫说了,这两年苹果都烂大街了,他的销路又不广,就别进那么多货。进了也买不出去,只能砸手里。可他非不听!和那个什么果园子的老板喝了几回酒,被人一捧,还真当自己是爷了。一下子和人家签了三年的契约,进货价格高不说,违了约还得三倍往上赔。”   董珏的话像开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这下好了,苹果源源不断的往店里运,就是卖不出去。还得按时继续去人家果园子里进货,不然就得赔天价。这还只是第一年,后面那两年,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王琪好奇道:“和你姐夫做生意的是什么人呀,居然有那么多货源?”   “一个种植商,家里地多,全都种了果树。”董珏道:“前几年苹果稀缺,价格也高。他觉得有利可图,便都种上了苹果树。没成想很多人都瞧上这个大饼,也都种了苹果树。果树长成以后,苹果也烂了大街了,恨不得白送都没人要。那果商倒是精明,找了我姐夫当善后的冤大头。他自己是不愁了,却连累我们跟着我姐夫倒霉。”   能把生意做成这样,陈秀也是个厉害人。王琪道:“事已至此,都是自家亲戚,帮一把也没什么。你们董家的人脉广,在各行各业都有认识的人,找一两个人收了他的货,也不难吧。”   “我当然能找到人收货,可我姐夫那人太混。”董珏无比头疼的道:“上次他说手里有一批新鲜苹果,让我帮着找销路。我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终于有位关系还不错的朋友看我面子愿意买。你猜怎么着,我姐夫送过去的苹果全是坏的。”   虽然事情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但是现在提起来,董珏还是一肚子的火气,“当时我朋友找上门来,你是不知道我那个气呀。我去找我姐夫问,他还不认,说给的苹果都是新鲜的,是我朋友自己做了手脚陷害他。我两头不落好。”   “水果这东西放的时间本就不长,会坏也正常,但是坏那么多就不应该了。”王琪问:“那这事最后怎么解决的?”   董珏喝了口茶,道:“还能怎么解决,我姐夫不认,我只好先赔了人家钱。事后我派人一查才知道,我姐夫拿店里放久的一批苹果顶替了那批新鲜苹果卖给我朋友。”   “他为什么这样做?”王琪不解的问:“这不是砸了自己的信誉吗,还让你难做人?”   董珏不屑的道:“还能为什么,贪图小便宜坏口碑呗。那批放久了的苹果铁定是砸手里卖不出去了,可那批新鲜的苹果还能多放几天,没准就等到有人买了。我姐夫心眼活泛,见有大单的生意,检查又松,就想了这种孬招。他自己倒是把两批苹果都卖出去了,银子也赚手里了,可却把我给害惨了。我现在非但在朋友面前丢了信誉和交情,还赔了那么多银子。你说我还敢帮他做生意吗?”   “为了贪便宜一点余地都不留,连亲小舅子都骗,你姐夫确实够不地道的。”王琪道:“那你姐姐呢,自己相公干了这么糟心的事,她就不说点什么?”   提起姐姐陈董氏,董珏更无奈了,“别提她了,我算是知道什么叫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论起坑娘家,我姐姐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我姐夫但凡做了对不起我们家的事,先是死皮赖脸的不认。若被我们抓住把柄赖不了,替他冲锋陷阵的准是我姐姐。上次卖坏苹果给我朋友的事,还没等我找他算账呢,我姐姐倒是先上门告状了。让我爹娘认定是我朋友不厚道,故意败坏我姐夫的名声。反倒是把我骂了一顿,说我识人不明,连累姐夫。你说说,我倒哪儿去说理去。”   “不讲理的人我见多了,但是拿着不是当理说,还这么理直气壮的,我真是第一次见。”王琪对陈秀和陈董氏夫妻俩的举止叹为观止。   “谁说不是呀?”董珏叹气道:“小时候,我姐姐虽然任性了点,但大部分时候还是很通情达理的,也疼我。谁知道嫁了我姐夫之后,反而成了这样。”   董珏小时候家里的生意还没做那么大,父母和兄长忙于生意,无暇顾及他。董珏算是被陈董氏照顾大的,因此和这个姐姐的感情颇深。   王琪知道,骂骂陈秀倒也罢了,对于陈董氏,能不做评价就不做评价。   “陈大官人能说会道的,你姐姐估计也是被他哄住了。”王琪笑着道。   董珏颇为不屑的道:“我姐夫也就是生了一张好脸和一张好嘴,把我姐姐给哄住了。不然,就凭他陈家,怎么可能配得上我姐姐。”   听了这话,王琪只是笑笑,却不好接话。   “行了,行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了。”董珏摇手道:“你真不去红袖添香赴宴呀,听说李大官人下了血本,不光点了红袖添香最好的菜,还把我们县所有馆子的招牌菜全都点了送过去。有聚仙楼的烤鸡,风雅阁的蚂蚁上树,芙蓉斋的糯米藕……总之好多好吃的。”   “看你说的,就跟我多馋似的。”王琪笑着拱手道:“实在不想和王隆见面,还请无双兄在李大官人面前多多解释一二。”   “哎,既然你不愿意去,也就算了。”董珏也没继续勉强,“不去也好,这几天我姐夫贴李大官人贴的紧,遇上他也够烦的。不过几天后我会设场宴,邀请几个关系好的朋友一起坐坐。到时候你可得来哈,我给你送名帖。”   “无双兄设宴,我肯定得捧场。”王琪笑道:“你别请王隆和你姐夫就行,若是闹得不愉快,岂不是砸无双兄的场子?”   “你放心吧,我们自家朋友一起坐坐,请他们干什么。”董珏兴致冲冲的道:“你专门给我设计的名帖,我已经找人印出来了,效果真不错,连我大哥都赞不绝口呢。到时候,我用它来给你下帖。”   “好,那我等着你。”王琪道。   送走董珏之后,王琪想到董珏说的那么多好吃的,也有些犯馋。   叫来齐兴,王琪问:“今天中午我们吃什么?”   “少爷想吃什么?”齐兴见王琪难得对饭食有了兴致,忙问。   王琪道:“听说芙蓉宅的糯米藕做的不错,不如去买来尝尝吧。”   “小的这就去。”齐兴见王琪已经在家里闷了几日,有意让他多出去走动走动,不由道:“少爷,其实芙蓉斋的糯米藕刚出锅的时候最好吃。哪日您有兴致,不如过去尝尝,味道肯定不错。”   王琪笑道:“行吧,等哪天天气好,便出去逛逛。”   晚间,红袖添香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董二公子怎么才来呀?等了你好久了。”李大官人对着董珏见礼道。   董珏道:“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小弟这就给李大官人赔礼了。”   “不妨事,不妨事。我们也才刚刚开始。”笑着把董珏扶起来,李大官人没有看到王琪的身影,不由道:“怎么着,王大公子就算不给我面子,难道连董二公子的面子都不给吗?”   董珏忙道:“琼琚兄哪敢不给李大官人面子呀。他本想过来的,奈何最近受了风寒,实在下不来床。为了表示歉意,特地让小弟带了份礼物,给李大官人赔罪。”   说完这句话,董珏立马示意小厮把礼物送了上来。   知道王琪为人处事的风格,李大官人见礼物还算名贵,便也没计较。   王隆向来不会放过任何抹黑王琪的机会,立马凑上来道:“李大官人勿怪,我那大哥发起疯来,连自家人的脸面都不给。就连我奶奶都被他气晕了好几回,现在都不准他登门,您就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了。”   “就是。”董珏的姐夫陈秀也凑了上来,跟着道:“王大公子是读过书的高贵人,向来看不惯我们这些满身铜臭的买卖人。每次都是用一两件礼物把人打发了,跟打发叫花子似的,还当谁稀罕他那点东西呀。”   不赞同的撇了陈秀一眼,董珏道:“姐夫,你喝多了,少说两句。”   “哼。”陈秀不满的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道:“知道你和王琼琚关系好,好到我这个亲姐夫都成了外人。怎么着,看着我这两日走霉运,就嫌弃我给你们丢脸了是不是?若不是当年王琪坏我的事,我他妈早就发了,还至于到处受气吗?”   见陈秀又要颠倒是非胡搅蛮缠,之后肯定会大放厥词丢人现眼。董珏实在丢不起人,便给身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董家的小厮见惯了这场面,立马围上去道:“姑爷,您喝醉了,咱们去那边坐吧。”   “我没醉,你们拉我做什么?”陈秀虽然不愿意,奈何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拉着,挣脱不得,只能骂骂咧咧的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陈秀姐姐这种人,就是那种一门心思向着夫家,可偏偏她夫家又不是什么好人。我不清楚现实生活中有没有这种人哈,但是摊上这种拎不清的亲戚,也是够倒霉的。 第132章 陈秀   陈秀看不惯王琪,这几年来没少在背后败坏他。其中的原因,董珏十分清楚。对于这个姐夫,他也颇感无奈。   四年前,平遥县组织了一个商队去蜀中,董珏本要跟着商队一起去收一批货,陈秀听说了,便旧事重提,希望董珏能帮着看看蜀中的水果,顺便运一些稀罕的回来。   董珏原本答应了,谁知王琪知道了他要去蜀中的事,坚决不同意。原因是觉得那边要打仗了,此时去不安全。   当时吐蕃和大梁之间虽然有些小摩擦,但是在明面上关系已经缓和了。小道消息盛传,两国还要联姻,结百年之好。在很多人看来,罢兵休战是板上钉钉的事,董珏自然不信。   奈何王琪说的斩钉截铁,想到他对很多事都有独到的见解,就跟未卜先知一样,又有一个在京城做官的三叔,消息难免比旁人灵通些。董珏有些犹豫,眼看着商队就要出发了,董珏实在拿不定主意,便回去和董琛商量。   兄弟俩一合计,都觉得还是性命重要,挣钱的事可以缓缓再说吧。谁知这一缓,真的救了命。一个月以后,平遥县的商队在蜀中遭遇大批山贼的袭击,货全部被抢,人一个都没回来。后来才知道,那批山贼是吐蕃士兵装扮的先遣部队。也因为此事,吐蕃和大梁军队正式接上了火,一打就是四年。   王琪当然不知道吐蕃会提前发兵,只因为董珏上辈子死在了蜀中,对于他去那里十分后怕,所以才极力阻拦。   捡回一条命,董珏和董琛自然对王琪感恩戴德。但不知陈秀从哪里听来了消息,硬说是王琪和他作对,屡次坏了他的生意。从那以后,陈秀便和王琪不对付,总是在背地里说他的坏话。加上后来王琪和家里闹翻了,没了后台和依仗,陈秀便更加有恃无恐。   幸好两人平时不怎么见过面,王琪虽然知道陈秀在背后的恶语中伤,但是看在董珏的面子上没和他一般见识,这才相安无事。为此,董珏一直觉得亏欠王琪。   “我姐夫喝多了,还望李大官人不要见怪。”董珏笑着替陈秀给李大官人赔礼。   陈秀如何,李大官人自然清楚。他本就没请陈秀,奈何人家不请自来,当着那么多客人的面,也不好意思往外轰。如今董珏替他把人打发走了,李大官人自然高兴,笑着道:“董二公子不要介意,赶快入座吧,一会儿姑娘们就来了,我们赏舞。”   “董二公子,来这边坐。”其他人也跟着打圆场。   董珏连忙就着台阶入座,没过多久,歌姬们便上了台。优美的歌舞很快便冲淡了刚刚的那点不愉快。   陈秀满脸晦气的回了家,陈董氏见他这么快回来了,不由奇怪:“相公怎么回来这么早,晚宴结束了?”   “还说呢。”陈秀一脸晦气的道:“我刚过去,酒还没喝上两杯,你那好弟弟非说我醉了,硬拖着把我送回来了。”   陈董氏气道:“董珏怎么这么不晓事,自家姐夫有难处了,不说帮一把,还上赶着拖后腿。不行,明天我非得告诉爹娘不可,让爹娘好好管管他。”   “告诉他们有什么用,你弟弟是长本事了,翅膀硬了,可以把长辈的话当耳旁风了。”陈秀把外衣脱了随手往床上一扔,没好气的道:“我走以后,还不知道你弟弟怎么和李大官人编排我呢。”   陈董氏连忙坐到陈秀身边,道:“我弟弟虽然任性,也不至于这么坑自己的姐夫吧。要不我们备一份礼,明天专门去李大官人家里跑一趟。”   “哎,我都找了他好几次了。他不是拿话敷衍我,就是躲着不见人。”陈秀酸酸的道:“人家李大官人眼眶子高,看不上我们这样的小户人家。”   虽然心中失望,陈董氏还是打起精神安慰道:“相公也别烦,实在不行,我明天回娘家一趟,求求爹娘让我大哥再帮咱们想办法。我爹娘不会不答应。”   “你可别了。”陈秀躺在床上,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岳丈岳母自是对我好的没话说,可他们二老毕竟不管事了。现在董家的生意都在你大哥手里头,哪次他不是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当着岳丈的面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就翻脸不认。算了,我陈秀也不是看脸色的人,既然他们不愿意帮我,我也不会热脸贴人家的凉腚,上赶着找没脸。”   陈董氏不由道:“那相公准备怎么办?眼下店里的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那些苹果都是我们花真金白银买的。若是再卖不出去,肯定就烂在店里了。”   “你也别急,看季节,苹果马上就要下去了,等到来年夏天,牛大官人园子里的西瓜肯定能让我们大赚一笔。我们只要咬牙撑过去这段时间就行了。”陈秀道:“你还记的那个姓胡的吗?几年前,他来过平遥县,我们还在兰园里招待过他呢。”   陈董氏对那人有印象,忙道:“自然记的,那人可贪的很呀,上次来平遥县可没少宰咱们。”   “我听说他和朝廷扯上了关系,做了军方的买卖。军队里开销大,若是能搭上他,把我们的苹果卖给军方,销路不就打开了。”陈秀道:“你看看王家,他们不就是搭上了军方,这才赚大发了。”   陈董氏眼睛一亮,道:“哎,这是个主意,相公准备怎么做?”   “我已经写信请胡老板过来了,等他来了,我们自然要好好款待他。”陈秀理所应当的道:“饭管饱,酒管足,美人管够。只要把他伺候舒服了,还能不承我们的情,和我们一起做生意?”   陈董氏笑道:“还是相公有办法。”   夫妻俩一合计,都觉得这个办法贼妙,便欢欢喜喜的为迎接胡财做准备。   没几日,胡财果真应邀而来。   “胡大哥,好久不见,请坐请坐。”陈秀殷勤的扶着胡财坐下,笑着招呼小二上菜。   这几年,胡财只是偶尔和陈秀有些联系,但接触不多。知道陈秀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写信请他来,一定是有事相求。胡财自从走了军方的货路之后,就有不少商人请他带货。胡财四处蹭吃蹭喝,倒也习惯了。接到邀请,便欣然赴约。至于买卖能不能谈得成,都是后话。   一派气定神闲的受了陈秀的奉承,胡财道:“陈老弟写信请老哥过来,说是有赚钱的买卖,不知是什么生意?”   “咱们那么长时间没见了,先喝酒,生意上的事一会再说。”陈秀给胡财倒上酒道。   陈秀为了哄胡财过来,在信上撒了谎。他自然不敢像对自家小舅子那样对胡财耍无赖,只想着先好吃好喝招待上,等把人哄高兴了,再借机会谈生意。   胡财怎会看不出陈秀的小心思,既然有好吃好喝的买卖,他自然不会拒绝。   “好,我也有段时间没见着陈大官人了,今天我们只谈交情,不谈生意。”胡财端起酒杯,笑着道。   之后便是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见胡财真的只谈交情,绝口不提生意上的事,陈秀反而有些发慌了。喝酒喝到一半的时候,陈秀见胡财正高兴,便趁机提起了帮忙的事。   “兄弟既然能找上老哥,说明有些眼光。”胡财虽然喝得有些大了,但脑子却很清楚。   他哈哈一笑,大着舌头道:“不过我们交情归交情,生意是生意。知道哥哥我搭上了朝廷的买卖,很多水果商都上赶着把东西往我那里送。没点好处,谁也不愿意白出那份力。眼下我们大梁和吐蕃的战事已经结束了,军队也要回撤。前段时间那边倒是通知我,让我最后送一批水果过去。机会难得,很多人都眼巴巴的盯着。今年苹果的行市那么差,陈老板想要接这单生意,总得拿出点诚意吧。”   眼见胡财发了话,还是最后一次机会,成不成的,就这一锤子的买卖了。陈秀立马道:“只要胡老板能帮兄弟我促成了这笔生意,您就算是想要天上的月亮,我也会给您摘下来。”   “天上的月亮虽然不敢想,但地上有的,老哥我也都见过,不稀奇。”胡财摆摆手道:“不是老哥夸口,这些年来,旁人奉承我的东西早就看腻了。兄弟还是拿点新鲜的让我见识见识吧。”   陈秀不知道胡财想要什么,又怕擅自做主反而办砸了,不由为难道:“小弟见识少,什么是新鲜的,还请哥哥明示?”   “美酒、美食、美女都是常见的,算不得新鲜。”胡财道:“你听说过扬州瘦马吗?”   “扬州瘦马?”胡财一愣。   胡财叹了口气,道:“我前段时间去南越国办货,见识了人家那里的青楼。里面的男人比女人还媚,睡起来别有一番风味。回到大梁之后,一直念念不忘。可惜我们这边民风太过于死板,就算偶尔一两个青楼里有相公,那长相也着实寒碜,下不去手呀。”   见他居然喜好男风,陈秀十分惊讶,但却不敢表现出来心中的厌恶,只能忍着恶心道:“我们平遥县地方小,没有相公馆。这事,容小弟慢慢为您打听。”   “不急。”胡财大度的一笑,“不过,陈大官人也清楚,我这生意上的事太多,有的是人排着队邀请喝酒。我只能在这里待几天,陈大官人莫怪呀。”   虽然说着不急,但话里话外已经规定了时间。陈秀肚里骂着娘,脸上还得陪着笑,“这事不难,小弟只是一时之间没有想到合适的人选。不过哥哥放心,这几日,小弟一定让您满意。”   “我自然对陈大官人很放心,喝酒喝酒。”见他答应了,胡财心满意足的道。   两人继续吃饭,可惜陈秀心里受到的打击太大,一时之间,竟想不出话和胡财套近乎。   气氛正尴尬之时,窗外忽然响起了对面芙蓉斋店小二脆生生的招呼声,“哟,王公子和齐总管过来了,里面请。”   “小二哥,今日有糯米藕吗?”不多时,王琪冷清的声音传来,如泉水撞玉璧一般空灵好听,立马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店小二热情的道:“有有有,刚刚出锅,现在吃正好。”   陈秀的心情本就不好,听见王琪的声音,下意识的往楼下看。果然看见王琪领着齐兴进了对面的芙蓉斋。   “晦气。”陈秀心里暗骂。   胡财也看见了王琪,不由道:“哟,那人我见过。”   “您怎么会认识他的?”陈秀连忙问。   胡财道:“上次来平遥县,你不是送了我一个歌姬嘛。结果没过几天,你小舅子就带了那人过来讨要。”   “还有这事?”几年前陈秀用董珏的地方和人招待了胡财,惹得董珏大为不满。陈秀虽然从来不记自己干的亏心事,但他毕竟坑过董珏,又经常恶语中伤王琪,自然害怕两人给他使绊子。   以为是王琪撺掇着董珏去找胡财要人拆自己的台,陈秀害怕胡财记恨,连累现在的买卖,忙道:“我那小舅子也太不懂事了,胡老板放心,小弟一定多买几个歌姬给您送过去。”   “都过了好几年了,陈大官人没必要计较。”见陈秀战战兢兢的样子,胡财眼睛一转,笑道:“听说那位王公子是县里的读书人,很是知书达理。”   见胡财对王琪的印象挺好,陈秀忙道:“胡老板不要被他骗了,什么知书达理,他不过是假清高而已。”   “读书人有几个不是假清高的,可我还偏偏喜欢他们那种清高劲,玩起来一定别有一番风情。可惜,相公馆里的男人都太俗了,纵然脸好看,也没什么意思。”胡财喝了口酒,眼中也开始冒着光,“说实话,我这辈子还真没见过比王公子更俊的男人,又是个通诗书的,真是难得。兄弟若是找不到合适的人,不如把他弄过来。只要让哥哥得了趣儿,咱们的生意,好说。”   见他想打王琪的主意,陈秀不敢应下更不敢拒绝,只能干巴巴的道:“胡大哥,这事容小弟想想。咱们先喝酒。”   “好好,先喝酒。”知道陈秀八成会同意,胡财也不急。   难得出来一回的王琪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此时的他正安安心心的等着自己的糯米藕呢。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陈秀要搞事情了 第133章 下药   “没想到姓胡的混蛋居然还有这等爱好,真他妈的下作。”陈秀将手边的茶盅砸了个粉粉碎,气道:“若是个小倌戏子什么的,我倒是好张罗。他居然色胆包天,打上王琪的主意了。”   陈董氏听了这话,也大吃了一惊,“什么……他这也太强人所难了,那王琪怎么说都是王家的大公子,玲珑斋的老板,又岂是他能染指的。相公,要不我们还是算了。我去求求我大哥,实在不行,我给他跪下,他还能不帮我们吗?”   “哼,姓胡的虽然下作,但是要把王琪骗出来也不难。不就是睡一夜吗,又不是睡一辈子,有什么难办的。”陈秀眼中闪过浓浓的憎恨,“王琪屡次坏了我的好事,我早就想整整那个伪君子了。若真让他吃那么大的亏,我还真乐得看笑话。”   觉察到他话中的意思,陈董氏连忙劝道:“相公,您可要三思呀。王家可是县里的大户,还有一个在京城做官的三老爷,我们可惹不起呀。现在虽然和王家断绝关系了,但他若真的出了事,王家也不可能不管呀。”   “话是这样说没错。”陈秀算计的一笑,“但是王家那个做官的三老爷远在京城,鞭长莫及,而王琪和王烽父子早就闹掰了,他们父子俩巴不得王琪会出事,断不会为他撑腰。”   陈董氏不赞同的道:“可王琪也不是省油的灯,若出了这种事,他会善罢甘休吗?”   “他能干什么?难道还要大张旗鼓的去衙门告我们不成?你见过哪个男人说自己被人强/奸的?再说,出了这种丑事,若是传出去,我和胡财怎么样先不说,王琪自己的名声可算是彻底臭了。他不声张,我还想替他宣扬呢。我估计着,到时候他多半也就打掉了牙往肚里咽,自己忍了。”   陈董氏点头道:“相公说的是。但王琪那人很少出来应酬,对我们陈家又……我们请他,他未必会来呀。”   “我请不动他,有人可以呀。”陈秀露出一个阴险的笑,他一把扯过陈董氏的袖子,低声道:“我听说王琪给你二弟设计了一个名帖,董珏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说以后下帖都用那东西。明日你去趟兰园,看看能不能偷一张出来。”   听了陈秀的话,陈董氏虽然不赞同,但为了自家相公的生意,还是点头答应了。   两日后,王琪正在书房作画,齐兴走了进来,道:“少爷,刚刚董少爷派人送来名帖,说今晚要请您去风雅阁赴宴。”   “风雅阁?董珏还真是大手笔呀。”王琪笑着接了名帖,见上面空空如也,不由疑惑道:“怎么没字呀?”   齐兴道:“送信的小厮说,董少爷忙,没顾得上写,反正话已经传到了,您别忘了赴约便是。”   这倒是董珏经常干的事,想到前几日董珏说过要请他赴宴,王琪见那名帖确实是他给董珏设计的,便没有多心。   “晚上你收拾收拾,陪我去趟风雅阁。”王琪道。   齐兴道:“风雅阁那边人多,又远,咱们要不要多带几个人过去?”   “不用了。”王琪道:“人带的多了出入太显眼,反而不方便。若是董珏请的人多,也不好偷溜。我们轻车简从,去去就回。”   “是。”知道王琪向来不喜欢多带人,齐兴也没坚持,便下去了。   摩挲了一下戴在手上的白玉扳指,这种成色的扳指在他身上颇不搭调。想到上次一位朋友喝醉了,趁着酒劲将扳指夺走追问他由来,差点没失手把扳指砸了,王琪便觉得后怕。   扳指本身就被摔碎了,好不容易才粘补好,根本经不起折腾。若是再碰到唐突的酒友,岂不是麻烦。虽然不愿意,但是为了稳妥起见,王琪还是把扳指摘了下来,郑重的放进锦盒当中。   晚间,王琪如约赴宴。   齐兴将手里的马车缰绳交给风雅阁的小厮,让他们帮着停车,自己跟着王琪进了风雅阁的大门。   “掌柜的,董二公子定的房间在几楼?”齐兴问。   风雅阁的掌柜翻了翻柜台上的本子,道:“董二公子定了二楼的水云居。王公子,小的派人带您上去。”   水云居?王琪有些奇怪,那地方装修华丽,里面还有很多房间,可供客人休息。不过里面的雅间虽然精致典雅,也僻静,但多是外地客商用来下榻休息用的,根本不适合多人聚会。董珏为什么会把酒宴设在那里?   跟着店里的小厮上了楼梯,穿过热闹的走廊,眼见周围越来越冷清,王琪不由问:“董二公子一共请了几位客人,可曾来了?”   “董二公子请的人不多,已经来了两位了,正在里面坐着呢。”小厮笑着道:“王公子,您请。”   水云居里坐三四个人倒是正好,想到和董珏关系亲近的朋友也就那几个,王琪倒是释然了。   进了雅间,里面空无一人,王琪奇怪道:“他们人呢?”   “刚才还在,可能是去出恭了吧。”小厮给王琪倒上茶,道:“王公子您先坐着,小的下去催菜。”   让齐兴把茶具拿去用热水重新烫了,王琪这才倒茶喝。等了良久,还是没人过来,王琪不由疑惑,董珏他们人呢?难道掉茅坑里了?   “王公子,董公子说想请您下去一趟。”此时,一个小厮在门外恭敬的道。   王琪道:“有什么事让他上来说吧。”   “董公子说不方便,让您下去一趟。”小厮为难的道:“您若是不方便下去,让齐总管下去一趟也行。”   不知道董珏在搞什么幺蛾子,王琪有心想下去一趟,可惜浑身犯懒,实在不愿意动,便对齐兴道:“你下去看看。”   “是,少爷。”齐兴躬身行了礼,便下去了。   齐兴刚走没多久,门便被推开了。以为是齐兴回来了,王琪觉得头有些晕,也没看,直接问:“怎么那么快回来了?董珏到底有什么事?”   来人却没有说话,反而关上了房门。   王琪头晕的厉害,感觉到那人挨到了近旁,一只手也放到了他的肩上,还用力的捏了一下。   觉得这人十分奇怪,不像是董珏,更不是齐兴,王琪强打起精神抬头,却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您是?”   胡财以为王琪的意识已经糊涂了,没想到他还能说话,思路也算清晰,脸上不由有些挂不住。   “王公子不记得我了,我姓胡,几年前我们见过一面。”收了放在王琪肩上的手,胡财忍住扑上去把人压倒的冲动,耐着性子在王琪身边坐下。   虽然精神不济,但王琪还是飞快的记起胡财这张脸,心中知道不好。董珏不可能请这人来赴宴,就算请,也不可能拽着自己过来。在平遥县中,能拿到董珏的名帖又和这人有关系的,只有陈秀一人。   王琪很快就把事情理出了头绪,知道自己八成是着了陈秀的道儿。   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王琪只觉得手脚一软,又重新跌回到板凳上。   “王公子哪里去?”见王琪似乎要走,胡老板忙紧张的按住他。   王琪知道刚刚的茶里被下了药,胡财和陈秀有备而来,齐兴又不在身边,想脱身不能硬来,只能智取。   “哦,原来是胡大哥,刚刚没有认出来,真是失敬。”王琪强打起精神道:“胡大哥近来可好?”   “都好都好。”当年见了王琪一面,胡财便对他的容貌念念不忘。如今再次见面,王琪非但不显老,反而有些青年才俊的风范。加上药性的缘故,他的脸上微微发红,双眼似乎还泛着水光,要多风情有多风情,胡财不由有些压不住火,急不可耐的道:“我看王公子醉了吧,后面有床,不如先去歇歇。”   王琪笑道:“刚刚你们不在,多喝了几杯,有些内急。胡大哥,我身上没劲儿,麻烦您扶我去趟茅厕吧。”   “里面应该有恭桶,我给你拿来。”胡财自然不想让王琪出去。   王琪心中一沉,忙道:“小弟肚子也有些痛,还是去趟茅厕吧。恭桶会在屋里留下有味道的。”   这话说的颇为在理,想到待会行好事之时,王琪万一忍不住内急,难免败兴。反正二楼这一片都被陈秀包了,伺候的小厮已经全都换成了陈秀自己的人,不怕王琪找人求救。胡老板大方的道:“好好,我扶你过去。”   一手揽着王琪的腰,胡财也没忘了趁机揩油。王琪忍着恶心,好不容易到了茅厕,这才对胡财道:“麻烦胡大哥在这里等等。”   胡财本想一起进去,没想到王琪对他露齿一笑,瞬间让他失了神。趁着这个空挡,王琪进了茅厕并把门闩插上。胡财失了先机,又被那笑容蛊惑的心痒难耐,只能老实的在外面慢慢顺气。   风雅阁王琪来过几回,知道这间茅厕有个窗户。王琪不敢耽搁,忙跑到窗边往下一看,虽然有些高,好在下面堆了个草垛。若是跳下去,运气好的话,应该摔不狠。   “王公子,你好了吗?”虽然是在二楼,知道王琪插翅难飞,胡财还是不放心,不由敲门探探动静,“这附近就有房间,若你实在不舒服,我扶你过去歇会。”   王琪一边费劲的攀上窗户,一边道:“快好了,胡大哥再等小弟一会。”   “好,你快些,不然哥哥我就进去捞你了。”听见王琪的声音,胡财松了口气,语气中也带了几分调戏。   还好窗外有一尺踏脚的空,可以容王琪搁脚。手扶着窗棂悬在窗外,王琪只觉得头晕目眩。他尽量让自己集中精神,瞄准草垛的位置,咬牙跳了下去。   草垛虽软,但堆得也高,自然禁不住王琪一个大男人的重量。虽然得了个缓冲,王琪还是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揉了揉摔疼的腿和胳膊,王琪不敢久留,忙挣扎着爬了起来。   看水云居今日的表现,里面的小厮八成是和陈秀通过气的。王琪也不知道这里有多少人收了陈秀的银子,自然不敢捡着人多的地走。幸好此时是吃饭的时间,风雅阁的生意正好,也没那么多人在外面转悠。王琪不敢走正门,眼见面前的院墙不算高,便攀着旁边放的木柴翻墙出去了。   逃出风雅阁,王琪只觉得全身发热,手脚无力,不由暗骂姓胡的下的药太猛。头顶上已经传出了吵闹的声音,估计是姓胡的发现他跑了,正张罗人出来追。眼下齐兴不知被他们支到哪里去了,身边连个人都没有。再说,对方人多势众,又东窗事发,若是被逼急了,难免狗急跳墙,到时候恐怕还会连累齐兴的安全。为今之计,必须赶快脱身,然后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   王琪虽然头脑昏沉,还是迅速盘算了一下玲珑斋和竹园的位置。可惜这两个地方离此地太远,又都在城东,陈秀知道具体位置,若是派人去追,肯定会在半路截住他。那时再想跑,便没那么容易了。   到底去哪里呢?王琪脚下踉跄,头也越来越沉,一个地点却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对,去那里,陈秀他们肯定想不到。”王琪脚下一转,朝着西边跑去。   王琪走后没过多久,陈秀领着一帮家丁举着火把慌慌张张的从风雅阁内出来,他们想都没想,风风火火的朝东边追去。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阿蛮就回来了,而且会发生点什么。 第134章 失身   夜色深沉,赵璟推开了破旧的院门,借着月色环视着熟悉的小院。   身后的偃武打量着破败的院子和低矮的房屋,嫌弃道:“这地方又旧又破,小侯爷住在这里实在是太委屈了,还是让属下去县里的驿站打点吧。”   “早就告诉你了,我来这里的事不要惊动当地的任何人,尤其是这里的地方官。你还想去驿站,不如直接去县衙通知他们算了。”赵璟冷冷的道。   偃武忙道:“就算小侯爷不想去驿站,在城里找个像样的客栈也比这猪窝强吧。再说,我们在平遥县也不是没有落脚的地方。就算您实在不想住客栈,也不用在这里委屈吧。”   “这里是我早年居住的地方。”赵璟道:“我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一直都觉得不错。”   知道说错了话,偃武心中暗骂自己不长心,嘴上立马改口道:“其实仔细看,这里挺好的,起码安静。属下这就去屋里打扫一下。”   偃武说完便灰溜溜的走到了门前,见门上有锁,只能看着赵璟,满怀希望的道:“小侯爷,您应该带钥匙你了吧。”   这屋里根本没有值钱的东西,以至于当年他们离开之时,连有没有上锁都忘了。那把锁的钥匙,肯定早就找不到了。   赵璟道:“直接砸了吧。”   “哎。”得了他的许可,偃武这才敢将锁砸毁,推门进去了。   赵璟没急着进屋,他在院中徘徊了良久,心中感慨万千。虽然已经离开那么多年了,他也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再次回到这里,之前的种种,仿佛还是昨天。   没过多久偃武便出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盏油灯,他奇怪的道:“小侯爷已经离开那么多年了,这屋子里面却干干净净的,家具被褥一应齐全,像是有人专门来打扫过。小侯爷,不会是你派人过来打扫的吧。”   赵璟自然没有派人来过这里,他看了偃武一眼,便接过油灯进屋一看,果真如偃武所说。屋内窗明几净,家具摆设一应俱全,连漏雨的屋顶也被精心修补过。   偃武见赵璟神色凝重,脸色也带着几分莫名其妙,便没敢接着问。他打量着里间内唯一的一张床道:“小侯爷,您睡床吧,属下去外面打地铺。”   说完这些,偃武便打开了柜子,从里面找出了被褥,准备出去睡,   赵璟拦住他道:“眼下早就入了秋,但地上太冷,你身上有旧伤,见不得寒气,还是小心些好。此去往东有客栈,骑马过去,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便能到。你先去那里歇一晚,明日一早再来找我。”   “就知道小侯爷心疼属下,那属下就谢谢小侯爷了。”偃武也没客气,献宝似的往赵璟手里塞了个东西,挤眉弄眼的道:“这是临行前莹莹小姐特地让属下带给您的,说是特别配的伤药,不仅可以治疗将军胳膊上的刀伤,还能滋润皮肤。每日早晚各敷一次,效果特好。人家莹莹小姐的一番心思,小侯爷不要辜负了。”   偃武说完便跑了,赵璟面无表情的看一眼被硬塞在手里的瓶子,然后随便扔在了桌子上。   虽然已经入夜了,又快马加鞭赶了几天的路。好不容易到了地方,赵璟却睡不着了。   看出这破败的房屋被人静心修葺过,里面的家具虽不是最上层的,但置办起来也要花费不少银子。这事若是徐百川他们做的,肯定会事先和他打个招呼,不会不声不响的。既然不是徐百川,那又会是谁呢?脑中浮现出一个人,赵璟却不敢自作多情。   低头苦笑了一声,赵璟不由想,已经离开四年了,今天终于回到了这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地方,可他却不敢在第一时间去见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人,连稍微想一下,都觉得战战兢兢的。   王琪全身既热又敏感,加上身上衣料的来回摩擦,每动一下都是折磨。赵阿蛮的家王琪来过几回,隐约记得附近有一条小河,他便想着去河里降降温。   可惜城西巷子太杂,治安也乱,又是黑灯瞎火的,王琪身上被下了药,如今早就发作了,随时有可能倒地不起。他不敢在外面乱晃,想着先去赵阿蛮的房子再说。   不知道硬撑了多久,王琪终于摸到了赵阿蛮的家门。推门进去之后,他也到了即将崩溃的边缘。   赵璟在院中漫无目的的走了两圈,此时正在发呆。忽然听到门口有响动,扭头一看,竟见一个人跌倒在地上。那人似乎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但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赵璟知道城西这边鱼龙混杂,半夜里喝醉酒耍酒疯的人也是屡见不鲜。   以为是喝醉了的酒鬼,赵璟走了过去,一把将人抓起就想扔出去。那人的身体比想象中的轻,手感也似曾相识。赵璟一愣,随即便闻到一股熟悉的墨香味。这味道虽然很淡,在微凉的夜风中显得微乎其微,但还是被他敏捷的捕捉到了。   赵璟心中一惊,双手已经把人转了过来,迫不及待的抬起那人的下巴。借着明亮的月色,立马看清了王琪那张让他朝思暮想的脸。   “怎么是你?”   短暂的惊讶和惊喜之后,赵璟这才发现王琪有些不对劲。他呼吸急促,俊秀的脸颊上泛着酡红,那双一向精明的眼睛迷离而朦胧,看起来十分柔软的嘴唇微张,时不时发出含糊的低吟,脸上也出了很多汗,头发湿哒哒的贴在脸颊上。头上和身上还有很多稻草,似乎是在草堆里滚过一样。   “王琪,王琪。”不知道王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见他从头到尾都透着不同寻常,赵璟也顾不得往日的恩怨情仇了。他拍了拍王琪的脸,轻唤了几声。可王琪始终没有反映,虽然睁着眼,但已经神志不清。   赵璟已经不是小孩了,见王琪这幅样子,又是孤身一人出现,知道他八成是被人下了药,心中立时火起。   努力压下去将下药之人凌迟的冲动,赵璟一把勾住王琪的腿弯,将人打横抱起,匆匆进了屋。   将王琪放在床上,赵璟余怒未消。可王琪的药性已经发作了,不能放任不管。赵璟便想着出去打盆冷水,帮他降降火。   赵璟刚刚站起身来,便觉得手被人扯住……   ……   日上三竿之后,不小心睡过头的偃武怀揣着一颗惴惴不安又夹杂着几分侥幸的心,骑马来到了城西。   远远的看见小破院的院门已经开了,想来赵璟早就醒了。偃武只觉得满心的侥幸变成了满心的担忧。   将马拴在附近的一截木桩上,偃武迈着贼一样的步伐溜进了小院。   鬼鬼祟祟的在院中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赵璟的身影,偃武忐忑的来到小屋门前,一边绞尽脑汁为自己起晚找个像样的理由,一边硬着头皮敲响了门。   “小侯爷,您在里面吗?”偃武心虚的道。   门内一点动静都没有,偃武推了推门,没有推开,显然门已经从里面插上了。知道赵璟肯定在里面,偃武又大胆的敲了几下。   不知道敲了多久,门里面才传出点动静,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随之传来,“谁呀?”   偃武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这确实是自家主子的声音,只是才过了一夜,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哦,是我。”虽然知道赵璟看不见,偃武还是举起了将功补过买回来的早点,隔着门板道:“属下给您带了早膳。”   又过了一会儿,门才被打开,赵璟一脸不耐的站在门前,冷声道:“你怎么来了?”   “不是您让属下今早来找你的吗?”偃武有些莫名其妙,待看清赵璟的模样,惊的差点把下巴掉在地上。   此时,一向严谨的小侯爷披头散发,身上只胡乱的披了一件外衣,一看就是随手抓起来套上的。若仅是衣衫不整也就罢了,他脖子上还多了好几处可疑的印子。偃武也算是久经风月,一看就知道是那啥的时候留下的。   “哇,这女人也够狂野的,居然把小侯爷啃成这样。”偃武在心中感慨的同时,又偷眼去看赵璟的脖子。   那些印子的颜色既新鲜又鲜艳,显然是刚留下的。昨日都那么晚了,也不知道小侯爷哪里找来的女人。   忍住越过赵璟高大的身躯去窥视屋内之人的念头,偃武又偷偷打量了一下赵璟的脸色,心想:“眼睛下面泛着青呢,估计昨晚折腾了一宿。让小侯爷如此欲罢不能,不会是什么女鬼吧。哎,莹莹小姐和京中那些钦慕小侯爷的姑娘们恐怕要伤心了。”   被偃武暧昧又猥琐的目光盯的有些不自在,赵璟不由庆幸今晨临睡前好歹剩了点理智,出来把门插上了。不然偃武这厮肯定直接推门进来。   拢了拢衣襟,掩饰性的遮了遮脖子,赵璟一把抓过偃武手中的早点,道:“今天的事不办了,你去找个桶,打点干净的水来,烧的热一点,本侯要沐浴。”   偃武还没来及说话,门便被阖上了。摸了摸差点被碰扁的鼻子,偃武压下去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认命的找桶打水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赵璟的艳福确实不浅,一回来就有美人主动投怀送抱,真是夫复何求呀! 第135章 龙阳   王琪醒来之后,天已经快黑了。他按着发疼的头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这简单的动作弄的脸色发白。   疼,全身都疼,尤其是腰部以下和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疼的简直要麻木了。王琪动弹不得,只能躺在床上回忆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像……昨天陈秀用董珏的名义把他约了出来,并在他的茶里下了药……然后,那个姓胡的就来了……王琪渐渐回忆起昨夜的事,只觉得心头一寒。   他记得从风雅阁跑了出来之后,害怕陈秀派人去追,便没有回竹园,而是转道来了城西,想在赵阿蛮的房子里躲一宿。进了院子之后,他便失去了意识,等稍微清醒之时才发现自己正拼命的压在一个人身上,抱着人家狂亲猛蹭。   虽不知那人是谁,但他身上的味道却让王琪感到熟悉而安心。虽然当时已经欲/火焚身,但知道人家肯定是被迫的,王琪好歹分出些神智,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强迫自己从人家身上下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只希望能尽量多撑一段时间,让那人赶快逃走。之后……之后王琪便断了片,能回忆起来的都是些零星的片段,委实不堪入目。   抱着头,王琪恨不得把整个人埋进墙缝里。昨天那个张着腿、摇着腰、叫的那么大声,被人抱着压着这样那样,然后做到晕死过去的人是他吗?怎么如此的……乐在其中。   摸着发疼的屁股和腰,王琪知道自己这亏吃大了,但却不好意思埋怨昨天那人。仔细想想,王琪惭愧的觉得,八成是他自己神志不清,缠着人家要死要活了一番,人家也不能算是趁人之危。   叹了口气,王琪只能在心里给自己找安慰。昨日虽然神志不清,但也能感觉出那人应该是个英勇结实的年轻人。若是命中注定难逃这一劫,起码比被胡老板那个猥琐的老男人占便宜强。   王琪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按理说,身为男人的他被一个陌生男人睡了,不是应该很气愤吗?可能是那人给他的感觉太熟了,王琪居然没觉得恶心。只是有些失落,若昨日那人是赵阿蛮就好了。   回想起昨日的滋味,联想到赵阿蛮的脸,王琪脸上一红,居然觉得感觉还不错。给了自己一巴掌,王琪狠狠的把自己鄙夷了一通,如今居然要靠意淫来缓解内心的空虚了吗?又在心里把陈秀和姓胡的骂了个狗血喷头,王琪这才甘心。   又躺了一会儿,觉得能动弹了,王琪便扶着老腰下了床。仔细检查了一下,王琪发现身体已经被清理过了,后面还上了药,身上穿的中衣也是新的,看来昨天那人还是很体贴心细的。除了一些印子一时半会消不了以及腰酸背痛之外,其他也没什么问题。   王琪忽然有些忐忑,若是那人还没走,就这样清醒着遇上,还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好在屋内空无一人,王琪等了一会,也没见人从外面进来。除了桌上留了一瓶药之外,什么都没有。那人估计早就离开了。王琪不禁想,那人是谁?为什么会在赵阿蛮的房子里?不会是赵阿蛮回来了吧。   想到这里,王琪忽然有一丝期待,随后便觉得不可能。若昨日那人真是赵阿蛮,不把他打一顿都算不错了,哪可能和他……哎,若真的是阿蛮就好了。若昨日那人是赵阿蛮,让他减寿十年他都愿意。   王琪正想着出神,忽然听到门外有了动静,听声音应该是王生和齐兴。   张嘴想要说话,奈何嗓子哑了,实在是发不出声。好在也没用他开口,王生和齐兴便进来了。   “少爷,可找到您了,您怎么在这里?”看见屋内的王琪,王生和齐兴激动的差点没抱头痛哭。   “此事说来话长。”明显不想多说什么,王琪哑着嗓子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王生道:“昨天晚上,齐大哥过来说您不见了,可把我们吓了一跳。小的们找了一夜都没有找到,幸好刚刚有人给小的送了一封信,让小的来这里接您,我们这才赶来了。少爷,您没事吧。”   “我没事。”王琪站不住又坐不得,只能扶着腰靠在床边道:“我累了,给我找个软点的轿子,先回去再说。”   见王琪面上苍白,声音干哑,以为他病了。王生和齐兴不敢怠慢,连忙遣人去雇一顶软轿,又帮他穿好衣服,这才扶着人走了。   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赵璟坐在聚仙楼的雅间中,一边品茶,一边看着窗外的街景。   偃武敲门进来,对着他道:“小侯……赵公子,我回来了。”   “过来坐。”赵璟给偃武倒了杯茶,并示意他坐下,然后道:“王家把人接走了吧。“   在赵璟对面坐下,偃武道:“已经接走了,属下亲自送的信,亲眼看着王家的人把王公子扶上软轿,这才离开的。”   王琪向来喜欢步行,要么就是坐车,从不坐轿。若不是昨晚被折腾的太狠了,估计也不会这样。想到这里,赵璟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温柔。   偃武察言观色,立马道:“王公子走后,属下特意进房间看看了。您专门给他留下的那瓶药也被带走了。”   听了这话,赵璟更加满意,道:“你昨日给我的那瓶药膏效果不错,再多买几瓶备着。”   “药膏?什么药膏?”偃武有些晕。   赵璟白了他一眼,道:“就是昨天你走时塞给我的那瓶。”   “哦,那瓶呀。”偃武恍然大悟,随即不解的道:“那是莹莹小姐给您配的,用上两三个月都管够。您……那么快就用完了?”   赵璟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道:“让你准备就去准备,哪儿那么多话。”   见赵璟的双颊有些发红,脸上也透着不自在。偃武不由想那迷之药膏是怎么被用完的。   昨日那个叫王琪的忽然撞上门来,和小侯爷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偃武虽然没有亲眼瞧见当时激烈的场面,但从事后的残局中也能窥见事发时的地动山摇,鬼哭狼嚎。据说两个男人做的时候,需要用香膏,那药膏不会是在那个时候用完的吧。   想到这里,偃武不禁有些牙疼。若是莹莹小姐知道自己精心给小侯爷配的药膏被用在那种地方,一定连投河的心都有了。   偃武和赵璟一块从军,四年来一起出生入死,并肩作战,关系自然非同一般。这些年来,偃武一直都知道赵璟心里装了人,而且还被那人狠狠的伤害过。尽管如此,赵璟还是把那个人放在心上,从没放下过。也是因为那个人,不管遇到多么美丽温柔的女子,他都不假辞色,毫不动摇。   偃武也曾想过,能让赵璟记挂多年,即使被背叛也认定的女子,应该是怎么样的国色天香。可今天早晨发生的事却如一道惊雷,把他劈了个外焦里嫩。   任劳任怨的把热水烧好,又在厨房里找了个大木桶刷洗干净,偃武这才去敲了门,“小侯爷,水已经烧好了,浴桶也刷好了,现在搬进去吗?”   “不用了。”赵璟开门道:“县里有个老刘家的绸缎铺,比较有名,你打听一下就知道在哪里。你去那里买件料子柔软的中衣,捡最好的料子买。”   以为是赵璟想要换衣服,偃武也没在意,便听赵璟继续道:“尺寸嘛,比我小两个号就行。”   “好好的,为什么要买小两个号的?”偃武道:“再说,普通的铺子,都是买好材料现做,属下忽然过去,未必能买到现成的。”   王琪的衣服大多都是那家铺子做的,里面八成有做好预备着的。赵璟道:“你尽管去问问,若是真没有,买大一号的也没什么。”   “好吧。”偃武将信将疑的走了,没成想那家铺子里还真有现成的衣物。   等买了衣服回来之后,赵璟已经穿戴完毕。偃武偷偷看了看,床上已经放下了帷幔,只能隐约看见里面躺了个人,却看不清容貌。   “小侯爷还有什么吩咐?”将衣服给了赵璟,偃武问。   “县里有家叫玲珑斋的点心店,你想办法通知一下里面的掌柜王生,让他来这里接他们家少爷。”赵璟面不改色的道。   “好……什么?他们家少爷????!!!”原来和小侯爷共度春宵的,是个男人呀!偃武只觉得自己的理智被人摁在地上狠狠的摩擦了好几回。   偃武脱口而出的质疑十分失礼,不过赵璟既没生气也没遮掩,直接很坦然的告诉他自己喜欢的是一个男子。   虽然惊讶自己的主子兼好友是个断袖,但偃武更惊讶的是自己居然一点都没有发现赵璟喜欢男人。也许就像赵璟所说,他并不是喜欢男人,而是喜欢的人恰好是个男人而已。   好在偃武在军中见过断袖的同袍,没惊讶多久,也就接受了。同时,他心中还有一丝小小的兴奋和好奇,不知道男人和男人做是什么滋味?见小侯爷一脸的如沐春风,应该很爽。   “喂,我问你事呢,发什么呆?”赵璟用手戳了戳偃武的头,不悦的道。   偃武回过神来,这才问:“小侯……公子,什么事?”   “我让你查的事查清楚了吗?”赵璟问。   强行把脑中想入非非的香艳画面驱赶出去,偃武连忙道:“已经查清楚了,昨日王公子被县里一个叫陈秀的水果商请到一个叫风雅阁的地方赴宴,不过没有人看见王公子从里面出来。他应该是偷偷跑出来的。属下打听到,昨夜晚间,陈秀曾急急慌慌的带了一队家丁往东边去了,估计就是去追王公子了。”   说到这里,偃武心有余悸的道:“幸好王公子机灵,没有往家跑,而是去了城西,不然肯定会在半路上被截住。”   “他向来聪明,遇到危险,自然知道怎么自保。”赵璟的脸已经沉了下来,剩下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昨日那个陈秀除了请了王琪之外,还请了谁?”   偃武见他面色不善,连忙道:“还请了一个姓胡的外地商人,也是做水果生意的。”   “姓胡的吗?”赵璟嘴边扯过一抹冷笑:“给我查清楚这个姓胡的底细。”   见他已经认定了这个姓胡的,偃武不解道:“昨日宴请和追赶王公子的都是那个陈秀,公子好像已经断定这个姓胡的才是罪魁。”   “陈秀是县里的人,早就娶了王琪至交好友董珏的姐姐为妻。”赵璟冷声道:“陈秀见过王琪好几次,我看的出来,他对王琪没有那份心思。我估计是那个姓胡的提了要求,他想讨好那个姓胡的,这才打了王琪的主意。”   偃武在肚里感慨,“小侯爷真是神人,仅凭陈秀见过王琪几次就知道人家对王琪没那意思。这敏锐力和洞察力真不是盖的,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求偶天性?”   “但这个陈秀也是个助纣为虐的帮凶,一样不能轻饶。”赵璟越想越气,一把捏碎了手里的茶盅。   害怕他生起气来把这里砸了,偃武心中叫苦,连忙安抚,“小侯爷息怒。好在咱们赶来的及时,才没让那些贼人得逞。属下一定找人狠狠的教训他们一顿,替王公子出气。”   “哼,他还需要我帮他出气吗?”赵璟的脸上夹杂了咬牙切齿与失魂落魄,“论起过河拆桥,见利忘义,虚伪卑鄙,他王大公子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这话中充满了浓浓的伤心与失望,赌气成分极重。根据偃武的经验,赵璟虽然对王琪怨气极大,却又极为护短。他不敢接话,更不敢跟着一起骂王琪,只能将矛头对准陈秀和姓胡的商人,“属下先把那个姓胡的查清楚,也会派人盯着他们,若他们还想害人,一定为民除害。”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看了一个叫《晨阳》的网剧,原著好像是耽美,就是不知道剧如何,甜不甜,有没有看过的小天使剧透一下? 第136章 出气   王琪回到竹园,足足在床上躺了两日,可惜不仅没有觉得有任何好转,反而有加重的迹象。   “少爷,您这是生病了吗?还是请杏林过来看看吧。”齐兴见他在床上瘫了两天,连饭都吃的很少,不由担忧的道。   王琪知道自己没病,更不敢让人发现他“生病”的真正原因,只能敷衍道:“我没事,就是累了,休息两日就好了。”   “少爷,那日在风雅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齐兴疑惑道:“您为什么去了城西?”   那日从城西回来之后,王琪便问了齐兴当时的情况。原来,齐兴被小厮叫下去之后,在下面空等了半天,都没有看到董珏的踪影。齐兴正准备回去时,便听到上面闹了起来。接着就看见陈秀领着一批人慌慌张张的出去了。   知道陈秀和王琪不睦,齐兴心知不好,急忙回了二楼。雅间里果然没有看见王琪,齐兴一路问了好几个小厮,都说没有看见王琪,也没有人见董珏过来。齐兴心中大急,连忙去了兰园。谁知董珏在兰园中根本没有出门,他也没有请王琪去风雅阁赴宴。   “少爷,小的怎么想都想不通。”齐兴道:“陈大公子为什么要用董二公子的名帖把您骗去风雅阁呢?”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齐兴不是傻子,自然能咂摸出味来,知道肯定是陈秀在其中做了手脚。   想到下在茶里的药和胡老板那猥琐的眼神与企图,陈秀的用意王琪便猜到了八/九分。估计陈秀是走投无路,这才对姓胡的投其所好。只是他没想到,陈秀居然如此大胆,竟然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真不知道陈秀是被逼到份上,急瞎了眼,还是真的对他恨之入骨,不惜用这种方法羞于他。   此时,齐庆在外面道:“少爷,董二公子来了。”   那日王琪失踪之后,董珏也派人帮着到处寻找。王琪回了竹园之后,便让王生给董珏送了口信报平安。   董珏接到信后,立马就来竹园探望。奈何王琪已经睡下了,两人便没有见面。   “请他进来吧。”听到董珏来了,王琪让齐兴拿了一个软和的枕头垫在腰上,然后才忍着腰和屁股上的痛坐了起来。   “琼琚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那天可把我吓坏了。”董珏一进门便滔滔不绝的道。   眼见王琪还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颊上却透着红,似乎在发烧。董珏惊道:“琼琚兄,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王琪让齐兴给董珏搬了个凳子,这才道:“无双兄,你真的没有请我去风雅阁赴宴?”   董珏道:“我是真没有。”   “那这张名帖是怎么回事?”王琪示意齐兴把董珏的名帖拿给他看。   接过名帖,董珏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这不可能呀,我没派人给你送名帖呀。”   “那日我进了风雅阁不久,就觉察到茶里被人下了药。而齐兴也被支了出去,说是你找他。”王琪道:“齐兴走后不久,那个姓胡的便进来了。”   董珏疑惑道:“姓胡的?”   “就是你姐夫的朋友胡财,几年前,我们还从他手里赎出了涟漪。”王琪提醒道。   记起了那个胡财,董珏一脸的震惊,“他怎么会在那里?”   “我也不清楚。觉察到不对,我便假意如厕,从二楼茅厕的窗户跳窗跑了。”王琪苦笑道:“齐兴说,那之后不久,他亲眼看着你姐夫领着一群人追出去了。”   想到几天前自家姐姐曾来兰园拜访,还要看他新设计的名帖,董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心中又气又愧,连忙站起身来,对着王琪拱手道:“琼琚兄放心,这件事我一定找我姐夫问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我自然信得过无双兄。”知道这件事怪不得董珏,王琪当然不会和他计较,只是笑着道:“不过冤有头债有主,是陈秀不厚道在先,这笔账我势必会讨回来。到时候,无双兄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王琪这人虽然不爱多事,但认真计较起来,也不是盏省油的灯。知道这事确实是陈秀不对在先,但他毕竟是自己的亲姐夫。虽然对陈秀百般厌恶,但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董珏也不可能不管。   “这事用不着琼琚兄出手,我定会替你出了这口气。”董珏忙道。   事有亲疏乃人之常情,不管怎么说,人家都是一家人。董珏有意维护陈秀,王琪也没生气,只是道:“那就有劳无双兄了。”   “一定让琼琚兄满意。”见王琪有意高抬贵手,董珏忙道。   送走董珏,齐兴不满的道:“少爷,那陈秀毕竟是董二公子的亲姐夫,他会真的向着您吗?”   “向不向着是他的事,但我必须得和董珏说清楚,让他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王琪悠悠道:“况且,我是让人替我出气的人吗?”   知道王琪有自己的打算,齐兴便不再多嘴了。眼见王琪艰难的翻过身体趴在了床上,齐兴连忙过去帮忙。   “少爷,您这是发热了。”觉得王琪烫的吓人,齐兴大惊道:“不行,小的这就去请杏林过来。”   王琪睁开沉重的眼皮,想要阻止,奈何齐兴已经跑出去了。   知道杏林肯定会过来,王琪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能忍着痛重新翻过来躺下,然后拿被子把自己盖了个严实。   董珏回到竹园,立马让马桂去了风雅阁。   “二公子,小的已经打听清楚了。”马桂道:“好几天前,姑爷便把风雅阁的水云居包下了,说是招待一位外地客商。听在水云居伺候的小厮说,前日王公子来了之后,姑爷便把里面伺候的小厮全都打发出去了,让他们不要进去打扰。过了好一会儿,上面便乱了起来,紧接着那小厮就看见姑爷慌慌张张的带了很多人出去了。”   见陈秀果真是预谋好的,董珏心中气恼,不由问:“那个姓胡的呢?还在平遥县吗?”   “前天就走了。”马桂道:“听说姑爷好生挽留了一番,可那姓胡的走的坚决,实在没有留住。”   董珏的脸色越来越沉,他对着马桂道:“姐夫为什么要找那个姓胡的?又为什么要把琼琚兄骗过去?琼琚兄又不做水果生意,犯不着他们什么。”   马桂小心翼翼的道:“姑爷为什么把王公子骗过去,小的还真不敢说。不过听风雅阁的小厮说,那个姓胡的住进风雅阁之后,姑爷倒是送了几个唱旦的男戏子过去。”   “唱旦的男戏子吗?”董珏咬牙道。   马桂道:“嗯,听说那几个戏子长得蛮妖娆的。”   “难道那个姓胡的喜好男风?”董珏此时的心情已经不光是气愤了。   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很多被忽略的东西便会逐渐浮现出端倪。   董珏逐渐回忆起几年前,他和王琪为了赎回涟漪去找那个姓胡的,姓胡的总是给王琪灌酒。当时以为他只是有意刁难王琪而已,现在想来,那人渣居然别有用心呀。陈秀也够下作的,为了讨好那个姓胡的,居然让姐姐偷了他的名帖去设计王琪。若是王琪真的出了什么事,让他如何是好?   董珏越想越气,立马站起身道:“备车,去我大哥那里一趟。”   街上车水马龙,好不热闹。赵璟坐在临窗的雅座中,兴致缺缺的看着窗外的风景喝茶。   “小侯爷,您都在这里坐了一天了,究竟在看什么?”偃武奇怪的道。   赵璟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对面的店,道:“看见那家玲珑斋了吗?”   “自然看见了。”偃武道:“这店原来在京城有家分店,听说里面的点心非常好吃。”   赵璟笑了一下,道:“那点心名叫花开富贵,是我奶奶做的。”   “马奶奶做的?”偃武有些惊讶,“那这店……”   赵璟放下手中的茶盅,沉声道:“这家店现在和我奶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几年前,王琪从我奶奶手里骗走了点心的秘方,然后把我们赶了出来。”   “那王琪也忒不厚道了,根本不值得您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偃武道:“小侯爷现在有权有势,京城那么多大家闺秀对您扒心掏肺,您又何必在乎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呢?”   赵璟淡淡的一笑,“话是不错,但我赵璟是个有仇必报的人。王琪当年从我这里抢走的东西,我自然也要一一从他身上讨回来。”   您现在位高权重,手下替您办事的人无数,料理王琪一个毫无根基的商贾还不是随手的事,至于千里迢迢的跑那么远的路亲自动手吗?肚里腹诽,偃武却不敢把这话问出来,只是道:“那小侯爷准备怎么办?”   “那个姓胡的,你查的怎么样了?”赵璟问。   偃武连忙道:“属下早就查清楚了,那个姓胡的叫胡财,字金银,江阳县人。有个表姐夫叫郭阳,在京中官至三品,听说还是当今相爷的得意门生。胡财是做水果生意的,沾了表姐夫的光,做起了我们军中的生意。陈秀写信请他来了平遥县,估计也是想和他攀攀交情,趁机分一杯羹吧。”   “这样说,王琪和那个姓胡的根本不认识。”赵璟冷声问:“就算那个姓胡的喜好男风,为什么陈秀偏偏选了王琪?”   提到这里,偃武眉间不由闪过一丝得意,“属下费了好些手段,才打听清楚。几年前,王公子曾经在姓胡的手里赎过一个歌姬。属下猜测,姓胡的在那个时候就对王公子不怀好意了。这几年陈秀一直和王公子有隔阂,估计也是想一举两得,既讨好了姓胡的,又能给王公子找晦气。”   “王琪赎过一个歌姬?”赵璟心中警铃大起,“那个歌姬现在何处?”   知道他担心什么,偃武忙道:“小侯爷放心,那个歌姬名叫涟漪,现在虽然依然住在竹园中,但王公子对她没什么兴趣,听说一直在给她找婆家。”   “涟漪原来是从那个姓胡的手里赎出来的呀。”赵璟这才松了口气,心道:“不管怎么说,涟漪都是刘云的亲戚,若是以后有需要,自己一定会给她找户好人家。”   偃武没有注意道赵璟走神,继续道:“没想到王公子看起来文质彬彬,倒是有些血性。听说那日他是从二楼跳窗跑的。”   听了这话,赵璟立马从板凳上站起来,惊道:“他是从二楼跳下来了,那他有没有什么事?”   “您先别急呀。那一夜您一直和王公子在一起,他若是有事,您还能发现不了?”从没见赵璟有如此心急的反应,偃武脸上露出些微的揶揄。   觉察到自己失态了,赵璟连忙整理了脸上的表情,重新坐回到板凳上。   “风雅阁属下过去看了,二楼的茅厕下面正好有一堆草垛。王公子应该是借口去茅厕,然后通过窗户跳到了草垛上,这才没有摔伤。”偃武道。   想到那日王琪在床上行动自如,胳膊腿也没有骨折摔伤的痕迹,赵璟这才放下心来。   偃武知道事情不会就这么了结了,接着道:“小侯爷,姓胡的和那个陈秀怎么处置?像这种人渣,合该蒙住头狠狠的打一顿。”   赵璟摇了摇头,“那样太便宜他们了。”   “便宜?”见赵璟气的咬牙切齿的模样,偃武连忙道:“那小侯爷的意思是?”   赵璟冷笑一声,却没回答。   偃武看他那脸色,不由出了一身的冷汗。小侯爷上次露出这种表情时,敌方的那个将领死的很惨。   “王琪现在怎么样了?”赵璟问。   早知道他会有此一问,偃武暗自庆幸自己多留了个心眼,早派人盯着竹园的动静了。   “王公子回去之后就在屋里躺着呢,不过刚刚盯着竹园的兄弟来报,说竹园的总管请了一个郎中过去给他诊治,估计是病了。”偃武不慌不忙的道。   “病了吗?”赵璟语气虽然平静,但心中稍微有些慌。他看着偃武道:“你派人去那个姓胡的家里,调查一下他的事,还有那个陈秀也好好调查一下。他们都是做生意的,我就不信他们手里干净。”   “是,属下这就去办。”眼见赵璟已经迫不及待的开门出去了,偃武识趣的没有跟上去。他所料不错的话,小侯爷一定是去竹园看王琪了。   “哼,嘴上恨人家恨的要死,心里还不是挂念着。原来小侯爷也那么不坦荡呀。”在心里挤兑了赵璟几句,偃武喝完自己的茶便去办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阿蛮要收拾陈秀了 第137章 上药   王琪所料不错,齐兴果真还是把杏林请过来了。   “少爷,我已经把妹夫叫来了,您好歹让他瞧瞧,这样我们都能放心。”王琪早就放下了床上的幔帐,拒绝让杏林看病。齐兴无奈,只能在外面求道。   三年前,杏林便在王琪的撮合下娶了齐兴的妹妹小惠,两家结了姻亲,关系处的也不错。   知道杏林十分听这个大舅哥的话,齐兴不让他走,杏林肯定不会离开。王琪清楚躲不过,只能勉为其难的把手伸出幔帐,道:“我这个样子实在不愿意见人,就这样把脉吧。”   见他应允了,齐兴大喜,忙把杏林唤了进来。   细细的给王琪把了脉,杏林眉头微皱,道:“奇怪。”   以为他看出什么了,王琪只觉得心里一个咯噔,就听齐兴关切的道:“妹夫,我家少爷没事吧。”   “王公子发热了,还挺严重的。”杏林道。   齐兴懊恼的道:“这事怪我,那日少爷回来之后就歇下了,直到今天才发现病了,估计是受寒了。若是早些请你来,也不会这么严重。”   王琪苦笑,之前确实没觉得会如此严重。当时他被下了药,早就已经神智错乱。遇上那人,直接干柴撞见烈火。虽是如鱼得水,欲/仙/欲/死。可等药性过去之后,后遗症便显现出来了。   “可看这脉象,倒更像是伤口引发的发热。”杏林道:“不知王公子可曾受了什么伤?”   杏林这话让王琪本就刺痛的菊花下意识的一缩,然后又迎来了一阵钻心的疼痛。他忍着辛酸强撑道:“没有,可能是前日的风太凉,吹了风吧。”   见王琪十分的不配合,杏林也不好掀开人家的被子强行查看伤势,只能略微安慰了王琪几句,便开了几副药方,让王琪暂且吃着。   出了王琪的房间,齐兴不放心的问:“少爷真的没事吗?”   “我还是更倾向于王公子受了伤。”杏林好奇道:“大哥,您一直贴身伺候少爷,就没发现他身上有伤?”   齐兴道:“昨日少爷回来之后,就把我们都打发出去了,根本不让我们靠近。”   “那他换下来的衣服呢?可曾有血迹?”杏林问。   齐兴为难的道:“外衣上倒是没有,至于里衣,我根本没见着呀。”   “这倒是奇怪了。”杏林不解道:“就算少爷真的受了伤,没理由瞒着呀?”   想到今天帮着王琪翻身时,无意间在他脖子和前胸发现的一些奇怪的印子,齐兴一拍脑门,道:“对了,少爷身上好像过敏了。”   “过敏?”杏林忙道:“过敏这事可大可小,王公子身上可是起红疹了?”   齐兴又细细的想了一下,觉得王琪身上的那些不像是红疹,反而是……齐兴忽然灵光一闪,心中顿时也清明了不少。要怪就怪自家少爷平时太清心寡欲了,简直就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所以他便没有往那方面想。   如今想来,少爷是在喝了被下了药的茶之后逃出风雅阁的,可找到他以后,他只说累了,并没有别的异常。也就是说,在少爷失踪的那晚就已经把药性解了。难道少爷是在县西另有艳遇,身上受伤也是不小心被那女子伤着了?想到王琪不肯就医的扭捏样,齐兴倒是觉得八成是真的了。   此时的齐兴心潮澎湃,已经自动脑补了自家少爷与女子在野外的露水姻缘。他当然不相信自家少爷会强人所难,毕竟王琪风度翩翩,俊秀非凡,很多富家姑娘都上赶着往上贴,更何况县西那些没见过世面的穷姑娘。估计少爷开了口,那姑娘假巴意思的挣扎了几下,也就从了。这么说,府里是不是马上就要办喜事了?运气好的话,明年可能就会有小公子或者小小姐出生了。   见齐兴的脸色忽红忽绿,一阵喜一阵忧的,杏林吓了一跳,忙道:“大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强迫自己收回了已经飞的没边的心神,齐兴明白自家少爷顾及着人家姑娘的名声,不愿意把事情张扬出去的苦心,并自以为贴心的帮着少爷隐瞒了,“妹夫呀,以防万一,你先开些上好的伤药给我吧。”   “啊?好。”杏林一脸莫名其妙的被齐兴委以重任,然后就被打发走了。   赵璟生生等到夜色降临的时候,才偷偷潜入竹园。他知道王琪身体不适,此时肯定不会待在书房,便丝毫没有犹豫,熟门熟路的摸到了王琪的卧房。   卧房里的烛灯已经熄了,王琪显然休息了。赵璟心道,估计是那夜折腾的狠了,身体不舒服,这才休息那么早。   不费吹灰之力的潜进王琪的房间,赵璟迫不及待的寻找着王琪的身影。武功高强又经常上战场偷袭的好处就是夜视能力极强。就算是黑灯瞎火,也不怕磕到桌子碰到墙。   赵璟不慌不忙的打量着王琪的卧房,房间的摆设和四年前一模一样,连那张大床都没有变。   蹑手蹑脚的将床上的白纱幔帐撩开,赵璟便看见王琪趴在床上,似乎睡的十分不舒服。   王琪这样辛苦,也在赵璟的预料之中。那日猝不及防的遇见他,两人天雷勾动地火,狠狠的放肆了好几回,等偃旗息鼓之时,天都快亮了。这种事,赵璟虽然理论经验丰富,可实战经验却一点没有。真撞到面前,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难免手忙脚乱失了分寸。更何况,就算是身经百战,自己喜欢的男人主动送上门来,还是那副任君享用的狐媚样子,但凡是正常的男人都会把持不住吧。   王琪已经疼的一天没有睡好了,又困又难受,此时正闭着眼睛养神。觉得身边有动静,王琪下意识的睁开眼。可还没看清周围的情况,便觉得脖子麻了一下,接着便坠入了柔软的沉睡当中。   点了王琪的昏睡穴,赵璟见他睡过去了,这才放心的坐在床上,细细的打量王琪。虽然已经过了四年,他自己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王琪似乎还是原来的模样。   王琪虽然已经睡过去了,但仍然紧蹙着眉,显然十分不舒服。   伸手摸了摸王琪的脸,结果蹭了一手的汗,那脸也是滚烫滚烫的。赵璟不由皱眉,他掀开被子,解开了王琪的亵裤,去查看那地方的伤势。见到之后,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明明把药留给你了,难道都不知道上药吗?”责难的看了王琪一眼,赵璟四处寻找他留给王琪的那瓶药。   翻找了好久,终于在枕头下面找到了药瓶。赵璟打开一看,里面的药膏竟一点没少,显然根本没有用。赵璟不由暗恼,他怎么那么糊涂。王琪伤在那么尴尬的地方,自己上药不方便,肯定也不可能让别人帮忙。估计他这两天都在硬撑,难怪疼成这样。   伤口需要清洗然后才能上药,害怕王琪着凉,赵璟手忙脚乱的给他盖上被子,然后才出门找水去了。   赵璟毕竟在竹园当过小厮也当过主子,知道去哪里那东西。端着铜盆偷偷摸摸的去厨房打了盆温水,又找了干净的帕子,赵璟这才轻手轻脚的回了王琪的房间。虽然知道王琪已经被他点了睡穴,肯定吵不醒。但赵璟还是下意识的放轻了手脚。   在帮王琪清洗伤口的时候,赵璟又心疼又后悔。他怎么下了那么重的手,把王琪伤成这样。   费了一番功夫,总算把伤口清洗干净。王琪把毛巾扔在水盆里,这才拿出药膏,细心的给他涂上。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夜已经深了。眼见王琪蹙着的眉已经舒展开了,明显舒服了很多。赵璟索性脱了衣服钻进王琪的被窝,并把王琪抱到自己身上。看着王琪趴在自己怀里睡的正香,赵璟忍不住狠狠的亲了他几口,这才心满意足的睡了。   这一夜王琪睡得十分舒服,等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王琪茫然的打量起四周,这才发现,自己正趴在床上。身后的刺痛已经好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清凉之感。   试探着起了身,王琪惊喜的发现,虽然后面还是很疼,但已经可以下床了,行动也算自如。   见自己能动了,王琪便拿了被他藏在床角的亵裤,准备处理了。   这条亵裤是王琪那日从县西回来时换下来的,因为沾了血迹,害怕被齐兴发现,所以便他藏了起来。   王琪刚准备起身,便听到门口有动静,吓的他连忙把亵裤重新藏到了床角。   齐兴端着水盆进来,见王琪下床了,不由大喜,“少爷,您觉得怎么样?”   “好多了。”王琪笑道。   齐兴高兴的道:“看来还是妹夫的药有用,少爷今天的精神确实比昨日好了很多。”   王琪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让齐兴帮他洗漱。   “少爷,厨房里熬了粥,还做了包子,小的给您拿一些吧。你昨天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伺候王琪梳洗了,齐兴连忙道。   王琪确实饿了,但又不敢吃太多,害怕方便的时候尴尬,只能道:“给我盛碗稀粥就行了,包子就不用了。”   足足喝了五六碗稀粥,王琪这才觉得勉强吃饱了。   “少爷若是饿了,不如吃个包子吧。”见王琪饿虎扑食的样子,齐兴不忍的道:“粥里面都是水,根本不垫饥呀。”   王琪当然也想吃包子,奈何屁股不允许,只能忍着馋道:“不用了,这些就够了。”   可能是坐的久了,也可能是刚刚活动的太过于嚣张了。王琪喝完了稀粥,便觉得已经麻木了的屁股又有些隐隐作痛,只能重新爬回床上去了。   王琪又在床上趴了一天,除了吃饭出恭之外,都在床上待着,奈何屁股还是越来越痛。   好不容易撑到晚上,王琪立马把齐兴和所有仆役都打发了,这才想着检查一下伤口是不是又出血了。   趴在床上及其费劲的脱了亵裤,一个简单的动作,王琪愣是停了好几次才做完。见裤子上没有沾血,王琪不由松了口气。有心想把裤子重新穿上,奈何身上又疼又没劲,王琪索性把裤子扔到一边,直接拉了被子盖上,想着先缓一缓再说。   赵璟进来的时候,王琪正在闭目养神。见他眉头微皱,显然还是不太舒服。赵璟担忧了一天的心终于提了起来。   干净利索的点了王琪的昏睡穴,赵璟不敢耽误,连忙掀开被子查看王琪的伤势。   看见被子下的景色,赵璟不由愣了。缓了半响,赵璟才看了王琪一眼,不由想:“若不是清楚王琪不知道我来,我都以为他是故意这样勾引我了。”   这样想着,赵璟不由有些失落。后来一想,王琪也不是没有勾引过他,虽然是被下了药,但那模样也是够诱人的。   想着想着,赵璟便有些把持不住。毕竟那滋味实在太美好了,只要是尝过,不可能不惦记。更何况王琪现在还主动脱得赤条条的,趴在那里翘着屁股“勾引”。那屁股圆润饱满有弹性,摸上去手感极佳。回想起那一夜的美味,赵璟差点脑袋一热,直接扑上去。   可王琪现在受伤未愈,肯定禁不起新一轮的折腾。赵璟只能强迫自己扭过头去,并赶快给王琪盖上被子,然后借着出去打水来平复毛躁的内心。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看了传闻中的陈芊芊,还不错。我已经很久不看言情了,上一个看的言情剧还是如懿传。 第138章 下套   王琪在家里趴了七八日,屁股渐渐痊愈了,晚上睡的也香。王琪不由想,他已经很久没有睡的这么好了,没想到生了场病反而睡了几天踏实觉。   喝了那么多天的稀粥,嘴里淡而无味。眼见着已经大好了,王琪便让齐兴准备了很多好吃的菜解馋。   自家少爷病怏怏了这么多天,今日终于胃口大开,齐兴自然高兴。不但吩咐厨房做了很多王琪爱吃的菜,还吩咐小厮打包了几样县里各大馆子的名菜带回来给王琪解馋。   等着菜全都摆桌上之后,王琪一看,喝,好大一桌,就算吃三天也吃不完。   “这一大桌子菜,我哪能吃的完。齐兴,你把家里人都叫来,大家一起吃。”王琪招呼齐兴道。   赵阿蛮走后没多久,王琪便和王家彻底划清了界限,每逢吃饭时,一个人孤零零的面对那么多菜也是无趣。因此,逢年过节之时,王琪都是和齐家全家一起过。若是王生和杏林有空,王琪也会让他们带着老婆孩子过来一起吃饭。   齐兴的妹妹嫁给杏林之后,王生也看上了杏林的妹妹,央求王琪帮着说亲,他们三人倒是彻底成了真正的一家人了。   “少爷,这不太好吧。”眼见王琪邀请,齐兴有些犹豫,“今天不年不节的,这样岂不是乱了规矩。”   王琪笑道:“今天是我大病初愈的大好日子,你们还不得给我庆贺庆贺,祝我长命百岁呀。快快,把孩子们都抱过来,待会菜都凉了。”   “那好,小的这就叫他们来。”既然王琪都这样说了,齐兴乐得照办。   没过多久,齐兴一家四口和齐庆一家三口便上了桌。   “齐伯他们呢?”没有看到齐忠夫妇的身影,王琪问。   齐兴笑道:“妹夫顾念着二老的身体,专门给他们定了食谱,很多东西都不能吃,就不过来了。父亲让我谢谢少爷。”   “原来是这样呀。”王琪笑道:“有杏林这个女婿为齐伯的健康尽心尽力,他老人家一定能长命百岁。”   齐兴连忙道:“还不都是托了少爷的福。”   “是呀,我们能有今天的好日子,都是因为少爷体恤。小的敬少爷一杯,祝少爷身体健康,长命百岁。”齐庆举起酒杯,站起来道。   齐兴也跟着道:“二弟说的是,我们兄弟俩敬少爷一杯。”   王琪身子还没好利索,不能饮酒,便以茶代酒,和齐兴齐庆喝了一杯。   等王琪动了筷子之后,其他人才敢动筷,桌上的气氛倒是其乐融融。   “少爷,这道鹿骨汤是专门为您准备的。前段时间您辛苦了,应该好好补补身子。”齐兴盛了一碗汤端到了王琪面前,笑道。   齐庆也道:“是呀少爷,您多喝几碗。”   鹿骨虽能滋补身体,缓解身体虚弱,但也有壮阳补肾的功效。见齐庆笑的一脸暧昧,话说的也暧昧。王琪脸上一热,心中莫名的有些心虚,但还是假装若无其事的道:“好,我尝尝。”   “少爷这次生那么长时间的病,全都是因为那个陈秀。”齐庆气愤的道:“对了少爷,您还不知道吧。听说陈秀最近得了笔生意,发了大财。哎,现在这世道,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齐庆刚一搭嘴,齐兴便心知不好,可惜已经晚了。齐兴急忙用脚踢了踢齐庆,示意他不要多说。   “不知陈大公子得了什么大生意?”王琪却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十分有兴趣的问。   得了大哥的提醒,齐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多说了话。可王琪已经问了,却不能不答。   齐庆小心的看着王琪的脸色,道:“陈大官人只是牛皮吹的厉害而已,其实也不是多大的生意,少爷千万不要放心上。”   “没什么,你尽管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见齐庆说的小心翼翼,王琪笑道。   见王琪似乎没有生气,齐庆这才大胆的道:“听说有个外地的大财主,专门找陈大官人定了一批苹果,价格给的也公道。那大财主好像是董家的大少爷帮着介绍的,虽然是一锤子的买卖,但要的数量大,给的银子也多。他签了那么个坑爹的契约,本以为会栽个大跟头,没想到竟然让他翻身了,真是老天不长眼。”   “董家大少爷给介绍的大客户,董琛呀。”王琪想想,倒也了然。估计是没有攀上那个姓胡的,陈秀还是去求了董家兄弟。   联想到董珏的前车之鉴,王琪心笑,若真是个陌生的外地商人,没准陈秀还会老老实实的交货。若是和董家沾上关系,又是一锤子的买卖,就怕陈秀会故技重施,再把这个大舅哥的名声给败坏了。不过董琛毕竟不是董珏,应该不会那么好糊弄吧。   见王琪停了筷子,似乎在想事。齐兴怕他思虑过重影响身体,忙道:“陈大官人为人不正,又喜欢占小便宜,早晚会吃亏的。少爷不必在意他,多吃点菜。”   “你说的是。”王琪笑道:“我们不聊他了,吃饭。”   “小侯爷,这家店的糯米藕是上次王公子专门点的,您尝尝看。”偃武笑着给赵璟夹了糯米块藕,小心翼翼的道。   这段时间,自家主子虽然每天都夜不归宿,但脸上还是弥漫着欲求不满的暴躁。用脚丫子想想也知道,他是肯定是顾及着王琪身上的伤,有花不采,干闻闻味就走。   联想到这几天竹园内没什么异动,偃武不由佩服,小侯爷真是厉害,都憋成这样了,美色在前,还是忍着没动,这耐性不是一般的好。难怪老侯爷会在茫茫人群中,一眼就看中了他。   嫌弃的用筷子戳了戳盘子里的那块糯米藕,赵璟皱着眉道:“甜腻腻的,也就王琪那样的才喜欢这些。”   话虽这样说,赵璟还是把那块糯米藕夹起来放进了自己的盘子里。   “切,口是心非。”肚里腹诽,偃武却不敢表露出来,而是递上一瓶药膏,面上带着暧昧的笑,道:“公子,这是我专门找人配的药,只要抹上,不管是什么伤,不出三日准好,您给王公子试试。还有这瓶香膏……”   偃武又拿出了一瓶放在赵璟面前,“这香膏名叫‘后/庭欢’,京中那些达官贵人都爱用,听说是宫中哪位御医祖传的配方,又顺又滑。只要涂上,绝对让你畅通无阻,直捣黄龙。”   这话说的如此直白,还有什么听不明白的。赵璟面色稍缓,嘴上却道:“什么乱七八糟额,说的就跟你很有经验一样。”   “属下也是担心王公子的身体嘛。”偃武欲盖弥彰的道,心中却想,“欲求不满的男人惹不起呀,只有让你满意了,心情才会好。你心情好了,我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好意我心领了,若是好用,给你记功。”赵璟收下了药膏和伤药,贴身放好才道:“那个姓胡的,你查的怎么样了?”   知道赵璟肯定不愿放过那个姓胡的,偃武怕他整的过分了,忙道:“公子,那个姓胡的虽然做的不对,但这事的始作俑者毕竟是陈秀。您既然已经给陈秀下了套,让他得点教训就好。至于那个胡财,依属下看,找机会打他一顿出出气就行了,毕竟王公子没有出什么事,也没必要整太过了。”   “你以为我是公报私仇呢,我让你查自然有用意。”赵璟冷笑一声,“当今圣上有意严惩那些发国难财的投机商人,而我们侯爷也有意清理藏在军中的蛀虫。之前战况吃紧,没有空闲理会他们。如今终于腾出手来,又有圣上撑腰,定然要一一清算。那个姓胡的正好是个契机。他自称为军中提供水果,可你我身在军营那么多年,又吃过多少水果?”   偃武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他行军打仗那么多年,战况激烈的时候,连粮草都跟不上,哪还有那个福气吃水果。   “军营的账目开支,光采买水果一年就花了十万两银子。这其中还能没有一点猫腻?”赵璟道。   偃武道:“公子说的是,可是负责军中采买的,是朝廷兵部里的官员。这中间有什么猫腻,肯定和朝中那些官员有关,我们身在军中,也不知道呀。”   “官商相互勾结,有官就有商。既然找到了那个姓胡的,又知道他在京中有关系,顺着他往下查便是,还害怕扯不出他们背后的大鱼?”赵璟笑道。   虽然知道赵璟有公报私仇的嫌疑,但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当今皇上最恨的就是官商勾结。这次战事当中,那些商人卖给军中的东西良莠不齐,很多质量都不过关。这些人黑心坏良心,专发国难财,甚至连治伤救人的药材都有问题,连累很多本应该痊愈的兵将残的残,死的死。   听了赵璟的话,偃武心领神会,立马道:“属下这就吩咐下去。”   “还有王家。”赵璟继续道:“这次负责军需采买的,王家占了大头,我觉得他们的手也不干净。”   偃武不由道:“可王家的背后有相爷做主,若真查出了什么,相爷那里……”   “我们只管查我们的,其他的,都不是我们要考虑的。”赵璟笑道。   看了赵璟一眼,偃武还是试探着道:“王公子虽然和王家断绝了关系,但毕竟是王家的人,公子就不怕牵连到他?”   “王琪在战事开始没多久就和王家彻底断了关系,在生意上也摘的干干净净,想拿他的把柄,还真是不容易。”赵璟眼睛一暗,道:“若他没有插手还好,若查清其中也有他一份,我第一个不饶他。”   偃武心里有了数,忙道:“属下知道了。”   说完这些,偃武便去办事了,赵璟见夕阳已经西斜,也站起身来。   王琪中午吃撑了,晚上只意思意思的喝了小半碗汤,便让齐兴把东西都撤了下去。   “齐兴,我放在床上的衣物是你拿走洗了吗?”王琪有些不自在的问。   从县西回来后,王琪怕被人瞧见那条带血的亵裤,便偷偷的藏在了床上。可惜那两日他难受的厉害,等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那条裤子了。王琪一直怀疑是齐兴趁着他睡着的时候拿走洗了,可却不好意思开口问。一连忍了好几天,还是忍不住问了。   王琪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床。这几年,若是齐兴没空,王琪的床铺都是自己亲手整理的。齐兴怕自家少爷误会,连忙解释:“少爷换下来的衣服都是放在板凳上的,小的没有在您床上拿衣服。您这么问,可是丢了什么衣物?”   “哦,没什么,可能是我自己放错地方了。”王琪低头道:“你回去休息吧。”   没有注意自家主子脸上的那点不自在,齐兴行礼后便下去了。   齐兴走后,王琪又在床上检查了一遍,心中不由疑惑,那条亵裤跑到哪里去了,难道自己会长脚走了不成?   --------------------   作者有话要说:   天太热了,这才几月呀,就已经进入夏天了吗????? 第139章 负责   前几日因为身体原因,王琪习惯早睡。今日难得精神,想到已经好几日没有作画了,王琪手痒,便去了书房。   “少爷,您来了。”看见王琪,打扫书房的小顺连忙拱手行礼。   小顺原是王琪给赵阿蛮选的书童,自从赵阿蛮离开之后,王琪没有打发他去别的地方,而是让他留下来照看书房。   “公子要作画吗?小的这就去准备。”小顺手脚麻利的取出王琪之前没有画完的画,小心翼翼的铺上,然后站到一边磨墨。   这幅画画的是太湖附近的景致,王琪十分中意那地方,便选了一些喜欢的景,融入到这幅画中。   王琪默默的画了一会儿,小顺被上面的美景吸引,不由多了句嘴,“少爷现在用的墨越来越少了,画面倒是显得蛮干净的。”   “噢,你倒是能看的出来。”王琪笑道。   想到王琪作画的时候不喜欢人出声打扰,小顺连忙跪下道:“是小的说错了话,请少爷责罚。”   “我又没有怪你,起来说话吧。”王琪道。   王琪的脾气算是好的,小顺跟了他几年,从没见过他打骂家里的下人。见王琪真的没有生气,小顺这才站起来,低着头继续磨墨。   “你倒是说说看,我的画还有什么变化?”王琪像是来了兴致,问道。   “小的也不懂。”小顺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不过小的觉得,这两年少爷的画里面很少出现人了,少爷是不喜欢画人吗?”   没想到这小子的观察力倒是不错,居然发现了他画中的变化。眼见小顺仰着头等着他的答案,王琪笑道:“不是不喜欢,只不过加上人便俗了。”   “俗了?”小顺显然不懂。王琪笑了笑,也没有继续解释。   见自家主子没有说话的意思,小顺很识相的没有再问。   可王琪却没有心情继续下笔了,他对着小顺道:“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下去休息吧。”   “是。”小顺不敢多问,顺从的出去了。   小顺走后,王琪走向了书房的一侧,那里竟然多出来一扇门。门后面的屋子是王琪最近几年新辟的,平时只他一个人能进,连日常的打扫都不假手他人。   从袖中掏出钥匙,王琪将门打开,里面是另一片天地。只见墙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画,画的年份也不一样。有的是几年前的旧作,有的却是最近几日新画的。不管这些画的新旧如何,上面却都是同一个男子。他或立或坐,有时在读书,有时在习武。画中之人眉目生动,传神精细,跃然纸上,仿佛随时都能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王琪走到最大的一幅画面前,痴痴的和画里的人对视。画中人身穿一身简洁的劲装,一头墨发高高的梳成了一个干练的马尾。他似乎刚刚练完一套剑法,已将手中的宝剑收回鞘中,微微侧着头,嘴角含着笑意,一脸傲娇的看向观赏他的人,似乎是在撒娇讨赞赏。威严凌厉中多了几分俏皮的可爱,让人怦然心动。   看着画中的赵阿蛮,王琪眼角微湿,他下意识的向画伸出手,似乎想去摸赵阿蛮的脸。可惜摸到的却不是有温度的血肉,而是冷冰冰的纸张。   心中莫名的有些酸楚,王琪收回手拭了拭眼角的泪,脸上也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小顺说的没错,他的画里确实很少出现人了。但他不是不喜欢画人,而是除了阿蛮之外,他再也不想画其他人了。   在书房里呆坐了一个多时辰,王琪眼见时辰晚了,这才回了房。   可惜因着内心伤感,王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却总是睡不着。想到赵阿蛮,王琪更加难受了。   如今,他根本不知道赵阿蛮身在何方,是否还记得他。但赵阿蛮年轻、努力、有家世,日后肯定会蒸蒸日上,活的神采飞扬。而他却渐渐老去,形容枯槁,心如死灰。两人的差距应该会越来越大吧,就算再见面,他恐怕也难以和赵阿蛮比肩。更可况,如今他又莫名其妙的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共度了一夜,就算是没有往日的恩怨,赵阿蛮恐怕也不会接受他了。   想到这里,王琪的心情更差了。他不由想,若那一夜的人是赵阿蛮该有多好!若果真是阿蛮,就算让他即刻死了,也心甘情愿。   不想继续自我折磨,王琪擦干眼中溢出的泪,翻身闭上眼睛,拼命酝酿睡意。   王琪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梦,也可能是中午那碗壮阳补肾的鹿骨汤发挥了功效。王琪觉得,他应该做了一个梦,一个非常羞耻却又十分美好的梦。梦里,赵阿蛮回来了,一直抱着他,在他耳边诉说着这几年的相思之苦。仿佛离别前的那些不快根本没有发生过,两人只是久别的情人,再聚首,自然是蜜里调油。   之前王琪没有经历过情/事,对此也不怎么上心。如今已经尝到了其中的滋味,回味起来难免有些兴奋。总之,这个梦,王琪做的非常放肆大胆。他和赵阿蛮先是在床笫之间翻滚纠缠,不知什么时候便转移到了幕天席地的野外。王琪仰头看着天上璀璨的星空,感受着身上之人加诸在他身上的力道,仿若置身于云端,欲/仙/欲/死。   可能因为是梦境的缘故,没有世俗礼仪的禁锢和束缚,王琪少了顾虑,十分主动的表达自我。那感觉美好而真实,就连腰臀都隐隐发痛。王琪记得自己流泪了,抱着赵阿蛮哭了很久。他这辈子都没有如此失态卑微过,仿佛是一个害怕被抛弃的可怜人,任何自尊和骄傲都荡然无存。可是即便如此,他却依然不愿意醒过来。   王琪不知道梦境是什么时候散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陷入了寂静的沉睡之中。或许是因为压抑了太久,如今已经把心中想说的话全都向赵阿蛮吐了出来,这一觉,王琪睡得十分安稳。以至于再睁开眼时,头顶的幔帐竟然换了颜色。   以为自己还在梦中,王琪重新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再次睁开眼睛看时,还是那个陌生的幔帐。   意识到不对,王琪想从床上坐起来。无奈这一下动的太快,熟悉的腰疼如巨浪一般袭来,王琪“嘶”了一声,不由皱眉。   扶着腰缓缓的坐起身,王琪掀开床上的幔帐,这才发现眼前的房间果然不是他在竹园里的卧房。   此时的情况实在过于诡异,王琪不由想,他难道是在睡觉的时候被人绑架了不成?   神经已经紧绷了起来,王琪就想起身查看一下四周,试图判断一下如今身在何处。又怕动静太大惊动外面的人,只能扶着腰蹑手蹑脚的下了床,尽量不发出一点动静。   可惜还没等王琪移动几步,就听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你醒了。”   没有料到屋内还有人,王琪一惊,连忙循着声音望去。却见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坐在不远处。   那人坐在窗边,处于逆光当中,王琪被阳光刺了眼,一时之间,倒是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但那人高大的身躯和模糊的影子却让王琪觉得似曾相识。   这种感觉太过于熟悉,王琪知道自己见过这人,而且还是最近。   “不知阁下是何人,为何将在下带至此处?”王琪不想让自己处于下风,便忍着腰臀上的疼痛,强迫自己站着对那人道。   那人似乎轻笑了一声,道:“俗话说一夜夫妻百夜恩。我们刚刚才缠绵了一夜,王公子那么快就忘了。”   没想到昨夜的春梦竟然是真的,想到自己大胆放肆的行为,王琪心中又羞又怒,脸上也以可见的速度涨红了。转念想到对这人莫名的熟悉感,王琪心中顿时明了。莫非,他就是在县西的那个人?   强迫自己沉住气,王琪试探着问,“那日在县西,莫非也是阁下?”   “呵。”那人轻哼了一声,算是给了答复。   “那日在下受奸人暗算,多亏阁下出手相救,实在是感激不尽。”虽然这人劫掠自己在先,但在县西和昨夜的情/事都是自己主动投怀送抱的。王琪有些尴尬,只能把这些荒唐事往正途上引,试图给双方都留一个体面的台阶。   可惜那人却不领情,直接道:“王公子断章取义,偷梁换柱的本事着实不小。那夜在县西,分明是你不分青红皂白的扑了上来,对着在下好一番的强取豪夺,致使我多年清白毁于一旦。如今颠倒黑白,莫非王公子是不想负责任?”   这人说话委实过分,居然还要他负责任,吃亏的明明是自己好吧。屁股和腰部还在隐隐作痛,就算没有昨夜的记忆,王琪也知道有多激烈。更何况他并没有失忆,对某些刺激的画面一直记忆犹新。   王琪心中虽然气恼,但想到那日在县西人家确实是无辜被牵连,王琪便没了指责别人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底气,只能好脾气的道:“在下被人下药暗算,当夜之事并非出自本意。若阁下是女子,在下自然会八台大轿将您抬进门,然后给你一个名分。可你我同为男子,并无名节可言,而两名男子亦不能成亲。不过那日确实是在下唐突在先,不知阁下想要在下如何负责,只要说出来,能办到的,在下一定尽力弥补。”   “能说得出这番话,可见王公子也算是有担当之人。”那人好声的言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既是王公子主动招惹的在下,又愿意负责,定然要按着在下的规矩来。我这人向来有洁癖,自己碰过的人,便不允许旁人碰触。听说王公子既没娶妻也没纳妾,就请王公子以后绝了这份心思,专心应付我一人吧。”   听了这荒唐的话,王琪倒是笑了,“在下身为男子,并非阁下的妻妾。阁下这番要求,不觉得过分了些吗?”   “在下只是告知你而已,并不是和你商量。”那人气定神闲的威胁,“在下既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王公子弄到此处,自然也能让你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等你想清楚了,我自然会派人把你送回去。如若不然,竹园里的人便会以为王公子像往常一样,留书外出云游了。”   留下这句话,那人便不给王琪反驳的时间,径自离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又要上班了,烦呀!!!!! 第140章 软禁   王琪刚刚一直是强撑着,那人的离开多多少少让他松了口气。   听到门板阖上的声音,王琪这才忍着屁股的疼痛,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   伸手推了推门,门果然不出意外的从外面关上了,无论怎么推都推不开。王琪的腰臀本来就疼,又使不上劲,没过多久便站不住了。知道继续推门也是徒劳,王琪不再为难自己,只能一瘸一拐的走回床边,扶着腰慢慢的坐下,凝神思索自己目前的处境。   照目前的情况看,他应该是被软禁了,屋外绝对有看守的人,从门里正大光明跑出去的可能性不高。王琪不由暗恼,怪他这几年太任性了,动不动就留书外出,搞的齐兴他们都习以为常了。   那人既然敢明目张胆的把他弄走,想必早就把他的事打听清楚了。若是真让齐兴他们以为自己又外出游历了,岂不是就要被困在这里,连着找他的人都没有了。   虽不知那人为何会如此这般的对待自己,但神经病的心思还真没几个人能猜的明白。王琪自认为自己是正常人,自然不想和神经病浪费时间。为今之计,还是想办法及早脱身为好。   知道此地是别人的地盘,大声求救也是枉然,还不如养精蓄锐,多了解一下眼下的情况,也好寻找空子,抓住时机脱身。   缓缓的移动到窗边,王琪从窗口往下望去,发现这里应该是一个独栋的小院,他眼下所处的房间是二楼。王琪朝楼下望去,见楼层颇高,下面也没有草垛或木材一样的垫脚物,若是故技重施,贸然从这里跳下去,肯定会被摔残。   王琪轻笑一声,心想,那日在风雅阁,就算楼下没有稻草,他也会往下跳。即便是被摔死,也绝不能让那个姓胡的侮辱。如今莫名其妙的被劫掠到此,还对对方的身份一无所知,情况不比那个时候好多少,他倒是不急了。莫非是觉得反正已经被这人睡过了,便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既然不敢冒险,王琪只有回头打量屋内,试图从里面找到有用的东西。   眼角瞥见床上的床单,王琪心头一动,不由计上心来。是不是可以将床单撕成布条,然后系在一起充做绳子,只要绑的结实,就可以顺着窗户爬下去?   有了这个想法,王琪又不动声色的朝窗外望了一眼,眼见不远处似乎有走动的仆役。知道此时动手目标太明显,王琪便想着等晚上看看情况再说。   一阵风刮来,透过窗子钻了进来,王琪不由打了个寒颤。他这才发现,眼下自己仅穿着单薄的里衣,可谓衣衫不整。   连忙把窗户关上,挡住了外面的风,王琪便想着把衣服穿上。奈何他在屋里转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自己的衣衫。   王琪回忆了一下,他昨天晚上是脱了衣裳上床的。那人估计根本就没有他的衣服拿过来吧。王琪不由犯了难,若是没有衣服,就算是侥幸逃了出去,难道还要用这幅衣衫不整的样子上街不成?   正在苦恼之时,忽然听到门口有响动。王琪的身体已经先于头脑做出了反应,尽量以最快的速度爬到床上,然后拿被子盖住了衣衫不整的自己。   王琪刚刚坐好,果真有一人推门进来。   看清那人的长相,王琪不由一惊。此人双眼的位置是一道狰狞的疤痕,显然双目已盲。那人虽然看不见,但走路虎虎生风,脚下丝毫没有迟疑。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之后,那人对着王琪的方向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不知阁下可否给在下拿些衣衫?”见那人要走,王琪连忙出声询问。   可是那人却仿若没有听见一般,丝毫没有搭理王琪的意思,干净利索的退了出去,房门再一次被关上了。   从头到尾被无视了个彻底,王琪讪讪的放下想要留人的手。心道,那人既然眼盲,没准耳朵也聋,听不见人说话也正常。   自我安慰了一番,王琪看到桌上留的饭食,这才发觉此时已经饥肠辘辘。想到那个把他弄到这里来的神秘人本事不同寻常,要他的命轻而易举,用不着在饭食中下毒这般麻烦。王琪放下心来,连忙扶着腰走了过去。   偃武偷偷抬眼看了自己的主子一眼,赵璟那英俊的脸上一扫近几日欲求不满的阴霾,取而代之的是多日来终于得偿所愿的如沐春风和洋洋得意,眼角眉梢之间全是满足的愉悦和欣喜。   知道昨夜小侯爷大展雄风,嗷嗷的干了一宿。他倒是满意了,可却苦了下面的这一帮人。   偃武忍了忍,还是无比头疼的道:“小侯爷,您就这样把王琪弄过来,会不会不太好呀。他毕竟是王家的大少爷,在平遥县有家有舍有忠仆,就这样不清不楚的失踪了,竹园里的人闹起来,岂不是棘手?”   赵璟不是冲动的人,昨夜他去竹园探望王琪,原本只是想像往常一样搂着人睡一夜,最多摸摸亲亲,什么都不干。天不亮就离开,神不知鬼不觉。谁知一不留神,竟然把王琪亲出了感觉,主动对他投怀送抱。   当时的王琪似乎还在梦中,行为大胆放肆。美人在怀,又如此主动,赵璟不是柳下惠,又饿了许久,自然不会拒绝。   两人干柴遇烈火,一触即发。兴致浓时,王琪竟然死命的抱住赵璟叫“阿蛮。”   在那种情况下,“阿蛮”这两个字在从王琪的嘴里叫喊出来,对赵璟来说比世上最烈的情药都要管用。他当下便有些把持不住,立马抱着人恶狠狠的几番风雨。而王琪太过于主动忘情,赵璟见闹出的动静太大,害怕惊动了王家的人,好歹分出些神智及时忍住了。   他把人用被子包了,扛起来翻墙出了竹园。好在竹园周围比较僻静,赵璟选了个稍微平坦的地方,便迫不及待的压着王琪大战了好几个回合。稍微解了馋之后,他仍不尽兴,索性把王琪带到了自己的地盘。   等云消雨散之后,赵璟实在不舍得把人送回去了。眼见天还没亮,而王琪累了大半宿,此时已经睡死了过去,一时半刻也醒不了。赵璟便放心大胆的搂着人小憩,心想等天快亮了再把人送回去也不迟。   古诗云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原来赵璟不能理解,此刻却是感同身受。这一觉,赵璟睡得天昏地暗,睁眼时都快晌午了。若不是王琪还未醒,绝对要坏事。   眼见怀里的人隐隐有转醒的趋势,赵璟连忙手忙脚乱的点了他的昏睡穴,这才从床上爬起来。   昨夜两人太过于忘情,动作也比较激烈。当时黑灯瞎火的,看不真切,赵璟也分不出神智理会这些。而王琪的伤刚刚好,赵璟害怕又把人弄伤了,也顾不得收拾自己,先检查了王琪身后的情况。   眼见王琪后面除了有些红肿之外,并没有出血,赵璟这才放心下来。他不由暗自庆幸,幸亏随身带着偃武给的药膏。不然依照昨日那种情况,王琪这几日肯定下不来床了。也不知道偃武那小子在什么地方找的这么好用的药膏,不光体验好,效果也好。   将床上的幔帐遮掩好,赵璟这才吩咐人送了浴桶和热水进来。至于为什么非要弄好幔帐?并非赵璟害怕手下人知道自己喜欢男人,而是害怕他们看见王琪衣衫不整的模样。赵璟不知别人怎么样,但他就是不想让其他人看见王琪。有时候犯起狠来,他真恨不得干脆把人藏起来,只他自己一个人能看。   抱着王琪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又给他上了药,赵璟本想将王琪送回去。眼见如今已经过了晌午,估计着齐兴他们早就发现王琪不见了。赵璟左思右想,不如将王琪留下,然后派个会易容的兄弟去竹园应付两日。于是,便有了如今的这般境况。   其实依着赵璟之前的想法,为了稳妥起见,在拿住王琪的把柄之前,他并不想和王琪有任何正面的接触。可惜事与愿违,他来平遥县的第一天便阴差阳错的遇到了被下药的王琪,两人还生米煮成了熟饭,提前干了那事。虽然得偿所愿,但还是让赵璟措手不及。   即便如此,赵璟还是想先抓住王琪的把柄,然后才能牢牢把他攥在手心里。可是昨夜王琪抱着他哭着喊“阿蛮”的时候,立马把赵璟那么多年的委屈和愤恨冲洗的一干二净。他甚至不愿意和王琪计较过往,只要他愿意安心的待在自己身边,便可以既往不咎。   见偃武还眼巴巴的瞅着自己,赵璟咳嗽了一声,道:“我不是吩咐你找个兄弟易容过去假扮王琪了吗?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吗?”   “属下早就派人过去了,不然竹园早就闹腾起来了。”早在太阳刚升起的时候,偃武见自家主子搂着人呼呼大睡,根本没有起来的意思。偃武便自作主张,派人装成王琪的样子去竹园了,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呀。   纠结了一下,偃武还是道:“小侯爷,您是知道的。咱们这些人都是粗人,比不得王公子那样清风霁月般的人物。王公子每日不是吟诗就是画画,可咱们的兄弟干不了那文雅的活呀。冒充一天两天还行,时间长了,肯定会露馅的。”   王琪道:“和过去的兄弟说,让他借口出去住两日,给齐兴他们留个交代便好。反正王琪经常出去,应该不会惹人怀疑。”   “可王公子若要出门,王家肯定会派人跟着的。”偃武道:“不可能就这样让他们家公子独自一人出去吧。”   赵璟想了一下,道:“竹园派的人能推就推了,若实在推不了,就让打扫书房的小顺来吧。那人之前跟过我,虽然手脚利落,人却呆呆傻傻的,比较好糊弄。”   “好吧,属下这就去办。”偃武无奈的道。   赵璟此次来平遥县,虽然主要是为了王琪,但还是有别的事情要做。今日凭白耽误了半日,自然不能继续懒惰了,只能道:“你派人好好看着王琪,不要怠慢他,更不能让他跑了。”   “小侯爷放心。属下会派人在外面守着,不让人随便进去。”偃武道。   想到那日在风雅阁,王琪发起狠来,直接从二楼跳了下来,赵璟心有余悸,忙道:“我看,你还是给王琪换到一楼来吧。他一个人在二楼,我不放心。”   “王公子住的那间房子是我们这里最舒适的。”偃武道:“您若是实在不放心,派个人看着他不就行了,又何必那么麻烦呢?”   赵璟脸色一沉,不悦的道:“我让你换就去换,哪儿那么多事呢。”   “小侯爷确定要换吗?”偃武暧昧的一笑,道:“不是属下躲懒,而是王公子住的那个小楼名叫‘金屋’,属下觉得寓意太好,换了有些可惜。”   古代早有“金屋藏娇”的故事,知道偃武鬼心眼多,却说到了赵璟的心坎里。若得王琪作妇,赵璟自然也愿作金屋贮之也。   赵璟的嘴角扯过一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笑意,嘴上还是骂道:“什么金屋银屋的,就你花花肠子多。”   “小侯爷见笑了,属下也是实话实说。”见赵璟面上已经明显缓和下来,偃武这才道:“您也说了,我们此次前来是严格保密的。这地方是我们在平遥县唯一的据点,王公子生性聪慧,属下也是怕在换房的过程中让他察觉出什么来。若是小侯爷不放心,属下会在楼下安排人看着,一定不会让王公子出事的。”   偃武说的有道理,赵璟不禁点头。他知道王琪诡计多端,万一把他安排在一楼,没准还会找机会跑了。   “虽然王琪插翅难飞,但你们也不要小瞧了他。”还是不放心,赵璟叮嘱道:“一定要找人在楼下守着,确保王琪的安全。”   见赵璟松了口,偃武忙道:“是,小侯爷放心,属下一定保证王公子的安全。”   --------------------   作者有话要说:   金屋藏娇的故事虽然有名,奈何结局并不美好。我一直觉得汉武帝刘彻不是真心喜欢陈阿娇。 第141章 逃跑   让偃武去安排人手,赵璟又去了趟王琪居住的小楼,不过他却没有进去,而是询问了在门外看守的守卫。   这些人都是赵璟带来的,有些跟了他好几年,算是他的心腹。从他们口中得知王琪没有吵没有闹,此刻正在安安分分的用午膳。赵璟虽然知道王琪不会这么老实,但好歹松了一口气。   嘱咐门口的守卫不要怠慢王琪,一定要照顾好他的安全,赵璟这才放心的出门。   一路走出院门,路过的人都恭敬的向赵璟行礼。见这些人面生的紧,显然不是自己带过来的人,赵璟待他们走远后,这才低声询问身边的偃武,“这些人是谁?”   “小侯爷事忙,前几日没有见到他们。”知道赵璟在担心什么,偃武连忙道:“他们是徐大哥的人,因为受了伤,被送到这里来修养,顺便看宅子。小侯爷放心,他们跟着徐大哥很多年了,信得过。”   点了点头,赵璟忽然心头一动,问道:“你说他们是来这里养伤,顺便看宅子的,那他们来这里多久了?”   “有些人来的晚,那几个年纪大的几年前就来了。”偃武道。   赵璟接着问,“他们一直住在这个宅子里吗?”   “是的。”偃武道。   赵璟好奇道:“平遥县离京城甚远,又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父亲怎么会让徐大哥在这里买宅子?”   “您光顾着忙大事呢,不知道这些小事。”偃武笑着道:“这宅子不是侯府买的,是徐大哥的私宅。”   “徐百川的私宅!”赵璟一愣,仿佛触动了心头的某一个神经。   偃武唏嘘道:“也幸亏徐大哥买了这栋宅子,不然我们这么多人大张旗鼓的来了平遥县,还真不好安置。咱们都是生面孔,一个弄不好,肯定会引起县里人的注意的。”   赵璟心头一动,连忙问:“你知道这宅子是徐大哥什么时候买下来的吗?”   “房契我倒是见过,大约是在六、七年前吧。”偃武道。   六、七年前正是徐百川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是徐百川将他托付给王琪照顾的时候。这样看来,在那么久以前,徐百川就已经买下这个宅子了。   “不光这里,隔壁的祝家大宅也是徐大哥的房产。”偃武感慨道:“这里的房价虽然比不上京城,但在七年前就能一口气在县城买下两座宅子,徐大哥还真是有钱呀。”   赵璟却不关心这些,他继续问:“徐大哥在平遥县只买了这两栋房子吗?还有没有其他房产?”   “这个属下也不清楚。”偃武不确定的道:“人人都称徐大哥为百变小生,他有很多身份和很多名字,在各地都有自己的朋友和眼线。听说您要来平遥县调查王烽父子的事,徐大哥这才告诉属下这个地方,也好方便我们行事。”   赵璟道:“你抽空去查一下,看看徐大哥除了这里之外,在平遥县还有没有买过或租过其他房产。四年前芙蓉街的东头开了一家锦绣斋,你查查那家店的底细。还有,问问徐大哥四年前有没有回来过。”   “是。”虽然不明所以,偃武还是点头应下了。   把事情全都交代下去,赵璟这才心事重重的出了门。   用过午膳之后,想到晚上还有体力活要做,王琪又重新爬回了床上养精蓄锐。虽然操劳了一夜,腰臀难免酸痛。但估计是用了药膏,或者是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身体已经适应了。倒不至于像之前那般严重,起码不影响正常的行走。   因为在别人的地盘,虽然屋里没人,但王琪还是有种被人在某处暗中监视的不自在。他不敢明目张胆的检查身体,好在身上清清爽爽的,外面穿的里衣也被换了,显然已经有人帮他沐浴过了。   王琪还是不放心,便将幔帐全都放了下来,把自己围困在一个独立的空间里,这才小心翼翼的脱了裤子。见上面没有血迹,王琪这才松了口气。   时候还早,反正闲着也没事,王琪便放心的睡了。   可能是真的累了,王琪在屋里睡了整整一下午。醒来之时,太阳已经西斜。掀开幔帐,王琪见桌上的碗筷没了,估计是那人趁着他睡着的时候进来收拾了。王琪不由想,身为阶下囚还能睡得这么沉,他还真是心大。   王琪正准备下床活动活动,紧闭的门又被推开了。回头一看,便见上午那个眼盲的侍者端着托盘进来了,估计是来送晚膳的。   “阁下请留步。”见那人放下晚膳就要走,丝毫没有留步的意思,王琪连忙出声唤道:“不知阁下可否拿件衣裳……”   可惜那人也不知道是真聋还是假聋,丝毫没有搭理他,直接推门出去了。   眼睁睁的看着门被重新阖上,王琪无奈,便下床去吃晚膳。   等到天快黑的时候,那个眼盲的侍者才进门收拾碗碟,并为王琪点上了灯。   王琪故意弄出些声响,那人虽然淡定,但还是被声音惊动了。知道这人只是眼瞎,并不聋。八成是得了吩咐,故意不和他说话,王琪清楚继续缠着人家也是徒劳,便没有自讨没趣。   好在现在还不算太冷,屋中的棉被也足,就算没有外衣,晚上也不怕冻着。但王琪可没有在这里过夜的意思,若是逃出去,没有衣裳,他总不可能披着棉被上街吧。   王琪脸皮薄,自然不愿意衣衫不整的上街,就算是在半夜看不清,遇到人也难免尴尬。可惜现在实在没有办法,王琪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先逃出去再说。   将床单撕成条栓成一条长长的绳,王琪使劲拽了拽,觉得绳子绑的还算结实,便把做好的绳子藏到了床上。等到入夜以后,王琪便熄了灯做成已经上床睡觉的假象。   熬到快子时的时候,屋里始终没有什么人进来。王琪悄悄的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前。   轻轻推了推,门果然推不开。王琪趴在门前听了听,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不确定门外有没有人守着,王琪知道破门而出弄出的动静太大,肯定会惊动周围的人,只能轻轻的走到窗前,小心翼翼的将窗子打开一条缝。   虽然已经入夜了,但外面的月光甚亮。王琪站到窗边仔细观察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见周围似乎没有人站岗放哨,这才松了口气。   既然没了后顾之忧,剩下的便是要搏一把了。虽然有些冒险,但王琪还是决定试一试。   将藏在床上的绳子拿出来,王琪先将绳子的一头牢牢的系在床脚,然后从窗户里抛了下去。借着窗外的月光,王琪见绳子堪堪的垂到地上,心中不由庆幸,幸亏床单撕得细,不然还真不够长。   用力拽了拽床单绑成的绳子,眼见够结实,王琪还是不放心,又从床上抱下来几床棉被,从二楼扔了下去,以备不时之需。   看着不规则的躺在楼下的棉被,王琪自然知道两床被子不可能有草垛那样的效果。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王琪给自己打了打气,一咬牙拽着绳子爬到了窗台上,试图沿着墙壁慢慢往下顺。   可惜想象和现实总是有差距,事实证明王琪高估了自己的攀墙能力。他刚刚离了窗台,脚上便是一滑。没了脚上的支持,王琪整个人悬在空中,若不是手上紧紧拽着绳子,早就掉下去了。   细长的绳子忽然承受了王琪整个人的重量,一瞬间被绷的笔直,连带着屋里的床也向外移动了几寸。王琪在心中惊呼一声,只能紧紧的拽着绳子在半空中打转。低头看了看掉到地上的鞋和悬空的脚,王琪只觉得出了一头的冷汗。   可能缓了一刻钟,也可能等了很久,眼见绳子不转了,王琪这才试着拿赤脚去踩墙面,试图找到点支力。可惜福不双至,祸不单行。他刚有动作,便听到屋里的床再一次发出了移动的闷响,接着便听到“嘶啦”一声,随即手上便是一轻,整个身体迅速的往下坠。   王琪伸手茫然的在空中胡乱的抓了几下,可是抓住的只有一截断了的绳头。   “完了。”在空中迅速下坠的王琪凌乱的想着,“也不知道刚刚扔下去的棉被够不够软,能不能接的住。”   没有□□砸在地上的闷响,也没有想象中的疼痛。王琪只觉得一阵劲风从耳边拂过,紧接着,身体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我只离开了一会儿,你就给我搞出这么多幺蛾子。”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其中隐隐夹杂着怒气和后怕。   王琪抬头一看,便借着明亮的月光看见了一张英俊的侧颜。王琪还想细看,赵璟却没有给他机会。   赵璟手上一用力,王琪眼前便是天旋地转。等他看清之后,便已经头朝下被扛到了一个厚实宽阔的肩膀上。   “你放我下来。”觉得这个姿势十分羞耻,王琪用力挣扎,却一点用处都没有。眼见反抗无果,王琪实在不想像一个被强取豪夺的良家妇女一样蹬着脚,拿手去锤人家的背,只能不甘不愿的闭了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重新带进了囚禁他一整天的房间。   粗鲁的将王琪扔到已经移到屋子中间的床上,赵璟点燃了烛灯,弯腰拾起地上残留的一截绳子,看着上面的断痕,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把那截绳子杵到王琪眼前,赵璟挖苦道:“用这么细的绳子爬墙,你以为你是身轻如燕的赵飞燕吗?”   可惜现在的王琪却没有心思看那截绳子了,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赵璟,等彻底看清了他的脸之后,王琪又惊又喜。   想到那日在县西以及昨夜和自己缠绵的人都是眼前之人,王琪只觉得一颗心都要破胸而出,差点喜极而泣。他发自内心的感激上天,让他得偿所愿。   顾不得赵璟刚刚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王琪颤抖着声音,确认般的叫了一声,“阿蛮?!”   --------------------   作者有话要说:   刚吃了榴莲,又有点想吃臭豆腐,我是不是无臭不欢呀!!!捂脸 第142章 解释   眼前的男子十分伟岸英俊,虽然身体拔高了很多,整个人也散发着严峻冷傲的气质,但脸上依然能够看出当年的影子。   “阿蛮!”王琪心中又是欣喜又是忐忑,可谓是五味陈杂。他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   面对王琪的欣喜,赵璟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一点回应的意思都没有。   见眼前之人如此冷漠疏离,王琪的心直往下沉。想到当年的赶他出门的事,知道赵阿蛮一定还对他存着怨念,王琪脸上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属下一时失察,请公子重罚。”王琪的动静闹得太大,终于惊动了外面的守卫,他们慌慌张张进来请罪。   赵璟的眼睛一直盯着王琪没有动,嘴上冷冷的道:“为什么没有在外面守着?”   “这……”两个守卫面上露出一丝羞愧之色,忙道:“属下失职,见王公子早早的熄了灯,又已经到了子时,便以为他睡了,所以就懈怠了。”   赵璟盯着王琪冷笑道:“告诉你们多少次了,有些人表面上看着良善,其实却表里不一,最喜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们办事只看表面,难怪会被人骗。”   “您什么时候和我们说过这话?”两个守卫悄悄在肚中腹诽,但此事确实是他们失职,他们自然不敢多嘴,只能老实的道:“属下知错了。”   王琪自然也听的出来,赵阿蛮这话是指桑骂槐说给自己听的,脸上又跟着苦了几分。   赵璟对着两个守卫道:“自己去偃武那里领罚吧。”   “是。”两个守卫应了一声,也不多做辩解,直接低着头退出去了。   不多时,外面便响起了廷杖声。   听着廷杖声已经连续响了十几下,而那两人也是有血性,居然能忍着不吭声。王琪心中不忍,只能出声道:“是我自己偷跑的,你又何必为难他们?”   赵璟冷哼一声,道:“罚他们就是让他们长长教训,不要因为一张无害的脸便掉以轻心,否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听出他话里话外都在讽刺自己,王琪嘴里泛苦,“你还在怪我。”   “怪你?”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赵璟轻笑一声:“王琪,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了,你以为如今的我还会像当年一样把你放在眼里,捧在心上吗?”   早就知道赵阿蛮不是池中之物,如今看他通身的气质和派头,估计已经身居高位,不同于往日。王琪虽然替他高兴,但是听到这些话,心中还是难免失落。   赵璟走到王琪面前,弯下腰,高大的身躯将王琪控制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   轻佻的用两根手指捏住王琪的下巴,赵璟左右看了看,不屑的道:“现在看来,你也不过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男人而已。论长相,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至于床上功夫嘛……呵,比那些青楼的妖姬可差远了。真不知道当初我究竟看上你什么?”   听了这话,王琪的心像是被千万根钢针扎了一般。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痛苦什么,是难受赵阿蛮如此轻贱自己,居然拿他和青楼女子作比较,还是在伤心分开的这么多年里,他终究还是拥抱了别的人。   王琪知道,两人并不是情侣,他也没那个立场和资格要求赵阿蛮为他守身如玉。相反,赵阿蛮是如此的优秀,一定有很多女人倾心于他,争着抢着捧上自己的一片真心。   虽然理智告诉自己两人再也回不到从前,但王琪真的不甘心。他是如此的喜欢赵阿蛮,也真的想为自己搏一把,赢回那份失去的爱。   “我不相信我在你心中这般不值一提。”王琪抱着一丝侥幸,仰头道:“既然你那么看不上我,在县西的时候,为什么还要救我?直接把我丢出去不是更好?”   赵璟本是耀武扬威尽占上风,听了这话不由一噎。心中将王琪骂了个狗血喷头,赵璟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气定神闲的找了个地方坐下,表面上端的是威风八面,肚里却在疯狂的找说辞。   “你既然对我有如今的身份毫不惊讶,看来徐百川说的没错,当年你会对我和奶奶那般照顾,确实是因着他的关系。”赵璟没有回答王琪的问题,转而说出了这番话。   眼见赵阿蛮提到了当年的事,王琪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可以把当年的误会说开,便道:“当初确实有人托我照顾你们,但那人和你的真实身份,我一点都不知情。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叫徐百川。那人将你托付给我之后便踪迹全无,直到四年前才忽然回来,用齐伯全家的性命要挟我把你赶出王家,还抓了齐伯的女儿做人质。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将你们赶出去。”   “他既然把我托付给你,又何必费尽周折让你这般对我们?”赵璟冷声问。   徐百川曾经说过,当年他能力有限,将他们祖孙托付给王琪之后,便再也没有回过平遥县。王琪的说法却和徐百川的话有很大的出入。两人之间,肯定有一个人在说谎。至于谁真谁假,赵璟自然更加信任徐百川。   王琪看着赵璟道:“他说我对你意图不轨,试图把你往斜路上引,所以才让我和你划清界限。阿蛮,我有没有对你意图不轨,你应该最清楚。”   你真正想说的是,当初你对我并没有意图不轨,是我死皮赖脸的追着你不放吧。听了王琪的话,赵璟的脸上仿佛挨了一巴掌一般难堪。   他沉着脸道:“徐百川的事先不说,那我奶奶呢?就算是徐百川用齐伯全家的性命逼你把我赶出去,那我奶奶的秘方呢?不要说也是徐百川逼你从我奶奶手里骗出来的吧。”   “这个……徐百川虽然没有逼我,但秘方确实是马婆婆主动交给我的。”王琪道。   赵璟冷笑道:“主动交给你?若不是你故意弄出个锦绣斋,我奶奶又怎么会为了自证清白把秘方交给你?你这不是诱骗又是什么?”   “我没有诱骗,那个锦绣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王琪连忙道:“阿蛮,你想想看,我明知道你们的身份不同寻常,又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得罪你的事呢?”   王琪这话说的没错,但也变向的向赵璟证明了一些事,证明了赵璟一直以来都不愿意接受的事。或许当年的事真的另有隐情,王琪有可能是被冤枉的。但王琪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并不是因为疼他爱他,而是因为不敢得罪他。甚至于王琪对他的好,都是有预谋有企图的。因为知道他的身份不同寻常,所以不能得罪。   想到这里,赵璟的心里更不好受了。徐百川说的对,从一开始,王琪在这段关系中的目的便是不纯的。而他却傻兮兮的以为两人是两情相悦,真是让人贻笑大方。   “你说的倒是不错。”赵璟嘴角微勾,云淡风轻的道:“我只是想不明白,徐百川是怎么知道你和我之间的事?莫不是你告诉他的?”   想到当年忽然出现又忽然销声匿迹的锦绣斋,以及马婆子和那个神秘人一前一后,看似互不相干,其实合作无间的一连串动作。王琪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自然早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前因后果。   这事,恐怕是马婆子的主意,那个神秘人也是从旁协助而已。当年赵阿蛮对他的表白被马婆子听了个一清二楚,她一面找自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希望他不要对赵阿蛮做出任何回应。另一方面却向神秘人反告一状,说他有意勾引赵阿蛮。这样既保住了赵阿蛮的名声,又成功的让神秘人将矛头对准自己。   就像王琪了解赵阿蛮一样,马婆子也对自己的孙子十分了解。他知道若只是自己单方面的拒绝,赵阿蛮未必会忘了自己,更可况他是真的对赵阿蛮有意。害怕他们藕断丝连,所以马婆子便故意设了局主动交出秘方,又逼迫他在那个当口把赵阿蛮赶出去,目的就是为了给赵阿蛮造成他见利忘义、过河拆桥的假象。若是让赵阿蛮看清他是什么样的人,没准真的会对他死心。   可是赵阿蛮真的对他死心了吗?想到昨夜的缠绵,王琪抬眼看了面前的人一眼,心中微微一动。   “为什么不说话,是无话可说了吗?”赵璟冷冷的问。   知道马婆子和赵阿蛮的关系亲近,王琪自然不能说马婆子的不是,只能尽量委婉的还原当时的情况,“徐百川会知道这事,估计是马婆婆告诉他的。刘先生出殡那晚,你在竹园和我说的话,被马婆婆听到了。后来,她曾过来找过我,希望我拒绝你。”   王琪这话又和马婆子告诉他的完全相反。当年马婆子告诉他,是王琪先找了过来,说他迷恋男子,还让马婆子好好管教管教。马婆子自然不信,但她还没来及向自己求证,便赶上了锦绣斋的事。为了消除王琪的疑心保全他们祖孙,马婆子反复斟酌了良久,这才交出了秘方。   可惜秘方交出去以后,王琪还是不肯善罢甘休,马婆子知道平遥县待不下去了,索性接受了周聘的建议,离开平遥县。也是在从军之后,他才重新遇到徐百川的。   一头是从小到大尽心尽力照顾呵护自己的奶奶以及在战场上拿命救过自己很多次的前辈和朋友,一头是冷心薄性,人品值得商榷,还曾经背叛过自己的无良商人。应该相信谁,赵璟心中自然有了分晓。   眼下让偃武调查的事还没有查清楚,虽然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但是赵璟还是想给王琪一个机会。转念想到王琪收买人心的高超手段和那一张贯会颠倒黑白的利嘴,赵璟却委实不敢掉以轻心了。   再说,不管当年的事有什么内情,有一点却是王琪亲口承认的,也是赵璟无可否认的。王琪是为了利益才收留了他,也是为了利益和他划清界限。王琪对他根本没有感情,只有利益。   “你说的这些我自然会查清楚,在我调查清楚之前,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哪都不要去。”赵璟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嘴上却吐出了残酷的话,“你既然那么看重齐伯一家的性命,就应该明白不是只有徐百川可以拿他们要挟你。你若是真的顾惜他们,就应该乖一点。”   留下这句话,赵璟转身离开了。   王琪想要留住他,但是赵璟已经出了门。虽然心有不甘,王琪只能作罢。   赵璟离开没多久,便有人进来将床移回了原位,又给王琪送来了两床新棉被。来人也不多话,甚至都没有抬眼看王琪一眼。料理好一切后,便躬身退了出去。   王琪躺在床上,只觉得一颗心乱成了一团麻。   “他会相信我吗?”王琪摩挲着右手空荡荡的大拇指,白玉扳指留下的痕迹还在。王琪心中不由后悔,“若是那枚扳指还戴在手上,一定比千言万语都能证明他的真心。可惜天不作美,可惜呀……”   --------------------   作者有话要说:   王琪:想证明自己真心爱一个人真的好难!!   赵璟:知道难就对了,谁让你赶我走的。 第143章 态度   赵璟怒气冲冲的回了自己房间,偃武已经战战兢兢的等着了。   他也知道自己办事不利,害王琪差点出事。万一王琪真摔出个好歹,偃武真的要找根绳子自挂东南枝了。   小心翼翼的看了赵璟一眼,见他的脸色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偃武把心一横,把眼一闭,跪在赵璟面前,视死如归的道:“是属下办事不利,请小侯爷重重责罚。”   “你是该罚。”赵璟怒气未消,他看着偃武道:“我早吩咐过你看好王琪,可你依然让他出了事。楼这么高,下面的地又硬。就王琪那身子骨,从上面摔下来还有命吗?”   见赵璟真气的不轻,偃武知道今天这顿罚是免不了了,心中叫苦的同时嘴上跟着道:“属下知罪,愿受重罚。”   “起来吧。”赵璟虽然生气,但毕竟已经惩罚了两个看守的侍卫,心中的火也下去了大半。见偃武认错的态度良好,赵璟道:“你这顿军棍暂且记下,若是以后再犯,绝不轻饶。让你调查的事查清楚了吗?”   知道自己有可能躲过一劫,偃武心中暗喜,连忙将功补过,“小侯爷的吩咐,属下不敢怠慢,早就已经查清楚了。徐大哥在平遥县只张罗了两处房产,就是我们住的这个宅子和隔壁的祝家大宅,没有其他地方了。”   “四年前,芙蓉街东头开的那家锦绣斋呢?那家店的老板,你可查清楚了?”赵璟问。   偃武连忙道:“属下已经查了。这些年,那家店已经易了好几次主,幸好属下找到了那家店四年前的房主。据那人回忆,四年前他把铺子租给了一个外地商人。那人先是开了家客栈,几个月后才改成了点心铺子,就是您说的锦绣斋。可惜没开多久便关门歇业了,那商人也退了铺子,之后再也没见过。因为锦绣斋是在生意正好的时候突然不干了,很多人都觉得那人傻,为此还议论了很久。”   “那个外地客商可打听清楚了?”赵璟知道事情的关键就在那人身上,忙问。   偃武脸上露出一丝难色,小心翼翼的道:“原主人已经记不清那个外地客商的姓名和籍贯,只能模模糊糊的说出个大概。至于是不是真的,实在也不好说。想要打听清楚,估计得费些时日。不过属下觉得,有结果的可能性应该不会太大。”   “你这不等于什么都没查到吗?”赵璟烦躁的皱起了眉头,若是如此,就不能断定当年锦绣斋背后的主人是王琪还是另有其人了。   “不是属下推诿,实在是已经过去多年,而那人又不是本地人,离开平遥县之后便如泥牛入海,想找他,就如海里捞针,委实不容易呀。”害怕赵璟迁怒自己,偃武苦着脸道:“那人会在生意正好的时候急流勇退,不是太傻就是别有阴谋。他既然消失的那么彻底,肯定早就策划好了,为的就是让追查的人无从下手呀。”   偃武说的有道理,当年锦绣斋背后的主人是谁已经无从印证,王琪和徐百川都能自说自话。可那家店毕竟不是凭空冒出来的,在出售花开富贵之前便存在了几个月之久,显然是早有准备。   且不是徐百川不会未卜先知,不会猜到他对王琪产生感情。就算知道了,徐百川也不可能提前弄个店准备着。比起只来过平遥县一次的徐百川,在平遥县经营多年的王琪更有动机,也更有能力弄那个店面。   花开富贵的秘方是玲珑斋的招牌,又一直在马婆婆手里攥着,很多人都眼巴巴的盯着,王琪不眼馋肯定不可能。况且,王琪从小在平遥县长大,有银子有根基,弄出一个店来做幌子也是轻而易举。   想到这里,赵璟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见赵璟十分苦恼,偃武小心的问,“小侯爷为什么对这个锦绣斋如此执着?”   偃武这人虽然有些时候十分不靠谱,但大部分时候智商还是在线的,不然也不会在战场上死里逃生那么多次。   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虽然没有对偃武抱什么希望,赵璟还是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偃武道:“双方各执一词,确实很难分辨真伪。但属下相信徐大哥的为人,他这人向来光明磊落,绝不会做出这种绑架少女威胁人的事情胁迫他人,更何况王琪当时也算是对您和马婆婆有恩,徐大哥断然不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   “我当然相信徐大哥的为人。”赵璟叹了口气,“可王琪的话振振有词,也不像是说谎。我实在不想冤枉他。”   偃武眉头一皱,看着赵璟道:“小侯爷是不想冤枉王琪,还是打心底里希望他说的话是真的?”   听了这话,赵璟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苦笑。偃武说的没错,虽然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对王琪掉以轻心,但他还是打心底里希望王琪没有辜负他吧。   “若是小侯爷实在难以抉择,咱们可以用假设法。”偃武道。   这话引起了赵璟的兴趣,“什么叫假设法?”   “这还是我大哥教我的。就是先假设其中一方说的是真话,然后从事情的结果向起因推测,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破绽。”难得在赵璟面前露脸,偃武无比自豪的道:“咱们先假设徐大哥没有说谎,那也就是说四年前他根本没有回来过平遥县。”   赵璟不解的道:“那就是王琪在说谎,然后呢?”   “咱可以先设想一下王琪这样做的动机,若是王琪没有什么理由做这件事,那就是徐大哥在撒谎了。”偃武笑道。   赵璟道:“你能想到王琪的动机吗?”   “当然能。”偃武道:“他有可能是因为徐大哥音讯全无,觉得您和马婆婆没了利用价值。加上知道了您对他的心思,想要摆脱您,这才使计将你们赶出去。如今反过来对您说那样的话,不过是看见您回来了,又是今非昔比,害怕被报复,所以才给自己找个说辞而已。”   想到有这种可能,赵璟的脸色显而易见的沉了下来。   “但也有可能是王琪说了实话。”偃武接着道:“那就意味着徐大哥和马婆婆都说了谎。依属下看,徐大哥和马婆婆也是有动机的。其实他们会这样做不难理解,马婆婆身为长辈,自然不想看着您迷恋一个男子,用计让您和王琪分开,也在情理之中。”   赵璟不由白了偃武一眼,道:“你这不是等于什么都没说吗?说来说去,还是不知道是谁在说谎。”   “您先别急呀。”偃武道:“若假设王琪没有说谎,那事情的关键就在马婆婆身上。若她老人家极力反对您喜欢男人,肯定会千方百计阻止的。您不如好好想想,马婆婆知道您喜欢王琪之后是什么反应?若是她老人家力劝您悬崖勒马,回头是岸,那她倒是真有可能和徐大哥一起合谋陷害王琪,为的就是让您对王琪死心。若不是……”   仿佛也觉得这不可能,偃武笑了笑,才道:“这种事,应该没有哪个为人父母长辈的会同意吧。毕竟娶妻生子传宗接代才是正道,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又算怎么回事。这样看,属下倒是比较倾向于王琪没有说谎。”   偃武这话虽然没什么头尾,但还是让赵璟想明白一些事情。   见赵璟的脸色沉的骇人,偃武的心也跟着一惊,连忙小心的问,“小侯爷,您没事吧。”   “我没事,你下去休息吧。”赵璟沉声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说错了话才惹得他脸色难看,但偃武思来想去,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哪里说错了话。此刻屋内的气氛着实吓人,偃武不敢多待,连忙行礼出去了。   偃武走了之后,赵璟看着面前的烛光,脸色更加阴沉。   “奶奶,孙儿不孝,这辈子恐怕都不能向您希望的那样娶妻生子了。”十几岁的赵阿蛮跪在马婆子面前哭着道:“孙儿喜欢男人,恐怕这辈子都接受不了女人。”   听了这话,马婆子连忙把他扶了起来,垂泪道:“我的傻孩子呀,这并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觉得自责。”   “奶奶,您已经知道了。”见马婆子脸上没有一丝的惊讶,显然早就知道了此事,赵阿蛮有些不敢相信的道。   抓着赵阿蛮的手,马婆子含泪道:“其实在平遥县的时候,王琪便告诉我了。当初把秘方交给他,除了自证清白之外,也有替你向他赔罪的意思。”   “您交出秘方,竟然是为我向他赔罪?”这下,赵阿蛮真的被惊到了。   没有接这个话头,马婆子继续道:“说起来,都怪奶奶不好。要不是因为奶奶没本事,给不了你那么多关爱,你也不可能因为王琪的那些小恩小惠就对他迷恋至此。阿蛮,是奶奶对不起你。”   “奶奶,您不要这样说。这让孙儿更加无地自容了。”赵阿蛮连忙道。   在向马婆子坦诚以前,赵阿蛮颠来倒去想了各种可能,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准马婆子会大骂他一顿,还用断绝关系逼他回头。可如今见马婆子居然连一丝的责备都没有,话语还中充满了浓浓的心疼和关切,怎能不让赵阿蛮感动?   马婆子拭了拭眼角的泪,道:“奶奶毕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脾气和秉性如何,奶奶怎么会不清楚?”   “您不怪我吗?”赵阿蛮颤声问。   马婆子道:“奶奶怎么会忍心怪你呢?虽然一开始确实有些难以接受,但慢慢的,奶奶也想开了。你会喜欢王琪,多半是因为他各方面都很出众,又对你太好了,你存了敬仰和感恩的念头,这才倾慕于他。阿蛮,奶奶是看着你长大的,亲眼看见你吃了不少苦。不管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只要你过的好,每日开开心心的,奶奶就算是死,也能瞑目了。”   “奶奶……”见马婆子丝毫没有介意自己喜欢男人,还处处为他着想,赵阿蛮心中怎能用“感动”这两个字来形容。   紧紧握住马婆子的手,一向坚强的赵阿蛮平生第一次失声痛哭。   祖孙俩抱头哭了良久,等稍微平静了之后,马婆子才擦了擦眼角的泪,对着赵阿蛮道:“阿蛮呀,奶奶知道你喜欢王琪,可王琪他并不喜欢你呀。况且,他的为人如何你也是知道的。为了金钱和利益,他那种人什么事做不去来?喜欢上这种人,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呀。”   “这……我知道。”想到王琪做过的事,赵阿蛮只觉得万分痛苦和难堪。   拽着赵阿蛮的手,马婆子含泪道:“阿蛮,你若是真的喜欢男人,奶奶不会逼你去耽误别的姑娘。奶奶只希望你能找一个人品好,又真心喜欢你的人,成吗?”   “好,孙儿都听奶奶的。”望着马婆子殷切的双眼,赵阿蛮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点头同意。   果然,从那之后,马婆子再也没有和赵阿蛮提过娶妻的事。甚至到现在,他已经贵为征西候府的小侯爷,身份尊贵,功成名就,上门说亲的名门闺秀甚至从侯府排到了永定门,但马婆子依然没有向他提过娶妻的事。   “奶奶一心向着我,根本就不计较我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既然如此,她当初也就没有污蔑王琪的必要,更没有理由联合别人陷害王琪。”推开金屋的房门,透过幔帐盯着躺在床上的王琪,赵璟的目光晦暗不明。   想到王琪为了撇清当年犯下的错,居然不惜往徐百川和马婆子身上泼脏水,赵璟心头火起,恨不得立马把人摇醒,问问他究竟有没有心。原本见到王琪之后对他产生的心软和妥协,也在王琪的满口谎言中烟消云散了。   可赵璟却没有动王琪,他只是沉默的看着他,隐隐攥紧了双拳,骨头都被他捏的“咯吱”作响。   “是谁?”听到身旁的动静,本就浅眠的王琪立马被惊醒了。   见王琪醒了,虽然心中怒火滔天,但赵璟还是压抑着掐死他的冲动,决定从长计议。   --------------------   作者有话要说:   不得不说,马婆子这招还是挺高明的。她既不逼迫也不责备,让赵阿蛮原本卯足了劲想要抗争的心猝不及防的打在了一团棉花上,还对她的理解和大度感恩戴德,从情感上就占了优势。然后马婆子选择在赵阿蛮事业上升期的时候急流勇退,等赵阿蛮功成名就之后,孙媳妇的人选自然就提升了一个档次。若是赵阿蛮顺便忘了王琪,那就更好了。要不是赵阿蛮太死心眼,估计马婆子早就达成目的了。 第144章 和解   “是谁?”见眼前之人没有做声,王琪又问了一遍。   那声音充满了试探和小心翼翼,听在赵璟耳朵里,跟勾引没什么区别。   赵璟在心里暗自想着:“从王琪前几次的表现上来看,他分明是可以接受男人的。自己现在的身份不同,可以给王琪带来更大的利益。只要让他相信自己还爱他,并且已经原谅了他,王琪未必不会上钩。   赵璟自然不相信王琪这种人会真心实意的爱上自己,他要做的,是利用王琪,把他拥有的东西全都抢过来,然后再将他抛弃。只有这样,自己当年受过的伤,才能全都还给他。   迅速收起了脸上那副吃人的表情,赵璟平静的坐在王琪身边,微笑着道:“是我。”   “阿蛮?”听清是赵璟的声音,王琪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屋里实在太黑,看不清赵璟的脸,王琪便想着下床点燃桌上的烛灯。   赵璟拦住他道:“你不要动,我来。”   说完这话,赵璟便起身点燃了桌上的烛灯,然后拿了一件外衫过来,给已经坐起来的王琪披上,又周到的帮他掖了掖被角,轻声道:“天冷,别冻着。”   温暖的烛光让王琪看清了赵璟的脸,眼见他语气温柔,动作体贴,和离开时的冷若冰霜大有不同。   “难道当初的事情他已经查清楚了,知道我是被冤枉的?”王琪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但他却又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有心想要开口询问当年的事情调查的如何,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王琪只觉得内心煎熬无比。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憋了半天,王琪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中规中矩的问了一句。   “我自然是过来看你的。”赵璟温柔的道:“你刚刚从楼上摔下来,虽然及时被我接住,但我还是担心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我没事。”眼见赵璟脸上充满了关切,眼中似乎还闪着光,也不知道是自己眼花还是烛光投进去的倒影。王琪仰头看着他高大的身躯和英俊的脸,莫名的有些脸红。他咳嗽了一声,不自在的低下了头。   在王琪身边坐下,赵璟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道:“这些年,委屈你了。”   “你……?”这话中的信息量太大,王琪心中一动。   赵阿蛮已经长大了,早就不是当年在平遥县无依无靠的毛头小子。四年前的事并非无迹可寻,以他如今的能力,想要查清楚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这样想着,王琪连忙抬起头道:“当年的事,你已经查清楚了?”   抚了抚王琪的肩头,赵璟没有回答他,反而无比认真的道:“当年你拒绝了我,让我痛彻心扉,只是一门心思的恨你。可恨有多深,爱便有多深。无论我愿不愿意承认,事实都是如此。”   “阿蛮。”虽然知道当年一定伤了赵阿蛮的心,但听他亲口承认,王琪的心就如在油里滚过一般难受。   苦笑了一下,赵阿蛮努力做出一副痛彻心扉的样子,涩声道:“只怪我当初年少无知,只顾着一时的冲动跟你表白,却没有站在你的位置上设身处地的为你考虑。如今我已经长大了,也经历了不少事,多少都能了解你当时的苦衷和难处。你不要怪徐大哥和我奶奶他们,我代他们替你道歉。”   话既然说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眼见赵阿蛮已经相信了自己,王琪几乎激动的热泪盈眶,他拉着赵璟的手,颤抖着道:“阿蛮,你不要这样说,我怎么会怪马婆婆呢?当初,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是我自己太懦弱了,没有喜欢你的勇气。我不想耽误你,所以,我……我……”   “我明白。”看着王琪那张欲言又止,无辜又可怜的脸,赵璟真心佩服他天衣无缝的演技,脸上却假装动情的为他找理由:“你是因为我的身份特殊,所以才不敢奢求我们之间有未来。若我只是平遥县孤苦无依的赵阿蛮,你早就接受我了,对吗?”   赵璟这话虽是为了哄骗王琪,让他相信自己还对他有情才故意编造出来的,为的也是给王琪找个台阶。但却歪打正着的猜中了王琪的内心。   见赵阿蛮居然能理解自己,王琪心中感动,眼睛也彻底湿了,仿佛压抑了多年都没能倒出的苦水瞬间凭空蒸发。   王琪涩声道:“你居然懂。”   “我当然懂,你的担心和顾虑我都能理解。”见王琪如此入戏,简直装的跟真的一样,赵璟在心里将他鄙夷了一通,嘴上却含情脉脉的道:“这几年我一直努力争取地位和名声,就是为了能护你周全,解除你的后顾之忧。我知道,只有成为人上人,才有力量压倒一切反对我们的声音。你放心,从今以后,不会有人对我们说三道四,也不会有人阻止我们。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堂堂正正的在一起。”   没想到赵阿蛮居然为了他们两人的将来做了那么多的打算和努力,还是在他们发生误会之后。王琪怔怔的看着赵璟,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王琪,我们重新开始吧。”赵璟也没等王琪说话,而是看着他,十分霸气的道:“这么多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当初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我们就让他过去吧。如今的我完全可以许你将来。”   这话说得强势而霸道,丝毫不容人拒绝。王琪终于也体会了一把“心头小鹿乱撞”的滋味。他本以为要解开两人的误会,还需要多费些周折,没想到赵阿蛮那么快就想开了,还说出了和他重新开始的话。有一瞬间,王琪简直不相信这是真实的。   “当年的事,你真的不怪我了。”王琪确认般的问。   赵璟抓住他的手,温柔的道:“我愿意相信你,所以不会怪你。实话告诉你吧,这些年来,我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其他爱慕我的人,但我心里想的始终都是你,丝毫看不见别人。恐怕这一辈子,我都不可能接受别人了。”   被赵阿蛮的深情表白弄的十分不好意思,王琪局促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想到当年马婆子极力反对他们,为了分开他们可谓是煞费苦心。即便赵阿蛮今时不同于往日,但马婆子毕竟还是他的长辈,若是她继续反对,日后恐怕也不会安宁。   “可是你我毕竟同为男子,被世人不容。我的父母已经不在了,又和家里断绝了关系,没什么好顾忌的。我只是担心你……”王琪不敢明说,只能迂回的道。   赵璟不可能听不出王琪的言外之意,见他居然就着台阶,顺理成章的把当年的事推到奶奶身上,还说的煞有其事,好像自己有多委屈一般,赵璟不禁心头火起。   想到自己的计划,赵璟还是耐着性子哄道:“你放心吧,当年奶奶虽然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但自从我遇见你以后,便不会再喜欢任何人了。奶奶虽然不同意,但她也不希望我过的不开心。”   “真的吗?”王琪眼睛一亮,眼巴巴的道:“马婆婆不反对我们在一起了?”   赵璟重新握住王琪的手,坚定的道:“我意已决,也早就和奶奶说的很清楚了,只要你愿意,我这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不会有人能阻止我们。”   看着赵璟温柔的双眼,王琪只觉得这辈子死而无憾了。赵阿蛮真的回来了,而且已经长成了一个独当一面的男子汉,并且还是对他死心塌地,他们两个人,真的可以在一起了。   气氛已经烘到了这里,情到浓时,这一夜两人自然是极尽缠绵之事。   一开始,王琪还有些放不开。虽然和赵璟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但前两次他毕竟神智不清。如今这么清醒的和他做那些事,王琪多少有些羞涩。   好在赵璟主动出击,对着他又亲又揉,说尽了情话,做足了前戏。渐渐的,王琪也能放得开了。想到当年毕竟是他赶赵阿蛮出门在先,而这么多年,赵阿蛮居然还为两人的将来做了那么多努力,王琪心中难免有些愧疚,有意补偿他,便在下意识中做了一些迎合的动作。两人倒是水到渠成,不知今夕是何年。   尽情的发泄之后,王琪的身体虽然已经很累了,但头脑却还是很兴奋的。他懒洋洋的靠在赵璟怀里,任由他对着自己上下其手,嘴上随口问道:“当年的事,你是怎么查清楚的?那位叫徐百川的大哥可亲口承认了?”   “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赵璟还沉浸在刚刚的云雨当中,闻言只是随口一答。可惜话刚说出口,赵璟已经放松下来的神经忽然紧绷了起来。   “王琪忽然问这个做什么?难道是在套话?”想到王琪多疑又奸诈的性格,赵璟更加确信他是在等自己放松警惕之后才开始旁敲侧击。   “只要我相信你,不就行了吗?”赵璟谨慎的道。   王琪本是随口一问,可是赵璟那一瞬间紧绷的身体还是让他感觉出了异样。他支起身,看着赵璟道:“这么说,当年的事,那位徐大哥并没有承认。”   “徐百川承不承认的,有那么重要吗?”赵璟笑着将王琪揽进怀里,手上也不老实的向下摸去,试图转移他的注意。   见赵璟刻意模糊当年的事,王琪害怕他绝口不提过往,并非是误会解开了,而是因为本着对他的一腔爱意,这才将当年的事一笔带过。可是误会若是没有解除,就会在两人中间留下嫌隙。只要嫌隙不抹平,一定会留下隐患。对于这个失而复得的人,王琪实在是不想冒险了。   “可是当年的事……”   还是忍不住想要确认一下,王琪刚一开口,便被赵璟打断,“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我如今关心的,只有咱们的将来。”   见赵阿蛮似乎不愿意提起往事,再继续只怕会徒增不快。王琪只能讪讪的闭了嘴,心中不由苦笑,“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小心翼翼畏畏缩缩了?”   转念一想,当初的事毕竟是马婆子策划的,那个徐百川也是帮凶,若是逼着人家承认了,就等于明着找马婆子翻旧账。马婆子毕竟是长辈,人家既然已经退了一步,自己又何必紧抓着不放呢?到时候,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还是阿蛮。这样想着,王琪倒是释然了。   王琪走神的功夫,赵璟的手已经轻车熟路的摸上了他的敏感点,几经刺激之后,王琪立时有了感觉,不禁轻吟了一声。   刚刚消沉下去的狂澜似乎被这一声娇喘再度点燃,赵璟重新将王琪压在身上,一边亲吻他的同时,有力的膝盖迫不及待的顶开了他修长的双腿。   持续不断的快感当中,连大脑都变得昏沉麻木起来,王琪只能在赵璟的剧烈摆动下随波漂浮,再也分不出心神想别的事情了。   荒唐了一夜过后,王琪已经累得睡死了过去。赵璟一夜未眠,依然精神奕奕。他看着王琪昏睡的侧颜,脸上的温柔和热情早已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有冷漠。   想到刚刚在床上,王琪那热情放荡的样子以及谄媚讨好的动作,赵璟脸色微沉。当年他追求王琪时,王琪摆出的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如今他换了一个身份回来,出尘脱俗的谪仙居然也有烟火气了,还如此放荡不堪。真是对身份不对人呀。若此时此刻,他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恐怕王琪也不会如此主动的投怀送抱吧。   “王琪,既然是你不仁在先,就不要怪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将枕在王琪脑后的胳膊抽了出来,赵璟毫不留恋的起身,披上衣服出了门。   --------------------   作者有话要说:   是赵璟太蠢呢,还是王琪太天真呢,还是马婆子手段太高明呢???? 第145章 侯爷   回到自己的房间,赵璟吩咐偃武打水沐浴。   “那两个兄弟怎么样了,伤势不重吧?”赵璟问。   偃武道:“小侯爷放心,伤不了筋骨,养两天就好了。要说他们两个也是,连个不会武功的书生都看不住。就这警觉性,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在战场上活下来的。”   “他们受这一顿军棍也不冤枉。”赵璟好气又好笑的道:“还有王琪,没想到他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居然敢用如此简陋的绳子翻墙,还撕得那么细。真不知道他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提起王琪那一跳,偃武的语气中倒是多了几分佩服,“不过王公子也够有胆的,要不是小侯爷及时赶到,那一下恐怕摔得不轻。”   想到王琪从楼上掉下来的场景,赵璟还是有些后怕,不由道:“派几个机灵点的兄弟盯着王琪,一定要保护好他的安全。”   “是。”偃武拍着胸脯保证,“小侯爷放心,这次再出差错,您直接把我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赵璟冷哼一声,“你那脑袋还是自己留着吧,我用不了那么大的夜壶。若是王琪再出什么问题,我就让你哥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偃武天不怕地不怕,最怕他哥。他也知道自己确实办事不利,连忙发誓保证绝不会有下次了。   服侍赵璟沐浴更衣后,偃武见他脸色难看,没有像前两次那样和王琪共浴,不由多问了一句,“王公子那里怎么办?”   “等他醒了,给他弄桶水让他自己洗。”赵璟冷冷的道。   刚才还对王琪关心备至,如今怎么又凉下来了?能感觉的出赵璟这气性不是针对自己,那就是对着王琪了。偃武不由奇怪,昨日半夜,他们二人明明是蜜里调油,大有把床掀翻的趋势,直到天亮了才偃旗息鼓。弄的在周围守夜的兄弟都受不了,只能远远的躲开。如今刚下了床,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难道王琪又做了什么事惹小侯爷不开心了?   偃武知道王琪是个烫手的山芋,让赵璟又爱又恨。他们这些做下属的,既不能冷着他,也不能热着他。   实在不敢怠慢王琪,偃武还是问了一句:“要不要给王公子派个小厮伺候?他自己一个人,估计着不方便。”   “用不着。”偃武想找人伺候王琪沐浴,岂不是把王琪看光了。赵璟的心情更差,直接道:“他那么大个人了,没人伺候,还能连个澡都不会洗吗?”   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不小心踩了主子的雷,偃武暗骂自己忒不长心,只能道:“属下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要让任何人靠近王琪。还有,你抽空去看看他,告诉他……”赵璟附在偃武耳边嘱咐了一通。   听了赵璟的话,偃武不由头大,但还是点头称是。   见偃武听明白了,赵璟这才离开。   赵璟走后,偃武面上露出一个难看的笑。他心中隐隐有些预感,只要王琪在这里多留一天,恐怕他就得多战战兢兢一天,真是头疼。   王琪睁开眼时,天不出意外的已经大亮了,可他依然觉得身上乏的很,连嗓子都十分不舒服,估计是昨晚叫的太大声的后果。   想到这里,王琪不由脸上一红。他一直以为自己对那方面的需求很淡薄,如今这般放浪形骸,跟个不知廉耻的荡/妇一般,简直和以前判若两人。看来,从前清心寡欲不是因为他冷淡,而是因为没有遇对人的缘故呀。   扭头看了看身旁,已经没了赵阿蛮的身影。王琪也不意外,原来在竹园的时候,两人同床共眠,也是赵阿蛮早起。通常他睁眼的时候,赵阿蛮早就去晨练了。   回味着赵阿蛮年轻而勃发的肌肉下面蕴藏的强悍的力道与旺盛的精力,同为男人的王琪只觉得自愧不如。扶着老腰坐起身来,王琪不由想,他本就比赵阿蛮大了好几岁,看来也应该加强锻炼了。不然年纪和体力都跟不上,总不能每次都在床上累趴下吧。   这样想着,王琪忽然有些自惭形秽。不论是年龄、精力和体力,他都差赵阿蛮太多了。虽然男人没有人老珠黄这一说,但王琪还是忍不住担忧,若是再等个几年,赵阿蛮会不会嫌弃他老呢?   昨夜的情/事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身上出的汗早就干透了,但还是十分不舒服。尤其是后面那个被用了一夜的地方,虽然赵璟用了药膏,不至于受伤,可惜里面又湿又黏,和前几次事后醒来的清爽完全不同。   眼见被子下的自己还是赤身露体,王琪连忙将昨日被扔到地上的里衣捡起来,艰难的穿在身上,这才撑着发虚的脚站起身来。   王琪刚刚起身,外面像是早就有感应一样响起了敲门声,“王公子,您醒了吗?”   这声音虽然陌生却透着亲切,估计应该是一个比较讨喜的小伙子。   王琪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见不得人,连忙重新回到床上,又将幔帐放下来,这才道:“我已经起身了,你们进来吧。”   得了他的首肯,偃武这才进来。   隔着薄薄的幔帐,王琪看见一个小伙子指挥着两个粗使衙役抬着一个浴桶进来。将浴桶放到屏风之后,王琪便听到了哗哗的水声。他们应该是在兑洗澡水。   等收拾妥当之后,小伙子将其他人都遣了出去,这才站在床前对着王琪恭敬的行礼道:“属下名叫偃武,是小侯爷专门派过来伺候公子的。”   “小侯爷?”王琪敏感的抓住了这三个字,心中不由唏嘘,放眼大梁国内,能称为侯爷的,五个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赵阿蛮既然被尊为小侯爷,恐怕他的父亲是个有承袭爵位的侯爷。   早就知道赵阿蛮身份不一般,没想到居然会如此尊贵。王琪不由担心,老侯爷会容忍自己儿子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吗?其他达官贵人又会怎么看赵阿蛮?   “小侯爷本想亲自帮着王公子沐浴更衣的,奈何今早有急事,出去的急。”偃武不知道王琪此刻的心里历程,继续道:“若是王公子不嫌弃,就由小的服侍您沐浴吧。”   赵璟的原话自然不是这样的,但偃武却不敢照实说出来,更不敢让别人帮忙,只能硬着头皮把自己送上去,心里巴望着王琪主动拒绝。   眼见这个叫偃武的说话一点避讳都没有,显然早就知道了他和赵阿蛮的关系。虽然欣喜赵阿蛮对他们二人的关系没有一丝的遮掩,但王琪还是十分不好意思。他非常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早早的躲在了幔帐后面,不然还真不知道用什么面目见人。   “你先下去吧,我自己来就好。”王琪当然不好意思让一个陌生人帮忙,尤其是眼下身上还有那么多惹人遐想的印子。   眼见王琪果然拒绝让他帮忙,偃武默默的在心里松了口气。   “那属下在外面等候,有什么吩咐,公子尽管叫我。”留下这句话,偃武恭敬的行礼之后,便出去了。   听到门板阖上的声音,王琪也松了口气。他掀开幔帐,迈着虚浮的脚步走到屏风之后,果真看见一个冒着热气的浴桶,换洗的衣物和皂角毛巾也规矩的摆放在一旁。   王琪除了身上的衣衫,抬脚跨入浴桶,让整个身体浸在热水中。被热水一击,身上的伤口隐隐有些发痛,但却十分舒服。   想到刚刚偃武的话,王琪心中一暖,面上也有些发红。看来之前那几次,都是赵璟帮他沐浴更衣的。王琪越想越觉得羞耻,恨不得把自己全都埋进热水里。   因为没有清洗的经验,王琪费了好长时间才把自己料理妥当。   将身上的水擦干,王琪正准备换上衣服,便见衣服后面放着一个不起眼的小瓶子。   王琪顿了一下,还是将瓶子打开,一股幽暗的香味立马从瓶内传来。这味道,和昨夜赵阿蛮涂在他后面的香膏十分相似。   知道这东西的用途,王琪面上一热,还是将它细细的涂抹在了身后。然后迅速的洗手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这次赵璟倒没有那般吝啬,除了里衣之外,还放了件淡蓝色的袍子。王琪展开一看,倒是和董珏前几日穿的那件袍子的样式十分相似。   听董珏说,这样式是今年最流行的,就连京城的达官贵人们都这样穿。王琪对衣服的样式没什么研究,也没那么讲究。他只是庆幸终于有了衣裳,不用担心穿着里衣上街了。转而一想,既然赵阿蛮在这里,他应该也不想偷跑了吧。   收拾妥当之后,王琪这才开门叫了偃武。   偃武也没啰嗦,连忙给王琪送上了饭食,然后指挥仆役把浴桶抬了出去,又将昨日被弄脏的床单被褥全都换成了新的。   待到王琪用完膳之后,偃武吩咐人把碗筷撤下去,随即对着王琪道:“小侯爷有事出去了,他害怕公子闷,特意让小的陪着公子。听说公子喜欢读书画画,书房里有很多书,也有上好的笔墨纸砚,公子您看……”   “我离家多日,想要回家看看。”王琪笑道。他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齐兴他们肯定着急了。   偃武面露难色,不由道:“本不是不可以,此地虽然还在平遥县,毕竟离竹园有些远,这一去一回恐怕要费上不少时间。如今已经是半下午了,若是小侯爷晚上回来见不到公子,恐怕是要着急的。公子要是怕家里人担心,可以先修书一封,属下派人送回去。公子若想回家,可以等小侯爷回来告诉他一声。只要小侯爷点头,属下明日就送公子回去。”   虽然不能回家让王琪觉得有些奇怪,但偃武话里话外都透着赵阿蛮对他的关心,王琪心中一热,也不好过分计较了。   知道下面做事的人都是听上面的吩咐行事,不一定是有意推诿为难。眼见偃武说的诚心实意,王琪也不想过多的为难人家,便道:“既然如此,我便修书一封,麻烦您受累帮我送去。”   见王琪说的这般客气,偃武忙道:“王公子客气了,这都是属下分内的事。”   “不知我可否到院中转转?”王琪问。   “当然可以,属下陪您。”偃武道。   王琪在院中转悠了一圈,发现此地是个大约三进三出的四合院,而他所住的地方,是最里头的一座小楼。   平遥县中的富户很多,这种四合院也不算少见。王琪倒是不好判断此地是何处了。   “我在府里闷了两日,不知可不可以出门走走?”王琪试探着问。   偃武笑道:“自然可以,我们只要赶在小侯爷晚膳之前回来就好,否则小侯爷见不到公子,会责怪我们的。”   眼见偃武没有拦着他出去的意思,王琪倒可以完全可以放下心中的芥蒂了。   “属下这就去备车。”偃武道。   拦住他,王琪道:“不用麻烦了,我们在附近走走,一会儿就回来。”   “好的,外面风凉,属下去取披风。”偃武道。   --------------------   作者有话要说:   不错,赵璟现在是征西候的儿子,不是定北侯 第146章 做戏   王琪和偃武在街上溜了一圈,发现这里确实是平遥县,不过要靠南一些。离竹园虽然不算远,倒也不近。   住在此地的大多都是平遥县的富户,有些人看见王琪,主动过来打招呼。王琪疲于应对,没溜达多久,便带着偃武回去了。   回了自己居住的小楼,看着偃武倒上茶,王琪这才问:“不知阿蛮……哦,就是你们小侯爷到底是什么身份?”   “王公子不是外人,属下也没必要瞒着。”偃武笑道:“不过我们小侯爷来平遥县是微服私访,不管是郡里的府台还是县里的县令都不知道,还请王公子不要泄露出去。”   王琪道:“那是自然,我一定发会保守秘密的。”   “我们小侯爷姓赵,单名一个璟字,是征西候失散在外的儿子。”偃武对王琪一揖,笑着道:“属下知道小侯爷流落在外之时颇受王公子照顾,在这里谢过了。”   没想到赵阿蛮居然是征西候赵睿的儿子,王琪有些吃惊。饶是他对朝廷上的事不怎么用心,也听说过征西候赵睿的名头。   这个赵睿是当今皇上的堂弟,可谓是正宗的皇室血统。听说当年圣上登基为帝之时,他便立下了汗马功劳,深得皇上信任。如今赵睿又平定了吐蕃之乱,风头早就盖过了定北侯和平南候。只不过此人为人太过于低调,这才显得和其他二候平起平坐,三足鼎立。   “听说小侯爷名字中的那个‘璟’字,还是王公子帮着取的。”偃武继续道:“老侯爷直夸这个名字取得好,还夸王公子有才学。”   得知连征西候都知道自己的存在,王琪有种提前在老丈人面前露脸的感觉,心中又喜又慌,面上却镇定自若的道:“侯爷抬举了,在下实在愧不敢当。”   “王公子过谦了。”偃武接着道:“属下经常听小侯爷夸赞您的风采,说王公子是当世难得的风雅公子,六艺俱全。连张云林老先生都引您为忘年之交,推崇备至。”   此话虽然言过其实,过分夸大了。饶是王琪听过不少好话,面上还是有些微红。他连忙拱手道:“六艺俱全不敢当,不过是略知一二罢了。阿……是你家小侯爷太抬举了,在下实在是受之有愧。在下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其实真正优秀的,是你家小侯爷才是。”   “我们家小侯爷确实不是俗人。”说起赵璟,偃武无比自豪的道:“小侯爷虽然出身高贵,但跟那些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的不一样。认祖归宗之后,他本可以仗着是侯爷的独苗,在京城享尽荣华富贵,可他偏偏要从军,还是从最低等的步兵做起,和我们这些兵痞子一起上阵杀敌。除了老侯爷,军中根本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连那几个将军都不知道。”   听了这话,王琪不由心惊:“上阵杀敌呀,那岂不是很危险?”   “可不是。”偃武不以为意的道:“四年下来,大小战役数百场,小侯爷身上受的伤比我们这些人都多。就凭这个,军中没有一个人是不服他的。”   想到昨夜在赵阿蛮身上看到的那些疤痕,虽然都已经很浅了,但还是彰显着曾经惊心动魄的戎马生涯。王琪又心疼又难过,忍不住攥紧了双拳。   偃武还想再说些什么,此时门外有人传话,“偃武大哥,修文大哥回来了,请您过去。”   “王公子稍坐,属下去去就回。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外面的人就是。”偃武道。   王琪道:“你去忙吧,不必管我。”   对着王琪行了礼,偃武这才离开。   偃武走后,王琪独自坐在屋内,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看来昨夜阿蛮没有骗自己,他是真心想和自己过一辈子,为此还禀报了父亲。他亲自上阵杀敌,拿命拼出了今时的威望和地位,倒是真的可以护周围人的安全了。想到赵阿蛮为了今天所受的那些苦,王琪忍不住心疼。他默默的下了决心,一定要对赵阿蛮好。   离了王琪的房间,又吩咐外面守着的人看好他,偃武便马不停蹄的离开了小楼。   “我大哥来了?”偃武边走边问身边的人。   “没有,是小侯爷有事叫您。”那人道。   听了这消息,偃武也没意外,他脚下不停,连忙跟着那人去见赵璟了。   “小侯爷,属下来了。”对着赵璟行了礼,偃武便把其他人都遣了下去。   “该说的话,都对王琪说了吗?”等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之后,赵璟这才开口问。   偃武连忙道:“已经说了,您不知道,王公子听说您是征西候爷唯一的儿子时,那眼睛都快吓直了。属下看的出来,他还是挺为您高兴的。”   “哼,他本就是唯利是图之辈。”赵璟冷哼一声,“知道我位高权重,又对他死心塌地,自然高兴了。”   偃武本想拍马屁让赵璟高兴,这才夸大了王琪的反应,其实人家从头到尾都表现的很平静。   知道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偃武咳嗽了一声,道:“您也不要这样想,属下觉得王公子挺和善的,若他真是唯利是图拜高踩低的人,就绝对不会和家里人闹翻了。”   “王琪心思颇深,若王家一直风光,他和家里撇清关系,倒也算得上是视金钱如粪土。”赵璟皱眉道:“可是你我都知道,如今的王家只是表面上风光,其实早就上了皇上的黑名单。当今圣上最恨官商勾结,王家有相府做靠山,没少趁着吐蕃的战事发国难财,可谓是树大招风,首当其冲。王琪赶在战事之前便和王家划清界限,表面上看似糊涂不堪,仔细想想,却是细思恐极。”   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偃武心中一惊,“小侯爷的意思是,王琪早就知道王家的生意有问题,这才冒天下之大不韪,提前闹出那一出,和家里撇清了关系?可王家的事是最近这一两年才觉察的,他怎么可能知道的那么快,还提前把自己摘了出去?”   “商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王琪借招拆招,不费吹灰之力便让他堂弟王隆成了废人,这辈子都翻不了身。这些,都是我亲眼瞧见的。”赵璟沉声道:“以他的城府和心思,若不是事先发现了什么端倪,有可能把偌大的家业拱手让给他堂弟那个手下败将吗?”   听了这些,偃武只觉得后怕,他看着赵璟,不解道:“既然王琪的心机如此深,小侯爷为何向他泄露了身份。难道您就不怕他别有企图吗?”   “王琪曾经对我说过,你若是比别人强上一两分,他们便会打压你、抹黑你。你若是让别人望尘莫及,他们便会反过来巴结你,对你顶礼膜拜。”赵璟冷哼一声,“我如今的身份,十个王琪都比不了。他对我别有企图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但他未必敢和我作对。”   偃武不赞同的道:“既然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您这又是何必呢?”   “你不懂。”赵璟道:“方廷玉这两年行事高调,还大张旗鼓的卷进了皇子之间的斗争,被皇上不喜。但他毕竟小心谨慎,又没有什么大的过错。就算皇上想要办他,也要找一个像样的理由。”   偃武忙道:“这次我们来平遥县,不就是要从王家二老爷王烽身上下手吗?”   “王烽在生意场上浸淫了那么长时间,又是个阴险狡诈的,不可能轻易让我们抓住把柄。”赵璟摇头道:“若不拿出点真凭实据,根本动不得他们分毫。王琪虽然已经离了王家,但肯定知道王家的很多事。若把他拿住,对于我们攻破王家,有益无害。”   偃武不由想,您这般对着王琪演戏,做深情状,感情是在施美男计,套人家话呢。没想到一向战无不胜的小侯爷,也有亲自出马舍身□□的一天。   “总之你吩咐下去,这些天照顾好王琪,让下面的人不要对他露出任何的不满和轻视之意。”赵璟道:“王琪心思细腻,善于从细微之处发现端倪。而下边人的态度往往能间接的反映出我的意思。”   偃武道:“属下知道了。晚膳应该马上就准备好了,小侯爷要去王公子房里用膳吗?”   “你去安排吧。”打发偃武下去,赵璟这才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慢品了品,只觉得索然无味。   其实他刻意讨好王琪,除了对付王家之外,还有别的用意。他对王琪视若珍宝、千依百顺,便是有意要将自己当年的情况原封不动的复制到王琪身上。若真能让王琪陷入情网,然后再残忍的揭开真相,将他抛弃。当初王琪让他品到的失落和绝望,他也能让王琪统统体会一遍。   晚膳果真摆在了王琪居住的小楼之中,膳食十分丰盛,足足上了十几个菜,都是王琪爱吃的。   看着满桌子的菜,王琪不好意思的道:“怎么弄了这么多,我们两个人能吃完吗?”   “光想着吩咐他们做几个你爱吃的菜,一不留神便说多了。”赵璟坐在了王琪身边,亲自夹了一块粉蒸排骨送到他嘴边,“这些都是你原来爱吃的,过了那么多年,也不知道你的口味变了没有。”   眼见赵璟要亲自喂他,王琪有些顾虑的看了看周围伺候的人。   “你们都下去吧。”知道王琪向来喜欢在人前假正经,赵璟立马放下筷子,将人都遣出去。   见赵阿蛮细心的顾及着自己的感受,把下人都打发下去,王琪心中感动。   “现在可以吃了吧。”赵璟笑道。   眼见那排骨又重新递到自己嘴边,王琪不想矫情,便张嘴咬了一口,笑道:“很好吃。”   “再尝尝这个糯米藕,我知道你最爱吃甜。”赵璟又给王琪夹了一块糯米藕,眼角眉梢间透着浓浓的爱意。   迎着他的目光,王琪觉得自己都要被融化了。他连忙掩饰性的低头,这才咬了一口那块糯米藕,夸赞道:“比齐兴他们在芙蓉斋买的好吃多了。”   这本就是在芙蓉斋里买的,明明是一样的东西,王琪居然说更好吃,还真是说谎不打草稿。   看着王琪面上那几分藏不住的讨好,赵璟心里冷笑一声,面上不动声色的道:“好吃你就多吃一些,若是吃撑了,我陪你出去消食。”   “好。”此时,王琪忽然意识到一直都是赵阿蛮在照顾他,连忙夹了一块鱼肉,亲自将里面的刺挑干净,然后才放到赵璟面前的盘子里,笑道:“你也吃呀。”   王琪手忙脚乱的动作中透着笨拙,看在赵璟眼里却充满了刻意的讨好和谄媚。   赵璟冷笑一声,心道:“他明明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却问都不问一句,只顾着奉承和巴结,真是沉得住气呀。”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比较凉快,就是害怕之后又要热了。 第147章 信物   看都没看碗里的鱼肉一眼,赵璟直接道:“对了,我听偃武说,你想回竹园?”   见赵璟没有吃那块鱼肉,王琪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放下筷子道:“我出来的仓促,没有来及和他们打声招呼,还是要回去和他们交代一声,免得他们着急。”   “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赵璟道:“那日将你带出来的匆忙,第二日见你还没醒,我便擅自作出,派了一个手下易容成你的样子,留在竹园交差。齐兴他们并没有疑心。”   说到这里,赵璟面上居然露出了一丝忐忑,看着王琪小心的道:“你不会怪我吧。”   他这副样子,倒是和以前那个做错事的赵阿蛮一模一样。王琪心中所有的疑虑都烟消云散了。   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王琪笑道:“我怎么会怪你呢?你叫声表哥来听听。”   “不要。”赵璟斩钉截铁的拒绝,“我不要做你的表弟,我要做你的相公。你先叫我一声相公听听。”   “去,少没正经。”王琪扭过头去不理他。   赵璟像只大狗一样挂在了王琪身上,软磨硬泡道:“不然这样,以后我叫你表哥,你叫我相公。叫来听听嘛表哥,求你了。”   吵闹之间,两人似乎回到了从前那种其乐融融的相处模式。   听着里面的动静,站在屋外随时等吩咐的偃武不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从门缝里偷偷窥见自家英武不凡,高冷严峻的主子像个撒娇要糖吃的小孩一样赖在王琪身上,心道:“不就是做戏嘛,有必要演的这么逼真吗?幸亏他及时把其他人都遣走了。若是让外面那帮混小子看见自家主子现在的模样,以后小侯爷便没有任何威信可言了。”   第二日,赵璟果真亲自送王琪回了竹园。因着竹园里的很多人都认识赵璟,实在不方面露面。他只能躲在马车内和王琪难舍难分。   “我已经把假扮你的那位兄弟撤回来了,说是去兰园。一会儿你进去的时候,千万不要说漏了嘴。”赵璟一边把头埋在王琪的颈间,闻着他身上的墨香,一边哑着嗓子叮嘱。   虽然知道现在是在做戏,也看清了王琪这人的真正面目,但是只要一靠近王琪,闻到他身上的那股特别的香味,赵璟还是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从而情难自禁。   推开攀在自己身上的人,王琪耐心的道:“你放心,我进去安排一下,只要小半个时辰就出来。”   “其实,表哥要是不想和我一起住在南边,可以住在竹园里。”赵璟以退为进,佯装大度的道:“我若是想你了,可以像之前那样偷偷溜进来看你。”   王琪早就从偃武口中得知他养伤那十来日,赵璟放心不下,每夜都偷偷过来为他上药。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天不亮就得悄悄离开,过的十分辛苦。   王琪自然不忍心赵璟如此的奔波劳碌,忙道:“我怎么可能不愿意和你住在一起。你放心,我收拾一下,立马出来。”   给赵璟吃了一计定心丸,王琪便下了马车。   齐兴看见他,不由奇道:“公子,您不是去兰园了吗?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小顺呢,为什么没有跟着您伺候?”   王琪知道那个假冒他的人把小顺带走了,忙道:“我半路遇到点事,没有去兰园。小顺已经先过去打点了,我回来收拾些东西,便要过去。”   “您又要出去游历呀。”齐兴见他要收拾东西,以为他又要出远门。   王琪道:“不出门,就留在县里。我遇到一个朋友,去他那里住几天。这几日,家里就交给你了。若是有事,就派人去城南的祝家大宅给我送个口信。”   祝家大宅是平遥县有名号的宅子,主人家也是个商人,只是常年在外地做生意,很少回来,所以和县里人交往不多。只是王琪没想到,那里居然早就被赵璟买了下来,还成了他的私宅。   见对方是平遥县有门有户的人家,以为是王琪新结交的朋友。齐兴倒是乐意他出门走动走动,多结交一些县里的名流,连忙道:“那小的帮您收拾收拾。”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王琪道。   最近这几年,王琪很少让他们伺候,很多事都是亲力亲为。齐兴也习惯了,便没有慌着帮忙。   王琪回了房间,却没有慌着收拾衣服,而是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锦盒。打开一看,那枚有裂纹的白玉扳指完好无损的躺在里面。   “已经好几日没见少爷戴这扳指了,小的还奇怪呢,少爷怎么舍得收起来了?”正好齐兴送茶水进来,看见玉扳指,不由道。他虽不清楚这扳指的来历,却知道这东西是自家少爷的宝贝,轻易不肯离身。   王琪笑了笑,没有回答,略说了几句便把齐兴打发了出去了。   将白玉扳指重新戴到手上,王琪不禁有些后悔。自从赵阿蛮离开之后,这枚扳指就一直和他形影不离。怎么偏偏就在赵阿蛮回来的当口被他摘下来了呢?若是赵阿蛮及早看到这枚扳指,无须多做唇舌便会知道他的心意。   转念想到那夜在风雅阁的风险,王琪却又摇了摇头。万一扳指在跳楼的时候磕着碰着,岂不是更加后悔莫及?想到这里,王琪倒是没那么后悔了。   有心想要将扳指重新戴在手上展示给赵璟看,但王琪总觉得这样做有点刻意邀宠的味道。或许,可以找一个适当的时机,不动声色的把扳指拿出来给阿蛮一个惊喜。   幻想着赵璟看见扳指后既惊讶又惊喜的表情,王琪倒是先傻笑了起来。他将扳指重新放进锦盒之中,又将锦盒妥善放好,这才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收拾好东西,又拒绝了齐兴跟过去伺候的提议,王琪便上了赵璟的马车。   赶车的小厮对着齐兴拱了拱手,便扬起马鞭,马车哒哒哒的驶开了。   坐在马车里,王琪摩挲着右手大拇指,有些心痒难耐的想要试探一下赵璟。   赵璟自然注意到王琪犹豫豫扭扭捏捏的娇羞状,笑着将人揽过来,道:“只去了一会儿,表哥怎么忽然变得害羞了?”   “别,还在外面呢。”见赵璟就要猴急的吻他,王琪慌忙抬手推开了赵璟凑上来的唇。   一吻落空,赵璟自然不愿意,双唇锲而不舍的追了上来。   王琪见实在躲不过,只能等他亲够了,这才小心翼翼的开了口,“你……还记得曾经送过我一枚扳指吗?”   赵璟亲吻的动作一顿,随即放开了王琪,道:“什么扳指?”   见他似乎忘了,王琪有些失望,他低着头道:“就是你走之前摔碎的那个白玉扳指,可能原本是要送给我的。”   “那个呀。”赵璟自然记的那枚玉扳指,更加忘不了摔碎扳指时的心情。那枚碎了的扳指代表着王琪的背叛,也象征着两人之间破碎的关系。碎了就是碎了,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见王琪还有脸提起那枚扳指,赵璟心中冷了几分,但面上还是尽量平静的道:“摔了就摔了,你若是喜欢,我再送你一个更好的。”   “不用,那枚玉扳指是你准备送给我的,也算是我们两人之间的定情信物,怎能随意取代?”见赵阿蛮的语气中充满了不以为意,似乎根本没有像自己这般将那枚扳指放在心上,王琪心中难免有些落差。   听了这话,赵璟差点笑出声来。早就知道王琪是个耍心机的高手,没想到他连一个被摔碎的扳指都不放过。他嘴上说着定情信物,其实是在变着法的要保证呢。毕竟两个男人不能定亲也不能成亲,有个信物多少都能有些心理安慰。就算日后翻了脸,留个物件没准就能赚个人情。   若是以前,王琪给自己要保证,赵璟铁定会心花怒放,双手捧着一颗心巴巴的送上去。而现在,赵璟只觉得齿冷。   抬头看着赵璟的脸,虽然他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但一向敏感的王琪还是觉察到了他的阴沉以及不开心。   王琪不由暗恼自己太疏忽了,赵璟可能也是极为看重那枚扳指的,只是以为扳指早就没了,提起来也是伤感,这才故作轻松。   王琪心中既后悔又愧疚,正想说出那枚扳指的实情,却听赵璟道:“我也不是不记得那扳指,只不过那是摔碎的东西。既然已经碎了,就算重新粘起来也是有裂纹的,我不想我们之间有裂纹。”   “阿蛮……”看着赵璟,王琪心中也不是滋味,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赵璟说的不错,那枚摔碎的玉扳指只能代表他们不愉快的过往,即便是重新粘起来,也不是从前的模样了。   王琪正伤感,赵璟抚上他的肩道:“表哥,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们都要往前看。你若是喜欢扳指,我再送你一个。别说是扳指,凡是你喜欢的,就算是天上的月亮,我也会摘下来送给你。”   这话难免有些浪荡子哄骗小女人的味道,虽然听着有些别扭,但是看着赵璟充满柔情的脸,王琪还是情不自禁的沉了下去。   赵璟继续道:“你是我的人,我只想给你最好的,绝不能委屈你。”   没想到赵阿蛮对自己如此用心,而他却还想着拿已经摔碎的扳指向阿蛮邀功,真是太不应该了。王琪内疚的道:“倒是我过分执着了。”   “表哥说哪里话。”赵璟揽住王琪的腰,笑道:“不过表哥这么一提,我倒是忘了,咱俩也算是入过洞房了,不能连一个定情信物都没有。明日我就找人寻两块好玉,给我们雕一对成双成对的玉佩。”   见赵璟如此有心,王琪心里感动,不由道:“好呀,都听你的,不过我还是喜欢白玉扳指。”   “好好,玉佩玉扳指都有,一定让你满意。”赵璟宠溺的一笑。   除了父母之外,还没有人能对自己这般宠溺,王琪心中被蜜糖充满,竟然主动靠进了赵璟怀里。他不在乎赵璟送他什么,只要能留在这个人身边,和他携手一生,王琪便知足了。   见王琪十分受用的瘫在了自己怀里,赵璟一手轻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发,脸色却显而易见的沉了下来。   想到王琪的算计,赵璟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但他却十分庆幸。如今的他只会对王琪气愤而不是伤心,就像他对王琪好只有报复而没有爱一样。或许,王琪唯一还能吸引他的,只有年少时的那点漪梦了吧。   既然不能明着惩罚,那就只有在其他地方找回了。想到这里,赵璟迫不及待的想要把王琪这样那样一番。   “表哥,让我抱抱你。”知道自己眼中的凶狠会暴露此时真正的心情,赵璟一把将想要起身的王琪摁在自己怀里,不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   赵璟的手已经开始不老实了,王琪没想到他会在光天化日之下突然发作,连忙推开他,道:“你正经一点,现在还在街上,外面都是人。”   “没办法,都怪表哥总是让我欲罢不能。”赵璟声音沙哑,眼睛也暗了下来,充满了攻击性。   听了这话,王琪也不知道是羞是喜,是惊是怒,只得有些哭笑不得道:“你怎么还怪起我来了?哪有你这样的?”   “我不管,表哥一定要补偿我。昨夜到现在已经过了五六个时辰了,让我如何忍得住?”   赵璟说的却是实话,虽然恨王琪很得牙痒痒,但对他的着迷也是真的。他真恨不得立刻把人弄到双腿发软,再也没有力气耍心机,玩心眼。   这样想着,赵璟一刻都等不了。他定定的看着王琪,话语中透着强势的不容拒绝,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吃到肚子里去:“表哥,我们开始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是周末,小天使们周末快乐! 第148章 细作   “让我干你,表哥。”赵璟的视线太霸道太强势,语言太低俗太露骨。王琪又羞又怒,心头却被他强大的气息激的火热。   窄小的马车内已经弥漫起了浓浓的情/欲的味道,和赵璟耳鬓厮磨、抵死缠绵的景象不受控制的在王琪的眼前浮现。想到那舒爽到极致的快感以及仿若置身云端的欢乐,王琪居然可耻的有了感觉。   但王琪毕竟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实在不敢在与热闹的街道仅有一帘之隔的马车上和赵璟做出颠鸾倒凤的事。   偏偏赵璟还嫌王琪受到的刺激不够,凑过来亲了亲他的耳朵,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蛊惑道:“马车是动着的,在这里做能省下我们很多力气,表哥难道不想试试效果?”   这性感湿热的声音灼伤了王琪的耳道,他的脸瞬间红的像煮熟的虾子,身上很快起了反应。害怕赵璟发现自己的丑态,奈何他靠的太近,都要贴到自己身上了。王琪想要把赵璟推开,可惜手脚无力,只能狼狈的向后躲。   赵璟的眼睛已经变了颜色,似乎对他势在必得。王琪向后退一寸,赵璟便向前跟一寸,直到把王琪逼进了马车的角落里,让他退无可退。   赵璟的呼吸已经显而易见的粗重了起来,英俊的脸上也充满了欲/望,仿佛即刻就想把王琪吃进肚子一样。   害怕他真的在马车里要了自己,更害怕自己把持不住,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王琪实在不敢盯着赵璟看,只能狼狈的别开视线,低声请求道:“你不要在大街上乱来,我们回去再说。”   虽然很想立马就扑上去,但赵璟也不敢将王琪逼得太紧。他努力压下腹内涌起的阵阵热浪,立刻回身掀开车帘,对着外面吩咐,“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到地方。”   驾车的小厮得了命令,自然不敢怠慢,立马扬起了手中的马鞭。马儿嘶鸣一声,扬起四蹄,如离弦的箭一般跑开了。   “你慢点,小心撞到人……呜……”没想到他如此等不及,王琪不由出声责备。可惜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险些被颠簸的马车甩到另外一边。   赵璟一把揽住王琪,牢牢的将他护在怀中,在他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安抚道:“你放心,现在街上人少,撞不到人的。”   王琪老老实实的偎依在赵璟怀里,贪婪的享受着这份失而复得的温暖。   回到小楼以后,二人关上门,连去床上的时间都不愿意耽搁,直接在门口缠绵了起来。   迫不及待把王琪压在门板上做了几次,稍微解馋之后,赵璟又把王琪抱上了桌子,等两人滚上床的时候,王琪已经处于半昏半醒的状态了。之后,他便没有离开床半步,连膳食都是在床上用的。   赵璟办事的时候虽然话不多,但却异常卖力,不断变换着各种姿势与王琪亲热。他的动作虽不至于粗鲁但却十分霸道强势,有些姿势让王琪觉得十分屈辱。   可惜王琪毕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虽然觉得难堪却没有察觉到其中的恶意与羞辱,只以为是自己脸皮薄才会觉得不好意思。几个回合之后,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任由赵璟摆弄。   直到子时的梆子声响起,赵璟这才鸣金收兵。王琪早就已经累得失去了意识,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欲望得到充分的发泄之后,赵璟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他面无表情的看了昏睡的王琪一眼,一言不发的穿衣起身,然后毫无留恋的离去了。   吩咐手下人烧水沐浴之后,赵璟差人把偃武叫了过来。   “小侯爷,这大半夜的,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吗?”偃武忽然从被窝里被提溜了出来,浑身都无精打采的。   赵璟沉声道:“这几天有没有什么要办的事,我想离开一段时间。”   “要办的事?”偃武揉着眼睛想了一下,才道:“您来平遥县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调查王家吗?为什么忽然想要离开?”   赵璟皱着眉沉默不语。他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他只想离开王琪好好平静几天。再这样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心中的愤怒,露出本来面目将王琪撕碎,然后一口一口的吞进肚子里。但他更害怕自己会被王琪偶尔流露出的脆弱和假装的深情再次弄的心软。   眼见赵璟默不作声,偃武终于来了点精神,他细细打量起主子的脸色,只觉得刚刚才大展雄风,把另一个男人做的下不来床的男人不应该是这种臭脸。   偃武自作聪明的想,“难道主子是想带着王公子出去住几天,又不好明着开口,只能找些借口?”   “您若是实在想出去转转,也不一定非得要有什么事呀。”虽然觉得自家主子因私废公委实不好,但是作为一个合格的下属,偃武还是十分尽职的替主子分忧解难:“您直接带着王公子出去就好,平遥县的事属下会盯紧些的。”   赵璟白了偃武一眼,沉着脸道:“谁说我要带王琪出去了?”   见他脸色不善,偃武倒是明白了,敢情这人是想避开王公子躲出去两天呢。偃武实在不明白,小侯爷明明黏王琪黏的紧,一天到晚抱着人家死命的做那种事。要不是王琪是男子,恐怕肚子里早就怀上崽了。如今这又是怎么了?刚刚下了床就要翻脸不认,喜欢男人的男人都是这样善变的吗?   “要不这样吧。”虽然心里有一百个问号,偃武还是尽心尽力的为主子出谋划策,“江阳县的案子不是已经捅开了嘛,你要是有兴趣,可以过去看看。”   赵璟一愣,“江阳县的案子?”   “就是那个卖水果的胡财,属下已经把他的料送上去了。京城有的是人想要整胡财的表姐夫,这事正好是个机会。”偃武笑着道:“皇上听说之后,十分震怒,已经指派了钦差大人下来查办了,还下旨让你从旁协助调查。估计圣旨在这一两日内就到了。”   既然已经惊动了皇上,还下了圣旨,事情便不一样了。赵璟皱眉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侯爷给我们传的信儿是今天下午才到的,属下本想立时去禀报,可是您当时不是正跟王公子在一起嘛……呵呵……”偃武暧昧的一笑,“属下不敢打扰,再说这事还得等个几天,属下便想着明日一早告诉您。”   其实一个小小的水果商倒是不至于让皇上震怒,赵璟明白,皇上也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打压一下官商勾结谋取私利的不正之风而已。   赵璟问:“钦差是谁?”   “您绝对想不到。”偃武立马来了精神,附在赵璟耳边,悄悄的说了个名字。   赵璟眼中露出一丝讶异,随即嘴角一勾,“这倒是有意思了。”   清晨的曙光才刚刚露了个头,王隆便被薛财吵醒了。   “二爷,常大娘求见。”薛财恭敬的道。   “她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妈的,可真会挑时候。”王隆暗骂了一声,还是起身道:“你把她领到一个偏僻的地方,记住,千万不要让人看见,我一会就到。”   “是。”薛财低头应了一声便躬身下去了。   把伺候的丫鬟叫进来服侍,王隆懒洋洋的穿上衣服,又喝了一盅热茶,这才勉强来了些精神。   因为时候太早,除了几个打扫的仆役之外,梨花苑中倒是没有多少人走动。王隆在一个不起眼的偏堂门前停下,有些警惕的望向四周。   眼见周围几乎没有什么人,王隆这才嘱咐薛财在外面守着,自己一人走进了偏堂。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子正唯唯诺诺的在里面等着,见王隆进来,老婆子忙跪下问安,“给王少爷请安。”   这婆子姓常,是玲珑斋一个普通的浣洗工,有一个儿子在临近县的一家大户里给人当杂役。因为惹怒了主家吃了官司,被正巧路过的薛财撞见了。薛财知道这人的娘是玲珑斋内的人,便动心思把人救下来扣在手里,趁机要挟常婆子做眼线。   “起来吧起来吧。”王隆撩衣在上首坐下,不满的道:“你怎么来这么早?不会迟时候再来吗?”   常婆子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讨好的笑着道:“老婆子不是有意耽搁少爷休息,昨日少爷传了话,让老婆子今日务必过来一趟。玲珑斋有规定,我们必须要在辰时以前准时去做工,不能耽搁。老婆子一向守时,若是去晚了,肯定会惹人怀疑的。少爷千叮万嘱不能让人发现,晚上人多眼杂的,委实不方便。老婆子左思右想,只能早起过来。还望……”   “行了行了。”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了常婆子冗长的絮叨,王隆打了个哈欠,道:“既然来了,就别说那么多没用的了。都那么多天了,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少爷吩咐的事,老婆子不敢不尽力!”常婆子面上露出一丝难色,道:“可是,王总管和齐总管把厨房看的很严,老婆子年纪大了,腿脚和眼神都不如从前了,几次想偷偷溜进厨房,差点被发现,更何况是在里面做手脚了。”   见王隆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常婆子心中一个咯噔,连忙跪下道:“少爷息怒,还请少爷再宽限几日,老婆子一定想办法把事办了。”   “哼,你最好能把事情办好。”王隆硬生生的压下去心头的怒火,冷声道:“你那儿子在我这里做的不错,若你做的好,自然有母子相见的时候。若是做的不好,我能把他从大狱里弄出来,就能把他送回去。”   听了这□□裸的威胁,常婆子吓得面色惨白,不停的磕头道:“请少爷放心,老婆子一定把事情办好。”   实在不想听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货哭闹,王隆直接吩咐薛财悄悄将常婆子送出去。   这一折腾,王隆的瞌睡也跑的一干二净。他没了回去补觉的心思,转而去了梨花苑的正堂。   下人们见王隆面色不善,知道他心情不好。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低眉顺眼的送上茶便撤了下去。   王隆心气不顺,越想越窝火,不由愤恨的骂了一句,“妈的,竟是些没用的蠢货,连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少爷也不用太急。”薛财适时走了进来,笑着安慰道:“常婆子的年纪毕竟大了,手脚不利索,胆子也小。纵然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依小的看,她也就适合盯个梢,传个话什么的,不是办大事的人。”   王隆郁闷的道:“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明白?可是玲珑斋内铁板一块,根本不好下手,我们努力了这么多年,才勉强找到常婆子这一个破绽。不指望她,还能指望谁?”   “王琪和王生他们对常婆子不错,她会为我们办事,是因为儿子在我们手里。可咱们让她办的事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她不敢也正常。少爷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万一把常婆子逼急了,转头向王琪和盘托出,我们岂不是得不偿失。”薛财劝道。   王隆沉着脸道:“我们的人进不去,玲珑斋内的人又不敢动手,那你说怎么办?”   薛财笑道:“若是有人恨王琪入骨,比我们还想把他整死,又是王琪竹园里的人。那这个人一定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玲珑斋为我们办事。”   王隆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说这话不跟放屁一样,若是有这样的人,王琪会把他留在竹园吗?王琪又不蠢,干不出这事。”   “小的倒是打听到了这样一个人,就是不知少爷愿不愿意冒险试一试了?”薛财俯身在王隆耳边,悄悄言语了一番。   王隆的眼神渐渐变了,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的兴趣,随即他有些怀疑的看着薛财道:“这人可靠吗?她主动投靠我们,不会是王琪那边故意引我们入瓮的圈套吧。”   “二爷放心,这人说了,事情她会办,只需要我们给她提供一些东西。小的会找个道上的人把东西给她送过去,不必经我们的手,咱们的人也不用露面。”薛财道:“就算出了什么岔子,也和我们扯不上任何关系。”   王隆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好,这件事你下去安排吧,千万不要留下任何破绽。”   “是,小的一定小心。”薛财低声道。   薛财走后,堂内只剩下王隆一人。他仰头干了手中的茶,眼中闪过一丝恶毒,咬牙道:“若是老天助我,王琪,你的好日子马上要到头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颓废的一天 第149章 隔阂   从竹园回来之后的这几日,王琪一直和赵璟待在一起,两人同吃同住,一起读书画画,闲来无事之时,王琪抚琴,赵璟练剑,倒是颇有几分神仙眷侣的意思。   两人过了几天快活的日子,赵璟便要出去办事了,得离开几天。虽然不舍,但王琪还是大度的嘱咐赵璟注意安全,然后亲自送人出了门。   知道赵璟办的是朝廷的差事,本不应该多打听,人家没有多说,王琪也不会主动去问。但赵璟刚走,他便开始想念了。   赵璟只说离开几天,却没有说具体得多少天,王琪想推测他回来的时间,实在忍不住,还是多问了偃武一句,“和吐蕃的战争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为什么阿蛮还要出去?”   “眼下仗虽然已经打完了,但毕竟还没有签订邦约,大部分部队还是驻守在蜀中。我家主子是为了早点见到您,这才接受了其他的指派,提前从蜀中赶回来的。眼下正事还没有办完,又耽误了那么多时日,自然要出去的。”偃武给王琪斟上茶,笑道:“再说,小侯爷去江阳县,也是为了给王公子出气。”   王琪一愣,“给我出气?”   “王公子忘了,那个下药暗算您的胡财就是江阳县人。”偃武笑着提醒:“上次你中了那个胡财的算计,差点出事。小侯爷一直记着这笔账呢,专门派人查了查那个姓胡的底,果真发现他手里的生意不干净。如今朝廷严查不法商人,尤其是那些发国难财的,定要重罚。眼下证据确凿,由不得他抵赖,小侯爷自然要亲手把他发落了,给您出气。”   胡财能和军方做生意,上面肯定都是有门路有靠山。朝廷中各个官员的势力盘根错节,谁也不知道谁背后的人是谁,一个处理不好,就有可能得罪人。赵璟虽然地位尊贵,毕竟刚刚认祖归宗,又一直在军中,初入朝堂,不一定见识过官场上的尔虞我诈。   王琪不由有些担心,“姓胡的既然能和军方搭上线,背后肯定有靠山。阿蛮就这样过去,会不会太鲁莽了。”   “王公子放心。”知道王琪担心什么,偃武笑道:“小侯爷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胡财背后的人虽然有些权势,但他毕竟为官多年,多少都得罪了一些人。找到证据之后,小侯爷便故意泄露给了对家。如今京中已经有人参了那官员一本,皇上下令彻查,便派了钦差过来,我们小侯爷只不过是奉旨督办而已。”   借刀杀人这一招虽然不算新鲜,但却好用。王琪倒是稍稍放心下来,同时他也在心中默默感慨,没想到赵阿蛮那种光明磊落、非黑即白的性子,也学会玩心眼了。一时之间,王琪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欣慰还是伤感。也许从前那个赵阿蛮再也回不来了,现在的人虽然有从前之人的影子,却不是阿蛮,而是赵璟。   “公子,您要是觉得闷,属下便送您回竹园去。等小侯爷回来了,属下再去接您。”眼见王琪兴致淡淡的,偃武以为他怕闷,忙道。   王琪自然不是怕闷的性格,相反,他从小孤独,也习惯自己一个人待着。可如今赵璟刚刚离开,他居然真的觉得有些孤单了。   回了竹园就等于不会在第一时间知道赵璟回来的消息,比起竹园,王琪更想待在这里等他回来。   王琪想了想,还是道:“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是。”偃武笑道:“公子准备去哪里?属下陪您过去。”   王琪道:“你不是本地人,恐怕也没时间出去转转吧。今天我做东,带你去附近的景致看看,也算没有白来平遥县一趟。”   偃武连忙道:“看王公子说的,您是主,属下是仆,属下怎么敢让您做东呢?”   “你也不必过谦。”王琪道:“我看你的气质,不像是普通的杂役,倒更像是久经沙场的将军。不过话又说回来,不管是将军也好,普通兵卒也罢,都是在战场上拼过命的英雄。若没有你们在前方厮杀,就没有我等如今安乐的生活。我只是略微表达一下感激之情,还望你不要推辞。”   王琪仅用了短短的几句话,就让偃武十分受用。他心道,这王琪不光有一副好皮相,还有一张会笼络人心的嘴。若不是知道他的本性,还真被他给哄住了。难怪小侯爷明明恨他恨的牙痒痒,却始终都放不下。   “你毕竟是随侯爷微服,不能泄露了身份。若不嫌弃,我们以兄弟相称如何?”王琪接着道:“若是遇到熟人便说您是我外出云游时遇到的朋友。”   偃武自然不敢跟王琪如此近乎,连忙道:“属下虽然很想和王公子以兄弟相称,但毕竟尊卑有别。我看王公子虚长我几岁,若是公子不嫌弃,可以直接叫我偃武,我家中的大哥也是这样叫的。”   “既然偃武兄弟不嫌弃,在下便沾您大哥的光了。”王琪笑道:“偃武兄弟,我们走吧。”   王琪果然说到做到,不仅带着偃武去平遥县有名的景点转悠了一圈,还陪着他去聚仙楼吃了顿好的。酒足饭饱之后,二人便准备回去。   “琼琚兄,你怎么在这里?”王琪刚刚下楼,迎面便见董珏走来。   看见他,王琪也是一愣,拱手道:“无双兄,好久不见。”   董珏看了看王琪,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偃武,不由道:“这位兄弟面生的紧,不知是……”   “哦,我来引荐。”王琪指着身后的偃武道:“无双兄,这是我外出游历时认识的朋友,特来平遥县看我。偃武兄弟,这位是董二公子,我的至交好友,在县里做古董生意。”   偃武当然知道董珏的身份,他是平遥县最有名的古董店古宝斋的二公子,而那个算计王琪的陈秀,便是他姐夫。   “董二公子,幸会。”偃武大方的对着董珏拱手。   董珏毕竟在生意场上多年,见过各式各样的人。他见偃武衣着不凡,虽然生了张笑脸,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杀伐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知道此人不好惹,董珏连忙拱手,客气的打探:“我看这位兄弟气度不凡,不知籍贯何处,又是作何营生?”   “我只是个行走江湖的粗人,哪儿有饭吃就去哪儿,没什么具体的营生,让董公子见笑了。”偃武笑道。   偃武说的随意,董珏却不敢看轻他,道:“兄弟过谦了,我看兄弟一脸富贵相,恐非池中之物,他日必定能飞黄腾达。”   “那就借董公子吉言了。”偃武道。   董珏显然找王琪有急事,几句话没有套出偃武的底细,便也没心思继续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看着王琪,董珏连忙道:“琼琚兄,我去竹园找你找了好几次,齐兴一直说你不在。你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一直没有消息?”   “我出门访友去了。”王琪见董珏面上焦虑,不由道:“无双兄,到底出了什么事?”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董珏便想着带王琪去一个僻静点的雅间详谈,眼见旁边还有一个偃武,董珏面上露出一丝迟疑。   偃武自然也看出董珏有急事要和王琪谈,可他偏偏听了赵璟的吩咐,不能将王琪仍在外面。   不敢擅离,偃武便想了一个折中的点子,“听说董公子家里是做古董生意的,不知可否带着在下前去开开眼界?”   “如此最好,既不会冷落了偃武兄弟,我们也可以谈事情。不知无双兄意下如何?”王琪也知道偃武肯定不会留下他一个人,不由道。   董珏挑不出什么来,只能道:“两位请。”   乘着董家的马车到了古宝斋,董珏立马吩咐掌柜的陪着偃武看古董,自己领着王琪进了雅间。   古宝斋的小厮送上茶水之后,董珏便把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这才迫不及待的道:“琼琚兄,我姐夫出事了。”   “陈大官人出事了?”王琪一愣,随即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眼见王琪脸上的惊讶不似作假,董珏也是一愣,“你不知道吗?”   陈秀那事一看就是被人设计了,虽然不愿意这样想,但董珏还是觉得王琪最有嫌疑。可是没有证据,董珏也不可能冤枉好友。他往竹园跑了好几趟,却一直没有见到王琪的身影。竹园的管家齐兴也含含糊糊的,说不清王琪的具体去向。董珏更加确定,王琪是做贼心虚,故意躲开了。   “无双兄,明人不说暗话。”王琪何等心思,看董珏的脸色自然能猜出几分。他笑着放下手里的茶盅,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陈秀是得罪过我不假。但我可以很坦承的告诉你,我没有亲自动手或者授意任何人坑害陈秀。不管他出了什么事,都和我无关。”   王琪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即便还是怀疑,董珏也不好继续死缠烂打的追问。就算问了,人家不承认,他也没有办法。   见王琪面上坦然,目光坚定,估计八成说的是真的。董珏也说不清楚心中到底是庆幸还是失望。庆幸王琪果真看着他的面子没有对陈秀出手,失望的是若这事不是王琪做的,那又是谁?陈秀得罪的人不少,眼下又是关键时刻,若是那人继续使绊子,陈秀就真的翻不了身了。   “陈大官人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愁眉不展的?”王琪又问了一遍。   董珏道:“街上的流言都传开了,琼琚兄当真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见董珏三番五次的质疑自己,王琪心中也有些不悦,“既然街面上都传开了,我有必要装那个不知情的糊弄你吗?”   王琪说的不无道理,董珏忙解释,“琼琚兄千万不要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奇怪这么大的消息,你为什么一点都不知情。”   王琪自然不可能和董珏说他这些日子都和赵阿蛮待在一起,两人快活似神仙,根本无暇理会外面的俗事,只能避重就轻的道:“我去朋友家住了几日,平日里没出过门。今日得知偃武来了,这才带着他出来转转。”   听了这话,董珏原本释然的心重新暗淡了下来,心中不由埋怨,“我几次三番的去找你,你一点回应没有,连你的管家都不知道你去哪里了。反倒是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外地朋友一来,你立马就得了消息,这可能吗?”   “既然琼琚兄并不知道详情,今日是我唐突,还望琼琚兄见谅。”觉得王琪没有和他说实话,董珏心中不悦,面上也冷淡了不少。   见董珏的态度明显疏离了下来,话语中也带了几分逐客的味道。王琪知道董珏非但没有放下对他的怀疑,还有可能加深了,不由生出了几分悲凉,心中不由道:“还真是内外有别呀,关系再好的朋友,也抵不过一个人渣姐夫。谁让人家是亲戚呢!”   “既如此,那我就告辞了。”既然董珏不愿意说,王琪也不想留下来热脸贴人家的凉屁股,自讨没趣,直接站起身来告辞。   董珏也没强留,冷冷的道:“我还有事,就不送琼琚兄了。”   “不用麻烦了。”王琪看了董珏一眼,心道:“两人自相识以来,还从来没有遇到不欢而散的场面。如今因为陈秀那个人渣闹生分了,当真好笑!”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的内容已更完,我们下星期三见O(∩_∩)O 第150章 倒霉   王琪出了雅间,便见偃武坐在外面喝茶,古宝斋的小厮在一边陪着。   “你不是要看古董吗,为什么没有去?”王琪笑着问。   “反正我也看不懂,就不去献丑了。”见他出来了,偃武忙站起身来。   王琪心道:“看来偃武也是个知情识趣的,古宝斋的宝贝很多,既然没有要买的心,便没必要看。万一少了东西或者是失手碰坏了什么,岂不是多事。”   “我在竹园中也搜藏了一些藏品,偃武兄弟要是有兴趣,可以随我去看看。”王琪笑着道。   偃武拱手道:“多谢王公子的好意,有机会我一定去见识一下。王公子和您那位朋友谈完了吧,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王琪道:“嗯,我们走吧。”   见王琪脸色不好,料定他和董珏谈的不怎么愉快,偃武也没多问,直接和王琪一起出了古宝斋。   “偃武兄弟,我想回竹园住几天。”坐在马车上,王琪道。   偃武也没问他为什么忽然改变了主意,很干脆的道:“好,属下送您回去。等小侯爷回来,属下再来竹园通知您。”   “如此,就有劳了。”王琪拱手道。   偃武送王琪回了竹园便回去了。   齐兴见王琪进门,心中大喜,连忙迎了上来,“少爷,您回来了。”   “我出门这几日,府中可有什么事?”将披风递给齐兴,王琪问。   齐兴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董二公子上门找了您几回。”   “我不是说了吗,若是有事,就去祝家大宅给我送个信。”王琪道。   齐兴迟疑了一下,才道:“小的派人去过送信了,可董二公子还是说没有见到您。因着您临走前交代过,不要把去向透露给任何人,小的也没敢和董二公子说起祝家大宅的事。”   祝家大宅是他们住的园子旁边的宅子,赵璟告诉他,当初置办宅子的人为了掩人耳目,便把两个宅子一起买下来了。因此,两座宅子虽是同一个主人,在外人看来,却是两家。   前几日王琪和赵璟你侬我侬,经常晨昏颠倒,不知今夕是何年。祝家大宅的人可能怕打扰了主子的兴致,或者是有其他原因,才没有及时通报。   知道这事怪不得齐兴,王琪道:“你做的对,和我说说董珏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董二公子没有说,不过小的觉得,应该和陈大官人的事有关。”齐兴道。   王琪道:“陈秀到底出了什么事?”   “少爷,那么大的事,您居然没有听说吗?”齐兴大惊道。   今天第二次被人质疑,王琪不由一愣,“很大的事吗?”   “简直是天大的事呀。”齐兴兴奋的道。   在正堂里坐下,又喝完了一盅茶,王琪这才从齐兴口中得知陈秀出事的整个经过。   原来,陈秀经过董珏的大哥董琛介绍了一单生意,谁承想那人财大气粗,没过多久便越过董琛,直接联系陈秀,又追加了一笔,要的数量比上一次还要可观。   眼见这次的数量巨大,又没有董琛在旁边监督把关。陈秀又动了些小心思,故技重施,在数量庞大的新鲜苹果中掺杂了一小部分快要腐烂的苹果充数。本以为会蒙混过关,谁承想竟然出了事。   “那批水果是卖给军方的,董大公子介绍的那人也只是从中间搭了条线。要怪就怪陈大官人倒霉,水果装箱送过去后,军营里来人验收,指明要开箱验货。结果就那么巧,那么多箱子中偏偏就开了一箱快要腐烂的苹果。”   齐兴唏嘘的同时,也露出了几分幸灾乐祸,“其实这事若是搁在平时也没什么,发现东西坏了,重新补上一箱好的就行。可惜因着江阳县的事,上面查这些不法果商查的正紧,又牵扯上军用,性质就变了。有这一箱腐烂的苹果在那里杵着,其他的箱子开不开都没必要了。陈大官人当天就因欺瞒上官的罪名被关进了大牢。”   王琪道:“这完全就是陈秀咎由自取,没什么好说的。”   “少爷说的是呀。”齐兴给他添上茶,道:“县里的人都说陈大官人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自作自受,活该。”   王琪无比庆幸的道:“当初听到董琛给陈秀介绍这笔生意的时候,我就知道要遭。眼下没有连累的董琛,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是呀,这个陈大官人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若不是江阳县的那个水果商出事,断了货源,军方也不会找上陈大官人。谁承想,陈大官人也崴了泥,正好跟着那人凑成了一双,一起受审吧。”齐兴高兴的道。   王琪知道因着上次下药的事,齐兴一直都对陈秀有怨言,不过这事怎么看都是陈秀自作自受,董珏找他又能有什么用?   “这事我也解决不了,无双兄找我又有什么用?”王琪喝了口茶道。   齐兴连忙道:“少爷您是不知道,听说上面派下来查案的大官正好是三老爷。陈秀现在在三老爷手里压着,董二公子找您,恐怕也是想请您去三老爷面前帮他姐夫求求情吧。”   姓胡的出事,王琪早就听偃武说了,也没觉得惊讶。他知道朝廷专门指派了官员下来查案,阿蛮只是负责协助。但他没想到的是,朝廷派下来的官员,居然是他三叔王耀。   “三叔回来了吗?”王琪问。   齐兴道:“回是回来了,只是没来咱们平遥县。听说三老爷一直都在郡里,陈大官人也在那里的大牢里面蹲着呢。”   胡财是江阳县人,江阳县和平遥县都属于济州郡的地盘。胡财的案子若能劳动京城下来的钦差亲自过问,肯定会上报的郡里。王耀身为办案大臣,若证据确凿,自然要在郡里审案。   “二叔那边有什么动静吗?”王琪问。   齐兴道:“听说倒是派了人去郡里给三老爷问安了,不过都被打发了回来。眼下三老爷正忙,恐怕也不会有心思理会家里的事。少爷,咱们已经和本家断绝了关系,就算那边有什么动静,也会瞒着我们的。”   “你说的是。”王琪道:“我早就和家里断绝关系了,这些年和三叔也没什么往来。且不说这事引起了那么大的轰动,就算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事,我说的话三叔也未必会听。他来找我,可我却帮不了忙呀。”   齐兴道:“小的也知道这事会让您为难,因此董二公子过来,小的也没那么执意去通知您。”   知道齐兴他们巴不得陈秀倒霉,自然不会希望自己去帮着求情,王琪也没怪他,笑道:“行了行了,你去忙吧。”   “是。”齐兴正准备离开,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折了回来道:“少爷,前几日涟漪跟我说,想去玲珑斋里做事。她主意打的蛮硬的,一连求了我好几天。”   “好好的,她为什么忽然想去玲珑斋做事?”王琪疑惑的问。   齐兴道:“可能是一直在竹园里待着,有些闲不住了吧。您很少在府中,也不怎么招待客人,她连个弹琴助兴的机会都没有。如今连她身边伺候的两个丫鬟也都嫁人了,就一个小翠陪着。两个人天天在园子里待着,也是够无聊的。”   王琪一想也是,涟漪如今已经二十岁了,在未出阁的姑娘里面,算是比较年长的了。   自从赵阿蛮走后,涟漪倒是提过想来王琪房里伺候,被他直接拒绝了。王琪本想让涟漪帮着钱氏照看孩子,可惜钱氏妯娌俩个都和涟漪不对脾气。加上涟漪弹琴跳舞是把好手,照顾孩子却不怎么在行。王琪见她们实在是相处不来,便没有强求。   这几年,涟漪除了每月初一十五和钱氏妯娌俩个去庙里上香之外,剩下的时间都在竹园待着,想想也是可怜。王琪心道,如今她既然愿意出去见见人,也是好事。玲珑斋里人多,也有不少小伙子。没准就能碰上个对眼的,嫁出去了呢。   “她既然愿意去,就让她去吧。”王琪道:“明日你和钱嫂亲自把她送过去,跟王生说,不要给她太重的活。晚上就住在王生那里吧,对外就说是来投奔他的表姐。那个照顾她的小翠也一起过去吧,两个人也能相互帮衬着。”   王生成亲之后,王琪便在玲珑斋附近给他置办了房子,如今也是一大家子人了。王生家里够大,又有王生的娘子和岳母等女眷在,涟漪住在那里,来回方便不说,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好嘞。”得了吩咐,齐兴便下去了。   王琪在竹园住了几日,一直期盼着赵阿蛮能快点回来。可惜赵阿蛮始终没有回来,反倒是陈秀的事越闹越大。   “听说那个姓胡的已经判下来了,虽然免了死罪,但是被罚充军做苦役,辛苦攒下来的家业全都充公了。”齐兴唏嘘道:“听说帮他搭上线的那个大官表姐夫也被革职了。”   既然判下来了,那是不是意味着阿蛮马上就要回来了?想到这里,王琪连忙问:“这案子结了吗?”   “这个还真不清楚,姓胡的虽然判了,但是陈大官人的事还没有给说法,估计还得等等吧。”齐兴以为王琪关心王耀什么时候回来,连忙道:“小的知道少爷关心三老爷,便派人偷偷去郡里打听过了。听说三老爷那边没有任何回来的意思。他老人家毕竟是奉旨办事,不是回家探亲。就算是路过家门口,也不一定敢进呀。您是不知道,听说二爷那边比我们还要急,一天恨不得派人去郡里跑好几趟。”   若是三叔和阿蛮一起查案,三叔没有回来的意思,那阿蛮便也不可能来的那么快。王琪心中失望之余,心中不由想,“若论不法商人,二叔肯定首当其冲。眼下姓胡的糟了难,二叔故意也很后怕,难怪他会那么急着找三叔打听消息。”   “陈大官人也是倒霉,以次充好这种事是生意场上惯用的伎俩。若是和普通人做生意,被发现了无非就是多赔些银子。可谁能想到这是军方的生意呢?”齐兴继续道:“听说打仗这几年,很多商人没少往军中送了次货,狠赚了一笔国难财。征西候是何等人物,不可能受这个气。他老人家一张状纸递上去,皇上便掀了桌。听说已经查办了好些官员了,陈大官人第一次和军中做生意便给捎带上了,也是他造孽太深终于遭了报应。”   见齐兴说的活灵活现的,就跟亲眼看见皇上掀桌一样,王琪不由觉得好笑。   齐兴却没有注意王琪的表情,还在替他担心,“听说董家最近一直在为陈大官人的事奔走,少爷,若董家二爷又求到您这里来,你要怎么办啊?”   “若是连二叔他们都见不到三叔,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想到董珏,王琪也叹了口气。   王琪话音刚落,便听齐庆在外面道:“少爷,董二公子求见。”   和齐兴对视了一眼,王琪颇为无奈的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是端午节,祝小天使们端午节快乐!!! 第151章 翻脸   董珏进来的时候,脸色十分憔悴,这几日显然没少奔波。   知道董珏为什么这么辛苦,王琪着实为这位好友不值。   因为父母早逝,又没有兄弟姐妹,再加上有个偏心的祖母和心术不正的叔叔和堂弟,王琪基本上没有享受过多少亲情,对家庭观念十分淡漠。况且他上辈子尝尽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最喜欢明哲保身。若是遇到值得相交的朋友,王琪可能会根据自己的情况施以援手。但是对于陈秀那种人品奇差的败类,就算是有门路,王琪也不愿意出手相救。原因无他,没必要!   所以,王琪并不赞同董珏跟着搀和他姐姐家里的事。就陈秀做的那些糟心事,没有连累到董家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更何况陈秀那人就是个自私自利的货色,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就算救了他,也不过是养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而已。依着王琪的意思,让他直接进大牢吃些苦更好,董家也少了一个累赘,何乐而不为呢?可惜董珏就是执迷不悟。   “无双兄,过来坐吧。”王琪示意董珏坐在自己旁边,又亲自给他斟上茶。   “那个算计你的胡财已经判下来了。”董珏没有喝茶,而是有些暮气沉沉的道:“听说他被发配充军,去西南的边关做苦役,儿子也充了军,妻妾和女儿入了乐籍,家产也全都充公了。连他的大官堂哥都被罢了官,现在还在京中的天牢里关着呢。姓胡的落到这个下场,纵然他有千般不是,琼琚兄也可以消气了。”   听董珏这话的意思,好像胡财落了这个下场不是自己咎由自取,而是他王琪一手造成的一样。   王琪心中不悦,不由道:“胡财自己做了错事,与人无尤。无双兄不会以为我有那么大的能力扳倒他和他背后的大官吧,这也太抬举我了。”   “你是没有这个能力,可查办这个案子的是你三叔,他总有这个能力吧。”董珏情绪也有些激动。   王琪倒是被气笑了,“我和王家本家的关系,无双兄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三叔若是顾惜我,当初便不会勒令我停了京城的铺子。早在我和王家划清界限的时候,三叔就已经舍弃我了。这几日,我也派人去郡里打听了。听说三叔连王李氏派过去的人都没有见,更何况是我呢!再说,胡财对我做的事,是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容忍的,传出去只会让人看笑话,无双兄认为我好意思大肆宣扬,还把现成的笑话送到我三叔和王隆眼皮子底下吗?”   “好,就算那个胡财的事你没有搀和,那我姐夫呢?”董珏涩声道:“不错,他利欲熏心,把快要腐烂的苹果卖给别人是不对,可那批果子毕竟是少数,而我姐夫也吩咐了,一定要搀和在好果子里面装箱,这样每箱最多就有几个坏的。况且,一个箱子里面坏几个果子都很正常的事。检查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被董珏的这番话惊到,王琪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心想,“那可是在边关浴血奋战的战士,为了保家卫国,他们不知道流了多少血,受了多少伤,这话你怎么能说的出口?这还是那个战争刚一开始时和他一起义捐的董珏吗?”   “既然没什么大不了的,陈秀又何至于落到这般境地,董珏兄又何必为他四处奔波求情呢?”王琪讽刺道:“直接去衙门鸣冤不是更好?”   “是,我明白,我姐夫这样做是不对,我也挺看不上他的。我的意思是,他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此呀。”董珏也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些不妥,连忙分辨道:“我姐夫现在已经入了大牢,我们愿意赔钱,哪怕是陈董两家倾家荡产,我们也在所不惜。只求琼琚兄高抬贵手,放我姐夫一条生路吧。”   见董珏还是认定是自己揪住陈秀不放,王琪面上也有些冷,“无双兄这是说哪里话,事是陈秀自己办的,人也不是我抓的,哪轮的着我高抬贵手?”   “琼琚兄,我本不想把话说的那么明,你又何必装糊涂?”董珏气愤的道:“我去牢里探望过我姐夫,已经听他说了。他明明千叮咛万嘱咐,让手下人将那些坏掉的果子分开放,可下面的人还是瞒着他将那些果子集中装箱。不仅如此,还有人在那些果箱上抹了红漆。果子运到郡里,便有官员开箱检查,还就挑准了有红漆的箱子下手。你说这事没人做手脚,狗都不信。”   见董珏已经明着把矛头对准了自己,指责他陷害陈秀,王琪也十分生气,“无双兄,我早就和你说过,陈秀的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不喜欢他的人那么多,眼红他接生意的水果商更是数不胜数,你为什么偏抓着我不放?”   “是,我姐夫是名声不好,以至于本地人都不愿意和他做生意。可是家丑不可外扬,他办的那些糟心事,只有我和我大哥知道,连我爹娘都不信。我姐夫用坏果子冒充好果子骗我朋友那件事的具体细节,我只和你提了。后来我大哥又给他介绍了这单生意,知道他有可能会故技重施的除了我们兄弟俩,就只有你了。”董珏无比懊恼的道:“我真后悔,当时怎么就想不开,和你说了这些。”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王琪简直被气笑了,谁能想到,被拉去听人诉苦的倒霉鬼也会因此嫌疑加身。   “不错,我是想给陈秀找些麻烦,让他不好过。可还没等我出手,他自己便出事了。”王琪冷声道:“我做过的事会承认,没做的事,也没必担着。无双兄若是不相信我,咱们便没什么好说的了,请回吧。”   见王琪下了逐客令,董珏连忙道:“我当然也想相信琼琚兄,但你得证明给我看。”   “证明?怎么证明?”王琪冷笑道:“让我去大堂上击鼓鸣冤,让全郡的人都知道我并没有暗地里派人把陈秀准备分开放的烂果子集中放在一起吗?”   面对董珏的咄咄逼人,王琪此时已经十分不高兴了。可惜董珏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道:“你既然没有陷害我姐夫,就去求你三叔对他从轻发落。只要不把我姐夫判入奴籍充军,我们情愿破财消灾。”   “怎么着,听无双兄的意思,我要想自证清白,就必须得把陈秀救出来了。若是不帮这个忙,就等于承认我就是暗算他的小人?”王琪不敢置信的道:“无双兄,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我也一直当你是能掏心窝子的朋友,没想到事到临头,连你也要这样逼我呀。”   王琪究竟有没有暗算陈秀,董珏也只是猜测,并没有真凭实据。董珏扪心自问,若真是冤枉了王琪,自己这般做法,确实让人心寒。可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这几日他们兄弟两个不知跑了多少门路,偏偏一点用都没有。对于其他人,董珏自然不敢如此这般逼迫,如今也只有逼一逼王琪这个熟人了。   “琼琚兄,您多包涵。”被王琪的目光刺的有些抬不起头,董珏也没了刚刚的理直气壮,“因着这件事,我姐姐的公婆已经倒下了,姐姐和爹娘也整日以泪洗面。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求你。”   王琪倒是听出来了,董珏是不想委屈自己的爹娘和姐姐,只能委屈他这个朋友了。   “若我姐夫和胡财那样被罚入了奴籍,依照我朝的律法,我姐姐和她的两个孩子,一样逃不了呀。”   眼见董珏就要落泪,可见是真心实意的为自己姐姐担心,王琪也有些心软,不由道:“若是你不想姐姐和孩子们受牵连,可以趁着现在让她和陈秀和离。和离之后,你姐姐带着孩子回董家,自然便和陈秀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琼琚兄,你怎么能说出如此绝情的话?”董珏吃惊道:“那是我姐夫,和我姐姐是结发夫妻,我姐姐怎么可能舍他而去?再说,陈家也不会同意的。”   王琪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事已至此,你姐姐为了孩子和离自保并不过分。况且,孩子毕竟是他们陈家的亲骨肉,若陈秀真被判了奴籍,陈家还能不为他们自己的孙子着想?”   “若是这样做了,你让整个县里的人怎么看我们董家,又怎么看我姐姐?”董珏站起身来,对着王琪怒道:“他们会说我们董家薄情寡义,说我姐姐无情无义。到那时候,就算我姐姐和两个孩子能够幸免于难,你让他们怎么抬头做人?”   本是好心出主意,没想到却被数落了一通。王琪实在心烦,不由道:“你对着我吼有什么用?是陈秀自己自作自受,他做下这些事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后果。如今东窗事发,你姐姐和孩子们难道就能抬头做人了吗?我看无双兄也被你姐姐传染了,一点道理都不讲,只会一味护短。他们陈家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他们自己的责任,凭什么让别人跟着遭难?”   “琼琚兄,你不用拿这话来损我姐夫。你我兄弟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没想到你能绝情至此,委实让我寒心。”董珏冷笑一声,反讽道:“也是,琼琚兄连和自己的亲奶奶亲叔叔都能闹翻,冷下脸来不认,可谓一点亲情都不顾,又怎么能指望你顾惜你我之间的朋友之情呢?我算是看清你了。”   董珏这话可谓是字字诛心,直戳人心窝。王琪当场便气的手抖。   “既然琼琚兄不愿意帮忙,那我就不留在这里讨人嫌了,告辞!”留下这句话,董珏拂袖而去。   王琪怒极攻心,狠狠的将手里的茶盅砸到地上。重生之后,他自认为已经对什么都看淡了,也不会有什么事可以让他动怒。可是此时此刻,王琪却气的喘不过气来。   虽然早就有了和董珏生分的预感,可是王琪没想到的是,他和董珏居然真的因为陈秀翻了脸。王琪实在是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对董珏的,陈秀又是怎么对董珏的,这一桩桩一件件,董珏明明都清楚的很。他并不是不知道陈秀的为人品性如何,为什么还会如此的执迷不悟,甚至为此伤了好朋友的心。难道不管怎么扒心掏肺的对待董珏,却依然抵不过那单薄的亲戚关系吗?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端午节,大家吃粽子了吗?我在网上买的咸粽子还在路上,只能在家买些甜的吃了。 第152章 心软   齐兴只离开了一盏茶的功夫,回来便董珏怒气冲冲的走了。知道两人肯定吵架了,齐兴心中一个“咯噔”。因着担心王琪,他只得吩咐跟在身边的小厮去送董珏,自己慌忙跑进了屋。   屋内,茶盅的碎片和残茶溅了一地,而王琪双目通红,胸膛剧烈的起伏,显然气的不轻。   齐兴跟着王琪伺候多年,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的秉性。王琪从来都是一副处之泰然的模样,哪怕被人设计陷害,哪怕是受了委屈,他都能云淡风轻的应对,淡然的仿佛不是凡人。被气成这个样子,当真是少见。   “少爷,这是怎么了,可伤到哪里了?”从来没见过王琪情绪起伏如此剧烈,齐兴吓了一跳。   迅速检查了王琪的双手,眼见他没有受伤,齐兴这才放下心来。   吩咐小厮将地上的狼藉收拾了,齐兴见王琪稍微平静了一点,这才劝道:“少爷不用和董二公子置气,他也是被缠的没办法。听说董家大小姐每日都去董家哭闹,还寻了好几次短见,扬言若是救不出陈秀,她便跟着陪葬。毕竟是亲骨肉,董家不能不管。董家大少爷已经往郡里跑了好几次了,把能找到的人全都求了,愣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刚刚两人的对话齐兴虽然没有听全,但也能猜出个大概。   按理说,陈秀这人就是个祸害,自家少爷让董少爷及时止损没什么错,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次还会捅出什么篓子来。但是董珏坚持救自家姐夫也没错,人家毕竟是亲戚,遇到事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不过是两人站的角度不一样,这才谈崩了。   “公子的苦心,小的知道。”齐兴从小受的教育便是劝和不劝分,董珏算是王琪不多的朋友,他也不想两人因此闹生分了,便道:“小的说句不该说的话,董家和咱家的情况不一样,他们兄弟姊妹还是很和睦的。少爷不想让董二少爷管陈大官人是好意,可人家毕竟是一家人,怎么可能不管不问呀!陈大官人那人虽然混账,但董大小姐毕竟是董二爷的亲姐姐,人家姐弟俩从小一起长大,做姐姐的没少疼弟弟。董二少爷要是不跟着着急,那才说不过去呢。”   怒极攻心之后,王琪渐渐平静了下来,齐兴的话倒也听进去了。   觉察到王琪没有那么气愤了,齐兴终于松了口气。   让小厮拿了茶具,重新给王琪泡上茶,齐兴继续道:“要说这事确实难办,撇开陈大官人算计咱们的那笔帐不说,就算少爷真心想要帮忙,也未必能插得上手。咱们和王家闹成那样,三老爷又听了老夫人的挑唆,一门心思的认为是少爷不对。就算您去求三老爷,他也未必肯听呀。”   “你都能看明白的事,他董珏不可能不明白。”王琪讽刺的笑了一声,无比心寒的道:“他明知道我和本家关系不睦,却这般逼我,甚至还怀疑是我怂恿三叔为难陈秀。他说出那样绝情的话来,根本就没有顾惜我们之间的情分。”   知道自家少爷办起事来不含糊,但是对待身边的人还是有些刀子嘴豆腐心,齐兴道:“董二爷确实有些过分了,但他估计也是没有其他办法。少爷也是,既然事情办不了,您敷衍两句就行了。实在不行,也可以做做样子,直接领着董二少爷去郡里求三老爷。让他亲眼看着三老爷给您吃闭门羹不是更好?就算事没办成,董二少爷亲眼看着您挨了骂,总不好意思再责怪您了吧。您又何必如此认真呢?”   叹了口气,王琪心笑,逢场作戏他也不是不会,若是遇上个不相干的人,做做样子,几句场面话糊弄过去也就罢了。可是遇到董珏,便下意识的认真了。他是真的为了董珏好,也是真心不想让他搀和陈秀的事。   王琪知道,今天出事的若是王隆,他不落井下石便已经算够意思了,肯定不会出手相助。因为就算帮了,也不会落下半分好,还会出力不讨好。陈秀那人和王隆是半斤八两,甚至还不如王隆。王隆起码有几分坏心眼,陈秀根本没心眼,只剩下坏。   但是齐兴说的很对,不能把自己的情况硬生生的套在别人身上。董珏毕竟不是他,陈秀也不是王隆。和他与王隆的水火不容不同,董珏跟他姐姐有很深的姐弟情,若非如此,他也不会一边对陈秀嗤之以鼻,一边三番五次的帮他收拾烂摊子。   难怪董珏会说他无情无义,可能在董珏眼里,像他这样对亲人冷漠的人,确实是难以理解的吧。可惜董珏没有他多出来的那一生,自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曾几何时,他也曾向往过叔慈侄孝,兄友弟恭的生活。他也曾期盼过一家人能携手共进,和和睦睦,相互扶持。   可惜自从父母走后,王家没有人拿他当一家人。他们宁愿看着外人飞黄腾达,也不愿意让他这个跟他们流着同样血脉的亲人有任何一丝出头的机会。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他同样是王家人,便近水楼台般的遭受了自家的打压和排挤,便理应活在家族的最底层。   想到那些被打压和被欺负的日子,绝望又看不到头。当时他无依无靠,身边也只有董珏一人全心全意的支持。仿佛暗无天日中的一点曙光,也是他灰暗的上一世中唯一的一丝温暖和慰藉。王琪显而易见的心软了,虽然知道今天这事是自己没有处理好,可他依然不觉得自己有错。   虽然决定帮忙,但是现在反过头去找董珏,王琪拉不下来脸。再说,他也不一定能帮上忙。若是大张旗鼓的回去找人家,却一点忙都没有帮上,只会徒惹笑话,甚至适得其反。   更何况,王琪知道,要想救陈秀,王耀肯定指望不上,这事只能找阿蛮开口试试。可如今阿蛮的身份需要保密,若是让董珏跟着过去,八成会露出马脚。若是董珏追问起来,他也不好解释。王琪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先不通知董珏,自己去试试看。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为陈秀奔走的一天,王琪重重的叹了口气。   王琪沉思的时候,齐兴一直在边上小心伺候,没敢出声打断。如今见王琪面上缓和,显然想明白了一些事,齐兴悄悄的松了口气。   “马上要用午膳了,厨房了做了清蒸鲈鱼,甚是鲜美。”虽然知道王琪不一定有心情吃东西,齐兴还是热切的道:“小的派人去买些糯米藕,顺便打包一份海鲜疙瘩汤。都是您爱吃的,中午也能多用些。”   知道齐兴在努力哄他开心,王琪心中流淌过一丝暖意。正是因为经历过世态炎凉,经历过亲人的背叛和迫害,王琪才倍加珍惜身边的真心和温暖。   虽然此时却是没什么胃口,王琪还是没忍心拂了齐兴的好意,他柔声道:“被董珏气了一顿,倒真的有点饿了。”   “小的这就去张罗。”见他答应了,齐兴高兴的走了。   王琪的目光跟着齐兴的身影走出了屋外。外面阳光明媚,天气正好。   赵璟婉拒了王耀和济州郡府台留用午膳的好意,出了衙门直接回到了驿馆。   一进驿馆的大门,赵璟便问,“平遥县有信来吗?”   “没有。”服侍赵璟的卫兵麻利的给他脱了外袍,又帮他换了一身舒适的衣服,笑着道:“小侯爷已经问了好几次了,可是平遥县有什么急事?”   赵璟一愣,随即道:“我问过好几次了吗?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记得了?”   “可能是小侯爷忙忘了。”卫兵笑着道:“从来到这里的第二天起,您每日都会问上几次。平遥县有偃武将军帮忙盯着,出不了什么篓子的,小侯爷就放心吧。”   听了这话,赵璟的脸显而易见的沉了下来。他都问了那么多次吗?为什么自己丝毫没有觉察到?   别人不明白,赵璟自己心里清楚。他之所以一遍一遍的追问平遥县有没有来信并不是因为担心偃武,而是下意识的想从偃武的信件中得知王琪的消息。   说来也是好笑,当时他离开平遥县,就是为了躲着王琪好好平静几日。没想到真的如愿离开了,反而念念不忘。   赵璟离开平遥县时,特意把偃武留下,让他看着王琪,若有什么风吹草动,便通知他。没想到偃武真的这么实在,没有风吹草动便没信了。   “到了郡里我会很忙,若是没什么大事,就不要打扰我了。”想到自己冷着脸吩咐下去的话,赵璟苦笑了一下,却也知道不应该埋怨偃武。   味同嚼蜡的用完了午膳,赵璟心里盘算着大概什么时候能回去。按理说,胡财的案子已经判下来了,原本早就可以离开。奈何陈秀的案子又捅了上来。郡里的府台见牵扯到军中,不敢随意做主,便将这案子推了过来。陈秀这事本就是他一手策划的,处理起来也简单,但因此影响到归期,赵璟还是十分不爽。   “小侯爷,偃武将军来了,正在外面候着呢。”此时,卫兵却在门外通报。   偃武怎么来了?赵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值得偃武亲自跑一趟。转念一想,难道是王琪忍不住思念之苦,特意求偃武带他过来的?   虽然知道这个想法十分不现实,但还是让赵璟眼睛一亮,脸上也跟着透出几分期待,心更加蠢蠢欲动,“快让他进来。”   “属下拜见小侯爷。”没过多久,偃武便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没有看到王琪的身影,赵璟面上有些失望,“你一个人来的?”   “是呀。”偃武茫然的道:“除了属下之外,还应该有人过来吗?”   虽然没抱有希望,但王琪没来还是让赵璟十分扫兴,他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你来有什么事?”   这才觉察到自家主子不对劲,偃武疑惑的道:“不对呀,属下没招惹您吧,您这是生的什么气?”   “行了行了。”见偃武哪壶不开提哪壶,赵璟闷声道:“说正事。”   偃武这才道:“您不是让我留意王公子的一举一动吗?属下还真留意到了一件事。”   听他提到王琪,赵璟的眼睛又是一亮,偏偏他不愿意表现出来,只能强迫自己沉住气,然后假装兴致缺缺的问:“哦,他出了什么事?”   “因为陈秀的事,董家二公子去找王公子了。”偃武道:“您说,王公子会不会为了董珏来找您给陈秀求情呢?”   “不可能。”赵璟下意识的道:“王琪那种瑕疵必报的小人,不落井下石都不错了,不可能对陈秀以德报怨。”   “哦,那属下就放心了。”偃武笑道:“不然咱给陈秀下的套不白费了吗?”   赵璟正想开口说什么,这才反应过来偃武只是因为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事浪费他时间,还害他白高兴一场,不由道:“你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事呀。”   “昂。”偃武老实的道。   赵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偃武见他脸色不善,忙陪着笑脸道:“属下也是为了小侯爷着想,万一王琪真的要为陈秀求情,小侯爷也好有个防备不是?”   此时,赵璟连打死偃武的心都有了。不过转念一想,王琪若真为这事求他,就得来郡里一趟,这样他们就能见面了。   虽然觉得希望渺茫,赵璟还是道:“你赶快回去吧。”   “啊?”偃武惊道:“属下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您连顿饭都不管,就让属下回去吗?”   “你活该。”赵璟不由道:“谁让你因为这点小事烦我,饿你一顿也是应该的。赶快回去盯着王琪,他若是想为陈秀求情,就让他亲自过来开口。”   “您不是说王公子不会给陈秀求情吗?”偃武在平遥县待的闷,这才随便找个借口来郡里逍遥几天,没成想连屁股都没沾板凳便被急慌慌的打发走了。白跑一趟不说还挨了顿奚落,只觉得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   --------------------   作者有话要说:   假期居然过了一大半了,哎,心塞!!! 第153章 忠言   “爹,这些是董家送来的礼吗?”看着桌上快要堆成山的礼物,王隆有些得意的道:“董珏不是和王琪关系交好吗?遇到事为什么不去求王琪,怎么反而求到咱们这里来了?”   王烽倒是没有自己儿子那般沉不住气,不悦的看了王隆一眼,王烽道:“多送份礼多一条路总没有坏处,这点道理,还用我教吗?”   “爹,您知道孩儿不是那个意思。”知道又触了王烽的霉头,王隆连忙收了脸上的神气,低眉顺眼的道。   王烽恨铁不成钢的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了,遇事不要总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你就是不听,还要吃多少亏才能长记性?”   见王烽真的生气了,王隆连忙坐到他身边,小心翼翼的道:“爹,我这不就是当着您的面才这样说的嘛,在外面我从不多说话。”   “高手过招,从来都是不动声色的,以后不要让我看到你那洋洋得意的嘴脸。”狠狠的瞪了王隆一眼,王烽冷声警告道。   王隆连忙道:“是,爹,孩儿一定不会再犯了。”   想到这段时间,王隆办事确实长进了不少,王烽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   “爹。”给王烽添上茶,王隆小心翼翼的问:“按理说三叔都来郡里那么长时间了,为什么都不回家来看看。他还把我们派出去的人都打发回来了,至于这么谨慎吗?”   王烽喝了口茶,道:“你三叔虽然已经入赘到了相府,但毕竟没有和我们本家脱离关系。眼下胡财那事已经捅到了皇上那里,朝廷下令严查。此事虽然牵连不到我们,但我们也做了军中的生意。在这个敏感关头,若你三叔和我们往来太过密切,看在有心人眼里,难免会落下私下通气的嫌疑。你三叔为了避嫌,打发了我们派过去的人实数正常。”   “有那么严重呀,那我们真不应该派人去向三叔请安。”王隆自然知道自家在生意上手脚也不干净,不禁有些害怕。   王烽道:“这倒不至于,你三叔回来了,我们派人去问安也是人之常情,若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反而让人觉得心虚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真是麻烦。心中抱怨,王隆却不敢说出来。   “董琛这次过来,肯定是为了陈秀的事把。爹准备怎么办?”王隆道:“孩儿对董家大少爷董琛印象平平,不过董珏却和王琪关系密切。至于陈秀,他一直看王琪不顺眼,若是这次栽了跟头,孩儿还真觉得有些可惜。”   王烽道:“陈秀这事若是利用好了,不但可以让董家承我们一份情,还可以挑拨王琪和董珏的关系,让他们两人反目。”   “爹,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一听这话,王隆瞬间来了精神。   王烽悠悠道:“你想呀,既然董琛来求了我,董珏可能不去求王琪吗?今日赵全路过竹园,亲眼看着董珏怒气冲冲的从里面出来,估计着是因为陈秀的事。你可以想办法找人探探兰园那边的动静,若董珏真的因为陈秀的事上门求助,却和王琪闹得不欢而散,我们倒是可以趁机向董家示个好。”   “这倒是个好主意。若是王琪拒绝了董珏,而我们却尽心帮他去救陈秀,董珏铁定会倒向我们的。但是……”王隆担心的道:“可是爹,三叔现在都不见我们,我们又有什么办法救陈秀。董家兄弟不是傻子,若是我们贸然向他们示好,却没能帮上忙,董家那里也不好交代吧。   见王隆如此不开窍,王烽不满的道:“你怎么还不明白,若搁平时,陈秀这事不至于那么严重。如今闹得这般地步,不过是因为和姓胡的事撞在了一起。朝廷虽然有意严办,杀鸡儆猴。但那批坏了的果子可以是有意为之,也可以是无心之失。换句话说,陈秀这事并不是板上钉钉的大罪,完全有活动的余地。”   “爹的意思是说,陈秀这事有可能逢凶化吉?”王隆眼珠子一转,笑道:“不过,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失还不都是上面人说了算的。”   王烽道:“董家为了保陈秀,肯定没少动用人脉,我们也不过是其中的一支而已。上面迟迟没有宣判,估计也是有各方面的考虑。”   “照爹的意思,董家求的人很多,即便是陈秀被放回来,他们也未必会承我们的情。”王隆道。   王烽笑道:“你说错了,只要我们向董家示好,不管陈秀是因为谁被放出来的,董家都会承我们的情。况且,我们的主要目的是挑拨王琪和董珏的关系。只要在其中运作得当,陈秀被放回来是不是我们的功都无所谓,王琪和董珏翻脸才是最重要的。”   “哦,孩儿明白了。”王隆恍然大悟,“还是爹高明。不过孩儿觉得,遇到这事,王琪就算不愿意帮忙,也不至于和董珏闹掰吧。随便拿话敷衍一下不就行了,大不了再做做样子,和董珏一起去郡里跑一趟,让三叔当面骂一顿给董珏看看,就算帮不了什么忙,董珏也绝对不会好意思怪他的。”   王烽沉声道:“你还是太不了解王琪了,这种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事,我们能做的出来,王琪却未必屑于做,尤其还是对董珏。”   “为什么?”王隆不光不明白,心里还不是滋味。什么叫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事他们能做出来,王琪不屑于做?爹这话怎么听都是在夸王琪贬自己呀。   王烽接着道:“这几年,王琪确实比原来有了长进,但我毕竟是看着他长大的。他那性子是什么样,我一清二楚。原来的他心软怕事,对人挖心掏肺,真诚直白的过于迂腐。如今虽然学会了变通,懂得用手腕了,但那也是对付外人而已。他一直当董珏是至交好友,绝对不会这样对董珏。”   “那爹的意思是,王琪会怎么对董珏?”王隆不耻下问。   王烽道:“陈秀这人,就是个到处捅娄子的麻烦,留着他早晚会连累董家。我猜,王琪估计是力劝董珏,让他不要搀和陈秀的事。俗话说,忠言逆耳良药苦口。王琪的话虽然对,但陈秀毕竟是董珏的亲姐夫。王琪这样做,就等于让董珏见死不救。董珏肯定会对王琪产生不满,两人这才不欢而散。”   “董珏也是傻,若陈秀是咱们家的亲戚,儿子巴不得他早点死呢,也好少个累赘。董家还千方百计的为这么个人奔走,既搭银子又陪笑脸,都不知道他们图什么。”王隆奚落的一笑,“爹,话说回来,王琪应该没那么蠢吧。这毕竟是人家董家的家事,王琪但凡长点脑子,都不能跟着搀和。陈秀日后连不连累董家,关他什么事。王琪平时蛮精明的,可能干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吗?”   “我那大侄子和我大哥一样,看似通透,其实容易心软,比谁都钻牛角尖。说的好听点就是把感情看得太重了,难听点便是死脑筋一根筋。”说到这里,王烽也不禁后悔,“也怪我当初没有把王琪放在眼里,这才及早让他看清楚我们的真正目的。若是哄着骗着,没准现在他也会像对董珏那样对我们。”   “爹,您这是说什么话?”眼见王烽这话说的失落,王隆不满道:“就王琪那种只知道弹琴画画的软蛋,留下他我们还得白养一张嘴,何必呢?”   “也是。”王烽也觉得自己过于悲观了,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便是蝇营狗苟之辈,身边全是算计,毫无真心可言。如今看到别人拥有的真心,有些眼红了吧。   王烽摇摇头道:“若我当年放王琪一马,他如今应该还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大少爷,毫无用处可言。这样的人,就算有他的真心也没什么用。”   “爹,这才对嘛。”王隆笑道。   王烽不再多说什么,而是问:“听说你在玲珑斋那里安排了人?”   “爹,您是怎么知道的?”王隆惊讶中还透着一丝的小得意。   “我毕竟是你老子,养了你那么久。你一抬屁股,我便知道你要放什么屁。”王烽不动声色的道:“王琪对着董珏的时候可能会犯傻,但对着我们的时候绝对不是省油的灯。那常婆子不是干大事的人,很容易露出马脚。王生也不是什么善茬,你小心,不要像之前那般,偷鸡不成蚀把米。”   “爹尽管放心,孩儿手里不止常婆子一张牌。这一次,绝对万无一失。”王隆拍着胸口保证。   “哼,希望如此。”王烽抬眼看了看屋外,天已经暗下来了。   王琪等到天黑,才让齐兴驾着马车,悄悄的将他送到县南边。让齐兴在外面等着,王琪敲开了祝家大宅的大门。   偃武刚从郡里赶回来,还没来及歇会,便听说王琪来了,只能认命的出来迎接。   将王琪迎进了厅里,又吩咐下人上茶,偃武强打起精神问:“王公子,这个时候您怎么过来了?”   王琪也没扭捏,直接道:“偃武兄弟,您能不能带我去见见阿蛮?”   “见小侯爷?”难道真让小侯爷说准了,王琪准备为陈秀求情?心中虽然疑惑,偃武还是道:“小侯爷现在公务缠身,未必有空陪公子。公子且放宽心在府上等着,只要小侯爷回来,属下一定立刻去通知您。”   王琪道:“我听说江阳县的案子已经判了,为什么阿蛮还没有回来?”   “江阳县的案子是判了,可平遥县又送上来一个案子,就是那个和姓胡的一起害您的陈秀。”偃武笑道:“这人也是倒霉,正好赶到当口上,不过他这事一目了然,要判也快。王公子放心,小侯爷过不了几天便回来了。”   虽然觉得难以启齿,王琪还是道:“我就是因着这个陈秀过来的,不知这人能不能从轻发落?”   “这是为何?”虽然有了准备,但听到王琪为陈秀求情,偃武还是有些惊讶。   这个陈秀是当初给王琪下药的罪魁,如今他倒了霉,王琪应该高兴才是,为何还要帮他求情?难道这个王琪还有菩萨心肠不成?   “不过是看在朋友的面子而已。”王琪道:“偃武兄弟不知,这个陈秀是我一好友的姐夫,就是之前你见到的那位董二公子。他听说我三叔主审这个案子,便去求我。不怕您笑话,我早就和家里断绝了来往,就算去求,三叔那里肯定也不会理我,所以只能求到阿蛮这里来。我也不是希望陈秀能免罪,只希望能从轻发落,不要把他贬成奴籍便好。”   这几句话,王琪说的底气不足。他也知道,陈秀坑的是边关奋战的将士,而偃武就是其中的一员,帮着陈秀说话,就等于站在了这些将士们的对立面。若不是因着董珏,他这辈子都不会为陈秀这种人开口。   “若是实在不好办的话就算了。”王琪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他看着偃武道:“陈秀本就是咎由自取,我也就是看在朋友的面上尽尽人事,就不打扰偃武兄弟休息了,这就告辞。”   王琪站起身来便准备离开,偃武当然不可能让他离开,更何况赵璟早就嘱咐过他了。   “王公子且慢。”偃武叫住王琪道:“属下当然知道王公子的意思,不过这事属下做不了主,还是得小侯爷定夺。不如这样,属下送您去见小侯爷,有什么话,您当面和他说吧。”   听说能去见赵阿蛮,王琪立马来了精神。他确实想阿蛮了,不管陈秀的事能不能办成,能见赵阿蛮一面也是好的。   “不会太麻烦您吧。”王琪不好意思的道。   虽然真的很累了,但偃武还是佯装无事的道:“不麻烦,反正属下也要去给小侯爷送些东西,正好顺便带上您。”   不管偃武是不是真的要去给赵阿蛮送东西,人家既然给了台阶,王琪也就承情了。   “如此,就有劳了。”王琪拱手谢道。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要上班了,不开心。假期为什么总是过得这么快? 第154章 妙计   王琪告诉齐兴要去郡里住上几天,让他先回竹园。安排妥当之后,王琪这才坐上了偃武的马车,晃晃悠悠的朝郡里走去。   马车晃悠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赵璟下榻的驿馆。偃武先过去通报,没过多久,赵璟便亲自出来迎接。   眼下正是半夜,赵璟显然也是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的。他身上随便披了见外衣,伸手将王琪从马车里扶了下来,惊喜道:“你怎么过来了?”   看着赵璟略显憔悴的脸,知道他这几日肯定没少辛苦。如今又被扰了睡眠,王琪不由为自己的自作主张后悔。   “快进来吧,外面冷。”赵璟显然对王琪的忽然到访十分高兴,见他没有说话也没继续追问,便直接拉着王琪的手将他带进了驿馆。   让偃武下去休息,赵璟吩咐驿馆中的小厮打了热水,帮着王琪洗漱,之后便脱了他的外袍,搂着王琪钻进了被窝。   眼下虽然还没有入冬,但夜里已经凉了。被赵璟搂着躺在温暖的被窝当中,王琪觉得今日在董珏那里受到的伤害终于得到了治愈。   这么多年,他都是独自一个人撑着,受了委屈,要么无视,要么明着暗着还回去。原来有一个可以全心全意护着自己的人,是那么美好那么让人安心。   因为出发的时候就已经接近傍晚了,又赶了接近两个时辰的夜路,王琪确实累了,躺在赵璟怀里,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王琪醒来之时,天早就大亮了,而身边的床铺已经空了,看来赵璟早就离开了。   偃武仿佛预先知道一般,王琪刚从床上坐起身来,便在外面敲门,“公子,您醒了吗?”   “嗯,请进来吧。”王琪道。   见王琪起身了,偃武忙吩咐驿馆里的小厮端了热水进来。   简单的洗漱之后,偃武又端来了早膳,“马上快中午了,公子先凑活着吃些,小侯爷去衙门了,他说等忙完之后再带您吃顿好的。”   “吃顿好的吗?”王琪笑了笑,心想,原来都是他带赵阿蛮吃好的,如今也轮到赵阿蛮带他吃好的了。   放下手中的碗,王烽吩咐下人把东西都撤下去。   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王烽这才对着王隆道:“董珏那边的消息打听的怎么样了?”   “孩儿已经问清楚了,那日董珏确实和王琪谈崩了。听说董珏回兰园之后,大骂王琪薄情寡义,不顾朋友之情。”王耀幸灾乐祸的道:“爹,看来董珏和王琪是真的闹掰了。”   王烽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道:“这个时候,董家兄弟都在哪里?”   “应该都在店里吧。”王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   王烽站起身来,道:“你收拾收拾,跟我去古宝斋一趟。”   “爹,咱们去古宝斋干什么?”王隆疑惑的道。   王烽不耐的看了他一眼,道:“既然王琪和董珏已经闹掰了,如今该我们过去示好了。”   “哦,对对。”王隆这才反应过来,“那爹准备如何向他们示好?三叔可是一直不愿意见咱们呀。”   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王隆一眼,王烽叹了口气,道:“一会去古宝斋,你站在旁边多学着点,也长点脑子。”   “是,孩儿一定好好学。”王隆连连应了,便出去准备了。   此刻古宝斋内一片愁云惨淡。   “少爷,刚刚小姐又过来了,听说您不在,便想来店里找您,被小的们劝了回去。”董府的大总管董明愁眉不展的道:“老爷和夫人看见小姐那样,也跟着哭,劝了好久都没有劝下来,要不您回去看看吧。”   董珏气冲冲的道:“大哥回去又有什么办法,只要姐夫救不出来,他们还不是天天哭。”   “行了,你就不要再说这些了。”董琛瞪了董珏一眼,转而看着董明道:“自从妹妹生了孩子之后,身子一直不好。明叔,送小姐回去的时候再给她带些补品。”   董明忙道:“是,大少爷。”   “大哥,姐姐生的是心病。只要姐夫出不来,你就算是天天给她吃人参鹿茸也照样没什么用。”董珏道。   让董明下去,董琛看着董珏道:“那你说怎么办?”   “我……”董珏一噎,随即道:“我怎么知道?但凡是我们能求的,都已经求过了,可他们不是避着不见,就是和我们打太极。如今姐夫是撞在风口上了,郡里那些做官的和我们非亲非故,为了保自己头上的乌纱,谁会管我们这闲事?”   董琛沉思了一下,道:“要不,王琪那里你再去跑一趟。”   “王琪!你就别想了。”提到王琪,董珏余怒未消,“你不知道他昨天都和我说了什么混账话,不帮忙就不帮忙呗,连糊弄一下都不愿意。听说我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跟着出了竹园,到现在都没回来。我看,他肯定是怕我继续求他,忙着躲出去了。”   董琛皱了皱眉,“不至于吧,王琪不像是这种人呀。”   “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若不是我们家出了这事,我也看不出他王琼琚是这种人。”董珏的语气中充满了气愤和心寒。   此时,古宝斋的掌柜走了进来,道:“二位少爷,王家的二老爷和二少爷过来了。”   “他们过来干什么?”董珏一楞。虽然他们有去找过王烽,但是兄弟两人都觉得王烽帮忙的可能性不大。   董琛虽然也有些惊讶,但还是迅速恢复了平静,忙道:“赶快请他们进来。”   不多时,王烽便领着王隆进来了。   几人相互见了礼便各自落座,下人送上茶之后,董琛便将人都打发下去,对着王烽拱手道:“这是今年刚出的西湖龙井,伯父尝尝看。”   王烽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道:“嗯,果然是好茶。”   “小侄那里还有几盒,若是伯父喜欢,回去的时候捎上。”董琛笑着道。   放下茶盅,王烽笑道:“无功不受禄,昨日贤侄已经给老夫送了厚礼,如今事还没有办成,怎好继续收你的礼呢。”   听出他话中有门,董琛心中一喜,忙道:“伯父的意思是,愿意帮我姐夫?”   “哎,贤侄先别急。”王烽摆了摆手,道:“其实不瞒贤侄,听说陈大官人出事之后,老夫就已经派人去郡里给我三弟送信了,希望他能网开一面。可惜,结果不尽人意呀。”   听了这话,董琛虽然失望,但也知道在情理之中。   “伯父肯帮忙,已经是陈家的大恩人了。”董琛拱手道。   董珏一直都看不惯王烽和王隆父子,如今也觉得王烽是白收了他们的礼,又不好一点交代都没有,便假吧意思的过来说了这番场面话,以示他们也是帮了忙的。   好在董珏虽然没有自家大哥的好涵养,但起码也是识大体的。虽然在心里把王烽鄙夷了一通,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什么。   “我那三弟虽然不能立马释放了陈大官人,不过老夫却想到了一个救出陈大官人的办法。”王烽话锋一转,不紧不慢的道:“只是不知道二位愿不愿意一试。“   岁晚不报什么希望,董琛和董珏兄弟还是精神一震,异口同声的道:“什么办法?”   眼见王烽笑而不语,董琛连忙站起身来,对着王烽恭敬的一拜,道:“若伯父能救我姐夫,便是我们陈董两家的大恩人。”   “贤侄快快免礼。”王烽这才将董琛扶了起来,道:“我问你,这几日,你们都是求了些什么人呀?”   董琛叹了口气,“但凡是县里和郡里能说得上话的官员,小侄都已经一一拜会了,可是始终没什么成效。”   “陈大官人其实是无心之失,坏就坏在时机不对,和姓胡的赶在了一起。如今官府急于抓典型,趁机震慑我等经商之人。”王烽顿了一下,扶着下巴上的胡须继续道:“其实郡里的官员也知道陈大官人冤枉,可惜他们都不敢在这个当口上顶风上,只能委屈陈大官人了。毕竟,判不判陈大官人对他们不会有任何影响。可是我们这些商贾和他们不一样,试想我们常年做买卖的,谁都有个顾全不周的时候,若每次都如此,恐怕大部分的商人都逃不了干系吧。”   董琛会意,立马道:“伯父的意思是,让我去求商会里的人?”   “贤侄真是一点就透。”王烽赞许道:“你可以去联系济州郡的商会,再求一些有威望的商会前辈,让济州商会联名给陈大官人请命。俗话说,法不责众。就算求情不成,也不至于把所有商人都一网打尽吧。战事期间,你们董家也没少义捐,算是有功之人。须知官府办事,也是要恩威并施的。”   “这倒是个好主意,可以一试。“董琛眼睛一亮,连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对着王烽行了大礼,“多谢伯父指点。”   “哪里哪里。”王烽摆摆手道:“大家都是在商场起伏的同命之人,我帮你也等于帮我自己。只是还有一点,想要让陈大官人脱罪,光去求人是没用的,董大公子还要送两个人过去认罪。”   董琛一愣:“送人去认罪?小侄不明白,还请伯父示下。”   “此事一出,陈大官人光是在大堂上喊冤,可是口说无凭,没有证据呀。”王烽笑着道:“若是送两个小厮过去认罪,并亲口承认那两箱坏掉的果子是陈大官人吩咐他们去扔掉的,结果被他们错手装上了车,恐怕效果便又不一样了吧。”   董琛和董珏都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光想着去给姐夫求情呢,倒是把这么简单的事给忘了。”董珏拍了拍手,无比懊恼的道。   王隆将一切看在眼里,有些得意的道:“依两位公子的能力,找几个这样的小厮应该不难吧。”   “比到处求人容易多了。”董琛拱手道。   见董家兄弟已经对他们明显转变了态度,王隆更得意了,心道:“姜果然还是老的辣,爹一出马,立刻就把他们摆平了。”   感恩戴德的送走王烽父子之后,董珏看着董琛道:“大哥,您觉得王家二老爷的主意可行?”   “反正现在已经走进了死胡同,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只有死马当活马医,没准就成了呢。”董琛道。   董珏担忧道:“送几个人去认罪倒是小事。只不过当官的都趋利避害,我们这些做生意的也一样。我们去求他们,他们会帮忙吗?”   “若整个济州商会的人全都联名请愿,很多人估计也就随大流了。左右没什么损失,还能在我们这里落个人情。王家二老爷有一点说的倒是没错,大家都是生意人,谁都有个投机取巧的时候。今天办了陈秀,明天就有可能是他们。针扎不到肉,不知道疼。只要沾到自身利益的事,他们会考虑的。”董琛长叹了一口气,道:“只是这事若是成了,我们董家欠下的人情可就大了。”   董珏自然知道董琛话中的意思,闻言也叹道:“希望姐夫日后能长点心眼,不要再惹事了。”   “算了,不说这些了。”董琛苦笑了一下,仿佛对这事不抱希望,“事不宜迟,我这就去郡里。”   董珏道:“我陪大哥一起去吧,我们兄弟两个也好有个照应。”   “不用。”董琛看着他道:“我带明叔过去,我们俩足够料理这事。最近这几日,父亲和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好,家里不能没有人,你就留下陪他们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下周三见。 第155章 火锅   临近中午的时候,赵璟便派了马车过来,说是接王琪去吃午膳。   赵璟选的馆子虽不算很大,但却十分别致。竹制的牌面上,龙飞凤舞的写着“蜀巴适”三个大字,旁边还挂着鲜红的辣椒做装饰。   “这个名字倒是有意思,也不知道里面的菜色如何,不会是很奇怪的东西吧。”王琪心中想着。   不过他也不会介意吃什么,只要是和赵璟在一起,就算是吃糠咽菜,王琪也能当成美味珍馐。   下了马车,店里的小二便殷勤的把王琪往楼上引。   “你不来吗?”王琪看着止步不前的偃武问。   偃武笑道:“主人在楼下专门给我们几个安排了房间,属下就不打扰王公子和主人叙话了。”   既然赵璟早就有安排,王琪点了点头,便跟着店里的小厮上了二楼的雅间。   “爷您稍后,另一位爷一会就来。”小厮笑着给王琪送上茶,又端上了四样别致的点心。   王琪点头道:“你先下去吧。”   小厮走后没多久,王琪便听到外面有动静。不一会儿,雅间的门果真开了,一个高大俊美的男子从容不迫的走了进来。   王琪抬头一看,不是赵璟是谁。   赵璟身材高大挺拔,面容俊逸潇洒。他将手中的马鞭仍给身后的小二,随即脱了身上的大氅,露出了里面的一身劲装。玄色的衣服裁剪得体,穿在他身上,倒是更显得肩宽腰细腿长。   “你来了。”一时之间,王琪竟然看痴了。想到那赵璟那完美的身材以及均称的肌肉之下蕴藏的力量,王琪的脸情不自禁的红了。   赵璟几步走到王琪面前,笑着拉起他的手,摩挲了一下,才道:“本想亲自去驿馆里接你,谁知临出门时有事耽搁了,只能派马车过来。”   “我又不是小孩,你尽管忙你的,没有必要亲自来接。”王琪不好意思的道:“这次是我来的唐突,若是耽误了你的正事,岂不是我的过失?”   “你想什么呢。”赵璟满脸宠溺的附到王琪耳边,悄声道:“你怎么可能是我的过失呢?你永远都是我心里的一块宝。”   这话说的既甜又露骨,虽然赵璟的声音很小,但碍着店里的小厮还在场,王琪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赵璟也注意到他的不自在,回头对着小厮道:“上菜吧。”   眼看着小厮关上门下去了,赵璟这才一把将王琪揽入怀中,咬着他的耳朵低喃,“那么长时间不见,你还好吧,有没有想我?”   “分开还不到两个时辰,怎么就长了。”赵璟的话语暧昧,动作大胆,王琪立马又红了脸。   拥着王琪坐下,赵璟笑道:“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细算下来,一两个时辰已经很长了。”   “小侯爷这嘴像是抹了蜜一般,恐怕是没少对着姑娘练习吧。”王琪半真半假的道。   虽然欣喜于赵璟对他的甜言蜜语,但王琪并不是好哄的小姑娘。见赵璟到嘴的情话张口即来,想到他可能也对着其他人说过,王琪忽然有些不高兴了。   “天地良心。”发现了王琪的不悦,赵璟立马举手发誓,“我这几年都在军中,哪见过什么姑娘。我向你保证,从我眼前飞过的苍蝇都是公的。这辈子除了你,任何人我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王琪从前只觉得那些被负心男人抛弃的女子很蠢,因为很多甜言蜜语明明一听就是假的,根本不能当真,偏偏她们会信。如今看来,倒是他太自以为是了。虽然觉得赵璟的这些话言过其实,但王琪依然想溺死在里面,不愿意出来。   说话间,店里的小厮在外面敲门,“爷,你们的菜来了。”   闻言,王琪连忙拍开赵璟放在自己大腿上的手,规规矩矩的坐好。   知道他别扭,赵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偷亲了王琪一口,这才坐好。   猝不及防的被偷袭,王琪惊魂未定,被亲的半边脸像是着了火一般瞬间滚烫了起来。可惜赵璟已经让小厮进来了。王琪无奈,只能勉强保持镇定,不至于让自己失态。   这家店送上来的菜十分奇怪,不管是肉还是素菜都是生的,一片一片切好放在盘子里,码的整整齐齐的。若只是平常的生肉和生菜也就罢了,王琪看见了一盘红彤彤的东西,仔细辨认,应该是鸭肠一类的动物内脏,还留着血水。   “这是什么?”心里想着,王琪不由嫌弃的皱了皱眉。紧接着便见店小二端上了一个铜质的大锅,锅像阴阳八卦图一样分成了两格,一格里面的汤水是红的,上面飘满了辣椒。另一格倒是十分正常,里面的汤水白而淡,上面零零碎碎的飘着大枣、香菇和葱段。   看着小二在铜锅下面放上木炭,王琪倒是明白了。这不会就是蜀中的一绝,火锅吧。   活了两辈子,王琪去过不少地方,偏偏没有去过蜀中。一则山高路远,行路不便。二来因为吐蕃连年来犯,那边的治安也不怎好。   等店里的伙计收拾妥当之后,赵璟便把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这才看着王琪笑道:“这是蜀中的火锅,甚是美味。本以为在外面吃不到正宗的,谁知道济州郡里也会有如此地道的蜀中馆子。怕你吃不惯辣,我特意要了鸳鸯锅。现在天也冷了,吃火锅可以暖身,你尝尝,看看能不能吃的惯。”   “好。”王琪高兴的道。   小二在铜锅下面放的炭火很足,不一会,锅里的半边红汤便率先沸腾了起来。整间屋子都被雾气腾腾的热气弥漫,衬得王琪的脸色也是红红的。   赵璟亲自给王琪调好料,然后夹了一片薄薄的羊肉放在锅里涮了涮,没过多久便捞了出来,放进了王琪的碗中。   羊肉切得很薄,稍微一烫便熟了,入口即化,甚是鲜美。   “好吃。”王琪的鼻尖被辣的通红,不断的吸着气道。   赵璟笑着给他添上一碗甜豆乳,道:“我记得你喜吃甜食,平时的饮食也很清淡。可这蜀中的火锅没了辣味便失去了精髓。若你实在吃不惯辣的,我把菜都放在白汤里面。”   眼见着白汤也开始沸腾了,赵璟又在白汤里涮了片羊肉,放到了王琪的碗中。   王琪平时很少吃辣,对辣不讨厌也不喜欢。如今忽然吃到正宗的蜀中火锅,那辣劲确实让他一时难以适应。   吃了一片在白汤中涮锅的羊肉,味道确实不是在红汤里涮过的好。王琪不由有些纠结。   赵璟看出了他的想法,宠溺的一笑。   又给王琪添了一碗甜豆乳,赵璟道:“若是喜欢吃辣的,就慢慢吃。我吩咐他们多上几壶甜豆乳。吃完喝口甜的,就没那么辣了。”   “好。”见赵璟如此贴心,王琪心中十分开心。   “你再尝尝这个看看。”赵璟夹了一根血淋淋的鸭肠放进锅里,等了没一会便捞了出来。那鸭肠被烫的卷成了圈,滚了一身的红油。   眼见鸭肠被放到了自己碗里,王琪倒是有些犹豫了。他从来不吃动物的内脏,眼前这东西,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入口。   “尝尝看,这鸭肠是我最喜欢的,每次吃火锅必点。”赵璟一脸期待的道。   既是赵璟喜欢的,王琪说什么都要试试了。虽然有些膈应,王琪还是夹起那截鸭肠,闭着眼填进嘴里。入口香脆,沁人心脾,好吃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好吃吗?”迎面撞上赵璟温柔的眼睛,王琪想都没想,直接点头。   见他喜欢,赵璟也十分高兴,“好吃你就多吃点。”   “你也吃呀。”王琪见都是赵璟给自己夹菜,连忙也学着赵璟的样子夹起一根鸭肠放到汤锅里,等了一会便捞出来放到赵璟碗中。   赵璟却不动筷子,直接道:“你喂我。”   “你不会自己吃吗?”王琪面上一红,有些不自在的道。   “你喂的更好吃。”赵璟拿着王琪的手,用王琪的筷子夹起那根鸭肠,然后凑过去把鸭肠咬到嘴里。   这样一来,便拉进了两人的距离。赵璟一边慢慢嚼着鸭肠,一边目光炯炯的看着王琪,仿佛他此刻享用的根本不是鸭肠,而是眼前的美人一样。   赵璟把鸭肠咽了下去,然后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他看着王琪,嗓音中也多了几分沙哑的性感,“确实好吃,人更好吃。”   被他这暧昧的动作弄的脸红心跳,王琪连忙把手从赵璟手中挣脱出来,别过脸道:“好好吃饭,不要胡说。”   “哈哈,好。”见王琪被自己逗得双颊通红坐立不安,赵璟心情甚好,他又下了一些菜在锅里,这才道:“我听偃武说,你来郡里找我有事。”   王琪这才想起来被他忘到脑袋后面的陈秀,心中不由多了几分忐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赵璟说了,王琪道:“陈秀那人见利忘义,不是什么好人。按理说,让他受些教训也不是什么坏事。可他毕竟是董珏的姐夫,董珏来求我,我也不好坐视不理。这事若不麻烦,我想求你看在董珏的面子上不要重判陈秀。若实在难办,就算了。总归是陈秀自己作恶,与人无尤。”   “看你说的,你既然开口了,我怎么会觉得难办呢?”赵璟握住王琪的手道。   “比起董珏,我自然还是更关心你。”王琪连忙道:“我不想因为这事给你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董珏那边,我好歹尽力了,若是结果还是不如人意也没有办法,毕竟是陈秀罪有应得。”   摆摆手,赵璟看着王琪,含情脉脉的道:“你不用担心,我会酌情处理的。菜凉了,快吃菜吧。”   赵璟的眼睛好像两弯潭水,差点把王琪吸了进去。沉溺在他给的温柔中,王琪再也分不出其他心思想别的,只是道:“好。”   铜锅中,红油还在翻滚,入口的辛辣让身体微微发烫,那热情活跃的气息在血液中跳动,久久不能停歇。王琪觉得火锅真的很暖,但是坐在他身边的赵璟更暖。   --------------------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越来越少,得抓紧时间写了,但是最近太懒,实在不愿意动笔呀!%>_<%哎,还是抽空吃顿火锅缓缓吧。 第156章 推卸   可能是这顿火锅实在太过燥热,总之吃完之后,两人都有些上火。加上分开了些时日,正是小别胜新婚。吃完饭,赵璟便迫不及待的带着王琪回了驿馆。关上房门,两人就再也没有出来。   两人就这样胡天胡地的逍遥了两日,连吃饭都是在床上用的。直到第三日一早,赵璟这才开了门。   “小侯爷,您今天还去衙门吗?”见主子的脸上丝毫没有纵欲过度的疲惫,偃武默默的算了一下时间,不由打心底里佩服赵璟的勇猛。   眼见偃武一脸的暧昧,赵璟不由白了他一眼,道:“你这不是废话吗?赶快打水,伺候小爷沐浴更衣。”   “好嘞。”偃武偷偷朝屋里瞟了一眼,试图瞧瞧王琪此时的情况,可惜没能如愿。赶在赵璟的巴掌落下来之前,偃武脚下抹油,一溜烟跑了。   将浴桶和需要的东西搁在外间,赵璟便把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关上门沐浴。收拾妥当之后,这才重新开了门。   见他已经穿戴整齐,偃武连忙让小厮把浴桶抬了出去,又吩咐驿馆里的伙计给赵璟端上可口的早膳。   “他这两天累坏了,我出去以后,你不要打扰他。”赵璟两口把包子吃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里间,嘴里还没忘了小声吩咐,“让厨房熬一些白粥备着,再弄些下饭的小菜,等他醒了,一定看着他吃下去。”   用脚丫子想想也知道王琪为什么累坏了,偃武笑道:“小侯爷放心吧。不过,您这不是做戏嘛,至于那么认真吗?”   “你小声点。”狠狠的瞪了偃武一眼,赵璟有些担忧的看了看里间。   没有听到王琪的任何动静,知道他还在睡着,赵璟这才放下心来,然后才责备道:“你时常跟在王琪身边,凡事小心一点,说话前动动脑子,不要口不择言。他这人向来精明,若是被他发现端倪坏了我的事,我一定拿你是问。”   “是,属下一定注意。”偃武连忙道。   见他消停了,赵璟这才放心。喝了口白粥,赵璟道:“我不在的这几日,衙门里可有什么事发生?”   “你总算还记得正经事。”在心里给了赵璟一个大大的白眼,偃武笑道:“倒是没什么大事,只是听说济州的商会联名为陈秀请愿了,大大小小的商人加起来,得有几十口人呢。”   “哼,他们倒是先坐不住了。”赵璟冷哼一声,“与其说是给陈秀请愿,不如是为他们自己吧。”   偃武道:“小侯爷料事如神,属下已经查过了,请愿的人里面还真有几个是做军中生意的。属下已经派人去查了,这些人手里面干不干净,过不了几日应该就会有消息。”   “这个陈秀有那么大的能耐联合整个济州商会的人一起保他吗?”这话虽是疑问,但赵璟的语气却已经说出了答案。   偃武不屑的一笑,道:“就陈秀那样的,自然没有这能耐。听说是董家出面活动的,花了不少银子呢。”   赵璟冷笑一声,“看来为了救这个不争气的姑爷,董家没少出血呀。若是他们知道陈秀在公堂上狗急跳墙胡乱攀咬,把什么脏水都泼到了董家身上,不知道要做何感想?”   偃武道:“陈秀那人的确忘恩负义,卑鄙无耻,落到这个下场委实不冤。小侯爷,您准备怎么发落他?”   “你觉得呢?”赵璟反问道。   偃武沉思了一下,才道:“商会弄了这一出之后,济州郡的一些官员也开始倾向于陈秀了,听说还有几个官员在王耀面前给他求情,说陈秀是无心之失,希望能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赵璟看着偃武道:“依你之见,这件事应该如何办?”   “陈秀是有意还是无意,我们其实都清楚。但这事总归发现的早,若及时将货物补上,最多也就是个懈怠的过错,罚些银子了事。况且,陈秀在生意上和胡财并没什么牵扯,又是第一次和军中做生意。若我们紧咬着不放,难免会落人话柄,让人说我们军中将士仗着有战功得理不饶人。从舆论上来看,对我们不利。”   难得偃武也有如此上道的时候,赵璟点了点头,道:“继续说下去。”   “侯爷经常说,统兵之道,需恩威并施,双管齐下。属下觉得,对付这些商人也是一样的道理。”得到了肯定,偃武更有自信了,接着道:“商会的人愿意联名为陈秀求情,其中有些人肯定心里有鬼。但属下觉得,大部分人应该是害怕。他们常年做生意,难免出现疏漏,若每次都从严处理,谁都不敢保证下一个倒霉的不会是自己。”   赵璟喝了口茶,问:“那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呢?”   “属下觉得,若在这个时候严办了陈秀,恐怕会让其他商贾们人人自危,还会让那些真正的蛀虫提高警惕。况且,我们此次前来,主要针对的是王家,胡财和陈秀不过是半路上遇到的小插曲。若是打草惊蛇,让别有居心的人利用这事故意煽动舆论,联合所有的商贾一起和我们打擂台,对我们查案也不利。”   偃武顿了一下,继续道:“依着属下看,杀鸡儆猴,有胡财一个就够了。您不如顺势卖卖给济州商会一个人情。这些商人现在看着心齐,不过是因为大难临头,不得不统一战线。轻判陈秀,可以让他们放松警惕。”   “你小子可以呀。”赵璟看着偃武笑道:“现在倒是有你大哥十分之一的脑子了。”   听了这话,偃武只觉得有些别扭,“您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你马上随我去衙门走一趟。”几口喝完碗里的粥,赵璟擦了擦嘴,将帕子仍在桌上,立马站起身来。   此时的衙门也十分热闹。   “王大人,胡财罪有应得,没什么好说的,但陈秀这事确实情有可原呀。”济州郡的府台大人苦口婆心的劝道:“下官已经调查清楚了,那几箱坏了的果子是准备扔了的,结果装车的下人们一时疏忽,放错了地方,确实不是陈秀有意为之。这件事陈秀虽有过失,但不至于和胡财同罪呀。”   听了府台的话,王耀的眉头皱的也很深。   陈秀是董家的姑爷,而董家在济州郡有些人脉。听说陈秀出事之后,王耀便断定肯定会有人过来求情。虽然他有先见之明,来到济州郡后,便刻意回避着家里的人。但董家为了保住陈秀,显然已经用尽了全力,居然联合了整个济州商会出马。商会联名之后,已经有不少郡里的官员明着暗着在他面前给陈秀求情了。   王耀虽然是京官,又是奉旨办案,但毕竟和府台同级。加上他为人低调谨慎,更不可能耍什么官威。既然府台明着发了话求情,王耀也不好直接驳回。   打发身边伺候的人出去,王耀这才对着府台拱手道:“府台大人说的话本官都明白,你我是同期,又同年入朝为官,本官也和府台大人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陈秀这事如何咱们都心知肚明,即便是从轻发落,也无可厚非。但这案子毕竟牵涉到军中,还闹得那么大。只能说陈秀倒霉,这事出的委实不是时候,居然和胡财的事撞到了一起。”   顿了一下,王耀接着道:“不瞒大人说,本官虽是奉旨下来查办胡财的,但陛下还是从军中调了人过来从旁协助的。前几日,他一直跟咱们在一起,陈秀的事他也知道。虽然我为正他为辅,但如今人家刚刚得胜归来,又为陛下立了大功,正在风头上。陈秀这事,也得跟人家商量商量。只要军中没什么意见,自然都好商量。若咱们擅自判陈秀无罪,就怕会引起军中的不满呀。”   “那王大人的意思是?”府台大人问:“这事得跟在您旁边的那个护卫同意?”   王耀连忙道:“哎呦我的府台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那可不是什么护卫,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将军。”   “将军!!”府台一惊。他不是没有留意过赵璟,但这人基本上都是不动声色的跟在王耀身边,平时并不多话。府台便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护卫。   想到赵璟那张生人勿进的脸和一身杀伐果断的气势,府台大人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他对着王耀拱了拱手道:“王大人,本官虽然和您平级,但毕竟是外放做官,比不得您这种京官体面。那位协助您的将军到底有什么门路,他看着蛮年轻的,纵然有军功在身,论年纪和资历,都不能让您这位相爷女婿如此忌惮吧。”   赵璟的身份虽然没有放到明面上讲,但毕竟不是什么秘密。依着府台的能力,费点力气打听一下也能知道。因此,王耀不介意卖给他一个人情。   “此事,本官也不敢多说什么。”王耀连连摆手,却还是给了府台一些提示:“我只能告诉您,不要看那位将军年轻,身份却不一般呀。您想想,他可是姓赵的。赵可是国姓,如今朝中/功勋卓著,又是皇家人的,还能是谁?”   “姓赵?!”府台大人脸色一变:“莫非是……征西候……”   王耀按住府台大人的手,无声的摇了摇头,示意他没必要说出后面的话。   “早就听说征西候爷认了一位义子,虽然名为义子,其实却是侯爷早年遗落在民间的私生子。没想到就是……多谢大人提点。”府台大人适时住了嘴,连连拱手道谢,心中也有了计较。   赵璟虽然气度不凡,但毕竟年轻,来到济州之后,又一切以王耀为主,从来不多说话。府台虽然觉得这人身上的杀伐之气太重,让他不舒服,但也没把赵璟放在眼里。因此,除了必要的接触,从来不会主动招惹他。如今看来,若赵璟真的是征西候赵睿传说中的义子,那他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征西候。上天忽然把这么金贵的权贵送到面前,肯定得去套套近乎,好好的巴结一番。   府台刚有了想法,外面有小厮进来通报,“禀告二位大人,赵将军求见。”   “快请进来,吩咐上茶。”府台连忙道,语气上也不自觉的火热了几分。   小厮下去了,没过多久,赵璟便见大步走了进来。   “赵将军,您请坐。”看见赵璟,府台连忙起身见礼。   和府台和王耀相互见了礼,赵璟这才坐下。   “不知将军今日过来,所为何事?”府台热心的问。   赵璟喝了口茶,道:“我和王大人奉旨前来,就是为了督办胡财的事。如今既然已经告一段落,不知王大人何时回京复命?”   看看这说话的口气,再看看这派头,当初怎么就觉得他是个护卫呢?府台在心中把自己骂了个狗血喷头,直怪自己不长眼。   “胡财的事虽然已经解决了,但陈秀还没有判。”王耀小心翼翼的斟酌着道:“按理说,陈秀和胡财并非一路,但圣上下旨让我们二人前来,就是严查这些不法的水果商。细算下来,陈秀这事也是本官和将军分内的事。既然陈秀是被军中将士逮住的,如何发落,还请将军示下。”   早就听徐百川说过,王琪的这个三叔虽然深得相爷的欣赏和信任,但却十分胆小怕事,做什么事都异常谨慎,生怕得罪人。如今整个济州商会联名为陈秀请愿,若是重判,便会得罪所有的商贾,轻判又害怕得罪军中。哪边处理不好都是麻烦,到时候,圣上必然怪他办事不利。王耀把事情推给自己,恐怕就是为了两不得罪吧。   赵璟在心里冷笑一声,“王耀这如意算盘打的真是啪啪响呀。”   --------------------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是不是星期天上班的原因,总觉得今天是星期五。 第157章 轻判   赵璟细细打量起眼前的王耀,见他面皮白净,气度不凡,虽然已经年过四旬,依然是风度翩翩,难怪当年会被相爷的掌上明珠看中,从而招赘为婿。细看之下,从长相上看,王耀倒是和王琪有几分相像。比起那个满身铜臭味的王烽,两人倒是更像叔侄。   “这件事,手下的人已经和我说了。这两日末将事忙,让王大人和府台大人受累了,末将替军中将士谢过二位。”赵璟站起身来对着两人拱了拱手,算是表达谢意。   两人自然不敢受着,连忙站起身来还礼:“赵将军说哪里话,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   三人又相互客套了一番,说了一堆场面话,这才重新坐下。   府台试探着问,“赵将军觉得,陈秀这事应该如何决断?”   “平心而论,水果本就是季节性的东西。有些损坏也正常,就算是供品,也不可能保证全都完好无损。”赵璟笑着道。   见赵璟的话中有放陈秀一马的意思,府台连忙道:“赵将军说的是,水果的数量毕竟多,有些损坏,也正常。”   赵璟已经听下属汇报了,知道这个府台收了董家不少钱,所以才这般为陈秀说话,不由道:“不过,就怕这些不法商人打着正常损耗的理由以好充次,从中牟利。陛下派我们来,就是要打压这股不正之风。两位大人,您说是吧。”   “是是,赵将军说的是。”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府台心中一沉,连忙改口表明态度,“我等一定尊上谕,严查这些不法商人。”   赵璟笑了笑,道:“府台大人不必过于紧张,您尽心尽力为朝廷办事,末将自然知晓。不过,我们既然做了官,便一定要为民请命。虽然有一些不法商贾投机取巧,视朝廷的法度于不顾,但总的来说,大部分商人还是奉公守法的良民。只说这次战事,就有不少商人出钱出力,帮了军中将士们很大的忙。”   “不错不错。”见赵璟的话锋有转变,府台忙道:“据陈秀手下的小厮招认,是他们粗心大意,错把该扔的坏水果放在了车上,这才酿成大祸,实在不是陈秀有意为之呀。再说,当初义捐的时候,陈秀也没少出钱,只不过是和自家大舅子一起,没留下自己的名字,这才做了无名英雄。”   赵璟知道陈秀义捐的事纯属胡扯,府台只是在找理由为他开脱而已。他也不接话,而是看着王耀笑道:“听说战事期间,光平遥县就出了好几位义捐的商人,其中有两位姓王的义士,还是王大人的本家哥哥和侄子呢。”   “将军谬赞了。”读书人都有个通病,爱面子,王耀自然也不例外。听到赵璟的夸赞,王耀只觉得脸上有光,心中自然高兴,但嘴上还是谦逊的道:“家兄和愚侄身为大梁子民,这些都是应该的。”   赵璟笑道:“王大人谦虚了,赵璟年轻,资历尚浅,对于断案这些,自然不如两位大人。但是赵璟却知道,坏人总是几个别的,不能因为胡财那样的老鼠屎,就把所有的商贾一竿子打死。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不法商人,但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相信两位大人也是这个意思。那个陈秀若是奉公守法,我军中的将士也不会因为一点小过失揪住人不放。不然多让人寒心呀,两位大人说是不是。”   “将军所言甚是。”府台站起身来,连连对着赵璟拱手,“赵将军真是大度呀。”   “您太客气了。”赵璟对着府台还礼,然后道:“皇上下旨让末将督办胡财的案子,既然事情已经结了,末将军中还有事,就不多做停留了。剩下的事,就有劳二位大人多费心了。”   “怎么,您这就要走吗?”王耀一愣。   听说赵璟要走,府台甚是不舍。他刚刚知道赵璟的身份,还想趁此机会好好招待一番,也好在未来的征西候面前露一把脸,怎么能就这样让人走了?   赵璟却不多说,只是道:“军中有事,恕赵璟不便多说。”   既然是军中的事,又见赵璟说的含蓄,府台自然不敢多做打听。   “不知将军什么时候启程,下官也好为将军送行。”府台还是不死心。   赵璟笑道:“府台大人公务繁忙,末将怎好打扰,就不麻烦了。末将告辞。”   “这次是下官招待不周了,将军下次来,一定让下官略微尽一下地主之谊。”府台虽不甘心,但见赵璟走的急,知道再劝只会自讨没趣。府台无奈,只能拱手送行。   二人一直将赵璟送到府衙门口,眼睁睁的看着人骑上马消失在街角,这才作罢。   “王大人,您看陈秀的事该如何处理?”府台试探着问。   既然赵璟都已经松了口,王耀自然也不想多事,索性道:“既然有人主动认罪,陈秀便是无心之过。但他毕竟督办不严,难辞其咎,罚银一百两充作军费。那两个办事马虎的小厮一人杖责二十大板,以儆效尤。府台大人,您看这样如何?”   “王大人所言甚是,就这么办。”府台连忙拍板把这事定了下来。   事情终于圆满的落下帷幕,王耀抬头看了看天,心中也跟着松了口气。   “明叔,你说的是真的吗?相公他,相公他真的没事了!”陈董氏紧紧抓着董明的袖子,不敢置信的道。   董明笑着将自己的袖子从陈董氏手中抽出来,拱手道:“小姐,老奴怎么敢骗您呀。衙门已经发告示了,姑爷只是罚了一百两银子,过不了多久就能回家了。大少爷现在还在郡里等着接姑爷呢。他怕家里急,特意派老奴先回来,给您报喜呀。”   “谢天谢地,终于没事了。”从董明口中得到了肯定的结果,陈董氏喜极而泣,站在厅里又是哭又是笑的,跟颠了一样。   见女儿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失态,董夫人却不忍心责备,只能示意身边的丫鬟将陈董氏扶到椅子上坐好,嘴上安慰道:“儿呀,既然姑爷没事了,你也就放宽心吧。”   心里的石头落地,陈董氏反而矫情起来。她小嘴一撅,哼了一声,不满的道:“我就说相公是冤枉的,都怪那些衙门里的官,想钱想疯了,居然用这种法子骗人的钱。一百两银子,亏他们说得出口。”   陈董氏口不择言,董珏害怕她出门乱说徒惹麻烦,连忙道:“姐姐,您就消停消停吧。姐夫能罚银子了事,已经是多方努力的结果了。您这话万一被那些当官的听到,还不得把姐夫往死里整呀。”   陈董氏本就是把家门子狗一只,对着家里人横,出门便怂。听了这话,立马有些心慌。她不甘在董珏面前示弱,只能小声道:“我就是在家说说,你凶什么?什么时候你都能训斥你姐姐了?”   见陈董氏如此不识大体,董珏立马皱了眉。   “行了行了,大家都忙了那么多天了,眼下既然没事了,就早些回去休息吧。”董夫人也知道自己女儿理亏,由见儿子面色不善,害怕他出言讥讽,连忙出声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用眼神示意董珏少说几句,陈夫人转而看着陈董氏,心疼的道:“儿呀,你也回去歇着吧。跟着熬了几日,看你都瘦了一圈,回去可得好好补补。”   说完这些,董夫人就想嘱咐董明多装些补品给陈董氏备着。可惜她还没来及张口,便听陈董氏委屈的道:“相公这次可是被大哥给害惨了,生意没做成不说,还白白赔了一百两银子。女儿哪还吃得起补品呀。”   “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听了这话,董珏终于忍不住了,大声质问:“大哥什么时候害姐夫了?”   陈董氏白了董珏一眼,抬着头犟道:“还不都是大哥的错,若不是他介绍了这糟瘟的生意,相公能有这场牢狱之灾吗?现在倒好,银子没有赚到,白蹲了几天大牢不说,还搭进去一百两银子。你说不怨他怨谁?”   “你……”自从陈秀出事之后,自己和大哥每日为他奔波劳碌,如今终于把人救出来,自家姐姐非但连一句感恩的话没有,居然还倒打一耙,董珏委实寒心。   “娘,你看二弟,一点都不知道心疼自家姐夫。”此时,陈董氏已经蹭到了陈夫人身边,半是撒娇半是埋怨道:“相公的生意本就没赚银子,如今又受了那么多天的牢狱之灾,那一百两如何能出的起呀。”   拍了拍陈董氏的手,陈夫人安慰道:“你大哥既然留在郡里,自然会打点的,你不用担心,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娘,你要答应女儿,若是相公还不起那一百两银子,您可不能逼他呀。”陈董氏继续撒娇撒痴:“还有,既然是大哥害相公受了那么多苦,娘你一定要让大哥再介绍几单生意给相公做补偿,不然女儿不依。”   眼见陈董氏胡搅蛮缠,董珏彻底怒了,直接道:“姐,你讲不讲点道理。要不是姐夫自己心术不正,怎么可能有今日的牢狱之灾?他自己干下那些错事,没有牵连到大哥已经是万幸了,你怎么还有脸怪罪大哥?”   “娘,你看他。”听了董珏的话,陈董氏立马红了眼眶,躲进了陈夫人怀里。   陈夫人一手护住自己女儿,抬头看着董珏不满的道:“老二呀,你是怎么跟你姐姐说话的?一点规矩都没有。快给你姐姐道歉。”   “娘,您听听姐姐说的是人话吗?”董珏气的双目通红,“为了救姐夫出来,您不知道这些时日我们花了多少银子,说了多少好话。若不是大哥多番奔走,姐夫现在还在牢里蹲着抠墙呢。姐姐一句道谢的话没有,还在这个恶人先告状。她到底有没有点良心?”   听了这话,一直没有做声的董老爷冷冷的哼了一声,道:“老二,你这话说的有些过了,哪有说自己姐姐没良心的?”   “是呀是呀。”董夫人也跟着道:“都是一家人,你大哥为自己的妹夫奔走,还不是应该的嘛。以后你们兄弟有了麻烦,你们姐夫不一样也会帮忙吗?老二你也是小性子,至于如此斤斤计较吗?”   “我……”董珏还没来及开口反驳,就听董夫人不悦的道:“怎么,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还不快给你姐姐道歉。”   董珏心里又憋屈又生气,却不敢对着母亲发火,只能怒目瞪着陈董氏。   陈董氏往董夫人怀里缩了缩,可怜兮兮的道:“娘,算了,二弟现在厉害了,连您老人家的话都不听,又怎么可能看的起我这个姐姐呢?”   “你……”这个贱人!!!!硬生生的将后面四个字憋住,董珏差点呕出二两热血。   董夫人却没有看他,直接揽着陈董氏站起身来进了里屋,“儿呀,你别伤心。娘那里还有些体己,你哥哥和弟弟不帮你,娘帮。”   董珏:“……”   “你坐下。”董家母女进去之后,董家老爷耷拉着脸,沉声对董珏吩咐。   不敢忤逆父亲,董珏忽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连为自己争辩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呐呐的说了声,“是。”   --------------------   作者有话要说:   董珏姐姐的陈董氏,原形来自于我看过的一本小说里面攻的姐姐。当初看那部小说的时候,我就十分讨厌攻的姐姐。她丫的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姐,不知人间疾苦,只知道对自己的家人颐指气使。被自己的老公迷得晕头转向,使劲帮着老公磕碜哥哥和弟弟。自己男人不老实,连累了娘家不说,还要倒打一耙说弟弟无情,不肯帮忙。仿佛哥哥弟弟帮老公善后是理所应当的事。我一直觉得小说结局对的他们夫妻俩的惩罚太轻了,只是被爷爷骂了几句而已,一点都不解气。 第158章 蜜月   低眉顺眼的挨了一通数落,董珏连还嘴的心思都没有了。   好不容易熬到训斥结束,董珏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出了董家的大门。寒风一吹,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的马桂连忙将一件披风披到了董珏肩上,小心翼翼的劝道:“少爷,您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其实老爷和夫人还是挺疼您的。”   “是,他们是疼我。”董珏冷笑一声,“可是跟姐姐一比,我们兄弟俩立马什么都不是了。姐夫出事的时候,他们俩天天和我哭,说的好话比这辈子加起来的都多。现在姐夫没事了,我和大哥也就没用了,他们立马摆起了父母的谱,还担心我会向姐夫讨要那一百两银子。哼,为了救姐夫出来,我和大哥花费的何止是一百两。”   想到老爷和夫人对小姐无底线的溺爱,马桂也跟着叹了口气。可惜这事连两位少爷都劝不了,他一个下人,更插不上什么话了。   知道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马桂道:“少爷,我们回兰园吗?”   “不回去,还要继续留在这里挨骂吗?”董珏苦笑道。   “那小的这就去套车。”知道自家主子心情不好,马桂忙去准备了。   董珏心里憋屈,想找个人倾诉。偏偏家里的事不好和外人透露,而自家大哥又不在,身边的妻妾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妇人,说了她们也听不懂。   回想起自家姐姐嚣张的嘴脸,董珏只觉得心寒。他甚至想,当初就应该听王琪的,直接放手不管,也好让陈秀和姐姐吃些教训。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而已。想到王琪,董珏的心情更差了。   此时,马车驶了过来,董珏裹了裹身上的披风,登上了马车。   那日,赵璟离开府衙之后,立马回了驿馆。   王琪刚刚起身,正坐在桌边用午膳。看见赵璟,王琪笑着道:“回来了,吃过了吗?”   “还没呢。”让身边的小厮给自己盛了碗饭,赵璟在王琪身边坐下,道:“怎么那么快就起身了?这两日你辛苦了,应该多睡一会的。”   明白他话中的含义,王琪还是不太习惯赵璟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和他调情,有些心虚的朝身边的小厮看去。   见周围的小厮面色如常,仿佛赵璟刚刚只是询问了天气一般。王琪松了口气,这才瞪了赵璟一眼,道:“不要胡说。”   “你们都出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王琪的怒目而视在赵璟眼中就是含羞带嗔,被那个眼神鼓舞的心痒难耐,赵璟恨不得立马把人搂在怀里揉搓一番,当即便下了命令,将所有人都打发出去。   感觉到赵璟的手已经摸到了自己的腿上,王琪又惊又怒,偏偏碍着还有人在场,发作不得。   幸好驿馆里的小厮训练有素,听了赵璟的话,也不多问,低眉顺眼的放下手中的东西,然后迅速出去了。   待房门关上之后,赵璟不顾王琪的挣扎将他抱到了自己腿上。   牢牢的钳制住怀里乱动的身体,赵璟舀了一勺白粥,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递到王琪面前,温柔道:“小心烫。”   王琪不好意思张嘴去接,只能像一只煮熟的虾子一般,十分羞涩的把头别了过去。   赵璟也不急,而是无比暧昧的道:“难道让我用嘴喂你?”   王琪又羞又恼,他害怕赵璟真的乱来,只能张嘴含住了稀粥。   还没等王琪将稀粥咽下去,赵璟冲着他撅了撅嘴,道:“你用嘴喂我。”   “你混蛋。”知道赵璟是故意捉弄自己,王琪又羞又气,恨不得把一整碗稀粥都倒在他那张英俊的脸上。   赵璟却不给他发怒的机会,立马用嘴堵住了王琪的嘴。   这顿饭吃的如胶似漆难舍难分,地动山摇。因着动静闹得有点大,饶是驿馆里的小厮训练有素,第二日一早起来,他们看王琪的眼神还是有些一言难尽的暧昧。   王琪本就心虚,别人的目光更让他觉得汗颜,恨不得立马离了这个地方。   “我出来已经很长时间了,应该回去了,也省的影响你。”吃过早膳,王琪便向赵璟告辞。   赵璟低头喝着碗里的粥,道:“你毕竟是为了陈秀过来的,都不问问他是什么情况就要走吗?”   “陈秀是自作自受,能不能网开一面全看他自己的造化。我只不过是尽尽人事而已。”王琪犹豫了一下,还是呐呐的开口,“再说我这次来,主要还是为了见你一面。你离开了那么久,还真有些想。既然人已经见了,我也该回去了。”   王琪为人向来含蓄,如今说出这般委婉的情话,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他不敢看赵璟的反应,只能垂下了双眼,长长的睫毛轻颤,要多撩人有多撩人。   赵璟心中鄙夷,这人在床上明明可以十分大胆放浪,白日里却还是这么一副含娇带羞的小白花模样。若不是见识过他在床上的淫/荡模样,都要信以为真了。   虽然这样想着,但王琪此时的样子还是让赵璟食指大动。他一把握住王琪攥着衣角的手,道:“既然想我,就不要回去了。陈秀的事我已经向钦差大人求情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放他回去。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我陪你在外面玩几日再回去。”   “真的吗?”得知能和赵璟一起出游,王琪心头一喜,随即又有些忧虑,“可你为陈秀求情,会不会连累你?”   赵璟摆摆手道:“你放心,董家已经联合了济州的商会,联名给陈秀求情。济州的诸位官员和钦差大人也都有意放他一马。我不过是卖给他们一个顺水人情而已。”   “那就好。”听了这话,王琪这才放心下来。   赵璟往前凑了凑,看着王琪的眼睛道:“正好有几日闲暇,不知王公子愿不愿意作陪,和在下一起游山玩水、吟诗作赋呢?”   王琪脸色一红,低下头,轻声道:“自然是愿意的。”   之后的几日,两人白日里游玩,晚间做那些事情,日子过的潇洒恣意。   因着赵璟闲暇的日子有限,两人去不了很远的地方,只能在附近游玩。虽然略有遗憾,但周围的景致也足够他们观赏。   自从几年前赵璟离开之后,王琪倒是经常出游,早就把附近转了个遍。当年他曾遗憾,美好的景致不能和心爱之人共赏,多少都会失色几分。如今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弥补往日的遗憾。王琪真心希望,以后他能和赵璟一起游遍名山大川,他所喜爱的地方,都要带着赵璟去看一遍。   “这龙凤湖算是济州郡最美的湖了。”一人拿着一个鱼竿坐在船上,王琪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笑着像赵璟介绍,“这湖虽然不大,但景色确实极好的。某些景致,几乎可以和太湖媲美了。若是以后有机会,真想和你一起去太湖看看。”   赵璟笑道:“太湖有什么好的,我看不如去西湖。”   太湖是王琪心中所爱,见赵璟不怎么感兴趣,王琪虽有些小小的失落,但还是笑着道:“西湖我也曾去过,古往今来的文人墨客们都把西湖比作西子,景色自然是美的。”   “西湖美不美我不知道。”赵璟笑道:“我只听说西湖上有座断桥,很多有情人都会去那里挂上同心锁,许愿百年好合。等有时间,我们一定要过去看看。”   眼见赵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格外中意西湖,王琪原本有些失落的心瞬间被涨满了。他不赞同的道:“断桥虽好,但寓意不好,桥断人分离。就怕在那座桥上许愿,有情人终不成眷属。”   “你想多了。”赵璟握着王琪的手道:“古往今来那么多有情人在那里许愿,肯定有他们的道理,何必拘泥于一个名字呢。断桥虽名为断,几百年来,也没有真的断呀。”   觉得赵璟说的有道理,王琪倒是有些鄙夷自己了。他在担忧什么?两个人在一起贵在相爱相知,其他不过是一些锦上添花的由头和美好的意愿而已。又何必对一个桥的名字斤斤计较呢?   “哎呀,好像有鱼咬钩了。”   此时,赵璟的惊呼打断了王琪的思路,眼见水面扑腾的厉害,王琪知道肯定是条大鱼,连忙放下了自己的鱼竿,上去帮忙。   赵璟果真钓上来一条肥美的大鱼,两人兴高采烈的打道回府。回到下榻的客栈,将鱼交给小二,让厨房烧了一锅鲜美的鱼汤。   “明日我们去哪里?”赵璟一边给王琪盛了一碗鱼汤,一边问。   王琪毫不犹豫的道:“我们去爬山吧。龙凤湖附近就有一座伏龙山,上面的景致虽然一般,但日出却十分美。”   “又是游湖又是爬山的,你难道没有留意现在的时节?”赵璟笑着把鱼汤放在王琪面前,才道:“现在天冷了,游湖还好。若是想看日出,就得在山上待一晚上。如今的天气本就冷,夜间的山上肯定更冷,你未必能受得了呀。”   之前王琪倒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想带着赵璟欣赏一下伏龙山日出的美景。上次过去的时候,他深深的被那景色震撼,只觉得终身难忘。如今有机会,自然想让赵璟看看。现在想来,上次过去的时候是夏季,入夜之后,山顶依然微凉。如今马上就要进入寒冬,在山上待一夜,恐怕会被冻死。   “是我疏忽了,没考虑那么多。”王琪也觉得自己太蠢,不由道。   “这也没什么。”赵璟笑着给王琪夹了一块粉蒸肉,道:“其实现在这个时节,泡温泉是最好的。我听这里的店小二说,附近有个温泉,好像还不错。不如明日过去看看。”   提到温泉,王琪自然想到了自己的竹园,连忙道:“附近的那温泉我去过,人太多,环境也不好。你若想泡温泉,不如去竹园。那里起码清净。”   说完这句话,王琪又发觉自己犯了傻。赵璟已经说了,他现在是微服,不能泄露了身份。在济州郡是奉旨公办,又没有人认识他,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可若去了竹园,肯定会被人认出来的。   眼见王琪低头不语,赵璟笑道:“我也不想让其他人看见表哥的身体,既然那里人多,就不要去了。若是表哥想回竹园泡温泉,我自然愿意作陪。”   “可是你……“   笑着打断王琪的话,赵璟笑道:“表哥放心,我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竹园掳走美娇娘,瞒着其他人偷偷过去泡个温泉也不算什么事。到时候,还要请表哥对我这个在温泉里偷香窃玉的梁上君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呀。”   见他这话又要往那方面引,眼中也带了点熟悉的色情味道,王琪不由道:“都那么大人了,少没个正经。”   “好,知道表哥脸皮薄,我不说,只做就行。”赵璟握住了王琪的手,用力摩挲了一下,眼神中也带了几分攻击性。   王琪拒绝不得,只能如了赵璟的愿。   --------------------   作者有话要说:   自我感觉这章还是挺甜的O(∩_∩)O~ 第159章 噩梦   王琪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梦里,他和赵璟原本在一起好好的,一群兵将忽然闯了进来。为首的人大手一挥,兵将们蜂拥而上,硬生生的把他们拆散了。   赵璟拼命的反抗,试图冲到王琪身边,可惜围着他的人太多,最终寡不敌众。王琪也用尽全力呼喊挣扎,却还是被人按住了手脚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群人将赵璟被绑在一个柱子之上。   “你们要对他做什么?”王琪撕心裂肺的大叫出声,可惜没有人理他。   此时,一个威武不凡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王琪看不清他的长相,只是本能的感觉这人不好相处。果然,周围的人看见他,立马低头跪下。就连一直挣扎的赵璟也平静了下来。   中年男人先是看了赵璟一眼,随即转头看向王琪,目光中充满了浓浓的鄙夷和厌恶。   王琪被他的目光刺的有些抬不起头,但他担心此人对赵璟不利,只能硬着头皮死撑着和他对视。   “你就是王琪?就是你蛊惑我儿子迷恋男人?”中年男人冷笑道。   原来此人是征西候!王琪心中一惊,心想,阿蛮不是说,他父亲已经同意他们的事了吗?难道征西候并没有同意,阿蛮只是用那话来安慰他的?   想到这种可能,王琪心中大乱,对征西候也没了刚刚孤注一掷的底气。   “我就是王琪,我和阿蛮是真心相爱,求侯爷成全我们。”王琪立刻软下目光,低声恳求道。   “你倒是寡廉鲜耻,一个大男人甘心委身于另一个男人身下,还异想天开的求我成全。”征西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语气中充满了嘲弄和讥讽。   留下这句话,征西候便不再看王琪,而是按住的赵璟的头,用一根银针插向他的头顶。   征西候的动作让赵璟撕心裂肺的喊出了声,然后开始拼命挣扎,显然十分痛苦。可惜他被绑着,动弹不得,只能任人宰割。   “你在干什么?你要对阿蛮做什么?他可是你儿子呀。”眼见赵璟手脚抽搐,王琪急的直落泪,可惜被人制住,只能跪在原地苦苦哀求。   不知过了多久,赵璟慢慢平静了下来,头也低了下去,不知生死。   征西候这才停手,看着王琪讽刺的笑道:“我当然知道他是我儿子,自然不会做不利于他的事。拔下这根针之后,他便不会记得你,他会爱上别的女人,然后娶妻生子,而你将彻底从他的生命中消失。”   “为什么?”王琪虽不相信一根针就能让人失去记忆,但想到赵阿蛮会忘记他,便觉得痛彻心扉。   “阿蛮。”眼见赵璟清醒过来,王琪满怀希望的唤他。可是清醒过来的赵璟看他的目光却越来越冷,就像不认识他这个人一样。任凭王琪怎么呼喊,都对他视而不见。   征西候哈哈一笑,让人给赵璟松了绑,然后揽着他的肩,头也不回的走了。   眼见赵璟就要消失在视线当中,王琪想去追,可却有很多双手从空中冒出来,拉扯着他的手脚,阻碍着他,让他寸步难行。王琪心下焦急,眼前却天昏地暗,等视线逐渐清晰之后,才发现此时他正站在一座巍峨的府邸内。   府邸里面张灯结彩,宾客如云。王琪茫然的站在庭院中,眼睁睁的看着赵璟一身大红色的喜袍,手中牵着红绸,笑语盈盈暗的和面前的新娘对视。   心如刀割的痛苦让王琪从梦中惊醒,眼前是一片黑暗。过了一会,王琪才隐隐看清他面前的幔帐。   意识渐渐回笼,知道刚刚只是一场梦,王琪这才发觉身上竟出了一层细汗。   苦笑了一下,王琪抬手擦了擦头上的汗。心道,怎么忽然做了这种梦呢?   虽然已经清醒过来了,可当刚刚的梦境还是让王琪心有余悸。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摇醒赵璟,问清楚征西候到底知不知道他们的事情。   连忙翻了个身,谁知身边的床铺却是空的。王琪刚刚消下去的汗又重新冒了出来。他连忙伸手一摸,被褥里面已经凉透了,想来赵璟已经离开一段时间了。   这几日,王琪都是在赵璟温暖的怀抱中醒来,以至于成了习惯。身边没了他的温度,倒睡的不踏实了,难怪会做那样的梦。   “阿蛮?阿蛮?”王琪起身叫了两声,没有人回答,赵璟显然不在屋里。   刚刚的梦境加上赵璟的离开让王琪实在坐不住了,他连忙披衣下床。   在屋内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赵璟的身影。这让王琪本就不踏实的心更加忐忑,他一刻都不愿意多停,连忙点了盏灯笼,准备出去找人。   赵璟选的客栈是本地最好的,怕被人打扰,他还特意包了一个独立的临湖小楼,方便两人独处。   夜凉如水,王琪提着灯笼,借着明亮的月色走在廊上。周围静悄悄的,王琪不由疑惑,都这么晚了,赵璟到底出去干什么?   好在走了没一会儿,王琪便听到前面的林台水榭里有人声传来,似乎是两个人在低声商议着什么。   两人的声音十分耳熟,王琪不费吹灰之力便听出其中一人是赵璟,而另一人,应该是偃武。   看见赵璟,王琪悬着的心立马落了地。但见两人如此神秘,加上刚刚那个噩梦,让王琪心里十分不舒服。他十分好奇,便想偷偷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熄了灯笼,王琪悄悄靠了上去。   赵璟和偃武毕竟在战场上厮杀多年,警觉性异常高。王琪刚一靠近,便被他们发现了踪迹。   “是谁?”赵璟冷声呵斥道。   王琪还没来及回答,便感觉到一阵风过,紧接着颈上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钳制住了。   被掐的有些喘不过起来,王琪借着明亮的月光看见赵璟正怒瞪着自己。那本就俊逸的有些冷酷的面庞绷得很紧,在冰冷的月光下英俊的诡异。那双眼睛如带着芒刺一般扫向他,凌厉中带着几分危险,就像闪着寒光的宝剑,出鞘必见血。   这或许就是他在战场上最真实的样子吧。被赵璟的气势震慑到,王琪不由打了个寒颤,后背上也出了一层凉汗。   “是你呀。”看清来人是王琪,赵璟不由一愣,连忙放下掐住他脖子的手,表情也跟着柔和下来,“你怎么出来了?”   虽然赵璟已经在瞬间恢复成了他熟悉的模样,但王琪还是被吓到了。他摸了摸被掐的有些疼的脖子,看着赵璟道:“我出来找你。”   此时的赵璟已经收回了全身的戾气,和善的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他伸手摸了摸王琪的脸,责备道:“都冻成这样了,出来也不多穿件衣裳。”   说完这话,赵璟立马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来给王琪披上,然后回头对着身后的偃武道:“你赶了一夜的路,赶快去休息吧。这座小楼我已经包了,里的房间你随便挑。”   “偃武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吗?”王琪被赵璟搂着,只能越过他的肩膀回头去看偃武。   赵璟道:“没什么大事,我们回去吧。”   王琪知道他们肯定有事瞒着自己,可赵璟似乎没有打算告诉他的意思,也没有给他继续问的机会,直接揽着王琪回去了。   两人重新回到房里,赵璟立马让王琪上床,自己也脱了外衣搂着他钻进了被窝。   “偃武到底有什么事,是要找你回去吗?”躺在赵璟怀里,熟悉的温暖让王琪安心不少。他望着赵璟英俊的侧颜问。   此时赵璟已经闭上了眼睛,听见王琪的话,他打了个哈欠,道:“你不用担心,没什么大事。现在天晚了,快些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刚刚那个梦憋在王琪心里,让他坐立不安。王琪实在忍不住,只能试探着道:“我刚刚做了个梦,梦见你不要我了,和别的女人成了亲。”   “梦都是反的,你做这种梦,就恰好证明我不会不要你,更不会和别的女人成亲。”赵璟闭着眼在王琪额头上亲了一下,笑着安慰道。   王琪还想开口问征西候的事,但见赵璟确实累了。不想继续打扰他,王琪只能心事重重的闭上了眼,想着要问也不用急于一时,可以等明早再找机会询问。   因为心里有事,王琪后半夜睡得不怎么踏实,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堪堪的睡了过去。再睁眼时,已经到晌午了。   觉察到身边少了温度,王琪连忙转头,赵璟果然不在。   “阿蛮,阿蛮?”出声叫了几声,屋内还是没有回应。王琪也说不上来此时的心情是失落还是害怕。他连忙起身穿衣,然后准备出去。   王琪刚刚打开房门,便和门外的偃武撞了个正着。   偃武此时正举着手,看样子应该是正准备敲门。看见王琪,偃武忙把手放下,对着王琪行礼道:“王公子,您醒了。”   “阿蛮呢?”王琪急忙问。   偃武道:“侯爷召见,小侯爷已经回京城了。这事出的急,小侯爷走的匆忙,没有来及和公子辞行。他特地将属下留下,让我送您回平遥县。”   “征西候为什么忽然召阿蛮回京?可是有什么事?”觉得这事来的十分突然,王琪惊道。   就算赵璟要回去,也不至于一声不响的走。估计是有什么事不好明着对他讲,又怕他追问,赵璟这才趁着他睡着的时候悄悄离开。   偃武面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属下也不好多嘴,王公子就不要问了。属下已经让小二准备了午膳,公子用完膳,属下便送您回平遥县。”   见偃武始终不愿意吐口,王琪无奈,只能依了。   坐在回平遥县的马车当中,王琪依然心乱如麻。征西候为什么会忽然召阿蛮回京?莫非是不同意他们之间的事?想到梦中那个对赵璟施法的征西候,王琪更加心慌意乱了。   “那个……偃武兄弟。”忍了很久,王琪还是惴惴不安的开了口。   偃武连忙道:“王公子,您有什么事,可是要喝水?”   “不,我不想喝水。”王琪摇头道:“我只是想问问你,你见过征西候吗?”   偃武笑道:“自然是见过的。”   “不知征西候如何?”王琪问。   偃武的神情立马变得肃穆,眼中也多了敬仰和尊敬,“侯爷身先士卒,英武不凡,运筹帷幄,是位了不起的大英雄。”   这话无疑又让王琪想到了梦中那个让人望而生畏的征西候,心情委实好不起来。   “那个……”纠结了一下,王琪还是问出了口,“征西候知道阿蛮和我的事吗?”   仿佛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偃武意外的看了王琪一眼,随即咳嗽了一声,道:“小侯爷和王公子的事,我们这些跟小侯爷关系好的人都知道。至于征西候知不知道,属下倒还真不清楚,也不敢去问。不过侯爷身居朝堂之中,手眼通天,小侯爷又是他苦寻多年的独子。相信小侯爷的事,应该逃不过征西候的眼睛。”   偃武这话说的倒是实在,可王琪的心却更加担忧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觉得征西候会同意王琪和赵璟的婚事吗? 第160章 宴席   将王琪送回竹园,又婉拒了王琪留饭的邀请,偃武懒得回祝家大宅换马,便索性将马车放在竹园,又借了两匹快马,便马不停蹄的朝京城赶去了。   嘱咐偃武给赵璟带话,到京以后一定要给他来封信报平安。直到看着偃武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王琪这才心烦意乱的进了竹园的门。   齐兴见过偃武,眼见王琪如此重视这人,不由打听道:“少爷,不知刚刚那位公子是何人?”   “他是我一位朋友。”王琪不愿意多说,草草几句带过,接着道:“去吩咐烧水吧,我想沐浴更衣了。”   齐兴知道自家主子爱干净,也顾不得多打听,立马吩咐小厮去烧水了。   王琪沐浴的间隙,齐兴吩咐厨房张罗了一大桌子菜。可惜王琪心事重重,一顿饭吃的无精打采,几乎没用上几口便要回房休息。   齐兴知道他是累了,只得让下人把饭菜都撤下去,然后服侍王琪就寝。   第二日一早,王琪起身之后,便叫来齐兴问有没有人送信。   齐兴笑道:“禀少爷,今日并无人送信。”   “哦,我知道了。”王琪苦笑了一下,心道,他在想什么,阿蛮昨日刚走,算算时日,现在还到不了京城,哪有时间给他写信呀。   齐兴接着道:“今日虽然没有人送信,不过昨日少爷歇下之后不久,倒是有人送了份请帖,请少爷明日去聚仙楼饮宴。当时少爷已经休息了,小的便没敢打扰。”   “就说我不在,直接推了吧。”王琪向来对这些应酬不感兴趣,闻言只是兴致缺缺的道。   齐兴有些为难的道:“那请帖是董二公子派人送的,他既然捡这个时候给您送过来,估计是知道您已经回来了。您用这个理由推了,恐怕不太好吧。”   “董珏?”王琪一愣,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之后,他已经很久没见董珏了。虽然最后他还是看着董珏的面子为陈秀求了情,但董珏并不知道。这个时候,董珏为什么会请他饮宴?难道是气消了,想要求和好?   想到董珏有可能是主动示好,说不高兴是假的。毕竟朋友那么多年,王琪也不想真的闹生分了。   虽然心头微喜,但王琪还是假装漫不经心的道:“董珏还有心情摆酒席请客,看来陈秀的事有着落了。”   “嗯,陈大官人已经被放回来了,听说只是赔了些银子,也没受什么重罚。”齐兴脸上露出几分惋惜和无奈。   既然帮了人家的忙,王琪倒没有做无名英雄的心。他有意找机会和董珏说清楚,也许这场酒宴是个机会。只是在这个时候提起,难免有种马后炮的感觉。再说,赵璟的身份需要保密。若是董珏问他找谁帮的忙,他又该如何回答呢?   这样想着,王琪倒是有些为难了。   眼见王琪十分烦恼,齐兴显然会错了意,他闷闷不乐的道:“其实小的也不赞同你过去赴宴,明日的酒席是专门为陈大官人办的,庆贺他从牢里出来。”   原来董珏请他吃饭,并不是想和好,而是为陈秀庆祝的呀。王琪心中失望之余,还有些想不通。陈秀被放出来虽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他毕竟是刚刚免了牢狱之灾,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夹起尾巴低调做人吗,怎么反而如此大摆排场?这炫耀的成分,也太明显了吧。   若只是陈秀如此倒也罢了,可董琛和董珏不是不分轻重的人,他们不但没有阻拦,还帮着送请帖,可见十分的有恃无恐。   虽知陈秀被放回来肯定少不了赵璟的功劳,但赵璟根本不会公开身份,更不会和董家陈家扯上任何关系。王琪十分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让陈家如此有底气?   “我离开的时候,陈秀明明是在劫难逃了。为何忽然间大事化小了?”王琪不动声色的问,“你可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兴有些无奈的道:“街上都已经传开了,听说是二老爷给董家出的主意,让他们联合济州商会的所有商贾一起给陈大官人求情。有那么多商贾作保,三老爷又在军中一位管事的将军面前为陈大官人说了话。说到底,陈大官人得罪的是军中的人,只要军中的人不计较,地方官也没必要抓着不放,陈大官人自然就出来了。”   “二叔倒是真有主意,居然能想出这一招法不责众的办法。”王琪笑了一下,道:“说到底,他会帮陈秀,除了想拉拢董家之外,最主要的还是为自己考虑吧。”   王家生意中的龌蹉都是齐兴和王生去调查的,齐兴自然明白王琪话中的意思。   说来也是好笑,当年王琪身在王家,和他们绑在一条绳上,王烽父子像防狼一样防着他。后来王琪和他们闹掰,从此分道扬镳再无关系,王家的银子也捞不到分毫,父子二人反而对他放松了警惕。   王琪知道,就算他离了王家,若是逮住机会,王烽父子还是会找他晦气。虽然知道王家迟早要倒台,为了以防万一,王琪还是暗中留意了王家的生意,掌握了不少事。若这期间他们发难,也可在手里留些牵制他们的把柄。   齐兴道:“二老爷这么热心的帮陈大官人,恐怕也是自己做贼心虚吧。论起以次充好,投机取巧,二老爷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若陈秀、胡财那样的都该被重判,二老爷就要被杀头了。”   “你说的没错。”王琪点了点头,接着问:“三叔可曾回来?”   齐兴摇头道:“没有,听说胡财的案子结了没几天,三老爷就启程回京复命了。他是钦差大臣,身负重命,肯定不方便在这个时候回家探亲。”   “这倒是,三叔向来谨慎,不可能在这个当口落人口实。”王琪笑道:“若是三叔知道二叔和王隆瞒着他做下那些的事,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子。”   齐兴却道:“三老爷生气也是活该。军中的生意本就是肥差,三老爷和相府既从中得利,就得跟着担责任。没有只拿好处不担风险的道理。”   王琪点了点头,笑道:“你说的没错。从我们得到的消息上看,这几年二叔将生意所得一多半的利润都孝敬了相府。正是因为相府拿的太多,二叔和王隆嫌挣得少,这才私下使手段偷工减料,将成本一降再降。如今江阳县的胡财进去了,二叔自觉有相爷撑腰出不了什么大事,但还是担心了。不然,他才不会好心给董家出主意保陈秀呢。”   “少爷,小的有个想法。”齐兴心头忽然起了一个主意,“如今朝廷整治不法商人的势头正猛,咱要不要趁着这股东风把二老爷做的那些事捅出去?”   王琪直接摇头道:“不妥。皇上纵然有惩治奸商的心,也要权衡朝堂之上的各种势力。胡财会失势,是因为有人将这事捅到了皇帝那里,这才派了钦差大臣下来查办。二叔的背后有相爷做主,且不说相爷权势滔天,皇帝未必愿意动他。我们无权无势,就算手里有证据,试问有谁敢接我们的状子?县里的太爷吗?”   “这倒是。”齐兴叹道:“如今这世道就是这样,诚恳实心做生意的吃不饱饭,反而倒是那些投机取巧的越混越好。像二老爷和陈秀那样的,不但挣了银子,还有人护着,哎,真是没天理。”   听齐兴说的颇为感同身受,王琪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算了,不说这些了。”   “嗯,越说越没劲。”齐兴道:“您还是想想明天的宴会要怎么应付吧。”   “就说我身体不适,派人送份礼物过去就行了。”王琪道。   王琪对于这种应酬向来是这态度,这样安排也合理。   齐兴虽不知道王琪暗地里帮了陈秀的事,但却知道上次和董珏不欢而散是因陈秀而起。   陈秀本就和王琪有嫌隙,这次能免除牢狱之灾又全靠二老爷那边帮忙。此次宴会,他们绝对会请王隆过去。到时候两人肯定会沆瀣一气,和自家少爷过不去。与其过去被他们冷嘲热讽,还不如远远躲开。反正已经得罪他们了,也不差这一回。   “那小的这就去备一份礼物。”齐兴说完便行礼下去了。   第二日,聚仙楼内热闹非凡。   “陈大官人今番虽然遭难,但却因祸得福呀。”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商人拍着陈秀的肩,笑的无比谄媚:“听说整个济州郡的商贾都给您求情呢,这面子真不是一般的大呀。”   陈秀也喝得有些大了,被众人围着一吹捧,早就飘飘然了,闻言连忙大着舌头道:“那是,我陈秀好歹也是济州郡有头有脸的人物,朋友遍地,走到哪儿都有人给几分面子。不是我夸口,今天这事摊到你们任何人身上,都难逃一劫。可你们看看我,还不是有惊无险。”   “是呀,是呀。陈大官人果然厉害。”   董珏一脸的厌恶的坐在一旁,冷眼看着唾沫四溅夸夸其谈的陈秀,真真是扬眉吐气风光得意,和几日前在牢里苦苦哀求,哭的一把鼻子一把泪的落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他胡财算个屁,自以为有个做大官的亲戚,便能耐的上天了。摊上事,还不是老老实实的发配充军。”陈秀越说越得意,“你们知道吗?我可是一个将军点名要放的。放眼整个平遥县,不,应该是整个济州郡,还有谁有我这么大的面子?”   因着吐蕃的战事,军中的人都是香饽饽,更何况还是个将军。   听了这话,围在陈秀身边的人立马来了精神,纷纷打探,“没想到陈大官人还认识将军这种级别的人物呀,不知那位将军叫什么名字,在战场上可曾立过功?”   “既然都是将军了,那肯定有战功在身的。”陈秀打了个饱嗝,故弄玄虚的道:“我跟你们说,那位将军还有爵位在身哩。”   一个人抢着道:“照这样说,以后哥几个犯了什么事,还用害怕吗?只要劳烦陈大官人在那位将军面前美言几句,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那是自然!!”陈秀嚣张的道:“我说句话,还能不算话吗?”   眼见陈秀越说越过,董珏委实听不下去了,只能忍着恶心起身,费力挤到陈秀面前,对着一群人拱手道:“诸位,我姐夫喝多了……”   “你少跟我来这套。”陈秀正得意,自然不愿意董珏打扰。   他不耐的打断了董珏的话,道:“每次都是这样,我还没说完呢,你就用这话堵我的嘴。我喝没喝多,自己还不知道吗?用的着你插嘴?姐夫说话的时候,你做小舅子的跟着瞎掺合什么呀。”   围在陈秀周围的人有一多半是想套他的话,还有一小半是想看他闹笑话。他们自然不乐意董珏出来打岔,纷纷起哄道:“就是,我们正说到兴头上,董二公子不要那么扫兴嘛。”   “我这小舅子不懂事,让大家见笑了。”陈秀大着舌头道:“这样,我自罚一杯,我们接着说。”   董珏被陈秀推了一把,便被挤了出来。眼见实在劝不住,董珏无奈,只能去找陈家老爷子,希望他能帮着劝劝。   谁知到了另一个桌边,便见陈老爷身边也围了一群人,正兴致冲冲的听他吹嘘。陈老爷子大放厥词,那牛逼大发了的语气,比陈秀还要更胜几分。   眼见父亲二人如出一辙,董珏气的拂袖离去。   --------------------   作者有话要说:   董家肯定会被陈家拖累的,至于怎么拖累,我还没想好,大家可以帮我想想O(∩_∩)O 第161章 溺爱   怒气冲冲的出了聚仙楼,离了那群乌烟瘴气的人,被街上的凉风一吹,董珏瞬间觉得空气清新了不少,心情也跟着平静了许多。   想到陈家父子出事前和没事后两种截然不同的做派和态度,一直跟在董珏身边的马桂也觉得十分不耻。   “少爷,陈家也太不地道了。”马桂不满的道:“姑爷能被放出来,咱家出了多少力呀。刚刚在席面上,他们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反倒是光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当初姑爷被抓进去的时候,陈家老爷说的好听,只要把他儿子救出来,无论花多少银子都愿意,就算是卖地卖房子也在所不惜。结果到用银子的时候,就哭穷说手头紧,要多费些时日去凑,让咱们家先垫上。这么多天下来,您和大少爷跑前跑后的打点,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如今人是救出来了,陈家倒是绝口不提这事了。”   董珏冷笑一声,道:“你也说了,人家连句感谢的话都懒得说,你还指望着他们掏银子吗?再说,银子的事我那好姐姐早就一马当先的替他们出面摆平了,爹娘也应下了,还轮得到陈家人绝口不提吗?”   “就算大小姐不懂事,可陈家的人也不能黑不提白不提吧。”马桂不满的道:“再说,大小姐说的是官府罚的那一百两,又不是找门路跑关系花的银子,怎么能不提呀!”   知道提了也是无济于事,想到陈家父子和姐姐办的那事,董珏便一肚子火气没处发。可惜家丑不能外扬,更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牢骚,只能憋着道:“哪那么多话,快去看看马车过来了没有。”   “小的这就去看看。”马桂实在看不过陈家父子的丑态,这才多了几句嘴。眼见董珏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自然不敢再说什么,连忙去看马车了。   坐在马车里,董珏还是觉得憋屈的难受。想要找人倾诉,可惜父母都向着姐姐,跟他们说只会更加生气。大哥董琛倒是个可以诉苦的对象,可是他最近因为陈秀的事连日奔波,已经很辛苦了,董珏实在不想再为这些糟心事烦他。   再说,今天这个宴席董琛本是不同意要办的。奈何陈秀父子决心坚定,非得大张旗鼓的让全县的人都知道他们陈家逢凶化吉了,也省的被人看笑话。   董家既然下了帖子,身为亲家,若是没有人去,父母肯定要责备他们。董琛才刚回家,董珏实在不忍心看他劳累,只能硬着头皮自己来了。况且,董珏也存了些和王琪炫耀的小心思,想趁着这个机会让王琪看看,就算没他帮忙,他们也能把人捞出来。   可惜王琪用以往对付外人的做法把他们打发了,连面都没露。这让董珏存心炫耀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除了失落和索然无味之外,还意外收获了陈家父子的丑态,简直是自作自受。   事到如今,董珏倒是真有些想念王琪了。可惜那日在竹园和他闹掰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况且当时王琪极力劝他不要管陈秀,还被他狠狠的骂了一顿。虽然对王琪的凉薄不喜,但是想到自己说过的话,董珏也有些后悔。这个时候主动找上门去,他还真有些抹不下面子。   让马桂驾着马车在竹园附近转悠了一圈,董珏最终还是没有好意思上门,只得吩咐驾车的小厮回府了。   回了兰园,便有下人急匆匆的迎了上来,“二少爷,大少爷来了。现在正堂等着您呢,已经坐了一会了。”   “赶快带我过去。”董珏连忙道。   董琛明知道他今天要去聚仙楼赴宴,还在这个时候过来,显然有事。董珏不敢怠慢,忙去了正堂。   正堂之上,董琛正坐着喝茶。虽然他比董珏大了很多,但因为保养得益,明明已经年近不惑,看上去还是三十出头的样子。   因着连日的奔波劳累,董琛那张神采奕奕的脸明显憔悴了不少,丰腴的脸颊也凹陷下去了。乍一看,倒是比平时老了几分。   董珏和董琛年龄相差很多,虽然对这个大哥十分敬重,却不算亲近,反而和年龄相仿的陈董氏更加亲近些。   虽然父母从小就偏疼陈董氏多一些,但当时她还没有如今这般过分,只是脾气大些,跋扈一些,忍忍让让也就过了。这么多年下来,董珏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惜自从陈董氏嫁给陈秀之后,越发的不成体统,父母却还是无底线的宠着护着,已经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对于同样备受冷落,却迫不得以跟着收拾烂摊子的大哥,除了敬重之外,董珏难免多了些同病相怜之感。兄弟俩的关系,倒是越来越好了。   “都这么晚了,天还那么冷,大哥不好好在家里休息,怎么过来了?”看着董琛憔悴的脸,董珏有些心疼的道:“有什么事,您差人给小弟说一声,小弟过去就是,您又何必多跑这一趟。”   “我也是闲来无事,四处走走。路过你这儿,便想着进来喝口茶。”董琛淡淡的道。   董琛事忙,自从兰园之后,他过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再说,董琛已经连续奔波了那么长时日,眼下陈秀的事已经圆满解决,正是该好好休息的时候,他不可能在这么冷的天闲的发慌出来逛。   想到前几日陈董氏无理取闹提出的各种要求,董珏猜测,估计爹娘又一次耳根子软顺从了,答应帮着她缠大哥。大哥被烦的没办法,这才找借口躲了出来。   “我听说爹娘留姐姐在家里小住几日,他们又让你帮着姐夫做什么?”努力压住心中泛上来的怒火,董珏沉声问。   见董珏一副冲回家找人理论的架势,显然气的不轻,董琛连忙安抚道:“你不用生气,他们也没说什么,就是让我帮着陈秀介绍生意而已。”   “他们也太过分了,大哥才刚回来,就不能先让你休息一下再提这事吗?”董珏怒道。   董琛平静的道:“反正早晚都会提,也不差这一天两天。我只是有些头疼,到你这里来清净清净,一会就回去。”   知道自家姐姐不达目的肯定不会罢休的性格,若是不磨到自己满意,肯定不会消停。董琛回去之后,还不知道要怎么被她折腾呢。   看着董琛疲惫的脸,董珏斩钉截铁的道:“天晚了,今天夜里哥哥就歇在小弟这里吧,不要回去了,一会小弟差人给爹娘和嫂嫂送个信。”   知道董珏想让他安生一夜,也好睡个好觉。董琛放下手中的茶盅,笑道:“我不可能一直住在你这里,总要回去的。”   “要不,哥哥也买个宅子搬出来吧。”见董琛满脸的无奈,董珏索性道:“您若是搬出来住,起码能图个清净。”   董琛想都没想,直接摇头道:“不行,爹娘就只有我们这两个儿子,如今他们年岁大了,正是需要人的时候。若是你我都搬出去了,实在不合适,传出去也不好听。”   “这……”董珏一时语塞。   董琛说的没错,父母年事已高,身为子女,理应侍孝床前。若是兄弟俩在这个关头都搬出来住,于理不合,外人肯定也会说闲话。   其实董珏也没想搬出来住,当初买下兰园,不过是偶尔过来换换心情。可惜这几年,陈董氏愈发的过分,家里经常被她闹得鸡飞狗跳。每次被气的难受,董珏便躲出来图个清净。细算下来,这几年他几乎都是住在兰园,倒是很少回家了。   想到自己清闲了,却把很多烂摊子留给哥哥收拾。董珏有些内疚的道:“是我没有替哥哥分忧,我对不起哥哥。”   “说什么混账话,我是家中长子,本就应该多承担些。”董琛笑道:“在郡里这几天,家里有你撑着,我也放心。”   看着董琛一向明亮的眼睛充满了疲倦和麻木,眼角间居然有了皱纹,董珏更加自责了。   拍了拍董珏的肩算是安慰,董琛道:“你不是去聚仙楼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宴席结束了?”   董珏苦笑了一下,道:“姐夫他们正得意,哪会舍得那么早打道回府。”   “哎。”想到陈家父子,董琛也叹了口气。   董珏道:“大哥,小弟实在不明白,爹娘怎么一门心思的护着姐姐,跟被下了蛊一样,连起码的道理都不懂了?姐姐到底有什么好的,难道因为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所以才与众不同?”   “这事有些缘由。”提到这事,董琛脸上也有一丝的无奈,“你还没有出生以前,咱家的生意才刚刚起步,结果因为经营不善,非但没有起色,还险些赔了老本。父亲专门找人算了一卦,那先生说,会有贵子给家里带来财运。结果没过多久,娘就被诊出了喜脉,之后便生下了二妹,我们家的生意也跟着好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董珏恍然大悟,“感情爹娘觉得咱家的银子全是姐姐带来的,所以就紧着她折腾了。”   听出了董珏话中的讽刺,董琛道:“一开始可能是这个原因吧,但疼着疼着,总会养成习惯的。”   “若姐姐是个拎的轻,明事理的也行呀,偏偏是个……”董珏冷哼一声道。   董琛沉声道:“都是被爹娘惯坏了。二妹出生之后不久,家里也不缺钱了。无论她想要什么,爹娘都由着顺着,从来不舍得让她受半点委屈。稍有不顺心,只要大哭大闹一场,爹娘便会心疼妥协。在二妹眼里,银子是咱们家最不值钱的东西。她从来不了解挣银子的辛苦,也没有为银子发过愁。看着陈秀缺银子,她理所应当的觉得我们应该出手帮忙。若是我们因为银子对陈秀袖手旁观,她当然会闹翻天。”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董珏更加气愤了,“姐姐既然觉得银子不值钱,就让她相公自己赚,哪有帮着夫家搜刮娘家的道理?”   董琛道:“二妹是被宠坏了,但是心地不坏。都是陈秀在背后撺掇的。”   “大哥,你也不要替姐姐开脱了。她但凡些明事理,也不可能看上姐夫那种人。”董珏气哼哼的道:“在攀上我们家之前,他们陈家算什么呀?不过是个街头卖水果的小商贩,连间像样的铺面都没有。不就是因着姐夫面皮好看,整日在街面上搔首弄姿,把姐姐给迷住了。不然,他们陈家哪能攀上我们董家?”   当年,董家父母和董琛都极不赞成和陈家这门亲事,奈何自家姑娘鬼迷心窍,哭着闹着要嫁给陈秀。他们实在奈何不得,便只能由着。   两人成亲之后,陈秀因着面皮好看,又是个嘴甜的,上门几回便用甜言蜜语把二老哄得晕头转向,加上有女儿在旁边架势说好话,他们还真当陈秀是好东西了。   想到往事,董琛又一次叹了口气。   “其实给点银子也没什么,可姐夫那人根本不是个让人省心的。”董珏继续道:“大哥你算算,他干了多少缺德的事让咱们兄弟俩帮着善后了?每次一出事,只要姐姐去爹娘面前哭一哭,我们就得苦哈哈的把烂摊子给他收拾了。若是这样纵容下去,万一哪天遇上我们收拾不了的事怎么办?到时候受苦的还是姐姐。”   这些道理董琛自然知道,可惜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爹娘溺爱女儿由来已久,要星星不给月亮。而陈秀便是抓住了这点,才能如此的有恃无恐。   “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等有机会,我会和爹娘说的。”董琛缓声道:“你以后当着爹娘的面,就不要和二妹起冲突了,也不要说陈秀的不是。在爹娘眼里,本就觉得咱们兄弟俩强些,理应照应着妹妹妹夫。你若是和二妹大呼小叫的,只会让爹娘觉得咱们摆谱,反而更加偏向陈秀他们。”   “我知道了,大哥。”董珏恹恹的道:“那你今夜还回去吗?”   董琛确实累了,实在不愿意回去应付父母和那个不懂事的妹妹。他顿了一下,道:“要不,就在你这里住一夜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讨厌陈董氏呀,要让她吃大亏,不然不解气!!! 第162章 夺位   王琪在平遥县苦苦等了月余,始终没有等来赵璟的任何消息,却等来了皇帝昭告天下的圣谕。   “听说钦差把胡财的罪状呈上之后,皇上十分愤怒,下令彻查所有在和吐蕃打仗期间与军中有生意往来的商人,已经抓了十几个了。这几日,就连二老爷都闭门谢客,低调的不能再低调了,恐怕也是为了避嫌吧。”王生心有余悸的道:“幸亏少爷有先见之明,及早和他们划清了界限。二老爷的生意也不干净,若是被问罪,我们还要跟着受连累。”   这件事上一世也发生了,王琪倒是没觉得惊讶。不过上一世,三叔的老丈人方廷玉已经去世了,少了相爷撑腰,王家自然没了靠山和底气。如今方廷玉还在世,没准王家能躲过一劫也说不准。   “之前因着做了军中的生意,二老爷他们要多得意有多得意。这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县里人都说他们要出事,正等着看笑话呢。”王生幸灾乐祸的道。   王琪嘱咐道:“你在外不是多嘴的人,我也不用过多嘱咐。只是要记住一点,我们只管做好我们的生意,若是有人借着这事奚落二叔和你套近乎,千万不要跟风。如今相爷还在朝,二叔背后有人做主,只要相爷不倒台,处置二叔的可能性便不会太大。”   王生是个机灵的,一点就透,立马有了警觉,连忙道:“少爷说的是,小的一定不会乱说话的。”   知道王生是个拎的轻的,王琪放心的点了点头。   其实,王琪倒是不关心王烽他们如何,如今他一门心思都在赵璟身上。距他不辞而别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了,按理说也该有些消息传回来了吧。可是至今一点消息都没有,难道赵璟真的出了什么事?想到之前的那个梦,王琪越发的坐不住,恨不得立马飞到京城去见赵璟。   可是,若真是去京城,他要用什么身份去见赵璟呢?征西候位高权重,侯府又岂是他这种人能随便进的?   京城,征西候府。   “璟儿,平遥县的事安排的怎么样了?”征西候赵睿稳坐在主座之上,一脸和蔼的看着赵璟道。   赵璟恭敬的立在下侧,身长玉立,英武不凡,赵睿看着儿子,只觉得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满意。   “孩儿已经找到了突破口,正在紧锣密鼓的调查。”赵璟道:“不过有些事还需孩儿亲自出马,只是不知父亲何时让孩儿回平遥县?”   赵睿却没有回答,而是伸手去端桌子上的茶盅。   见赵睿没有松口的意思,赵璟也不再提回平遥县的事。他几步走到赵睿近前,帮他添上茶道:“父亲,孩儿有一事不明,只是不知道该不该问。”   赵睿笑道:“你既然已经问出口了,又何必在意该不该呢?”   “父亲说的是。”赵睿道:“孩儿只是不明白,当今皇上为什么对商贾有那么大的仇恨?虽然历朝历代商贾的地位都十分低贱,但也没有到这么苛刻的地步。光说我朝这种不准商贾子侄参加科考的行为,堪称史上独一份呀。”   赵璟说完这些便低头去看赵睿的表情,眼见他似乎没什么不满,这才放心的道:“孩儿只是有些好奇,父亲若是不方便说,孩儿便不再问了。”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告诉你也无妨。”赵睿想了一下,才道:“你知道二十年前五王爷谋反的事情吗?”   见他愿意说,赵璟自然高兴,忙道:“略有耳闻,但这事毕竟日久年深,孩儿也是从军之后才从一些长辈们口中听说的。”   “这事毕竟发生在二十多年前,当时你还没有出生,不了解也正常。”赵睿的声音低沉,目光深远,仿佛已经陷入了回忆当中,“五王爷的生母是深得先皇宠爱的高贵妃,在后宫独占鳌头,连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娘娘,都要让她三分。当今圣上虽然是皇长子,奈何生母身份太低,又早早过世,在宫中无依无靠,日子相当难捱。恰好此时,皇后娘娘的儿子薨逝,为了缓解丧子之痛,便将皇上要了过去,一直养在身边。虽然皇后并非当今圣上的生母,但因为自己丧子,便待圣上犹如亲生。”   赵璟忙道:“当今圣上的身世,孩儿也听说过一些。据说,当年先皇不喜欢当今圣上,一直想要立高贵妃生的五王爷为太子。”   “不错。立长还是立贤一直是古往今来的帝王们烦恼的问题。先皇嫡子早丧,却有长子,还颇为贤德。而高贵妃生的五王爷自幼聪颖,天资颇高。”赵睿缓缓的道:“因着高贵妃的缘故,先皇十分偏爱五王爷,一直想越过皇长子,直接立五王爷为太子。但他害怕废长立幼会让众臣不服,便迟迟没有下诏,只是暗中扶植高家的人,希望给五王爷增添助益。”   赵璟不解道:“若先皇想立五王爷为太子,培养支持他的势力也无可厚非。可最后皇位为什么又落到当今圣上手中了?”   “皇后娘娘虽然不得宠,但毕竟是先皇钦定的皇后,出身高贵,贤良淑德,统领后宫多年,并无什么过错。而当今圣上虽是庶出,却养在嫡母跟前,博学多才又礼贤下士,自然得到了朝中老臣的支持。”赵睿笑道:“反观高贵妃那边,因为一些子侄不孝,恃宠而骄,做下了不少错事,惹得朝野震惊,还牵连到了五王爷。先皇本就在立长和立贤中摇摆不定,最后见幼子不贤,而高家人又不争气,难当大任。为了江山社稷,还是决定立长。”   赵璟道:“原来是这样,可这和商贾又有什么关系呢?”   “高贵妃的父亲是当时江南最大的盐商,富可敌国。因着族中的远房表亲在内廷做了宦官,这才搭上关系,将女儿送进宫为宫女。谁承想女儿福泽深厚,居然成了宠冠后宫的贵妃。”让赵璟在自己身边坐下,赵睿接着道:“因着高贵妃的缘故,先皇颇为提拔高家。高家的子侄身居高位,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几乎可以说是权倾朝野,有一段时间甚至让当时的圣上在朝中几乎没有立足之地。”   赵璟恍然大悟,不由道:“原来如此,难怪圣上看商人不顺眼了。”   “不止如此。皇上登基之后,大力打压高家的势力,五王爷明面上俯首称臣,其实却暗中与高家合谋,起兵谋反。他们用商队做掩护,传递消息、武器和粮草,杀了皇上一个措手不及。高家为扶五王爷上位,更是倾尽万贯家财,为他招兵买马,还贿赂了许多京中重臣。”   赵璟道:“这点儿子也略有耳闻,听说当时权倾朝野的相爷陈百惠,就是因为长子私下与高家来往,这才受了牵连。”   “若光是京中的官员倒也罢了,关键是连宫中的宦官和内侍都被高家收买了。他们内外勾结,图谋不轨。五王爷起兵之后,有好几个内侍借机行刺皇上。”赵睿悠悠道:“你说,皇上该不该恨商贾呢?”   赵璟笑道:“宫中虽然护卫森严,但宦人服侍皇上的日常起居,又多是贴身伺候,若想下手,确实防不胜防,孩儿倒是能理解了。”   “五王爷虽然已经身死,高家也已经伏诛,但事情远没有了结。”赵睿轻声提醒道:“以防万一,平遥县的事,你只能暗中调查,千万不要走到明面上去。”   赵璟不解道:“孩儿不明白,这和平遥县有什么关系?”   “这事说来倒是牵扯到朝中的秘辛。”赵睿看了赵璟一眼,道:“你以后少不了要和这些打交道,告诉你也无妨,只是要注意管住自己的嘴。”   赵璟连忙正色道:“父亲请放心,孩儿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见他言语中透着严肃和郑重,赵睿这才道:“先皇毕竟宠爱五王爷,虽然决定将皇位传给皇上,但还是担心自己百年之后五王爷会受委屈,便留给他一道密旨,可保五王爷一生平安顺遂。”   赵璟警觉道:“什么密旨?”   “据说,密旨上写着,不管五王爷做了什么错事,都要饶他不死。”赵睿笑道。   赵璟轻笑了一下,道:“先皇也太天真了吧,若当今圣上真想让五王爷死,有的是办法让他死的不着痕迹。无论是病死还是出意外,都是常见的戏码。有没有这道密旨,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说的不错。”赵睿点了点头,道:“先皇也想到了这一点,便在密旨中加了一条,若五王爷死在当今圣上前面,不管是怎么死的,持密旨者,都可以号令京中禁军,为五王爷报仇。”   赵璟惊道:“这……也太儿戏了吧。人的寿数本就不可估计,就算五王爷比圣上年轻,也不一定能活的过圣上。再说,禁军守护着京中的治安,连皇城大内都是由他们负责,岂是可以随意统领的?先皇留下这样的旨意,莫非是想让持旨人杀了皇上,为五王爷报仇吗?况且,掌控禁军的人肯定都是皇上的心腹,就算有人拿着先皇的旨意来接管禁军,也不可能起任何作用。”   “话虽如此,但有这道旨意在,始终是个隐患。别的不说,我朝以孝道治天下,若是这道密旨公之于众,让天下人都知道圣上违背了先皇的旨意,多少都会被人诟病。”赵睿缓声道:“为此,当年五王爷谋反失败之后,皇上本意是想饶他一命。可他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跳楼而死,想瞒都瞒不住。”   赵璟连忙问,“那道密旨呢?”   “密旨一直由五王爷收藏,他和高家伏诛之后,皇上派人翻遍了五王府和高家所有的产业,始终没有见到这密旨的踪影,它就这样消失了。直到几年前,徐百川终于在平遥县找到了密旨的下落。”赵睿道。   “平遥县?”赵璟惊讶的瞪大了双眼,“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赵睿低头喝了口茶,摇头道:“不知道。不要说为父,恐怕奉旨办事的徐百川也未必知道其中的内情。至于皇上为什么知道密旨在平遥县,那就不清楚了。所以说,平遥县可谓是卧虎藏龙之地,不能小觑呀。”   “孩儿在平遥县住了那么多年,还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细想起这件宫中秘闻,赵璟只觉得出了一头的汗。   赵睿却道:“不至于一点特别的地方都没有吧,我听说平遥县有个叫王琪的商人,生的一表人才,颇有倾国倾城之姿,让你念念不忘了那么多年。以至于你这次回去,正事没忙着办,倒是先和这个王琪厮混到了一起。若不是我招你回来,恐怕你还在乐不思蜀吧。”   听了这话,赵璟的心不受控制的沉了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王琪会暂时下线几章,小天使们不要太想他呀O(∩_∩)O 第163章 爱人   “璟儿,这个王琪的事,你要怎么解释?”赵睿的语气平静,听不出一丝的喜怒,赵璟却觉得一头冷汗瞬间结了冰。   这话分明来者不善,赵璟的身子一僵,面上也有些不自在。   赵璟知道,赵睿身为征西候,手眼通天,麾下密探无数,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他既然开口问了,就说明已经了解了情况。说谎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此时最好实话实说。   好在赵璟本就没准备瞒着自己和王琪的事,短暂的慌乱之后,他很快便恢复了平静,老实道:“孩儿年幼时曾寄居在王琪府上,颇得他照顾。谁承想他却是别有所图,还多次欺骗孩儿。这笔账,孩儿势必要向他讨回来。孩儿重新和王琪联系,不过是假意示好而已。父亲放心,孩儿和他只是逢场作戏,手里有分寸。像他这种为了利益丝毫没有下限的人,不会入儿子眼的。”   “是吗?”赵睿嘴角一勾,简单的吐出两个字,语气中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被这个反问弄的很不舒服,赵璟害怕赵睿对王琪不利,连忙道:“父亲,王琪这个人对我们有用。您应该知道,他是王烽的亲侄子。王烽老奸巨猾,很少留下破绽。要抓住他的狐狸尾巴,少不了从王家内部下手。王琪和王烽向来不和,若是有他帮忙,对我们查办王烽有莫大的好处。孩儿假意和王琪交好,就是想利用他而已。”   这也算是个正当的理由,赵睿微微一笑,道:“你不用和我解释那么多,父亲不是古板之人,朝中喜好男风的人也不是没有,只要不提到明面上,别闹的太出格,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我倒觉得这样不错,正常男人都有需求,更何况你正值盛年,精力旺盛。男人不会生孩子,也不用给名分,省下了不少麻烦。在娶正妻之前养个见不得光的男人,总比弄一群小妾或者经常出入烟花之地好的多。”   “多谢父亲体谅。”见赵睿没有揪着这件事不放,赵璟稍稍松了口气。他顿了一下,还是道:“父亲,孩儿如今年纪尚幼,娶妻一事不急。”   赵睿挑了挑眉,笑道:“你如今都快二十岁了,怎么能叫年纪尚幼?京中那么多豪门世家的小姐都对你一见倾心,有几个还是难得的国色天香。那么多才貌双全的姑娘,难道竟没有一个能入得了你的眼?”   “孩儿是个粗人,和那些千金贵女实不相配。”赵璟拱手道。   赵睿放下手中的茶盅,有些不悦的道:“璟儿,你虽然流落民间多年,受了不少的苦。但你现在已经认祖归宗,是当今圣上亲自下玉牒封的征西候世子,身份早已不同寻常。没有必要妄自菲薄,觉得低人一等。”   “孩儿当然不敢有这种想法。”赵璟连忙道:“能成为父亲的儿子,是孩儿这辈子最大的荣幸。”   赵睿笑着道:“我知道你孝顺。可你的年纪毕竟到了,又立了功,你的婚事连陛下都过问了好几次。你若迟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恐怕陛下会亲自为你挑一个。”   “父亲,陛下赐婚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天大的恩赐,可是对于儿子来说,却是难以磨灭的伤痛。”听到皇上赐婚这四个字,赵璟脸色一变,连忙跪下道:“孩儿并没有对陛下有任何不敬之心,只是……儿子不希望母亲的悲剧重演,孩儿只想娶自己喜欢的人为妻。”   赵睿沉默了一下,才道:“这样看来,璟儿已经有心上人了?”   有心上人了吗?赵璟脑海中下意识的闪现过王琪的脸,但很快被他忽略过去,“心上人暂时还没有,但以后一定会有的。若是陛下问起孩儿的婚事,求父亲替儿子周全一二。”   赵璟笑道:“你不用慌着拒绝,陛下赐婚也未必全是坏事,没必要一竿子打死。若是给你指的人不满意,父亲亲自为你推了便是。”   “多谢父亲的好意。”赵璟坚定的道:“孩儿心意已决,还请父亲成全。”   见赵璟说的斩钉截铁,赵睿将他扶起来,道:“璟儿放心,你的婚姻大事,父亲绝对为你做主,一定让你满意。若你有看上的女子,只要身家清白,人品端正,不论门户高低,父亲都会亲自给你上门提亲。”   “谢父亲。”见赵睿没有逼迫他的意思,还如此开明的不介意门户,赵璟心中感激,连忙恭敬的道谢。   又和赵璟闲聊了几句,赵睿才道:“你出门已久,马婆子甚是惦念。如今既然回来了,快去看看她吧。你也知道,这几年,她的身体一直不是太好。”   “奶奶又病了吗?”听说马婆子身体有恙,赵璟担心的道。   赵睿笑道:“听徐百川说,不是什么大病,已经找郎中看过了。”   “那就好。”听说马婆子无恙,赵璟这才放下心来,道:“父亲,那孩儿就先告退了。”   赵璟走后,赵睿懒懒的道:“出来吧。”   没过一会,内室中便走出来一个熟悉的人影,竟然是徐百川。他恭敬的对着赵睿一揖,“徐百川见过侯爷。”   “起来吧。”赵睿笑道:“刚刚璟儿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属下听到了。”徐百川上下打量了一下赵睿的脸色,见他没有丝毫的不悦,不由道:“小侯爷和一个男人有了这种关系,侯爷好像并不觉得惊讶。”   赵璟轻笑一声,“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种事,有什么好惊讶的?”   见他处之泰然,徐百川对赵睿的敬佩之心又上升了好几个台阶,“还是侯爷见多识广,倒是属下见识浅薄了。”   “你也别急着拍我的马屁。”赵睿摆了摆手道:“刚刚听璟儿的意思,似乎已经有心上人了,你知道是谁吗?”   想到是王琪的可能,徐百川心中微沉,却还是摇头道:“属下不知。”   “璟儿这孩子自从入伍以后便养在我眼皮子底下,他白日行军打仗、上阵杀敌,晚上挑灯夜战、钻研兵法,根本没有那么多功夫理会其他闲事。”赵睿冷静的分析道:“若是有心上人,只能是从军之前。”   徐百川心里一咯噔,嘴上却道:“也不尽然吧,属下看,甄将军的女儿就挺得小侯爷青眼的。那姑娘从小随甄将军驻守蜀中,又常年待在军营当中,性子大方豪爽,飞扬洒脱,确实与京中那些娇滴滴的小姐不同。听说,军中很多将士都挺喜欢她的。”   “你是说那个甄莹莹吗?”赵睿笑了一声,道:“那姑娘是有些特别之处,却不足以颠倒众生。我看她倒是挺喜欢璟儿的,可璟儿对她始终都是淡淡的。再说,甄将军各方面的条件都能拿得出手,若璟儿的心上人真的是甄莹莹,不至于藏着掖着不敢示人。”   徐百川也知道用甄莹莹当挡箭牌确实不够分量,只能道:“侯爷说的是。”   “不过,话也不能说的那么死。没准璟儿确实喜欢那个甄莹莹,只是太过内敛不喜欢表现呢。”赵睿话锋一转,笑道:“有机会,我会试探一下。若璟儿真的喜欢甄莹莹,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会为他做主。”   徐百川忙道:“侯爷真是疼爱小侯爷呀。”   “自己的儿子,哪有不疼的。倒是平遥县那个王琪,我听说璟儿都和他上过床了。就算璟儿想利用王琪揭发王隆,也不至于做这么大的牺牲吧。”赵睿忽然道:“你说璟儿的心上人,不会是他吧。”   早在听说赵璟和王琪上床之后,徐百川便认定是王琪勾引,恨不得立刻把他扒皮抽筋。   如今见赵睿过问,徐百川生怕他认为赵璟是断袖,便顾不得那么多了,连忙否认:“怎么可能?小侯爷年幼的时候确实受到王琪的蛊惑,一时被迷了心窍。但他那时候毕竟年幼,这才被人骗了。”   “你也说了,那时璟儿年幼,可现在他不在年幼了,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赵睿道。   “这……”徐百川一时语塞。   没有理会徐百川难看的脸色,赵睿道:“那个王琪我也调查了,据说他读过书,是县里有名的才子,早年曾想过考取功名,可惜被陛下的限商令给耽搁了,后来才专心经商,开了一家点心铺子,口碑倒还不错。这个王琪虽然已经二十多岁了,但一直没有娶妻,屋里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也没什么风流韵事,倒是挺洁身自好的。”   见赵睿对王琪的评价似乎蛮高的,徐百川连忙道:“侯爷有所不知,这个王琪表面上一本正经,其实却是一个见利忘义、卑鄙无耻的小人。他开的那家点心店名叫玲珑斋,在京城也曾红过一段时间。店里的招牌是一道名叫花开富贵的点心,乃是出自马婶之手。”   “你说的这个马婶,莫不是照顾璟儿长大的那个老婆子?”赵睿眉头一挑,缓声道。   徐百川连忙道:“不错,当年属下帮了王琪一点忙,便嘱咐他照顾小侯爷和马婶。可是不光王琪利用马婶开了那家玲珑斋很赚了一大笔,居然还对小侯爷产生了别样的心思。他不留恋烟花之地,没有娶妻纳妾,不是因为他洁身自好,而是因为他不喜欢女子。”   “有这种事?”赵睿抬头道。   徐百川拱手道:“千真万确,当时小侯爷年纪尚幼,只知道谁对他好便对谁好,哪里见识过王琪如此险恶的用心。幸好马婶发现的及时,这才拖延到属下回去。属下将王琪好生威胁了一顿,又同意让马婶交出花开富贵的秘方。王琪得了现成的好处,这才同意和小侯爷划清界限。”   “既然王琪是个断袖,便不可能只有璟儿一个男人。这些年,他可有其他交往过密的男子?”赵睿眉头微皱,沉声问。   徐百川一噎,却也不敢在征西候面前撒谎,只能道:“这种事实在上不得台面,王琪生性谨慎,怎么可能轻易让人抓住把柄?”   “那倒是。”赵睿道:“可他和璟儿的事,又要怎么说呢?璟儿这孩子我明白,他性子极倔,若是自己不愿意,恐怕没人能逼他。就算是有天大的好处摆在面前,他也断然不会出卖自己。璟儿既然能接受王琪,难道他也是……”   见赵睿竟然真觉得赵璟是断袖,徐百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忙道:“侯爷放心,小侯爷喜欢的一直都是女人。他虽被王琪蛊惑过,幸好早就已经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小侯爷不过是想要利用王琪扳倒王烽而已。况且,小侯爷当年毕竟喜欢过王琪,又洁身自好这么多年,就算如今已经认清了他,但也搁不住王琪有意勾引呀。反正不是什么吃亏的买卖,男人逢场作戏,当不得真。”   “呵呵。”浅笑了一下,赵睿对徐百川的话不置可否,他淡淡的道:“王琪毕竟是王烽的亲侄子,你觉得他会帮着璟儿搞垮自己的叔叔吗?”   徐百川道:“据属下了解,王琪这人十分不孝,和本家的关系也不和睦。听说他还在大庭广众之下顶撞过自己祖母,把老人家气晕了好多次。王烽的儿子王隆也看不惯王琪的作为,两人明着暗着不知起了多少回冲突。听说,王琪还设计王隆让他成了一个废人。他们虽然都姓王,却不可能共存。如此深仇大恨的,只要给个机会,王琪巴不得王烽一家不得好死呢。”   “听你这样说,这个王琪的人品确实堪忧。”赵睿淡淡的一笑,接着道:“可据我收到的消息来看,好像是王琪的父母去世之后,他叔叔王烽有意独吞财产,便纵子打压排挤王琪。而王家老太太又是个偏心眼的,总是护着二房。王琪这才和他们关系不睦。这样看,王琪如此,也是情有可原。”   --------------------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有什么改正驼背的好方法吗?感觉我都要弯成一道靓丽的弧线了%>_<% 第164章 命大   徐百川本就有意在赵睿面前拉低王琪,这才断章取义了一番。   如今被赵睿揭穿,徐百川也不慌,而是冠冕堂皇的道:“侯爷说的是。但是长辈毕竟是长辈。俗话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我朝以孝道治天下,纵然王琪的奶奶有千般不是,也不是王琪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顶撞老人家的借口。再说,就算王烽他们有意独吞财产,但人家好歹顾及着颜面。王琪连起码的面子都不愿意顾,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见徐百川将孝道搬了出来,赵睿挑了挑眉,也没接话,而是问:“听说王琪已经和王家撕破脸了。”   “不错。小侯爷离开平遥县没多久,王琪便因为一点小事和王家闹掰了。听说这事在平遥县闹得还挺大,王琪的名声和生意都受了不小的影响。”徐百川不慌不忙的道。   “这倒是有意思。”赵睿瞬间来了兴致,“你知道他是因为什么事和家里闹掰的吗?”   徐百川略微回想了一下,才道:“好像是因为王琪不满意他奶奶给他定的一门亲事,这才和家里决裂了。”   “这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不至于闹得那么僵吧。仅仅是这样吗?”赵睿半开玩笑道:“难道王琪的奶奶给他定的姑娘门户太低,让王琪心生委屈?还是那姑娘太丑,实在是不能看?”   徐百川道:“听说王李氏给王琪说的亲事,是王隆舅舅家的表妹。按理说,两家都是商贾,也算是门当户对,不存在谁委屈谁的问题。至于那姑娘的长相,属下真不知道。当时小侯爷已经离开了平遥县,和王琪没了联系,属下便没有留意王琪的动向了。这些还是小侯爷重新回平遥县之后,属下又派人打听的。不过属下觉得,王琪不同意这门亲事,恐怕是因为不喜欢女人吧。”   “若是不喜欢女子,娶了人家便是白白耽误了姑娘的一生。”赵睿赞同的道:“我倒觉得,王琪这样做挺爷们的。”   没有注意到赵睿脸上一闪而过的一丝动容,徐百川连忙道:“王琪才不会有这么好的心,他每走一步,都有自己的计量。当初这事对他影响很大,王琪断不会因为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葬送自己的生意和名声。”   “既然王琪是趋利避害的人,那就更加不可能因为这件小事和家里人闹掰了。当时王烽刚刚接触到军中的生意,只要战事一起,便有数不清的银子。这个时候,留在王家多少都能跟着分一杯羹。这种损己利人的事,连傻子都不会做,王琪又不傻,不至于放着那么大的油水不捞吧。”赵睿笑着反问。   赵睿的疑问,也曾是徐百川的疑惑。但是后来他倒是想到了一种解释,虽然有些荒谬,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徐百川不慌不忙的道:“此事属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王琪这人心思细腻,做事往往出人意表,从不做无用功。”   “能让你这样夸赞的人不多,我倒是对这个王琪更加好奇了。”赵睿笑道。   徐百川却道:“依属下对他的了解,他每踏出一步都是为了利益,断然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不管王琪当初为何如此,如今看来,王琪倒是因为他和王家决裂的事因祸得福了。”   “哦,这话怎么说?”赵睿道。   “侯爷,您不会不明白属下的意思。如今的王家表面上看着光鲜,其实已经上了皇上的黑名单。这些年,王烽父子借着相爷的关系,没少捞银子。就算相爷依旧受到皇上的器重,依照皇上对官商勾结的痛恨程度,这事也不可能善了,更何况如今的相府也大不如从前。王琪提前和王家撇清了关系,万一王家遭殃,没准能逃过一劫。”徐百川不禁叹道:“若此事真是王琪一早便计划好的,此人的心思确实深不可测。他虽爱财,却更懂得如何保命。还真让人想到泥潭中的泥鳅,滑不溜手。”   听了徐百川的话,赵睿倒是笑了,“百川,你把王琪看的太神了吧。王家就是无名小卒,若不是因为要想办法扳倒方廷玉,他们根本入不了我们的眼。王琪和王家决裂的时候,方廷玉还颇得圣上器重,恐怕圣上自己都想不到,会有找借口处置方廷玉的这一天吧。连方廷玉都没有觉察的事,王琪久居平遥县,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知道赵睿说的在理,徐百川道:“侯爷说的是,或许真的是属下多心了。”   “再说……”赵睿笑了笑,继续道:“王琪毕竟姓王,和王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俗话说,打断骨头连着筋。万一王家倒台,他未必能脱的了干系。”   听了这话,徐百川立马警觉道:“侯爷不要怪属下多想,王琪之所以急不可耐的攀上小侯爷,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小侯爷贵为征西候世子,若王家出了事,依小侯爷的能力,肯定能保王琪一命。”   说到这里,徐百川不由后悔,“小侯爷还是太年轻了,居然如此轻易的向王琪透露了自己的身份。也是属下考虑不周,当时就不应该让小侯爷搀和这件事,更不应该放任他去平遥县见王琪。”   “若王琪真能揭发王烽,帮着我们扳倒方廷玉,我倒不介意放他一马。”赵睿笑着道。   徐百川正色道:“侯爷,千万不可。王琪此人心术不正,让他留在小侯爷身边,恐怕是个祸患。”   “百川,你又何必如此紧张?”赵睿微微一笑,道:“若璟儿对王琪有那个心,你我就算阻止也没什么用。”   眼见徐百川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赵睿笑道:“当然,依你的能力,有的是办法让王琪死的神不知鬼不觉。但是你要知道,人的本性都是犯贱的。若璟儿真的对王琪有意思,他死了,璟儿只会记住他的好,忘了他的坏。王琪会成为璟儿一辈子的白月光,在以后的日子里,他难免会把慰藉寄托在和王琪相似的男人身上。你难道还想把这些男人都杀了不成?”   “可是……”徐百川想说什么,却被赵睿打断,“再说,璟儿也不傻。眼下他正用的着王琪,若是闹出了人命,肯定会追查。万一查到你的头上,难免会影响你们的关系。你想因为一个王琪和璟儿闹出嫌隙吗?”   徐百川义愤填膺的道:“若是能绝了王琪这个祸患,不让他祸害小侯爷,属下什么都不怕!”   “谁祸害谁还犹未可知,你又何必先入为主的把璟儿放在弱者的位置上?我倒是对我教出来的儿子很有信心。”赵睿意味深长道:“若璟儿对王琪没那个意思,你岂不是画蛇添足,白忙活一场?他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了,应该学着自己处理一些事情。你我也要适时的放手,咱们总不可能跟着璟儿过一辈子吧。”   听了这话,徐百川一怔,不由拱手道:“侯爷的意思是……?”   “你也是关心则乱,反而忽略了最浅显的道理。我知道你对璟儿的担心丝毫不比我少。”赵睿笑着道:“此事,我们既然已经交给璟儿全权处理,你我就静待结果吧。我相信,璟儿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侯爷说的是。”眼见赵睿表明了不赞同杀死王琪,徐百川嘴上应承着,心中委实不甘愿。   知道徐百川没有打消私下料理了王琪的念头,赵睿也不点破,而是道:“若璟儿连王琪这样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商贾都对付不了,以后又要如何去面对更强劲的敌人?况且,要得到皇上的器重,眼下也只有方廷玉这一个契机了。若是抓不住,以后再找机会,还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若真如璟儿所说,王琪是这件事的突破口。你贸然杀了他,没准会坏了璟儿的计划。”   这话仿佛如一记惊雷,让徐百川精神一震。他神色一凌,忙道:“还是侯爷考虑周全,属下自愧不如。侯爷的良苦用心,属下明白了。”   知道徐百川彻底打消了念头,暂时不会动王琪,赵睿笑着端起了茶盅。   辞别了赵睿,徐百川行色匆匆的回了自己的府邸,刚进门便派人将黄兴叫来。   “大哥,您叫我。”没过多久,黄兴便来了。   徐百川沉声问:“平遥县的事安排的怎么样了?”   “大哥放心,小弟已经吩咐下去了,一定让那个王琪死的毫无破绽,连替死鬼小弟都找好了,小侯爷不会疑心到我们身上。”黄兴自信满满的保证。   自从得知王琪爬上了赵璟的床,徐百川气的暴跳如雷,直后悔当年一时心软,竟然没有把王琪了解了,也省的有今日的事。   这几日,黄兴临危受命,一直在苦心琢磨如何才能不动声色的要了王琪的命。如今刚有成效,黄兴自己也甚是得意。   “王琪暂时还不能死,立刻把人都撤回来。”赵璟道。   没想到忽然来了个反转,黄兴大惊道:“啊,为什么?您不是说,王琪这人颇有狐媚子手段,留在小侯爷身边是个祸患吗?”   “王琪现在还有用,他手里有王烽他们的把柄。他若是死了,短时间内,我们未必能治的了王烽,更别提扳倒方廷玉了。”徐百川冷静的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帮助小侯爷在京中站稳脚跟。只要能帮皇上除了方廷玉这个心头大患,有征西候撑腰,小侯爷的地位绝对稳如泰山,对付定北侯他们,也更有胜算。”   黄兴恍然大悟,忙道:“还是大哥想的深想的远,属下这就把派出去的兄弟们都撤回来。可是马婆婆那边……哎,也怪周聘嘴碎,听说王琪和小侯爷的事之后,马婆婆可是气的几宿都没有睡好觉了。您答应过她,一定会尽快让王琪消失的。”   “马婶深明大义,分的清是非,拎的清轻重,自然知道以大局为重。我相信她能理解我们,你不用担心。”徐百川道:“况且,小侯爷没准就是逢场作戏,未必会一如既往的对王琪死心塌地。呵,男人嘛,得不到的自然始终是个念想。如今既已尝到了滋味,也就没那么稀罕了。”   黄兴摸着下巴点头,“这倒是。兄弟们逛青楼的时候,就喜欢那些冷若冰霜,若即若离的姑娘。若她们主动贴上来,还真让人失了兴致。如今是王琪主动哈着小侯爷,小侯爷估计也就没那么新鲜了。”   “少拿你那些花街柳巷的风流韵事和小侯爷比。”徐百川不满的责怪了黄兴一句,才道:“侯爷说的对,小侯爷已经是长大了。他在战场上用兵如神,杀伐果断。已经不是四年前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了。我们应该适当的放手,让他独自去处理一些事。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便如临大敌一般,若小侯爷连一个王琪都降不了,又如何能斗得过定北侯和沈贵妃他们?”   听了这话,黄兴未免有些事后诸葛亮,“大哥,不是小弟说您。我总是觉得,马婆婆和您在对待王琪的事上过于敏感了,以至于听说小侯爷和王琪上了床便乱了阵脚。”   “你的意思是?”觉得黄兴有想法,徐百川忙问。   黄兴继续道:“您想,王琪是男人,他和小侯爷的关系毕竟见不得光。两人身份悬殊太大,这事若是传出去,别人只会说王琪为了攀附权贵连自己都出卖,他的名声可就全臭了。对于小侯爷来说,不过是多了一些无关痛痒的风流韵事。小侯爷若是真的爱惜王琪,会明目张胆的和王琪搞,连点避讳都没有吗?”   “你说的不错。”徐百川不由点头。   自己的观点得到了徐百川的认同,黄兴更为得意,接着道:“再说,小弟已经问过跟着小侯爷的偃武了,据他说,小侯爷曾调查过锦绣斋的事,还私下问过您四年前有没有回过平遥县。”   徐百川嘴角微勾,道:“四年前的事,我做的天衣无缝,只要你和周聘不说出去,便没人知道。”   “小弟自然相信大哥的手段。”黄兴道:“据偃武讲,小侯爷果真没调查出什么,反倒是更加痛恨王琪。他对王琪假意示好,一是想借着他调查王家,二是报复当年的事。只要事情办完,小侯爷出了气,相信他自然不会理会那个王琪了。”   “若是如此,那便最好了。”徐百川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黄兴越说越得意,继续道:“再说,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更何况是小侯爷这种身份的。远的不说,就说定北侯周英。他那么喜欢沈雨棠,屋里也有几个妾室。就算小侯爷真的喜欢王琪,难道他还能为了一个男人终身不娶不成?退一万步说,万一小侯爷真的收了王琪,府里有正经的大娘子压着,他一个男人又不能生,还能翻出什么大浪来?所以说,大哥真的是杞人忧天了。”   徐百川觉得,王琪攀上赵璟,未必甘心居于内宅和一群女人争风吃醋。黄兴这话虽然有一定道理,但想法却过于简单了。不过目前赵璟的态度不明,一切都是未知之数。眼下最重要的是帮着赵璟扳倒方廷玉,获得皇帝的赏识。   徐百川道:“你说的不错,你马上派人盯着王琪那边,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告诉我。”   黄兴道:“小弟早就派人留意了,大哥尽管放心。”   “哼,他倒是命大,居然躲过这一劫。”黄兴走后,徐百川恨恨的想:“王琪,你王琪,你最好求老天保佑小侯爷对你没那意思。不然,我绝对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   作者有话要说:   不错,征西候不想让徐百川杀王琪,至于原因嘛,我不说。 第165章 奚落   急匆匆的出了征西候府,赵璟眉头深锁,心事重重。刚刚他并不是没有觉察到内室里面藏着人,虽然疑心那人是徐百川,但赵璟还是佯装不知情。   待到赵睿提到了王琪,赵璟便心知不好。   自从知道王琪设计骗取秘方,又把他们赶走的事之后,徐百川便一直对王琪深恶痛绝。这些年,徐百川也十分自责,后悔当初把他和马婆子托付给王琪那种人照顾。赵璟不禁担忧,如果徐百川知道他和王琪有了肉/体关系,肯定更加容不下王琪。   依现在的情况看,徐百川肯定向赵睿提到了王琪,并且说的都不是什么好话。徐百川那边有什么动作,他还有办法应对,但若赵睿要动手,他还真没把握能够阻止。   想到王琪很可能有危险,赵璟恨不得立马回到平遥县把他保护起来。可惜他知道,若是赵睿想处理一个人,依他现在的能力,根本阻拦不了。赵璟知道,如今他越是表现的对王琪在意,王琪就越危险。只希望刚刚那番话,能让他们打消主意。   虽然此时已经坐立不安,但赵璟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简单的吩咐了修文几句,便假装若无其事的去了安置马婆子的宅子。   赵璟成为征西候世子之后,马婆子便不能做他奶奶了。赵璟本意是想将她接入侯府中,也好方便照顾。可马婆子不同意,说是在侯府住着不习惯,非要出去独住。赵璟没有办法,便在征西候府附近置办了一处小点的宅子,让马婆子和丫头姐妹三人同住。   宅子定下来以后,赵璟想雇几个老实本分的丫鬟婆子照顾她们的饮食起居。奈何马婆子过不惯被人伺候的生活,坚持不让外人进来。因此,这个小院只住了她们三人。好在丫头姐妹是能干的,徐百川又经常派人过来照应着,赵璟这才放心。   过来开门的是丫头的妹妹,她自从跟着丫头住进玲珑斋以后,马婆子觉得“小丫头小丫头”的叫不像样子,便给她取了个名字,叫明媚。   明媚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再也不是几年前那个瘦的可怜的小萝卜头。她看见赵璟,面上又惊又喜,“阿蛮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听到动静跟着出来的丫头看到多日未见的赵璟,也十分高兴。但她毕竟年长了几岁,不好像妹妹那般攀着赵璟撒娇套近乎,便规规矩矩的行礼,“小侯爷。”   丫头礼数周全,举止大方,奈何赵璟一直被明媚缠着,丝毫没分出心思理会她。   看着自家妹妹围着赵璟喋喋不休,一口一个“阿蛮哥哥”叫的甚甜。丫头虽然觉得有些扎眼,却没有多想,而是伸手把她拉了过来,责备道:“妹子,别没大没小的,要叫小侯爷。”   明媚本想和赵璟套近乎攀扯关系,听了姐姐的话,这才想到侯府的规矩大,她如此这般不分尊卑,传出去肯定会让人觉得不识礼数。   心有余悸的看了看跟在赵璟身后的随从,明媚心中打鼓,嘴上慌慌张张的改了口,“小侯爷恕罪,我……我不是故意的。”   “丫头姐姐,你这就见外了。你们是我认下的姐妹,直接叫我阿蛮就好,哪有跟自家人还那么生分的。”见她们一脸的局促,尤其是明媚,手脚都不知道摆在哪里了,一张小脸紧张的通红,活像犯了错的小孩一样,赵璟忙笑着安慰。   既然赵璟愿意和她们以兄妹相称,那便不是普通下人可比的了,两人都松了口气。   见赵璟言语真诚,脸上的表情也不似作假,丫头心中微甜。   她还没来及上前和赵璟说话,便见自己妹妹一反刚刚的紧张模样,笑靥如花的凑到赵璟跟前,亲昵的挽住他的胳膊,撒娇道:“我就知道阿蛮哥哥最好了,不会和我们摆架子的。”   “那是自然。”明媚一脸的天真无邪,倒是显得娇憨可爱。赵璟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接着道:“我带了你们爱吃的点心,快点拿去吃吧。”   说完,赵璟便从身后的随从手里拿过了一包桂花糖,递到明媚手边。   “不要,我不要吃糖。”明媚不依,死死的攀着赵璟的胳膊,撅着嘴道:“小妹要阿蛮哥哥给我讲故事,讲战场上杀敌的故事。您上次明明答应过小妹,要讲给我听的。可惜你总是不在,根本见不到人。”   丫头被冷冷的晾在一边,不甘愿的看着自己妹妹在赵璟面前撒娇撒痴,只觉得妹妹无论是挽着赵阿蛮的手,还是娇滴滴的语气以及看似无辜懵懂的眼神都分外刺眼。   “小妹,不要这么没规矩。阿蛮是回来探望马奶奶的,不是给你讲故事的。”忍住冲上去给自家小妹一耳瓜子的冲动,丫头耐着性子道。   听了姐姐的话,明媚这才不甘不愿的放开了赵璟的胳膊。但她依然不甘心,仰着头纠缠道:“阿蛮哥哥答应我,等你有空了,一定要给我讲故事听。”   “好好好,我答应你,有空一定讲给你听。”见小丫头松了手,赵璟也跟着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等着明媚消停了,丫头连忙凑了上来,笑着道:“小妹不懂规矩,阿蛮你千万不要介意。马奶奶现在在屋里歇着呢,我带你过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行了。”没用注意到丫头殷切的目光,赵璟简单的拒绝了她,便朝马婆子住的房子走去了。   等赵璟一行人走远了,丫头才收了眼底的失望,微微的叹了口气。   “姐姐,你就不要做梦了。”此时的明媚已经没了刚刚懵懂无辜的样子,她嚼着赵璟买的桂花糖,凉凉的道:“阿蛮哥哥若是对你有意思,早就娶你了,不会让你等这么长时间。你还是听马婆婆的话,赶快找个老实男人嫁了吧。免得等成老姑娘,白白耽误了青春。”   明媚这话无疑戳中了丫头的痛处,她冷下脸来,低头看着快要和自己一样高的妹妹,沉声道:“你胡说什么?”   “我难道说错了吗?”明媚后退了几步和姐姐拉开距离,她扬起粉嫩的小脸,在丫头面前转了一圈,那年轻的身体和曼妙的身段仿佛在花间翩跹的蝴蝶。   等展示够了,明媚这才耀武扬威的对着自己姐姐道:“姐姐,我比你漂亮比你机灵,更重要的是,我比你年轻。就算是多等个几年,我也等的起。可是你不一样,你比阿蛮哥哥还要大几岁,如今早就过二十了。我知道你喜欢阿蛮哥哥,但你不可能嫁给他。与其这样干等着,还不如帮帮自己妹妹。若我嫁给阿蛮哥哥,将来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虽然早就怀疑妹妹有这份心思,但丫头实在没有想到,她居然敢如此嚣张的对自己说出这番话。那表情和语调,根本不是对着辛辛苦苦将她养大的姐姐,而是在嘲讽一个无足轻重的老女人。   她也不想想,当年母亲常年卧病在床,父亲和哥哥又是不着家的烂赌鬼,是谁每天累死累活的赚钱养她?她被哥哥苛责虐待,快要饿死的时候,是谁冒着被打骂的危险,偷偷过去给她送吃的?她生病被丢弃,快要病死的时候,是谁冒着被传染的危险,抱着她一家一家的敲门磕头求郎中?   想到这一桩桩一件件,丫头只觉得心寒。   “我看你还是及早死了这份心吧。”知道跟她说过往,妹妹只会嗤之以鼻。但丫头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只能凉凉的道:“若放在以前,你可能还有机会。但是阿蛮如今的身份,根本不是我们这种人能配的上的。光马婆婆那一关你都过不了,更何况还有侯府里的老侯爷呢。”   明媚被泼了冷水,一脸不悦的道:“我也没指望那老婆子会同意,好在她年纪大了,也活不了多久。至于侯府里的侯爷,我只是出身不好,但毕竟是良家女子。再说,我又不做正妻,只要能给阿蛮哥哥做妾,我就心满意足了。阿蛮哥哥是他唯一的儿子,只要阿蛮哥哥喜欢我,侯爷是不会管这些小事的。”   明媚说的有道理,丫头心里气不过,还想再说什么,便听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   徐百川派来探望的人早就走了,除了徐百川和赵璟,这里基本上不会有其他人来。外面会是谁呢?   虽然心中疑惑,但来者都是客。姐妹俩相互对视了一眼,心有灵犀的偃了旗息了鼓。   “来了来了。”丫头收了脸上的种种神色,过去开了门。   门外的姑娘明眸皓齿,神采飞扬,一身大红色的骑马装穿在她身上,活泼中透着火辣,俏皮中含着飒爽。她手上戴着小鹿皮手套,手里攥着一条蛇皮马鞭,饱满挺拔的胸脯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显然是一路骑马飞奔而来。配上那张娇俏自信的脸,更显得光彩照人。   “甄小姐。”看到来人,姐妹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心中不由道:“这个烦人精怎么又来了?”   甄莹莹举止优雅,气质不凡,属于那种在人堆里一眼就能挑出来的。无论是长相还是气度,都让面前的两个丫头自惭形秽。   “莹莹小姐,这个时候,您怎么过来了?”丫头闷声道。   丫头姐妹自然知道这个甄莹莹的来历,听说她父亲是镇守蜀中的一员大将,在吐蕃之乱时立下了大功。征西候班师回朝之时,甄将军便带着她一起进了京。   甄莹莹与赵璟相识于军中,赵璟还救过她一命。从那以后,甄莹莹便对赵璟芳心暗许,一早打听了他的事。知道马婆子是赵璟流落在民间时的奶奶,两人感情深厚。甄莹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甄家进京没多久,她便打听到了马婆子的住处,隔三差五的打着探望的幌子过来献殷勤。   “我来看马奶奶,她在吗?”话虽然是疑问,但甄莹莹也没等她们回答。她将手里的马鞭扔给身后的随从,抬步走了进来。   “哎哎……莹莹小姐,婆婆已经睡了,不让人打扰。”明媚比姐姐沉不住气,她见甄莹莹画的精致的眉眼以及收拾的恰到好处的着装,心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腹诽道:“打扮成这样,哪是来拜见长辈的,分明就是勾引男人的。不然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阿蛮哥哥刚一进门便过来了?”   女人的直觉都诡异的精准,甄莹莹不傻,自然能看的出这姐妹俩的推三阻四,显然不待见自己。   这两姐妹的底细,甄莹莹早就打探的一清二楚。她们是赵璟原来在平遥县的邻居,父亲和哥哥都是赌鬼,马婆子看着她们可怜,这才将她们两个带在身边。听说,早年马婆子倒是有意要让赵璟娶了姐姐,可惜赵璟不同意,这事才作罢。   依着甄莹莹的身份,自然不会将这两姐妹看在眼里。奈何她们贴身伺候马婆子,和赵璟有多年的情分,又是近水楼台。而赵璟对自己的态度总是淡淡的,想见一面都难。原来在蜀中的时候,甄莹莹还能想办法粘着跟着。可惜回京城之后,赵璟总是很忙,这几个月都见不到人。甄莹莹无奈,只能派人在马婆子家附近守着,听到消息,便立马赶过来了。   如今见她们姐妹俩拦着不让进,甄莹莹更加确信赵璟就在里面。   吊着柳眉轻蔑的看了明媚一眼,甄莹莹不屑的道:“我是来看马奶奶的,又不是来看你们的,璟哥哥都不拦我,你拦着干什么?”   “莹莹小姐误会了。”丫头虽然希望自家妹妹吃瘪,但眼前的小姐是她们惹不起的。见明媚和甄莹莹起了冲突,丫头连忙上前道:“这几日马奶奶休息的不是很好,总是睡不踏实。明媚是见马奶奶好不容易睡着了,怕影响到她老人家休息,并没有拦着小姐的意思。”   甄莹莹显然不信,她高傲的看了丫头一眼,道:“马奶奶睡眠不好呀,那正好,我带了上好的补品,煲汤喝既可以安神,还能养身,给马奶奶服用最好。”   说完这话,甄莹莹便带着人闯了进去。   甄莹莹从小在军营长大,习过武,就算身边没有随从也不是丫头姐妹能拦得住的。   眼见她进去了,丫头姐妹无奈,只能一路小跑着跟着。   甄莹莹熟门熟路的摸到了马婆子住的厢房,还没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其中一个是马婆子,而另一个自然是赵璟。   “马奶奶刚刚睡着?”阴阳怪气的念了一句,甄莹莹轻蔑的瞪了明媚一眼,抬步走进了厢房。   谎话被揭穿,明媚的脸上也是青红交加。她害怕甄莹莹在赵璟和马婆子面前乱说话,忙扭身跟了进去。   丫头虽然很想看自己妹妹吃挂落,但她比明媚更明事理,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明媚若是在马婆子那里讨不了好,她这个当姐姐的,也脱不了干系。丫头不放心,只得跟了进去。   --------------------   作者有话要说:   不错,这个甄莹莹就是托偃武给赵璟送药膏的那位,至于药膏被赵璟用在哪里了,大家心里都清楚。心疼莹莹小姐一分钟。 第166章 莹莹   且说赵璟离了丫头姐妹,便带着侍从快步走到了马婆子住的厢房前。从侍从手里拿过了给马婆子买的补品,又吩咐他们去别处转转,赵璟这才进了屋。   “奶奶,孙儿来看您了。”手里提着各种东西,赵璟兴致冲冲的进了屋,四处搜寻马婆子的身影。   见马婆子没在外间,赵阿蛮心头一沉,连忙掀帘进了里屋,果真看见马婆子躺在床上。   赵璟本以为最近天气反复,马婆子只是偶感风寒,不会太严重。如今见她神色倦怠,无精打采,显然身体十分不适。   “奶奶,您这是病了多久了,可有请郎中?”赵璟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几步走上前去,关切的道。   看见赵璟,马婆子心头一喜,眼睛中也有了光彩。   “阿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快让奶奶看看。”马婆子连忙掀被坐起身来,伸手去摸赵璟的脸,“这段时间,你过的还好吧,有没有按时吃饭?”   赵璟跪在马婆子床边,握着她的手,惭愧的道:“孙儿很好,倒是奶奶,一段时日不见,您又消瘦了不少。”   “奶奶挺好的,你不用担心。”地上凉,马婆子忙把赵璟拉起来,让他坐到自己床上,笑道:“快些起来,让奶奶好好看看你。”   “哎。”赵璟连忙依言坐在马婆子身边。   将赵璟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马婆子心疼道:“还说我呢,你看看你,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听小川说,你去办大案子了。那案子难不难,没有人为难你吧?”   “已经办的差不多了,不然孙儿怎么有空回来看您呀。”害怕马婆子担心,赵璟故作轻松的道。   “你也不用瞒我。”马婆子叹了口气,道:“看你累成这样,一定很辛苦。今天晚上不要走了,留下来吃饭吧,奶奶煲汤,好好给你补补。”   赵璟害怕累着她,忙道:“好呀,正好孙儿寻了一株上好的人参,晚上杀只鸡,孙儿给您炖人参汽锅鸡。您只管等着就行了,什么都不用做。”   “你这孩子,就会哄我开心。”马婆子笑着说了几句,便忍不住捂着嘴咳嗽起来。   见马婆子咳嗽的脸色苍白,赵璟连忙起身给她倒了杯水,然后拍着她的背帮着顺气。   好不容易等马婆子止住了,赵璟将水递到马婆子嘴边,看着她喝下,这才担心的道:“奶奶咳嗽的厉害,不然,我求父亲请宫里的太医过来给您看看吧。”   “不用,不用。”马婆子连忙摇头道:“我这是以前落下的老毛病了。你放心,小川他们早就请了京城最好的郎中来看过了,已经开了药,又有丫头和明媚她们照顾着,养两天就好了。”   看着马婆子憔悴的脸,赵璟心里着实不是滋味。他无比内疚的道:“是孙儿不孝,小时候让奶奶吃苦,如今又不能在床前尽孝。”   “阿蛮呀,你千万不要这样想。”马婆子连忙抓住赵璟的手,柔声道:“只要你能好好的,奶奶就知足了。就算下了地府,也能安心的去见小姐了。”   听了这话,赵璟忙道:“奶奶不要说这些丧气话了,您一定能长命百岁,还要看着孙儿给死去的娘亲报仇呢。”   “好好,就算为了给小姐报仇,奶奶也会坚持的。”马婆子道。   祖孙俩多日未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聊了一会儿,马婆子忽然道:“我听小川说,你前段时间去平遥县了。”   “是。”赵璟也没瞒着,直接道:“有些事情要去办,便过去了。”   “那……”马婆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你见王琪了吧。”   赵璟道:“见了。”   王琪和赵璟的事,马婆子早就听周聘说了。她本以为赵璟对王琪旧情复燃,这才做了那种事。如今见他面色坦然,丝毫没有藏着掖着,马婆子心中倒是莫名松了口气。   “阿蛮,你已经长大了,做事有自己的分寸,奶奶信得过你。”马婆子语重心长的道:“眼下你虽然已经是征西候的世子,但我们毕竟大仇未报,敌人还在虎视眈眈,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谨慎。你……喜欢男人的事……奶奶虽然同意了,但是在别人看来,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千万不要给敌人送去自己的破绽呀。况且王琪那人心术不正,不是良配呀。”   知道肯定是徐百川那边有个嘴碎的把自己和王琪的事透露给马婆子,害她老人家担心,赵璟在心中把那人骂了个狗血喷头,嘴上连忙劝道:“奶奶放心,孙儿那样做是有目的,总之我绝对不会在同一个人身上栽倒两回。”   “既如此,奶奶就放心了。”见赵璟眼神坚定,语言沉着,显然心里有谱。加上他提到王琪时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就像在提一桩公事一样,马婆子终于放下心来。   虽然知道王琪暂时构不成什么威胁,但马婆子还是害怕赵璟会喜欢上其他男子,故意试探道:“奶奶还是希望你能早日找一个合适的人安稳下来,听说军中优秀的人有很多。你在军中那么多年,就没有喜欢的男人吗?奶奶看偃武那孩子挺不错的,你们……”   “奶奶,您说什么呢?”笑着打断了马婆子的话,赵璟有些无奈的道:“偃武和孙儿是过命的兄弟,再说,人家喜欢的是女人,以后这话千万不要说了。孙儿现在一心挣功名,无暇顾及其他的。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再说吧。”   “哎,这样也好。”马婆子面上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   赵璟喜欢男人这事在马婆子心中始终都是个坎,虽然她面上装作很开明的接受了,其实不过是以退为进而已。赵璟一天不娶妻生子,马婆子悬着的心便始终放不下。   如今赵璟已经是征西候世子,要模样有模样,要能力有能力,要身份有身份。马婆子虽然平时不怎么出门,但也听徐百川说过,京中有很多高官权贵都有意要把女儿许配给赵璟。若是应允了其中一门亲事,不仅可以传宗接代,解了后顾之忧,没准还能在日后与定北侯府的斗争中多添一个外援,岂不是一举两得。   眼看着那么多送上门来的上好姻缘,说不急是假的。马婆子却不敢明着和赵璟提,只能迂回的探探口风,“阿蛮,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有一个叫莹莹的姑娘经常过来看我。那姑娘倒是个活泼可爱的,听说还是个大将军的女儿。我看天冷了,害怕冻着人家,让她不要来了,可人家还是坚持过来陪我说话,每次来都带了好些礼。”   “您说的是甄小姐吧。”提到甄莹莹,赵璟面上也露出一丝无奈,“她的父亲是镇守蜀中的一员猛将,十分勇猛,立下了很多战功。大败吐蕃后,皇上论功行赏,父亲便立时给甄将军请了功,甄小姐便跟着甄将军一起进京了。她久居蜀中,在京中没什么亲戚朋友,难免会觉得闷。她若想来看您就让她过来吧,我曾经救过她一命,人家估计也是抱着报恩的心思,您不要有什么负担。”   见赵璟似乎对甄莹莹没那意思,但好像也不排斥,马婆子觉得有门,连忙不动声色的撮合道:“原来是将门虎女呀,我说怎么瞧着不同寻常呢。还别说,在军营中长大的姑娘确实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小姐可以比的,一点都不矫情。莹莹小姐性格活泼开朗,倒是跟个男孩子似的,很讨人喜欢。”   “您可不要当着她的面夸她。”赵璟笑着道:“这丫头不禁夸,若是知道您这么捧她,绝对会飞到天上去。”   见赵璟难得因为一个女人露出笑脸,马婆子更加觉得两人之间有戏,连忙再接再厉,“阿蛮,你说你救过莹莹姑娘一命,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就是战场上的各种明争暗斗而已,您不会感兴趣的。”赵璟道。   马婆子连忙道:“左右也没什么事,你就给我讲讲吧,也让奶奶长长见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见马婆子兴致颇高,赵璟也不想扫她的兴,便道:“当时甄将军奉命驻守南亭关,吐蕃人久攻不下,便想了一个阴招,企图将甄将军的家小骗到手逼甄将军就范。”   赵璟婉婉道来,语气中听不出起伏,马婆子却紧张起来,“他们成功了吗?”   “只能算是成功了一半吧。”赵阿蛮道:“吐蕃人联合军中叛徒,冒充甄将军的特使去蓉城接了甄夫人以及两个孩子,把他们暗中带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软禁了起来。然后给甄将军写了封信,说人在他们手里,若不开城投降便让他们尸骨无存。”   马婆子道:“战场上明着拼不过,便拿人家的家小说事,他们也够无耻的。那甄将军是怎么应对的?”   “甄将军接到信后,立马派人回家查看,发现妻子女儿确实失踪了。但他却没有因私废公,而是直接对吐蕃放话,就算是赔上全家人的性命,他也不会做出对大梁不利的事。”想到往事,赵璟的表情中多了一丝的敬重。   马婆子叹了口气,“甄将军以民族大义为重,确实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是呀。”赵璟接着道:“甄夫人虽是闺阁妇人,却十分精明睿智。她及时发现了端倪,一边装作不知情和吐蕃人虚与委蛇,一边策划带着子女逃跑。可惜她不会武功,害怕拖累子女,便让莹莹带着幼弟逃跑,自己留下拖延时间。幸好老天有眼,莹莹在半路上恰好被我救下,而甄夫人……她为了不拖累甄将军,最后自杀殉国了。”   甄夫人的事迹顺理成章的让马婆子想起了当年留下来为他们打掩护的沈雨薇,对甄莹莹也跟着多了几分同病相怜的好感。   重重的叹了口气,马婆子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角,道:“都是做娘的,为了自己孩子能活,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见马婆子颇为伤感,赵璟连忙道:“我就知道说这些一定会让奶奶伤心,都是过去的事了,奶奶不必伤感。不管是娘亲还是甄夫人,她们都成功保护了自己的孩子,就算到了地下,也能安心了。”   “你说的对。”马婆子抹了抹脸上的泪,笑道:“我看莹莹姑娘年岁也不大,母亲的死肯定对她打击很大,阿蛮,你要多照顾人家。”   赵璟笑道:“她虽然没了母亲,但是还有甄将军疼爱,又是军中将士的宠儿,神气的很。平时都是她罩着别人,哪儿轮得到孙儿照顾她呀。”   “你这孩子,就会耍贫嘴。”马婆子笑着道:“人家一个姑娘家,你身为大男人,难道还不该多照顾照顾人家吗?”   见马婆子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赵璟也笑着道:“奶奶说的都对,孙儿遵命就是。”   这一打岔,瞬间冲淡了马婆子心中的伤感。   此时,一个娇俏的声音脆生生的从门外响起,“马婆婆,莹莹来看您了。”   赵璟和马婆子同时回头,便见一个红衣丽人掀帘走了进来。   --------------------   作者有话要说:   龙哥的重启播了,等了得有一两年了吧,还是很期待的。不过看小哥的排名好靠后呀,有点担心小哥的戏份会很少。而且居然有女主,实在害怕有感情戏呀。哎,先看看再说吧。 第167章 争风   “甄小姐来了,快进来。”见甄莹莹来了,马婆子大喜,慌忙道。   “马婆婆万安。”甄莹莹规规矩矩的对着马婆子行了礼,便立马将目光转到赵璟身上,“璟哥哥,原来你也在呀,莹莹今天来的还真是巧了。你们刚刚说什么呢,那么热闹,也说给我听听好不好?”   马婆子笑道:“刚刚和阿蛮说你呢,可巧你就来了。”   “说我呢?”甄莹莹露出一个受宠若惊的表情,随即便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赵璟,道:“璟哥哥不是在和马奶奶说我干过的糗事吧。”   马婆子道:“怎么会,阿蛮一直夸你,说你人好,心也好,经常帮助人,大家都很喜欢你。”   “璟哥哥真的这样说我吗?”两朵红霞立马飞上了甄莹莹的双颊,她有些娇羞的看了赵璟一眼,扭过头去偷笑。   看着甄莹莹装模作样的恶心样子,明媚在心里直泛呕。   “对了,璟哥哥胳膊上的伤怎么样了?”像是想起了什么,甄莹莹抬头看着赵璟的右臂,道:“莹莹配的药膏还管用吧。”   “药膏?”赵璟一愣,随后想到那瓶药膏在他刚回到平遥县的第一天夜里便全都用在王琪身上了。药效嘛,确实很顺滑,让他畅通无阻,大展雄风。   回味着之前那香艳的体验,赵璟的身体有些发热。王琪在床上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让人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意识到现在不是回忆这事的场合,赵璟连忙强迫自己收回神智。他干咳了一声,含糊的道:“哦,那药……不错。”   “是吗?”甄莹莹大喜,连忙道:“那莹莹再多配几瓶给你送去。”   马婆子却没有注意到赵璟的不自在和甄莹莹的欣喜,她盯着赵璟的胳膊,担心的道:“阿蛮,你受伤了吗?”   甄莹莹这才意识到马婆子可能不知道赵璟受伤的事,心中不由暗恼自己急于表功却多说了话。她有些心虚的看了赵璟一眼,不知道怎么把这事糊弄过去。   “奶奶不用担心。”赵璟连忙道:“之前骑马不小心撞到了,没什么大碍。”   “真的没事吗?”马婆子不放心,慌着要检查赵璟的胳膊。   赵璟将完好无损的那只胳膊露出来给她看,“您看,一点疤都没有。甄小姐配的药效果很好,早就没事了。”   眼见赵璟胳膊上确实没什么大碍,马婆子终于放下心来。她看着甄莹莹,感激的道:“多谢莹莹小姐照顾了。”   “奶奶说哪里话,这些都是莹莹应该做的。”甄莹莹低声道。她自知说错了话,自然不敢居功。   马婆子是何等人,早就看出甄莹莹对赵璟有意思,不然人家也不可能一次一次的过来看她这么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老婆子。如今见甄莹莹的心思表现的那么明显,马婆子不介意再加一把火,顺便探探赵璟的想法。   拍了拍自己的床边,马婆子笑着道:“莹莹姑娘,快来这里坐。”   那位置不但离马婆子近,离赵璟也近。马婆子这般做法,倒显得过分亲昵了。   从甄莹莹进门开始,丫头和明媚的脸色便都不好看。如今见马婆子有意撮合他们二人,两人更不舒服了。   丫头偷偷看了看自家妹妹的脸色,见她气的脸红脖子粗,就差跳起来打人了。丫头忽然将自己的怒火压了下去。马婆子不喜欢张狂的,她们姐妹出身低微,这辈子恐怕无缘嫁给赵璟做妻,做妾倒还有几分可能。此时谁能稳的起,沉住气,没准就有机会。   眼见马婆子拍的位置正好在赵璟旁边,甄莹莹也是心花怒放。虽然面上有些不好意思,但她还是蹭了过去,挨着赵璟坐到了马婆子身前。   “丫头、明媚,还愣着干什么呀,快给甄小姐看茶呀。”马婆子吩咐道。   “是。”虽然十分不乐意,但两人却没有办法。   丫头知道明媚沉不住气,有心想让她留下多难受一会儿,自己出去泡茶。没想到明媚根本没有理会她,哼了一声出去了。丫头无奈,只能继续留下来伺候。   又和马婆子寒暄了几句,甄莹莹便迫不及待的往赵璟身边挪了挪,笑着道:“璟哥哥,后天父亲在仙客楼设宴,宴请咱们来京的将士。您的请帖已经送去侯府了,还请璟哥哥一定要来呀。”   “多谢甄将军的邀请,赵璟愧不敢当。”赵璟像应付公事一般恭恭敬敬的道。   见赵璟对自己的态度恭敬,冷淡中透着疏离,甄莹莹不甘心,又往他身边靠了靠,甜甜的道:“璟哥哥若是到场,父亲肯定很欣喜的。”   觉得甄莹莹靠的过分近了,赵璟起身对着甄莹莹拱手道:“甄将军过奖了,能有幸得到甄将军的邀请,赵璟才是倍感欣喜。”   见赵璟不动声色的和自己拉开了距离,甄莹莹心中发苦,面上却佯装自然的道:“璟哥哥总是那么客气,快坐呀。”   “好。”赵璟显然没有重新坐回床上的意思。   丫头见状,连忙搬了个板凳过来,放到赵璟身后。   “谢谢丫头姐姐。”赵璟对着丫头笑着道。   恨恨的瞪了丫头一眼,甄莹莹认定她故意坏自己的好事,但却不好发作。想到马婆子曾有意把丫头许配给赵璟,甄莹莹看她更加不顺眼了。   面对甄莹莹的敌意,丫头却跟没事人一样,自顾自的从橱柜里拿了个枕头,贴心的给马婆子垫在身后,让她坐的更舒服一些,方便聊天。自己则坐到了床尾,给马婆子捶腿。   此时,明媚大大方方的走到甄莹莹面前,神气活现的把茶送到她手里,笑道:“甄小姐,请喝茶。”   她也知道在马婆子面前给甄莹莹甩脸子不明智,因此倒了茶便没慌着进来,一直在门外顺气。如今看见甄莹莹在赵璟面前吃瘪的一幕,明媚在心中大呼过瘾。   “多谢。”甄莹莹的注意力还在丫头身上,自然没有在意刚进来的明媚。   撇了甄莹莹一眼,明媚蹭到赵璟身边,挽住他的胳膊,喜笑颜开的道:“阿蛮哥哥,让甄小姐陪奶奶说话吧,你跟我去后院打枣子好不好?”   “打枣子?”这个提议有些突然,屋里的人都是一愣。   “是呀,打枣子。”明媚天真的脸上透着苦恼,“后院有棵枣树,上面结了好多枣子,我想给奶奶做枣糕吃,可是树太高了,实在爬不上去。阿蛮哥哥的武功那么好,一定能够得着的。”   没想到大的不让人省心,小的也不让人消停。这一大一小两个狐媚子留在赵璟身边,还怎么得了!甄莹莹气的咬牙切齿。她好不容易见到赵璟,还没来及表现,怎么可能容忍别的女人把他勾搭出去。   “马奶奶既然想吃枣糕,莹莹派人去街上买些便是,用不着那么麻烦。”见明媚年纪不大,却一副狐媚子模样,居然敢当着她的面公然和赵璟聊骚,甄莹莹心中怒火中烧,却又碍着马婆子和赵璟在,不好发作,只能想办法阻止。   可惜她还是低估了明媚的本事,只见那小丫头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惊讶的道:“街上买的哪有自己做的有心意,阿蛮哥哥向来孝顺,肯定也想亲自动手给马奶奶做点心吃的,对不对?”   “我当然知道璟哥哥孝顺。”冷不丁的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将了一军,甄莹莹在心里把明媚抽了个半死,脑子里飞快的想着托词把人怼回去,“这位妹妹也要替璟哥哥着想,他每日那么辛苦,已经很累了,你怎么忍心让他去爬树呢?万一把璟哥哥累到了,心疼的还不是马奶奶。”   “我当然知道阿蛮哥哥辛苦,我平时累得时候,只要一做吃的东西就会很开心。而且,我经常跟在马奶奶和阿蛮哥哥身边,知道阿蛮哥哥最喜欢给马奶奶做吃的了。”明媚的眼眶猝不及防的红了,她十分委屈的道:“甄小姐不是我们家的人,自然不了解我们家的事。我只是想让阿蛮哥哥开心,甄小姐怎么能这样说我呢?”   “你……”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敢在赵璟和马婆子面前装无辜装可怜,还明里暗里的讽刺自己是外人,甄莹莹气的全身发抖。她原本没把这小丫头当回事,没想到她才是那只咬人不露齿的狗。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见明媚就要落下金豆豆,赵璟连忙把她拉到身边,低声安慰道:“哥哥知道你是好意,不过现在客人还在,你扔下客人去打枣子十分失礼,快给甄小姐道歉。”   明媚不甘愿的撅了撅嘴,好像觉得自己没有任何错。但她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可怜兮兮的对着甄莹莹福了福身,道:“明媚不是有心的,还望莹莹小姐不要见怪。”   这副模样做出来,倒是更显得委屈和无辜。   虽然心里已经把这个小贱人抽了个半死,甄莹莹还是勉强大度的道:“妹妹客气了,姐姐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惹妹妹不高兴了,倒是姐姐的不对了。”   “明媚年纪小不懂事,还望甄小姐不要介意。”赵璟拱手道。   眼见赵璟居然替这贱人说话,甄莹莹气的咬碎了一嘴银牙,但她还是沉住气道:“璟哥哥,您这样说,倒是让莹莹更加无地自容了。”   两人又相互客气了一番,马婆子赶快打了圆场,“明媚这丫头被我宠坏了,一天到晚只想着吃和玩,一点台面都上不了,让甄小姐见笑了。她们姐妹都是乡下女子,没见过什么世面,甄小姐千万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看马婆婆说的,莹莹岂是小肚鸡肠的人。”马婆子一席话显然在偏向自己,甄莹莹瞬间一扫刚刚的气闷,无比大度的道。   马婆子接着道:“说了那么久的话,老婆子还没来及谢谢莹莹小姐过来看我呢。”   “晚辈看望长辈是应该的。”虽然因着马婆子扳回一城,甄莹莹还是忍不住给明媚上眼药,“对了,莹莹还带了一些东西给奶奶,不过进门的时候,听明媚姑娘说奶奶睡了,不让人打扰。莹莹便让手下人把东西拿到厨房去了。”   这话明显就是在拆明媚的台,马婆子不满的看了她一眼,却还是把这事给揽下了,“刚刚是睡了一会儿,不过阿蛮来了,就起来了。对了,晚上阿蛮说要做人参汽锅鸡,莹莹小姐若是不嫌弃,就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真的吗,那莹莹就打扰了。”甄莹莹也没推辞,很高兴的应下了。   马婆子转头吩咐道:“丫头,你去杀只鸡/吧。”   “是。”丫头低眉顺眼的道。   赵璟站起身道:“不用了,丫头姐姐怕血,还是我去吧。丫头姐姐留下来照顾奶奶就行了。”   “谢谢阿蛮。”丫头有些感激的看了赵阿蛮一眼。   明媚虽然不愿意甄莹莹留下来吃饭,但马婆子发了话,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眼见赵璟站起身来,明媚连忙道:“阿蛮哥哥,我去给你帮忙吧。”   “你过去只会捣乱,留下来和奶奶说话吧。”赵璟直接拒绝了。   明媚还想死缠烂打的跟着,赵璟回头看了她一眼,道:“听话。”   这话虽然很平静,但赵璟的眼神太冷,明媚心里一惊,动作上也跟着慢了半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璟出去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赵璟已经走远了。明媚想抬步追上去,但是想到赵璟刚刚的眼神,最终还是没敢动,只好不甘不愿的留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不错,上面这三个人都是王琪的情敌。但是王琪是干大事的人,不会将自己委屈到和女人争风吃醋,让她们三个自己斗去吧。 第168章 不利   出了门,赵璟终于松了口气。   “小侯爷,我们今天留下来吃晚膳吧。”偃武凑了上来问。   虽然赵璟已经回来一段时间了,但一直忙着,今天是第一次回来看望马婆子。按理说,他应该会陪着马婆子吃饭。偃武也就是照例一问而已。   果然,赵璟道:“你去仙客来叫几样好菜,再买些点心回来。”   “要不要再弄坛子好酒。”偃武笑道:“您和马奶奶好久没见了,不应该喝两盅吗?”   马婆子几乎不怎么喝酒,但每次在这里吃饭,偃武都会买一坛好酒摆上桌。   知道他是自己想喝酒,赵璟笑着摇头道:“今天奶奶要留甄小姐吃饭,喝酒不合适。你若是想喝酒,忙完之后再喝。”   “哦,马奶奶要留莹莹小姐吃饭呀。”偃武愣了一下,脸上随即闪过一丝暧昧,他意味不明的道:“看来,马奶奶似乎十分喜欢莹莹小姐,那我们应该多弄几个好菜,不然不够吃呀。”   在偃武头上轻拍了一下,赵璟道:“我们不留在这里吃饭。你安排人和奶奶说一声,就说父亲找我有急事,等我有空了再来看她。”   没想到赵璟居然不愿意留下,偃武心中莫名的觉得八成是因为甄莹莹。他忙吩咐人去仙客来要了饭菜,安排好一切,这才追着赵璟回了侯府。   “小侯爷,恕属下多句嘴。”偃武纠结了一下,还是道:“莹莹小姐明显对您有意,您若是无心,便早些和她说清楚吧。莹莹小姐心眼直,您没有拒绝她去探望马婆婆,而马婆婆又对她不错,这一来二去的,就怕莹莹小姐会错意呀。”   赵璟有些诧异的看着他道:“你这么关心甄莹莹,不会是喜欢她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见赵璟误会了,偃武连忙摇头否认,“属下指天发誓,我对莹莹小姐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说完这话,偃武一脸诚恳的接受赵璟的打量,目光不躲不闪。   见偃武没有撒谎,赵璟倒是有些意外。自从母亲去世之后,甄莹莹便一直跟着父亲,和军中将士十分熟稔,许多人都很喜欢她。光赵璟身边就有好几个人表明对甄莹莹有意。   赵璟本以为偃武也是其中的一员,还想着帮忙撮合一下。没想到他居然对甄莹莹没这方面的意思。   偃武继续道:“属下只是觉得莹莹小姐是个不错的姑娘,您既然不喜欢女子,就不要给人家希望,也免得她伤情。”   “我并非不喜欢女子。”赵璟闷声道。   “什么?”偃武一愣,心道:“那王公子是怎么回事?”   赵璟道:“我喜欢过的男人,也就只有王琪一个人而已。再说,我早就和甄小姐说清楚了。”   “说清楚了!”偃武一惊,“说清楚什么了,您是怎么和她说的?”   白了偃武一眼,赵璟皱眉道:“你能不能不要像个女人一样八卦。”   “人家这不是好奇嘛。”偃武捏着鼻子做娇羞状,扯着赵璟的袖子道:“小侯爷,您就告诉奴家吧。”   赵璟被恶心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嫌弃的把袖子从偃武手中抽了出来,道:“人家姑娘既然没有明说对我有意,我也不好说的太明显。无非就是告诉她我已经有心上人了,这辈子非他不娶,再也容不下别人。她又不傻,自然能听得出我的话外之意。”   “若是莹莹小姐能明白,为什么还会三番四次的往马婆婆那里跑?”偃武却不敢苟同,“这样看,她是不是还没有死心呀?”   赵璟不耐道:“这我哪里知道?反正话我已经说清楚了,她愿意怎么样是她的事,我也管不了。咱也不用过分自作多情,没准人家就是在京城闲不住,想找个人说话,所以才去了奶奶那里呢。”   甄莹莹生在蜀中,在京城没什么朋友。再说,她性格大大咧咧,又活泼好动。京中这些大家小姐都自视甚高,又娇气的很,自然不对她的脾气。比起她们,倒是马婆婆这种慈祥的长辈平易近人一些。也许甄莹莹频繁探望马婆子,就是闲着无聊,想找个人说话。觉得赵璟说的有道理,偃武倒也不纠结了。   “行了,不说这些了,我有正事找你。”赵璟道。   “小侯爷有什么事要吩咐?”偃武收了一脸的八卦,正色道。   赵璟严肃的道:“王烽的事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解决。你马上回平遥县去找王琪。”   “那么快。”偃武有些迟疑的道:“小侯爷不是说王公子心思细腻,不可能那么快松口。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吗?”   赵璟沉声道:“并非是我性急,而是方廷玉那边有了警觉。刚刚父候告诉我,那老东西居然拿陈秀的事在圣上面前奏了我一本,污蔑我私下收受陈秀的贿赂,这才对他从轻发落。”   “有这种事?”偃武先是一惊,随后便涌上了涛涛怒火,“那老东西实在太过分了。明明是因为济州商会的人联名请愿,请求对陈秀从轻发落,连济州大大小小的官都让步了。您怕继续揪着会把事情闹的太僵,这才退一步顾全大局。当时王耀也是点头了的,凭什么要赖到您身上?”   赵璟叹了口气,道:“只怪我们在军中太久,对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太不了解,总之这次是我疏忽了。京中的事有父候在,尚且可以应对,只是这一时半会的,我无暇理会平遥县的事。如今,王琪是我们揪出王烽父子,扳倒方廷玉的唯一切入点,我怕方廷玉会对王琪不利,若是他死了,我们便要功亏一篑了。”   “小侯爷的意思是,相爷会杀王公子灭口?”偃武道:“这不可能吧,就算王公子和王家不睦,那么多年下来也都相安无事。再说,我们的猜测只是王公子手里有证据,还不一定能作准。方廷玉犯得着杀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吗?”   赵璟道:“不得不防。我们既然能想到王琪,方廷玉老奸巨猾,不可能想不到。就算方廷玉想不到,王烽和王隆未必想不到。宁枉勿纵的道理他们不会不懂。之前方廷玉在京中一手遮天,断然不会将王琪这种小人物放在眼里。但眼下不一样,既然皇上已经动了办他的心思,一点点小事都有可能成为由头。为了自保,他可能会把所有对他有威胁的人都清理掉。连我他们都敢污蔑,更何况是王琪那种小人物?”   “这样一看,王公子确实危险。”听了这话,偃武不住的点头。   赵璟道:“你马上赶往平遥县,贴身保护王琪。”   “是,属下这就去。一定保护好王公子的安全。”偃武道。   “把这个交给他。”赵璟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锦盒,递到偃武手里。   偃武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放着一个绿莹莹的碧玉扳指。   “这东西,应该很贵吧。”见这扳指绿的晶莹剔透,应该价值不菲。偃武拿起扳指,好奇的左看右看。   赵璟将扳指从他手里拿了过来,小心的放进锦盒之中,谨慎的盖好,然后才道:“你小心,不要碰坏了。”   “小侯爷放心,属下一定将这扳指完好无损的交到王公子手里。”偃武笑着保证。   赵璟的手顿了一下,随即低声道:“你一定要保护好王琪的安全,王烽的事结束之前,我们用得着他。”   “您放心,属下分的清轻重。”偃武道。   “见到王琪之后,你这样和他说……”赵璟附在偃武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   偃武的脸上先是露出一丝惊讶,随后又转换成心悦诚服,他拱手对赵璟道:“小侯爷,您这招真是高明。”   王琪点头道:“本就是实话,王琪不傻,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也得早做打算。你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平遥县,立马给我来封信报个平安。”   “是,属下告退。”偃武将锦盒塞进怀里,对着赵璟行了礼,便转头离开了。   看着偃武离开,赵璟提着的心却始终没有放下来。他派偃武回去,并不是担心方廷玉会对王琪不利,而是担心徐百川或者赵睿会去杀王琪。   王烽的事,赵璟原本想一边派人暗中调查,一边慢慢和王琪磨。赵璟深信,以王琪的敏锐程度,不可能对王烽的事一无所知。他们叔侄结怨已久,若是王琪知道他们的龌蹉,绝对不会放过,只要抓住机会,一定会打的王烽翻不了身。   可惜这事还没来及展开便被胡财打乱了节奏,皇上本来就有意严惩官商勾结,推一个胡财出来打前阵也没什么不好,更何况他还是罪有应得。谁知胡财的事刚一解决,赵睿便一封信急匆匆的召他回京。   赵璟不由暗恼自己的后知后觉,直到今天听了赵睿和马婆子的问话才有了警觉。赵睿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话里话外已经充满了警告。而马婆子……马婆子会经知道了他和王琪的事,只能是徐百川那边泄露出去的。   想到徐百川对王琪恨之入骨的程度,赵璟忽然有些后怕,怕他们背着自己对王琪不利。   在他报复完之前,王琪不能死,起码不能死在别人手里。想到这里,赵璟十分后悔。当初在平遥镇,他还是太招摇了,以至于过早的将王琪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其实这本是他有意为之,他不介意王琪的名声,更不介意向所有人展示王琪是自己床上的人,也省的其他人觊觎。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牵扯到王琪的性命,赵璟还是慌了。   “小侯爷,修文大哥来了。”此时,外面有人禀报。   赵璟连忙道:“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一位眉清目秀的年轻公子走了进来。他和偃武有着相似的轮廓,却比偃武俊秀儒雅一些。比起偃武的大大咧咧,这人给人的感觉倒是沉稳了几分。   “怎么样?”赵璟也不罗嗦,直接问。   修文拱手道:“小侯爷猜的没错,今早你和侯爷议事的时候,徐大哥果然在侯府。您离开不久,他才离开。”   “看来,躲在内室的人果然是徐大哥了。”赵璟道。   以他今时今日的武功,早就可以洞悉百米之内的人,虽然徐百川刻意压制住了自己的气息,但还是难逃赵璟的耳目。   “我说父亲怎么会忽然提起王琪,八成是徐大哥告诉他的吧。”赵璟道。   修文摇头道:“以侯爷的能力,想调查王公子用不着徐大哥出马。再说,在平遥县的时候,小侯爷并没有刻意隐瞒您和王公子的关系,周围伺候的侍从都清楚,只要随便一问,也能知道,并不一定是徐大哥。”   知道修文说的在理,赵璟更加后悔自己的轻率。但眼下后悔已是无用,及时补救才是当务之急。   “徐大哥那边可有什么动静?”赵璟接着问。   修文如实道:“据属下所知,徐大哥手下的黄兴确实秘密派出了一批人去平遥县,任务不明。不过奇怪的是,今日徐大哥从侯府回来之后,竟然让黄大哥把人都追回来了。至于原因,属下还要再打探一下才能知道。”   知道八成是自己今天在赵睿面前说的话起了作用,这才让徐百川暂时收手。赵璟倒是松了口气,但他却不敢掉以轻心,“我已经派偃武回去保护王琪了,以防万一,你再暗中派些信得过的弟兄过去,一定要保证王琪的安全。徐大哥和黄兴那边也派人盯着点,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告诉我。”   “是。”修文低声应下,却没有慌着离开,而是平静的问:“小侯爷,属下有一事不明,还请小侯爷解惑。刚刚,属下在外面遇见了偃武,他说方廷玉在圣上面前参了您一本。”   “所以呢?”赵璟不动声色的问。   修文顿了一下,还是拱手道:“可是属下并没有听说这事,还请小侯爷明示。”   --------------------   作者有话要说:   明明什么东西都还没有出来,却总是逼着人做无用功是什么体验???? 第169章 计谋   赵璟的目光晦暗不明,看不出是喜是怒,修文的心中居然有了一丝的忐忑。   虽然知道就此打住才是明智之举,但是为了弟弟,修文还是硬着头皮道:“小侯爷恕罪,属下并没有和偃武多说什么,属下也知道您这样安排肯定有自己的用意。只是……偃武虽然不笨,但是性格太过迂直,又是个不会说谎的。遇上个精明人,难保不会露出什么马脚。属下也是担心他会坏了您的事。”   “你倒是机谨。”赵璟收回了让人脊背发寒的目光,笑着道:“你说的没错,方廷玉并没有参我,是我骗偃武的。”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修文也没惊讶,而是继续问:“恕属下多嘴,就算没人威胁王琪的性命,只要是小侯爷下令保王琪,偃武就算是拼了性命,也绝对不会怠慢的。小侯爷又何至于此?”   “我自然知道你们兄弟的忠心,我这样做,是为了迷惑王琪。”赵璟道:“偃武虽然有些头脑,但为人还是太直,藏不住事,更不会说谎。我将这件事漏给他,就是想让他透露给王琪。王琪心思细腻,你若故意在他面前说谎演戏,他肯定能找出破绽。反而是偃武这种实在人若有若无的透露出来的消息,更让人信服。说谎的最高境界不在于你的谎话有多么的天衣无缝,而在与你自己都不知道这是谎言。”   修文低头稍微一想,立马明白了赵璟的意思,不由赞道:“还是小侯爷高明,此举不但可以刺探王琪的深浅,还能让他心甘情愿的为我们效力。若王琪手中真有王烽的把柄,得知他们要杀人灭口,为了自保,也会将东西交给小侯爷。就算王琪手里没有东西,为了保命,他也会拼命帮我们搜集证据。”   “不过,若想达到这种效果,还需要加把火。”赵璟笑道:“你也去平遥县,务必帮着偃武在王琪面前唱好这出戏。”   “是,属下明白了。”修文心领神会,行礼后便下去了。   修文走后,赵璟瘫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几场斗智斗勇熬下来,让他的身心都异常疲惫。修文是赵睿派来自己身边的,是辅佐还是监视,赵璟并不介意。相反,有修文在,很多自己不方便说的话都可以通过他的嘴传达给赵睿,倒是省了不少麻烦。赵璟只希望今番的举动,能够让赵睿暂时打消处置王琪的念头。   虽然报复王琪是早就想好的,但是想到他会死,赵璟还是难以接受。赵璟不禁想,以后在对王琪的事上,还是低调谨慎些好。   “小侯爷,侯爷传膳了,请您过去呢。”此时,侯府的丫鬟在外面禀报。   赵璟疲惫的揉了揉额角,道:“好,我马上过去。”   桌上的膳食十分丰盛,但甄莹莹却十分不开心。   “莹莹小姐,你吃呀。”马婆子笑着给她夹菜。   “谢谢奶奶。”虽然心中十分失望,但甄莹莹却不敢在马婆子面前表现出来,只能强忍着。   马婆子自然看得出甄莹莹的不愉快,她将丫头和明媚打发出去,这才放下碗筷,语重心长的对甄莹莹道:“阿蛮是有急事要办,绝对不是故意离开的。”   “莹莹知道。”甄莹莹苦笑了一下,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其实璟哥哥早就和我说过了,他心里有人,这辈子不可能容下别人。可我还是忍不住,总觉得只要再努力一点,就还有机会。”   甄莹莹抬起头,泪眼汪汪的看着马婆子道:“奶奶,我好恨呀,为什么不让我先遇到璟哥哥呢?”   可能是因为丫头和明媚不在,没了顾虑,也可能是压抑的太久心里着实委屈。赵璟的不辞而别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撕毁了甄莹莹的自欺欺人和所有的自我安慰。她将碗筷一推,伏在桌上,放肆的大哭起来。   马婆子等甄莹莹哭够了,这才劝道:“阿蛮原先心里是有一个人,可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娶那个人。”   “真的吗?”甄莹莹眼中燃起了一丝曙光,她连忙抬起头,看着马婆子急切的问。   马婆子接着道:“阿蛮是奶奶看着长大的,他喜欢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奶奶都清楚。莹莹呀,你尽管放心,那人是不可能嫁给阿蛮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难道,她已经嫁人了?”甄莹莹疑惑的问:“还是已经……不在了?”   马婆子没有回答,只是笑着道:“不管那人如何,都不会成为你的威胁。你要相信奶奶,阿蛮是个容易心软的孩子,你对他好一分,他会十倍百倍回报你。只要你真心待他,总有一天,会在他心里留下一席之地的。”   “莹莹明白了。”虽然马婆子对赵璟的心上人讳莫如深,但却不影响甄莹莹重新燃起斗志。再说,马婆子会说这些话,显然已经认可了她这个孙媳妇,这让甄莹莹精神大振。她一扫刚刚的失望和伤心,重新拿起了筷子,体贴的给马婆子夹菜,“奶奶,您吃这个,这个好吃。”   “好好,你也吃。”马婆子笑着道:“有你这样的好姑娘陪着阿蛮,奶奶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真希望我们能早些成为一家人。”   想到和赵璟成亲时的场景,甄莹莹的双颊立马红了。   躲在门外偷听的丫头将这些话一丝不露的听到了耳朵里,但她却没有生气,反而有了打算。   其实,在得知赵璟喜欢王琪之后,有段时间,丫头倒是放弃了嫁给赵璟的念头。可是赵璟越来越优秀,现在又贵为征西候世子,身份尊贵,实在让人很难不动心。如今,丫头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配不上人家,有些念头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可是今天,这些小秘密却被妹妹三言两语挑了出来,而她也被妹妹的示威和奚落激出了几分好胜心。   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没听说过哪个高官显贵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的。若是做不成正妻,给赵璟做妾也比嫁给低贱的小厮和粗俗的兵痞子强上百倍。既然甄莹莹是马婆子认定的孙媳妇,只要和甄莹莹搞好关系,待她和赵璟成亲之后,自己嫁给赵璟做妾是不是就更容易了?   反正帮着相公纳妾是大娘子的本分,比起外面的妖艳女子,还不如关系好的知心人稳妥些。再说,她年纪比赵璟大几岁,出身也不好,对甄莹莹构不成什么威胁,又是跟在马婆子身边的,还有谁比她更合适呢?想到这里,丫头不禁有了主意。   夜幕渐渐降临,仆役们忙着点上了灯,晚膳也跟着上了桌。   征西候府的晚膳朴实而精致,但一张大桌子上只坐了两个人,还是稍显冷清。征西候戎马半生,位高权重,却孑然一身,无妻无子。人到中年,才认了赵璟这么一个儿子。   皇上虽然对外宣称赵璟是征西候认下的义子,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其实是赵睿遗落在民间的私生子。只有见过赵璟的京中权贵才知道,论长相,赵璟根本不像征西候,反而和定北侯周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两人站在一起,就是父子,连滴血认亲都省了。   可惜,虽然许多人都知道这件事,却全都假装看不见。至于原因,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早在认赵睿做父亲之前,赵璟便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也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赵睿明知道他是周英的儿子,还要执意将他带在身边?但是征西候他老人家的心思,又有谁能猜的透呢?   不管赵睿的目的如何,赵璟都需要他这顶保护伞。论起做父亲,赵睿也十分合格。他不但将赵璟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保护,让他免受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还将自己一身的文韬武略毫不吝啬的传给了赵璟,显然也是把他当继承人培养的。   对于这个父亲,赵璟感激是有,提防也有。不过,不管两人暗地里如何,明面上还是相安无事。这也是赵璟明知道修文是赵睿派来身边的眼线,却佯装不知的原因。   用膳讲究食不言,因此,这顿晚膳用的十分安静。   好不容易等到吃完饭,赵睿将伺候的人全都打发下去,这才淡淡的道:“我本以为你会陪着马婆子吃顿饭,怎么就回来了?”   赵璟恭敬的道:“本是想留下的,不过甄小姐来了,奶奶留她吃饭,孩儿不便多待,便回来了。”   “甄小姐?是甄屏将军的闺女吗?好像是叫甄莹莹。”赵睿笑道:“那丫头为了你从蜀中追到京城,还隔三差五的去拜会马婆子。她是什么意思,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你真的一点都不动心?”   赵璟道:“甄小姐出身名门,乃是天之骄女,有的是人仰慕。孩儿对她只是尊敬,并没有别的意思。”   “甄屏虽说不大不小也是个将军,但若说出身名门,比起京中的世家大族还是差远了。”赵睿笑道。   赵璟不赞同的道:“父亲,您说过不计较门户高低的。”   “你对那丫头又没那方面的意思,又何必在乎我说几句实话?”赵睿笑着道。   赵璟被怼的一时无言,只能恭敬的道:“父亲说的是。只是儿子觉得,甄将军骁勇,又于国有功,实在不应用门户论高低。”   “你说的不错,甄屏是有功之臣,国之栋梁,为了国家大义也牺牲了不少。甄莹莹是他唯一的女儿,又经历了那么多,自然被他疼到了骨子里,肯定不会让她受一丝的委屈。”赵睿冷声提醒道:“你虽然对甄莹莹没意思,却难保你周围的人希望你对她有意思。若是因为你的疏忽而伤到了甄莹莹,甄将军那里,恐怕也不好交代。”   赵睿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说这些,盘算一下身边的人,赵璟不难猜出那个“周围人”指的是马婆子。   赵睿的顾忌很有道理,也是真心替他着想,赵璟连忙站起身来谢道:“多谢父亲提点,奶奶那边,孩儿会去说的。”   见赵璟把话听进去了,赵睿点到即止,便不再多说了。   赵璟却怕赵睿对马婆子有什么误会,从而对她印象不好,连忙解释道:“父亲,奶奶是个朴实的妇人,善良淳朴,没见过什么世面。她估计只是单纯的喜欢甄小姐,并非有别的意思。”   “普通妇人?”赵睿冷笑一声,道:“璟儿,你不觉得自己有些自欺欺人吗?马婆子能将你从守卫森严的定北侯府中偷带出来,从最底层的贱民一路护着你走到今天这一步。等闲的妇人,有几个能做到的?”   赵璟一噎,却听赵睿继续道:“不管怎么说,马婆子对你倒是真心实意,可她的眼界毕竟有限。很多时候,好心未必不能办坏事。这个道理,不用我多说,你应该能明白。”   “父亲的教诲,孩儿记下了。”赵璟连忙道。   满意的点了点头,赵睿接着道:“听说,你派偃武和修文回平遥县了?”   “是。”赵璟早就知道,即使修文不说,自己的任何动向也瞒不过赵睿的眼睛,因此也没惊讶。   将自己和修文说过的话原封不动的和赵睿说了一遍,赵璟道:“父亲,您觉得孩儿这样安排如何?”   “你大了,做事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为父十分放心。”赵睿喝了口茶道:“既然你已经派偃武打了前站,就不要继续在京城耗着了。赶快把这件事了结了,大家才能放心。”   见赵睿终于松口让自己回平遥县,赵璟大喜,忙道:“是,父亲,孩儿定不辱使命。”   看着赵璟步伐轻快的出了门,显然心情甚好,赵睿不禁心笑,这个儿子真是有能耐了,仅仅用一步棋,便让王烽的事有了进展,又打消了自己的疑虑,还不动声色的保护了王琪不受徐百川的戕害。这一箭三雕的做法真是高明。   “王琪吗?”想到将自己儿子迷到神魂颠倒,纵然恨得牙痒痒,却还是放不下的那个男人,赵睿倒是真想见见本人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重启》看完前10集了,总体感觉还不错,铁三角很给力,我的瓶邪也很甜。希望那个白昊天不要抢我CP。 第170章 行刺   齐兴过来通报的时候,王琪正兴致缺缺的摆弄着新雕刻的几枚闲章。听说偃武求见,以为是赵璟回来了,王琪立马来了精神,慌忙把人请了进来。   “偃武,可是阿蛮回来了?”待到下人送上茶,王琪便将所有人都打发出去,迫不及待的问。   偃武道:“小侯爷还有些事要处理,得过几日才能回来。”   “哦,原来是这样。”一听赵璟没来,王琪亮起来的眼睛立马暗淡了下来。   见王琪眼中的失望不言而喻,偃武有些不忍心,忙道:“不过,小侯爷托属下给王公子带了件东西过来。”   说完这话,偃武从怀里拿出锦盒,恭敬的放到王琪面前。   虽然王琪并不觉得自己用一两件礼物就能哄开心,但能收到心上人送来的礼物,心中还是喜悦的,起码能稍微缓一下见不到人的相思之苦。   修长的手指打开锦盒,便看见了一枚翠绿的碧玉扳指。王琪将它拿起来戴在右手拇指上,大小居然正合适。比起那枚普通的白玉扳指,这扳指明显名贵了很多,也彰显了赵璟不同于往日的身份。但王琪还是有些失落,也不知是为两人天差地别的身份伤感,还是单纯的遗憾这枚新扳指终究不是原来那枚。   见王琪静静的看着手上的扳指发呆,眼神飘忽,脸上没有一丝的喜悦,偃武奇怪的道:“公子不喜欢这扳指吗?”   “没有,我很喜欢。”回过神来的王琪害怕偃武误会,忙道:“我只是在想阿蛮而已。”   偃武笑道:“原来是这样,小侯爷过几天就到了。这扳指是他费了好大心思找来的,您若是不喜欢,小侯爷肯定会很伤心的。”   “既是阿蛮的心意,我怎么会不喜欢呢?偃武兄弟这一路辛苦了,还没用膳吧。我让厨房给你弄些吃的。”王琪道。   偃武也没客气,直接道:“那就谢谢王公子了。”   “客气什么。”王琪漫不经心的应承了一句,便吩咐齐兴去厨房打点了。   王琪明显心不在焉,偃武却没注意。他此时正在烦恼另一件事。   若想保护王琪,最好的办法便是哄他去祝家大宅住。那里人手多,保护起来也方便。可是一则赵璟不在,王琪未必愿意过去。二来,王琪若是真上了方廷玉的黑名单,肯定有人留意他的一举一动。若是贸贸然然的过去,不仅打草惊蛇,没准还会提前暴露他们在平遥县的势力。   偃武左思右想,最终还是道:“不知王公子这里还有没有多余的客房,哦……城南那边的弟兄们都不在,我一个人住着怪冷清的。小侯爷回来之前,属下想在这里打扰几天。”   “自然有,我这就让他们去收拾。”虽然有些惊讶偃武居然愿意住在竹园之中,王琪却没有多想,连忙吩咐下人去打扫客房。   偃武用完膳,王琪便亲自带他去看收拾出来的客房。   “偃武兄弟,你看这里还合适吧,有什么缺的少的我让他们去张罗。”王琪笑着道。   偃武看也没看房间,直接道:“这里离王公子的卧房近吗?”   “啊?”王琪一愣,随即道:“倒是有些距离。”   偃武有些扭捏的道:“我想要一间离王公子近的房间,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偃武这话委实奇怪,两人同住在竹园当中,再远还能远到哪里去?就算是有事,也犯不着大半夜的出来照应吧。   “我让齐兴在我的卧房旁边收拾一间房出来,可能没有这间宽敞,还望偃武兄弟不要嫌弃。”虽然心中奇怪,但王琪还是依了偃武。   偃武立马高兴的道:“那就有劳了。”   之后的几日,偃武便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王琪。除了晚上睡觉,否则绝对在王琪身边。两人是一文一武,除了都认识赵璟之外,也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可惜竹园里的人大多认识赵阿蛮,两人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谈论,每日相处下来,不是尬聊便是发呆,或者各自在同一间屋里做不同的事,委实有些别扭。   这日晚间,王琪在书房画了会画,便回房休息了。   不知睡了多久,王琪忽然感觉身边似乎有人。他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便见一道寒光向自己刺来。   王琪还没来及看清那道光是什么,便听到了短兵相接的声音,原本昏沉的脑子立马清醒了。王琪目瞪口呆的看着缠斗在一起的两个人影,惊的说不出话来。   行刺之人穿着夜行衣,蒙着面,黑暗之中看不清长相,只能大概的看出身形。可能他没想到半路上会杀出个程咬金阻拦自己的好事,眼见行迹败露,也不多做纠缠,和偃武斗了几个回合便找准机会翻窗跑了。   偃武此时还穿着睡袍,显然是听到动静从床上爬起来的。   眼见那人跑了,害怕是调虎离山之计,偃武没有追,而是提着剑走到王琪面前,紧张的道:“王公子,你没事吧。”   “我没事。”王琪看着偃武手中的剑,道:“你这是……”   王琪的话还没来及说完,便听到门外有脚步声,显然是刚才打斗的动静惊动了齐兴他们。果然,没过多久,齐兴和齐庆便敲门进来了。   “公子,刚刚是怎么回事?”齐兴披着衣服,手里提着盏灯,看着凌乱的室内和偃武手里的剑,脸上立马变了颜色,“这……怎么还有剑?”   王琪笑道:“没事,窗户没关好,一只野猫窜了进来,把我吓了一跳。偃武兄弟听到动静,以为是进了贼,过来帮我捉贼呢。”   “原来是这样。”齐兴看着大开的窗户,也不知道信了几分。   把窗户关上,又点上灯把凌乱的屋内整理好,齐兴这才对着王琪道:“少爷,都收拾好了,晚上我和齐庆在外面给您守夜。”   “不用了。”王琪笑道:“有偃武兄弟在,他武功高强,会保护我的,你们放心。”   齐兴还想坚持,王琪继续道:“你二人都不会武功,就算有人要害我,你们也帮不上忙,还要劳偃武兄弟分心照顾你们,划不来。赶快回去休息吧。”   王琪既如此说了,齐兴无奈,只得对着偃武行礼,“那就有劳偃武大哥了。”   “两位放心吧,我会保护好王公子的安全的。”偃武大方的道。   等到两人离开后,王琪这才看着偃武道:“偃武兄弟,你早就知道会有人来杀我吧,所以才一直跟着我。你可知刚刚那人是谁?”   “公子想多了,刚刚只是凑巧而已。”偃武别过头去不敢看王琪的眼睛,嘴上遮遮掩掩的道。   偃武这种人明显不擅长说谎,看他这样,王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一把抓住偃武的胳膊,正色道:“偃武兄弟,你也不用瞒我。那人既然是冲着我来的,一次不成便还有第二次。你索性告诉我实情,咱们也好想办法应对。”   “哎,这本是小侯爷的怀疑。”见刺客果真露面了,偃武也有些唏嘘,“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来了。”   见他提到了赵璟,王琪急忙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瞒您说。”眼见瞒不住了,偃武索性如实道:“属下是小侯爷专门派回来保护您的。”   从偃武主动提出住在竹园,并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己之后,王琪便猜到了这种可能。只是他很好奇,究竟是谁会费心杀他这种小人物,难道是……!!!   “不会是征西候知道了我和阿蛮的事,容不下我,所以才派人来取我的性命吧。”王琪担心的道。   偃武道:“王公子,您想到哪里去了。征西候爷行事光明磊落,就算他不同意您和小侯爷,也不可能做出暗杀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您不要想太多。”   “那究竟是何人要杀我?”得知不是征西候,王琪多少都松了口气。   面对王琪的疑问,偃武纠结了一下,还是道:“王公子,属下是个直肠子,不擅长说谎。你这么聪明,就算属下编排出一套说辞,肯定也会被您看穿。既如此,我就不白费那个功夫了。您也不要怪属下,这事小侯爷不让我告诉您,您就别问了。您只要知道,确实有人要杀您,您一定要小心,不要离开属下半步。”   偃武越这样说,王琪心里越是没底,他连忙道:“偃武兄弟,我知道你对阿蛮忠心,可是你也要替阿蛮想想。他不让你告诉我真相,只是不想我担心。可有些事不是我不担心便不会发生的。那人既然行刺不成,肯定还会再来。就算我们每日都打起精神,终归是敌暗我明,总有防不胜防的那一天。我爹曾告诉我,遇事光是防着不是办法,得从根本上解决。王琪虽然不才,毕竟也经过一些风浪,很多事都吓不倒我。你和我说出来,没准我还能帮忙呢。你也不想阿蛮一直为这事犯难吧。”   王琪的话显然成功打动了偃武,想到扳倒方廷玉少不得王琪出力,偃武反复想了一下,还是觉得把这事对王琪和盘托出没什么坏处,没准还能激的他帮赵璟一把。   “公子说的有道理,那属下也就不瞒着了。”斟酌了再三,偃武决定和盘托出,“今夜过来行刺您的人,八成是方廷玉派来的。”   “方廷玉?”王琪一愣,“当朝相爷方廷玉,我三叔的老丈人?他……他为什么要派人行刺我?”   偃武却没有回答,而是无比严肃的道:“王公子,有件事属下要向你请教。王家和军中的生意,您知道吧。他们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您抓了把柄?”   偃武这样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到王烽这些年做的生意中的龌蹉,王琪脸色一变。   他低声道:“偃武兄弟,您觉得当朝相爷会因为这点事杀我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吗?这中间,恐怕还有其他原委吧。”   见王琪没有否认,显然手里有料,偃武不禁大喜。他索性道:“王公子是聪明人,属下也就不兜圈子了。若只是王烽那点事,确实不值当的让方廷玉动你。可如今朝中有人想找方廷玉的麻烦,巴不得他出些纰漏。王烽这事,正好可以成个由头。”   王琪何等聪明,自然明白那个想找方廷玉麻烦的人是谁。   赵璟虽是征西候世子,但毕竟年轻,资历也浅,对上方廷玉,恐怕还不够格。真正想找方廷玉麻烦的人,只怕是赵璟身后的那位征西候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重启要更新了,高兴。没看的小天使可以去看看,后面的剧情我不清楚,但是前十集确实不错,铁三角很铁,瓶邪很甜。 第171章 嫁祸   “你说的那个找方廷玉麻烦的人,不会是阿蛮吧。可是阿蛮他那么年轻,又是刚入京,为何会跟方廷玉结下梁子?”王琪不好明着打听,只能迂回的问。   偃武老实道:“小侯爷自然不会和方廷玉结梁子,他不过是听老侯爷的吩咐办事而已。”   果真是征西候呀!心中的想法得到证实,王琪的心却更加不踏实了,“方廷玉是当朝相爷,位高权重,深得圣上信任。侯爷为什么要找他的麻烦?”   “侯爷自然是听当今圣上的吩咐了。至于圣上为什么吩咐侯爷这样做?”偃武含蓄的一笑,道:“自古伴君如伴虎,圣上的心思,又有几个人能猜的透。这些都是朝廷内部的勾心斗角和利益纷争,属下是个兵痞子,弄不明白,也没法子和王公子说清楚。小侯爷和属下都是奉命办事而已。”   知道偃武说的是实在话,王琪顿时沉默了。   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和权力倾轧确实不是普通老百姓能看明白的,身在局中,一个弄不好便是粉身碎骨,再无翻身之日。他活了两世,虽然无缘官场,但在商场中便已经见识过那么多的尔虞我诈。光说一个小小的王家,连一家人都能斗得天昏地暗,更何况是宦海的勾心斗角和你死我活。想到这里,王琪更忧心了,赵阿蛮身在其中,定是举步维艰。   “且不说皇上如何,王烽趁着我们大梁和吐蕃打仗时大发国难财却是事实。他仗着有方廷玉作靠山,卖给军中的东西大多都是粗制滥造的劣质品。他们的这种行为虽然不会直接取人性命,但战场上世事无常,一点小小的失误和不足都能要命。很多不应该牺牲的将士一样因他们而死,这笔账,我们自然是要清算的。”偃武继续道。   看来,上一世王家还真是因此而覆灭的。困扰上辈子的谜团终于得到印证,王琪不由唏嘘。虽然早就知道王烽会走到这一步,但他万万没想到,来处理他们的居然是阿蛮。   “这事既然牵扯到朝廷内部的纷争,便不是一起单纯的贪渎案。又牵扯到当朝相爷,一个弄不好便是满头包。”想到赵璟居然以身犯险,王琪不赞同的道:“阿蛮久在军中,对朝堂上的事并不熟悉,为何要搀和这出力不讨好的事?”   偃武道:“老侯爷原本不想让小侯爷管的,无奈小侯爷听说关系到王家,怕牵连您,便主动请缨揽下了这个棘手的差事。属下觉得,他之所以接下这个案子,除了担心您受连累之外,恐怕更多的还是想来平遥县看您吧。”   “居然是为了我。”王琪也不知道应该欣喜还是忧心,只能无声的叹了口气。   偃武也没有急着追问王琪手里是不是有王烽的把柄,而是道:“我们本是暗中调查王烽,没想到却知道了胡财下药暗算您的事。当时小侯爷一心给您出气,便派属下搜罗了胡财的罪证,故意捅上去,也好严办胡财。谁知却打草惊蛇,被方廷玉那只老狐狸嗅到了端倪。方廷玉恶人先告状,居然恬不知耻的在皇上面前参了小侯爷一本。小侯爷脱身不得,又担心公子的安危,只得先派属下回来保护公子。”   “什么,阿蛮被参了,那他现在有没有什么事?”听了这话,王琪只觉得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偃武道:“小侯爷暂时没什么事,但还是被圣上和侯爷斥责了。方廷玉也够无耻的,陈秀明明是他女婿王耀宣判的,那一百两银子也是王耀罚的。他居然全都推到了小侯爷头上,硬说是小侯爷收了陈秀的贿赂,这才将他从轻发落。”   “这种事要有证据,不可能只听方廷玉的一面之词吧。”王琪道。   偃武道:“不错,但那一百两银子确实是小侯爷带回来的。好在已经及时转交给了兵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属下离开之时,皇上派的人已经着手去查了,只是需要时间。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小侯爷被禁足在侯府,不准离京。”   “当初是我求阿蛮为陈秀说话的。没想到,居然还是连累了他。”知道这事就算查清楚,赵璟也会惹一身的腥。想到此处,王琪无比内疚的道。   偃武忙道:“王公子千万不要这样说,方廷玉那个老匹夫这样胡搅蛮缠,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他连您都杀,估计也是急瞎了眼。您放心,大不了皇上换一个人调查王家的事,小侯爷最多就是办事不利,挨一顿斥责而已。在方廷玉倒台之前,属下一定会保护好您的安全。”   “阿蛮真的没事吗?”王琪不放心的道。   “有侯爷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只是……”见王琪眼中的担忧不似作假,显然真的十分担心。偃武也不知道他是在担忧赵璟还是忧心自己。但是不管怎么样,只要害怕了,便有破绽。   偃武半真半假的道:“您毕竟还是姓王,这事若是换了别人经手,小侯爷便不好掌控了。就怕到时候不能将您摘出来呀!”   见王琪默不作声了,显然已经听进去了,偃武倒是不慌了。朝廷惩办王烽是势在必行,就算是为了自己,王琪也得做点什么。不管是大义灭亲也好,将功折罪也好,只要做了便是有功之人,万一有个什么,也好说话。   偃武见好就收,也不继续,而是道:“算了,不说这些了。离天明尚早,王公子再休息一会吧。属下在外面守着。”   偃武说完便提着剑出去了,王琪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他没有心思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担心赵璟。   王烽背地里干的事王琪自然门清,他几次三番的派齐兴和王生他们调查过王家的生意,知道不少事。这期间,王琪自认为行事低调,没有被发现端倪。可他认为没有被发现,不等于一定没露出破绽。   王烽之前没有理会他,不过是自认为有相爷做主,没把他看在眼里。可是现在不同了。如今皇上下旨过问,目标直指方廷玉。为了脱罪,他们肯定如惊弓之鸟,任何疏漏都不敢放过。他们既然连他这种小喽啰都下死手,可能也是宁枉勿纵吧。   赵璟本可以置身事外,不用淌这趟浑水,可却为了他接下这烫手的山芋,又为了给他出气揭发了胡财打草惊蛇,更因为看他的面子放了陈秀一马,这才落下了口实被方廷玉污蔑,甚至还遭到皇上的斥责。   即便如此,赵璟还是担心他的安危,千里迢迢的派偃武回来贴身保护,还怕他担忧不让偃武告知实情。而他呢,非但没有帮助赵璟,反而将他拖累到如此地步。   想到这里,王琪的心被愧疚和自责填满。他终于忍不住,起身走到门边,轻声唤道:“偃武。”   “王公子,有什么事?”听到声音,偃武立马现身相见。   让偃武进屋,又把门窗关好,王琪看着他道:“偃武兄弟,你们只是想要王烽他们生意上的龌蹉吧。他们的很多事我都清楚,若是交给你,能不能帮阿蛮?”   本以为让王琪帮忙还需多费一些功夫和时日,偃武也早就做好了打持久仗的准备。没想到他居然那么快就答应了。偃武心中十分高兴,不禁感谢今晚过来的刺客。若不是那人,事情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只要证据确凿,就一定能办了他们。”偃武道。   “好。”王琪点了点头。   窗外的夜还是很沉,一点黎明的征兆都没有。一个矫健的身影穿过夜幕,麻利的闪进了祝家大宅。   来人一身夜行衣打扮,进了屋便将蒙在脸上的黑巾扯了下来,露出下面俊朗阳刚的面庞。只看这脸,就知道是个阳光活泼的小伙子,倒是和身上的夜行衣十分不相称。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听到背后的动静,修文没有回头,直接道。   来人笑道:“属下幸不辱命,已经办妥了。”   修文继续道:“他们没有怀疑吧?”   “应该没有吧。”来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因着修文大哥的吩咐,属下并没有提前告知偃武大哥这事。至于他有没有发现行刺的人是我,属下便不知道了。不过糊弄糊弄王琪那个不会武功的富家公子,应该不成问题。”   修文道:“行,你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明天想办法接洽一下偃武,看看王琪那边有什么有反应。”   “是。”来人恭敬的行了礼之后便退下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同住的卢西笑着迎了上来,“锦里大哥,你回来了。”   “嗯。”锦里迫不及待的脱下了身上的夜行衣,才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殷勤的端上了洗脚水,卢西笑道:“这不是等你嘛。锦里大哥辛苦了,烫烫脚吧。”   “谢谢了。”锦里确实累了,也没拒绝他的好意,一边脱了鞋袜把脚放进水盆里,一边道。   在锦里身边坐下,卢西就跟憋着什么好事似的,献宝般的道:“锦里大哥,你托我问的事,小弟已经打听清楚了。咱们离开蜀中没多久,莹莹小姐就跟着甄将军一起进京了,现在还在京城呢,一时半会可能回不去。若是修文大哥回京的时候能带上我们,一定能见到莹莹小姐的。”   听了这话,锦里心中一动,面上却装作无动于衷,“我们都是有任务的,就算事情办完了,也是回蜀中,哪能随便进京呢?”   “反正蜀中的事都忙的差不多了,只要平遥县的事一了结,也就没什么大事了。我们跟着修文大哥进京玩几天,也没什么不妥。”见锦里不愿意向修文开口,卢西也不放弃,继续道:“反正小弟是无所谓,京城就在那儿,又不会长腿跑了,什么时候去玩都行。可莹莹小姐不一样,京中的青年才俊那么多,肯定有对莹莹小姐动心的。再说,你能受得了那么长时间见不到莹莹小姐吗?”   甄莹莹确实很讨人喜欢,很多军中的将士都喜欢她,到了京城恐怕也会很受欢迎。想到这里,锦里叹了口气,无比沮丧的道:“去了又能怎么样,莹莹小姐本来就很讨人喜欢,有人钦慕也很正常。况且,你也知道她喜欢的人是小侯爷。”   若是觉得没用,你又何必托我打听她的消息?肚里腹诽,卢西却不好说破,只能开解道:“听偃武大哥说,小侯爷早就有心上人了。若他真的对莹莹小姐有意思,两人认识那么多年了,绝对不可能还是现在这种关系。锦里大哥,小弟也要劝你一句,该要争取的时候还是要努力拼一把,不管结局如何,起码不留遗憾,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失败了,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差了,万一成功了呢?”   锦里默不作声,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知道他又要龟缩不前了,卢西有些恨铁不成钢,恨不得拿着鞭子抽着他往前走。锦里打仗勇猛,办事干净利索,又很会照顾人,可以说挑不出任何毛病,唯独对着甄莹莹的时候,犹犹豫豫,瞻前顾后,也不知道是胆怯还是自卑。   “反正人就在京城,去不去的,大哥自己看着办吧。”卢西说完便自顾自的去睡了。   等到屋里消停了,锦里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对做工精细的黄金手镯。幻想着甄莹莹戴上它们的样子,锦里的眼底似有波光流动。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赵璟就要回到平遥县了。 第172章 重逢   翌日,竹园。   看着王琪交出来的东西,偃武无比佩服的道:“王公子,您真是厉害!居然将王烽的底摸得如此清楚。”   “都是做生意的,难免会对这些多留意些。”王琪喝着茶,不紧不慢的道:“我查这些不过是想在手里留些东西傍身,很多都是适可而止,并没有过分深入。只怕……”   偃武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忙道:“王公子不用担心,有这些就够了。剩下的便看我们的吧.我们一定顺藤摸瓜,把王烽的生意查个底掉,什么龌蹉和肮脏都藏不住。”   “偃武,求你个事。”王琪却没有偃武这般兴奋,他放下茶盅,轻声道:“能不能帮我保密,不要说是我提供的消息。”   偃武不解的道:“这是为何?有了这些,您可算是大功一件呀!”   “我虽然一直和二叔不和,但从没想过要亲手把他们送进大牢。”王琪咳嗽了一声,道:“这事说好听点是大义灭亲,说难听点,就是六亲不认。虽然二叔他们是罪有应得,但我还不想落个六亲不认的名声。”   不愧是读过书的,背地里什么事都干了,偏偏还要爱惜表面上的名声,够虚伪的。心里腹诽着,偃武面上笑道:“您放心,我一定替您保密。”   眼见偃武答应了,王琪这才放心。   想要的东西既然已经到手了,偃武也不关心王琪的死活了。他敛了敛东西,便很干脆的站起来,对着王琪拱手道:“事不宜迟,属下这就把东西送回去。”   “好。”王琪起身还礼,还不忘叮嘱偃武,“阿蛮那边若是没事了,还望偃武兄弟给我带个信。”   “一定一定。”偃武说完便迫不及待的离开了。   出了竹园的门,偃武便听到身后有人唤他。回头一看,便见锦里在不远处的一个小胡同里向他招手。   不动声色的走进胡同,偃武问:“你怎么过来了?”   “是修文大哥让我来找你的。”锦里道。   “大哥?”偃武一愣,随即惊喜的道:“他来了?”   锦里道:“嗯,正在祝家大宅等你呢。偃武大哥,我们快些回去吧。”   “好。”偃武点头道。   回到祝家大宅,喝了一盏茶之后,偃武便知道自己被耍了。   “所以说,方廷玉并没有在皇上面前参小侯爷,也没有派人行刺王琪。”偃武放下手中的茶盅,脸上带着阴郁,“这一切都是大哥和小侯爷商量好诓我的。”   看见自家弟弟不善的面色,修文不厚道的笑了,“我们的目的是骗王琪,怎么是诓你呢?再说,这是小侯爷的意思,跟我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少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偃武显然不认同这番说辞,“从小到大,就数你坑我的次数最多。这次恐怕也是你出的好主意吧。要说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谁信?”   一旁站着的锦里见偃武气的不轻,忙帮着修文解释:“偃武大哥,这次你真的冤枉修文大哥了,他真的一点都不知情。那日在侯府匆匆一别,修文大哥也是从你的话里知道了方廷玉参小侯爷的事。他听出不对,跑去质问小侯爷,这才知道其中原委的。小侯爷见被修文大哥看穿了,索性派他来平遥县帮着你演戏。”   锦里顿了一下,十分惋惜的嘀咕道:“为了帮你,修文大哥连甄将军的庆功宴都没有去成。”   “你不是一直在平遥县吗,怎么对京城的事那么了解?”偃武疑惑道:“还知道甄将军开了庆功宴?”   “我……”锦里一噎,偃武的事自然是修文告诉他的,而甄屏办庆功宴的事是他私底下托卢西打听甄莹莹的时候顺道听来的。   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过分关注甄莹莹,锦里连忙岔开了话题,打着哈哈道:“别说,这个计策还真有用。若不是昨夜小弟来了那么一出,恐怕王琪也不会那么痛快的吐口吧。”   “所以说,昨夜行刺的那个人还真是你了。”偃武后知后觉的道:“我说怎么看着那么眼熟,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是谁?我怎么能想到你也有坑我的这一天?”   见刚刚那事似乎翻篇了,锦里连忙道:“一切都是权宜之计,还望偃武大哥不要见怪。”   “看在你说的有道理的份上,这事就算了。”偃武被自家大哥坑习惯了,嘴上发几句牢骚也就过了,他大方的将自己的收获全都交给修文,道:“东西都在这儿了,大哥既然来了,便多辛苦辛苦吧。”   知道这个弟弟是故意把所有的事都推给他,好自己躲清闲。修文接了东西,不咸不淡的问:“把东西都给我了,你去干什么?”   “我回去保护王琪呀。”偃武似乎才想起来自己的“本分”,理所应当的道。   锦里笑道:“不用了吧,行刺王琪的事是我们骗他的,现在偃武大哥已经知道了真相,东西也到手了,还费那个劲保护他干什么?”   “我不管大哥和小侯爷是怎么商量的。”偃武笑道:“小侯爷可是明着交代我了,一定要保护好王琪的安全。所以在小侯爷回来之前,我定然要留在王琪身边的。其他的事,你们看着办吧。”   偃武说完便拍拍屁股,痛痛快快的走了。   看着他的背景,锦里喃喃的道:“偃武大哥不会是用保护王琪当借口躲差事吧。”   “随他吧。”修文也不生气,“王烽现在尚未垮台,保不齐还有用到王琪的时候。既然偃武已经说了要保护他,起码得把样子做足吧。调查的事有我们就够了。”   “是。”见修文已经发话了,锦里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赵璟风尘仆仆的来到祝家大宅时,修为的惊讶程度不亚于晚上看见太阳,“小侯爷,您怎么过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吗?”赵璟的心情甚好,难得和修文开起了玩笑。   看着赵璟风尘仆仆的脸,修文道:“属下只是没有想到您会这么快过来。”   他离开的时候,赵睿还没有放赵璟回平遥县的意思。就算赵睿松了口,赵璟也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料理妥当之后才能脱身。如今两人算是前后脚到达了平遥县,相差不足一天,想来赵璟赶路的速度不会太慢。   “京中没什么要紧事,便过来了。”赵璟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便连迫不及待的给自己倒了茶,连喝了好几杯,显然渴的不轻。   知道他肯定是挂心王琪,所以才慌慌张张的赶了回来,修文也不再多问,而是道:“属下吩咐厨房去做些吃的。”   “不用了。”果然,赵璟放下茶盅道:“王琪那边怎么样了?”   知道赵璟八成是想去王琪那里吃饭,修文也没坚持,将发生的事大概的说了一下。   “属下派锦里冒充方廷玉的人去竹园行刺,果真有了效果。这些是王琪交上来的东西。”修文说完便拿出手里的东西请赵璟过目。   随手翻了翻手头上的东西,赵璟皱眉道:“这些都是表面上的,当个把柄吓唬人可以,但若真的想治王烽的罪,还欠些火候。”   “属下知道。”修文道:“不过有这些东西在前面引着,抓住王烽是迟早的事。属下已经派人去调查了,过不了几日便会有结果,小侯爷不用担心。”   赵璟摇头道:“我自然知道你们的能力,只是王琪那边……”   “难道小侯爷觉得,王琪尚有保留?”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修文连忙问。   赵璟却没有回答,而是道:“王琪那人向来机谨,又精于算计,不会白白交出这些东西,他可提了什么条件?”   “倒是提了一个。”修文回忆了一下,才道:“求我们帮他保密,不要把他提供消息的事张扬出去。好像是不想落个六亲不认的名声。”   “只有这些吗?”这个要求也太“正人君子”了,虽然是王琪那种伪君子的做派,但仅仅提了这点要求还是出乎了赵璟的意料。   修文点头道:“偃武只说了这个。”   细想了一下,赵璟倒是笑了,“王琪这人做事向来出人意表,不管这次他打的什么主意,背后肯定有所图谋。我偏不让他如愿。平遥县现在的县令还是那个姓马的吗?”   “马县令早在四年前就卸任了。”修文道:“他毕竟参与谋害了状元郎的妹妹,能全身而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平遥县如今的县令姓刘,为人还算刚正。”   赵璟道:“王烽先不要动,我们手里有没有王隆的东西?”   自从知道要调查王家之后,修文便派锦里他们来平了遥县。倒是查出了王隆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有是有,属下查到王隆私底下在放印子钱。”修文迟疑了一下,才道:“不过这些都是王隆背着家里偷偷做下的,就算揪出来,也是王隆个人的行径,牵扯不到方廷玉。”   赵璟笑道:“这样最好,既能给王家找麻烦,又伤不到他们的筋骨。你想办法给刘县令送去王隆放印子钱的证据,然后对外放出风声,让王隆以为是王琪在背后捣鬼。”   “小侯爷,您若是想对付王琪,有的是办法,又何必借王家人的手?属下怕,这样会打草惊蛇。”修文不赞同的道。   他总觉得,赵璟这样做,就是故意和王琪斗气唱反调耍的小性子。   赵璟却道:“王琪知道的,绝对比交出来的要多。不然像他那种爱惜羽毛的伪君子,不可能在王家正风光的时候,不惜顶着不孝的名声也要和家里撇清关系。若是能让王隆再逼王琪一把,没准他会吐口。放印子钱的事既和军中的生意没关系,又何至于打草惊蛇?”   “可是……”修文还是有顾虑,便听赵璟接着道:“以我们现在掌握的东西来看,就算把王家的生意全都查一遍,也只是揪住了一个王烽。如果没有方廷玉从中受益的切实证据,相府最多就是举荐不当,未必会有多大的罪责。若方廷玉丢车保帅,把王耀推出去当替罪羊,他依然还是高高在上的相爷,我们一样奈何不得。”   “小侯爷说的是,属下晓得了。”修文终于妥协了。   又交代了修文几句,赵璟便吩咐人拿了身干净的衣服。换了衣裳,又对着铜镜把自己打理了一番,赵璟这才出去了。   虽然还是大白天,但是对于武功高强的人来说,神不知鬼不觉的翻墙潜入人本来就少的竹园不算什么难事。   王琪平日里的生活十分单纯,只要在家,活动的地点只有两处,书房和卧房。赵璟盘算了一下时间,这个时候,王琪八成在书房。   身轻如燕的潜进竹园,赵璟熟门熟路的摸到了书房,透过打开的窗户,果真看见王琪在里面。   多日不见,王琪还是老样子,那眉目就像画上去的一般俊秀,只是坐着不动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想到这人已经属于自己,赵璟通体舒畅,连日的舟车劳顿纷纷一扫而空。   他正准备进去将人从内到外好好欣赏细细品味一番,这才看见王琪旁边还杵着一个人,眉头不由一皱。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两人就正式见面了,会擦出怎么样的火花呢???? 第173章 吃醋   王琪不是一个人在书房里,他的身边还坐着偃武,王琪正指点着他雕刻闲章。两人挨的很近,时不时的低声交谈。   赵璟不由疑惑,偃武这么个大活人,他刚刚怎么就无视了呢?   此时,偃武似乎遇到了什么难处,皱着眉头问了句什么,王琪伸出修长的手指着一处说了几个字,偃武紧皱的眉头立刻松开了。他面上露出心悦诚服的表情,对着王琪说了几句。这话似乎是在夸赞,王琪垂下眼,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如冬日里的暖阳一般温柔明媚。   两人相处的画面和谐而安静,赵璟却慢慢沉下了脸。他在京中提心吊胆,牵肠挂肚,为了尽快赶回平遥县生生累死了两匹快马。反观王琪这日子过的,倒是轻松又自在呀。   眼看着再不做些什么,两人的头就要凑到一起去了。赵璟见周围没人,便正大光明的走了进去,还故意把脚步放的很重,希望两人听到动静能稍微注意一下。   可惜赵璟的打算落了空。   听到声响,王琪以为是齐兴过来送茶。他头也没回,直接道:“齐兴吗?把东西放下就行了。”   “是我。”见两人当着人的面儿还如此“卿卿我我”不成体统,赵璟终于忍不住出了声。   听到声音,王琪大喜,连忙回头,果真看见赵璟站在身后。   “阿蛮,你回来了。”王琪高兴的跑到赵璟面前。   王琪的表现让赵璟十分满意。伸手将王琪拉到身前,赵璟正想着能说些什么宣誓主权,便听偃武惊讶的道:“小侯爷,您怎么来了?”   这话说的,好像他不该来一样。赵璟的心头大为不爽,虽然修文也说过同样的话,但此时再听这话,却格外刺耳。   赵璟看着偃武凉凉的道:“怎么,我不能来吗?”   “属下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亏的偃武粗神经,竟没有听出那话里浓浓的不满和酸味,他高兴的道:“小侯爷来了,属下就放心多了。”   见偃武面色坦荡,显然也为见到自己高兴。赵璟胃里泛上来的醋意稍稍压下去些,心中也有些后悔,不该疑心偃武的。若偃武这种见了大姑娘就走不动路的人都能对王琪有意思,那这世界上就没有喜欢女人的男人了。   可惜他还没来及为自己刚刚的多疑自责多久,便听偃武无比惋惜的对着王琪道:“本以为还能在竹园多住几日,没想到小侯爷这么快就回来了。小弟新学篆刻,才刚刚入了门,就这样放弃,还真有些不舍。”   “偃武兄弟不必担心。”没有注意到赵璟已经重新耷拉下来的脸,王琪笑着道:“竹园里的空房有很多,只要你有空,随时可以过来。”   偃武还没来及欣喜,便听赵璟冷冷的道:“修文那边已经忙得一团乱了,你若有那个闲功夫,还不如赶快回去帮忙,也省的整日里玩物丧志,都不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这话说的就有内味了,纵然神经大条,偃武也能听出赵璟的不悦。   “小侯爷说的是,属下这就回去。”嘴上应承着,偃武心中不由疑惑,他到底犯了什么错,怎么会惹的小侯爷不高兴了?难道是因为躲懒吗?可是让他来保护王琪不是小侯爷自己吩咐的吗?   纵然心中疑惑,偃武也不敢多问,忙向王琪告辞,然后慌着离开了这块是非之地。   王琪也发现赵璟有意针对偃武,待到偃武离开之后才道:“这几日偃武兄弟没少辛苦,若不是他,我早就被杀了。”   “那你也得注意影响,你现在是有主的人,得和其他男人保持距离,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见王琪还在为偃武求情,赵璟不满的道:“就算他救了你的命,你也不用和他头对着头,手贴着手的坐一块吧。”   闻出这话中的酸气,王琪倒是笑了,“我只是稍微指点了偃武一下,怎么就成头对着头,手贴着手了?”   赵璟“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显然还在气头上。   他越是这般幼稚,就越能找回之前赵阿蛮的影子。王琪果然心软了,连忙软下语气哄道:“好好好,以后我一定和偃武保持距离。”   听了这话,赵璟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还是没打算轻易揭过。   此时早就过了午膳的时候,离用晚膳还有一段时间,王琪怕他没吃饭,连忙问了一句,“你吃饭了没有,要不要我吩咐厨房做点吃的?”   “我连着赶了几天几夜的路,都没怎么吃东西。”赵璟气哼哼的诉委屈,“本来是很饿的,可现在已经气饱了。”   赵璟脸上的疲惫难以掩饰,但身上的衣衫却整洁干净,很明显是刚换上的。可见来之前还是好好拾掇了一番。   王琪心疼的要死,连忙道:“生气也不能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呀,我现在就去厨房吩咐他们做些吃的。”   “我要洗澡,赶了好几天的路,身上都快臭死了。”赵璟故意和他唱反调。   王琪只好道:“华清池里的温泉是现成的,随时都可以洗。我先吩咐他们做吃的,然后陪你去华清池洗澡。”   见王琪还算知趣,赵璟这才堪堪的闭了嘴。   虽然不觉得自己有错,但王琪很有哄人的自觉。他先吩咐齐兴去厨房做些吃的,又让齐庆按着赵璟的尺寸去买衣裳,然后才拿了毛巾和换洗的衣裳,准备亲自帮着赵璟沐浴。   华清池内,赵璟懒洋洋的泡在温泉里,隔着缭绕的水雾看着坐在池边的王琪。   “你原来留下的衣服肯定不能穿了,我已经让齐庆去买新的了,买来之前,你先穿我的吧。”王琪把自己的里衣展开看了看,脑中回忆了一下赵璟的体格和身材,不由皱着眉道:“可能小了一点,你先凑合着穿吧。”   “嗯。”应承了一声,赵璟目不转睛的盯着王琪整理衣裳的那双手。他精心准备的碧玉扳指已经被王琪戴上了,扳指碧绿通透,衬得王琪的手愈发的修长白净,犹如光洁的汉白玉一般。这样一看,那双手倒是比名贵的扳指引人注目多了。   顺着那双手往上移,赵璟的目光自然而然的来到了王琪的脸上。王琪的面部线条柔和,他低垂着眼整理衣服,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珠,在眼睛下面留下了一圈阴影,远远望去,温顺又软绵。   赵璟将自己的下半张脸沉在水里,只露出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笔直的盯着王琪,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随时都有可能一跃而起,将猎物按在身下为所欲为。   “人已经全都被我支到前面去了,你放心的洗吧,不用担心被发现。”王琪丝毫没有嗅到危险,他将里衣叠好,又将毛巾和皂角放在赵璟能够到的池缘边上。   王琪自顾自的说了半天,赵璟那边却没有一丝的回应。害怕他太疲惫,在温泉中睡过去了,王琪正想抬头搜寻赵璟的身影,便听到温泉中响起了“哗啦哗啦”的水声。   王琪循声望去,便看见赵璟从池中站起身,隔着缭绕的雾气,笔直的朝着他走了过来。   华清池的水不算深,只是刚刚没过赵璟的胯部。他赤/裸着上半身,修长笔直的腿在水下若隐若现。虽然都是男人,该有的东西自己都有,但王琪还是有些不自在。   此时的赵璟全身都已经湿透了,一头墨发湿哒哒的贴在身上,水滴从发上滴落,沿着紧实起伏的胸腹下滑,直至没入胯间的水流当中,恰到好处的勾勒出那结实均称的肌肉曲线,煞是性感。   虽然早就见识过这具炽热的肉/体,也亲身体验过,就这样毫无准备的撞见,还是让王琪红了耳朵根。   有心想要移开视线,奈何眼睛好像被黏住似的,怎么都移不开。王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璟慢慢移到自己面前。   “那个……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吗?”见赵璟已经走到近前,王琪的心跳加速,面上也有些火辣。他心虚的低下头做掩饰,嗓子也有些发干。   赵璟双臂交叠趴在池沿上,下巴搁在胳膊上,抬眼看着王琪,似笑非笑着道:“表哥下来和我一起洗吧,我们两个也好久没有一起共浴了。”   想到两人共浴的后果,一些难以启齿的画面一股脑的窜到了王琪眼前。他的脸更红了,连忙逃似的后退了几步,和赵璟拉开了一个自以为安全的距离,嘴上结结巴巴的道:“我,我刚洗过澡,就不洗了。你赶快洗吧,我去厨房看看饭菜做好了没有。”   看着王琪落荒而逃的背影,跟屁股上着了火一样,赵璟也没有起身去追。他努力压制住已经剑拔弩张的下半身,心道:“幸亏他跑的快,不然还真想把人办了。看来,只能忍到晚上了。”   赵璟平复了很久,这才堪堪压下去身上的火气。他伸展开手脚在华清池里游了几圈,心中不由赞道,这里面确实舒服,找机会,一定要在这里狠狠把王琪干上几回。   王琪不知道赵璟已经变换了各种姿势将他意淫了个遍,他脸红心跳的出了华清池,却没敢走太远。在外面徘徊了良久,一时之间,王琪倒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得不说,赵璟的突然来访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虽然赵璟没说,但王琪知道最好还是不要让竹园的人发现他的存在。眼下还有很多事情要张罗,王琪没有游魂太久,便收回了心神。   借口自己要在华清池附近小憩,王琪让人将最近的一个厢房收拾出来。这里僻静,一般很少有人过来,赵璟住进去,肯定能睡个好觉,不会担心被发现。   收拾好厢房之后,王琪让齐兴吩咐厨房把做好的饭菜都送过来,然后便把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并吩咐他们不要过来打扰。等人都走了以后,王琪这才惴惴不安的去了华清池。   两人分别已久,说不想肯定不可能。若赵璟还没有洗好,继续一/丝不/挂的用那具充满野性的身体勾引他,王琪不敢保证自己能禁得住诱惑。   鬼鬼祟祟的进了华清池,王琪四处一扫,便见赵璟已经从水里出来了,此刻正在穿衣服。虽然只穿了里衣,但总比赤身裸体要好的多。   王琪松了口气,从藏身之处大大方方的走上前去。谁知看清赵璟之后,却又陷入了尴尬当中。   王琪的里衣明显小了不止一点儿,不光袖子和裤子短了半截,赵璟宽阔的肩撑的襟口都无法合拢,只能敞着,露出了大片紧实的胸膛,十分委屈。   看着原本在自己身上宽宽松松的衣服紧绷绷的贴在赵璟身上,将他雄壮的身材勾勒的分明具体,王琪心中十分不是滋味。虽然早知道赵璟比他高,但王琪怎么都没想到两人会有如此大的差距。   偏偏赵璟还嫌他不够难堪,故意扯了扯裆部,低沉的嗓音暧昧的响起,“表哥的衣服真香,就是这里有点紧了,勒的难受。”   事关男性的尊严,饶是王琪不爱争是非,被如此明目张胆的嘲笑,也是气闷。   “我的衣服有那么小吗?你……”原想张嘴怼回去,奈何跟赵璟比大小,自己确实比不过。王琪咽下了嘴里的话,没好气的道:“既然难受就脱下来,也省的给你勒断了。”   “我倒是想脱,就怕表哥说我耍流氓。”赵璟的声音更低了,眼神中也多了几分色情,“还是表哥觉得我不够大?”   人至贱则无敌。王琪也不知道赵璟什么时候练就了如此厚的脸皮,煞有其事的黄腔张口即来。   知道继续这个话题还是自己吃亏,王琪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只能勉强自己绷住脸,转身道:“饭菜已经摆上了,赶快穿上衣裳去用些吧,不然就凉了。”   王琪说完便气哼哼的走了。   看着他红透了的耳垂,赵璟忽然觉得原本就紧的裤子勒的更紧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吃醋的男人最美丽 第174章 同居   王琪在华清池外没有等多久,赵璟便人模狗样的出来了。他身上穿的还是来时的那件外袍,遮住寒碜的里衣,从外面看,倒是看不出什么了。   王琪还在气头上,瞪了赵璟一眼,便率先走了。那眼神虽怒气冲冲,但底气不足,看在赵璟眼里,倒是有几分含娇带嗔的味道。被那个眼神鼓舞的心潮澎湃,赵璟连忙跟了上去。   本想进屋就做些什么,奈何看见桌子上热气腾腾的饭菜,赵璟才发觉自己真的饿了。   在桌边坐下,王琪将筷子递给赵璟,又亲自给他盛了碗汤。赵璟也没客气,一顿风卷残云之后,这才满意的放下筷子,靠在椅子上打饱嗝。   见赵璟堂堂一个小侯爷被活生生饿成了狼,王琪满眼的都是心疼,哪还计较刚刚的不愉快。   眼看赵璟已经吃饱了,王琪这才问了他一直担心的问题,“听偃武说,你被方廷玉参了,还被罚闭门思过。现在能出来了,是没事了吗?”   赵璟当然不可能说实话,他擦了擦嘴,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自然没有,我是背着我爹偷偷溜出来的。”   “啊……你……你疯了!”王琪急道:“若是皇上罚你闭门,你这样擅自出来,不是欺君吗?”   赵璟却不像王琪这般大惊失色,他毫不在意的笑着道:“欺君也没有媳妇重要呀!”   “别胡扯。”见他如此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王琪气急,“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你是不要命了吗?”   见王琪脸上的担忧情真意切,赵璟心头一动。他大手一挥,将王琪揽在怀里,道:“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不会被发现的。”   “可是……”王琪自然不可能放心,他从赵璟怀里挣脱出来,还想再说些什么。   赵璟手上用力,重新把王琪禁锢在怀里,道:“为夫向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你放心吧,绝对不会让你守寡的。先别说那么多了,咱俩也分开那么长时间了,正是小别胜新婚,娘子,春宵苦短,我们就不要浪费良辰美景了。”   “少胡扯。”王琪见他说话还是没个正经,只觉得好气又好笑。他从赵璟怀里挣脱出来,道:“你赶了那么久的路,还是先歇歇吧,有什么事等明日再说。这间厢房我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了,你今天先歇在这里。”   “不要。”赵璟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王琪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失望的道:“那……你要回祝家大宅吗?”   “想什么呢。”赵璟笑道:“我今晚自然要住在你屋里,哪有久别重逢还分房睡的?”   见赵璟没有离开的打算,王琪微微松了口气。但他还是不敢让赵璟睡到自己屋里,那里离齐兴他们的住处比较近,万一夜里赵璟来了兴致,弄出点什么动静,肯定会被人听见的。   “不行,我那里靠近前院。虽然竹园里的人不多,但是难保不会被人发现。”王琪拒绝道。   赵璟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逗他,“只是睡个觉而已,怎么可能会被人发现?难道表哥睡觉带响?”   “你……”王琪气急,却又没脸把那事明着说出来,只能干生气。   见王琪被自己堵得像一只炸毛的猫一样,赵璟只觉得心里跟被猫爪子轻轻挠了似的,既舒爽又难受。   想继续看王琪又气又羞偏偏又难以启齿的表情,赵璟坏心眼的道:“哦,我知道了,表哥是怕晚上太激烈,自己受不住发出声音呀。表哥尽管放心,动的时候,我会把握好度,争取不让你叫那么大声。”   “你……无耻!!”王琪憋了半天,也只能憋出这两个字。   赵璟被逗乐了,还想再欺负欺负他,又怕真的把人惹恼了,晚上不让上床,连忙讨饶道:“表哥表哥,我错了,我以后不再做无耻的事了。”   “你自己在这里待着反省吧。”王琪自然不会因为他这几句毫无诚意的道歉就消气。他站起身来,就准备离开。   赵璟扑上去抱住他的腰,可怜兮兮的道:“表哥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咱们分开那么长时间,我想你想的发疯,只能偷偷溜出来见你。你舍得把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仍在这里,形单影只,孤床冷枕夜难眠吗?”   王琪本就没有真的生气,就是被赵璟怼的臊得慌,想溜出去躲躲而已。如今听了这些,想到赵璟为自己冒的险,王琪立时心软了。   觉察到怀里的身体没有挣扎的意向了,赵璟再接再厉,继续软磨硬泡:“表哥,你陪陪我嘛,我想你。”   最后这三个字让王琪彻底屈服了,但他却拉不下那个脸,只能恶狠狠的道:“好,但你只能老老实实的睡觉,若让我发现你有半点不规矩的地方,就立刻把你清出去。”   “遵命。”赵璟喜笑颜开的道。   虽然嘴上那样说,但王琪却不认为赵璟会老老实实的睡一夜。   果然,进了卧房之后,赵璟便迫不及待的爬到了床上,并厚脸皮的要求王琪陪/睡。   王琪本就不是真心拒绝他,半推半就之后,也就躺倒床上了。他想着,反正已经吩咐过竹园里的人了,不让他们过来打扰。只要他们两个把持着点,不弄出太大的动静,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王琪既期待又羞涩的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赵璟真的累了,他只是抱着王琪狠狠的亲了几口,便睡过去了。   听到身边的呼吸声渐渐变得绵远悠长,王琪侧过头看着赵璟的睡颜,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落。   赵璟这一觉睡得非常踏实,睁开眼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四年征战的经历让他对时辰和夜都非常敏感,只是躺了片刻,便大概算出,此时应该已经过丑时了。   也不能怪赵璟醒的早,昨日他申时就睡了,一直睡到现在才醒,也算是难得的好眠了。   赵璟下意识的转过头去,果真看见王琪躺在身边。   天冷了,两个大男人盖着同一床被子挤在一起有些局促。赵璟觉察到,被子大部分都搭在自己身上。而王琪则面对着他侧身躺在床上,尽量让自己蜷缩在窄小的那半边被子里。这姿势自然不怎么舒服,王琪的眉头也是皱着的。   赵璟知道王琪向来畏寒,他没有吩咐人多拿一床被子,可能也是害怕被人发现自己的行踪吧。   不想让王琪睡的如此委屈,赵璟侧过身将王琪搂在怀里,又把身上的被子往他那里扯了扯。被熟悉的温度包围,王琪暖和了,腿脚也伸开了,眉头自然也就松开了。   看着熟悉的睡颜,听着那平稳的呼吸声,感受着温暖的体温。赵璟的整颗心又暖又踏实,就像是离巢已久的鸟儿终于找到了归宿一般。他在王琪额上轻吻了一下,便搂着人重新沉入梦乡。   赵璟神不知鬼不觉的在竹园住了几天,王琪每日都胆战心惊。他虽然冷清惯了,不喜欢让人跟着伺候。但时间长了,难免还是会露出破绽。且不说平白无故多出来几件比自己的尺码大了很多的衣服。光是三餐多出来了一倍的饭菜,王琪都不知道怎么向齐兴解释。   “少爷,您又要去洗澡吗?”齐兴将洗好的衣物放好,有些担心的道:“要不要小的帮忙?”   王琪扶着酸疼的腰坐在软榻上,闻言连忙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料理。”   这几日,王琪已经从三日一洗变成了每日必洗,有时候一天还要洗上两次。   齐兴忍了忍,还是劝道:“少爷,小的知道您爱干净。可是现在毕竟不是暑天,没有必要天天洗澡。华清池虽然是温泉,不怕冻着。但挡不住外面毕竟冷呀,您这样一冷一热的,会得伤寒的。”   王琪也不想天天洗澡,可惜不行。赵璟喜欢把东西留在他体内,若是不及时清理,肯定会闹肚子。况且,两人晚上缠出了一身汗,不洗澡也不舒服呀。   好不容易把齐兴打发出去,王琪也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瞧出什么端倪。   “表哥,我们一起去沐浴吧。”齐兴刚走,赵璟神出鬼没的贴了上来,跟没事人一样,显然心情甚好。   听着他那甜甜的声音,腰臀的疼痛和应付齐兴的心累让王琪差点爆发。   没好气的拍开赵璟搁在自己腰上的手,王琪不悦的道:“你回来也有好几天了,就没有事情要做吗?”   “表哥是嫌弃我了吗?”赵璟的声音可怜兮兮的,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   王琪顿时气急,每次都这样,什么事都让这头狼崽子做了,偏偏还要装出这幅样子,好像他才是吃亏的那一个。更可气的是,自己每次都被他弄的心软,然后继续让他为所欲为。   “我当然想带着表哥回祝家大宅,但我是偷偷跑出来的,除了偃武之外,根本不敢让其他人知道。”赵璟继续道:“若是表哥不肯收留我,我只能去睡大街了。”   赵璟这席话成功的让王琪泄了气,想到赵璟为了他冒了那么多的风险,王琪什么气都发不出来了。   “不是要去洗澡吗?还愣着干什么?把毛巾和换洗的衣服都拿着。”王琪板着脸站起来,迈着虚浮的脚步出去了。   看着他忍不住打颤的腿,赵璟不由心笑,“这人,还是在床上的时候诚实些。”   待到王琪洗完澡,齐兴这才吩咐厨房把饭菜送进他的房里,然后去华清池收拾王琪换下来的衣服。   竹园里人少,洗涮的活原本都是齐家的女眷在做。后来,齐忠的女儿小惠和杏林成亲搬出去了,齐兴和齐庆的媳妇还有孩子要照顾。王琪怕她们辛苦,便让齐兴出去雇了几个老实本分的婆子,在竹园里洗洗涮涮,还能帮着看孩子。   “齐总管又送衣服过来了。”洗衣的婆子笑着打了声招呼,便接过衣服,有些疑惑的问,“少爷这几日是怎么了,为什么每天都要换下来好几件里衣?”   这件稍大点的里衣,还是前几日王琪亲自吩咐齐庆去买的。想到自家少爷最近的各种反常,就跟房里藏着个人一样。可是仔细品品,齐兴又觉得这个想法太荒谬。   虽然也是一头雾水,但齐兴毕竟不会和其他人议论自家主子的是非,只是道:“少爷向来干净惯了,你们尽管洗就是,回头多给你们发些赏钱。”   婆子们本就是随口一问,见有赏钱拿,自然没心思计较那么多了。她们笑着说了几句道谢的话,便去洗衣服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下了好大的雨,不知明天天气怎么样。 第175章 旺财   “你说旺财他们被衙门的人抓了?”王隆大睁眼睛瞪着薛财,有些不敢置信的问:“好端端的,衙门里的人抓他们干什么?”   薛财苦着脸道:“还不是放印子钱的事给闹的。”   虽然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但从薛财口中得到证实,还是让王隆的心猛一沉。   按着大梁律法,个人私下放印子钱是不合法的,尤其是商贾,违者必重罚。马县令还在平遥县当家的时候,王隆攀上了他的长子马元才,两人狼狈为奸,没少干这些勾当,很赚了一大笔。后来,马元才因为王隆出了事,两家的关系渐渐疏远。而为王隆办事的狗腿子贾富贵又死了,迫于无奈,王隆只得暂时收手。   可惜,这里面的利润实在太大了,比辛辛苦苦做生意来钱快的多。没过几年,王隆便按捺不住那颗贪婪的心,重抄旧业。他找到了贾富贵昔日的小弟旺财,让他在明面上冲锋陷阵,自己躲在背后坐收渔利。几年过去了,一直相安无事,王隆也就渐渐放下心来。如今旺财猝不及防的被抓了,扯上自己身上是迟早的事,怎能让王隆不担惊受怕?   “好好的,旺财怎么忽然被抓了?”王隆压住那颗惴惴不安的心,勉强自己镇定下来。   薛财恨铁不成钢的道:“还不是旺财惹的祸。有一家借债的,到期银子没有还上,把他们家的房子和地收了不就完事了,可旺财偏偏瞧上人家的媳妇,愣是把人给抢了。那家男人不乐意,推搡之间头磕在了石头上,当场便没气了。女人一见相公死了,立马寻了短见,也没了。一连闹出两条人命,事情就大发了。那家人咽不下去这口气,索性告到了衙门。刘县令立马派人把旺财抓了。”   “放印子钱的事不能摆到明面上,我早就告诉他要低调行事,旺财怎么还是如此不让人省心!”王隆气的吹胡子瞪眼:“现在上面查军中的生意查的正紧,所有和军中做过生意的商人都战战兢兢,唯恐惹祸上身。这个关头,旺财那祸害居然还给我添麻烦。”   眼下确实是焦头烂额,薛财也有些埋怨:“二爷,旺财他们逼死个人倒是没什么,说到底也是意外,赔点钱估计就完事了。就怕刘县令知道他私下放印子钱是您指使的,揪住不放呀。若真把您扯进去,事情可大可小。刘县令刚上任的时候,小的就劝您去活动活动,万一日后有事,也好说话,可是您就是不听。”   刘县令上任的时候,军中和吐蕃的战事正酣,王家托王耀的福接了军中的生意,和相府也有了来往,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正是得意的时候,自然不会把一个七品县令放在眼里。   当时王烽倒是有意拉拢刘县令,奈何生意上的事忙,无暇顾及,便把这事交给了王隆。可惜刘县令为人清高,不屑于和王隆这种满身铜臭的商贾交往。而王隆当时正风光,也没把刘县令当回事。碰了几次壁之后,王隆自然也就不上门了。   “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明白?”王隆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打从姓刘的上任那天,我就找人接洽过了。可那人是个死心眼,软硬都不吃。这种不爱钱不好色,满口仁义道德的死穷酸,我能拿他怎么样?”   薛财叹了口,无奈的道:“要是实在不行的话,您还是找二老爷商量一下吧。他老人家一定有办法。”   “这事不能告诉我爹。”王隆垂头丧气的道:“他很早之前就告诫过我了,让我不要沾惹这些事。若是被他知道了,就甭指望他把家里的生意交给我了。”   薛财道:“您是老爷唯一的儿子,他不把生意交给您又要交给谁?”   “你还不知道吧,爹最近又新纳了几个小妾,经常宿在她们屋里,憋足了劲想再生个儿子。”王隆脸上的表情复杂,其中夹杂着狠厉和失落,“若那些贱人真的生了男孩,爹就不止我一个儿子了。”   王隆自从受伤不举之后,心思就变得和从前不一样。而王烽见儿子废了,另有想法也正常。薛财小心翼翼的道:“这都是没影的事,就算老爷老来得子,但他毕竟年纪大了,一个小小的婴孩,还能挣的过您不成?”   “就算爹生不出儿子,还有宝儿呢。”王隆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生气,“那孩子越大越聪明,爹很喜欢,经常开玩笑说将来要把家里的生意全都交个他。薛氏那个贱人在我面前整天耷拉着脸,倒惯会用儿子哄爹高兴。依爹的身子骨,活个十多年没什么问题。十年之后,宝儿也得十五六了。若是爹跃过我,直接把家里的生意交给宝儿,我以后岂不是得看着薛氏那个贱人的脸色过日子?”   薛财本就是薛家的人,虽然现在和王隆更亲近,但王家是王隆当家还是薛氏的儿子当家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倒是放印子钱这事,若是王烽知道了,他也逃不了干系。王隆能自己摆平这事倒是更好。   薛财也不再劝,而是不放心的道:“眼下事情闹的那么大,就算咱们不说,只怕赵全会告诉老爷呀。”   “他不会。”王隆不屑的一笑,“赵全也是在我们这里拿了好处的,他比咱们还担心爹知道。你好好敲打敲打他,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帮我们瞒住了。”   薛财道:“赵全那里,小的会盯着的。二爷还是尽早拿个主意吧,不能就这样干坐着呀。万一旺财是个软骨头,把您给供出去了,姓刘的愣头青还真敢来府上拿人。到那个时候,不止是二老爷,恐怕整个平遥县的人都知道这事了。”   王隆此刻也是六神无主,直恨自己财迷心窍,不懂的见好就收,“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旺财把所有的事都揽下来,衙门里还有我们的熟人吗?”   “之前我们只管打点好县令大人就行了,下面的小喽啰,哪理会过呀!”薛财苦着脸道:“况且,一朝天子一朝臣,马县令走后,县衙里的人都被新县令换成了自己的心腹,这些人,我们都不熟呀。”   王隆烦躁的站起身来,在屋里走了好几圈,将合适的人一一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忽然,他想到了一个人。   “原来跟着马县令的那个朱师爷还在衙门吗?”王隆回头薛财问。   薛财回想了下,惊喜道:“他好像还在,不过不做师爷了,刘县令打发他去库房记账了。”   “他还留在衙门就好,总比外面的人强。”王隆立马吩咐道:“马县令在的时候,这个朱师爷收过我们的银子,也算有些交情,你现在就去找他,看看他能不能帮上忙。只要告诉旺财,让他管好自己的嘴,把罪认了,我保他后半辈子和他全家衣食无忧。若是说了一星半点不该说的,我让他全家都不得安生。”   “好,小的这就去办。”薛财不敢耽搁,连忙出去了。   外面的天又阴又冷,一场大雨马上就要袭来。   可能是因为天不好,大部分人都躲在家里,街上摆摊的小商小贩见没什么生意,索性回家了。平日里热闹的街道显而易见的冷清了下来,除了风卷沙尘和偶尔几只流浪的野猫,倒是见不到其他活物。   赵璟披着厚厚的斗篷敲开了祝家大宅的门,进了屋,立马有小厮给他端上了热茶。   不得不说,天冷了,人都会犯懒,赵璟也不例外。修文差人偷偷给他送信的时候,他正美滋滋的搂着王琪躲在被窝里补眠。若不是信上说有急事,他才不愿意离开温柔乡呢。   “修文呢?那么急着让我过来,自己怎么没影了?”接了茶,赵璟没看见修文的身影,有些不满的问。   端茶的小厮见小侯爷面色不好,连忙道:“小侯爷稍后,属下已经派人去通知了,修文大哥一会就过来。”   索性没等多久,修文便进了门,“属下见过小侯爷。”   “行了行了,说正事要紧。”赵璟摆手免了他的礼,不耐的道:“这么急着让我过来,到底有什么急事?”   修文不紧不慢的道:“王烽的生意属下已经查的差不多了,这是账本,请小侯爷过目。”   “你办事我信得过。”赵璟没有接账本,而是道:“人证和物证都盯好了,千万不要让那条老泥鳅跑了。”   修文道:“小侯爷放心,一定把王烽咬的死死的,绝对让他翻不了身。只要小侯爷一声令下,属下立马便缉拿王烽。”   “不急。”赵璟喝了口茶,这才道:“我们可有方廷玉和王烽勾结的切实证据?”   修文顿了一下,才道:“现在还没有。不过只要将王烽掌握住,不怕他供不出方廷玉。”   “你想的太简单了。王烽若能供出方廷玉更好,万一他死活不肯松口,执意将所有的事都揽下,你又要怎么办?”赵璟轻笑了一下,“王烽并不傻,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有利。方廷玉毕竟是当朝相爷,只要他不倒,王烽便还有机会。到时候,你还能严刑逼供不成?到那时,我们非但一点办法没有,反而打草惊蛇,让方廷玉有了警觉。他若是插手,我们恐怕更没有机会了。”   赵璟说的有道理,修文自认顾全不周,连忙低头认错:“小侯爷说的对,是属下疏忽了。”   “你久在军中,不了解这些商人的秉性,这也难免。”赵璟也没追究。   修文道:“那您看,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办?”   赵璟没有回答他,而是道:“我让你办的事办妥了吗?”   知道他说的是王隆放印子钱的事,修文道:“这事说来也巧了,昨日王隆手下的人出了篓子,被衙门抓了。属下见衙门已经盯上他们了,便没有动手。”   “哦,这是怎么回事?”赵璟瞬间来了兴致。   将旺财闹出人命的事大概的说了一下,修文道:“小侯爷,既然王隆的人自己撞了上去,我们在一边看戏便好,没必要再插手了吧。”   赵璟却道:“那个闹出人命的领头的,叫什么?”   “哦,叫旺财。”修文连忙道。   “旺财?”嘴里咀嚼着这个名字,赵璟只觉得耳熟。   见他似乎对这个人有兴趣,修文道:“这个旺财是平遥县里的地痞流氓,原来在一个姓贾的小混混手底下做事,那个姓贾的死了之后,旺财消停了一段时间,最近几年才搭上了王隆。”   “姓贾的小混混?”贾富贵!赵璟终于想起来了,这个旺财正是跟在贾富贵后面的狗腿子。当年贾富贵带人砸马婆子的摊子时,旺财就在其中,后来还在他买药的途中殴打过他。若不是当时正好碰上王琪,他险些被这伙人打死。   赵璟记得黄兴曾经说过,徐百川得知旺财欺负他的事之后,曾暗示黄兴给他顿教训。黄兴便打断了旺财的腿。之后,赵璟被王琪带进了王家,再也没见过这人了。若不是今日提起,他险些忘了。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了,这个旺财居然又攀上了王隆,不但继续为非作歹,还惹上了人命官司。   “这个旺财既然惹上了人命,就必须得伏法。”时至今日,赵璟已经对当年挨到身上的拳脚没那么在意了,但是旺财欺负马婆子那笔帐却不能算了,更何况他身上还背了人命。如今自己撞了上来,自然要收拾,也省的他为祸乡里。   赵璟冷声吩咐,“放印子钱虽然事发,但若王隆丢卒保车,将旺财推出去当替死鬼,刘县令一样奈何不得他。我们不妨帮刘县令一把,让他把王隆咬死。还是照原来的计划,你假装王琪的人去给刘县令透个底,把王隆牵扯进来,先给王烽将一军。放印子这事和军中的生意并无牵扯,王烽未必会起疑心。若是他能利用王耀和方廷玉的关系把王隆捞出来,我们手里也多一个把柄,到时候再给他们来个大的,把握也大些。”   见赵璟十分执着于将这个旺财正法,修文知道其中肯定有原因。虽然想不明白,但赵璟这个计策倒是没什么坏处。   “属下这就去办。”修文也没纠结,爽快道。   又和修文商量了一些细节,眼见没什么纰漏了,赵璟便迫不及待的回竹园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是奔着朱一龙和瓶邪去看的《重启》,没想到还真的被演小哥的小帅哥圈粉了,打戏真的太燃了。听说之后几集没有小哥的戏份了,有些不开心。 第176章 事发   修文办事雷厉风行,没过两天,薛财便苦着脸站在王隆面前。   “朱师爷不是说旺财已经答应把事揽下来了吗?周仁和马碌为什么还是被衙门的人带走了?”王隆气急败坏的问。   周仁和马碌都是王隆柜上的人,也是他心腹中的心腹。若这两人都被抓了,轮到王隆是迟早的事。   薛财也急的不行,“旺财本来是咬死不认的,只是说因为几句口角和那家人发生冲突,不承认私自放印子钱的事。谁知那个刘县令居然是个有神通的,竟然拿到了他这些年放印子钱的明细账本,上面一笔一笔记的清清楚楚。刘县令派人把苦主们全都找来问了,他们都指认旺财。旺财见大势已去,也只能老实交代了。”   王隆惊道:“我都不知道旺财手里有这种账本,刘县令是怎么知道的?”   “哎,肯定是旺财手底下的人出了问题。”薛财气愤的道:“旺财那厮也是混账,居然敢背着我们做私账。”   此时王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气急败坏的问:“那本账上都写了什么,可有牵扯到我们?”   “既然周仁和马碌都被带走了,恐怕情况不怎么好呀。”薛财无奈的道:“眼下朱师爷那边还没什么消息。他现在只是一个库房管账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凑的上去呀。”   王隆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嘴里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二爷,这事您不能再瞒着老爷了,还是赶快告诉他吧。”薛财扯着王隆的衣裳求道:“这事显然是有人故意整咱们。您想呀,旺财那边才刚出事,刘县令就弄到了账本,还把咱手底下得力的人全都抓了,这明显就是有备而来呀。不是知根知底的人告密,刘县令哪会有那么快的反应?”   王隆早就有这种怀疑,不过周仁和马碌都被抓了,剩下的人知道的都不深,能告密的,也就只剩下眼前的这位了。   “你是怀疑咱们中间有内奸吗?可是知道内情的全都进去了,除了你和我之外,也没别人了。”王隆看着薛财,眼神中也多了几分猜忌。   也不能怪王隆这样想,他虽然器重薛财,但薛财毕竟是薛家陪嫁过来的人。如今王隆和薛氏闹掰,虽然明面上没有和离,但关系也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这几年,薛氏大多都带着儿子住在娘家,他也奈何不得。花红月好的时候倒是没什么,一旦出了事,王隆肯定第一个疑心薛财。   听了这话,薛财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连忙跪下表忠心,“二爷,小的虽然是薛家的人,但是您给了小的信任,小的也是在您手底下才混得了体面。您就是小的唯一的主子,小的对您忠心耿耿,绝对不敢有贰心。退一万步说,二少奶奶也不可能指使小的做这种事。放印子钱虽然不合规矩,却是挣钱的买卖。若是事发,把我们挣得银子全搭进去都不一定能摆平。您的钱以后还不都是小少爷的,二少奶奶又不傻,犯不着跟银子过不去。”   “这倒是。”王隆冷笑了一声,“薛氏那个贱人之所以同意不和离,还不是看重我手里的银子。她巴不得我把全天下的银子都搂到手,然后留给她儿子,她才舍不得这么挣钱的买卖呢。”   眼见王隆信了,薛财这才腾出手来擦了擦溢出额头的汗。   “我自然是信任你的。若是你告密,我现在早进去了,也不会在这里坐着。”好声好气的将薛财扶起来,王隆道:“我就是在想,若不是我们自己人,有没有可能是外面的人捣鬼?”   薛财也只是听朱师爷说了一些捕风捉影的话,未必是真的。但他真是怕了,怕王隆还是疑心自己,只能道:“二爷您想,在平遥县最见不得您好的,还能有谁?”   “你知道是谁?”王隆像毒蛇一般盯着他问。   薛财一咬牙,道:“小的听朱师爷说,昨日晚上,他好像看见竹园的人出入过县衙。昨日竹园的人刚来过,今日一早周仁和马碌便被带走了,这事也太巧了吧。”   “王琪!!”想到他,不用薛财多说什么,王隆绷着的神经立马提了起来,之前的种种也如怒潮般涌了上来。他咬牙切齿的道:“呵,我还没找他的麻烦,他倒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害我了。”   自从王琪离开王家之后,王烽和王隆也曾发现他暗中调查过他们手里的生意。不过没过多久,王琪自己便销声匿迹了。想想也是,就算王琪知道他们坑了军中的银子,奈何王家有相爷做靠山,也不是王琪那个被逐出门的丧家之犬可以撼动的。父子二人都觉得王琪掀不出什么大浪,便没有当回事。   想到这里,王隆恨得咬牙切齿。事情只要理出个头绪,剩下的自然就能连起来了。王琪假借调查军中的生意当掩护,其实真正盯着的,是他呀。   此时,外面有人来报,“二爷,衙门里的捕头大哥来了,说要找您。”   王隆和薛财相互看了一眼,只觉得大事不妙。   这几日,王烽的右眼一直跳个不停,跳的他心慌意乱烦躁不安。   知道因着胡财的事,朝廷查官商勾结查的正紧,尤其是战事期间和军中有过生意往来的商贾,每个人都心惊胆战,惴惴不安。王烽对自己干的事心知肚明,虽然京城那边一直没什么动静,也没有人查到他头上。但是在这股浪潮过去之前,他始终都不能放心。   今儿一大早,王隆刚用过早膳,管家赵全便慌慌张张的跑来禀报。   “老爷,衙门里来人了。”   看着赵全战战兢兢的脸,王烽的心头一沉,忙问:“他们来干什么?”   “他们要带少爷去衙门问话。”赵全的脸几乎都皱到一起了。   王烽还没来及再问,外面便有了动静。王隆哭爹喊娘的求救声也随之传来。   “你们凭什么抓我,我什么都没干!爹,奶奶,救我呀!”   虽然离得远,但这尖锐刺耳的声音却足够清晰。不得不说,自从那件事之后,王隆的声音倒是愈发的锐利了。   听着这比娘们还细的声音,王烽嫌弃的皱了皱眉。但儿子被抓,不可能不管。担心是军中的生意露了馅,王烽心中没谱,赶紧放下手里的茶盅,风风火火的赶去了梨花苑。   “王老爷,王公子私放印子钱,还逼死了人命。太爷下令拿人,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还请您通融。”办案的捕快还算客气,将拿人的文书递给王烽。   得知不是生意上出了事,王烽多少都松了口气。可是想到王隆居然不听劝,还是惹下了这么大的是非,王烽又是心头火气。   知道捕快们都是听吆喝的,和他们磨也是徒然。王烽连忙让赵全拿了银子,求捕快们好好照应王隆。   收了钱,捕快们的态度自然好了很多。   客客气气的将人送出门之后,王烽这才沉着脸道:“薛财呢,把他叫来。”   “老爷您忘了,刚刚薛财也被带走了。”周全战战兢兢的道。   王烽确实气蒙了,一时之间,倒是不知说什么好了,只能把气都撒到赵全身上,“不是让你盯着少爷吗?你是怎么盯得?出了那么大的事,我们居然等到衙门来拿人才知道。你这个管家是怎么当的?”   赵全吓的面如土色,连忙跪下道:“是小的失职,老爷息怒呀。”   “隆儿呢,我的隆儿去哪儿了?哎呀,你们要抓就抓我吧!”此时,王李氏听到动静,被朱氏搀着追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道。   听到母亲的叫喊声,王烽只觉得头大。他也没功夫理会赵全,耐着性子好声好气的安抚了王李氏,又将朱氏呵斥了一顿,让她好好陪着王李氏,不要添乱。料理好之后,王烽这才差人将王梁叫回来。   听了王烽的吩咐,赵全不敢怠慢,连忙派人将王梁请了过来。   王梁年纪大了,这些年一直都有回乡养老的打算,可是王烽见王隆始终都没什么长进,不放心将生意交给他,而自己身边又没有更合适更信任的人,只能拖着王梁不让他走。王梁虽然同意留下,但却不怎么管事了,除了一些大事需要他坐镇,小事基本上都打发下面人做了。   没过多久,王梁便赶了过来。看见辅佐自己多年的老将,王烽心中顿时踏实了不少。   王梁不愧是跟了王烽那么多年的老人,不用王烽多话,便将南苑的人全都遣了出去,只余下赵全和两个心腹小厮。   自从知道旺财出事,赵全就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如今见这架势,更是吓得腿肚子打颤。   “跪下。”王烽沉着道。   赵全骨头本就软,听了这话,“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我早就交代过你,好好盯着隆儿那边。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敢说你不知情?”王烽冷声道。   赵全身为王家的管家,王隆放印子钱的事自然瞒不过他。这么多年,赵全也跟着收了不少实惠,所以才帮王隆在王烽面前打掩护。如今事发,赵全也是悔不当初。   “还不快点从实招来,难不成还要板子挨到身上才招吗?”王梁冷声道。   眼见事情已经败露,赵全自然不想受皮肉之苦。与其说谎话被拆穿,还不如主动交代,也好换个机会戴罪立功。   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薛财哭丧着脸道:“老爷,小的就知道这么多。二爷行事向来低调,这几年一直都是相安无事。小的也是见没出什么事,这才没告诉您……怕您心烦。”   王烽气急,“没事?那个叫旺财的捅出那么大的篓子,一连死了两条人命,整个平遥县的人都知道了,还能叫没事?”   眼见王烽真的怒了,赵全连忙磕头道:“老爷息怒,都怪那个旺财,人命是他惹出来的,和二爷可一点关系都没有呀!”   王烽倒是气笑了,“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那衙门的人为什么要抓他?人家吃饱了撑着不成?县里的公文通报都已经发了,人证物证俱在,你还在这儿说这些废话!”   眼见推脱不了,赵全只能怏怏的闭嘴。   王梁斥责道:“既然旺财已经处事了,你为什么不告诉老爷?”   “小的是想告诉老爷的。但是二爷不肯,他说错是他犯下的,他自己可以处理,不想让老爷担心。”赵全觑着王烽的脸色小声道。   王烽冷哼一声,“他倒是有孝心!”   “老爷,您可要救救二爷呀!”赵全抱着王烽的腿求道。他不敢为自己求情,只能装作关心王隆,拿王隆打掩护了。   王烽不愿意再听赵全废话,不耐的踢了他几脚,居然没有把人踹开,王烽的脸色更难看了。   王梁立马招了小厮把赵全拉开,暂时把他关了起来。   等屋里的人都下去之后,王梁这才劝道:“老爷,少爷不告诉您,也是不想让你担心。他现在应该已经知道错了,您还是想办法救救他吧。”   知道这个时候埋怨和指责都于事无补,王烽叹了口气,道:“你去准备份厚礼,和我去县衙拜访刘大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河神2》有小天使看吗?怎么样?我发现我对推理探案剧情有独钟,要是没有女主就更棒了!!! 第177章 巴结   “王隆违反我朝律法,私下放印子钱。不仅纵容地痞流氓旺财四处要债,还逼死了人命。”刘县令端着手中的茶盅,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然后才冷冷的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阁下来找本官,本官又有什么办法?”   “这个孽子干下如此错事,大人秉公办理,为民请命,草民佩服。”王隆赔笑着道:“刘大人放心,草民绝对不会包庇这个孽子的。”   眼见王烽还算识相,刘县令的脸色微缓,他抬头道:“事情本官已经调查清楚了,逼死人的是旺财,倒是和府上的公子没有直接关系。人命的事暂且不提,但是我朝律例严禁私人放印子钱,尤其是商贾,违反便是重罪。听说王老爷的胞弟还是在京城做官的,不可能不晓得其中的利害关系。令公子知法犯法,岂不是罪加一等?”   “大人教训的是,草民实在是惭愧。”王烽擦了擦额角上的汗,涩声道:“草民一直忙于生意,对那孽子疏于管教,才让他犯下如此弥天大错。该怎么罚就怎么罚,还请大人不要姑息。”   刘县令多少都了解王烽的背景,他本以为王烽今日是过来捞人的,没想到他居然半句求情的话都没有,也没拿京里的大官弟弟施压,不由高看了他一眼。   “这是一百两银票,还请大人收下。”王烽从袖中拿出银票放在桌上。   见了银票,刘县令立马变脸,冷声问:“您这是何意?”   眼见刘县令满脸戒备,王烽连忙解释道:“大人不要误会,这些银子,是草民补偿给苦主的。草民听说,那户人家的儿子和媳妇都没了,剩下的人老的老,小的小,以后的日子定然艰难。这些银子虽然换不回人命,但好歹能让他们今后的日子过得舒服点。烦请大人代为转交,犬子犯下如此大错,我,我这个当爹的,实在没脸面见人。请大人不要告诉他们这是草民给的,省的人家不愿意收。”   “原来如此。”见王烽颇有诚意,刘县令自然乐得接济一下那户人家,也能落个爱民的好名声。但他却不敢掉以轻心,而是道:“难得阁下有这份心,我便随了你的愿,这就命捕快把银票送过去。烦请阁下立个字据,也好做个见证。”   “看刘大人说的,大人公正廉洁,草民有什么不放心的。”王烽道。   见他不肯,刘县令把脸一沉,道:“我这也是公事公办,阁下若不同意,这银子,您就自己送去吧。”   听了这话,王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感情姓刘的是怕收了银子会被反咬受贿,又不想放弃白送的顺水人情,这才让他立下字据,也省的日后落人口实。   “大人公正廉洁,是草民顾虑不周了。”王烽连忙改口:“草民是个生意人,不懂官场上的规矩,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王隆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刘县令一想,官场上的规矩,确实不是他一介普通商贾能领会的,便也不计较了。   刘县令吩咐人拿了笔墨纸砚过来,王烽也不含糊,直接在纸上写道:得知同县蒙难,不忍孤儿寡母受罪,特捐赠银票一百两,由刘大人代为转交。立据人,王烽。   写完之后,王烽还特意要了印泥,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了个结结实实的手印。   刘县令十分满意,将字据收了,这才将一百两银票交给身后的衙役,吩咐道:“你们把银票给那户人家送去,就说是县里的一点心意,再让他们写个收据,带回来给我。”   “是。”衙役接了银票,便行礼出去了。   王烽早就听王隆抱怨过,说这个刘县令不好财,不好色,油盐不进,是块难啃的骨头。可是人总有所好,王烽毕竟老奸巨猾,立马看出这位刘县令虽不好钱色,但是好名声。   “刘大人真是爱民如子呀,我们平遥县能得您这样一位父母官,真是百姓之福呀!”王烽夸赞道。   这一席话,刘县令果然倍感受用,嘴上客气道:“哪里哪里,这都是为官者应该做的。”   “听说刘大人最近正在布置善堂,还广设粥场接济县里的穷人。”王烽道。   刘县令点了点头,严肃道:“不错,本官见县西的百姓生活辛苦,时常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便想着为他们做些事。”   王烽心中立时有了谱,投其所好道:“刘大人心系百姓,若是前几任县令都如刘大人这样,我们平遥县恐怕早就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了。”   “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此乃《礼记》中的名句呀!”嘴里念叨着,刘县令的眼神中出现了几分向往,对王烽也多了几分好感,“‘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也是出自这句话,是古人形容太平盛世的景象。没想到您虽然是商贾出身,肚里却有几分文墨。”   王烽当然听不懂这话,也不关心《礼记》是什么,他只是偶然见听王耀夸赞某位大人,用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这两个词,便顺嘴拿来用而已。   “刘大人过奖了。”眼见姓刘的已经被自己哄住了,王烽趁机卖惨,“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草民小时候,家里太穷,我和大哥便早早的跟着父亲出来干活养家,全家勒紧裤腰带供小弟读书,就是希望他将来能有出息。不怕大人笑话,这两句成语,还是草民在学堂外打杂的时候,偷偷听来的呢。”   王烽的口气中不乏有对读书的向往之情,刘县令也是苦孩子出身,不过是运气好,有个远房的表叔帮衬,这才得以考□□名做官。见王烽说的辛酸,联想到自己的经历,刘县令居然有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哎,不说这些了。”王烽叹了口气,转而道:“大人爱民如子,草民身为平遥县人,也想为县里出一份力。草民愿意捐些钱粮给县里的粥铺,也愿意在铺子里给县西的年轻人安排些活干。他们有了正经营生,自然就能养家,也省的游手好闲,整日赖在大人这里。”   王家是平遥县的大户,若肯出钱出力,那肯定比自己张罗见效快。刘县令十分欣喜,却不敢掉以轻心,“王兄,就算您肯如此,令公子的事……”   “大人不必担心。”王隆摆手打断了刘县令的话,义正词严的道:“我那孽子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草民甘心领罚绝没二话。草民做这些,也只是想给我那孽子赎罪,还望大人成全。”   “按照我朝律法,商贾私自放印子至少也要在牢里待五年,更何况还有两条人命。”刘县令道:“不过逼死人的是旺财,本官倒是可以对令公子酌情处理。几年的牢狱之灾,令公子恐怕是躲不了了。”   虽然在肚里骂娘,王烽还是道:“大人秉公办理,草民心服口服。”   反正丑话已经说头里了,见王烽面上一点为难的神色都没有,刘县令倒也放心了。   出了县衙,王梁忍不住道:“老爷,咱还真让少爷做几年牢吗?那地方可不是人待的,少爷怎么能吃这种苦?”   王烽叹了口气,“我又有什么办法,拿老三和相爷的名头恐吓那个姓刘的吗?”   “这……恐怕不行。”王梁沉着脸摇头,“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咱们毕竟是在刘县令的地头混的。因着胡财的案子,眼下风头正紧,不要说我们,恐怕连相爷都要低调行事。若是刘县令如马县令那般倒还好说,可他偏偏……哎,实在难办。”   “三弟最恨家里人拖他后腿,如今正是风口,隆儿这事算是赶上了,就算三弟知道也不会管。”王烽无奈的道:“且让那个孽子在牢里受几天苦吧,也好长长教训。等过了这几天,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王梁接着道:“老爷,既然刘县令不肯通融,您又何必给他的粥场捐银子,还同意让县西的人来我们铺子里干活?这些银子是直接花给县里人,又不是进了刘县令的口袋。就算他收了,也没什么用。”   “别管这些银子用在什么地方,只要姓刘的接了我的钱,就等于欠我个人情。”王烽道:“遇事临时抱佛脚肯定不行,我这叫放长线钓大鱼。等我们先打点好关系,再慢慢办事。”   王梁点了点头,“目前也只能这样了。那老奴这就去牢里打点打点,也好让少爷住的舒服点。”   “算了吧,且让那个孽子多受几天罪,只有长了教训,他才能老实。”王烽阻止道。   王梁担心的道:“若不打点,少爷恐怕会和很多囚犯住在一起,吃的也不好。牢里的犯人都不是好相处的,少爷养尊处优惯了,老奴怕他吃亏呀!”   “吃亏?他一个大男人能吃什么亏?那些囚犯能把他怎么样?无非是挨顿打而已。”王烽忽然心头一动,道:“若是真挨顿打,倒还好了。”   王梁疑惑的道:“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想呀,我儿犯罪,该罚的罚了,该判的也判了。若是真的被牢里的犯人打伤了,你觉得是谁的责任?”王烽道。   王梁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道:“老爷高明!姓刘的好名声,自诩爱民如子,铁面无私。若是少爷在他治下的大牢里出了事,他自己管理不善,恐怕也没那个脸面和老爷摆谱了。只是,恐怕少爷要吃番苦头了。”   “你想办法让薛财和周仁、马桂跟着隆儿,有他们照应,应该也不会有什么。”王烽嘱咐道:“若真出了事,你想办法把郎中买通了,让他把伤势说的严重点就行了,我也好向姓刘的张口。”   “是,老奴这就去办。”王梁道。   王家二少爷王隆因放印子钱进了大牢这事,在平遥县掀起了好大一股风。公文一出,县里便炸了锅。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都是见平头百姓蹲大狱,没见过富家公子进大牢的,而且还判了那么多年。甭管王隆能不能把这么多年的牢坐完,哪怕是蹲个一年半载的,也足够稀罕了。   对于这件事,有些人夸赞县太爷刘大人不畏强权,秉公执法,爱民如子,对治下百姓一视同仁。还有些人说,王家只是表面上看着光鲜,其实早就因着军中的生意被京城的人盯上了,这才夹起尾巴做人。   但是,不管哪种说法准头,都足够让喜欢看笑话,嚼舌根的人振奋。   “王烽居然看着他唯一的儿子坐了牢。没想到,这老狐狸还真沉得住气呀。”赵璟玩味的道:“看来,他们王家的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修文给赵璟添了杯茶,笑道:“您计划的倒是好好的,可惜王隆身陷囹圄,根本没办法对付王琪,而王烽也没有利用方廷玉的名头施压救人。咱们除了帮着王琪料理了一个讨厌的堂弟之外,好像也没别的收获。听说王隆进了大牢,王琪现在应该已经乐开花了吧。”   想到王琪近日的表现,好像也不像修文说的那般乐开花。也是,这几日王琪都和他腻在一起,哪有闲空理会别人呀。   “他最近忙着陪我,自然没那么多功夫理会外面的事。”赵璟道。   修文笑道:“如今事情算是走进了死胡同,既没有逼王烽铤而走险,也没让王琪交待出更多有用的消息。下一步,小侯爷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既然王烽不上套,我就只有施展美男计,看看能不能从王琪那里套出点什么了。”赵璟道。   看着他眉飞色舞的脸,显然对出卖肉/体乐在其中。修文在肚里暗自腹诽,“真不要脸。”   眼见修文一脸悻悻然,赵璟笑道:“你放心吧,我不相信王烽就这样看着自己儿子蹲大狱,我们先沉住气,暂且等几日再看。”   “是。”虽然嘴上应着,但修文觉得赵璟这几日实在太不像样了,只知道和王琪厮混在一起,都快乐不思蜀了。他心里盘算着,要不要私下里做些动作。   谁知还没等修文有动作,王隆果真在牢里出了事。   --------------------   作者有话要说:   七月又要过去了,时间过的太快了,想到再过几个月又要长一岁,我真的好烦呀! 第178章 挨打   “本官监管不力,居然在治下发生了这种事,真是惭愧呀。”刘县令一脸内疚的对着王烽道:“本官已经给令公子单独收拾出了一间牢房,也请郎中救治了,王兄请放心。”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听说儿子真的挨了打,而且还伤的不轻,王烽怎么可能放的下心。   “多谢刘大人照顾,草民感激不尽。”王隆对着刘县令深深一揖,恭敬的道。他虽然心中火急火燎,但嘴上却不敢造次。   见王烽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怼,刘县令心里更加内疚了,“王兄请放心,昨晚当值的那几名狱卒,本官已经处罚过了。殴打令公子的那几个犯人,本官一定严惩不贷。”   “有劳刘大人了。”王烽急切的道:“不知草民能不能去牢里探望犬子?”   刘县令连忙道:“自然可以,我陪你一起去。”   “怎好劳烦大人。”王烽推辞道。   刘县令道:“不麻烦,不麻烦。”   刘县令果真说到做到,已经给王隆安排了单独的房间。牢房里床褥齐全,还多了桌椅板凳,虽然还是阴暗、潮湿、简陋,但比一路走来看到的其他牢房的环境确实好太多了。   王烽和刘县令过去的时候,一个年迈的老郎中正在给王隆把脉。而王隆鼻青脸肿的躺在床上,闭着眼昏睡,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薛财的脸上也挂了彩,此时正随侍在旁边。见两人进来了,忙躬身行礼。   看见儿子这幅惨样,王烽一口气没有上来,差点晕了过去。   “老爷,小心。”提前来牢里打点的王梁见王烽摇摇欲坠,连忙几步走上前来扶住了他。   看见王隆的伤,刘县令也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只得大声斥责身后的衙役,“在县里的大牢里,居然发生这种事,你们是怎么管事的?”   “大人恕罪。”牢头连忙跪在地上请罪,“是小的们疏忽,带头殴打王公子的那个牛三是个霸道的,他和王公子起了冲突,趁着三更半夜大家都睡着的时候把王公子的嘴堵了,悄悄下的手。小的们没有听到动静,这才来晚了。”   刘县令气急,“要你们有何用?连个牢房都看不好。”   “小的知罪了,求太爷责罚。”   王烽对刘县令事后问责的话没有任何兴趣,他抬头看了王梁一眼。王梁对着他点了点头,表示已经料理好了。   知道看病的郎中已经被王梁买通了,王烽这才问低头把脉的郎中:“先生,我儿子怎么样?”   “情况不怎么好呀。”郎中皱着眉道:“王少爷受伤颇重,又受到了惊吓,现在还发着高烧。”   “啊,那我儿子有没有事?”虽然知道郎中的话可能有夸大的成分,但是听他这样说,王烽的心还是猛地一沉。   “老夫开几贴药,让王少爷先吃着。”郎中打量着牢房中的环境,继续道:“此地阴暗潮湿,伤口容易感染,实在不适合王少爷养伤,王老爷最好还是给他换个地方把。”   “这……”王烽假装犹豫的看了刘县令一眼,然后才对郎中道:“我儿还是待罪之身,刘大人已经给他安置了最好的地方,恐怕不能轻易挪动,不知先生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郎中道:“老夫是郎中,本着为病人好。不瞒您说,此地阴湿,若是引发伤口感染,恐有性命之忧呀。”   “这……”郎中的话虽然正合王烽的意,但他还是假意为难的道:“哎……我知道了。王梁,你帮我送先生出去,顺便去拿药方。”   王梁对着郎中道:“先生请。”   等郎中走后,王烽这才扑到刘县令面前,跪下道:“刘大人,草民知道我儿犯了罪,理应受罚。只是他现在身受重伤,恳请大人恩准草民带他回家治疗。等他伤好之后,草民一定送他回来。求大人看在草民辛苦半生,只有这一个儿子的份上,恩准吧。若是大人觉得为难,草民可以代我儿坐牢。”   刘县令本就觉得是自己监管不力,才出了这等事端,心中十分愧疚。如今见王烽说的声泪俱下,而王隆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万一死在牢里,确实棘手。   刘县令说不出驳回的话,只得将王烽扶起来,拍着他的手安抚道:“看王兄说的,出了这样的事,也是本官失职。这样吧,你先把王公子领回去,等他养好伤,再送回来。”   “谢大人。”王烽道了谢,便张罗人把王隆背出去。   薛财是个机灵的,立马主动背起了王隆,麻利的出了大牢。   回到府中,将王隆交给哭哭啼啼的朱氏照顾。王烽这才起身去了外间,对着王梁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把隆儿打的那么狠?”   “老奴已经查了。”王梁连忙躬身道:“牢里有几个人是因为借了少爷的印子钱,到期还不上银子,铤而走险去打劫,这才进了大狱。他们记恨少爷,这才动手报复。”   王烽气道:“我不是让你派人保护隆儿了吗?差不多就行了,怎么还是伤的这么严重?”   王梁回头看了看薛财。   薛财忙跪下道:“回老爷的话,那伙人是趁着小的们睡着的时候偷袭。周全和马碌见他们人多势众,居然对少爷置之不理。只有小的拼命挣脱了他们的控制,叫来了衙役,这才救了少爷。”   看着薛财被打的淤青的脸,王烽叹了口气,“辛苦你了,起来吧。”   “谢老爷。”薛财这才起身。   “我的儿呀,你终于醒了。”此时,朱氏的哭喊声从内室传来。   听到儿子醒了,王烽连忙赶了过去。   王隆从昏迷中醒来,迷迷糊糊的睁开了被打肿的眼,立马被身上的伤疼的呲牙咧嘴。抬头看见王烽和朱氏,在牢里受的气立马化成了浓浓的委屈。   “爹呀!他们打我,还脱我的裤子,说我不是男人。”王隆忍着嘴角上的痛,大张着嘴哭喊道:“爹,你可得给我做主呀!这事要是传出去,以后我在平遥县怎么做人呀!还不如死了算了!”   朱氏哭道:“我的儿呀,你说这话做什么?你要是死了,让娘怎么活呀!”   王烽回头看了薛财一眼,薛财立马低下了头。   王烽只觉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本以为王隆最多就是吃些皮肉之苦,谁知千算万算,没想到这事居然会穿帮。若是让全县人都知道王隆成了太监,不说王隆,整个王家都抬不起头来。   虽然气的不行,但事情毕竟已经发生了,就算把那些人全都收拾一顿,这事也盖不住。   肚里憋火憋得要吐血,王烽却发不出来,只能对着王隆道:“你好好养着吧,先把伤养好了再说。”   王隆受的伤确实很严重,加上心理上的打击也很大,他哭了一会,便抽抽嗒嗒的睡了过去。   “你们干什么,你们放开我?”   王隆做了一个噩梦,梦里,他被人抓着,动弹不得,只能心惊胆战的看着围着他的人,目光中充满了恐惧。   “听说王二公子已经成太监了。”头顶上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王隆抬头一看,便看见了一张令他深恶痛绝的脸。   正是这个人,在牢里处处找他晦气,也是这个人,将他打了一顿,还指使一群人扒了他的裤子。   “你胡说!”王隆尖叫着挣扎,却发现自己像一只小鸡一样被人抓着,动弹不得。   抓着王隆的壮汉指着他笑道:“你们听听这声音,还真像个娘们。”   “哈哈哈哈哈哈。”听了这话,一群人立马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   “大哥,太监是什么样咱们还没见过呢。”一个小弟讨好的对着壮汉道。   壮汉大方的道:“太监什么样,我也没见过。大伙想不想开开眼呀?”   “想!”一群人说笑着,便扑了上来,伸手去扯王隆的裤子。   “你们,你们不要脱我的裤子,我告诉我爹去,让你们不得好死。”王隆像被渔网网住的鱼一般奋力挣扎,却一点用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很多人伸手将他的裤子扯了下来,然后看着他空荡荡的下面哄堂大笑。   看着那一张张充满恶意的脸,听着那一句句奚落的话,王隆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你们滚开,我不是……我没有……”王隆从噩梦中惊醒,抬头看着床上的幔帐。知道自己躺在家里,这才慢慢的松了口气。   “少爷,您醒了,要不要喝点水?”薛财凑了上来,殷勤的问。   放印子钱的事他也有参与,同样要蹲大狱,因沾了王隆的光才出来。害怕王烽把他送回去,薛财有心要好好表现,便自请为王隆守夜。   正巧王隆因受了刺激,这几日脾气一直很狂躁,身边的人动辄得咎。伺候他小厮也是头疼万分,见有人上赶着过来抢事情做,自然乐的将这烫手的山芋推出去。   “是你呀。”看了薛财一眼,王隆恹恹的道:“他们人呢?”   薛财道:“小的觉得二爷不想让其他人打扰,就让他们都下去休息了。”   受了那么大的屈辱,王隆确实不怎么想见人,他又问:“爹和娘呢?”   “老爷已经回去了。”薛财道:“夫人照顾您一整天,也累了,回去休息了。”   想到王烽居然直接让他蹲大狱,连稍微打点一下都不愿意,害自己受了那么大的罪,王隆委屈道:“看来,爹真的不想要我这个儿子了,不然……我……”   王隆眼见着就要说不下去,薛财忙劝道:“二爷千万不要这样想,老爷不是不救您,这不是姓刘的狗官死咬着不放嘛。为了您,老爷给姓刘的办的粥场捐了很多东西。您这一出事,老爷还不是赶快把您接出来了。二爷当时昏迷着没有看见,老爷都给那个姓刘的狗官跪下了。”   “真的吗?”王隆确认般的问。   薛财道:“小的亲眼看见的,很多人也都看见了,您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   “这又不是什么好事,问这些做什么。”得知王烽没有放弃自己,王隆多少都放下心来,但他还是咽不下去这口气。   薛财道:“二爷放心,牢里的那几个人小的都记住了,一定找人教训他们一顿,给您出气。”   就算脱了那些人的裤子,奈何人家有那东西,也没什么好丢人的。反观自己,一直藏着掖着的事直接被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任人围观嗤笑,还有可能传遍街头巷尾,沦为整个县里人的笑谈。王隆自诩是场面上的人,向来风光恣意,走到哪儿都是前呼后拥,排场十足。以后就要被人指指点点的戳脊梁骨,再也抬不起头来。这日子,想想都过不下去。   想到受的屈辱,以及今后面临的闲言碎语,王隆恨不得立刻拉着整个县的人一起去死。   “都怪旺财那个杀千刀的,若不是他,少爷怎么会受这罪!”见王隆一脸的不甘和狠厉,薛财怕他把气撒在自己身上,连忙将旺财推出来转移视线。   想到旺财,王隆自然有气,但是想到把自己害到牢里的罪魁,王隆更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旺财自然可恶,可是偷偷给姓刘的送账本陷害我的那个人更加可恨。”王隆恶狠狠的道。   眼见王隆没有把气撒在自己身上,薛财自然高兴,他连忙顺着王隆补充道:“二爷说的是,在牢里暗算咱们的那几个犯人,还不知道是谁授意的呢。”   这话虽毫无根据,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尤其是王隆这种干惯了落井下石,背后捅刀子的人,自然觉得全天下人都和他一样。   想到自己会进大牢是王琪在背后捣的鬼,指使人脱他裤子也是王琪的安排,而害他成太监的那个贾敏儿又是王琪先招惹来的。若没有王琪,他根本不会认识贾敏儿,这一切糟心事也都不可能发生。   王隆咬碎了一嘴的银牙,心道:“王琪害我成了废人,还害我身败名裂,生不如死。就算赔上我自己的命,也不能让王琪好过!!!”   见王隆把气都转移到王琪身上了,薛财松了口气,这才劝道:“二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您还是先休息吧。只有养好了伤,才能报仇。”   “等我的伤养好了,父亲是不是还会把我送到牢里去?”王隆冷不丁的问。   “这……”薛财愣了一下,这事是王烽和刘县令的口头约定,到时候怎么样还不好说。薛财不敢说实话,更不敢说谎话,只能迂回的道:“二爷不要急,咱们养伤怎么都需要一段时间,这中间可以慢慢想办法。”   王隆冷冷的道:“这次是运气好没伤到性命,万一爹把我送回去了,我还要在里面待五年。五年呐,我能不能熬过去都不好说。”   “少爷不要说丧气话。”薛财忙劝道:“老爷不会不管您的。”   “我没时间了。”王隆看着薛财忽然问:“你和之前跟我提的那个线人还有联系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八一建军节快乐! 第179章 报仇   “线人?”听了王隆的话,薛财一愣。   王隆道:“就是你之前在庙里遇见的那个叫涟漪的女人。你不是说,是她主动找上你的吗?”   “哦,她呀。”薛财道:“二爷不是怀疑她有可能是王琪派过来的吗?保险起见,小的想先看看再说。”   王隆不耐的道:“你不是说,我们只是给她提供东西,用不着露面。就算是出了事,也牵连不到我们吗?”   “话是如此,不过也得先等那小娘子能混进厨房才行。”见王隆的脸色就要耷拉下来,薛财忙补充道:“不过她是从竹园里过去的,王生未必会防她。而且都过了那么长时间了,她应该也混进去了。等明天小的就去找常婆子打听一下。”   听了这话,王隆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他道:“你之前和我说,这个涟漪也和王琪有仇。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她是王琪从一个外地客商手里买来的歌姬,听说还在董珏那里待过一段时间。”薛财道。   王隆道:“她还在董珏那里待过?”   “听说是这样的。”薛财仔细回想了一下,才道:“好像董珏曾经把她送给了一个外地客商,王琪听说之后,二话不说,立马就把人赎回来了。当时正好被玲珑斋里的人看见,有段时间,他们都以为王琪会收了这个女人。”   王隆玩味的道:“照这样看,王琪对这个涟漪倒是挺上心呀!那她为什么还要帮着我们对付王琪?”   “这还真不好说。”薛财道:“王琪若真的蛮中意这个涟漪,不会放她去玲珑斋做活吧。”   王隆大体能猜出来涟漪和王琪的恩怨了,他不屑的一笑,“男人嘛,再新鲜的货色,过不了两天也就腻歪了。况且这个涟漪是个低贱的身份,就不要做豪门少夫人的梦。”   “是是是。”薛财赔笑着道。   之前,王隆还没怎么把涟漪放眼里,只当她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如今倒是上心了,“你详细说说,你和这个涟漪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她经常陪齐兴和齐庆的媳妇去庙里烧香,小的护送二少奶奶和小少爷去庙里的时候,见过她几次。”薛财道:“这事说来也巧了……”   原来,薛氏每次去庙里,不是祈福就是求签,弄起来没完没了。索性这些事有庙里人操办,不用他们张罗,倒也省心。只是,事情虽然用不着薛财他们办,但必须得在外面候着,着实无聊。   有一次,薛财在外面等的实在烦了,便借口如厕,让其他人等着,自己四处溜达散心去了。   他们去的庙是平遥县里最大的,也是香火最旺盛的。庙大了,里面的僧人有限,又要应付众多香客,总有顾全不到的冷清地。   薛财被人挤得烦躁,便下意识的捡人少僻静的地方走。结果,还真找到了一个清净的地方。眼见四处荒芜僻静,薛财靠着一棵树上休息了一会,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便想着回去。   谁知他刚抬脚,便听到有说话的声音传来。那声音虽然轻,但也能听出是一女子的声音。普通人家的女子,哪会来这么荒芜僻静的地方。薛财心思一转,便想着八成是哪家女子到庙里会情郎来了。他顿时起了兴致,便悄悄的循着声音找了过去。没过多久,就看见了一名女子跪在一尊佛像前。   那个女子,就是涟漪。   “那地方虽然僻静,但还有些小佛像藏在灌木后面,不仔细留意,不容易发现。小的见涟漪正跪在一座佛像面前说着什么,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显然是不想被人发现。”   薛财回忆着和涟漪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仔细的道:“起先,小的以为是哪家的丫头,有什么委屈不方面在人前说,这才躲到了这里来诉苦,便没在意。小的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忽然听她提到了王琪,还说希望王琪遭报应。小的当时没敢露面,躲在附近听了一会,之后就回去了。谁知过了一个月以后,小的又陪少奶奶去上香,那个涟漪倒是主动找上来了。”   王隆连忙问:“她找你说了什么?”   “她说,她是竹园的舞姬,陪着齐兴媳妇上香的时候,曾经听她们说过我是二爷的人,一直和王琪不对付。她也和王琪有仇,便想投靠我们,帮着她整治王琪。”薛财顿了一下,接着道:“小的当然不信,直接对她说,她既然身在竹园,近水楼台,有的是办法接近王琪,为何非要来找我们?谁知她却说,她虽然在竹园,但是王琪限制了她的行动,别说接近,连见一面都难。”   王隆道:“所以,你就让她想办法去玲珑斋了?”   “不错。正好当时您想在玲珑斋内做手脚,而苦于没人。小的就随口糊弄她,只要她能混进玲珑斋,而且能进入厨房,小的就能帮她扳倒王琪。没想到,她真的就去玲珑斋了。”薛财道。   王隆笑了一下,正好触动了嘴上的伤,疼的呲牙。他缓了缓,才道:“这个女人有意思,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我倒是想见见她。”   “二爷,这恐怕有风险吧。”薛财不赞同的道:“且不说这女人是不是如她所说和王琪有仇,就算真的有仇,您也没有必要亲自出面呀。”   脸上的伤再一次让王隆想到了加诸在身上的屈辱,他红着眼睛道:“我现在大牢也坐了,名声也没了,还有什么风险不风险的。只要能让王琪垮台,我就算搭上这条命也值了。”   薛财还想再劝,但见王隆执意如此,只得照办。   让王隆和涟漪见面容易,但不被人发现却很难。涟漪白日在玲珑斋忙活,晚上回王生家里住,周围都是熟人,薛财若是贸然露面,肯定会被发现。   为保证万无一失,薛财只能先通过常婆子联系上了涟漪。两人先确定了出来的时间。然后在某个早晨,涟漪借口出门买菜,和王生的媳妇说了一声,便独自挎着一个菜篮子出门了。   涟漪头上戴着帽纱,拐了几条街,回头看了看身后没人跟着,便扭身进了一个小胡同,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在一家僻静的茶馆面前停下,涟漪从车上下来,便上了二楼,直接敲门进了一间雅间。   王隆戴着一个黑色的帽纱等在里面,见涟漪进来,示意道:“坐。”   涟漪也没行礼,直接在王隆对面坐下了。   “将你的帽纱摘了。”王隆说着,自己却没有摘帽纱的意思。他之所以戴着这东西,一则是为了隐藏身份,再来,他脸上的伤还没好,实在不适合见人。   涟漪犹豫了一下,王隆不耐的道:“你到底想不想报仇了?”   听了这话,涟漪一咬牙,还是把帽纱摘了。   王隆饶有兴致的欣赏着涟漪帽纱下面的脸,虽然不算年轻,但却透着风韵,倒也算的上是个美人。   感受到了王隆打量自己的视线,涟漪的脸上透着嫌恶,她目光不善的反瞪着王隆,脸上中充满了浓浓的不屑和不耻。   迎着涟漪鄙夷的目光,王隆却没有生气,反而松了一口气。这女子性格桀骜,有些个性,她将喜欢和厌恶都表现的明显直白,不是个善于伪装的。王琪断然不会派这样一个人过来当细作。   “听说,你和王琪有仇?”王隆直截了当的道。   涟漪冷冷的道:“这事我早就告诉薛财了,王少爷又何必明知故问?”   “王琪生性狡诈,我怎么能确定你是真的和他有仇,而不是他派过来算计我的奸细?”王隆笑着反问。   涟漪道:“王少爷想让妾身怎么证明?”   “你且说说,你是因为什么和王琪结怨?”王隆道:“若是能说服我,我便相信你。”   涟漪显然不想和他多说,“以前的事,妾身不想多提。”   虽然用的着涟漪,但王隆还是打心底里瞧不上她。她顶撞个一次两次,王隆觉得新鲜,不和她计较。但涟漪如此不识时务,屡次呛声,自然惹得王隆极为不满。   王隆耐着性子道:“本公子约小娘子过来,是诚心诚意想要合作,若小娘子连这点诚意都没有,本公子凭什么能相信你?”   “诚心诚意?”涟漪冷笑一声,反讽道:“你们这些富家公子,有几个是有心的?”   见涟漪似乎对富家公子成见蛮深的,王隆更加确信她不是王琪派来的奸细。但涟漪的态度实在让人火大,若不是整治王琪的心更加迫切,他真恨不得先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们教训一顿。   娘的,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贱人,在这里摆什么谱呀!在肚里将涟漪骂了一通,王隆索性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小娘子请回吧。”   没想到王隆直接下了逐客令,涟漪愣了一下。   “本公子能看的出来,你对我们这些富家公子成见很深。若不是逼不得已,恐怕也不会向你讨厌的人求助吧。”王隆缓声道:“既然小娘子不愿意配合,显然报仇的心也没那么急切。你就回去帮着王琪做活吧,继续看着他衣食无忧、优哉游哉的过日子。”   这话显然触动了涟漪,她眉头一皱,脸上随即充满了恨意和不甘。   知道事情有门,王隆也不着急。他气定神闲的给自己倒了杯茶,等着涟漪自己开口。   “若是我说了,你真能帮我报复王琪?”果然,涟漪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王隆头都没有抬,直接道:“王琪也是我的仇人,我们的目的一致。前提是你必须得让我相信你。”   “好吧。”涟漪果真屈服了,她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茶,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涩声道:“我这样做,是为了一个人。”   王隆只是听着,也不问。   涟漪继续道:“为了一个救过我的恩人。王琪不但陷害他,抢了他祖传的秘方,还把他赶出了平遥县。如此卑鄙无耻的小人,居然还能恬不知耻的拿着别人的东西心安理得的过日子,无论如何,我都要让他付出代价。”   涟漪的故事不算长,也不算新鲜,无非就是青楼女子被年轻公子救下,从而芳心暗许。然而造化弄人,女子却被恩人的表哥买下,成了他人的姬妾。女子本想默默的关注着恩人,不存在什么非分之想,奈何恩人却被表哥陷害,还被女子撞破。女子为恩人抱不平,便决定亲自惩治恶人表哥,为恩人报仇。   王隆心道,本以为涟漪是记恨王琪没有给她名分,这才因爱生恨。没想到,她是看上了别人呀。王琪不但棒打鸳鸯,将美人据为己有,还设计人家情郎,难怪涟漪对他恨之入骨。看不出来,这小娘们倒是个痴情的。   虽然涟漪没有指名道姓,对赵阿蛮的身份也是几句待过,但还是瞒不过王隆的眼睛。赵阿蛮和马婆子的事王隆自然知道,也知道玲珑斋全靠马婆子的秘方才撑起来的,而王琪为了拉拢马婆子,还认赵阿蛮做了表弟。   当年他也曾挖空心思的拉拢过马婆子,可惜落了空。谁知后来,马婆子还是离开了玲珑斋,从此不知去向。关于马婆子和赵阿蛮的离开,县里的说法不一,王隆本就觉得此事不简单,但也没放心上。如今听了涟漪的话,倒是证实了他当初的猜测。   也是,会下蛋的金鸡谁都想要,既然秘方已经到手,也就没有必要白养活两张嘴。王琪会如此也不难理解。   “你真的想为恩人报仇?”王隆道。   涟漪坚定的点了点头。   “其实报仇很简单。”王隆笑道:“就看你有没有胆量,敢不敢豁出去!”   涟漪道:“只要能报仇,我连命都可以不要。”   “好。”王隆拍手道:“我信你。”   王隆示意涟漪坐过来,附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听了这话,涟漪的美目因极度惊吓瞬间睁大。她像看怪物一样瞪着王隆,脸上混杂着犹豫和不可思议。   --------------------   作者有话要说:   之后王琪就要走霉运了,原谅我有点兴奋。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奈何总觉得铺垫不够,才一直等到现在。 第180章 投毒   外头的天一直阴着,似乎有场大雨要降临。   赵璟端坐在祝家大宅之内,手里端着热茶,缓声道:“所以说,王隆因为在牢里挨了顿打,便被王烽接出去了。”   “这件事是属下疏忽了。”修文有些自责的道:“属下以为王隆进了牢房,王烽他们会消停一段时间才有小动作,没想到他那么快就动手了,还偷偷把王隆弄了出去。属下得到消息的时候,王隆已经出来好几天了。”   赵璟也没责怪,反而道:“那个刘县令就同意了?“   “囚犯在牢里挨打倒是常有的事,可刘县令自诩是个好官,自然不会允许在治下出这种事。据说王隆被打成了重伤,刘县令始终觉得是自己监管不力。再加上王烽从一开始就把姿态放得很低,还捐了很多钱粮接济县里的穷人。他若是苦苦哀求,刘县令松口也不奇怪。”修文道。   赵璟笑道:“王烽是个有手段的,心也够狠。他若不使出这招苦肉计,不可能这么快就把王隆弄出去。看来,我们都疏忽了。”   “属下打听到,刘县令只是允许王隆回家养伤,等伤好了还是要回去继续坐牢的。”修文道:“他既然已经出来了,肯定不愿意回去,王烽也不会就此罢休。只要我们紧盯着他们,不怕抓不到他们的小动作。”   赵璟摇头道:“既然王隆已经出来好几天了,要想做动作,肯定已经出手了。别的我倒不担心,就是怕他们会对王琪不利。”   “您一开始不就是这样打算的吗?只要王烽父子对付王琪,我们就可以趁机挑拨他们相争,您就有机会从王琪嘴里套出更多关于王烽的东西。”修文道:“怎么到了现在,您又开始担心了?”   白了修文一眼,赵璟不悦的道:“若提早发现王隆出来了,我们紧盯着,不管他有什么动作我们都能防备。如今他已经出来好几天了,万一中间做了什么,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岂不是手忙脚乱?”   见赵璟脸上的担忧不似作假,修文心道:“看来以后对待王琪还是小心谨慎些好,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小侯爷,不好了。”此时,偃武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进来。   赵璟皱眉道:“什么事?”   偃武气喘吁吁的道:“玲珑斋出事了。”   听了这话,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修文连忙去看赵璟,果真看见赵璟的脸色十分难看。   “玲珑斋出事了?这是什么意思?”偃武这话说的不清不楚,赵璟急忙问。   虽然有这个准备,但刚刚的话赵璟也是随口一说。他没想到,他才刚得知王隆出狱的消息,便真出事了。   偃武道:“好像是玲珑斋的点心出了问题,凡是吃过的人都中毒了,听说还死了人。”   “死了人?死了谁?”若是牵扯上人命,事情就大了,修文连忙问。   偃武道:“听说是王隆的娘子王薛氏。”   “王隆的娘子?”修文沉声道:“既然牵扯到王隆,这事情肯定和他脱不了关系。”   赵璟蹙眉道:“早在几年前,王隆便被王琪设计,据说下半身受伤颇重,恐怕不能人道。至于他和妻子的关系如何,就不清楚了。”   “属下曾经查过,王隆的妻子薛氏几次想要和离,但是王家这边始终不同意,他们两个就这样一直拖着。”发生这种事,修文觉得八成是因自己疏忽造成的,便急着将功赎罪。好在他早就将王家的关系摸得一清二楚,闻言连忙道:“这几年,王隆和薛氏的关系十分紧张,他有足够的动机杀死薛氏。”   赵璟拍了一下桌子,怒道:“若是王隆真的用玲珑斋的点心杀人,当真是罪该万死!”   修文知道玲珑斋是马婆子帮着开起来的,里面的每一款点心都有马婆子的心血,王隆若是敢用马婆子的心血杀人,当真是触了赵璟的逆鳞。   “既然只死了一个薛氏,为什么就断定是玲珑斋的点心出了问题?薛氏难道就没有吃过别的东西吗?”修文问。   偃武已经把事情打听清楚了,忙详细道来,“是这样的,王薛氏死了之后,她的贴身丫头去衙门击鼓鸣冤,说她家小姐被人谋害了。太爷派了仵作前去验尸,发现薛氏是中砒/霜而死。仵作立马把薛氏吃过的东西都拿去验了,只在玲珑斋的点心里发现了砒/霜。”   “点心从玲珑斋带回王家,中间必定经了很多人的手,薛氏周围的人都可以下毒,他们怎么能断定毒是在玲珑斋下的?”赵璟道。   偃武道:“刘县令本来也怀疑是王家的人下的毒,没想到之后陆续有人来报案,说中了毒。这些人加起来得有二十来个来,有些还是一家一家的中毒。刘县令派人问询,这些人都说是吃了玲珑斋的点心之后才不舒服的。如今刘县令已经让捕快把点心带回去检查了,小侯爷,我们怎么办?”   “王琪现在怎么样了?”赵璟沉声问。   偃武道:“竹园那边倒是没什么,但是已经有苦主去玲珑斋门口闹了。若是玲珑斋被查封了,王公子恐怕也会有牢狱之灾。”   得知王琪暂时没有危险,赵璟松了口气,他沉声吩咐道:“王琪不可能自毁前程,玲珑斋里面的人都是他的心腹,也不会做出自砸招牌的事,这其中肯定有蹊跷。你们赶快去调查这件事,尤其是王隆,我总觉得他妻子死的不单纯。”   “是。”修文和偃武拱手之后,便赶快去查了。   赵璟不敢怠慢,连忙赶回了竹园。   此时,竹园已经是兵荒马乱。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的点心怎么可能吃死人呀?”王琪皱着眉问:“是不是他们在别处吃坏了肚子,反而误以为是我们的点心有问题?”   齐兴道:“小的也不清楚,听说今天凡是买咱们点心的人家,多多少少都吃出了问题。玲珑斋里面有两个吃过点心渣的杂役,好像也闹了肚子,若不是送去医馆及时,险些没救过来。”   “不行,我得去玲珑斋看看。”王琪说着便起身准备出去。   齐兴连忙拦住他道:“不行呀少爷,现在玲珑斋门口围满了人,都是出事的那些人家。他们都急红了眼,您若是过去,就害怕他们动粗呀。”   “就算我不过去,王生和玲珑斋里的人一样也很危险。”王琪道。   齐兴道:“索性玲珑斋那里有王生和长安长顺他们在,做工的杂役也不少,多少能撑一段时间。少爷还是赶快想想办法,把事情搞清楚吧。听说已经牵连了十几户人家了,万一闹大了,恐怕不好收场呀。”   玲珑斋的主顾大多是县里的大户,万一真出个什么好歹来,委实棘手呀。王琪的脸色自然十分不好。   “少爷,不好了。”齐庆从外面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道:“刚刚衙门来人,把咱们的店封了。”   王琪连忙道:“那王生他们呢?”   “王总管他们连同店里的所有人,全都被带去衙门了。”齐庆道。   齐兴急道:“这,这可怎么办。”   “你先别急。”王琪安抚他道:“往好的方面想,齐兴他们进了衙门,就避免了和那些苦主们起冲突,倒是安全了。万一在打斗中伤了人,岂不是更难收场?”   齐兴一想,这才松了口气,“少爷说的是。”   王琪站起身来,道:“既然衙门已经掺合进来了,事不宜迟,齐庆跟我过去走一趟,顺便打点打点牢里,省的王生他们受苦。我们悄悄的,尽量不要让人看见。”   “是,少爷。”齐庆得了吩咐,连忙去备车了。   齐兴见王琪没有带上自己的意思,忙问:“少爷,小的怎么办?”   “王生他们突然入狱,家里肯定急的不行。保险起见,你先派人去把王生和长安长顺的家人接到竹园里来,让钱嫂她们帮着照看一下。然后去打听打听这些出事的人家有多少,他们既然都中了毒,肯定得找郎中医治。杏林那边估计也接诊了,你看看能不能弄清楚他们都是中了什么毒。”王琪有条不紊的安排道。   齐兴眼睛一亮,连忙道:“是,小的这就去办。”   王琪拿起了自己的披风,想了想,又往怀里多揣了些银票,然后才急慌慌的出门了。   为了以防万一,王琪没有走正门,而是让齐庆驾了马车在偏门等候。王琪拿斗篷遮住了脸,这才上了车,两人直奔衙门。   县衙此时也是忙做一团,因着中毒的人数太多,影响极大,唯一值得庆幸的事,这些人都中毒浅,经郎中的救治,大部分都脱离了危险。刘县令不敢怠慢,派衙走遍了县里的医馆,查明了中毒的人数。又让师爷带着人将各家吃剩的点心搜罗回来,交由仵作检查。   “太爷,小的查了,这些点心里确实有毒。”仵作将手里的点心放下,指着发黑的银针道。   刘县令问:“可知这是什么毒?”   “应该是普通的砒/霜。”仵作恭敬的道:“和害死王薛氏的毒一样。”   刘县令惊道:“这么多点心里面全都有砒/霜吗?”   “这些砒/霜只存在点心的外皮里,里面的馅倒是没什么异状。太爷您看。”仵作拿出两根银针给刘县令过目,“依小的愚见,贼人应该是将砒/霜混合在了做点心的面粉里。”   刘县令看了看那两根银针,一头发黑,一头却无异状,果然如仵作所说。   “不管下毒之人想杀谁,居然不惜朝那么多人下手,伤及无辜,此人真是心狠手辣。幸好大部分人中毒都不深,只是王家的薛大娘子就不怎么走运了。”仵作唏嘘道。   刘县令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这是有意为之?可是砒/霜无臭无味,又是白色粉末状,不仔细看,确实极易和面粉混淆。就没有可能是无意的?”   “大人说的是,不过玲珑斋今天做的所有点心里全都被下了砒/霜,照这个数量来看,所需的砒/霜肯定很多。能弄来如此大批量的砒/霜,恐怕不是简单的事。”仵作分析道:“况且,砒/霜有毒,朝廷对于此有严格的把控,而它的用途也有限,不说普通人家,就算是店里进货,一次也进不来那么大的量呀。属下觉得,这事有蹊跷。”   刘县令立马吩咐身后的捕头:“去查清楚玲珑斋的面粉都是从哪里进的货,然后去各大商铺查一查砒/霜的进货量,以及这一个月来,都是有谁去买过砒/霜。”   然后他又对另外一个捕头道:“你去查一查,究竟有多少人能接触到玲珑斋的面粉、用料以及点心的制作,把这些人筛选出来等候问询。”   “是,大人。”铺头们立马下去办事了。   仵作道:“太爷,小的总觉得,出了这事,玲珑斋应该是被设计了。要不,您还是把王家大公子叫来问问吧。”   刘县令道:“不管他是不是被设计了,本官都得找他来问问。”   此时,师爷从外面进来,对着刘县令道:“太爷,玲珑斋的王大公子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砒/霜”这两个字居然被河蟹,我以为只有“毒/药”这两个字才河蟹呢,总之打“/”打的手疼。 第181章 衙门   “我正想去找他,他倒是来了。”刘县令对着仵作道:“中毒的人当中也有老人和小孩,这些人都没事,却独独死了薛大娘子,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实在不好说。保险起见,你还是仔细查查其他人的点心和王家的点心有什么不同吧。”   觉得刘县令说的有道理,仵作忙道:“小的会仔细查验的,大人尽管放心。”   刘县令在衙门的二堂见了王琪。他虽然已经上任了一段时间了,也听说过王琪不少事。但王琪平时为人低调,又不喜应酬,平日里不是出游便是躲在家里画画,今天刘县令倒是第一次见他。   行了礼之后,王琪也没含糊,直接道:“草民听说玲珑斋出了事,特地赶来配合调查,希望没有打扰到大人的公务。”   “王公子客气了。”刘县令轻笑一声,道:“你不来,本官也正准备请你过来。”   听刘县令语气不善,王琪也拿不准他是故意施压套话,还是真查到了什么,认定玲珑斋有问题。   王琪不动声色的道:“草民听闻大人扣了玲珑斋里的人,不知可曾问出什么?”   刘县令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想必王公子也听说了,有人状告你玲珑斋里的点心掺了砒/霜。本官已经查证了,县里有二十多人都中了毒,而他们也都吃了玲珑斋的点心。对此,王公子有什么话要说?”   王琪道:“刘大人,不瞒您说,玲珑斋在县里开了好几年,一直都很受欢迎。我们这些做饮食生意的,最怕东西吃出问题。所以草民对玲珑斋的要求一向很严,店里的伙计也都很仔细。不是草民夸口,玲珑斋的点心里,别说是毒/药,就连一根头发都没有的。”   “王公子倒是对自己的店有信心呀。”刘县令笑道:“不过本官已经让衙役把玲珑斋今日卖出去的点心全都收回来了,仵作确实从里面验出了砒/霜。王公子又要作何解释呢?”   王琪道:“大人请想,砒/霜既不是制作点心的必备之物,又有剧毒,肯定不会和吃食放在一起。就算想偷工减料,草民也没必要搀和这种东西呀!退一万步说,就算草民想要下毒害人,也不会在自家的点心里做手脚,还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本官明白王公子的意思,可是在你的点心里确实验出了砒/霜。今日买你点心的人家有好几十户,分布在县里的各处。若是有人故意投毒陷害你,也不可能有本事把所有人的点心都下上砒/霜吧。依本官的判断,会出现这种状况,要么就是今日去你那里买点心的客人合起伙来一起陷害你,要么就是毒本就是在你玲珑斋下的。”   刘县令说完这话,便目不转睛的盯着王琪,希望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迎着刘县令怀疑的目光,王琪道:“刘县令说的是,草民一向与人为善,除了和本家闹过几次嫌隙之外,和县里其他人基本上没有太大的矛盾。就算和一些人有过不愉快,也没有到下毒害人的地步。去玲珑斋买点心的大多都是主顾,他们没有理由合伙陷害草民。”   “听王公子的意思,是承认玲珑斋的点心里确实有问题了?”刘县令抓住话柄,冷冷的问。   王琪忙道:“草民不是这个意思。即便是玲珑斋里的点心有问题,也可能是其他原因。”   “本官听说,玲珑斋里的管事叫王生,是王公子的心腹。而王生只允许信得过的人进入厨房参与点心的制作,普通打杂的和刚来的新人,都没有资格进去。也正是因为如此,你们家点心的配方才能捂那么严实,没人能分一杯羹去。”刘县令笑道:“在这种情况下,王公子却说另有原因,难道你是怀疑自己的人手里不干净吗?”   刘县令虽然咄咄逼人,但他的疑问也是一直困扰王琪的问题。知道这件事肯定不简单,王琪却想不出下毒之人是怎么瞒住王生,突破重重障碍得了手。但是不管怎么说,玲珑斋内有奸细是肯定的。只是不知道这人是谁,又是受了谁的指使。   脑中首先浮现出王隆和陈秀的脸,王琪知道这只是怀疑和猜测,没有丝毫的证据,只能道:“这个,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草民也不敢妄下结论,更不敢随意冤枉人,只能仰仗大人查清此案,还草民清白了。如有什么需要草民做的,草民一定义不容辞。”   “秉公办案是本官的职责所在,不过清不清白,还得等事情调查清楚了才能下结论。”刘县令摆手道:“王公子是玲珑斋的主人,出了那么大的事,本官理应将你暂时收监,等查明真相之后再行处置。看在王公子这几日并没有去过玲珑斋,也没有接触过点心的份上,本官暂时排除你的嫌疑,允许你回家住。不过,王公子要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随时听候传唤,不得离开平遥县半步。本官会派衙役送你回去。”   没等王琪答话,刘县令转过头去,对着身边的侍从吩咐道:“你去告诉张捕快,让他送王公子回去。”   “是。”侍从连忙下去了。   “多谢大人好意,衙门事忙,草民就不麻烦大人和捕快大哥了,自己回去便好。”王琪推辞道。   刘县令道:“王公子就不要客气了。听说受害的苦主怨气很大,本官也是为了王公子的安全着想。这几日,就让张捕快保护你吧。”   知道刘县令明为保护,其实是监视,王琪知道推脱不掉,只能站起身来谢道:“那草民就多谢刘大人了。”   见王琪还算识时务,刘县令满意的道:“本官还有公务在身,恕不远送了。”   “刘大人,草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王琪没慌着走,而是道:“不知能不能让草民见一见王生?”   事情还没调查清楚,未免两人串供,刘县令当然不会同意。他冷冷的拒绝,“此人现在有重大嫌疑,案子没有查清楚之前,不宜见外人。”   “可是……”王琪还想再说什么,便听刘县令沉声道:“升堂问案是本官分内的事,怎么,王公子难道对本官不放心吗?”   这话就说的就有些重了,王琪连忙解释:“大人误会了,草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如今天冷了,草民想给他们送些衣物。玲珑斋里的人大多都跟随草民多年,如今突遭此难,草民身为东家,实在不忍心看他们受苦。”   “王公子以为我县衙是什么地方?还是觉得本官会苛责自己治下的百姓吗?”刘县令更加不满了。   知道自己又触了刘县令的逆鳞,王琪知道多说不宜,连忙住了嘴:“草民一时情急,这才出言莽撞,还望大人恕罪。”   “本官还有公事要办,就不作陪了,王公子请自便。”刘县令冷冷的道。   既然人家已经下了逐客令,王琪也不好继续纠缠,只能行礼告退,“那草民就不打扰大人公务了,这就告辞。”   刘县令派来监视王琪的张捕快大约三十出头,看面相倒是个实在的。王琪出来时,他已经在衙门口等着了。   “王公子,在下姓张,奉太爷的命保护您的安全。”见到王琪,张捕快拱手道。   虽然已经心乱如麻,但既是衙门里的人,少不了得给几分面子,不能怠慢。王琪勉强打起精神,对着张捕快还礼,“这几日就有劳张捕快了。”   “王公子客气了。”张捕快也不见外,直接拿过了齐庆手中的马鞭,道:“王公子是回府吗?”   眼下情况未明,王琪想去玲珑斋,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便道:“我想去玲珑斋看看。”   “玲珑斋已经被大人查封了,事情没查清楚之前,除了衙门的人,谁都不让进。您虽然是主人,但也进不去。”张捕快好心劝道:“王公子,在下劝您一句,刘大人虽然让您回家。但您一样有嫌疑在身,还是不要招惹是非了。现在苦主们的怨气很大,若不是您平时为人低调,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您是背后的主人家,恐怕这些人都要去您家门口闹了。保险起见,这几日您最好不要出门了。”   知道张捕头是好意,王琪不由叹气。玲珑斋的人全被带去了衙门,而刘县令又不肯透露案件的具体细节。此次衙门之行,可以说是无功而返。现在连玲珑斋也不能去了,王琪只有寄希望于齐兴那边,希望他能打听出点什么了。   “那就回竹园吧。”王琪无奈,只能打道回府。   回了竹园之后,王琪便让齐庆给张捕快安排住处,又吩咐好吃好喝的待着他。然后便传小厮去找齐兴。   小厮没过一会儿便来回话,原来齐兴先去接了王生一家,又去接长安和长顺的家人了,如今还没回来。   知道打听消息肯定没那么快,王琪倒是觉得自己心急了。他打发小厮下去,便想去看看王生的家人安顿的如何。谁知刚出正厅,便听齐庆惊喜的道:“少爷,长顺来了。”   “长顺?”王琪一愣,“他不是被带去衙门了吗?”   说话间的空,便见长顺大步走了进来。   王琪十分激动,忙问:“你怎么在这里?”   “这两日家里有事,实在忙不开,大哥便替我向王总管告了假,让小的在家帮忙。”长顺几句话便交代了来龙去脉,“小的这几日都没有去玲珑斋,刘县令过去抓人的时候,小的没在店里,便侥幸留下了。”   王琪忙问:“除了你之外,还有旁人没有被抓吗?”   “小的也不清楚。”长顺显然也是刚得了消息,正急的跺脚,“少爷,我大哥他不会有事吧?”   王琪安抚道:“目前刘大人只是将他们带去问话,暂时应该没什么事。你先不要急,我已经让齐兴去打听消息了。你没有见到齐兴吗?”   “齐总管倒是去小的家里了,不然小的还不知道这事呢。”长顺苦着脸道:“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呀!”   好说歹说将长顺安抚住,王琪见他还是坐不住,便想着给他安排点事做,“家里人都来竹园了吗?”   “少爷的好意小的心领了,就不用麻烦了。”长顺道:“我娘在家里住了那么多年,让她挪地方,肯定不愿意。咱还是想想怎么救王总管和我大哥他们吧。”   知道他心里着急,王琪道:“眼下最主要的,是要弄清楚玲珑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今天做的点心里会有砒/霜?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我寻思着,砒/霜看起来和面粉很像,你好好想想,有没有可能是店里的人将砒/霜误当成面粉用了?”   “之前灭老鼠的时候,我大哥倒是买过一些鼠药回来。”长顺低头回忆道:“有一次鼠药用完了,恰逢店里也断了货,我就买了一些砒/霜代替。但是后来王生知道了,说鼠药和砒/霜有毒,我们是做吃食生意的,万一弄混了会出大事,便不让用了,改用老鼠夹。王生还专门请人来除鼠,把店里的老鼠全都抓绝了。”   王琪连忙问:“那剩下的砒/霜呢?”   “好像被小的随手丢后面的仓房里了,那里没别的东西,平时就放一些不用的杂物和破烂。”连顺脸色一变,道:“难道是小的留在那里的砒/霜害的人吗?不对呀,剩下的砒/霜不多了,就一小包,还没块梅花糕大。”   长顺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剩余砒/霜的大小,“要不是怕被路上的野猫野狗误食,小的就早就扔了,也不会专门放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有谁知道《重启》第二季什么时候播吗?第一季下星期应该就播完了。 第182章 霉运   若长顺说的属实,玲珑斋里留下的那点砒/霜确实构不成多大威胁,最起码也只是占极少的一部分。那么,绝大部分的砒/霜是从哪里来的?又是怎么运进去的?   在厨房里做点心的虽然都是自己人,但洗抹布的婆子,打杂的伙计以及在外面卖点心的小厮却不好说。这些人人数多,也不固定,若他们在点心做出来的前后动了什么手脚,也不是不可能。   王琪叹了口气,“看来,只有今日在玲珑斋的人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他们都在县衙,县令大人防我防的甚紧,连东西都不让送进去。”   话说到这里,王琪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听齐兴说,玲珑斋里有两个杂役也吃了点心中毒了,刘县令应该不至于把他们也带走吧。”   “是哪两个人?小的这就去问他们。”长顺立马来了精神,连忙问。   王琪道:“名字是什么我倒是不清楚,不过王生肯定把人送去济世医馆了。找杏林问问,应该就能知道了。”   “小的这就过去。”长顺一刻都不愿意耽搁,王琪的话音还没落下,人就已经出去了。   王琪想说已经让齐兴去找杏林了,他肯定会问的。但是长顺已经走的没影了。知道硬留肯定也留不住,王琪便没执意阻拦。   此时,竹园里的人各忙各的,没有人过来打扰。王琪倒是可以静下心来好好思索此事了。   虽然可以肯定是被人设计了,但设计他的人和实施的过程却是扑朔迷离,一点头绪都没有。不管如何,玲珑斋算是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了,一个处理不好,连着自己在内都有可能翻不了身。王琪不由想,设计他的人为了扳倒他不惜给那么多人下毒,果真是恨他恨的不轻呀。   还有那个刘县令,王琪知道,如今是犯在人家手里了。可惜刘县令上任的时候,正逢赵璟离开平遥县。王琪心灰意冷,也没功夫和新县令搭讪示好拉关系。   再说,赵璟的离开让王琪万念俱灰,加上他早就厌倦了商场上的应酬,一心寻一个山清水秀之地避世隐居,斩断绝俗事的牵绊,便更没有心思和力气打理尘世俗人的人脉关系了。因此,对于刘县令的官声和为人,王琪都不清楚。   想到这里,王琪不由后悔。这些年他活的太与世隔绝了,也太破罐子破摔了,以至于出了事只能临时抱佛脚,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以前还有一个董珏可以帮忙,可自从陈秀那事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这个时候找董珏,王琪也不能肯定他会帮忙。   王琪不由开始检讨自己,怎么重新活了一辈子,却越活越倒退了,反而把自己逼到这般孤立无援的境地。平时不出事还没什么,眼下算是走到关口上了,就算没到墙倒众人推的地步,可身边还有强敌环伺。万一那个刘县令也同马县令那般和王烽父子沆瀣一气,就怕王烽父子落井下石。更何况,王隆还有陷害他的嫌疑。   “少爷,张捕快来了。”齐庆推门进来,打断了王琪的沉思。   张捕头毕竟是衙门里的人,多少都能向他打听些事。王琪忙敛了脸上的表情,请张捕快进来。   落座之后,王琪给张捕快添上茶,笑着问:“张大哥,您看住的地方还满意吧。”   “挺不错的。”张捕快道:“王公子不愧是体面人,我还没见过那么漂亮的房间呢。”   王琪叹道:“您满意就好。小弟突遭此难,连累张大哥跟着受累,真是惭愧呀。”   “王公子客气了。”张捕快迎合了几句,便皱着眉唏嘘道:“要说你们王家这段时间确实挺倒霉的。”   听他这话说的蛮沉重的,王琪一愣,道:“张大哥此言何意?”   “怎么,王公子不知道吗?”看着王琪疑惑的脸,张捕快也被问愣了。   齐庆连忙道:“张捕快有所不知,我们少爷平日里只喜欢在家里读书画画,连铺子都很少管,也不怎么理会外面的事。”   “到底出了什么事?”见齐庆这么说,显然知道些什么,王琪连忙问。   齐庆笑道:“张捕快说的应该是二少爷的事。”   “王隆?他出什么事了?”王琪连忙问。   齐庆将旺财逼死人,又牵扯出王隆放印子钱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这才看着张捕快道:“捕快大哥,小的都是听街坊邻居说的,没说错吧。”   张捕快喝了口茶,道:“大体上差不多。只是这事你都知道的那么清楚,就没和王公子提吗?王公子怎么说都和王家二爷是堂兄弟吧。”   “这……张捕快知道,我们家少爷早和本家早就不来往了。小的也就是在街上听了一嘴巴,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没必要打扰我们家少爷的清净。”齐庆干笑了一下,道。   王琪有些汗颜,若是搁在以前,王隆那边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齐庆总是憋不住,一定会告诉他,更何况是王隆倒霉的大好事。这次不是齐庆不告诉他,而是根本没有机会。   算算日子,王隆出事的时候,应该正是赵璟悄悄来竹园后不久。自从他来了以后,两人整天混在一起,你侬我侬,如胶似漆。为了避免被发现,王琪严令竹园里的人来打扰。除了齐兴会送来一些必要的衣食之外,其他人根本见不到他的面。   张捕快是个粗人,倒是没有起什么怀疑,只是惊讶了一番,“王公子这也太不问世事了,连自己本家的事都不知道,难怪很少在街上看见你。”   王琪也不知道不问世事和很少上街有什么直接联系,只能道:“在下性格寡淡,也不喜欢出去应酬,倒是让张大哥见笑了。”   “你这性格倒是奇怪。”张捕快细细打量着王琪道:“按理说,王公子这长相在平遥县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就算不是首富,光凭这张脸也足够让人羡慕。我要是你呀,一定天天出去招摇,惹一群女人回来给我生孩子。”   不想继续“惹女人”和“生孩子”这个话题,王琪尴尬的笑了笑,忙道:“张大哥过奖了,其实在下倒是觉得张大哥这种孔武有力的男子更惹女子喜欢。小弟手无缚鸡之力,在张大哥面前,真是自惭形秽。“   “哈哈哈哈。”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虽然听不懂“自惭形秽”这种有文化的词,但王琪的话还是让张捕头倍感受用,“王公子实在太会说话了,难怪比你表弟运气好。”   见他认定王隆比自己倒霉,王琪连忙假装不解的道:“小的的运气也没有好多少,旺财虽然逼死了人,但毕竟不是王隆动的手,但玲珑斋这事……哎,玲珑斋的客人大多都是县里的大户,一连得罪了那么多人,我以后在平遥县还怎么立足呀!”   “王公子这话说的倒是,不过您也得往好处想。”张捕头道:“玲珑斋这事虽然也闹出了人命,不过死的是自己家的人,怎么都好说。至于其他大户人家,索性没有人死,王公子亲自带份厚礼上门道个歉,没准就揭过了。要说,还是王家二公子倒霉,先是坐了牢,又死了媳妇,你就说他背不背吧。”   薛氏死了!!!听了这个消息,王琪震惊之余,又似乎隐隐觉察到了些什么。他急切的问:“我弟妹,怎么可能?她也是吃了玲珑斋的点心之后才出事的吗?”   “应该是吧。”张捕头道:“总之她家丫鬟是第一个来报案的,起先我们大人也没有怀疑玲珑斋,若不是之后还有人中毒,刘大人都已经开始在王家找凶手了。”   王琪和本家已经明着撕破脸了,听说王李氏还下了严令,玲珑斋的点心绝不能进王家的门。薛氏怎么可能去买玲珑斋的点心吃?就算她和王隆闹掰了,在王家有恃无恐,不怕犯了王李氏的忌讳。恰好吃玲珑斋的点心被毒死了,也是蹊跷。   总之,既然牵扯到了薛氏,王琪可以断定,这事一定和王隆脱不开干系。   “哎,发生了那么多事,你们王家最近确实挺倒霉的。我看,王公子还是抽空去庙里上个香吧。”张捕头笑道。   张捕头笑的无意,齐庆却以为他是在幸灾乐祸,又不好明着怼回去得罪人,只能道:“捕头大哥还不知道吧,听我家那婆娘说,二少奶奶每月都会去庙里烧香。若菩萨真肯保她,她还会落到这个下场吗?举头三尺有神明。只要行得正,就不怕鬼敲门,若是做了坏事,不管烧多少香,菩萨也不会管的。”   齐庆这话说的头头是道,张捕头咂摸了一下,倒是觉得蛮有道理的。   王琪笑道:“没想到我那二弟妹还是一个虔诚的香客,可惜红颜薄命,她走的那么早,撇下我那苦命的侄儿……哎,希望刘县令能早日查出凶手,还在下一个清白,也好让二弟妹瞑目。”   “这倒是,信佛信神,都不如信我们家大人管用。”从王琪的话中得了灵感,张捕快为找到了一句拍大人马屁的话而开心。   眼见这个张捕快是个话多的,王琪有心想让他多说点,也好趁机套一套玲珑斋案件的细节。可这个张捕快虽然话多,却是个有分寸的。该吐口的吐口,不该说的,就推说不清楚,一个字都不提。   王琪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两人聊了好久,愣是没有问出一句有用的。眼见晚膳的时候到了,王琪便让齐庆备饭,和张捕头一起吃了,然后便打发他回去休息了。   齐兴和长顺还是没有回来,王琪倒是也不急了。他让齐庆去休息,自己回了房。   刚刚一直忙着,等闲下来之后,王琪这才发现了不对劲。赵璟居然还没有回来。   早晨用过早膳,赵璟便被修文叫走了。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不过赵璟离开的时间都很短,最迟晚膳的时候也就回来了。如今还没回来,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俗话说,福不双至,祸不单行。想到赵璟也有可能出事,王琪刚刚稍微平静下来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难道是征西候发现他私自出逃了?还是有了别的事?”一时之间,各种不好的可能都钻进了王琪的脑子,让他坐立难安。   “表哥来回走什么,晃得我眼睛都晕了。”正在王琪惊魂未定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半打趣般的从身边传来。   王琪回头一看,便见赵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   --------------------   作者有话要说:   下雨天所有的约都泡汤了,只能宅在家里看电视了。 第183章 人证   “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王琪几步走到赵璟面前,责备道。   赵璟一把握住王琪的窄腰,将他带到自己面前,低头笑着道:“我中午就回来了,当时见表哥准备去衙门,便没有露面,偷偷跟过去了。”   没想到赵璟不但那么早就回来了,还暗中跟着他保护了一路,王琪心中感动,忙放软了语气道:“那你吃饭了没有,我去吩咐厨房给你做些吃的吧。”   “不用了。”赵璟拉着王琪坐到了床上,道:“从衙门回来之后,你身边就没断人,我不好露面,只能在暗中盯着。刚刚你套张捕快话的时候,我已经溜去厨房偷吃过了。”   想他堂堂一个小侯爷,竟然把偷吃说的如此正大光明,王琪又好笑又心疼,“厨房里预备着的饭应该不多吧,你能吃得饱吗?”   “你忘了,你把王生一家接进来了。今日在竹园里吃饭的人多,厨房里预备的东西也多。”赵璟脸不红心不跳的道:“其实钱嫂他们还炖了鸡汤,我把整只鸡都吃了,他们的汤里没了鸡,现在还奇怪着呢。”   听了这话,王琪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觉得压抑了一整天的心瞬间纾解了。   见王琪笑了,赵璟这才道,“其实在我回来之前,偃武已经告诉我玲珑斋出事了,我也知道薛氏死了。我们都断定这事和王隆脱不了干系,修文和偃武已经去查了。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出了这种事,王琪虽然也想过向赵璟求助。但是想到赵璟是私自出京,行动不便,而且已经为了他担了那么多麻烦,王琪委实不想再拖累他了。   没想到赵璟得知此事之后,竟然第一时间赶到他身边保护,还派人去调查,根本用不着他开口。王琪不认为自己是眼皮子浅的人,可是此时此刻,他真的忍不住想要落泪。原来,自己并不是孤立无援的,他的身后还是站着一个坚实的依靠。   “感动的话表哥就不要多说了,记得以身相许就行了。”赵璟揽住王琪的腰,笑道:“今天我早你一步到了衙门,听到了刘县令和仵作的谈话,可能对你有用。”   将刘县令和仵作的谈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王琪。赵璟安慰道:“虽然中毒的人很多,但除了薛氏之外,其他人都保住了性命。此次虽然牵扯上了人命,好在情况还不算是太糟,你也不用过于忧心。”   “眼下最主要的,还是要查清楚毒是怎么下的。”王琪皱着眉道。   赵璟毕竟在玲珑斋里待过那么长时间,知道里面的分工,立马就锁定了下毒之人的大概范围。他冷静的分析道:“县衙的仵作说,砒/霜是搀和在做点心的面粉里的,估计在和面的时候,甚至是和面之前就已经下毒了。给你提供面粉的商户、库房的看守、搬运面粉的小厮、厨房里做点心的师傅,以及任何能够接触到面粉的人,都有可能下手。”   “给玲珑斋供应面粉的孙世伯是我父亲生前的朋友,他做生意的时间比我的年纪都大,在业界的信誉和口碑都不错。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用的他家的面粉,从没出过什么事。”王琪缓声道:“我觉得,他那里出问题的可能性不大。再说,现在天冷,东西能放。过段时间又是年关,正是什么都贵的时候。根据以往的经验,这时候王生都是一次进好几个月的货备着,最起码能撑过去明年正月。如今距离进货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若是孙世伯的面粉有问题,不至于这个时候才出事。”   赵璟连忙问:“王生上一次从那位孙世伯那里买面粉是在什么时候?”   “应该是上个月吧。”王琪仔细想了想,这才确定的道:“是上个月。我记得当时刚从龙凤湖回来没几天,王生进的货多,玲珑斋账上的银子不够周转,便来我这里支了些。”   提到龙凤湖,自然让王琪想到了赵璟的不辞而别,心情更加不好了。   赵璟见王琪满脸落寞,心中莫名的知道他在烦些什么,便揽住王琪道:“等这些事情告一段落,我们可以去西湖住几天。”   被看穿了心思,王琪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低声道:“好。”   见王琪终于露出了丝微笑,赵璟心情甚好,他接着道:“就算卖给你面粉的那个孙世伯没有害你的心,他手下的人呢?有没有可能是这些人被买通了,他们没有在所有的面粉里下毒,只在一部分面粉里面做了手脚。玲珑斋今天才用到了有毒的面粉,所以拖到现在才出事。”   “这种可能性不大。”王琪摇了摇头:“孙家叱咤商场那么多年,在平遥县十分有分量。若是手底下的人这么容易被买通,也不可能那么多年屹立不倒。再说,仵作在面粉里验出问题,玲珑斋固然脱不了干系,孙家也跑不掉。玲珑斋今天做的点心全都有毒,牵扯的人家也多。如此大规模的投毒,就算世伯手底下的人真的财迷心窍,也未必敢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赵璟点了点头,又问:“那他们会不会在运送的途中做手脚?”   “也不可能了。”王琪道:“且不说孙家会专门派人押运,孙世伯卖给我的面粉都是用袋装的,因为怕把面粉弄脏,袋子都密封的很好,用的时候还得专门拆开。面粉运到玲珑斋的时候,王生都会检查袋子有没有破损,负责运送的人根本没有机会。玲珑斋用面粉的时候,也是现用现拆。就算有剩余,第二天也就用掉了,不会隔太久。”   王琪的话音刚落,窗外便有动静。听声音,像是有人在敲窗户。   如今已经入了冬,王琪畏冷,屋里早就生了火盆,门外和窗上也挂上了厚厚的毛毡保暖,除了必要的通风之外,大部分时候,窗户都是关着的。   因着窗户关着,看不见外面的景象,王琪不由心生疑惑,竹园里的人没必要放着门不走敲窗户,难道是赵璟的人来了?   果然,赵璟毫不犹豫的起身,径直走向窗户。他掀开厚厚的毛毡,打开窗户。王琪伸长脖子去看,却没有看见任何人,只有一只鸽子站在窗台上,歪着头看向他们。   这鸽子通体雪白,眼睛却是红色的。它腿上拴住一个小巧的圆筒,可能只比纳鞋底子的针粗一些。   赵璟解下了鸽子腿上的东西,便把它放走了。   重新关好窗户,赵璟这才打开手里的东西看了看,笑道:“这位刘大人的动作倒是蛮快的,居然那么快就检查完了。”   “信上说了什么?”王琪连忙问。   赵璟重新走到他身边坐下,道:“你猜的没错,我觉得那位姓孙的世伯应该可以排除嫌疑了。”   “这话怎么说?”王琪忙问。   赵璟道:“我在衙门里留的眼线说,刚刚刘县令已经让人去库房里检验了玲珑斋今天做点心剩下的面粉,里面并没有发现砒/霜。看来,面粉应该是进入厨房之后才被做了手脚。”   “可是,今天做点心的面粉不都用了吗?”王琪皱眉道:“衙门里是怎么检查的?”   赵璟不慌不忙的道:“拆开的面粉没有用完,还剩下一些。王生本来准备留着晚上蒸馒头的,结果一出事,便没有动。”   玲珑斋确实有蒸馒头补贴店里人的的习惯,王琪也不奇怪,接着道:“这也不能排除进厨房之前没有被下毒。没准那些砒/霜被洒在了上面,和面的时候直接把上面的面粉全都倒出来了,剩下的面没有沾到砒/霜,自然也就检查不出问题了。”   “这一点也能排除了。”赵璟道:“据玲珑斋的小厮供述,他们搬面粉去厨房的时候,正好对面绸缎铺的老板过来,说是母亲过寿,家里的面不够做长寿面了,便来要一些。那老板来的时候,正逢伙计们搬面,他还要帮着把面粉送进厨房。王生不想让他进去,便当场拆了开了面袋子,从里面舀了两瓢面给他。”   赵璟歇了一下,才道:“刘县令已经问过了,绸缎铺的老板承认确实去玲珑斋借过面,也承认亲眼看着王生打开了那袋面粉,从里面舀了两瓢给他。吃了长寿面的老太太已经让郎中看过了,没什么事。这足够证明,面粉在送去厨房之前,是没有问题的。”   王琪道:“你说的那个绸缎庄是雍容绸缎庄吗?”   “就是这家店。”赵璟看着纸条又确认了一下,才道:“我倒是不记得玲珑斋对面有这样一家绸缎庄,应该是这几年新开的吧。”   王琪道:“嗯,才开了两年,店主姓雍,所以才给他的绸缎庄取名雍容。”   “雍容!看来这老板倒是个有学识的。”赵璟笑道:“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像表哥一样是一个风雅的儒商呢?”   王琪没有说话。那个绸缎铺的老板他也认识,但是打的交到不多,倒是王生经常和他抱怨那个人。   要说这个雍老板也是个人才,他人不算坏,也不会主动去做害人的事,但却将生意人的精明和市侩发挥了个淋漓尽致。这人无时无刻不在找机会占人小便宜,并且为此洋洋得意。周围的店铺,不管是做什么生意的,都被他各种蹭占过。   比如说有一家店做的是脚夫的生意,专门给人送货。雍老板若是有绸缎需要送货上门,便会提前留意人家店里的动向,要是人家去的地方顺路,便会让人顺手把东西捎带过去。   这人占便宜十分有分寸,不会得寸进尺,也不会另给人添麻烦,从来都是找别人顺手的事麻烦人家。更难得的是,雍老板总是能恰到好处的逮到时机,无论你做什么,都能顺便帮到他的忙。   玲珑斋和雍老板做了两年多的邻居,不说是糖油盐面,只要是玲珑斋有的东西,他都来蹭过。用的借口也都很正当,不是配菜需要的不多不值当的买,就是急用来不及去买。有些时候,他们还会讨要些碎的点心渣回去吃。他虽然来的次数多,但都细心的控制好每次来的间隔。今天去这家,明天去那家。将周围的资源统一整理,合理分配。   做生意的没有一个是傻的,一天两天还不算什么,时间长了,周围人自然都知道这人的毛病了。奈何人家占便宜的本事极高,说出来也都是些鸡零狗碎的小事,实在不值一提。   像王生这样的,确实不好意思因为几块糖和几勺油跟人吵翻了天。索性他也忙,每次雍老板来的时候,大多都是下面人应付。   有泼辣的商户见不惯雍老板占小便宜的行径,便会对他冷嘲热讽,或者明着拒绝。奈何雍老板双标的厉害,从不认为自己贪心,只说人家小气。因此,一整条街的人都不待见这人,遇上他也都是能躲就躲,能推就推。   王生也极为看不起雍老板这种人,他没有买过一次点心,却靠着点心渣吃遍了玲珑斋的所有点心。即便这样也就算了,他还在暗戳戳的玲珑斋的人面前炫耀,生怕人家不知道他占了便宜自己吃了大亏。   王生本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对待店里的人也十分大方,有时候还自己出钱给店里干活的改善伙食。可就王生这样的都曾经表示过,用不着的东西宁愿烧了毁了,也不愿意便宜雍老板一家。由此可见,雍老板讨人厌到什么程度。   “这位雍老板不是主动去为王生作证吧。”王琪笑着道:“这其中有什么便宜可以占?”   赵璟不知道雍老板的秉性,不由奇怪的道:“不就是去县衙说几句实话吗,能有什么便宜可以占?你这人就是心眼多,喜欢把人往坏处想。再说,雍老板的供词也只是证明面粉在出库房的时候没问题,也没有为玲珑斋洗脱冤屈呀。”   见赵璟不信,王琪笑了笑,也不争辩。   看王琪的表情,赵璟就知道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赵璟忽然来了兴致,不由道:“表哥,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王琪道:“赌什么?”   “就赌雍老板是自愿配合衙门办案的,没什么占便宜。”赵璟两眼放光,“若是你输了,就必须答应我一件事。若是我输了,我就答应表哥一件事。”   “这有什么好赌的?”王琪觉得有些好笑,“再说,就算没有赌注,你有什么事也可以直接和我说呀,我还能不同意吗?”   “那……”赵璟低头沉思了一下,这才看着王琪,目光灼灼的道:“我若是说想看表哥穿女装,你会同意吗?”   王琪:“……”   --------------------   作者有话要说:   立秋了,但是还是不凉快。 第184章 分析   “少没个正经。”强忍住给那张满是期盼的俊脸上来一下的冲动,王琪冷着脸道:“我们还是说眼前的事吧。”   “好好好。”见美人不高兴了,赵璟虽然心中惋惜,还是见好就收,“不管这个雍老板为人如何,不过他喜欢占便宜的毛病倒是证明了面粉从库房里拿出来的时候没有毒。那毒就只能是厨房里的人下的,最起码也是能进厨房的人。”   王琪点头:“不错。”   “我已经离开玲珑斋那么多年了,能随意进出厨房的人应该变动了不少吧。你赶快将这些人列一份名单给我,我好派人去查查,看看谁有嫌疑。”赵璟道。   王琪犹豫了一下,才道:“最近几年玲珑斋都是王生管的,不管是人还是账务,都是王生负责。现在厨房里面的人都有谁,我也说不清楚。”   “玲珑斋可是你安身立命的本钱,你就那么放心的交给王生,自己当甩手掌柜了?”赵璟惊讶道:“你就那么信任王生,不怕他把你的店坑走?”   王琪无所谓的笑了笑,“王生不是那种人,就算他把店坑走也无妨。其实我早就有把店让给王生的打算,若是你再晚些日子回来,我可能已经离开平遥县,去别处谋生了。”   看着王琪平淡的说出这一番话,赵璟莫名的觉得,他是认真的。他真有离开平遥县,离开从前一切的打算。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离开平遥县,你准备去哪里,又要靠什么生活?”赵璟心中忽然有些害怕,若是他晚回来几天,是不是真的就要和王琪错过,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王琪笑道:“我不是没走嘛,你还担心什么。”   这才觉察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可能充满了惊恐,赵璟连忙转过脸去,有些不自在的否认,“谁担心了,就算你走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   “好好好,我知道阿蛮最厉害了。”王琪理了理赵璟散在额前的乱发,笑着问:“除了这些之外,你还从刘大人那里听到了什么?”   不喜欢王琪用这种哄孩子的语气和动作跟自己相处,赵璟将他的手拉下来,紧紧的握住,道:“刘县令也怀疑王薛氏的死因,他去见你之前,让仵作查验一下王家买回来的点心和其他人家的点心有什么不一样。”   “你留下来等结果了吗?”王琪问。   赵璟理所应当的道:“当然了,我不光留下来等了结果,还趁着仵作没注意的时候亲自看了。”   “你能早我一步赶到县衙倒没什么?”王琪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个一直困扰他的问题,“可你又是用了什么方法神不知鬼不觉进去偷听他们的谈话,还做的如此嚣张?难道县衙里的人都是摆设吗?”   想到王琪不会武功,自然不了解这事对于武功高强的人来说不值一提。赵璟笑道:“其实很简单,我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溜进去,然后藏梁上听的。这些对于我们习武之人来说不算什么。你放心,这种事我干的多了,从来没被人发现过。”   王琪一时有些无语,感觉有赵璟在,他以后别想有什么隐私了。   “薛氏吃的点心和其他人的点心有什么不同吗?”王琪叹了口气,转而问。   赵璟有些失望的道:“可惜仵作没有查出什么不妥,我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对。”   “你已经帮了我大忙了。”和赵璟的失落不同,王琪却眼前一亮:“玲珑斋的事和王隆有没有关系我还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薛氏的死绝对和王隆有关。”   见他似乎发现了什么,赵璟忙问:“若薛氏吃的点心和其他点心一样,不就说明王隆并没有另外在里面做手脚吗?你又为什么会怀疑他?”   “因着很多愿意,这几年,王隆和薛氏的关系一直都不好,他有杀害薛氏的动机。咱先抛开薛氏不说,若毒是在玲珑斋内下的,中毒的人那么多,却没有死人。这就说明在点心里下的毒根本不够致死。”王琪道:“可薛氏还是死了,这就证明她中毒的计量比其他人多。”   赵璟道:“计量这个东西,本就不好掌握。也许是其他人只吃了一块,而薛氏贪嘴,多吃了几块。又或者下毒的人没有把面粉里的砒/霜搀和开。而薛氏倒霉,正好摊上了一块毒药多的点心。”   “也有这种可能,只是太过于巧合了。”王琪道:“若说贪嘴多食,小孩子不比薛氏一个大人更喜欢吃甜吗?他们身体更弱,死亡的可能性也更大些。若仅仅是毒药没有搀和开,那这样的点心不可能只有一块,更不可能恰巧全都被薛氏买走。在那么多老人和小孩都没事的情况下,却只有薛氏出事了。估计刘大人也是对这一点起了疑心,才让仵作着重检查的。”   赵璟立刻明白王琪的意思,薛氏的死若只是因为下在面粉里的砒/霜没有搀和开,那这种巧合确实也太精准了。再说,老人和小孩的身子更虚弱,他们尚且能熬过来,薛氏一个身体强壮的年轻女子却死了。这怎么看,都说不过去。   “既然玲珑斋里有内应,你说,会不会是这个人故意把毒更多的点心卖给了薛氏?”赵璟问。   王琪摇摇头,“玲珑斋内各有分工,厨房里的人和外面买点心的伙计也没有什么交集。就算是厨房内部的人,分工也不一样。和面、调馅和包点心的人都是不同的。大家各司其职,互不干扰。除了王生和长安、长顺之外,玲珑斋内不会有第四个人能贯穿始终。而长安和长顺只管厨房的事,很少插手外面的买卖。这样算下来,就只有王生一个人有嫌疑了。”   “你说的有道理。”赵璟点了点头,“若那个内奸是厨房里面的人,就算他能在面粉里下毒,却不能保证把毒多的点心买给薛氏。若内奸是外面卖点心的伙计,他虽然能左右点心的去向,却没本事进入厨房里下毒。除非这个人就是王生。但王生也不可能亲自去包点心呀。你说,会不会是好几个人一起作案呢?和面的,包点心的和买点心的人里面,都有人被买通了。”   王琪想都没想,直接道:“可能性不大。”   “为什么?”赵璟问。   王琪冷静的分析:“若是在玲珑斋的外围买通几个人倒是有可能,但厨房里的人都是经过王生精挑细选的,不可能轻易被收服。更何况还是让他们做下毒害人的买卖,普通的人家,有几个人有这个胆?就算王隆有能力在玲珑斋内找到这样的人为他卖命,但毕竟还有其他人和他们一起工作,任何一个人哪怕只是无意间的一个小动作,都有可能干扰到他们的进度。从下毒到成功毒死薛氏,这中间的难度大,变数也多。”   王琪已经说了许久的话,赵璟害怕他口干,连忙倒了杯茶给他。   喝了茶,王琪舔了舔嘴巴,然后才道:“若我是王隆,想杀了薛氏嫁祸玲珑斋,绝对不会整这么麻烦。”   “那你会怎么做?”赵璟问。   王琪道:“其实想想很简单,今日玲珑斋内的点心全都被下了毒,却基本没有毒死人。这就说明他们只是想把事情闹大,尽可能把更多的人牵扯进来,把玲珑斋搞臭。如今事情闹得那么大,玲珑斋的名声算是毁了,哪怕日后县里查清真相还了玲珑斋的清白,估计名声也很难挽回了。不得不说,王隆这一步算是成功了,他已经成功的毁了玲珑斋。”   “既然把事情闹大就能达到目的,那他为什么还要毒死薛氏呢?”赵璟道。   王琪冷笑一声,道:“薛氏不过是揭开这件事的由头,一个导/火索而已。你好好想想,玲珑斋的事之所以闹的那么大,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薛氏死了,闹到了衙门,这才牵扯出了玲珑斋。若是薛氏没有死,而其他人只是单纯的中毒并没有性命之忧,那这些人可能会直接找玲珑斋讨要说法,而不一定选择报官。若是没有惊动官府,我便有可能把事情压下去。就算已经惊动了官府,只要没有牵扯到人命,都可以大事化小。恐怕王隆不止想搞垮玲珑斋,还搞垮我这个人,让我彻底翻不了身。”   “若事情真如你所说,多死几个人效果不应该更好吗?既能让薛氏的死不那么显眼,还能把事情闹得更大。“赵璟道。   王琪道:“这样做确实更好,也符合王隆的风格。我想,他肯定已经嘱咐那个下毒的人了,但却没有如她所愿。”   “为什么?”赵璟问。   王琪的眼神一暗,道:“要么就是下毒之人没有能力做的更细致,只能囫囵的将砒/霜搀在面粉里,要么就是下毒之人只想把事情闹大,并不想人死,便没有听王隆的吩咐。而王隆不能控制别人的生死,只能控制薛氏的。”   赵璟道:“那薛氏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有一种想法,但也只是猜测。”王琪道:“玲珑斋内肯定有王隆的人,这个人在面粉里下了毒。而王隆知道下毒的时间,便专门在这一天买了玲珑斋的点心给薛氏。除了点心之外,薛氏可能还吃了其他含有砒/霜的东西,所以才死了。”   赵璟道:“你的意思是,王隆拿玲珑斋的点心当自己的挡箭牌,他知道点心里的毒不会致死,便在别处又给薛氏下了毒,然后赶在县衙里来人之前处理干净。这样,仵作只会在点心里面验出砒/霜,正好可以趁机嫁祸给玲珑斋。”   “不错。”王琪点了点头,“王隆这一招也算是用的巧妙。若只一个薛氏出事,纵然是玲珑斋的点心有问题,刘县令肯定先从薛氏身边的人调查,而不是把嫌疑摁在玲珑斋头上。此事一旦闹开,更多中毒的人便会陆续出来,事情自然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听了这番话,赵璟不由唏嘘。若王琪的分析是真的,那王隆实在是太可怕了。为了一己之私,竟然不惜拉那么多人陪葬。万一下毒之人计量没有掌握好,买点心的人全家被灭门都有可能。即便赵璟在战场上见惯了那么多尔虞我诈,听说过那么多豪门世家的龌蹉肮脏,也没有见过如此心思歹毒、丧心病狂之人。   赵璟偷偷看了王琪一眼,能如此冷静的分析出这般匪人听闻的毒计,应该说是王琪太了解王隆了?还是说他把人想的太坏了?又或者,王琪本身也是这种人呢?   “只是我想不明白。”王琪没有注意赵璟看自己时那充满深思的目光,他皱着眉道:“我离开王家已经那么多年了,和他们那边断的干干净净,一点利益往来都没有。这些年也算是相安无事,就算王隆想要整我,也不至于冒这么大的风险。这得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呀!”   嫁祸王琪害王隆入狱的消息是自己专门透露给王隆的,赵璟忽然有些心虚。他连忙道:“这些只是我们的猜测,没有证据之前,不能作准的。”   王琪摇头道:“我在平遥县与世无争惯了,除了王隆之外,基本上没什么对脸的仇家。虽然我也和陈秀不怎么对付,但陈秀不至于为了那点口角花这么大的力气对付我。再说,他是心术不正,但却没有这么大的胆。”   “你说的也有道理。”赵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点头认同。   王琪冷笑一声,道:“恐怕还是王隆。听张捕头说,他前段时间因为放印子钱入狱了。我和王隆从小一块长大,对他十分了解。他的心眼又歪又坏,还偏偏喜欢拿自己的坏心眼去等同别人。恐怕是自己栽了跟头,便以为是我在背后告发他,这才憋着劲报复吧。”   赵璟不由出了一身冷汗,也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担忧。不得不说,王琪的猜测已经很接近真相了。赵璟不能不承认,王琪的心思确实细,也善于从细节出发现破绽。他真的害怕再和王琪聊下去,他会通过自己的只言片语察觉出他做的事。   好在没等他担心太久,齐庆在外面敲门道:“少爷,我大哥和长顺回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写的有点纠结,既害怕铺垫不够,阐述的不详细,又害怕说的太多反而啰嗦。总之前前后后改了好几遍,要不是今天就得更文,还真想再好好斟酌斟酌。总之,这一章就是存稿的最后一章了,为了不裸更,明后两天就得努力加把劲了。可惜,不管想的再好,都会被现实和偶尔冒出来的懒惰打败。顺便说一下,最近很迷看二战的经典老片,确实好看。 第185章 问话   得知齐兴和长顺回来了,王琪让赵璟在里屋等着,然后起身去了外面。   外厅里不光站在齐兴和长顺,连杏林也跟过来了。   “王公子。”见了王琪,杏林连忙行礼。他虽然和王琪认识的时间长,也颇得王琪照顾,但见王琪的时候毕竟有限。加上对王琪一向敬重,面对恩人的时候,总是有些拘谨。   王琪几步走上前去,亲手扶起杏林道:“快快免礼,都这么晚了,你怎么也过来了?”   “妹夫害怕我和长顺说不清楚,便跟着过来了。”齐兴解释道。   眼见几人脸上难掩疲惫之色,知道他们肯定很辛苦,估计也没空用晚膳。王琪连忙对着齐庆道:“齐庆,你去吩咐厨房做些热乎汤水送过来。”   “是,小的这就去。”齐庆道。   杏林自然不好意思在竹园里用膳,连忙道:“王公子太客气了,就不用麻烦了,我已经吃过了。”   齐兴笑着劝道:“你都忙了一天了,上哪儿吃去?少爷体谅我们辛苦,你就不要推辞了。”   “就是呀。”长顺是个直肠子,直接道:“就算你不想吃,我和齐兴大哥还饿着呢。”   “可是……”杏林还是有些犹豫。   齐庆道:“妹夫就不要客气了,这里又没有外人,哪儿那么见外的。”   “那,就叨扰王公子了。”这样一打岔,杏林只得拱手道谢。   齐庆给几人端上热茶,便去厨房张罗了。待他走后,王琪这才问齐兴,“事情打听的怎么样了?”   “少爷说的不错,今天确实有几户人家请妹夫去看诊。”齐兴说完就看向了杏林。   杏林不敢怠慢,连忙道:“王公子,我也派人去其他医馆打听了情况。这事牵扯的人家有十来户,少说得有二十多人中毒。他们大多都是女眷和小孩,有的症状蛮严重的,有的中毒很轻,不过都没有性命危险,王公子不用担心。刘大人已经召了县里的郎中,在衙门附近专门弄了地方诊治中毒的人。凡是今日吃过玲珑斋点心的,都可以直接去那里义诊。”   听说这些人都没有性命之忧,王琪多少都松了口气,“玲珑斋的那两个伙计呢?他们没什么大碍吧。”   “他们已经没事了,王公子不用担心。”杏林道。   长顺道:“公子,其中一个伙计身体比较好,现在已经缓过来了。小的知道公子有话要问,也把他带来了,现在正在外面等着呢。”   “赶快让他进来。”王琪连忙道。   得了王琪的首肯,长顺这才对着外面道:“冯六,快点进来吧。”   这名叫冯六的伙计不过二十出头,长得高高大大的,面相也比较老实,一看就是个踏实肯干的。   他见了王琪,立马跪下磕头:“小的见过王老爷。”   “赶快起来吧。”王琪免了他的礼,然后用下巴指着最末端的一把椅子,道:“坐吧。”   冯六自然不敢坐下,王琪让齐兴给他倒杯茶,他也不敢接。王琪只好让他站着回话。   “冯六,你在玲珑斋待了多长时间了?”王琪问。   冯六老实道:“回老爷的话,小的来店里已经快一年了。小的是虎平县人,爹娘没了之后便来平遥县投奔叔叔。正好叔叔和王生大哥相熟,便给小的在玲珑斋找了份活。”   “快一年了,那待的时间不算短了。”王琪道:“平时你在玲珑斋都是做什么呀?”   冯六道:“最近这三个月,小的都在外面卖点心,平时也会干些杂活,帮着搬搬扛扛什么的。不过王总管说,下个月就可以让小的去厨房里帮忙了。”   在玲珑斋,厨房里的工作不止轻松,而且很体面,月钱也高。玲珑斋的人都争破了头想往厨房里挤。王生既然能让这个冯六进厨房,可见还是很看重他的。   “今天玲珑斋和往常比,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王琪顿了下,又换了一种说法问,“或者说,你觉得今天玲珑斋有什么地方让你觉得别扭吗?”   冯六低头努力的回忆了一下,才道:“没有,今天和往常一样,大家各干各的活,没什么不一样的。”   王琪接着问:“你是怎么发现自己中毒的?”   “回老爷,小的不知道自己中毒了。”冯六道:“小的吃了块碎点心,谁知没过多久就觉得肚子疼。小的本以为是吹了风受凉了,想着喝些热水就好了。可是接着就开始干呕了,头也疼的厉害,最后连站都站不住了。正好王生大哥看见了,便让几个伙计送小的去了济世医馆。”   王琪问:“另一个中毒的伙计呢,也和你一样吗?”   “张怀的情况和小的差不多,只是他比小的严重些,现在还在躺着呢。”冯六说完又连忙补充,“不过他也没事了。”   玲珑斋现在已经很少剩下碎点心渣了,王琪问:“只有你和张怀吃了碎点心?”   “就只有我们俩。”冯六不好意思的道:“我和张怀一块帮着把点心搬点前面柜上,有几块点心压坏了一点边,被张怀收起来了。他可能觉得小的也看见了,便分给小的两块。”   话音刚落,冯六忽然发现这话不能直接跟王琪说。玲珑斋的规矩很严,更是明令禁止偷拿店里的东西,违者必重罚。虽然王生不介意把卖剩下的点心分给店里的伙计们,但若是自己拿的,就另当别论了。   冯六连忙跪下道:“老爷,小的没有偷拿店里的东西。分到那两块点心之后,小的就去找王总管说了,王总管也同意把那两块点心赏给小的。”   反正王生现在在县衙里,王琪也不可能去问,不过他也没功夫和冯六计较这些。   见冯六紧张的一张脸都要皱在一起了,王琪笑道:“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起来吧。”   “谢老爷。”见王琪似乎真没有和他计较的意思,冯六这才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   王琪接着问:“那两块点心你都吃了吗?”   “小的只吃了一块,吃另一块的时候不小心被涟漪小姐看见了。她埋怨小的偷吃,很生气,把那块点心打掉了。”冯六有些惋惜的道。   王琪又问:“另一个伙计吃了几块?”   “可能有三块吧。”冯六道。   王琪转向杏林道:“杏林,这些人中毒的程度不一样,是不是和食用点心的多少有关?冯六吃的少,所以中毒轻。张怀吃的多,所以更严重些。”   “肯定有一定的关系,但是也跟点心本身的含毒量和个人的身体有关。”见王琪问话,杏林忙站起身来道:“砒/霜虽然有剧毒,但只要掌握好量,同样可以可以治病。朱家的大少爷也吃了一块点心,就一点事都没有。而冯六吃的那块点心,含毒算是多的了。”   王琪继续问:“假如每一块点心的含毒量都和冯六吃的那块点心一样,你觉得吃几块点心可以致命?”   杏林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有些为难的道:“这个实在不好说。”   “少爷,这个确实说不准。”齐兴补充道:“朱家的小少爷只有六岁,一下子吃了五块点心,还是被妹夫给救回来了。”   知道问这种问题确实挺为难杏林的,王琪只能作罢。   此时,门外响起了齐庆的声音,“少爷,饭菜已经做好了,现在送进来吗?”   “摆到花厅去吧。”王琪站起身来对着几人道:“我们先去吃饭,边吃便说。”   其他人见王琪起身了,连忙站了起来,跟着他去了花厅。   过来送饭的除了厨房里那几个眼熟的小厮之外,还多了一个面生的丫鬟。因着竹园少有女人,王琪不由多看了两眼。   那丫鬟身着水绿色的衣裙,看着不算年轻。她手脚麻利的把一盘盘菜端到桌上,动作干净利索,显然是做惯了这些事的。王琪一时有些好奇,这丫鬟是什么时候来的竹园?   “你不是小翠吗?怎么在这里?”长顺看见这名女子,也有些惊讶。   觉得这个名字耳熟,王琪却始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了。   小翠见长顺认出了她,忙行礼道:“长顺总管好,厨房里缺人手,奴婢是暂时过来帮忙的。”   王琪看着长顺问:“你认识她?”   “小翠是跟着涟漪姑娘的丫头。”长顺解释道。   提到涟漪,王琪这才想起来,她确实有个丫鬟叫小翠。好像原来在董珏那里的时候,两人的关系就蛮亲近的。后来涟漪去了玲珑斋,这个小翠也跟过去了。   长顺看着小翠问:“我听说玲珑斋的人都被衙门带走了,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涟漪姑娘也在?”   听了这话,小翠的眼角立马溢出了泪,“小姐也被带走了。这几天,小姐没有让奴婢去玲珑斋帮忙,奴婢一直待在王总管家,所以……”   “原来是这样。”估计小翠和自己的情况差不多,长顺长长的叹了口气。   小翠继续道:“王总管被带走之后,家里便乱作一团了,幸好齐总管过来接,奴婢就跟着一起回竹园了。”   “你有多久没有去玲珑斋了?”王琪忽然问。   没想到王琪会和自己说话,小翠受宠若惊,忙道:“回,回少爷的话,这三天奴婢都没有过去。”   “这之前,你一直都在玲珑斋帮忙吗?”王琪问。   小翠实话实说,“奴婢随着涟漪小姐住在王总管府上,只要小姐去玲珑斋,奴婢一般都会跟去的。”   “噢。”王琪应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他皱着眉头,脑中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不对劲,这个涟漪不对劲。王琪不由仔细回忆起涟漪这个人。很早之前,他就能感觉的出涟漪不喜欢他,但他也看不惯涟漪。   王琪记得,前段时间是涟漪主动提出要去玲珑斋帮忙的,之后便出了事。这一切只是巧合吗?可是,冯六手里被打掉的点心,以及事先被留在王生家里的小翠……把这些蛛丝马迹联系起来,怎么看都像是有预谋的。   不过,王琪很快便推翻了自己的论断。之前他已经断定,玲珑斋的内奸肯定和王隆有牵扯。而涟漪不可能和王隆搭上关系。这些年,她一直在竹园足不出户,基本上没见过外人。就算去了玲珑斋,应该也没机会认识王隆。   就在王琪想要打消这个念头的时候,眼睛忽然瞥到了齐庆。   对了,齐庆曾经说过,薛氏也去庙里烧香。涟漪有可能是在庙里和王隆的人有了接触,这才神不知鬼不觉的被收买了。   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王琪的眉头越皱越紧了。   王琪一直没有下文,小翠弄不准他还会不会问话,也不知道该不该离开,一时间有些局促。   幸好齐兴见菜都上的差不多了,就让他们都下去了。   “少爷?少爷?”齐兴的声音打断了王琪的深思,“您可是想到了什么?”   “没有。”笑着摇了摇头,王琪让齐庆领着冯六去厨房用膳,这才对长顺道:“涟漪在玲珑斋里做的怎么样?”   “这怎么说呢?”长顺笑道:“不是小的说涟漪小姐不好,公子也知道,人家那是拨弦子的高雅人,干不了什么活。她连饭都不会做,还不如小翠有用呢。可惜涟漪小姐非得留在玲珑斋,王总管也就只能给她安排一些轻来轻去的活。平时帮着烧个水,送个茶什么的,也累不着。”   “她能进厨房吗?”王琪问。   长顺笑道:“当然可以,她经常去厨房里给我们送茶。其实就她那样的,真不适合在玲珑斋里待着。要不是她对谁都冷淡淡的,小的还以为她是瞧上了玲珑斋里的哪个人了呢!”   “涟漪虽然年纪大了些,但长得还算漂亮。”王琪不动声色的问:“店里应该有不少小伙子喜欢她吧。”   玲珑斋里关于涟漪的传言有很多,这其中也有不少牵扯到了王琪。但长顺都当那些是流言,根本没当真。如今见王琪竟然对这个问题上心了,一时之间,长顺倒是捏不准王琪和涟漪究竟是什么关系了。   “刚开始确实有几个伙计对她有意思,不过涟漪小姐眼光高,看不上我们这些粗人。平时人家连话都很少和我们说,也就是对着王总管的时候话多一点。兄弟们虽然不识几个字,但也不是看不懂眼力价的人。人家没那意思,自然也就算了。”长顺谨慎的道。   王琪点了点头,也不再问,而是道:“饭菜都快凉了,你们赶快吃吧。”   “谢少爷。”几人应了一声,便端起了碗。   长顺早就饿了,王琪话音一落,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齐兴经常和王琪一桌吃饭,也不会拘谨。倒是杏林,只是低头巴碗里的米饭,连菜都不好意识夹。   知道自己在,杏林肯定放不开。反正该问的都问了,王琪嘱咐齐兴照顾好杏林和连顺,便起身离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人的直觉挺准的,王琪已经发现涟漪了。 第186章 争执   刚回到卧房,赵璟便迫不及待的蹭了上来,从背后揽住王琪,不满的道:“怎么出去那么久?”   “得听他们把话说完呀。”感受着身后的温度,听着那撒娇的语气,王琪软语气道。   “那问出什么了吗?”赵璟把头埋在王琪颈间,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声音听起来也是含糊的。   王琪道:“得到的消息和你说的差不多。”   “你也不用想太多。”赵璟手臂用力,将王琪转了过来,低头抵着他的额角道:“我已经吩咐修文去查王隆了。若是他真的和玲珑斋里的人有过联系,一定能查的出来。”   王琪缓声道:“自从玲珑斋出事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这个潜伏在玲珑斋内部的奸细。他是事先被王隆送进来的?还是事后被收买的?他明知道玲珑斋的点心会卖给很多人,为什么还要向这些无辜的人下手?王隆到底给了他什么样的好处,才让他愿意造这么大的孽?等我想清楚了,也许就能揪出这个人。”   “那你想清楚了吗?”赵璟笑着问。   王琪道:“这个人能进出厨房,显然很得王生信任。他能被王隆买通,不惜给那么多人下毒,要么就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不得不铤而走险,要么就是和王隆一样,对我恨之入骨,哪怕是同归于尽,也要毁了我。”   “有这样恨你的人吗?”见王琪说的严肃,赵璟笑着用鼻子蹭了蹭他的鼻尖,玩笑道:“当初我以为你背叛我的时候,真的是恨你恨的发疯。但我也没想过要这样害你。你对这人做了什么了?是掘人家祖坟了,还是睡人家老婆?”   “很多时候,恨一个人的理由是很莫名其妙的,就像爱一个人一样。”王琪看着赵璟道:“我自认为没有得罪过这个人,最起码也到不了让她下毒陷害我的地步。但是我总感觉,她恨我或许和你有关。”   见王琪说的严肃,倒是引起了赵璟的兴趣,“和我有关?我都离开平遥县这么多年了,就算回来了,也没有和之前认识的人接触过。为什么会和我有关?”   “我知道这个想法可能有些难以理解,但却不是无迹可寻的。”王琪沉着脸道:“目前除了这个人,我也想不到其他人了。”   赵璟笑道:“这个人是谁呀?怎么就让你这么纠结了?”   王琪看着赵璟道:“你还记得涟漪吗?”   “涟漪?”赵璟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个人,但本能的觉得不可能。且不说涟漪一个女人家不可能和王隆搭上关系,再说,看她那样的,也不像是心狠手辣的人呀。   知道王琪对涟漪有成见,但这样怀疑人家委实有些过分。虽然心中不满,但赵璟还是装作不在意的道:“你是说刘先生的亲戚吗?我自然记得,你不会觉得她一个女人,有本事给这么多人下毒吧。”   “不要小瞧女人。”王琪道:“女人心狠起来,一样能干很多意想不到的事。而且前段时间,涟漪忽然主动请求去玲珑斋,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如今看来,她有可能是早有预谋。”   见王琪已经认定了涟漪,赵璟的脸显而易见的沉了下来。他放开搂着王琪的手,走到床边坐下道:“这太荒谬了,你不可能因为涟漪去玲珑斋,就怀疑她。玲珑斋里的人,哪一个不是主动想去的?”   见赵璟不相信自己,王琪心中有些不高兴。他走到赵璟跟前,耐心的解释:“当然不止这些,刚刚在外面的时候你应该也听到了,冯六说,就是涟漪打掉了他手里的点心。若不是知道点心有毒,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还有小翠,她是涟漪的贴身丫鬟,平时一直都陪着她在玲珑斋干活。偏偏赶在出事的当口,涟漪忽然不让她去了。若不是事先知道点什么,她也不会把小翠留在王生家。”   “这些都是巧合,说明不了什么。”赵璟看着王琪,只觉得有些好笑,“冯六也说了,涟漪打掉他的点心是因为埋怨他偷吃,而那个什么小翠,没准就是家里有事,这才让她留下帮忙呢?长顺不一样也是因为家里有事,才没有被抓吗?你为什么不怀疑长顺,反而怀疑涟漪?比起涟漪,长顺在点心里做手脚不是更容易吗?退一万步说,若真的是涟漪下的毒,她已经准备毒那么多人了,又何必在乎一个冯六?她执意打掉冯六手里的点心,不是正好留下把柄惹你怀疑吗?”   听出赵璟话中的讽刺,王琪道:“也许涟漪还有一丝的良知,她本不想牵扯那么多条人命,只是为了报复我没有办法而已。所以她才没有在面粉里放足够致命的砒/霜,这也是中毒的人多,却没有人死的原因。”   “你不觉得你的想法很荒谬吗?”赵璟无奈的道:“涟漪有什么理由要害你?”   王琪抬头道:“我已经说过了,可能是因为你。你不会没看出来,涟漪喜欢你吧。”   赵璟自然不会在乎涟漪喜欢谁,只是觉得王琪的这个想法更加荒诞,“就算她喜欢我,又何必要害你呢?她喜欢我和害你有什么直接的联系吗?且不说我都已经离开好几年了,就算现在回来了,我也是一直围着你转,根本都没有招惹过涟漪,她为什么要害你?”   王琪低下头没有做声,他觉得涟漪如此恨他,很可能是和赵璟的离开有关。几年前,马婆子和赵璟的离开还是在县里掀起了一小股风浪,虽然竹园里的人不会多嘴,但也不能保证街面上的流言没有一丝半点的传到涟漪耳朵里。   但是,王琪却不敢和赵璟提。他知道,赵璟虽然表面上已经把这件事揭过,但心中不可能一点芥蒂都没有。自从说开之后,赵璟没有真正释然,在之后的相处中,他也总是刻意回避着这个话题。   王琪默不作声的样子显得有些委屈,赵璟的心不由软了。他揽着王琪道:“对,你说的对。若涟漪真的喜欢我,那她确实有理由恨你。”   没想到他忽然认同了自己的观点,王琪诧异的抬起了头。   迎着王琪讶异的目光,赵璟笑着补充,“因为你抢了她喜欢的男人呀,她喜欢的男人眼里心里都只有你一个人,那涟漪确实有理由恨你。”   知道赵璟是在开玩笑,王琪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又重新低下了头。   “若涟漪知道了咱俩的关系,没准可能会恨你。”赵璟接着道:“可是你把我们的关系瞒的死死的,连王生和齐兴、齐庆都不知道,涟漪又怎么可能清楚?”   看着赵璟爽朗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王琪都要相信他了,觉得也许真的是自己太敏感了?   “再说了。”赵璟继续道:“你之前不是一直怀疑玲珑斋里的奸细是王隆安插进去的吗?涟漪一个女人家,又怎么可能和王隆攀扯上关系?她恐怕连王隆住哪儿都不知道吧。”   “她还真有机会。”王琪从赵璟怀里挣脱出来,道:“从前在竹园住着的时候,涟漪每逢初一十五都会陪着钱嫂妯娌去庙里烧香。”   “所以呢?”见王琪还是咬着涟漪不放,赵璟挑眉看着他,面上也有了一丝的不耐。   被赵璟的这种语气和表情气到,王琪压下去心头的火,勉强自己沉住气道:“每逢初一十五,薛氏也有去庙里上香祈福的习惯,钱嫂她们撞见过很多次。若是涟漪有意,定然能找机会和薛氏身边的人接上头。”   “你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赵璟站起身道:“是你告诉我这几年薛氏和王隆的关系很不好,王隆有杀她的动机。既如此,薛氏又何必帮着王隆接洽涟漪?你不觉得你自己的话根本就是前后矛盾,很无理取闹吗?”   “我怎么无理取闹了?”王琪反驳道:“你不能否认涟漪确实有机会和王隆的人接触,没准她找的不是薛氏,而是薛氏身边的人呢?若是王隆和薛氏关系不睦,在她身边安插个眼线也很正常。况且,就算薛氏和王隆关系不好,但不代表他们就没有共同的利益。在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敌人。”   赵璟只觉得王琪越说越离谱,“你看看你说的这些都是什么话,根本就是强词夺理。就算王隆在薛氏身边安插眼线,连薛氏这个枕边人都不知道,涟漪她一个局外人又怎么可能摸的清?还有那个什么共同利益,我问你,什么样的共同利益会让他们联手去给那么多人下毒?你会为了共同利益,和王隆或者陈秀一起去给人下毒吗?”   “你这分明就是断章取义。”王琪不敢置信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吗?”   赵璟反问道:“那在你眼里,别人都是这种人吗?”   “你为什么总是如此袒护涟漪?”想到两人上一次吵架也是因为她,王琪更加厌烦这个人了。   赵璟道:“你为什么总是揪着涟漪不放,连这么蹩脚的理由都能说得出来,你真当我是傻子吗?”   话到此处,再继续也没什么意思了,王琪沉着脸闭了嘴。他不由反思自己,难道他真的在针对涟漪吗?仔细回想起和涟漪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王琪更加确定,他虽然不喜欢她,但并没有针对她。反倒是涟漪才是针对他的那一个。   从涟漪进竹园的第一天起,或者早在他从胡财那里接走涟漪的那一刻起,涟漪就对他有股莫名的恨意。起先,这股恨意可能不光是针对他一个人,而是针对他这种人。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恨意丝毫没减,反而越演越烈,最后全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这几年,王琪虽然和涟漪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每次她在场时,王琪都能感觉到这种敌意。   见王琪又不做声了,脸色难看的紧。赵璟虽然不觉得自己有错,但还是不想他不高兴,便柔声哄道:“你也不要心烦了,我会查清楚这件事给你一个交代的……也好还涟漪一个清白。”   不管如何,赵璟主动示好都给了自己一个台阶,王琪本想就坡下驴,把这件事揭过去,然后另想办法自己查。猝不及防的听了最后一句话,又激起了他的无名怒火。   “所以说,你不相信我。你觉得我在故意冤枉涟漪吗?”王琪抬头看着赵璟道。   王琪这话充满了怒气,赵璟心中更烦了。他放下原本准备去安慰王琪的手,冷冷的道:“你觉得你这话说的合适吗?从事发之后,你说的哪一句话我没有听?你说王隆有嫌疑,我虽然觉得你的想法匪夷所思,但还是让修文他们去查了。我也想相信你,但我也得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吧。你说王隆有问题,我承认,他的人品确实不怎么好,还和你有仇,你怀疑他有道理。可是涟漪和王隆不一样,我虽然和她接触不多,但对她还有几分印象。她虽然出身青楼,但出淤泥而不染。她不恋慕虚荣,也不攀附权贵。不卑不亢,知恩图报。她没做过任何坏事,你又为什么非要把这么大的罪名硬扣在这样一个弱女子身上?”   “你以为我是毫无理由的怀疑她吗?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所有的蛛丝马迹都指向了她。好端端的,她主动提出去玲珑斋就已经很可疑了,更何况她还和王隆的人在庙里有过接触。”王琪道。   赵璟道:“我倒是觉得涟漪去玲珑斋不是别有居心,而是为了报恩。她不愿意在竹园里白吃饭,宁愿出玲珑斋出力干活。我倒是挺佩服涟漪的,起码比很多人都有骨气。”   “我看你是把人都想的太好了,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王琪恨铁不成钢的道:“你都已经那么大了,也带过兵打过仗,为什么还如此天真呢?”   “我天真?”听了这话,赵璟立马变了脸。   --------------------   作者有话要说:   打爆赵璟的狗头 第187章 困住   “我天真?”面对王琪的责备,赵璟冷笑道:“你听说过佛印的故事吗?”   佛印的故事王琪自然听说过,讲的是古时候,有一个学士和一位高僧一起打坐参禅。学士喜欢开玩笑,便问高僧,“你看我像什么?”   高僧道:“我看你像尊佛。”学士听后大笑,道:“我看你像一堆牛粪。”   学士自以为占了便宜,便回家将这件事炫耀给了妹妹。   谁知他妹妹却冷冷的道:“参禅最讲究的是见心见性。心中有,眼中就有。人家心中有佛,所以看什么都是佛,只有那些心是牛粪的人,所以才看什么都像牛粪。”   学士听后,大感惭愧,第二日便向高僧道了歉。   “心中有佛,万物皆是佛,而心中有鬼,周围便都是鬼。”赵璟道。   “你的意思是我自己心术不正,心中有鬼,所以才会认为别人也是这样吗?”没想到他评价王隆的话反被赵璟明着奚落到了自己身上,王琪也不知道是惊是气。   赵璟道:“这是你自己承认的,可不是我说的。”   “你的意思都说的那么清楚了,我又不傻,还能听不出来吗?”王琪冷哼道。   见王琪气的脸色发青,想到他也可能是因为涟漪喜欢自己才会看她不顺眼,赵璟再一次让自己软下语气劝道:“我知道你可能对涟漪有偏见,她虽然出身不好,但那并不是她的错。你不能因为她不屑于和你说好话,就怀疑人家吧。更何况她还是刘先生的亲戚,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呀。”   知道赵璟是因为刘云才对涟漪另眼相待,王琪却不想让涟漪继续沾刘云的光了,便想把她的身世和盘托出,也省的赵璟爱屋及乌,把对刘云的恩情和亏欠还在涟漪身上。   “其实,涟漪不是刘先生的亲戚。”王琪道。   赵璟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你说什么?”   “涟漪不是刘先生的亲戚。”王琪重复道:“她和刘先生一点关系都没有。当初刘先生以为涟漪是自己流落在外的女儿,便托我把她赎了出来。谁知后来发现被骗了。这件事对刘先生的打击非常大,所以他才一病不起。但刘先生心慈,还是在临终前托我照顾她。这也就是我收留涟漪却不待见她的原因。”   听了这话,赵璟的脸沉了下来,“既然她和刘先生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你当初为什么还要那样告诉我?为什么骗我她是刘先生的亲戚?”   “我当时也是没办法。”王琪道:“我知道你对刘先生甚是敬重,刘先生徒劳一生完全是因为涟漪的娘当年那一句谎言。我那样跟你说,也是害怕你会替刘先生委屈,从而把气出在涟漪身上。”   见王琪把所有的事都推到自己身上,赵璟倒是笑了,“当年是你告诉我,涟漪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事,也不知道刘先生和她的关系,还要我帮你保密。既然是涟漪的娘撒的谎,又关涟漪什么事?我又为什么要把气都出在她身上?”   “我……”王琪一噎,心道:“确实,当时他只是害怕赵璟会去找涟漪的麻烦,所以才那样说的。如今倒是解释不清了。”   见王琪说不出,赵璟冷笑道:“我真的不明白,涟漪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样编排她,还要拉上已经去世的刘先生。”   “你不相信我?”王琪抬头,不敢置信的问:“你觉得我在骗你吗?”   “你没有骗我吗?”赵璟反问道:“当年告诉我涟漪是刘先生亲戚的人是你,如今说不是的人又是你,你让我怎么相信?”   王琪道:“我已经和你解释了呀,当初那样和你说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就可以撒谎吗?”赵璟咄咄逼人,“既然迫不得已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撒谎,还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那我怎么能确定,你今天所说的话,不是另一次‘迫不得已’?”   没想到当年为了避免麻烦随口撒的一句谎竟让赵璟如此执拗,王琪叹了口气,只能道:“好,我道歉,当年是我不对。可这一次我真没骗你。”   “我怎么知道你没有骗我?”赵璟冷声道:“刘先生已经死了,涟漪又不知道实情。岂不是只能由你自说自话了?”   “好好好。”知道解释已经没用了,王琪只觉得身心俱疲,只能举手投降,“刚刚那话算我没说。你不愿意信就算了。”   赵璟却不肯善罢甘休,“那你就是承认刚刚在撒谎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为什么要在我面前诋毁涟漪?难道就是因为当年她对你出言不逊,就让你记到现在?怎么,难道还要我亲手勒死她,你才能出气不成?我看,我真是太纵着你了。”   “你简直不可理喻!”王琪真的被惹急了,直接道:“她是贱籍出身,又不是良家女。我若是容不下她,早就让她死几百回几千回了,不可能让她舒舒服服的活到现在。结果养虎为患,反倒是被她咬了一口。”   赵璟冷声道:“养虎为患?人家为了报恩,已经去玲珑斋里替你干活了,现在还在牢里关着呢。你一句感激的话没有,反而怀疑人家居心不良。你是什么用心?难道就因为涟漪是贱籍,她就注定有罪!你只是顺手帮过她一把,她就要一辈子都欠着你吗?还有,你口口声声说别人害你,他们为什么都要害你?若不是你自己先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自己心虚,为什么一口咬定别人?”   “什么……”王琪看着赵璟,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丑话和你说到头里,不管涟漪是不是刘先生的亲戚,刘先生对我的恩情,我都记到这个她身上了。涟漪若是出了什么事,我第一个饶不了你。”赌气留下这句话,赵璟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王琪愣愣的看着赵璟消失在门帘之后,良久才反应过来,赵璟这是离开竹园了。他又一次因为那个涟漪,和自己翻了脸。   离了竹园,被冷风一吹,赵璟也有些发愣。他怎么又和王琪吵起来了?   其实,若只是因为一个涟漪,倒真不至于。那他刚刚为什么会那么生气呢?是气王琪把所有人都想的太坏,还是气他撒谎欺骗自己?或者……是气自己明明知道王琪是什么样的人,明明知道不能对他心软,却还是忍不住心软了。若不是涟漪这事将他一棒子打醒,他真的都忘了王琪的本性了。   回头看了一眼夜幕中的竹园,赵璟转身,毫不犹豫的走了。   ……   “少爷,那些人还堵在竹园外面呢。”齐兴愁眉苦脸的道。   那日之后,已经过了三天了,赵璟始终没有回来,而竹园外却堵满了来讨公道的人,害的他们寸步难行。昨日,竹园的几个小厮一起出门,竟然被外面的人打了。要不是张捕快挺身而出,恐怕就得出事。   王琪知道,外面之所以聚集了那么多人,肯定少不了人刻意煽动,没准里面还混了很多别有居心的人。   “把门都关好,吩咐家里人都不要出去。”王琪道。   齐兴为难道:“小的们不出去倒是没什么,只是园子里那么多人得吃饭呀。如今又多了王生一家,厨房里存的东西已经撑不了几天了。”   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能打破如今的局面。可是眼下算是被困住了,根本动弹不得。不说主动出击,就连去衙门里打探消息都困难。王琪暗叹,那些别有居心之人就是这样想的吧,只要将他困住,便没有办法自救,只能任人宰割。   要怎样才能打破这局死棋呢?王琪低头苦思。   “少爷,您还是赶快拿个主意吧。”见王琪不说话,齐兴忍不住道。   不管如何,得先解决吃饭的问题,王琪道:“竹园本就偏僻,外面的人也不可能把整个园子都围住。你派几个小厮寻个没人的地方翻墙出去,一次多买些东西回来备着。”   这法子虽不是长久之计,倒是可以解了燃眉之急。齐兴道:“好,小的这就去安排。”   王琪抬眼看了看外头,太阳早就升起来了。他道:“现在天已经亮了,明天早起再去吧。县西有菜市,都是从乡下来县里卖菜的庄家人。你们兄弟两个太招人眼了,就不要出去了。选几个动作麻利的小厮,索性现在天冷,让他们围得严实一些,也省的被认出来。”   “小的一定嘱咐他们多加小心。”齐兴愁道:“昨日张捕快救下咱们的人之后,也被人指着骂了。幸好他没必要出去,不然也只能委屈张捕快翻墙了。”   提到张捕快,王琪忽然灵机一动,一个比较冒险的想法浮现在脑中,这个张捕快没准是个突破口。   所有的计划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应运而生,王琪心中立时有了主意。   拦住就要离去的齐兴,王琪问:“齐兴,你相信我吗?”   “小的当然相信少爷。”虽然被问的莫名其妙,但齐兴还是坚定的点头。   见齐兴说这话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王琪十分欣慰。他看着齐兴道:“除了你们兄弟之外,我也找不到更信任的人了。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一定仔细听好。你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对,一定告诉我。”   王琪说的郑重,齐兴不敢怠慢,忙道:“少爷您说,小的听着。”   将自己怀疑涟漪的事和齐兴大略的说了一下,王琪道:“老实说,我也弄不准涟漪为什么如此恨我,这些只是猜测。齐兴,你实话实说,你觉得是我想多了吗?”   齐兴皱着眉沉默,仿佛还在消化王琪刚刚的话。   就在王琪快要失望的时候,齐兴终于开了口,“小的也陪媳妇去过庙里好几回,碰见二少奶奶很多次。小的怕撞上他们惹麻烦,当时便警告过家里人,让他们以后上香时留点心,尽量不要和二爷的人走碰头。尤其是那个薛财,小的知道他是二爷的心腹,已经和家里人再三强调了。当时涟漪也在场,她要是真想背叛少爷,在庙里找机会接触薛财,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也觉得涟漪会背叛我吗?”王琪问。   齐兴道:“小的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涟漪虽然在竹园住了那么多年,但根本就不是我们竹园里的人。前几年,她忽然主动提出要来少爷房里伺候少爷,当时齐庆便觉得她肯定对少爷有意思,但小的就觉得不像。至于她对少爷是什么想法,小的也说不清楚。”   “你也觉得涟漪别扭呀。”王琪沉声道。   齐兴笑道:“不光小的,我媳妇也觉得涟漪很奇怪。女人家,不管什么出身,不都是图个安稳日子嘛。她明明对少爷没那意思,又不想出去嫁人,您说她到底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既讨厌这个人,又要千方百计的留在他身边,肯定是别有目的。齐兴的话让王琪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抬头问:“张捕快现在在什么地方?”   “应该在晨练吧。他们这些练武的,都有早起打拳的习惯。”齐兴道。   示意齐兴过来,王琪小声道:“我跟你说……”   听了王琪的话,齐兴严肃的道:“小的这就去办。”   --------------------   作者有话要说:   佛印的故事其实讲的是苏东坡和佛印,至于那位睿智的妹妹,就是传说中的苏小妹。很多传言都说,大名鼎鼎的诗人秦观便是这位苏小妹的老公。不过我查了一下,历史上好像没有苏小妹这个人,都是民间杜撰出来的。只能说,老百姓还是非常有智慧的。PS:堵在竹园外面的人和赵璟没关系。 第188章 自救   天气虽然已经很冷了,但对于张捕快来说,早起练拳却是每日的习惯。打了一会拳,盘算着早膳应该准备好了,张捕快这才准备回住处。   虽然被困在了此处,但这几日却是张捕快过的最舒服的一段时间。饭有人做,衣服有人洗,没事就是打拳喝茶散心。虽然现在被困住了,不能出去。但有这样的舒服日子,鬼才想出去呢。   施施然的的走在青石铺成的小路上,看着周围的景色,张捕快只觉得心旷神怡。不得不说,竹园的景致确实不错。都已经那么冷了,周围却没有丝毫的衰败之气,那些依然绿的发亮的植物也不知道是什么,居然不怕寒。   张捕快一边欣赏一边走,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在说话。   “昨日张捕快真是神勇,居然几招就把那一群人打趴下了。”   听到有人在议论自己,张捕快显而易见的停下了脚步。他拨开树丛一看,便见齐家兄弟正说话呢。   “听说张捕快是县衙里最厉害的捕快,不然太爷也不会请他来保护咱们家少爷。大哥你说,我要是去拜张捕快为师,能不能学到人家那样的功夫?”齐庆道。   齐兴道:“你别做梦了。你看人家张捕快,再看看你。你连人家鞋底上的泥都比不上,就别妄想了。”   是人都喜欢听好话,尤其是夸自己的。见两人把自己夸的天上有地上无,张捕快心花怒放,不禁得意的扬了扬眉。   他正准备咳嗽一声,然后装模作样的走到两人面前假装偶遇,便听齐庆道:“这都好几天了,也不知道衙门的事查的怎么样了。门口一直被那么多人围着,也不是个事呀。万一他们真的冲进来,就算张捕快武艺高强,也招架不住呀。”   “这倒是。”齐兴叹了口气道:“不过想把玲珑斋的事查明白,恐怕没那么容易。我们家公子是被人陷害了,玲珑斋里肯定有别家的奸细。你想呀,少爷要是想杀人,会在自己家里的点心中下毒,惹人怀疑吗?”   齐庆不解的道:“话是这样说不错,可玲珑斋里的人都是少爷十分信任的,还有王大总管在那里把着,谁有本事在里面安排人手呀?”   “不一定是外面安排进来的,有可能是里面的人反水了。”齐兴十分神秘的道:“你可能不知道,玲珑斋里有一个人,一直记恨咱们少爷。”   齐庆连忙问:“有这样的人吗?谁呀?”   “你还记得那个涟漪吗?”齐兴问。   齐庆蛮不在意的道:“你是说那个歌姬吗?她不是被赶去玲珑斋了吗?啊,你是说……”   “这件事少爷害怕影响不好,没有让我说,所以你们都不知道。那个涟漪是勾引少爷不成,觉得没脸留在竹园里了,这才主动去玲珑斋的。”齐兴冷哼了一声,道:“不然她干嘛放着竹园的好日子不过,非得去玲珑斋洗抹布?”   齐庆惊讶的道:“还有这种事呀,我都不清楚。”   “你不知道,涟漪临走的前一晚上,我亲眼看见她在后院没人的地方烧香诅咒少爷。”齐兴继续道。   齐庆道:“那你怎么不逮住她?”   “那娘们跑的比兔子都快,我怎么抓呀。”齐兴道:“再说,当时黑灯瞎火的,周围又没有人,那娘们又不是什么好货色,她要是大喊大叫的,说我非礼她,回头我怎么跟你嫂子解释的清楚。我当时想着,少爷是个心软的,就算知道了也不一定为难她一个女人。万一那娘们哭哭啼啼的不认,反说我意图不轨,我不是白惹一身腥吗?”   齐庆叹气道:“这倒是。”   “哼,她妄想做竹园的少奶奶,结果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所以便憋着坏水千方百计的去玲珑斋做手脚坑少爷。听说那娘们挺讲究的,每日去玲珑斋干活都带了好多没用的东西,整的跟小姐出游似的。”齐兴不屑的道:“我估计,砒/霜一定是混在这些东西里被带进去的。她一个女人家,男爷们也不好翻她的东西。”   齐庆忙道:“大哥既然怀疑是涟漪下的毒,为什么不告诉少爷,或者去衙门告发呀。要是能帮县太爷破案,没准我们还会得一笔不小的赏金呢!”   “你傻呀!”在弟弟头上狠狠的拍了一下,齐兴恨铁不成钢的道:“少爷自己都出不去,告诉他有什么用?再说,竹园里的人都成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了,没有证据,光靠嘴说,县太爷不给我们一顿板子都算好的了。要是衙门里的人查出了这层关系,去和太爷说,没准还有戏。”   齐庆还是满脸的不甘:“这么好的立功机会,不用可惜了。”   “你又不是衙门里的人,立哪门子的功呀。你要是人家张捕快,没准有这个机会。咱们这些小人物,就别想了。”齐兴道:“行了行了,赶快回去干活吧。我去看看小顺,他昨天被打伤了胳膊疼的厉害,也不知道轻点没有。”   两人说着便走了,张捕快等着两人走远,这才从藏身的地方站了出来。   从刚刚齐家兄弟的谈话中不难得出,这个叫涟漪的女子有重大的嫌疑。她对王琪因爱生恨,又身在玲珑斋内,有下手的机会。若下毒之人真的是她,自己把这条线索提供给县太爷,那肯定是大功一件呀。想到这里,张捕快不由面露喜色。但他却不敢轻易冒险,万一不是,这功非但立不成,还有可能会挨太爷的责备。一时之间,张捕快犹豫不决。   恍恍惚惚的回到了住处,张捕快便见王琪在等着他了。   “王公子。”   “张大哥。”   两人见了礼,王琪便道:“听齐兴说,张大哥为救府上的小厮受了伤,小弟特意准备了些补品,请张大哥一定收下。”   “王公子客气了。”张捕快笑道:“在下本就是县令大人派来保护您的,救人是理所应当的。”   王琪愧疚的道:“张大哥为人仗义,小弟佩服。眼下竹园被人围了,也不能请个郎中过来给您瞧瞧伤,委屈张大哥了。”   张捕快活动了一下被打伤的肩膀,道:“一点小伤,没什么大碍。倒是那个叫小顺的小兄弟伤的比较重,还是赶快找郎中给他看看吧,也省的落下病根。”   “目前这个情况,郎中是不好请呀,小弟只能让人给他擦药,先看看再说。”王琪为难道:“哎,也不知道今年是怎么了,玲珑斋出了那么大的事不说,还连累了两个伙计进了医馆。如今又伤了一个,若是再出事,小弟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玲珑斋有两个伙计中毒这事,张捕快知道,听着自然不新鲜。他此刻还在纠结着要不要向县太爷提涟漪的事,自然没心思听王琪诉苦,只是随口敷衍了他几句。   见张捕快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显然心里有事。王琪知道铁定是齐兴和齐庆的话起了作用,便继续加了把火,“张大哥还不知道吧,那两个伙计也是吃了点心,现在还在医馆里躺着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王公子应该庆幸只有两个人吃了点心,要是所有的伙计都吃了,你岂不是更难办?”张捕快笑着道。   见张捕快接了这个话头,王琪顺势往下道:“张大哥说的是,听其中一个中毒的伙计说,要不是玲珑斋里面一个叫涟漪的姑娘阻止,他还得多吃好几块点心。要是那样,他这条命恐怕也保不住了。”   “涟漪?”听到这个名字,张捕快立马精神了,他忙问:“这个涟漪为什么要阻止那个伙计吃点心。”   王琪道:“这我也不知道。玲珑斋有规定,卖剩下的点心可以分给店里的伙计吃。按理说,那伙计吃点心也没什么不对。听说涟漪和那个伙计的关系好像不错,平时都把他当弟弟看,没准就是两人开玩笑什么的。”   见张捕快一脸的若有所思,王琪假装若无其事的继续道:“不过我还是要感谢这个涟漪,要不是她阻止,玲珑斋可能还要多背上一条性命呀。哎,这人呀,只有在遭难的时候,才知道谁是贵人。玲珑斋一出事,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只有张大哥……”   王琪后面的话,张捕快已经听不进去了,他断定,这个涟漪绝对不简单。就算她没有下毒,肯定也知道些什么。   张捕快便有些坐不住,立马就想回衙门向刘县令说这事。可他奉命保护王琪,要离开得先找个理由。张捕快还没来及想好合适的理由,便见齐兴慌慌张张的找上来了。   “少爷,小顺的胳膊还是疼,小的估计可能是被打断了。要不,咱还是想办法请个郎中进来看看吧。”齐兴的语气中充满了担忧,可见那个小顺受伤真的很严重。   王琪为难的道:“可是现在门口围满了人,连后门都被人盯上了,哪有郎中敢上门呀!”   “小顺已经忍了一夜了,今天再疼下去,小的害怕他熬不住呀。”齐兴苦着脸道。   张捕快眼睛一亮,连忙道:“不知那位小兄弟还能不能走的动路?”   “能能。”齐兴慌着道:“他只是胳膊疼,腿脚没事。”   张捕快看着王琪道:“我有事要回县衙一趟,正好可以带着这个小兄弟去趟医馆。我们可以找个僻静点的墙头翻出去,外面的人不一定能发现。”   “张大哥愿意帮忙,小弟在此谢过了。”王琪对着张捕快一揖,然后吩咐齐兴道:“府里有没有梯子,赶快搬过来。你派人看看哪里僻静。”   “好嘞。”齐兴连忙去办了。   王琪将一沓银票塞到张捕快手里,道:“这是看诊费,就有劳张大哥了。您若是回了衙门,麻烦和刘大人说说竹园的情况,刘大人要是能多派些衙役来把门口的人劝回去,小弟感激不尽。”   “王公子放心吧。”看着那明显多出来的银票,张捕快爽快的答应了。   张捕快带着受伤的小顺翻墙离开之后,齐兴这才看着王琪,有些不放心的道:“少爷,您觉得能行吗?”   “张捕快既然主动揽下来这差事,就说明动了心。只要表达的合适,向刘大人说出这事对他没有坏处。”王琪道。   齐兴松了口气,但还是道:“可我们说的话,也不全都是事实。万一涟漪不认,我们岂不是……”   “你不用担心,我们只不过是给县太爷指个方向,把衙门的目光引到涟漪身上,剩下的就让衙门去查了。”王琪淡淡的道:“只要下毒的黑手真的是涟漪,其他的都无足轻重。你和齐庆说的那些话,无非就是闲嚼舌根,又不是呈堂供证,是真是假,县太爷都不会认真计较的。”   齐兴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可是,万一玲珑斋的毒不是涟漪下的呢?我们岂不是冤枉了她?”   王琪也不愿意想这个结果,若他真冤枉了涟漪,赵璟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肯定不会放过他吧。摩挲着手上的碧绿扳指,王琪低头苦笑。   “我看刘大人明察秋毫,办事果断,不像是个昏聩的。若涟漪不是凶手,刘大人会还她清白的。”王琪道:“再说,这事本就是我们设计的,只有你和齐庆知道。在没有查清楚之前,刘县令估计也不会让张捕快外传的。”   齐兴终于放心了,“少爷说的是,我和齐庆也不会出去多嘴的。”   让齐兴下去忙了,王琪独自一人站在寒风中,只觉得心情还是很沉重。低头看着手上的扳指,想着赵璟,王琪喃喃的道:“阿蛮,你不要怪我,我也只能赌这一把了。若毒真的是涟漪下的,她必然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   作者有话要说:   不得不说,我确实很讨厌这个涟漪。 第189章 神仙   “竹园门口还是围了不少人,听说昨日还打伤了一名小厮。”修文道:“幸好被衙门派过去的捕快救回去了,那些人也没有执意要闯进去去,竹园暂时安全。”   静静的听修文说完,赵璟皱着眉道:“查清楚了吗?这批人究竟真的是苦主的家里人,还是过去趁火打劫的?”   “王琪虽不是首富,但凭借着玲珑斋足够在平遥县有一席之地,眼红的人也不少。今朝落难,自然是墙倒众人推,有人过去浑水摸鱼也属正常。这几日,王隆和陈秀都没少做动作,附近的一批地痞流氓也搀和了进来,昨日打人的就是他们。”修文道:“小侯爷,属下已经派人在暗中保护竹园的安全了,您不用担心。”   赵璟道:“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案子一日不结,竹园门口的人就散不了。衙门那边调查的怎么样了?”   “刘县令已经检查了玲珑斋内的所有东西,在一个收杂物的小库房里发现了小半包砒/霜,都已经返潮了。据王生和长安交代,那半包砒/霜原本是打算用来毒老鼠的,后来觉得不安全,便扔在库房里了。”修文不疾不徐的道:“除了这半包砒/霜外,仵作在厨房后面的阳沟边上发现了一些白色的粉末,疑似没用完被处理掉的砒/霜。仵作已经带回去检查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   “玲珑斋里的人怎么样了,有人招供吗?”觉得这些都没什么打紧的,赵璟继续问。   修文摇头道:“没有。今日一大早,衙门倒是放走了玲珑斋的一批人。都是一些粗使杂役,平时进不了厨房。看来这个刘县令,倒不是个糊涂的。”   赵璟忙道:“那涟漪呢?涟漪被放出来没有?”   “没有。”修文不敢怠慢,忙道:“涟漪不在被释放的人当中,显然她是能进入厨房,便被刘县令列入了怀疑的人当中了。”   听了这话,赵璟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或者说,他自从竹园回来以后,脸色就没有好过。   三日之前,赵璟忽然怒气冲冲的从竹园回来,之后就一直提这个女人,显然很是在意。修文知道他肯定和王琪吵架了,而吵架的原因铁定和这个涟漪脱不了关系。估计是王琪觉得涟漪有下毒的可能,而赵璟不信,两人没有谈拢,这才闹掰了。   “小侯爷,不如属下专门去调查一下这个涟漪。”修文试探着道。   赵璟想都没想,直接道:“调查什么呀?你不会也觉得涟漪这样一个弱女子,有本事暗算王琪那种奸诈的小人吧。”   “那也不好说,不是有句话叫最毒妇人心吗?”修文在肚里腹诽,却不敢说出来。   此时,门外有人禀报,“小侯爷,偃武大哥回来了。”   赵璟还没来及应声,便见偃武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看他那张得意洋洋的脸,赵璟就知道,这小子肯定查到了什么有用的消息,正等着显摆呢。   “有什么话就快说吧,别得瑟了。”也没计较偃武的失礼,赵璟摆手道。   偃武得意的道:“小侯爷,属下幸不辱命,你让查的东西,终于查到了。您想先听哪一个?”   知道赵璟心情不好,偏偏偃武还没看出来,修文不由踢了他一脚,道:“哪那么多事呢,赶快说正经事。”   “哎呦呦,大哥真是粗鲁。”偃武捂着屁股夸张的叫了两声,便也没啰嗦,“小侯爷不是让属下去查那个雍老板是不是主动去衙门作证的吗?属下已经查清楚了。”   赵璟这才想到自己一时兴起和王琪打的赌,便让他们去查了。如今倒把这事给忘了。   可惜赵璟现在也没那个心思理会这些闲事了,有心想让偃武直接跳过,但又好奇结果,赵璟还是问:“查的怎么样?”   “那个薛老板并没有主动去衙门作证,而是见县太爷设了诊堂义诊,便过去蹭郎中了。”偃武轻蔑的道:“这人也够贪小便宜的……”   原来,雍老板见县衙免费诊治吃过玲珑斋点心的人,便动了心思。他觉得自己全家虽然没有吃玲珑斋的点心,但是吃了玲珑斋的面粉,也算沾边,便带着全家去检查了。   郎中给他们看了看,发现没有中毒,便让他们回去。可雍老板见郎中二话不说就给检查了,生怕便宜没占够。正好这几日家里的老娘和小儿子身体都不好,雍老板便对郎中说,反正已经来了,干脆顺便给家里人把个脉吧。   雍老板找上的郎中刚离了师父没多久,社会阅历浅。见雍老板一家老的老小的小,本着医者父母心,再加上正好当时不忙,也就同意了。   把了脉之后,郎中给雍家老母开了治疗风寒的药方,又给雍家小儿开了治疗腹泻的药方。雍老板拿了方子,本可见好就收,谁知道他见郎中好说话,便得寸进尺,让郎中送药。   县衙里只备了解砒/霜的药物,并没有准备其他的药材。面对雍老板的无理要求,郎中自然拿不出,只能拒绝。雍老板也是个奇葩,见这郎中软弱可欺,便借口“其他人都有药拿”赖着不走,还大言不惭的说郎中贪了银子,县太爷都说是义诊,免费送药了,他居然不肯。   郎中好言和他解释,别人拿的是解毒的药,他们全家没有中毒,自然不需要。可惜雍老板还是不依不饶。   这一闹,结果就惊动了刘县令。刘县令问明缘由,就让雍老板交出吃剩的点心,可雍老板支支吾吾的,说点心吃完了。刘县令又让他交出包点心的油纸,雍老板推说油纸扔了,愣是拿不出。   刘县令见这人全家都没什么事,又顾左而言其他,便以扰乱衙门办案为由,要把他们全家收押。雍老板见动了真格的,这才说了实话。   “雍老板承认中午去玲珑斋借面粉做面条给全家吃,但并没有吃过玲珑斋的点心。还一口咬定玲珑斋点心也是用面粉做的,他们虽然只吃了面粉,来义诊也不为过。”偃武道。   修文悠悠道:“话虽如此,但若真的中毒,早就发作了,不会有那个力气带着全家人四处上蹿下跳。那个雍老板估计也知道家里人没事,过去就是为了蹭郎中占便宜。这种人没有道德,不会在乎给别人带来了多大的麻烦,说白了就是自私自利。但他们却顾及律法,因为律法能让他们得到惩罚,损害他们的利益。所以他们不会触发律法,却会踩着律法的底线溜着边膈应人。吃了玲珑斋的面粉,便是雍老板抓住的底线。”   “大哥真是说对了。”偃武拍着手道:“听人说,这个雍老板经常干这种占小便宜的事,每次还都能给自己找各种理由狡辩。弄的认识他的人都躲着他走。他也知道自己在熟人面前是什么德行,见县衙请的郎中眼生,这才得寸进尺。”   修文道:“那这个雍老板是怎么处置的?这种人非得让他出点血才行,罚他坐牢,他没准还会为白吃牢饭而沾沾自喜呢。”   “大哥真是厉害!”偃武对着修文竖起了大拇指,“刘县令让雍老板付了给全家人看诊的诊金,又以扰乱办案为由,罚他五十两银子。没想到,这人要钱不要命,看病的诊金他愿意付,那五十两就死活不愿意给。刘县令也不是省油的灯,见雍老板不见棺材不落泪,便说要把那五十两改成了五十大板。没想到雍老板居然就答应了,还真挨了五十大板。”   从来没见过如此搞笑的人,偃武抱着肚子,笑的前俯后仰。   偃武兴致冲冲的说雍老板的时候,赵璟便一直默默的在旁边听着。他没想到事情居然和王琪预想的差不多,赵璟输了赌,心情更不好了,连带着偃武的笑声都格外刺耳。   “就这点小事,至于让你笑成这样?除了这些,你还打听到了什么?最好给我说点有用的东西,不然我就罚你回去喂马!”赵璟闷声道。   偃武这才发现赵璟不对劲,忙收了脸上的笑,正色道:“小侯爷不是让属下调查玲珑斋里有什么人和王隆有过接触吗?这件事有眉目了。”   不等赵璟问,偃武便将自己调查的事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所以说,这个常婆子的儿子现在在王隆的手里?”赵璟不解的道:“我早就让你排查玲珑斋里的人和王隆的关系了。这么明显的线索,你为什么现在才发现?”   偃武解释道:“因为常婆子的儿子早年离家,他出事的地方不在平遥县,所以查到他费了点时间。”   “除了这个常婆子,还有别人和王隆那边有关系吗?”修文问。   偃武摇了摇头,“目前真没有别的发现了。”   “这个常婆子现在在哪里?”赵璟问。   修文查了一下名单,道:“今早已经被放了,照这样看,她进不了厨房,应该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不管如何,她和王隆有牵扯是肯定的,先把人带过来再说。”赵璟道。   修文和偃武得令,立马去办了。   常婆子得脱牢狱之灾,刚进家门没多久便失去了知觉。等她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正躺在某处,手脚被捆着,眼睛也看不见,应该是被人蒙了黑布。   “你醒了。”   一个低沉的男声忽然响起,把常婆子吓了一跳。她还没有来及说话,便感觉有两只力大无比的手粗鲁地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饶命呀,我就一个穷老婆子,家里没钱,什么都没有,不要杀我!”常婆子天生胆小懦弱,被吓得不轻,胡乱的挣扎叫喊。   赵璟被吵的脑仁疼,示意偃武让她安静点。偃武不可能动手打一个老婆子,只能点了她的哑穴,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常婆子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穷婆子,这辈子去过最大的地方也就是县城,哪里见识过点穴这种功夫。拼命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之后,常婆子本以为是舌头被人割了,绝望的差点晕了过去。   可是嘴里一点痛苦都没有,常婆子下意识的舔了一下,舌头还在,就是发不出声。常婆子顿时六神无主,一团浆糊的脑中模糊的想到曾听人说过,庙里的神仙无所不能,可能是神仙施了法,才让她说不出话来的。常婆子心中又惊又喜,难道眼前的是神仙。她之所以看不见,也是神仙施了法,因为凡人不能看见神仙的真身?   常婆子脑中翻天覆地,人却出奇的安静了下来。见她不大呼小叫了,偃武这才解开了她的哑穴。   “你是常婆子,在玲珑斋里干活?”赵璟冷冷的问。   常婆子张了张嘴,发现能竟然又能说话了,心中更加认定了眼前的人是神仙。她忙跪在地上,对着赵璟的方向拼命的磕头,激动的道:“是,是,求神仙爷爷保佑,求神仙爷爷保佑呀。”   “神仙爷爷?”赵璟愣了一下,倒是闹不准自己哪里像神仙了。   就连一旁站着的修文和偃武听了这话也有些忍俊不禁。   看着常婆子一张虔诚的老脸不像是作假,赵璟虽不知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神仙,但却不影响他问话。   “我问你,玲珑斋投毒的事,可和你有关?”赵璟问。   听到玲珑斋投毒的事,常婆子的脸色显而易见的变了,“这事连庙里的神仙爷爷都知道了,看来中毒的人家没少去庙里烧香。”   “不错,本尊就是奉命下凡来调查这件事的。”赵璟咳嗽了一声,顺着她道:“我问你,这事可和你有关?”   常婆子连忙磕头道:“回神仙爷爷的话,这事和老婆子没关系,毒不是老婆子下的。”   “毒不是你下的,那是谁下的?”赵璟抓住话柄,冷声问。   “这……这……老婆子也不清楚。”常婆子心里慌,嘴上也是结结巴巴的。   从常婆子的反应上来看,她肯定知道些什么,赵璟接着道:“哼,你说你不清楚?我看你明白的很。不然,元始天尊为什么会点你的名呀?平遥县那么多人都中了毒,却偏偏只死了王家的薛大娘子。谁都知道王家的二少爷王隆和他娘子不和,而玲珑斋里只有你和王隆有来往。我看,毒就是王隆指使你下的吧。”   “哎呀,神仙爷爷明查呀!”常婆子大惊失色,连忙磕头道:“老婆子哪有这个胆子给人下毒呀!我有个儿子,被王家的薛总管给扣了,老婆子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帮着他们办事,可是老婆子真的没有害人呀。”   常婆子这话倒是没有说谎,毒是在厨房里下的,而常婆子根本没有资格进厨房,所以下毒的人绝对不会是她。   “看在你没有撒谎的份上,你那儿子,我倒是可以考虑帮你救出来。”赵璟恐吓道:“接下来我问你什么,你都要老实回答,若有半句谎言,我立马让你不得好死。”   其实赵璟倒是多虑了,不用他多说什么,常婆子便已经迫不及待的打开了话匣子。   “多谢神仙老爷,老婆子年轻的时候就没了男人,拉扯大儿子不容易,这辈子也就只能指望儿子了……”   不耐的打断了常婆子的话,赵璟问:“王隆都是让你干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常婆子老实道:“老婆子很少见王家二爷,有什么事,都是他身边的薛总管来找我。”   赵璟问:“这个薛总管叫什么?”   “叫薛财,在王家老厉害了,我儿子当年得罪了大财主,就是他从当地的官老爷手里把我儿子救出来的……”常婆子又开始围着薛财絮叨了。   赵璟早就知道这个薛财,他原是薛家的小厮,薛氏出嫁的时候一起跟过来的。想到薛氏去庙里烧香的事,赵璟的心头猛地一沉。   “玲珑斋出事之前,这个薛财可曾找过你?”赵璟继续问。   常婆子连连点头,“找过找过,就在出事的前几天,他让我帮着他约玲珑斋里的人见面。”   “是谁?”赵璟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常婆子想都没想,直接道:“叫涟漪,是个女的。”   “这个涟漪是谁?从哪里冒出来的?”偃武不知道涟漪的事,不由小声嘀咕。   和偃武的懵懂无知不同,修文是了解内情的。听到涟漪的名字从常婆子嘴里说出来,修文不动声色的瞥向了赵璟,果真见他的脸色异常难看。   “你没有记错吧。”还是还不死心,赵璟又问了一遍。   常婆子道:“绝对没有记错,就是她,涟漪。”   --------------------   作者有话要说:   快来围观赵璟的大型打脸现场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呀!!!! 第190章 真凶   “涟漪?薛财是怎么认识涟漪的?”勉强自己静下心来,赵璟沉声问。   常婆子为难的道:“这个老婆子哪里知道呀,薛总管也不会和我说这种事。”   “那你知道薛财找涟漪有什么事吗?”赵璟继续问。   “这我就更不知道了。”害怕神仙觉得自己的回答不够诚恳,常婆子补充道:“之前薛总管找到我的时候,非得让我想办法进厨房。可厨房那地方,哪是随便进的。之后他再找我的时候,都是让我给涟漪姑娘传话了。”   赵璟沉默了,看来,王琪又一次猜对了,涟漪确实有很大的作案嫌疑。想到自己之前和王琪说的那些话,一股浓浓的愧疚在赵璟心中散开。   “那个……神仙爷爷……您问的老婆子都说了。”常婆子小心翼翼的开了口,脸上却充满了期待,“我儿子什么时候能救回来?”   “只要你说的是实话,我会把你儿子救回来的。”赵璟摆了摆手,偃武立马将常婆子带了下去。   赵璟对着修文吩咐道:“先不要放这个婆子回去,派人看好她。然后打听一下她儿子的去向,想办法弄过来。”   “是。”修文也不多说什么,直接下去了。   赵璟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踱步,心情甚是烦躁。眼下王琪那边是得罪很了,但是赵璟却不慌。现在他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无所依仗,害怕被抛弃的小孩了。如今的他有身份有地位,若是回去示好,不怕王琪不回心转意。没准王琪还巴不得他赶快回去呢。想到这里,赵璟的心稍微松快了一些。   但是要示好,总得有些表示吧。要不,帮着王琪把案子结了?刚有了这个想法,赵璟又摇了摇头。若真是涟漪下的毒,就算她是刘云的亲戚,犯下这样的错事,也不能徇私。可若是自己亲手把她推出去,赵璟又觉得对不起刘云。   不管如何,涟漪若是没有亲口认罪,一切便都只是怀疑和猜测,不能定罪。赵璟心怀侥幸的想,不然再让修文他们调查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佐证。   可惜,打脸来的太快。第二日一早,赵璟惊讶的看着修文道:“你说什么?衙门已经查到真凶了?”   “消息是锦里传回来的,应该错不了。”修文看了赵璟一眼,才道:“下毒之人,果真是那个涟漪。”   赵璟连忙问:“我们昨天才刚刚摸到点蛛丝马迹,如今常婆子还在我们手里,衙门是怎么查出来的?”   “刘县令搜查了牢里的人,在涟漪身上发现了一个布包,里面有残余的砒/霜。”修文道。   赵璟知道自己把事情想复杂了,他们是先怀疑王隆,然后顺着王隆的线找到了常婆子,这才扯出来涟漪。而刘县令是直接从下毒之人下手,自然也能找到踪迹。   “就算是从涟漪的包里查出砒/霜,也不一定能作准。”赵璟不放心的道:“也有可能是有人想陷害她,故意在她的东西里面留下砒/霜呢。”   “这……”修文顿了一下,道:“涟漪已经认罪了。”   修文的话彻底打消了赵璟最后一丝希望。他失望的想,果真是涟漪呀,看来,即便是刘先生的亲戚,也未必就能像刘先生那般善良。但是,涟漪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有可能是为了你。”王琪的话在耳边回荡,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在赵璟心里荡漾开来,他接着问:“刘县令要怎么处置涟漪?”   修文道:“明日刘县令会开堂问案,当众审问涟漪。官府的告示马上就会贴出来,小侯爷,我们怎么办?”   “我们明天去看看。”赵璟道。   梨花苑   此时的王隆也是惴惴不安,他看着薛财再次确认道:“你看清楚了吗?衙门真的抓到凶手了?”   “告示上写的很清楚,明日开堂问案,不会有错的。”薛财道:“现在整个县里都知道抓到凶手了,连在竹园门口堵着的那些苦主都散了。”   王隆擦了擦头上的汗,道:“衙门抓住的真凶是谁?”   “告示上没说,小的也不清楚。”薛财道。   王隆急了,“你不会去衙门找朱师爷问问吗?”   “现在很多人都在打听真凶,比我们都着急。小的已经去问了,但是衙门那边的人嘴都很严。目前只知道下毒的是个女人,其他什么都不清楚。”薛财道。   “女人!”王隆愣了一下,随即怒道:“玲珑斋里能有几个女人?这不明摆着就是涟漪吗?”   “依小的看,二爷也不用担心。”薛财给王隆倒了杯茶,道:“咱们只是给涟漪出了个主意,指了条路而已。事儿是她干的,药是她自己买的,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真的揪出她来,也扯不到我们头上。”   “你确定那娘们不会出卖我们吗?”王隆不放心的道:“她虽然和王琪有仇,但对我也有成见,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也不会和我合作。她去买砒/霜的地方毕竟是我们指点的,万一她说了呢?”   薛财道:“朱师爷说,该审的,刘县令已经问的差不多了,之所以明天再审一次,就是当众给县里人一个交代。毕竟那么大的事,不能不声不响的结案。小的想,要是涟漪真的供出我们,刘县令肯定已经派人来传唤了,不可能到现在还没动静。况且,就算涟漪把我们供出来,只要抓不到卖给她砒/霜的人,太爷就拿我们没办法。”   想到那人做这行生意已久,从来没露过什么马脚,王隆稍稍放下心来。他喝了口茶,才道:“这么好的计策居然没有把王琪拉下来,真是可惜了。”   “经此一劫,玲珑斋的名声肯定是臭了,以后还能不能开下去都不一定。”薛财笑道:“王琪没有别的生意,就指望着玲珑斋吃饭呢。没了赚钱的买卖,以后想怎么收拾他还不是二爷说了算吗?”   “这倒是。”王隆终于稍微满意了:“明日开堂你也过去听听,咱家毕竟死了人,没一点动静也不行。”   “是。”想到薛氏的死,薛财看了王隆一眼,聪明的把心头的疑惑咽了下去。   玲珑斋点心事件牵扯了县里那么多人,还多是大户人家,自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得知县令大人要开堂审问真凶,天还没亮,就有很多人挤在衙门口等着看热闹。   赵璟戴着斗笠,和修文偃武混在人群里。   眼下还没到开堂的时辰,赵璟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没有见到王琪和齐兴齐庆的身影,倒是看见王隆身边的薛财躲在人堆后面,目光闪闪烁烁,怎么看都是心虚。   赵璟冷哼一声,心道:“现在知道担心了,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如今虽然还没有开堂,却影响不了县里人讨论案情的热情。赵璟的身边已经有好多人开始议论了。   “你们知道吗?听说下毒的是个女的。”一个年轻男子道。   这个话头一起,立马有人开始询问,“真的假的?”   “我有亲戚在衙门里当差,县老爷提审犯人的时候,正轮到他站岗。虽然离的远,但是看身形和走路的样子,八成是女的没错。”年轻男子道。   “天哪,真是最毒妇人心呀。”人群中一阵唏嘘:“谁能想到,这么大一件案子,居然是个女人的手笔呀。”   又有人问:“那个女的为什么要下毒呀?”   “这我哪儿知道。”年轻男子笑道。   这边说的正的热闹,衙役便押着囚车过来了。人群马上被赶开了一条路,让出了县衙的大门。看着囚车里关着的确实是个一个女人,围观的人议论的更凶了。   看着涟漪带着枷锁,被衙役拖着,蹒跚的进了公堂,赵璟心中颇不是滋味。但见她身上和脸上并没有什么外伤,显然没有被严刑逼供,赵璟心中还是有了些安慰。   随着衙役低沉浑厚的“威武”声,刘县令升堂了。赵璟给修文和偃武使了眼色,三人不动声色的挤到了前面。   明镜高悬的牌匾之下,刘县令端坐在公堂之上,拍了一下手中的惊堂木,道:“堂下所跪何人?”   “民女涟漪,原是竹园里的歌姬,现在是玲珑斋里的一名侍女。”涟漪跪在堂下平静的道。   刘县令接着问:“玲珑斋投毒之事,可是你所为?”   “正是民女所为。”涟漪毫不犹豫的道。   这话一出,立马引起围观群众的骚动。有人在叫骂,有人在唏嘘,还有人忍不住想冲上去打人。   “肃静!”刘县令用力拍了一下惊堂木,立在大堂两侧的衙役们拿着上黑下红的水火棍用力敲击地面,同时齐声喊着“威武”。堂上的威严立马震慑了堂外议论纷纷的人群,看见这阵势,所有人都噤了声。   眼见围观的人群消停了,刘县令继续看着涟漪道:“你是如何下毒,还不从实招来?”   “民女将砒/霜藏在平时装衣服的布包里,借着去厨房送茶水的时候,趁里面的人不注意,把砒/霜参进了做点心的面粉里。”涟漪道:“厨房里的人忙的时候,民女也会帮着干些活,因此没人注意。”   “如此大量的砒/霜,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涟漪道:“买来的。”   “一派胡言。”刘县令一拍惊堂木,呵斥道:“本官已经查了平遥县所有店家的账目,近一个月内,根本没有哪家店卖出那么多砒/霜,你又是从何处买来的?”   涟漪平静的道:“民女自然有自己的办法,城东十里的一家聚福楼里面有一个外地客商,姓严的,凡是想要的东西,正当途径买不到,他那里都有。”   这话一落,人群中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平遥县里还有这种人吗?”赵璟问身边的修文。   修文悄声道:“看样子应该是□□上的,这些人手里的货一般都来路不正,上不了台面,只能在暗地里偷偷交易。不过他们这些人都十分谨慎,一般不会接涟漪这种散客,只是不知道她怎么和这些人搭上线的。”   “不用说,肯定是王隆指的路。”赵璟心里想着,就见刘县令身后的师爷拿出一个绣着大红牡丹的白布包,对着涟漪和堂外的人展示了一下。   “这布包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里面也查出了残留的砒/霜。这可是你的东西?”刘县令问。   涟漪道:“不错,民女就是用这个包将砒/霜带进了玲珑斋。”   示意师爷把包收了,刘县令继续问:“你为什么要做如此丧尽天良的事?”   “为了报仇。”仿佛等这句话已经等了良久了,涟漪终于把头昂了起来,看着刘县令一字一句的重复道:“为了报仇。”   “报仇?”刘县令冷哼一声,厉声道:“那些去玲珑斋买点心的客人和你有何仇怨,你要给他们下毒?”   涟漪道:“我不是为了报复他们,而是报复玲珑斋的主人,王琪。”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   “此人心术不正,见利忘义,他根本配不上玲珑斋的点心,也不配做玲珑斋的主人。”涟漪的眼中充满了怨恨。   刘县令道:“王琪在平遥县经营玲珑斋数年,鼎盛的时候,还曾将分店开到了京城。他平日里乐善好施,也曾多次接济过穷人,在县里的名声也不错。本官倒是没有看出有什么配不配的。”   “乐善好施?接济穷人?”仿佛听到了极为好笑的事,涟漪冷笑一声,道:“大人,民女可以从头开始说吗?”   见涟漪满脸都写着不耻,似乎对王琪十分不屑,刘县令道:“好,容你从头说起。”   涟漪回头看了看堂外的人群,这才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平生的力气道:“县里人都知道,玲珑斋全靠一个名叫花开富贵的点心支撑门面,而这个点心原本是县西一个穷婆子的祖传秘方。王琪为了拉拢穷婆子,还认了她的孙子赵公子做表弟。”   “哎,这不是……”偃武听出了端倪,正准备张口说话,被修文扯了一下衣角。   示意偃武不要多嘴,修文不动声色的看了赵璟一眼,见他的脸色果真不好看。   “涟漪命苦,年少时辗转流离各大妓馆,后来又从京城被卖到平遥县,因为水土不服病倒,险些没了性命。多亏赵公子照拂,这才苟延残喘至今。”涟漪眼中含着凄楚,她顿了一下,继续道:“后来,民女来到王琪的府邸。虽然万分不情愿,但是想到能够和赵公子共同生活在同一个园子里,哪怕不能经常见面,民女也知足了。”   赵璟身边的一个年轻女子似乎也有爱而不得的经历,不由感同身受,含着泪道:“哎,还是个痴情女子。”   涟漪收了一脸的含情脉脉,话锋一转,厉声道:“王琪认赵公子做表弟,还答应供他读书,送他考取功名。谁知,这只是王琪谋夺秘方的谎言。他骗得了赵公子祖孙的信任,从他们手里拿到了秘方,然后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他将赵公子赶出王家也就罢了,居然还把他们祖孙逼出了平遥县。”   当初赵璟和马婆子离开平遥县的时候,多少都有些不利于王琪的传言。不过毕竟没有证据,加上马婆子祖孙在平遥县无亲无故,也没人会在意,而县里的新鲜事又太多,没多久人们便把这事给忘了。   如今被人重新翻了出来,搬到了台面上讲,还牵扯到了玲珑斋投毒的大事,必然引起了轩然大波。   “还有这种事?”   “当初马婆子祖孙不明不白的走了,我就知道肯定有内情。”   “就是,若不是别有所图,谁会认一个穷婆子的孙子当表弟呀。”   “若是真的,王琪这人确实不够厚道,但这关其他人什么事呀,也不能给无辜的人下毒呀!”   听着围观人事后诸葛亮的言论,赵璟看着涟漪,也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心情如何。   对外界的声音置若未闻,涟漪哽咽道:“民女听说,赵公子祖孙离开平遥县没多久,就死了。民女实在咽不下去这口气,这才决定为恩人报仇。”   费了好大力气,才让人群安静下来,刘县令问:“王琪谋夺那位赵姓公子的秘方,你可有证据?”   “王琪为人奸诈,做事滴水不漏,若是有证据,当年赵公子也不会那样窝窝囊囊的走了。”涟漪摇头道:“这些事,是赵公子去竹园找王琪理论的时候,民女躲在门外偷听到的。民女本不想牵扯那么多人,但是王琪警惕心极强,民女在竹园待了几年,却始终没有机会近他的身。无奈之下,只得去玲珑斋。”   刘县令厉声道:“且不说这件事是真是假,纵然是真的,你也不能为了一己之私,置那么多人的性命于不顾。”   “那么多人?”涟漪冷笑一声,“去玲珑斋买点心的,都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夫人,平头老百姓根本买不起。民女从小被人卖进妓院,受尽了凌/辱。而欺辱民女的,就是这些富贵人家。他们视民女如草芥蝼蚁一般,既然这些人都不在乎别人的命,民女又何必在意他们?总之,民女的这条命是赵公子给的,就算还给他也无所谓。只要能报仇,哪怕是下十八层地狱,民女也义不容辞。”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太热了,都没开电脑。天热让人犯懒呀!!!! 第191章 认罪   涟漪的话成功的将围观的人分成了两个阵营。   穷苦人家觉得涟漪为恩人报仇,有情有义。虽然下毒不对,但她毕竟没有伤害贫民百姓。而那些富家子弟嚣张跋扈惯了,应该让他们尝些教训。再说,除了王家的薛大娘子不走运之外,也没怎么死人。涟漪虽然犯了错,但其情可悯。   富贵人家的苦主们则不然,他们觉得既然沾上了人命就得跟着偿命。更何况涟漪为报私仇不惜向那么多无辜之人下手,实乃是罪大恶极,凌迟都不算过分。   两个阵营你一言我一语,双方唇枪舌战,各不相让,争得脸红脖子粗。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控制不住场面了。   刘县令身后的师爷是个见过世面的,他从座位上下来,走到人群面前,朗声道:“大家静一下,静一下。”   师爷的声音配合着衙役的齐声“威武”,终究还是有了作用。   见人声稍微平息了一些,师爷才继续道:“太爷知道众位乡亲们都对案情异常关注,但如何判,还需要太爷做主。请大家稍安勿躁,大爷一定会给相亲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师爷的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就算底下人争得头破血流,最后的结果还得县太爷定。一时之间,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刘县令如何拍板。   “涟漪,你草菅人命,致使平遥县多人中毒,连累王家的薛大娘子无辜葬送了性命。你可认罪?”刘县令道。   涟漪道:“民女认罪。”   “好,让她画押。”刘县令道。   师爷忙将刚刚的供述拿下去,让涟漪按了手印。   收了供纸,刘县令继续道:“涟漪,你为报私仇,乱杀无辜。本官若是饶了你,便等于纵容治下百姓为了报仇可以随意向无辜之人下手。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本官判你秋后处斩,你可心服?”   “既然走了这条路,民女早就舍了这条性命。“涟漪视死如归,坚定的道:“民女知道凭着一己之力,不能将王琪绳之以法,替赵公子祖孙报仇。只要能将他做的事公之于众,让县里人都看清楚王琪的真面目,民女就算是死,也无憾了。只可惜今日王琪不在,不然,民女一定骂他个狗血喷头,也好为赵公子出气。”   惊堂木响起,玲珑斋的投毒事件终于落下了帷幕。赵璟心事重重的回了祝家大宅,只觉得一颗心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赵璟虽然不能认同涟漪的做法,但她的所作所为却是为了自己。赵璟实在没有想到,那件事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有一个人想着为他讨回公道。尽管她是一个出身贱籍的女子,尽管她连基本的自由身都没有。但她还是为了当年的那点恩情,赌上了自己的全部。赵璟承认,他被震撼到了,也被深深的感动了。   “涟漪……什么时候问斩?”赵璟低声问。   在一边小心候着的修文道:“眼下已经立了冬,若是秋后问斩,恐怕得等到明年了。”   “派人去牢里打点一下,让她过得舒服些。还有,别让牢里的人欺辱她。”赵璟道。   “是,属下这就去办。”   修文正准备下去,赵璟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拦住他道:“王琪不是说,薛氏并不是被玲珑斋的点心毒死的吗?那这条人命就和涟漪没什么关系了。”   “小侯爷。”修文忍了忍,还是劝道:“不管薛氏是不是涟漪毒死的,她往点心里下毒却是板上钉钉的事。您……”   “我知道你的意思。”赵璟打断了修文的话,“涟漪是犯下了大错,她也应该受罚。但是抛开薛氏不说,其他中毒的人毕竟没有死,而涟漪也阻止冯六去吃点心。这就说明,她本身还是不想牵扯那么多条人命的。只要查明薛氏并不是涟漪毒死的,那她就罪不至死。”   “可是……”修文还想说什么,赵璟却明显不想再提了,直接道:“你赶快去查这件事吧,我累了,想歇会。”   修文只得拱手告退了。   修文出了门之后,偃武连忙迎了上来,问:“大哥,小侯爷是怎么说的?那个涟漪是怎么回事?她下毒怎么还扯上咱家小侯爷了?”   “小侯爷想要救涟漪。”修文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什么!!!”偃武讶异的瞪大双眼,“不是,救她?怎么救?要劫狱还是劫法场?咱们来这儿不是调查王烽和方廷玉勾结的证据吗?牵扯到王琪也就算了,怎么就走到这儿了呢?”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谁都没想到的,修文也颇感无奈。他将偃武拉到一边,小声道:“可能是今天涟漪在公堂上的话震撼太大,小侯爷被感动了,这才心软想要保她的命。事情继续发展下去迟早要出大事,你赶快给侯爷送信,说明现下的情况。”   “好,我这就去。”偃武很少看到一向淡定的大哥会有急的想要跳脚的一面,当即被吓住了,连忙去办了。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了两天,王隆那边始终没有什么突破,涟漪的事情自然也没有进展,新的流言倒是在街上传开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赵璟看着偃武,不敢置信的问。   偃武道:“街上的人都说,涟漪在点心里下毒并不是为恩人报仇,而是因为勾引王琪不成心怀怨恨,这才想害王琪。事情败露之后,她见推脱不了,便故意编出恩人的事败坏王琪的名声。”   眼见赵璟脸色难看,偃武咽了下口水,还是劝道:“小侯爷,不管怎么样,涟漪下毒都是事实。您打点了她在牢里的生活,让她死前过的舒服一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眼下方廷玉的事还没有解决,咱们有正事要做,就不要再管这些了。”   “涟漪认罪这才几天?怎么会有这样的流言传出来?”仿佛没有听到偃武后面的话,赵璟继续问。   偃武叹了口气道:“街面上是有这种说法,传的有模有样的,也不一定就是空穴来风。”   “就算涟漪做错了事,她也已经主动认了罪,这些人为什么非得揪着不放,还要拿这些污言秽语来侮辱她?”赵璟气道。   偃武老实道:“涟漪给那么多人下了毒,还在公堂之上大言不惭,得罪了不少人。她又是那么个见不得人的身份,看不惯她的人又不能打她一顿出气,在背后编排几句也正常。”   “王隆那边呢?有什么进展没有?”赵璟疲惫的问。   偃武摇了摇头,道:“没有。”   赵璟不禁有些气恼,“不是有常婆子和薛财那个突破口吗?你怎么还是查不清楚?刘县令那里什么线索都没有,不一样把涟漪找出来了!”   “小侯爷,在玲珑斋下毒的摆明就是里面的人,刘县令只要一一排查,找到涟漪是迟早的事。而王隆不一样,他毒害薛氏怂恿涟漪下毒,只不过是您的猜测,一点实际的依据都没有。就连涟漪也没有提过王隆,您让我们怎么查呀?”   偃武也觉得委屈,继续道:“再说,就算把薛财通过常婆子联系涟漪的事捅到刘县令那里去,也没用呀。要是薛财不认,随便找个别的理由敷衍了,刘县令也不能强摁头逼他承认吧。要是实在不行,您还是去求求王公子吧。他既然能猜出涟漪是被王隆收买的,没准有办法能揪出王隆呢。”   不提还好,一提到王琪,赵璟便有一种被比下去的挫败感,“若是事事都找他,我要你们何用?你们好歹都是侯府里拔尖的人才,战场上得,贪官也抓得。却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都不如,你们不觉得惭愧吗?”   那你堂堂侯府小侯爷,不一样也不如人家王公子料事如神吗?和王公子吵架赌输了,拿下属撒什么气?在心中暗暗吐槽,但这话说出来等于踢了赵璟的痛脚,是万万不能提的。偃武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嘴。   眼见偃武不做声了,赵璟也知道他们已经尽力了,不能一味的责备。可是,要去找王琪吗?赵璟在心里纠结了很多个来回,始终觉得行不通。且不说他和王琪还没和好,再说,王琪本就不待见涟漪,而涟漪又揭了王琪的老底,将他骗取秘方的事公之于众,王琪要是肯帮忙救人,那才奇怪。   “算了,陪我去街上走走吧。”实在想不出头绪,赵璟便想着去街上散散心。   知道他心情不好,偃武只得陪着。   在街上选了衙门对面的一个茶馆坐了,赵璟看着斜对面的衙门苦思冥想,希望能找到突破。   此时刚过晌午,茶馆里的人也多。他们争相谈论的自然还是玲珑斋的惊天巨案。   “玲珑斋也是倒霉,摊上了这么个狠毒的女人。眼下王生他们虽然放回去了,恐怕一时半会的,也没人敢买玲珑斋的点心了。”一个书生模样的人道。   另一人道:“听说玲珑斋已经歇业整顿了,就算想去买点心,也没地儿去买了。”   “歇业整顿了,那还开吗?”书生忧心忡忡的问。   另一人道:“这谁知道呀。听说除了几个特别贴心的人被王大公子留下了,其余人都发了三个月的月钱,让他们自谋生路。这是什么意思,用脚丫子想想也知道。这一时半会的,恐怕是开不了张了。”   “哎,这可如何是好?”书生满脸苦闷。   一个嗑瓜子的小伙笑着问:“这位兄台,你那么关心玲珑斋是否开业作甚?看你这副模样,也不像是经常光顾的。”   “玲珑斋里雇了不少县西的穷婆子,她们年老体弱,若是没了玲珑斋,恐怕没有人肯雇佣她们了。”书生道。   如今世道艰难,身强体壮之人谋生尚且不易,更何况这些年老多病的穷婆子。一时之间,众人皆是无语。   偃武自是不想让赵璟理会涟漪的事,闻言忙道:“小侯……少爷,这样看,涟漪为了一己之私,断了那么多人的活路,真的是罪大恶极呀。”   虽然知道偃武说的对,但赵璟却始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指责涟漪。不管怎么说,那女子也是可怜之人。   此时,几个衙役进了茶馆,让原本热闹的茶馆有多添了几分杂乱。   “哟,张捕快,王捕快,您二位来了,还是老样子?”茶馆的店小二笑着迎了上去。   “小二哥,今天张捕快请客,不要给他省钱,捡好茶上。”王捕快笑着道。   张捕快忙道:“太爷只是夸了我几句,既没有打赏又没有升职,胡闹什么!小二哥,还是老样子。”   “好嘞,您几位稍等。”小二忙下去端茶了。   听到张捕快的声音,赵璟觉得耳熟,回头看了一眼,便认出这是刘县令派去竹园监视王琪的那个人。   “张大哥,您这次可算是立了大功。要不是你,这案子不可能结那么快。”王捕快拍着张捕快的肩膀道:“您给弟兄们说说,你是怎么怀疑那个涟漪的?”   一听提到这茬,立马有衙役插嘴道:“就是,那娘们可是个小人物,谁都没把她当回事。张大哥开口提的时候,小弟都不知道有这号人。您在竹园待了好几天,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才认准了这个涟漪?”   “我那也就是顺嘴一提,还是咱们刘大人明察秋毫,这才将罪魁抓获。”   张捕快面上虽然得意,却不敢居功,也不肯多泄露什么。一行人追问了好几回,愣是什么话都没套出来。   一旁默不作声的赵璟却是上了心,他对着偃武低声道:“之前一直在衙门盯着的是谁?”   “是锦里。”偃武想了一下道。   赵璟接着问:“他回来了吗?”   “案子告破之后,锦里就从衙门撤回来了。”偃武道。   赵璟立马站起身来,道:“我们回去。”   回到祝家大宅,吩咐偃武把锦里叫来,赵璟问:“是你一直在衙门盯着刘县令?”   “是。”锦里不知赵璟叫他何事,只能恭敬的答话。   赵璟继续问:“刘县令是怎么疑心涟漪的?”   “起先刘县令并没有疑心涟漪,是一个姓张的捕快和他说涟漪有重大的作案嫌疑。”锦里道。   赵璟忙问:“有什么重大嫌疑?”   “他说涟漪本是竹园的歌姬,因勾搭王琪不成这才被赶去了竹园。她临走之前,有人曾看见她焚香诅咒王琪。刘县令立马派人去查这个涟漪,果真在她随身的布包里发现了残留的□□。”锦里有条不紊的道:“玲珑斋里的人也指认,事发当天,涟漪确实去厨房送过茶水,还帮着和了面。   赵璟问:“刘县令可曾对涟漪严刑逼供?”   “没有。”锦里道:“属下觉得,涟漪似乎也没想脱罪。刘县令将布包拿出来的时候,她便都招了。只提了一个条件,希望刘县令能当着全县人的面再审她一次。这之后,才有了前几日的堂审。”   锦里不知道涟漪和赵璟之前的关系,此时提起来,也有些唏嘘,不由为涟漪说了几句话,“属下觉得,涟漪应该早就做好了必死的打算。主动提出堂审,也是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为自己的恩公鸣冤而已。属下倒是觉得,她是真心给恩公报仇,不一定像张捕快和县里人传的那般,是勾引王琪不成,便设计陷害。可惜当年的恩公已死,她赔上了命,也没能奈何的了王琪分毫,还落了个这样的名声,真是……哎……”   听到这里,赵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张捕快一直跟着王琪留在竹园,他之所以能得到消息,肯定是王琪故意透露给他的。不用想,事后的谣言肯定也是王琪派人散布的。赵璟没有想到,王琪为了挽回自己的名声,竟然如此诋毁涟漪,连一个死后的清净都不留给她。   “王琪,你真是卑鄙!”赵璟恨得咬牙切齿,连之前因为冤枉他而产生的那点愧疚感,也散的差不多了。   此时,修文心事重重的走了进来,沉着脸道:“小侯爷,刚刚牢里来了消息,涟漪自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下雨了,天终于凉快了!!!! 第192章 寻死   “她怎么样?”赵璟只觉得心猛地一沉,连忙站起来问。   修文也不想理会涟漪的事,但他知道若是涟漪就这样死了,赵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只能老实交代:“幸好发现的及时,已经救下来了。不过据说她已经不止一次想要寻死了,若再有一次,恐怕不会这么好运了。”   “我得去牢里看看她。”赵璟道。   锦里立马道:“这怎么行,小侯爷的身份不能泄露,不可随意露面。况且死牢那种污秽之地,岂能是小侯爷去的?”   “锦里说的是。”修文也劝道:“涟漪在平遥县无亲无故,不管小侯爷用什么身份去看她,都会惹人怀疑的。”   赵璟心意已决,就不会半途而废,他想了想,道:“那我们就等天黑了悄悄潜进去。”   知道赵璟决定了的事,十匹马也拉不回来,修文无奈,只得下去安排。   是夜,赵璟让偃武留下,自己带了修文和锦里,趁夜潜进了死牢。   因着死牢里的囚犯就只有涟漪一个,而她又是个女人,所以看守不严。此时已经过了亥时,看守喝了酒,早就睡得不省人事了。为了以防万一,修文还是给他们吸了点迷药,这才从他们身上拿了钥匙。   牢里阴沉昏暗,大多数牢房都是空着的,更显得阴森恐怖。   修文提着灯头前引路,不久便找到了关押涟漪的牢房。修文将牢门打开,赵璟便接了灯,率先走了进去。   涟漪是上吊未遂,虽被及时救下,但身体还是虚弱。加上被关了多日,又正逢天寒,牢里缺衣少食,情况自然不怎么乐观,此时还发着热,昏迷不醒。   赵璟在几年前曾经见过涟漪,但早就忘了她的模样。那日在公堂上,也只是匆匆见了一面,瞧不清正脸。如今看着这个憔悴虚弱的女人,赵璟只觉得五味陈杂。   其实赵璟对涟漪没有多少印象,包括她说的救命之恩,赵璟也记不清了。他之所以还记得这个女人,无非是因为她是刘云的亲戚。可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女人,居然为了他根本记不得的恩情做了如此惊天动地的事,付出了巨大的牺牲。赵璟震惊之余,反而觉得更加亏欠刘云了。   赵璟就这样静静的站着,没有说话。倒是涟漪,也不知道是清醒了还是发癔症。她睁开眼睛,看见身边的人,竟然哭了起来。   “赵公子……”涟漪张着发干的嘴唇呓语道:“奴家是死了吗?终于又见到你了?”   这一席话,说的赵璟心头发涩。   涟漪颤颤巍巍的想要支起身体,却没有成功。她只得朝赵璟伸出了手,似乎想要确定一下人是否存在。   看着那双苍白的手,赵璟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   “赵公子……”感觉到手掌上的温度,涟漪哭的更狠了,“您不要责怪奴家,奴家也不想毁了玲珑斋,毁了您奶奶的心血。可是听说您已经身死的消息之后,奴家实在是伤心呀,恨不得立马杀了王琪给您陪葬。可惜奴家无能,奈何不了王琪,只能出此下策。奴家知道,您为人正直善良,断然看不惯这种下作的手段,可是奴家实在没有办法……奴家宁愿毁了玲珑斋,也不想让王琪那种小人继续玷污您的东西。”   涟漪哭的肝肠寸断,赵璟心中愈发不是滋味,只得坐到她床边,结结巴巴的安慰道:“我,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也不要想不开。”   听了这话,涟漪睁开泪水迷蒙的双眼,静静的看着赵璟,那目光含情脉脉,虽依然如一滩死水一般沉寂,但好歹出现了一丝波澜。   赵璟没有和女子对视的习惯,有些尴尬的转过头,就想站起身来。奈何手还被涟漪死死的抓着,仿佛那是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赵璟动不了,只得不自在的坐了回去。   “能在死后见您一面,奴家就是下十八层地狱,也心满意足了。”涟漪继续喃喃的道。她无比满足的闭上眼睛,也分不清是清醒还是做梦。   知道和一个神志不清的人多说无益,赵璟回头看着修文道:“你不是说牢里已经打点过了吗?为什么还会这样?”   “涟漪无亲无故的,又犯了如此大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属下是派人过来送了银子,但没有留下姓名。想必是牢里的看守见涟漪没有依仗,所以才懈怠吧。”修文道。   现在这世道,没钱的怕有钱的,有钱的怕有权的,求人的怕办事的。修文派来的人不能泄露了身份,更说不出和涟漪的关系,在看守眼里便是遮遮掩掩见不得光。他们自然乐的只收银子不办事。   眼见涟漪病成这样,不请郎中肯定熬不久。赵璟对着修文道:“明日你派人再来打点,就用王琪的名义。”   “啊?这恐怕不合适吧。”修文道。   赵璟道:“有什么不合适的,牢里的人还能去竹园问王琪不成?况且,我用他的名义,也是替他积德行善,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听了这话,修文识相的闭了嘴。   害怕涟漪继续寻死,赵璟便想着留下点东西,让她明日一早醒来看见,知道今夜的事是真的,也省的再次自寻短见。赵璟想了想,玉坠什么的太贵重,涟漪孤身一人在牢房,就怕会带来麻烦。只有手帕汗巾这类的东西,既容易看见,搁在身上也不起眼。   可惜这次出来的急,赵璟又没有随身携带手帕的习惯。在身上没找到,赵璟只得回头对修文和锦里道:“你们身上可带了手帕汗巾之类的?”   两人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下意识的在身上寻找。   锦里率先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帕子,看了一眼,便想放回去。可惜却被赵璟眼疾手快的抓过来塞进了涟漪的手里,顺便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哎……”锦里大惊失色,忙道:“小侯爷,这条帕子不行,这是……”莹莹小姐送我的。后面的话被锦里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以为他是心疼帕子,赵璟不以为意的道:“我那里还有好几条呢,质地都比这个好,回去你随便选。”   “这……”锦里眼睛死盯着那条帕子,嘴里期期艾艾,不点头答应也不摇头拒绝。   赵璟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便问:“怎么,这条帕子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听了这话,锦里瞬间红了脸,可惜牢里太暗,看不见。   “小侯爷不知道,这条帕子是甄小姐送的。”修文明白内情,笑着道:“当初我们不是救过她吗?为了表达感谢,甄小姐给我们每一个人都送了一块帕子,小侯爷也有的。只是给我们的都是素帕,只有给您的那条上是绣了东西的。”   虽然早就知道甄莹莹的心上人是赵璟,但是听了这话,锦里的心还是像被很多细针扎了一样。   见锦里如此在意甄莹莹送的帕子,赵璟又不傻,自然看出了什么,不由问:“锦里,你不会是喜欢甄小姐吧。”   “没有没有。”锦里知道自己只是无望的暗恋,更不希望这件事宣扬出去让甄莹莹为难,连忙否认道:“属下只是觉得把别人送的东西转送出去不太好。”   知道甄莹莹不可能看上锦里,早回头还能少受些伤害,修文道:“这有什么!甄小姐只亲手将帕子送给了小侯爷,剩下的都是扔在那里让我们自己取,很多兄弟都没有拿。其实大家都清楚,她真正想要送帕子的人是小侯爷,给我们也只是做个遮掩而已。你有没有去拿帕子,甄小姐恐怕都未必清楚,她也不会和你计较这些的。”   修文的话虽然不中听,却是事实。锦里像是被打了一拳一样,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到了这个地步,赵璟自然看出了锦里对甄莹莹有意,只能责备的看了修文一眼,这才对锦里道:“别听修文胡说,既然是甄小姐的一番心意,你还是把帕子拿回去吧,我再找别的东西代替。”   拦住了赵璟去拿帕子的手,锦里摇头道:“小侯爷,不用了。修文大哥说的是,不过是条无关紧要的帕子,甄小姐恐怕都未必会记得。留在涟漪姑娘这儿,没准还能保条命呢。”   锦里说完便落寞的出去了,赵璟看着修文不满的道:“军中喜欢甄莹莹的人有那么多,你又何必打击锦里?”   “有些时候,早点认清现实才能早日解脱,不然对谁都不好。”修文摊了摊手,也出去了。   知道现在就算把帕子还回去,锦里肯定也不会收。况且眼下也实在没有合适的东西留给涟漪。赵璟想着,涟漪应该不是随便丢东西的人,只能等把她救出来之后,再找机会把帕子还给锦里了。   又看了那块帕子一眼,赵璟这才出了牢房。   回到祝家大宅,偃武立马迎了上来,笑道:“小侯爷,您走后没多久,王公子就来了。”   “他来干什么?”赵璟冷着脸不耐的道。   虽然这几日一直忙着涟漪的事,根本没空想王琪,赵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从偃武嘴里知道王琪主动来找自己,赵璟的心还是动了一下,整个人也跟着雀跃了起来。   “他在哪儿呢?”强压着心中的欢喜,赵璟冷冷的问。   偃武道:“他已经回去了。”   赵璟只觉得刚刚火热的心被泼了冷水,好不容易产生的几分雀跃也化成了扫兴,只得阴森森的看着偃武道:“既然已经回去了,那你屁颠颠的来报我干什么?”   “王公子既然来了,还指明了要找您,属下不能不通报一声吧。”偃武老实的道。   赵璟只觉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气死,但他更想先把偃武打死。   好在赵璟还没有来及动手,偃武便腆着脸笑道:“不过王公子说了,明天还会再来。”   听了这话,赵璟的心稍微好受了一些,他恶声恶气的对偃武道:“下去休息吧,看见你就来气。”   偃武笑嘻嘻的走了。   第二日,赵璟迫不及待的起了床,想着一连忙了好几天,都没空打理自己,便拿过铜镜,对镜自赏,见下巴上冒出了胡茬,让整个人看上去颓废不堪。赵璟立时就想找东西把胡茬刮掉,奈何没有找到合适的东西,只得掏出随身的匕首三两下把脸刮干净。   给自己梳了一个比较精神点的发型,然后又换了好几身衣裳,好不容易满意了,赵璟这才佯装淡定的下了楼。   虽然不知道王琪打的是什么主意,没准还是来看自己笑话的。但赵璟对此还是充满了期待。再说,王琪既然主动来了,就等于是在求和好。赵璟心里想着,待会王琪来了,千万得憋着,不能那么快原谅他。   用过早膳,赵璟便捡了离大门最近的厅里坐下,并下意识留意门房那边的动静。   他频频的抬头看门,弄的伺候的小厮十分奇怪,不由问,“小侯爷,您怎么了?是大门那边有什么吗?”   “咳,没什么。”赵璟干咳了一声,装模作样的继续看几乎没有翻动过的书,嘴上也转移了话题,“偃武呢?”   “偃武大哥一早便出去了,修文大哥和锦里大哥也出去了,说是有事要查。”小厮老实道。   赵璟不由暗骂,“这个偃武,平时偷奸耍滑,现在积极个什么劲?一会王琪来了,没个和王琪相熟的人在外面支应着,他还怎么装不在抻着王琪呀。”   可惜赵璟多虑了,一直用过午膳,都没有看见王琪的踪影。赵璟也愈发的坐立不安。   “王琪为什么还没来?是出事了?那要不要去找他?”有了这个想法,赵璟很快摇头,“不行,若是主动过去,王琪一定会恃宠而骄,以后就更加无法无天了。况且,眼下案子已经结了,竹园的人也放回去了,他还能出什么事?”   “那他为什么还没来?难道是偃武记错了?王琪说的不是今天过来,而是明天?这也不可能呀。偃武连敌军的机密都能一丝不漏的背下来,区区一个时间,他不可能记错。”赵璟皱着眉在屋里来回走了好几圈,然后猛地一转身,心道:“那王琪为什么还没来?”   此时,外面有小厮禀告,“小侯爷,王公子求见。”   赵璟立马来了精神,但还是确认道:“哪个王公子?”   “是王琪王公子。”小厮笑道:“我们在平遥县,也没有其他熟人了。”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赵璟道:“就说我不在。”   小厮愣了一下,才道:“是,小的这就去回了王公子。”   “你回来。”慌忙叫住了小厮,赵璟无比认真的吩咐道:“你要很冷淡的把他请进来,然后把他留住。”   赵璟下完这匪夷所思的命令便走了,只留下被委以重任但一脸懵逼的小厮。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厮:什么叫冷淡的把他请进来,然后把他留住????   赵璟:自己体会!!   修文:重点在后半句,把人留住!!!! 第193章 胡绣   却说王琪这边,衙门将案子宣判下来之后,王生等人被无罪释放。王琪重重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却始终高兴不起来。   堂审之时,王琪虽然没有亲临。但涟漪在公堂之上说过的话早就传遍了平遥县,他不可能一点耳闻都没有。王琪倒是不介意县里的人如何议论自己,只是在意赵璟。赵璟本就因着刘云的面子对涟漪留有几分情面,如今见涟漪为了他牺牲到这个地步,依着赵璟知恩图报的性格,恐怕这辈子都会觉得欠着涟漪了。   事实也证明王琪猜对了,案子判下来之后,等于证实了王琪没有冤枉涟漪,赵璟不可能不知道,但好几天过去了,都没有见他的踪影。王琪心中不由嘀咕,他是不好意思来?还是在为涟漪的事心烦?若是前者,王琪倒觉得没什么,若是后者……王琪脸上一沉,却不愿意细想这些。索性案子结束之后,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善后,王琪尽量让自己多忙点,也省的想这些烦心事。   涟漪在公堂上的话对王琪和玲珑斋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再加上投毒的事,更是雪上加霜。王琪知道,玲珑斋遭此大难,有的是人等着落井下石,短时间内恐怕很难重整旗鼓。与其在一片骂声中开门营业,不如重新整顿一番,待风头过去之后再说。   于是,王琪便和王生以及长安上顺兄弟商量了一下,几人都觉得现在应该暂时避避风头。王琪便留下了几个比较得力的人,然后安排王生给剩下的人多发三个月的工钱,让他们自谋生路。玲珑斋暂时关门歇业。   天越来越冷了,王琪拥着大氅,躺在软榻之上,身前放了一个烧的火热的炭盆,屋里燃着梅香,周围飘着一股带着梅香的暖气。   “少爷。”王生推门进来,对着王琪低声道:“小的回来了。”   抬眼看见王生,王琪问:“事情都料理好了吧。”   “已经办妥了。”玲珑斋是王生一手料理的,眼看着它关门,短短几天之内,王生像是老了好几岁,脸上也难掩疲惫和落寞,“张婆婆她们哭着不愿意走,还有几个伙计也是。小的向他们保证,以后玲珑斋若是重新开张营业,一定会把他们请回来。”   王琪知道张婆子她们,她们原是马婆子在县西的邻居,为人朴实忠厚,干活也勤快。就是年纪大了,没人愿意用她们。玲珑斋刚开业的时候,马婆子便做主把她们招了过来,平时帮着洗洗刷刷,总算混了口饱饭吃。如今玲珑斋关门歇业,她们失了糊口的营生,以后的日子肯定艰难。   觉得那几个婆子确实不易,王琪本想多给她们些银子度日,可惜话未出口,便咽了回去。如今世道艰辛,生活不易,大家同在玲珑斋做活,若是厚此薄彼,宣扬出去,势必会引起其他人的不满。   要知道,在玲珑斋干活的都是底层的普通百姓。这些人虽然大多都没什么坏心,奈何眼界有一定的局限,只顾着眼皮子前的利益。只要牵扯上银钱,便没有大局观和同情心。一个弄不好,不但白花了钱,还两头不落好。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王琪一直都懂。眼下玲珑斋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实在无谓平添不必要的麻烦。   “少爷。”眼见王琪眉头深锁,满面倦容,王生心怀内疚,跪下道:“涟漪这事,是小的看管不严,这才酿成如此大祸,求少爷处罚小的吧。”   王琪道:“这事怎么能怪你呢?要说错,也是我的错。当初,是我让她住到你那里的,也是我同意她去玲珑斋帮忙。涟漪既是我派过去的人,你自然会另眼相看,又怎么会生疑心呢?玲珑斋会遭此劫,终归是我的错。”   “少爷,您别这么说。”王生抓着王琪的手道:“好歹刘县令揪出了涟漪那个忘恩负义的贱人,还了我们的清白。少爷暂且忍耐一下,等过了这个风头,咱们一定还能东山再起的。”   也不怪王生埋怨涟漪忘恩负义,虽然涟漪自己不认,但在王生看来,王琪给她一席容身之地,且从没有亏待过她。涟漪在王生家里住了那么长时间,王生全家上下也都对她十分照顾。如今她做出如此恶毒的事,打着为恩人报仇的幌子将很多无辜之人牵连,还毁了王琪和玲珑斋的名声,简直就是恩将仇报。   “地上凉,你先起来吧。”将王生扶起来,又让他坐到自己身边,王琪也重重的叹了口气:“玲珑斋是否能够再次开门营业,尚未可知,但我们却不能坐以待毙。还是趁着这个机会,想想别的出路吧,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听了这话,王生立时会意,“少爷是想另辟出路?”   “不错。”王琪点了点头。   王生和齐兴一家跟了他这么多年,虽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却胜似血亲。这些年,王琪置办了几处不错的铺子和田地,攒了不少家底。光是房租和地租,便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再有玲珑斋加持,养活王生和齐兴他们全家,根本不是问题。   依着王琪之前的想法,若他真有一天厌倦了红尘,想要避世隐居,起码能在临走之前保证王生和齐兴一家人之后的生活。如今失了玲珑斋,自然是断了一个臂膀。王琪本不想再劳心伤神张罗生意,但却不得不为以后的事做打算。毕竟天有不测风云,若光指着房租和地租过活,天下太平时无所谓,万一碰上灾年,必定青黄不接。   “我虽然有此打算,但这一时半会的,也想不出做什么好。”王琪道:“此事还得慎重考虑才行。”   “小的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能不能行。”王生道。   这些年,王生经营玲珑斋,也和不少富贵人家打过交道,见过一些世面。见他有话要说,王琪索性道:“说来听听。”   “其实这事还是听我家那位提起的。”提到妻子刘氏,王生脸上一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才道:“她经常出入一些大户人家,见内宅的夫人和小姐们最近常常议论一种刺绣,说是张家老夫人的亲戚从京城买来的。那刺绣色泽鲜艳,花纹也是各式各样,非常漂亮,不是普通人家能绣出来的。很多闺阁小姐都十分向往。不过似乎只有京城和苏州才有卖。苏州远在江南,往来不易,但是去京城的花销也不便宜。这些夫人小姐们虽然眼馋,却是无奈。若是少爷能将那种绣引到咱们县来,没准可以大赚一笔。”   王生的妻子是杏林的妹妹,她虽是一介女流,却不安于针织女红。未出阁之时,便跟着哥哥学习医术。成亲之后,王生也没有将她拘在家里。刘氏闲暇之时,便在济世医馆帮忙,久而久之,也有了些名声。她擅长妇科,又同为女子。比起寻常郎中,许多内宅女子倒是更喜欢请她诊治。是以,刘氏经常出入大户人家,有些见闻也不足为奇。   听王生说了这些,王琪隐约也有些印象。前段时间,齐兴曾告诉他,王耀也给王李氏带回了一块名贵的绣品。王李氏对那块绣品爱不释手,没少拿出来炫耀,在夫人小姐那里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他们说的,应该都是苏绣。苏绣虽然没有被列入皇家御用,但因其花纹美轮美奂,深得皇室贵族的喜欢。价格也异常昂贵,普通人家根本买不起。平遥县虽然有不少附庸风雅的富户,但以他们的能力,买一件充门面倒是可以。但若让他们日日以苏绣为衣,必然不可能。   知道王生是想开一家绣坊,王琪不由低头沉思。平遥县虽然没有绣坊,那也是因为刺绣属于针织女红,几乎每家女子都会,实在不算新鲜。开绣坊若没有独到之处,势必吸引不了生意。   “少爷从前不是说过吗?物以稀为贵。”王生兴致勃勃的道:“很多女子都会绣花,但手艺却有好有坏。县里虽然有成衣坊,但衣服上的花样也就那几种。大部分人家还是买了布匹回家让媳妇裁衣裳。碰上个贤惠点的,没准能穿上绣了纹样的衣裳。若是媳妇手笨,就只能穿素袍。小的想着,既然县里没有专门的绣坊,我们可以开一家。要是能将那种绣弄来,名声便响了。”   “你的想法倒是不错,但还需细细斟酌。”将苏绣的价格和平遥县的花销水平给王生细细的分析了一下,王琪委婉的道:“且不说那苏绣名贵,有的是达官贵人争相购买,未必看得上我们种小地方。就算我们有本事和苏州那边连上线,咱们县里的人也承受不起。”   听了这话,王生知道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不由失望的道:“小的见这个县里的富贵人家都对这绣十分痴迷,还以为有赚头呢。”   王生说的倒也不错,平遥县虽然是个小地方,却也有不少附庸风雅的有钱人。他们可能肚里可能没多少墨水,但这不影响他们的虚荣心和攀比心。苏绣既然能象征身份地位和体面,他们便会对此趋之若鹜。若有一种绣,品相不比苏绣差,又不会那么贵,没准可以一试。   想到这里,王琪忽然记起来,以前和赵客聊天时曾经听他提过,大梁国和南越国的交接处,有个叫湘江的地方。那里有个民族,叫胡族。湘江多山多丘陵,地理坏境恶劣,不适合耕种,而部族之间多有争端,人民生活困苦。但胡家女子却是刺绣高手,绣出来的花样可以和苏绣媲美。只是因为地理位置偏远,又动荡不安,这才少有人知。   赵客是风雅之人,精通琴棋书画,对艺术情有独钟。每每谈起那么精美的刺绣不能广泛流传,甚至还有可能因为战乱而失传,脸上总是充满惋惜。可惜,胡族部落之间常年战乱,自然没有人将胡绣发扬光大。   王琪倒是记得赵客说过,为了换取钱粮,战胜方会将俘虏来的妇孺贩卖。但因他们是异族,大梁这边的人都不愿意买,价格十分低廉。若是能低价买到一批会刺绣的胡家女子,没准可以用她们开一个绣坊。   “这事容我想几日,你先回去准备一下,过两天出一趟远门。”王琪道。   王生知道王琪有了打算,忙问:“少爷可是有了什么好主意?”   王琪也没瞒着,将自己的想法和王生说了一下。王生眼睛一亮,笑道:“少爷,若胡绣真的不比苏绣差,用低价买来会绣胡绣的胡人女子,简直是赚大发了。”   但他这次却没有掉以轻心,而是担心的道:“可是小的并不了解刺绣,即便是胡人女子,也未必全都有一手好绣活。小的是怕识人不明,白折腾呀。”   王生说的不无道理,王琪想了一下,便道:“有个人或许可以帮忙,待我问问他是否能行个方便。”   王琪说的这人,便是赵客。   说来也是缘分,赵客原本是王琪上一世的朋友,这一世提前在京中遇见,又得知了他的身份,王琪本以为两人不会再有交集。谁承想赵璟离开平遥县之后,王琪四处游历,居然又遇见了他。赵客也醉心于书画,被王琪的画风吸引,两人因画结缘,再次引为至交。赵客虽然没有明着向王琪表明身份,王琪也没有追问,两人一起游历了一段时间,只觉相见恨晚。之后虽然天各一方,但期间也没少书信往来。   “有位赵大官人是我游历时结识的,他人品不错,对刺绣很有研究,应该能帮到我们。不过他常年在外游历,从上次的书信来看,过几日应该便会返京。这事不急,你先在家歇息几日。过两天我修书一封,你送去京城给他。”想到王生不认识赵客,势必得找个相熟的人和他一起去,王琪继续道:“我去游历之时,都是小顺陪着的,赵大官人也认识。到时候你把小顺带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王生不知道赵客的真是身份,但见他是京城人士,自然不敢怠慢,忙道:“少爷,这位赵大官人虽然和您相熟,但咱千里迢迢的找人帮忙,总不能空手去吧。”   赵客的身份尊贵,普通的东西自然入不了他的眼。王琪心道,还好他喜欢自己画的山水,可惜最近都没什么新作。送旧作显得没有诚意,再画一幅新的也需要时间。   王琪不紧不慢的道:“礼物我会准备,你先下去吧。”   “是。”王生见他也累了,便行礼告退。   --------------------   作者有话要说:   晚更了两个多小时,实在抱歉,这几日有点忙,文我也不想糊弄,就多检查了几遍。   这章出现的赵客之前提到过,忘了的小天使可以去看第80章,他是王琪两辈子的朋友。提前剧透一下,后面王琪被赵璟囚禁的时候,这个赵客会帮忙的!我最喜欢囚禁梗了,哈哈哈(笑容逐渐变态) 第194章 勾引   王生刚刚退了出来,迎面便撞上了齐庆。见齐兴没什么要紧事,王生便道:“少爷累了,若没什么事,就不要打扰他了。”   齐庆自然知道王琪辛苦,叹道:“遇上这事,确实够糟心的。少爷一连忙了那么多天,能不累嘛!那个涟漪真是条养不熟的狗,少爷对她算是够意思了,没想到她居然还能干出这种事。”   两人说着便往回走了。齐庆不是外人,王生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你觉得涟漪说的那些是真的吗?”   “怎么可能是真的!”以为王生实在质疑王琪,齐庆怒道:“王生,你从小就跟着少爷,就算所有人都怀疑他,你也不能有任何疑心。”   见齐庆气的不轻,王生连忙解释道:“我怎么可能不相信少爷。只是当年马婆婆他们走的匆忙,少爷对外说是有亲戚把他们寻回去了。就算是去亲戚那里了,两家关系都那么好了,也总应该有个书信来往吧。这几年一直没有他们的消息,你说阿蛮和马婆婆他们,不会真的死了吧。”   “这谁知道呢?没准是路远,书信不好送呢。”齐庆说这些的时候有些心虚。   有些事情王生不知道,但齐庆却清清楚楚。当年王琪赶赵阿蛮出门之前,自家妹妹忽然无端被绑架。反倒是赵阿蛮离开之后,妹妹便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齐庆记得,赵阿蛮离开之后,王琪十分伤心。而大哥齐兴也一直怀疑,赵阿蛮的离开可能和妹妹被绑架有关联。至于是什么关联,他也说不清楚。   “你也不要总往坏处想,没准是阿蛮发达了,不屑于和少爷来往呢!”齐庆继续道。   王生摇头道:“我跟了少爷那么多年,自然知道他是好人。当年,我是看着少爷把阿蛮接进府的,我也相信少爷是真心实意的想认他当表弟。可是咱们相信少爷,外面人却不这样想。眼下流言满天飞,对少爷的名声毕竟有影响。”   “我倒是可以挽回少爷的名声。”齐庆得意的一笑,连忙附在王生耳边,悄声嘀咕了几句话。   王生听了之后,脸上露出一丝迟疑,“这办法虽好,但少爷肯定不会同意的。”   “少爷宰相肚里能撑船,不和涟漪那个贱人一般见识。但是这口气,我却咽不下去。平心而论,我们竹园里的人已经够对得起涟漪了,谁也没有因为她那低贱的身份轻慢她。如今她做出这样的事,简直连狗都不如。”齐庆道:“反正我已经把这消息散布出去了,那贱人给那么多人下了毒,有的是人恨她,相信过不了几天,一定能扭转局面。”   齐庆说完便走了,王生怕他莽撞坏事,忙跟了上去,道:“你等等我,你到底是怎么跟外面人说的?”   ……   王琪自然不知道齐庆已经想到方法帮他挽回名声了,王生走后,他意兴阑珊的进了书房,准备画幅画给赵客。   小顺吊着手臂在书房里打扫,见王琪进来了,忙跪下行礼。   “起来吧。”王琪免了他的礼,道:“胳膊好些了吗?”   小顺忙道:“劳少爷挂念,小刘先生说,骨头没断,休息两日就好了。”   小刘先生,便是大家对杏林的尊称。杏林和刘云同姓,自从他在平遥县打出名声之后,大家便像称呼刘云一样尊称他一声刘先生。但杏林却不敢和自己的师父比肩,大家便在刘先生之前加了个“小”字,用来区分他们师徒。   见小顺没什么大碍,王琪点了点头,道:“你手臂上的伤还没有好,回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是。”看王琪的样子,知道他想独自待会,小顺连忙退出去了。   小顺走后,王琪看着空落落的书房,却没有心思画画了。他进了书房的内室,看着满墙壁的赵璟,只觉得一颗心也是空荡荡的。   这间密室挂满了赵璟的画像,原本是王琪聊以自/慰时画的,后来,便成了他以解相思之苦的圣地。但是自从赵璟从京城回来之后,两人整天腻歪在一起,细算下来,王琪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这里平时没有人进来,打扫什么的,都是王琪亲力亲为。眼见桌上已经落了灰,王琪便出门拿了小顺放在外间的鸡毛掸子和扫帚,准备清理一番。   用鸡毛掸子掸着落在画纸上的灰尘,王琪看着纸上的人,回忆着赵璟的音容笑貌,那一颦一笑都仿若印在脑子里一般。   活生生的真人在侧,又岂是一幅画可以比的。王琪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只觉得怅然若失。赵璟为什么还不回来?若不是因为涟漪,而是因为不好意思,那他是不是应该主动去找他呢?   有了这个想法,王琪便坐不住了。将鸡毛掸子和扫帚仍在一边,他把内室的门关好,便匆匆出了书房。   叫来齐兴,让他备车去祝家大宅。   齐兴看了看天色,道:“少爷,眼下太晚了,天又冷。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过去吗?”   “你快去准备吧。”王琪道。   见王琪心意已决,齐兴知道拦不住,只能去办。   到了祝家大宅,是偃武接见了他。王琪也没啰嗦,直接道:“我是来找阿蛮的,不知他可在?”   “王公子来的不巧,我家主人出去办事了。”偃武笑着道。   以为赵璟离开平遥县了,王琪心中一沉,直后悔没有早点过来。他连忙问:“阿蛮是回京城了吗?”   “没有,只是出去办事了,人还在平遥县内。”偃武连忙解释。   王琪松了口气,又问赵璟的去向。可偃武却不肯明说。见他对赵璟的去向守口如瓶,王琪也不好一直追问,只得起身告辞。   偃武倒也客气,将王琪送到大门口,并亲自扶他登上马车。   掀开车帘,看着祝家大宅越来越远,王琪心中倍感失落,只能重重的叹了口气。   第二日一大早,王琪吃了早膳,便想去祝家大宅找赵璟。临出门之前出了点事,便耽搁到了中午。   坐着马车来到祝家大宅,被面色冷漠的小厮迎进了祝家大宅的正堂。王琪刚刚坐定,这才被告知赵璟不在。   “既如此,那我改日再来拜会吧。”听了这个消息,王琪也不知道赵璟是真的不在还是不想见他,便以退为进,准备离开。   小厮忙道:“王公子稍坐,我们家主人一会就回来了。”   “那就打扰了。”见小厮让的还算殷切,加上该忙的事情都已经忙完了,左右无事,等等也无妨,王琪便重新坐下。   伺候的小厮面上虽然不动声色,行为上却不敢有一丝的不周。王琪刚一坐下,立马就有人送上了热茶和点心,不一会儿,还搬了一个烧的火热的炭炉过来。   “王公子,小的们就在外面等着,有事您招呼一声就行。”收拾完一切,小厮便行礼退下了。   小厮走后,王琪一个人闲着无聊,便打量起这间正厅。他虽然在赵璟的地方住过一段时间,但都是在隔壁的院落待着,祝家大宅倒是很少来。眼见正厅的陈设和普通的富贵人家无异,想来是赵璟直接盘下了房子,也没格外收拾,便照着原来的陈设用了。   本以为赵璟很快就会回来,没想到一直等了小半个时辰,还是没有看见他的踪影,倒是过来换茶的小厮已经来了好几拨了。   王琪向小厮询问赵璟何时回来,他们要么推说不知,要么就是支支吾吾,说不上个所以然。   到了这个境地,王琪自然知道小厮们是在和他打马虎眼了。   心中有些烦,王琪索性起身道:“既然你们家主人忙,我便不打扰了,改日再来登门拜访。”   “王公子再坐片刻吧,我家主人一会就来了。”因着赵璟的命令,小厮们自然不敢让王琪离开,慌着挽留。有机灵的,已经偷偷去给赵璟报信了。   虽然晾了王琪小半个时辰,但这段时间,赵璟也是坐立不安,心情比等着他的王琪还要焦躁好几分。忽然听小厮说王琪要走,赵璟也有些慌。但他现在过去,总觉得有些刻意,就好像是害怕王琪离开,这才巴巴的赶过去一样。   但赵璟却不想让王琪离开,只得偷偷翻墙到了外面,然后若无其事的从正门进来,装成一副刚刚回来的模样。   王琪在的正厅对着正门,赵璟进来,自然一眼就看到了。   见赵璟从正门进来,小厮们虽然觉得疑惑,但还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王公子,我们家主人回来了。”一群小厮簇拥着赵璟进了正厅,又给他端上茶,便慌不跌的溜了。   待到屋里安静下来之后,赵璟板着脸喝了口茶,然后端着架子冷冷的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王琪本有千言万语想对赵璟说,但是见了他之后,王琪反倒平静下来。他淡淡的道:“涟漪的案子已经判下来了,相信你已经知道了。”   “他果然是来炫耀显摆的!”心中冷哼一声,赵璟面色不善的道:“我自然知道。我还知道,若不是王大公子足智多谋,亲自派张捕快给刘县令带话,刘县令还抓不到凶手呢!”   赵璟话中的讽刺意味十分明显,直接道出了王琪假借张捕快之口,将目标转移到涟漪身上的事实。   王琪也没否认,正色道:“我不过是帮了刘县令一点小忙而已。不过,事实就是事实,刘县令并非庸官,就算没我帮忙,假以时日必然也能查清真凶,还玲珑斋一个清白。”   这话的意思更加明显了,事情本来就是涟漪做的,谁都没有冤枉她。涟漪总归都会落到这个结果,是她自己罪有应得,关别人什么事?   看着王琪云淡风轻的脸,丝毫没有一丝的自责和愧疚。赵璟心中更加不满了,恶声恶气的道:“涟漪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心里应该清楚。”   “涟漪说的那事中间有什么内情,你我心知肚明。”王琪反口道:“这件事你心里也清楚。”   赵璟一噎,这才想到当年骗取秘方的事,他已经假装相信了王琪的说辞,自己揭过去了。如今却不能说“我那是骗你的,我并没有相信你的谎话,只是假装相信,让你掉以轻心,然后趁机整你。”   心里窝火,赵璟只能道:“我清楚,但涟漪毕竟不清楚!”   “那也不是她毒害那么多人的理由。”王琪冷笑一声,继续道:“且不说她不分青红皂白便妄下杀手,就算当年的事情是我不对,她想报仇直接找我便是,为什么要用下毒这么卑鄙的手段?她不是不知道喜欢吃玲珑斋点心的人大多是些妇孺。这些人又怎么得罪她了,为什么她的恩情,需要别人的血来还?”   王琪这一席话掷地有声,表情也是严肃冷峻。赵璟没由来的一阵心虚,嘴上也是底气不足,只能下意识的为涟漪辩解,“她不是没有毒死人嘛!”   说出这句话,赵璟只觉得自己跟做错事的小孩子一般,而王琪便是那高高在上的长者,只需一个表情和几句话,便让跪在下面的不孝子弟战战兢兢。   赵璟不由得一阵气闷,心道,明明什么卑鄙无耻的事都让你做了,为何如今还能大义凌然的斥责别人?   “就算涟漪犯了错,她已经认罪伏法了,也算是为她的罪孽付出了代价,你又何必为了自己的名声去给涟漪泼脏水?”赵璟冷声道。   王琪冷笑一声,反问道:“事是她自己做的,我泼她什么脏水了?”   “现在街上的流言都已经传开了,说涟漪是因为勾引你不成这才心怀怨恨,去玲珑斋做了这些错事。”赵璟不悦的道:“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王琪向来聪明,立时就明白了赵璟的意思。他轻笑了一声,冷声道:“我没有授意任何人去街上散布这种话。再说,你怎么确定她没有勾引过我?”   “什么?”赵璟一口茶没有咽下去,差点喷了出来,“她勾引过你?你被她勾引了?”   说完这话,赵璟才发觉自己失态了。他连忙把手里的茶盅放下,嘴上脱口而出:“不可能,涟漪她那么恨你,又怎么可能勾引你呢?再说,她一向清高孤傲,又怎么可能做这种下作事?”   “下作事?”仿佛觉得好笑,王琪讽刺道:“她既然连下毒这种下作事都能干的出来,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赵璟也知道自己说了傻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涟漪自己也在公堂上说了,她是接近我不成,这才去了玲珑斋。”王琪继续补刀:“涟漪是个什么样出身你也知道,就算在你面前装作一副出淤泥而不染的样子,也不等于没有俯下身子讨好过男人。你以为她是怎么接近我的?说勾引并不过分。”   不用王琪多说,赵璟便开始自动脑补涟漪勾引王琪的方式,那些画面如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赵璟只觉得每一个都不能忍。   “你和她……到哪种地步了?有过肌肤之亲了?”赵璟恶狠狠的问。   想到有这种可能性,赵璟就觉得怒火中烧,恨不得冲进牢里杀死涟漪,但他更像掐死的,还是眼前这人。   对赵璟的咬牙切齿视若无睹,王琪施施然的站起身道:“既然你那么相信涟漪,不如去牢里问问她,没准她的话,更加详尽细致。”   留下脸色难看的赵璟,王琪飘然而去。   --------------------   作者有话要说:   王琪:你不是向着涟漪吗?老子就把她变成你的情敌!!!   赵璟:我错了,你实话告诉我,你们之间是清白的,连小手都没有拉过!!!! 第195章 救她   王琪的话让赵璟愣在当场,等他走后良久,赵璟才愤怒的将桌上的茶盅扫到地上。他虽然不信,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冲到牢里去问问涟漪是不是真的勾引过王琪,又是怎么勾引的?但问明白又能怎么样?若两人真有肌肤之亲,他还能杀了他们不成?赵璟只觉得肚里翻江倒海,嘴里也是又酸又涩。   在厅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赵璟越想越不能忍,恨不得抓住王琪的肩膀,逼他把刚刚说出去的话咽回去。或者让王琪说,他和涟漪之间清清白白,就算涟漪真的勾引了他,他也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可惜人早就走了,想抓也抓不住。赵璟有心想追到竹园去问,又害怕王琪会说出更多他不想听的话,让他控制不住当场发火,惊动竹园里的其他人。没有办法,赵璟只能干坐着生闷气。   就这样抓心挠肝的过了一夜,第二日一早,赵璟顶着两个黑眼圈起了床。昨夜,他辗转难眠,心里跟过了油似的,别提有多难受了。左思右想,赵璟还是决定让偃武去帮着查查,看看当初涟漪究竟有没有和王琪发生点什么。   但赵璟却不愿意直说,而是转着弯的让偃武去调查涟漪去玲珑斋的真正原因。偃武虽然不知道这种小事有什么值得调查的,无奈赵璟吩咐了,只能照办。   可惜等了一天,偃武那边却没有动静。   又过了一个不眠之夜,赵璟懒懒的起床,洗漱之后,便问身边的小厮:“偃武出去了吗?”   “没有。”小厮一边帮着他发髻,一边道:“王公子来了,正和偃武大哥说话呢。”   听到王琪来了,赵璟心头一喜,但还是假装不耐的道:“他怎么又来了?”   “说是找偃武大哥有事。”小厮道。   一听王琪不是来找自己的,赵璟刚有些欢快的心又水里来火里去了。他冷声问:“他找偃武有什么事?”   “这……”小厮笑道:“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赵璟也顾不得发髻有没有梳好,直接摆手让小厮让开,自己随便绑了个简单的马尾,然后问:“他们在哪儿呢?”   “在祝家大宅前面的正厅。”小厮见他面色不善,心中害怕,只得小声道。   赵璟也不理他,直接去了正厅。   到了地方之后,没有看到王琪和偃武的身影,赵璟忙问守在门口的侍卫:“偃武人呢?”   “王公子走了,偃武大哥送他出去。”侍卫老实的道。   见王琪居然没有见自己就离开了,赵璟的脸色更沉了。他强忍着没有追出去,而是守在大门口等着。看着偃武兴高采烈的进来,一张脸笑得跟朵花似的,显然和王琪相谈甚欢,赵璟的心情更加不好了。   “听说王琪来找你了?”赵璟冷声问。   偃武不疑有他,忙道:“少爷,大喜呀,您不是想救涟漪姑娘吗?现下终于有眉目了。”   没想到偃武会绕到这里来,赵璟愣了一下,道:“这话怎么说?”   “王公子说他有办法。”偃武眉开眼笑的道:“还别说,王公子够厉害的,属下也觉得他的办法可以一试。”   若是在两天之前,有人告诉他王琪要救涟漪,赵璟肯定认为这个人脑子坏了。可经过前天的事,想到涟漪有可能和王琪有过肌肤之亲,甚至还做了更过分的事,赵璟倒是有些犹豫了。   “涟漪把他害的那么惨,他为什么还要救她?”   赵璟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偃武非但没有察觉,反而兴致冲冲的道:“王公子说,涟漪姑娘是刘先生的亲戚,不看僧面看佛面。所以便过来求属下帮忙。”   其实,王琪说的理由有很多,只是这一条最简洁,一句话就能说清楚。偃武便捡了个最简单的说了。   “他放……”硬生生的把那个“屁”字咽了回去,赵璟怒道:“他不是说涟漪跟刘先生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偃武被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赵璟脸色难看,忙小心的问:“小侯爷,您不是一直想救涟漪姑娘吗?王公子知道王隆很多事,他若愿意帮忙,自然是事半功倍。”   赵璟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这才道:“你把王琪叫来,我要亲自问问他,看看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偃武依言下去了,小半个时辰后,却一个人回来了。   “王琪呢?不会在外面等着吧。”没有看见王琪的身影,赵璟不悦的道。   偃武心中叫苦,但还是小心翼翼的道:“那个……王公子说他有事要忙,没空过来。”   “什么!他真是长能耐了!”赵璟简直不敢相信王琪会如此轻慢他。   见赵璟面色不善,偃武忙道:“不过王公子说了,他要是有什么消息,一定会及时过来通知我们的。”   “他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赵璟冷声道。   偃武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可是……人家不愿意来,属下也不能强把他抓来吧。”   “行了,不说这些了。”勉强自己沉住气,赵璟继续问:“昨天我让你查的事情,你查的怎么样了?”   偃武道:“竹园里的人嘴巴都很严实,打探不到什么。属下派去的人倒是在涟漪身边的丫鬟那里听到了些事。据那个叫小翠的丫鬟说,涟漪一直都想去王公子身边伺候,但是王公子没有答应。直到前段时间,涟漪才忽然想去玲珑斋。属下觉得,涟漪会去玲珑斋,少不得王隆的怂恿。”   “你这不等于什么都没问出来嘛!”赵璟不耐的翻了个白眼,“行了,这事我自己去问,你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   留下这句话,赵璟便大步出了门。   且说前日王琪和赵璟不欢而散之后,便立马回了竹园。在正厅坐下连喝了两盏茶,王琪越想越气。   齐兴察言观色,见主子面色不虞,心中疑惑,不由问:“少爷,那祝家大宅的主人是不是和您的关系很不一般呀?”   “为什么要这么问?”王琪道。   见王琪没有发火的意思,齐兴放下心来,继续道:“小的伺候少爷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少爷生气。就算是涟漪做下这么大的错事,少爷也是等闲视之,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那祝家大宅的人能让少爷如此在意,想必是个不同寻常的人物吧。”   齐兴的意思其实很明显,他见王琪经常出入祝家大宅,每次都让他在外面等候,从不让他进去。齐兴便异想天开,以为王琪是去和某位女子幽会。因为顾及着人家姑娘家的名节,这才搞的神神秘秘的。齐兴心里好奇的不得了,这才旁敲侧击的打听。   王琪看表情就知道齐兴在想什么,只觉得哭笑不得,但他还是要把这事说开,也省的齐兴始终抱有不合实际的幻想,以后多事。   “不错,他确实是位不同寻常的人物。不但器宇轩昂,是个难得的美男子,而且,地位超然脱俗,不是我们这种寻常商贾可以比的。”   一听对方是男人,齐兴脸上的失望是显而易见的,但他还是不死心的问:“其实,少爷的年纪也不小了,难道就没有遇到一个合适的吗?”   “要是有合适的,我早就成亲了,不至于等到现在。以后这种话,就不问了。”王琪一句话便把齐兴堵了回去。   也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齐兴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家少爷的终身大事,始终让他悬着心。虽然说亲的媒婆差点把竹园的门拍烂了,但王琪就是没有成亲的意思。   对于王琪这种情况,要是有父母长辈帮着操办还好。可惜他父母早亡,又和家里断绝了关系,没有像样的长辈在上面压着,少了父母之命,便只能由着他自己肆无忌惮的孤身一人了。   王琪不像齐兴这般为他的婚事着急,他眼下正想着其他事。就算是不问,王琪也知道,赵璟肯定会救涟漪的,至于怎么救,却不好说。   “齐兴,你抽空去请张捕快吃个饭吧。”王琪正色道。   以为他是想答谢张捕快,齐兴敛了万般心思,一本正经的道:“少爷说的是,张捕快护了我们竹园的人,是应该好好谢谢人家。小的已经在聚仙楼定了位置,只等禀了少爷,便去给张捕快下帖子。”   王琪道:“这事宜早不宜迟,我看今晚就不错。你请张捕快吃饭的时候,不妨让他多叫上几个衙役,顺便探探衙门还有没有办其他案子。”   “少爷,恕小的多嘴问一句。如今玲珑斋的案子已经结了,涟漪也判了,我们为何还要打听衙门的消息?”齐兴不解的问。   涟漪的事赵璟已经搀和了进来,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和齐兴说清楚的,而且也不能说。王琪只能道:“涟漪虽然伏法了,但王隆还没有。你也知道,我一直怀疑涟漪投毒是王隆怂恿的。如今事败,却没有牵扯到王隆,我委实放不下心来。”   “依着涟漪以怨报德的性子,若真是二少爷怂恿,那日在公堂上,涟漪不可能不提。可她确实没有提到二少爷。您说,是不是咱们错怪二少爷了,这事和他没有关系。”齐兴道。   那日堂审,齐兴虽然没有到场,但还是派了两个机灵的小厮过去。是以,公堂上发生了什么,说了什么话,他们都十分清楚。   王琪摇了摇头,“这种可能性不大。你想,涟漪也就是最近这段时间才去玲珑斋,之前都是在竹园待着,除了初一和十五去庙里上香之外,几乎足不出户。她怎么有门路走不正当途径买那么多砒/霜?”   “少爷说的是。”听了王琪的话,齐兴皱着眉道:“听王生说,涟漪去了玲珑斋之后,也没怎么接触外人。她平时就在王生家里住着,除了偶尔出去买菜之外,基本上也没出去过。这样看来,肯定是有人指点她去找那个卖砒/霜的人。”   王琪道:“这人能不动声色的弄来那么多砒/霜,显然是有些本事的。你在平遥县很多年了,听说过这样的人吗?”   “还……真不认识。”齐兴不好意思的摇头,“这些人都不走明路,小的正大光明,自然不会认识这种人。“   王琪沉声道:“这人行踪诡秘,身份成谜,干的又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不是涟漪这种足不出户的女子能认识的。我怀疑,指点她的人就是是王隆。况且,有这么个人在,依着刘县令的脾气,不可能放任不管。若是揪出这人,没准就能牵扯出王隆。反正也要请张捕快吃饭,你就去探一探他的口风,左右没什么损失。”   “小的这就去办。”齐兴说完便下去准备了。   等屋里静下来之后,王琪疲惫的揉了揉额头,只觉得异常心烦。说实话,他继续查这个案子,倒不是揪着王隆不放,而是想救涟漪一命。   救涟漪并非王琪的本意,而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王琪知道,涟漪在公堂上的那番话,肯定会在赵璟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影响。若涟漪真的因此而死,恐怕赵璟这辈子都会记得她。王琪不想这样,便想保涟漪一命,就能了了赵璟遗憾和愧疚,以后自然两不相欠。反正以涟漪的罪行,就算死罪能免,也逃不了发配的命运。只要她离赵璟远远的,王琪倒不介意放她一马。   况且,虽然赵璟不说,但王琪还是感觉他对当年秘方的事存有芥蒂。如今涟漪既然把这事重新捅出来,就不能充耳不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要是能帮赵璟把涟漪救出来,不仅得了赵璟的人情,还能在他面前落一个以德报怨的名声,更显得自己对当初的事无愧于心。是以,虽然十分恶心涟漪,但王琪还是决定捏着鼻子把她救了。   齐兴办事十分利索,第二日一早便来复命了。   “昨日席宴散场之后已经很晚了,小的见少爷歇下了,便没敢过来打扰。”齐兴道。   见齐兴脚步发虚,眼睛下透着青黑,脸色也不好看,显然跟着赔了不少酒。王琪心有不忍,忙道:“你辛苦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反正这事也不急。”   “小的早起惯了,多睡反而头晕。”齐兴道。   既然人已经起来了,话没说完之前肯定不会回去休息。王琪忙让身边的小厮去厨房吩咐做些解酒的汤,一会给齐兴送去。   道了谢,齐兴也不啰嗦,直接切入正题,“果然不出少爷所料,刘县令确实对卖给涟漪砒/霜的那个人十分上心。可惜涟漪说不清楚那人的长相,只是知道交易的地点。刘县令派人去那地方守了几日,都没有遇到可疑的人。”   “此人行踪飘忽不定,干的也是上不了台面的买卖。他既然能弄来砒/霜,就能弄来其他危险的东西。有这人在,对平遥县是个威胁。刘县令对自己的政绩和名声都十分看重,自然不会容忍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在自己的地盘撒野。”王琪问:“张捕快可有提到王隆?”   齐兴有些失望的摇头:“没有。”   王琪道:“这样看来,涟漪并没有供出王隆。”   “应该是。”齐兴道:“反正张捕快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二少爷的事。”   王琪沉思了一会,才道:“这事让我再好好思量一下,你先下去休息吧。”   “是。”见王琪眉头紧皱,齐兴不敢打扰,而他也确实精神不济,便行礼退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是七夕,虽然没有满朋友圈的秀恩爱,但也差不多了,真是虐狗日呀!!! 第196章 冷战   王琪静下心来理了理现在的情况。若想弄清楚王隆有没有参与这事,只有找涟漪来问。但这对王琪来说却有些难办。且不说涟漪现在在死牢,并不是能随便见的。再说,就算他亲自去问,依涟漪对他的厌恶程度,肯定也不会说实话。   王琪想来想去,还是找来王生,让他带着妻子刘氏去牢里看看能不能探监。涟漪毕竟在王生家住了那么长时间,而刘氏又不是王家的人。涟漪不愿意和王生吐口,没准会对刘氏开口。   得知王琪让自己去探望涟漪,王生自然不乐意。王琪将自己的思虑跟怀疑和他讲了一下,王生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带着刘氏去了。   王琪本以为事情没那么顺利,谁承想还没到用午膳的时间,王生便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见到人了吗?”王琪问。   “没有。”王生摇了摇头,道:“牢头没让我们进去,加上听到了一些奇怪的事,小的急着回来和您禀报,便没坚持。”   王琪道:“什么奇怪的事?”   “听牢里的看守说,昨天已经有人去看过涟漪了,还带了郎中,说是少爷的意思。”王生道。   王琪愣了一下,“可我昨天没有派人过去呀?”   “小的也觉得奇怪,便问昨日那人的长相。”王生道:“但看守说那人面生,郎中他倒是认识,是回春堂的。少爷您说,昨日的人会不会是二少爷打着咱们的名义派过去的?”   王琪一时也拿不准,便问:“为什么要给涟漪请郎中?”   “听看守说,涟漪自进来之后,便寻了好几次短见,几乎没消停过。最后一次寻短见是前天下午,虽然被救下来了,但情况不怎么好。”王生道:“牢里也想着要不要给她请个郎中,正巧郎中就来了。”   听了这话,王琪知道郎中八成不是王隆派去的,倒有可能是赵璟安排的。因为王隆才不会在意涟漪的死活呢,在乎的只有赵璟。   王琪心中很不是滋味,又问:“那涟漪现在怎么样?”   “也是奇怪,昨日之后,她的情绪倒是稳定了,也不寻死了。”王生道:“听给她送饭的婆子说,这两日,涟漪该吃吃,该喝喝,心情似乎还不错。”   知道赵璟肯定私底下已经和涟漪通了气,她才会一反之前的寻死觅活,安安稳稳的混日子。王琪算了算时间,涟漪是前日下午寻的短见,而他前日晚上去祝家大宅找赵璟,赵璟却不在,偃武也对赵璟的去处含糊其辞。现在想来,那个时候,赵璟肯定是去牢里看涟漪了。想到这里,王琪心中更加不是滋味了。   “少爷,要不要去回春堂找那个郎中问问,没准能打听出请他的人是谁。”王生道。   王琪沉着脸道:“不必了,我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薛氏死了,王隆那边有什么动静?何时发丧?”   “依着咱们这边的规矩,一般都是停棺七日后发丧。可惜因为牵连着案子,便没有按规矩来。”王生道:“如今案子已经判了,人自然也能入土了。听说二少爷要大办二少奶奶的丧事,定在后天出殡。”   王琪问:“薛家来人了吗?”   “薛家的老爷和夫人因为受不了女儿去世的打击,没有过来。二少奶奶的几个兄弟倒是都来了,现在还在二少爷那里住着呢。”王生道。   王琪笑道:“后天吗?王隆还真的是沉得住气呀!”   ……   第二日一早,盘算着赵璟肯定还没有出门,王琪便带着齐兴去了祝家大宅。   让齐兴在外面等着,王琪拍开了祝家大宅的门。   王琪和赵璟一起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里面的小厮都认识他。看见王琪,开门的小厮丝毫没有见外,十分热心的将他迎了进去。   “王公子来找我们家主人吗?主人还没起呢,小的这就去通报。”给王琪送上茶,小厮笑着道。   王琪却道:“这位小兄弟误会了,在下不是来找你家主人的,而是有事想见偃武,不知偃武可在?”   “偃武大哥吗?”小厮明显愣了一下,这才道:“他倒是在,小的这就去请他。”   “有劳了。”王琪客气了一声,便端起茶盅喝茶。   没一会儿,偃武便过来了。   “王公子,那么早来找属下,不知有什么事?”偃武笑着问。   王琪也没含糊,直接道:“在下确实有件事想麻烦偃武兄弟。”   “看您说的。”偃武弄不准他来者何意,只能客气道:“依着您和我家主人的关系,若有事,直接吩咐一声就行了,又何必这么见外呢?”   王琪刻意忽略过赵璟,直接和偃武攀起了关系,“偃武兄弟说的是,依着你我的交情,自然没有必要见外,那在下就直说了,我想救涟漪,希望偃武兄弟能帮忙。”   “什么……救……救涟漪?”这下,偃武倒真有些惊讶了。   王琪看着偃武的眼睛,认真的道:“偃武兄弟,明人不说暗话。在下知道你家主人也有这个意思,不然,他不会让你们打着我的名义,送郎中去给涟漪诊治。既然我们的目的一致,为何不合作呢?”   偃武知道王琪和涟漪的恩怨,听了这话,立马起了警觉,“王公子,属下是个直肠子,不会玩那些个弯弯绕。既然您开诚布公,那属下也就直接问了。涟漪把你害的那么惨,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偃武兄弟果真是快人快语,我也有我的原因。”王琪笑的有些无奈,“其一,涟漪的做法虽然不对,但她的本意还是为了阿蛮。阿蛮心软,必定不愿意看着涟漪为他而死。我不想让阿蛮难做,只能选择救她。”   没想到王琪居然能说出这番话,偃武心中一动,倒是不知道他是真心如此还是故意做戏了。偃武心想,若王琪真能为赵璟做到这个地步,就说明这人有情有义,对自家主人更是一片痴心。之前对王琪的诸多怀疑和猜忌,反而显得苍白无力了。   王琪继续道:“其二,涟漪之所以会被判死刑,主要是因为薛氏的缘故。而薛氏的死本就蹊跷,未必就是涟漪所为。涟漪好歹在竹园待了几年,在下也不想她被冤枉,无辜当了别人的替死鬼。其三,涟漪是刘云刘先生的亲戚,相信你也听说过刘先生,他对阿蛮有恩,又是家父的挚友,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呀。”   见王琪说的还算实诚,偃武渐渐放下戒心,他接着问,“这事不太好办呀,恐怕涟漪都以为薛氏是她毒死的,既然已经判了的案子,不知王公子准备如何翻案?”   “在下倒是有一计,没准可以一试。”王琪悄声附到偃武耳边嘀咕了几句。   偃武眼睛一亮,对着王琪竖起了大拇指,“此法虽然有投机取巧之嫌,但却屡试不爽。王公子真是在世孔明,若我军中有你做军师,恐怕吐蕃早就不成气候了。”   “偃武兄弟过奖了。”王琪谦逊的道:“在下这些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微末伎俩,怎敢去军中献丑。”   偃武道:“王公子就不要自谦了,依您的才智,我们很多人都比不了呀!”   眼见目的已经达成,王琪不想继续客套,便站起身道:“总之,这件事就麻烦偃武兄弟了。在下告辞。”   “什么!您这就走了?”偃武不知道王琪和赵璟吵架的事,忙道:“我家主人应该要起了,您不见见再走?   “不了。”王琪对着偃武拱了拱手,便大步离去。   “王公子,我送送您。”偃武忙追了上去。   赵璟闻讯赶来之后,连王琪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只得站在门口生气。见偃武兴高采烈的回来,显然和王琪相谈甚欢,赵璟心里更不爽了。   从偃武嘴里知道王琪要救涟漪,赵璟不但不信他会那么好心,反而更加怀疑王琪与涟漪有染。有心让偃武把王琪请回来问问,奈何人居然不肯来。赵璟终于还是坐不住了,亲自去了竹园。   此时,王生全家早就搬回家住了,竹园又冷清了下来。赵璟在卧房并没有见到王琪,便转而去了书房。结果书房中也没有王琪的身影,赵璟不由生疑,王琪去哪里了?   齐兴和齐庆都在竹园,而马厩里的马车和马匹也在,这就说明,王琪去不了远地方。赵璟不信邪,将王琪可能去的房间挨个找了一遍,还是没有看到人影。赵璟心中一动,便去了后院。   华清池内水烟弥漫,雾气氤氲,王琪端坐在温泉当中,心中免不了长叹。   没想到,他也有以色/诱人的这一天。可是想到赵璟有可能会来,两人有很大的可能和好,王琪还是忍不住想要收拾收拾自己。   其实一开始,王琪倒不确定赵璟会来。但是偃武来请过他之后,王琪总有这种直觉,赵璟肯定会来的。王琪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招是不是以退为进,或者叫欲擒故纵。他并不是不想见赵璟,只是还在生他的气,所以才不愿意搭理他。如今看来,倒是赵璟那边先急了。   王琪也不确定赵璟是因为自己的爱答不理着急,还是因为涟漪着急。但既然喜欢了这个人,还是要主动一点,用点手段牢牢把人抓住,不能给那些妖艳贱货任何可趁之机。   “少爷,换洗的衣物小的已经放在外面了。”隔着重重纱帐,小顺在外面道:“您还有其他吩咐吗?”   王琪本想让小顺去唤齐兴过来帮他擦背,转而想到赵璟随时都有可能会过来。王琪急着洗完澡换上衣服等赵璟,也懒得换人了,便道:“你来帮我擦背吧。”   小顺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王琪有洁癖,日常的起居几乎不假他人之手。他能在书房打扫已是荣幸,若能成了王琪的贴身小厮,以后没准会有王生那般的成就。   既然得了主子赏识,小顺自然急于表现,他活动了一下还没有好利索的胳膊,心里盘算着千万不要拖后腿。   可惜还没等小顺走到王琪身边,就觉得后颈一麻,随即便不省人事。   “小顺?”王琪等了一会儿,没见小顺过来,不由回头,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身后。   王琪抬头一看,便看见了赵璟那张阴云密布的俊脸。   没想到赵璟这么快就赶来了,眼下自己赤身裸体,实在没法见人。王琪心中暗自埋怨,连忙回过头去,往温泉里面走了走,将自己隐藏在缭绕的蒸汽中。   王琪的动作在赵璟看来就是避而不见,他心头有些慌,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嘴上却冷哼道:“怎么?你还不准备理我吗?”   “小侯爷不请自来,不知有何见教?”王琪不冷不热的道。   听着他那不温不火的语气,赵璟心头更气了,却又发不出来火,只能道:“听偃武说,你要救涟漪?”   “不错。”王琪还是背对着他,头也不回的道:“若小侯爷是过来道谢的,那就不必了。涟漪毕竟是我竹园的人,我救自己的人是应当应分的。”   “自己的人?”狠狠的咬着这几个字,赵璟怒道:“你这样说,就是承认你们两个有勾连了吗?”   王琪道:“小侯爷既然已经亲自去牢里探望过涟漪了,为何不问她?”   “你自己没嘴不会说吗?干嘛非得让我去问她?”赵璟道。   见赵璟没有否认去牢里探望过涟漪,王琪心中也十分不痛快,不由怼道:“我说的话,你肯信吗?”   “我……”赵璟一时语塞,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王琪听着身后没了动静,以为赵璟甩袖离去了,心情也低落了下来。他没了洗澡的心思,马马虎虎的擦了擦背,便准备出去。   谁知,转身却见赵璟背对着自己坐在池沿边上,只留给他一个高大落寞的背影,活像一只害怕被丢弃,却还是骄傲的昂着头的大犬。   低落的心情瞬间被惊喜充满,王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赵璟回过头来,看着他咬牙切齿的道:“笑屁呀!”   见赵璟眼尾透着红,显然委屈的不行,王琪的心顿时软了下来。   他走到赵璟身边,将两双臂叠在池沿上,抬眼看着赵璟笑道:“哭了呀?”   王琪的眼尾本就微微上扬,这样挑着眼睛看赵璟,立马便有了股勾人的味道。加上他赤/裸裸的待在温泉中,全身都湿漉漉的,活像一只魅惑人的水妖。赵璟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连周围潮湿的空气也变得更加黏腻起来。   没有觉察到赵璟压抑着的情动,王琪转过身,长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真的不想救涟漪,但我更不想看到你和她扯上任何关系。若是你把她救出来,她肯定会打着报恩的幌子继续缠着你。这样你们就纠缠不清了。所以,我宁愿自己出手,然后把她打发的远远的,让她再也找不到理由攀扯你。”   “你……真是这样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赵璟涩声道。   王琪自嘲的一笑,有些落寞的道:“其实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喜欢涟漪。当年你还在竹园的时候,我就看出她喜欢你,还试图接近你。所以,我才把她打发到了王家本宅。可惜却被奶奶发现她妓/女的身份,借口将她狠狠的打了一顿来下我的面子。”   “还有这事?”赵璟道。   知道他肯定又在可怜涟漪,王琪心中微微发苦,但还是接着道:“当年动手打涟漪的人虽然是我奶奶,但我却清楚,奶奶打她只是为了趁机发作我。所以,涟漪有恨我的理由。恨我不给她见你的机会,恨我奶奶折辱于她。”   “你也不要这样想。”从没见过王琪如此失落,赵璟心中一软,下意识的安慰道:“这并不是你的错。”   低头笑了一声,王琪抬眼看着赵璟道:“涟漪虽然为了一己之私,祸害了那么多人,但她确实因此赢得了你的怜悯,对吧。若你执意要将她救出来,不如就让我来吧。我不想让你觉得亏欠她,更不想让你心里想着她。不过你要答应我,把涟漪救出来之后,一定要把她送走,送的远远的,行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没了,现写现更,明天还不知道能不能按时更新,总之我尽力。 第197章 闹鬼   王琪难得在自己面前示弱,赵璟低头看着他那湿漉漉的双眼,只觉得脑子成了浆糊,恨不得他说什么都答应。   “难得你有这份心意。”为了避免自己失态,赵璟连忙把眼睛移开。他咳嗽了一声,继续道:“可是,你准备怎么救涟漪?光靠你自己,恐怕也做不到吧。”   见赵璟似乎并没有被自己打动,王琪心中有些失落,但还是道:“我自然还是需要你的帮忙。薛氏明天便会出殡,我已经拜托偃武,让他今夜潜入王家弄出点响动。一来可以趁机试探一下王隆的深浅。再来也可以营造薛氏冤死,真凶尚且逍遥法外的舆论。”   知道王琪所谓的弄出点动静就是装鬼吓唬人,赵璟道。“鬼神之说虚无缥缈,没有切实的证据,若是王隆不认,我们一样奈何不得。”   王琪道:“所以在那之前,我们还要找涟漪确认一下,问问究竟是谁指使她下的毒,又是谁指点她去找卖药的人。若真是王隆,我们不妨从这方面入手。眼下衙门在查卖药给涟漪的人,只要王隆有牵扯,又有薛氏含冤而死的舆论加持,就算王隆能归然不动,也不能保证他身边的人不露马脚。”   “你说的不错。”赵璟立马道:“我这就去牢里问问涟漪。”   见赵璟要走,王琪自然不愿意他去见涟漪,连忙扯住他的衣摆道:“这种事也不用你亲自去吧。你手下武功高强的人那么多,就不能让他们去问吗?”   “我虽然去牢里探望了涟漪,但当时她昏迷不醒,也不知道我当时说过的话她听明白没有。若是派别人去,她有提防,反而不会轻易吐口。”见王琪似乎是在撒娇,赵璟心花怒放,他弯下腰,捧着王琪的脸安慰道:“乖,我去去就回,不会耽搁太久。”   王琪实在不愿意让赵璟去见涟漪,只能忍着一身的鸡皮疙瘩,主动做出了一个勾引人的动作。   他抬眼看着赵璟,眼神湿漉漉的,洁白的牙齿轻咬了一下唇瓣,这才红着脸涩声道:“可是,我想你了。”   看到王琪如此销魂的模样,赵璟只觉得头“翁”的一声炸了,脑中再也想不到别的东西。他一把将王琪从水里捞出来抱住,然后便把他压在了温泉边上。   没想营造的效果比自己预想的来的猛烈,王琪惊呼一声,急忙挡住赵璟压上来的身体:“你别……小顺还在!”   “他被我点了昏睡穴,没一个时辰醒不过来。我们抓紧时间,肯定没事。”赵璟一边亲着王琪的脖颈,一边扯开自己的衣裳,嘴里含含糊糊的道:“你这个妖精,既然主动勾引了我,便得想到这个结果。”   华清池内,雾气蒸腾,白纱翻滚。   小顺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他连忙起身,四处看了一圈。隔着白纱,看见王琪背对着他靠在温泉池里。   “少爷恕罪,小的……小的不是有意的……”小顺连忙跪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睡着,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心里慌乱不堪。   好在王琪也没有为难他,只是好脾气的道:“站着都能睡着,想来你也累了,赶快回去歇着吧,我这里不用伺候了。”   “小的不累。”王琪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小顺却没有在意。他自然不敢就这样回去,忙撸起袖子将功补过,“公子还没有擦背吧,小的帮您。”   “不用了,你退下吧。”王琪的声音已经明显冷了下来。   小顺听出了好歹,却不敢多问,只得告退了。   王琪不敢让小顺贴身伺候,因为此刻他身上布满了斑斑点点的印子,根本不能见人。他赌气一般的搓着身上的印子,直到皮肤被搓的通红才堪堪停了下来。没想到,赵璟和他云雨一番之后,还是撇下他去牢里找涟漪了。   王琪不由想,“他到底当我是什么?或许,他也并没有我想的那般喜欢我吧。”   自暴自弃的出了华清池,王琪给自己套上衣衫,迈开打飘的双腿,十分别扭的回了卧房。   以为赵璟会像他说的那样,很快回来。可惜直到晚膳过后,他都没有现身,反倒是派了一个人来传话。   “我家主人已经去牢里见过涟漪了。据她说,她确实是在去庙里上香的时候接洽上了薛财,也是薛财给她出主意,让她去玲珑斋。”锦里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一板一眼的传话,“涟漪一直没有接触过王隆,都是通过在玲珑斋干活的常婆子和薛财联系。直到下手的前几天,王隆才秘密见了她,问明了她恨您的缘由,然后怂恿她下毒。那个卖砒/霜给涟漪的人,是薛财介绍的。至于薛氏是不是王隆毒死的,涟漪也不清楚。她说,她只是想把事情闹大,并没有害人的心思。拿到□□之后,她觉得分量太多了,还偷偷倒掉了一部分。只是没想到还是死了人。”   事情的经过和自己之前的假设没有太大的出入,王琪静静的听完,才问:“既然是王隆在背后指使,为何涟漪在堂审的时候没有提?还是她提了,被人有意掩盖了?”   “我家主人也问了,涟漪说,她一开始并没有同意王隆的计策,觉得牵连的人太多,也太过于歹毒。”锦里的声音不急不缓,“谁知王隆却告诉她,主人和马婆子被您赶走之后没多久,便客死异乡了。死因也是非常蹊跷,说是有人谋害也不为过。只是因为身在异乡,没有相熟之人主持公道,这才被草草盖过。涟漪认定您是谋害主人的人,这才铤而走险。她觉得是王隆给了报仇的机会,便没有将他供出来。”   “她倒是知恩图报!”王琪讽刺的一笑,心中不由道:“这女人干下如此错事,恐怕还在自我感动吧。如今见阿蛮回来,还不知道会如何对着阿蛮装可怜呢!”   想到这里,王琪心中烦躁,忙问:“阿……你们家主人呢?现在还在牢里吗?”   “主人已经回去了。”锦里如实道:“今晚,他决定亲自去王家走一趟。”   听到赵璟已经回去了,王琪稍微安心了一些。但想到他既然亲自去办今晚的事,肯定也不会过来了。   王琪嘴中微微发苦,却不好表露出来,便笑着对锦里道:“我看兄弟面生,不知怎么称呼?”   “在下锦里。”锦里简言意赅的道明身份,也不多说。   虽然锦里面上并没有什么不周之处,但王琪总觉得他对自己的态度不冷不热,骨子里似乎还散发着排斥,显然不喜欢他。   知道自己和赵璟的关系肯定会让赵璟周围的很多人都看不惯,王琪也不恼,而是笑道:“锦里兄弟辛苦了,麻烦你回去告诉阿蛮,薛氏的娘家兄弟都在王家住着,他们既是娘家人,也是苦主。若是能让他们起疑心,主动去衙门提出重新追查薛氏的死因,可以让我们少很多麻烦。”   “在下这就回去告诉主人。既然话已经带到了,在下就告辞了。”锦里面无表情的拱手,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屋内。若不是窗户有声响动,都以为他能原地消失了。   王琪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羡慕,难怪他们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衙门和大牢,如入无人之地。若自己也有这般功夫,想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都是轻而易举,也不必在这里患得患失了。   ……   烛光摇曳,夜色浓重,子时已过,整个王宅都沉浸在一片静谧当中,寒风吹来,空气中隐隐有呜咽之声。   灵堂之内,满目苍白,漆黑的木棺端放在正中央,薛氏的贴身侍女玲儿和芳儿身披缟素跪在棺材前,抽泣着往面前燃烧着的铜盆里放纸钱。   王隆掩面打了个哈欠,不动声色的往火盆边上靠了靠,觉得暖和了一点,这才小心翼翼的去看周围人的神色。见几人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显然又想守一夜,王隆面上悄悄闪过一丝不耐。   今夜是守灵的最后一夜,薛氏的几个兄弟居然铁了心要耗到最后,王隆身为夫君,自然要做做样子,不能缺席。好在只等天亮出了殡,事情便尘埃落定。薛家的人一走,这事便就结了。想到以后再也没有薛氏这个眼中钉磨人眼珠,王隆心中雀跃,连受了三日的罪都不觉得有多辛苦了。   “大舅哥,您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若是熬不住,不如去偏堂里歇一歇吧。内子一向敬重您,相信她也不想见你这般辛劳。”眼见薛氏的大哥脸上隐隐有了困意,王隆心头一喜,假贤良的道。   听了这话,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王隆。   迎着薛家人的目光,王隆莫名的一阵心虚,急忙道:“这几日,诸位哥哥和弟弟都辛苦了,若是累了,尽管去偏堂歇会,这里有我守着就够了。”   知道王隆是想把人全都哄走,自己好睡觉。薛家小弟不满的道:“姐夫要是累了,可以去歇息,用不着拿我们做幌子。”   “弟弟误会姐夫了不是。”心思被揭穿,王隆自然不认,反而倒打一耙道:“你身强力壮,自是不用担心,可大舅哥毕竟年纪大了,受不得寒,你总要为他考虑考虑吧。”   虽然知道王隆的小心思,奈何他嘴上说的冠冕堂皇,让人挑不出错处。薛家小弟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薛家老大薛长富咳嗽了一声,道:“妹夫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妹妹命苦,远嫁他乡,离了父母兄弟。成亲之后,便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如今早早的走了,我怎么忍心不陪她最后一程?”   这话明显是寒碜王隆的,王隆的脸色自然不好看。但他却不敢发作,只得尴尬的转移矛盾,“大舅哥说的是,如今害死内子的凶犯已经伏法,相信内子也瞑目了。”   看了王隆一眼,薛长富没有做声。王隆受伤不举的事虽然没有被大肆宣扬,但薛氏没有瞒着娘家,薛家人心知肚明,只是顾及着面子,没说而已。薛长富也知道自家妹妹和王隆的关系不睦,几次想要和离。奈何王家的人不同意,而妹妹又放不下王隆的钱财,这才作罢。两人虽然明面上还是夫妻,其实早就面和心不合了。因此,打从薛长富听到妹妹被毒死的消息后,第一个反应便是王隆干的。   无奈玲珑斋的事闹得太大,牵连了很多人,而那个叫涟漪的女子又亲口认了罪。薛家虽然多有怀疑,但却找不到任何证据。眼见下毒之人伏法,便只能作罢。可是,面上消停了,不等于心里也消停了。   薛长富知道玲珑斋是王隆本家大哥王琪的产业,而王琪早就离了王家的门,在外自立门户,和本家的关系恶劣到了极点,与王隆更是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王家老太太甚至发过话,宅院里面不准出现玲珑斋的点心,自家妹妹又怎么会去买呢?   更巧的是,这事既把王琪拉下来水,又害死了自家妹妹,怎么看,都很如王隆的意呀。   想不通这一点,薛长富也私下问过薛氏的贴身婢女玲儿和芳儿,奈何两人都说,薛氏确实买过玲珑斋的点心,尤其是和王隆怄气的时候,便喜欢逆着他来。点心是玲儿和芳儿亲自买的,没有假手他人,薛长富找不到证据,只得作罢。   时间慢慢的过着,谁都没有说话,只有灵堂上的灯火不断摇曳。   薛家人和王隆已经连着守了三天的灵,说不累是假的。起先王隆还假惺惺的让让,薛家人去旁边的侧堂休息,可惜没人领他的情。王隆讨了个没趣,便也不坚持,自己移到一边偷偷打盹。   就在所有人都昏昏欲睡之时,灵堂之上忽然响起了一声女人的啼哭。这声音似远非远,似近非近,一会儿像是远在天边,一会儿又像是近在耳边。   王隆打了个激灵,从昏睡中回过神来,左右望了望,见薛家的人也睡倒了一片。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灵堂,除了白帐和棺材之外,什么都没有,而窗外的风声依旧。   以为自己在做梦出现了幻听,或是错把风声当成了哭声,王隆揉了揉耳朵,重新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   “呜呜呜呜~~~~”诡异的哭声再次响起,很明显能听出是个女人。王隆心头一寒,立马睁开眼。   眼见其他人也被这声音惊动了,应该不是幻觉,王隆的心头大骇,连忙在灵堂内寻找声音的来源。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哭声萦绕着整个灵堂,趁着满室的白帐和成堆的纸人,显得异常阴森。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争相寻找声音源自何处。两个胆小的丫头已经战战兢兢的抱在了一起,满脸的惊慌失措。   “谁?谁在装神弄鬼?”虽然已经心惊到了极点,王隆嘴上却咋咋呼呼的为自己壮胆。   门外守夜的小厮听到动静,立马推门进来,“少爷,发生了什么事?”   眼见屋中的人多了,王隆稍微宽了点心。   “呜呜呜呜~~~~~~”趁着哭声响起,王隆先看了看屋里的两个女人,确定声音不是她们发出来的,便让人将灵堂搜一遍。   灵堂就这么大,几个小厮也干练,仗着人多,没一会儿便把能藏人的地方全都翻了个遍。   “二爷,全都找过了,没人!”一个领头的小厮道。   “呜呜呜呜~~~~我死的好冤呀~~~~”   哭声再次响起,虽然话语含糊不清,但却凄厉异常,和薛氏的声音十分相似。屋里的人多多少少都和薛氏有过接触,听了这个声音,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一阵冷风吹过,原本靠在墙壁上的纸人忽然飞了起来,轻飘飘的落在了薛氏的棺材上。纸人死板的大眼睛定定的注视着众人,嘴角上扬着刻板的小厮,让人不寒而栗。   王隆打了个寒颤,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他推了推身边的小厮,让他过去看看。   小厮拉了一个人,壮着胆子走了过去,将纸人扶起来放到了一边。可还没等他们松口气,纸人又重新歪倒在棺材旁,一双眼睛还是定定的注视着他们。   灵堂内的烛光忽明忽暗,照在一张张惊恐不安的脸上。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腿肚子打颤。   “几位爷守了三天的灵,也累了。要不先回去休息吧。”一个小厮试探着道。   “好好好。”他的话立马得到了王隆的支持,“我们先回去吧。”   王隆的话音刚落,被小厮推开的门忽然阖上了。关门发出的响动让王隆一个撂跤,差点没跌倒在地上。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哭声又响起了,众人大乱,有几个胆小慌着去推门夺路而逃。可惜门似乎被堵住了,怎么都推不开。   “不要慌。”薛长富毕竟年纪大,眼见众人慌作一团,忙道:“我们都聚在一起,阳气重的地方,鬼是不敢近身的。”   听了这话,众人连忙都挤到了灵堂中央。   “呜呜呜呜~~~~”诡异的哭声时不时的响起,众人挤作一团,眼神慌乱的四处乱瞟,却找不到发声的人。   此时,薛家小弟颤抖着抬起手,指着王隆背后的棺材,轻声道:“声音不会是从那里面发出来的吧。”   听了这话,一室安静。屋里的人都盯着棺材,谁都不敢靠近。   王隆的脸已经白了,他壮着胆子吩咐身边的小厮,“开棺。”   “可是……”小厮们自然不愿。   “开棺!”王隆厉声道。   小厮们无奈,只得过去了几个人,先对着棺材拜了一拜,这才战战兢兢的掀开了沉重的棺盖。   此时,不断回荡着的哭声戛然而止。王隆和薛家的人推推搡搡的蹭到棺材前,往棺材里一瞅,见薛氏身着华服,闭着眼睛躺在棺材里,面上一片灰白。她虽然已经死了好几天,但因为天冷的缘故,尸身还没有腐坏,但空气中还是飘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薛长富大着胆子走到棺材面前,伸手摸了摸薛氏的脉,回头对着众人摇了摇头。   眼见薛氏老老实实的躺在里面,没有诈尸的痕迹,王隆终于松了口气。他正准备让小厮把棺材盖上,屋内的灯忽然全都熄灭了。   “呜呜呜呜呜呜~~~~”   消失的哭声又响起来,王隆什么都看不见,心中更是慌乱。想到棺材还没有盖上,薛氏有可能从里面出来,王隆更加惊恐了,手舞足蹈的大喊道:“灯怎么灭了?快快快,快点上!”   “呜呜呜~~~~”哭声近在耳旁,感觉到脖子后面似乎有人吹了一股冷风,王隆心中惊惧到了极点,便觉得一只冰凉僵硬的手抚上了他的脖子,耳边随即响起那熟悉的女声,“还我命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王隆终于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两眼一翻,厥了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紧赶慢赶,还是在今天把字码出来了。很抱歉的告诉大家,因为最近工作较忙,加上存稿也用完了,为了保证文的质量,从今天开始,可能要隔一天更新一次了。为了表示歉意,今天多码了些字,还请笑纳。 第198章 撒气   夜里的动静闹得那么大,很多人都听见了。没等到天明,灵堂闹鬼的事便在王家下人中间传开了。很多人都说,薛氏死的冤枉,心有不甘,这才化成厉鬼前来索命。   南苑的几个丫鬟和小厮聚在一起,小声嘀咕。   “昨夜灵堂上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吧。”   一个小厮道:“昨晚动静那么大,怎么可能没有听到。我大哥住的地方离灵堂近,听他说,昨夜在灵堂里面有女人在哭,那声音别提有多慎人了。听说,还有人亲眼看见二少奶奶从棺材里爬了出来,去掐二爷的脖子。”   “毒死二少奶奶的那个凶手不是已经被判了砍头吗?冤有头债有主,要找也应该去牢里找那个下毒的女人,为什么还要回来吓唬自己人?”一个丫头嘀咕道。   小厮道:“大家都说,毒死少奶奶的另有其人,不是牢里的那个女人。衙门抓错了人,少奶奶觉得冤枉,这才出来自己报仇。”   小厮还想说什么,就有些顾忌。他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有外人,便招手让几个人靠近一些,这才道:“听说昨夜灵堂上的其他人都没事,只有二少爷被吓晕过去了。让人抬回房的时候还在做噩梦,嘴里叫唤着‘不要来找我’‘我没有杀你’‘是他杀你’这种话。当时好多人都听见了。”   “可不是,今天一早起来,梨花苑就被封了,连平时在院里伺候的人都被打发了出来。除了老爷和夫人,还有王大总管,根本不让人进。”丫鬟道。   一个稍微年长点的丫鬟小声道:“自从二少奶奶出事之后,我就觉得奇怪。明明那么多人都吃了玲珑斋的点心,为什么偏偏就死了二少奶奶一个?你们说,二少奶奶的死不会真的和二爷有关吧。”   “那谁知道呀……”   一行人正聊到兴头上,丝毫没有注意王烽带着王梁走进了院中。   眼见自家仆役在议论儿子的是非,王烽的脸色当即便冷了下来。   “咳咳!”王梁重重的咳嗽了一声,瞪着一双老眼严厉的扫视几人。   几人这才看见王烽和王梁,吓得面如土色,纷纷跪在地上磕头。   “把这几个人拖到庭院里,重重的杖责二十大板,让所有人都瞧瞧,私下嚼舌根是什么下场。”不等王烽开口,王梁便把这几个人发落了。   “老爷,小的冤枉,小的没说什么。”   “王总管饶命呀!小的再也不敢了。”   几个小厮和丫鬟哭叫着哀求,还是被家丁毫不留情的拖了出去。不一会便响起了廷杖声和哀嚎声。   王烽忙碌了一夜,又要照顾儿子,还要应付薛家人,此时已经很疲惫了。他沉着脸进了屋,王梁连忙遣小厮给他送上了热茶。   把屋里伺候的都打发下去,王烽对着王梁吩咐道:“昨夜灵堂上的人和梨花苑都没什么问题吧。”   短短的一夜,他仿佛又老了好几岁,整个人透着一股衰败之气。   王梁连忙道:“老爷放心,昨夜的人老奴已经吩咐过了,不会有人多嘴的。眼下守在梨花苑的都是和府里签了死契的,他们也不会多说什么。如今有夫人亲自照料,二爷不会有什么事的。”   王烽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他低头喝了口茶,又问:“老太太那里没什么事吧。”   “幸好福寿堂离的远,老夫人没听到动静。”王梁道:“老奴已经吩咐了,让院里的人不要去打扰老夫人。如今府上的人虽然让咱们震住了,不会乱说什么,就怕薛家的人问。以防万一,在少夫人的丧事办妥之前,还是让老夫人待在院子里吧,免得沾了晦气。”   “哎,冤孽呀,真是冤孽。”王烽捂着脸,缓了半响还是问了:“王梁你说,薛氏的死和隆儿有关吗?”   王梁脸上一慌,道:“这……老奴不敢说。”   “你我之间就不要说这些虚的了。就算你不敢说,但也堵不住别人的嘴呀。眼下薛家人还在府上住着,昨日隆儿的反应又被他们全都瞧见了。就连我都起了疑心,更别说他们了。”王烽满脸沧桑的道:“隆儿和薛氏本就不和睦,薛氏突然死了,薛家人肯定有疑心,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而已。如今又出了这件事,简直是自己往人家眼皮子底下撞。”   王梁虽然认定王隆肯定和薛氏的死脱不了干系,却不能明着这么说,只能道:“老爷,不管二爷有没有参与这件事,二少奶奶的案子都是经过衙门审理的。如今既然已经抓住了凶犯,二爷就是无辜的。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安抚住薛家的人,不要让他们继续生事。然后赶快把二少奶奶的丧事办了,省的夜长梦多。只要薛家人不闹,事情就好办。”   王烽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只希望薛家人不要再生事了”   王家这边愁云密布,祝家大宅确实喜气洋洋。   “昨夜我们闹得那一出果真有效果了。”偃武眉飞色舞的道:“王隆被吓了个半死,一直在发癔症,说了不少不该说的话。我看,薛氏绝对是他害死的。”   王琪却没有偃武这般兴奋,他不动声色的问:“薛家人有什么反应吗?”   “属下回来之前,薛家人正闹着呢,说是薛氏死的冤枉,要王家给个说法,死活不让发丧。王隆亲自过去劝了,现在还僵持着呢。”偃武道:“锦里他们还在监视,若是有什么动静,会回来告诉我们。”   王琪沉声道:“只要薛家重新把这件事告到衙门,我们便好下手。”   “王公子,属下不明白。”偃武不解的问:“既然涟漪姑娘下毒的事是王隆怂恿的,买药的途径也是王隆身边的那个薛财告知的。我们直接让涟漪姑娘如实把这件事告诉刘县令不就可以了吗?为什么非得让薛家人插手?”   没等王琪开口,赵璟解释道:“涟漪已经当堂认了罪,并判了刑。如今已经过了好几天了,她想翻供,自然是不容易。且不说刘县令未必会见她,就算是见了,涟漪口说无凭,刘县令未必会相信,反倒是会怀疑她后悔了,怕死,这才攀咬王隆。”   “不错,涟漪已经失去了先机,此时开口,怕是不妥,只能等机会了。”王琪冷哼一声道:“况且,她之前说,所有的事都是她一人所为,如今又说有人指使。无凭无据,你说刘县令会信哪一个?”   偃武道:“也不是无凭无据吧,涟漪不是说,她每次和薛财见面,都是由常婆子帮着传的话吗?如今常婆子就在我们手里,她就是人证呀。”   “常婆子自出大牢之后就被你们看起来了,左邻右舍的人恐怕也有好几日都没有看到她了吧。”王琪笑道:“刘县令又不傻,知道常婆子之后,肯定会去探查她的事。若是刘县令知道常婆子从牢里出来之后就失了踪影,偏偏在衙门去找人证的当口便回来了。你们说,衙门会不会怀疑常婆子被人收买了?”   “这……”偃武犹豫了。   王琪看了赵璟一眼,接着道:“况且,涟漪被打入死牢之后,只有我的人去看过她,然后她便翻了供,还正好有常婆子这个在玲珑斋做过事的人证送上门来。你说刘县令会不会认为是我想陷害王隆,这才去牢里接洽了涟漪,然后又收买了常婆子,让她们里应外合,唱了这一出?”   “这说不通吧。”偃武道:“涟漪之所以给那么多人下毒,不就是为了报复你吗?她可能和你联手陷害别人吗?”   王琪冷声道:“她为达目的,不惜罔顾那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这种人,说冷血无情都不为过。还有什么事情是她干不出来的?”   “说的也是。”偃武讪笑了一下,不再作声了。   赵璟却忍不住帮涟漪说话,“话不能这么说,涟漪并不是冷血无情,只是做事过于偏激而已。若是她真的无情,便不会为了当年的那点恩惠,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了。”   “那她还真是情深意重呀!”王琪轻蔑的一笑,嘲讽道:“玲珑斋之内,就只有你赵大公子对她有恩吗?且不说王生一家拿她当亲妹妹一样看待,我王琪又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况且,她要报恩是她自己的事,凭什么用别人的命来为自己铺路?”   赵璟也知道自己理亏,忙握住了王琪的手,轻轻捏了一下,笑着哄他道:“你别生气,我只是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你看看你,气坏了身体,还不是我心疼!”   王琪显然不领情,他将自己的手从赵璟手里抽了出来,别过脸去不看他。赵璟不觉有些尴尬。   偃武更尴尬,他虽然知道两人的关系,但他们当着自己的面打情骂俏还是头一次,尤其是还撞上自家主子吃瘪的名场面。   偃武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慌着转移话题,“咳咳,王公子说的是。属下是个粗人,想不了那么周全。那依王公子看,我们应该怎么办?”   王琪抬头问偃武:“卖给涟漪砒/霜的那个人找到了吗?”   “衙门那边还是没有一点线索,倒是修文已经有些眉目了,过不了几日,一定有结果。”示意偃武让给自己表现,赵璟看着王琪,讨好的道。   王琪没有搭理赵璟,继续对偃武道:“若是查到了,先不要打草惊蛇。我总觉得这人不简单,他背后没准还有条大鱼。”   “你说的是,我也是这样想的。”赵璟赔笑着道。   眼见王琪还是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赵璟苦笑了一下,不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偃武自然要帮自家主子缓和气氛,忙道:“王公子神机妙算,属下是笨人,您就不要兜圈子了,该怎么办,吩咐一声,属下立刻去办。”   “稳妥起见,还是要从薛家人下手。”王琪缓声道:“只要薛家人去衙门告状,让刘县令重审此案。常婆子便可以主动去衙门投案自首,将王隆曾经私下里接洽涟漪的事说出来。到时候刘县令势必会重审涟漪,涟漪便可以推说因为王隆帮着她报了恩,所以才没忍心将他供出来。这样,比她自己翻供要自然的多,也更能让人信服。”   偃武不由鼓掌,“王公子真是好算计,简直是在世孔明!”   没有理会偃武的马屁,王琪继续道:“反正刘县令也在查买药人的事,既然知道王隆和薛财是涟漪的牵线人,那他们知道的,必定比涟漪多。就算是为了抓那个卖药人,刘县令也得把他们请回来一趟。到时候你们便把那个卖药人送出去,让衙门捕获。”   “你说的不错。”赵璟看着王琪道:“可是即便能抓住那个卖药人,也只能证明王隆确实怂恿过涟漪,又和那个卖药的有联系,却不能证明薛氏就是王隆毒杀的。”   王琪没有说话,赵璟又苦笑了一下,抬头示意偃武,让他问。   “王公子,就算抓住了买药的人,也不能证明薛氏就是王隆毒死的呀。”虽然受不了两人如此这般幼稚的较劲,偃武还是苦哈哈的重复道。   王琪这才淡淡的道:“确实不能证明呀,因为我们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薛氏就是王隆杀的,所以也不能排除薛氏就是被涟漪毒死的可能。”   “那为什么只有薛氏一个人死了?”赵璟下意识的道:“这也太巧了吧。”   王琪显然更气了,终于对着赵璟开了口,“巧合并不等于不可能发生,只要王隆不认,我们又拿不出切实的证据,就不能给他定罪。难道依着赵大公子的意思,为了救涟漪,就得冤枉我那不成器的堂弟不成?”   “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觉察到王琪似乎对营救涟漪的事有了懈怠,赵璟知道他还在生气,更不敢拧他的意,只能软下声音道:“好好好,你说的都对。”   王琪白了他一眼,重新转过头去。   这明明是生气闹别扭,在偃武眼里反倒像是打情骂俏。   “薛氏究竟是被谁毒死的,恐怕只有王隆知道了。不过从昨夜王隆的反应来看,我倒是更倾向于是他害死了薛氏。”赵璟笑着道。   此时,有人在外面敲门,“主人,卢西回来了。”   “让他进来。”赵璟对着门外吩咐了一声,便对王琪道:“卢西你还不认识,他和锦里一直在王家监视,如今回来了,怕是王家那边有动静了。”   赵璟话音刚落,一个年轻的小伙便推门进来了。他先对着赵璟行了礼,这才道:“主人,薛家的人被王烽劝住了,事情没有闹开。”   “怎么会这样?”偃武不禁失望的道。   王琪问:“薛氏的丧事什么时候办?”   “原本定的是今天,结果薛家的人一闹,就推到了明天。王家对外说王隆受不了丧妻之痛,晕过去了,所以改在明日发丧。”卢西道:“锦里大哥现在还在王家盯着呢,小侯爷,我们怎么办?”   赵璟看向王琪。   王琪低头沉思了一会,才问:“薛家人闹得时候,你在场吗?”   “属下悄悄盯着的。”卢西道:“薛家人骂的也是够难听的,不过王家老爷那脸皮也够厚,就这都能陪着笑脸,还硬生生的把人给劝下来了。”   王琪冷笑道:“二叔向来能屈能伸,既然能拉下这个脸,显然也是自己心虚。那我……王家老夫人呢?”   “属下没有见到王家老夫人,从头到尾都是王家老爷和一个叫王梁的管家在应承薛家人。”卢西道:“可能是王家老夫人年纪大了吧,这事便没让她知道。”   偃武急道:“若是薛家人作罢,我们计划的再好也没用呀。”   “无妨。”王琪笑道:“今天晚上你们接着去闹,在灵堂弄出点动静之后,再去吓吓王隆,最好把王隆吓个半死,然后让我奶奶知道。”   赵璟不解道:“这是为何?你就不怕把你奶奶急出病来吗?”   “我奶奶向来护短,又死不讲理。这几年薛氏仗着有儿子傍身,对王家人诸多怠慢。我奶奶肯定对薛氏有很深的成见。要是看到薛家人耀武扬威,必定不会忍。若是由她去激怒薛家人,恐怕我二叔说多少好话,都没用。”王琪皱着眉想了想,又道:“不过,我奶奶欺软怕硬惯了,你们装鬼的时候,最好不要惊动她。省的把她吓的龟缩不前,反而坏了事。”   见王琪丝毫不担心自己奶奶的身体,赵璟心中有些不舒服。   偃武恍然大悟:“王公子的意思是,装鬼吓唬人倒在其次,主要是挑起王家老太太和薛家人的矛盾。逼得薛家人和王家翻脸,去衙门告状。”   “不错。”王琪道:“若我奶奶知道王隆是因为薛氏才成了那幅样子,必定会把气撒在薛氏和薛家人头上。”   “这个容易。”偃武笑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   作者有话要说:   王琪毒起来还是很有心机的,哈哈哈,下面就让我们看看王琪怎么坑人吧 第199章 奶奶   眼见偃武走了,王琪也站起身来,冷冷的道:“小侯爷昨夜既要会美人,又要帮美人装鬼吓唬人,想必应该已经很累了。既如此,在下就不打扰了,告辞。”   “别别别呀!”见王琪真的要走,赵璟连忙起身拉住他,可怜兮兮的道:“我知道错了,昨天不应该对你做了那事之后又丢下你不管。我这不是正准备给你道歉的嘛!你想怎么打我罚我都可以,就是别不理我。”   王琪毫不犹豫的从赵璟怀里挣脱出来,道:“不敢当,小侯爷重情重义,又怜香惜玉。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牢里安慰安慰人家姑娘。”   这话酸气十足,赵璟心花怒放,忙重新把人搂住,嘴上告饶道:“我心心念念的都是你,怎么可能会想其他人?从王家回来之后,我就想去竹园找你。但是想到那时候你已经睡下了,怕打扰你休息,便硬生生的等到天亮,才让偃武去请你的。”   “涟漪心心念念的救命恩人不但起死回生,还冒着危险去牢里见她,恐怕早就感动的痛哭流涕了吧。”王琪冷冷的问:“她有抱着你哭吗?”   赵璟大呼冤枉,“天地良心,昨日去牢里见涟漪,我可是带着锦里一起去的。有他给我作证,我连任何逾越都没有。我和锦里虽然有功夫傍身,但那毕竟是死牢,不能久待。我们连牢房都没有进,隔着栅栏问清事情的始末之后就回来了。你要是不信,可以问锦里。”   见赵璟和涟漪似乎没有什么亲密接触,王琪稍稍放下心来。   赵璟见王琪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人也不挣扎了,忙再接再厉,“我知道你救涟漪是为了帮我,你放心,若薛氏真的是涟漪毒死的,我定然不会徇私。”   “若薛氏是王隆毒死的呢?”王琪问。   赵璟毫不犹豫的道:“我调查这件事,只是为了心安。若薛氏是涟漪毒死的,她便应该偿命。若是王隆毒死的,我自然要将真凶正法。至于涟漪,她毕竟犯了错,该怎么罚,自有刘县令做主,我绝对不会干涉。”   “真的?”王琪这才转过身来,看着赵璟道。   赵璟将他揽在怀里,保证道:“我一定不会骗你。”   看着赵璟认真的脸,王琪终于释然了。他道:“偃武他们虽然武功高强,毕竟不方便去内宅传话。我在王家本宅还留了一部分人,他们虽然干不了什么大事,但是帮着把消息传给我奶奶还是可以的。只要我奶奶和薛家接上火,就不怕两家不会翻脸。”   “就知道你最好了。”赵璟亲了亲王琪,高兴的道:“有你在,我放心。”   偃武一行人办事利索,又在王家搅合了一通。整个夜晚,梨花苑的惊叫声此起彼伏。王隆不出所料的病倒了。偃武他们虽然没有去福寿堂吓唬王李氏,但王李氏还是被惊动了。眼见自己的宝贝孙子那么惨,王李氏简直心疼到了骨子里。好不容易被王烽劝回去,一出门便撞见说风凉话的薛家人,本就对薛氏不满的王李氏果真怒了。   “我早就下了命令,家里谁都不准去玲珑斋买点心。”王李氏怒气冲冲的道:“你家妹妹偏偏不听,她自己作死,你们怎么还能怪隆儿?”   薛长富脸色也不好看,但还是恭敬的道:“老夫人也不要这样说,既然我妹妹显灵诉冤,这其中肯定还有别的内情。”   “能有什么误会!”王李氏不干了,大声斥责道:“你们看看我家隆儿都成什么样了,自从薛氏进门之后,隆儿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唉唉唉唉,老太太你怎么说话的?”薛长富的媳妇不乐意了,“什么叫我妹妹进门之后你们就没有过过好日子?姑爷自己不检点,在外面惹了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整天捧得跟多金贵似的,结果被那贱人弄断了命根子。我妹妹没嫌弃她就算不错了,你们倒还有脸说我们的不是了。”   听了这话,王李氏气的一蹦三尺高,“你放屁,隆儿的身体好着呢,你们别往他身上泼脏水。”   “老太太既然不认,行!”薛家大娘子冷哼一声,索性道:“反正我妹妹已经没了,我们薛家又不是本地人,不怕丢人。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不如就找个郎中当面给姑爷验看验看,看看我们有没有冤枉你们?我妹妹为了孩子,跟着个太监过了那么多年,等于守活寡,如今还被人害死了,我们问一句都不成了吗?姑爷若不是心虚,为何全家都好好的,就他一人犯了癔症!我看就是我妹妹显灵,找他索命来了。”   王李氏没有撞见闹鬼的事,自然觉得别人说的都是无稽之谈。薛家大娘子硬,她更硬气,梗着脖子瞪着眼道:“还显灵,呸!我看是诈尸吧!你们说那个贱人显灵,为什么全家都没人看见,就你们自己家里的人看见了。我看,是你们在装鬼吓唬人的吧。”   “老太太你能不能讲点理!”薛家大娘子道:“这是你们王家,要是做了手脚,能瞒过你们家的人吗?昨夜,还有前夜,看见我妹妹的人多的是,你问问他们,还有他们,他们都看见了。”   薛家大娘子说着,就指向周围伺候的仆役。可他们偏偏畏惧王李氏,自然不敢做声,只能低着头连连后退。   “好呀,我算是明白了。”薛大娘子愤愤不平的道:“这是你们王家的地盘,头上顶的是你们的天,脚底下踩的是你们的地,我们薛家人就要任你们为所欲为了是吧!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王李氏冷哼一声,“薛氏是一个叫涟漪的贱人给毒死的,这案子是县太爷亲自审的,整个平遥县都知道。你要是觉得县太爷判的不对,就去找县太爷说理去,在我们家闹什么?”   听到要见官,薛家大娘子有些怵。   薛长富接过话道:“听伺候家妹的丫鬟说,妹妹通常只有在和妹夫吵架之后才会去玲珑斋买点心,为的就是和妹夫怄气。我也问了,我妹妹死前头一天晚上,妹夫故意找茬和妹妹吵了一架,气的妹妹一夜没睡。若不是如此,妹妹也不会买点心吃,更不会死。”   “你这话说的好笑。”王李氏道:“你家妹妹脾气不均匀,动不动就发火惹事,将隆儿逼的没一会儿消停时候,你怎么就断定是我家隆儿故意找茬,不是你家妹妹撒泼?再说,毒又不是隆儿下的,他怎么会知道玲珑斋的点心里有毒呀。难不成我家隆儿是神仙,什么都知道?”   王李氏这话说的有道理,薛长富没有办法,只能忍下心头的火,道:“老夫人说的是,眼下妹妹的丧事还没办,我们便去料理了。”   薛家人已经明显示弱了,可偏偏王李氏是个得寸进尺的主儿,根本不晓得见好就收。   王李氏乘胜追击,叫嚣道:“薛氏那贱人就是个丧门星,自己把自己作死了,还连累我家隆儿受罪。让我说,还给她办什么丧事,直接把她拉到乱葬岗随便埋了便是,也省的进我王家的祖坟,让我们全家跟着沾晦气。”   “你……”见王李氏如此嚣张,薛长富当即变了脸色。   薛长富的几个弟弟起先还被大哥压着,忍着没有做声。如今见王李氏踩到他们头上,自然不想再忍了,纷纷撸起袖子,准备大吵一场。   王烽刚从王隆屋里出来,就见小厮屁滚尿流的过来禀报,“老爷,不好了,老夫人和薛家的人在梨花苑门口吵起来了。小舅爷说什么都要去报官,小的们拦都拦不住。”   听了这话,王烽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不由道:“我不是让人送老夫人回福寿堂了吗?她怎么又和薛家人撞上了?”   “也是巧了,老夫人刚出门便撞见薛家人过来探望二爷。”小厮苦着脸道:“二爷病了,老夫人心情不好,便刺了薛家人几句,没想到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老爷,您还是赶快过去看看吧。”   叹了口气,王烽不敢怠慢,连忙去了。   ……   “王公子真是厉害,有王老夫人出马,果真让薛家人去衙门告状了。”偃武笑着赞道。   王琪道:“我奶奶没理都能生出三分理来,若是有理,必会得理不饶人。薛家也不是善茬,他们估计本就疑心薛氏的死,看见王隆那副心虚的摸样,又被我奶奶一激,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偃武乐道:“把常婆子送去县衙吗?反正她的儿子已经被我们弄出来了,常婆子现在也没什么顾忌了。”   王琪摇头道:“不急。这几天,你们派人在常婆子家附近守着,看看王隆会不会派人去寻。他要是心虚,自然不会放任常婆子这个人证不管。”   “是,属下这就去办。”偃武行礼之后便下去了。   一直没有做声的赵璟看着王琪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不由笑道:“你在想什么呢,笑的那么开心?”   “我有吗?”王琪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我只是在担心我奶奶,她今日在薛家人面前耍了好大的威风,若是有朝一日知道薛氏真的是王隆害死的,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话到这里,王琪又摇头道:“不,她不会后悔。我奶奶向来只会挑别人的错处,根本不会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即便是知道薛氏是被王隆毒死的,她也会认为是薛氏不好,为什么不自己死,反而要让她的宝贝孙子动手。”   “有这样不讲理的人吗?”赵璟笑道:“你好像对你奶奶成见很深呀。”   王琪张了张嘴,又觉得他对王李氏的怨气全是从一点一点的小事积累出来的,单拉出来不值一提,说出来也是矫情,便笑道:“算了,又何必用这些小事脏你的耳朵。不过如今这局面,我二叔肯定急坏了吧。”   王烽确实急坏了。眼下王隆神志不清,嘴里呓语不断,跟吓破了胆一样,丝毫指望不上。而自家老母又没事找事的把薛家给惹恼了。如今事情闹到了衙门,而偏偏王隆八成有问题,王烽实在是坐不住了,忙让王梁把薛财找来。   “老爷,小的来了。”薛财进了屋,小心翼翼的道。   如今王家和薛家彻底翻脸,薛财出身于薛家,又成了王隆的心腹,夹在中间实在不好过。   “把门关上,坐吧。”王烽疲惫的道。   薛财依言把门关上,却不敢坐下。   王烽也没在意,继续道:“薛财呀,你虽然是薛家的人,但来了王家之后,隆儿一直很器重你,对你也十分信任。”   “小的知道,小的一直很感激二爷的大恩。”薛财忙道。   王烽接着道:“如今薛家算是彻底和咱们翻脸了,哎,说到底,还是隆儿对不起媳妇。薛财呀,你跟着隆儿这么长时间,知道他很多事。你说句实话,媳妇是不是隆儿害死的,若是,我一定亲自绑着他去衙门,给媳妇和亲家一个交代。”   “哎呀老爷!”薛财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下,实话道:“老爷,小的毕竟是从薛家出来的,怎么可能会让少爷害少奶奶呀。就算少爷有这个心,也不可能告诉小的呀。这事,小的真不知道。”   “隆儿曾经跟我说,他在玲珑斋内有眼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王烽冷声问。   薛财不知道王烽知道了多少,也不敢隐瞒,忙把涟漪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二爷只是给涟漪指了条路,做不做是她自己的事,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薛财道:“没想到,那娘们居然是个心狠的,竟然真的下手了。小的只知道这些,二奶奶的事,小的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还请老爷明察呀。”   王烽喃喃的道:“也就是说,隆儿有可能知道涟漪会在什么时候下毒。”   “这……小的也不清楚,应该知道吧。”薛财道。   觉得大势已去,王烽闭上眼深吸了口气,这才道:“不管媳妇是不是隆儿毒死的,只要隆儿和那个涟漪扯上了关系,这事就说不清了。你说的那个常婆子……”   “他儿子还在小的手里,那婆子应该不会出去乱说的。”薛财急忙道。   王烽道:“以防万一,还是把那婆子也带来吧,在我们自己眼皮子底下,自然要放心很多。”   “是是,小的这就去。”薛财忙跑了。   王烽站起身来,抬步去了梨花苑。   在王隆床前照顾的除了朱氏之外,还有王隆的几个侍妾。虽然已经不能人道,但王隆为了掩人耳目,不但没有将之前的妾室打发了,还纳了几个新的。   王烽冷冷的扫视这几个妾室,目光停在了一个小妾身上。这个妾唤名菊香,自从薛氏死后便很得王隆青眼。听说薛氏中毒倒地的时候,她便在场。   感觉到了王烽的眼神,菊香战战兢兢的看了他一眼,立马心虚的低下头,那眼神既慌张又胆怯。   --------------------   作者有话要说:   九月,你好呀!!! 第200章 证言   刘县令本来没把薛家的状纸当回事,毕竟涟漪已经认罪了,案子也结了。在刘县令看来,薛家要求重审薛氏的案子,应该就是薛王两家斗气的结果。可是如今看着跪在面前的常婆子,刘县令倒是有些犹豫了。   “常婆子,你说你是来投案的,那你倒地犯了什么事?”刘县令问。   “民妇原本是在玲珑斋干活的。”常婆子第一次和县太爷如此近距离的说话,心中紧张,嘴上也有些不利索,“一年多以前,民妇的儿子犯了事,被王家的薛财薛总管救下了,为了报恩,民妇答应薛总管,做王家二公子在玲珑斋的眼线。”   听了这话,刘县令料定事情一定不简单。但他没有急着问,而是不动声色的道:“你这样做虽然对东家不地道,但并没有犯法,何至于投案自首?”   “这事还要从头说起。”常婆子抬头道:“薛总管一直想让民妇混进厨房,可民妇没有那个本事,拖拖拉拉了好久,都没有让薛总管如愿。后来也不知怎么的,薛总管便和涟漪姑娘搭上了线,从那以后,民妇便经常给他们传话。”   刘县令心头一动,面上仍淡定的问:“你的意思是,涟漪也是薛财在玲珑斋的眼线。”   “应该是吧。回大老爷的话,他们之间的事,民妇也不清楚。薛总管找上我的时候,民妇并没有多想,以为他就是想让我混进厨房帮着偷点心的配方什么的。至于他想让涟漪干什么,民妇就更不清楚了。”常婆子吞了一口口水,继续道:“玲珑斋出事的前几天,薛总管曾经和涟漪姑娘见过面。谁知没过多久,玲珑斋的点心便被下了毒,还把王家的二少奶奶给毒死了。”   刘县令缓声道:“你的意思是薛财和涟漪合谋,害死了王家的二少奶奶。可薛财为什么要这样做?”   “薛总管应该是替人办事的。”常婆子吞吞吐吐的道:“涟漪姑娘没来玲珑斋的时候,民妇曾经去王家见过他家的二爷,是他让民妇想办法混进厨房。早就听说王家二爷和二奶奶关系不好,薛总管应该也是听了他的吩咐。”   刘县令严肃道:“你既然知道那么多,案发的时候,你为何不说?”   “大老爷恕罪。”马婆子慌忙跪下道:“民妇当时只是觉得涟漪肯定有问题,但并不敢确定。要是不是人家干的,民妇岂不是要得罪王家的薛总管?后来,民妇便和玲珑斋的其他人一起被关了起来。民妇害怕大人们怀疑是我干的,更不敢说话了。”   如果常婆子说的是实话,她之所以闭口不言,无非是不想沾惹是非得罪人。如今她又开了口,八成是因为这中间又出了什么事。   刘县令冷笑一声,道:“那你现在为什么敢说了,又不怕得罪薛财了?”   “从衙门出来之后,民妇便听说涟漪认罪了。下毒这事民妇虽然不知情,但毕竟是因为我替涟漪和薛总管他们传了话,这才坑了玲珑斋。民妇怕被王总管知道,便没敢回家去住,在外面躲了几天。直到今天回家,才听邻居说这几日一直有人来找我。问是谁,居然是薛总管。”说到这里,常婆子忽然崩溃的大哭:“哎呦我的青天大老爷呀,我一个穷婆子,只是负责传话,其他什么都不知道。现在街上有人传,说杀死王家二少奶奶的不是涟漪,是王家二少爷。涟漪已经在牢里等着砍头了,大老爷,您说他们不会也把我杀了吧……”   常婆子后面的话已经颠三倒四,毫无逻辑,显然是受惊过度。好在该问的,刘县令已经问的差不多了。   等常婆子冷静下来,刘县令这才道:“你放心,只要你没有害人,本官一定护你周全。你说薛财经常通过你给涟漪传话,他们都是说些什么?”   常婆子抽抽嗒嗒的道:“这个,民妇也不清楚。涟漪平时都在玲珑斋,晚上住在王生家里。这两个地方,都不是见面说话的地方。薛总管一般都是让我给涟漪姑娘说个时间和地点,不会多说别的。有什么话,他们都是出去说。”   这话倒也合理,刘县令继续问:“那你仔细回想一下,薛财都是在什么时候约涟漪在哪里见面。”   常婆子想了想,如实道:“回大老爷,很多民妇都记不清了,只能记住最近的几个。”   刘县令让她说了,并命人一一记了下来,然后便吩咐衙役带常婆子下去安置了。   等人都走了之后,刘县令才看着师爷道:“你怎么看?”   “回大人的话。”师爷道:“涟漪并非本地人,又是一个足不出户的女子。她能通过非正当的手段,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来那么大量的砒/霜,本来就不正常。学生觉得,她的背后一定有人指点。王隆和王琪这对堂兄弟不和已久,王隆若是知道王琪身边有这么一个恨他入骨的人,必定会加以利用。只需要动动嘴皮子蛊惑两句,然后帮忙提供必要的东西,就可以借刀杀人。”   刘县令点了点头,接着道:“那薛氏呢?你觉得薛氏是谁杀的?”   “薛氏买的点心仵作也验过,里面的毒量不足以致命。”师爷道:“当然也不排除薛氏吃掉的那块点心含毒量太大,正好将她毒死。但学生觉得,这里面巧合的成分太多了。听说,王家二少爷和薛氏的关系很不好,但又不愿意和离,他有足够的动机杀妻。若是王隆知道涟漪下毒的时间,便怂恿其他人买了有毒的点心给薛氏。点心里的毒虽不致命,但只要在别的地方加一点,一样能要了她的命。有玲珑斋的点心当幌子,正好可以嫁祸到涟漪身上。当然,这只是学生的猜测,若是常婆子说谎,王隆和涟漪并没有勾结,一切都做不得准。”   刘县令道:“你说的对,我即刻再审一次涟漪,看看她怎么说。”   “大人,学生认为您在询问的时候,可以隐去王隆和薛财的姓名,看看涟漪怎么说。”师爷道:“保险起见,常婆子的儿子也可以派人去查一下,看他是不是真的没薛财救了。”   刘县令立马招来了衙役,让他们去邻近县查一查常婆子的儿子。   等安排妥当之后,刘县令这才对师爷道:“眼下事情还没有头绪,若是提审涟漪恐怕会引人注意,你不如陪我去牢里看看涟漪吧。”   师爷恭敬的道:“学生遵命。”   涟漪早就得了赵璟的嘱咐,刘县令的这次问话也算顺利。涟漪听从吩咐,起先拒不供出薛财,在刘县令搬出常婆子之后,这才假装不甘不愿的说了实话。   “也就是说,确实是王隆和薛财怂恿你在点心里下毒。”刘县令冷声问。   涟漪跪在地上,不冷不热的道:“那位少爷,民女只见过一次,他戴着斗笠蒙着脸,是不是大人说的那个王隆民女不清楚,民女只认识那个叫薛财的。呵,怂恿倒不至于,一切都是民女自愿的。民女和王琪有仇,偏偏奈何不得他,幸好老天有眼,让民女在去庙里上香的时候遇到了薛财。”   “你说你在平遥县没什么亲人,平时都待在竹园里,又为什么会认识薛财的?”刘县令问。   涟漪低垂着眼,平静的道:“民女每次上香,都是陪着齐家妯娌俩一起。齐家的人认识薛财。他们说薛财是王隆的人,和王琪有仇,让我不要招惹他们。反正我无亲无故,对于报仇又是一筹莫展,便主动找上了薛财。没想到,他们果真帮我达成了心愿。”   眼见涟漪满心都是报仇,事到如今,居然还对被她下毒祸害的那么多人一点感觉都没有,刘县令只觉得齿冷,他冷声问:“那个卖给你砒/霜的人,也是薛财告诉你的吗?”   涟漪点头,“是薛财告诉我的,他说那人行踪不定,不同的时间会在不同的地方。薛财给了我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时辰和地点,让我按着这个去找。”   “既然这事有薛财参与,本官之前问你,你为什么不说?”刘县令气极。   涟漪昂着头,理直气壮的道:“大人,药是我买的,毒是我下的,和其他人没有关系。人家给了我报仇的机会,我又为什么要出卖人家?”   觉得这个女子为了报仇已经魔怔了,刘县令也不知道是应该鄙夷她还是可怜她。最后只能悠悠的叹了口气。   出了大牢,刘县令立马吩咐:“去,带薛财。”想了想,刘县令又补充道:“把王隆也带来吧。”   王家   “什么?常婆子的儿子不见了?”王烽看着薛财厉声问:“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薛财苦着脸道:“这……小的也不清楚。这几日忙着二少奶奶的丧事,小的也没注意。谁知今天过去就发现人不见了。”   “那常婆子呢?”王烽急忙问。   薛财的脸更苦了,“也不见了,小的亲自带人找了好几天,家里家外都翻遍了,也没有见到她的踪影,应该是早就跑了。听常婆子的邻居说,她自从出了大牢之后,便没回来。”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见了?”王烽急的在屋中乱转。   此时,王梁从外面进来,道:“老爷,衙门来人了,说要传少爷和薛财去衙门问话。”   “啊……”王烽一屁股跌坐在板凳上,只觉得大事不妙。   听说衙门传唤,薛财也吓得够呛,他忙磕头道:“老爷,您要救小的呀,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王烽现在已经方寸大乱,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琢磨。眼下常婆子母子失踪,下落不明,而薛家又把王隆告上了衙门,王烽也摸不准刘县令为什么传王隆和薛财问话。是因为知道了什么?还是为了应付薛家,例行的询问?   心中没底,王烽害怕薛财去衙门乱说话,自然不敢把他放出去。反复斟酌了一下,还是道:“你先在这里躲着不要出去,我想办法把衙门的人打发了。”   “多谢老爷,多谢老爷。”见王烽有心护着自己,薛财感恩戴德,连连磕头。   出了房门,王烽低声对王梁吩咐,“找个可信的人在门口盯着,千万不要让他出来。”   王梁忙给身边的两个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在门外盯着薛财。   “老爷,少爷现在神志不清,光说胡话,也不适合见官呀。”王梁对着王烽道。   王烽道:“隆儿那里好办,你现在过去给他灌一碗蒙汗药让他睡过去。我就不信,衙役们还能抬着一个下不床的病人去衙门。”   “老奴这就去办。”王梁连忙下去了。   王烽在外厅接见了衙役,然后直言薛财出去办事了,目前还没有回来。   衙役只是过来带人,不是拿人,自然不好搜人家的府邸,只能客气的道:“若是薛财回来,还望王老爷告诉他一声,让他去衙门一趟。”   “这是自然。”王烽道。   衙役继续道:“不知府上的公子可在,我们家老爷也传了他。”   “隆儿呀。”王烽面上露出一丝为难,“自从我家媳妇走后,隆儿伤心过度,身体一直不是很好。最近又病了,昏昏沉沉的,连床都下不了,恐怕不能起身呀。”   衙役显然不信,笑道:“不知王老爷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若是王少爷真的不能下床,我们也不会强人所难。您也知道,我们是听吆喝的,太爷已经下了令,结果一个人都没有领回去,我们实在不好交差呀。”   盘算着这个时候,蒙汗药八成已经起效了,王烽笑道:“几位这边请。”   见了脸色蜡白,昏迷不醒的王隆,几个衙役自然不好意思拿人。   王烽笑道:“不好让几位白跑一趟,要不老夫和你们一起回去吧,见了太爷,也好解释解释,省的几位为难。”   “既如此,就有劳王老爷了。”几个衙役自然乐意,恭恭敬敬的把王烽请了回去。   刘县令见王烽亲自来了,也有些惊讶。等衙役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刘县令原本存了一半的疑心倒是增加到了八分。   “本官找王公子和薛财过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薛家人来告,说薛氏其实是王公子害死的。于情于理,本官都要过问一下。”刘县令也不傻,肯定不会泄了自己的底牌,直接拿薛家人当了挡箭牌。   想到失踪的常婆子母子,王烽不敢掉以轻心,连忙道:“大人爱民如子,草民佩服。哎,也怪草民教子无方,这几年,犬子和儿媳的关系确实紧张,亲家有这种想法,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我儿病重,没办法起身,等他能动了,草民一定带他来衙门配合调查。”   “既如此,那就多谢了。”刘县令也没坚持,笑呵呵的起身送王烽出了县衙。   王烽走后,师爷不解道:“大人,王烽分明是有意拖延,就算王隆起不来身,但薛财却并无病痛。眼下薛氏的丧事还没有办,薛财既是薛家的人,又是王隆的心腹,王家不可能让他在这个时候出去。薛财肯定是被王烽藏起来了,您为什么就让他走了呢?”   “眼下常婆子和涟漪都指向了薛财,说明这个人至关重要。王烽既然把人藏起来,便证明他心里确实有鬼。”刘县令道:“如今我们无凭无据,仅凭常婆子那几句话根本不能给王隆定罪。若是贸然发难,只会泄露了我们的底牌。要是王烽铤而走险,将薛财杀了灭口,便是死无对证。”   师爷大惊道:“杀人,他干吗?”   “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没什么不敢的。”刘县令道:“吩咐张捕快他们,密切监视王家的一举一动,一旦薛财露面,立刻抓捕。”   --------------------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尽快把王隆的事了结了。 第201章 真相   刘县令面色如常,没有问出什么,王烽心中反而更不踏实了。他急匆匆的回了家,进门便问王隆醒了没有。   “二爷已经醒了,就是精神头还是不好。”王梁道。   王烽也不啰嗦,直接进了梨花苑。   见王隆果真已经醒了,正病恹恹的躺在床上,让菊香给他喂药。   王烽把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然后才对王隆道:“你老实说,薛氏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王隆虽然被“鬼”吓坏了,但担惊受怕了一段时间之后,隐隐清醒了不少。   他自然不敢把毒杀薛氏的事认下,闻言连忙否认,“没有,那个贱人的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薛财已经招了,是你给涟漪出主意,让她在玲珑斋的点心里下毒,也是你授意薛财给涟漪介绍了卖砒/霜的人。”王烽冷冷的道:“如今,帮你们传话的常婆子母子已经失踪了,不知道落到谁手里,而薛家又把你告上了衙门。刚刚刘县令已经派人来传唤你和薛财了,被我给挡了回去。再不说实话,下一次,为父真保不住你了。”   王隆之所以对这件事有恃无恐,便是认定即使涟漪把他供出来,也只是口说无凭。如今常婆子母子无故失踪,若是被有心人弄去,便等于多了人证。万一薛家的人趁机发难,自己绝对讨不了好去。王隆也有些慌,心中犹豫到底是对父亲和盘托出,还是避重就轻的提一提。   见王隆低着头不语,王烽渐渐失了耐性,故意诈他道:“你不说,难道要让那个菊香说吗?”   “你怎么知道是菊香?那个贱人自己说的吗?”王隆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王隆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王烽只觉得眼前一黑,咬牙道:“果然是你!”   知道自己上当了,王隆低下了头,只得承认了所有的事。   “那个涟漪的是自己找上门的,孩儿正好想给王琪找晦气,便让薛财指点她去玲珑斋。一开始,孩儿也没想下毒,只是想让涟漪在点心里放些巴豆之类的。若是那些高门大户的夫人小姐们吃坏了肚子,肯定会要王琪好看。可是还没等孩儿下手,王琪却抢先一步,借着旺财的事毁了孩儿的生意,还让人在牢里欺辱我。孩儿实在是咽不下去这口气,这才让涟漪在他的点心里下毒。”王隆无比沮丧的道。   “砒/霜有毒,弄不好就会害了人命。你一说,那个涟漪就真的干吗?”虽然已经认定了王隆和这事有关,但王烽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如今从他嘴里听到事实,王烽一颗心终于沉到了谷底。但他更惊讶于那个涟漪居然真的敢下手。   见王烽的脸色不好看,王隆心中愈发的慌,“玲珑斋的点心毕竟有很多人买,涟漪那娘们一开始也不愿意。我连哄带骗,告诉她砒/霜虽然有毒,但只要控制好用量,只会让人难受一会儿,并不会死人。去玲珑斋买点心的都是县里的大户,只要让这些人难受,即便没有人死,他们也不会放过王琪。”   王隆顿了一下,接着道:“也赖王琪自己作死,留了这么个祸害在身边。涟漪似乎对王琪认下的那个杂种表弟十分有情,孩儿见她面上有些松动,便趁机加了把火,说自己也想要花开富贵的秘方,听说马婆子祖孙被王琪赶出平遥县之后便立马派人去寻,想把他们祖孙收为己用。可惜找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似乎是王琪害怕秘方落在他人手中,所以才杀人灭口。听说自己的救命恩人被王琪害死了,涟漪才下了决心。”   “你蛊惑涟漪在玲珑斋的点心里下毒也就罢了,那薛氏呢?薛氏又是怎么死的?”王烽问。   事到如今,王隆一闭眼,索性实话实说,“安排好涟漪之后,孩儿的心情本来不错,谁知薛氏偏偏撞上来触我的霉头。她明明知道孩儿讨厌王琪,还经常拿王琪和玲珑斋来膈应我。看见薛氏那恶心的嘴脸,孩儿便想,反正玲珑斋的点心有毒,若是能顺便把她毒死了,就太好了。”   “可涟漪下的毒死不了人,你是怎么把薛氏毒死的?”王烽问。   咽了下口水,王隆道:“孩儿就是害怕涟漪那娘们下的砒/霜分量不够,毒不死人,便让菊香趁着薛氏吃点心的时候给她送汤。汤里没毒,碗里面有。菊香在袖子里面藏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碗,等薛氏那个贱人倒地之后,趁乱把碗换了就万事大吉了。孩儿答应菊香,等薛氏一死,就扶她做正室,并把宝儿交给她养。”   真相终于大白了,王烽闭上眼,一个没站稳,险些厥过去。   “爹!”王隆吓了一跳,忙从床上跳了下来,一把搀住王烽,将他扶到椅子上坐好,这才跪下哭求道:“爹,都是孩儿不好,您消消气,千万不要气坏身子。”   将自己的手从王隆手中抽出来,王烽不愿意看他,闭着眼道:“那个涟漪见过你吗?”   “见过一次。”王隆无比心虚的说了一句,便立马解释,“不过孩儿当时刚才大牢里出来,脸上的伤还没好,便用斗笠遮住了脸,她不知道孩儿的样貌。”   王烽稍稍松了口气,继续问:“那个常婆子呢?”   小心的觑着王烽的脸色,王隆还是没敢把常婆子来过梨花苑的事说出来,而是避重就轻的道:“见是见过几次,不过那都是很长时间以前的事了。常婆子年纪大了,根本帮不上什么忙。自从涟漪去了玲珑斋以后,常婆子便只是负责替薛财和涟漪传话,孩儿便没见过她了。有什么事,都是吩咐薛财去和她们联系。常婆子的儿子毕竟是薛财救的,也一直在他手里扣着,让薛财出面更很合适。”   “眼下常婆子下落不明,而涟漪已经落在刘县令手里。虽然她目前没有供出你,但不能保证以后也不会。如今,刘县令盯这个案子盯的紧,去牢里解决涟漪不现实。若常婆子和涟漪都是薛财接洽的,这事倒是好办了。”王烽眼中一沉,冷声道:“薛财虽然是你的心腹,但毕竟是薛家的人,若是把他推出来认罪,这件事便和我们王家没什么关系了,薛家纵然不甘愿,只要没有证据,便说不出什么。”   王隆眼睛一亮,忙道:“爹爹说的是,可薛财未必会认下这个屎盆子,万一他知道我们要把他推出去做挡箭牌,反而回过头来攀咬我们呢?”   “那就只有来个死无对证了,让他彻底开不了口。”王烽脸上闪过一丝戾气,“以防万一,那个菊香也不能留,省的给以后埋下祸患。”   “可是爹,你不是说衙门已经盯上咱们了吗?死个薛财也就罢了,若是我们府中一连死了两个人,肯定会被人怀疑的。”王隆自然听明白了这话的意思,但他却不关心别人的死活,只担心自己,“眼下姓刘的虽然盯上了薛财,但菊香还算安全,根本没有人注意她。若是她在这个时候也死了,岂不是反而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既然是一男一女,便可能有见不得人的私情。”王烽仔细盘算了一下,才道:“我们可以说菊香和薛财私通,被薛氏撞见。薛氏因为嫉妒菊香得你的宠爱,平时对她非打即骂,菊香早就有怨言。为了不动声色的除掉薛氏,薛财和菊香合谋,由薛财怂恿涟漪在玲珑斋的点心里下毒,而菊香则鼓动薛氏去买,然后趁机在别处下毒将她毒死。事发后,涟漪果然替他们背了黑锅。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两人见事情闹得太大,心生惶恐,便准备远走高飞。谁知在私奔之时被我们发现。见事情已经败露,他们便畏罪自杀。”   王隆为难的道:“爹计划的确实不错,这样确实把薛氏的死甩干净了,但也变相承认了孩儿让薛财鼓动涟漪下毒的事了。因为薛财和王琪又没仇,他没有理由和常婆子涟漪她们联系,除非是听了孩儿的吩咐。”   “你机灵的时候倒是挺机灵的,可那些小聪明怎么都不用到正经地方?”嫌弃的看了王隆一眼,王烽继续道:“有资格吩咐薛财的人,难道就只有你吗?他既然是薛家的人,一样要听薛氏的吩咐。”   王隆眼睛一转,终于明白了其中的猫腻,大喜道:“孩儿明白了,是薛氏觊觎花开富贵的秘方,让薛财找了常婆子和涟漪做内鬼,想要把秘方偷出来。谁知薛财不满薛氏对姘头菊香的打骂羞辱,又不小心被薛氏发现了他们之间的奸情,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瞒着薛氏利用涟漪想要报仇的心理怂恿她去下毒,并让菊香借着这股东风毒死了薛氏。”   见他还算机灵,王烽心中稍慰,“只要把薛财和菊香一丝,这事便是死无对证。反正人都已经死了,怎么编排,便是活着的人说了算了。你三叔是个耳根子软的,我抢先一步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他,然后在让你奶奶在他那里哭一哭,你三叔必定会心软。到时候,就算刘县令咬着不放,证据不足又有你三叔撑着,他便奈何不得我们。”   “爹爹真是高明,若真能这样,所有的事都和孩儿没关系了。”王隆不禁竖起大拇指。   扬手给了王隆一个巴掌,王烽变脸如翻书,“若再有下次,不用别人动手,我一定亲自宰了你。”   知道他是认真的,王隆捂着脸,战战兢兢的道:“孩儿知道了,以后一定不敢了。”   ……   夜半三更,屋外寒风阵阵,屋内却是热火朝天。巨大的雕花木床被层层幔帐严严实实的盖住,看不清里面的景象,只能听到木床发出“吱扭”“吱扭”的异响,以及偶尔从幔帐中传出的,几声微不可闻的轻吟。   不知道已经解放了几次,赵璟依旧精神抖擞,不厌其烦的搂着王琪一次又一次的覆雨翻云。两人前一阵子闹了别扭,算起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一起了。如今和好,自然是蜜里调油。赵璟更是不知餍足,恨不得把这几日耽误的次数全都补回来。   正在两人欲/仙/欲/死之际,窗外忽然传出响动。那声音非常轻,夹杂在寒风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赵璟常年习武,又久经沙场,耳力惊人,自然能觉察到。可惜他正在半山腰上,马上就能登顶,自然不愿意理会。假装没有听见,赵璟翻身换了个姿势,将王琪压在身子底下继续。   屋外的人敲了半响,见没有人理会,显然有些沉不住气。手下的力道不由重了几分,将窗户棂子敲的“砰砰”作响。   这敲窗的动静已经很大了,自然惊动了王琪。这个时候,竹园的人不会来打扰,若是有事,也不会敲窗户。知道外面是赵璟的人,王琪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不禁又慌又羞,连忙赵璟赶快停下来。   赵璟哪肯就此收手,见王琪眼中充满了乞求,忍不住想要多欺负他几分。   王琪挣扎不得,又怕弄出声音被外人听见,只能咬住自己的唇尽量不发出声音。一双眼睛带着薄怒瞪向赵璟,但那点怒气却因为赵璟一次次的进攻而变得破碎不堪。   就在王琪快要迷失在快感之中时,窗外的人似乎等不及了,不知用什么方法推开了窗门,直接翻窗进来,并试探着叫了一声:“小侯爷?”   听到这声音,王琪瞬间从快感中清醒过来,几乎是第一时间抬脚把赵璟踹开。   这一下卯足了力道,赵璟哀嚎一声,差点从床上飞出去。他哀怨的看着王琪,王琪显然是被欺负狠了。他狠狠的瞪了赵璟一眼,拿被子裹住全身,背对着他躺下了。   “小侯爷?小侯爷?”外面的人丝毫不知道自己扰了别人的好事,还在低声呼喊,跟催命似的。   赵璟此刻被卡在半山腰上,不上不下的,别提有多难受了。他在心里将外面的人骂了个狗血喷头,又稍微平复了一下,这才不耐烦的穿衣下床。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把王隆的事了结了 第202章 私奔   将床上的幔帐放好,赵璟这才转过身来,迎面便看见了偃武着急的一张脸。   “小侯爷,出事了。”偃武慌着道:“王家……”   抬手打断偃武的话,赵璟黑着脸将他领到外间,这才不耐的道:“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来,非得大晚上的扰人清梦吗?”   “您这不是还没睡吗?”见赵璟脸上丝毫没有被吵醒的烦躁,偃武不知死活的道。   赵璟也不知道他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又不能明说,本就不爽的脸更难看了。   “还是屋里暖和,在外面待了那么久,鼻子都快冻掉了。”被赵璟一打岔,偃武反而不急了。他上下打量了王琪的卧房几眼,便迫不及待的凑到了炭盆旁烤火。   知道偃武在王家守了半夜,肯定辛苦,赵璟倒是不好继续板着脸了。   给炭盆加了些火,又给偃武倒了杯热茶,赵璟这才问:“都这么晚了,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不然不要怪我把你扔炭盆里,让你好好的暖和暖和。”   见赵璟脸上虽然没有被吵醒的怨气,眼角眉梢之间反而透着欲求不满的戾气,偃武好歹也曾在万花丛中走过,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感情小侯爷是做到一半被硬生生的拉下了床,那股气儿憋着出不来,难怪那么大的火气!   若真是做到一半被打断,确实不怎么舒服,偃武在心里砸了咂舌,一双眼睛不由自主的朝里屋望了一眼,没有看见王琪的踪影。偃武不由想,小侯爷眼下正是生龙活虎的年纪,刚刚进屋的时候没有注意,现在看来,王公子八成是被做的下不来床,不然不可能听到动静不出来。   “看什么呢?表情那么猥琐!”虽然知道偃武看不到里屋,更看不见躺在床上的王琪,但赵璟还是不满的挡住了他的视线。   默默的收回视线,偃武十分明智的谈起了正事儿,“小侯爷,刚刚王家出事了,薛财和人私奔了……”   “什么?”赵璟一惊:“私奔了?你有没有搞错?”   “从王家传出来的消息是这样的。”偃武顿了一下,连忙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下。   原来,偃武派了人轮流守在王家监视王烽和王隆父子的一举一动。他们自然知道刘县令传讯王隆和薛财的事,也知道王烽把薛财藏了起来,并亲自替他们去了趟衙门。见王烽平安无事的从衙门回来之后,几人本以为暂时没事了,谁知半夜却闹出了动静。   “……属下亲眼看着王家的管家将薛财安置在梨花苑的一处厢房之中,等着他房里熄了灯,属下才离开的。谁知没过两个时辰,便有兄弟来报,说薛财不见了,而王家的人都说他带着菊香私奔了。”   赵璟问:“这个菊香是谁?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哦,菊香是王隆的侍妾,最近几年才跟着王隆的。”偃武解释道:“薛氏死后,这个女人很得王隆的青眼。听王家的下人议论,薛氏死的时候,这个菊香就在跟前。她似乎还送了汤给薛氏,不过仵作已经检查了,留在现场的汤没什么问题,加上又从玲珑斋的点心里查出了砒/霜,便排除了这个女人的嫌疑。”   赵璟眉头一皱,立马觉得事情不简单,“你听清楚了没有,这两人真的跑了吗?”   “王家的人是这样说的,属下没有亲眼看见,也不敢妄下结论。”偃武摇了摇头,“得到消息之后,属下已经去薛财的房间查看了。当时人已经不在了,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赵璟怒道:“我专门派你盯着王家,你怎么连个人都看不住?”   “小侯爷恕罪,是属下失职。”偃武也没有替自己辩解:“事发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属下见王家的人都歇了,天又冷,便只留了两个兄弟守着,让其他兄弟撤了。”   看着偃武丝毫没有怨言的脸,赵璟十分自责。其实,在说完那句责备的话之后,赵璟就后悔了。   他们在平遥县的人手有限,为了调查卖砒/霜的神秘人,修文已经带走了几个好手,剩下的人既要留守祝家大宅,还要日夜监视王家以及调查其他零零碎碎的事,十分辛苦。况且,偃武他们不远千里来平遥县,是为了调查方廷玉的案子。如今正事没有办成,却还要因着他的关系为涟漪的事奔波劳累。人家都没有半句怨怼之言,他又有什么立场去责备他们呢?   “刚刚是我不对,还请兄弟不要介意。”看着偃武冻得通红的脸,赵璟心中更加愧疚,“我知道,这几日兄弟们辛苦了,等事情了结了,一定请兄弟们吃酒。”   偃武也不是小气的人,听赵璟这样说,忙道:“看小侯爷说的,都是自家兄弟,没那么见外。”   见偃武真的没往心里去,赵璟松了口气。   拍了拍偃武的肩,赵璟继续问:“薛财既然已经上了刘县令的黑名单,他无故失踪,刘县令那边怎么样?”   “王烽已经派人去通知衙门了,算时间,刘县令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偃武道:“其实,今日王烽从衙门回来之后,王家附近就埋伏了一些人。他们虽然隐藏的很好,但还是被我们发现了。有几个人属下也认识,都是衙门的捕快。属下估计,刘县令八成也不放心王烽,便吩咐衙役化妆之后在王家门口守株待兔,只等薛财出现,便就地抓捕。”   听了这话,赵璟皱眉思索了一下,道:“既然衙门也在王家外面留了人,薛财和菊香两个大活人从里面出来,不可能发现不了。你说,薛财和那个菊香是不是还藏在王家?”   “王家的前后偏门确实都有衙役暗中守着,但夜间昏暗,难免有失察的时候。万一薛财和菊香没有走门,而是翻墙跑的呢?”偃武道。   赵璟道:“也有这种可能,但眼下早就宵禁了,城门也关了。纵然他们出了王家,也出不了平遥县。”   “小侯爷说的是。”偃武忙道:“属下马上吩咐兄弟们去城门守着,只要他们想出城,一定能逮住。”   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赵璟道:“眼下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刘县令不傻,他既然知道了消息,肯定会派人封锁城门。有衙门的人在,这事就不用咱们辛苦了。折腾了一夜,兄弟们都累了,赶快回去歇着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是。”偃武确实累了,也没推辞,说完便离开了。   赵璟心事重重的回了里屋,掀开幔帐上了床。   赵璟走后,王琪也没有睡。他心中还是有气,听到动静,自然不愿意搭理赵璟。   “别生气了。”赵璟也知道今天把人欺负很了,看着王琪那赌气的背影,赵璟轻拍着他的肩,柔声哄道:“刚刚是我不对,我保证,以后绝对不这样了。”   “若你敢再犯,咱俩便没有以后了。”王琪的嗓音还有些沙哑,声音中充满了委屈,听起来自然别有一番韵味。赵璟心里跟被猫爪子不轻不重的挠了一下一样,恨不得抱着人狠狠的欺负一番。但他好歹还有一丝理智,忙在心里默默念了几句大悲咒,这才道:“你听我说,王家出事了。”   将事情的经过大概和王琪说了一下,赵璟问,“你好歹是王隆的堂哥,对那个叫菊香妾的有了解吗?”   “当年我还在王家的时候,便和梨花苑里的人没什么来往。加上顾及着男女之嫌,除了见过薛氏几面,对王隆其余的妾室基本上没怎么留意过。”王琪蹙眉道:“不过,菊香这个名字听着耳生,可能是王隆最近几年才纳的妾。”   见王琪对这个菊香知之甚少,赵璟有些失望,“那依你对薛财的了解,你觉得他有可能和薛财的妾室私通吗?”   “薛财虽然是薛家的人,但在薛家不怎么出挑,反倒是跟着薛氏来了王家之后才混了几分体面。凭良心说,王隆对薛财不错,很多事都是交给他去办。依着薛财今时的身份,不应该缺女人。”王琪转而道:“不过,这事也不好说。王隆的命根子受了伤,这辈子都不能人道。他之所以留着这么多侍妾,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薛财是薛家的人,很得薛氏信任,又是王隆的心腹,能自由出入梨花苑。若是王隆的妾室耐不住寂寞,有意勾引,薛财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万一薛财禁不住诱惑,便有可能酿成大祸。”   王琪这话等于没说,赵璟难免有些烦躁。薛财是咬出王隆的关键人物,如今他失踪了,就等于少了人证,再想揪出王隆,只怕不易。   “你先别急,如今我们知道的信息太少,妄自揣测只会把思路引入歧途,对我们反而不利。不如先睡了,明日去衙门打听一下具体情况再做判断。”王琪安慰道。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赵璟只得点头同意。   今夜,注定无眠。   第二日一早,偃武便悄悄上了门。昨夜赵璟虽然让他回去歇了,但偃武也没敢懈怠,已经把事情打听了个一清二楚。   “薛财还没成亲,平时就住在王家。昨夜他没有住自己的房间,而是被安排在了梨花苑。事发后,王隆原来屋里的东西都没动,显然没回去收拾,倒是菊香房里的细软全都没了。衙役在王家后院的一处比较偏僻的院墙前发现了一个梯子,他们推测,薛财和菊香应该是从那里翻墙跑的。如今城门已经封了,也发下去了海补文书,全县通缉薛财和菊香。”   王琪问:“那王家对这事怎么说?”   “据伺候菊香的丫鬟说,因着王隆十分喜欢菊香,薛氏一直看她不顺眼,每日非打即骂。丫鬟还说,从去年开始,菊香就和薛财眉来眼去了。期间被薛氏发现,训斥了她好几回。”偃武顿了一下,才道:“属下觉得,如今事情的风向好像变了。听这些证人的意思,倒像是薛财不满薛氏对菊香的欺辱,后又被薛氏发现了他们之间的奸情,威胁他们要告诉王隆。为了灭口,薛财索性和菊香合谋毒死了薛氏。”   赵璟道:“这么说,王隆便是承认了指使薛财怂恿涟漪给玲珑斋下毒的事了?”   “非也,王隆把这件事甩的一干二净。他拒不承认认识涟漪,说薛财是薛家的人,而他早就和薛氏闹掰,就算有见不到人的事要做,也不可能让薛财去办。还说薛财并不是光听他一个人的吩咐。”偃武摸了摸下巴,佩服道:“别说,他这番说辞倒是挺中肯的,若不是我对王家有些了解,知道王隆手里的很多脏事都是薛财帮着料理的,还真信了他的鬼话。”   赵璟皱眉道:“不管如何,只要找不到薛财,便揪不出王隆了。”   “小侯爷放心。”偃武忙道:“属下也在城门口留人了,又派了兄弟们在县里各处搜查,有衙门的人,再加上我们自己的人,相信不出几天,一定能找到薛财和菊香。”   王琪却摇头道:“事情恐怕不会这么乐观。”   “王公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觉得属下找不到薛财?”偃武疑惑的道。   王琪忙笑着解释,“在下并非不相信偃武兄弟的能力,只是怕敌人更加狡诈。你们有没有想过,也许薛财和涟漪并没有私奔,而是一直藏在王家。现在的证据已经对薛财十分不利,衙门也下了通缉令,薛财可谓是插翅难飞。若是他一时想不开走了极端,只留下一具尸体和一封遗书,那事情如何,只能由活着的人说了算了。”   “王公子的意思是,这一切可能都是王烽父子策划的,薛财并没有跟人私奔,而是被王家藏了起来,故意吸引衙门的注意。等到了合适的时候,只要让他‘畏罪自杀’,就能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薛财身上。”偃武心中一阵唏嘘,惊道:“这也太毒了吧!”   王琪点头道:“王隆向来要面子,若自己的妾室真的与人有私,肯定会私下解决。为了能脱罪,他居然连绿帽子都愿意戴,显然也是被逼急了。”   赵璟却不放心,“这些只是你的猜测,有什么证据吗?”   “你想想看,王隆已经是废人了,他即便宠爱一个妾室,也生不出威胁薛氏地位的儿子,薛氏又何必跟个妾过不去?”王琪一一分析道:“退一万步说,就算薛氏心胸狭窄,喜欢拿人出气,若真发现了薛财和菊香的奸情,也未必就会告发他们。按着王隆的说法,薛财是薛氏的心腹,一直忠心耿耿为薛氏办事。若薛财真的和菊香有情,薛氏乐得送薛财一个顺水人情,还能坐实了王隆的绿帽子,何乐而不为?再说,要是能把菊香拉拢过来,就等于在王隆身边安插了一个可靠的眼线。对于薛氏来说,拉拢他们比揭发他们划算的多。”   不得不说,王琪说的十分有道理,但赵璟就是反感他用这种气定神闲的语气分析出如此恶毒的人心,仿佛就像他天生就混迹在这些险恶中一样。   “你说的是不错,但是万一薛氏没有你这么聪明呢?”赵璟心中不悦,语气也不怎么好听,“万一她就是不喜欢菊香,非要揭发这件事,给王隆戴顶绿帽子,下他的面子呢?”   面对赵璟的质疑,王琪也不急,反而笑道:“你若是不信,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怎么赌?”赵璟问。   王琪道:“就赌薛财和菊香一直在王隆手里。若是我输了,就答应你一个条件,要是你输了,就答应我一个条件,如何?”   根据以往的经验,赵璟知道王琪说的八成是对的,但他却不好打退堂鼓,好像显得多怕输一样。   即便是输,赵璟还是咬牙道:“好,赌就赌。”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下章一定结案。 第203章 事败   “我说两位爷,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们怎么还有心情打起赌了?”眼见两人煞有其事的击掌立誓,偃武苦着脸道:“若真如王公子所说,薛财一直在王隆手中,那他现在岂不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王琪笑道:“我估计着,薛财他们暂时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这话怎么说?”偃武忙问。   王琪道:“若是碰上个糊涂县令倒也罢了,可刘县令不是个好糊弄的。若薛财和菊香的尸体被发现,仵作肯定能从尸体上验出死亡的时辰。按着时辰推算,要是薛财他们在私奔之前就死了,刘县令肯定会怀疑王家。”   “可如今薛财他们已经从王家‘离开’了好几个时辰了,现在把他们杀了,随便找个地方一扔,岂不是就可以和王家甩清关系了?”偃武不放心的道。   王琪摇了摇头,“我二叔行事向来稳妥,不会轻易留下什么把柄。薛财和菊香既然会私奔,就说明两人根本不想死。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可能寻死。眼下通缉令才刚刚发下去,调查还没完全展开,薛财和菊香就迫不及待的死了,任谁看都觉得太仓促了。所以,就算是想让事情看起来自然一些,二叔也得拖个一两天再送他们上路。”   “那依你的意思,王烽会把薛财和菊香藏在哪里?”赵璟问。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王琪道:“你们有没有想过,王烽和王隆为什么会选择让菊香和薛财私奔?”   “若王公子的想法属实,那就说明王隆他们冷血无情,丝毫不顾惜人命。”偃武道:“这种人为了自己能活,身边的人都可以成为替死鬼。恐怕在他眼里,根本没把这些妾室当人看,至于挑哪个去送死,估计全凭心情吧。”   赵璟却有别的想法,他看着王琪问:“你的意思是,这个菊香也知道王隆的事,王隆选择她,不过是想一次解决两个祸患。”   “哦,对对对。”偃武也反应了过来,“薛氏死前,这个菊香给她送了汤的。不过仵作已经检查了,汤里并没有什么问题。”   王琪道:“薛氏倒地之后,普通人最先想到的是请郎中,而不是报官。就算发现薛氏死了,恐怕也会犹豫一下到底要不要报官。照这样算,仵作过来检查的时候,恐怕已经拖了很长时间了,足够让人把有毒的东西换掉。其实,早在怀疑薛氏的死和王隆有关的时候,我就知道薛氏身边肯定有王隆的人。你们想,薛氏和王隆不睦已久,王隆送的东西,薛氏肯定不会轻易食用。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至于毒死薛氏的人是不是菊香,还需要足够的证据。”   “若这个菊香真的受了王隆的指使毒杀了薛氏,那王隆肯定不会让她活。我们必须得尽快找到他们才行。”偃武道:“王公子,您有什么办法?”   王琪低头沉思了一下,道:“我估计薛财和菊香不一定知道二叔和王隆已经决定牺牲他们两个了。若是知情,菊香一个弱女子还好说,薛财可是个身强力壮的小伙,断然不会束手就擒。万一起了冲突,在身上留下外伤,尸体送到衙门只会增加无谓的麻烦。再说,我们和衙门在王家都埋伏了人,若真是起了争执,不可能不被人发现。”   “若他们是偷袭呢?”赵璟就想和王琪唱反调,偏偏反着他说,“万一他们是趁着薛财熟睡的时候突然下手,薛财防不胜防,自然受制于人。更有甚者,也可能是在他的饮食里放了蒙汗药。一个睡死过去的人,肯定比活蹦乱跳的好收拾。”   王琪不介意的笑了笑,道:“确实有这种可能,但若这样做了,善后却十分麻烦。我刚刚也说了,二叔他们不会那么快让薛财死,若是提前撕破了脸,就得时时刻刻找人盯着他们,一旦其中一个跑了出去,便会功亏一篑。若我是二叔,会好言哄骗薛财和菊香,让他们相信我会保护他们。获取信任之后,我便将他们藏在一个隐秘之地,隔绝他们与外面的联系。他们自己做贼心虚,必然会听话好好藏着。”   顿了一下,王琪接着道:“等我在外面煽动舆论,让所有人都以为薛财和菊香是畏罪潜逃,我便会选一个适当的时机告诉薛财和菊香,眼下形势很不好,我准备送他们去外面躲几日。只要他们安全,就能保住王隆的安全。他们自然会心甘情愿的跟我走,绝对不用担心会中途逃跑。之后,我便可以把他们带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杀了,然后弄成畏罪自杀。”   “我以后绝对不能得罪王公子。”听王琪说完,偃武不由出了一身的冷汗,“你这想法也太……若不是玲珑斋这事您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我都以为整件事都是您策划的了。”   王琪笑着喝了口茶,道:“我只是太了解二叔的为人了,能猜出他的行事作风不算什么。”   听了王琪的分析,赵璟的脸色也不好看,但眼下薛财和菊香的性命危在旦夕,而他们的生死又关系着涟漪的命运,赵璟不敢怠慢,只能问:“那你觉得,王烽会把薛财和菊香藏在哪里?”   “我估计,他们还在王家的可能性很大。”王琪道:“王家是平遥县的大户,又有个在京城当官的三老爷,衙门的人没有足够的证据,不可能明目张胆的搜府。二叔应该能想到这点,所以才大胆的把人藏在府里。毕竟只有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能放心。偃武兄弟武功高强,可以派人潜入王家仔细找一找。”   偃武道:“派人进去倒没什么问题,但王家很大,我手下的人手不够,要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每个房间都仔细搜查一遍,恐怕要费些时日。不知王公子能不能提供一个大概的方向,也好减轻兄弟们的负担?”   “薛财和菊香毕竟是两个大活人,就算藏起来,日常的饮食还是少不了的。眼下他们身份尴尬,不能被发现,王家的下人也不可能绝对忠心。我二叔疑心很重,必定不会把看守二人的任务托付给旁人。王家的大管家王梁是我二叔的心腹,盯着他,八成会有收获。”王琪不紧不慢的道。   偃武眼睛一亮,忙道:“多谢王公子指点。”   “若你们真的发现了薛财和菊香的踪迹,最好不要打草惊蛇。只要保住他们的性命就好。”王琪道。   偃武不解道:“这是为何?”   “现在他们被蒙在鼓里,未必会知道二叔的恶毒用心。若是等到二叔朝他们下手时再出手救下他们,你说薛财和菊香会感激谁呢?”王琪狡黠的一笑,接着道:“当然,偃武兄弟若是有能力通知刘县令的人,让他们在二叔下手时正好赶到,既能救下二人,也能抓二叔一个人赃并获。到那时候,就连多余的解释都没必要了。”   偃武不由竖起大拇指,“王公子真是好手段,属下会斟酌着办的。”   “既如此,我和偃武就先去办事了。”赵璟站起身来道。   见他要亲自出马,王琪心中虽然失落,但也没觉得意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赵璟也没多说什么,直接领着偃武走了。   刚刚忙着给人分析案情出谋划策,如今静了下来,王琪这才觉得不对劲。眼下早就过了早膳的时间,齐兴怎么还没过来请他用膳?   起身出了房门,便见齐兴愣愣的立在寒风之中,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王琪心中一惊,忙问:“你怎么站在这儿?”   “哦,小的来请少爷用膳。”齐兴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少爷,我刚刚看见偃武兄弟从您房里出去了。他……是什么时候来的?门房怎么没有通报?”   见齐兴果真看见了偃武,王琪心中一沉,忙解释道:“他行走江湖惯了,从来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这次是找我有急事,来的仓促,没有走正门,你不必理会。”   “原来是这样。”齐兴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释怀,而是道:“他后面还跟了一个人,小的看着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知道齐兴说的是赵璟,害怕他认出来,王琪忙道:“长得像的人多了,你未必就认识。我饿了,你吩咐厨房把早膳端到我房里来吧。”   “是。”齐兴虽然满脸疑惑,还是依言下去了。   早膳还算丰盛,但王琪却有些漫不经心。如今二叔和王隆他们算是狗急跳墙了,若是事情顺利,王家肯定要遭殃。要是二叔和王隆都进去了,依着王李氏的秉性,没准会把京城的三叔拉扯进来。只是不知相爷会不会让三叔插手王家的事了。   想到相爷方廷玉,王琪忽然记起,赵璟此次来平遥县的目的,便是秘密调查方廷玉和王烽官商勾结的证据。只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倒是把这件事给忽略了。若是王家倒台,赵璟会不会趁机彻查王家的生意,从而拉方廷玉下水?为了自保,方廷玉肯定会和二叔划清界限。但是二叔经商那么多年,不是善于之辈,他手中会不会留着钳制方廷玉的证据呢?   王琪倒是不介意方廷玉和王家倒台,毕竟根据上一世的经验,这事迟早会发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他在意的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若是王家犯了重罪,朝廷会放过他个叛出王家的“不孝子”吗?他虽然早就和王家断了关系,但毕竟还姓王。若是朝廷非要追究,就算阿蛮愿意为他说话,保不准其他人想他死。想到征西候、马婆子以及当年逼他和赵璟决裂的那个神秘人,王琪始终放心不下。   草草的进了几口吃食,王琪便放下筷子,让下人把东西都撤下去,然后对齐兴道:“你去把王生请来吧。”   “是。”见王琪表情严肃,齐兴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他丝毫不敢怠慢,忙去找王生了。   齐兴走后,王琪蹙眉深思,这一次,无论那些人怎么逼迫,他肯定不会离开赵璟了。但在他孤注一掷之前,还是要把身边的人安排妥当。也省的他遭殃之后,这些人没有着落。   王生来了之后,王琪在书房里见了他。   “少爷,您找我?”王生躬身行礼道。   王琪点头道:“还记得我们之前讨论的生意吗?”   “胡绣吗?小的自然记得。”王生连忙道:“少爷,咱们什么时候着手这件事呀?在家闲散了几日,小的浑身都不舒服。”   见王生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了,王琪十分满意。他把刚刚写好的信交给王生,道:“明日,你就带着齐庆、长安和小顺去京城走一趟,把这封信交给我的朋友。剩下的事,他会帮忙料理的。万事,你只要听他的就好。”   因着王琪早就提过京城的赵大官人,王生很干脆的接过信贴身放好,然后对着王琪拱手道:“少爷放心,小的一定不辱使命。”   “此去路远,虽然有人帮忙,但还是要多带些银子备着。”王琪递给王生一叠银票,又给了他一个卷轴,道:“这是我送给赵大官人的礼物,你小心收好。”   王生将卷轴放在桌上,翻看了手中厚厚的银票,不由咂舌道:“少爷,您给的太多了,恐怕不需要这么多银子。”   “我知道你不是乱花钱的人,银票你先收着,以后开店,还有很多用银子的地方。”王琪道。   王琪这意思明摆要将新店交给自己打理,王生心中高兴,便收下了。   “你们明天就要启程,赶快回去收拾收拾吧。路上小心。”王琪道。   “是,小的下去了。”想着回去还要和家里交代一下,王生也没停留,行礼之后便回去了。   果如王琪所料,赵璟和偃武真的在王家一处偏院中发现了薛财和菊香。赵璟记着王琪的话,没有打草惊蛇,而是让偃武派人密切监视着偏院的一举一动。   与此同时,外间的流言越演越烈,很多人都相信是薛财和菊香合谋害死了薛氏。因着薛氏的灵堂闹鬼,两人心虚,又害怕被衙门追究,这才畏罪潜逃。   一切都按着王烽和王隆的计划进行着。   在衙门发出悬赏通缉的第三天,他们终于动手了……   “属下按着王公子的意思,眼见王烽就要动手,便提前探知了他们下手的地点,并设法透露给了刘县令。”偃武喜气洋洋的道:“也是老天作美,衙门的人赶过去的时候,正好救下了薛财和菊香。现在,人已经送到衙门了,薛财和菊香因恼怒王烽父子的暗下杀手,已经把所有事都招认了。常婆子也出面作证,证实确实通过薛财在梨花苑见过王隆。眼下,王隆算是跑不掉了。王烽因毒杀薛财和菊香未遂,也受了牵连,如今他们父子都在牢里蹲着呢。”   这些事情都在预料之中,王琪也没深问,而是道:“阿蛮呢?他为什么没有过来?”   “小侯爷他……”偃武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还是道:“小侯爷有些事情要处理,便没有过来。他怕公子担心,专门让属下给您说一声,如今事情算是水落石出,涟漪姑娘的死罪应该也能免了。小侯爷说,等忙完这段时间,一定好好谢谢王公子。”   “你家主人太客气了。”王琪有些失落,心道,赵璟怎么能替涟漪来感谢他?这话听着倒像赵璟和涟漪才是一家人,而他反倒是个外人了。赵璟之所以没有过来见他,不会是去牢里见涟漪了吧。   其实这一次,王琪确实冤枉赵璟了。他并没有去见涟漪,而是在应付一位突然而来的长辈。因为,马婆子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试试看能不能发 第204章 问罪   乍然看见马婆子忽然临门,着实把赵璟吓了一跳。他连忙将人迎了进去,又吩咐下人们去给她做些吃的并收拾房间。   “我和丫头在路上已经吃过了,不要让他们忙活了。”马婆子毕竟年纪大了,身体一直不好,又一路舟车劳顿,加上挂心赵璟,脸色十分差,声音也充满了疲惫。   “还是让他们去做些吃的吧,天这么冷,喝些热汤起码能暖暖身子。”亲自给马婆子奉上茶,赵璟责备道:“奶奶,路又这么远,您怎么过来了?”   赵璟端上的那盏热茶,马婆子连看都没有看一眼,而是转头对立在身后的丫头道:“丫头呀,你去帮着他们收拾收拾吧。”   “是。”丫头也没多问,轻声应了一下,便低眉顺眼的走了。   见马婆子脸色凝重,又刻意支走了丫头,赵璟知道她有事要单独和自己说,忙把身边的人也遣了出去。   等人都走了,马婆子这才道:“阿蛮呀,我若是不过来,还不知道你要惹多少祸端呀!”   “啊?”马婆子的突然发难让赵璟莫名其妙,他连忙问:“奶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孙儿怎么就惹祸了?”   马婆子沉着脸道:“还说没有,我都已经听小川说了,侯爷让你来平遥县调查案子。可你正经事不做,居然又和王琪厮混到了一起。这也就罢了,如今,您竟然又……又……又招惹上了一个杀了人的烟花女子!”   “您别听他胡说,这都是没有的事。”听了这话,赵璟又惊又怒,连忙跪在马婆子身前道:“奶奶,你不要相信这些话。孙儿找上王琪,不过是想利用他查案子而已。至于什么烟花女子……孙儿何时和这种人有过交集?”   “阿蛮呀,你从小是我看到大的,你是什么样的孩子我还能不清楚吗?你不要怪小川多嘴和我说这些,他也是为你好呀。”马婆子擦了一把眼泪,道:“我也不相信你会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有什么牵扯,可我都听说了,你为了救一个女囚,居然以身犯险,差点误了征西候爷交给你的正经事。”   听了这些,赵璟沉默了。涟漪的事确实是他自作主张,就算赵睿怪罪,他也无话可说。   “小川已经把那女囚的身份来历打听的一清二楚,她被王琪买来之前,曾经在京城做过妓/女,中间转手了好几户人家。阿蛮呀,奶奶虽然做梦都指望你能回头,找个女人好好过日子,但也不能是这种女人呀!”马婆子苦苦求道。   知道马婆子误会了,赵璟连忙解释,“奶奶,您想到哪里去了。孙儿对涟漪姑娘没那方面的意思,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不是您想的那样。”   “你若是对她真没那方面的意思,为什么放着侯爷交给你的差事不做,反而费尽心思去救她?”马婆子道:“听说那个女人给很多人下了毒,还害了人命。这种恶毒心肠的人,就应该让她烂在牢里,也省的出去祸害人。”   见马婆子对涟漪的成见颇深,赵璟忙道:“奶奶,您听我解释,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将涟漪和刘云的关系,以及她为了替自己报仇才去报复王琪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赵璟道:“奶奶,涟漪是下毒没错,但她并没有毒死任何人。薛氏是王隆伙同妾室菊香合谋害死的,涟漪只不过是替他们背了黑锅而已。平遥县的刘县令还算清明,已经查清楚了事情的真相,不久之后便会还涟漪清白了。”   听赵璟说了这么多,马婆子才隐隐记起,很早以前,赵璟便因为这个涟漪和王琪大吵了一架。当时她就对这个女人的印象十分不好,还把赵璟训斥了一顿,让他回去给王琪道歉。   如今虽然听说涟漪为了报答赵璟的恩情忍辱负重,还不惜舍了自己的性命为赵璟报仇。但马婆子心里却没有半分的感动和感激,反而觉得这女人易受蛊惑,行事狠辣冲动,不计后果。若这种人留在赵璟身边,可谓是百害而无一利。   不过马婆子知道,赵璟是个感恩的人。只要是对他好的,他就算是拼了性命,也会报答人家。无论那个涟漪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她的做法肯定把赵璟感动了。   “这个涟漪也是一个重情义的女子,真是难得。”此时,马婆子已经看清了眼前的形势,说话自然也有了分寸。她看着赵璟笑道:“阿蛮,是奶奶冤枉你了,你不要怪奶奶。如今你已经是征西候的世子,一举一动都受人瞩目。眼下大仇未报,很多人都对你虎视眈眈,也只有征西候爷能护着你。若连他交给你的差事都办不好,岂不是辜负了侯爷对你的一番信任和栽培?”   见马婆子已经平静了下来,对涟漪也没那么抵触了,赵璟也跟着宽了心。他忙道:“奶奶的顾虑,孙儿岂能不知?倒是孙儿不孝,您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让您为我担心。”   “咱们祖孙俩,说这话就见外了。”抬手将赵璟扶了起来,又让他在身边坐下,马婆子不动声色的道:“涟漪姑娘的做法虽然并不可取,但她毕竟是为了报恩。你既已经帮她洗清了冤屈,今后准备如何安置她?”   赵璟道:“她毕竟做了错事,还连累了那么多无辜之人,应该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若是刘县令将她流放发配,孙儿想帮着打点一下,不至于让她受苦。”   “你说的是。”见赵璟没有留下涟漪的意思,马婆子终于松了口气。   此时,外面传来敲门声,丫头的声音随即传来,“奶奶,厨房里备好了饭食,已经送去房间了。您一路辛苦了,要不要吃些,然后歇歇?”   “奶奶,孙儿送您过去吧。”赵璟适时道。   虽然问清楚了涟漪的事,可还有一个王琪在马婆子的心头悬着,始终放不下。知道逼得紧了只会适得其反,而马婆子也闹不准赵璟现在对王琪到底存了什么心思,只能按兵不动。   “是呀,走了这一路,我也确实累了。”马婆子笑着道。   “奶奶,我扶您。”赵璟不敢怠慢,亲自送她回了房间。   ……   王隆毒杀薛氏的案子进行的很顺利,有薛财和常婆子作证,王隆推脱不了故意怂恿涟漪在玲珑斋下毒的罪行。但毒杀薛氏的事除了菊香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知道。王隆索性将全部罪行都推到菊香身上,说自己对薛氏的死毫不知情,而是菊香图谋正室的位置,这才对薛氏下了杀手。   可菊香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她指认,是王隆以正室之位蛊惑她,让她给薛氏下毒。   在大家族里,妾室都会伺候正室用膳。菊香嘴巴甜,手脚勤快,更是煲了一手好羹汤,因此,深得薛氏喜欢。王隆便是看重了这一点,才选中了菊香。   在事发前几天,王隆便特意买了一套和薛氏日常所用一模一样的餐具,以备不时之需。毒死薛氏的砒/霜是王隆弄来的。涟漪在玲珑斋下毒那日,王隆嘱咐菊香炖了一盅薛氏最爱的百合莲子燕窝甜羹,捡了个恰当的时候给她送过去。羹汤里没有毒,汤盏上有。薛氏中毒倒地之后,菊香便趁乱用王隆新买的汤盏替换了有毒的汤盏。   菊香留了个心眼,并没有将有毒的汤盏丢掉,而是藏了起来。刘县令立刻派人去菊香指定的地方取来,又让衙役去盘查王隆定餐具的瓷器店。   仵作检验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汤盏的内壁上果真验出了砒/霜,而瓷器店的老板也证实,薛氏死的前两日,王隆曾经去店里买了套餐具。和薛氏日常用过的餐具一比对,果真十分相似。而王隆买的那套餐具确实少了一个汤盏。   眼见人证物证俱在,王隆辩无可辩,便一口咬定,下毒的是涟漪和菊香,人的自然也是她们杀的。只要没有亲自动手,就不能算杀人。   刘县令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偏偏又被他钻了空子,只得暂时将王隆押入大牢听候发落。王烽和王梁等人也因谋害薛财和菊香未遂入狱。   案子虽然已经结了,但怎么判却还没有定下来。王李氏得到消息后当场哭晕了过去,醒来后便让朱氏给京中的王耀送信,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然而,老天似乎还嫌王家闹的事不够大,正当所有人都焦头烂额之际,徐百川叩响了衙门的大门。   徐百川手里有征西候的印信,刘县令自然不敢怠慢,热情的接待了他。   “大人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简单的寒暄之后,刘县令道:“下官已经在聚仙楼定了一桌酒席,还请大人不要嫌弃。”   徐百川笑道:“我等虽然拿了侯爷的印信,但却是奉了上谕秘密前来,行事不敢太过张扬,大人的好意,在下只能心领了。”   “是下官考虑不周了,还望大人见谅。既然如此,下官就在二堂摆几个菜,还望大人赏脸。”刘县令立马道。   这次徐百川没有推辞,“那就打扰了。”   饭桌上,宾主相宜。因着徐百川不饮酒,刘县令便让人沏了上好的龙井。   用过膳,刘县令将身边的人全都打发出去,这才看着徐百川小心的问:“不知侯爷派大人来平遥县,到底有什么事?只要能用的上下官,下官一定尽力。”   “想来刘大人也知道,最近朝廷严查官商勾结,尤其是在与吐蕃对战之时与军中有生意往来的商人。”徐百川也没吊他胃口,直接道。   “这个下官知道。”提起这些人,刘县令不满的道:“前段时间,江阳县有个姓胡的水果商。听说,他和负责押运的官人勾结,向军中将士收取成倍的银钱,送的水果却连约定的一半都不到。若有人查问,便都推到强盗身上,说水果在运送途中被抢了。可惜当时战事吃紧,没人追究这事。好在天网恢恢,将他揪出来正法。哎,这些不良商人为了谋取暴利,连国难财都敢发,真是黑心坏良心,合该千刀万剐。”   眼见刘县令说的义正词严,脸上也是愤愤不平,显然真的很痛恨这些祸国殃民之人。徐百川笑了笑,心道,如今的官场上还有如此正义之士,倒也难得。   其实在来平遥县之前,徐百川已经调查了这个刘县令的底细。知道他家中有些背景,只不过为人太过清高,不想依靠家族势力为自己博取前程,考取功名之后便请命,自愿下放到地方做了一名小吏。   虽然出身世家,从小锦衣玉食,但刘县令却不是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相反,他有自己的理想和报复。虽然有些贪图名利,但他为官清明,不失为一个爱国为民的好官。   因为刘县令太过于低调,从不炫耀家世,这才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底细。若不是捡了上任县令的漏,也不可能那么快升为一县之长。不然,凭着济州府台那个谄上欺下的势利眼,肯定会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好好巴结,而不是将他调到一个小县城里当县令。   “刘大人一心为国,末将佩服。”徐百川拱手道。   刘县令忙道:“不敢不敢,下官只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而已。倒是徐大人,跟随侯爷征战沙场,保家卫国,实乃我等楷模。”   见刘县令眼中满是对征西候的崇敬与向往,徐百川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中却无比的自豪。看来,征西侯爷确实威名远扬,被很多有志之士敬仰推崇。   “不瞒刘大人,末将这次前来,其实是奉命调查王家的事。”徐百川道:“想必您也知道,王家的三老爷王耀是当朝相爷的女婿,有这层关系在,王家已经是军中最大的供货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刘县令自然明白徐百川此行的目的了。他不紧不慢的道:“这个下官自然知道,王家的大老爷早逝,如今是二老爷王烽当家。不过,王烽因为犯了事,已经被关进牢中了,徐大人可要提审他?”   “若只是一个王烽倒也没什么,只不过其中牵扯到相爷,事情便不好办了。”徐百川沉声道:“刘大人,末将也不敢瞒您。前不久,京中有人秘密给圣上递了份折子,里面都是关于相爷和王家的龌蹉。圣上看了之后震怒,但相爷毕竟是深得陛下器重的肱股之臣,在朝野很有威望。没有实证之前,万不可轻动。圣上左思右想,还是请我家侯爷秘密调查此事。”   说到这里,徐百川顿了一下,十分为难的道:“可末将刚来平遥县,人生地不熟,很多事情做起来都不方便。”   既然是当今圣上亲自过问的案子,又牵扯到当朝相爷,刘县令虽然在心中大呼“棘手”却也不敢怠慢。他忙起身对着徐百川深深的一揖,道:“下官一定全力协助大人彻查此案。”   “多谢大人。”徐百川也站起身来,恭敬的对着刘县令一揖:“末将就全仰仗刘大人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徐大忽悠上线了,其实他除了不喜欢王琪之外,还是很讨我喜欢的。不过赵璟喜欢王琪也不能全怪在王琪身上,对吧! 第205章 账本   在徐百川在县衙和刘县令相谈甚欢的同时,王琪坐在竹园之中,抬眼看着偃武,一脸不解的问:“为什么这段时间阿蛮都不能过来了?”   “您也知道,小侯爷秘密来平遥县是为了调查方廷玉和王家勾结的事。可惜过了这么长时间,丝毫没有什么进展。侯爷大发雷霆,派人狠狠斥责了小侯爷一番。”偃武道:“之后的这段时间,小侯爷要专心忙正事,恐怕没时间过来看您了。”   这话与赵璟之前与他说的不符,王琪道:“阿蛮是征西候派来的吗?他不是瞒着老侯爷自己偷偷来平遥县的吗?”   “小侯爷起先是偷偷过来的,不过怎么可能瞒的过侯爷的眼睛?侯爷见小侯爷心意已决,也没过分计较,索性把这事交给他处理了。”偃武这才想起之前赵璟骗王琪的谎话,心中大呼糟糕,连忙及时补救,“如今小侯爷是戴罪立功,若是差事办不好,回去肯定要受重罚的。”   王琪忧心赵璟,倒是没有注意偃武脸上的那点不自在,“那我能不能去祝家大宅看望阿蛮?”   “无论是小侯爷过来看您,还是您过去看他,不都一样吗?”赵璟笑的有些为难,“小侯爷现在忙着正事,真的没空陪您。再说,侯爷已经从京城派人过来了,他们若是在祝家大宅看见陌生人,询问起来,只怕会给小侯爷增加不必要的麻烦。属下也是为公子着想,还望公子见谅。等这件事情了结了,小侯爷一定会过来看你的。”   虽然偃武这样说,但王琪怎么可能放心的下。京中的尔虞我诈他虽然没有见过,但其中的凶险却是可以想象的。既然方廷玉在京城就已经盯上了赵璟,势必不会坐以待毙。既然征西候发现赵璟来了平遥县,难道方廷玉就发现不了?   “二叔生意上的事,凡是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阿蛮了,你们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吗?”王琪问:“眼下二叔和王隆已经进了大牢,连大管家王梁都受了牵连,王家群龙无首,应该很好下手。”   偃武道:“王烽父子干的事倒是可以坐实了,但属下并没有找到相府从王家得利的切实证据。况且,当初抬举王烽的是兵部的一位官员,他是相爷的学生,并非相爷本人。就算王家事发,相爷最多受些连带责任,伤不了筋骨。”   “也就是说,若想帮阿蛮,就必须拿到二叔贿赂相爷的证据。”王琪沉声道。   偃武忙道:“不错。王公子,您既然知道王烽那么多秘密,能否再好好想想,看看有没有遗漏的,没准会有用处。”   “我二叔一向谨慎,我是他严加防范的对象,能力也有限,为了自身的安全,我不可能调查的太深。”王琪摇头道。   偃武不禁有些失望,“那只能从别处想办法了。”   “偃武兄弟也不用沮丧。”王琪安慰道:“如今王隆出事,又把二叔牵扯进来,对于我们来说,可能是个机会。”   眼见王琪似乎有办法,偃武心中一喜,忙问:“王公子有什么高见?”   “王隆怂恿涟漪下毒,又指使妾室谋害发妻已是板上钉钉的事。而二叔也因为杀人未遂入狱。王家大厦将倾,京中的三叔恐怕不会坐视不理。”王琪道:“我奶奶虽然偏疼三叔,又惧怕相爷,凡事都不喜欢麻烦他们。但如今牵扯到王家的兴衰和王隆的性命,恐怕已经坐不住了。”   偃武道:“这一点,小侯爷和属下也想到了。可是王隆毕竟没有亲手杀人,而王烽也是杀人未遂。既然两人手上没有直接沾上人命,留住性命也在情理之中。即便相爷插手,保住他们的命也不算过分。就算闹到皇上那里,顶多被斥责几句,算不得什么罪责。再说,相爷虽然很器重王耀,但一直看不上王家。王耀既然已经入赘到了相府,若是相爷不让王耀插手王家的事,相信王耀也未必敢轻动。若是相爷袖手旁观,我们也无可奈何。”   “我岂不知相爷是如何看待王家的。”王琪轻笑了一下,眼中充满了不屑,“二叔虽然巴结相爷巴结的紧,但也知道自己在人家眼里是什么货色。这几年,他虽然借着相爷的势垄断了军中大批生意,但所赚银子的六七成都孝敬给了相府。二叔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不见得没有一点怨言。况且,狡兔尚有三窟,我二叔比狡兔还要精明,肯定会在手里留些把柄,等到要命的时候,也好拿出来挟制他人。我要的就是相爷对王家见死不救,这样才能逼得二叔拿出杀手锏。”   王琪的意思不难理解,他认为王烽手里留了挟制方廷玉的把柄,若是方廷玉对王家坐视不理,他便有可能把那东西拿出来要挟。   偃武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有些迟疑,“方廷玉毕竟是当朝相爷,又是王烽所有的依仗,王烽他敢吗?”   “王隆毕竟是二叔唯一的儿子,若是关系到他的性命,二叔未必不敢一搏。”王琪顿了顿,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继续道:“就算二叔不敢,相爷那么看不上他,可能毫无保留的信任二叔吗?若是在京城散布一些流言,做出二叔出卖相爷的假象。如果相爷真的做贼心虚,知道二叔手中有他的把柄,恐怕不会无动于衷吧。只要让二叔知道相爷疑心他,便一定会露出破绽。”   “此计甚妙!”嘴上夸着,偃武却在心里唏嘘感慨。   虽然知道王琪和他二叔的关系不好,而王琪的所作所为也是在帮赵璟。但是对自己的亲戚能算计到这个地步,还是让偃武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颤。王琪连自己的亲人都毫不手软,日后对付别人,还不知道要如何冷血冷心。   见偃武看自己的眼神变了,其中透着说不清是恐惧还是鄙夷的复杂,王琪知他心中所想,也没有点破,只是苦笑了一下。   想想也是,在偃武看来,王烽是他的亲叔叔,两人虽然关系不睦,但毕竟还是一家人。更何况,王烽在明面上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他的事。如此面不改色的算计自己的叔叔,不是冷血无情又是什么?   短暂的唏嘘了片刻,偃武压下心中不断冒上来的寒意,继续问:“只是不知王公子所说的证据会是什么?”   “不清楚,但我估计着,应该是账本之类的东西。”王琪眼中闪过一丝揶揄的笑意,“我二叔是个生意经,对记账十分痴迷,就跟走火入魔一样。听我父亲说,王家的茶叶生意刚起步的时候,二叔便充当了家里的账房先生,每日记录银钱的流动,事无巨细,每一笔都记的清清楚楚,连家里的开销都不放过。他喜欢闻银钱的味道,更喜欢看着账本上的数字渐渐变多,银票渐渐变厚。我估计,二叔肯定会把这些年孝敬相府的银子一笔一笔的记下来。毕竟账本这东西不占地方还便于藏匿,是个不错的选择。”   偃武继续道:“那王公子知不知道,王烽会把如此要紧的东西藏在什么地方?”   “这我真的不清楚。”王琪摇头道:“我二叔生性多疑,又异常谨慎。若真有这样的账本,恐怕他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   “属下明白了。”偃武对着王琪拱手道:“若他日扳倒方廷玉,属下一定替您在侯爷面前美言几句,给您记上一功。”   王琪笑道:“我不求有功,只要阿蛮无事就好。”   偃武不知道王琪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更说不出任何奉承的话,只是笑了一下便起身告辞,“那属下就先回去了。”   “我送你。”王琪也没挽留,起身送他出去。   临出大门,王琪忽然想到了涟漪,便顺嘴问了一句,“对了,不知那个涟漪如何了?”   偃武愣了一下,才道:“这几日光忙正事,倒是忘了她了。”   王琪以为偃武不知道,正想开口请他帮着打听打听,探探赵璟的口风,便听偃武道:“如今既然已经证实薛氏不是涟漪所杀,她身上没了人命,应该能免去死罪。不过她给那么多人下了毒,影响恶劣。更何况她还是个贱籍出身,处罚只会更重,死罪能免活罪却是难逃。属下听说,刘县令有意将她流放。至于流放到哪里去,倒还没说。”   “那阿蛮呢?他对这事怎么看?”害怕赵璟会干涉涟漪的事,更害怕赵璟会偷偷把她留在身边,王琪连忙问。   偃武不以为意的道:“小侯爷最近甚忙,连您都没空见了,哪里还有空理会她呀。不过,小侯爷已经嘱咐下面的人照顾涟漪了。若真判了流刑,估计会使些银子,让她少受些苦。其他的,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听了这个结果,王琪终于松了口气。   偃武回了祝家大宅,立马将王琪的计策告诉了赵璟。   “小侯爷,若是用王隆的案子逼着王烽派人去京城求助方廷玉,既可以试试方廷玉的深浅,也不会过早的把我们暴露出来。属下觉得,王公子的办法可行。”偃武道。   赵璟点头,“你说的不错,不过这事却不能由我们惊动方廷玉。王李氏和朱氏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锦里连忙道:“王烽父子入狱之后,王李氏已经派人给王耀送信了。这么大的事,就算王耀收到消息,肯定会和相爷商量一番,绝不敢自作主张。属下估计,相府有什么反应,得过几日才会有消息。”   赵璟看着偃武道:“你立刻飞鸽传书给父亲,告诉他眼下的情况,请他密切注意相府的一举一动。”   “是。”偃武得了令,立马下去了。   眼见正事已经安排了,赵璟这才看着锦里问:“徐大哥呢?还没从衙门回来吗?”   自从徐百川来了平遥县之后,便刻意躲着赵璟。赵璟知道,徐百川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不仅在马婆子面前说了自己诸多不是,惹她老人家担忧,还擅自把马婆子带来平遥县,丝毫不顾及她的身体。此事,赵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如今,徐百川找个借口躲出去,也是想等自己气消了再回来吧。   “徐大哥从衙门出来以后就去找修文大哥了。”锦里连忙道:“徐大哥说,那个卖砒/霜的人和他调查的另一个案子有牵扯,需细细查证,没准还能牵扯出一起惊天大案来。”   “惊天大案?”赵璟不屑的一笑,道:“他这是不敢来见我呀!”   给赵璟送汤的马婆子推门进来,正好听见了刚刚的谈话。她见赵璟面色不善,害怕他会对徐百川不满,从而影响两人的关系,又碍着锦里还在,不好明着劝阻,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笑着道:“阿蛮,丫头炖了鸡汤,赶快趁热喝吧。”   “马婆婆,您来了。”锦里回头看见马婆子,忙把她手里的食盒接了过来。   赵璟也站起身来,亲自扶马婆子坐下,道:“奶奶为什么不在屋里歇着,这些事您让其他人做就好了,何必亲自过来?”   “我在屋里睡了一整天了,总是躺着也是无趣,就过来看看你。”马婆子乐呵呵笑了一下,转头看着锦里道:“老婆子只盛了一碗鸡汤,早知道这位小哥也在,就多盛一碗了。”   锦里知道马婆子和赵璟关系匪浅,自然不敢劳动她大驾,忙道:“马婆婆客气了,属下不敢。”   “什么敢不敢的,都是一家人,不要这么见外。”马婆子笑的一脸和善,“厨房里还有很多汤,人人都有份。你快去喝些吧,天冷,喝了热汤暖和。”   “这……”锦里看了赵璟一眼,似乎在等他示下。   赵璟道:“这里没事了,你去吧,莫要辜负了奶奶的心意。”   锦里这才道:“谢老夫人。”   等屋里只剩下祖孙两人,马婆子这才不动声色的开口,“阿蛮呀,奶奶知道自己不该多问,但是还想忍不住担心。侯爷交给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奶奶不用担心,目前已经有眉目了。”赵璟几口喝完碗里的鸡汤,把事情大概和马婆子说了一下。   “要说这次来平遥县,王琪真的没少帮孙儿的忙。”赵璟有意在马婆子跟前说王琪的好话,不由将王琪大肆夸赞了一番,“且不说他帮孙儿揪出王隆这个罪魁,还了涟漪的清白。在王烽的案子上,他也出力不少。要不是王琪大义灭亲,供出王烽不少事,又想出了计策离间王烽和方廷玉的关系,事情恐怕还是没有转机。若是再拖一段时间,那时候是什么光景,就不好说了。”   见赵璟满口都是王琪的好,眼睛中也泛着光,丝毫找不出半点恨意,马婆子只觉得一颗心往下沉,“阿蛮,你是准备原谅王琪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被一个小年轻叫了声“阿姨”,心情有些复杂!!!!!!! 第206章 原谅   面对马婆子的询问,赵璟沉默了。他站起身来,负手走到门边。   到底原谅王琪了吗?赵璟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还是喜欢王琪,想和他过一辈子。   其实在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赵璟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非黑即白的少年了,当年王琪的很多做法他虽然不能完全认同,但多少都能理解一些。尤其是王琪帮忙救出了涟漪之后,赵璟对他的看法更是改观了不少。   看着赵璟的背影,整个人似乎都透着股疏离,马婆子莫名的有些心虚,心道:“难道阿蛮查清楚了当年的事,知道是她和徐百川使手段逼迫了王琪?”   心里没谱,马婆子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先示弱表明自己的态度,“阿蛮,你知道奶奶不在意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奶奶只希望以后陪在你身边的,是个正直的人。”   顿了一下,见赵璟似乎没什么过激的反应,马婆子这才旧事重提,试探着道:“王琪当年那般坑害我们,你难道忘了吗?”   “奶奶,当年的事可能有误会。”赵璟回过身来,看着马婆子道:“就算王琪真的骗了我们,但人谁无过?古人云,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人是会变的,王琪的品性或许有些瑕疵,但不等于他不会改过自新呀。”   听了这话,知道赵璟并没有查出什么端倪,马婆子彻底放心了。她正色道:“可你怎么就确定他改过自新了呢?阿蛮,人不仅会变,而且善于伪装。当年王琪对你千般万般的好,可最后还不是背叛了你?人总得吃一堑长一智,不能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呀。”   “奶奶,孙儿知道您是为我着想,可是这些时日,王琪尽心尽力为我办事,不敢有一丝怠慢。若不是他,涟漪不可能洗刷杀人的罪名。您也知道,涟漪几乎毁了玲珑斋,将王琪害的很惨。王琪本可以袖手旁观,不理会她的死活,但他还是主动提出帮忙。这种以德报怨的胸襟和气度,就算是孙儿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做到。”赵阿蛮坚定的道:“之前是孙儿年幼,不能分辨人心,看不出王琪说的是实话还是违心之言。可如今孙儿好歹在军中混了几年,也潜入过敌军做探子。一个人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孙儿能分辨的出来。”   看着赵璟坚毅严肃的脸,马婆子沉默了。当年那个被她从定北侯府中偷偷抱出来的孩子真的已经长大了,有了他自己的想法和判断,不是那么轻易能左右的了。此时此刻,马婆子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是欣慰多些还是失落多一些。   “奶奶,我喜欢王琪。他是除了你以外,第一个愿意保护我的人。他最先给了我一直渴望的认同和尊重,也给了我一直想要的东西。”说到这里,赵璟苦笑了一下,眼中却透着甜蜜,“虽然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并不怎么美好,那时候我是那么的看不惯他、排斥他。但是现在,我总算能明白自己当时的心情了。我只是嫉妒他而已,嫉妒他的高贵、优雅和干净,而我只能在泥里打滚,整日灰头土脸。或许从我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就注定忘不了他。因为他是我向往的那种人。虽然后来的背叛让我痛彻心扉,每每想起,恨不得将他杀之后快。不过仔细想想,王琪也曾对我们有恩。不能因为他做过一件错事,就抹杀他的全部吧。”   见赵璟似乎真的已经放下了之前的芥蒂,准备重新和王琪在一起了,马婆子有些慌了,忙道:“阿蛮,你这完全是歪理呀。他对你好,是因为别有企图。若他没想着从你身上图谋些什么,肯定不会费那个心思搭理你的。”   “他收留我的时候,能图谋我什么?”赵璟反问:“当时我们走投无路一无所有,若不是王琪给了孙儿一席之地,我们还不知道要沦落成什么样子。”   马婆子被堵得语塞,又立马拉出了挡箭牌,“王琪会收留我们,完全是看刘先生的面子。就算要感谢,我们也应该感谢刘先生。”   “不错。”赵璟道:“我能去王家确实是刘先生引荐的,但王琪若是执意不肯收,刘先生也奈何不得他。刘先生是应该感谢,难道收留孙儿的王琪就不应该感谢了吗?”   “那你也应该感谢丫头呀!”马婆子已经慌不择言了,“若不是丫头请了杏林过来给我看病,我这条命早就没了,我们也不会认识刘先生和济世医馆里的那些好人。你为什么放着丫头不喜欢,偏偏喜欢王琪呢”   赵璟倒是笑了,“奶奶说的对,我们确实应该感谢丫头姐姐。但报恩和喜欢是两码事。孙儿将丫头姐姐赎出青楼,又救了她妹妹一命,难道还还不清当年的恩情吗?更可况,赎丫头姐姐的银子,还是王琪借给我的。到现在,孙儿都没把银子还给他。”   马婆子彻底没话说了。   赵璟继续道:“对我们有恩的人,孙儿这辈子都不会忘。我照顾了丫头姐姐姊妹,也帮刘先生救出了涟漪。除了王琪之外,欠下的恩情,孙儿都已经还清了。奶奶,您不能否认,王琪确实给了我很多,但我却没有为他做过什么。当年王琪算计我们的事,奶奶有您的说辞,而王琪也有他的说法。至于谁是谁非孰真孰假,孙儿已经不想追究了。若奶奶还是对当年的事有芥蒂,就当玲珑斋是咱们还给王琪的人情吧。如今,我们和王琪已经两清了。”   “不管当年的事如何,可如今的事也不能算了呀。”马婆子依旧不死心,“奶奶虽然回来不久,但还是听说了一些关于王琪的传言。听说,王琪明明知道王隆私下在放印子钱,却故意隐瞒不发。为了整治王隆,他居然放任王隆的手下打死了人。眼见王隆进了大牢,才去县太爷那里提供证据落井下石。王隆固然可恨,可王琪为达目的踩着他人的性命为自己铺路的行径更加可耻。若说王隆是真小人,王琪便是伪君子。”   马婆子说的这事,是赵璟为了挑拨王隆和王琪的矛盾一手安排的。打着王琪的名义给刘县令提供证据落井下石的人,也是他派过去的。目的就是让王隆以为是王琪在背后阴他,从而出手对付王琪,他好在中间渔利。赵璟可以拍着胸脯保证,王琪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他也没有料到,旺财会打死人。   看了马婆子一眼,赵璟心头有些波动。这话,马婆子说的煞有其事,就跟真的一样。若非这件事是赵璟亲自参与策划的,他都要信以为真了。   赵璟不由好奇,马婆子这以假乱真的好口才是什么时候练出来的?若是几年前她就有这本事,那以前她说过的所有关于王琪的话,是不是都值得斟酌了?   “将王隆送到大牢里也就罢了,毕竟是他罪有应得。”马婆子没有注意赵璟脸上的那一丝异样,依旧滔滔不绝的数落着王琪的不是,“可王琪居然买通人在狱里羞辱王隆,还把人给打残了。王隆毕竟是他堂弟,就算之前曾经做过错事,但毕竟已经受到了惩罚,他又何必要赶尽杀绝?”   任凭马婆婆说的天花乱坠,赵璟却不为所动,他沉声道:“奶奶,市井之言,怎可轻信?您从前不是这种在人背后议论是非的人。”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奶奶从前不是不议论,只是事不关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马婆子苦口婆心的道:“阿蛮呀,如今却是不同了。你明知道王琪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还要一条胡同走到黑呢?奶奶知道,关于王家的案子,王琪是帮你出了不少力。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会帮你调查自己的亲二叔,帮你救涟漪,不是因为他嫉恶如仇,以德报怨,而是因为知道你的身份,想讨好巴结你,所以才想方设法的应承你。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为什么想不明白?”   赵璟冷声道:“奶奶,我不管王琪是为什么帮我。但王隆放印子钱的事,却和他无关。”   “你怎么就知道和他无关?”仿佛觉得赵璟被王琪灌了迷魂汤,彻底执迷不悟了,马婆子的声音中已经带了哭腔:“是他亲口告诉你的吗?还是你就相信他,不相信奶奶,奶奶还能骗你吗?”   马婆子已经红了眼眶,赵璟却不为所动,他平静的道:“奶奶,王隆放印子钱的事,是我捅出去的,也是我派人假借王琪的名义,给刘县令送去了揭发王隆的证据,并故意透露给了王隆,让他记恨王琪。在牢里殴打王隆的人,也是我一手安排的。我之所以这么做,是觉得王琪并没有对我和盘托出关于王家的一切,便试图挑拨他和王家的关系,借着王烽和王隆父子的手,逼得王琪彻底倒向我。”   看着目瞪口呆的马婆子,赵璟一字一句的道:“您说的那个为达目的,不惜踩着他人性命为自己铺路的伪君子,是我。可惜我的目的没有达到,反而使王隆更加记恨王琪,从而心生毒计,怂恿涟漪下毒。不但毁了玲珑斋,还牵连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你……你简直疯了。为了袒护王琪,连这种事都能认下!”马婆子下意识的否认,仿佛只要她不相信,事情就是假的。   赵璟坦然道:“孙儿并没有袒护王琪,这件事确实是孙儿策划的,修文和偃武都能作证。虽然被旺财打死的那两个人并不是孙儿的本意,但得知他们死的时候,孙儿非但没有一丝的惋惜,反而有些窃喜,觉得这事来的正是时候,正好让我借机向王隆发难。”   “阿蛮,你不要这样说,这不是你的错。”如今,马婆子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她只是想借着听来的流言抹黑王琪,可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这件事是赵璟一手策划的。   听了马婆子的安慰,赵璟丝毫没有觉得欣慰,心中反而更加苦涩。   低头笑了笑,赵璟道:“奶奶您看,人总是这样。同样的事情发生在王琪身上,就是别有用心,而发生在孙儿身上,便不是孙儿的错。”   “王琪怎么能和你相比,你是奶奶看着长大的,你如何,奶奶还不知道吗?”马婆子站起身来,抚摸着赵璟的脸,终于流下了眼泪,“你和王隆他们无亲无故的,揭发他们很正常。但王琪毕竟和他们血脉相连呀,帮着外人和自己的亲人作对,说好听点是大义灭亲,其实就是六亲不认。”   赵璟道:“您是了解孙儿,但你真的了解王琪吗?您总是责怪王琪对自己的亲人过分狠心决绝,可是细想起来,王琪对他的叔叔和堂弟做的事,不正是我准备对我的亲生父亲、姨娘和外公做的吗?王琪是六亲不认,我又何尝不是?”   听了这话,马婆子的脸立时变得蜡白。她张着嘴颤抖着道:“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赵璟笑着反问:“您一直想让我为死去的娘报仇,让害死她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我也确实想这么做,想把我们这些年受的苦成倍的还到那些人身上,让他们也尝尝滋味。”   “这不一样。”马婆子结结巴巴的道:“你和王琪怎么能一样呢?小姐……你的娘亲是被他们害死的,他们还想害你呀!奶奶只是想让你回到原本就属于你的位置上去,这有什么错?王琪的父母又不是他叔叔和堂弟害死的。这些年来,就算他们之间有些不愉快,那也不至于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呀!”   赵璟道:“您觉得我没错,是因为知道我受的苦楚。可王琪这些年受的苦楚却没人清楚。他父母早亡,二叔和堂弟又心术不正。若非实在没有活路,他会放着王家现成的生意不要,和您一起经营点心店吗?王琪只是用他今时的成功遮挡住了过去的狼狈而已。可即便他已经和王家划清了界限,不贪图王家一分一毫,王隆还是没准备放过他。奶奶可能不知道,除了涟漪之外,王隆早在一年前就在玲珑斋安插了细作。即便没有涟漪,即便放印子钱的事没有东窗事发,王隆也没打算放过王琪。”   马婆子终于不说话了,人抖得像落叶一般。   见她这样,赵璟不由放缓了语气,轻声道:“奶奶,我已经原谅王琪了。您既然能容下一个对亲人下手的我,就请您再容下一个和我一样的王琪吧。”   留下这句话,赵璟便转身离去了。马婆子脱力一般重新跌回椅子上,一颗心总是平静不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赵阿蛮终于机灵了一回,老夫甚是欣慰!!!!! 第207章 对头   心事重重的回了自己的房间,马婆子将丫头唤进屋并让她关上房门,这才低声问:“小川回来了吗?”   “没有。”丫头老实的道:“听锦里说,这几日徐大哥都不会回来。”   知道徐百川肯定是在躲赵璟,毕竟是他私下将赵璟在平遥县的事告诉了马婆子,这才让马婆子千里迢迢跑了这一趟。赵璟得知后,定然会找徐百川算账。   虽然是意料中的事,但马婆子此刻心急火燎,一刻都不愿意等。她在屋中走了几步,忽然拉住丫头的衣袖,急切的问:“跟在小川身边的人有回来的吗?”:   丫头低头想了一下,才道:“刚刚倒是遇见了几个眼熟的。”   “你立刻去找他们,请他们想办法给小川带个话,就说我有急事要和他商量,让他务必想办法回来见我一面。”马婆子道。   丫头虽然不明所以,但见马婆子挺急的,自然不敢怠慢,应了一声便出去找人了。   夜深时分,马婆子在床上辗转难眠,窗外忽然起了响动,一个熟悉的声音紧跟着传来,“马婶,您睡了吗?”   “还没有。”听出外面是徐百川的声音,马婆子没想到他那么快就来了,心中一喜,忙摸索着从床上下来,随便披了件衣裳,便打开了窗子。   寒风袭来,马婆子不由打了个寒颤,一个穿着厚厚斗篷的人迅速翻窗进来,然后利落的回身关上了窗子,将呼啸的寒风挡在了外面。   “马婶,小侄不能让小侯爷发现,只能趁着这个时候过来,失礼之处,还望马婶不要见怪。”徐百川对着马婆子行礼道。   马婆子连忙扶他起来,道:“什么失礼不失礼的,婶子都那么大年纪了,还在乎这些?婶子知道阿蛮的脾气,说起来,还是我的错。你那么忙,还要连累你这么晚过来,真是对不住。”   “马婶千万不要这么说。”扶着马婆子在炭炉边坐好,徐百川拿起茶壶给她添了碗热茶,这才道:“说到底,还是小侄办事欠妥,不该一时多嘴告诉您这些事,连累您这么大老远跑一趟。您年纪那么大了,身体又不好,万一真有个什么闪失,不说阿蛮,我也不会放过我自己的。”   马婆子道:“你也是为了阿蛮好,马婶还要感谢你把这些事告诉我呢。不然,还不知道阿蛮要惹出什么篓子。你不知道,今天阿蛮跟我说,他已经原谅王琪了,还打算和王琪过一辈子。”   将今日赵璟和自己说过的话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马婆子急道:“小川呀,你可得想个办法,要是阿蛮真的被王琪蛊惑了,可如何是好。”   “其实,京中喜好男风的人也不是没有,若是阿蛮真的对王琪有意思,也没什么。反正男人又不需要名分,只要不耽误娶妻生子,其他都无所谓。”徐百川笑道。   见徐百川的口风也跟着变了,马婆子不由沉了脸,“小川,你为什么也要纵着阿蛮?原来你可不是这样的,我记得当年你听说王琪勾引阿蛮的事以后,可是对王琪恨的咬牙切齿呀!”   “马婶不要误会,那时阿蛮年幼,小侄恐他被王琪诱惑,这才对王琪诸多提防排斥。”徐百川连忙解释,“如今阿蛮已经长大了,依然对王琪痴心不改,可能是真的很喜欢他吧。小侄觉得,与其这样拦着堵着,还不如索性成全他们。等阿蛮兴致一过,没准自己就厌倦了。”   马婆子知道,当年徐百川会如此记恨王琪,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在其中煽风点火,刻意歪曲部分事实,诱导徐百川以为是王琪勾引了赵璟。   如今见徐百川也有松口的意思,马婆子心中更加不安了,“小川,话不能这样说。就算好男风不稀奇,但毕竟上不了台面。眼下阿蛮大仇未报,身边尽是等着抓他错处的人。好在有征西候的庇护,这才暂时安全。若是被有心人知道阿蛮喜欢男人,拿出去大做文章,惹得征西候不喜,着实对阿蛮不利呀。再说,若王琪真心待阿蛮还好,要是他别有用心呢?依着阿蛮对王琪的痴心,绝对不会提防他。我们如果放任这样的人留在阿蛮身边,万一王琪被对家收买了,阿蛮岂不是很危险?”   “马婶说的不错,眼下阿蛮身边强敌环伺,最怕有弱点。若是让其他人知道王琪的存在,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徐百川沉声道。   见徐百川的态度有了转变,马婆子再接再厉,继续道:“小川呀,阿蛮的性子我了解,他要是真的喜欢一个人,就会对他一心一意。若阿蛮真的为了王琪一辈子不肯娶妻生子,等我下到九泉之下,要怎么跟小姐交代呀!”   “马婶说的是,那依您的意思,我们该如何?”徐百川问。   见徐百川被说服了,马婆子放下心来,“能不能彻底断了他们两人的联系?”   “这……恐怕不容易吧。”徐百川道:“阿蛮虽然称小侄一声大哥,但我毕竟是他的下属。若是阿蛮对王琪有心,就算把他送到天涯海角,也拦不住阿蛮呀。”   马婆子低头想了想,才道:“能不能想办法让阿蛮离开一段时间,然后趁机把王琪料理了?”   “若只是将阿蛮引开一段时间,小侄倒是有办法。”徐百川想了想,才道:“至于料理王琪……马婶,你是想怎么样料理他,杀了吗?”   “你想到哪里去了。”马婆子连忙解释,“我怎么可能胡乱杀人呢?”   见她没有杀人的意思,徐百川笑道:“恕小侄愚昧,马婶,您想怎么做,还明示。”   马婆子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我倒是有个主意,你听听成不成。”   ……   “你说什么?眼下方廷玉和王家的事还没解决,为什么忽然让我去宜州?”赵璟看着黄兴,眼中透着怀疑,“这是父亲的意思,还是徐百川的意思?”   将左右都遣了出去,见周围没人了,黄兴才道:“回小侯爷,徐大哥说,事关重大,必须您亲自过去,才能坐镇。因为这事和七皇子有关。”   黄兴口中的这位七皇子,便是当朝的宠妃沈贵妃所出,严格来说,还是赵璟的表哥。   要说当今圣上也是奇怪。他自己虽然是庶出,但从小养在皇后名下。皇后没有儿子,带他犹如亲生,他好歹也占了皇后养子的身份,地位尊贵。先皇宠妾灭妻,不待见皇后,倒是对宠妃高氏生的五皇子宠爱有加。因着皇后不受宠,当今圣上也跟着吃了不少苦头,还险些错失皇位丢了性命。   本以为皇上继位后会吸取教训,谁承想,他又走了先帝宠妾灭妻的老路。皇上和中宫皇后感情平平,却格外宠爱贵妃沈雨玫。七皇子是沈雨玫唯一的儿子,又是个聪颖俊秀的,自然更得皇帝喜欢。   沈雨玫背后有宁远伯和定北侯做靠山,七皇子有得宠的娘亲和位高权重的外公姨夫撑腰,自然如虎添翼。加上他嘴甜机灵会办事,很会讨皇上欢心,在朝中也拉拢了一批大臣,势力和威望扶摇直上,隐隐有赶超太子的架势。   因着身世的原因,赵璟虽然和七皇子有血亲,但却不可能与他为伍。相反,若是定北侯周英没有谋朝篡位的心,想要击垮他和沈家,就必定要把这位七皇子拉下马。   要说也是今生的冤孽,在赵璟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之时,便早早的和七皇子结下了梁子。   赵璟跟着周聘投奔徐百川,起初只是在军营中做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卒子。而七皇子被皇帝派来军中历练,两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身份悬殊过大,本不该有任何交集,偏偏就起了一场冲突。   当时刚有了打仗的苗头,战事却并不吃紧。七皇子在军营纵马嬉戏,一时得意忘形,从征西候安置他的安乐窝冲进了赵璟所在的营地。他一路上撞伤了好几个兵士,其中便有赵璟同营的弟兄。   因着七皇子服侍华贵,态度嚣张,兵营里的人虽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也不敢出言制止。赵璟却看不下去,一定要为自己的弟兄讨个说法。   七皇子见赵璟身穿下等兵的衣服,自然不会将他放在眼里。又恼怒一个小兵卒居然敢当众挑衅自己,便想着收拾他一顿。于是,他出言讥讽,激的赵璟和自己比试。谁知没过几招,却被赵璟打下了马。   摔了个狗啃泥,又被一帮下等人看了笑话,七皇子自然恼羞成怒,便命令身边的人将赵璟拉出去砍了。谁知动静闹得太大,早就有人去通知了赵睿。   赵睿赶来之后,只是命人将赵璟关押起来,又安抚了七皇子几句。   七皇子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对待下面人颐指气使惯了,却不敢这样对待手握重兵,位高权重的皇叔。只能在面上做了做样子,表示自己宽仁大度,不计较赵璟的冲撞,这事便过去了。可他从小被人奉承惯了,这辈子从没吃过那么大的亏,自然不愿意就这样算了,便想着暗地里做些手脚,把赵璟料理了。   谁承想从那以后,赵璟便去了赵睿的身边,没过多久就摇身一变,成了赵睿的义子。之后更是立了战功,风光无限,不但成了征西候府的世子,还成了众多皇子争相拉拢的对象。   七皇子一直觉得,正是自己当年那一闹,才成就了赵璟,让他在赵睿面前露了脸,白白给自己培养了一个劲敌。为此,七皇子一直看赵璟不顺眼。   反观赵璟,因着身世的原因,本就对七皇子不喜,又厌恶他的为人,两人虽然没有走到针锋相对的地步,但却连面子功夫都不愿意做了。   “七皇子?”听说和这个对头有关,赵璟果然来了兴致,“怎么和他扯上关系了?”   提到这事,黄兴眼中也难掩震惊,“事情也巧了,您让修文追查的那个卖砒/霜的商人,竟然和徐大哥在京城秘密调查的案子有联系。”   原来,一个月前,京畿府尹奉命将几吨不合规的炮竹销毁。因为查抄这批炮竹时,曾经借调了征西候的手下帮忙。销毁当日,这些兵士恰巧路过,便一时兴起,进去参观。   谁知去了之后,京畿府尹顾左而言其他,总是找借口拦着他们去现场。兵士们心下起疑,便假意接受了府尹的好意,留在前厅喝茶吃酒,趁着出恭的空偷偷溜去查看。结果发现,在校场上等着销毁的炮竹几乎都被稻草和杂物替换了。   “发现炮仗被替换了之后,兄弟们没有打草惊蛇,立刻将这事告诉了徐大哥。”黄兴道:“因着炮仗中有大量的火/药,又失踪的诡异,而京畿府尹有重大嫌疑,徐大哥怕酿出大祸,便上报了侯爷。侯爷派人查探之后发现,不止是那批炮竹,很多被京畿府衙收缴的物品,明着是销毁了,其实都被他们私下拿去变卖了。”   赵璟问:“这些被私下变卖的东西都有什么?”   “大多都是被朝廷明令禁止的违禁品,火/药、烟土、迷/幻/药……什么都有。这些东西不能在市面上流通,但在黑市上价格却很高。因为正经店铺里没有,一些小作坊和□□上的人见财起意,便私下生产谋取暴利。”黄兴解释道:“其实京畿府衙收缴的这些,也是从□□上查获的。”   赵璟不由笑道:“也就是说,京畿府尹来了个黑吃黑,把从□□上收缴上来的东西拿去卖钱了。这一招倒是妙,空手套白狼呀!”   “不止如此。”黄兴道:“这些人不光卖违禁品,很多在市面上不方便买的东西,他们那里都有。”   赵璟眼中一暗,道:“这其中也包括砒/霜吧。”   “不错。”黄兴道:“他们有一个庞大的运营组织,官场上有人为他们提供大部分货源和庇护,下面还有人负责卖货。他们在各地都设有小点,有专门的联络人。那个卖砒/霜给涟漪的商人姓孙名奇,便是他们在济州郡的卖货人。   赵璟问:“这事和七皇子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他是背后的主谋?”   “小侯爷猜的不错。”黄兴点头道:“京畿府尹只是负责把他们需要的东西偷运出来,并不参与贩卖,说到底,他不过是众多线上的一个环。总览大局的,是个名叫高炜的人。”   赵璟道:“七皇子身边似乎没有这个人,他府里的管家倒是姓高,难道这个高炜和高管家有关?”   “这个高炜便是七皇子府中大总管高雄的私生子。高炜主持的所有事宜,都是直接向高雄汇报的。”黄兴道。   赵璟笑道:“徐大哥可以呀,居然都已经摸的那么清楚了。既然如此,直接拿人便是,为何还要让我去宜州?”   “小侯爷有所不知,高炜甚是狡诈,他行踪诡秘,又擅长易容之术,我们会发现他,全是因为运气。可惜,徐大哥费劲力气,并没有抓到什么切实的证据。直到这几日才收到消息,说高炜化妆成普通商人,亲自押运一批炮竹去宜州。算算路程,再有个一两日就要到了。这批炮竹出自京城的一个大型私炮坊,前段时间因为走火险些炸了一整条街,这才被官府查封了。因着是我们的人帮着收缴的,在上面留了记号,这才被兄弟们发现了。”   赵璟笑了笑,道:“朝廷禁止私自制作炮竹,马上就要过年了,若这批炮仗能运出来,倒是能大赚一笔。可是,对于他们来说,这种赚钱的生意多了,炮竹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高炜既然是个重要人物,至于让他亲自护送吗?”   “具体的情况,我们现在也不清楚,还是得等到调查之后才能下结论。”黄兴道:“不过,只要能将高炜抓个人赃并获,便能揪住七皇子。就算撼动不了他今时的地位,也能切断他的财路,让他在皇上面前丢脸。”   黄兴说的没错,七皇子圣宠正浓,又有贵妃沈雨玫在后宫坐镇。只要不是谋朝篡位,其他错事,在皇上眼里都算不得什么。   虽然动不了七皇子的根基,但赵璟和他算是撕破了脸。如今,倒是乐得给七皇子找些麻烦,让他难受。   “既然徐大哥已经把事情查的那么清楚了,他直接跟上去便是,为什么非要通知我?”虽然很想过去,但赵璟却对徐百川不放心,“你老实说,他在打什么主意?”   黄兴赔笑道:“看小侯爷说的,我大哥还能打什么主意?他本是想亲自去的,奈何如今已经和刘县令打了照面,也提了王家的事。刘县令已经答应配合我们调查了,若是中途换人,恐怕会影响合作。徐大哥想着,小侯爷在平遥县不便露面,反正宜州也近,只要行事得当,不用几日就能把事情了结了。徐大哥也是想借着这个事给您陪个不是,马婶那事,他真不是有意的,都怪周聘那家伙嘴快……”   周聘是赵璟的授业恩师,赵璟自然不敢说他什么。黄兴便是知道这事,每次都拿周聘当挡箭牌。时至今日,周聘已经不知道背了多少不知名的黑锅了。没办法,谁让他说话不长心呢,以至于所有人都知道他有这毛病。   果然,赵璟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而是道:“既如此,我安排一下,明日便启程去宜州。”   “属下已经替您打点好了,修文和偃武都在外面候着呢,随时都能出发。”黄兴眼睛一亮,道:“小侯爷,迟则生变呀。”   “有必要这么急吗?”虽然心下生疑,但黄兴说的也有道理,赵璟斟酌了一下,才道:“修文和偃武不必都跟过去,留下一个在这里照应。”   黄兴不赞同的道:“小侯爷,那个高炜毕竟诡计多端,又有七皇子在背后撑腰,身边肯定有高手,还是多带几个人过去保险。”   赵璟想了一下,还是道:“修文心思细腻办事稳妥,又已经参与调查了这件事,一起过去倒是能帮的上忙。倒是偃武,行事莽撞又粗枝大叶,跟过去也没什么用,就让他留下来照顾奶奶吧。黄兴大哥,你既然对这事那么了解,也一同前往吧。索性王烽父子都在牢里,刘县令又愿意配合,平遥县目前没什么凶险。你多带上几个信得过的兄弟,我们速去速回。”   黄兴正想张嘴反驳,便听赵璟继续道:“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不去了,你回去让徐大哥亲自去吧。“   “看小侯爷说的,属下怎么可能不同意呀!”虽然和徐百川的吩咐有一点小小的出入,但基本已经达到目的了,黄兴怕他真的不去,也不多说什么,痛快道:“属下这就去准备,还望小侯爷赶快收拾一下,我们即可动身。”   赵璟道:“好,你把偃武叫进来,我安排他几句。”   “是。”黄兴应声下去了。   没过多久,偃武便走了进来,拱手道:“小侯爷,您有何吩咐?”   “偃武,你是我过命的兄弟。”看着他的眼睛,赵璟严肃的道。   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说如此煽情的话,仿佛临终托孤一般。一时之间,偃武倒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只得有些结巴的道:“这……当然,咱们是过命的兄弟。”   赵璟道:“想必你也知道了,我要离开平遥县几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一定要护住王琪的安全,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   “原来是这!“偃武松了口气,痛快的道:“小侯爷放心,属下一定保护好王公子的安全。”   --------------------   作者有话要说:   多码了一些字,所以更新晚了,不过还是在今天更新了,^_^ 第208章 入狱   “张捕快,现在整个平遥县都知道,是二少爷指使薛财怂恿涟漪在玲珑斋下毒嫁祸我们少爷,又和妾室菊香合谋毒死了二少奶奶。二老爷为了护住二少爷,这才想杀薛财和菊香灭口。这些都是他们自己作孽,和我们家公子有什么关系?因着这件事,我们家公子深受其害,连玲珑斋都被迫关了。你们为什么还要抓他?”齐兴看着前来拿人的衙役,只觉得不可思议。   张捕快因在竹园住过几日,颇受王琪礼遇,对王琪也算客气。他没有理会齐兴,而是看着王琪道:“王公子,王隆毕竟是您的堂弟,现在他们出了那么大的事,您身为王家人又是苦主,大人找您问问情况也是应该的。”   “张捕快,若只是问问情况,您为什么要带这么多人来?这可不是请人问话的样子。”齐兴气愤的道:“我们家公子是苦主,又不是罪人,你们这样做,还有王法吗?”   张捕快身后的衙役见齐兴出言不逊,大声呵斥道:“我们是奉了太爷的命令前来拿人,哪儿那么多废话,再啰嗦,连你也一起拷回去!”   “你们……”见他们如此无理取闹,还想强行将王琪带走,齐兴不干了,就要冲上去和衙役们拼命。   知道和一群衙役对上,齐兴肯定会吃亏。王琪连忙出声制止,“齐兴,不要无礼。”   张捕快也拦住了想要动粗的衙役,他向前一步,对着王琪拱手道:“王公子,我们县太爷不是罔顾法纪之人,他既然让我们来请你,自然有道理。若是公子行得正做的端,又何惧跟着我们走这一趟?如今公子连去都不敢去,难道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成?”   看这架势,这一趟是免不了了。王琪心中一沉,不由盘算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左思右想,王琪都想不出自己有任何错处。唯一的可能便是王家生意上的事发,他跟着受了牵连。   想到这里,王琪又觉得不可能。就算二叔和相爷的事情败露,有阿蛮亲自主理此事,怎么可能对他动手?   “王公子,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您若是让我们为难,待会动起手来,谁都不好看。”张捕快自认为已经给足了王琪面子,见他低头不语,张捕快以为王琪要公然拘捕,语气上不由沉了几分。   身为平民百姓,和衙门硬拼自然占不了什么便宜。王琪回过神来,连忙道:“看张大哥说的,王琪身为平遥县的子民,应该配合衙门问案。只是不知这一去要多长时间,草民想嘱咐齐兴几句,也省的我一走,家里乱了套。还望张大哥通融通融,草民只说几句,不会耽误太久。”   见王琪说的还算诚恳,张捕快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   王琪大喜,忙道:“那就请张大哥和几位大哥先进屋喝口茶,草民马上就来。”   将张捕快等人让进正堂,又吩咐下人上了热茶,王琪略微应承了几句便带着齐兴去了书房。   “少爷,张捕快他们来者不善呀。”齐兴担忧的道:“小的觉得,您不能过去。”   王琪道:“他们是官,我们是民,衙门传唤,草民岂有不去的道理?况且,张捕快说的对,清者自清,若我连去都不敢去,倒是显得心虚了。不管如何,这一趟都非去不可,我也想看看,刘县令抓我到底所为何事。”   眼见躲不了了,齐兴急的满屋子乱转,“那小的去拿些银子打点打点外面的衙役,也省的他们亏待了您。”   “你先别慌,我还有事嘱咐你。”将齐兴拉了回来,王琪打开了书柜,从里面挑出了几十本书放到桌上。   “都这个时候了,您还管这些书干什么?”齐兴急的都要哭了。   王琪没有理他,而是从每本书里都翻出了一些零散的纸张。齐兴仔细一看,居然是田契和银票。一时之间,齐兴也不知道是苦还是乐了,恐怕全天下间,也只有自家公子会把自己的身家夹子书里。   “这些是房契、田契,还有府里那些奴仆的卖身契。”将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整理好全都交给齐兴,王琪道:“你先收好了,若是我有个万一,竹园里的人,就要靠你来安置了。”   看着眼前厚厚的一叠,恐怕是王琪所有的家当了,齐兴吓了一跳,连忙推拒道:“公子,您这是干什么,这些东西,小的不能收呀。”   “你先听我说。”王琪将东西塞进齐兴手里,严肃的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万一竹园倒了,这一园子的人需要有个着落。齐兴,你跟了我那么多年,办事沉稳老练,人品也好,我也只能把一切托付给你了。齐伯年纪大了,禁不起操劳颠簸,王生和齐庆又不在。我要你答应我,若我真的出了事,不要和官府争,尽力护好我们的人。除了竹园之外,我在别处还买了几套房产,加上这些田契,足够你们安身了。”   “可是公子……”王琪此举就跟托付后事一般,齐兴的眼眶已经红了,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王琪却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是在做最坏的打算而已,事情未必就这么严重,没准我去去就回了。这些东西你先替我收着,等我回来之后,还是要还给我的。”   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张捕快的声音也跟着传来,“王公子,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衙门了,不要让大人久等。”   看来,张捕快显然已经耐心耗尽了。   “知道了,草民这就出去。”敷衍了张捕快一句,王琪却不敢久停,转头对着齐兴道:“我走之后,你好好守着竹园,尤其是我的书房,不要让底下人随便进。”   “是,小的一定好好守着竹园,等您回来。”齐兴含泪道。   王琪拍了拍齐兴的肩,便出去了。   此时,张捕快已经带着人围在了书房外面,似乎怕王琪耍什么花样。   王琪看见这架势,只是笑了笑,主动对着张捕快伸出了手,“张大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看王公子说的,哪就到这个地步了。”笑着将准备给王琪戴镣铐的衙役推到一边,张捕快道:“这些都是吓唬人的玩意,手下人不懂事,喜欢随身带着,王公子千万不要介意。您配合衙门调查案子,我们自然会以礼相待,您先请。”   回头看了齐兴以及围上来的竹园众人,王琪安抚的笑了笑,对着张捕快道:“有劳了。”   天上堆满了厚厚的云,阴沉的厉害,似乎将有一场暴雪。   偃武得了消息,急匆匆的回了祝家大宅,刚进正堂,便见徐百川大喇喇的坐在堂中,正在吩咐手底下的人做事情。   见偃武面色不善,徐百川几句话将所有人都打发下去,这才道:“回来了,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王家派去给相府送信的人已经回来了,果真如您所料,方廷玉当真不愿意理会王烽父子的事。”偃武道。   徐百川冷笑一声,道:“方廷玉本就看不上王烽,他之所以屈尊抬举王家,不过是军中的生意是个肥差而已,方廷玉自己不方便下手,也只能便宜王烽帮着冲锋陷阵了。如今战事以了,王烽也就没用了。他在别处惹了烂摊子,相爷自然不会帮他收拾。”   “王烽父子罪有应得,可王琪为什么也被刘县令抓了?”偃武慌忙问:“他可和这件事没什么关系呀!”   “王琪也被抓了吗?我倒是不清楚。”徐百川嘴上没有承认,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   “你不知道?“偃武显然不信。   徐百川施施然的喝了口茶,道:“王家毕竟在平遥县的地头,我既然已经将此事全全托付给刘县令,人家怎么查是人家的事,我不应该过多干涉。”   “刘县令手里的证据,都是我们给的。这里面根本没有王琪什么事。”偃武也不好糊弄,“徐大哥,我知道您对王琪有成见,但是小侯爷临走之前已经吩咐了,让小弟保护好王琪的安全。我不管他之前怎么得罪了你们,可这件事他是冤枉的,你可不能公报私仇。”   抬眼看了偃武一眼,徐百川倒是笑了,“我公报私仇?王家蒙皇恩,得了军中的生意,本应好好办事。可惜他们投机取巧,谋取私利,骗取军中钱财不说,还坑害了那么多为国奋战的兵士。如今证据确凿,理应关押受审。王琪身为王家的一员,刘县令抓他入狱,合情合理。”   偃武道:“可王琪早就和王家划清界限了,王家的生意,他并没有跟着搀和,也没有受益。为了调查王家,他出力不少。我们手里面的很多东西,很多都是王琪给的。”   “你说他和王家划清了界限,可有文书作证?有多少大家族为了谋利,明着闹翻,其实在背地里暗通款曲。你还是年轻,看事太浮于表面。”徐百川反问道:“你怎知王琪不是假意和王烽闹翻,在背地里帮他们做事。如今反咬自己的叔叔,不过是分赃不均,这才闹掰了。再说,王琪既然没有参与王家的生意,为何他对王烽的一举一动如此了如指掌?若他真的置身事外,又怎么能给你们提供那么多证据?”   “这……”偃武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索性道:“可是小侯爷临行之前嘱咐我,让我保护王琪的安全。如今他入了大狱,等小侯爷回来,我要怎么交代?”   徐百川笑了笑,站起身来拍着偃武的肩道:“小侯爷让你保护王琪的安全,你也没有违命呀。眼下王琪虽然在大狱,但是吃穿不愁,也没人能伤害他。若是不信,你可以去牢里看看。王琪有钱有家仆,早就私下打点过了。等事情查清楚之后,若是王琪真的冤枉,刘县令自然会把他放出来的。”   “徐大哥,我虽不知您是怎么想的,但是现在我们还没有找到方廷玉和王家勾连的确切证据,王琪还不能动。”偃武看着徐百川,正色道:“小弟不知道您想对王琪做什么,但还请徐大哥以大局为重。方廷玉是只老狐狸,没有留下任何端倪。若是扳不倒他,我们都要跟着吃挂落,尤其是小侯爷。这件事耽误了那么长时间,小侯爷已经被侯爷训斥了,若是连您也折在里面,到了侯爷那里,可不好交代。   偃武这话犹如一阵警钟,在徐百川耳边敲响。徐百川心中一凌,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看你说的,我若是想王琪死,不需要经过刘县令的手。眼下刘县令协助办案,理应把有嫌疑的人控制起来询问。人家是公事公办,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况且,刘县令跟王琪又没有仇,何至于和他过不去?不过是例行询问而已,偃武兄弟就不要多心了。”   “如此最好。”偃武对着徐百川拱了拱手,便率先离开了。   偃武走后,徐百川连忙叫来锦里,问:“马婶呢?”   “她去大牢了。”锦里道。   知道事情不好,徐百川忙道:“快,快去把她追回来。”   被丫头扶下马车,马婆子抬头看着路对面的大牢,心中难以平静。她今日是专门来探望王琪的,顺便将赵璟刻意接近他,利用他扳倒王家的所谓“真相”告诉王琪,也好让王琪对赵璟彻底死心。   早在几年前,马婆子就知道王琪对赵璟是真心,只是她不能接受赵璟喜欢上一个男人,和一个男人相守一生。当时,她成功的分开了两人,可谁知过了这么多年,赵璟还是放不下王琪。既然如此,她只有再做一次恶人了。若王琪真的对赵璟有心,必然接受不了这样的算计和背叛。   整理了一下思绪,马婆子从丫头手里接过食盒,便准备进去。   可惜,还没等马婆子走到牢门跟前,便被锦里拉住了。   “马婶,徐大哥请您回去。”   不情愿的回了祝家大宅,马婆子不满的道:“小川呀,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你为什么又变卦了。”   “马婶误会了,我并没有变卦。”给马婆子端上茶,徐百川解释道:“只是现在还不是和王琪撕破脸的时候。”   将自己的难处简略的和马婆子说了一下,徐百川道:“据王琪猜测,王烽手中可能会有一个记录如何贿赂方廷玉的账本。眼下那个账本还没有找到,就咬不住方廷玉。只要这事没有敲定,我们就有用的着王琪的地方。提前把自己的路堵死,肯定得不偿失呀。”   方廷玉能否倒台,关系到赵璟的前程,马婆子自然不敢轻易冒险,连忙道:“可如今王琪已经被我们关进了大牢,不就等于撕破脸了吗?”   “这倒未必。”徐百川道:“抓王琪是刘县令下的命令,只要解释得当,王琪未必会疑心到我们身上。况且,还有王隆呢。他在牢里也没少攀咬王琪,不然刘县令也不可能凭着小侄的一句话就把王琪羁押。”   听了这话,马婆子立马心生一计,“王隆自知插翅难逃,索性把王琪拉下来当替死鬼,让所有人都不好过。既然是他主动送上门来,我们能不能想办法把这事透露给王琪。只要让王琪恨惨了王隆,我们再去示个好,不怕王琪还有什么隐瞒。没准,他还会想方设法的帮我们把那账本找出来。”   “马婶英明,小侄也正有此意。”徐百川笑道:“小侄这就派人去安排此事,希望会有好消息。”   马婆子点头道:“小川呀,既然正事要紧,婶儿就再等几天。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了,你一定让我去见王琪。”   “婶子放心,到那时候,小侄一定不会再拦你。”徐百川保证道。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马婆子要去挑拨离间了,真是可恶。不过,王琪会不会上当呢????? 第209章 茶叶   “所以,徐大哥是想让我去牢里问问王琪那账本的下落?”偃武看着徐百川道:“小弟觉得没这个必要吧,若王琪知道,肯定告诉我们了,不至于藏着掖着。”   徐百川道:“所以我才让你去试试,万一王琪之前没有想起来,遗漏了呢?王家去相府送信的人已经回来了,王烽也知道方廷玉不准备管他了。可他如今还是一点动作都没有,到底有没有那些账本,必须尽快落实了。再说,王琪此次入狱,全是因为王隆的胡乱攀咬才将他扯进来的。你还不得去和人家解释解释,也省的王琪以为是我们卸磨杀驴,故意诬陷人家呢。”   王琪被抓的事,偃武自然已经调查清楚了,知道是王隆向刘县令污蔑王琪,说他也参与了王家的生意,从中分了很大一杯羹。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刘县令只得把王琪暂时羁押,也省的他出逃。但偃武却不认为王琪入狱和徐百川一点关系都没有,毕竟只要他向刘县令解释几句,王琪完全可以免除牢狱之灾。   看着偃武怀疑的眼神,徐百川叹了口气,道:“是,我承认知道刘县令抓王琪入狱的事。我不阻止,也有我的用意。你想呀,现在王家已经处于是非之中,若只有王琪置身事外,让外面人怎么想?索性王家生意上出事的消息暂时没有传到京城,若是让方廷玉知道了,他又要怎么做?王琪安然无恙的待在外面,就等于给方廷玉树了个靶子。所以,王琪在牢里更安全,我们也要赶在方廷玉得到风声之前赶快把他摁死了。”   不得不说,徐百川这话很有道理,偃武终于点了头,“好,小弟今夜就去牢里探望王琪,顺便问问他还有没有什么线索。”   是夜,偃武偷偷潜进大牢,找到了单独羁押王琪的牢房。他之所以不正大光明的过来,而是偷偷潜入,就是想看看徐百川有没有背着他苛责王琪。眼见牢里虽然简略,但桌椅板凳以及枕席被褥一应俱全,偃武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其实偃武想多了,徐百川的目的只是把王琪关进牢里,并没准备在牢里把他怎么样。没有苛责王琪的,是刘县令。   因着王烽和王隆也在牢里,刘县令怕他们三人串供,便没有把他们关在一起。王琪周围的牢房里没有人,轻声说话倒是不必担心被人发现。   偃武没有钥匙,只能隔着栅栏轻声呼唤,“王公子。”   因着天冷,王琪又是个畏冷的,所以早早的上了床。可他心里有事,一直没有睡着。他已经被关进牢里两天了,期间也不是没有让齐兴去祝家大宅打听情况。王琪不敢让他找赵璟,齐兴能找的,也就只有偃武了。可惜几天过去了,却一直没有消息。如今听到偃武的声音,王琪心头一喜,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   “偃武,你终于来了,阿蛮呢?”看见偃武,王琪连忙冲了上去,隔着栅栏问。   偃武将手里的油灯搁在地上,又隔着栅栏给王琪递了些衣裳和吃食,这才道:“两天前,小侯爷奉命去宜州办事了。因为走得急,没来及和公子道别,便让属下留下来保护公子。这几日,公子受委屈了。”   王琪心中一沉,只觉得不对劲。为什么赵璟刚走,他就被下了大狱?是赵璟有意为之,还是有人将赵璟支走,然后偷偷对他下了手?   “属下已经查探清楚了,您之所以会下大狱,是因为王隆向刘县令污蔑您,说您也参与了王家的生意。”偃武道:“王隆可能是觉得反正自己跑不了了,索性多拉几个人下水。”   听了这话,王琪倒是相信,不由笑道:“这是王隆的风格,和我那奶奶一样,自己不好过,便搅合的所有人都不舒服。”   见王琪对王隆所做之事没有一点惊讶,甚至连生气都没有,显然早就习惯了。偃武心中竟有些不是滋味。这两日,王隆是如何在刘县令面前攀咬王琪的,偃武已经打听的清清楚楚。   要说王隆也够无耻的,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将胡搅蛮缠无理取闹发挥了个淋漓尽致。只要能将自己摘二净,什么不要脸的话都敢往外说。从前,偃武一直觉得王琪对自己的亲叔叔和亲堂弟太过于冷漠苛责。如今看王隆那无事生非攀咬王琪的架势,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王琪对他们无感,倒不是没有原因。   王琪没有留意偃武脸上的那丝同情,继续问:“这事不是阿蛮负责调查的吗?为什么刘县令会搀和进来?”   “王烽毕竟是平遥县的人,要想调查王家的生意,少不了刘县令这个父母官的配合。”偃武苦笑道:“如今王家生意上的事已经扯到了明面上,传到京城是迟早的事。属下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您在牢里更安全。您只需在忍耐几天,只要找到了账本,彻底咬死方廷玉,属下立刻向刘县令陈明事实的真相,然后放您出来。”   偃武说的话也在情理之中,王琪没有疑心,而是问:“我二叔那边的进展如何了?”   “王家去相府求救的人已经回来了,方廷玉以为王隆父子是因为下毒的事进了大狱,并不准备帮忙。”偃武道:“如今,王烽那边暂时还没有什么动静。眼下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方廷玉还不知道王家生意上的事已经泄露了。万一让他知道了,我们很被动呀。王公子,您再好好想想,关于那账本,还有什么线索没有?”   王琪也想帮忙,但那个账本只是他根据二叔以往的习惯,凭空臆断出来的,至于有没有,他也不敢保证。上一世,王家糟难之时,王琪已经远走他乡,时隔一年之后才听说了家里的消息。具体的细节,他也不得而知,只是听其他人零零碎碎的提过几句,中间似乎提到过账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王家你们找过了吗?”王琪问。   偃武道:“这两日,刘县令已经把王家翻了个底掉,没有发现任何关于方廷玉的账本。”   “店里呢?”   “也找过了,没有。”偃武道:“王烽的几个亲信倒是招了,承认王烽低价收购了很多东西高价卖给了军中,缺斤短两更是常有的事,还牵扯出了好几个官员。但是关于方廷玉,始终没有一点线索。”   王琪不由有些担忧,难道真的是他想错了,根本就没有账本?   “别的账本有没有找到?”王琪又问。   偃武摇头道:“只找到了一些假账,若不是我们已经调查了王烽那么长时间,有足够的证据,又有王烽的心腹招认,还真奈何不了他。”   听了这话,王琪放心了。王烽不可能连一本真账都没做,看来,他是把这些账目都藏到了一个隐秘的地方。   “您说,王烽会不会把这些东西交给别人保管了?”偃武问。   王琪摇了摇头,“二叔生性多疑,又异常谨慎。这些账目不会放在离他很远的地方,更不会放在别人的地盘。我估计,藏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可能性更大。”   “可王烽去过的地方我们都已经找过了,王家本宅更是一点都没有放过。不说书房和卧房,就连他家茅厕上的瓦片都掀开看了,没有。”   王琪又道:“或许有什么机关暗格之类的。”   “我们早有准备,带了精通机关的大师过来,但是没有任何发现。”说到这里,偃武也有些急了。   “偃武兄弟不要慌,容我想一想。”王琪不由低头沉思,想办法将自己代入到王烽的角度。   牵扯到好几年的账本,数量虽不至于非常庞大,但应该不会少。也就是说,要藏这些东西,需要足够的空间。最起码,也要有一个小木箱。且账本是纸质的,受不了日晒雨淋,挨不了潮湿和虫蛀,应该会放在干燥通风的地方。不会那么显眼也足够隐秘,而且每天都能看见。   王琪不禁想,自己喜欢把地契和田契夹在书里,因为书本是他每日必看之物,不会惹人怀疑。而且书本不值钱,就算有贼人进了书房,也会拿名人字画,而不是看那些不值一文的书。那二叔呢?他有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哪里?   二叔这辈子最在意的,便是生意和钱财。王家是靠贩茶起家,然后才有了今时的地位。因此,二叔对茶情有独钟。他当家之后,为了表示自己不忘本,还专门定制了几个木箱,装了为王家赚取第一桶金的茶叶。虽然那些茶叶并不名贵,甚至很是普通,值不了几个钱。但二叔却认为,那便是王家钱财的来源。他甚至将那几箱茶供奉到了祠堂里,和爷爷的牌位摆在了一起。为此,还得了王李氏好一通的夸奖。   心里有了个大概的思路,王琪问:“王家的祠堂你们查了没有?”   偃武道:“看了,里面没什么东西。”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祠堂的偏房里还供奉了几箱茶叶。”王琪接着道。   偃武道:“箱子已经打开看过了,里面除了茶叶,什么都没有。因为那是你家的祠堂,老太太极力反对,我们也没敢大张旗鼓的搜查。不过事后属下又进去查了一遍,里面很简单,几乎是一目了然,也没有机关暗格什么的。”   “装茶叶的那几个箱子,你们仔细检查了吗?”王琪道。   偃武一愣,随即对着王琪拱了拱手,道:“属下先回去了,王公子多保重。说完便迫不及待的离开了。”   目送着偃武匆匆离开,直到彻底看不见了,王琪这才重新躺在床上,惨然一笑,心道,若是偃武真的在王家的祠堂里搜出了二叔和方廷玉的证据,就等于同时把二叔和三叔推进了大狱。爷爷泉下有知,不知会怎么骂他这个不肖子孙。为了一个男人,不惜把全家都害了。日后,恐怕会遭报应吧。   王琪所料不错,偃武果真在王家祠堂的几个装茶叶的箱子里发现了端倪。制作箱子的木板十分厚,但底层的木板确实空的,里面整整齐齐的码了很多账本。六个箱子加起来,足足有十多本。其中有一半是王烽给方廷玉进贡的账目。   徐百川根据账本上的日期和银钱数量找到了银号,果真发现了对应的银两来往。王烽没有直接将这笔钱转入相府,而是转给京城一个叫常信的人。徐百川立刻飞鸽传书,让京城的人调查这个常信,发现根本没有这个人。倒是常信名下的银子,全被方家的大总管取走了。   如今终于找到了确凿的证据,征西候赵睿立马派人控制了方家的总管。平遥县这边,徐百川也亮出了钦差的身份,顺理成章的接管了王家的案子。王家算是彻底跌进了泥里,再也爬不起来了。   虽然身在牢中,王琪也知道王家的事已经尘埃落定了。但他却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庆幸还是应该自责愧疚。虽然知道王家垮台是迟早的事,也知道是二叔他们咎由自取。但由自己亲手把自家人送上刑台的感觉,还是很微妙。   虽然上一世被他们害的很惨,但王琪从没有亲自动手揭发他们的心思。若不是为了赵璟,他可能只是默默等待,然后冷眼看着他们堕入地狱。如今却……王琪苦笑了一下,心道,不管如何,起码阿蛮可以高枕无忧了。这也算是唯一的一点安慰吧。   王琪一直在牢里等着,等赵璟或者偃武来,然后把他放出去。可惜等了好几日,却一直没有见到人。牢里静悄悄的,除了每日过来送饭的衙役,什么人都没有,仿佛将他这个人忘了一般。   王琪倒是觉得这样挺好,虽然嘴上不说,但王家落到这个地府,他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在牢里正好可以清净清净,不必急着出去。   又过了几天,终于有人来看王琪了。不过不是赵璟,也不是偃武,而是马婆子。   --------------------   作者有话要说:   星期一,不想上班,不想上班,不想上班呀!!!!! 第210章 男妾   自从马婆子离开平遥县之后,两人便一直没有见过面。几年过去了,除了更苍老和虚弱之外,马婆子倒没有其他变化。因此,王琪很容易就认出了她。   “马婆婆,您来了。”放下手中的书,王琪施施然的站起身来,隔着栅栏对着马婆子一揖。   王琪知道当年肯定是马婆子从中作梗,才连累赵璟对他心生误会。虽然对马婆子不喜,也知道她来者不善。但是念在马婆子对赵璟尽心尽力,又是赵璟长辈的份上,王琪还是留了几分面子,没有给她摆脸色。   见王琪面色寡淡,显然对自己有诸多不满。马婆子笑了笑,也没有说话。   丫头不知从哪里搬了个板凳过来,扶着马婆子坐下,然后便识趣的退了下去。   待丫头离开之后,马婆子这才看着王琪道:“一别多年,王公子风采依旧,倒是老婆子老了,没有几年好活了。”   “马婆婆这是说哪里话。”王琪不冷不热的道:“阿蛮已经贵为征西候世子,可谓金尊玉贵,您不辞辛苦的照顾他这么多年,如今正是好好享福的时候,又何必说这些丧气话呢?”   马婆子苦笑一下,道:“老婆子不求能享福,只要阿蛮好好的,老婆子便心满意足了。王公子,你是聪明人,老婆子今日的来意,想必你也清楚了。”   “我和阿蛮如今的关系,您应该已经听说了。您特意赶来平遥县,是想劝我不要和阿蛮在一起吧。”王琪坚定的道:“马婆婆,几年前,我听了您的劝,拒绝了阿蛮。可这一次,我不想再放弃了。”   马婆子轻笑了一下,道:“王公子误会了,我这次来,不是劝你离开阿蛮,而是劝你想开一些,不要恨阿蛮。不错,我确实听说了你和阿蛮的事,担心他对你旧情复燃,这才从京城匆匆赶来平遥县阻止。但是事实证明是我多虑了,阿蛮对你已经没有那份心思了。”   “阿蛮对我有没有那份心思,我比您更清楚,就不劳马婆婆多费口舌了。”王琪显然不信她的话。   马婆子道:“或许王公子也听说了,最近京城发生了大事,当朝相爷竟与一介商贾勾结,欺君罔上,罔顾圣恩。皇上大怒,已经责令征西候彻查了。”   “这事我当然知道。”王琪道。   马婆子继续道:“京城的人都知道,相爷之所以会倒台,是因为征西候的世子有勇有谋,孤身深入虎穴调查,这才找到了切实的证据,揪出了相爷的尾巴。但他们却不知道,相爷和王隆老谋深算,办事几乎滴水不漏,征西候世子那么年轻,又如何算计的过这两只老狐狸?无非是有线人通风报信罢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王琪脸上一沉,冷声问。   马婆子笑了笑,道:“王公子如此聪明,又何必装糊涂呢?阿蛮之所以接近你,就是想利用你查清楚王家和相爷的事。如今事情了结,你自然也就没用了。不然你以为,阿蛮为什么还不把你接出去?”   “你说谎。”王琪自然不愿意相信这些话,他厉声道:“当年,你也是用了这种方法,挑拨我和阿蛮之间的关系,让他误会我。如今你又故技重施,让我误会阿蛮吗?”   知道王琪不会轻易被唬住,马婆子也不急。她优哉游哉的道:“王公子,你自己也是男人,男人说的甜言蜜语,又岂能全信?不错,你确实是阿蛮年少时的绮梦,他也真的迷恋过你。但男人嘛,得到手的东西,也就没那么宝贵了。若你还是像之前那般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阿蛮没准会多稀罕你几日,可如今你是主动倒贴上来,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没意思了。”   王琪冷笑一声,道:“马婆婆说的那些男子,无非都是些品行不端的浪荡公子而已,难道您认为阿蛮也是这种人吗?”   “阿蛮自然不是那种人,但你又不是女子,难道还想让阿蛮为你负责吗?”马婆子嘲讽的一笑,道:“王公子,我劝你还是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阿蛮都跟我讲了,他回来找你,就是想利用你查清楚王家的事。至于床上那事,呵,是你主动凑上来的。阿蛮当时正好对你还有些兴趣,便没有拒绝。反正男子不需要名分也不用负责,白送上来的东西,又何必往外推呢?”   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是听了这话,王琪的心中还是一凉。   “阿蛮不止这样和我说,对着征西候爷,他也是这样说的。”马婆子继续补刀:“陈秀出事的时候,你去找阿蛮求情。他那么高调的在济州郡的驿馆里宠幸你,你以为会瞒过侯爷的耳目吗?阿蛮可是征西候唯一的子嗣,日后要继承侯府的爵位和香火。侯爷之所以放着你不管,不过是因为你对阿蛮无足轻重罢了。很显然,阿蛮也确实没把你当回事。不然,为什么明知道你们的关系宣扬出去会对你的名声不好,还要大张旗鼓的带着你招摇过市呢?”   听了这话,王琪的身形晃了晃,脸色也有些泛白。   马婆子笑了笑,接着道:“你以为,阿蛮真的是偷偷跑过来的吗?王公子,枉费你聪明一时,也不想想,征西候带兵多年,会连自己儿子都看不住吗?就算他一不留神让阿蛮跑了,还能让阿蛮安然无恙的在平遥县多待那么长时间吗?阿蛮这样说,不过是想骗你帮忙而已。其实,他是奉命前来平遥县调查相爷和方家的事。包括行刺你的那个刺客,也是阿蛮派过来的。若不是那名刺客,恐怕你也不会那么快和阿蛮交底吧。”   王琪看着马婆子得意的脸,没有开口辩驳。其实很多谎言并不是天衣无缝,只不过是因为愿意相信,所以才不计较。   “方廷玉的案子对阿蛮来说至关重要,因为这关系到皇上的信任和重视,关系到阿蛮的前程。”马婆子悠悠道:“可是即便如此,阿蛮依然愿意为了牢里的涟漪将这一切都抛下。王公子,我倒是想问问你,什么才是真心?依我看,在阿蛮这里,你连一个仅和他见过几面的妓/女都不如。”   不得不说,马婆子这话确实很戳人心肺,王琪只觉得如遭雷击,肚里的五脏六腑,像是要被击碎了一般。   “既然我对阿蛮来说如此不值一提,如今我已经没了利用价值,直接弃了便是,又何必劳烦您老人家做这个恶人,亲自来牢里说这番话呢?”虽然已经摇摇欲坠,但王琪还是勉强自己沉住气,“马婆婆,我自己也经历了很多事,知道人在迫不得已之时,自己都会说出违心的话。很多时候,自己亲眼看见的亲耳听到的都未必是真的,更何况是别人转达的呢?王琪有自知之明,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除非阿蛮亲口告诉我他对我没有感情,否则别人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   从某些方面讲,王琪这话确实戳中了马婆子的痛处。若赵璟心中没有王琪,她自然不会花费心思来牢里和王琪说这番话。相反,正是因为她知道赵璟对王琪有情,而王琪对赵璟也有意,所以才来刺激王琪,让王琪心灰意冷,主动与赵璟决裂。   马婆子自然不敢让王琪和赵璟当面对峙,思虑之间,一条新的计策油然而生。   “我刚刚已经说了,我今天来,不是让你离开阿蛮,而是来劝你的。”马婆子笑着道:“阿蛮不是无情之人,你毕竟是他曾经喜欢的人,又帮了他那么大的忙。虽然不可能娶你当正妻,但阿蛮有意在身边给你留个位置。王公子,你也不要怪阿蛮。他的婚事并不在自己手里,而是征西候和皇上决定的。不管阿蛮将来纳多少妾,正妻的位置,都不是他能决定的。阿蛮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时今日,你不可能认为他会为了你得罪自己的父亲,甚至是皇上吧。”   若王琪之前还抱有一丝幻想,那这些话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将他击垮。   王琪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原是他想的简单了,他之前只想着解开从前的误会,解开赵璟心中的芥蒂,两人便可以重新在一起。王琪以为,误会解开之后,他们唯一的障碍,只有那位征西候。可是王琪却没有想到,征西候身份尊贵,位高权重,赵璟是他唯一的儿子,必然得到皇帝的重视。他的婚事,是皇上可以亲自过问的,哪怕是征西候也未必做的了主。若皇上亲自赐婚,阿蛮能违抗皇命吗?   “王公子,恐怕阿蛮也没有答应你,这辈子不娶妻生子吧。”马婆子的声音传来,王琪只觉得一颗心直往下沉。   的确,赵璟确实没有给过他这样的保证。之前,王琪一直担心征西候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但赵璟总是安慰他,说征西候不会阻止他们。如今想来,难道征西候所谓的不阻止,是因为赵璟随时都有可能和别的女人成亲,而他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男妾,影响不了大局。   想到这里,王琪惨然的一笑,是呀,若是和他在一起不影响赵璟妻妾成群,儿女成双。多他一个人,又有什么关系?   眼见王琪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的血色,显然受的打击很大。马婆子心中溢出一丝满足又有些不忍,“王琪,我知道你对阿蛮有心,所以才来劝你。你若是能接受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我自然不会阻拦你们。若你接受不了,就趁早离开吧。你是聪明人,应该懂得量力而为。还有,阿蛮让我给你带个话,谢谢你帮忙铲除了王家,这个人情,他记下了。”   留下这句话,马婆子站起身来,颤巍巍的离开了。   一直在外面等着的丫头见马婆子出来,连忙过来扶住了她,道:“奶奶,您说王琪会离开阿蛮吗?”   听了这话,马婆子立马停住了脚步,阴沉着脸瞪向了丫头。   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丫头心头一凌,暗骂自己不长心。马婆子一直很忌讳赵璟和王琪的关系,不想让别人知道。丫头虽然在几年前无意间得知了这事,但碍着马婆子不喜,便一直佯装不知。没想到今日一时好奇,居然说漏了嘴。   “奶奶,我不是故意偷听您和王琪说话。”丫头连忙解释,“前些日子,我听徐大哥身边的人说起过,阿蛮和王琪在平遥县……似乎蛮招摇的……我也是担心阿蛮,这才……”   马婆子冷哼一声,“既然连你都知道了,肯定很多人都知道了吧。阿蛮也是,这么不小心,还能是光彩的事不成!”   “阿蛮也是一时糊涂,等过几年,会慢慢想开的。”见马婆子没有生气,甚至没有排斥和她提起此事,丫头松了口气。   见马婆子为王琪的事心烦,丫头觉得这是个表现的机会,连忙道:“奶奶,丫头觉得,阿蛮如今已经是名副其实的贵人了,王琪既然攀上了,哪肯轻易放手?与其在王琪身上下功夫,还不如好好劝劝阿蛮。只要阿蛮没这个心思,王琪纵然有千般万般的手段,也使不上劲呀。”   马婆子摇头道:“你错了,王琪并非攀附权势之人,他表面上看起来不争不抢,对什么事都淡淡的,但他的自尊比谁都强。这样一个人,断不会委曲自己给一个男人做妾。”   “奶奶就这么确定吗?人总是会变的。”丫头不确定的道:“没准王琪就愿意呢?”   马婆子笑了笑,道:“是与不是,我们看看再说吧。你去告诉偃武一声,请他把王琪放出来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又大了一岁,好惆怅呀!小时候很喜欢过生日,越大越不喜欢了,哎╮(╯▽╰)╭ 第211章 太子   马婆子走后,王琪一直愣在原地,脑子是懵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衙役过来开锁。   “王家大公子,你可以走了。”衙役的口气算不上和善,其中还含着几分的幸灾乐祸,“谁能想到,在平遥县风光得意了那么长时间的王家,竟然也有倒台的一天,真是风水轮流转呀。”   看笑话的人总是不会计较那么多,即便王琪早就和家里反目。但在外人眼里,依旧是一损俱损。   这种人王琪见多了,也不会和他们计较。再说,他现在满腹心思都在赵璟身上,也没空理会旁人说什么。   浑浑噩噩的走出了阴暗的牢房,被刺目的阳光一照,王琪下意识的抬手遮了遮眼睛。   大牢门口,偃武和齐兴已经等候多时了。   看见王琪,齐兴激动万分,连忙冲了过来,把手里预备好的大氅给王琪披上,“少爷,这几日您受苦了,家里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咱们赶快回去吧。”   “好。”王琪实在没有精神,只是和偃武打了个招呼,便任由齐兴扶着上了马车。   见王琪脸色惨白,精神不济,加上外面天冷,齐兴自然不敢耽搁,忙催促赶车的马夫快走。   偃武骑着马将王琪护送到了竹园门口,便拱手向王琪告辞。   王琪也没留他,目送着偃武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这才进了门。   “少爷,您被带走这几日,偃武大哥没少帮咱们。”齐兴扶着王琪,轻声道:“今日便是他过来通知小的,不然小的还不知道您要回来呢。”   王琪却不想和齐兴说这些,只是恹恹的道:“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少爷,厨房里已经做好了饭菜,好歹吃些再睡。”齐兴道:“牢里阴湿,小的已经去请杏林过来了,让他给您把把脉,咱们也好放心。”   知道自己若是不同意,齐兴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王琪只得点头道:“你去张罗吧。”   “是。”王琪难得配合,齐兴乐颠颠的出去了。   杏林给王琪把了脉,又开了些养神的药方,便离开了。齐兴将一大桌子菜张罗好,这才去请王琪。谁知到了卧房,却见王琪已经和衣睡过去了。   王琪睡的昏沉,连眉头都是紧锁着的。好在卧房里早就摆好了炭盆,不至于冻着。齐兴知道他辛苦,也没忍心叫醒他,于是帮王琪脱了鞋和外套,又帮他盖好了被子。   将王琪安置好后,齐兴这才轻手轻脚的退了出来。   见齐兴独自一人回来,钱氏好奇道:“少爷呢?再等一会儿,桌上的菜便凉了。”   回头看了一眼王琪的卧房,齐兴道:“少爷累了,已经睡着了,我没敢打扰。你先把饭菜撤下去吧,吩咐厨房一直热着,等少爷醒了,随时都能吃。”   “好吧。”钱氏叹了口气,便下去了。   这一觉,王琪睡得很不踏实,做了各种乱七八糟的梦。一会儿梦见赵璟披红挂彩,和女人拜堂成亲;一会儿梦见自己跪在爷爷和父亲的牌位前,被王李氏指着鼻子数落;一会儿又梦见三叔满身是血的出现在他面前,质问他为什么要出卖自己的家人。被这些梦困扰,王琪既心痛又自责。等他终于清醒过来之时,已经是半夜三更了。   从床上坐起来,王琪茫然的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因着担忧王琪,齐兴并没有回房休息,而是守在外面。听见动静,他连忙拿着灯走进来,轻声道:“少爷,您醒了吗?”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王琪问。   “刚过了子时,您足足睡了两个时辰,吃些东西再睡吧。”齐兴说着,便端来了早就准备好的粥和几个小菜。这些都是下午才吩咐厨房做的,一直在外面的炭火上温着。   虽然没有胃口,但见齐兴一片心意,王琪还是勉强自己用了一些。   见王琪脸色难看,用的也少,齐兴以为他是忧心王家的案子,忙安慰道:“少爷,二老爷的事毕竟是他们自己作孽,如今落到这个田地,也是报应,您没必要为难自己。再说,他们惹下如此大的祸事,没有牵连到您已经是万幸了,咱们应该庆幸才是。”   “你说的对。”知道其中的内情和齐兴说不清楚,王琪苦笑了一下,又勉强自己多吃了几口,这才道:“天晚了,你也回去休息吧,不必在这里陪我了。我就是有些累了,歇几日就好了。”   “行,那小的就先下去了。”知道他肯定心烦,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劝住的。齐兴见王琪除了脸色难看之外,也没什么大碍,便依言下去了。   夜色深沉,屋外寒风呼啸……   从大牢回来之后,王琪一直待在竹园里足不出户。他没有去祝家大宅找赵璟,自然,赵璟也没有来找他。倒是王家的案子越演越烈,听说,京城那边动静更大,已经有好几个官员落了马。王琪虽然暂时没有受牵连,但他毕竟是王家的人,这几日,竹园里的人都深居简出,异常低调。   当然,这一切似乎都和王琪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在竹园里等,等赵璟来给他一个交代,又怕赵璟给的那个交代是他无法接受的。等到最后,王琪自己都矛盾了,不知道是该盼着赵璟来,还是害怕他来。   可惜,赵璟一直没有出现。一切仿佛如马婆子说的那般,王家的事了结了,他也就没用了。   在王琪黯然伤神之时,赵璟也忙的焦头烂额。他先是去了宜州,本以为只需几日就能把事情办妥,谁承想出了些变故,一直拖了好几天。等好不容易收拾利索之后,赵睿一封信又把他传到了京城。   “什么?让孩儿主审方廷玉的案子?”赵璟惊讶道:“父候,方廷玉毕竟是相爷,孩儿年轻,无论是资历还是年纪,都不适合做这个主审。”   见他不同意,赵睿也没意外,而是劝道:“这个案子一直是由你负责调查的,由你来主审也合情合理。”   “这件事虽是孩儿负责调查的不假,但孩儿一直都是在暗里地行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再说,徐大哥也出了不少力,他现在是朝廷派到平遥县的钦差,理应由他审理此案。”赵璟推辞道:“再说,如今这个案子已经很明朗了,剩下的都是些流程上的问题,由谁来主审不过是场面上的事,孩儿还有另一件事要忙,实在分不开身呀。”   见赵璟还是如此不通世故,连到手的功劳都不愿意领,赵睿无奈的笑了一下,道:“皇上和为父的苦心,你还不明白吗?这案子是谁调查的无所谓,功劳却是主审的。皇上这是明摆着给你机会,让你积累资历呢,你可得好好把握机会呀。”   “可是……”赵璟犹豫了一下,还是道:“父亲,孩儿手头上还有一个案子要忙,这才刚刚有了进展,实在不宜分神呀。”   赵睿了然的一笑,道:“你说的是京畿府尹的案子吧,这件事你不用管了,皇上已经指派七皇子彻查了。”   “七皇子?为什么要让七皇子插手此事?”赵璟不满的道:“父亲,堂堂京畿府尹竟然监守自盗,将朝廷缴获的物品私卖牟利,这其中还有不少违禁品。根据孩儿调查,京畿府尹只是一个小角色,真正操纵这事的,另有其人。此次去宜州,孩儿抓获了一个叫高炜的人,他是七皇子府的大总管高雄的私生子,这就证明,高雄以及七皇子和这件事都有牵扯,没准七皇子就是幕后指使。我……”   抬手打断了赵璟的话,赵睿道:“儿呀,为父知道你想说什么。且不说一个高炜并不足以定七皇子的罪,还有一点你有没有想过,皇上为什么会在你抓住高炜之后叫停这件事?”   “还请父亲指点。”赵璟恭敬的道。   赵睿笑道:“这就说明,皇上不想让你继续查下去。皇上的子嗣虽然多,但出挑的只有二皇子、五皇子和七皇子。二皇子是皇后所出,如今刚被立为东宫太子,五皇子的生母虽然是个庶妃,但他从小在皇后宫中长大,自然和皇后太子更为亲近。七皇子虽然得皇上偏爱,又有定北侯这个姨夫做靠山,但毕竟是庶出。与太子相比,七皇子虽然在出身上欠缺了点,但尚有一搏之力。若是他倒了台,宫中就没有哪个皇子能和太子抗衡了。”   “可是,皇上既然已经立了二皇子为太子,他就是未来的储君,又何须有皇子与他抗衡?”赵璟不解的问。   赵睿看着他道:“你还是太年轻,想的简单。古往今来有那么多位太子,真正登基成帝的,又有几人?”   赵睿这话可谓是大不敬之言,却道出了一个心酸的事实。太子虽然是国之储君,地位尊贵,但废立依然在皇帝的掌握之中。自古以来,能从太子熬成皇帝的,确实没有几人。   “父候的意思是,皇上虽然立了二皇子为太子,但他真正属意的皇位继承人,还是七皇子?”赵璟道:“那他为什么还要立二皇子为太子呢?”   赵睿意味深长的一笑,道:“皇后母仪天下,垂范宫闱。大皇子早逝,二皇子乃中宫嫡出,又是长子,素有贤明,深得朝中老臣的支持。如今,二皇子已近而立之年,皇上若属意二皇子继承大统,为何迟迟不立他为太子,反而等七皇子长成之后,这才册立东宫?”   “孩儿不明白,还请父亲解惑。”赵璟谦逊的道。   赵睿冷哼一声,道:“古语有云,废长立幼,取乱之道也。皇上知道,若是跳过二皇子,直接立七皇子为太子,肯定会遭到朝中老臣的反对,七皇子的皇位也会被视为名不正言不顺,被人诟病。”   “所以,皇上为了让七皇子的皇位名正言顺,便狠心立了二皇子,再寻找错处把他废了吗?”赵璟大惊道。   赵睿悠悠道:“不然,你以为皇上为什么对方廷玉的案子如此上心?方廷玉是当朝相爷,在朝中威望很高,几乎到了权倾朝野的地步。好在他这人行事低调,丝毫没有任何逾越,皇上这才能容他这么多年。可惜,二皇子被册立为太子之后,方廷玉为将来着想,隐隐向二皇子靠拢,私底下出手打压了七皇子的人,这才触了皇帝的逆鳞。太子虽然是储君,但毕竟还不是真正的君主。方廷玉没有揣摩透圣心,又提前站了队,这才招致如今的下场。”   “孩儿以为,方廷玉会落到如今的下场,是他为官不正,贪心不足招致的。”赵璟闷闷不乐的道:“没想到,皇上惩治他,仅仅是因为他没有选择自己喜欢的儿子。若是方廷玉选择了七皇子,那皇上是不是明知道他做了那么多欺上瞒下的事,还会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拍了拍赵璟的肩,赵睿叹了口气,道:“璟儿,为父第一次见你时,你就是这个样子,眼睛里非黑即白,将正和邪划分的清清楚楚。为了替受伤的兄弟讨个说法,你不惜和位高权重的七皇子据理力争。过了这么多年,为父本以为你经了那么多事,会变得圆滑世故一些。可你表面上看似妥协了很多,但骨子里还是这般硬气。”   “父亲,孩儿欣赏您,是因为您为人正直,不屑于钻研那些蝇营狗苟,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赵璟昂着头道:“孩儿流落民间多年,深知百姓疾苦。曾立誓,若他日为官,上要报效国家,忠于君主,下要爱惜黎民,造福百姓。皇上若真为江山社稷着想,就应该选择宽厚爱民之人做储君,而不是根据自己的喜好定夺继承人。孩儿虽不知二皇子为人秉性如何,但七皇子为人嚣张跋扈,为了一己之私,丝毫不顾国家大义和黎民百姓。这种人若是登基成帝,不是百姓之福呀!”   眼见赵璟说出这番话,赵睿眼中闪过一丝的欣慰,“璟儿,希望你能记住今日这番话。朝中趋炎附势、自私自利的人太多,所以,你更应该珍重自身,以待来日。很多时候,光靠着一腔热血是成不了事的,还要有头脑,看时机。七皇子这事,你就暂且退一步吧。”   “父亲的意思是,眼下还不是拆穿七皇子的时候吗?”赵璟问。   赵睿道:“七皇子做的那些事,皇上未必不清楚。他既然主动提出让你不要继续调查此事,就是希望你能给他一个面子放七皇子一马。若你非要追根究底,未必就能治的了七皇子的罪,反而会引得皇上不满。如今你帮着皇上除了太子的最大助力方廷玉,又揪出了七皇子的小辫子,等于同时得罪了这两位炙手可热的皇子。这也变向的向皇上表明,你只忠于皇上。除了他之外,你不会站队,谁都不靠拢。有你这样的直臣在,皇上必然会器重。”   “可是七皇子……”赵璟还是有些担心。   赵睿道:“你放心,七皇子和沈贵妃的狼子野心是藏不住的,皇上就算偏疼他们,但他更爱的还是自己。做什么事都不要想着一步到位,来日方长,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父亲说的是,孩儿记下了。”赵璟道。   赵睿满意的一笑,道:“赶快把方廷玉的案子结了,先把皇上抬举给你的功劳拿到手再说。”   “是。”赵璟道。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我这篇文里面有好多偏心眼呀!!!! 第212章 后事   听了赵睿的话,赵璟再也没有插手京畿府尹的案子,而是雷厉风行的将方廷玉的案子料理妥当,呈递到皇帝面前。   方廷玉与姻亲王家勾结,谋取私利的事情被揭发,朝野震惊。方廷玉毕竟做了那么长时间的相爷,位高权重,在朝中颇有势力。很多人都以为,他会联合亲信,负隅顽抗。没想到的是,方廷玉居然痛痛快快的把所有的罪都认下了。   除了一个心腹大患,皇上自然龙颜大悦。念在方廷玉年事已高,又对朝廷有功,皇上免去他的死罪,判他终身监/禁。方廷玉入狱不久,便服毒自尽了。皇上得知以后,深深的痛惜了一番,又下旨抚慰了方廷玉的家人。整件事情,也跟着尘埃落定。   因着方廷玉认下了所有的罪,加上皇上有意厚待方家人,王耀没有丢官入狱,但还是受到了牵连,被下放到地方做一个小吏。王烽被判了秋后问斩,王隆发配边疆,并没收王家大部分家产。   草草的处理好方廷玉的后事,王耀便带着妻子儿女去下放的地方赴任了。   ……   “父候,您说皇上为何要放过王耀?”征西候府之中,赵璟不解的问:“王家和军中的生意是王耀帮着牵的线,他是王家的三老爷,又是相府的姑爷,方廷玉和王烽干了什么事,他不可能不清楚。就算王耀不是主谋,也是参与者。”   赵睿笑道:“方廷玉在朝中经营多年,手里有很多人的把柄,他若是拼个鱼死网破,会有很多人跟着陪葬。方廷玉之所以痛痛快快的伏法,就是和朝中的人甚至皇上默契的达成了一致。我认罪,也不揭发你们,你们放我的女儿和女婿一马。王耀虽然有才,但性子迂直又胆小怕事,方廷玉和王家私底下做的那些事,他最多是听命行事。留下王耀对皇权构不成太大的威胁,皇上索性也就卖给方廷玉这个人情了。这样,大家都能安心。”   “没想到,王耀的生死竟然牵扯到多方势力的博弈。”赵璟不由唏嘘道:“官场真是复杂,若是大家都把这份勾心斗角的心思用在做实事上,百姓定然能够安居乐业。”   赵睿倒是没有赵璟这般伤春悲秋,他十分煞风景的道:“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皇上虽然重赏了你,但并没有给你任何实际的官职。这件事,你怎么想?”   这次能够扳倒方廷玉,赵璟功不可没。加上他又是征西候世子,在战场上也立下了显赫的功勋。朝中众人都以为,皇帝会重赏赵璟,委以重任。一时之间,征西候府门前车水马龙,凡是在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争相过来拜谒结交。   谁知,皇上只是在口头上夸奖了赵璟几句,又赏赐了些金银绢帛,让他在家好生歇息,便没了下文。在京城混官场的人何等精明,立马便明白皇上这是明捧暗贬。那些争着上门结交的,拜谒的,送礼的,立马如退潮的海水一般,消失的干干净净。若不是有征西候在后面撑着,恐怕看笑话的人都要嘲笑到赵璟面前来了。   赵璟倒是不在意这些,他知道赵睿在担心什么,忙道:“父候不用担心,孩儿想,皇上可能是觉得孩儿太过于年轻,需要历练,才没有委以重任。这对孩儿来说,是好事。须知,树大会招风。若是爬的太快,只会将所有人的目光引到孩儿身上,从而多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孩儿已经是征西候世子了,没什么好委屈的。”   “你能这样想最好。”见赵璟言语真诚,面上丝毫没有任何怨怼,赵睿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之后,你有什么打算?是回蜀中还是留在京城?”   赵璟毫不犹豫的道:“反正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孩儿想离开京城,出去游历一段时间,也好多些见闻。”   “眼下方廷玉如今刚刚倒台,相爷之位空缺,朝中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京中已成是非之地,出去躲几日也好。”赵睿虽然已经知道赵璟此行的目的,还是问:“你准备去哪里?”   知道自己的行踪瞒不过赵睿,赵璟道:“孩儿想回平遥县。”   “既然王家的事情已经结束了,还回平遥县做什么?”眼见果真没有出乎自己的意料,赵睿嘴角微勾,故意道:“难道你在平遥县那边还有什么熟悉的人吗?”   赵璟回去自然是因为王琪,但他却不能这样说,而是将马婆子推出来当了幌子,冠冕堂皇的道:“是这样的,前段时间,奶奶回平遥县探望旧友,如今还没回来。孩儿实在不放心,想亲自去接她老人家。”   “是这样呀。”见赵璟口不对心,赵睿也没拆穿,而是道:“马婆子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是应该好好照顾。既如此,你便多带些人马过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赵璟不解道:“多带些人马?这样会不会太张扬了?”   “眼下方廷玉刚刚垮台,难保不会有他的门生故旧对你不利。多带些人马,起码能保证你的安全。”赵睿道:“再说,你本就是征西候世子,之前隐瞒身份,不过是为了方便查案。如今案件已定,也就没必要偷偷摸摸了。我知你行事稳妥,不是张扬的人,所以放心。”   “谢父亲。”赵璟连忙谢了恩,便欢天喜地的点了人马,收拾行囊出发了。   刚送赵璟出了门,一个小厮低眉顺眼的走到了赵睿面前,低声道:“侯爷,定北侯要见您。”   他终于坐不住了吗?赵睿微微一笑,对着小厮道:“告诉他,我没空。”   快马加鞭,一路狂奔回了平遥县,赵璟先见过马婆子,略微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招来偃武,赵璟边换衣服边问:“我走这几日,王琪那边怎么样?”   “因着王家的事,王公子受了牵连,跟着进了牢房。”知道瞒不住,偃武索性实话实说。见赵璟的脸色就要变,偃武忙补充道:“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王公子早就回竹园了。”   赵璟不禁埋怨道:“我不是让你好好保护王琪吗?你怎么让他进牢里了?刘县令难道不知道吗?若不是王琪给我们提供了线索和证据,我们还抓不到王烽呢。”   “刘县令并不知道王公子做的事,加上王隆在狱里不断攀咬王公子,这才连累他被羁押审查。属下本想向刘县令说明事情的原委,让他放了王公子。可是转念一想,王公子揭发王烽虽是大义灭亲,但王烽毕竟是他的亲叔叔,这事传出去对王公子的名声不好。”偃武道:“属下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委屈王公子几日。小侯爷放心,属下亲自去牢里看过了,没有让王公子受罪。”   虽然觉得偃武说的有道理,但是想到王琪畏寒,如今那么冷,牢里的条件再好,也比不过家里。想到这里,赵璟不禁有些心疼,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竹园看看王琪。   “小侯爷,您去竹园吗?”偃武见赵璟对着铜镜将自己打理一番,去了一身风尘仆仆的颓废,便着急地往外冲,忙追了上来。   “废话!”赵璟嘴上说着,脚上却没有慢分毫。   拦住赵璟的去路,偃武顶着杀人般的视线,硬着头皮道:“属下就是想告诉小侯爷,王公子现在不一定在竹园。”   “不在竹园,他在哪儿?”赵璟忙问。   偃武道:“他可能在王家。王烽在牢里染上重病,去世了,王隆又被发配了。王隆的儿子年幼,纵然关系再不好,王琪毕竟是王家唯一的男丁,不可能不管不问。”   “行了,我知道了。”留下这句话,赵璟抬步走了。   将午膳端上,丫头在马婆子跟前坐下,看着自己精心张罗的一大桌子菜和赵璟空下的位置,心中无比失落,“奶奶,听说阿蛮出去了。”   “嗯。”马婆子耷拉着眼皮吃菜,一点接话的意思都没有。   见马婆子不为所动,丫头忍不住了,不满的道:“奶奶,阿蛮和您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居然连一顿饭都不陪您一起吃,就这样急慌慌的出去了,这也太不应该了。您怎么不拦着点呀?”   “我能拦得住今日,也拦不住明日,阿蛮的心不在这里,怎么都拦不住。”马婆子脸上倒是没有一丝不悦之色。   马婆子如此淡定,丫头心有不甘,忙问:“阿蛮肯定去找王琪了,难道您就任由阿蛮继续和他纠缠不清吗?”   “纠不纠缠的,等过了今日再说吧。”马婆子慢悠悠的道。   此时的王琪却不轻松,因着已经获罪,王烽的丧事不可能大办。王琪去监牢里收了尸,又吩咐齐兴定制了最好的棺材和寿衣,将王烽妥善安葬在王家的祖坟里,又把牌位供进祠堂,事情便告一段落。   对着祠堂上的牌位上了炷香,王琪对着牌位低喃,“二叔,你也不要怪我。你如今的下场,都是自己咎由自取,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别人把你翻出来。比起上一世的结局,如今已经算是很体面了。”   “少爷,不好了。”此时,齐兴匆匆从外面跑进来,道:“薛家的人来了,在梨花苑赖着不走,还要把小少爷带走。”   齐兴口中的那个小少爷,就是王隆和薛氏唯一的儿子,王宝儿。   “二夫人已经哭晕过去了,老夫人也被气的不轻。少爷,您还是去看看吧。”齐兴道。   知道薛家人的来意,王琪也不急,慢慢溜达到了梨花苑。   “亲家奶奶,我妹妹是被王隆害死的,王家现在获了罪,那是你们恶有恶报,可我外甥宝儿是无辜的。”薛氏的大哥薛长富端坐在堂中,颐指气使的道:“我妹妹既被你们王家害死,我们薛家便和你们恩断义绝,可宝儿是我妹妹的亲骨肉,身上也流着我们薛家的血,自然要跟我们回去。属于宝儿的财产,我们也要带回去。”   看着王李氏气的发紫的脸,薛长富的妻子邹氏道:“亲家奶奶,我们并不是贪图银子,而是为了宝儿好。我家妹妹被你们家害死了,我们没找你们要银子已经很仁义了。宝儿是我妹妹的亲骨血,也是你们王家唯一的后。你们王家的钱,以后还不都是宝儿的。”   “想把我的重孙带走,还妄想贪图我们王家的钱,你做梦!”见薛家人如此无耻,王李氏气的上气不接下气。   没有把王李氏的怒气放在眼里,邹氏那双精明的小眼一转,阴风阳气的道:“我们看您是长辈,这才尊称您一声亲家奶奶,其实你们王家和我们薛家隔着血海深仇呢!眼下谁不知道,王家得罪了皇上,以后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呢。我们看在妹妹的面上愿意收留宝儿,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没想到你们王家居然如此不知好歹。”   “你放屁!”王李氏何等精明,自然知道薛家打的什么主意,“当初薛氏那个贱人不愿意和离,还不是看中了我们王家的钱。眼下她死了,你们倒是像一群苍蝇一样围上来了。我老太婆就告诉你了,想要钱,门都没有。”   听了这话,邹氏不乐意了。她摆出了一副泼妇骂街的姿势,站起身来掐着腰呵道:“老太太,你可要把话说清楚,什么叫看中你们家的钱?您也不看看你们王家都沦落到什么地步了,我们好心好意帮你们养孩子,总不能白养吧。……”   静静的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儿,王琪发现,薛家人胡搅蛮缠,拿着不是当理说的本事更胜一筹。和他们一比,王李氏根本不是对手,要不是憋着一口气在,恐怕早就晕过去了。   咳嗽了一声,王琪赶在王李氏厥过去之前进了门。没想到这个时候王家还会有人愿意来,屋里的人顿时静了下来。   薛长富见王琪衣着不凡,一时弄不准他的身份,也不敢怠慢,只能客气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薛家大哥有礼。”王琪对着薛长富一揖,道:“小弟王琼琚。”   “原来你就是王隆的大哥呀!”薛长富上下打量了王琪几眼,心中顿时警铃大起,“听闻小老弟早就和家里闹翻了,如今又巴巴的回来干什么?难道也是惦记王家的财产不成?”   得知王琪有可能回来抢钱,邹氏立马尖酸刻薄的道:“是呀,原来王家二老爷在的时候,大公子被挤得连一点立身的地方都没有。如今上赶着回来,还不是想从孤儿寡母嘴里抠点东西出来。”   听了这话,王李氏也一脸提防的看着王琪,满眼都写着谨慎。   “我告诉你,宝儿是我们薛家的外甥,有我们薛家在,就不会让你欺负宝儿。”邹氏继续道。   “大哥大嫂说笑了。”眼见刚刚还被薛家人险些气死的王李氏似乎已经准备联合薛家人对付自己了,王琪也不恼,而是道:“王家现在是树倒猢狲散,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赔进去了,哪儿还有什么银子。”   薛长富显然不信,“你少骗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们王家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就算如今没落了,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剩下。”   “就是。”邹氏打量着厅里的陈设,酸酸的道:“你们家都这样了,还住那么大的屋子,说没钱,谁信呀!”   王琪笑道:“大哥大嫂有所不知,这些年我二叔是攒下了不少家业,奈何二弟是个败家子,瞒着二叔败坏了不少家产。二弟怕二叔发现,是在私底下走的帐,明面上的账目却没动。如今王家获罪,交给官面上的账簿,还是二叔那本,其中已经埋下了很大的亏空。如今上面要没收王家九成的财产,小弟还在发愁怎么补亏空呢!如今大哥大嫂来了,倒是正好,还请您二位能看在宝儿的份上,出手相助一二,帮王家渡过这次难关。”   “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倒向我们要起银子了?”一不留神被绕了进去,薛长富惊讶的道。   王琪看着薛长富,不怀好意的道:“若是王家砸锅卖铁都凑不够银子,上面的官老爷只会以为王家暗中转移财产。到时候,恐怕和王家沾亲带故的亲戚朋友都会受到牵连。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听说你们薛家来过王家,还提了银子的事,您认为那些官老爷们会怎么想呢?没准余下的数目,会让薛家填上也说不定。”   薛长富的脸色已经变了,指着王琪结结巴巴的道:“你少胡说八道,你们王家自己造的孽,凭什么让我们薛家帮着还银子?还给你们王家脸了!”   “话不能这么说。”王琪不紧不慢的道:“二弟毕竟没有和弟妹和离,弟妹走的时候,也是王家的媳妇。您二位不也是看着这点亲戚关系,这才好心收留宝儿吗?眼下二叔他们犯了重罪,连在京城的相爷都受了牵连。薛家同样是王家的姻亲,在外人看来,我们也是同气连枝。”   薛长富连忙撇清关系,“你少胡说八道,从我妹妹死的那天起,我们薛家早就和你们恩断义绝了。”   “薛家大哥是刀子嘴豆腐心,若真是恩断义绝,您又何必主动帮着王家养孩子呢?二叔和二弟犯下如此大罪,幸好圣上仁慈,没有祸及家人。眼下王家需低调行事,一切都得按着上面的意思来。若是银子凑不够,皇上以为王家欺君,一怒之下,灭了王家的三族……”王琪故意伸手算了算,煞有其事的道:“二弟的父族、母族和妻族,不知薛家在不在王家的三族之内呀?”   薛氏的案子查清楚之后,薛长富顾及着王家还有相爷撑腰,没敢大闹,便回去了。如今是听说方廷玉也倒了,王家翻身无望,这才回来趁火打劫,妄图借着外甥的名义捞一笔。至于方廷玉是不是被王家牵连,他也不清楚。   “你别胡说,我们家怎么可能和你们有关系!”听了王琪的话,薛长富被吓得脸色惨白,恨不得立马和王家划清界限才好。   此时,齐兴急匆匆的从外面跑了进来,惊慌失措的道:“少爷,不好了,外面忽然来了大批官差,把宅子整个围起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王琪:官差?这真的不关我的事。   齐兴:少爷,您真是乌鸦嘴。 第213章 分手   听说外面真的被官差围住了,不说薛长富夫妇和王李氏,就连王琪都大吃了一惊。他刚刚那样说完全是为了吓唬薛家人,不至于真的被他说中了吧。   还没等王琪开口,便有一个官差模样的人一脸严肃的走了进来。看清来人的脸,王琪立马把心放回到肚子里。   官差冷冷的扫了屋内的人一眼,直把人看的心惊胆战,这才冷冷的道:“我等奉命查抄王家,来人,把里面的人全都拿下!”   话音刚落,便有一队官差冲了进来,各个凶神恶煞,手里都拿着宝剑,似乎立马就要把人拉出去砍了一般。   薛长富被吓得差点尿了裤子,他一下子扑到偃武脚边,语无伦次的为自己辩解,“大……大人冤枉,小人不是王家的人,我……我们是路过的。”   “路过的?”看着跪在脚下战战兢兢的薛长富,偃武冷笑一声,道:“既然不是王家的人,为何要路过这里?你们莫不是妄图帮着王家转移财产吧!王家的财产多数都已充公,闲杂人等,不得轻举妄动!来人,把这些人都拉下去好好调查一下,看看是不是王家的同伙。”   “大人明察,小人真不是王家的同伙。不信您搜搜看,小人绝对没有拿王家一文钱。”薛长富拽着偃武的裤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我们家和王家有仇,怎么可能帮着他们作恶呀!”   “是呀,大人。”邹氏也道:“王隆杀了我们的亲妹妹,我们也是苦主,今天是过来讨说法的。”   听了这话,薛长富眼睛一闭,暗叫邹氏坏事。若眼前的大人问,王家为什么杀他妹妹,不就把妹妹是王家媳妇的事给抖出来了吗?若让人知道薛家和王家是姻亲,岂不是要被一网打尽?想到京中的相爷,薛长富差点吓晕过去。   看着刚刚还耀武扬威的薛长富夫妇转眼间便被吓成了烂泥,同样跪在地上的王李氏心中大呼痛快。她本想冷嘲热讽一番,顺便把薛家也拉进来,但却不敢在官差面前多话,只得闭嘴。   偃武也没想和薛长富多做纠缠,又吓唬了他们几句才道:“既然不是王家的人,就不要到这种是非之地来,省的给自己惹麻烦,还不速速离开!”   “是是是,谢大人。”没想到会躲过一劫,薛长富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灰溜溜的跑了。   见薛长富自己走了,丝毫没有管自己,邹氏自然也不敢久留,奈何腿脚早就被吓软了,站了几次都没站起来。邹氏无奈,只得连滚带爬的走了。   薛家夫妇走后,偃武这才对着王琪道:“王公子,我等奉命查封王家,还望王公子见谅。”   “大人请便。”知道这是避免不了的,王琪拱手道。   王家大厦将倾,剩下的人也不多了。除了王李氏、朱氏和王宝儿,也就只有几个年迈的仆役跟着伺候。偃武将他们安置在王家一个相对僻静的院子里,便命人封了剩下的地方。   等一切都料理妥当之后,偃武这才对着王琪道:“王公子莫要怪罪,我等也是奉命行事。不过您放心,属下已经妥善安置了府里的家眷,不会有人对他们无礼的。”   “偃武兄弟说哪里话,王家早就有这一天,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您能及时赶来,帮忙打发走薛家人,王琪感激不尽。”王琪道。   见王琪知道自己的来意,偃武笑了笑,随即附在王琪耳边,悄声道:“其实,查封王家本不该属下过来,是小侯爷安排的。”   “阿蛮回来了吗?”听到赵璟的消息,王琪心头一动,也不知道是喜是忧。   偃武笑道:“小侯爷刚回来就忙着来见您了,没想到却撞见薛家的人在这里闹事。小侯爷见他们纠缠不清,这才派属下带人来把他们吓唬走。小侯爷已经去竹园等您了,王公子,您若没什么事,就快些回去吧。”   “好。”王琪道。   匆匆料理完手头上的事,王琪便带着齐兴去和王李氏朱氏辞行。   见王琪要走,王李氏心中不满,但她现在用得着王琪,面上自然不敢表露出什么,难得和颜悦色的道:“你这几天也辛苦了,吃了饭再走吧。”   “不了。”王琪客气的道:“我府中还有事,您早些歇着吧。”   留下这句话,王琪也没等王李氏再说什么,便退了出来。   “琪儿,留步。”王琪刚刚出门,朱氏便追了出来,一把抓住他的衣角,含着泪道:“二婶知道你二叔之前苛责了你,但我们总归是一家人。琪儿呀,二婶求你,能不能帮帮你弟弟。他从小没受过什么罪,如今被发配去那么远的地方,这辈子恐怕都回不来了。你就权当可怜他,替他打点一下吧,省的他在路上吃苦。”   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衣角从朱氏手里抽出来,王琪恭敬的道:“您先回去歇着吧,其他的事,我会看着料理的。”   离了朱氏,王琪头也不回的走了。   “少爷,您不会忘了吧。当年二老爷和二少爷千方百计的欺负您,还将您逼出了王家。二夫人在一边看着,连一句话都没替您说过。如今她怎么好意思和您说是一家人这种话?当年他们可没念着半点骨肉亲情。”齐兴愤愤不平的道:“如今他们落难都是自己作的,您又何必搀和这烂摊子呢?小的说句不该说的话,要是今日落难的是您,他们还不知道要怎么看您笑话呢?”   王琪笑道:“当年的事,我自然没有忘。你说的没错,若今朝是我落难,他们不落井下石都算好的了,更不可能出手相助。可惜,我却做不到他们那般,也许这便是我和他们的区别吧。”   齐兴仔细一想,也觉得王琪说的有道理,不由道:“少爷说的是,您到底和二少爷他们不是一类人。”   回到竹园,王琪没有急着让齐兴备饭,而是推说自己累了,要歇一会儿,便独自回了卧房。   刚进房门,一个熟悉的拥抱便靠了上来,随即而来的,还有在耳边响起的低喃,“想我没有?”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王琪回头一看,果真看见了赵璟那张英俊的脸。   从赵璟怀里挣脱出来,王琪笑着和他拉开了距离,然后才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回来。”赵璟不死心的靠了上来,拥住王琪道:“平遥县的事,偃武都告诉我了。那几日,让你受委屈了。”   知道他说的是自己进大牢的事,王琪道:“那些都没什么,倒是马婆婆,她老人家来平遥县,你怎么没告诉我一声?”   “你怎么知道奶奶来了?你见着她了?”没想到马婆子居然主动去找了王琪,赵璟心道不好,忙问:“她和你说什么了?”   感受到赵璟的身体有些僵硬,语气中透着紧张,王琪心中一沉,道:“也没说什么,就是叙叙旧而已。”   “真的只是这样?”赵璟将王琪转过来,低头看着他的眼睛问。   王琪笑着道:“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既然马婆婆来了平遥县,与我见面是迟早的事。还是你觉得她老人家会和我说些什么?”   “我奶奶一直对我们的事不怎么赞同,她来见你,肯定会来劝你离开我。”赵璟担忧的道。   “她确实劝了。”王琪淡淡的道:“她还说,你之所以回来找我,不过是想利用我查清王家生意上的事,好借此扳倒方廷玉。”   听了这话,赵璟脸上闪过一丝的不自在。   王琪看在眼里,不由笑道:“看来,你还真的和她说过这样的话呀。”   “那个……你听我解释。”害怕王琪生气,赵璟连忙拉着他的手道:“这事有些复杂,但我不想骗你。我刚回平遥县的时候,确实是抱着报复你的心思。但我自己也知道,所谓的报复,不过是给我自己找一个回来见你的借口和理由。我一开始可能别有用心,但是随着和你重新相处,我发现以前的事可能真的有误会。更重要的是,我还是喜欢你,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王琪,你信我,现在的我对你绝对是真心,没有一丝掺假。”   看着赵璟真诚的双眼,王琪心中一酸,差点没有落泪。他自然是相信赵璟的,只是很多事情,却不是他们能左右的。马婆子说的对,赵璟有他的身份,而他也有自己的坚持。若是将来有一天,赵璟真的要娶妻生子,王琪宁愿两人现在就结束。   “我自然信你。”王琪看着赵璟道:“既然你对我开诚布公,我也不想对你有所隐瞒。阿蛮,我们两个都是男子,世俗所谓的名分在我们这里根本不作数。很久以前,董珏便劝过我,就算是喜欢上一个男人,照样可以娶妻生子,两不耽误。可我却不想这样做。若你想和我在一起,便只能与我在一起,这辈子都不能再有别人。这一点,我能做到,你能吗?”   见王琪只是提了这样一个要求,赵璟松了口气。他想都没想,一把揽住王琪道:“傻瓜,我有你就够了,谁也不要。”   “你不要答应的这么痛快,应该好好考虑清楚。我无父无母,无牵无挂,没人能左右的了。但你不同,你确定你的父亲征西候会同意你和一个男人厮守终身吗?”王琪道:“和我在一起,你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子嗣。就算你愿意,征西候也愿意吗?”   提到了赵睿,赵璟确实犹豫了。在这之前,他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是不介意的,但是父候他……他只是答应我,不会过度干涉我的婚事,让我娶喜欢的人为妻。”   “同意让你娶喜欢的人为妻吗?这样看,征西候确实挺疼你的。”王琪苦笑了一下,问:“但是,他能容忍你喜欢的人是个男人吗?”   这话一出,赵璟彻底沉默了。当时他和赵睿提及婚事的时候,还对王琪停留在报复的阶段,并没有真心实意的想和他过日子。如今,所有人都以为他对王琪只是逢场作戏,如果忽然回去和赵睿说他喜欢王琪,想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赵璟真的不敢想象赵睿会有什么反应。   “我……我可以告诉父候,我不想娶妻。”赵璟结结巴巴的道:“只要我不愿意,父候应该不会强迫我的。”   王琪低头道:“可你总不能用这个理由推脱一辈子吧。就算征西候不强迫你,那皇上呢?你是征西候世子,若是皇上过问你的婚事,即使是征西候,应该也没有反驳的余地吧。”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赵璟看着王琪,轻声问。   “阿蛮,我真的很喜欢你,所以不能忍受你和别的女人相敬如宾。”赵璟的表情已经反应出了一切,王琪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他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走到今天不容易,也知道你有自己抱负和想要做的事。也许和我在一起之后,你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我不想你后悔,更不想用短暂的欢愉换取长久的痛苦。所以希望你能考虑清楚,若你早晚都要和女人成亲,我们不如一别两宽。”   “这……你容我好好想想。”赵璟只觉得脑子很乱,都快要爆开了。他不明白,原本小别胜新婚的重逢为什么会忽然变成这个样子。但是王琪说的话,却是他们不得不面对的。   也许,事情真的是他想简单了。他不可能一辈子不成亲,更不可能把王琪带到征西候甚至皇上面前。一时之间,赵璟真的犹豫了。他还有血海深仇要报,敌人还在周围虎视眈眈,这就意味着,他不能没了权势。若他真的因为王琪放弃了这一切,只能任人鱼肉。到那时,恐怕身边的所有人都要遭受灭顶之灾。   看着赵璟的眼睛从茫然和纠结渐渐归于平静和决绝,知道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王琪觉得脸上仿佛挨了一巴掌一般。是呀,他怎么能异想天开,妄想着赵璟会为了他放弃到手的一切?想到以后真的要和赵璟一别两宽,从此再不相见,王琪只觉得心如刀割。   “不说这些了,你刚回来,还没有用膳吧。先用了膳再说。”咽下去心中的苦涩,王琪强迫自己笑着岔开了话题。   赵璟却道:“不了,我今天先回去。我们的事,三日之后,必当给你一个答复。”   “好,我等你。”看着赵璟脸上已经露出了疏离和客气,王琪的心更苦了。   过了这么多年,赵璟还是这样。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一旦做出决定,便不会拖泥带水,更不屑于撒谎粉饰太平。王琪知道,虽然赵璟在为人处事上圆滑变通了不少,也学会了耍心机使手段,但他还是以前的阿蛮,骨子里的正直一点都没有变。若他喜欢一个人,必然会拿出所有的真心。若是给不了别人想要的,定然也不会耽误对方。   想到这里,王琪也不知道是欣慰还是心塞。但更多的,还是苦涩。也不知道将来哪个女人有这样的好福气,能嫁给阿蛮为妻。有那么一瞬间,王琪竟然憎恨自己不是女人,不能堂堂正正的和他在一起。   赵璟果然言出必行,三日之后,确实给了王琪一个答复。   看着面前的偃武,王琪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赵璟还真是决绝呀,居然连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见了。   “这是我家主人托我给公子的信。”偃武的面上没有一丝不妥,他恭敬的将书信递给了王琪,道:“我家主人昨日便已经启程回京了,因为走的仓促,不能当面辞行,还望王公子见谅。”   看着那封信,王琪苦笑。偃武还真是好涵养,即便到了这个地步,还顾及着他的体面。这话说的,乍一听,还真以为只是久别的朋友离开的仓促呢。   “王公子若是有什么话要带给我家主人,可以告诉属下,属下一定转达。”偃武接着道。   收了信,王琪强忍住快要涌出来的眼泪,勉强维持住表面上的体面,笑着道:“我没什么好说的,你告诉阿蛮,京中险恶,请他务必小心。还有……”   从手上摘下那个碧玉扳指,递给偃武,王琪轻声道:“这扳指,是你替阿蛮送过来的。如今,就有劳你替我还给他。”以后山高水远,各自珍重。   “属下定会把东西带到,请王公子放心。”偃武也不多问,直接收了扳指,对着王琪拱手道:“那属下就告辞了。”   将偃武送出竹园,目送着他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王琪这才回到卧房,颤抖着双手打开了赵璟的信。   俊秀挺拔的字迹随即映入眼帘,吾爱王琪亲启:……   赵璟的信很短,却道出了自己的无奈和深情。看着看着,王琪的眼眶湿润了,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在信上,赵璟向他表达了思慕之情,并提及自己身负血海深仇,不得不拼力一搏,护不了他的周全,也给不了他任何保证,只能就此放手,让他自由。   王琪把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终于将信捂在心口的位置,失声痛哭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美好的感情屈服于现实,可叹、可悲呀!!!! 第214章 俩爹   “你是说,阿蛮已经离开了?”马婆子看着面前的修文,不敢置信的问:“他去哪里了?”   修文恭敬的道:“这是军中机密,属下也不清楚。侯爷的命令来的急,小侯爷接到信之后走的仓促,来不及向您辞行,便特地吩咐属下替他给您告个罪。您就宽心在这里住着,小侯爷临行前已经吩咐了,让属下一定照顾好您。”   听这话的意思,似乎赵璟打算把她留在平遥县了。马婆子只觉得不妙。当初,她不顾众人的反对,强行来平遥县。之后又推说自己身体不好,经不得奔波,赖在这里不走,就是为了看着王琪,省的他又和赵璟搅和到一起。如今赵璟忽然离开,还让她留在平遥县,是不是赵璟已经带着王琪离开了,害怕她跟着碍眼,这才把她留下?   “那王琪呢?他也跟着阿蛮一起走了吗?”马婆子急忙问。   修文笑了笑,道:“这怎么可能呢?小侯爷是有公事要办,不可能带着外人同行。而王公子家中遭逢巨变,自然要留在家中料理,哪有空出去呀。”   “你说的对,是我疏忽了。”修文的笑让马婆子有些不舒服,她讪笑一声,试探着问:“那阿蛮的意思,是让我在平遥县住多久?”   修文道:“您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若是您想回京城,属下会派人护送。不过您的年纪大了,眼下天也冷,为了您的身体着想,这一路上的行程,必须得听属下的安排,还望您不要介意。若是您有个什么闪失,属下回去,也不好向小侯爷交代。”   “那就麻烦你们了。”眼见赵璟没有困着自己的意思,马婆子放下心来,“这两日天正冷,我想在平遥县多住几天,等过几日再走。”   知道她还是不放心王琪,修文也没说什么,只是恭敬的道:“一切都听您的吩咐,若是没什么事,属下就告退了。”   “好,你去忙吧。”马婆子笑道。   修文离开之后,马婆子这才低声吩咐站在身后的丫头,“你想办法打听一下,看看王琪是不是还留在平遥县。”   “是,奶奶,我这就去办。”丫头也不多问,轻声应了一下,便低眉顺眼的出去了。   京城东华阁   解下身上的披风递给身后的侍从,赵睿问:“孙大人到了吗?”   “孙大人已经到了多时了,正等着侯爷您呢。”东华阁的侍从笑着道:“侯爷这边请。”   吩咐随行的侍卫在厅里等着,赵睿跟着侍从熟门熟路的去了自己常去的雅间。   到了地方,侍从为赵睿打开门,恭敬的道:“侯爷请。”   见侍从没有进去的意思,想着可能是孙伯坚有意避着人,赵睿也没在意。   当今皇上痴迷于古画,日前,孙伯坚给赵睿捎信,说是找到了失传已久的《洛神赋图》,请赵睿过来一观。赵睿想着这幅画也在皇上的思慕名单上,这才前来赴约。   雅间内烧着地龙,十分暖和,里面没有板凳,只在地上放着几个绣着金丝的蒲团,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端坐在其中,正是此次邀请赵睿过来的孙伯坚。他的旁边,还坐着一位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那男子修眉俊目,神态不怒自威,分外引人注目。   待看清男子的长相,赵睿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随即暗笑了一下,心道,天上果真不会白掉馅饼,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定北侯周英,赵璟的亲生父亲。   这几日,周英一直想方设法的约赵睿见面,都被赵睿用各种理由打发了。没想到周英居然有办法请了一向滑不溜手的孙伯坚出面。一时之间,赵睿倒是有些惊讶了。   “征西候,您来了,快快请坐。”孙伯坚看见赵睿,忙指着身边的蒲团道:“老夫已经泡了好茶,正等着你呢。”   赵睿却没有坐下,而是看了周英一眼,道:“孙大人,您约我赏画,可没有说还请了别人。”   “这……”孙伯坚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才道:“怪老夫一早没有说清楚,这画是定北侯找到的,他这个主人在场,也无可厚非嘛。”   “征西候不要责怪孙大人,在下几次三番约您相见,您总是避而不见。在下也是没办法,这才出此下策。”周英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对赵睿有成见还是天生性格孤僻,他说话的语气中透着冷淡,给人一种疏离感。   “既然你也知道我避而不见了,又何必自讨没趣呢?”赵睿哈哈一笑,道:“热脸贴人凉屁股可不是定北侯的一贯的作风呀!”   见两人刚一见面便要呛声,孙伯坚只觉得有苦难言。要怪就怪他一不留神,被周英设计了。不然,他才不愿意当这个搅屎棍子呢。   “两位侯爷自幼相识,又都是圣上身边的近臣,当初只是因为一点小事,又何必闹得这么生分?不过是一起赏个画而已,这里是东华阁,切莫闹出动静让人笑话了。”孙伯坚笑着打圆场,“传到圣上耳朵里,也不好听呀。”   周英顺势道:“不错,在下手里的《洛神赋图》可是花了好大功夫才找到的,听说征西候最近痴迷于书画,既然已经来了,便一起品鉴品鉴吧。”   “既如此……”赵睿也没有回去的意思,索性在周英对面坐下,对着他昂了昂下巴,道:“那就别废话了,拿画吧。”   将手中的古卷拿出来,周英冷着脸把画递给了赵睿。   赵睿也不客气,立马接过来展开,孙伯坚也凑上去观看。   只看了几眼,赵睿嘴里便啧啧称赞,“不错,不错,果然是真迹。”   “侯爷仅看了两眼,便知这是真迹?”还没来及看出个所以然的孙伯坚疑惑的道。   赵睿轻笑了一声,道:“小弟只喜舞刀弄枪,对这些没什么研究,不比定北侯文武双全。此画既然是定北侯所有,岂会有假?”   “这……侯爷所言甚是,是老夫失言了。”孙伯坚扶着胡须,讪笑了一下。   面对赵睿的冷嘲热讽,周英一反常态的没有反唇相讥,而是道:“侯爷若是喜欢这画,小弟可以送给你。”   此画是皇上点着名要的,谁呈上去便在皇上那里立功。听说七皇子和沈国舅为了找这幅画讨好皇上,不知耗费了不少心力。周英放着自己的亲外甥和亲小舅子不理,偏偏便宜自己,赵睿还真是受宠若惊。   “别。”将画推回到周英面前,赵睿道:“无功不受禄,再说,这样的大礼我也收不起。早就听闻圣上心仪《洛神赋图》已久,周老弟向来尽心竭力的为君分忧,既然找到了这幅画,为何不把送给皇上,反而要便宜哥哥我?”   听赵睿在周英面前自称哥哥,孙伯坚暗笑。若他没有记错,赵睿明明比周英小了好几个月,却在周英面前充起了大哥,岂不是白白占人便宜?   想到这里,孙伯坚偷偷去看周英的脸色,果然不是很好看。   赵睿却不觉得在周英面前自称哥哥有什么不对,继续道:“莫不是周老弟欺负哥哥我不懂书画,这才故意弄个假的糊弄我,让我去圣上面前丢人?”   “侯爷不必多心,此画是真迹无疑。若是不信,你可以请孙大人鉴定。”周英的脸色已经很不爽了,但他却没有和赵睿计较,而是沉着气道:“当然,我也不会白送礼。实不相瞒,在下这次托孙大人请侯爷来,是有事相求。”   “哈哈,真是新鲜。”虽然早就知道周英千方百计见自己是为了什么事,赵睿还是故意道:“周老弟有个宠冠后宫的贵妃大姨子帮衬着,可谓是前途无量。哥哥我何德何能,能让周老弟说个‘求’字?”   这话一出,孙伯坚暗道不好。沈贵妃得势之后,抬举了沈家不少人。其中不乏有些混吃等死的酒囊饭袋,身居高位却百无一用,被朝中大臣暗自鄙夷嘲笑。   但周英不同,他虽然也和沈贵妃有亲,但如今的地位都是靠自己一刀一剑拼来的,和沈贵妃没有丝毫的关系。他为人孤傲,又自视甚高。偏偏有很多不长心的人喜欢把他和沈家那些亲戚混为一谈。因此,周英格外忌讳旁人说他靠着女人的裙带关系上位。赵睿说这话,算是毫不留情的戳到了他的痛处。   眼见周英的脸色要变,孙伯坚立马道:“征西候这话有失偏颇,当年定北侯封侯的时候,还没和沈家结亲呢。定北侯和征西候一样,都是在战场上凭的真本事走到了今日,怎么能说是贵妃娘娘帮衬的呢?”   听了这话,赵睿面上没做声,心中却道,孙伯坚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没和沈家结亲?那阿蛮是怎么来的?看来阿蛮他娘还真是没有存在感呀!   “闲话就不多说了。”害怕赵睿又蹦出几句恶心自己的话,周英决定不和他耽误工夫,直接快刀斩乱麻,“在下这次约征西候出来,是为了世子的事。”   周英唯一的儿子已经去世了,如今并无任何子嗣,他所说的世子,便是赵睿名义上的儿子赵璟了。   “周老弟是说璟儿吗?”赵睿佯作惊讶的道:“璟儿和周老弟并没什么交集呀,周老弟忽然提他,难道是那小子冲撞了周老弟不成?”   眼见赵睿装糊涂,周英气的脸色发青。   装作没看见周英那张难看的脸,赵睿继续道:“周老弟不要往心里去,璟儿那孩子从小在民间长大,野惯了,不懂的规矩。若真是不小心冲撞了周老弟,还望老弟多担待。他最近出去了,不在京城,等他回来,我一定好好收拾他,给老弟出气。”   “赵睿,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周英终于忍无可忍了,他一怕茶桌站起身来,怒道:“我问你,你把赵璟留在身边,还认他当你自己的儿子,到底存了什么目的?”   面对周英的质问,赵睿也不怵,反而笑着道:“周老弟,你这话问的奇怪。璟儿姓赵,是我的亲生骨肉,我认我自己的儿子,能有什么目的?无非是让他继承我的香火而已。”   “外面那么多人你不认,为什么偏偏是他?”周英厉声道。   赵睿摆出一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样子,一脸茫然的道:“因为他是我儿子呀?我不认自己儿子,难道还要认别人的儿子不成?”   “你……你明知道他不是你儿子。”周英急道。   赵睿乐了,道:“这倒是可笑,他不是我儿子,还能是你儿子呀?”   “你……”眼见赵睿死皮赖脸的和自己打太极,周英气极。   见两人之间的火/药味甚浓,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孙伯坚夹在中间走不了躲不了,只能试图缓和气氛,“两位侯爷都不要这么大的火气,喝口茶消消火。征西候,你也不要怪定北侯疑心,光看世子那长相,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是定北侯的儿子。眼下京中的人明面上虽然不说什么,但私底下都议论开了。大家都好奇征西候的世子为什么长得那么像定北侯,还有些人都问到了定北侯脸面上,定北侯也是不胜其扰,这才问了一句。”   “孙大人这话说的太不应该了。”赵睿悠哉哉的道:“若是长的像就能随便认亲,那这世上长的像的人多了,还能都认吗?璟儿的长相随了他娘,不随我。还别说,当年我遇见璟儿他娘的时候,还真觉得她和周老弟有几分相似。要不是人家有亲爹,我都以为她是老定北侯的私生女了。要说也是璟儿他娘有福,要不是她和周老弟有几分相似,也吸引不了我的注意,没准就没有璟儿了。”   “赵睿,你不要太过分了!”见赵睿拿自己的长相调笑,周英气的脸色铁青。   赵睿反瞪着他道:“周英,过分的人是你吧。璟儿可是下了玉牒,被皇兄钦封的征西候世子。皇兄都已经承认了他的身份,你又在这里质疑什么?况且,我赵睿放荡不羁惯了,有个把私生子也没什么。你周老弟可是有名的痴情种子,为家中的娘子守身如玉,宁愿断子绝孙也不愿纳妾。你说璟儿是你儿子,那我倒要问问,他是你跟谁生的?又为何流落民间受尽苦楚?若璟儿真的是你儿子,那他为什么放着你这个亲爹不认,反而要认我?”   赵睿的每一句话都问到了点子上,周英一时语塞,也没了刚刚的气焰。他低头喝了口茶,这才道:“我没说他是我的孩子。”   “既然他不是你的孩子,那你跑到我这儿来撒什么泼?”赵睿冷笑一声,讽刺道:“还是定北侯觉得自己有资格插手我赵睿的家务事不成?可笑,你又不是我娘子,有必要管这么宽吗?”   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周英也知道自己约赵睿谈赵璟的事太过于草率。但是也不能怪他心急。任谁看见一个和自己模样身形都差不多的大小伙子,都会很惊讶。更何况这小子还认了自己的对头当爹。   眼下京中之人对于这事议论纷纷,很多人都揣测赵璟的真实身份。周英却清楚,他这些年根本没有找过别的女人,也不可能在外面有孩子。唯一的可能便是,赵璟是十几年前神秘失踪的那个孩子,沈雨薇的孩子。   想到沈雨薇以及当年那些糟心的事,周英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若赵璟真的是沈雨薇的孩子,那他是不是因着当年的事恨着自己。他认赵睿当父亲,也是想趁机报复自己和沈家?联想到赵璟最近一系列的动作,周英只觉得头更大了。   不想让赵睿看到自己苦恼的模样,周英道:“今日是在下冒失了,还请侯爷和孙大人不要见怪。时候不早了,在下便先告辞了。”   能送走一个瘟神,孙伯坚自然乐意,忙道:“侯爷慢走。”   等周英离开之后,孙伯坚这才看着赵睿道:“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征西候刚刚那样质问定北侯,不是往他心口扎刀子吗?”   “在他心口扎刀子?老哥哥太看得起他了。”赵睿却没有半分同情周英的心,反而道:“周英根本就没有心,当年他宠妾灭妻,为了沈雨棠那个抛弃过他的女人,狠心将发妻休弃。璟儿生下来之后,他就当这个儿子是死的,没有尽过一天当父亲的责任,如今又何必故作姿态?我看,他之所以在你我面前惺惺作态,不是因为关心璟儿,而是害怕璟儿威胁到他吧。”   孙伯坚苦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哎,我说孙老哥哥,你这牌打的有点迷呀,小弟实在参详不透。”赵睿好奇道:“听徐百川说,当初在平遥县,多亏有你指点,不然徐百川还认不出璟儿呢?几年前璟儿无意间进了东华阁,也是你从中周旋,才没有让璟儿被周英和宁远伯发现。你这样费尽心思的护着璟儿,又是为哪般呀?”   --------------------   作者有话要说:   祝小天使们双节快乐!!!!   另:害怕小天使们看迷糊,这章出现的孙伯坚,在第28章和第81章都露过面了。 第215章 回乡   “老朽做的那些,不过是些顺水人情而已,算不得什么。”面对赵睿的质疑,孙伯坚却不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倒是征西候,您和定北侯多年不睦,明知世子是定北侯所生,为何还要把敌人的儿子认作自己的亲骨肉,还让他继承您的爵位?”   “你这老泥鳅,原本是我问你,没想到你反问到我头上来了。”赵睿笑道。   孙伯坚道:“侯爷此举,确实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令朝野震惊。不说老朽,难道皇上就没有问过您?”   赵睿低头笑了笑,盘算着该如何回答。孙伯坚说的不错,在见到赵璟之后,皇上确实将他宣进宫,狠狠的训斥了一番,并质问他赵璟的身世。可惜不管怎么问,赵睿就是一口咬定,赵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皇上虽然不信,但还是准了他的要求,下旨封赵璟为征西候世子。   “皇兄向来疼我,只要是我的要求,他基本上都会答应。”赵睿蛮不在乎的道:“再说,皇兄日理万机,又怎会在意这些小事?”   嘴上这样说着,赵睿心里却清楚,皇上此举并非疼爱他,而是因为不管赵璟是他的儿子还是周英的儿子,在皇上那里根本没有任何区别。没准对皇上来说,由周英的儿子继承他的爵位,还要更合适一些。   孙伯坚老奸巨猾,自然能想通其中的关节,他也不拆穿,而是道:“是老朽白担心了,平心而论,皇上对侯爷确实不错,比起其他兄弟……呵呵,只要是侯爷喜欢,皇上自然会允准。”   “那是。”赵睿道。   两人相互看了对方一眼,都心照不宣的笑了。   出了东华阁,赵睿将《洛神赋图》丢给身后的侍卫,上马走了。   回到征西候府,周聘急匆匆的过来禀告:“侯爷,属下打探到《洛神赋图》的下落了。不过,似乎已经落到了定北侯手里。”   “我知道,他已经把那幅画转送给我了。”赵睿道。   “转送给您?”周聘不解的道:“眼下皇上对这幅画正在兴头上,定北侯为什么要便宜咱们?”   赵睿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自然有他的想法。”   小心的觑着赵睿的脸色,周聘道:“您说,定北侯送给您的那幅画不会是假的吧。”   “不会。”赵睿想都没想,直接摇头:“周英这人向来心高气傲,不屑于用这种低级下作的手段害人。不过,这幅画我们找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周英是怎么找到的?”   周聘连忙道:“听说是从济州郡的一个官员手里得到的。”   “济州郡?就是平遥县所在的那个济州吗?”赵睿问。   “正是。”周聘道:“这个济州真是不简单,听说,方廷玉收藏的几幅王羲之的字帖,以及那幅顾恺之的《女史箴图》,也是来自于济州。”   周聘说的这些字画,早就随着方廷玉的倒台被送进宫了。若不是亲眼见了那幅《女史箴图》,皇上也不会忽然心血来潮,非得要顾恺之的另一幅名作,《洛神赋图》。   “听说《女史箴图》和那几幅王羲之的字帖是方廷玉的女婿王耀从平遥县带回来的,定北侯顺着这条线,找到了平遥县一个叫古宝斋的地方,果真从那里得到了《洛神赋图》的下落。”周聘道。   赵睿有些意外的扬了扬眉,道:“平遥县?那个王琪,不就是平遥县人吗?”   “嗯……是。”提到王琪,便想到了他和赵璟那暧昧不清的关系,周聘不想多提,便含糊的应承了一下,随即道:“不过侯爷放心,方廷玉的事情已了,小侯爷也不会和王琪有什么来往了。听说,小侯爷已经离开平遥县了。”   赵睿道:“离开了呀,那个王琪没有跟着一起吗?”   “没有没有。”周聘连忙解释:“小侯爷是自己离开的,连马婆婆都没有跟着。”   赵睿道:“噢,那璟儿去哪里了?”   “这个,属下也不清楚。”周聘道:“小侯爷是临时决定的,好像去了南边。眼下已经没什么大事了,天又冷,小侯爷去南边散散心也好。”   如今已经入了冬,南方天气温暖,气候宜人,正适合马婆子养身体。赵璟一向孝顺,若是散心,为何不带着马婆子同去,反而将她留在天寒地冻的平遥县?难道是马婆子做了什么,惹得赵璟不快?   笑了一下,赵睿却不深究,而是道:“行了,不说这些了。以防万一,你还是找人看看这幅《洛神赋图》有没有什么问题。若是没问题,我便进宫献给皇上。”   “是,属下这就去办。”见赵睿没有继续提王琪,周聘松了口气,依言下去了。   待他走后,征西候府的大管家赵忠这才进了屋,轻声道:“侯爷,修文从平遥县带信了。”   听赵忠将赵璟和王琪的事说了一下,赵睿有些不敢置信的问:“所以说,璟儿就这么和王琪闹掰了吗?”   “也不是闹掰,只能说是好聚好散吧。”赵忠道:“马婆子趁着小侯爷回京的空挡,偷偷去牢里见了王琪。也不知道她究竟和王琪说了些什么,小侯爷回来之后,王琪便要小侯爷答应这辈子都不能娶妻。两人没有谈拢,便成这样了。”   赵睿沉思道:“原来是这样。”   “那个王琪也是不知进退,枉他还是见过世面的富家公子,怎么可能异想天开,和小侯爷提这种要求?他还能指望小侯爷明媒正娶抬他过门吗?”赵忠冷哼了一声,道:“侯爷,既然小侯爷已经离开了平遥县,恐怕也是下了决心和王琪断绝关系,估计两人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纠葛。修文让老奴请示您,还需要派人盯着王琪吗?”   赵睿理所应当的道:“自然是要派人看着他。”   赵忠忍不住劝道:“侯爷,小侯爷既然舍下了王琪,想必也没有把他看的太重。如今方家和王家都倒了,一个王琪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您又何必浪费时间和人力看着这样一个小人物呢?”   “不要小看王琪,他可是我手里的一张牌,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他有没有用。”赵睿悠悠道:“你告诉修文,让他不要干涉王琪的任何行动。只派人盯着他,保护好他的安全就行了。璟儿虽然看似放手了,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不会有后悔的一天。若是没了王琪,我又如何去打周英的脸呢?”   知道自家主子揪着王琪不放还是因为过不去当年的坎,赵忠叹了口气,却也不敢违命,只得道:“是,老奴这就去给修文传信。”   马婆子一连在祝家大宅住了小半个月,果真没有见赵璟回来。她不敢掉以轻心,日日让丫头打探王琪的动静。   “听说这几日,王家的老夫人和二夫人就要带着小公子从王家大宅里搬出来了。”丫头一边给马婆子捶背一边道。   马婆子笑道:“那老宅可是王家两代人的心血,王家的老夫人就舍得?”   “自然是不舍得的。”丫头道:“可王家受了难,手里的生意也七零八落,负担不起那么大的宅子。王家的二老爷虽然没了,剩下的人还要吃饭的,没有办法,只能把宅子买了,换个小点的宅子住。”   说到这里,丫头也有些唏嘘。想到当年自己在戏园子外卖馄炖的时候,王琪在她眼里便是天一样的人物。没想到时移世易,在平遥县一向招摇的王家,居然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塌,受尽人的白眼和嘲笑。而她却成了征西候世子的身边人,没准以后还能入侯府做妾,锦衣玉食,风光无限。   “王琪最近应该很忙吧。”马婆子问。   丫头回过神来,道:“是挺忙的。王琪好像没有接他奶奶进竹园的意思,而是在外面找了个宅子安置他们。”   “按理说,王琪被赶出了王家,也算是和他们恩断义绝了。如今出了事,他没有袖手旁观,已经算是不错了。”马婆子难得替王琪说了句公道话。   想到王家犯的事,丫头嘴里也有些泛酸,“王家犯了那么大的罪,连京中的三老爷都受了牵连,王琪身为王家的长孙,居然一点事都没有。这其中,恐怕少不了阿蛮替他周旋吧。”   丫头不明白其中的内情,但马婆子知道,赵璟之所以能扳倒方廷玉,王琪出力不小。不给人家记功也就算了,若是再追究人家,确实说不过去。   见马婆子脸色难看,以为她也在怨恨王琪。丫头记起当年被王琪拒绝时的屈辱,心中难免有些怨怼,加上一心想着讨好马婆子,语气中自然多了几分幸灾乐祸,“好在王琪算是恶有恶报,王家的事虽然没有牵扯到他,但他在平遥县的生意和名声都被那个叫涟漪的毁了,估计以后都翻不了身。王琪也算是遭报应了,呵呵。”   “丫头,不管王琪和阿蛮的事情如何,他都帮过你不少。当初若不是他出银子,阿蛮不可能将你赎出来。你妹妹生病,也是他请了杏林帮忙诊治。”见丫头笑的得意,说出的话也分外刺耳,马婆子心中不痛快,严肃的道:“不管怎么说,王琪都对你有恩,可不能看人家笑话。”   丫头本是讨好马婆子,这才说了这么多。如今反被马婆子数落了一顿,心中不甘,腹诽道:“说的好像王琪对你没有恩似的。当年你被贾富贵的人打伤,病的都要死了。要不是王琪请杏林给你诊治,你还过不上现在的日子,耍不上如今的威风呢。可你倒好,明明知道王琪是你的救命恩人,还不一样恩将仇报算计人家?”   心中虽然不服,但丫头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得做小伏低,“奶奶说的是,丫头知道了。”   见丫头眼眶微微泛红,似乎受惊不小,马婆子心中一软,道:“哎,算了,不提这些了。你不说我都忘了,那个涟漪怎么样了?”   “她好像被发配到岭南了,前几日刚走。临走之前,阿蛮去送了她,也派人打点了,应该不会让她吃苦。”丫头道。   得知涟漪已经被送走了,马婆子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个涟漪本是贱籍出身,做了这样的事,直接打死都不为过。能保住一条命,已经不错了。”   想到刚刚说王琪的坏话被斥责,丫头却不敢说涟漪任何不是,只能装作感动的道:“要说那位涟漪姑娘也是可怜,她虽然犯下大错,但说到底,还是为了报恩。岭南那地方荒僻,不是一个姑娘该待的地方。等过个几年,看看能不能把她接来。”   “接来?接回哪儿呀?。”马婆子冷声道:“涟漪做这些事虽是为了阿蛮,但她办事莽撞冲动不计后果,往往害人而不自知,还沉浸在自我感动之中。这种人留下肯定是个祸患,走了也好。”   “奶奶说的是,我也只是感慨一下而已。”丫头只觉得自己今天走了霉运,说什么都不对,只得讪讪的转移了话题,“奶奶,既然阿蛮已经离开了,我们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吗?您身体不好,祝家大宅虽然不错,但毕竟不比京城呀。”   马婆子担心赵璟还会回来找王琪,自然不急着离开,“眼下已经入冬了,路上不方便,我们索性等到开春以后再回京吧。”   “是。”虽然贪恋京中的繁华,想及早回京,但马婆子不松口,丫头也没办法,只能低声应下。   屋外零星的飘落了碎雨,没过多久,变成了飞舞的急雪。   冬去春又来,转眼间便是一年。   赵璟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威风凛凛的踏进了平遥县的城门。   抬头仰望城门上“平遥县”三个大字,赵璟心中不由一阵唏嘘。一别近两年,没想到那么快又回到了这个地方。而他此行的目的,则是奉了征西候赵睿的命令,回来祭奠亡母的。   其实,赵睿和赵璟心里都清楚,他们二人之间,根本没有这个所谓的“亡母亡妻”。赵璟也不清楚赵睿为什么非得整这一出。沈雨薇根本没有来过平遥县,就算是祭奠,也没必要非得回平遥县。   对此,马婆子和徐百川都觉得多此一举。但话是征西候说的,他觉得赵璟的过往是瞒不住的,很多人都能查到他在从军之前一直生活在平遥县。既然有这个母亲的存在,回乡祭祀母亲更能让人信服。就算做样子,也得做的像一点。   马婆子和徐百川虽然万般不愿,但既然征西候发了话,他们也不敢违抗。   赵璟对此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仿佛这次的事情只是一个普通的任务,和其他任务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在赶路的过程中,不断加快赶路的速度还是暴露了他的急迫的心情。   “下官张一鸣拜见小侯爷。”见到赵璟,平遥县的县令不敢怠慢,领着一众官员,恭敬的跪在马前行大礼。   之前的刘县令因为在王家的案子中立了功,已经升迁了。这位张县令是刚刚上任的。他虽然是个七品县令,但消息十分灵通,知道这位征西候的世子刚刚立了大功,听说是处理了一个里外不讨好的棘手案件,惹得皇上龙颜大悦,赵璟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为炙手可热的当朝新贵。张县令刚刚上任便迎来了贵人,当然得好好伺候着。   看着跪在地上迎接的一众平遥县官员,赵璟下意识的寻找那个熟悉的影子,可惜始终都没有找到。赵璟不由苦笑了一下,心道:“王琪又不是官,就算来了也没有资格跪在这里。”   张县令一行人跪在地上,等了良久都没有等到赵璟说话,心中十分紧张,生怕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得罪了这位当朝权贵。   修文见主子光顾着走神,丝毫没有免人家礼的意思,而跪在地上的张县令已经被吓得满头大汗了,忙拉了拉赵璟的衣袖。   “诸位大人不必多礼。”赵璟回过神来,这才免了众人的礼。   修文笑着道:“小侯爷离家已久,如今回乡,难免有些感慨。”   “小侯爷思念故土,令人钦佩。”张县令自然不会计较那么多,他擦了擦头上的汗,笑着道:“小侯爷和诸位大人一路辛苦了,驿馆早已经收拾妥当,请小侯爷前去歇息。”   赵璟道:“多谢张大人好意,不过临行前家父特意叮嘱过,回乡祭奠亡母本是私事,不得扰民,更不得耽误诸位大人的公务。我等自行回驿馆便是,张大人公务繁忙,就不打扰了。”   留下这句话,赵璟便策马先行离开了。   “这……”眼见赵璟身后的人没有跟上去的意思,张县令不敢走又不敢跟着,只能求救的看向修文。   修文笑道:“小侯爷离家已久,想到处逛逛,怕人跟着不方便,还望张大人不要介意。若是张大人不忙,可否带末将去驿馆?”   “眼下招待诸位大人是头等大事,下官不敢懈怠。”得了台阶,张县令眼瞅着偃武身后的马车,眼睛一转,忙笑着道:“下官带大人去驿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稍微改动了一些,重新发一遍。   # 卷三 龙 凤 呈 祥 第216章 落魄   行到驿馆前,修文下了马,从跟随在后面的马车中搀出马婆子。   本以为马车内的人是赵璟的姬妾,没想到却是个老婆子,张县令不由有些意外。同时,他也在心中打起了主意,若赵璟没有姬妾随行,自己倒是找几个貌美的送过来。   张县令正打算的好好的,又见马车中下来两个妙龄女子,还都颇有姿色,看衣着打扮也不像是普通丫鬟。弄不准这些人和赵璟的关系,张县令倒是不敢擅做主张了。   “马婆婆,属下扶您进去吧。”修文扶着马婆子,恭敬的道。   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赵璟的身影,马婆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还是对着修文点了点头。   “奶奶,我扶您。”明媚抢先上来,扶着马婆子道。   丫头被妹妹挤到了一边,只得去马车上拿行礼。   张县令见此情况,忙道:“不劳姑娘动手。”   说完便给身边的衙役使了个眼色。   衙役是个机灵的,忙喊了几个人帮着丫头提了行礼。   “不用麻烦大人了,奴家可以料理。”眼见县太爷亲自指挥人帮自己拿行礼,丫头有些受宠若惊,但心中还是洋溢出了一股得意。曾几何时,面对这些大人,自己都是跪在地上,吓的连头都不敢抬。如今,这些大人物居然帮着自己提东西了。她会有今天,都是托了赵璟的福。   “这些小事让他们做就好,姑娘尽管歇着。下官不知小侯爷还带了女眷过来,有劳姑娘帮着看看驿馆里的东西够不够用,若是有缺的少的,尽管开口。”张县令引着丫头进了驿馆,不动声色的打探道:“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您叫奴家丫……明霞就行。”   “明霞姑娘,那位老夫人是……”   在驿馆安顿好,又将张县令和县里的一干官员打发走,修文这才对着马婆子道:“奶奶,他们都回去了,您一路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马婆子却不着急休息,而是担忧的问:“修文呀,阿蛮去哪里了?”   “这个……属下也不清楚。”修文道:“刚进城门,小侯爷就独自骑马先行了,不让我们跟着。可能是有事要办。”   马婆子道:“你还是派人去寻寻他吧,眼下阿蛮的身份跟以前不一样了,一个人在外面,恐怕不方便。”   “是,属下这就派人去找小侯爷。”修文恭敬的说完,便退下了。   修文走后,马婆子不禁叹气。自从上一次离开平遥县以后,赵璟虽然顺了她的意和王琪断绝了关系。但也没有提过娶妻的事情,就连马婆子想把丫头姐妹送去给他当侍妾,也都被赵璟严词拒绝了。   即便如此,马婆子却也不敢多说什么。最近这一年,赵璟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孤僻冷漠,周围的人都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马婆子知道,赵璟虽然在表面上待她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但还是多了几分疏离。尽管外人察觉不出,但马婆子却能感觉出来。因为王琪,他们祖孙二人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奶奶,我炖了汤,您趁热喝了暖暖身子。”明媚推门进来,打断了马婆子的沉思。   “好,你有心了。”马婆子接了汤,低头喝了几口。   明媚左右看了看,没看见赵璟的身影,便旁敲侧击的问:“奶奶,一会儿我和姐姐要出去买菜,阿蛮哥哥回来用膳吗?”   “买菜做饭这些事,驿馆里的人自然会料理。”马婆子岂会看不出明媚的心思,她放下手中的碗,拿帕子擦了擦嘴,道:“我带你和丫头回平遥县,就是想帮你们姐妹好好安置你们的父母。当年我们寄人篱下下,没有能力给他们修一个体面的坟,后来走的仓促,这事也就搁下了。如今既然回来了,你和丫头一起做些供品祭拜他们吧。”   “是,我这就去和姐姐说。”看出了马婆子不高兴了,明媚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也不敢多待,连忙退了出去。   明媚走后,马婆子沉着脸直摇头。明媚是有几分小聪明,也比她姐姐漂亮。若非得选,比起年纪大了的丫头,马婆子倒是更中意年轻机灵的明媚去赵璟身边伺候。可惜明媚眼皮子太浅,格局也低,小聪明用不到正经地方。就这样子,怎么可能入得了赵璟的眼?   丫头正在厨房忙碌,见妹妹兴致冲冲的出去,灰头土脸的回来,便知道她又在马婆子那里吃了瘪。   “大姐,奶奶让我们做些供品,好去祭拜爹和娘。”明媚闷声道。   丫头道:“这是应该的。自从咱爹娘走后,因着各种原因,我们连坟都没有上过,如今想想,也是不孝。”   “那也不能怪咱们呀。”明媚愤愤不平的道:“娘走了之后,爹和哥哥就把你卖进了妓/院,他们也不带我去看看埋娘的地方。我们就是想去祭拜,也不知道去哪里呀!要说,我们光去看看娘就行了,至于爹就算了。”   提到“妓/院”两个字,丫头手上的动作一顿,脸色也微微变了一下。   左右看了看,周围的人都在忙自己的事,并没有关注她们姐妹。丫头松了口气,这才道:“你也不用担心,就算我们找不到娘的坟,当年的邻居还在,可以向他们打听一下。只是咱爹……有人给他收尸就不错了,可能连个坟都没有吧。”   丫头的爹是欠了赌债被人打死的,当时丫头已经被卖了,而明媚年纪小,能料理后事的只有她们那个赌鬼大哥。可惜,那个大哥连活着的妹妹都不管,又怎么可能去理会死了的人呢?   “我们连爹娘埋在哪里都不知道,真不明白马奶奶为什么忽然让我们回来祭拜他们。”明媚撇撇嘴,不耐的道:“况且要修坟需要银子的,我们哪儿来那么多钱呀?”   明媚不明白,丫头却清楚,马婆子之所以让她们姐妹回来修缮父母的坟墓,无非是听说赵璟要回平遥县,不放心他和王琪,所以拿她们当幌子,找个借口跟来而已。   “算了,不说这些了。”丫头道:“你来厨房了,奶奶那里有人伺候吗?”   明媚道:“我出来的时候,正好碰见徐大哥身边的那位黄大哥来了。我看他脸色蛮凝重的,估计有什么事。”   明媚说的黄大哥便是黄兴,也是徐百川身边最得力的人。此次马婆子跟着赵璟来平遥县,徐百川有事不方便同行,便让黄兴跟着过来照顾。   丫头点了点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先把供品准备好吧。阿蛮去祭祀的时候,也用的着。”   明媚本来不想做,一听赵璟有可能也用得着,立马来了精神,“要不,姐姐准备咱们爹娘的供品,阿蛮哥哥那边的,我来做。”   “好呀,只要你能忙的过来。”知道明媚打了什么主意,丫头却不和她计较。她眼下想的,却是王琪的事。   来了平遥县之后,赵璟便没了踪影,不用想也知道八成是去找王琪了。黄兴去找马婆子,估计也是向她回禀赵璟的动向。   这一年多以来,赵璟虽然和王琪断了联系,但马婆子却并不开心。因为赵璟虽然离开了王琪,却完全没有娶妻的打算,连纳妾的心都没有。马婆子本指望征西候能给赵璟物色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家小姐,甚至皇上还会赐婚。赵璟迫于压力,肯定会答应。可惜,征西候似乎对赵璟的婚事并不着急,更不用说皇上了。   丫头心道,也难怪马婆子非得跟来。一年前,王琪为什么会和赵璟分开,她们两人心知肚明。如今赵璟来了平遥县,难免会和王琪见面。若是两人旧情复燃,恐怕会一发不可收拾。到时候再想拆散,恐怕难了。   回头望了望马婆子房间的方向,丫头自然看不见什么,只能暗自揣测,也不知道黄兴打听到了什么。   “你说的是真的吗,王琪现在不在平遥县?”马婆子有些不敢置信的道:“这,这真是老天都帮忙呀!”   黄兴道:“听说侯爷有意让小侯爷要回平遥县之后,徐大哥便派人回来查了。得知王琪在半年前便离开了平遥县,至今未归。”   “那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马婆子还是不放心,忙问。   黄兴摇头道:“这个,属下也不清楚。说实话,王琪现在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当年小侯爷离开之后,大哥见王琪还算老实,而小侯爷也没有回来找他的意思,便没再花心思理会他了。”   “不知道?连你们都不知道?”马婆子更加不放心了,“你说,王琪会不会私下去见阿蛮了,然后被阿蛮藏起来了?”   黄兴道:“应该不会。这一年多以来,小侯爷都在忙着各种事情,哪有空理会其他的事呀。再说,属下和徐大哥一直跟着小侯爷,王琪不可能有那个本事避开我们和小侯爷单独见面。”   “你说的是。”马婆子点了点头,“可是阿蛮除了你们之外还有其他人呀,王琪可能瞒不过你们,若是阿蛮想瞒,应该能瞒得住。”   马婆子这话让黄兴有些下不来台,知道她也是关心则乱,才会口无遮拦,黄兴自然不会和一个老太婆一般见识,忙宽慰道:“马婆婆多心了,若是小侯爷真的把王琪藏起来了,应该不会是现在这个脸色,更不会慌着赶路了。”   黄兴这话虽是实话,却在无意间戳了马婆子的心窝子。不错,若赵璟真的见过王琪,就不会是现在这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更不会急着往平遥县赶了。   “属下想,小侯爷估计也不知道王琪不在平遥县。”黄兴继续道。   马婆子苦笑了一下,道:“阿蛮一进城便独自离开了,谁都不让跟着。我估摸着,他八成是去竹园了。若是王琪回来,我们阻止不了他们见面呀。”   “马婆婆不必过分担心。”黄兴道:“属下觉得,这一时半会的,王琪应该不会回平遥县了。”   马婆子眼睛一亮,忙问:“这话怎么说?”   “据属下所知,玲珑斋倒了之后,王琪并没有在平遥县经营其他生意,似乎连竹园都没准备留下。”黄兴道:“属下听说,竹园已经被卖出去了大半,除了王琪日常住着的那间屋子和书房所在的院子还留着,其他的地方都卖了。”   马婆子愣了良久,才道:“王琪这是要干什么?他是搬走了吗?”   “这个到不清楚。”黄兴摇头道:“王琪的奶奶和侄子还在平遥县,齐兴也在。其他人倒是都搬走了,至于去了哪儿,属下暂时还没查清楚。但属下估计着,王琪应该不准备回平遥县了。想想也是,王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加上涟漪闹了那一出,王琪在平遥县的生意和名声都毁了,还不如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呢。”   黄兴说的这些只是猜测,找不到王琪,马婆子始终不能放心。   “小兴呀,以防万一,还是麻烦你去查一下王琪的去向吧。对了,王琪身边有个叫王生的,玲珑斋就是他帮着打理的。若是找到他,八成就能找到王琪了。”马婆子道。   “马婆婆放心,属下这就让兄弟们去查。”黄兴道。   今年的天有些怪异,秋是慢入的,冷却是忽然的。一场雨之后,寒风骤起,不由让人唏嘘,晴不知夏去,一雨方知秋深。   赵璟离了队伍,眼见身后没人跟着,便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改头换面。把自己打扮的不那么显眼之后,这才混进了街上的人流当中。   摆脱了官场上的阿谀奉承以及一个一个紧盯着自己的目光,不必时时刻刻打起精神绷着脸,赵璟只觉得神清气爽。平遥县的变化不大,看着熟悉的街道和各自忙着事情的人们,赵璟不由感慨,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自在过了。   一个月前,皇上下旨追封他的母亲为诰命夫人。在征西候的恳请下,皇上又恩准他母亲的牌位进入赵家的祠堂,名字列入族谱。   当然,这一系列的恩旨并不是无缘无故得来的。这一年多以来,赵璟一直遵照赵睿的指示尽心尽力为皇帝办事,渐渐积累了人脉和资历,一点一点的得到朝中重臣的信服。后来又侦破了名动京城的香兰馆案,令皇上龙颜大悦,这才有了今日的封赏。   想到沈贵妃和沈雨棠看到牌位上“沈雨薇”三个字之后那又慌又惧的表情,赵璟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快意。也是,当年他尚在襁褓之中,对沈雨棠也没有什么印象,只能从徐百川和马婆子的话语中描绘出一个模糊的影子。但沈贵妃姐妹脸上的表情却彰显着她们的心虚,这就说明马婆子并没有冤枉她们。当年,她们确实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害了沈雨薇。身为人子,势必得为自己的母亲讨回公道。   赵璟明白,眼下他的复仇之路已经开始,敌人虎视眈眈,容不得他有任何软肋。也许和王琪划清界限是最好的选择,他既然没有能力保护他,最起码得做到不连累他。   迎着初秋的寒风,赵璟还是来了竹园。一年多不见,这里基本上没什么变化,却也不复之前的清净。街面上,居然有些小商贩零零碎碎的摆起了地摊。   在竹园外徘徊了良久,赵璟却近乡情更怯。他不敢正大光明的敲门,更没有勇气翻墙进去。当年王琪已经和他说的很清楚了,既然答应不了王琪的要求,就不要再来打扰。可是,即便不能成为情人,难道还不能做朋友吗?   想到这里,赵璟连忙摇了摇头。就像王琪不能接受他娶妻生子一样,他同样也不能看见王琪和任何女人亲近。若是敲开门看见王琪一家其乐融融儿女成双,赵璟实在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此时,赵璟倒是有些理解王琪当年的心情了。   不能进去,又不甘心离开,赵璟只得在附近的茶寮里坐下,远远的盯着竹园的大门,希望王琪从里面走出来,让他远远的看一眼。   偃武被自家大哥委以重任,想都没想便直接来了竹园,果真找到了赵璟。   见赵璟盯着竹园的门发呆,似乎要把人家的门盯出个洞来,偃武叹了口气,在赵璟身边坐下道:“公子,您还是快些回去吧,省的马婆婆担心。”   “担心?”赵璟冷笑了一声,道:“都已经这样了,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就是因为看见您这样,马婆婆才担心呀!偃武苦笑了一下,却不敢把这话说出来。   “要说之前这里挺僻静的,没想到如今居然有茶寮了。”偃武见赵璟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不远处的竹园,只得随口说些什么缓和气氛。   过来送茶的老板听了赵璟这话,笑道:“二位是刚回来吧,难怪不知道。这里是个二手集市,只有每月的初二、十二、二十二才开集。县里人把家里不用的东西拿来换钱,有些人也会自己做东西拿来卖。”   虽然每月只有三次,但开起集来也够吵闹的,竹园离这里那么近,王琪那种喜清净的能受得了?   “竹园的那位王大公子,同意你们在他家门口摆摊吗?”赵璟问。   茶寮老板笑了笑,道:“现在的王家大公子,可与以前不同了。”   “这话怎么说?”赵璟心中一沉,连忙问:“难道是王琪发生了什么事?“   茶寮老板看着竹园,笑道:“原来还有玲珑斋的时候,王家大公子也算是平遥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惜玲珑斋没了,王家也倒了,现在的竹园里面已经没什么了。自打王家大公子离开之后,齐兴把竹园分成了好几个小园子发卖了,只留下了一点,还不及原来的四分之一呢。”   “齐兴为什么这样做?”赵璟急道。   茶寮老板道:“这我哪儿知道呀,应该是听了王大公子的吩咐吧。王家这些年惨呀,生意没了,什么都没了,哪还住的起那么大的宅子。不卖了,剩下的人怎么吃饭呀。要说王大公子也够倒霉的,王家风光的时候没跟着沾光,败落了还要跟着受连累。王家二老爷和二爷不在了,剩下那些个孤儿寡母的,可不就指着王大公子照顾了。”   赵璟心中沉重,紧紧的攥住了手中的茶杯。没想到,他走之后,王琪居然过的这么艰难。   “那王公子现在在哪里?”偃武见赵璟脸色不好,忙替他问。   茶寮老板笑道:“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得有大半年没见过他了,估计是出去做生意了。”   从茶寮出来,赵璟对着偃武道:“我不方便登门,齐兴认识你,你假装路过,去问问王琪的下落。”   “是,属下这就去。”见赵璟一脸的心急,偃武不敢怠慢,忙过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姜子牙》已经看了,故事情节还行,彩蛋也很靓眼,但是更期待《哪吒2》。过几天准备去看《我和我的家乡》。 第217章 云游   远远的看着偃武敲响了竹园的门,然后被齐兴迎了进去,赵璟的心还是七上八下的。王琪究竟去哪里了?是出去散心了,还是迫于生计,去外面做生意了?若是后者,他还真是难辞其咎呀!   想到这里,赵璟不由责怪自己粗心大意。当年若不是他暗中做了手脚,王隆也不会因为记恨王琪而怂恿涟漪下毒毁了玲珑斋。他只想着王家倒台之后,让王琪免受牵连就可以了,却忘了照拂王琪之后的生活。如今这世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墙倒众人推更是常有的事。当年他走的仓促,这一年多,王琪的艰辛可想而知。   赵璟越想越等不了,恨不得立马去竹园,亲自向齐兴追问王琪的下落。   好在没有让赵璟等太久,偃武便出来了。   耐着性子看着偃武和齐兴告别,等偃武走近了,赵璟忙将他拉到个僻静的地方,问:“怎么样?”   偃武道:“王公子确实不在平遥县,他是在半年前离开的。”   “他去哪儿了?”赵璟急道。   偃武摇了摇头,“齐兴也不知道。”   千算万算,赵璟都没有想到王琪居然会杳无音讯,连齐兴都不知踪迹。赵璟更慌了,忙问:“齐兴身为竹园的管事,怎么会不知道自家主子的下落?王琪出去干什么了,总得留下个话吧。”   “齐兴说,王公子是出去游历了,至于去哪里,都是看心情。”偃武道:“这事以前也有过,齐兴便没在意,只是以为王公子心中烦闷,让他出去走走也好。谁知王公子走后三个月,忽然让人带了封信回来,说打算云游四海,以后都不回来了,让齐兴将竹园悉数发卖了。之后便没了音讯。”   记起王琪曾经和自己提过,当年他从军之后,王琪有过避世隐居的念头。若真是如此,天地之大,要去哪里找寻呀!   想到这辈子有可能再也见不到王琪了,赵璟只觉得全身发凉,王琪不可能一个人出去,身边总得带个人吧。就算他不回来了,他身边的人还不回来吗?”   “王公子倒是带了一个小厮出去。”偃武道:“就是那个小厮回来给齐兴送的信,告诉他王公子的决定。”   赵璟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忙道:“那个小厮一定知道王琪在哪里,齐兴就没有去寻吗?”   “倒是去了。”偃武道:“小厮和王公子分开时,是在黄山附近。得了消息,齐兴立马去了黄山,可惜寻了好几日都不见王公子的踪影。齐兴的弟弟齐庆也出去谋生了,齐兴要照顾父母和子女,不可能一直在外面待着,便回来了。”   赵璟不死心的问:“王生呢?他是从小一直跟着王琪的,他放心自家少爷这样没了踪影吗?   “属下已经问过了,早在王公子离开之前,王生便已经带着全家离开了平遥县。”偃武老实的道:“王生也有妻子和儿女要养活,玲珑斋倒了之后,正好是有人给他介绍了一个差事,酬劳不错,不过是在外地。王生便辞别了王公子,带着全家搬走了。”   王琪不像齐兴和王生,他孑然一身,没有父母妻子儿女,无牵无挂,自然可以走的洒脱。赵璟的心凉了,他结结巴巴的问:“那……那王家还有其他人吗?总有人知道王琪的下落吧”   “王公子的奶奶和侄子倒是还在平遥县。”偃武道:“至于王公子有没有和他们联系过,齐兴也不清楚。”   赵璟忽然涌起一股怒气,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尚有长辈在世,王琪就这样抛下祖母和年幼的侄儿不管了吗?王烽已经死了,王隆也被发配了,他若是走了,家里人怎么办?”   “齐兴说,王公子走前帮他们置办了一些地产和房产,所得的租金足够他们一家人和王家老夫人祖孙过活。”偃武道:“况且,王家虽然败落了,但毕竟风光了那么多年,还是有些积蓄的。还有王家三老爷,他虽然被贬,不过有官职在身,不可能对自家母亲不管不问。属下觉得,王公子是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才离开的。”   偃武这话简直是一记重拳,狠狠的打在了赵璟的心窝,他的心仿佛被成千上万的细针扎过一般。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一切都很明白了。在他走后,王琪用大半年的时间处理好家里的事,安排好每一个人,然后毫无留恋的离开了。王琪一开始就抱了离开的决心,没了后顾之忧,便走的无牵无挂。他是决定彻底告别过往,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明白了王琪的心思,赵璟只觉得痛彻心扉。他一直以为,即便两人不能在一起,只要他愿意,还是能在平遥县见到王琪,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可是没想到,王琪这样绝,居然打算这辈子都不再和他见面了。   浑浑噩噩的回到了驿馆,赵璟吩咐不让任何人打扰,然后把自己关进屋里不出来。   修文听偃武详细的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直在心中叹气。他知道赵璟心烦,只得借口小侯爷病了来敷衍驿馆里的人,并亲自守在赵璟房前,替他挡住一波一波的来人。   刚把明媚打发走,修文便看见偃武从前厅过来。   “大哥,张县令来请小侯爷,说是在聚仙楼摆了酒席,为小侯爷接风洗尘。”偃武道。   张县令是一县之长,既然来了,便不能不给些面子。   修文回头看了看赵璟紧闭的房门,盘算着他肯定没那个心思出来,便道:“你去告诉张县令,就说小侯爷偶感风寒,已经喝了药歇下了。他的好意心领了,改日一定登门拜谢。”   “行,我去处理。”得了修文的话,偃武心中有了谱,忙出去应付了。   知道偃武能料理,修文倒也放心。不是他胆小怕事不敢得罪人,而是世事无常,谁都有走霉运的时候。张县令虽然官位低,但他身在宦海之中,背后有没有什么过硬关系谁都不清楚。若是不小心得罪了,赵璟风光得意时,他们自然奈何不了,可万一到了要命的时候,有可能就会补上一刀。因此,能结善缘的,尽量不要得罪。   眼下赵璟虽然贵为征西候世子,又得皇上看重,一时之间,风头无量。但修文知道,天恩难测。前一秒还位极人臣,下一刻便锒铛入狱的例子数不胜数。赵璟虽然在表面上看着风光,但因着他的真实身份,早就被沈贵妃和定北侯夫人忌惮。只是碍着征西候的势力和皇上的赏识,加上赵璟现在的态度暧昧不明,没做什么切实损害他们利益的事,他们才按兵不动而已。   尽管如此,官场中那些背地里的小动作却免不了。就拿赵璟这次回乡祭母来说,虽然是皇上的恩旨,但赵璟一路上轻车简从,十分低调。可张县令还是得到了风声,出门相迎,搞的人尽皆知。弄的赵璟在平遥县的一举一动都受人瞩目。若非如此,赵璟恐怕早就出去寻王琪了。   “修文小哥。”还没等修文喘口气,便见丫头和明媚搀扶着马婆子过来了。   修文只觉得心累,这三人还真是锲而不舍呀,短短一个时辰,都不知道跑了几趟了。尤其是那个明媚,听说赵璟睡了,憋足了劲往人房里凑,都恨不得进屋贴身伺候了。   “马婆婆,您怎么又来了?小侯爷已经睡下了,您年纪大了,还是回屋里歇着吧。”修文压住心中的烦闷,面上却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马婆子满面愁容的道:“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呀,阿蛮的身体一直很好,这一路上都没什么事,为什么一进平遥县就病了呢?修文呀,你就让我进去看看阿蛮吧。”   “这个实在不行。”修文为难的道。   见修文一再阻拦,马婆子有些不悦。她没开口,明媚倒是先沉不住气了,“你这是什么意思?马婆婆是阿蛮哥哥的奶奶,你凭什么不让进?你不过就是阿蛮哥哥手底下的一只狗而已,哪有拦着主人家的道理?”   明媚这话说的委实过分,修文见马婆子没有出声制止的意思,心中暗笑,“她这是在借这丫头的嘴来压我呢。”   “姑娘说话严重了。”修文也不恼,而是不疾不徐的反唇讥讽,“属下虽是征西候府的下属,但侯爷待我们像对自己的子侄一般,从来没有因为我们出身寒微而看轻我们。属下知道自己的出身也明白自己的地位,更不敢因为侯爷看重而耀武扬威。马婆婆放心,属下受征西候府的大恩,这辈子只会效忠征西候府,对侯爷和小侯爷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修文这话说的十分巧妙,看似在向赵璟表忠心,其实是在讽刺她们弄不清自己的身份还敢打着赵璟的幌子狐假虎威。   被不动声色的打了脸,马婆子的脸色果真很精彩。奈何明媚还听不懂好赖,丝毫没听出人家在讽刺她,还得意的道:“你既然效忠阿蛮哥哥,还不快放我们进去。”   “属下不敢拦着马婆婆,但小侯爷染了风寒,担心会把病气过给马婆婆,已经吩咐属下不准让马婆婆进去。”修文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属下身为下属,不敢违背小侯爷的命令,就请马婆婆不要再为难属下了。”   “你……你混账……”明媚还想摆架子,再说修文几句难听的。   马婆子没想到她如此看不出眉眼高低,还想继续自取其辱,忙出声呵止,“明媚,哪儿有这样跟人家说话的,还不快给修文道歉!”   “什么……奶奶……这…我……”没想到刚刚还在纵容自己的马婆子忽然倒打一耙,明媚受惊不小,却拉不下脸来给修文道歉,便哭着跑了。   丫头一直默默的看着妹妹耍威风,眼见明媚跑了,自然要抓住机会来彰显自己的知情达理。   “修文大哥,丫头替明媚给您道歉。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丫头对修文福了福身,细声细语的道。   马婆子本想借明媚压人,没想到反被人将了一军,丢面又丢份,忙跟着道:“修文呀,那丫头被我惯坏了,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马婆婆说哪里话,属下岂会和一个小姑娘置气。”虽然嘴上说着不介意,但修文知道,他对马婆子的印象已经发生了转变。   马婆子也不介意修文是不是真的不计较,眼见硬的不行,便转变策略,低声下气的打起了苦情牌,“阿蛮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一生病,我坐也不是,躺着也不是。你就让我进去看一眼吧。”   “属下知道您担心小侯爷,只是属下已经得了命令,还望您不要见怪。”修文道。   见修文油盐不进软硬不吃,马婆子只能退而求其次,试图从他这里打听点消息,“修文呀,你老实告诉奶奶,阿蛮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刚刚去哪儿了?”   “这个,属下也不清楚。”若是马婆子一开始便好声好气的直接问,而不是纵容一个小丫头给他一个下马威,修文倒是不介意告诉她实情。如今却是不一样了,修文露出一个十分坦诚的表情,道:“马婆婆,您是知道的,属下一直跟您在一起,没有跟着小侯爷外出,所以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马婆子不死心的问:“阿蛮不是你派人寻回来的吗?他们没有说吗?”   “这倒是说了。”修文扯谎道:“偃武是在芙蓉街遇见小侯爷的。”   “只是芙蓉街吗?”一听不是竹园,马婆子将信将疑的问。   修文笑道:“偃武是在芙蓉街遇到的小侯爷,至于小侯爷之前去了哪儿,属下就不清楚了。也许偃武知道,要不属下把他叫过来,让他给您说说?”   “不用了。”示意丫头将手里的食盒递给修文,马婆子道:“我做了些吃的,要是阿蛮醒了,就拿给他吧。”   反正早就和偃武套好了说辞,修文也不害怕她去问,“婆婆放心,属下一定会照顾好小侯爷的。”   马婆子又看了赵璟的房门一眼,这才不甘不愿的回去了。   目送着马婆子三人离开,修文正准备将手里的食盒拿进屋,谁知回头却见赵璟站在他的身后,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小……小侯爷。”修文被吓了一跳。   “我今日的行踪,偃武已经告诉你了吧。”赵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修文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但也没瞒着,只得小心的道:“偃武告诉我了。”   “那你为什么要骗奶奶?”赵璟冷声问。   修文一噎,却也不敢说实话,只能半真半假的道:“属下只是觉得,您应该不愿意让马婆婆知道。”   赵璟的神情稍缓,似乎在心里松了口气。他抬头对着修文道:“你跟我进屋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电脑坏了,鼠标不灵,键盘不能用,我好难呀! 第218章 看诊   小心翼翼的跟着赵璟进了屋,修文将食盒放在桌上,抬眼看见赵璟死气沉沉的坐在椅子上,一张脸上毫无生气。   心中有些不忍,修文虽然知道王琪的下落,却碍着赵睿的命令,不能如实相告,只得劝道:“小侯爷,您不用担心。听闻王公子酷爱作画,他们这种人,一般都喜欢找个名山大川待着。咱们大梁境内的名山虽然多,但是只要肯费心思,一定能找到的。”   听了这话,赵璟眼中果真有了稍许亮光,随即又黯淡了下来,“就算找到又能怎么样?我总不可能把他锁在身边吧。若是留不住,他迟早还是要走的。”   “小侯爷不要这样说,知道人在哪里,就有机会呀。”修文笑着道。   赵璟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对,先找到人再说。就算不能过去打扰他,想见的时候,起码能偷偷看看。”   见他赵璟身上终于有了一丝活人的气息,不再暮气沉沉,修文松了口气,“这是马婆婆做的饭菜,您好歹吃些,别让马婆婆担心。”   “她确实担心我。”赵璟苦笑一声,“听说我要回平遥县,便不顾一切的跟来。我知道她害怕我去找王琪,如今王琪已经离开了,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了,她倒是可以放宽心了。”   知道赵璟说的是气话,就算他埋怨马婆子,也不可能真的和她翻脸。   修文不好往下接,只能把饭菜从食盒里端出来一一摆好,道:“小侯爷,好歹用些吧,您的身体若是垮了,还怎么去寻王公子呀?”   看都没有看那些饭菜一眼,赵璟问:“我和王琪的事,你知道多少?”   “这……”修文咳嗽了一声,还是坦诚的道:“早在军中的时候,属下就听说您在家乡有一个相好,可惜那人背叛了你。只是那个时候,我们不知道那人是个男人。后来,偃武随您回平遥县,遇见了王公子,也就顺理成章的知道了些事。”   那段时间,赵璟整日和王琪出双入对,丝毫不避讳旁人。想到自己那样做的初衷,赵璟只觉得后悔。   偏偏修文还在他心口插刀子,“虽然您名义上说是为了调查王家和方廷玉的事才和王公子逢场作戏,但属下看的出来,您对王公子有真感情,王公子对您也是。属下觉得,您之所以离开王公子,也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吧。”   赵璟惨然的一笑,道:“我离开他确实是为了保护他,可为了王家的事,我确实也利用了他。我恨他当年背叛我,还骗了奶奶的秘方,我听不进他的任何解释。可如今看来,奶奶表面上装大度,认可我喜欢男人,其实还是明里暗里的催着我娶妻。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和小算盘,孰是孰非,我也看不明白了。”   王琪赶赵璟出平遥县的事修文只是听说过,并没有去调查,事情的真相如何,他也不清楚。   修文不敢妄下定论,只得道:“以前的事可以慢慢查,眼下最主要的,还是要把手中的事料理好。您回乡祭母是奉了皇上的恩旨,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过场走完。”   “你说的不错,只有赶快把眼前的事办完,才能尽快去找王琪。”赵璟眼中重新燃起斗志,“刚刚我听偃武说,张县令来了。”   “是,他来请您赴宴。”修文道:“偃武告诉他您病了,已经把他打发走了。”   赵璟道:“依着惯例,若是他知道我病了,肯定会请郎中过来的。”   “小侯爷放心,属下会把这些人都打发走的。”以为赵璟不想被打扰,修文忙道。   赵璟摇头道:“不,若张县令真的请郎中来了,你留心一下,看看其中有没有一个叫杏林的。他的年纪和王琪差不多,开了一家济世医馆。若是张县令把他请来,便带来见我。若是张县令没有请他,你就想办法把他请来。记住,这件事千万不要让奶奶知道。”   “是。”知道赵璟铁定有自己的用意,修文不敢多问,忙低声应了。   赵璟疲惫的揉了揉额角,道:“你不必在外面守着我了,去忙吧。”   “那属下就告退了。”修文恭敬的退了出去。   赵璟所料不错,张县令得知赵璟身体欠安,立马请了郎中过来。   “这几位是县里最有名的郎中,不知道能不能帮的上忙。”张县令指着身后的几个郎中,殷勤的对着修文道。   平遥县的郎中们大半辈子都是待在县里,见过的最大的官只有县太爷。如今忽然被太爷提过来给侯爷级别的人看病,心中自然没谱。几个医术差的,已经开始腿肚子打颤了。   不动声色的将郎中们打量了个遍,发现他们大多都是年近花甲的老者,只有一是个年轻的男子,和赵璟描述的那个杏林有些相像。   收回自己的目光,修文笑着向张县令道谢,“张县令来的太是时候了,多谢多谢。北方天干物燥,小侯爷诸事繁杂,这几日一直肝火旺盛,又染了风寒。若能请郎中开几副方子去去火气更好。”   “将军客气了,这一切都是下官应该做的。”张县令见修文承了自己的情,自然高兴,“小侯爷年纪轻轻便立下了那么多大功,乃是国之栋梁。若是在下官这里病倒了,皇上责怪下来,下官可难辞其咎。下官还是要多句嘴,请将军劝劝小侯爷,虽然现在年轻,但还是得好好注意身体呀!”   修文道:“张大人说的是呀!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别的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尽力照顾好小侯爷,让皇上和老侯爷安心。”   “将军为小侯爷尽心尽力,下官佩服。”张县令拱手道:“下官只是一介白面书生,今日见了小侯爷和将军的风采,才知什么是真正的男儿呀!”   “张大人谬赞了,末将只是一介武夫,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扁担到了也不知道是个一字,实在不及张大人腹有诗书气自华……”   “哪里哪里,下官不敢当……”   和张县令互夸了一通,修文这才看着郎中们问:“张县令选的郎中,自然是百里挑一。不知这几位是在县里的什么医馆高就?”   几个郎中也不知是不是吓傻了,听了修文的问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最先开口。   “还不速速将你们的医馆告诉将军?”见几个郎中畏畏缩缩的不敢吱声,张县令连忙出声催促。   眼见县太爷的脸已经黑了,杏林见其他人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向前一步,躬身道:“小人济世医馆刘杏林。”   杏林迈出了第一步,算是帮着其他人壮了胆,剩下的人这才战战兢兢的报出了自己的姓名和医馆。   修文不关心其他郎中如何,见那个年轻人果然是赵璟要找的人,心中立马有了谱。   “那就请张大人在这里小坐,末将带他们去给小侯爷诊治。”修文说完回头吩咐偃武道:“二弟,你在这里陪着张大人。”   “将军请便,若是需要什么稀罕药材,尽管说,下官必当竭尽所能。”张县令道。   “张大人客气了,那末将就先谢过了。”又略微和张县令客套了两句,修文便领着几个郎中走了。   杏林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跟着一众人往前走。他虽然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但是给征西候世子这么尊贵的人看病,还是头一回,说不紧张是假的。   对于这位征西候世子,吐蕃大捷之后,杏林便有耳闻。听闻他是征西候流落在民间的儿子,从军后正好投到征西候帐下,因为作战勇猛,足智多谋而被征西候赏识,后来才发现,居然是自己的儿子,于是父子相认,皆大欢喜。   如今,征西候认子的故事已经是民间佳话,被人津津乐道。可谁能想到,这位大名鼎鼎的征西候世子,居然是平遥县人!   十多天前,杏林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着实惊讶了一番。他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平遥县人,实在想不出在自己生活的地方会出了这么一位有勇有谋的人物。如今被迫给这位大人物看病,杏林也不知道是喜是忧。   胡思乱想的空,已经到了地方。郎中们被请到了厅里坐下,杏林偷偷打量了一下屋中的陈设,发现与普通富户无异。看来,这位征西候世子不喜奢侈。   看诊的经过没有杏林想的那般复杂,领着他们来的将军点了两个年纪稍大的郎中进去给那位世子把脉,索性没什么大碍。所有人根据脉象一起商议了一下,开了药方,他们便被送了出来。   在外厅见了张县令,自然又得禀告一番。张县令见世子无恙,这才放下了提着的心。   怀里揣着丰厚的诊金,杏林恍然如梦。没想到,事情就这样结了。   离了驿馆,郎中们也活跃了起来,几个进去把脉的郎中被其他人缠着问征西候世子的长相。把脉的两个郎中纷纷摇头,说进去的时候根本没敢抬头看。郎中们唏嘘了一番便各自散去了。   眼下天已经黑了,其他郎中都雇了马车,杏林离家不远,便没有折腾,索性走回去。谁知还没到家门口,便被一人拦下了。   “刘郎中吗?”来人拱手道:“我们家小侯爷有请,请您给我来。”   “小侯爷?难道是征西候世子?”这才刚出来,他找我有什么事?杏林有些不敢相信,难道是刚刚的药方有问题?可那是所有郎中一起开的,要追究,也不必追究到他一个人头上呀?   来人看出杏林的疑惑,却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道:“您去了就知道了。”   杏林无奈,只得跟着人走了。   夜已深,马婆子却睡不着。她起身唤来丫头,低声问:“刚刚外面怎么那么乱,可是阿蛮那里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张县令听说阿蛮病了,带了几个郎中过来给阿蛮看病。”丫头道:“现在他们都已经回去了,想来阿蛮没什么大碍,奶奶不要担心。”   赵璟身为征西候世子,又来了平遥县。如今身体有恙,张县令自然不能怠慢,请郎中过来照看是理所应当的事。   可马婆子的心还是猛地一沉,“张县令有没有杏林?”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丫头道:“来的郎中有好几个呢,杏林在平遥县有些名声,就算张县令请他来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知道丫头说的是这个理,但马婆子却总有一股莫名的心虚,总觉得不能让王琪和杏林见面,否则会有不好的事发生,至于是什么,她却说不出来。   “不能让阿蛮和杏林见面。”马婆子想不起来索性不想,只是斩钉截铁的道。   丫头劝道:“奶奶,您是担心阿蛮会向杏林打探王琪的下落吗?您不是说,黄兴大哥已经打听清楚了吗?连齐兴都不知道王琪在哪里,杏林又怎么可能知道?再说,阿蛮既然来了平遥县,难免会想见见以前的熟人。杏林对阿蛮有救命之恩,就算阿蛮想见他,我们也拦不住呀。”   丫头的话提点了马婆子,让她立马抓住了问题的症结,她抓着丫头的胳膊,急道:“你说的不错,杏林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所以,决不能让阿蛮知道。”   “奶奶,您再说什么呀?”马婆子的力气极大,丫头被抓疼了,却不敢挣开,只得试图让她平静下来,“您先别激动,慢慢说。什么不能让阿蛮知道?”   马婆子睁着通红的眼睛瞪着丫头道:“你也看见了,阿蛮只是找不到王琪,便成了这副样子。若是王琪在这个时候出现,只怕让阿蛮做什么都肯答应。万一在这个节骨眼上让阿蛮知道,那年冬天请杏林给我治伤的人不是你,而是王琪,你说阿蛮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不会吧。”丫头回过味来,脸色也是猛地一变。她之所以让赵璟高看一眼,完全是因为对他们祖孙有恩。若是让赵璟知道当初的一切并不是她做的,她只是顶替了王琪的功劳,白白让赵璟感恩了那么久。赵璟又会怎样看她呢?   马婆子沉着脸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今王琪下落不明,阿蛮正着急,若是这个时候遇见杏林,就怕会谈起以前的事。”   顿了一下,马婆子看着丫头,幽幽的道:“你也不想让杏林的几句话影响你在阿蛮心中的位置吧。”   不得不说,马婆子这句话戳中的丫头的担忧,她忙道:“那这事要怎么办呢?阿蛮若是想见杏林,我们拦不住呀。总不可能把杏林杀了灭口吧。况且,那些郎中已经走了,若是杏林真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恐怕早就说了。”   “你先别慌。”见丫头忽然比自己还急,马婆子倒是冷静了下来,“眼下最要紧的,是要弄清楚杏林在不在那些郎中里面,有没有和阿蛮单独说过话。”   “我这就去打听。”丫头说着就往外冲。   “你急什么!”一把拉住丫头,马婆子道:“就怕人是修文或偃武领进去的,这兄弟俩嘴严的进,你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那怎么办呀!”丫头急的直跺脚。   马婆子想了一下,道:“这事恐怕还得麻烦黄兴,你去把他请来。”   丫头有些为难的看了看窗外,道:“现在吗?”   “现在怎么了?”马婆子道:“黄兴应该睡不了那么早吧?”   丫头捏着衣角,低声道:“可是,现在天色已经黑了。驿馆中人多眼杂,黑灯瞎火的,若是黄大哥过来时被驿馆的下人看见,岂不惹人闲话?”   “我一个老婆子,那么大年纪了,还有什么好怕的?”马婆子刚说完这句话,才想到丫头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若是让她摸黑去敲一个男人的门,传出去确实不好听。   “算了,不急这一时。”马婆子只能道:“明日一早,你再去请黄兴吧。”   “好。”见马婆子没有坚持,丫头松了口气,“那我先去阿蛮那里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   知道拦不住,马婆子便让丫头去了。   丫头走后,屋里顿时冷清了下来。这一夜,注定难眠。   偃武看着赵璟急的来回踱步,道:“小侯爷不用急,大哥已经去接了,人一会就到。不过,您确定这个杏林知道王公子的行踪吗?”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问问。”赵璟皱着眉道:“就算杏林不知道,但他肯定知道王生在什么地方。王生是从小跟着王琪长大的,我不信他和王琪没有联系。”   偃武见赵璟兴致正高,不忍心泼他冷水,只得道:“往好的方面想,没准这个杏林就知道呢。不过刚刚您为什么不问,还非得等人走了再请回来?”   “刚刚人太多,不好开口。”赵璟道:“若是我专门把杏林留下,不用等到明日,奶奶就会知道。王琪孤身在外,我实在不想因为我再给他惹任何麻烦了。”   “还是小侯爷考虑的周全。”偃武干笑一声,道:“不过属下觉得,马婆婆心地善良,是不会做任何伤害王公子的事的。”   赵璟点头道:“我自然知道,只是不想冒险。”   “要说打听王公子的下落,属下倒是想起了一件奇怪的事。”偃武忽然道。   “什么事?”以为偃武能提供寻找王琪的线索,赵璟连忙问。   偃武道:“今天属下找齐兴打探消息的时候,听他说起,几日之前,也有人自称是王公子的朋友,上门来打听王公子的下落。”   一听不是自己想要的消息,赵璟有些失望的道:“王琪离家已久,有相熟之人过来询问也属正常,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若是熟人上门问倒还没什么。”偃武道:“关键是齐兴不认识那人,那人是外地口音,根本不是本地人。”   赵璟道:“那人有说是怎么认识王琪的吗?”   “那人说,他是几年前在泰山附近和王公子认识的。”偃武道:“几年前,王公子确实去过泰山,齐兴本来也信了。谁知那人又说,他来平遥县是找王公子合开点心铺子。谁知转了一圈没找到玲珑斋,这才找上了门。”   赵璟疑惑道:“这有什么?几年前玲珑斋还没倒呢,那人和王琪断了联系,不知道很正常。”   “属下也是这样说的,可齐兴说王公子出门游历时,从不说自己是生意人,连真实姓名都很少透露,只用一个假名。”说到这里,偃武露出了一个复杂的表情,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苦笑,“齐兴说,属下是王公子带回来的唯一一个在外面认识的朋友。”   赵璟责备道:“这么大的事,你一开始怎么不说?”   “属下一开始也没在意,以为那人是个江湖骗子,不知从哪里打听来一点消息,这才趁着王琪不在上门行骗。没想到看见竹园没落了,没什么油水可捞,这才收手。”偃武忙解释:“这种骗子多了,属下见竹园没什么损失,便没有提。“   赵璟也没过分苛责偃武,而是问:“除了这个人之外,还有其他人来询问王琪吗?“   “没了。”偃武道:“齐兴说,王公子在平遥县没什么朋友,家里人也就剩那几个了,他们从不来竹园过问王公子的事。除了那个人之外,属下是第二个上门打听王公子的人。”   赵璟沉声道:“那人确实奇怪,若他不是骗子,就是专门去打听王琪的。你能查出那人的身份吗?”   “恐怕很难。”偃武摇头道:“属下没见过那人的长相,也不知道他的姓名籍贯,根本没法着手。”   知道这是在难为偃武,赵璟也不强求,而是道:“明日你再去竹园一趟,问问齐兴还记不记得那人的姓名和籍贯,长什么样子,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是,属下记下了。”偃武拱手道。   此时,修文在门外道:“小侯爷,属下已经把刘郎中请来了。”   “快请他进来。”一听杏林来了,赵璟立马道。   --------------------   作者有话要说:   失踪人口王琪还得再等几章才能上线。得让赵璟急一急,不然他不知道媳妇跑了就找不回来的道理。 第219章 丢了   杏林背着医箱被修文领进了屋,他也不敢抬头看,只能低着头躬身行礼:“小人见过小侯爷。”   “杏林大哥,快快请起。”看见杏林,赵璟十分欢喜,忙亲自扶他起来。   自打从军以后,赵璟虽然回过平遥县几次,但大多都是围着王琪转,没有见过其他熟人。算起来,赵璟已经有好几年没和杏林见面了。   见征西候世子亲呼自己为“杏林大哥”,杏林受宠若惊。他不禁想,难道以前见过这位小侯爷?   直到被让了座,杏林才撞起胆子偷偷打量定北侯世子。可惜看了半响,杏林只觉得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杏林大哥,我是阿蛮呀。”见杏林一脸疑惑的盯着自己看,赵璟笑着道。   “阿蛮?”杏林一愣,又细细将赵璟打量了一番。   眼前的男子已经高出他一头,面容俊朗而威严,但仔细辨认,看是看出了当年赵阿蛮的影子,难怪觉得熟悉。   “还真是你呀!”杏林惊喜的道:“没想到,你就是征西候的世子呀,真是了不起!我一直都知道,你这孩子长大后肯定出息。”   亲自给杏林倒上茶,赵璟道:“当年若非得杏林大哥照顾,我也不会有今天。这几年,杏林大哥可好?”   “我一切都好。”杏林看着赵璟高兴的道:“倒是你,如今这般出息了,马婆婆定然很高兴吧。她老人家可还好?这次跟你一起回来了吗?”   “奶奶很好,多谢杏林大哥挂念。”一句话将马婆子带过,赵璟迫不及待的问:“杏林大哥,其实我这么晚找你来,是想向你打听一件事。”   杏林爽快的道:“有什么事你尽管问,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多谢杏林大哥。”赵璟往前倾了倾身,问:“你可知道王琪的下落?”   “王公子?”杏林愣了一下。   涟漪的事在平遥县闹的那么大,杏林不可能没有耳闻,他自然也听说了王琪抢了马婆子的秘方,并把他们祖孙赶出平遥县的传言。虽然杏林一直不肯相信,但若其中有什么误会,赵阿蛮如今已经成了征西候世子,会不会报复王琪呢?   想到这里,杏林有些担心,不由试探着问:“阿蛮,你也听说涟漪的事了?”   “涟漪?”看出了杏林眼中的提防,赵璟立马明白了他在担忧什么。   害怕杏林不肯说出王琪的下落,赵璟忙想了一个很好的说辞,将王琪从里面摘了出来,“杏林大哥放心,当初我和奶奶离开平遥县和王公子没有任何关系。倒是王公子,为了替我们隐瞒真相,凭白受了不少委屈。涟漪的事,我一定会给王公子一个交代,只是不知,他现在在哪里?”   不得不说,赵璟的这个说辞虽然含糊,但却十分巧妙,给了杏林足够的想象空间。   杏林稍微一想,立马就想“通”了。阿蛮是征西候的儿子,身份尊贵,平白无故的,怎么可能流落在平遥县那么多年?这其中肯定牵扯了许多不能说的秘密。当年阿蛮和马婆子离开,可能不是自己走的,而是被征西候接走的。征西候为了保护儿子的安全,没有急着相认,只等时机成熟之后,才让阿蛮认祖归宗。王琪可能是得了征西候的吩咐,这才对阿蛮和马婆子的离开闭口不言。就连被涟漪误会冤枉,都没有说出实情。   “哦,原来是这样呀!真是难为王公子了。”自动脑补了一场狗血大戏,杏林反而对王琪更加佩服了,“我就说嘛,王公子为人坦荡,怎么可能是涟漪说的那种人!哎,也就是王公子,受了那么多委屈,居然还能忍住不开口不辩解,真是重情重义。”   赵璟心急王琪的去向,也不计较杏林这话的意思,而是问:“杏林大哥,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了,你能告诉我王琪的下落了吧。”   “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杏林满怀歉疚的道:“王公子早在半年前就离开了,没人知道他在哪里。”   “那王生呢?听说他娶了你妹妹,你们是亲戚,总知道他在哪里吧。”听了杏林的话,赵璟眼中的失望不是假的,但他依然不愿意放弃。   杏林道:“妹夫现在好像在帮王公子的一个朋友打理生意,他们全家都搬到京城去了。”   “京城?”赵璟一惊,王生居然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吗?   “他在京城为谁打理生意?”赵璟忙问。   杏林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玲珑斋没了之后,王家也垮了。王公子虽然早就和他们断绝了关系,没有受牵连,但现在的人大多都是拜高踩低的。王家在平遥县风光那么多年,王公子没跟着沾光,如今跌入泥里,却跟着遭白眼。可能他也觉得这里实在是乌烟瘴气,索性把王生介绍给了一位朋友,让他去外面了。当时我也向王生问了那位董家的身份,但他不愿意多说。我想对方既然是王公子的朋友,总不会是坏人。”   “哎……我应该早些回来才是。”赵璟无比愧疚的道。   见赵璟满脸后悔,杏林忙劝道:“阿蛮,你走之后,平遥县发生了很多事。王公子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些事打不倒他的,你千万不要自责!”   不管如何,好歹知道了王生的去处,只要他真的在京城,京中的亲信肯定能查出他的下落。赵璟心中好歹有了些安慰。   “杏林大哥。”站起身来,恭敬的给杏林行了大礼,赵璟道:“当初在平遥县,若非得您照顾,我和奶奶早就没命了。您和济世医馆的大恩大德,赵璟在此谢过。”   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赵璟塞到杏林手中,道:“这是我的信物,杏林大哥以后若有什么需要赵璟帮忙的,只管拿着这块玉佩去京城的征西候府。赵璟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会报答您的恩情。”   “这可使不得。”杏林吓了一跳,说什么都不敢接那块玉佩,“说了也是惭愧,当年我去给你和马婆婆看病,也是收了银钱替人办事而已,没有你说的这么高尚。”   “杏林大哥不必过谦了。”赵璟笑道:“若非你和刘先生菩萨心肠,就丫头姐姐那点银子,恐怕连看诊都不够,更何况济世医馆还在生活上给了我们那么多照顾。说到底,还是你们好心!”   听了这话,杏林一愣,道:“丫头?看诊的银子不是丫头给我的。”   “什么?”赵璟也是一愣:“那年冬天,你第一次来我家给奶奶看病,不是丫头请您过来的吗?”   “不是丫头,是王公子。”杏林道:“那年冬天,王公子忽然上门,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让我去给马婆婆看病。他还说你被打伤了,让我顺便也给你看看。”   赵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定定的看着杏林,确认般的问:“所以说,不是丫头,从一开始,一直都是王琪,是吗?”   “是呀。”杏林笑道:“当年丫头倒是经常去医馆给她娘亲抓药,但她从来没和我提过你和马婆婆的事。至于她有没有和别的伙计提过,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当初给银子让我去给你和马婆婆看病的,确实是王公子。”   赵璟沉默了。   “说起来,当年马婆婆也误以为是丫头请我来的,我还和她解释清楚了。”杏林低着头想了一下,不由有些疑惑,“马婆婆没有告诉你吗?”   听了这话,赵璟警觉的抬起头,忙道:“你说奶奶也知道?”   “是呀。”杏林道:“大概就是你们离开平遥县前不久吧,马婆婆曾带着丫头来济世医馆看我,对,就是那个时候无意间提起了这事。”   请杏林坐下,赵璟忙道:“杏林大哥,你好好跟我说说,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记得当时好像是因为我治好了丫头妹妹身上的水痘,马婆婆带着丫头去济世医馆道谢。”杏林仔细回想之前的事,才道:“期间说了什么我也忘了,反正就说起了这事,我就给马婆婆说了。我当时还好奇,王公子都认你当表弟了,你居然还不知道他帮了你。”   听了这话,赵璟的心猛地一缩,王琪确实从来没有和他提起过这些。那是不是意味着,王琪还默默的为他做了很多的事?   “表哥有没有说,当时为什么要请你帮我?”赵璟涩声道。   “这个倒没说,后来我也打听了,知道你是被贾富贵那帮人打伤的。王公子应该是在路上遇见了吧。他这人虽然面上看着冷,其实心挺软的。王家的大老爷还活着的时候,就经常施银子做善事。王公子也一样,只是后来渐渐低调了。”杏林叹了口气,道:“其实也不能怪他,王家老夫人偏心二房和三房。自打父母去世之后,王公子在王家过的并不如意。不然,谁会放着好好的家业不要,出来单打独斗,自立门户呀。王家倒台之后,王公子非但没有落井下石,还帮着他们料理善后,已经很难得了……”   杏林后面的话,赵璟已经听不进了,他满脑子里想的都是那年冬天的事。   当时,马婆子被贾富贵打伤,眼看着就要不行。家中没钱也没粮,为了奶奶,年幼的赵璟也曾去过几家医馆求救,但无一例外,都被赶了出来。迫于无奈,他只得上街挑衅贾富贵,趁机从他们身上偷了些钱。最后,钱虽然偷到了,他也被贾富贵打伤。   杏林对于他来说,不仅是一个治病救人的郎中,还是一道曙光,照亮了他活下去的路。让一直在黑暗中摸爬滚打的他终于看到了光明,让他在充满恶意的周遭感受到了善意和温暖,然后相信,这个世上还是有好人的。赵璟不止一次想过,若是当初杏林没有出现,眼睁睁的看着马婆子死去的他会变成什么样子。想到最后,他自己都不愿意面对那个结局。所以,他更加感激将杏林带来的那个人,因为,他同时带来了光明和希望。   赵璟一直以为那个人是丫头,是丫头在自己同样困难的时候,还愿意向他这个邻居伸出援助之手,这才挽救了奶奶的命,也改变了他的一生。所以,他加倍的厚待丫头。可惜现在才知道,这一切的开端从不是丫头,而是王琪。但命运却那么残忍,等他知道真相的时候,王琪已经找不到了。   “原来,一直都是王琪,奶奶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不告诉我。”赵璟喃喃的道。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只是一低头的功夫,杏林便看到赵璟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吓了一跳,“阿蛮,你怎么了,怎么还……”   手忙脚乱的从袖中掏出帕子,杏林就想帮赵璟擦脸上的泪。可惜怎么擦都擦不完,还是不断有泪从眼眶中涌出。杏林彻底懵了,便想起身去叫人。   “杏林大哥,不要惊动任何人。”赵璟一把拉住杏林,看着他惊慌失措的表情,拼命挤出一丝难看的笑,“我活该,是我识人不明,有眼无珠,最后……把自己的心丢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只休息一天,根本歇不过来呀!!!! 第220章 心虚   赵璟病了,整整三天,驿馆里闭门谢客,赵璟住的那间房外被侯府里带来的侍卫严防死守,任何人都不得入内,就连马婆子也不例外。   “已经三天了,阿蛮到底得了什么病,怎么还不见好?这位小哥,我实在放心不下,你就行行好,让我进去看看他吧。”马婆子提着食盒,被丫头和明媚扶着,对着守在门口的侍卫哀求道。   这几日,任她好话歹话说尽,守门的侍卫就是不放行。   “抱歉,小侯爷有吩咐,在他养病期间,不准任何人打扰。”领头的侍卫面无表情的道:“老夫人,您请回吧。”   这个侍卫是个生面孔,在来平遥县的路上,马婆子见过他几次,因为这人的脸太过于冰冷,对他有几分印象。听修文说,这个侍卫的名字叫方衡,是征西候特地派来保护赵璟的。此人喜怒不形于色,说话办事只听从于征西候的命令,谁的情面都不理。   马婆子本以为修文过于夸大其词了,如今亲自和这个方衡交锋,每次都被不冷不热的打发回来,马婆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位小哥,就当老婆子求你。你就让我进去看一眼吧。”马婆子软磨硬泡道。   如今赵璟避而不见,说不担心是假的。再加上杏林有可能见过赵璟,马婆子本就心虚,所以更得亲自去见赵璟探探消息。眼见方衡还是不放行,马婆子狠了狠心,威胁道:“我给你跪下了,成吗?”   马婆子说着就要下跪,她想着,自己毕竟是养了赵璟十几年的奶奶,就连征西候都给几分面子,这些侍卫总不敢真的让她下跪吧。   方衡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他身后的侍卫上前扶住马婆子道:“老夫人,您这是何苦呢?”   “你们若是不让我进去,我就跪着不起。”眼见有门,马婆子心头一喜,忙看着方衡要挟道。   她已经做好了用下跪死缠烂打的准备,若是侍卫们来扶,她就死活不起来。马婆子不信,自己年纪那么大了,他们还能生拉硬拽不成!要是动静闹大了,她就装晕过去,到那时,阿蛮还能不出来吗?   方衡却像是看穿了马婆子的伎俩,他直接对身边的两个侍卫吩咐道:“老夫人累了,你们两个送她回去。若是老夫人不肯,就直接点了昏睡穴背回去。”   “你……你……你……你敢!”没想到方衡居然这么狠,竟然想对她动手,马婆子大惊之下便是大怒:“阿蛮是不会放过你的!”   方衡丝毫不在意马婆子的威胁,他面无表情的道:“老夫人,军令如山,您就不必强求了。属下给您两条路,要么您自己走回去,要么属下背您回去,您自己选吧。”   马婆子气的脸都青了,明媚也气急败坏的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奶奶动手。你们知不知道,阿蛮哥哥可是马奶奶一手带大的,要是她老人家出了什么事,你们担待的起吗?阿蛮哥哥,阿蛮哥哥,有人欺负马奶奶了,你快出来呀!”   明媚耍起了无赖,对着赵璟的房间方向大呼小叫,还想硬闯。丫头也扶着马婆子哭道:“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奶奶,奶奶年纪大了,禁不起折腾呀!”   三人又是哭又是闹,马上就要乱作一团,方衡却没有多余的动作,而是“唰”的一下抽出了自己的宝剑。见他有了动作,身后的侍卫们也齐刷刷的抽出了腰间的宝剑。   宝剑出鞘,常年见血的剑刃带着浓烈的杀气扑面而来,立马就把哭闹的三人给震住了。   从没见过这种阵势,被那寒光一刺,明媚吓得脸色惨白。她尖叫一声,躲到了马婆子身后。   马婆子和丫头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呆立在了当场。   “好,真是好呀!”半响之后,马婆子才冷笑道:“没想到征西候府的侍卫居然用剑对付一个老婆子和两个姑娘,真是厉害!”   方衡道:“军令如山,在我们眼中只有命令,没有老弱妇孺!若老夫人执意擅闯,就不要怪我等不客气了!”   方衡的脸上始终没有过多的表情,语气不怒不喜,听不出任何起伏,但说出的话却十分有气势。马婆子知道,若是继续纠缠,他一定会对自己动手。   “你……好!好!”马婆子心中不甘,但又说不出什么,只能冷笑。   丫头见双方都没有让步的意思,害怕马婆子真的硬闯反而连累自己,连忙劝道:“奶奶,要不我们先回去吧。这几位大哥毕竟是征西候派来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让阿蛮难做呀!”   马婆子虽然不愿,但却没有办法,只得点了点头。   老老实实的回了住处,马婆子心情烦闷。明媚一向自诩在赵璟面前比丫头有面子,刚刚不但被一个侍卫呛了回来,还被吓得差点尿了裤子,简直丢尽了脸。她心中自然郁闷,一直哭个不停。   “那是个什么狗屁侍卫,居然这么大胆狂妄,等我见到阿蛮哥哥,一定让他狠狠的罚那个不长眼的东西,呜呜呜……”   马婆子被她哭的心烦,险些就要发火。丫头察言观色,忙把明媚领了出去。   听着明媚的哭声渐渐远去,马婆子心中的烦闷丝毫没有缓解,反而更甚了。她之前真是脑子进水了,怎么会觉得明媚更适合服侍阿蛮。如今看来,她除了年轻漂亮一些之外,要脑子没脑子,要心眼没心眼,要胆子没胆子,根本就是一无是处。   但更让马婆子担心的,还是赵璟。如今,赵璟对她避而不见,修文和偃武也不知去向,就连黄兴和徐百川派来的那几个人也在两天前被召回了京城。种种迹象表明,赵璟似乎有意断了能帮她的人,让她什么都做不了。   此时,丫头推门进来,见马婆子皱着眉沉思,也没做声,只是轻手轻脚的将她手中的凉茶拿走,又换了杯热的。   热茶温暖了掌心,马婆子始终没有着落的心也跟着踏实了一些。看着低眉顺眼的丫头,马婆子心道,明媚是指望不上了,眼下能用的,也就只有丫头了。   “明媚没事吧。”马婆子喝了口热茶,问。   丫头轻声细语的道:“我哄了她几句,已经没事了,奶奶不用担心。”   马婆子叹了口气,道:“明媚那孩子,办事横冲直撞的,一点章法都没有。丫头,还是你懂事细心。”   “妹妹年纪小,脾气直,我毕竟比她大了几岁。”知道马婆子最不喜欢张狂的人,丫头低着头,谦逊的道。   见她语气卑微,没有一丝张扬,马婆子更满意了,夸奖道:“真是个好孩子,若是阿蛮能把你留在身边,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听了这话,丫头嘴里也有些发酸,但她不敢有丝毫的埋怨,佯装大度的道:“我自知出身不好,配不上阿蛮的尊贵。阿蛮如今是征西候世子,身边美女如云,看不上我也正常。”   “你可不能这样说。”马婆子劝道:“你和阿蛮可是从小的情分,这一点是其他任何女人都比不了的。阿蛮是个重情义的人,他一直以为当年是你请了杏林过来,这才救了我们祖孙的命。没有你,就没有他的现在。你对他来说,与其他女人不一样。丫头,你应该好好利用你和阿蛮的这份情谊,对阿蛮更加主动一些。”   丫头苦笑道:“可是,您是知道的,请来杏林的那个人毕竟不是我呀,是王……”   “不要提那个人的名字。”想到王琪,马婆子满肚子火气,她冷着脸打断了丫头的话,斩钉截铁的道:“只要阿蛮不知道,救我们的那个人就是你。”   见马婆子面色不善,丫头只得把没说完的名字咽了回去,低声道:“是。”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得是杏林并没有把当年的事告诉阿蛮。”见丫头应下了,马婆子的语气缓和了一些,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丫头呀,你说阿蛮为什么不见我?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让阿蛮不高兴了吗?”   “奶奶,您想多了,您一直尽心尽力的对阿蛮,他怎么可能生您的气呢。”丫头道:“阿蛮可能是真的病了,不想把病气过给你,也可能有什么别的苦衷?征西候府的侍卫那么凶,没准是征西候的命令,阿蛮也没有办法。”   丫头的宽慰并没有让马婆子放心,“那几个侍卫之前一直在前院住着,杏林来过之后才去给阿蛮守门。你说,不会是杏林真的和阿蛮说了什么吧。他气我们瞒着他,所以才不见我们。”   “应该不至于吧。”听了这话,丫头心里也有些慌,她犹犹豫豫的道:“黄大哥临走之前不是已经打听清楚了吗?那日张县令是请了杏林过来,但修文大哥只选了两个老郎中给阿蛮把脉,杏林根本没有进去。之后,他就直接和其他郎中一起回去了。这件事,在场的郎中都能作证,绝对假不了。”   马婆子还是放心不下,“不行,不确定这个事,我始终不能安心。既然见不到阿蛮,不如找杏林过来问问。你就说我身体不舒服,让外面的衙役去济世医馆请杏林过来。”   “是。”马婆子的这个要求不是什么大事,丫头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与此同时,本应该躺在驿馆里养病的赵璟却换了身装扮,低调的出现在平遥县一条普通的街道上。   “小侯……少爷,您的身体不好,打听消息这种小事,属下来办也一样。”同样乔装打扮过的偃武不放心的道。   那日得知事情的真相之后,赵璟便呕血三升,当场倒地昏迷不醒。着实把修文和偃武兄弟俩吓了一跳。好在有杏林那位现成的郎中在场,经过一番施救,赵璟总算缓过劲来。即便如此,他还是在床上躺了三日,这才有些好转。   杏林说,赵璟是急火攻心,牵动了之前的旧伤,需要好好静养。   赵璟在战场上受伤无数,一些皮外伤倒也没什么,无非就是流点血,留个疤什么的,没什么大碍。但修文和偃武却知道,赵璟曾经受过一次很严重的内伤。   当时吐蕃密谋暗杀征西候,派了十几个顶尖的高手过来。好在这次暗杀被打入敌军内部的兄弟成功看破,提前把消息传了回来。但是,敌人已经孤注一掷,几乎派了所有的高手。即便提前知道消息,奈何敌人抱了同归于尽的想法,还是让他们损失惨重。赵璟的内伤,就是在那个时候为了救偃武留下的。   偃武记得,中掌之后,赵璟差点没了,军中的郎中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他拉了回来。因着赵璟的身体底子好,加上征西候用了最好的药材,将养了一段时间之后,赵璟便渐渐痊愈了。如今已经过了近三年了,赵璟一直无恙。偃武以为他已经没事了,没想到还是留下了病根。   想到这里,偃武更愧疚了,他看着赵璟道:“公子,要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落下这病根。我……”   “说的就跟你没救过我的一样!”赵璟笑着打断了偃武的话,拍着他的肩道:“我们是过命的兄弟,是在战场上可以将后背交给对方的,我救过你的命,你也救过我的,谁欠谁早就已经说不清楚了。若是兄弟看着我实在可怜,就赶快帮我找到王琪吧。”   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自责才说了这些,偃武硬是将快要流出来的眼泪憋回去,抹了一把脸,正色道:“我已经打听清楚了,王家的老夫人就住在前面。我们这就过去吧。”   拉住偃武,赵璟道:“好歹是上门做客,两手空空的,不好吧。”   “前面有集市,我们可以去买些。”偃武道。   赵璟摇头道:“集市上的东西,会不会太廉价了?她……毕竟是王琪的奶奶,虽然和王琪的关系不好,但也是王琪为数不多的长辈了。咱们第一次上门,还是郑重些的好。”   看着赵璟有些扭捏的样子,偃武恍然,忙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少爷尽管放心,有属下在,一定不会让未来的奶奶对您这个孙女婿有意见的。”   “说是孙女婿还早,但起码得给长辈留个好印象。”被猜透了心思,赵璟也不恼。他拍着偃武的肩,笑道:“总之,兄弟我就靠你了。”   王李氏如今住的小院是王琪帮着买的,和从前的宅子比自然显得十分窄小寒碜,但位置却不错,坏境也好。比起普通人家,已经和舒适了。王家的老宅卖了之后,王李氏便带着儿媳朱氏和孙子王宝儿搬来了这里。一年前,朱氏也没了。王李氏带着王宝儿去王耀那里住了一段时间。至于她为什么回来,王李氏的说法是,在外面住着不习惯。但街面上还有另一种说法,王李氏和三儿媳妇不和,整日吵吵闹闹,弄的家宅不宁。王耀没有办法,只得把母亲送了回来。   王家门前冷落,想来也没有多少人来拜访。偃武敲响了大门,足足等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有一名老仆应声过来开门。   赵璟谎称自己是王家三老爷王耀的朋友,路过平遥县,特地来看望老夫人,又塞给老仆几两碎银。   老仆得了银子,自然高兴。他见赵璟二人衣着虽然普通,但手里拿的礼物却十分丰厚,就算把人请进去,老夫人看着厚礼的份上,也不会说什么。左右一思量,老仆便热情的把他们让进了门。   王李氏是个人来疯,王家风光的时候,很喜欢到处炫耀,败落之后,害怕被笑话,便在家里躲着,轻易不敢出来见人。如今听闻有人来拜访,王李氏害怕是原来的熟人上门来瞧笑话,自然十分不待见。谁知一听对方是自家小儿子的朋友,还是两个从外地人来的年轻人。王李氏想着他们估计不知道自己家的底细,这才放下心来。   “晚辈见过王老夫人。”赵璟和偃武恭敬的给王李氏行了大礼。   王李氏见两人俊朗不凡,对自己又是毕恭毕敬的,自然欢喜,忙笑着请他们坐下,这才道:“你们说是我儿的朋友?看你们这年纪……”   “晚辈才疏学浅,自然不敢做王大人的朋友。”赵璟连忙道,“是王大人不嫌弃晚辈年幼粗苯,引为至交,晚辈一直心怀感激。此次路过平遥县,特来拜会老夫人,唐突之处,还望老夫人不要见怪。”   赵璟这一席话将王耀捧得很高,自然让王李氏十分受用,她得意洋洋的道:“那倒是,我儿的学问是一等一的好,要不然也不会被相爷看重,做了相府的上门女婿。”   凡是体面的人家,都不可能让自己的儿子去别家入赘。相府的门户虽然高,但这毕竟不是面上有光的事,难为王李氏居然拿来炫耀。   不过此时赵璟却没有心情和她计较这些,他心心念念的,都是王琪的去向。   “晚辈曾听三老爷讲过,家中有两个侄子,不论人品和样貌,都十分出挑。”赵璟左右看了下,道:“晚辈仰慕已久,不知二位兄长可曾在家,晚辈能否见上一面?”   提起王琪和王隆,王李氏脸上暗淡,但她却不会说王隆已经发配了,只是道:“实在不巧,我那小孙子王隆出门去做生意了,不在平遥县。”   王李氏显然是在撒谎,王隆已经被发配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但赵璟却没有计较,他此次是来找王琪的,自然不关心王隆如何。再说,王隆的事毕竟不是什么好事,王李氏也是顾及着家里的体面,才不好启齿。   “那不知,大公子可在?”赵璟连忙问。   王李氏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道:“他?他也已经很长时间没来看过我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下雨了,感觉天一下子就冷了。 第221章 污蔑   虽然只是过来试试运气,但得知王李氏也不知道王琪的下落,赵璟的心头还是一寒。   “那您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赵璟不死心的问。   王李氏道:“我这个孙子和家里关系不好,平时也不怎么回来看我。我都不知道上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了。”   虽然心中失望,但赵璟还是不愿意放弃,他假装惋惜的道:“听王大人说,王公子对书画很有研究。当年王大人送给相爷的字画,就是王家献上来的,恐怕这位王大公子出力不少。晚辈这次来,很想和王公子讨教讨教,若是见不到人,委实可惜。”   “那是老三太抬举他了。当初送给相爷的东西,都是我二儿子费尽心思,四处张罗来的,和王琪没什么关系。”见赵璟似乎对王琪很是推崇,王李氏不高兴了,下意识的就要踩王琪一脚。   赵璟不了解王李氏的想法,但想着是人都喜欢听好话。王琪毕竟是王李氏的孙子,自己的孙子被夸,王李氏总不至于生气。   “总之,王家的两位公子都十分出色。尤其是大公子,听说他不但生意做得好,还经常外出云游作画。不知老夫人可知道,大公子喜欢去哪里出游呀?”赵璟试探着问。   王李氏不屑的哼了一声,道:“他一个做生意的商人,又不能当官,还偏偏喜欢这些个没用的。他能把自己的营生干好,我都要烧高香了,谁还在乎他喜欢去哪里闲晃呀。”   这才发现王李氏似乎对王琪很有意见,赵璟心中有些不舒服,但还是追问道:“那您知不知道,王大公子现在做什么生意?”   “这我哪儿知道?”有人来探望自己,王李氏本十分高兴,但见对方一直问她最讨厌的王琪,王李氏心中不悦,不耐烦的道:“我不是说了吗?我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他了。他干什么,也不会告诉我。”   王李氏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再提王琪八成会被赶出去。   偃武见赵璟满脸失望,而王李氏明显已经不想聊这个话题了,继续下去,有可能就会谈崩,可不提就不知道王琪的下落。左右为难之际,偃武决定赌一把。   “这不对呀!我们大梁国以孝行天下,王琪父母早亡,王大人又在外做官没空回来。王琪身为王家的长房长孙,理应在祖母跟前尽孝,哪有把老人家一个人扔在这里的道理?这也太不像样了!”偃武皱着眉道:“外面的人都说王公子是谦谦君子,人品贵重,如今看来,倒是言过其实了。”   这话似乎说到了王李氏的心坎上,虽然听不懂“言过其实”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知道赵璟是说王琪不好。   其实这段时日,王李氏还是很心虚的。当年,王琪在王家最为风光的时候叛出家门,和家里划清了界限,惹得整个平遥县议论纷纷。不管明面上的原因如何,但谁都不傻。平遥县的大部分人都认为,王琪是没了父母撑腰,被叔叔不容,实在过不下去了,才被挤兑出来的。王李氏虽然尽力在外面败坏王琪的名声,把一切的错都推到他身上。但王烽还是落了个以大欺小的罪名。   后来,王家垮了。王烽身死,王隆被发配,王耀也被贬到了一个偏远的地方当了个小吏。王家只剩下孤儿寡母,孤苦无依,任人欺凌。反倒是王琪不计前嫌,料理了他们的生活。那些原本就看不上王李氏却不得不巴结她的贵妇人立马翻了身,来她面前冷嘲热讽,寒碜王李氏如今只能在自己最不喜欢的孙子手底下讨生活。   王李氏虽然生气,奈何还要靠着王琪照顾,自然不敢说他一句坏话。可如今不同了,眼前的两个年轻人是从外地来的,在平遥县没什么熟人,他们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不会被其他人听见。   像是找到了知音一般,王李氏立马打开了话匣子,“我也不指望他能尽孝,只要不气我就不错了!眼下我是没办法,儿子死的死,不在的不在,只能靠着这一个孙子照顾。万一哪天我被气死了,估计都没人知道。”   见王李氏眼角微湿,似乎有一肚子的苦水吐不出,偃武抓住机会,忙问:“老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王琪苛责您不成?”   赵璟也道:“都说隔代人最亲,您为什么会和王琪的关系那么差?”   “哎,要说还是我这个当奶奶的不好,没有教好王琪。”王李氏却没有说王琪不好,而是假巴意思的把错都怪到自己身上,“琪儿的爹娘走的早,我心疼这孩子,一直把他养在身边,宠着惯着,什么都给他最好的,生怕他受委屈。琪儿的二叔和二婶也可怜他,对他比对自己的孩子都好。谁知这孩子长大之后,居然恩将仇报,还妄图霸占他二叔和堂弟的财产。”   “还有这种事?”偃武半信半疑的问。   若他记得没错,王家的生意一直在王烽手里,而王琪早就和王家断绝了关系,就连唯一的玲珑斋,也是自己出钱开的,和王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王李氏没有注意偃武脸上的怀疑,继续声泪俱下的道:“琪儿这孩子平时不声不响的,其实肚里什么坏心眼都用。他妄图霸占家产,被发现后,我和他二叔只不过是略微责备了他几句。没想到他居然恼羞成怒,直接和家里闹翻了,还带着家里大部分生意出去另立山头。”   原来在王家的时候,赵璟就知道王琪和王烽王隆父子的关系很不好。当初玲珑斋开业之后,王隆见生意好了,便暗地里派人过来挖过马婆子,只是没有得逞而已。后来,王隆更是怂恿自己侍妾贾敏儿去勾引王琪,趁机给他下套。没成想被王琪提前识破,反而把王隆害的很惨。但是王琪和王隆争家产的事,赵璟还真没听说过。而王琪之所以和王家闹翻,似乎是因为不满王李氏硬把王隆的表妹许配给他。   “老夫人,晚辈听说,您膝下有三个儿子。王家的家产是这三个儿子一起打拼的,理应归他们三个共有,就算是分家,每人都能分到一部分。王琪的父亲虽然不在了,但他是长房唯一的儿子,理应继承长房的家产。”赵璟道:“但据我所知,王琪并没有经营任何王家的产业。他不靠家里的一分一毫,开了一个叫玲珑斋的店面。若是他真的那么蛮横无理,手里会只有这一个生意吗?”   没想到赵璟对他们家了解那么清楚,王李氏一噎,随即道:“你们也知道玲珑斋?”   “听王大人提起过。”看出了王李氏的底气不足,赵璟笑道:“当年在京城的时候,我还吃过玲珑斋的点心呢。只是后来,京中就找不到这家店面了。”   王李氏讪笑了一下,道:“原来是听老三说的呀。”   “是呀,老夫人。”赵璟穷追猛打道:“您能说说,王琪为什么不放着家里好好的生意不做,反而自己开了一家点心店吗?”   王李氏舌头稍微一打结,但还是想到了说辞,“玲珑斋怎么不是我们王家的生意了,那是琪儿和他二叔一起开的,若不是他二叔和弟弟出钱出力,玲珑斋怎么可能做那么大?”   煞有其事的谎话只要开个头,剩下的便越说越顺。王李氏继续狡辩道:“玲珑斋本来就是我们王家的生意,不过是被琪儿耍了一些不入流的手段,把店面给霸占了。可惜他哪是做生意的料,接手不久就把京城的店作没了。后来因为经营不善,连县里的店也没了。要是玲珑斋还在,我们王家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是这样……呀!”硬生生的把结尾的“吗”字换成了“呀”,偃武疑惑的看向赵璟,心道,这老夫人说的,怎么和他知道的不一样?难道是他记错了?   若一开始赵璟还在怀疑王李氏故意污蔑王琪,如今倒是可以确定了。玲珑斋是怎么办起来的,他比谁都清楚。当年玲珑斋开业的时候,王烽和王隆根本没有帮忙,更没有出钱出力,一切都是王琪自己张罗的。相反,为了防止被王烽父子发现,玲珑斋开业前,县里人都不知道那是王琪的店。就连马婆子做点心的时候,都不敢太过张扬。而玲珑斋之所以会关门歇业,是因为王隆怂恿涟漪下毒,跟王琪的经营没有任何关系。王李氏这话,简直是信口胡诌。   “王老夫人,晚辈实在不明白,既然玲珑斋是王家人一起开的,为什么外面的人只知道王琪,不知道王家二老爷?”赵璟的表情已经很严肃了。   王李氏却没有看出赵璟的不悦是针对自己,还以为他是气愤王琪的无耻行径,忙道:“琪儿那孩子鬼心眼多,玲珑斋里有个做点心的老婆子。那老婆子原本都穷的吃不上饭了,我儿可怜她,又见她做了一手好点心,就请她来店里帮忙。谁知道那老婆子见财起意,被王琪收买了,拿着点心的秘方要挟我儿,若是不把玲珑斋让给王琪,他们就拿着秘方出去另开一家店和玲珑斋打擂台。我儿见王琪铁了心的要独吞店面,想着反正都是王家的生意,谁来管理都一样,便主动退出去了。谁知琪儿居然带着玲珑斋出走,还把店给经营没了。”   这话简直是漏洞百出,偃武暗自心惊,王李氏不但说谎不打草稿,还把马婆子说成了忘恩负义,见财起意的小人。看着赵璟越来越沉的脸,偃武直在心中为王李氏默哀。   “如此说来,这位王大公子还真是人品奇差……碰上您这位慈善的奶奶。难怪他都不上门来看您,恐怕也是不愿意见您吧。”赵璟冷冷的道。   丝毫没有听出赵璟说的是反话,王李氏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指望他能对我多好,只要不苛责他自己的亲侄子就行了。你们不知道,王琪将我们家的主宅卖了,换了那么多银两,居然就让我们一老一小住这么局促的地方。若是他二叔还在,王琪绝对不敢乱来!”   王家大部分的财产都充了公,剩下的人老的老,小的小,不能出去赚钱,就算还能剩下一部分银子,也得用来生活。王李氏能有这么体面的宅子住着,还不知道王琪有没有往里面贴钱呢!赵璟不悦的想。   “不知王琪为何要变卖主宅,可是王家遇到了什么变故?”赵璟故意问。   王李氏脸色一僵,忙道:“还不是琪儿惹得祸,他自己做生意亏了,结果连累了家里。他二叔为了替他还债,生生给累死了。”   听了这话,偃武差点没笑出声来。这老太太可真会甩锅,敢情所有不好的事都是王琪做的,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看老太太说的煞有其事的,他若不是亲自调查过王家,知道王烽是怎么死的,恐怕真要以为是王琪十恶不赦了。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见面前的两个年轻人一个沉着脸不说话,一个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王李氏也觉得自己说过了。她莫名的有些心虚,连忙转移了话题,“你们二位既然认识我小儿子,恐怕也是官场上的人吧。”   赵璟没有做声,偃武道:“老夫人真是好眼光。我家少爷虽然没有功名,但我家老爷是做官的。”   “不知你家老爷是多大的官?可有我儿的官大?”一听他们也是官宦人家,王李氏两眼放光。   故意逗她,偃武道:“我家老爷当初和相爷一起同朝为官,关系还不错。”   “是吗?”王李氏更喜了,“能和相爷关系不错,那官位肯定不低。你们二位还没见过我那乖孙吧,他可聪明了,五岁就会打算盘,十里八乡的人都夸,说他将来肯定有出息……”   赵璟对王宝儿没有任何兴趣,眼见王李氏真的不知道王琪的下落,也懒得和她继续纠缠,“可惜家父得罪了当朝圣上,被罢免了官职,如今已经没有任何官位了。”   “得罪了皇帝吗?”听了这话,王李氏的脸果然变了色,她讪笑了几下,随即下了逐客令,“哎,坐了这么长时间,有些累了。”   赵璟和偃武相互看了一眼,然后识相的起身告辞。   出了王家的门,偃武这才道:“王家的老太太也真是绝了,听她刚刚说的那话,我都以为王公子不是她孙子,而是她仇家了。不管之前有什么恩怨,王家倒了以后,王公子还是料理了她日后的生活,也不至于在背后这么颠倒黑白吧。”   “呵……”赵璟苦笑一声,道:“之前在王家的时候,我总是嫌王琪对他奶奶太过冷漠。不管如何,那毕竟是长辈,就算真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身为晚辈,也不能过于斤斤计较。如今你我只是听了王李氏的几句话便觉得心寒,父母走后的那些日子,王琪一个人在王家,又是如何熬过来的?难怪他走的毫无留恋,平遥县真的没有值得他牵挂的了。”   见赵璟满脸的痛彻心扉,似乎是在替王琪难受,偃武连忙劝道:“也没您说的那么惨吧,毕竟是亲祖孙,还能害自己的孙子不成?”   “有些时候,连亲爹都有可能对亲生儿子置之不理,更何况是奶奶?”赵璟平静的道。   知道赵璟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偃武苦笑了一下,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偃武,我想把竹园卖出去的地方买回来。”赵璟淡淡的道。   这话虽然来的突然,但也在情理之中。偃武只是愣了一下,便笑着道:“也好,若是王公子回来,看到竹园完好无损,应该会很高兴的。”   “竹园里有太多我和王琪的回忆,他能放的下,我却不能。”想到过去,赵璟的眼神中充满了温柔,同时又夹杂着伤感,“就算这辈子都见不到王琪,有竹园在,起码能给我留个念想。”   偃武道:“买下竹园不是小事,如今马婆婆也在平遥县,这件事肯定瞒不了她的。”   “我也没准备瞒她。”赵璟的脸色一冷,道:“我们祖孙两个是该好好谈谈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回来晚了,所以更新晚了。 第222章 决心   送走杏林,马婆子跌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十分恍惚。   赵璟确实病了,这一点已经从杏林那里得到了证实。至于赵璟得了什么病,杏林始终不肯说。而马婆子最担心的事情也发生了,赵璟果真从杏林口中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丫头,你说阿蛮不会在怪我吧。”想到赵璟的避而不见,马婆子心中忐忑,只得拉着丫头找安慰。   “奶奶,杏林大哥不是说了嘛。阿蛮是真的病了,这几日不能让人打扰。”丫头苦着脸道:“再说,阿蛮是不会怪您的。就算要怪,也是怪我呀!”   丫头此刻也十分后悔。这些年,她心安理得的当了赵璟和马婆子的救命恩人,享受了各种恩惠和厚待。若是赵璟知道她骗了自己那么多年,还不知道会怎么恼怒呢。   想到这里,丫头不由埋怨马婆子。原本她也是不知者无罪,但当初毕竟在杏林那里知道了真相,是马婆子没有让她对赵璟说实话。如今事败,马婆子不会怎么样,可她呢?就算赵璟不会对她做什么,心里肯定不会高兴的。   虽然在心中后悔,但是丫头知道,自己如今没有别的指望,更不能得罪马婆子。眼下必须抓住机会,在马婆子面前落个人情才是。   “马奶奶,您不用担心。要是阿蛮问起这事,也是我当初没有说实话。他要怪就怪我好了,跟您没有任何关系。”丫头低着头,可怜兮兮的道。   见丫头居然主动把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马婆子心中感动,忙拍着她的手道:“好孩子,就算当年请来杏林的不是你,但你好歹也帮了忙的。再说,这些年你辛辛苦苦的照顾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你放心,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阿蛮为难你的。”   “多谢奶奶,如今就只有您护着我了。”丫头苦涩的道。   马婆子反过来安慰她道:“你这孩子如何我是知道的,阿蛮也知道。你放心,阿蛮不是不讲理的人,我不信,他还能为了一个王琪,和我闹翻不成!”   “奶奶,您别这么说,阿蛮向来孝顺,不可能惹您生气的。”丫头忙道:“如今既然知道阿蛮真的病了,我有些担心,奶奶,要不……咱再过去试试,看看能不能见到阿蛮?”   马婆子点头道:“好,你去厨房准备些汤水,我们过去看看。”   如果说之前来探病,马婆子存着几分将信将疑和试探。而今日这次过来,便是真心实意的担忧了。   门前守着的侍卫已经换了一拨人,方衡不在,领头的换成了一个叫锦里的侍卫。   马婆子见过锦里好几次,也算熟悉。印象当中,这小伙子是个木讷性子,不如修文那般舌灿莲花,也不如偃武那般锋芒外露。虽然笨口拙舌,但是个老实人,十分好说话。   笑着和锦里打了声招呼,道了声辛苦,马婆子就想进屋。   谁知锦里却拦住她,说什么都不让进。   马婆子软硬兼施,先是温言说了几句好话,见锦里不答应,便开始咄咄逼人,将锦里堵得说不出话来。可惜小伙子即便脸色憋得通红,半天吐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但还是咬死口的不让进。   几番争执之下,不可能没有闹出一点动静。马婆子见赵璟的房门依然关的严丝合缝,丝毫没有为她打开的意思,心中颇为不悦。   双方僵持之下,谁都没有让步的意思。马婆子见实在进不去,便没有继续为难锦里,而是将食盒留下,然后闷闷不乐的离开了。   回到住处,马婆子不悦的道:“丫头,阿蛮的身体一向很好,这到底是得了什么大不了的病,怎么可能连人都不能见?”   “既然锦里大哥不让进,我们就宽心等两天吧。”丫头自然不敢说什么,只是道:“锦里大哥是个实在人,应该不会骗我们的,估计是真的得了命令,这才不敢放人进去。”   马婆子心中虽然不甘,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就此作罢。   第二日一早,马婆子刚用过早膳,修文便上门求见。   自从赵璟病了之后,修文和偃武这两兄弟也跟着失踪了,问谁都说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如今怎么忽然冒出来了?   让丫头请修文进来,马婆子问:“修文,你怎么来了?这几日,你去哪里了?可知道阿蛮病了?”   “属下知道,这几日,属下一直在小侯爷房里帮小侯爷疗伤。”修文道。   没想到修文一直在驿馆当中,还是在赵璟房里。马婆子先是一惊,随即便是大怒。既然修文他们在场,自己几次三番的上门探望,中间还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修文他们明明都知道,却无动于衷。   “前几日,小侯爷的情况不稳定,不宜被打扰。”看出了马婆子脸上的不悦,修文解释道:“今日小侯爷能起身了,这才让属下过来告诉您一声,省的您担心。”   马婆子“哼”了一声,道:“他还知道我担心呀,我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想见我了呢!”   “您这是说哪里话。”见马婆子语气不善,修文笑着道:“小侯爷怎么可能不想见您,只是当时情况严重,真的不能相见。”   马婆子沉着脸道:“既然当时不能相见,那现在呢?现在总能见了吧。”   “自然是可以。”修文道:“您若是担心小侯爷,属下扶您过去。”   马婆子站起身来,道:“好,我倒是要看看,阿蛮到了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病?”   见马婆子气的不轻,修文也不担心。反正他也没说谎,赵璟的情况是真的不好,马婆子要是看见,也挑不出来什么。   怒气冲冲的来了赵璟的住处,马婆子原本憋着一肚子的火,谁知还没进门,便见守在门口的侍卫已经撤了,取而代之的是很多仆役。他们手里有的端着盆,有的拿着药,各个行色匆匆,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   马婆子无意间看了一下从身边经过的仆役,见他端着的盆子里面,居然是红色的血水。马婆子一愣神的功夫,差点和迎面过来的仆役撞了个正着。   这个仆役手里抱了一大叠换下来的衣物和布巾,上面居然有斑斑血迹。马婆子仔细看了一下,有几件衣裳还是赵璟常穿的。   吓了一跳,马婆子忙看向修文,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早就知道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修文不慌不忙的道:“马婆婆不要惊慌,这些血都是前几日沾上的。只是当时不便让人打扰,所以便没来及收拾。”   衣服上的血染红了马婆子的眼,她不怒了也不气了,忙颤颤巍巍的往屋里跑去。   刚一进门,便有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配合着刚刚看到的血迹和血水,甚是让人心惊。   看着屋内忙的乱马交枪的仆役,每个人都脸色凝重。马婆子心惊肉跳,颤抖着喊着,“阿蛮?阿蛮?”   “马婆婆,您先不要急。”修文连忙拦住她,道:“小侯爷是旧伤复发,如今刚刚清醒,得安心静养。待会和他说话,得慢着点来,千万不要刺激他。”   听了这话,马婆子更慌了,连忙拉住修文问:“你说什么旧伤?我怎么不知道?”   将马婆子扶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修文这才把赵璟在战场上受了内伤的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当年,小侯爷怕您担心,所以让我们不要告诉您。后来,小侯爷及那件痊愈了,行动与往常无异,我们便以为他没什么大碍了。谁能想到过了这么长时间,居然又复发了。”修文叹了口气,道:“索性现在病情暂时稳定住了,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赵璟受伤的事听的马婆子心惊肉跳,加上屋里的血腥气太浓,想到这些都是赵璟流下的血,马婆子的眼泪直在眼眶打转:“那这伤到底能不能根治?以后还会不会复发?”   修文摇了摇头,“这个,属下也不清楚。当初将小侯爷治好的那位郎中年迈,早在两年前就告老还乡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刚刚,属下已经派人去京城给侯爷送信了,过几日应该会有太医过来给小侯爷诊治。具体的,还要等太医过来再说。”   “阿蛮都病了那么多天了,为什么现在才送信?”马婆子责备道。   修文道:“小侯爷的内伤是在半夜突然发作的,幸亏当时偃武觉得小侯爷情况不对,没敢走,这才救了小侯爷一命。当时已经十分紧急了,多拖一刻钟,小侯爷就多一分的危险。属下没办法,只来及通知方衡,让他在门口护法。然后便和偃武一起用内力暂时稳住了小侯爷的伤势。不过这样一来,便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京城送信了。”   “你说的这个内力是……?”   见马婆子一脸的茫然,修文耐心的解释:“用内功疗伤不能被打扰,更不能被打断,否则就会有性命之忧。这也是属下请方衡在门前把守的原因。若是这期间冒犯了马婆婆,属下代方侍卫给您赔罪。一切都是为了小侯爷的安全,还望马婆婆不要见怪。”   其实,修文说的这些虽不完全是实话,但有一部分却是真的。赵璟当时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若不是杏林和他们兄弟都在,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此时,马婆子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了。见修文脸色惨白,显然这几日也不好过,马婆子心中生出几分愧疚。   “这几日,辛苦你和偃武了。”对着修文说了几句好话,马婆子又问,“那你知不知道,阿蛮为什么会突然复发?”   修文自然知道是因为王琪,但却不会直接和马婆子说,而是半真半假的道:“这个属下也不清楚。原本,小侯爷只是偶感风寒,张县令请了几个郎中过来看了,都说没什么大碍。后来,小侯爷想到在平遥县有个旧相识也是郎中,便让属下把他请来叙旧。那郎中走后没多久,小侯爷就复发了。”   如此看来,赵璟旧伤复发,还真是因为王琪呀。马婆子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朝里屋走去。   一直跟在旁边的丫头见赵璟伤的那么严重,也有些慌,就想跟过去看看赵璟的情况。谁知,却被修文挡住了去路。   “姑娘,你就不要进去了,让他们祖孙两个单独说说话吧。”修文道。   丫头自然不愿,但见修文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只得不甘愿的留在了外面。   马婆子进去的时候,赵璟正虚弱的半靠在床上,一张脸透着惨白,唇边和衣领上还沾着溢出来的血迹。   偃武坐在床边给他喂药,看见马婆子进来了,忙站起来行礼。   见到赵璟这副样子,马婆子哪还有半分的火气,心疼的眼泪直往下掉。   “几日不见,怎么病成这样了?”在赵璟身边坐下,马婆子抓住他的手,关切的问:“现在觉得怎么样?疼不疼?”   其实,赵璟原本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然也不可能有精神偷偷溜出驿馆,去找王李氏打听王琪的下落。   昨日从王李氏那里出来之后,赵璟有了将竹园全都买过来的心思,便想去竹园看看,顺便打听一下有多少地已经被卖出去了,又卖给了哪些人,也好想办法重新买回来。   竹园已经有四分之三都被卖出去了,卖的人又是各式各样,有的自己当宅子住,还有人见里面有温泉,索性开了澡堂子。赵璟看到变得面目全非的竹园,没有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又晕过去了。这一折腾,又是一宿。   “奶奶,我已经好多了,你不用担心。”赵璟虚弱的道。   用手绢擦了擦赵璟唇边的血迹,马婆子道:“受了那么重的伤,为什么要瞒着我?”   苦笑了一下,赵璟却没有回答,而是看了偃武一眼。偃武立马放下了手中的药碗,给两人行了礼,便退下去了。   偃武离开之后,赵璟这才看着马婆子道:“奶奶,我已经见过杏林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些干什么?”知道他想说什么,可马婆子实在不想讨论王琪这个话题,怕自己忍不住会刺激到赵璟,只能顾左而言其他。   拿起偃武放下的药碗,马婆子用汤匙舀起一勺药,吹了吹,递到赵璟嘴边,道:“有什么事,等你伤好了再说。”   赵璟哪肯依,他抬手挡住了马婆子送过来的汤匙,问:“奶奶,你明知道当年救我们的人是王琪,为什么不告诉我?”   “阿蛮……”无奈的放下汤匙,马婆子叹了口气,道:“你非要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吗?”   赵璟苦笑了一下,道:“奶奶,我都成这样了,再不问,只怕没机……”   “你胡说什么呢?”马婆子如今是见不得赵璟说一个“死”字,连忙厉声打断他的话,道:“怎么!你还想为了一个王琪去寻死不成?”   赵璟没有说话,反而用手捂着嘴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直咳出了好几口血。马婆子看着心惊,手忙脚乱的帮他擦拭,嘴上也不敢说一句重话了。   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些,赵璟这才看着马婆子道:“奶奶,您不愿意让我说,显然心里也有数了。之前的事情如何,孙儿已经不想追究了。但王琪这个人,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阿蛮……”无奈的叹了口气,马婆子道:“我早就说了,只要你高兴,奶奶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王琪这个人……”   打断了她的话,赵璟道:“奶奶,你是想说王琪这人品行不端吗?还是想说,他和我在一起,不过是为了利用我达到他自己的目的?”   马婆子不说话了。   赵璟继续道:“奶奶,若王琪真的像你说的那般为了钱财和权势经营算计,时至今日,他又得到了什么?他舍弃了所有的家业和钱财,走的毫无留恋,这样的人,是贪图权势的人吗?只能怪我傻,没有早早的看清王琪的真正为人,才生生的和他错过。”   “可是,不管王琪再好,他毕竟是个男人呀!”马婆子发自内心的叹道。   赵璟笑道:“奶奶,您不是早就接受我喜欢男人了吗?还是说,那只是您的缓兵之计?您表面上说着接受,其实在背地里做手脚,故意拆散我和王琪?”   “我……”想到自己之前说过的话,表过的态以及做过的事,马婆子自知说漏了嘴,立马板着脸道:“你是在怀疑我骗你吗?”   赵璟道:“您说过的话我都记得,我也不会怀疑您。我只是想告诉您,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王琪的。您也好,徐百川也好,希望你们不要在来干涉我的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电脑时好时坏,因着电脑的原因,写文也写得断断续续的,很不方便。   先提前说一下,要是忽然断更,一定是电脑彻底不能用了,等我买到新电脑之后再继续更。当然,我现在已经开始物色新电脑了,能不断更还是尽量不断更的O(∩_∩)O小天使们放心,一定不会坑。 第223章 出卖   闷闷不乐的回到住处,马婆子十分惆怅。眼下赵璟已经和她挑明了,一定要和王琪在一起。难道真的要由着他毁了自己的前途和名声,然后断子绝孙不成?   “奶奶,您喝口热茶歇歇吧。”丫头低声道。   虽然没有跟着进去,但见马婆子的脸色,丫头也知道她和赵璟肯定谈的不怎么愉快,“您也不要想太多了,如今阿蛮的身体最为要紧。有什么事,可以等他的病好了再劝。”   听了这话,马婆子有些心塞,她摇着头叹气:“哎,我是劝不了他了。真不知道王琪有什么好的,值得阿蛮念念不忘这么多年。阿蛮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旦决定了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他也不想想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身份,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还能有他什么好?他是巴不得人家抓不住他把柄吗?”   “其实我听说,京城之中有不少富家公子养过男宠。”丫头劝道:“这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您也没必要太过于忧心。”   马婆子道:“若只是个普通的男宠倒也没什么,可王琪那样的,愿意当男宠吗?阿蛮本就对王琪有感情,如今又知道他就是当初的救命恩人……呵,恐怕现在,不管王琪给阿蛮提什么要求,他都能闭着眼睛答应。”   “奶奶,王琪都已经走了那么长时间了,谁都不知道他在哪里。就算阿蛮有心和他重归于好,也不一定能找的到人呀。”丫头笑着道:“再说,从上一次阿蛮离开到现在,都过了快两年了,王琪也不可能一直等着阿蛮吧。没准他早就已经成亲了,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阿蛮还能抢人家的相公和爹吗?”   马婆子面上的愁容丝毫没有缓解,“若是能让阿蛮主动放弃当然最好,就怕事情不会如我们的意。阿蛮现在是征西候世子,想找一个人还能找不到吗?除非王琪飞到天上去,否则找到他只是时间问题。况且,王琪要是喜欢女人,早就妻妾成群了,也不会来祸害我的阿蛮了。”   “大梁国境内也不太平。”丫头假装不经意的道:“说句不该说的话,王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富家公子,如今孤身一人在外,不说遇上豺狼虎豹和强盗劫匪,哪怕一次严重点的风寒都能要他命。不然,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齐兴他们能没他一点消息吗?”   马婆子眼中一亮,随即闪过一丝阴鸷,她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是,毕竟都快两年了,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他要是自己死了倒好了……”   眼见马婆子似乎动了除掉王琪的心思,丫头默默的垂下了眼睑,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珠,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   “算了,不说这些了,如今还是阿蛮的身体要紧。”马婆子敛了脸上所有的表情,正色道:“我听修文说,给阿蛮治伤的那位郎中已经告老还乡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   丫头不动声色的道:“修文大哥不是已经给京城的侯爷送信了吗?有侯爷在,相信很快就能找到的。”   “小川在军中待了那么多年,他肯定知道那个郎中的下落。”马婆子道:“我们可以请他帮帮忙。”   丫头道:“您说的是。可徐大哥并不在这里,黄兴大哥也回去了,我们不知道怎么联系他们呀。”   马婆子略微想了一下,道:“祝家大宅既然是小川买下的,里面应该还有能联系上他的人。你准备准备,跟我去祝家大宅一趟。”   “是,我这就去备车。”丫头低声应下,便出去了。   马婆子本是想带着丫头一人出门,没想到明媚知道了消息,死缠着非要跟去。马婆子不愿意,奈何明媚铁了心,又是哭又是跪。马婆子见闹出了动静,更怕惊动了赵璟不让她出门,只得带上了明媚。   因着之前在祝家大宅里住过,里面的人认识马婆子。说明来意之后,祝家大宅的总管便请马婆子进内堂。   让丫头二人在门口守着,马婆子独自一人跟着总管进去了。   “姐姐,这几日你和奶奶在忙什么呢?”四下无人之后,明媚这才看着丫头,阴风阳气的道:“为什么都不带我?”   丫头故意淡淡的道:“没忙什么,阿蛮病了,奶奶心里烦,只是找我说说话而已。”   “既然只是说话,为什么光找你不找我?”明媚显然不信:“以前,奶奶可是更喜欢我陪着她说话的。”   丫头道:“奶奶的心思,又是你我可以乱猜的?你若是不明白,可以去问奶奶呀。”   明媚不傻,自然感觉的出两人有事瞒着她,更感觉的出马婆子待自己没有之前那么信任了。她认定是丫头在其中做了手脚,让马婆子对她的态度大不如前,却找不到任何证据。看着丫头一脸“无辜”的样子,明媚心中生气,却没有办法,只得盘算如何重新赢得马婆子的好感。   两人等了没一会儿,马婆子便从屋里出来了。似乎了了一桩很大的心事,马婆子的脸色比来的时候好看了很多。   丫头心中有了谱,也不多问,不动声色的扶着马婆子回去了。   当晚,马婆子煲了汤,便准备带着丫头和明媚去探望赵璟。   谁知还没出门,天上忽然下起了雨。   眼见雨越下越大,天又黑了,丫头道:“奶奶,天黑路滑,您就不要过去了,我去替您给阿蛮送去吧。”   马婆子有些犹豫,丫头又道:“外面天冷,还下着雨,路也不好走。您年纪大了,若是摔了病了,阿蛮肯定会担心的。”   马婆子刚从祝家大宅回来,然后就去厨房忙活,如今真的有些累了。见丫头这样说,便点头答应了。   丫头大喜,忙对明媚道:“妹妹,你留下好好照顾奶奶。”   “姐姐,还是我去给阿蛮哥哥送汤吧。你留下来照顾奶奶。”明媚不满的道:“阿蛮哥哥生了病,我也很担心。你已经跟着奶奶探望过阿蛮哥哥了,我还没见他呢。”   丫头自然知道明媚存了什么心思,笑道:“奶奶的身体要紧,再说,现在天已经晚了,没准阿蛮早就歇下了,就算去了,也未必能见得到。反正明日奶奶还会去看阿蛮,你明日再去也一样。”   明媚虽然不愿,但觉得丫头说的有道理,只得不甘不愿的留下了。   丫头送汤过去的时候,赵璟还没有歇下,但也没有见她的意思。   见偃武接了食盒便直接打发自己回去了,丫头拉住他,求道:“偃武大哥,能不能让我进去见见阿蛮,我有些话想要对他说。”   “丫头姑娘,小侯爷已经睡下了,你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偃武直接拒绝。   丫头当然不可能就这样走了,她一咬牙,拿出了杀手锏,道:“是有关于王琪的事,想和阿蛮说。”   一听和王琪有关,偃武果真犹豫了。他迟疑了一下,才道:“你稍等片刻,我去请示一下小侯爷。”   “有劳了。”丫头忙道。   其实丫头支开马婆子和明媚独自见赵璟,确实有自己的目的。她知道赵璟得知当年的真相之后,肯定会对自己不满。这种事,狡辩和强词夺理都得不到原谅,装傻充愣的混过去只会让赵璟对她的隔阂更深。与其如此,还不如当面认错解释清楚,才能给自己争取一个翻身的机会。   果不如丫头所料,片刻之后,偃武便出来了,“小侯爷请你进去。”   “多谢。”丫头松了口气,连忙低头跟着偃武进了屋。   赵璟半靠在床上,一张脸透着惨白,重伤让他少了几分往日的凌厉和威严,倒是多了几分病美人的脆弱,格外吸引人的眼球。   看见丫头,赵璟也没废话,直接道:“你说,有关于王琪的事要告诉我?”   “是。”丫头直接跪下道,“阿蛮,我是来赔罪的。当年的事,我不该瞒着你。”   赵璟轻笑了一声,淡淡的道:“我听说,前几日奶奶也病了,还请了杏林过来。若不是知道杏林告诉了我真相,恐怕你还是不会对我说实话吧。”   “我没想瞒着你。”赵璟的语气太冷,丫头跪在地上,身体有些发抖,她声泪俱下的道:“当时,我确实回家拿银子,准备去济世医馆请郎中。可是家里的银子全被大哥抢走了,我去拦,没有拦住,还被他打了。我实在没脸见你,便没有告诉你真相,只能日夜求上天保佑马婆婆。谁知,杏林大哥真的来了,我当时以为是老天开了眼,真的没有想那么多。”   听了丫头的话,赵璟也苦笑了一下。不说丫头,他又何尝不是呢?若不是有杏林作证,他真的想不到,当年救他的人,居然是王琪。   丫头的话说的还算合情合理,赵璟见她哭的伤心,还是心软了。回想当年,他们一同住在县西的破房子中。那时候,大家都在死亡线上挣扎,活今没明的,谁也不知道以后的际遇会如何。虽然帮他请杏林的人不是丫头,但那些日子,丫头一样也给了他们祖孙很多帮助。   “你起来吧,坐下说。”赵璟语气缓和了许多。   丫头战战兢兢的起身,偃武搬了个板凳过来,请她坐下。   “丫头姐姐,或许一开始你也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但你在得知真相之后,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赵璟揉了揉额角,低声问。   当初她之所以不说,一是自己不愿意,二是马婆子不让她说。如今事发,到底要不要把这件事推到马婆子头上呢?丫头左思右想,还是没敢开口。   “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毕竟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那时候你和王公子的关系正好,每天都腻在一起。我以为王公子肯定告诉你了,便没有多嘴。”丫头抬眼看着赵璟,无比诚恳的道:“阿蛮,你相信我,我并没有贪图做你的救命恩人。你人好心好,我知道,当初就算我没有帮你,看见我落难,你也不会不管的。”   若你真的没有贪图那么多,又何必如此心虚呢?丫头这话里面有几分真几分假,赵璟心知肚明。他也知道,丫头之所以对他隐瞒真相,马婆子也起了很大的作用。不过丫头没有将事情全都推到马婆子头上,还是赢了赵璟几分好感。   “丫头姐姐,你既然已经解释清楚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以后都不要再提了。天晚了,你回去好好照顾奶奶吧。”赵璟直接下了逐客令。   丫头却不甘心就这样走了,“阿蛮,你病了,马奶奶和我还是很担心的。尤其是马奶奶,这么冷的天,她还是执意要去祝家大宅找人联系徐大哥,让他帮你找郎中。”   “是嘛。”赵璟显然不想再说什么了,闭上眼睛送客,“你回去吧。”   丫头咬了咬牙,继续道:“徐大哥人脉广,没准连王公子也能一起找到。”   赵璟闭上的眼睛忽然睁开,他看着丫头问:“奶奶跟徐百川说王琪的事了?”   “这个……我不清楚。”丫头道:“徐大哥并不在祝家大宅,我们去的时候,是一个管家接待的我们。马奶奶让我和明媚在外面等着,自己和管家进屋说了会话。我想着,你那么急着找王公子,马奶奶可能会让徐大哥帮着想想办法。”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赵璟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丫头没再多说什么,低着头退了出来。她不是故意要出卖马婆子,而是为自己的以后着想。如今马婆子虽然护着她,但她毕竟年纪大了,能依靠的也只有赵璟。与其找马婆子当靠山,还不如直接靠上赵璟。   再说,为了赵璟,马婆子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对她也未必就是真心实意。若是赵璟真的非王琪不可,以后自己肯定少不得和王琪打交道。就算赵璟不能正大光明的娶王琪为妻,只要他还喜欢王琪,讨好了王琪,就等于讨好了赵璟。若是现在能从徐百川和马婆子手里救王琪一命,以后赵璟和王琪,还能不买她的好吗?   打着伞走在回去的路上,丫头回头望向赵璟的住处。大雨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的心却从没有这么清明过。其实,赵璟喜欢谁都无所谓,只要能生下赵璟唯一的子嗣,谁便是征西候府唯一的贵人。若是赵璟真的非王琪不可,那倒是件好事。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电脑坏了,经常忽然自动关机,写文很不顺。我已经在物色新电脑了,不过还没选好。幸好这台电脑还能坚持。预计,下下章王琪出场。 第224章 买宅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天气也越来越冷了,赵璟一直在驿馆里养伤,马婆子每日都过去看他。两人聊些家常,闲话几句,再也没有提王琪的事,表面上倒是其乐融融。   这日,明媚又拿了好些东西过来,献宝似的道:“奶奶,这些都是张县令他们送的,说是给您补身子。”   自从赵璟病了之后,明媚三天两头的往他那里跑,自然会遇到一些过来探望赵璟的平遥县官员。当然,也会收到别人送来的礼。   “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吗?”看都没看那些东西一眼,马婆子责备道:“不要随便收别人的东西。”   明媚有些委屈,“我说了不要的,可他们非得塞给我。”   马婆子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要是不伸手去接,人家还能逼着你拿不成?”   “我……”本是过来邀功的,没想到却挨了训。明媚的眼眶红了,接着便哭了起来。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日,不管她做什么,都会碍马婆子的眼。   正巧偃武进来,见明媚哭的梨花带雨,又见马婆子气的脸色铁青,不由问:“这是怎么了?”   马婆子没有说话,明媚自然也不敢开口。但偃武不是蠢人,他看了看明媚手里提着的一堆东西,立马明白了个大概。   “马婆婆不用有顾虑,我看这些东西也没什么过分贵重的,收了就收了,不要紧的。”偃武笑着替明媚解围。   马婆子道:“我又不缺这些东西,何必还要拿别人的?凭白让别人拿了阿蛮的话柄。明媚也是,跟了我这么多年,居然还是如此不懂事。当初我怎么就鬼迷心窍,居然还想着让她去伺候阿蛮!”   听了这话,明媚哭的更凶了。   偃武最受不了女人哭,忙劝道:“明媚姑娘也是为了婆婆的身体着想,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没什么要紧的。马婆婆不要动气,免得气坏了身体。”   “哎,我也是怕会影响阿蛮。”马婆子叹了口气,对着明媚道:“算了,你出去吧。”   明媚什么都不敢说,忙提着东西跑了出去。   看着明媚的背影,马婆子直摇头。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才看着修文道:“祭奠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赵璟此次回平遥县,为的就是祭奠亡母。如今他突然旧伤复发,不能理事,但正事却不能耽搁。这几日,祭奠的事都是修文和偃武两兄弟操办的。索性/事情不多,又一切从简,倒也好料理。   “大哥让属下来回禀马婆婆,祭奠的事已经办的差不多了,您不用担心。”偃武恭敬的道。   马婆子点头道:“这几日辛苦你们兄弟了。”   “一切都是属下应该做的。”偃武不卑不亢的道。   马婆子道:“眼下阿蛮的身体还没恢复,驿馆里又不是养病的地方,等祭奠的事过了,不知阿蛮有什么打算?”   “小侯爷想在平遥县多留一段时日。”偃武道:“一来,他的伤还没有完全痊愈,需要静养。二来,有些事需要办。婆婆要是觉得驿馆不适合养伤,我们可以搬到祝家大宅去住,那里的兄弟多,照顾起来也方便。”   马婆子不赞同的道:“祝家大宅毕竟是小川秘密买下来的,如今平遥县的官员都知道了阿蛮的身份,他要是去那里住,岂不是让所有人都知道祝家大宅是征西候的宅子?我们走后,要是有人去祝家大宅行贿送礼,岂不是麻烦?”   “您说的是。”知道马婆子有自己的想法,偃武问:“那,您的意思是……”   马婆子道:“治疗阿蛮的那个郎中还没有找到,侯爷送过来的太医太年轻了,恐怕照顾不好阿蛮。”   “这已经是侯爷能找到的最好的太医了。”偃武笑道:“小侯爷病发的急,其他太医毕竟年纪大了,受不了一路的舟车劳顿。”   害怕偃武以为自己对征西候不满,马婆子连忙解释:“我岂会不明白侯爷的苦心?只是马上就要入冬了,天只会越来越冷。依我看,还是早点启程回京吧。京中的人手足,比平遥县要好的多。”   “婆婆所言极是。”明白了马婆子的意思,偃武却不表态,而是道:“属下回去劝劝小侯爷。”   对偃武的回答十分满意,马婆子又问:“我看这几日进进出出探望的人太多了,阿蛮的伤刚刚有些起色,但还是得静养,不宜被打扰。以后这些人再来,你们兄弟帮着把他们打发了吧。”   “是。”眼见马婆子似乎没什么要说的了,偃武也没多做停留,“若没别的事,属下就告退了。”   “你去吧。”   送走了偃武,马婆子听到外面又有人声传来,不满道:“这一天一天的,怎么那么多人过来探望阿蛮?还让不让人消停了?”   正巧推门进来的丫头听了这话,笑道:“那些人不是来探望阿蛮的,是来见修文大哥的。听说阿蛮准备买下几个园子,这些都是那些园子的主人。今日过来,应该都是来谈价格的。”   “买园子?”马婆子更加疑惑了,“好好的,买什么园子呀?阿蛮是想在这里建府吗?”   丫头心里跟明镜似的,却不说,而是道:“我也是听明媚说的,这几日她经常往阿蛮那边跑,知道的消息比我多。至于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奶奶要是好奇,我把明媚叫来问问?”   “一天到晚的正经事不做,天天打听这些没用的。”马婆子沉着脸道:“你把她叫来吧,我倒是想听听,她都打听了些什么。”   丫头依言下去了,不一会,便将明媚领了过来。   明媚的眼睛里还包着泪,显然一直在哭。看着她那副抽抽嗒嗒的窝囊样子,马婆子更加心烦了,不由道:“别哭了。”   马婆子脸色难看,语气自然也好不到那里去。明媚更加委屈了,却不敢忤逆她,只得拼命忍住要流出的泪水。   “你知道阿蛮买园子的事?”马婆子问。   “知道。”明媚捏着衣角低着头,唯唯诺诺的把听到的事情大致的说了一下。   马婆子的脸色更沉了,“所以说,他是要把王琪卖出去的园子全都买回来,还想把整个竹园都买了吗?”   “好像是这样的。”明媚并不知道赵璟和王琪的是是非非,她见马婆子追问园子的事,便想说几句讨喜的话讨马婆子欢心,“奶奶,阿蛮哥哥买这个园子也是为了您呀。听说这个竹园修的十分雅致,里面还有很多温泉。冬天的时候用来泡澡,特别舒服。王家败落以后,王家的公子就把园子分开卖了,重新买回来,要花好大一笔银子呢。奶奶,要是阿蛮哥哥把园子买回来,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泡上温泉了。”   马婆子当然知道赵璟不是为她买的园子,她嘴角抽了抽,冷哼了一声,道:“你倒是想的周到,不知这个园子谈的怎么样了?”   ……   “小侯爷,眼下齐兴卖出去的那几个园子基本上已经谈拢了。”修文道:“只是齐兴手里的那个园子,他说什么都不肯卖给我们。”   “大哥,他知道那园子是征西候世子要买吗?”偃武问。   修文笑道:“人家说了,就是征西候本人来,也不卖!”   一连将养了好些时日,赵璟的气色好了很多,但还是有些虚弱,他靠在床头,有气无力的道:“齐兴既然已经把竹园卖出去了大半,为什么单单不肯卖手里的那些?”   “齐兴说,其他园子王公子都没怎么去过,卖了也不打紧。但是他手里的园子,有王公子的卧房和书房,这些地方是不能让其他人染指的。万一哪天王公子回来,不能连一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所以他说什么都不肯卖。”修文道:“因为您说了,不能对齐兴无礼,属下便没有对他施压,只是……齐兴是铁了心不卖,光是好言相劝,他可能不会改变主意。”   赵璟的嘴角微微勾了勾,露出了几日来唯一的一个笑,“王琪帮了那么多人,包括我在内的大多都是白眼狼。这个齐兴倒是忠心,真是难得。你去请他过来,我想亲自和他谈。”   “可是胡太医说了,依着您现在这个身体状况,不宜过分激动。”修文担心的道:“属下怕您见了齐兴,会……”   修文口中的这位胡太医,便是赵睿从京城送来给赵璟治伤的御医。之前赵璟因着王琪旧伤复发,从王李氏那里出来之后,又因为看见竹园分崩离析的惨状而吐血昏厥,差点没救回来。修文实在是怕了,他真的不敢让赵璟见任何与王琪有关的人和物。   “你放心,我还要留着这条命去找王琪呢,不会这么容易死,我有分寸。”赵璟安慰道:“再说,卖出去的那几个园子早就被改的面目全非了,若是想把它们恢复原样,少不得齐兴帮忙。你若是不放心,可以把杏林一起请来。他是齐兴的妹夫,又是郎中,有他在场,没准还能帮我劝劝齐兴呢。”   杏林的医术是修文亲眼所见,有他和胡太医一起把关,自然能多一份保障。见赵璟心意已决,知道改变不了,修文只得点头答应了。   修文办事很妥帖,他先请杏林去竹园做了说客,将赵璟是赵阿蛮的事以及想要买下竹园的原因大致给齐兴说了一下。所以,在齐兴来驿馆之前,便已经知道这位征西候世子的身份了。   “妹夫,当年少爷虽然对阿……这位征西候世子有过恩情,但最后也是少爷将他和马婆子赶出去的。你说他想要买下少爷的园子,到底是什么居心?“齐兴不放心的问。   杏林笑道:“大哥放心,阿蛮已经和我解释清楚了。当年的事情另有原因,并不是我们想的那样。总之,阿蛮并没有记恨王公子。相反,他也是因为挂念王公子,这才牵动了旧伤,现在还卧床不起呢。阿蛮想买下竹园,也是不想让王公子的东西落到别人手里。阿蛮说了,他已经把卖出去的其他园子全都赎回来了,以后竹园还要交给你打理,一定得恢复成王公子还在的模样。”   “可是……”齐兴还是有些顾虑。   杏林道:“大哥你想想看,阿蛮现在是征西候世子,他若是想买园子,有的是办法,你一个小老百姓如何能与之抗衡?阿蛮并没有拿官位和权势压人,而是找我来好好劝你,足见诚心呀。你不妨跟我去驿馆见见他,有什么误会,也好当面说清楚。”   “那……好吧。”见杏林都这样说了,齐兴只得点头。   坐着马车来了驿馆,齐兴便被恭敬的请了进去。   赵璟的伤还没好,但已经能下床了。见了齐兴,赵璟二话不说,先对着他行了一个大礼。   “您……您这是为何?”虽然和赵璟是旧识,但毕竟多年未见,在身份上也有了巨大的悬殊。齐兴还没来及行礼便被人抢先拜了,当即吓了一跳。   赵璟红着眼睛道:“齐兴大哥,我这一拜,是应该的。小弟只是想感谢您,谢谢您在我和表哥不在的时候,守护了竹园。”   “小侯爷说哪里话。”见赵璟的眼眶红了,想到了下落不明的王琪,齐兴也想落泪。他不好意思的道:“说来惭愧,我……我也……”   眼见齐兴就要说不下去,害怕他刺激到赵璟,修文忙给偃武使了个眼色。   偃武会意,忙着上前来打圆场,“小侯爷,齐兴大哥,您二位也算是久别重逢,别站着叙旧了,赶快坐下。”   “是呀,是呀。”杏林也道:“大哥也不必担心,阿蛮现在是征西候世子,有他在,还愁找不到王公子的下落吗?”   齐兴这才看见了偃武,不禁十分惊讶,“你,你……”   偃武忙道:“齐兴大哥,之前多有隐瞒,还望不要见怪。其实我是小侯爷的人,之前也是奉小侯爷的命令,来保护王公子的。”   偃武是王琪唯一带回竹园的外地朋友,之前也帮了王琪很多,齐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赵璟,像是明白了什么,不由道:“我家公子也知道你们的关系吗?”   “当然知道。”偃武笑道:“其实几年前小侯爷已经回过平遥县了,还在竹园住了几天。只是碍于身份,不方面在人前露面,这才没有惊动你。”   听了这话,想到几年前确实有一段时间,王琪的行为举止十分反常,就跟在屋里藏了个人似的。齐兴瞬间恍然大悟,对赵璟的提防和芥蒂也跟着少了几分。   先请齐兴坐下,又吩咐人上了茶水,赵璟便把所有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杏林和修文偃武两人。   “齐兴大哥,我表哥到底上哪里去了?”赵璟没有说园子的事,而是忙着打探王琪的下落。   见赵璟脸上的担忧和关切不似作假,齐兴又放心了很多。他摇头道:“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和少爷一起出去的小顺说,他是在黄山附近和少爷分开的。如今都已经过了大半年了,谁也不知道少爷去哪里了。”   “那你仔细想想,表哥有没有说过,他有什么十分想去的地方?或者,他可能会去什么地方?”赵璟不甘心,继续问。   齐兴低下头,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摇头,“我真的想不出。少爷本就话少,临近外出前的那段时间更是消沉,经常几天都不见他说一句话。他提出要外出走走的时候,我还很高兴,觉得出去散散心挺好。谁知道他这一走,居然就……”   见齐兴又要落泪,修文忙道:“修文大哥放心,属下已经派人去查了,相信应该很快就有王公子的消息。”   “是呀。”偃武也跟着道:“小侯爷,您今日请齐兴大哥来,不是为了谈园子的事吗?”   “对,先把这件事情解决了。”赵璟拿出几张地契,放在了齐兴面前,道:“齐兴大哥,你若是不想卖手里的园子,我也不会逼迫你,只是希望你能帮我个忙,把这几个园子也收回去。”   齐兴看着面前的地契,不解的问:“这是……”   “这是你之前卖出去的那几个园子。”修文笑道:“小侯爷已经把它们全都买回来了。”   赵璟看着齐兴,无比诚恳的道:“齐兴大哥,这几个园子,我就交给你了,希望你能把竹园恢复成王琪离开前的样子。若是需要什么,不管是人还是物,尽管提。只要能让竹园恢复如初,相信等表哥回来以后,一定会很高兴的。”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下班回来晚了,所以更新晚了%>_<%洗洗睡了,真的太累了!!!! 第225章 员外   齐兴走后,赵璟脱力的瘫在椅子上,整个人都没有精神。   “小侯爷,您还是回床上躺着吧。”修文送完齐兴进来,见他这样,有些不忍的道:“胡太医已经去煎药了,用完药之后再休息一会儿。”   点了点头,赵璟任修文扶着进了里屋。   服侍赵璟躺下,修文见他还是病恹恹的,一点精神都没有,忙道:“之前齐兴说什么都不肯卖园子,如今居然主动把园子交给您,想来也是被您的诚心感动了。若是王公子知道您的这份心意,一定也会很感动的。”   “我不指望他能被我感动。”赵璟苦笑了一下,道:“我只希望他能平安。”   修文忙道:“王公子吉人天相,定然会平安无事的。”   笑了一下,赵璟忽然想到了什么,忙问:“对了,祝家大宅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见赵璟一脸正色,修文不敢耽搁,忙道:“我正要告诉您呢,马婆婆离开了之后,确实有人去给徐大哥送信,被我们的人给拦下了。偃武从那人身上找到了一封马婆婆写给徐大哥的信,上面的内容我们也看了,主要是请徐大哥帮着找从前在军中给您治伤的李郎中。对于王公子,信上只是含糊的提了几句,没什么特别的。属下想着,会不会是您想多了,马婆婆应该不至于会害王公子吧。”   “徐百川何等精明。”赵璟道:“和他说话,不需要太过于直白,一点点暗示就能让他心领神会。”   修文道:“话是如此,不过,我们毕竟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徐大哥和马婆婆会对王公子不利。若是仅凭一封言语含糊的信就怀疑他们,恐怕会让马婆婆和徐大哥寒心呀。小侯爷,属下知道您担心王公子的安危,但是千万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就乱了阵脚。”   “我明白你的意思。”赵璟叹了口气,“你放心,我有分寸。”   见他没有和马婆子徐百川撕破脸的意思,修文稍稍松了口气,这才道:“小侯爷,眼下竹园已经已经赎回来了,明日齐兴就会着手把卖出去的地方改回原来的样子。等您好些了,可以过去看看。”   赵璟眼中亮了一下,随即便摇头道:“我暂时不去了,等竹园彻底恢复成原样以后再去吧。”   想到赵璟之前看到竹园大变样之后的结果,修文立马赞同道:“小侯爷说的是。您尽管放心,属下会盯着的,争取让竹园早日恢复原貌。”   脸上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赵璟道:“你也辛苦一天了,不用陪我了,下去休息吧。”   见赵璟气色还好,修文道:“那您好好歇着,属下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偃武一直在门口守着,见修文从里面退了出来,忙凑了上来问:“大哥,小侯爷怎么样了?”   “还是不太好。”修文的脸上充满了担忧。   偃武不解的道:“大哥,眼下王琪是小侯爷的心结,只要见到王琪,他八成就没什么事了。你不是一直派人跟着王琪吗?为什么不找机会把王琪的去向告诉小侯爷?”   将偃武带到一个僻静点的地方,修文这才开口:“小侯爷旧伤复发之后,我便派人去通知跟着王琪的弟兄们了。可惜在一个月前,他们便失去了王琪的踪迹。”   “难道是跟丢了?”偃武一惊,又觉得不对,忙道:“王琪又不会武功,弟兄们又怎么会跟丢?”   修文皱着眉道:“不是跟丢了,而是路上遇到点变故。”   “这也没什么。”偃武不以为意的道:“也就是丢了一个月,总比大半年强。王琪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脚程不快,一个月也走不了多远。只要知道在哪儿丢的,我们兄弟们分开去周围找找,还能找不到吗?”   修文沉着脸道:“关键是,王琪不是在路上丢的。”   “啊?这是什么意思?”偃武见大哥脸色难看,立马知道事情不简单,忙道:“大哥,你就不要兜圈子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修文沉声道:“一个月前,王琪乘船渡长江,我派去的人尾随他上了船。没想到船在江中央撞到了暗礁,沉了,所有人都落了水。跟着王琪的兄弟们为了救王琪,差点被急流冲走,但还是没有拉住他。”   “那兄弟们有没有事?”偃武忙问。   修文摇头道:“失踪了一个,其余兄弟遇上了一条渔船,这才捡了命回来。可从那以后,我们便失去了王琪的踪迹,也不知道他如今是生是死。”   听了这个消息,偃武的脸色也变了,他喃喃的道:“也就是说,王琪有可能已经死了!”   修文没有说话,显然已经默认了这个结果。   “这件事千万不能告诉小侯爷。”偃武已经乱了阵脚,他急躁的在原地走了几步,又问,“那个失踪的兄弟是谁?”   ……   “卢弟,你的腿伤还没有完全痊愈,不要操之过急,还是回去躺下歇着吧。”王琪担忧的道。   因着卢西不让人扶,王琪害怕他摔了,只得寸步不离的护在他身边。   卢西一边撑着拐杖艰难的走着,一边笑着道:“王大哥不用担心,我都已经歇了一个月了,也该下床活动活动了。只有勤加练习,才能早日健步如飞呀。”   看卢西笑的洒脱,丝毫不为自己的腿有可能废掉而担心,王琪的心中五味陈杂。一则是愧疚卢西因为救自己受了伤,二来是欣慰他能如此豁达开朗。   一个月前,王琪乘船渡江南下,没成想遇上了大雨。江流湍急,夜里又黑,船居然撞上了暗流中的礁石。   眼下马上就要入冬了,南方虽然不似北边那般寒冷。但是乍一入水,刺骨的江水还是让本就畏冷的王琪抽了脚筋。   王琪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幸亏卢西出手相救。两人一起在湍流的江水中漂了一夜,直到黎明时分才遇到了一个乘船游江的员外,两人这才获救。   卢西的右腿在急流中不小心撞上了暗礁,断了,身上也有多处撞伤。相较于他,王琪倒是幸运了很多。除了受了风寒之外,身上也只有一些轻微的擦伤,养几日便没事了。   护着卢西走了两柱香的时间,王琪见他累得满头大汗,忙招呼一边的小童一起将人扶到院中的石凳上坐好,嘴上劝道:“欲速则不达,你今天刚下地,走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很不错了。”   “王大哥说的对,是小弟心急了。”卢西从小童手里拿过帕子,擦了擦头上的汗,笑着道。   知道卢西虽然性格洒脱,但任谁断了腿,都不可能不心急。王琪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   陪着卢西随便聊了几句,小院的角门开了,一个侍者低眉顺眼的小跑过来,对着两人行礼之后才对着王琪道:“王公子,我家主人有请。”   两人借住在此,又颇受照顾。主人家来请,没有不去的道理。王琪担心卢西,有些迟疑的看了他一眼。   卢西忙笑道:“王大哥自去便是,小弟这里有童儿照顾,没什么大碍的。”   “那卢弟好生歇着,我去去就回。”王琪这才道。   此时虽已近冬,但对于四季如春的江南来说,却是阳光和煦,风和日丽。从江里救下并收留王琪和卢西的人是一位姓赵的大财主,家财万贯。他们所居的这处宅子,便是赵员外在江南的一处别院。据说,他每年只有在天冷的这几个月会来此地小住一段时日。正巧在来的路上救下了他们。   跟着侍从走在用青石和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两边是葱郁的竹子花木,或配合着重峦叠嶂的假山,或点缀高低屈曲的河岸,美不胜收。   这座别院虽然不大,但王琪看的出来,设计别院的人胸中有丘壑,懂得因地制宜,别出心裁。无论是亭台轩榭的布局,还是池沼假山的配合,甚至是花草树木的映衬,都相得益彰,给人一种“身在园中,犹如画中”之感。   王琪见到赵员外时,他正在一处靠水的小榭中赏画。赵员外虽然已经五十有余,但依然精神奕奕,风采依旧,俊朗不凡。若不是知道他的实际年龄,王琪都以为他只比自己大个几岁。   “晚辈见过赵员外。”王琪恭敬的对着赵员外行礼。   见到他,赵员外笑着招手道:“琼琚来了,快过来。你说,我坐在这里,手执书卷作一幅画如何?”   撇了一眼赵员外搁在石桌上的画,那正是昨日他闲暇时画的园中景致。没想到被赵员外相中了,直接要了过去。   说话间,赵员外已经拿着书摆好了姿势,而桌上也放上了笔墨纸砚,连墨都磨好了,显然早有准备。王琪顿时哭下不得,他拱手行礼道:“晚辈只擅画景,极少画人。只怕会……”   “嗳,不打紧不打紧。”赵员外蛮不在乎的挥手道:“你只管画便是,若是不像,我就说画里的人是别人。”   人家盛情难却,话又说到了这个地步,王琪推脱不得,只得执笔。   其实,除了赵璟之外,王琪基本上没有画过人,也不想画其他人。但赵员外不但对他有救命之恩,还收留照顾他和卢西一月有余。王琪的随身行囊在落水时已经散落到了江中,如今身无长物,无以为报,自然不好拒绝人家的要求。   修长的手指拿起笔,蘸墨,在铺好的画纸上一挥而就。不到半个时辰,一张写意线描就画好了。赵员外兴致冲冲的把画拿起来仔细端详,只见画中人物虽然是用简洁的线条随意勾勒出来的,但每一笔都精准到位,人物形神兼备。后面的景致运用了大量的留白,只是用几笔简单勾出,不仅突显了人物,更勾出了意境。   “妙,实在是妙。”看着画,赵员外甚是满意,拉着王琪不住的夸,“琼琚真是丹青墨笔呀。”   王琪恭敬的道:“赵员外谬赞了,晚辈愧不敢当。”   “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过于自谦了。”将手中的画放下,赵员外携起王琪的手,拉着他走出小榭,绕过花墙和廊子,在一处景致较好的凉亭坐下。   此时阳光正好,凉亭中已经摆好了茶点和水果。面目姣好,身形窈窕的侍女给他们斟上香茶,便远远的躲到了一边。   “过几日,老夫准备去金陵一游,不知琼琚可愿同行?”赵员外看着王琪问。   王琪推辞道:“多谢员外好意,不过,晚辈已经在贵府打扰了良久,实在不想再劳您破费。再说,卢弟腿上的伤还没好,晚辈想留下来照顾他。”   “这样呀。”赵员外面上虽然失望,但还是点头道:“卢西愿意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舍命相救,确实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我看他似乎懂些武功,有意留他做我的护卫,不知琼琚可否帮忙问问他的意思?”   王琪听卢西说过,他早年父母双亡,跟着一个走街卖艺的老师父学了几年拳脚。师父病死之后,卢西不想继续在街头奔走,便准备南下谋取一份稳当体面的差事。如今他伤了腿,还不知道能不能痊愈,若是落下毛病,恐怕更不好找差事了。要是赵员外肯收留,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晚辈当然愿意。”王琪大喜,忙站起身来对着赵员外行了大礼,“晚辈替卢西谢谢赵员外大恩。”   赵员外摆手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你呀,就是太客气了。”   重新请王琪坐下,赵员外又问,“不知琼琚今后有什么打算?你若是有意,可以和卢西一起留在府中。老夫看你知书达理,又通晓琴棋书画,正好犬子也痴迷于此道,就是不得其法。改日他来了,你可以指点一二。”   王琪外出,本就是图个清净自在,自然不愿意被拘束。他斟酌了一下说辞,婉拒道:“多谢赵员外好意,但晚辈那点微末伎俩,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见王琪不愿意,赵员外直道可惜,“琼琚既然不愿意留下,只能是我儿没这个福气。”   王琪忙道:“赵员外说哪里话,是晚辈才疏学浅,不敢在令公子面前班门弄斧。”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赵员外倒没过分计较,“琼琚呀,卢西的伤还没好,这一时半会的,你也不会离开吧,能不能帮老夫一个忙?”   王琪立马起身道:“赵员外说哪里话,您对晚辈有救命之恩,只要晚辈能办得到的,一定竭力而为。”   “我就是想让你多留一段时日,帮我画几幅画。”赵员外笑道。   王琪道:“这个好说,只是不知赵员外想要什么样的画?”   “明年八月是我的寿辰。”赵员外道:“到那时,这园子里的池塘里会开满荷花,甚是漂亮。老夫想让琼琚为我作一幅荷塘月色图,只是要劳烦你等到明年八月了。”   没想到要等那么长时间,王琪愣了一下,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赵员外立马道:“不会太为难你吧。”   “不会……”硬生生挤出一个笑,王琪想着大不了可以先离开一段时间,等明年八月的时候再回来。   可惜,还没等王琪说完剩下的话,爽快人赵员外已经喜出望外,拍着大腿叫道:“那太好了,你不知道,我当初就是因为喜欢那片荷塘,才买下了这座宅子。有琼琚你的丹青妙笔,一定能把我的荷塘描绘的分毫不差。”   看着赵员外喜出望外的脸,王琪咽下去剩下的话,苦笑了一下,心道:“要不……以后找机会吧。”   此时,一个老仆走了过来,对着赵员外拱手道:“老爷,北边来人了。”   眼见人家有事,王琪立马识相的站起身来,道:“晚辈先告辞了。”   “好,你先回去吧。”赵员外笑着道。   直到王琪的身影消失在蜿蜒的小道之后,赵员外已经没了刚刚的亲和热情。他看着王琪消失的地方,问身后的老仆,“赵忠,你觉得他怎么样?”   “有才华,明事理,也有些手腕。”赵忠言简意赅的点评了王琪,随即又道:“不过,他太容易被感情绊住脚步,是个心软的人。敌人或许伤不了他,但身边人就不好说了。”   赵睿笑了一下,道:“敌人永远都不可能背叛你,能出卖你的,只有身边人。”   听了这话,赵忠一时无言。   “对了,璟儿那边怎么样了?”赵睿问。   赵忠道:“刚刚收到了平遥县那边的来信,胡太医已经过去了。不过,小侯爷的情况似乎不怎么好。”   “情况不太好吗?我看他是有心病吧。”赵睿又向王琪离去的地方看了一眼,道:“这个王琪,我恐怕留不了太久。你马上给修文传信,告诉他王琪在这里。让他想办法把璟儿弄到这里来。”   --------------------   作者有话要说:   赵睿真的是神助攻呀!!!! 第226章 求医   收到赵睿的传信,修文简直是欣喜若狂。这几日,赵璟一直追问他王琪的下落调查的如何,弄的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一味的拿话敷衍吧,赵璟肯定会信不过他,然后亲自去查。要是说谎,应付一两次倒是没什么,时间长了,赵璟也能看出破绽。因此,对于修文来说,每次见赵璟都是一件提心吊胆的事。如今既然已经找到了王琪,人还是活蹦乱跳的,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你说什么,找到王琪了?”听了消息,赵璟立马从床上跳了起来,随即沉下声音,有些不敢置信的问:“你没骗我吧。”   修文笑道:“千真万确,小侯爷,属下怎么可能拿这种事骗您呀!”   被天大的喜事冲昏了头,赵璟一把拽住修文问:“他在哪儿?”   偃武见自家大哥被扯了一个撂跤,忙扶住了赵璟,劝道:“小侯爷,人既然已经找到了,就不用急了。您先坐下,听我大哥慢慢说。”   “哦哦,好。”赵璟立马坐回床上,急不可耐的问:“王琪现在在哪里?他……可还好?”   “王公子很好,小侯爷放心。”修文道:“他现在在侯爷的一个庄子里住着。”   “父候吗?”赵璟一惊,又站起身来道:“他怎么会在父候那里?”   见赵璟满脸的担忧,修文忙道:“您听属下慢慢和您说。”   将卢西和王琪乘船渡江遇险,又被征西候所救的经过大概说了一下,修文稍微变动了一下其中的细节,把卢西跟踪王琪说成了偶遇。   “这真是太巧了,谁能想到卢西竟然会和王公子同坐了一条船,还正好救了王公子。”偃武害怕赵璟看出端倪,欲盖弥彰的加了一句。   偃武这话说的心虚,颇有种画蛇添足的生硬感,修文冷冷的瞪了他一眼,随即缓和道:“要说也是王公子福大命大,卢西之前在平遥县待过一段时间,见过王公子,知道他是小侯爷的朋友。见王公子在水中苦苦挣扎,便没有见死不救。说起来,也是托了小侯爷的福。”   好在赵璟没有过分计较,反而关切的问:“你说这位姓卢的兄弟也受伤了,他的伤势如何了?”   “右腿撞断了,其他倒是没什么大碍。”修文道:“幸好遇上了侯爷,已经请了郎中妥善安置了。前些时日属下给分散在四处的兄弟送信,让他们帮忙寻找王公子。卢西也听到了消息,立马派人给属下送信了。”   赵璟道:“卢兄弟是王琪的救命恩人,便是我的救命恩人。等见了他以后,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他的救命之恩。修文偃武,我们收拾收拾,今日就启程下江南。”   “啊,今日吗?会不会太仓促了?”偃武道。   赵璟道:“祭奠的事已经办完了,我在平遥县也留了那么长时间,是时候离开了。“   “话是如此,不过,您忽然离开,马婆婆那边要怎么解释?”修文道:“属下想,江南路途遥远,马婆婆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您也不想带着她老人家同去吧。”   “我自然不会带奶奶过去,更不放心将她留下。”她不是早就想回京城了吗?那就送她回京。”赵璟仔细盘算了一下,道:“我看这样好了,我们兵分两路,修文送奶奶回京,我和偃武一起去找王琪。还有,找到王琪的事,一定不能让奶奶知道。”   “可是,您若是不和马婆婆一起回去,她肯定会问的。到时候,属下要怎么解释?”修文道:“马婆婆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心思细腻,恐怕不好糊弄。”   修文说的有道理,马婆子对于王琪的事极为敏感,不找个合适的借口打消她的疑虑,她肯定会发现端倪。   低头沉思了一下,赵璟道:“就说在军中照顾我的那位李郎中找到了,只是年事已高,不方面长途跋涉,只能我过去。总之,你斟酌着说就是了。”   “是。”有了大概的思路,修文便心中有数了。   知道修文肯定能把事情料理妥当,赵璟便精神抖擞的开始张罗去江南见王琪的事了。   看着赵璟雷厉风行的安排离开的事宜,那精神头,跟打了鸡血一样,丝毫看不出一炷香之前,他还是一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   偃武不由感慨,“真是神医不如王琪呀!”   ……   听到赵璟决定离开的消息,马婆子果真起了疑心,“阿蛮肯离开平遥县吗?他为什么忽然决定离开?”   “小侯爷原本是不想的。眼下王公子一点消息都没有,又快到年下了,小侯爷想着王公子可能会回来过年,更不愿意走了。”修文道:“不过李郎中年事已高,又受不了北方的严寒,让他来平遥县不现实。属下们就劝小侯爷,反正平遥县有人守着,若是王公子回来,随时都能通知他。加上前两日齐兴又想起来,王公子曾经随口提过,说想去庐山看看。正巧去李郎家路过庐山,不如顺道看看,没准就见到人了。小侯爷听了,这才愿意离开。”   修文这话说的合情合理,基本上打消了马婆子的疑虑。她看着修文道:“王琪真的会在庐山吗?”   “这……”修文假装为难的笑了一下,才道:“这话怎么好说呢?属下只是想个借口哄小侯爷过去而已,总不能看着他在平遥县日渐消沉吧。”   眼见修文一心一意的劝赵璟离开,马婆子点头赞道:“你做的很好,阿蛮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今天。”害怕马婆子觉得仓促,修文忙解释,“小侯爷的伤不能再拖了,况且,我们在平遥县的已经待了很长时间,一直留在这里,恐怕再有变故,属下便想着早点离开。我们先将您送回京城,然后再去拜访李郎中。”   马婆子道:“李郎中的家和京城并不顺路,况且,今天就走,我这儿什么都没收拾,着实紧张了些。再说,前几日光顾着忙阿蛮的事,丫头爹娘的坟也没来及修。还有我在平遥县的几个老姐妹,原来关系一直不错,也没少照顾阿蛮。如今全县的人都知道阿蛮成了征西侯世子,为了报恩,还帮着王琪把卖出去的园子赎了回来。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的,那些穷姐妹上门求见,总不能不见吧。”   “那马婆婆的意呢?”修文问。   马婆子道:“这样吧,你们陪着阿蛮先走,我再留几天。一是为丫头姐妹的爹娘尽尽心,二来也能和以前的姐妹叙叙旧。”   不管马婆子留下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她这话说的倒是挑不出任何毛病。   修文道:“那属下去回禀小侯爷一声。”   听了修文的话,赵璟果真皱起了眉头,“奶奶想留下?她不是老早就撺掇着我回去吗?怎么事到如今,又想留下了?”   修文道:“可能马婆婆确实想见见以前的老姐妹吧。”   想不出马婆子非得留下的用意,加上赵璟刚刚得知了王琪的下落,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他身边,自然没功夫揣摩马婆子的心思,只能吩咐修文盯紧她,“不管如何,你留下照顾好奶奶,一定要看好她。”   修文心领神会,拱手道:“小侯爷放心,属下一定照顾好马婆婆。”   “还有,你派人把王琪的奶奶和侄子也接去京城。”赵璟继续道:“王老夫人若是问,就说是王耀的意思。”   愣了一下,修文随即笑道:“小侯爷是担心王公子不愿意和您走,便在手里留个牵挂吗?恕属下直言,王公子和王老夫人关系不睦。俗话说,父母在不远游。他若是真的在意王老夫人,肯定不会让自己下落不明。”   “不管有没有用,先把人攥手里再说,没准有用呢?”赵璟不慌不忙的道:“我将王李氏带走,还有另一层用意。如今,平遥县里的人基本上都知道我就是原来的赵阿蛮,我在这里没什么亲人,只有王琪这个名义上的表哥。王琪虽然不在,但王李氏……”   不用赵璟把话说完,修文立马明白了他的顾虑。   平遥县乃至济州郡的大小官员,若是想讨好赵璟,势必会从他身边人下手。马婆子不会在平遥县长住,又是个不好糊弄的主,自然不会做任何对赵璟不利的事。在平遥县唯一和赵璟有关系的人,就只有王琪了。   王琪是赵璟名义上的表哥,而王李氏是王琪货真价实的祖母,还是个不明事理的。就怕有人病急乱投医,投到她那里去,捅出不必要的篓子来。   “属下明白了。”修文道。   安排好一切,赵璟便辞别了马婆子,带着偃武一行人上路了。   张县令一直把赵璟送出城,目送着人远离,这才依依不舍的打道回府。   “没想到,就平遥县这种破烂地方,居然也能飞出个凤凰来。”张县令无比惋惜的道:“可惜,小侯爷在平遥县住的时日虽多,但一直病着不见人,我们也没能尽尽心意。”   师爷笑道:“大人别急呀,小侯爷虽然走了,驿馆里还住了个老夫人呀。”   “我已经打听过那婆子的底细了,她根本不是侯府的贵夫人,而是一个伺候过小侯爷的下人。”张县令的十分不屑中透着三分的气恼,“亏我之前还送了好些礼给她身边的丫头。”   师爷忙道:“大人,这个老婆子可不一般。学生已经派人去小侯爷原先住过的地方打听了,这个老婆子不是普通的下人,她对小侯爷有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一直和小侯爷以祖孙相称。可以说,要是没有这个老婆子,就不会有小侯爷的今天。没准这老婆子说句话,在小侯爷那里就有用呢?”   “有用吗?”张县令将信将疑的问。   师爷笑道:“驿馆里的很多人都亲耳听到小侯爷称呼她为‘奶奶’。有没有用,咱们可以试试,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你说的不错。”张县令眼睛一亮,他咳嗽了一声,正儿八经的道:“不管那位老夫人的身份如何,她年纪大了,又在平遥县落脚。本官身为父母官,于情于理都应该过去探望。先别回衙门了,我们去驿馆。”   张县令带着师爷一行人过来的时候,马婆子正准备出门,结果在大门口撞了个正着。   “老夫人。”张县令笑着对马婆子行礼。   丫头认识张县令,她见马婆子有些愣神,似乎没有认出来,忙跟她介绍,“奶奶,这位是县太爷张大人。”   “哦,原来是本县的父母官呀。”马婆子对着张县令福了福身,道:“张大人有礼了。”   马婆子虽然是个下人身份,但毕竟是被赵璟亲口称呼“奶奶”的人。张县令不敢受她的礼,忙道:“您这是折煞下官了。”   “张大人过谦了。”马婆子知道张县令对自己如此客气是因为看着赵璟的关系,也不想多做纠缠,直接道:“不知张大人找老婆子,可是有什么事?”   “啊……这……”被这直白的话问的一愣,张县令脑子一抽,倒是想不出合适的说辞了。   一旁的师爷忙道:“我们家大人特意过来探望老夫人,顺便看看驿馆当中还有没有缺的少的。”   “是呀是呀。”张县令也回过神来,殷切的道:“这驿馆人来人往的,恐怕影响老夫人休息。下官有处闲置的宅子,离此地不远,倒是个清净的地方。若是老夫人不弃,可以搬到那里去住。”   看着张县令有些谄媚的脸,马婆子笑了笑,恭敬的道:“多谢大人的好意,不过老婆子马上就要回京城了,在这里也住不了几天,就不打扰了。”   “您也要离开了吗?下官以为,您还要多住几日呢。”没想到她那么快就走,张县令眼中透着失望。   马婆子笑道:“原本是要跟着阿蛮一起回去的,但是我想留下来和之前的老姐妹聚聚,这才多留了几日。”   马婆子话音刚落,一辆马车便驶到了眼前。张县令抬头一看,帮着赶车的小伙子一身劲装,相貌俊朗,整个人英姿飒爽,一看就不是普通的车夫。   眼见一个车夫都有如此气派,张县令更加不敢怠慢马婆子了。   锦里将马车停下,明媚掀帘从车里出来,笑道:“奶奶,车来了,我扶您上去吧。”   “既然老夫人有事要忙,那下官就不打扰了。”张县令虽然不甘,但见马婆子有事,只得暂时告退。   “您慢走。”对着张县令行了礼,又目送着他离开,马婆子这才上了马车。   “奶奶,张县令的官职虽然不高,但毕竟是平遥县的父母官。”马车上,丫头不解的道:“阿蛮养伤这几日,张县令跑前跑后,没少出力。眼下咱们还待在张县令的地头上,人家好心来看您,您又何必这么冷淡呢?”   马婆子淡淡的道:“既帮不了他,就不要给人家无谓的幻想。”   “姐姐,你怎么连这都不懂。”明媚奚落了丫头一句,转头对着马婆子献媚道:“张县令为什么巴巴的来看奶奶,还不是想让奶奶在阿蛮哥哥面前给他说好话。对吧,奶奶。”   没有理会明媚,马婆子掀开车帘,对着外面的锦里道:“不去县西了,听说王琪的奶奶还住在平遥县,你带我去看看她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真的太忙了,什么事都赶在一起了,不过好歹没误了更新。碎觉!! 第227章 画像   锦里驾着马车来到了王李氏的住处,还没进门,便看到里面忙的热火朝天。   将马车停在一个不碍事的地方,锦里看着进进出出搬东西的仆役,心下疑惑。   “怎么停下了?”马婆子掀开车帘问。   锦里看着不远处王家热闹的门楣,道:“老夫人,王家似乎要搬家。”   听了这话,马婆子往外看了看,果真见不少人把东西往外面的马车上搬。   丫头也伸头看了看,就见几个仆役十分眼熟,仔细一看,竟是祝家大宅里的杂役。   “奶奶,提包袱的那两个人是祝家大宅的人。”丫头道。   能使唤祝家大宅里的人,只有徐百川和赵璟。若徐百川来了平遥县,她不可能不知道。要是不是徐百川,就只能是赵璟了。   马婆子的脸色沉了沉,对着丫头道:“丫头,你下去问问,看看王家是什么情况。”   低声道了“是”,丫头便下了马车。   王家的事很好打听,没过多久,丫头便回来了。   “怎么样?”马婆子连忙问。   丫头道:“听周围的邻居说,王家老夫人的小儿子王耀回京了,特意派人来接王老夫人和小少爷去京中小住。”   “王琪的三叔不是被贬到很偏远的地方去了吗?”马婆子疑惑的道:“方廷玉已经死了,他在京城又没有人脉。这才几年呀,怎么那么快就回京了?”   丫头和明媚不懂官场的事,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马婆子叹了口气,只得掀开车帘去问锦里。   听了马婆子的询问,锦里也是一头雾水,“据属下所知,目前并没有王家三老爷回京述职的消息。”   锦里的话让马婆子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看来,赵璟为了让王琪回到身边,不惜要把王李氏攥在手里当人质呀。   见马婆子闭着嘴不说话,一张脸上阴晴不定,明媚不知道她为什么心情不好,有些怯生生的往马车的角落里躲了躲,生怕犯了她的忌讳。   马车一直在这里停着不是办法,丫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奶奶,咱们还去探望王家的老夫人吗?若是今日不去,明日他们恐怕就走了。”   “不了。”马婆子本就不是真心过来探望王李氏,她摇了摇头,沉声问:“修文呢?”   虽不知道马婆子为什么忽然心情不好,但肯定和王琪有关,丫头实在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提起任何与王琪有关的人和事,奈何马婆子问了,又不能不答,丫头只觉得心里苦。   小心觑了一下马婆子的脸色,丫头心惊胆战的道:“这个时候,修文大哥应该在竹园。”   冷哼了一声,马婆子道:“去竹园。”   眼见马婆子没有把气撒在自己身上,丫头如释重负,忙掀开车帘对着外面的锦里道:“这位大哥,麻烦改道去竹园。”   锦里应了一声,便调转了马头。   如今的竹园算是自家的地盘,到了地方,锦里让丫头姐妹下来看着马,自己直接进去通报。   得知马婆子来了,修文和齐兴不敢怠慢,亲自出来接。   将马婆子迎进了正堂,修文这才道:“都这个时候了,婆婆怎么过来了?”   “我有好多年没有来过竹园了,听说阿蛮已经把卖出去的园子全都赎回来了,便过来看看。”此刻的马婆子脸上已经找不出一丝阴霾,她看着修文和齐兴,乐呵呵的道。   齐兴忙在马婆子面前跪下,半是感激半是愧疚的道:“上次去驿馆,没有来及给马婆婆请安,实在是罪过。竹园散落的园子能重新回来,全是托小侯爷的福,齐兴替我家公子谢谢马婆婆和小侯爷的大恩。”   “齐总管说哪里话,快快请起。”马婆子和颜悦色的道:“王公子是阿蛮的表哥,表弟帮表哥也是应该的。不过,我听阿蛮说,王家虽然倒了,但王公子并没有受到任何牵连,为何要沦落到卖园子的地步?”   齐兴以为马婆子不知道玲珑斋被陷害的事,叹了口气道:“我们家公子虽然没有受牵连,但玲珑斋没了,便没了半数的收入。虽然手里还有些田契地契可以收租,但也只能勉强度日。加上王家二老爷和二少爷……留下孤儿寡母的,我们家公子也不能不管。每月银两的进项不足以维持这么大的园子,少爷便做主,把它们都买了。”   “王家老夫人半辈子都养尊处优,王公子又孝顺,自然不愿意让祖母和侄儿受委屈。”马婆子点了点头,然后装作不经意的道:“听说王家的三老爷现在还在外地做官,若是他能把王老夫人接过去照顾,你们这边应该也能轻松些。”   想到王李氏被王耀送回来的狼狈事,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齐兴苦笑了一下,也没多做解释什么,“您说的是。”   见齐兴没有搭话,王李氏只得自己道:“前几日阿蛮病着,我也无暇出来串门。刚刚去拜访了原来的邻居,又准备去探望一下王家的老夫人,谁知听说老夫人要搬走了?”   “老夫人要搬走了吗?”齐兴一愣,下意识的以为王李氏又要作妖,忙问:“她要搬去哪里?”   眼见齐兴果真不知道这事,马婆子心里窝火,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听说王家的三老爷王耀回京了,要接老夫人过去团圆。”   “如今三老爷那里有什么消息,都是送到这里来。可我并没有听说三老爷回京的事呀。”齐兴说着就坐不住了,忙起身道:“不行,我得过去看看,老太太别是被骗了。”   知道马婆子是故意在套话,修文连忙按住齐兴道:“是我忘了告诉你了,接王老夫人进京的是我们家小侯爷。可能是老夫人听错了,这才误以为是三老爷。”   “小侯爷要接我们家老夫人进京?”齐兴惊讶的道:“为什么?”   修文笑道:“小侯爷觉得王公子不在平遥县,他身为王家的表少爷,有责任帮着王公子照顾奶奶,所以便接王老夫人进京了。齐兴大哥放心,等找到了王公子,小侯爷会带他去京城和王老夫人团聚的。”   “这……”想到王李氏那难伺候的模样,齐兴有心想劝赵璟不要多管她的闲事,转念想到赵璟已经离开了,修文只是个办事的,和他说没用,齐兴只得闭上了嘴巴。   自己的猜测得到了证实,马婆子气闷,只得干巴巴的道:“阿蛮对王公子还真是尽心,生怕他不愿意回来,还把王老夫人接了过去。只怕,也未必会管用吧。”   “血浓于水,王公子和王老夫人毕竟是亲祖孙,自然还是会挂念奶奶的。”没有理会马婆子的冷嘲,修文笑着道。   修文本是随口一说,马婆子却多心了,以为修文是在暗示她和赵璟不是亲祖孙,心中的怒火不由更盛,看修文更是一百个不顺眼。   “眼下天色已晚,属下送您回驿馆吧。”修文道。   马婆子正在气头上,自然不愿意按着修文的意思来,她摇头道:“不急,我也有好多年没有回来了,想要四处看看。”   “马婆婆要是有兴致,我可以带着您四处转转。”齐兴没看出马婆子对修文的火药气,慌着道。   修文却道:“竹园还在修葺当中,很多地方都杂乱不堪。再说现在天色已晚,也看不清什么。马婆婆若是想看,不如等修葺完工后再来。”   “我什么破败的地方没有住过,还会嫌弃竹园的杂乱吗?”马婆子冷哼一声,道。   这才觉察到了马婆子单方面的较劲,齐兴夹在中间有些尴尬,忙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修文大哥说的是,竹园中的一些地方被之前的买主改了样子,如今正在整修,确实没什么好看的。马婆婆要是想看,我带您去少爷住着的院子转转如何?阿蛮少爷之前的房间也在那里,婆婆或许想要看看。”   “也好。”马婆子不再理会修文,站起身来扶着丫头的手径自走了。齐兴不敢怠慢,匆匆的跟了上去。修文不放心,也带着锦里追了上去。   王琪住着的院子里除了书房便是卧房,还有几个厢房,赵璟的房间便是其中的一个。除了王琪的卧房之外,他的房间算是最好的了。   “这房间是我家公子亲自选的,里面的东西都是挑的最好的。自从阿蛮少爷走了以后,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动。可能我们家公子也觉得阿蛮少爷总有一天会回来吧。”齐兴笑着道。   齐兴说的不错,这件房子虽然不大,但所有东西一应俱全。虽然已经很多年都没人住了,但里面整洁而干净,桌上的物件甚至衣柜里的衣物都被悉心保存的很好,仿佛房间主人随时都会进来一般。   眼见王琪对赵璟如此用心,马婆子心里发苦,眼睛泛酸,同时暗自庆幸,幸好赵璟不在。若是被他看到这场景,一定被感动的五体投地,这辈子再也离不开王琪。   看着房间里的一桌一椅,一纸一笔,每一处都透着关心和照顾,丫头自愧不如,心中暗道:“难怪赵璟会爱上王琪,有这样一个英俊又有钱的贵公子悉心照顾,很难不被感动。更何况,当时的赵璟正处于人生的低谷,受尽白眼。对于这样一份难能可贵的温暖,自然是终身难忘。   瞥见马婆子的脸色不好,丫头自然知道她心头不舒服,只是不方便说出来,忙开口道:“奶奶,屋里太闷,我们出去转转吧。”   “好。”马婆子一刻都不想在这屋里多待,立马同意了。   王琪的书房和卧房都是比较私人的地方,不方便带马婆子过去参观。齐兴见她没有走的意思,只得引着她来到一处小花园的凉亭内坐下。   眼下天寒,若是日头落下去,只会更冷。修文担心马婆子得风寒,又劝道:“马婆婆,天实在是晚了,您该回去了。”   修文本是好意,可马婆子偏偏觉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劝自己,是忌讳她在竹园当中。   “不急,我还没有转够呢。”不愿意如修文的意,马婆子道:“再说,竹园当中有那么多空房,就算天晚了,我还不能歇在这里吗?你若是有事就先回去忙吧,我这里有齐兴照顾,你不用担心。”   马婆子说完便看向了齐兴,等着他留自己。   齐兴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却没敢贸然应下。他也看的出来,马婆子是有意和修文杠上了,至于为了什么,齐兴也说不出。如果请马婆子留下,就是给修文难看,要是送客,就是不给马婆子面子。想到这里,齐兴只觉得进退两难。   好在没等齐兴为难多久,明媚不知从哪里跑了过来,扯着马婆子的衣袖,惊喜的道:“奶奶,您快过去看看,有好多阿蛮哥哥。”   进了竹园之后,马婆子怕明媚打扰他们说话,便把她支了出去,让她自己去园子里玩。明媚原本对马婆子支开自己很不乐意,但是想到竹园中有温泉,便欣然同意了。   如今,她这般兴致冲冲的跑了过来,倒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齐兴听的一头雾水,奇怪的问:“什么是好多阿蛮哥哥?难道阿蛮少爷回来了吗?”   “不是,是很多阿蛮哥哥的画像。”明媚激动的解释道:“奶奶,您快去看看吧,画的可像了。”   一行人听完明媚的话,都转头去看齐兴。见他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不由都被勾起了好奇心。   一听和赵璟有关,马婆子自然不会怠慢,当即站起身来,跟着明媚走了,其他人连忙跟上。   明媚没有走多远,便来到了王琪的书房跟前。   眼见她毫不见外的推门进去,齐兴暗暗咬了咬牙,心中颇为不满。书房是竹园中的禁地,闲杂人等不得擅自入内。这么多年下来,竹园里的人都知道规矩,不会随便进去。也正是因为如此,齐兴才没多加留意。没成想,这小丫头竟然这么没有规矩。   可惜马婆子在场,又碍着赵璟的面子,齐兴不好意思开口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行人踏进了书房。   王琪的书房与普通书房无异,只是书柜旁的角落里居然多出一个门。进去一看,竟然是一个隐藏的隔间。里面虽然不大,但却挂满了人像,或站或坐,不需仔细辨认便能看出,这些像全都是同一个人——赵璟。   这些画像是曾经被静心保存过的,但是由于最近疏于打理,上面落了一层灰。尽管如此,依然难掩画中人的风姿以及做画之人深厚的绘画功底。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画震惊到了,修文见齐兴也是一脸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由问:“齐兴大哥也没见过这些画吗?”   “这……我家公子之前确实修整过书房,但是……这,我真的不知道。”齐兴瞠目结舌的道:“之前,书房一直是我家公子自己打理的,我只是偶尔进来打扫,但是一直不知道还有这样一间屋子。”   修文好奇的看着明媚道:“既然这么隐秘,这位姑娘又是怎么找到的?”   发现了这样一个秘密的隔间,明媚自以为立了大功,不由沾沾自喜的道:“说来也是巧了,我不小心绊了一跤,撞到了这面墙上,这才发现的。到现在,我这肩膀还疼着呢。”   明媚装模作样的揉了揉肩膀,等人夸或是询问伤情。可惜所有人都被满墙的画吸引,无暇理会她。   明媚自讨了个没趣,有些泄气,便另辟蹊径吸引人的注意。   “这是谁画的呀?真好看。”明媚昂着头,一脸天真的问。   竹园中只有王琪一人擅长书画,又和赵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这些画是谁画的,已经不言而喻。可惜,所有人都知道,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一个人开口。明媚等了半天,发现还是没有人理她,只得讪讪的闭了嘴。   马婆子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画,上面的人有少年有成年,有的在习字,有的在练武,每一张都刻画的淋漓尽致,仿佛里面的人物要从纸上跃然而出,可见画画之人的用心。若非已经将赵璟的面目熟记于心,根本不会有这种效果。   马婆子眼眶一热,心中竟然涌出一丝的感动。她愣了一下,随即便被这微乎其微的感动吓了一跳。若是连她都能被王琪感动,看到这些画的赵璟,又会是什么模样?   “不能让赵璟看到这些画。”马婆子心道,“可是,要如何阻止呢?”   修文随手从墙上拿了一幅画,细细端详了一阵,啧啧道:“这画技真是神乎其神,小侯爷若是看到了,一定会很高兴的,我得给他送去一幅。”   “不急。”马婆子连忙阻止道:“这画既然是挂在书房里的,继续挂着就是。它们又不会长腿跑了,还怕阿蛮看不到?我有些乏了,我们出去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真的是忙成了狗,好在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加油↖(^ω^)↗ 第228章 烧画   当晚,马婆子到底还是住在了竹园。修文见她非要留下,只得派人回驿馆拿了行礼,和锦里一起住下了。   竹园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齐兴遣人去打扫赵璟房间附近的几个厢房,也好安顿他们住下,自己慌着去张罗饭菜。   因着竹园里的下人不多,丫鬟更是没有,只齐兴的妻子钱氏一人,实在忙不过来。马婆子便让丫头和明媚去帮忙。   除了王琪的卧房、书房以及赵璟的卧房之外,其他房间已经很久没人住了,平时打扫的也不勤,着实需要好好打理一番。等收拾妥当之后,丫头和明媚也出了一身的汗。   用过晚膳,丫头便想烧水沐浴。可晚上洗澡实在太冷,不洗又浑身难受。明媚不愿意受那个罪,想到今日所见华清池的雍容与华贵,不禁有些心动。   好在明媚有些自知之明,知道华清池那种地方肯定不是她能去的,但是竹园的温泉有很多,哪怕去个最差的,也比自己烧水洗澡舒服。   这几日马婆子的脾气阴晴不定,又经常看她不顺眼,明媚不敢去马婆子面前自讨没趣,想着丫头比较得脸,便去怂恿她,让她和马婆子说。丫头知道自家妹妹打的什么主意,自然不会去马婆子面前当出头鸟。明媚见丫头不愿意出头,心中气恼。但她实在不愿意委屈自己,只得旁敲侧击的去问齐兴。   “齐兴大哥,小妹听说竹园里的温泉甚好,不知……有没有供给下人用的温泉?”身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和一个大男人谈论洗澡的事,明媚多少有些难以启齿。但是,竹园里的人她认识的不多,又没有找到钱氏,能说得上话的只有齐兴了。   见明媚目光躲闪,似乎十分不好意思,齐兴笑道:“自然是有的。今天多亏有你们姐妹帮忙,屋子才那么快收拾出来,多谢了。姑娘先回去准备东西,一会儿我让你嫂子带你们姐妹过去。”   “多谢齐兴大哥。”见齐兴答应了,明媚大喜。转念想到若有人来叫,肯定会惊动姐姐,明媚便不乐意了。她不愿意把自己求来的好事白白便宜了丫头,便道:“齐兴大哥,嫂子那么忙,就不用麻烦她了,您直接告诉小妹路就可以了,我们自己过去。”   反正也不是什么难找的地方,齐兴想了一下,便爽快的点头,“那好吧,路不远,就是里面有些黑,你们过去的时候,别忘了拿盏灯。”   辞别了齐兴,明媚欢快的来到了住处,连迈出去的脚步都透着愉悦。到了住处,她先是蹑手蹑脚的停下了脚步,往屋里望了望。见丫头不在,明媚这才放下心来。她迅速收拾好了东西,便独自过去了。   泡在温泉里,浑身上下每一块皮肤都透着舒爽。明媚闭上眼睛,满足的吸了口气。想到丫头此刻可能在用烧热的水洗澡,冻得瑟瑟发抖,明媚只觉得心情更加愉悦了。可惜此处着实有些黑,独自一人在里面,委实有些害怕。明媚没敢多做停留,简单的洗了洗便穿上衣服出来了。   这个澡虽然洗的不尽人意,但是只要能在丫头面前炫耀,也能出一口恶气。明媚欢天喜地的想着,谁知天不遂人愿,等她回来时,却看见丫头正在收拾自己的换洗衣物,旁边还放着一些,仔细一看,竟是马婆子的。   “你去哪儿了?刚刚奶奶一直在找你。”回头看见明媚头上湿漉漉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没来及收的显摆,丫头了然的一笑,“你已经洗过澡了呀。”   其实,在看到明媚的行囊中少了几件衣物之后,丫头就猜到了她可能是背着自己去泡温泉了。丫头没有声张,而是在马婆子问的时候假装不经意的把这件事透露给了马婆子。   提到温泉,马婆子果真也被勾起了兴致,便让丫头去张罗了。   马婆子做过赵璟的奶奶,齐兴自然不敢委屈她,立马安排她们去华清池。丫头跟着沾了光,自然也能去华清池沐浴。   明媚听说此事之后,气的脸都青了。丫头却假装没有看见自家妹妹难看的脸色,道:“你既然已经洗过澡了,就去厨房给奶奶熬汤吧。”   “不是,为什么你就能去华清池,而我就要去厨房熬汤?”显摆不成反被摆了一道,明媚心中窝囊,自然不依。   若是之前,丫头不会和明媚计较这些。可是她刚刚在马婆子面前装了糊涂,惹得她不高兴了。丫头害怕马婆子记恨,自然要贴身伺候,也好将功赎罪,挽回些好感。   丫头理所应当的道:“你已经洗过了,又何必再过去?”   “就算我已经洗过了,也能过去照顾奶奶呀。”明媚理直气壮的道:“你自己一个人,能照顾好奶奶吗?”   丫头道:“我们两个若是都去了,谁去厨房熬汤呀?”   “那为什么你不去熬汤,偏让我去?”明媚不依不饶的道:“熬好汤以后,你不一样也能洗澡吗?”   ……   姐妹两个各不相让,马婆子听到动静,本就不悦的心更烦了。   “因为一点小事吵成这样,也不怕被人家听了笑话。”进了屋,马婆子出声结束了这场闹剧,“争什么,你们两个人一起过去不就行了吗?丫头也是,就不知道让让妹妹吗?”   见马婆子话语间已经开始偏向了明媚,丫头知道她果真对自己不满,心中更加着急了。   和丫头相反,明媚见马婆子忽然向着自己说话,顿时心花怒放。她忍不住把这几天受的气全都出了,便假装委屈兮兮的道:“奶奶,明媚是妹妹,被姐姐使唤几次,也是应该的。明媚不是不想去厨房熬汤,只是觉得温泉里地滑,害怕姐姐一个人照顾不好您,这才要跟去的。”   听了这话,丫头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你这孩子,真是有心了,知道心疼奶奶。比那些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好太多了。”马婆子讽刺了丫头几句,转头对着明媚和颜悦色的道:“待会,你帮我擦背吧。”   饶是明媚迟钝,现在也能听出马婆子这话是在数落丫头。看着丫头那张难看的脸,明媚估计着,八成是在自己洗澡的时候,丫头做了什么得罪马婆子的事。   自以为逮住了机会,明媚连忙喜笑颜开的道:“好的,一定让奶奶舒舒服服的。”   丫头知道自己惹恼了马婆子,自然不想放弃挽回她的机会,可若明媚在场,很多话都不方便说。见明媚挽着马婆子的胳膊就要离开,丫头急道:“可是……汤……”   马婆子道:“若是你实在在意那汤,也可以自己留下熬。”   听了这话,丫头知道这次真把马婆子得罪狠了。可她真的不是故意和马婆子装傻,只是马婆子暗示她做的事,她实在没那个胆子呀。   看着丫头吃瘪,明媚脸上扬起了一个胜利的微笑。   她示威般的看了丫头一眼,便扶着马婆子,“奶奶,我知道华清池在哪里,我扶您过去吧。”   “好。”   见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走了,丫头只得独自拿了东西,默默地跟上。   华清池内,一片笑语嫣嫣。明媚一边给马婆子擦背,一边给她讲笑话,逗得马婆子十分开心。丫头被冷落到了一边,眼巴巴的看着她们说笑,几次试图插嘴,可惜没有成功。知道马婆子是有意冷着自己,丫头索性不做声了。   回到住处,马婆子把丫头遣去厨房熬汤,又吩咐给她一堆干不完的事。反而将明媚留在身边,轻轻松松的陪她说话。   见自己和丫头的待遇来了个大逆转,明媚更加得意了,对着马婆子说话的声音也愈发的嗲了。   等丫头走后,马婆子这才道:“明媚呀,今天多亏有你,才能发现那名多画。你觉得那些画好不好看?”   “好看呀!”明媚想都没想,直接道。   马婆子饱含深意的笑了笑,道:“那你知道那些画是谁画的吗?”   ……   第二日一早,修文吃了早膳,便去给马婆子请安。眼见她没什么事,便和齐兴一起去监督竹园的修缮事宜了。   新赎回来的园子已经整修了好几日了,再过不久就能恢复原样。看着园子已经变回了自己记忆中的样子,齐兴眼眶微湿,“园子是回来了,也不知道我家公子什么时候能回来。”   知道齐兴挂念旧主,修文拍了拍他的肩道:“你放心,有小侯爷在,一定能找到王公子的。眼下已经该用午膳了,让这些工匠们歇了吧,用过膳再干。”   “好。”齐兴道。   此时,锦里忽然匆匆的跑了过来,对着修文道:“修文大哥,不好了。”   “怎么了?”见锦里脸色有异,步伐中也透着些许的慌张,偃武忙问。   锦里道:“刚刚,明媚姑娘不小心把王公子的画烧了。”   “什么,公子的画怎么会被烧呢?”齐兴正好站在修文旁边,听了消息,脸色立马变得很难看。   锦里道:“听明媚姑娘说,好像是马婆婆见今天日头好,便让她把画从屋里拿出来晒晒,也省的泛潮。谁知不知谁不小心打翻了炭盆,把画给烧了。”   “是谁打翻了炭盆?”觉察到这事不简单,又牵扯到了马婆子和明媚,修文连忙问。   锦里摇头道:“明媚姑娘说她没有看见,等她从屋里出来以后,就成那样了。修文大哥,您还是过去看看吧。”   锦里的话音刚落,齐兴便大步走了,修文连忙跟上。   三人一路疾行到了书房前,明媚正跪在地上啼哭,马婆子和丫头也站在一旁叹气。   “我,我只是觉得把画铺在地上晾不好,便想进屋搬几个凳子,谁知出来之后就成这样了。”明媚哭着道:“一定是有人故意的。”   修文连忙看了一下,发现十几幅画叠在地上,上面堆满了热炭,旁边还有一个打翻的炭盆。   齐兴不顾烫,用手拨开热炭,把画拿了起来。可惜,这些画早就已经被热炭烫的面目全非,几乎没有一张是完整的。   看着自家少爷的画成了这样,齐兴一股闷气从胸口涌起,直冲头顶,差点没有站稳,直接厥过去。   修文连忙扶住他道:“齐兴大哥,小心。”   明媚还跪在地上“呜呜”的哭,马婆子安抚道:“好孩子,不要哭了,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好意。要怪,就怪那个打翻炭盆的人。”   马婆子脸上虽然看着难过,但话里话外却处处在替明媚开脱。看着明媚那张哭的夸张的脸,修文心中涌起一股不耻,他冷声道:“婆婆说的不错。竹园里的人数有限,每日的用炭也有数,只要检查检查哪个屋里没了炭盆,自然就能找到罪魁祸首。”   听了这话,明媚的哭声一顿,立马求救的看向了马婆子。   马婆子的脸色也不好看,她是吩咐明媚想办法把画给毁了,可也没想到她会露出那么多破绽。这事被明媚办成这样,着实是她所料未及的。虽然知道明媚不堪大用,可马婆子也没有其他办法,眼下,她身边也只有这一个可以用的人了。   马婆子深知,若是自己动手,一定会毁了她和赵璟之间的情分。因此,只能假手他人。她本来更属意于丫头,可惜暗示了好几次,丫头愣是不接话茬。马婆子又不傻,自然看得出丫头是不想为她办事。没有办法,她只能选择明媚。   “哎,都是竹园里的人,想来也不是故意的,既然已经这样了,又何必深究呢。”见修文有意要追查到底,马婆子害怕明媚受不住吓,露出马脚,忙道:“王公子向来仁厚,想来也不会因为几幅画就发落人。”   马婆子这话说的欲盖弥彰,修文却没心思跟她打嘴官司了。他见齐兴两眼通红的盯着手中残破的画,浑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显然心疼到了极点。   修文害怕他受不了打击,忙示意锦里把画拿走,道:“齐兴大哥,小弟扶您去歇会吧。”   齐兴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和神智,任由修文扶着走了。   马婆子知道修文肯定看出了破绽,忙喊住他道:“修文,你安顿好齐兴后到我那里来一趟,有些话要嘱咐你。”   “是。”虽然心中已经将马婆子鄙夷到了极点,但修文还是好涵养的应了一声,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马婆子见锦里还拿着画站在一边,心中莫名的心虚。不想看见那些话,马婆子忙道:“快把这些画都扔的远远的,别再让齐兴看见,省的他伤心。”   “是。”听了马婆子的吩咐,锦里也走了。   等所有人都走了以后,马婆子看着还跪在地上捂着脸装哭的明媚,不耐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炭盆端你屋里去,难道还要等着修文查吗?”   “哦哦,好。”   看着明媚手忙脚乱从怀里拿出块布,包着炭盆走了,马婆子直摇头,心道:“办事如此简单粗暴,让人一眼都能瞧得出来端倪,这丫头真是……哎!”   有些烦躁的揉了揉头,马婆子也进屋休息了。   锦里虽然得了马婆子的吩咐,但他却不敢擅自把画扔了。眼下修文正忙着照顾齐兴,他也不好请示,只得将画拿回了自己房间。   将画放在桌上,锦里一张一张的翻看了一下,发现每一幅画或多或少都被烧到了,有些还被熏黑了一大片,着实不能用了。   “真是可惜。”锦里惋惜的摇了摇头,他正准备把画放下,一张画却从画间落掉在了地上。   眼见这幅画上居然没有被烧个窟窿,锦里一喜,连忙捡了起来。   这幅画的画幅比其他画幅小了很多,又是囫囵的被夹在画中,因此侥幸逃过一劫。锦里仔细端详了一下,画中的赵璟比现在要年轻几岁,他手中拿着宝剑,正回眸对着画外的人微笑。   “真是万幸。”锦里精神一震,将这幅画妥善的收了,又兴致冲冲的去检查其他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真人版的《棋魂》,还不错,虽然不知道后面的剧情如何,不过目前出的12集,我是真香了。 第229章 别院   将齐兴扶到屋里交给钱氏照顾,又宽慰了他几句,修文这才回去找马婆子。   在策划毁画之前,马婆子便已经盘算好了事后的说辞。明媚的招数虽然很拉胯,但好歹把事情办了,该说的还是得说。马婆子害怕明媚坏事,立马将她遣走,又特意让丫头在外面迎着,等修文来了,立马将他带进来。   “婆婆,属下来了。”对着马婆子一揖,修文恭敬的道。   马婆子端坐在座位上,假装关切的问:“齐兴没事吧。”   “伤心是肯定的。”修文叹了口气,道:“那些画毕竟是王公子的心血,眼下王公子还下落不明,齐兴的心本就揪着,王公子的东西就这样被毁了,他肯定受不了打击。”   猫哭耗子的流了几滴眼泪,马婆子道:“齐兴都伤心成这样,若是让阿蛮知道这事,还不知道会难过成什么样呢。”   知道小侯爷会难过,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心中腹诽,修文面上却没说什么。   假惺惺的啜泣了几声,马婆子见修文没有宽慰自己,便咳嗽了一声,主动切入正题:“修文呀,今天让你来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今日被烧的那些画对阿蛮来说有多重要,相信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吧。”   “属下知道。”修文道:“婆婆放心,属下一定会查出毁画之人,也好给小侯爷和王公子一个交代。”   “纵然查出毁画之人,那些画也没办法补救了,只会让阿蛮伤心难过。”马婆子摇头道:“依我看,反正阿蛮也不知道这事,就别惊动他了,也省的增添一些没必要的麻烦。阿蛮现在旧伤未愈,不能再受到任何打击了。若是他能找到王公子,想要多少画都没问题,也就无所谓那些画了。万一找不到,阿蛮要是知道有这些画的存在,还被毁了,得多伤心呀。”   不得不说,马婆子说的真有道理。要不是明媚那手法太过于拙劣,让他看出毁画之事就是马婆子授意的,修文都要相信她是真心为赵璟着想了。   修文实在不明白,如今赵璟既然已经表明了对王琪的心意,马婆子又何必和那些画计较?若是赵璟见到王琪,迟早会知道这些画的存在。还是说,马婆子确信赵璟找不到王琪?想到这里,修文不由心惊。幸亏赵璟早就吩咐过了,不要把王琪的下落透露给马婆子,不然,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   见修文不说话,马婆子怕他不答应,语气中隐隐有了些威胁之意,“修文呀,奶奶这样做不光是为了阿蛮,也是为了你好。竹园毕竟是你留下照顾的,若是阿蛮知道那些画是在你的看顾之下被毁的,恐怕会迁怒于你。你忠心耿耿跟了阿蛮那么多年,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受委屈吧。”   “属下知道婆婆是一心一意为了小侯爷,也明白您的苦心。”心中冷笑,修文面上不动声色的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事就按着婆婆的意思来办吧。”   见修文答应了,马婆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丫头和明媚这边我会叮嘱,保证她们不会对外泄露一个字,不用你操心。至于锦里和齐兴那边……”   修文忙道:“婆婆放心,其他人属下自会叮嘱,一定不会让小侯爷忧心。”   “你办事就是周到,我也就放心了。”该嘱咐的都嘱咐了,马婆子这才让修文离开了。   出了马婆子的房门,修文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怒气。不过,他却不愿意做那个破坏赵璟和马婆子关系的人。这事虽然是马婆子做的不地道,但她毕竟养了赵璟那么多年,在赵璟心中有很重的分量。修文可以肯定,若是赵璟知道马婆子毁了那些画,肯定会大发雷霆。但是,他却不准备做那只解开真相的手。   “修文大哥。”锦里见修文皱着眉行色匆匆的回来了,连忙追了上来。   修文也不罗嗦,直接问:“那些画呢?”   “你们走后,马婆婆让属下把那些画扔了。”锦里道。   修文停下脚步,道:“你扔了?”   “我哪儿敢呀。”锦里道:“不过我怕齐兴看了伤心,便把画拿到自己屋里去了。我已经看了,那些画绝大多数都被烧坏了,没几幅是好的。那些画要怎么处置,还请修文大哥示下。若是接着留在竹园中,被齐兴看见,恐怕又要伤心了。要是被马婆婆看见,估计会责怪属下。”   这确实是个问题,若是留在竹园,马婆子知道了,肯定会千方百计的把那些画扔了。放在驿馆也不合适,至于祝家大宅,那就更不合适了。   修文想了一下,道:“这样吧,你回去选一下,毁坏的实在很严重的就扔了,还能修补的,就送到京城去。京中不是有很多古画老字号都能修补名画吗?拿给他们试试,能修几幅是几幅。”   “好,属下这就去办。”修文发了话,锦里心中便有了谱。   回到房间,锦里立马按着修文的吩咐,把画分成了几类。看着那幅唯一完好无损的画,锦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从送往京城的画中拿了出来,妥善的放在了自己的行囊当中。然后,他拿着尚能修补的画出去了。   日子云淡风轻的过了几天,竹园渐渐修葺完工,与之前别无二致,修文和齐兴也算是了了一个心思。   竹园修好之日,修文便提议回京。马婆子在平遥县没有等来赵璟的只言片语,也没有受到徐百川和王琪的任何消息,早就已经很不耐烦了。听了修文的话,立马同意了。   嘱咐好齐兴守着竹园,修文便带着马婆子一行人启程回京了。   却说赵璟这边,他带着偃武一行人,一路马不停蹄,终于到了赵睿在江南的别院。   别院里的人早就得了消息,已经打扫好了房间。赵璟到时虽然已经是夜半三更了,依然有人候着。守门的小厮开门将一行人迎了进来,别院的总管吩咐下人一通忙碌,热汤热水的将众人伺候上,等忙妥当了,总管便很有自觉的立在赵璟旁边静候吩咐。   “父候在吗?”赵璟喝了口汤,问。   总管道:“侯爷在三日前,去金陵了,说是要会一会旧友,估计得待上一段时间。侯爷临行前已经吩咐了,说小侯爷旧伤未愈,来了之后就安心待在别院里养伤,不用挂念他。有什么事,等回京城再说。”   这样,明日就不用想着请安了。得知赵睿不在,赵璟莫名的松了口气。   点了点头,赵璟又问:“听说,父候从江上救上来两个人?”   “是。”总管也不好奇赵璟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小事,只是低头回答问题,别的也不多问,“卢西本就是我们侯府中的人,还有一位姓王的公子,是卢西救下的。侯爷对这位王公子颇为投缘,又见他十分擅长丹青,便留他多住了几日。”   见赵睿似乎并没有对王琪起疑,赵璟稍稍放下心来,“王琪现在可还在别院当中?”   “侯爷将王公子和卢西一并安置在了梅斋。今日王公子一直在陪着卢西说话,半个时辰前刚刚睡下。”总管不疾不徐的道。   听到王琪还在别院当中,赵璟不由松了口气。但没有亲眼确认,赵璟始终还是不放心。   “你说,王琪住在哪里?”赵璟问。   “住在梅斋。”总管不动声色的道:“要小的请王公子过来吗?”   赵璟摆手道:“不用了,你下去吧。”   对着赵璟恭敬的行了礼,总管便下去了。   仰头喝了碗里剩下的汤,赵璟对偃武一行人道:“赶了那么长时间的路,兄弟们辛苦了,用过膳早点歇着,等休息足了,咱们就在这江南好好玩几天。”   众人听了这话,自然是欢欣雀跃。赵璟却拿帕子擦了擦嘴,然后悄悄的离席。   已经过了三更,整个别院静悄悄的。赵璟在廊上随便抓了一个端盘子的小厮,问他梅斋怎么走。   小厮虽然没见过赵璟,但也知道小侯爷已经来了。又见赵璟的模样身形与别人口中的小侯爷大致相同,自然不敢怠慢,忙指了路,又毛遂自荐,想要引着他过去。   赵璟拒绝了小厮的好意,裹紧身上的披风,大步朝梅斋的方向走去。他并不想打扰王琪休息,只是想偷偷看一眼。虽然修文从来没有出过差错,但人毕竟不是修文找到的。而卢西仅仅见过王琪几次,难保不会记错。只有亲眼确认了这个王琪确实是他要找的人,否则赵璟一刻都不能安心。   夜已深,整个梅斋都沉浸在一片寂静当中。赵璟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了几个房中,终于找到了王琪的所在。   屋外,月色正明。赵璟轻轻撩起了床上的幔帐,便见王琪静静的躺在榻上,睡得安稳。亲眼看见人,赵璟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抬手将王琪搁在外面的手放到了被中,赵璟俯下身在那光洁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便逃似的退了出去。   背靠在王琪的屋门上,赵璟抬眼看了看头上的月,心中百感交集。他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叫嚣着让他冲进屋里抱紧王琪,这辈子都不分开。可是王琪醒后呢?赵璟还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   叹了口气,赵璟心道,眼下真的不是相见的时候,之前他伤了王琪的心,也不知道如今王琪对他是什么想法,还愿不愿意留在他身边。得想个万全的方法,让王琪心甘情愿的留下才行。   “他现在在干什么?还在陪卢西吗?”戳着盘中的小菜,赵璟恹恹的问。   偃武道:“听梅斋伺候的小厮说,王公子一直都在陪着卢西。”   “是嘛。”叹了口气,赵璟更加没精神了。   看着赵璟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偃武也重重的叹了口气。他来别院已经三天了,却一直没有见王琪。偃武实在是不明白,见不着的时候,天天念叨着,如今人就在眼前,小侯爷居然近乡情更怯了。   “王公子听说别院的少东家来了,倒是想过来拜访的。”将赵璟面前已经冷掉的稀粥撤下去,又吩咐下人换上热的,偃武笑着道。   听了这话,赵璟立马紧张的道:“外面的人是怎么回他的?”   “您放心,属下知道您不想见王公子,便让外面的人告诉他,您出去视察产业了,不在。”偃武道:“不过,属下实在不明白,您好不容易才找到王公子,为什么不和他见面呢?你们见了面,把话都说开,不就可以重归于好了吗?”   赵璟叹了口气,道:“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现在给不了王琪任何保证,我害怕他见了我之后,又要和我划清界限。若是他非要走,难道要我把他禁锢在身边吗?”   看着赵璟愁眉不展的脸,偃武苦笑了一下,只得没话找话道:“不管怎么样,您来了江南之后,身上的旧伤倒是没怎么发作了,也算是一件大喜事。小侯爷还是赶快用膳吧,属下去厨房看看您的药煎好没有。”   偃武说完便脚底抹油,徒留下赵璟一人唉声叹气。   屋外,阳光正好。江南的冬天不比北方那般严寒刺骨,即便已经入了冬,四周还是郁郁葱葱。   王琪陪着卢西在院子里走了几圈,便扶他在庭院中坐下休息。   “卢西兄弟不愧是习武之人,这身子骨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王琪一边帮卢西按摩伤腿,一边赞道:“我看过不了几日,你就能健步如飞了。”   其实这点伤早就好的七七八八了,只是为了留下王琪,让他放心不下,才不得不装严重而已。卢西心中苦笑,嘴上却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是我这种撞折了的。我看,即便是好了,也不能恢复如初。”   “看兄弟说的,怎么就不能恢复如初了?这种事不能急,得慢慢来。”王琪笑着安慰道:“张员外已经同意留下你了,等你伤好之后,便可以跟在他身边当差。我看张员外是个宅心仁厚的,兄弟跟着他一定有大好的前程。说起来,你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我本来就是征西候的人,在江上捡了条命是因为命大。嘴角抽了抽,卢西笑道:“王大哥说的是,说到底,还是托了王大哥的福,要不是看你面子,张员外估计也不会留下我。”   “卢弟说哪里话。”王琪严肃道:“若不是你挺身而出,哥哥我恐怕已经沉尸江底了,哪还有福分活到现在?张员外看重的是你的人品,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卢西笑了笑,却没有接话,而是道:“弟弟听说,张员外也想把哥哥留下,哥哥为什么拒绝了?你不是说张员外人不错吗?为什么不愿意跟着他?”   “张员外是不错,可我平时散漫惯了,实在不适合在别人手底下当差。”王琪收了帮卢西按摩的手,站起身来坐在他旁边,接着道:“等你伤好之后,我便准备离开了。”   “离开?”卢西一惊,忙问:“你不是已经答应张员外要在明年夏天为他画一幅荷塘图吗?答应人家的,怎么能不作数?”   听了这话,王琪抬起头看着卢西,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要为张员外画一幅荷塘图?”   “哦,我是听其他小厮说的。”卢西顿了一下道:“他们说,这别院中有片荷塘,夏天的时候荷花盛开,十分漂亮。”   王琪也没在意,笑着道:“索性明年夏天还早,我可以先离开一段时间,等明年夏天再回来。你是有伤在身,如今又是张员外府中的人,住在这里没什么不妥。可我不一样,我手脚健全,又在这里白吃白住了那么些时日,总不好一直打扰。”   “可沉船的时候,你随身的行囊都已经掉进了江里,若是离开,你要去哪里?”卢西慌忙问。   王琪笑了一下,道:“天大地大,总有我的容身之处,兄弟放心。总不可能因为身无分文,便一直赖着不走吧。”   “那你就干脆和我一起留下多好呀,我们兄弟两个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卢西劝道。   笑着摇了摇头,王琪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抬头看了看天,道:“时辰到了,你该吃药了,我扶你进去吧。”   “好。”见王琪不想再提,卢西很有眼力价的没有再劝,而是顺从的被王琪扶进了屋。   吃过药之后,卢西看着王琪道:“王大哥,我想睡一会,你陪了我大半天了,也够累的,回屋好好歇歇吧。”   “你不用担心我,照顾好自己就行了。”王琪帮卢西脱了外衣,又扶他在床上躺好,给他盖上被子,这才起身离开了。   王琪走后,卢西睁开了刚刚闭上的眼,立马从床上跳了起来,打开窗招了一个小厮,道:“你去告诉小侯爷,王公子要离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我真是越来越懒了,哎!!!! 第230章 触礁   从卢西那里得了王琪要走的消息,赵璟急的一夜没睡。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始终想不出像样的办法和理由留下王琪。   第二日一早,赵璟顶着两个夸张的黑眼圈将偃武和卢西请来想办法。   “所以说,小侯爷是想把王公子留在身边,又怕王公子不答应?”打着哈欠听赵璟絮叨了小半个时辰,偃武道:“小侯爷,属下向来喜欢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您觉得,王公子为什么不愿意留在您身边?”   赵璟愁眉不展的道:“王琪说了,要是想和他在一起,这辈子都不能娶妻生子,当然也不能纳妾。”   “所以说,您是想娶妻纳妾?”偃武趁机问。   赵璟连忙否认,“当然不是。只要能和王琪在一起,我跟本不介意无子,也从没想过和女人成亲。”   “这不就结了吗?”想到赵睿一早就吩咐保护好王琪的安全,应该已经默认了他们两个的关系,偃武道:“小侯爷赶快去向王公子表明心迹,你们不就可以重归于好了吗?”   赵璟:“……”   卢西见赵璟一副有苦难言的表情,索性替他道:“偃武大哥想的过于简单了,小侯爷贵为征西候世子,他的婚姻大事,是由侯爷甚至是皇上做主的。不是小侯爷一句不娶妻,就能不娶的。”   赵璟叹了口气,道:“我自然不愿意娶妻,但是……我给不了王琪任何保证。”   “这倒还真是个问题了。”偃武凝眉道:“要是皇上下旨赐婚,您还能抗旨不成?我们大梁国也没有把好男色这事摆到明面上的先例,您又是征西候唯一的子嗣,就算侯爷同意,皇上也未必同意。若您真的为了王公子终身不娶,皇上怪罪下来,只怕会连累王公子。”   偃武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眼见赵璟的脸色越来越愁苦,卢西笑着道:“这事不能急,得一步一步的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把王公子留下才是。只要能把人留住,剩下的事可以慢慢解决。”   “你说的不错。”赵璟眼睛一亮,看着卢西道:“那你有什么办法?”   “我……暂时还没想到。”迎着赵璟期盼的目光,卢西只觉得倍感压力,他苦笑了一下,有种自己刨坑自己埋的无力感。   “我倒是有个主意。”偃武灵机一动,道:“小侯爷不如和王公子说,卢西是您派过来保护他周全的。王公子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知道您为他做了那么多,自然不好意思和您断绝关系了。”   得了偃武的启发,卢西也道:“偃武大哥这个主意好。但是,只向王公子施恩还不够,您还得让王公子觉得离了您就不能活。”   “这倒是个好主意?”赵璟瞬间来了兴致,他向前倾了倾身,迫不及待的问:“怎样才能让他离了我就不能活?”   卢西道:“您可以说有人盯上了王公子,想要他的性命,眼下只有您能保护他的安全。为了活命,王公子一定会留在您身边的。”   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赵璟也不知道卢西到底是出主意的还是过来闹的。   卢西察言观色,见赵璟一脸的失望,忙就此打住,转而道:“小侯爷,其实我们在这里说那么多都没用,主要还是要看王公子那边是怎么想的。您也不要太悲观,没准王公子现在早就后悔了,正在想办法回您身边呢?”   “你也不用安慰我了。”赵璟苦笑了一下,“他明知道我在京城,要是想回我身边,又何必千里迢迢渡江南下,大老远的跑到江南来?他恐怕是早就打算好了,一路游山玩水,然后渡江南下吧。”   你还真说对了!卢西心中暗道,却不敢将这话公之于众。   赵璟越说越沮丧,偃武见卢西的表情惨不忍睹,便知道赵璟猜对了。有些不忍心,偃武忙安慰道:“小侯爷不要这样说,没准王公子是听说皇室贵胄们都喜欢来江南过冬,以为您要来,这才大老远跑来碰运气的。您想想看,咱们侯爷不就南下过冬了吗……”   说着说着,偃武也觉得自己这话实在太扯,几乎编不下去了。   眼见两人卖力的安慰自己,赵璟心中甚慰,不由道:“还好有你们在,这次若不是卢西出手相救,恐怕我这辈子都见不到王琪了。”   “小侯爷千万不要这样说,这些都是属下分内的事。”卢西连忙道:“王公子是个风雅人物,属下也十分欣赏他。”   卢西的前半句话倒是没什么,但是听到他也十分欣赏王琪,想到这几日偷偷溜去梅斋时见到两人相处时的温馨场面,赵璟的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仿佛打翻了一个醋坛子,一时间酸水直流。   “你也觉得王琪不错?”赵璟不动声色的问。   卢西虽然没有察觉到话中的酸气,好在他平时嘴甜惯了,哄人高兴的话张口即来,“王公子是人中龙凤,和小侯爷站在一起,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由不得属下不说好呀!”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卢西这话正好拍在了马屁股上,拍的赵璟通体舒畅。他满意的道:“你说的不错。不过,王琪又不傻,平时也没得罪过什么人,告诉他有人想要他的命,恐怕无法取信于他,你还是想个别的办法吧。”   “小侯爷,属下并非随口乱说,而是确实发现了一些人在跟踪王公子,并且意图不轨。”卢西道。   听了这话,赵璟立马将目光转向了卢西,嘴上慌着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有人想对王琪不利?”   赵璟的第一反应是,跟踪王琪的人是马婆子和徐百川派去的,随即又觉得不像。   王琪早在一个多月以前就住进了这座别院,等于纳入了赵睿的保护之中。卢西所说的有人跟踪,应该是在一个月之前甚至更早。而当时他对王琪的下落一筹莫展,马婆子也同样如此。除非徐百川一早就知道王琪的踪迹,但若是那样,王琪恐怕早就遭遇不测了,也不可能拖到现在。   “属下确实发现有人盯着王公子,但是并不知道那些人的身份。”卢西道。   其实,说完刚刚的话,卢西便有些后悔。那些话几乎暴露了他一直在跟踪监视王琪的事实。幸好赵璟一心扑在王琪的安全上,并没有留意那么多。   “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有人盯着王琪的?”赵璟连忙问。   斟酌了一下用词,卢西将自己是奉了修文的命令,一早跟踪保护王琪的内情隐去,尽可能的还原了事情的始末:“其实,在渡江南下之前,属下便已经遇到王公子了,还凑巧和他在同一个小镇上住了一段时间。因为在平遥县见过王公子,知道他是您的朋友,又恰巧在他乡遇见,属下难免对他多关注了些。属下也是在那个时候发现有人在盯着王公子,他们似乎还想动手,被属下吓走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属下想多了。那些人也许只是市井之中的一些泼皮无赖,见王公子面生,又是孤身一人,便欺生行窃而已。”   “你们当时住在哪个小镇?”觉得那些人应该不是普通小贼那么简单,赵璟接着问。   卢西低头想了想,道:“是江北岸边上的一个小镇,具体名字属下忘了,好像是叫兰县还是什么的,隶属于锦州郡。”   提到锦州郡,赵璟第一个想到的却不是徐百川,而是高炜。高炜是七皇子府中大总管高雄的私生子,也是伙同朝廷官员,将官府缴获的违禁品拿去卖的罪魁。   两年前,这个案子闹得很大,几乎牵连了七皇子。奈何皇上有意周全,在各方势力的博弈之下,赵璟只得退了一步,放了七皇子一马。最后,朝廷只是将高炜正法,又随便处置了几个涉案官员,这件事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据赵璟所知,高雄的祖籍就是锦州郡,而高炜也是在锦州长大。难道,盯上王琪的人是七皇子的人?   想到有这种可能,赵璟更不放心让王琪自己一人在外乱晃了。   一旦牵扯到王琪的安全,赵璟一反刚刚的手忙脚乱,立马变得灵台清明起来。他低头斟酌了一下,道:“王琪不好糊弄,若是全说假话,他肯定会发现端倪,我们这样……”   听了赵璟的话,偃武立马竖起了大拇指,“还是小侯爷厉害,若是这样办,没准还真能劝得住王公子呢。”   “最好如此吧。”赵璟倒是没有偃武那般自信,目光中还是隐隐透着担忧。   既然已经商量好了对策,三人便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   卢西被小厮搀扶着回了梅斋,一进院门,便见王琪在院子里等着。   “那么早,你去哪里了?”看见卢西回来,王琪连忙几步走了过来,搀住了他。   让王琪扶着自己在院中的木凳上坐下,卢西笑道:“这园子的少东家来了,请小弟过去问了几句话。”   “少东家?”王琪愣了一下,道:“你是说赵少爷吗?我早就听说他已经到了,前去拜访了好几次,不过都不凑巧。你的腿伤不方便,他找你是有什么事吗?”   卢西道:“也没什么,就是询问咱们在江上沉船的事,好像这位少东家也有认识的人在那条船上,到现在还没找到。”   “现在若是没找到,恐怕……”凶多吉少。咽下去后面的话,想到沉船时漆黑的天和冰凉的水,以及让人无助的窒息感,王琪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不由叹道:“当时天太黑了,船又是忽然触礁,很多人都在沉睡当中,哎……希望这位少东家认识的人都能有惊无险吧。”   卢西笑了笑,附和道:“希望吧。”   “王公子,我们家少爷请您去小花厅喝茶。”此时,一个小厮推门进来,一路小跑到王琪跟前,对着他行礼道。   卢西怕王琪觉得唐突,忙道:“少东家听说王大哥当时也在船上,恐怕是想找您问问当时的情况吧。”   “毕竟是相熟之人,如今丢了,心中着急,在所难免。”见卢西似乎有些紧张,王琪笑着对他道:“卢弟先在这里坐会,我去去就来。”   “好,王大哥慢走。”卢西道。   嘱咐卢西身后的小童照顾好他,王琪这才起身对着小厮道:“有劳引路。”   跟着小厮穿过了长长的庭院,王琪终于来到赵家少爷设宴的花厅。小厮打开门,对着王琪恭敬的一揖,示意他进去。王琪踏进房门,小厮便将门关上了。   厅内陈设雅致,内室与外间用屏风隔开,屏风上作泼墨花鸟图,意趣盎然。外间摆了一张梨花木圆桌,上面已经放好了各式各样的小吃点心。王琪稍微看了一眼,有几样竟是他喜欢的。   因着厅内没人,王琪也不敢贸然入座。他左右环顾了一下,没有看见传说中的赵家少爷,便准备出门问问守在外面的小厮。   “王公子,好久不见了。”王琪的手刚刚碰到门,一个熟悉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王琪回头一看,竟然看到偃武从屏风后出来。   看见偃武,说不惊讶是假的。想到赵璟有可能也在,王琪的心骤然剧烈的跳动了起来,紧接着便被他强行压制下去,勉强恢复了平静。   定了定神,王琪无波无澜的道:“偃武兄弟就是这里的少主人吗?”   “当然不是。”请王琪落座,偃武笑道:“实不相瞒,这里是征西候在江南的一处别院,少主人,自然是我家小侯爷。”   “哦,那你家小侯爷也来了?”王琪佯装平静的道。   偃武却不回答,反而抬眼看着王琪,似笑非笑的问:“您希望我家小侯爷来吗?”   “没什么希望不希望的,只是随口一问而已。”被偃武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王琪假装无所谓的笑了笑,“你若是不方便说,那就算了。”   原本见王琪主动提起了赵璟,偃武心中一喜,便想抻他一会,也好趁机探探王琪现在到底对赵璟是什么心思。   没想到王琪似乎并不关心赵璟身在何处,仿佛刚刚真的是随口一问一般。偃武自讨了个没趣,也没继续吊着他,而是道:“小侯爷没有来,小侯爷听说我们的人在江中出了事,这才派属下过来调查的。没想到居然会遇到王公子,真是有缘。”   确定赵璟不在,王琪也不知道自己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他面上淡淡的道:“这里既然是征西候的别院,那救我和卢西的那位赵员外,就是征西候本人了吗?”   见王琪果然没有继续打探赵璟的行踪,反而干净利索的转移了话题,偃武在心中偷偷为赵璟惋惜了一下,随即笑道:“不错,那位赵员外正是征西候。”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得知自己真的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见了赵璟的父亲,还被人家救了,王琪的心还是稍稍紧张了一下。他不由仔细回想,之前和征西候相处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他的表现够不够好。   将自己反反复复里里外外重新审视了一遍,王琪觉得,他应该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征西候还算喜欢他。想到这里,王琪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可惜,那口气才刚刚松下来,王琪心中又是一紧。他和赵璟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以后也不可能有关系。表现的再好,又有什么用?何必整的自己跟丑媳妇见公婆一般难看?   王琪的内心如长江底下的暗流,忽上忽下,忽喜忽悲,面上也绷得很紧。   偃武不知道王琪此刻波澜壮阔的心里起伏以及自我鄙夷,他见王琪眉头紧锁,默不作声,以为他是从刚刚的话中看出了什么端倪,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   眼下王琪可是赵璟的心头肉命根子,若是把这位少爷惹恼了暴走,赵璟那边着实不好交代。偃武不由仔细回想刚刚自己的话中有什么破绽,可是想了又想,还是没有觉察出自己有什么不对。   两人各怀心思,各自沉浸在自我检讨当中,不知不觉便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最后还是王琪率先反映了过来。   知道自己失态了,王琪咳嗽了一声,才道:“听卢西说,偃武兄弟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询问沉船的事?”   “嗯……不错。”偃武也回过神来,道:“因为这事牵扯到好几条人命,还请王公子仔细想想,沉船的前后,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见偃武问的郑重,又牵扯到人命,仿佛这事不是单纯的意外。王琪不敢怠慢,忙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才道:“我记得当时已经是半夜了,因为风浪太大,我晕船睡不着,便去甲板上透气。没过多久便感觉到船身似乎撞到什么东西上,然后便有人喊‘触礁了’。”   “那当时的情况如何?”虽然触礁沉船的事都是千篇一律,但偃武假装关切的问:“你知道有多少人落水吗?”   想到落水时那刺骨的江水,王琪还是不由自主的起了战栗,他下意识的搓了搓手,道:“当时落水的人有很多,天又黑,我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江水又冷又急,若不是卢西兄弟拼死相救,我恐怕也没命上来。偃武兄弟这么在意沉船的事,难道这件事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而为?”   “不错。”偃武一本正经的扯谎道:“王公子,眼下您和卢西是我们所知的唯一幸存者,为了早日查清此事,还请您二位帮忙。”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棋魂更新,开心!!!! 第231章 卖身   猝不及防的被偃武委以重任,王琪茫然的道:“可我对沉船的事一无所知,恐怕帮不上什么忙呀!”   “你不需要知道任何事,只要乖乖的留在小侯爷身边就行了。”在心中默默的吐槽,偃武面上假装为难的道:“可是眼下小弟实在没有其他线索,只能麻烦王公子了。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那些人毕竟和您一起在船上待了几日,虽然大多都是萍水相逢,但王公子也不想他们枉做江里的怨魂吧。”   听了这话,王琪果然犹豫了一下。   偃武再接再厉,“王公子,求您了,就当是看在老侯爷的面子上。小侯爷现在有别的事要忙,根本无暇顾及这边。属下要是查不清楚,小侯爷那边也不能消停。若是小侯爷为难了,侯爷肯定也会跟着挂心的。侯爷他奔波劳碌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清闲几天,您也不想他受累操劳吧。”   这一席话,偃武说的情真意切,最后竟然站起身来,对着王琪行了个大礼。   不得不说,偃武说话很有讲究,既说明了赵璟短时间内不会出现,免除了王琪的后顾之忧,又拿征西候做了幌子。征西候对王琪有救命之恩,又照顾他和卢西这么长时间。王琪是知恩图报的人,若是能尽上一份力,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若真能帮得上忙,在下自当义不容辞。”王琪站起身来还礼,又补充了一句,“只是,我怕是帮不上什么忙,倒是会让偃武兄弟白费力气。”   知道王琪这是松口了,偃武感激涕零的说了句实话:“您只要留下,就是帮了小弟最大的忙了。”   听了这话,王琪只觉得汗颜。   知道王琪一时半会走不了了,偃武多少都松了口气。他没急着放王琪回去,而是多留他吃了会茶,估计着赵璟和卢西那边应该收拾的差不多了,这才亲自将人送回了梅斋。   回到梅斋,王琪便见卢西正拿着拐杖练习走路,旁边还立着一个小童随侍。   卢西这人很有韧性,自从郎中说能下床了以后,便迫不及待的练习,一天都没有落下。那么多天下来,王琪也习以为常了。他笑着和卢西打了声招呼,便不动声色的站到了他旁边,为他保驾护航。   拄着拐杖在院子里走了几圈,卢西仿佛还是觉得恢复的太慢了,竟然扔了拐杖,试图不经过任何支撑,独自行走。   王琪见了不由皱眉,忙扶住他道:“卢弟,欲速则不达,你又何必急于求成呢?”   “王大哥,小弟知道你是为我好。”卢西笑着道:“张员外是个难得的好人,人家既然不嫌弃小弟,还肯给我一个安身之地,小弟就要争取早日康复,也好为人家出力。毕竟谁家的米都不会养闲人,小弟已经躺了那么长时间了,实在是不好意思继续托大了。”   卢西的话王琪能明白,这是一种来自于老实人的本分和无奈。因为总是习惯于默默付出,若是有幸接受到别人的帮助,便会变得战战兢兢,生怕亏待了别人。   “那你慢慢走,我在前面护着你。”明白了卢西的心思,王琪也没再劝,而是走到了他的前面,对他展开双臂,道:“你放心的往前走,若是摔倒了,有我接着你。”   看着这样的王琪,卢西眼中闪过一丝的复杂,语气中也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王大哥,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   “磨蹭什么呢。”王琪没有多想,而是笑着道:“你不是想早点康复吗?那就快点练习呀?”   卢西还是站着不动,目光中却透着深沉,“我是怕,万一我摔倒了,压着你怎么办?”   “怎么,怕我接不住你吗?”觉得他问了一个很好笑的问题,王琪道:“我虽然没有你强壮,但好歹也是个男人,不至于这么没用。再说,就算我真的接不住你,起码能给你当个垫背,也省的又把你摔伤了。”   看着王琪的笑脸,卢西的眼睛闪了闪,似乎隐隐有泪光。可惜还没等王琪看的真切,他便已经收了万般情愫,笑着对王琪道:“那王大哥可要接好了,千万不要摔了我。”   见卢西开始迈步了,王琪连忙集中注意力,生怕他真的一不小心摔了。   护着卢西在院子里走了小半个时辰,王琪见他的步履虽然拖沓,行动也略显迟缓,但好歹已经可以离了拐杖独自行走了,不由为他感到高兴。   “卢弟,你恢复的可以呀。我看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健步如飞了。”王琪笑着给卢西打气。   虽然一直撑着一股劲,但走了那么长时间,说不辛苦却是假的,卢西的额角隐隐冒出了些许的汗意。他勉强的对着王琪笑笑,道:“那就借王大哥吉言了。”   王琪自然发现了卢西的辛苦,心中不忍,忙道:“今天已经走的够多了,我们去那边坐会儿歇歇吧。”   “好。”卢西刚刚点头,脚下忽然一个不稳,就要栽倒在地。   王琪见状,忙拦了上去,试图接住他。可惜王琪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力气,卢西的身体像一堵墙一样砸了过来,王琪丝毫没有招架的余地,被硬生生的扑到了地上。   仰面摔倒在地,王琪眼冒金星,缓了良久才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身上还压着个人,死沉死沉的。   活动了一下四肢,王琪倒是没有感觉到哪里痛,只是压在他身上的人太沉,有些喘不过气。   卢西紧紧的抱着王琪,将头埋在他颈间,似乎没有起身的意思。   王琪害怕他摔到伤口,担心的问:“卢弟,你没事吧?”   “没事。”等了良久,卢西才含糊的说了一句,听声音,似乎有些哽咽。   “卢弟?”感觉到卢西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而自己的颈间也有些湿润,王琪吓了一跳,忙拍了拍他,问:“可是触碰到了伤口?”   “嗯。”卢西含糊的应了一声,将头埋在王琪颈间,搂着他不肯放手,“是有些疼,王大哥,你别动,让我缓一会儿。”   听他话里都带了哭音,可能是真的很疼。王琪自然不敢乱动,忙挥手将两个过来扶他们的小童遣开,继续任劳任怨的躺在地上当垫背。   卢西始终没有起来的意思,王琪心中忍不住自我埋怨,“刚刚就不应该任由他逞强的。”   不知在地上躺了多久,卢西这才动了动,王琪都快被压麻木了,见他能起身了,忙对着不远处的小童招手,让他们过来帮忙。   费了好大的劲,终于将卢西从身上拉开。王琪顾不得整理自己的仪容,忙过去看他的伤腿。谁知一看不要紧,卢西的裤脚处,竟然透出了血迹。   “怎么会这样?”王琪倒抽了一口气,就想伸手去拉他的裤子。   卢西一把摁住他的手,有些为难的道:“王大哥,进去再说。”   “哦哦,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急晕了头,王琪忙将卢西扶回屋里,又请小童去请郎中。   好一通人仰马翻之后,梅斋终于恢复了平静。   卢西躺在床上,惨白着一张脸,无比愧疚的看着偃武道:“赵少爷,是小的不好,又麻烦您了。”   见卢西叫偃武“少爷”,王琪一愣,随即想到偃武曾告诉过他,卢西并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只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大户。若是如此,卢西将偃武错认成“少爷”,也在情理之中。   “卢弟也是觉得已经躺了那么长时间,心中不安,这才想着能早日康复,也好报答赵员外父子的大恩。”替卢西解释了几句,王琪害怕卢西有太大的心里负担,忙求救似的看向偃武,希望他能说几句话宽慰一下卢西。   偃武也十分给王琪面子,对着卢西笑道:“小兄弟知恩图报,这是好事,不过也得把身子养利索了才行。你就宽心\\歇着吧,凡事有你王大哥在呢。”   “王大哥有自己的事要忙,我这么大人了,总不可能一直指望着王大哥,那不成累赘了吗?”卢西苦笑了一下,道。   觉得今天的卢西有些悲观,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落寞,仿佛怕被抛弃的小狗一般,和之前的爽朗洒脱大相径庭。王琪不禁有些奇怪。转念想到他勤勤恳恳的练习了那么些时日,没想到一摔又回到了从前,心中郁结也是在所难免。   “卢弟说哪里话,你怎么就成了我的累赘了?”王琪忙安慰道:“要不是你,我哪有命在这里,照顾你一辈子都是应该的。”   “一辈子吗?只怕一天你都不愿意。”卢西喃喃的道。   他的声音很轻,王琪没有挺准,忙问:“卢弟,你说什么?”   偃武忙道:“好了好了,折腾了那么久,让卢西歇会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见卢西确实满面疲惫,显然被伤势复发打击的不轻,王琪只得轻声安慰了他几句,让他不要多想,便退了出去。   “偃武兄弟,我不懂武功,也不了解这些伤。我记得郎中说过,卢弟的腿恢复的很好,这都一个多月了,怎么忽然出血了?”王琪追着偃武,不解的问。   “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他那腿是被撞断的,还在水里泡了一夜,没有废了都算万幸了。”害怕王琪看出什么来,偃武忙道:“偏偏他还是个耐不住的,没等着养好便下床乱走,不出血才怪。”   听偃武说的这般严重,王琪的脸色更差了,心中不由悔恨,“我真应该好好劝着他的。”   “卢兄弟其实一直都在强撑,我听伺候他的小童说,这段时日,他每晚都偷偷下床练习走路,还不让人告诉你。他之所以这么拼命,也是不想拖累王公子。”偃武见王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继续添油加醋的道:“他知道你早就想离开这里,不过是不放心他,这才留下来而已。所以他才想快点好起来,也省的成了你的累赘。”   王琪承认,他确实是因为卢西才留在这里的。只是没想到,这些竟然成了卢西的负担。   想到这里,王琪更加愧疚了,“他怎么能这么想?要不是他,我早就死在江里了,恐怕连个尸体都没有,他有什么可拖累我的?”   “我看的出来,卢西虽然表面上大大咧咧的,好像什么都不当一回事,但其实比谁都细心。他应该早就知道你想离开了,这才急着养伤。”偃武道。   王琪叹了口气道:“我应该能看出来的,当时赵员外要把卢弟留下,他当时就问我的去留。我说了我想离开,他可能是从那个时候起,就……”   见王琪一脸的悔不当初,偃武趁机道:“他孤身一人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还瘸了腿,有个相熟的人在身边,自然踏实很多。反正王公子一时半会也走不了,不如就跟卢西说,你已经改变主意了,决定留在府里为赵员外效力,也好攒些盘缠,过几年再出去游历。卢西没了心里负担,自然就能安心养伤了。”   想到卢西的伤,以及那双惴惴不安,生怕拖累别人的眼睛,王琪只得点了点头。他拱手对偃武道:“卢西的伤,就拜托您了。”   “王公子放心,我一定请最好的郎中给他医治。”见王琪答应了,偃武大喜过望。   为了显得郑重,偃武给王琪和卢西拟了一份契约,上面言明,王琪和卢西为报赵员外的救命之恩,甘愿入府五年,为赵员外效力。五年之内,王琪和卢西的衣食住行,赵府一应打点包办,二人不得收取任何工钱。五年之后,去留随意。   王琪本觉得五年太长,不过偃武说了,一切都是让卢西放心的权宜之计。再说,能跟着大名鼎鼎的征西候,是所有男儿的志向。人家卢西要是知道了赵员外的真是身份,肯定会自愿留下。而王琪只是个幌子,签多少年都无所谓了,反正又不会作准。王琪一想,不过是个口头约定,便没有计较了。   听闻王琪要和自己一起留下,卢西倒是非常高兴,一直拉着王琪确认个不停。   王琪不由有些疑惑,他和卢西相处了一个多月,从没发现他是这么个黏糊人的性格。想到偃武说卢西是个要强的性格,不喜欢拖累别人,王琪倒也释然了。也许,这就是大男儿的执拗吧,明明委屈的要死,但还是强迫自己昂着头,生怕让人看到自己的软弱,跟那个人一样。脑中忽然浮现出赵璟年少时,还是赵阿蛮的脸,王琪连忙摇了摇头,将脑中的脸摇散。   “王大哥,我已经签字画押了,该你了。”   王琪回过神来,便见卢西坐在床上,一脸期盼的看着他。卢西面前的小桌上,还放了两张契约,其中一张已经写上了卢西的名字,还画了押。   “我……我也要画押吗?”看着写着自己名字的契约,王琪有些犹豫的道。   要知道,口头上的约定是可以靠人自身的信誉作准的,一旦有了白子黑字的证据,人家可不会在乎你是不是在配合演戏。   “怎么?王公子还信不过在下不成?”见王琪有些退缩,偃武笑着道:“我还能坑了你不成?”   “这倒不是,只是……”   看出了王琪的迟疑,卢西的脸也落寞了下来,他喃喃的道:“王大哥,你若是不愿意,不必为了我留下来。说起来,还是小弟拖累了你。小弟一人做事一人当,欠赵员外的恩情,小弟会还的,你不用为了我把自己搭进去。”   “看兄弟说的,就好像赵员外没有救过我的命一样。”看着卢西泫然欲泣的脸,王琪也觉得自己过于小心翼翼了。不管如何,征西候救了他的事都是事实,就算用五年时间偿还,也不吃亏,更何况这只是个幌子而已。   王琪连忙道:“赵员外救了我一命,却只让我还五年,说起来,还是我赚了。”   见王琪干净利索的在契约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又按了手印,卢西脸上终于重新露出了笑容,“王大哥,我们以后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周末愉快!!!! 第232章 礼物   在王琪被留在江南别院的同时,修文那边已经完成了竹园的修缮,带着马婆子和丫头明媚等人返回了京城。   离开那么长时日,终于踏进了京城的地界,感受到了熟悉的热闹和繁华,一行人也都松了口气。   马婆子挂念赵璟,又因自己不便出入侯府,便让修文先回去问情况。修文也没推脱,嘱咐锦里将马婆子和丫头三人送回住处,自己调转马头,奔向了侯府。   锦里安置好马婆子三人,又零零碎碎的处理了一些散事,等踏进住处的时候,已经快要到晚膳的时间了。   随身的行囊已经被侯府的小厮拿进了房里,只是还未收拾。锦里先是吩咐小厮烧了热水,洗去了一身的风尘仆仆,这才开始着手整理行囊。   出门在外的单身男人,行囊都很简单,无非就是些衣物和银子,最多带些刀剑匕首之类的防身器物。然而锦里的行囊中,却多了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有竹雕,有编织,甚至还有些易放的吃食。虽然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十分有地方特色。   这些东西,都是锦里沿途买来的,不为别的,只是想着,或许甄莹莹会喜欢。虽然锦里也清楚,甄莹莹的一颗心全都在赵璟身上,对于他几乎没有半点兴趣,但他还是忍不住要买,心里奢望着万一甄莹莹能用的着。   把买来的东西都规整好,锦里便想着找个机会去看甄莹莹,没准还能和她多说上几句话。他一边心不在焉的收拾包袱里剩下的衣服,一边想着甄莹莹的近况。这么长时间不见,也不知道她过的如何了。   锦里记得,在他们出发去平遥县之前就听说,甄莹莹被甄将军请的几个嬷嬷逼着学习针织女红和琴棋书画。那个从小大大咧咧的丫头,哪受得了这个。没有学习几天,便来赵璟这里哭着抱怨了好几次。   想到甄莹莹皱成包子一样的小脸,锦里心中微甜,忍不住笑了起来。此时,一个白色的东西从行囊中衣服里滑了出来,掉到了地上。锦里低头一看,是一幅画。   画中,年轻的赵璟跃然于纸上。锦里弯腰将画拾起来,这才想到这是从王琪的书房中找到的。因为保存的还算完好,被他随手塞到了行囊中。还有一批画被烧毁了,已经被他提前送回了京城,也不知道能不能修好。等有空了,还是得去问问。   锦里把画重新卷好,便听外面有小厮道:“莹莹小姐,您怎么过来了。”   “我找锦里哥哥,他在吗?”甄莹莹脆生生的嗓音紧跟着从外面传来。   甄莹莹?她来了呀!刚刚还想着要去见她,没想到她竟然自己找上门了。锦里心中先是一喜随即便是紧张和慌乱。他用最快的速度将桌上杂乱的衣物塞到床底下,又手忙脚乱的把自己整理了一番。   还没等他整理好,甄莹莹便已经掀开门帘进来了。   征西候赵睿无妻无妾,无儿无女,又是个喜欢刷枪弄棒的武将。他的府邸与其说是侯府,倒更像是一个比较讲究的练武场。因着没有女眷,府内的侍女几乎寥寥无几,大多都是清一色的男爷们,大家往来也比较随意。   锦里住的地方在侯府的外延,里面大多都是在蜀中待过的弟兄,平时也负责保卫侯府的安全。甄莹莹自小生在蜀中,又在军营中长大,和弟兄们都比较熟,加上年纪小,大家都宠着她。从前在军营的时候,甄莹莹便随意进出他们的帐篷,也没人拘着。如今大了,却还是不知避讳。   锦里自然不会觉得甄莹莹闯进他的房间有什么不妥,看见那张让他朝思暮想的脸,他的心都高兴的要飞起来了。   “锦里大哥,你们终于回来了。”看见锦里,甄莹莹似乎也很高兴,她一把拉住锦里的手,笑道:“你们不在的这段时间,可把我闷坏了,都没人陪我玩了。”   低头看着抓着自己的柔夷,感受到那份柔软,锦里的脸红了。他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从甄莹莹手里抽出来,揉了揉手面,只觉得刚刚被甄莹莹碰过的地方又烫又热,还散发着丝丝的香气。   锦里知道自己的脸肯定很红,他害怕甄莹莹看出自己的不自在,忙转头给甄莹莹倒茶,嘴上道:“你快坐,我给你倒杯茶。”   “不了,我是背着爹爹偷偷跑出来的,不能待太久。”甄莹莹在桌边坐下,笑着道:“锦里大哥,我来是想问问你,马上就要过年了,你知道璟哥哥去哪里了吗?他……什么时候回来?”   早就知道甄莹莹不会主动来找自己,没想到,还真是为了赵璟呀。锦里倒茶的手一顿,心中也是又酸又涩。   强压住自己内心的苦闷和难受,锦里将茶杯放在甄莹莹面前,笑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修文大哥可能知道,要不,一会儿我去问问他吧。”   “别提修文大哥了。”甄莹莹苦着脸道:“来找你之前,我已经去找过他了,可是根本没有见到人,谁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这样呀。”锦里呐呐的道:“如今侯爷和小侯爷都不在京城,府里的事都压在修文大哥身上,他忙也正常。”   甄莹莹脸上透着失望,她托着腮叹道:“若是连你都不知道璟哥哥什么时候回来,恐怕就没人知道了。”   见不得甄莹莹失望难过的样子,更想和她多待一会儿,锦里立马道:“马婆婆应该知道小侯爷什么时候回来,要不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她吧。”   “我早就去过了。”甄莹莹的小嘴一撅,面上也跟着露出了几分不悦,“可惜我过去的时候,丫头和明媚姐妹俩非说马婆婆累了,已经歇下了,死活都不肯让我见。她们两个对璟哥哥别有居心,又防我防的严,就算是问了,也不会告诉我阿蛮哥哥的去向。”   见甄莹莹一脸的愤愤不平,显然气的不轻,锦里忙安慰道:“马婆婆一路奔跑,累也正常。你别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你放心,等修文大哥回来,我帮你打听打听。”   “我就知道锦里大哥最好了。”听了这话,甄莹莹立马露出了笑容。   眼见事情已经办完了,甄莹莹也不准备多待,当即站起身来告辞,“锦里哥哥,那小妹就先回去了,你要是有了璟哥哥的消息,别忘了告诉我呀!”   “别急着走呀,我这次出门给你买了很多东西,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锦里连忙站起身来,去拿他精心收集的小玩意。   甄莹莹显然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她一眼都都没看,直接道:“锦里哥哥,不用麻烦了,我那里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你自己留着用吧。”   “有些东西是从平遥县带来的,小侯爷小时候也玩过,你确定不看看?”见甄莹莹要走,锦里立马搬出了赵璟,同时在心中耻笑自己可怜。为了留住她,居然连这种理由都说得出。   听到是平遥县的东西,还和赵璟有关,果真引起了甄莹莹的兴趣,她笑着道:“璟哥哥也玩过的东西,一定很有意思吧。”   见甄莹莹真的留下了,锦里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应该高兴还是悲伤。   “你看看,喜不喜欢。”将买回来的东西拿出来,锦里心中充满了期待,又怀揣着惴惴不安。   看着麦秸编织的蚱蜢,甄莹莹笑道:“锦里哥哥,这些东西京城都有,没什么稀奇的。可能是因为你不经常在京里逛,所以才不知道。京城的南边有个老王巷,里面都是卖这些手工编织的,做工比这个精细多了,上次和璟哥哥一起去,他送了我好几个呢!”   “是吗?我记得当年在蜀中的时候,你很喜欢这些编织的小东西的。没想到,小侯爷已经送你了呀。”锦里失望之余又拿出来一包点心,强打起精神道:“那你尝尝这个,这是山楂糕,我记得你很喜欢吃?”   “这是在平遥县买的吗?”甄莹莹问。   “不是,这是我在回来的路上遇见的,知道你喜欢吃,就买了。”锦里道:“京城虽然也有不少店卖山楂糕,不过和马婆婆做的味道不一样。我记得你很喜欢吃马婆婆做的山楂糕,以前马婆婆给做个小侯爷的,几乎都被你吃了。”   锦里拿出一块山楂糕,殷切的递到了甄莹莹的面前。   扭头避开了那块山楂糕,甄莹莹脸上露出了一个苦笑。她摇头道:“锦里哥哥,不瞒你说,其实我很讨厌吃酸,也不喜欢山楂的味道。”   “你不喜欢?那你还……”锦里一惊,随即想到,甄莹莹之所以说自己喜欢吃山楂糕,无非就是想方设法的去缠着赵璟吧。只要是赵璟给的东西,哪怕是臭豆腐,她也能面不改色的咽下,然后夸赞香。   “原来是这样呀。”想通了这一点,锦里放下手里的山楂糕,只觉得无比落寞。   甄莹莹却没有发现锦里的失落,她双手合十,可怜巴巴的求道:“锦里大哥,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璟哥哥,他要是知道我骗他,肯定会生气的。”   “小侯爷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点小事生你的气?”锦里苦笑了一下,道。   甄莹莹却不敢冒险,拉着锦里的衣角道:“锦里哥哥,求你了,这件事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你一定要替我保密。”   “好,我知道了,一定不告诉别人。”甄莹莹难得对自己撒娇,虽然是为了赵璟,但锦里还是觉得很高兴。他自嘲的想,这是不是就是苦中作乐呢?   见锦里答应了,甄莹莹自然很高兴,她接着道:“早就听说马婆婆在平遥县开了一家很有名的点心铺子,璟哥哥从小就是吃那里的点心。锦里哥哥,你带了那里的点心没有?”   “没有。”锦里淡淡的道:“那家点心铺子,已经没有了。”   甄莹莹失望的道:“没有了呀,真是可惜,我还想尝尝里面的点心呢。”   “其实,平遥县里的其他东西也不错,你可以看看这些。”锦里不死心的道:“这是从平遥县带来的枣干,也很好吃。”   兴致缺缺的撇了一眼桌上的东西,甄莹莹笑道:“锦里哥哥总是拿我当小孩,我已经长大了,不喜欢这些了。总之,谢谢你的好意。”   “可是之前我也送过你大人用的东西,你也不喜欢呀。”锦里声音中透着苦涩。   甄莹莹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疑惑的问:“你送过我大人用的东西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那个金镯子,你忘了?”锦里脸上的笑更苦了。   “哦,那个呀。”甄莹莹早就不记得锦里送的是金镯子还是银镯子了,也不在乎这些。她理所应当的道:“金镯子实在太贵重了,我怎么好意思收。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锦里大哥要是有了璟哥哥的消息,别忘了告诉我啊。”   “我送你。”见自己留不住甄莹莹,锦里只得起身相送。   甄莹莹回头道:“锦里哥哥,你忙吧,不用送我。咦……那是什么?”   见甄莹莹忽然停住了脚步,锦里顺着她的目光回头,便看到不远处的桌子上,有一幅半展开的画。   锦里还没来及说话,甄莹莹已经飞奔了过去,拿起桌上的画仔细端详,越看眼睛越亮。   “锦里大哥,你这画上面画的是璟哥哥吗?真像!这是谁画的?”甄莹莹的眼睛始终盯着画像,看都没看锦里一眼。   苦笑了一下,锦里道:“你喜欢呀!”   “喜欢。”甄莹莹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着迫切的光,“能送给我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锦里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究竟是个什么滋味,他看着甄莹莹,故作故意收了下面的话。   “不过什么?”甄莹莹紧紧的攥着画,无比紧张的问:“锦里哥哥,你不会不愿意给我吧。你可是说过,我喜欢什么,都会送给我的。”   听了这话,锦里面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在流泪。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但这其中,却还要包括情敌的画像吗?   见锦里盯着自己没有做声,甄莹莹更加担忧了,她双手护着画,仿佛怕被人抢走似的,哀求道:“锦里哥哥,求求你了,我确实很喜欢这幅画,你就给我吧。”   见甄莹莹眼巴巴的望着自己,语气中透着楚楚可怜和小心翼翼,锦里不由想,这么长时间下来,好像总是他在甄莹莹面前战战兢兢,卑微的求着她能看自己一眼。还从没想过,如今会有反过来的待遇。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一幅赵璟甚至都不知道的画像,锦里便有把那幅画撕掉的冲动。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必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到底还是舍不得让甄莹莹伤心,锦里忍下了心中的冲动,从枕头下面拿出一对金镯子,对着甄莹莹道:“这对金镯子,你也一起手下吧。”   “谢谢锦里大哥。”见他同意了,甄莹莹欢呼一声,便从锦里手里拿了金镯子,带着画开心的走了。   看着桌上散落的一堆东西,锦里的脸上只余苦笑。   --------------------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锦里一秒钟 第233章 易容   自从王琪决定留下之后,卢西明显变得懒了,整日躺在床上让王琪陪着,丝毫没有下床锻炼的意思。   起初,王琪还觉得很宽慰,想着他终于不逼自己了。可是一连躺了小半个月后,卢西的伤似乎依然没有任何起色,王琪也隐隐有些焦急。   “他的腿不会落下什么病根吧?”王琪不敢在卢西面前问这话,只能一遍一遍的找偃武确认。   见王琪满脸都是担忧,偃武笑道:“王公子,您就放心吧,我请了最好的郎中,卢西的腿绝对没事。”   “可是之前他还能下床走路,现在连动一下都疼。”王琪担忧的道:“我看,还是让郎中再给他检查一下吧,看看是不是除了腿伤以外,他还伤到了其他地方。哦,或者是受了内伤什么的。”   也不能怪王琪担心,最近卢西不光腿不灵光,连手都快抬不起来了。王琪不光要帮着他擦身换衣,有时还要端茶喂药,就差住在他房里贴身照顾了。   “内伤?”没想到王琪还知道这个词,偃武露出了一个暧昧的笑,嘴上却无比正经的道:“内伤倒不至于。不过,卢西兄弟上次摔倒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疼是肯定的。再说,他在床上躺了那么些时日,全身都乏,难免会手脚无力。等过几日能下床了,自然就好了。王公子不必担心。”   见偃武说的轻松,想到卢西除了不能动之外,精神倒是挺好的,胃口也不错,想来应该没什么大碍,王琪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王公子,卢公子醒了,正找您呢?”此时,照顾卢西的小童奔了出来,对着王琪道。   见有人来找,偃武便没多做停留,对着王琪道:“那王公子就回去陪卢西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有劳了。”对着偃武拱了拱手,目送着他离开,王琪这才回了卢西的房间。   一进门,王琪便感觉两道视线紧紧的黏在了自己脸上,抬头一看,果然见卢西正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看。   “这么急着找我,可是有什么事?”王琪只觉得好笑,他才离开没一会儿,便慌着派人来找。这小子,真是越来越粘人了。   卢西不满的嘟囔道:“看王大哥说的,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我只是觉得,你从前也没这么离不了人呀?”王琪笑道:“原来你练习走路的时候,我不放心,在一旁看着,你还总赶我呢!”   听了这话,卢西立马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结结巴巴的道:“以前……以前还不是担心王大哥嫌我麻烦嘛!但是我现在知道了,王大哥对我最好了。”   觉得卢西真的跟变了个人似的,王琪笑了笑,也没继续,而是端起小桌上的药递到卢西面前,道:“药已经放凉了,该吃了。”   “可是,这药好苦呀!”闻到药味,卢西的脸立马皱成了包子,“王大哥,你喂我喝吧。”   “你自己不是有手吗?”王琪没好气的道:“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让人喂上了?”   “可是,今天起来以后,便觉得手脚无力。”卢西立马做出了一副全身乏力的样子,“我是担心会像上次一样,不小心把药撒在身上,到时候,还得连累王大哥帮我换衣服。”   想到上次帮卢西换衣服的场景,王琪只觉得脸上一热。觉得卢西是故意的,王琪下意识的回头去看身后的小童,想让他代劳。可是身后竟然空无一人,刚刚一直跟在身边的小童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王大哥,这药再不喝就凉了。”卢西坐在床上,可怜巴巴的看着王琪道:“您就把我当您弟弟一样,不行吗?”   受不了他这种可怜兮兮的样子,王琪无奈,只得认命的坐下。   “王大哥,听说你给赵员外画了一幅画。”卢西一边心满意足的喝着王琪喂过来的药,一边欣赏着他的脸,嘴里还没忘了问话。   又舀了一勺药递到卢西嘴边,王琪随口道:“我给赵员外画了好几幅画呢,你说的是哪一幅?”   “听说你给赵员外画了一幅人像,大家都说画的很像,就跟赵员外要从画里走出来一样。”咽下嘴里的药,卢西慌着道。   也不知道卢西是从哪里听的这些话,王琪倒是笑了,“没那么夸张,若我真有这本事,不就成神仙了吗?”   “王大哥就是谦虚。”卢西眼中暗淡了一下,语气中也有些别扭,“王大哥,你经常给人画像吗?”   “那倒没有。”王琪道:“我作画大多都是为了消遣,一般也是描摹山水。人物,倒是很少画。”   卢西道:“赵员外是见多识广的人,他都夸你画的好,那就说明你确实很厉害!”   “人家赵员外是抬举我,这才谬赞了几句,我怎么能当真呢?”将剩下的几勺药喂完,王琪放下药碗,起身拿了块帕子递给卢西。   接过帕子擦了擦嘴和手,卢西忽然道:“王大哥,你能给我画一幅像吗?”   王琪楞了一下,道:“你也喜欢这些吗?”   “嗯,只要是王大哥画的,我都喜欢。”卢西眼中存着期待。   “这个,以后再说吧。”没有答应,王琪转身道:“你先歇会,我去厨房看看午膳做好了没有。”   眼下离午膳还有段距离,知道王琪是有意要躲出去,卢西也没有强留。他默默的看着王琪的身影消失在门帘后,眼中透着贪恋。   “人都走了,小侯爷就不要再看了。不然,属下怕那门帘子会被您的目光烧出个洞来。”此时,偃武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卢西收了满脸的落寞,换了副正经的面孔,不咸不淡的道:“来了多久了?”   窗户从外面被打开,偃武熟练的翻窗而入,又将窗户关上,这才道:“属下根本没走,这不是有事想和小侯爷禀报吗?可惜小侯爷一刻都离不得王公子,属下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只得躲在外面,伺机而动了。”   原来,躺在床上的卢西,居然是赵璟假扮的。   “属下刚刚听到小侯爷在向王公子询问画的事。”偃武笑道:“看来,您对王公子给侯爷画的那幅画像,也十分满意呀。”   早在赵璟来别院的第一天,就在赵睿的书房中最显眼的位置上看到了那幅画。本来赵璟也没当回事,就是发现画上的人是赵睿之后,免不了的多瞟了几眼。除了觉得那幅画上的赵睿有些矫揉造作之外,也没别的感觉了。毕竟,征西候有时候起了兴致,确实很喜欢装清高扮风雅。   可是后来听说那幅画是王琪给赵睿画的,那感觉立马就不一样了。要知道,他和王琪好了那么多年,王琪都没有给他画过像,如今居然给赵睿画了,怎么能不让人生气?   若只是赵睿也就罢了,毕竟是一把年纪的老头子,就算长得年轻,奈何年纪在那里摆着,构不成多大的威胁,赵璟也不至于吃他的醋。可是想到王琪有可能还画过别人,赵璟的心便水里来火里去了。   “我以为你来是说正经事呢,没想到光听墙角呢!”心中不爽,赵璟白了偃武一眼,道:“我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见赵璟问起了正事,偃武连忙收了嘻嘻哈哈的表情,正色道:“兄弟们已经在锦州郡找到了那几个盯着王公子的人,发现他们果真打算对王公子不利。”   “他们要对王琪做什么?”赵璟眉头一皱,忙坐起身,语气中也透着狠厉:“是谁派他们来的,是七皇子还是高雄?”   偃武忙安抚道:“小侯爷,您先不要急。据属下调查,这些人只是附近街上的地痞无赖,平时靠欺负外乡人,收保护费过活。他们之所以会盯上王公子,是因为有人给了他们银子,让他们偷偷把王公子抓了。”   “给银子指使他们的人是谁?”赵璟连忙问。   偃武摇头道:“这些人也不认识,他们说,那人看着面生,不是本地人。”   “那人有没有说要把王琪抓到哪里去?”赵璟接着问:“他又为什么要抓王琪?”   偃武道:“也没有,那人只是让他们先把王公子控制起来,至于以后怎么办,并没有交代。这几个地痞跟了王公子几天,见他是孤身一人,原本打算动手。谁知半路来了个卢西,他们便没敢轻举妄动。后来,王公子和卢西一起坐船离开了,给银子的人也一直没有出现,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若不是卢西回过头去找他们,那些人都快忘了有这事了。”   “看来,还真是多亏卢西了。要不是他,王琪现在恐怕是凶多吉少。”赵璟不由捏了把汗,他连忙问:“卢西的腿怎么样了?他的伤还没有好利索,锦州虽然不远,但也得折腾呀。”   “您就放心吧。”偃武笑道:“卢西不是强出头的人,他既然主动请缨,便是了解自己的情况。再说,他都已经养了那么长时间了,虽不至于活蹦乱跳的,起码行动上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属下派了郎中一路跟着,不会委屈他的。”   赵璟点了点头,道:“你做的不错,让跟着他的郎中多留心,药材什么的,都捡最好的,一定要照顾好他。”   “属下已经安排了,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偃武宽慰道:“倒是您腿上的伤,也得留心养着,免得落了什么病根。”   赵璟笑了一下,道:“我这些都是些皮外伤,看着吓人而已,并没有伤筋动骨,没什么大碍。”   “哎,依着属下的意思,随便意思意思就行了,至于动真格的吗?您这又是何苦呢?”想到赵璟拿砖头自残时的狠厉劲,偃武只觉得心惊胆战。他心有余悸的道:“幸好没事,万一您真把腿砸折了,属下怎么和侯爷交代?”   赵璟不以为意的道:“王琪心思细腻,若是不来点真的,怕是瞒不住他。你放心,我手下有分寸,不会真把自己的腿砸断的。不过……也幸亏这伤口吓人,才能暂时把王琪唬住。但我估计着,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回过味来。到时候,恐怕不好收场。”   偃武笑道:“反正王公子的卖身契在您手里压着呢,就算他反应过来,还能跑了不成?”   “若非万不得已,我实在不想用那种方法留下他。”赵璟叹了口气,喃喃的道。   见赵璟一脸的落寞,偃武忙安慰道:“属下看,这几日您和王公子相处的挺融洽的,王公子也很关心您呀。”   “他关心我,是因为他以为我是救过他命的卢西。”赵璟苦笑了一下,道:“要是知道是我,他恐怕连理都不会理。”   “不会的,王公子不至于这么绝情的,他心里肯定有你。”见不得赵璟这幅伤怀的模样,偃武连忙开口安慰。   听了这话,赵璟抬头问:“你怎么知道?”   迎着赵璟殷切的目光,偃武的嘴巴一哆嗦,心中暗暗叫苦,“我刚刚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不要用这种满怀期待的目光看着我呀!压力好大呀!”   “我怎么知道的无所谓,关键还是王公子。”偃武转而道:“小侯爷,如今您和王公子朝夕相处,可是难得的好机会。您可以想办法套套他的话,看看目前他对您是个什么想法?”   这话果然引起了赵璟的兴趣,“套话?怎么套?”   “卢西说,王公子只知道他是个走江湖的,师父死后,便独身一人来江南谋生。而他在表面上,也对王公子的过往一无所知。”偃武道:“你们现在的关系都这么好了,不如就和王公子闲话家常,聊聊之前的事,相互开解开解。反正王公子以为您是卢西,没准会和您说说呢?”   赵璟赞同道:“这倒是个办法,可是,他要是不原谅我怎么办?”   “小侯爷,最差的结果,不就是王公子不肯原谅您吗?您不能因为害怕这个结果,便龟缩不前呀!您得主动出击。只有先知道王公子是怎么想的,才能对症下药。再不济,也可以借着卢西的身份向王公子表达悔意呀。就算他现在听不明白,以后知道了您的真实身份,还能不明白吗?”偃武苦口婆心的劝道。   觉得偃武这话说的有理,赵璟不由点头,“你说的对,我不能总是患得患失的,得主动点才行。”   “这就对了!”偃武道:“那您先想着怎么套话,属下出去看看王公子在哪里,也好把他给您请回来。”   留下这句话,偃武脚底抹油,溜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睡觉 第234章 闲章   出了卢西的房间,王琪只觉得分外惆怅。原因很简单,他已经很久没有去碰触过的那道疤,被卢西无意间的一句话给戳中了。   “王大哥,你经常给人画像吗?”想到卢西的话,王琪低头苦笑。   他几乎没有给人画过像,但画过的人像却很多,加起来几乎能堆满一个屋子。只不过,这些画像反复描摹的,都是同一个人而已。   如今这些画像,应该还藏在竹园的书房当中。这么长时间没人打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若是齐兴把书房卖了,这些画像肯定会被新主人丢掉吧。想到这种可能,王琪心中一痛,便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漫无目的的在院中溜达了一圈,王琪的心情非但没有变好,反而越来越沉重了。他知道自己还是舍不得书房里的画,但是当初既然有了那样的决定,就要拿得起放得下,没有必要到现在才来后悔。或许……王琪还是忍不住想,齐兴并没有把书房卖了。这样,等他哪天回去的时候,那些画还会好好在在书房里待着,等着他回来。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脚下也没了方向。不知走了多久,王琪这才发现,他已经出了梅斋,溜达到了别处。   赵员外的这处别院虽然不大,但路修的却跟迷宫一样。王琪虽然在此住了一段时日,但大多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陪卢西,很少出来转悠。刚刚是见路就走,走过的路都没过脑子,如今自然不知道身在何处。王琪见周围的景致都差不多,便停了下来,想找个小厮问问回去的路。   四下里瞧了一圈,恰好一个人都没有。王琪见脚下的路曲径通幽,前面应该还有一番光景,便想着继续往前碰碰运气。   刚拐了一个弯,迎面便过来了一个人。王琪定睛一看,居然是跟在征西候身边的老伯赵忠。   看见赵忠,王琪眼睛一亮。赵忠可是一直跟在征西候身边的,既然他在园子里,是不是意味着征西候也回来了?   其实,王琪对于征西候“赵员外”的感情很复杂。起先不知道他真实身份的时候,王琪只是感激于赵员外的慷慨相救。毕竟这年头,能对两个萍水相逢的人出手相救,并无偿照顾那么长时间的人不多了。   在得知赵员外便是征西候以后,王琪的心中有惊讶,有不敢置信,但更多的还是紧张。虽然现在他已经和赵璟没有任何关系了,但是见到赵璟的爹,王琪还是有些患得患失,生怕自己在这位长辈面前表现的不好,失了好印象。   “王公子这是哪里去呀?”看见王琪在外面乱转,赵忠倒也和气。   王琪走到赵忠跟前,恭敬的道:“忠叔,说出来实在惭愧,在下不慎迷了路,不知道怎么回去了。”   “原来是这样呀。”赵忠虽然苍老,但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的暮气沉沉,他笑着看了看王琪,道:“无妨,老奴送王公子回去,正巧还有件事要麻烦王公子呢。”   “那就有劳忠叔了。”王琪见赵忠手上还拿了幅画,忙殷勤的道:“我帮您拿吧。”   “不用了,一幅画而已,不沉。”赵忠谢绝了王琪的好意,道:“老奴听说,王公子已经决定留在赵府了?”   王琪愣了一下,这才想到偃武让他签的那个哄骗卢西的“卖身契”。   虽然已经知道了赵员外的身份,但王琪却不知道他们对自己了解多少,也不好多解释,只得中规中矩的道:“赵员外对晚辈有救命之恩,留下报恩是应该的。”   “留下也好。”赵忠也没多说什么,而是道:“王公子放心,我家老爷很是欣赏公子的才华,您留在府里,一定不会屈才的。”   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留在大名鼎鼎的征西候府,没什么用才对。心中腹诽,但是听到征西候对自己的肯定,王琪心中还是很高兴。   觉察到内心的受宠若惊和欣喜,王琪随即又将自己鄙夷了一通。人家不过是随口说句客套话而已,有什么好激动的?   笑着打了个哈哈,王琪有些紧张的问,“不知赵员外是否也回来了?”   “没有。”赵忠笑道:“老爷还在金陵,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会直接从金陵回京。”   “这样呀。”听说赵睿不回来了,王琪也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   赵忠却似乎没有听出王琪语气中的失落,转而扬了扬手里的画,道:“我家老爷派我回来,就是专门来取这幅画的。”   “取画?”王琪一愣,心道:“什么画这般重要,居然要派赵忠来亲自取?不会是什么名画吧。”   见王琪一脸的好奇,赵忠笑道:“这画,就是王公子为我家老爷作的那幅画像。老爷非常喜欢,已经命人裱了挂在书房了。这次让我来取,就是准备带回京城的。”   “惭愧惭愧,晚辈的那点微末道行,赵员外太抬举了。”得知赵睿如此看重自己信手画的这幅画,王琪受惊不小,心中还有一丝的愧疚。   当时征西候请求王琪作画时,他因为不想画赵璟以外的人,又不好推脱,只是随便画了画,根本没有用心。想到这里,王琪不由后悔,早知道赵员外就是征西候,当时就应该认真画的。   赵忠玩笑道:“我们家老爷还想请王公子在画上题个字落个款,这样,等以后王公子成了名,这幅画的价值自然就不一样了。”   王琪本来满心愧疚,猝不及防的听了这个理由,他的嘴角有些抽搐。打死王琪也不相信,堂堂征西候,会这么财迷吗?   见王琪的表情似乎颇为无语,赵忠立马笑道:“王公子不要误会,老奴是开玩笑的。我们家老爷不缺银子,自然也不会指望一幅画赚钱。他不过是见别人的画上都有题字和印章,便想让王公子也题个字。”   “这些都是小事,既然赵员外喜欢,晚辈遵命就是了。”觉得这位征西候竟然有一丝孩子气,王琪心中有些乐。   将王琪带回了梅斋,赵忠看着王琪在画上写了两句赞美赵睿的诗,还是不满意,非得让他盖个印章。   王琪拗不过他,只得把贴身带着的闲章拿了出来,在画上选了个适当的地方盖上,赵忠这才罢休。   “王公子,您这个印章有些不同呀。”看着画上的印,赵忠好奇的道:“我看着不像字,倒像是个图案。不知,这是什么图呀?”   这枚印章是王琪自己刻的,已经跟了他快十年了。印章上取了王琪的“琪”字,稍加变形,看起来倒是更像是一枚小小的玉牌。   “这是个‘琪’字,只不过稍微做了点变化而已。”王琪解释道。   赵忠看着王琪手中的闲章,赞道:“看这印章做工精细,应该很贵重吧。”   “不过是些小玩意,并不贵重,倒是让忠叔见笑了。”收了闲章,王琪谦逊的道。   吹了吹画,等着上面的墨迹完全干了以后,赵忠这才将画卷起来,道:“既然事情已了,那老奴就不打扰王公子休息了,这就告辞了。”   “我送您。”王琪起身,客气的将赵忠送出了园子。   回到金陵,将画双手呈给赵睿,赵忠这才道:“小侯爷已经到达别院了,现在易容成了卢西的样子,住进了梅斋。”   “呵呵,他的动作倒是快。”展开了画,看着上面的题字和印章,赵睿复又将画卷起来,道:“可他假扮成卢西也不是长久之计,总不可能用卢西的样子和王琪过一辈子吧。”   “王公子已经签了一份卖身契,答应入府五年。”赵忠道:“想来,小侯爷自有打算。”   “哦。”赵睿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随即道:“既然璟儿扮成卢西住进了梅斋,那卢西呢?”   赵忠不紧不慢的道:“卢西去锦州郡了。”   “锦州?”赵睿眉头一皱,“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七皇子府中的管家高雄似乎就是锦州人。怎么,高雄的人又找璟儿的麻烦了?还是……璟儿想去招惹七皇子不成?”   赵忠道:“都不是。小侯爷派去的人只是逮住了几个当地的地痞流氓,这些人似乎曾经想对王公子不利。小侯爷派他们过去,可能是想给王公子出气。”   摇了摇头,赵睿严肃的道:“王琪一路上都有我的人保护,吃不了什么亏。况且,卢西腿上的伤还没好,又救过王琪的命。若不是非他不可,璟儿不会让他带伤出门。卢西不是多事的人,若只是一些芝麻绿豆大的事,他犯不着向璟儿提起,肯定有什么要紧事。你派人去问问卢西到底是怎么回事,再查查那几个地痞流氓的底细,看看璟儿为什么会揪住他们不放。”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见赵睿说的郑重,赵忠不敢怠慢,忙道。   此时,门外有人道:“侯爷,徐大哥求见。”   “徐百川来了呀,让他进来。”赵睿微微一笑,对着赵忠道:“你先下去忙吧。”   “是。”赵忠躬身退下,和怒气冲冲的徐百川擦肩而过。   徐百川为人内敛,很少有这种情绪外露的情况。知道他是为什么生气,赵忠叹了口气,默默的把门关上,又将外面的守卫打发的远远的。   “属下见过侯爷。”徐百川的语气颇为不善,但还是顾及着礼节,对着赵睿躬身行了一个仓促的礼。   赵睿仿佛没有觉察到他的无礼,悠悠道:“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属下已经将整个金陵翻了好几遍,根本没有发现那人的蛛丝马迹。”徐百川道:“侯爷,您真的确定那人在金陵吗?”   这话充满了不信任,赵睿终于抬头看了徐百川一眼,道:“怎么?你怀疑我给你假消息,让你白忙活吗?”   “属下不敢。”徐百川悻悻然的道。他虽然是这样想到,但却不能承认,只能道:“属下只是不明白,若那人真的在,为什么找不到?还是,侯爷故意将属下引来金陵,目的只是为了把属下支开?”   “你这话说的越来越莫名其妙了,好好的,我支开你做什么?”赵睿淡淡的道。   见赵睿装傻,徐百川终于忍不住了,道:“侯爷,明人不说暗话。属下知道什么事都瞒不住您,索性摊开了说。属下和马婶都看不惯王琪,您为什么要把人保下来?”   “王琪是我无意间救下的,并没有要保他的意思。”赵睿笑道:“我总不能把救下的人再踹回到水里去吧。”   “您要救人就救人,但是为什么还要把他留在别院,并透露给小侯爷,引得小侯爷前来?”徐百川有些激动的问:“侯爷,您不是不知道小侯爷和王琪是什么关系?为何还要纵容他们?您难道真的想让小侯爷变成断袖,为人不齿吗?”   面对徐百川的质问,赵璟也不怒,而是道:“百川,你这话说的过分了。身为一个父亲,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儿子被人不耻。”   “亲生父亲当然不会如此,可您并不是……”生生的忍住了下面的话,徐百川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忙跪下请罪,“属下一时错口,望侯爷恕罪。”   轻笑了一下,赵睿冷冷的道:“百川呀,你是在怀疑我对璟儿的用心吗?我知道我不是璟儿的生父,但是比起他的亲生父亲,我觉得我这个名义上的父亲要合格多了。”   “侯爷息怒,属下并不是那个意思。”知道赵璟怒了,徐百川连忙磕头道。   “不管璟儿是不是我亲生的,他既已记入了赵家的族谱,就是我赵家的人,这辈子恐怕都要和我绑在一起了。你说,害他对我有什么好处?”赵睿淡淡的问。   徐百川忙道:“属下从来没有怀疑过您对小侯爷的用心,属下只是……只是觉得,您对王琪太过于宽仁了。”   “王琪并没有做什么坏事,我总不能因为璟儿喜欢他,就把他杀了吧。”赵睿笑道:“不管如何,王琪都对璟儿有恩,你说是不是?”   徐百川跪在地上,低头反驳道:“纵然王琪曾经对小侯爷有恩,但他对小侯爷同样有见不得人的心思。就算不取他的性命,也不至于……不至于,如此纵容他们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睡觉 第235章 双侯   “王琪对璟儿有见不得人的心思吗?”听了徐百川的话,赵睿似乎觉得有些好笑,“据我所知,是璟儿先对王琪表露了爱意,王琪不过是被动接受而已。若非如此,马婆子也不会急着找你帮忙挑拨王琪和璟儿的关系了。听说,你们为了逼王琪就范,还抓了人家总管的女儿来要挟。百川呀,你觉得你这做法光明正大吗?”   见赵睿将当初的事查的那么清楚,徐百川也不意外,他只是为自己和马婆子抱屈,“侯爷,话不能这么说。小侯爷当时年纪尚幼,根本什么都不懂。要不是王琪有意勾引,他……他怎么可能往这条路上面走?马婶忧心小侯爷的前程,有什么错?属下的做法虽然有些上不得台面,但也是权宜之计。那女孩,我们根本没有伤害分毫。反倒是王琪,此人心术不正,又对小侯爷图谋不轨,实在不适合留在侯府。”   “王琪心术不正吗?我看他倒是挺正大光明的。反倒是马婆子,忧心璟儿的前程,就可以胡编乱造,颠倒黑白吗?”赵睿嘲讽道:“我觉得,马婆子是不愿意承认璟儿喜欢男人的事实,又不忍心责怪璟儿,只能把错都怪到王琪身上。这叫自欺欺人!”   赵睿话里话外都向着王琪,徐百川心中不悦,闷闷的道:“王琪到底给您灌了什么迷魂汤,为什么您这么快就被他收买了?”   “迷魂汤?”听了这话,赵睿真的乐了,“我是那么容易被收买的人吗?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当初,你和马婆子使计逼迫王琪赶璟儿离开平遥县,若不是璟儿主动回去招惹王琪,王琪也没机会对他图谋不轨吧。况且,我也没看见王琪对璟儿做出任何图谋不轨的事。反倒是璟儿,他接近王琪,无非就是利用人家寻找王家的把柄,用来扳倒方廷玉罢了。他不但骗取王琪的感情,还骗了人家的身体。要是王琪是个女人,那璟儿就是妥妥的负心汉。”   不得不说,赵睿站的角度虽然清奇,但说的话居然有几分道理。   徐百川被堵得一时无言,他顿了一下,这才道:“侯爷,您这话也太抬举王琪了。他知道小侯爷的身份,早就想攀高枝了,就算小侯爷不找他,他也会主动黏上来的。再说王家,整个平遥县的人都知道王琪和他二叔不和,两人已经到了撕破脸的地步,王琪巴不得他二叔倒霉呢。您怎么能确定,他不是利用小侯爷报复王家人呢?毕竟王家和王家的银子早就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若是能除了王家,不但能讨好小侯爷,还能出了当年的恶气。这对王琪来说,没有任何坏处。”   “你这个人还真是认死理。”赵睿指着徐百川不住的摇头,“就算王琪想要讨好璟儿,他又从璟儿身上得到什么了?要是我没有记错,两人分道扬镳,还是王琪主动提起的吧。璟儿离开之后,王琪也没有任何打扰璟儿的举动。反而背井离乡,一人流落到此。若不是命大,早就葬身鱼腹了。他放着璟儿这个权贵不靠,放着偌大的家业不要,宁愿孤身一人四处流浪。我看这人活的挺清新脱俗的,算得上视名利和金钱如粪土。”   “什么视名利如粪土,我看他是欲擒故纵吧。”徐百川不服道:“小侯爷为了找他,调动了所有能用的兄弟,险些把整个大梁都翻过来。”   “那也是璟儿自愿的呀,王琪又没有逼他。”赵睿反怼道:“你有本事,劝璟儿不要找王琪呀!”   听了这话,徐百川更加有气,“您还说呢,小侯爷明显已经不信任属下了。他派人四处打探王琪的下落,却故意避开了我。要不是马婶偷偷送信,属下还不知道这事呢。王琪的这招以退为进,真是绝!既让小侯爷对他更加欲罢不能,还挑拨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您不知道,因为王琪,小侯爷对马婶的态度都大不如从前了。”   见徐百川的话怨气颇重,显然对王琪成见已深。赵璟不由叹气,心道:“要不是你和马婆子三番四次的搞小动作害王琪,赵璟也不可能防狼似的防着你们呀?你们不想想自己的错,反而倒打一耙,真是不应该呀!”   “属下就不明白了。”没有看见赵睿一脸的嫌弃,徐百川皱眉继续道:“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儿子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要不是王琪,小侯爷完全可以和其他人一样娶妻生子,儿孙满堂。侯爷为什么非但不恨王琪,反倒是替他说话?”   也不怪徐百川大受打击,他和马婆子始终视赵睿为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就算他们拧不过赵璟,起码还有赵睿这个名义上的爹可以做主。只要赵睿出面给赵璟定一门亲事,他不见的能推的掉。   可如今看赵睿的态度,徐百川只觉得心拔凉拔凉的。他就闹不明白了,怎么可能有人愿意看着自己的儿子喜欢男人?就算这儿子不是亲生的不用介意,难道面子也不要了吗?要不是赵睿已经请了圣旨指定赵璟是他的继承人,要不是亲眼看着赵睿尽心尽力的教赵璟,把他当亲儿子来疼,徐百川都觉得赵睿是不安好心了。   “百川,做人不能不讲道理呀!”赵睿苦口婆心的劝道:“眼下是璟儿不愿意放手,又不是王琪死缠着璟儿。总不能因为自己儿子喜欢人家,就去怪别人吧。天下间没这道理!”   听了这话,徐百川只觉得更气闷了,“就算您不恨王琪,也没必要撮合他们吧。”   “我没有撮合他们呀?”赵睿一脸无辜的道。   见赵璟不认,徐百川控诉道:“您不用瞒着,属下已经全都知道了。您救下王琪的命也就罢了,还千方百计的把他留在江南的别院里,直到小侯爷赶来。恕属下愚昧,实在看不出王琪有何德何能,值得侯爷将他留下?”   “我以为,我留下王琪的真实目的,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赵睿反问道。   听了这话,徐百川的火气更盛了,“除了方便小侯爷近水楼台之外,属下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只是觉得留着王琪有用。”赵睿道。   觉得这个理由过分牵强,徐百川冷冷的道:“属下愚钝,王琪有什么用,还请侯爷明示。”   赵睿沉声道:“你是被偏见蒙住了眼睛,这才看不出其中的端倪。你想想,当年你仿冒那个人的笔迹,将平遥县搅和的鸡犬不宁。而王琪只是看了一眼,便能精确的模仿出同样的字迹,几乎以假乱真,险些把你也骗过去。这本事,天下间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了。留他在身边,没准以后能用得着。”   “属下虽然苦练了多年,但也能将那人的笔迹模仿的八九不离十。”徐百川道:“若以后还有仿照那人笔迹的机会,有属下一人就够了,又何须王琪?”   轻笑了一声,赵睿道:“既然王琪仅凭一眼,就能精确的仿照出那人的笔迹,那他同样也能在段时间内仿照出其他人的笔迹。这一点,你能做到吗?”   “我……”徐百川的脸红了一下,识相的闭嘴了。   “况且,王琪的本事不止如此。想必你也知道,当年王琪曾经仿照了一幅张云林的画。那幅画我在赵客那里见过,画风如何不必多说,关键是,连上面的印章几乎都一模一样。要不是画上的时间有出入,几乎可以以假乱真。”赵睿唏嘘道:“他不光在字和画上有极高的造诣,刻印也是登峰造极。若是好好利用,绝对能富甲一方。这样的人,居然会倾心于璟儿。还因为爱而不得,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和娇妻美妾,黯然弃世,也算是难得的痴情人了。”   赵睿这话说的沉重,徐百川却从中咂摸出了一丝诡异的羡慕。抬头见赵睿一脸的怅然,显然是忆起了往事而由衷的发出了感慨。想到他身为征西候却孤家寡人一个,府里连个侍妾都没有,也不知是守身如玉,还是生无可恋。   京中的人都知道,征西候之所以终身未娶,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受过情伤。至于那个女人是谁,说法有很多。但大部分人都认为,是定北侯的夫人沈雨棠。   赵睿和周英不睦,由来已久,但是两人为什么会相看两厌,以至于老死不相往来,却没几个人能说的清。据徐百川所知,赵睿和周英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一直都不错。能让他们闹翻,必定是天大的事。   也不能怪别人认为他俩是因为女人撕破了脸,毕竟豪门世家争风吃醋的戏码是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好巧不巧的是,两人闹翻后不久,老定北侯便替周英向沈家提了亲。求娶的,还是京中第一美人沈雨棠。   对于两人是因为沈雨棠而闹翻的说法,徐百川是不相信的。要知道,赵睿乃是皇室贵胄,又为当今圣上登基立下了汗马功劳,深得皇上信任。靠上他,绝对是多少名门求之不得的事。依着沈家走高头的尿性,要是赵睿对沈雨棠有意,沈家也不会在老定北候和当时的相爷陈百惠之间举棋不定了。   再说,当时周英并没有娶沈雨棠,而是被沈家设计,娶了沈雨棠的庶出姐姐沈雨薇,也就是赵璟的母亲。而沈雨棠则被指给了相爷陈百惠的儿子。后来陈百惠倒台,沈家也受了牵连。赵睿要是真的对沈雨棠有意,有很多机会可以下手。沈家绝对会感激涕零,双手将女儿奉上,而不是委屈自家嫡女去给亲姐夫做妾了。   徐百川一直以为这种说法只是市井之中的无稽之谈,但在赵睿明知道赵璟是周英的儿子,还一意孤行的认他当自己的亲儿子之后,徐百川却忽然悟了。京城中的某些权贵,似乎也悟了。   也许赵睿喜欢的不是沈雨棠,而是沈雨薇。不然,他为什么会让对头的儿子继承自己的爵位,还对他视如己出?那是因为,这是自己心爱的女人生的孩子呀!   一时之间,这种流言悄悄的在京中流传开来,几乎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大家都恍然大悟,难怪征西候看定北侯不顺眼了,娶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还不好好对她,害她惨死。像征西候这样的真男儿,肯定咽不下这口气了。   徐百川虽然不是盲从的人,也知道这中间还有很多事都解释不清楚,但也不会去深究这些无用的八卦往事。再说,赵睿是真的对赵璟寄予厚望,把他当继承人来培养,还答应助他替母报仇。更重要的是,赵睿居然真的把沈雨薇的牌位娶了进来,供奉在祠堂之中。除了真爱沈雨薇,徐百川也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可是如今,徐百川忽然生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或许,赵睿和周英闹翻,并不是坊间流传的那样因为某个女人,而是……赵睿并不喜欢沈雨棠,也不喜欢沈雨薇,他喜欢的,另有其人。所以,在那个人成亲之后,他才受了情伤,一辈子没有娶妻。后来遇到了赵璟,便认他当了儿子。当今圣上可能也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才会对赵睿的做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要真是那样,一切似乎都能说的通了。   想到赵睿对赵璟喜欢男人的默认和放纵,徐百川忽然不敢继续想下去。他忙摇了摇头,甩掉了那一身的鸡皮疙瘩。   “喂,想什么呢?要是累了就站起来吧。”赵睿的声音从头上传来,打断了徐百川的沉思。   锤了锤跪的发疼的腿,徐百川倒腾了一下身体的重心,悄悄抬头看了赵睿一眼,然后便心虚一般的低下了头,“属下不累,还是继续跪着吧。”   刚想明白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时候,徐百川还真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脸去看赵睿。生怕一个不小心,便露出了端倪。   “属下刚刚想了一下,王琪这事,确实是属下有失偏颇。侯爷说的对,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是小侯爷对王琪没有那方面的心思,纵然王琪有些手段,也奈何不了小侯爷。等金陵的事情忙完之后,属下会去劝劝小侯爷的。要是没什么事,属下告退了。”随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徐百川磕了头。没等赵璟发话,便急慌慌的退了出去。   看着徐百川仓皇而逃的背影,跟后面有鬼追似的。赵睿有些不敢相信,他怎么忽然就想开了?   回到住处,徐百川立马写了封信,塞进竹筒里,然后唤了人,吩咐道:“赶快将这封信送去京城交给马婶,让她尽快回信给我。”   --------------------   作者有话要说:   双侯之间有故事,赵璟确实是赵睿心爱之人的儿子。O(∩_∩)O 第236章 入赘   心神不宁的等了几日,徐百川终于收到了马婆子的回信。   将送信的下属遣出去,徐百川急忙打开信快速看了一遍,只觉得一颗心直往下沉。   马婆子在信上说的很清楚,沈雨薇是沈府的庶女,生母地位低下,除了偶尔陪母亲回娘家之外,几乎很少出过府门。不说京中各大豪门世家娘子举办的诗会雅集,就连自家的宴会,她也从来没有参加过。马婆子可以确定,沈雨薇生前从来没有见过征西候赵睿,也没有听说赵睿和沈家有什么交集。   徐百川知道,从沈雨薇小时候就是马婆子一直照顾。这么多年下来,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她说沈雨薇没有见过赵睿,那就是没有见过。这也变相的证明了徐百川的猜测,赵睿会收留赵璟,并不是因为爱慕沈雨薇。   马婆子在信下面还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无非就是打听赵璟的情况以及王琪的下落。徐百川也没有心思再看,他将信烧了,便慌慌张张的出了门。   “侯爷在什么地方?”随手扯了一个侍卫,徐百川面色凝重的问。   侍卫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回禀,忙道:“侯爷一早就出门了,不知去了哪里。要属下去打听一下吗?”   这个消息给了徐百川一个缓冲的时间,让他从一片混沌中清醒了下来。徐百川知道,越到这个时候,越不能慌乱。   低头沉思了一下,徐百川道:“不用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留意着点,要是侯爷回来了,告诉我一声就行了。”   “是。”侍卫应了一声,见徐百川没有别的事吩咐,便下去了。   徐百川又回到了屋里,只觉得坐立不安。事情要是真如他想的那般,赵睿非但不会阻止赵璟和王琪,没准还会支持他们。若是有赵睿做后盾,恐怕谁也不能阻止他们在一起了。   晚间,赵睿终于回来了。徐百川去他身边请安,嘴巴张了好几次,可惜,到口的话却始终没有问出。   徐百川有些犯难,这话要怎么问呢?难道要直接说,“侯爷,你喜欢的人不是沈雨棠也不是沈雨薇,而是周英对吗?就是因为你喜欢男人,所以你才对阿蛮喜欢男人的事给予支持和鼓励?”   想到这里,徐百川直摇头。且不说这样直接问出来会不会激怒赵睿,就算真的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又能如何呢?   “百川,你想什么呢?怎么心神不宁的?”注意到徐百川的反常,赵睿笑着问:“我很少见你这样,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走神被发现,徐百川嘴角动了动,露出了一个比较勉强的笑。他借口道:“属下只是在想那个人的事。既然他人在金陵,为什么始终没有发现踪迹?属下在想,是不是自己有什么疏漏,被那人发现了端倪?”   “那个人生性奸诈狡猾,在朝中极有可能还有内应。皇上找了他那么多年,好几次都险些将他堵住,可惜都被他逃了。这一次被他提前听到了风声,也不是没有可能。你没必要过分自责,下次我们小心些就是了。”也不知道赵睿是习惯了还是破罐子破摔,这一次倒是看得很开。   随口说了几句嘴边上的话应承了一下,徐百川试探的问:“侯爷,既然事已至此,再留下也没什么意义了。马上就要过年了,您是准备留在金陵,还是回京?”   “还是回京吧。”犹豫了一下,赵睿道:“我虽然很想在江南过年,但这次又没有抓住那个人,我怎么也得回去给皇兄一个交代。你准备一下,过几日我们就回京。”   “那小侯爷呢?”徐百川连忙问:“不知小侯爷会不会和您一起回京?”   笑着看了徐百川一眼,赵睿道:“怎么?你很想璟儿回京?”   徐百川知道自己肯定是要陪着赵睿回京城的,若是将赵璟同王琪一起留在江南的别院,山高水远的,会发生什么事实在不好控制。   “江南气候温暖,属下自然希望能陪着小侯爷在这里过年。”徐百川道:“不过是马婶挂念小侯爷,一直来信询问他的情况。况且,今年是小侯爷的母亲第一年入祖祠,年下祭祖的时候,小侯爷不应该缺席。”   这话说的倒是比较符合常理,赵睿点头道:“那就让璟儿一起回去吧。”   悄悄松了口气,徐百川斟酌了一下用词,这才对着赵睿跪下,郑重其事的磕了三个头。   “你这是干什么?还没过年了,就想要赏钱吗?”赵睿玩笑道。   徐百川严肃的道:“属下只是想替沈小姐感谢侯爷的大恩。谢谢您认下了小侯爷,又给了沈小姐名分,让小侯爷能堂堂正正的叫她一声母亲。”   “原来是这事呀。”赵睿笑道:“当年我认下璟儿的时候,你不都已经谢过我了吗?再说,我能得璟儿这么一个好儿子,也是一件幸事,你不用跟我客气。”   徐百川感慨道:“沈小姐不仅对属下有救命之恩,还有再造之恩。属下从来没有见过像她那样温柔善良的人。可惜,沈小姐虽然是宁安伯府的千金,但因为是庶出,生母又不得宠,在沈府过的跟下人一样。就算嫁给周英,表面上看起来风光。但大家都知道,周英真正想娶的是沈雨棠,沈小姐也不过是替妹妹善后而已。”   关于沈雨薇和周英以及沈雨棠的恩怨,赵睿早就听赵璟说过了,自然没有心思听徐百川再絮叨一遍。他不好意思直接岔开话题,只得耐着性子道:“沈小姐虽然不幸,但她若不嫁给周英,也不会生下璟儿这个儿子。相信对于她来说,只要有璟儿,一切都值了,你也没必要伤心了。”   见赵睿提起沈雨薇时,语调毫无波澜,就跟提起陌生人一样,显然对她没有什么感情。徐百川问:“不知侯爷可曾见过沈小姐?”   “就算沈小姐是个庶女,但好歹也是宁安伯府的小姐。自古男女有别,外男哪能随便见人家府内的女眷?”赵睿理所应当的道。   亲自从赵睿口中确认了他没有见过沈雨薇,一切都已经很清晰明了了。徐百川如今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表情。   “你忽然问这个做什么?”见徐百川脸上的表情莫测,赵睿好奇的问:“难道,我应该认识沈小姐吗?”   “没什么,属下只是觉得您和沈小姐都在京城当中,有可能会见过,便随口一问。”徐百川道:“要是没什么事,属下就先告退了。”   见徐百川行礼之后便匆匆下去了,赵睿皱了皱眉,只觉得他今天着实奇怪。   回到住处,徐百川心情沉重。黄兴走了进来,道:“大哥,马婶又来信了。”   “我早上才收到了马婶的信,怎么又来了一封?”从黄兴手中接过信,徐百川立马拆开。   马婆子的信内容很明了,无非就是追问赵璟的情况以及王琪的下落,徐百川也没觉得新鲜。但是在信的最后,马婆子居然想让徐百川试探一下赵睿的态度,顺便问问他准备什么时候给赵璟指婚?   “马婶这是怎么了,怎么一日之内连送了两封信?”马婆子一直担忧赵睿会因为赵璟喜欢男人而嫌弃这个儿子,更害怕赵璟会因为王琪和赵睿起冲突。所以,在确定赵璟回心转意之前,不可能主动招惹赵睿。感觉可能出了事,徐百川连忙抬头看向黄兴。   黄兴道:“这两日大哥事忙,自然没空理会其他的闲事。属下听闻,京中发生了一件大事。马婶可能是受了刺激,这才急着让小侯爷成亲。”   “到底出了什么事,能让马婶急成这样?”徐百川连忙问。   黄兴顿了一下,才道:“是京城的赵小公爷。”   “赵客?他怎么了?”赵客身份贵重,深受皇上的喜爱,徐百川实在想不出他会出什么事,还能影响到马婆子?   黄兴满脸都透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他讪讪的开口道:“前段时间赵小公爷不是外出游历了嘛?没想到从南越带回来一个男子,非要闹着和那男子成亲。”   “这都是什么事呀!怎么一个一个的都……”听了这么劲爆的消息,想到赵璟、王琪甚至赵睿,徐百川差点背过气去。他没好气的道:“这事还不简单,直接把那男子乱棍打死。这种勾引男人的男人,简直是不要脸!”   黄兴苦笑道:“不行呀,那男子不是南越的普通百姓,而是南越王的亲侄子。听说这位世子是南越王弟弟的儿子,从小父母双亡,被南越王一手带大,视如己出。人家的身份,不比赵小公爷低。南越盛行男风,南越王自己都有好几个男妃,还十分得宠。他们对男子成婚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了。眼下南越王派了使臣进京,还送了聘礼,并称愿意让自己的侄子入赘我们大梁。要是皇上把人打死了,不就等于打了南越王的脸吗?”   “怎么会有这种事?”徐百川的脸更难看了。   “谁说不是呀!”黄兴也跟吃了苦瓜一样,“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就会挑起两国的争端。南越王能征善战,手下精兵强将千万,幸好一直和我们大梁交好,这才没有起兵戈。咱们才和吐蕃打了几场硬仗,虽然胜利了,但也禁不起折腾了。”   知道黄兴说的在理,徐百川一脸的无奈,只得问:“那这事是怎么解决的?长公主就愿意?”   黄兴垂头丧气的道:“赵小公爷是静和长公主唯一的儿子,她怎么可能同意让儿子娶一个男人?听说长公主哭晕了好几回,连绝食和上吊的伎俩都用上了。奈何赵小公爷更狠,直接一头撞在了公主府的玉珠上,当场血流满地,差点没救过来。长公主被吓坏了,自然不敢继续刺激儿子,只能如他的愿。皇上也拗不过小公爷,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准许他们低调成婚。婚期就定在下个月,要是咱们现在回去,没准还能赶上呢。”   “皇上是万般无奈才准了这桩婚事吗?我看,他心里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徐百川冷笑一声,道:“我们大梁和南越交好,皇上一直都有两国联姻巩固邦交的打算。奈何南越国的宗室中没有适龄待嫁的女子,而皇上的兄弟死的死贬的贬,更别说他们的子嗣了。皇上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还是沈贵妃所出。皇上不舍得宝贝女儿远嫁,这事便只能作罢。赵小公爷闹这一出,算是阴差阳错的达成了皇上的心愿,不但和南越联了姻,还顺便赚了一个人质过来。对于皇上来说,除了面子上不好听之外,也算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了。”   黄兴唏嘘道:“皇上不至于吧。怎么说他也是一国之君,用这种方式巩固自己的权力,也太……那个了吧。更何况赵小公爷还是他的亲外甥。”   “自古天家无父子。”徐百川道:“为了皇位,连父子兄弟都能不顾,更何况是一个远一层的外甥?我们大梁建国以来,送出去和亲的公主还少了吗?若当今公主不是沈贵妃所出,而是某个不得宠的妃子,恐怕也难逃和亲的命运吧。”   叹了口气,黄兴道:“算了,咱也操不了皇家的心,还是想想自己的事吧。马婶担心,赵小公爷的事会让小侯爷有念想,更不会娶妻生子了。眼下小侯爷正满天下的找王琪呢,他要是真把人给找到了,恐怕不好分开了。”   因着赵睿和赵璟的有意隐瞒,黄兴不知道江南别院的事。徐百川道:“我还没来及告诉马婶,小侯爷已经找到王琪了。”   “怎么那么快就找到了?他在哪儿?”黄兴惊讶道。   徐百川沉着脸道:“这段时间,王琪一直在侯爷的别院中。”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的还算早,去买点明后天的干粮,然后睡觉 第237章 盘算   将王琪在江中落水然后被征西候救了的事简单的和黄兴说了一下,徐百川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所以说,这么长时间,王琪一直都住在侯爷的别院里?”黄兴大惊道:“我们满天下找他,没想到他居然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   黄兴这话算是戳到了徐百川的痛处,他自认为消息灵通,手眼通天,没想到在征西候面前还是不堪一击。以至于王琪近在咫尺,却一直没有发现,结果失了先机。   眼见徐百川沉着脸没有做声,黄兴想了一下,又觉得不对劲,“不对呀,卢西在祝家大宅住过很长一段时间,也认识王琪。如今小侯爷和我们都在找王琪,既然卢西在那么早之前就知道王琪的下落,为什么一直没有吱声?”   说完这话,黄兴就去看徐百川。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黄兴这才反应过来,“难道,卢西已经通知了小侯爷?那我们为什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恐怕,小侯爷是有意瞒着我们的。”徐百川沉着脸道:“当初寻找王琪的时候,小侯爷就故意避开了我们的人。要不是马婶通风报信,我还不知道这事呢。”   黄兴好奇的问:“既然是有意瞒着,大哥是怎么发现王琪的?”   “凑巧而已。”黄兴显然不愿意多提自己失败的经历。   黄兴焦急的搓了搓手,忧心道:“马婶让我们先小侯爷一步找到王琪,然后料理了他。可如今他在侯爷的别院里,想在侯爷的地盘上动手,不太可能呀。如果王琪和小侯爷见面了,我们就更没有机会了”   “小侯爷现在已经到别院了。”徐百川道。   “这么快?马婶不是说,小侯爷去庐山求医了吗?”说完这话,黄兴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傻。求医什么的,八成是赵璟让马婆子放松警惕的借口。赵璟只是用去庐山做掩护,其实是奔着王琪来的。   如今看来,在王琪的事上,赵璟已经不信任他们了。想到在平遥县时,自己就是被赵璟随便找了个借口从马婆子身边支走的。显然,赵璟知道马婆子能用的人只有他们,便故意断了她的臂膀。   黄兴暗自砸了下拳,埋怨道:“都怪卢西,好端端的,干嘛要救王琪?要不是他多管闲事,王琪肯定被淹死了。这样,小侯爷就怪不着任何人了,大家都省事。”   “你觉得卢西救下王琪,是巧合吗?”徐百川闷声道。   黄兴一愣,忙问:“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不是巧合吗?”   “你不觉得奇怪吗?好端端的,卢西为什么会忽然渡江南下?”徐百川皱眉道:“最近江南发生了什么事需要卢西单枪匹马去解决吗?”   黄兴摇了摇头,道:“除了我们手头上的事之外,还真没听说江南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过,我们办的事是机密,连修文和偃武都未必清楚,卢西就更加不知道状况了。他孤身一人下江南,可能是私事呢?”   “卢西父母双亡,又没有兄弟姐妹。更何况,他祖籍是凉州,能有什么私事需要去江南处理?我查了查卢西近几个月的行踪,发现他去的地方都有些出名的景致,而且逗留的时间比较长。与其说他是有事处理,不如说是在游山玩水。”徐百川道:“以防万一,我派人拿着王琪的画像去这些地方打听了,结果发现,这些地方王琪都去过。从时间上来看,和卢西也差不多。”   黄兴大惊道:“大哥,你的意思是,卢西一直在跟踪王琪吗?”   “是跟踪还是保护,呵,我目前更倾向于后者。”徐百川沉声道。   黄兴有些不敢置信的道:“你是说,卢西在保护王琪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小侯爷授意的吗?”   说完这话,黄兴又摇了摇头,“不对,若是小侯爷的吩咐,那他一早就知道王琪的行踪,没必要急的跟没头苍蝇一样四处寻找他,更不会因为王琪下落不明而旧伤复发。若不是小侯爷,那是谁派卢西保护王琪的?”   “卢西是修文的人,直接听命于修文。我估计,这事八成和修文脱不了关系。”徐百川道。   “修文?”黄兴更惊讶了,“修文是小侯爷的人,若是没有小侯爷的吩咐,他是吃饱了撑着吗?”   “你想过没有,修文除了听命于小侯爷之外,还听命于另一个人。”徐百川道。   黄兴想了一下,立马恍然,随即摇头道:“大哥是说侯爷吗?这就更不可能了。王琪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也没见过侯爷。好好的,侯爷为什么要派人保护他?况且,王琪和小侯爷还有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关系,侯爷未必没有耳闻。若我是侯爷,不让王琪消失都算不错了,怎么可能还派人保护他?”   徐百川知道一些内情,也清楚不能用常人的心理去衡量赵睿,便没有多做解释。他转而道:“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们还是想想以后吧。我听说,王琪甚是得侯爷赏识,已经留在侯府了。过几日,侯爷和小侯爷就会回京,王琪八成会随行。你赶快给马婶送封信,大致的说一下如今的情况,让她早做打算。”   “好的,我这就去。”黄兴立马下去了。   马婆子接到黄兴的信时,只觉得如遭雷击。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事情非但没有向她预想的那样发展,反而与她的初衷背道而驰。虽然黄兴在信上没有交代的太清楚,但马婆子还是看清了眼前的形势。王琪既没有死于意外,也没有被徐百川除掉,而是得了征西候的赏识进了侯府。阿蛮并没有去找郎中,而是瞒着她去见王琪了。没准两人现在已经重归于好,许诺终身了。   “小侯爷已经提前探知了王琪的下落,早一步见到了王琪。属下们被瞒的很死,几乎没有听到一点风声。若不是徐大哥细心,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呢。如今看来,小侯爷是有意防着我们呢。以后若想对王琪下手,恐怕不容易。”想到黄兴在信上说过的话,马婆子的一颗心直往下沉。   如今看来,若想瞒着阿蛮除掉王琪已经不可能了,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两个在一起吗?马婆子越想越不甘心。若不能除掉王琪,就只能尽量挑拨他和阿蛮之间的关系,把他逼走。或者,再找一个人把王琪料理了。可是,要找谁呢?   借征西候的手除掉王琪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马婆子投鼠忌器,生怕赵璟会因此和征西候闹翻,从而影响以后的前程。毕竟阿蛮还没有到独当一面的时候,能给他做靠山的只有征西候了。   征西候不行,一定还有其他人。马婆子绞尽脑汁,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将丫头叫进来,马婆子问:“锦里现在还在京城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要不我出去问问吧。”丫头道。   点了点头,马婆子不疾不徐的道:“若是锦里在,你请他来家里一趟,我有点事想向他打听。”   “好的,我这就去。”虽然马婆子嘴上不急,但丫头却不敢怠慢,连忙出去了。   说是去打听,但丫头根本进不了侯府,只能在大门附近守着。这一等就是好几个时辰,就在丫头觉得自己快要冻僵的时候,终于看见锦里从外面回来。   “锦里大哥。”抬起冻的麻木的腿,丫头连忙奔了上去。   得知马婆子有事找他,锦里也没托大,和身后的几个侍卫简单交代了一下,便跟着丫头走了。   “这么冷的天,有劳您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见了锦里,马婆子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   锦里恭敬的道:“婆婆客气了,您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属下一定尽力。”   “那就先谢谢你了。”让丫头给锦里送上热茶,马婆子道:“其实今天叫你过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之前在平遥县的那个涟漪怎么样了?”   “涟漪?”锦里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见锦里一脸的茫然,马婆子知道他是忘了,连忙出声提醒,“涟漪原是王琪府里的舞姬,因为在玲珑斋的点心里下毒被送进了大狱。这事当时闹得很大,要不是阿蛮帮她,恐怕早就被衙门砍头了。”   “哦,您说她呀。”锦里这才想起了涟漪,忙道:“涟漪虽然下了毒,但并没有伤人命,这才免除一死。当年的案子结了之后,她就被发配了。”   马婆子向前倾了倾身,问:“你知道她被发配到哪里去了吗?”   “好像是被发配到蜀中去了。”锦里想了一下,才道:“这是小侯爷的意思。蜀中有我们的人,把涟漪发配到那里去,起码有人照应,也省的她吃苦。”   马婆子笑道:“还是阿蛮想的周到。涟漪虽然犯了事,但她做这些毕竟是为了阿蛮。这些年我想起她,也觉得蛮过意不去的。眼下马上就要过年了,天也冷,我做了几件新衣裳,不知能不能帮忙给她送去?”   “这好办。”锦里道:“不过蜀中路途遥远,过年之前恐怕不一定能送到。”   马婆子忙道:“不急不急,反正衣服是新的,就算今年赶不上,她也可以留着明年穿。”   “既如此,婆婆就放心吧,属下一定把衣物送到。”锦里保证道。   吩咐明媚将刚买好的衣服包好交给锦里,马婆子道:“那就麻烦了。”   让明媚把锦里送出去,丫头觉得此事蹊跷,没有忍不住,还是对马婆子开了口,“奶奶,您不是挺看不上涟漪的吗?当初还极力反对阿蛮救她,今天为什么忽然想起来给她送衣服了?”   “刚刚小川来信了,说阿蛮已经找到王琪了。过不了多久,他们应该就会一起回京城。小川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马婆子闷闷不乐的道。   没想到赵璟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王琪,丫头也不知道此刻是什么心情。她虽然为了向赵璟卖好透露了马婆子想要害王琪的事,但内心当中还是不想让王琪得到赵璟。   顿了一下,丫头强压下心中的嫉妒和酸意,道:“就算阿蛮找到了王琪,但是这跟涟漪有什么关系?”   “涟漪出身低贱,又是个自卑敏感的性格,做事还心狠手辣不计后果,确实让人喜欢不起来。”马婆子沉着脸道:“可她毕竟是刘云的亲戚,看在刘云的份上,阿蛮自然会高看她一眼。玲珑斋的事她虽然办的不地道,但也能看的出,只要为了阿蛮,不管是好的歹的,涟漪都能做得出来。更何况,她早就和王琪结下了梁子,甚至比我更恨王琪。要是有她在,有很多我们不方面做的事,她都敢去做。”   这话的信息量太大,丫头一惊,“奶奶,您是准备把涟漪弄到京城来吗?可她现在是犯了罪被发配出去的,能不能免罪都不好说,更何况是来京城?”   没有回答丫头的疑问,马婆子道:“你去准备笔墨,我写封信,你找人给小川送去。”   “是。”见马婆子不愿意再说什么了,丫头很识相的没有再问,而是下去准备东西了。   将信写好交给丫头,并再三吩咐她叮嘱送信的人,一定要尽快把信交到徐百川手里去。看着丫头离开,马婆子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王琪和涟漪结怨已深,定然容不下她。若是在京中看见涟漪在赵璟的府中,王琪心中肯定不会舒服。只要能激化两人之间的矛盾,依着阿蛮的性格,既不愿委屈爱人,也不想委屈恩人,只会左右为难。   要是王琪真的死在涟漪的手里,涟漪也就完了。这样不仅可以一口气解决掉两个麻烦,还不会影响她和阿蛮之间的情分,真是一举两得。将算盘打好,马婆子终于露出了笑容。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一直在下雨,感觉忽然冷了。小天使们注意保暖呀,小心感冒。 第238章 追妻   看着桌子上摆的各色美食,大多都是他爱吃的,王琪却一口也咽不下去。   “王公子,怎么不见您动筷子?是这些菜不合口味吗?”偃武殷切的问。   王琪不由苦笑,如今他寄人篱下,又签了卖身契,等于是府里的下人。但是偃武对他的语气和态度,倒像是对待府上的贵客一般。   “这些菜都不错,我只是早晨吃多了,眼下还不饿。”王琪缓声道:   早就听伺候王琪的小童说了,早膳的时候,他只喝了几口粥,怎么可能吃多?   偃武笑了笑,也没戳穿,“王公子这几日都闷在屋里,是该出去活动活动了,也好消消食。今天天气正好,您还是出去转转吧。这几日,卢西正练习走路呢,王公子要不要过去看看他?”   “哦,他终于肯出来了吗?”见偃武没三句话便撺掇自己去见卢西,王琪喝了口茶,闷声道。   偃武乐呵呵的道:“总在屋里躺着也不是办法,是该出来走走了。再说,过几日就要回京城了。卢西不想坐马车,早练习才能早痊愈呀。”   “他要回京城了吗?”端茶的手稍微一顿,王琪抬头问。   偃武道:“其实早就该回去了,侯爷他们已经动身了,如今应该都快到了。侯爷体谅卢西身上有伤,这才宽限了一些时日了。”   “是这样呀。”得知他要走,王琪也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失落。   笑了一下,偃武这才试探着问:“说起来,王公子已经有好几日没有去看卢西了,他一直在念叨着您呢,您为什么总不去呢?可是卢西做错了什么,惹您不高兴了?”   偃武的话处处透着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就会惹他生气一般。王琪能感觉的出来,这些时日,不光是偃武,连周围的小厮和仆役都对他愈发的恭顺和讨好,仿佛他才是这座园子的主人一样。   这些人是被谁授意的,王琪心知肚明。只是,享受着这般众星捧月的生活,他却开心不起来。   “卢西很好,我也没有不高兴。”放下手中的茶盅,王琪道:“只是怕会打扰到他。”   “怎么会是打扰?”偃武连忙道:“卢西这两日很辛苦,您应该多鼓励鼓励他才是。”   “你确定卢西需要我的鼓励吗?”王琪似笑非笑的看着偃武,道:“之前的卢西可是很努力锻炼的。若不是非要躺这么些时日,恐怕他早就已经健步如飞了吧。”   王琪话里有话,算是拆穿了一些事。局外人可能听不明白,但是偃武除外。   知道王琪果真已经猜到了一部分事实,偃武干笑了一下,却假装没有听懂。他答非所问道:“您放心,卢西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要好好锻炼,很快就会健步如飞的。您有空,还是过去看看他吧。”   见偃武装傻,王琪也不想继续和他纠缠,只是道:“再说吧。”   王琪这话模棱两可,虽然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答应,等于打了个太极。偃武回去不好交差,还想再努力一把。   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王琪道:“刚用过膳,有些累了,偃武兄弟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没了。”见王琪已经下了逐客令,怕惹他不快,产生相反的效果,偃武只得起身告辞:“那您休息吧,属下就不打扰了。”   送走偃武,王琪心中怅然。偃武没有说错,这几日,他确实一直躲着卢西。确切的说,应该是躲着赵璟。王琪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发现了“卢西”的真正身份。也许是几天前,也许是更早以前,他便觉察到了。   一个人即便是变了容貌,但言谈举止和行为习惯是改不了的。尤其是他们二人曾经相处过那么长时间,已经形成了默契。很多时候,不需要深思熟虑,下意识的便会做出反应。更何况,赵璟连对着他撒娇的模样都和从前一样,时间长了,怎么可能发现不了。更何况,还有那如影随形,时时刻刻追逐着他的炙热的目光。于是,王琪做了几次试探,果真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眼前的卢西就是赵璟,估计在他练习走路不小心摔伤的时候,人就已经换了。若是王琪没有记错,偃武恰好也是在那天之前回来的。两人八成是一起来的别院,赵璟趁着偃武把他叫出去的时候,与卢西做了调换。想明白这一点,很多当时没有来及深究的小细节,此刻想想,也是破绽百出。   “早该发现的,不然,也不至于签下那张卖身契,以至于现在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想到此处,王琪不由懊恼。   赵璟如此煞费苦心的伪装成卢西,又设计将他留下,估计是想和他重归于好。王琪虽然做梦都想和赵璟在一起,但他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太了解赵璟了,知道他眼下还给不了自己任何承诺和保证。不然,赵璟会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他面前,堂堂正正的请他留下。这也就意味着,赵璟还是会娶妻的。   若事情没有任何进展,强行在一起,只会给以后埋下隐患。   王琪就是因为接受不了赵璟娶妻,和别的女人共同孕育子嗣,所以才选择一刀两断,远远的逃开,靠着游山玩水诗情画意独自疗伤。谁知道伤还没有痊愈,便遇到了船难,不但诗画没了,还被征西候所救,欠下了天大的恩情。若是征西候知道他和赵璟曾经是那种关系,不知道会作何感想?恐怕,会后悔救下他吧。   征西候的救命之恩还没有报,王琪委实不愿意做勾引人家儿子的忘恩负义之人。   既然知道结局注定不会美好,那只能把伤害降到最低。王琪心中暗下决心,不管赵璟是怎么想的,只要自己不愿意,谁也不能逼迫他。签下卖身契也没什么,反正他的恩人是征西候,不是赵璟。既然赵璟就要回京城了,以后天各一方,倒是件好事。   从王琪的住处出来,偃武灰溜溜的进了“卢西”的房间。   “他还是不愿意来看我?”见偃武独身一人回来,又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赵璟不由更加失落了。   偃武连忙道:“王公子只是说改天吧,没有说不来。小侯爷既然想见他,为何不主动上门呢?反正也没有几步路。”   “我怕!”赵璟恹恹的道:“我怕他说不想见我,让我滚!”   仔细回忆了一下,觉得王琪似乎没有说过“滚”这么不文雅的词,偃武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您是这里的主人,王公子怎么可能让您……呢?”   “我倒是希望他能将我狠狠的打一顿或者骂一顿,也好过像现在这样,表面上和和气气的,其实心里隔着一道墙,怎么都抓不住。”想到王琪那冷淡的模样,赵璟更加失落了。   一忍再忍,偃武还是没有忍住好奇心,“小侯爷,原本都好好的,王公子是怎么发现您的真实身份的?”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我们两个相处的时间太长了,彼此太了解了。王琪心细如发,发现了也不足为奇。”对于王琪如此了解自己,赵璟也不知道此刻是应该欣慰还是惆怅。   偃武想了一下,道:“王公子既然没有当面戳穿您,就说明他也不想把事情摊开。既然想粉饰太平,又何必对您避而不见呢?”   “都怪我不好,是我一直缠着他,让他陪我一起睡,也好方便照顾我。”赵璟无比后悔的道:“他一开始没有同意,后来答应了。”   偃武一脸懵的问:“同意了?这不是好事吗?”   “原本是好事。”赵璟的表情很复杂,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怒火中烧,“可我现在是卢西呀,想到他这么容易就同意和别的男人一起睡了,我这心里……恨不得……”   偃武只觉得一万头草泥马从脑中奔腾而过,就差口吐芬芳了。他忍了忍,还是挤出一张笑脸,接着问:“那后来呢?”   “见他就要脱下外衣上床,我实在忍受不了他和卢西的这张脸同床共眠,便稍微提醒了他一下,让他不要这么随便。”赵璟苦着脸道。   看这口飞醋吃的,简直是无理取闹。偃武闭着眼睛都能想得出,那个所谓的“稍微”提醒了一下,一定没有赵璟说的这般波澜不惊。   虽然十分无语,但偃武还是担心赵璟会把怒火和醋意烧到卢西身上,忙道:“小侯爷,属下可以向您保证,卢西和王公子之间绝对是清清白白。沉船之前,王公子根本不认识卢西。后来到了别院,两人虽然相熟了,但一直都是分房睡。就算是白日见面的时候,也是规规矩矩,丝毫没有任何逾越。两人连单独相处的时候都没有,身边一直有人陪着。梅斋的很多人都能作证,您要是不信,属下可以把他们都叫来。况且,卢西是喜欢女人的,谁会对男人有兴趣呀?”   偃武本是想让赵璟安心,但最后这句话说得颇有些嗤之以鼻的味道。话一出口,偃武便觉得不妥。奈何说出去的话没法收回去。偃武心中叫苦,连忙小心去看赵璟的反应。   好在赵璟也没有和他计较这些,继续苦着脸道:“我自然知道卢西不喜欢男人。可是王琪是有洁癖的,除了我之外,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愿意和其他人同榻而眠。就算当初在竹园,他连床铺都不愿意让生人来整理,都是由我亲力亲为的。如今他竟然愿意和卢西一起睡,这是不是意味着,卢西对于王琪来说,也是与众不同的?”   “不会不会。”见赵璟没有追究自己,偃武松了口气。他立马道:“小侯爷说的那是以前,如今王公子没了生意,还要照顾自己的奶奶和齐兴一家,手头上并不宽裕,哪还讲究那么多呀!听卢西说,王公子去客栈投宿的时候,都是住大通铺。有时候天黑赶不上宿头,连破庙和山洞都住过呢。”   所谓的大通铺,就是十几个人一起住在一间屋子里。这样的环境下,财物和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证。因为价格低廉,很多外出奔走的穷人都是选择大通铺。   赵璟沉默了良久,才心疼的道:“没想到,这些年他竟然过的这样艰苦。”   “小侯爷,您也不用自责,这不是您的错。”见赵璟满脸的愧疚,偃武安慰道:“虽然没了玲珑斋,但王公子还有房产和地产,留在平遥县,光靠房租和地租一样可以衣食无忧。既然他决定出来,就是想体验一下不一样的生活。”   赵璟长叹了一声,道:“或许吧。但是以后,我决不能让他再吃一点苦了。”   “王公子有您疼着护着,以后都是好日子,怎么可能吃苦?”偃武连忙道:“再说,属下觉得是您对王公子愿意和卢西一起睡这件事伤太过于敏感了。您也说了,王公子已经知道了您的真实身份。就算他同意,也是因为人是您呀,跟人家卢西有什么关系呀?”   赵璟愣了一下,随即面露喜色,“你说的对,我怎么就没有想明白呢?也就是说,因为是我,他才同意的。”   “可不是!”偃武眉开眼笑的道。   “可是,他衣服都脱了……结果,我却把他骂走了。”想到煮熟的鸭子被自己亲手弄飞了,赵璟恨不得穿回过去,狠狠的打自己一个耳刮子。   “就是呀!”偃武惋惜的道:“人家王公子都那么主动了,结果您却拒绝人家,还让人家不要那么随便,难怪王公子不好意思来见您了。”   赵璟眼睛一亮,连忙抬头道:“真的是这样吗?他不愿意来看我,是因为我拒绝了他?”   偃武本是顺着赵璟这样一说,没想到他真的当了真。迎着赵璟那双期盼的大眼睛,偃武不忍心,也不敢说“不是”两个字,只得硬着头皮道:“我看八成是。”   “我要回京城的事,你和王琪说了吗?”赵璟瞬间来了精神。   “稍微提了提。”偃武道。   赵璟紧张的问:“他怎么说?有没有舍不得我?他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吗?”   “王公子只是应了一声,并没有多提。”偃武模棱两可的道:“属下见他似乎心情不好,便出来了。”   不得不说,偃武这话说的妙。他既没有说谎话,也没有打击赵璟的积极性,给了他足够的想象空间。   “王琪心情不好?他为什么心情不好,是因为得知我要离开了吗?”心中想着,赵璟顺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我不想强迫王琪,既然他也想和我回京,自己又不好意思说,那我只能给他个台阶下了。”   偃武连忙道:“小侯爷,您若想让王公子回京,又何必麻烦?只要说这是侯爷的意思,不就行了?侯爷是王公子的救命恩人,他的话,王公子不会不听的。再说了,侯爷也没说不让王公子回去呀?”   “你说的对。”赵璟赞许的看着偃武道:“明天,你就把这个消息告诉王琪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周六,我要睡到自然醒!!!!哇卡卡卡 第239章 面具   “你是说,侯爷也让我去京城?”看着偃武,王琪有些惊讶,随后又觉得这是情理之中的事。他现在已经是征西候府里的下人,跟着主人回京很正常。再说,若现在的卢西真是赵璟假扮的,又有意和他重归于好,就算征西候没有这个意思,赵璟也会想办法把他带回京城。   想到这里,王琪不由懊恼,当初怎么就认为,只要赵璟回京就万事大吉了?如今已经签了卖身契,要是赵璟把那一纸契约拿出来,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果然,偃武笑道:“您现在是候府里的画师,深受侯爷倚重,自然是要一起回京的。若不是侯爷体谅卢西腿上的伤,早就让您动身了。”   “可是……”王琪还是不死心,“侯爷留下我,不是想让我为别院的荷塘作画吗?去了京城,还怎么画?”   偃武愣了一下,立马笑道:“这不是什么大事。荷塘要到明年夏天才好看,眼下时间还早,明年再来画也不迟。”   见王琪一脸的不乐意,偃武也没有给他继续推辞的机会,“路上需要的东西,属下已经悉数备下了,一会给您送来,您看看还有什么缺的,给属下说一声就行。京中寒冷,衣物什么的属下也准备了,您试试合不合身。若是没什么问题,三日后我们就启程。”   得,现在连行礼都不用收拾了,直接上路就行。王琪不由苦笑。   “属下就不打扰王公子休息了,告辞。”偃武没敢逗留,话一说完,便行礼离开了。   王琪考虑了半响,还是觉得去京城不合适。他和赵璟之间曾经有过那么尴尬的关系,就算征西侯不清楚,但跟在赵璟身边的人多少都知道一些,难免惹人议论。更何况,京中还有马婆子。她要是知道自己来了京城,肯定会千方百计的找晦气。冷嘲热讽和阴阳怪气虽然没什么杀伤力,但总是听着也烦。再说,马婆子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要是她来什么阴招,或者直接去征西侯面前多几句嘴,就足够他喝一壶的。   更重要的是,王琪还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赵璟。虽然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卢西”的真实身份,但赵璟好歹顶着别人的脸,虽然是层很薄的窗户纸,只要不捅破,两人都能装聋作哑的体面相处。要是到了京城,赵璟肯定不会一直披着卢西的皮,迟早要露面的。到时候,他又该如何呢?要是赵璟真的娶妻,难道就要眼睁睁的看着,然后送上祝福吗?想到这里,王琪心中一痛。当初他就是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才狠心和赵璟一刀两断的。   想到去京城后可能遇到的种种烦心事,王琪只觉得头疼。   “公子,小的是奉命给您送衣服的。”此时,门外小厮的声音打断了王琪的沉思。   回过神来,王琪忙道:“进来吧。”   几个小厮捧着一叠衣服低着头进来,跪在地上给王琪行了礼。   免了他们的礼,王琪看了一下,他们送来了两件大氅和几件棉袍,虽不是特别贵重的料子,但做工很精细,颜色和样式也是按着他的喜好来的。   “这些衣服是谁让你们送来的?”王琪看着领头的小厮问。   小厮忙道:“是偃武少爷。”   听小厮称呼偃武“少爷”时的语气自然流畅,不像是临时现叫的。王琪有些惊讶,没想到偃武在候府的地位还挺高的。   “公子,您赶快试试衣服吧,看看合不合身,少爷那里还等着小的们回话呢。”领头的小厮见王琪一直发呆,忙展开一件棉袍,殷切的道。   这些衣物应该是按着他两年前的身材做的,穿在身上,略微宽松了一些。小厮默默的记下,道:“小的这就拿给师傅,让他们去改。”   “不用麻烦了。”王琪道:“冬天穿的厚,我不喜欢太紧的衣服,这样就挺好。”   “是,那小的帮您把衣服收起来。”既然王琪发了话,领头的小厮也不多做言语,直接吩咐其他小厮将衣服重新叠整齐,又用包袱包好,放在王琪的衣柜里。   看着他们有条不絮的忙碌,王琪虽然心中有谱,还是问了一句:“你们怎么知道我穿多大的衣服”   “小的们自然不知道,是听少爷说的。”小厮不慌不忙的道。   偃武应该不清楚他穿多大的衣服,小厮说的“少爷”八成是赵璟。心里想着,王琪又问:“衣服的颜色和样式,也都是你家少爷选的吗?”   “正是,王公子可是不喜欢吗?少爷说了,您若是不喜欢,随时可以改。”小厮道。   王琪向来得过且过,也没有来回折腾人的喜好,直接道:“不用了,挺好的。”   “那公子您歇着,小的们退下了。”眼见其他小厮已经整理妥当,而王琪也没有别的吩咐,领头的小厮便干脆利落的领着人出去了。   “你是说,做好的衣服还是大了?”赵璟看着偃武,闷闷不乐的道。   偃武见他又要伤心,忙道:“只是有点宽松而已,不能算大,王公子连改都没让改,直接收了,还夸衣服的颜色和样式好看。要我说,还是小侯爷厉害,仅凭着眼力,就能准确的说出王公子衣服的尺寸,几乎分毫不差,这功夫,没几个人能做到。”   “我是按着他原先的尺寸来的。”偃武的话让赵璟十分受用,但他的脸色只是稍微缓和了一下,又重新落寞了下来,“虽然知道他瘦了,却没想到他居然瘦了这么多,做出来的衣服还是大了。”   要不是您执意不肯让师傅贴身给王公子量,衣服也不至于做大呀!偃武不知道他的落寞是因为没有猜对王琪的尺码还是因为王琪瘦了,又或者两者都有。   心里嘀咕了几句,偃武面上还得笑着道:“王公子这几个月四处游山玩水,走的路多,不瘦才怪。您好好给他补补,没几天就能胖回去。”   赵璟点头道:“不错,他这段时间风餐露宿的,是应该好好补补。午膳的时候,你多准备些王琪爱吃的,一定让他多吃一点。”   偃武本是随口安慰安慰赵璟,没想到竟凭空接了个任务。想到王琪的食量,偃武怕自己完不成任务,忙着补充:“不过,您也不要把王公子养的太胖了,万一哪日您抱不动了,岂不是尴尬?”   “去去去,我是那种没体力的人吗?”赵璟终于笑了,嘴上道:“还不快去,尽说些没用的。”   “是,属下一定安排一桌子菜。”偃武拱手之后,一溜烟跑了。   看着满满一大桌子菜,王琪颇为无语。这么多菜,别说是一两个人,就算是十个人也吃不完呀!   “属下是看王公子最近瘦了不少,应该多吃点补补。再说,过几日咱们就要动身回京了,这一路上少不了奔波劳碌,要是在把你折腾瘦了,回去不好和侯爷交代。”虽然江南不至于寒冷,但也没有到热的地步。看着偃武将一把折扇摇的呼呼作响,王琪都替他感到尴尬。   想到偃武肯定是得了赵璟的吩咐,这才张罗了那么多菜。王琪实在没胃口,略微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偃武见了,忙合上扇子道:“王公子,您这样不行,多少再吃一点。或者您还有什么想吃的,属下吩咐人去弄。侯爷最看中自己府里的人,要是见您瘦了,一定会觉得是属下苛责您。”   王琪不知道他说的这个“侯爷”是赵睿还是赵璟,也不想知道。他实在吃不下,只得缓声道:“几日没有见卢西了,我想去看看他。”   “啊,去见卢西?”偃武一惊,脸上的表情也变得非常精彩。那是三分惊喜中夹杂着十分的懊恼,又像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好好的,您怎么忽然想起来去见卢西呀?”   看不懂偃武为什么会有这种复杂的脸色,王琪奇怪道:“前几天,不是你劝我去看看他吗?”   “是,不过……”偃武此刻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刮子。   王琪的避而不见,已经让赵璟猜出他看穿了自己的身份。虽然知道王琪八成不会来看他了,但赵璟还是坚持戴着人/皮面具,以防万一。   今早,偃武从赵璟那里出来的时候,赵璟正摘下人/皮面具洗脸。偃武见他的脸有些发红,显然是面具戴久了,不透气,便劝他暂时把面具摘了。   赵璟害怕王琪会忽然过来,到时候来不及戴上,原本是不同意的。最后还是被偃武给劝住了。谁曾想,王琪会突发奇想,偏偏在这个时候去看赵璟呀?   旧的人/皮面具已经扔了,新的还没做出来。要是王琪现在过去,看见赵璟的真容,两人连装都没法装,就等于直接摊开了。要是不让王琪去,赵璟知道错过了王琪主动探望他的机会,还不知道要怎么捶胸顿足呢!想到这里,偃武不由暗恼自己多嘴。   见偃武眉头紧皱,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连额角上都滴汗了。王琪吓了一跳,忙问:“偃武,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擦了擦头上的汗,偃武道:“卢西出去锻炼了,现在不在府里,您午后再去看他吧。您先吃着,属下有事,先去忙了。”   偃武说完,便火急火燎的走了,跟火烧屁股一样。   找了机会嘱咐好王琪身边的小厮盯着王琪,暂时不要让他去看卢西。偃武顾不得吃饭,立马赶去了做面具的师傅那里。   拿到了面具,偃武一刻都不敢多停,马不停蹄的拿给了赵璟。   “怎么那么快?你不是说,得缓一天才能做好吗?”赵璟奇怪的问。   想到自己撒过的慌,偃武有眼泪往肚里流。但偃武毕竟是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这点急才还是有的,脑子一转,立马想到了说辞,“面具师傅有个徒弟,拿卢西的脸来练手,属下过去的时候,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属下怕王公子随时会过来,便拿来应急。”   “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会来看我?”赵璟丝毫没有注意偃武说这话时的表情有多心虚,他眼中亮着光,急切的问:“刚刚你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可是王琪说了什么吗?”   偃武自然不敢实话实说,又不能保证王琪午后一定会过来,只能含糊的道:“王公子没说什么,属下也是以防万一。”   赵璟眼中的光又暗了下去,他看着偃武手中的人/皮面具,道:“他总是不来,我也不能一直等着。要不,再让面具师傅比着你的脸做一张面具吧。”   “恩……啊?为什么?”偃武一愣,就听赵璟道:“既然卢西这个身边已经暴露了,不如换个身份。王琪定然想不到,除了卢西之外,我还会扮成你。”   “这……也不是不行!”嘴角抽了抽,偃武道:“可是您的腿还没有好利索呢。”   “你放心,早就好了。我这腿只是伤了,又不是真的断了。我躺在床上不动,不过是博王琪的同情而已。”赵璟跳下床,走了几步,然后迫不及待的道:“你快去再做一个面具,然后拿几件你的衣服过来。明天,我陪王琪吃饭。”   “可是……”   眼见偃武似乎不是很乐意,赵璟立马道:“面具做好之后,我京城兵器房里的武器,你随便挑。”   “好嘞,那属下先谢谢侯爷了。”没想到会得这么大一个甜头,偃武一改之前的不乐意,立马眉开眼笑的给赵璟作揖。   不耐烦的推了他一把,赵璟笑骂道:“行了行了,磨蹭什么呢,还不快去。”   “属下这就去。”别了赵璟,偃武美滋滋的出门,迎面就见伺候王琪的小厮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你不跟着王公子,到这里来干什么?”偃武奇怪的问。   小厮道:“偃武少爷,刚刚王公子落水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本以为今天更新的早,没想到“人/皮”两个字也会被河蟹 第240章 落水   在屋里听到了小厮的话,赵璟不由大惊,忙跑出来抓着他问:“王琪怎么了?”   赵璟的手劲极大,小厮疼的龇牙咧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偃武见了,忙安抚道:“小侯爷您不要急,听他慢慢把话说完。”   听了这话,赵璟这才放开了小厮。   “小侯爷不要担心,王公子现在已经回屋换衣服去了,没什么大碍。”小厮揉着被抓疼的胳膊道:“小的趁着这个空挡,过来回禀你们一声。”   确认王琪没事,赵璟这才放下了提着的心。   偃武知道园子里的池塘都不深,也不担心,只是有些好奇,“好好的,王公子怎么就落水了?”   小厮道:“小的也没看清楚,用过膳,王公子想出去转转,便带着小的出了梅斋。半道上,王公子忽然说冷,让小的回去拿件披风,小的便回去拿了。谁知刚走了没几步,便听到了落水的声音。”   偃武不禁觉得奇怪,这水落得也太蹊跷了吧。   “赶快去请郎中来。”赵璟却已经等不及了,丢下这句话,便拔腿往王琪的房间跑。   王琪怕冷,江南虽然不似北方那般严寒,但此时已经入了冬,乍一入水,想必还是很不好受。赵璟越想越心疼,立马加快了脚上的速度。   没想到他就这样冲过去了,偃武不由暗自叫苦。眼下赵璟没有戴面具,要是见了王琪,就等于直接戳穿了身份,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怎样收场。要是两人和好如初自然万事大吉,万一谈崩了,最后倒霉的还是他。   “小侯爷,您不能这个样子过去。”嘴上说着,偃武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屋里拿了人/皮面具,然后奔了出去。   好在赵璟的腿还没有好利索,跑的不算快,偃武费劲吃奶的力气,终于在他进王琪的房门前把人拦下。   “小侯爷,戴上面具再进去吧。反正您已经在这里了,不差这一会儿。”尽量压低声音,偃武苦口婆心的劝道。   赵璟挂心着王琪,自然无心其他。经偃武一提醒,这才想起他和王琪还没有到见面的时候,只能耐着性子任由偃武在自己脸上一通倒腾。   用最快的速度把赵璟的脸打理好,看着他忙不迭的奔了进去,偃武终于松了口气。   小厮脚程慢,此刻刚刚赶到。见赵璟进去了,便想跟着进去。   将他拦住,偃武问:“王公子落水时,附近还有其他人吗?”   小厮摇头道:“没有,只有我们两个。”   “你确定吗?”偃武问。   见他问的郑重,小厮又仔细想了一下,还是道:“没有。要是有人,小的肯定就喊他们帮忙了。好在池塘不深,小的一人足够将王公子拉上来。王公子从池塘里出来之后,我们便回去了。这一路上都没有碰见其他人。”   “那王公子有没有说他是怎么落水的?”偃武接着问。   小厮道:“他说是不小心滑了一跤。”   暂时排除了有人将王琪推下水的可能,可是,偃武的眉头还是紧紧的皱着。   小厮见他似乎没什么事了,便想进屋。   再一次将他拦住,偃武只觉得这小子太没眼力价了,不由道:“没看见小侯爷刚刚进去吗?你慌着进去干嘛?”   “小的出来的时候,王公子的衣服还没有换好。小的只是想看看王公子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小厮无辜的道。   偃武笑道:“你为什么不伺候王公子换好衣服再来禀报?”   小厮道:“换衣服这些贴身的事,王公子喜欢亲力亲为,不想让我们伺候。小的想着小侯爷应该也不想我们帮着王公子更衣,便没有强求。况且您也说过,只要是关于王公子的事,无论大小,都要告诉您一声。落水这事虽然不大,但也不是小事。小的就趁着这个空出来给您报信了。”   “这你倒是挺机灵的。”赞许的拍了拍小厮的头,偃武往屋里瞧了一眼,暧昧的一笑,道:“王公子现在也不需要你伺候。走,你跟我去请郎中。”   偃武这种级别的人物很少带着别院中的普通杂役办事,虽然请郎中这种事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但小厮依旧受宠若惊,忙屁颠屁颠的跟着走了。   赵璟熟门熟路的进了卧房,便看见王琪围着被子坐在床上,一张脸冻得惨白,连嘴唇都是白的。   “王大哥,你没事吧。”赵璟慌忙走了上去,就要把手伸进被子里去摸王琪的手。   看见那双直奔自己的手,王琪有些不自在,下意识的向后避了避,“我无事,你不必担心。”   觉察到了王琪对自己的排斥和抗拒,赵璟硬生生的把手收了回来,转而立在了床边,与他拉开了一个安全的距离,这才道:“听伺候大哥的小童说,你掉到池塘里了,可有摔伤?”   “池塘的水不深,怎么可能摔伤?”王琪客气的道:“童儿也太多嘴了,还劳烦你跑这一趟。”   感觉到王琪话语中的生疏,和几日之前对着“卢西”时明显不一样。赵璟心中一凉,忙道:“王大哥这是说什么话?你我之间,非得这么见外吗?”   “我只是觉得这是小事,没必要闹得人尽皆知。”王琪道。   眼见王琪还是这种客客气气的态度,赵璟叹了口气,又问:“好好的,你怎么忽然落水了?“   “怪我一时不小心。”王琪咳嗽了一声,轻描淡写的将这件事一语带过。   赵璟看着他低垂的眼睫,道:“眼下已经入了冬,池塘里的水凉,得了风寒就不好了。一会小弟请郎中过来给大哥看看。”   “不用了,一点小事而已,不要给人家添麻烦。我待会让身边的小童去厨房里问问,看看有没有姜汤。”王琪这才抬头,看着赵璟道:“喝碗姜汤,发发汗就没事了。”   经王琪提醒,赵璟这才想到,现在两人在明面上都是别院里的下人,没有主人家的允许,是不能随意请郎中的。   不知道王琪说这话是不是有意试探,赵璟不想戳破身份,只得顺势道:“王大哥就不必担心了,我可以去求偃武大哥,请他帮你找个郎中过来。”   “不用了。”见赵璟要走,王琪终于伸手拉住他道:“我现在没什么事,等有需要了,你再帮我找偃武吧。”   低头看着拽住自己的那一只手,五指修长,仿若精雕细琢的一般。想到这只手握起来的手感,赵璟心头一荡,险些没有把持住。   见赵璟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看,王琪不自在的将拽住他衣服的手收了回来,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道:“我们有段时间没见了,要不,你坐下来陪我说会话吧。”   “好呀!”听了这犹如邀约的话,赵璟心花怒放,忙挨着王琪在床上坐了,道:“王大哥想说什么?”   “听偃武说,这几日你一直在练习走路。如今看来,你的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王琪裹着被子,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挪。   活动了一下受伤的腿,赵璟低声道:“已经恢复八成了,多谢王大哥关心。”   “能恢复就好。”王琪说完这句话,便沉默了。一时间,两人面对面坐着,相顾无言。   忍受不了这种沉默的气氛,赵璟道:“听偃武大哥说,你也要和我们一起进京?”   “嗯,偃武是这样说的。”王琪垂着头,看不清楚表情。   感觉没了偃武,两人就没办法正常说话了。赵璟心中一阵懊恼,嘴上还是装作高兴的道:“那太好了,我们又能在一起了。”   王琪笑了笑,没有做声。于是,周围又是一片安静。   没想到气氛又冷了下来,赵璟绞尽脑汁的想要找话题,可惜无论想到什么,都觉得说出来不合适。   正为难之极,便听到偃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听说王公子落水了,没什么事吧?”   听见偃武来了,赵璟心中不爽,但好歹有人在中间插秧打诨,不至于冷场了。   赵璟站起身来,回头一看,便见偃武带着个老郎中走了进来。   “一点小事,没想到又麻烦你了。”看见偃武和郎中,王琪就要起身行礼。   赵璟连忙按住他,又帮他拉了拉滑落的被子,轻声道:“小心着凉。”   偃武自然不敢劳动王琪大驾,连忙道:“王公子坐着就是。眼下已经入了冬,风寒可大可小。快让郎中给你把把脉把,省的大家担心。”   说完这话,偃武便给身后的郎中使眼色。郎中会意,连忙上前来给王琪把脉。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郎中也都来了,过分推辞就显得矫情了。王琪只得从被子中伸出手,谢道:“有劳了。”   在一边看着郎中给王琪把脉,赵璟紧张的攥紧了拳。好不容易等到郎中收了手,赵璟忙问:“先生,我大哥情况如何?”   “王公子没什么大碍,以防万一,老夫还是开个方子,把体内的寒气驱出来,也省的染上风寒。”郎中抚着下巴上的胡须道。   得知王琪无恙,赵璟终于松了口气。   偃武不忘了替赵璟说好话,趁势道:“王公子,卢西兄弟得知你不小心落了水,急的不得了,连腿上的伤都不顾了,非要过来看看你,拦都拦不住。”   “偃武大哥折煞我了,王大哥对我那么好,我关心他是应当应分的。”赵璟连忙道。   对着郎中欠了欠身,王琪这才对着赵璟道:“卢弟,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既然你的腿还没有好利索,就赶快回去休息吧。”   听了这话,偃武不由苦笑,暗道:“王公子,您真是太狠了。属下刚刚帮着小侯爷说了两句好话,您就用这话赶小侯爷出门。您这不是诚心拆属下的台吗?”   果然,赵璟充满怨念的看了偃武一眼,又看着王琪,挣扎道:“王大哥,小弟没事,我还……”   没等赵璟说完,王琪便直接下了逐客令,“卢弟回去歇着吧,我也累了。”   眼见王琪已经靠着床头闭上了眼,面上也有了倦容,赵璟只得站起身道:“那王大哥好好休息,小弟先回去了。”   “那我也告辞了。”赵璟被赶走了,偃武自然不敢继续留下,忙道:“王公子好好歇着,药煎好后,我派人给你送来。”   从王琪房里出来之后,赵璟的脸色阴郁。偃武知道自家主子心中郁闷,只得默默的跟在后面,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我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王琪落水的事十分蹊跷。你派人去查查,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赵璟皱着眉道。   偃武忙道:“属下已经问了,王公子落水时,除了伺候他的小厮之外,旁边并没有别人。属下也觉得,在别院里应该不至于有人会陷害王公子。我看,这事八成是个意外。”   “不管是不是意外,保险起见,王琪那里也要加强戒备,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赵璟沉着脸道:“你安排几个暗卫,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   觉得赵璟是过于紧张了,但是偃武却能理解。   赵璟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王琪,可谓是失而复得。眼下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恨不得时时刻刻把他拴在裤腰带上,走到哪儿带到哪儿。更何况,前不久王琪还经历了差点被人跟踪绑架,以及差点葬身鱼腹的惊险历程,可谓是九死一生。如今又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无故落水的事,赵璟不紧张才怪。   “您放心,属下一定护好王公子的安全。”偃武郑重其事的道。   偃武的保证让赵璟微微松了口气,他想了一下,又补充道:“王琪怕冷,再给他送床被子,要不,再烧个炭盆吧。”   “属下这就去安排,一定让王公子屋里暖暖和和的。”偃武保证道。   --------------------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安利网剧《棋魂》,这周就大结局了,小天使们要是没什么事,可以看看,真的很好看!!! 第241章 故意   晚膳过后,派去保护王琪的侍卫就来禀报王琪的情况了。   听了侍卫的回禀,赵璟不由大惊,“你说王琪把送过去的药偷偷倒掉了?”   “不错,药送过去后,王公子就把小厮遣走了,然后偷偷把药倒进了屋内的盆栽里面。”侍卫道:“因为属下潜伏在暗处,王公子不知道,这才被属下看见。”   赵璟急的站起身来,在屋里胡乱走了好几圈,嘴上喃喃道:“他这是在干什么?他难道不知道自己会得风寒吗?不行,我这就过去看看。”   “小侯爷,您别急呀!您要是去了,王公子不就知道我们暗中派人监视他了吗?”偃武连忙拦住赵璟道:“您放心,这事好办。一会儿属下再派人煎一碗药送过去,就说郎中开了两个方子,饭前一服,饭后一服。到时候,属下亲自盯着王公子喝下去。”   偃武的话让赵璟冷静了片刻,他深吸了一口气,道:“人/皮面具做好了吗?”   “啊?”偃武一愣。   赵璟道:“我不放心,我要亲自看着他把药喝下去。院里的小厮都太矮了,要是换个生面孔,王琪肯定会起疑心,只能易容成你的样子。”   “这……”偃武不由苦笑。因着王琪落水的事,他根本没来及去面具师傅那里。之后又忙着干这干那,早把这事忘到脑袋后面去了。   看着赵璟坚定的双眼,偃武知道他不亲眼看着王琪喝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只得老实的说了实话。   听偃武说完,赵璟叹了一口气,道:“这几日难为你了。哎,算了,你先去面具师傅那里做面具吧。王琪的事,我自己想办法。”   既然赵璟要自己想办法,偃武乐的轻松,忙下去了。   然而,直到第二碗药煎好之后,赵璟还是没有想到合适的办法。偃武见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忍不住扶额。   “要不,这药还是属下给王公子送去吧。”偃武打量着赵璟的脸色,反复斟酌道:“小侯爷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躲在暗处看着。反正你腿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有属下打掩护,偷偷溜进王公子的房间应该不是问题。”   早在王琪不来看望他之后,赵璟就经常在夜深人静时偷偷去看王琪。溜进王琪的房间对于他来说,可谓是轻车熟路。   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赵璟只得勉为其难的点了头。   看着赵璟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偃武苦笑,不由想,小侯爷为情所困,整日里魂不守舍,连脑子都没了。   既然已经有了计较,偃武便端着药给王琪送去了。   “药不是已经喝过了吗,怎么还有?”看着眼前的药碗,里面的药散发着熟悉的味道,王琪意外中带着些许的心虚。   偃武笑着道:“郎中一共开了两个方子,饭前饭后各一服。不信您尝尝,这碗药和之前的那碗绝对不是一个味道。”   “药不都是一个味道吗?苦!”听了偃武这玩笑一般的话,王琪有些无语。   也没有啰嗦其他的,偃武亲自把药端到王琪面前,道:“良药苦口利于病。郎中说了,这服药在膳后半个时辰服用最佳。属下一早就吩咐人把药煎好,放到现在已经不烫了。王公子,您快点喝了吧。”   “行,我一会就喝,你去忙吧,不用陪我了。”王琪道。   觉察到赵璟已经进了门,并且悄悄咪咪的躲到了屏风后面。偃武这才从能挡住王琪视线的位置上走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他对面,笑道:“属下也没什么事,索性在这里和王公子说说话。王公子,您赶快喝药吧,待会就凉了。”   见偃武没有走的意思,王琪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他下意识的朝盆栽看了一眼,见偃武也在盯着那株盆栽看,眼中还带着笑,大有一副你不喝我就不走的意思。王琪无奈,最终还是端起了药碗。   看着王琪把药喝了,赵璟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和他聊了小半个时辰的天。直到确定那药连吐都不可能吐出来之后,偃武这才起身告辞。   出了门,偃武立马奔去了卢西的住处,没过多久,赵璟也回来了。   “小侯爷,您已经看着王公子把药喝了,这下总能放心了吧。”偃武道。   “我知道,我已经看见了。”赵璟沉声道。   觉察到他的脸色并没有缓和,反而更加不高兴了,偃武忙问:“既如此,小侯爷为何还是面带愁容?”   “既然王琪已经把药喝了,你为什么还要在他房里留那么晚?”赵璟不满的问。   听了这话,偃武愣了一下,随即心中叫苦。他只是担心王琪会把药吐了,这才留的久了一点。谁知这点好意居然让赵璟误会了。   知道赵璟这是吃醋了,偃武急忙解释:“小侯爷,您千万不要多想。属下并不是有心的,只是担心……”   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偃武道:“从王公子故意将药倒掉来看,属下就怀疑今天的所有事都是他有意为之。”   “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赵璟问。   偃武道:“您想呀,若是王公子真的病了,恐怕会耽误回京的时间。要是他借病推辞,不去京城了,您要怎么办?”   “你的意思是,王琪不想回京,所以故意落水,还偷偷把药倒掉,就是为了能生病然后借故留下?”赵璟皱着眉道。   偃武道:“当然,这只是属下的猜测,不一定做准。也许王公子落水就是个意外,而他偷偷把药倒掉,只是因为怕苦呢。”   “王琪不是这么小孩心性的人。”赵璟摇头道。   见赵璟不信,偃武也不坚持,而是道:“小侯爷,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眼见偃武的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自己,赵璟疲惫的揉了揉额头,道:“天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事,我心里有数。”   窗外,天已经黑了。   躺在床上,王琪横竖都睡不着。好不容易熬到后半夜,那熟悉的发热以及咽喉肿痛始终没有来。   王琪不由想,他这人向来怕冷,大冬天穿少点去外面溜达一圈都能得风寒。如今全身都泡在池塘里了,又湿漉漉的走了一路,怎么反而倒没事了?难道在池塘里泡的时间太短了,寒气还没来及入体?还是说南方的冬天没有北方有杀伤力?又或者是,那位郎中的药确实管用,已经可以抵御风寒了?   左右想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王琪也没想出什么头绪。他从床上爬了起来,准备趁凉再去外面溜达一圈碰碰运气。   仅穿着单衣,王琪将屋门打开了一条小缝,朝门外望了望。外面黑漆漆的,连个亮光都没有。确定院中没有人之后,王琪这才大胆的走了出来。   南方的冬天虽不像北方那般严寒,也不会结冰,但气候比较潮湿,冷风一吹,阴冷阴冷的,足够让畏冷的王琪缩脖子。抱着肩在院子里转了一小圈,感受着呼呼的冷风,王琪只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应该很傻。不过反正没有人看见,也就无所谓了。   不是王琪想给自己找罪受,而是他实在不想去京城,只能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装病很容易被发现,那就只有真的病了。   又走了小半圈,王琪还是不放心,正准备找个风口吹吹风,一个带着热气的毯子忽然从身后将他裹住,整个人也随即落在了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中。   感受着搂住自己的温度,王琪一愣,一个带着怒气的声音便从头顶上传来,“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在外面瞎转悠什么?”   感受着拥着自己的有力臂膀和背后那剧烈起伏的胸膛,王琪便知道来人了。他全身一僵,忍不住挣扎起来。   赵璟的力气很大,轻而易举的将王琪禁锢住,使他动弹不得。王琪只觉得腿弯被人一勾,整个人便被打横抱了起来。   不顾怀中人的挣扎,赵璟迅速将王琪带回屋放到床上,又手忙脚乱的给他盖上被子,然后便转身出去了。   没想到赵璟就这样走了,王琪愣了一下,他还以为赵璟会狠狠的质问他几句呢。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赵璟刚刚没有顶着卢西的脸,是用真面目示人。既然如此,他们两人算是已经摊开身份了。有什么话,明日直接当面说清楚就行了。   想通了这一点,王琪倒是轻松了。他正准备躺下睡觉,赵璟却又去而复返,一股浓浓的姜味随即扑面而来。   “把他喝了吧。”将热气腾腾的姜汤递到王琪面前,赵璟沉着脸道。   赵璟的动作和语气强势而又威严,不容人拒绝。接过碗,王琪心想,原来他刚刚出去,是弄姜汤了呀。   看着王琪把碗接了,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喝着里面的姜汤,赵璟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等到王琪把姜汤喝完,赵璟接了碗放在一边,这才拖了把椅子过来坐在他对面,严肃的道:“偃武怀疑你是故意落水,我还不信。因为我觉得,你不会做如此幼稚的事。如今看来,倒是真的了。王琪,我对你很失望。”   猝不及防的被一个比自己年纪小很多的人教育了,王琪还真有些不适应。他下意识的反驳道:“偃武怎么就确定我是故意的?我就是不小心掉下去的。”   “就算你是不小心,那你大半夜穿这么点衣裳出去吹冷风又是为什么?”赵璟冷声问。   “我……”王琪一噎,就听赵璟继续道:“还有今天晚膳前送来的药,你为什么要倒掉?要不是偃武盯着,第二回 送来的药也会被你倒掉吧。不要告诉我,你是因为怕苦。”   “你怎么知道我把药倒掉了?你派人监视我?”王琪冷着脸问。   赵璟大大方方的承认,“是。你无故落水,我担心你的安全,这才派人暗中保护。你放心,我只是让他们在白天盯着你。晚上熄了灯以后,我就让他们撤了。不然,还会任由你在外面吹这么长时间的冷风吗?”   见他居然就这样承认了,还说的理直气壮,王琪心中也泛起了怒火。   赵璟却越说越有气,继续道:“要不是我不放心出来看你,你准备就这样在外面站到什么时候?难道非得染上病,你才满意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你又为什么要装扮成卢西骗我?”王琪反问道。   赵璟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我是怕……怕你不肯见我。”   “我又为什么不肯见你?”王琪冷冷的问。   赵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忙道:“不管是为什么,你都不能糟蹋你自己的身体。”   “我如何,又与你何干?”王琪丝毫不给他任何面子,直接道。   见王琪要和自己划清界限,赵璟的脸色以可见的速度白了,他拿不出什么正当的立场来反驳王琪,只能急道:“你已经签了卖身契,就是侯府里的人。你说与我何干?”   “呵。”王琪冷笑一声,道:“那卖身契是怎么签下的,你我心知肚明。事到如今,你还好意思提这事吗?”   早在提到卖身契的时候,赵璟就知道要遭,可惜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   看着王琪气的铁青的脸,赵璟慌了,连忙语无伦次的解释,“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的。当初我只是担心,这才让你……可是父候救下你却是事实……你向来知恩图报,难道还不该……报恩吗?”   赵璟的声音越说越小,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委屈,简直和刚刚那个理直气壮教育王琪的人判若两人。   “征西候是对我有恩,但也没有逼迫我做任何事。”王琪寒着脸道:“赵璟,我们的事早在两年前就已经说清楚了,如今你这番纠缠,又是要做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棋魂大结局,我要去看了 第242章 跟踪   赵璟沉默了良久,才道:“我不想做什么,只是想让你留在我身边。”   “留在你身边?”王琪只觉得好笑,“我们是什么关系?我又为什么要留在你身边?”   说完这话,王琪不禁有些后悔。他这话说的,怎么听都像是在向赵璟讨要名分似的。   王琪有些忐忑的撇了赵璟一眼,便见他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哀求道:“王琪,你不要这样,你好歹是我的表哥。表哥到表弟府上住几天,也是很正常的事。”   见赵璟竟然妄图用表兄弟这层关系将他们之前的纠葛一笔带过,王琪心中的忐忑立马一扫而空。他皱着眉道:“你早就被我赶出了王家的门,便再也不是我表弟。况且,你如今贵为征西候世子,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商贾,实在是高攀不起。”   王琪一脸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赵璟万分悲痛,恨不得把人关起来,锁在自己身边,让他哪里都去不了。可是赵璟知道,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这样做。否则,王琪可能会恨他一辈子。   赵璟在脑中飞快的想着,试图寻找一个留下王琪的理由。可惜想了良久,始终没有想到。   “这几日的卢西,其实都是你吧。那真的卢西呢?你把他怎么样了?”王琪闷声问。   赵璟既然能在他眼皮子底下不动声色的将卢西掉包,卢西显然已经被他控制住了。虽然觉得赵璟肯定不会对卢西怎么样,但王琪还是想确认一下。   “你把我想成什么了?你放心,卢西很好,他现在出去办事去了,过几日就回来。”见王琪似乎很担心卢西,赵璟嘴里泛酸。   挂念着卢西,王琪不放心的问:“卢西腿上的伤还没有好,他去哪里办事了?”   “你不用担心,他的腿早就好了。”见王琪三句不离卢西,赵璟心中更加不是滋味了。但是想到卢西提起的那些企图绑架王琪的人,赵璟终于抓住了一个留住王琪的理由,忙道:“你现在还不能离开我,离了我,你会很危险。”   “笑话!”王琪倒是乐了,“我独自在外闯荡了那么长时间,也没见着什么危险。况且,就算真有飞来横祸,那也是命该如此,没什么好抱怨的。”   见王琪如此不在乎自己的生死,赵璟有些生气,忙道:“可是纵然你看破生死,我却不想你有任何闪失。”   赵璟这话让王琪的心头微微一动,随即便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   不愿意看见赵璟那张含情脉脉的脸,王琪转过头去,闭上眼道:“天已经很晚了,我累了,小侯爷请回吧。”   说完这话,王琪便背过身去躺下,不再理会赵璟。   默默的看着他的后脑勺,赵璟沉默了良久,这才叹了口气,“那你先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帮着王琪熄了灯,赵璟恋恋不舍的退了出去。   第二日,王琪一直盼着的伤寒果真还是来了。   头晕目眩的躺在床上,王琪吸溜着鼻涕,哑着嗓子狂咳不止,简直要把肚里的五脏全都倒出来。   偃武站在床边听着心惊,忍不住埋怨道:“王公子,您说您干的这是什么事呀?就算您不想回京,也用不着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吧。也就是我们家小侯爷心疼你,他要是真不把您放在心上,甭管您是发热还是发癔症,一样得拽着您上路。到时候,受罪的还不是您自己?我看您呀,也就是仗着小侯爷宠你,才这样有恃无恐。”   偃武这话虽然很不中听,但也在理。王琪脸上发烫,也不知道是烧的还是窘的。   拿着帕子擦了擦快要流出来的鼻涕,王琪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这才道:“不管怎么样,我如今的状况恐怕不适合赶路。明日就不和你们一起上路了。”   “快别提这事了。自从昨日您闹了那出之后,小侯爷怕您伤风,早早的请了郎中预备着了。今早知道您发了热,又慌忙带着人出去张罗冰去了,哪还有空回京呀。”偃武对着王琪作揖,面色诚恳的哀求道:“王公子,就当属下求求您了,咱没事能别瞎折腾了吗?您现在是小侯爷的心头肉,只要您老这边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这些人就得跑断腿。”   有这么夸张吗?觉得偃武夸大其词了,王琪腹诽道。   “您看这老先生,头发和胡子都白了。”偃武指着给王琪把脉的老郎中,无比辛酸的道:“短短一天,老先生被小侯爷来回提溜过来了好几次。您忍心让老人家这么折腾?”   郎中原本眼观鼻鼻观心的充作透明人给王琪把脉,猝不及防的被偃武点了名,又不好装聋作哑,只得尴尬的道:“为人医者,治病救人是本分。偃武将军太过抬举老夫了。”   “老先生境界高,不在乎这些俗事,可我们是吃五谷杂粮的俗人。”偃武拍拍自己的胸口继续道:“王公子,您是不食人间烟火,就当体谅体谅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别再折腾了,成不成?”   偃武的一通数落让王琪脸上一阵红一阵绿,他也觉得自己似乎给人家添了不少麻烦,只得在床上欠了欠身,道:“真是抱歉,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偃武慌忙摇手道:“只要您老以后不在乐衷于自己折腾自己玩,好好吃药,老老实实把病养好,大家都能松口气。”   当着郎中的面,王琪被偃武挤兑的面红耳赤。偏偏人家也没有冤枉他,故意落水、外出吹风、偷偷倒药这些事都是他做的,如今想来,也确实有些幼稚。可这话从偃武嘴里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就像他是一个跟相公闹脾气赌气耍性子的小媳妇一般。王琪默默地叹了口气,心道:“只是不想去京城而已,怎么就那么难呀!”   两人说话的空,郎中终于收了把脉的手。他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道:“王公子只是吹风得了风寒,如今有些发热。老夫开个方子,先用上几服药看看,只要能发汗就好了。”   “有劳先生了。”偃武对着郎中拱了拱手,然后又对着王琪道:“王公子,现在可没人逼您回京了,您一定要听先生的话好好吃药,千万不要把药倒掉了。”   反正目的达成不用去京城了,再加上风寒来势汹汹以及自己理亏,王琪被折腾的没了脾气,只得胡乱的对着偃武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可能是郎中的药有催眠的效果,又或者是王琪精力不济,用过药以后,王琪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再睁眼时,已经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王公子,您醒了,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伺候的小厮见王琪睁眼了,忙殷勤的问。   感觉到头确实没有那么疼了,王琪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只有小厮一人在身边守着,心中不由有些失落。   “您休息的时候,小侯爷一直在这里陪着您。也是不巧,刚刚偃武少爷有事,便将小侯爷叫走了。”可能王琪脸上的失落表现的太明显,小厮忙笑着替赵璟解释。   看着小厮笑的暧昧,王琪脸上一热,随即就觉得自己太过于矫情了。既然已经和赵璟没什么关系了,又何必在乎这些呢?但是不得不说,得知赵璟一直陪着自己,王琪心中还是好受了不少。   “小侯爷临走前说了,只要您醒了,立马告诉他。”小厮一边观察着王琪的脸色,一边问:“要不,小的去通报小侯爷一声?”   王琪忙摇头,道:“不用了,既然偃武找你家小侯爷有事,就让他们忙去吧,不用因为这点小事打扰他们。”   说完这话,王琪才觉得嗓子干哑的难受。   见王琪扶着头坐起身来,小厮连忙拿了件大氅给他披上,又扶他靠在了床头,这才端了杯温水过来,道:“王公子,您喝点水吧。”   一口气将杯中的水喝尽,王琪觉得喉咙舒服了一点,这才带着鼻音问:“我睡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您足足睡了三四个时辰。”小厮道:“小侯爷特意吩咐厨房煲了新鲜的鱼肉羹,酸鲜可口,甚是开胃。王公子一天都没有进食了,要不来一碗?”   烧了一天,王琪正觉得口中无味,一听有鱼肉羹,便点了点头。   见他答应了,小厮大喜,连忙下去端粥了。   因为还在病中,又在床上躺了一天,纵然鱼肉羹鲜美,但是王琪只草草的用了几口,便停了筷。   看着剩了大半碗的粥,小厮不由担心道:“王公子,您这样不行,还是多用些吧。这样才有力气呀。”   “不了。”王琪摇头道:“再吃,我怕会吐。”   见他这样说,小厮自然不敢强求,忙端了水让王琪漱口。   喝了药,又看着小厮收拾了碗筷,王琪正想再躺下睡会,就听外面有人道:“王公子,卢西求见。”   听见卢西来了,王琪立马来了精神,忙对着小厮道:“快请他进来。”   算起来,王琪和真正的卢西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也不知道最近这段时间他过的怎么样?伤有没有养好?自从知道卢西被掉包之后,王琪无时无刻不挂念他的安危。如今既然已经和赵璟摊牌,想来赵璟也没必要再弄个假卢西过来骗他。王琪大致可以断定,外面的卢西,八成是真的。   得了王琪的令,小厮忙出去请人了。不一会儿,卢西便大步流星的进了屋,立在床前对着王琪拱手,恭敬的道:“王公子,好久不见。”   卢西的语气中带着恭敬,全身上下都充斥着公事公办的客套和冷漠,使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开了很远。   王琪自认为和他有过命之交,而且人家也真的救了自己的命。怎料一夕之间,居然就生分到了这个地步。饶是王琪看惯了人情冷暖,但还是觉得莫名其妙。   放下向卢西伸出去的手,王琪道:“对卢弟来说,确实是好久不见。可是对于我来说,直到几天前,我都以为你还待在院子里养伤。”   听了这话,卢西尴尬又不失礼的笑了一下,道:“王公子勿怪,小侯爷这样做,也是为了您好。”   “为了我好?”见他这样说,王琪心中一凉,“我本以为你并不知情,或者是被迫的,如今看来,你非但知情,而且默许了此事发生?”   卢西没有做声,等于是默认了。   看着卢西云淡风轻的脸,似乎对帮着赵璟欺骗自己这件事没有丝毫的内疚。王琪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撇了一眼卢西站的笔直的腿,道:“看来你腿上的伤已经痊愈了,我也就不用担心了。”   “有劳王公子挂念,属下的伤早已无碍了。”活动了一下受伤的腿,卢西对着王琪道:“属下有罪,一直欺瞒王公子,今天是特地来请罪的。”   “若你指的是让别人假扮成你的样子骗我这件事,那就不必了。”王琪道:“我能理解,你现在在人家手底下办事,自然要听从别人的吩咐。”   卢西笑道:“王公子误会了,属下说的不是这一件。其实,属下并不是卖艺走江湖的,而是征西候府的侍卫,奉命保护您的安全。自从您离开平遥县之后,属下就一直跟着您了。在江上救下您,并不是巧合,属下的任务,就是保证您的安全。”   饶是王琪见过很多匪夷所思的事,听了卢西的话,依然忍不住的惊讶。瞪大眼睛看着卢西,王琪在脑中拼命回忆着离开平遥县之后的事。可惜,直到在江上落水之前,他始终都没有捕捉到任何有关于卢西的印象。   “您离开平遥县之后,先是去附近的龙凤湖住了一个多月,然后又去了伏龙山。”仿佛是怕王琪不信,卢西施施然的报出了一堆地名,“之后,您又到黄山住了一段时间,并在那里将跟着您的小厮打发走,然后便开始南下……”   听着卢西准确的说出了自己去过的地方,停留的时间,以及干了些什么事,王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也不能怪他,任谁毫无知觉的被人跟踪了这么长时间,并当着面说出来,恐怕心里都不会舒服。   “……在锦州郡住了小半个月后,您便渡江南下,直到发生了船难。”卢西笑着道:“王公子,属下说的可还对?”   王琪冷笑一声,道:“分毫不差。有些事在下都不记得了,难为你还记着,真是有心了。卢弟,为兄可是被你骗的好惨呀。”   “王大哥,属下也不是故意骗您。只是您为人太过于谨慎,对外人又有很强的戒备心。属下怕贸然上前搭讪,会引起相反的效果,这才默默的跟在后面保护您的安全,并为您料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卢西道。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感冒了,老是咳嗽,今天终于好些了。把昨天欠下的一章补上,我会努力坚持的!!! 第243章 绑票   “不必要的麻烦?”王琪眉头一动,淡淡的道:“恕在下没听明白,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沾惹是非,这一路走来也是与人为善,从没跟任何人起过冲突。不知什么时候惹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卢西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对着外面道:“把他们带进来。”   他话音一落,立马有几个干练的侍卫押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看着被侍卫压制着跪在地上的人,王琪只觉得一头雾水。他抬起头,莫名其妙的看向卢西。   “王公子,您看看这两个人,可觉得眼熟?”让侍卫将两人的脸抬起来,卢西笑着问王琪。   王琪又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这两个人,只觉得他们有些面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这个人,您刚来锦州郡的时候,曾经坐过他的车。”卢西指着一个满脸大胡子的汉子说完,又指着另一个尖嘴猴腮的小个子道:“这个人,曾经从客栈一路尾随您去了点心铺子,被您发现后便溜了。”   经卢西提醒,王琪这才记起,他住在锦州郡的时候,确实发现周围似乎有一些奇怪的人鬼鬼祟祟的跟着他。等仔细去看时,他们却又不知所踪。不过直到离开那里都没有发生什么事,王琪也就没有往心里去。   看着那个尖嘴猴腮的小个子,王琪恍惚间想起来,有段时间,这个人确实一直在他下榻的客栈附近徘徊。他留意了几回,可是后来,这个人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他们每日盯着王公子,本想趁机对您下手,被属下及时出手料理了。”见王琪一直盯着小个子看,知道他认出了此人。卢西踢了小个子两脚,呵斥道:“说说吧,你们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小个子不仅身量小,胆子也小,从进门后便一直抖个不停。如今被卢西点了名,立马吓破了胆。他操纵着浓重的锦州口音,哭着给王琪磕头道:“爷爷,小的只是跟在大哥屁股后面的小喽啰,连个屁都不是。求爷爷饶了小的这条狗命吧!”   “我自认为没有得罪过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跟着我?”看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个子,王琪冷声问。   小个子一边磕头一边道:“爷爷当然没有得罪过小的,小的只是个听喝的,是吴爷让我们把您绑了。他派我和赶车的牛三每天跟着您,记下您都是去什么地方,也好找机会下手。结果还没到下手时候,就被……”   有些后怕的看了身边的卢西一眼,小个子吸溜了一下快要滑进嘴里的鼻涕,哭着道:“至于吴爷为什么要这样做,小的也不清楚。”   眼见小个子对卢西的恐惧不似作伪,看起来确实被狠狠的教训过。王琪继续问:“你说的这个吴爷是谁?”   “吴爷……吴爷是……”小个子舌头打结,小心翼翼的看着身边牛三的脸色,支支吾吾的什么都不敢说。   卢西踹了小个子一脚,厉声道:“你小子倒是嘴硬,死到临头还想替别人兜着吗?来人呀,把他拉出去剁了。你不愿意说,有的是人愿意。”   “爷爷饶命呀,小的说……小的说……”见卢西要动真格的了,小个子尖叫着道:“吴爷是……”   “闭嘴。”一直不做声的牛三厉声打断了小个子的话,他冷笑一声,道:“别听他的,我就不信,他们真的敢杀人!”   “你的头倒是很铁呀!”卢西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对着侍卫道:“既然这位兄弟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就让他试试吧。”   两个侍卫也不多话,当即就把牛三拉了出去。不多时,外面就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小个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随后便看见侍卫像拖死狗一样将牛三仍在了自己面前。   牛三闭着眼,满脸是血,看不出生死。王琪有些诧异的看了卢西一眼,心里嘀咕,“就算是征西候的人,也没有权利随便伤人性命吧。”   卢西看着脸色发白的小个子,厉声道:“不老实的人,就是这个下场。你想步他的后尘吗?”   被牛三的惨状震住了,小个子连忙磕头道:“爷爷饶命,爷爷饶命……我说,我说。吴爷是我们那里的地头蛇,背后很有势力。他手里有好多见不得人的生意,小的跟着他,也是为了混口饭吃。”   “我和这个吴爷素未谋面,他为什么要让你们抓我?”王琪问。   小个子忙道:“吴爷偶尔也干一些绑票的买卖,专门帮人平事儿的。小的听说,有个大人物花了很高的价钱让我们把您给绑了。只要事成,就能分给我们很多银子。小的一时糊涂,这才在太岁头上动了土。求爷爷高抬贵手,饶了小的这条贱命吧。”   王琪心下疑惑,还想问清背后花钱之人是谁。可惜无论怎么问,小个子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眼见小个子似乎真的不知情,王琪只得放弃了。   吩咐侍卫将小个子和牛三拖下去,又让人处理了沾在地上的血迹。王琪问:“那个牛三不会真的死了吧。”   “自然没死。”卢西笑道:“兄弟们只是将他打晕,然后在他身上淋了鸡血吓唬吓唬人而已。”   得知牛三没死,王琪多少都松了口气。   卢西看着王琪道:“王公子放心,那个吴爷已经被当地官府拘捕了。您在这里,很安全。”   王琪冷笑一声,心道:“这话的意思,岂不是出去就危险了?”   “这一路,多谢卢弟保护了。”对着卢西拱了拱手,王琪却不愿意承他的情,“只是……卢弟本事了得,我怎么能确定这两个人不是和你一起演戏?而那个所谓的吴爷,也可能是你们编出来骗我的。”   卢西苦笑了一声,道:“属下知道自己已经失了王公子的信任,但是这两个人,确实不是属下安排的。至于那个吴爷,是锦州郡一带小有名气的地头蛇,您只要稍微一打听,就能打听的到。您刚进锦州郡没多久,就被他们盯上了。”   “姑且就当你说的是真的,但是在下身无分文,又与他们无冤无仇。平白无故的,当地的地头蛇为什么会盯上我?”王琪问。   卢西叹了口气,道:“这个,属下也不好解释,还是让小侯爷亲自告诉您吧。”   见他不愿意多说,王琪也没追问,而是道:“既然你是被派来保护我的,那征西侯在江上救下我们,也不是巧合了?”   说完这句话,王琪颇为后悔。他在想什么?身为下属的卢西也就算了,征西候位高权重,总不至于也会帮着赵璟一起演戏吧。   王琪正想着说些别的什么把刚刚的话糊弄过去,却听卢西道:“这怎么说呢?侯爷救下我们确实不是巧合,但也的确是巧合。”   “这是什么意思?”闻言,王琪连忙抬头问。   卢西笑道:“属下早就知道侯爷会乘船南下,算起来,也就是咱们乘船遇险的那几天。当时属下只是抱着侥幸心理,带着您往侯爷有可能会走的水域游了游。没想到,还真的遇上了。看来,还是王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属下也是托您的福。只不过侯爷是微服出游,并不想泄露身份,而您的身份也有些敏感。属下便将计就计,假装偶然救下您,并向您隐瞒了侯爷的身份。”   这话说的很在理,他和赵璟曾经有那层关系,自然不能让征西候知道。而王琪也不认为征西候会花心思在他这样一个小人物身上。   眼见王琪没有做声,似乎是信了。卢西接着道:“属下今日前来,只是想让王公子知道,小侯爷一直都很关心您。若不是他派属下前来保护,您恐怕早就已经凶多吉少了。王公子,您就不要再生小侯爷的气了。别的不多说了,王公子您先歇着,属下不打扰了。”   说完这句话,卢西没等王琪开口便拱手退了出去,徒留下王琪一脸怅然。   偃武早在门外等候多时了,见卢西出来,立马凑了上去,笑道:“没想到你小子还真会说话,把王公子哄的一愣一愣的。要是小侯爷能和王公子重归于好,你绝对立头功。”   “看偃武大哥说的。”卢西客气道:“小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论起会说话,哪里能比得上偃武大哥呀!”   偃武却不吃他这一套,指着卢西笑骂道:“你小子还跟我装?你说的那是实话吗?小侯爷什么时候让你去保护王公子了?”   “小侯爷确实没有直接给小弟下这样的命令,但吩咐小弟这样做的是修文大哥。修文直接听命于小侯爷,这命令,跟小侯爷下的有什么区别?”卢西反问道。   “这……”偃武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得对着卢西伸出大拇指,赞道:“真有你的!”   两人相视而立,都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然后又相互调侃了几句,便一起离开了。   屋内,王琪的心情却始终平静不下来。   原以为,他和赵璟在两年前便是诀别,这辈子永无相见之日。可是谁承想,自己居然一直没有离开赵璟的视线。   无论卢西所说“吴爷”之事是真是假,但他在江中救下自己却是事实。卢西说的对,若不是赵璟派人保护,他早就已经葬身鱼腹了。想来这一路上,卢西应该没少帮他处理麻烦事,而这一切都是赵璟的照拂。可怜他还觉得,大梁国内的治安已经到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地步了。   自嘲了的笑了一下,王琪只觉得自己天真。   如今既然知道了真相,说没有一点感动是假的。但若这样就和赵璟和好,王琪却也做不出来。想到这里,王琪不禁有些为难,眼下他承了人家这么大的情,若是赵璟来了,委实不好意思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要是赵璟趁热打铁,在这个时候劝他一起回京城,要怎么拒绝呢?   王琪在肚里揣摩了各种应对的话,然后一直惴惴不安的等着赵璟上门。可是一天过去了,他却始终没有出现。   以为赵璟只是有事耽搁了,王琪不敢懈怠,时时刻刻都严阵以待,生怕赵璟护忽然出现。可是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连赵璟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王琪不由疑惑:“他去哪里了?难道是回京城了?”   想到这种可能,王琪心中居然有些小小的失落。他不敢明着问偃武和卢西,只能遮遮掩掩的向身边的小厮打听。得到的消息都是,“小侯爷有事外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时间长了,王琪倒也麻木了。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王琪一直按时吃药修养,风寒倒是有了好转。   这日,王琪见外面太阳不错,便让小厮搬了躺椅,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就在他昏昏欲睡之时,便觉得一片阴影打在了脸上,随后身上一暖,似乎是被搭了一件毯子。   以为是小厮给自己盖上的,王琪也没在意,闭着眼继续睡。直到太阳西斜,他才懒洋洋的睁开了眼。谁承想,刚一睁眼就看见赵璟坐在身边,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正含情脉脉的盯着他看。   迎着赵璟的目光,王琪只觉得脸上发烫。他一个激灵从躺椅上坐起身来,低头掩饰道:“你怎么在这?”   “哦,刚回来,就想来看看你。”赵璟似乎也没想到王琪会突然醒,他恋恋不舍的收了黏在王琪脸上的目光,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道:“我正想叫你呢,天色晚了,回屋去睡吧。”   跟着赵璟进了屋,王琪故意道:“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以为你已经回京了呢!”   “你不走,我怎么可能独自回去?”看了王琪一眼,赵璟呐呐的道。   听了这话,王琪心中十分受用,但面上却什么表示都没有。   见王琪无动于衷,仿佛根本不在乎他的去留,赵璟脸上闪过一丝失望,随即自嘲的笑了一下,道:“我已经让人准备了晚膳,一会儿,我们一起吃吧。”   觉察到了赵璟语气中的小心翼翼和卑微,王琪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点了点头。   见王琪答应了,赵璟大喜,立马催促小厮张罗饭菜。   饭桌上讲究食不言,王琪埋着头吃饭,赵璟有几次想要开口说话,但是见王琪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只能讪讪的闭上嘴。   好不容易将晚膳熬过去,赵璟见王琪已经放下了碗筷,连忙吩咐小厮将碗碟撤下去,又沏了一壶好茶上来。   “这是今年新出的毛尖,你尝尝看,味道不错。”将茶盅递到王琪面前,赵璟殷勤的道。   看都没看那盅茶一眼,王琪道:“多谢小侯爷的好意,天晚了,茶能提神。”   “是我欠考虑了。”赵璟连忙吩咐人把茶盅撤下去,转而让小厮去厨房要一些有助于安神睡眠的汤。   “不必麻烦了,我晚上吃不了那么多东西。”挥手让小厮下去,王琪对着赵璟拱手道:“说起来,在下还没来及谢谢小侯爷的救命之恩呢。”   愣了一下,赵璟嘴里有些泛酸,“不必谢我,救你的人是卢西,和我没什么关系。”   “要不是因为你,他也不会救我。”王琪笑道:“更何况在锦州郡,若不是有卢西周全,我可能已经被那个吴爷给绑了。”   听了这话,赵璟一惊,忙问:“你已经知道了?”   “嗯,卢西都告诉我了。”没有发现赵璟的紧张,王琪问:“只是不知,那个吴爷为什么要绑我?”   “你不知道?”赵璟疑惑的问。   王琪摇头道:“卢西没有告诉我原因,我也想不出来会有谁肯花大价钱卖我的命。卢西说,你知道。”   --------------------   作者有话要说:   更完,碎觉 第244章 回京   叹了口气,赵璟道:“我不想骗你,说起来,这件事是我连累了你。”   “你连累了我?”王琪愣了一下,便听赵璟道:“我在朝中得罪了一些人,他们奈何不得我,便只能从我身边人身上下手。他们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你的存在,便想把你抓了。”   身在朝堂,有几个不对付的人倒是正常,但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王琪更加疑惑了,“我远在平遥县,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和你也少有联系,他们怎么会认识我?再说你我之间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就算他们抓了我,又能怎么样?”   听王琪说自己和他毫无关系,赵璟心中一痛,但还是道:“你我之间的渊源颇深,我在成为征西候世子之前一直生活在平遥县,又做过你家的表少爷,这些都是粗略一打听就能知道的,他们知道你也不奇怪。再说,我们毕竟亲密过一段时间。那段关系,我身边的人都知道。至于那些人知道多少,我也说不清楚。”   见他说起那段关系,王琪倒是明白了。什么表哥表弟倒是其次,赵璟顾忌的还是他们曾经的那层上不了台面的纠葛。好男风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毕竟不体面。要是被人揪住然后刻意放大,也算的上是一桩丑闻。更何况他们还曾有表兄弟这层关系,要是被传出和表兄乱/伦,不好听是肯定的。   赵璟身为征西候府的世子,自然不能容忍任何污点在别人手里捏着。他执意把自己扣起来,倒不一定是因为担忧他的安全或者想和他重归于好,而是不想授人以柄而已。   觉得自己可能是自作多情了,王琪自嘲的一笑,心道:“人家只是稍微示个好而已,什么话还都没说呢,他就一厢情愿的以为人家要和他和好了,竟然还在烦恼怎么拒绝呢。”   见王琪眉头深锁,以为他是在忧心自己的安危,赵璟忙道:“你放心,事情既然是因我而起,我一定会料理妥当。只是在这之前,要委屈你留在我身边了。”   王琪心道,若他的存在真的能威胁到赵璟,危急没有解除之前,赵璟肯定不会让他走的。其实,换种角度想,赵璟没有让他直接消失,而是很客气的请他留下,已经很难得了。   笑了一下,王琪道:“我已经签下了卖身契,自然走不了,请小侯爷放心,在下还不想当逃奴。”   “当初让你签下卖身契,并非我本意。”见王琪一脸的悻悻然,以为他还在生气之前骗他签下卖身契的事,赵璟诚恳的道:“我不想强迫你,若是你不愿意,我现在就可以把那张卖身契撕了。我只是想求你,为了自己的安全多留几日。那些人手段狠辣,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我实在不想你因为我而受牵连。”   既然一时半会也走不了,又见赵璟蛮有诚意的,王琪索性问:“那要留多久?”   “目前还不知道,总之,我会尽快把这件事处理妥当的。”见王琪有松口的意思,赵璟的眼睛一亮。   盘算了一下,王琪道:“我已经答应了征西候,明年夏天他寿辰的时候,会进献一幅荷塘图。侯爷的寿辰一过,我就离开。”   “好,就明年夏天。”虽然不是很满意,但起码暂时把人留住了,赵璟点头道:“听郎中说,你的伤寒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过两日,我们就回京吧。”   王琪斩钉截铁的道:“我可以留下,但是不想回京。”   “为什么?”赵璟连忙问。   王琪道:“京中太冷了,我之所以渡江南下,就是想在一个暖和的地方过冬。况且,我只是一介草民,实在不敢住进侯府。”   “你放心,我在侯府附近有宅子,平时只有我一个人住,很安静的,不会有人打扰你。”赵璟小心翼翼的道:“我知道你怕冷,早就在房间里面挖了地龙,很暖和的,一定不会让你觉得冷。”   赵璟安排的已经很周到了,王琪挑不出什么。但是想到回了京城就会和马婆子打照面,没准还会听说很多爱慕赵璟的女子,以及他们之间的趣事,王琪便失了兴致。   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王琪只能继续摇头,“我不喜欢京城,只想留在江南。”   “若这是你的意愿,那……好吧。”见王琪执意如此,赵璟也没有坚持,而是道:“那你好好歇着吧,我先回去了。”   留下这句话,赵璟便转身离开了。   没想到他居然干脆的走了,王琪愣了一下,心中居然隐隐有一丝的后悔。   眼下即将年关,赵璟身为侯府的小侯爷,在京中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绝不可能留下。不然,偃武也不会急着催他上路。若是赵璟回了京,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要是他没空回来,等到明年夏日之后,他们岂不是再无相见之日?   觉察到心中的不舍与不愿,王琪忍不住把自己狠狠的鄙夷了一通。既然一切都是按着他的心意来的,如今又何必在这里患得患失?   果如王琪所料,第二日一大早,他便听说赵璟已经回京的消息。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是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了面,王琪的心中还是难免怅然。   赵璟走后,剩下的时日波澜不惊无悲无喜。别院的侍从对王琪十分恭敬,将他照顾的周周到到,除了不能随便出门之外,日子倒也不算难捱。   王琪一天一天的数着日子,不知不觉中,年已经越来越近了。   马上就要除夕了,虽然征西候父子都不在别院中过年,但是别院里的下人还是好好的整理了一番。扫尘的扫尘,洗刷的洗刷,忙的不亦乐乎。   见人家都忙的热火朝天,王琪也不好意思独自闲着,可是别院里的管家无论如何都不肯让他干活。王琪见小厮买来了写春联的红纸,便灵机一动,主动揽下了写春联的活。   管家见王琪一扫这段时间的无精打采,似乎兴致正浓,便也没有坚持阻拦,只是让他歇着点写,千万不要累着。   王琪倒是觉得忙一点好,只要忙了,就不会有心思想其他事了。   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终于将需要的对子写好了。王琪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脖子,看着写好的春联,终于满意的放下了手中的笔。   “王公子,辛苦了,喝口水吧。”跟着伺候的小厮连忙送上了热茶,然后站在身后帮他锤肩。   王琪真的有点累了,索性喝茶休息。   谁知还没休息一会儿,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王公子好兴致呀。”   王琪回头一看,便见多日不见的偃武大步走了过来。   起身和偃武见了礼,王琪疑惑的问:“你是没走,还是又回来了?”   “属下是刚从京城赶回来的。”偃武笑着道:“不光属下来了,小侯爷也来了。”   听说赵璟来了,王琪心头一喜,但他却不愿意自作多情的以为赵璟是为了他才回来的。   “过连天就要过年了,你们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王琪不动声色的问。   “还不是因为……”偃武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声音便打断了他,“我们有事要办,路过这边。”   眼见赵璟来了,偃武笑了一声便闭上了嘴,然后躬身退下去了。伺候王琪的小厮见状,也悄悄的溜了。转眼间,整个院落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们两个。   王琪和赵璟四目相对,彼此呆愣愣的看着对方,一时无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璟这才迈步走到王琪面前,看着他道:“我们有事要办,年前赶不回去了,只能留下过年了。”   “哦,也好。”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王琪掩饰一般的低下头去看桌上的对联,只觉得脸发热心慌慌。   见他盯着对联使劲看,就差把对联看出个洞了,赵璟这才把目光转移到桌上,拿起其中一幅对联,念道:“红梅含苞傲冬雪,绿柳吐絮迎新春。这是你写的吗?”   “不过是寻常过年时的对子而已,我随手写的。”王琪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我倒是觉得挺好,字也好。”赵璟笑着道。   感觉赵璟越靠越近,听着他的呼吸,王琪觉得就快喘不过气了。   害怕自己失态,王琪忙几步退开,和赵璟拉开了距离,嘴上胡乱道:“我累了,想回去歇会,失陪了。”   说完这话,王琪便低着头回了屋。   没有去追,赵璟站在原地看着,直到王琪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帘后,这才拿起桌上的对联。上面的字俊雅秀丽,就和写字的人一样。   赵璟果真留在别院和王琪一起过了年,两人绝口不提过往,一起守岁,一起谈诗论画,一起品茗赏月,日子过得倒也舒适融洽。有时候王琪都觉得,抛开那段恩怨纠结的过去,他们或许可以真的成为朋友。   美好的时光总是很短暂,转眼间,已经要到正月末了。这日一大早,王琪刚刚起身,便见赵璟站在外间。   “出什么事了吗?”见赵璟一脸严肃,王琪忙问。   “刚刚收到消息,你奶奶病了,恐怕撑不了几日。”赵璟沉声道。   “我奶奶吗?”猝不及防的听了这个消息,王琪心中惊讶。   王李氏这辈子虽然没本事做大恶,但也是小恶不断。俗话说的好,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王琪始终觉得,他这个奶奶就算活不到一百岁,起码也能撑到八/九十。如今忽然听说她快不行了,王琪简直不敢相信。   “老人家自入冬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好,又思念亲儿,精神不济。前一阵子不小心在屋里摔倒了,那之后便再也没有下床。”见王琪的脸色不好,赵璟有些心虚的道:“信上说,这几日她已经不怎么进食了,想是大限将至。”   人老了全靠饭撑着,若是不能进食,恐怕时日无多。听到这个消息,王琪的心情颇为复杂。因着王李氏的偏心,加上两辈子的恩怨是非,王琪对她很有成见。王家败落之后,王琪虽然没有对她不管不问,但也未曾在跟前尽孝。毫无疑问,他对这个奶奶是存有恨意的。如今听说王李氏快不行了,王琪居然有一瞬间的怅然。他虽然从没有想过让王李氏死,但也没想到,她的死居然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   “我已经派人给你三叔送信了。”知道王琪和王李氏的关系不好,也曾经因为这事对王琪颇有微词,但此刻赵璟却不敢多说什么,而是小心翼翼的道:“你若是不想回去,我会帮着料理她的后事。”   这种事,自然不能麻烦别人。王琪忙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她毕竟是我奶奶,如今身体有恙,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回去看一眼。我这就去收拾东西,立马回平遥县。”   “你不用回平遥县了。”赵璟道:“你奶奶在京城。”   “在京城?”王琪一愣:“她怎么会在京城?”   赵璟无比歉疚的道:“这件事是我自作主张,一直没敢告诉你。年前我回平遥县,见你不在家,便做主把奶奶和侄子接去了京城。我想着,自己怎么说都当过你们王家的表少爷,既然表哥不在,自然要代为照顾祖母。只是没有想到,我还是没有照顾好她。要不是摔了那一下,她应该就不会出事了。”   “人老了腿脚不好,就算让人天天看着,也难保有扶不住的时候。一切都是命,怪不着你。”虽然惊讶于赵璟居然将王李氏接去京城,但人家毕竟任劳任怨的帮他照顾了这么长时日,王琪也不好意思和他计较,“既然她在京城,也好,从此地回京总比回平遥县近些,若是抓紧点,没准还能见上一面。”   见王琪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赵璟松了口气,忙道:“你放心,我们可以走水路,不出十天就能到。”   王琪知道,离此地不远有一条运河,从南向北直通京城。若是走水路,自然比在路上颠簸来的快些,当即也没有客气,拱手道:“那就有劳了。”   “和我就不要客气了。”赵璟道:“京城那边我已经嘱咐过了,一定请最好的郎中给奶奶医治。”   虽然知道赵璟肯定会尽力,但王琪却总有种感觉,此次,王李氏或许真的大限将至。   --------------------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一位小天使一口气给我留了很多言,狠狠的激动了一把! 第245章 病危   在船上颠簸了好几日,终于到达了京城。刚刚踩到地面上,王琪脚下一软,居然没有站稳。   眼见王琪差点摔倒,赵璟连忙扶住他,柔声道:“小心些。”   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男人搂住,王琪有些不自在,连忙挣开了他,道:“我没事。”   见王琪能站稳了,赵璟便收了手。   王琪还是觉得整个地面都在晃悠,他试探着走了几步,不由道:“在船上待久了,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   “你第一次坐这么长时间的船,不适应也正常,过一会就好了。”害怕他又摔了,赵璟一直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边,小心的护着。   偃武一路小跑过来,道:“小侯爷,马车已经备好了,我们直接回侯府吗?”   赵璟没有回答,而是看着王琪问:“你看呢?”   “我想先去看看她。”王琪道。   “好,我陪你过去。”知道王琪说的是谁,赵璟连犹豫都没有,直接答应了。   偃武却拉住他,有些为难的道:“小侯爷,侯爷请您现在就回侯府,说是有事要商议。”   赵璟一直跟在身边让王琪很不自在,听了这话,王琪连忙道:“你去忙吧,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那好吧,我让偃武陪你过去,晚上等你一起用膳。”赵璟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又嘱咐了偃武几句,便有侍从牵马过来。赵璟上了马,调转马头飞驰而去。那飒爽的英姿,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惹得码头周围的很多人纷纷侧目,久久不肯散去。   看着那些因为赵璟面红耳赤的姑娘们,王琪心里不是滋味。他早就知道赵璟的长相肯定很得女人喜欢,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受欢迎。恐怕京城中的名门闺秀之中,也有很多都钟情于赵璟吧。   “王公子,我们走吧,老夫人住的地方离此地有些远,还是早些上路为好,晚上,您还要和小侯爷一起用膳呢。”见王琪一直发呆,偃武在旁边催促道。   “有劳了。”回过神来,王琪对着偃武拱手道。   偃武扶着王琪上了马车,自己也跟着坐了上去。驾车的小厮扬起马鞭,马车很快便融入了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摇摇晃晃的走了小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在一座小院前停下了。偃武掀开车帘,扶着王琪下了车。   让赶车的小厮去敲门,偃武看着王琪道:“这院子是老侯爷送给小侯爷的,平时很少有人住。老夫人来了京城后,小侯爷选了很多地方,不是觉得太吵就是觉得不够别致。后来看这里安静,适合静养,便让老夫人住在这里了。”   王琪抬头打量起这座宅子,从门头来个,这里应该是一座比较别致的小院。周围虽然僻静,但环境却是不错的。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能找到这样一处独门独户的院落,相当不易。   “待会进去,您可以看看这园子。小侯爷说了,要是有不合适的地方,咱们可以再换一处。”偃武继续道。   不得不说,这院子和周围的环境倒是很得王琪的心意。看来,赵璟是按着他的喜好来安置王李氏的。不过可惜,王李氏这人喜欢热闹,让她住在这里,估计会被闷死。王琪心道,就算不满意,王李氏也活不了几天了,倒是真没必要来回折腾。   “这里挺好的。”王琪笑着道。   见王琪对赵璟的安排没有什么不悦,偃武松了口气,继续道:“小侯爷知道王老夫人需要安心静养,平时基本上不会让人上门来打扰。马婆婆知道王老夫人在京城,倒是说过想来探望,但是都被小侯爷拒绝了。”   马婆子是赵璟的奶奶,在赵璟那里很有分量。她愿意来探望王李氏,从表面上来看,是给王李氏脸面。不知道偃武为什么会专门跟他说这些,王琪笑了笑,却没有做声。   因为他知道,马婆子绝对不会真心来探望王李氏。她打着探望的幌子,恐怕是另有打算。赵璟不愿意让马婆子前来,估计也是有这一层的考虑。但是依着马婆子的本事,就算赵璟不让她来,只要她愿意,也能找到办法达成目的。   想到这里,王琪不由冷笑。可惜马婆子终究是要失算了。王李氏虽然心术不正,但城府却不深,这种人,只适合做个煽风点火的枪头子。眼下他一无所有,在京城又籍籍无名。就算闹出点风言风语,对他倒是没什么影响,但若是把赵璟搭进去,便得不偿失了。王琪不由疑惑,马婆子能从王李氏身上得到什么?   见王琪紧锁双眉,似乎在苦恼着什么。以为他是担心马婆子会和王李氏面前说些什么不好的话,偃武忙补充道:“您放心,马婆婆不知道王老夫人住在这里。而且小侯爷也吩咐了,王老夫人身体不好,不让人随意打扰。”   听了这话,王琪倒是笑了。虽然他不认为赵璟能防得住马婆子,但若真如此,那王李氏真的跟坐牢没什么区别了。不过他倒是很好奇,若是王李氏身体康健,她和马婆子凑在一起,不知能酝酿出什么样的花来。不过,依着马婆子的城府和心机,八成看不上王李氏吧。   见王琪的脸色没那么严肃了,偃武这才放下了提着的心。   两人说话的空,小厮已经敲开了门。   开门的下人不认识王琪,却识得偃武。看见人,忙迎上来道:“偃武少爷,您可算回来了。”   “老夫人怎么样了?”偃武也不啰嗦,直接问。   那人摇头道:“不怎么好,郎中说,除非有续命的仙丹。否则,也就是这几日了。”   若是王李氏的情况真的不容乐观,就得预备着后事了。王耀是她唯一在世的儿子,势必得回来操持。想到这里,王琪连忙问,“听说你们已经通知我三叔了,不知他可曾到了?”   下人看着王琪,疑惑的问:“不知这位公子的三叔是……?”   “哦,这位王公子便是老夫人的孙子。”偃武指着王琪介绍道。   “小的眼拙,王公子恕罪。”下人忙对着王琪行礼,然后才道:“信早就已经发过去了,算日子,早就应该有回信了。不过王大人那边暂时还没有任何消息,恐是山高路远,还要等上几日。”   王耀任职的地方确实有些偏远,一时半会收不到消息也正常。王琪点了点头,道:“有劳这位小哥带我去看看奶奶吧。”   “王公子这边请。”   王李氏闭着眼躺在床上,一张脸干瘪蜡黄,像是枯萎的树皮一般,和普通病入膏肓的老人无异,丝毫没有了以往尖酸和跋扈的样子。   在一边伺候的老妇看见王琪,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像是找到主心骨一般冲了过来,扑到王琪脚边哭道:“大公子,您可算来了。”   几个月前,她和王李氏一起欢欢喜喜的坐上了去京城的马车,本以为终于可以离了对她们冷嘲热讽指指点点的平遥县,来京城过上好日子。谁知好日子确实过上了,可却跟坐牢一般,每日战战兢兢,连门都很少出。   “起来吧。”眼前的这个老妇人跟着王李氏十多年,王家败落以后,她也没有离开,一直跟着伺候,算是难得的忠心了。   坐到床边,王琪看着一动不动的王李氏,问,“奶奶怎么样了?”   老妇擦了擦眼角的泪,道:“老夫人已经好几天水米未进了,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就算是醒了也是满嘴的胡话,一直在念叨着两位老爷和二少……”   说到这里,老妇这才想起王琪和二老爷一家一直不对付,连忙生生的住了嘴。   笑了一下,王琪也没和老妇计较。他一直都知道,王李氏最爱的是她自己,其次便是二叔和三叔这两个儿子。在她心里,只有这两个儿子,王李氏就算是死了也会挂念着他们。至于他们父子二人,只要不比她的两个心头肉过得好,活成什么样都无所谓。若是王李氏会在呓语中念叨他们父子的名字,那她不是在做噩梦,便是没安好心。   “宝儿呢?”王琪转而问。   这个宝儿,便是王隆的儿子王敬的小名。听赵璟说,他接王李氏的时候,也把这个侄子带来了。   “小少爷照顾老夫人一夜,实在太累了,回房休息去了。”老妇陪笑着道:“要老奴过去叫他给大公子请安吗?”   王琪是王敬的大伯,长辈前来,做小辈的过来请安是最起码的规矩,根本没必要请示。   但是,老妇人能问出这种话,王琪也不觉得稀奇。当年在王家,他这个大公子便没有地位。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王家都已经烟消云散了,王家下人存在脑子里的意识却是根深蒂固呀!   知道老妇也不是真心去叫王敬,王琪笑道:“不用了,让他休息吧。”   “是。”老妇果真没有坚持。   虽然知道他们是被赵璟接来的,但王琪还是很好奇王李氏为什么会愿意跟着赵璟走,便问:“你们是怎么到京城的?”   “这……”老妇犹豫了一下,见左右没人,这才开了口,“年前有人来家里,说是奉了三老爷的命令,接老夫人和小少爷去京城。他们说三老爷在京中置办了宅子,想接老夫人去京城过年。之前在三老爷那里的时候,三老爷确实和老夫人承诺过,一定还会接她过去。当时老夫人没多想,便高兴的跟着走了。”   听到这里,王琪便知道,如今,她们也觉察出不对劲了。   果真,老妇人接着道:“谁知来了京城那么些时日,一直没有见到三老爷的面。老夫人问了几次,这里的人都说三老爷忙,要过些时日才能回来团聚。”   点了点头,王琪也没打算戳穿,直接道:“三叔事务繁忙,也是在所难免的。这里的人待你们还好吧。”   “这里人对我们倒是不错。”老妇道:“不管是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比原来二老爷在的时候都好。他们还派了好几个丫头过来伺候老夫人,就是……不让随便出去。”   王琪笑着道:“京中乃是天子脚下,权贵多,事也多。三叔身份敏感,为人处事低调些也在所难免。”   “是,您说的是。”王琪的话算是打消了老妇的疑虑,仔细想想也是,哪有绑票的还花大把的银子,把肉票好吃好喝的供起来的。   王琪话锋一转,笑道:“不过苦了奶奶,她老人家向来喜欢热闹,也不知道能不能待得住?”   “这……”老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起先老夫人也是不愿意,哭着闹着要见三老爷。可是她老人家毕竟年纪大了,禁不住闹腾,过了一段时间,自己便想开了。”   听了这话,王琪不由挑眉。王李氏这人向来欺软怕硬,你越往上抬,她越有脾气。相反,只有比她更横,才能治的了她。这种人不可能自己想开,估计是赵璟使了些非常手段将她吓唬了一顿,王李氏这才老实了。   不过王琪却没有追究赵璟恐吓他奶奶的意思,眼见伺候的丫头进来之后,老妇明显不想多说什么了,王琪索性道:“你也下去歇着吧,我陪着奶奶就行了。”   老妇确实累了,稍微犹豫了一下,便道:“那老奴就下去了,大公子有什么事,让丫鬟叫我一声就是。”   打发走了老妇,王琪默默的看着两个丫头端来了温水,帮着王李氏擦拭手和脸。王李氏始终没有转醒的意思,就那样躺着,认人摆布。王琪不由冷笑,“奶奶真是享福的命,临了临了,还是有人伺候着。”   “王公子,属下有事求见。”此时,偃武在门外道。   因为病着的是王家的女眷,偃武不方面进内室看望,只能在外面等着。   起身出了门,王琪问:“不知有什么事?”   “王公子,我们该回去了。”偃武看了看天色,道:“小侯爷说,要等着您一起用晚膳,若是回去晚了,恐怕赶不上晚膳的时间了。”   王琪这才想起临走之前赵璟曾说过的话,但当时他根本没往心里去,没想到偃武却当真了。   “奶奶病重,我今日想留在这里照顾她老人家。麻烦你替我回去给小侯爷告罪,不能陪他一起用膳了。”王琪对着偃武拱手道。   两人分开之时,赵璟是直接回的侯府。王琪可不想进侯府,更不想和赵璟一起在侯府中用膳。   “这……”偃武不禁有些为难。   王琪忙道:“看奶奶的情况,估计随时都有可能……在下岂敢随意离开?还望偃武兄弟通融。”   说完这话,王琪对着偃武行了一个大礼。   “使不得使不得。”偃武自然不敢受王琪的礼,忙把他扶了起来,道:“既如此,属下回去告诉小侯爷一声便是。”   --------------------   作者有话要说:   又双叒感冒了,咳嗽、头疼、恶心、流鼻涕……我的身体素质真是太差了。我妈说,让我不要一直坐着,得站起来活动活动%>_<% 第246章 劝和   已经入夜了,马婆子看着明媚,确认般的问:“你看清楚了吗?阿蛮真的回来了?”   “奶奶,阿蛮哥哥我还能认错吗?”见马婆子不相信自己,明媚有些不满的撅嘴道:“我就是怕看错,还专门去问了一下,码头附近的很多人都看见他了。”   “胡说。”马婆子板着脸道:“他要是回来,也是先回侯府,去码头干什么?”   “阿蛮哥哥是坐船回来的,您忘了,朝廷修了条运河,直通江南,要是从码头上坐船下江南,比骑马快多了。”说到坐船去江南,明媚眼中满是憧憬与向往。   此时,丫头从外间进来,马婆子看见她,眼中一亮,忙问:“打听的怎么样了?”   “回奶奶,阿蛮确实回来了,刚下船就被侯爷召进了侯府。”丫头道:“我在侯府外面等了大半个时辰,终于遇见了一个相熟的侍卫,听他亲口说的,绝对没错。”   眼见丫头证实了自己的话,明媚脸上充满了得意,“我就说看见阿蛮哥哥了,奶奶还不相信。”   马婆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赵璟了,如今确认他回来了,心中不由高兴,嘴上却埋怨道:“这孩子,既然回来了,也不知道派人给我捎个信,也好让我放心。”   “奶奶,既然侯爷召阿蛮回侯府了,肯定是有事要忙,他哪有空呀。”丫头安慰道。   明媚也道:“是呀奶奶,说不定阿蛮哥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呢。没准过一会儿,他就来看你了。”   听了这话,马婆子脸上终于扬起了笑意。   “哎,姐姐。”像是想起了什么,明媚看着丫头,忽然问:“既然你只等了半个时辰就打听到了消息,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   知道明媚是故意的,丫头也不恼,而是含糊的道:“我路上遇到点事,稍微耽搁了一会儿。”   明媚自然不想让她就这样蒙混过关,还想继续说什么。就听丫头接着道:“我看你这身衣裳有些脏了,还是赶快去换一身吧。这会子,阿蛮可能已经在路上了,要是他看见你穿成这样,肯定会笑话的。”   丫头这话立马让明媚再也顾不上其他的了,想到赵璟随时都会过来,明媚忙摸着自己的头发和脸出去了。   明媚走后,马婆子看着丫头道:“你把明媚支走,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是。”丫头在马婆子身边坐下,道:“听说,阿蛮这次从江南回来,还带了一位朋友。”   “朋友?”马婆子眼中一暗,连忙问:“是王琪吗?”   丫头摇头道:“我不知道,阿蛮的那个朋友没去侯府,应该是安置在别的地方了。我也怀疑那人是王琪,便没急着离开,而是一直守在侯府附近等着。”   “你见到人了吗?”马婆子问。   丫头道:“没有,倒是看见偃武急匆匆的从外面回来。他进侯府没多久,阿蛮就从里面出来了,他们两个一起骑着马往城北的方向去了。”   “去城北吗?”嘴里嘀咕着,马婆子脸色难看。   王李氏就住在城北,赵璟八成是去看她了。若丫头说的那位朋友是王琪,那他是不是直接去了城北?   “你说的这些,是什么时候的事?”马婆子问。   “大约是在晚膳前。”丫头道:“阿蛮走后,我又在侯府附近等了一会儿,始终没有见阿蛮回来。我见天色也不早了,便回来了。”   赵璟现在还没有回来,八成就是在外面用膳了。想到赵璟从江南回来,不告诉她一声也就算了,如今居然连看都不来看她一眼,反而去探望王琪的奶奶,马婆子的心里委实不好受。   见马婆子脸色阴沉,丫头小心翼翼的道:“奶奶,您也不用担心。想知道王琪有没有来京城还不容易?只要请徐大哥查一下就清楚了。”   “既然知道阿蛮找到了王琪,他来京城都是迟早的事。”马婆子闷声道:“既然是早就预料到的,我现在担心还有什么用?”   “您说的是,哎,可惜……”丫头无比惋惜的道:“您好不容易打听到了王李氏的住处,费劲心思将她拉拢过来。谁知她这么不中用,居然要死了。”   马婆子冷笑一声,道:“那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也没指望她能成事,只是想用她恶心一下王琪而已。”   知道马婆子有后招,丫头满心不愿意的道:“您是想用那个涟漪吗?奶奶,您别怪我多嘴,就涟漪那种女人,把她留在阿蛮身边没什么好处。您犯不着为了恶心王琪,就把阿蛮搭上吧。”   丫头说这话自然不是真的为了赵璟好,而是看不惯涟漪这种身份比她还低贱的女人能去赵璟身边而已。   “我自然知道那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提到涟漪,马婆子也是满脸嫌恶,“但凡事都要讲究一个轻重缓急,只要能除掉王琪,暂且容忍她几日也没什么。况且,我也不相信阿蛮会看上那个她。你放心,眼下事情还有转还的余地,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用涟漪的。”   听了这话,丫头终于松了口气,她一边给马婆子捶背,一边问:“奶奶,丫头有一事不明,还想请奶奶指点。王李氏虽然和王琪关系不好,但毕竟是她的亲孙子。如今王琪既然攀上了阿蛮,虽然是用了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但还是等于有了靠山。您怎么就确定王李氏不会帮着自己孙子?”   “起先我也不敢确定,不过见了王李氏之后,倒是有了几分的把握。”马婆子冷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庆幸王琪有个这样的奶奶,还是在为他不值,“有些人,虽然和你有着血缘关系,但还不如普通的邻居朋友,甚至是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这种人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他们没本事对外人指手画脚,只能从身边人下手。王李氏打压王琪惯了,这种长年养成的习惯已经根深蒂固到了她的骨子里,偏偏又是个喜欢以己度人的。她当年是怎么对王琪的,自己心里有谱。恐怕王李氏宁愿王琪烂在泥里,也不想他一步登天。”   马婆子说的这些,丫头虽然明白,但她还是假装愣了一下,然后不解的问:“啊,还有人不希望自己的孙子过的好吗?自己身边的亲人若是发达了,就算沾不了光,不也应该跟着高兴吗?我以为世上最坏的,就是我爹和哥哥那样的人呢。但是,即便他们把我卖到青楼,应该也希望我能攀上一个富贵人家。这样,他们才能找我要银子呀。”   “你还年轻,算不准人心。”见丫头说的话还算忠厚,马婆子和颜悦色的道:“有些人只有自己亲眼见了,吃过亏,才能认清。”   丫头道:“这倒是。就说王琪吧,他表面上看着斯斯文文的,其实也够狠心,居然真的对王李氏不管不问。那毕竟是他的亲奶奶,我本以为过年的时候,他好歹会回来看看王李氏呢。”   想到和王李氏见面时,王李氏编排王琪说的那些话,马婆子自认为对王琪没什么好感,都有些听不下去。   叹了口气,马婆子难得替王琪说了句公道话,“王琪和王李氏之间的芥蒂已深,王李氏也不是个让人心疼的主儿。王家倒台的时候,王琪没有对这个奶奶不管不问,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既然是相看两不厌,还不如不见,起码两个人都能舒坦。”   难得见马婆子为王琪说话,丫头一脸的惊讶,一时之间倒是拿不准该说什么了。   窗外,夜色正浓。   将剥好的虾仁放到王琪面前的碗里,赵璟见他已经停了筷子,不由劝道:“这些天在船上你都没怎么吃东西,多少再吃一些吧。”   王琪摇头道:“我已经吃饱了,再说,天也晚了,不能吃太多。”   “这倒是。”赵璟尴尬的笑了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因为赵璟是突然过来的,小院的人没想到他会来用膳,什么都没有准备。如今小侯爷亲临,自然不能胡乱对付。所以,等饭菜准备好之后,自然也就过了晚膳的时间了。   “你想吃什么,我让他们明天准备。”赵璟轻声问。   在船上颠簸了好几日,王琪有些晕船,胃口一直不怎么好。赵璟怕让他吃多了又要反胃,也不敢强求,只能暗自盘算着明日吩咐人做一些开胃的食物给他。   “我吃什么都行,不必麻烦了。”王琪客气了一句,便不慌不忙的站起身道:“你再用些吧,我去看看她。”   知道他并不急着去看王李氏,只是不想和自己待在一起,赵璟苦笑了一下,还是想尽量和王琪多说句话,“你奔波了那么长时间,还是歇歇吧。放心,奶奶那里有郎中和丫鬟们看着呢。我已经请了京中最好的郎中,他肯定会尽力的。”   “多谢你的好意。”王琪道:“不过,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一切自有天意,强求不得。若是她命该如此,也只能听天由命。”   听着王琪平淡的说出如此冷漠的话,赵璟委实接受不了。他虽然知道王琪和王李氏关系不好,但却没想到即便王李氏快要死了,也换不回王琪一丝的动容。   “你就这么不喜欢你奶奶吗?”实在是忍不住,赵璟还是斟酌着开了口,“我觉得,即便是长辈有错,但是做小辈的,也不应该过分追究长辈的不是,更何况她都快要不行了。”   王琪笑了笑,道:“我没有不喜欢她,你想多了。”   见王琪脸上笑的淡然,没有一丝的勉强,仿佛真的毫不在意,给人一种冷血无情的凉薄感。赵璟真的很难想象,王李氏是和他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的奶奶,他怎么能做到如此冷漠?   “能和我说说你和奶奶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赵璟放下手中的筷子,小心翼翼的道:“你也知道,马婆婆虽然不是我的亲奶奶,但她对于我来说比亲奶奶还亲。所以我实在想不明白,你奶奶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让你对她如此冷漠?凡事总得有个原因吧。”   赵璟问的认真,可王琪却不想聊这些。王李氏虽然对他做过很多事,但大多都是些琐事,在别人听起来估计不值一提,要是真的说出来,可能还会觉得他矫情。可惜很少有人能理解,就是这一件件无足轻重的小事,渐渐积少成多,彻底寒了他的心,让他对王李氏再也没有半分的指望和温情。他并不恨王李氏,只是不再对她抱有任何希望了。   “我和她之间没什么事,就是脾气不对付而已。”王琪云淡风轻的道。   王琪这话一听就是随口敷衍的,赵璟不愿意了,接着道:“既然你说不出,就说明确实不是什么大事,那你为什么不能放下呢?眼下奶奶的时日不多了,为什么不在她临死之前把你们之间的疙瘩解开,也省的留下遗憾?”   知道赵璟是好心,可惜即便他有这个心,王李氏也未必有那个意。因为在王李氏的认知里,根本不会认为自己有错。   “谢谢你的好意,若是有机会,我会的。”想到王李氏,王琪下意识的撇嘴一笑。   王琪脸上的笑透着浓浓的冷漠与嘲讽,赵璟以为他是针对自己,心中顿时有些不舒服。   拉住就要离开的王琪,赵璟勉强自己心平气和的问:“你撒谎,你并没有想和你奶奶和好,反而还觉得我刚刚说的那些都是笑话。”   “我没那个意思,你误会了。”虽然没有笑话赵璟的意思,但王琪确实觉得他是多此一举了。   眼见赵璟执意抓着自己不放,一双眼睛中透着执拗,仿佛一定让他给个说法。王琪只觉得头疼万分。知道赵璟这是钻牛角尖的脾气上来了,非得一条胡同走到黑不可。不想和他争执这些,王琪揉了揉额角,就想挣开赵璟的手离开。   受不了王琪那种“拿小屁孩没办法”的态度,赵璟利用身体的优势制住他,强迫王琪面对着自己,道:“我知道,大家庭里难免有长辈偏心的事情发生。你三叔常年在外,不怎么回家,王家到你这一代只有你和王隆两个儿子。你奶奶纵然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你身为兄长,难道还要和弟弟计较吗?”   听了赵璟的话,想到过往的种种,王琪心中不由气闷。   他用力挣开赵璟的钳制,冷笑道:“你说的没错,从小所有人就告诉我,我是哥哥,要让着弟弟。我便一让再让,直到成了理所应当。结果有一天我不愿意让了,所有人便来讨伐我,理直气壮的指责我没有坚持到底。我已经把整个王家都让出去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没有讨伐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和奶奶闹僵,完全都是因为一些小事。当然,依着王隆父子的人品,也有可能是在中间挑拨离间了。”王琪难得发脾气,赵璟有些慌,忙解释道:“就算你奶奶偏心,但她也疼过你的吧。比起那些……那些……那些连亲儿子都不愿意要的人,你奶奶也没那么十恶不赦吧。”   见王琪不动声色的盯着自己,仿佛能看穿他的内心,赵璟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转而解释道:“我是说丫头姐姐,你看她,就算被爹和哥哥卖去了青楼,她也原谅他们了,你奶奶总不可能比丫头姐姐的父兄还过分吧。我只是不想你继续赌气了,也省的以后后悔。‘子欲孝而亲不待’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听赵璟拿丫头举例子,王琪的心情非但没好,反而有些泛酸。恐怕在赵璟心里,他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吧。马婆子、丫头甚至涟漪,都比他重情重义。   转过身去,王琪冷冷的道:“我不是丫头,所以不要拿我和她比,也不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强迫我做任何事。我遭受过什么,你根本不懂。”   “那你倒是跟我说呀。”见王琪又要走,赵璟急了,连忙抓住他道:“若是你真的受了什么委屈,我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讨公道就不必了,我还不需要别人帮我出头。”王琪冷冷的道:“你说的对,王李氏确实偏心王隆,从小到大,她的眼里根本没我。不过这些我都可以不计较,我不能容忍的是,她一边偏心王隆,一边打压践踏我。在她的认知里,我就应该活的不如王隆,就应该吃王隆剩下的残羹,就应该跪在王隆脚下仰视他们。可是,王隆的成功,凭什么要用我的失败做代价?我只是不再对她抱有任何希望了,她管我爹生,如今我爹不在了,我管她死,挺好。”   一口气说完这些,王琪不由后悔。刚才的他简直是怨气十足呀,就跟在婆婆那里受了多年的气,原本自己憋着,谁知相公问了一句,便开始滔滔不绝诉委屈的小媳妇一般。   眼见王琪对王李氏的成见如此深,赵璟觉得委实不应该。他还想再劝,便听偃武在门外道:“王公子,小侯爷,王老夫人醒了,听说王公子回来了,想见公子一面。”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王李氏的真面目会揭穿,让赵璟明白王琪的苦。 第247章 请求   走在去见王李氏的路上,王琪问,“奶奶是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醒。”偃武道。   王琪又问:“吃药了没有,郎中怎么说?”   “已经吃过了。”偃武笑着道:“老夫人一直说要见您,属下便赶快过来通知您了。”   王琪疑惑的道:“她刚醒就能说话了吗?”   “是。”偃武道。   王琪不由心下起疑,听伺候王李氏的老妇说,王李氏已经昏迷了好几日了,几乎是滴水未进。在这种情况下,能清醒的可能不大,基本上就是耗到油尽灯枯,然后直接进棺材了。就算是回光返照,意识也未必会清楚,更何况是开口说话?   见王琪眉头紧锁,似乎心有疑虑,偃武自然不会放弃为自家小侯爷添好话的大好时机。   “属下知道王公子一定好奇老夫人为什么会突然有所好转。其实咱们心里都明白,老夫人也就是这几天了。是小侯爷觉得你们那么长时间没见了,您一定想和她老人家说说话,也省的留下遗憾,便把御赐的人参拿来煎了一碗汤。老夫人服下之后,果然有了精神。”偃武笑着道。   既然是御赐之物,肯定异常珍贵。没想到赵璟居然舍得用到王李氏身上,只为换他一个不留遗憾。一时之间,王琪也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苦笑。   虽然觉得赵璟是多此一举了,但他既然有这个心意,显然也是认真为他着想,王琪的心不由软了下来。他不由想,也许赵璟说的对,反正人都要死了,还有什么过不去呢?   进了屋,王李氏果真已经醒了。她的脸色虽然还是不好看,但起码有了些活人的气息。伺候她的老妇人正坐在床边喂水。   见王琪来了,老妇人立马将碗放下,给王琪让出位置。   “琪儿呀!“王李氏含泪看着王琪,气若游丝的向他伸出了手。   王琪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她的手,顺势坐在了床边。   “琪儿呀,我知道你怨奶奶。”王李氏看着王琪,泪眼婆娑的道:“这些年,是奶奶委屈你了。”   王李氏这话说的颇为情真意切,王琪也不知道是不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想到她老年遭逢家变,又有两个儿子死在了前面,这段时日过的也不容易,不由安慰道:“奶奶,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必再提了。眼下身体重要,您好好养着,三叔还等着和您团聚呢。”   “老三来了吗?”提到王耀,王李氏的眼睛一亮,脸上也出现了些许光彩。   知道说实话只会打击她,王琪只得撒谎道:“三叔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到。您也知道,他任职的地方比较偏远,来一趟不容易。”   王李氏毕竟活了那么大岁数,眼见王琪并没有明确说明王耀回来的确切时间,便知道相见之日遥遥无期。她眼中的光迅速暗淡了下去,人也跟着颓废了很多。   “哎,我这病恐怕是好不了了。”重重的叹了口气,王李氏道:“琪儿,这段时间,我总是梦见你的爷爷和父亲,应该是他们要来接我了。”   王琪忙道:“奶奶,别这么说。您的病养养就好了。”   “我知道你这孩子心软,见不得奶奶去死,可惜,一切都是命呀!”王李氏摆摆手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也时常会想起很久以前的事。那时候,你还小,满打满算也就是到我膝盖那么高。那时家里的生意还没有做大,请不起那么多下人照顾你们,隆儿都是让你看着的。你虽然比他大不了多少,却已经有了做哥哥的样子,玩耍的时候遇到条虫子,都知道把弟弟护在身后。”   听王李氏提起往事,想到恍若隔世的从前,那时候父母都在,一家人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一切都是那么温馨美好,王琪的嘴角也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   “琪儿呀,你和家里闹成这样,都是奶奶的错。”抓着王琪的手,王李氏忽然声泪俱下的道:“要是奶奶及早给你说一门亲事,早点看着你成亲,如今你的孩子都要比宝儿大了。也不至于……不至于让你走上这条路。”   听这话意思不对,王琪警觉的问:“奶奶,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你不用瞒我,我都知道了。”王李氏抹着泪道:“来到这里以后,我便觉得不对劲。你三叔是个孝顺孩子,要真是他接我过来,怎么可能一直不露面?后来才有人告诉我,这座房子是一位小侯爷的。”   来时听那个老妇的口风,她们只是怀疑不是王耀接她们进京,但是并不确定。如今听王李氏这话的意思,显然已经清楚赵璟的身份了。王琪不由疑惑,若是赵璟有意瞒着王李氏,园子里的人肯定不会多嘴,那又是谁告诉她的?   抬头去看立在身边的老妇,见她也是一脸的惊讶,王琪不动声色的问:“奶奶,您在说什么呀?什么小侯爷?”   见王琪装傻,王李氏也不慌,反而继续放狠招,“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琪儿呀,人家是高高在上的侯爷,我们这种小老百姓一辈子都高攀不起。你要是个姑娘,我倒是乐意看着你嫁给侯爷,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可你是个男人呀,既不能给人家生儿育女,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拜堂成亲。就这样无名无份的干耗下去,最后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知道有人把他和赵璟的关系泄露给了王李氏,王琪心中恼怒。他下意识的扫了一旁的老妇一眼,在心中盘算了一下人选,只觉得马婆子和徐百川的可能性最大。   老妇被一波一波的消息下的咂舌,又见王琪目光不善,忙道:“大公子,老奴出去看看老夫人的药煎好没有。”说完便马不停蹄的出去了。   见老妇出去了,王琪多少松了口气,他不知道马婆子他们是怎么和王李氏说的,只能咬死不认,“奶奶您怎么越说越奇怪?什么生儿育女,什么拜堂成亲?我听不明白。”   “你是我的亲孙子,你怎么样,我还能不知道吗?”见王琪始终不认,王李氏也不恼, “这件事,早些年前我就应该想明白。你为什么不肯娶妻生子,还为了这事和家里人闹翻。琪儿呀,喜欢男人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成亲生子才是正途呀。”   眼见王李氏将他和家里闹翻的原因全都推到了他喜欢男人上,王琪心中不痛快,“奶奶,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朱家的姑娘,不想和他们家结亲,这才没有答应那门亲事。”   “就算你不喜欢朱家姑娘,这么多年下来,难道还没有其他姑娘入你的眼?”王李氏反口问。   闻言,王琪只得闭了嘴。   见王琪不做声了,王李氏缓声道:“听说那小侯爷早年落难时曾经流落到平遥县,被你收留了一些时日,这才对你日久生情。可他纵然喜欢你,日后也得娶妻生子吧。你得为自己考虑考虑,如今你三叔在外地做官,很难回来。隆儿又被发配了,不知道生死。要是奶奶也没了,你便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王李氏最后几句话说的泪流满面,仿佛真的在为王琪的日后担忧。王琪却听出了其中的端倪,立马道:“奶奶,小侯爷可不是随意污蔑的,这话要是被园子里的人听了去,恐怕不太好。”   “是是是,你放心,奶奶不会多嘴的。”见王琪承认了小侯爷的存在,王李氏脸上一喜,忙问:“琪儿,这位小侯爷很器重你呀。”   王琪笑了笑,道:“我一个连生意都没有的商贾,人家器重我做什么?”   不满意王琪的这个回答,王李氏道:“若不是器重你,人家为什么千里迢迢的把我这个素不相干的老婆子接来京城,还每日好吃好喝的待着?”   “小侯爷是个热心肠,喜欢帮助人。”王琪随口胡诌,“他经常会邀请看着顺眼的人来京城做客。奶奶能被小侯爷邀请,也是奶奶的福气呀。”   王李氏自然知道这话是王琪调侃自己的,见他打定主意不肯说实话,王李氏也不想继续绕圈子,直接道:“琪儿呀,既然这位小侯爷和你关系不错,不如去求求他把你三叔调回京城吧。你们爷俩离得近些,也好有个照应。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就算死了,也能放心。”   “奶奶说的是!”眼见王李氏终于露出了真正的图谋,王琪笑了一下,随口敷衍道:“只是我人微言轻,怎么可能说的动小侯爷?”   见王琪不愿意,王李氏的脸色立马有些难看,“琪儿,你三叔总归是看着你长大的,也很疼你。如今是落了难了,你明明能帮一把,为什么不肯伸手呢?我听说,这位小侯爷十分宠你,为了陪你过年,连侯府都不回,愣生生的跑死了几匹快马,也要去江南陪你。就这待遇,恐怕侯府里的宠姬也比不上吧。不过是睡觉前吹几句枕边风的事,还能耽误不你多长时间?”   虽然是求王琪帮忙,但王李氏的语气中还是透着浓浓的讽刺与不耻。   眼见她已经露出了真实嘴脸,丝毫没有刚刚的愧疚和虚弱,王琪不由冷笑。事有反常必有妖,他早就应该想到,王李氏根本不在乎他和赵璟是什么关系,只是想利用这层关系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已。   王琪知道,若是认真计较肯定会起争执。王李氏占着老弱病的优势,要是在争执的过程中气晕过去,绝对会赖在他身上。眼下毕竟在赵璟的地盘,若是闹出动静,形势对自己不利。   想明白这一点,王琪索性道:“奶奶,不是我不想帮三叔,我也是为了他好。三叔是因为相爷受了牵连,而相爷在朝中得罪了那么多人,这些人大多还都是位高权重的主儿。您这么急着把三叔弄回京,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有小侯爷护着,他们谁敢?”王李氏不满的道。   王琪倒是乐了,“奶奶,您还真把孙儿当成侯府里的当家主母了。您刚刚也说了,孙儿既不能生,又要不了任何名分,您还指望小侯爷能宠我一辈子吗?”   听了这话,王李氏果真不做声了,显然也比较认同。   见王李氏终于消停了,王琪冷笑了一声,便想站起来走人。   “既然他管不了你三叔的事,隆儿的事总能管的了吧。”谁知王李氏还不死心,接着道:“隆儿被发配到边关已经好几年了,从他走后,我就再也没有见着。听说这些侯爷都是领兵打仗的,边关的事在他们那里都是不算什么。”   眼见王李氏的条件一个接着一个,不仅思路清晰,而且语言流畅,一点都不像一个昏迷多日刚刚醒来的人。   王琪知道她是有备而来,恐怕早在知道赵璟的身份之后便开始盘算了吧。   “琪儿,隆儿毕竟是你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呀,就当奶奶求你了,去求求小侯爷把隆儿接来吧。让奶奶临死前见他一面,成吗?”见王琪一直不做声,王李氏强忍着没有说出难听的话,而是打起了亲情牌。   “行,有机会我和小侯爷说。”知道一味的拒绝会刺激到王李氏,让她说出一些恶心自己的话。王琪也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便假装应承了下来。   王李氏却不满意,道:“奶奶怕是等不了了,你今天就去找小侯爷,跟他说这件事。”   “夫人,现在天晚了,小侯爷恐怕早就歇下了。公子现在过去不合适,要是惹怒了小侯爷,恐怕更不会帮我们救二少爷了。”端着药碗进来的老妇听不下去了,出声劝道。   一听有可能会惹怒小侯爷,王李氏果然妥协了,“那你明天一早过去。”   “好。”反正也不会去,王琪十分痛快的道。   见他答应了,王李氏这才满意。   王琪却不愿意多待了,起身道:“奶奶,您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出了王李氏的屋门,王琪不由轻笑出声。看来,果真不应该对王李氏抱有任何希望,她一开始做了那么多铺垫,说了那么多软话,却不是真心觉得亏欠他,而是为了三叔和王隆的前程呀。   虽然早就没有抱任何希望,但王琪的心情还是不好。眼下,他不想见任何人,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清静清静。避开有灯光的地方,王琪朝着宅子深处走去。漫无目的的溜达了一会儿,等王琪回过神来之后,便已经不知道身在何处了。   眼下虽然已经过了年,但夜晚还是很冷。被凉风一吹,王琪不由打了个寒颤,便想回去。可惜周围都是黑洞洞的,一个人也没有,哪条是回去的路,王琪一点头绪都没有。   随便选了一条,王琪便想着碰碰运气,可惜走了一段时间,还是没有看到半点灯明。   虽然看不清,但还是能感觉的出,周围越来越偏了。冷风一吹,还真有几分渗人。知道不能继续往前走了,王琪便想原路返回。谁知还没等他回头,便感觉身后有人走了过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是星期五了,感觉一星期过的好快呀! 第248章 叛乱   王琪选的这条路长而直,没有岔道,也没有什么遮挡之物,若是身后有人,很容易能发现。而脚步声是忽然出现的,很显然有人一直匿了行踪跟着他,直到现在才故意放重了脚步让他发现。   站在原地没动,王琪不由绷紧了神经。想到王李氏足不出户还能清楚的知道赵璟的身份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这园子里肯定有人给她通信。   王琪更加紧张了,眼下夜已深,周围又没有人。若是来人意图不轨,他又不是练家子,岂不是性命不保?   还没想好是回身面对来人还是干脆拔腿就跑,王琪便感觉肩上被人披上了一件厚厚的披风,一双手也从身后绕到前面,帮他系上了带子。   感觉到身后那熟悉的气息,低头看着在胸前摆弄衣带的手,王琪绷紧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他回过身去,迎面便撞上了赵璟明亮的眸子。   “咳咳……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偃武见你一直没有回去,有些担心,我便出来找了。”帮王琪系好衣带,赵璟咳嗽了一声,有些不自在的解释。眼见王琪出了一头的冷汗,似乎有些心有余悸,赵璟忙问:“怎么了?”   擦了擦头上的汗,王琪裹紧了身上的披风,低声道:“没事,多谢了。”   “你不用谢我,是我应该跟你道歉才是。”眼见王琪说没事,赵璟也没执意追问。他小心的觑着王琪的脸色,惴惴不安的道:“我并没有告诉老夫人我的身份,也没有授意任何人跟她说我们之间的事。咱俩的关系,只有跟着我去平遥县的那几个人知道。在园子里伺候的人一直都在京城,并不知情。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我绝对会查清楚的,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赵璟既然能说出这番话,显然是知道了他和王李氏的谈话内容。王琪看了赵璟一眼,没有做声。   刚刚他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算是承认了和赵璟有那种关系。若赵璟真的把他和王李氏的话一字不漏的听全了,不会误会什么吧。想到这里,王琪立时便有些站不住,不由仔细回想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任谁知道自己孙子和男人有那种关系,恐怕都不会高兴。见王琪闭着嘴不说话,脸上也看不出悲喜,赵璟更慌了。他恨不得王琪将他打一顿骂一顿,也总比这样不声不响的好。   “你不要生气,我……我可以亲自去向老夫人解释,你是我最最尊敬的人,绝不是她听说的那样。”赵璟语无伦次的道。   回过神来,王琪道:“不必了,有些事只会越描越黑,多说反而不妙。再说,奶奶真正关心的也不是这些。”   眼见王琪一脸的自嘲,回想起刚刚王李氏的话,赵璟也觉得寒心。想到这一切又都是因自己而起,赵璟更加愧疚了,忙道:“其实你三叔的事,我也能帮上忙。不过把他调到京城来不现实,调到一个相对富庶的地方还是可以的。”   “多谢你的好意,这事毕竟关系到三叔,我也不敢擅自做主,还是要问问他老人家的意见。”王琪委婉的推辞道。   原本以为会有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眼见王琪婉拒了,赵璟不由有些失望。   “倒是我那个堂弟王隆,奶奶一直挂念着他,若是不麻烦,烦请打听一下他的下落,也好给奶奶一个交代。”王琪道。   “不麻烦不麻烦,只是……”听王琪提起了王隆,赵璟更忐忑了。   见赵璟的表情不对,王琪问:“怎么,可是王隆出了什么事?”   有些心虚的看了王琪一眼,赵璟道:“其实,我把老夫人接过来之后,便派人去打听了王隆的消息,得知他已经不在了。”   骤然听这个消息,王琪愣了半响才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是一年前。”赵璟道。   王隆毕竟是王琪的弟弟,听闻他的死讯,王琪除了有些惊讶之外,面上却没有过多的反应。赵璟觉得这种表现过于冷漠了,转而想到王隆对王琪做的那些事,赵璟心中的那点别扭倒是释然了。   “一年前,那么久了呀!”王琪喃喃的道:“他是怎么死的?”   “病死的。”赵璟道:“你放心,他的后事我已经让人料理了,坟也修了。你若是想把他迁回平遥县,我立刻就让人去办。”   没想到恨了两辈子的人居然就这样死了,王琪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他摇摇头道:“不必麻烦了,烦请小侯爷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奶奶,也省的她伤心。”   “这个我知道,你不用担心。”知道王李氏现在的身体恐怕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赵璟连忙道。   “那就多谢了。”对着赵璟一揖,王琪道:“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见王琪如此客气,赵璟心中一酸,忙道:“你说,我一定替你办到。”   “我三叔是奶奶唯一还在世的儿子了,听园子里的人说,已经给他送过信了,只是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还请小侯爷多费心打听一下,也好让奶奶在临死之前能见上三叔一面。”王琪道。   赵璟毫不犹豫的道:“你放心,我一定尽力。”   ……   “你说王李氏醒了,还怂恿王琪去求阿蛮把王隆调到京城来?”马婆子大睁着眼睛看着丫头问。   丫头道:“消息是徐大哥那边传来的,绝对错不了。听说小侯爷已经吩咐人去接王耀了,过不了多久应该就到了。奶奶,我听说那个王耀是因为犯了事才被贬的,要是阿蛮真的帮了他,就怕会给人落下把柄。”   “王李氏不是快不行了吗,怎么忽然醒了?”马婆子此刻已经悔的肠子都青了,她费尽心思见到王李氏,将那么多事告诉她,就是想给王琪上一记眼药。没想到,王李氏如此的厚颜无耻,居然利用王琪的丑事攀扯阿蛮给自己的儿子谋出路。   见马婆子摇摇欲坠,丫头忙扶她坐好,又给她倒了杯茶,这才道:“听说是不行了,只是一直提着口气,等着见儿子最后一面呢。”   偷鸡不成蚀把米,马婆子恨不得把王李氏切成八十几块,然后扔河里喂鱼。   “为了陪王琪过年,阿蛮连宫里的宴席都不参加。祭了祖之后便急匆匆的去了江南,惹得京中的人议论纷纷。好在他们以为征西候府的小侯爷是被江南的哪个女子迷了心窍,没有往别的地方猜。”说到这里,丫头嘴里不禁泛酸,“以阿蛮对王琪的宠爱程度,恐怕王琪说什么,他都会答应。奶奶,您可得想办法拦一拦呀。”   “这个老刁妇,真是不要脸。”马婆子咬牙切齿的道:“也不怕天上掉个雷劈死她。”   见马婆子气的不轻,丫头连忙安慰道:“奶奶您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幸好王隆已经死了,若是还没死,阿蛮还得想办法把他也弄回来。”   “王李氏和王琪提了王隆的事了吗?”马婆子看着丫头问。   丫头理所应当的道:“自然提了,不过她还不知道王隆已经死了。看王琪的意思,大概也是想瞒着她。”   知道王李氏现在的身体肯定接受不了王隆已死的打击,马婆子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个笑。她示意丫头过来,在她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丫头脸上露出一个佩服的表情,道:“奶奶,您这招真是高明!”   “话先别说那么满。”马婆子笑道:“王隆的儿子呢?”   丫头道:“王琪来了以后,见那小孩一直在家闲着不像样子,便把他送去学塾了。要说王琪也够慌的,王李氏都快不行了,怎么不能等几天。”   “那小孩从小和他爹一个德行,自然看王琪不顺眼。王琪把他送出去,肯定也是想来个眼不见为净。”马婆子喝了口茶,道:“既如此,倒是方便我们行事了。你办完事之后便去打听一下,看看王琪把那小孩送去了哪家学塾。”   “是。”虽然不明白马婆子为什么忽然关心一个还不到十岁的毛头小子,但丫头见马婆子面色不善,便没敢多问,便准备下去。   此时,外面来了一个人。丫头见他是徐百川身边的,忙请了进去。   “你说的这些可当真?”听了来人的话,马婆子不禁喜上眉梢。   那人道:“千真万确,这是今日军中送来的八百里加急,徐大哥得了消息,立马让小的给您送来了。恐怕小侯爷哪里,也得到消息了。”   “丫头,你先去忙吧。”遣走了丫头,马婆子对来人低声吩咐了几句。   来人得了令,便立刻下去了。   也不知是御赐的人参起了作用,还是王李氏心中有了盼头,自从醒了之后,精神头也愈发的好了。   有了精神,王李氏每日都追着王琪问王隆的事办得怎么样了。一天下来,恨不得问几十遍。   王耀暂时还没有任何消息,王隆的事又不能说。王琪没有办法,只能拿话敷衍她。但王李氏毕竟不好糊弄,次数多了,便怀疑王琪并不是真心要救王隆。   “小侯爷真的答应帮忙救隆儿了吗?”这日,王李氏又开口问了。   虽然不耐,但王琪还是道:“嗯,答应了。不过咱们并不知道二弟此刻在哪里,光是打听他的下落,就需要一些时日。”   王隆被发配充军时,王家也败落了。当时王李氏害怕牵连自己,自然不敢多问一句。如今听王琪这样说,王李氏自知理亏,又不敢责怪小侯爷不尽心,只能转而道:“那你三叔什么时候回来?”   “就快到了。”王琪道。   对这个回答不满意,王李氏还想说什么,偃武适时的走了进来,拱手道:“给老夫人和王公子请安。”   “您来了,不知有什么事?”知道这是侯府里的人,王李氏不敢甩脸子,连忙和颜悦色的道。   偃武道:“回老夫人,小侯爷有事找王公子。”   知道王琪和那位小侯爷的关系,听了这话,王李氏心中嫌恶,但面上还是陪着笑脸道:“既然是小侯爷找,琪儿就过去吧,不要让小侯爷久等。”   “那孙儿先告退了。”既然王李氏都开了口,王琪乐得离开。嘱咐屋里伺候的丫鬟照顾好王李氏,王琪便和偃武一起出去了。   出了门,王琪这才道:“多谢偃武兄弟解围了。”   “王公子客气了,其实真的是小侯爷有事找您。”偃武笑着道。   王琪道:“不知小侯爷找我什么事?莫不是三叔有消息了?”   “这个……小侯爷没说,属下也不清楚。”见王琪脸上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偃武忙道:“王公子,您之所以急着请王大人过来,无非就是担心他们母子见不上最后一面。今日看老夫人这气色,想来身体恢复的应该还不错,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王琪摇头道:“奶奶的气色虽然看起来不错,但是这几日除了汤水之外,几乎没有吃下任何饭食。郎中说,她是外强中干,随时都有可能熬不住。三叔向来孝顺,若不是见不到母亲最后一面,恐怕会抱憾终生。”   “王公子放心,小侯爷向来把您的事放在心上,一定会尽力的。”听了这话,偃武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跟着岔开话题,“眼下小侯爷还等着呢,咱们先过去吧,没准有王大人的消息呢?”   点了点头,王琪道:“有劳引路了。”   等两人走远,一个不起眼的丫鬟这才偷偷溜进了王李氏的房中。   赵璟果真有了王耀的消息,不过,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你是说,三叔任职的地方发生了叛乱?”王琪惊讶的问。   王耀被下放的地方,是大梁国西南的边界,那里山路崎岖出入不便,少数民族众多,还有吐蕃突袭,十分动荡不安。加上当地的民族部落和汉人的矛盾很深,又有吐蕃的蓄意挑唆,双方经常起冲突,磨蹭很大。   几年前吐蕃大败之后,部族的老首领也因病去世。新继任的首领仰慕汉人的文化,有意和大梁修好。他手底下虽然有些不服的,奈何吐蕃已败,为求自保,只能妥协。这几年,双方一直相安无事。当初得知王耀将家眷全都带去上任,王琪以为那里已经很安全了。谁知赵璟竟然用上“叛乱”这个词,显然事情已经十分严重了。   王琪忙问:“不知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赵璟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听说当地的县令已经被杀了,许多官员也遇害了。至于你三叔,目前还没有消息,恐怕是凶多吉少。不过你放心,派去送信的兄弟功夫不错,有他在,没准能护你三叔一命,也许还有转机呢。”   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王琪只得道:“小侯爷说的是,没有见到尸体,便还有机会。我三叔就拜托您费心了,只是这事,万万不能让我奶奶知道。”   “你放心,我一定尽力。”赵璟忙道。   偃武也跟着道:“请王公子放心,园子里的人嘴巴都很紧,不会在老夫人面前乱说的。”   “王公子,不好了……”偃武话音刚落,一个丫鬟慌慌张张的从远处跑来,惊慌失措的道:“老夫人不知为何忽然发脾气,谁都劝不住。王公子,您快去看看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看了“终极笔迹”,相当于是《盗墓笔记》蛇沼鬼城那一段。一口气看了7集,还算还原原著,除了加了小花的戏份之外,没有莫名其妙的配角加戏。但小花的黑眼镜的戏份看着蛮舒服的,并不令人讨厌。关键是,瓶邪很甜!瓶邪很甜!瓶邪很甜!小哥很宠小邪,还有很多名场面。有兴趣的小天使可以去看看。(补充:确实很好看,要不是手机没电了,我都不想回来码字了。捂脸^_^) 第249章 发疯   眼见这丫鬟说的急,又是关于王李氏的,王琪忙站起身来出去了。赵璟不敢怠慢,也跟了过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老夫人为何会忽然发脾气?”偃武一边追赵璟,一边对努力跟上他的丫鬟道:“是不是你们惹老夫人生气?”   听了这话,丫鬟只觉得十分委屈,忙道:“奴婢不敢。老夫人原本一直好好的,奴婢就是去厨房跑了一趟,回来时老夫人正发火呢。李婶和两个姐姐都在劝,眼见实在劝不住,便让奴婢过来通知王公子。”   “就算是发脾气,也得有个缘由吧。老夫人都说了些什么?”偃武问。   丫鬟撇了已经走远的王琪一眼,这才低声对偃武道:“老夫人一直在骂王公子,说……说他是个祸害,是他害了全家人。”   觉察到王李氏这话不对,偃武忙加快了脚步。   一行人到了王李氏居住的院子,还没进门,便听到叫骂声从里面传来。   “王琪,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自己过的不如意,还想拉着全家跟着你一起陪葬呀……”   王李氏啰啰嗦嗦的说了很多话,都十分难听。赵璟在门前止步,有些担心的看了王琪一眼。王琪没有做声,直接推门进去了。赵璟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进去了。   伺候王李氏的丫鬟早就已经躲到了外间,见赵璟来了,立马跪下来行礼。   没时间理会她们,王琪掀开门帘进了内室。   屋内一片狼藉,处处都是砸碎的碗碟瓷片,地上还残留着药汁。王李氏瘫坐在床上,头发乱作一团,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活像一个发了疯的泼妇。从平遥县跟来的老妇唯唯诺诺的站在一边,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奶奶,您怎么了?”见王李氏不断咒骂自己,王琪皱着眉问。   听到王琪的声音,王李氏连忙抬头,像是见了杀父仇人一般。她赤红着眼睛,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一副冲上去和王琪拼命的架势。   “王琪,我杀了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王李氏叫的撕心裂肺,恨不得立马和王琪同归于尽。   虽然不惧怕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女人,但是见王李氏像是发了疯的女鬼一般,赵璟还是害怕她会伤到王琪,下意识的挡在了前面。   其实赵璟多虑了,王李氏只是看着凶狠,其实没什么力气。她只是挣扎了两下便从床上滚了下来。   伺候王李氏的老妇连忙伸手去扶,奈何手上也没什么力气,反而被王李氏砸倒在地,两人顿时滚做一团。   眼见王李氏摔在地上,一时半会起不来,赵璟松了口气。但两人这样在地上始终不是办法,赵璟不想王琪冒险,又顾忌着礼数不好亲自去扶,便示意一直跟在身后的丫鬟帮忙。   几个丫鬟也被王李氏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坏了,无奈赵璟发了话,只得硬着头皮过去。   “王琪,你不是个东西,你嫉妒隆儿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害他的性命?你三叔那么疼你,你居然连他都害!你害了我们全家还不够,为什么要杀了你三叔!你个狼心狗肺的畜生……还我隆儿的命来……”王李氏本就虚弱,经过刚刚的一番折腾,此刻已经没力气找王琪拼命了,只能用嘴骂。   眼见王李氏被几个丫鬟架了起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王琪,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了。赵璟又不由自主的往王琪身前挡了挡。   听王李氏越说越难听,王琪也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转身出去了。   赵璟见王琪一言不发的走了,忙嘱咐偃武善后,自己也跟着追了出去。   “你……”怎么走了?追上王琪,赵璟顿了一下,还是硬生生的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转而道:“你没事吧。”   王琪笑了一下,道:“我没事,多谢小侯爷关心。她要是一直对我和颜悦色的,我才觉得稀奇。”   看着王琪平静的一张脸,看不出一丝的情绪起伏,赵璟只觉得不可思议。王李氏骂的委实难听,任谁听了都不会好受。王琪却能如此淡然的接受,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他到底在王李氏那里经历了什么,才能做到如此的无动于衷?   “王隆虽然死了,但并不是你害死的。”心里替王琪委屈,赵璟涩声道:“你就不跟她解释解释?”   王琪淡淡的道:“解释有用的话,我和她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根据我以往的经验,多说只会多错,还不如什么都不说。等她骂累了,自然也就消停了。”   这话听着似乎是不以为意,但是谁知道其中又包涵了多少无奈呢?赵璟只觉得心酸,看来,王琪在王李氏那里没少受委屈呀!   “她显然是知道王隆和我三叔出事了,一时受不住打击,这才发了狂。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竟然一口认定是我害死了他们。”王琪说完便看向了赵璟,“王隆倒也罢了,我三叔的事连你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她一直都在屋里养病,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迎着王琪的目光,想到王李氏居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及他和王琪只见隐秘的关系,赵璟的脸色一变,忙道:“你放心,我这就去调查清楚。”   看着赵璟远去的背影,王琪这才露出了一个苦笑。其实,调查清楚又能如何呢?办这事的人很显然是在给他找难看呢。王琪知道,自己在京城没什么仇家,也不会有人费劲心思在赵璟的眼皮子底下对付他,除了马婆子和徐百川之外。   恐怕,赵璟也已经心中有数了。只是,即便知道那人是马婆子,他又能如何呢?   自嘲的笑了一下,王琪便准备回自己住的小院。谁知他刚挪动步子,一个陌生的侍卫忽然冒了出来,对着王琪拱手道:“王公子,属下史东,是奉小侯爷的命令前来保护您的安全。”   名为保护,其实是监视吧。看着多出来的人,有一瞬间王琪心火直冒,随后便坦然接受了。其实身在京城,又住在赵璟的园子中,就等于一直被人监管着,根本没必要计较多出来的这条尾巴。   “那就有劳史侍卫了。”不好为难一个听命行事的侍卫,王琪对着史东笑道。   却说赵璟这边,偃武办事利落,没多久就查出了眉目。   “回小侯爷,伺候王老夫人的李婶和那三个丫鬟这几天一直都在园子里待着,应该不是他们。不过除了她们之外,今天还有人进了老夫人的房间。那人走后,老夫人这才发了火。”偃武道。   赵璟忙问:“那人是谁?”   “是园子里的一个浆洗婆子。”偃武道。   赵璟皱眉道:“一个浆洗婆子,怎么能随便进主屋?”   “也是属下失职。”偃武惭愧的道:“听伺候老夫人的大丫鬟说,老夫人搬进园子之后,一直吵着要见王耀,后来都到了要死要活的地步,丫鬟们怎么劝都没用。她们私底下抱怨的时候,正好被那个老婆子听到了。老婆子说有办法能劝服老夫人,丫鬟们实在被逼的没办法了,便让她试了试,没想到真的成了。那之后,老夫人似乎和那个老婆子很聊的来,偶热会找她来聊天。今日,那老婆子来送衣服,想要拜见老夫人。丫鬟们问了老夫人之后,便让她进去了。”   王李氏刚搬进园子的时候,赵璟正忙着满天下找王琪,自然没空理会她,只是吩咐园子里的人把王李氏照顾好。谁知竟然被人钻了空子。   赵璟沉声问:“那老婆子和王老夫人说了什么?”   “据伺候老夫人的李婶说,那老婆子进屋之后,老夫人便把屋里的人都打发出来了,所以没人知道。”偃武道。   赵璟的脸色更难看了,“那老婆子人呢?”   “跑了。”偃武道:“她应该也知道自己的事瞒不住了,从老夫人屋里出来之后,便离开了园子。索性那婆子的腿脚不快,应该能追的上。属下已经吩咐锦里了,让他不要打草惊蛇,看看那婆子会去哪里。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有消息。”   偃武话音刚落,便有人在外面通报,“小侯爷,锦里回来了。”   “快传。”赵璟道。   没过多久,锦里便进了屋。偃武忙道:“你们追上那婆子了吗?”   “追是追上了,但是……”锦里欲言又止。   偃武忙问:“那婆子人呢?”   锦里看了赵璟一眼,跪下道:“属下并没有将那婆子带回来。”   “为什么?”偃武疑惑的问。   看着锦里为难的样子,赵璟心中却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那婆子去了哪里?”   “城东马婆婆的住处。”锦里低着头道。   听了这话,偃武有一瞬间的恍神。那婆子既然去了马婆子的住处,这事马婆子八成也脱不了干系。偃武识相的闭了嘴,抬眼偷偷去看赵璟的脸色。   赵璟闭着嘴不说话,脸上却已经阴云密布。   “小侯爷,弟兄们虽然没有贸然进去抓人,但还在外面等着呢。”锦里硬着头皮道:“您看接下来是……”   烦躁的揉了揉额角,赵璟道:“你们没有惊动奶奶吧。”   “没有。”锦里忙道:“我们只是藏在外面等那婆子出来,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赵璟道:“做的很好,你们务必想办法把那婆子抓回来,但是,千万不要惊动奶奶。”   “是。”锦里听命下去了。   偃武凑上来,不解的问:“小侯爷,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就算马婆婆不喜欢王公子,也没必要这样做呀?王李氏随时都有可能没命,不过是早几天晚集天的差别。费心思弄这一出,除了恶心王公子一下之外,属下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好处?”   虽然已经认定八成是马婆子在搞鬼,赵璟还是道:“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不要乱说,总不能因为那婆子去了奶奶那里,就说这事是奶奶在背后指使的。”   “小侯爷说的是。”见赵璟有意偏袒马婆子,偃武连忙道。   赵璟问:“王琪呢?”   “史东已经派人传了话,您走后,王公子便回房了,一直没有出去。”偃武笑着道。   “行了,你去忙吧。我去看看王琪。”赵璟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赵璟进屋的时候,王琪正在用晚膳。看他的脸色不好,目光躲闪,王琪便知道,事情八成已经有了眉目,只是这背后的人让赵璟觉得为难。   “我奶奶怎么样了?”王琪问。   眼见王琪没有问事情查的怎么样,赵璟多少都松了口气,“郎中开了一服安神的药,老夫人喝下之后便睡了。”   “那就好。”王琪也没多说什么,继续低头吃着碗里的米饭。   见王琪似乎不愿意搭理自己,赵璟本就心虚,忙主动道:“那个……老夫人身边的人我都查过了,没什么问题。我已经让偃武去查园子里的其他人了,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王琪沉声道:“给不给我交代无所谓,只是把消息透露给奶奶的人委实可恶。你我都知道她如今的身体状况,那人在这个时候把王隆和我三叔的事告诉她,就是存心想要她的命。”   “事情可能没有你想的这么坏,也许……也许那人并不知道老夫人的身体状况,这才……”并不想承认马婆子是个阴毒的人,赵璟下意识的道。   听了这话,王琪轻笑了一下,道:“我奶奶的病情又不是什么秘密,那人既然有本事在小侯爷手底下搞小动作,不可能连这点消息都打听不到。”   “你说的是。”赵璟有些汗颜的道。   放下手中的筷子,王琪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这才淡淡的道:“其实,这背后之人查不查的出来都无所谓。我奶奶八成是要折在这里了,王隆已经死了,我三叔也是生死未卜,我们王家没什么人了。奶奶虽然不喜欢我,但还需要我给她送终。只求小侯爷能给我留条活路,让我……”   “你这是什么话,怎么会有人要你性命呢?”见王琪这样说,赵璟瞬间急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护你周全的。”   王琪冷笑一声,道:“只怕想要我性命的人,小侯爷不忍心对付吧。”   感觉王琪应该已经知道了什么,赵璟更加心虚了。其实这也不奇怪,王琪心思细腻,不可能猜不到马婆子。   理智上觉得马婆子不是那种害人性命的人,但这事毕竟没有捅破,赵璟也不好和王琪争辩,只得随口敷衍了几句,便借口有事,逃似的出了王琪的房间。   出了王琪居住的小院,赵璟心情沉重。   此时,偃武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道:“小侯爷,不好了,王李氏她……她殁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王李氏下线 第250章 滇南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赵璟心中一沉,忙赶了过去。   “老夫人刚刚闹了一场,精神已经很不好了。喝了郎中开的安神药之后,便睡过去了。老奴没敢离开,一直在跟前守着。谁知没一会儿,老夫人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张着嘴想说什么。老奴凑过去听,老夫人却一头栽了下去,再也没醒过来。”伺候王李氏的老妇哭着道。   听老妇说完王李氏的死亡经过,赵璟皱眉道:“老夫人临终前想说什么,你可听清楚了?”   “没有。”老妇摇头道:“老夫人光是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想来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见老妇这里问不出什么了,赵璟便打发她下去,然后对偃武道:“郎中那里怎么说?”   “回小侯爷,王老夫人的身体本就不行了,全靠一口气撑着。如今忽然遭受了打击,自然是病来如山倒。”偃武苦着脸道。   不用多说,王李氏肯定是得知了王隆和王耀的事,受了刺激,这才禁不住去了。想到王隆和王耀出事的消息很可能是马婆子透露给王李氏的,赵璟更加愧疚了。他为难的看着偃武道:“这……我要怎么跟王琪说呢?”   “这事肯定瞒不住,还是赶快告诉王公子吧。”偃武道:“若是小侯爷不方便开口,属下去跟王公子说。”   犹豫了一会,赵璟叹了口气,道:“算了,还是我亲自给他说吧。”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把王李氏去世的消息告诉了王琪,赵璟低下头,偷偷打量他的脸色。   因为是意料中的事,王琪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道:“既然奶奶已经去了,我要准备她的后事。还请小侯爷准许我带着奶奶回乡安葬。”   “眼下王大人还没有消息,你怎么能就这样走了?”赵璟自然不可能放王琪离开,连忙道:“不如在京城把丧事办了吧。”   偃武也跟着道:“是呀王公子,王家在平遥县也没什么人了,反正您最近几年都要留在京城,还不如将老夫人安葬在这里,祭拜的时候也方便。若是您实在想把老夫人送回平遥县,也可以等王大人回来了之后再说。”   “王家虽然败落了,但毕竟有宅有院,哪有在别人家里办丧事的道理。”王琪淡淡的道。   赵璟忙道:“我好歹都做过你们王家的表少爷,怎么能是别人家呢?要是你觉得不舒服,我可以立马把这园子过继到你的名下。偃武,你去把房契拿来。”   王琪自然不会答应,连忙推辞,“小侯爷客气了,在下不能收。”   “既然小侯爷都不介意在园子里办丧事,王公子就不必客气了。”偃武趁机道:“小侯爷已经派人去打探王大人的下落了,过不了几日应该就会有消息。老夫人生前最挂念的便是这个儿子,眼下王大人生死未卜,老夫人恐怕也不会安心。王公子还是留下等消息吧。”   “是呀,是呀。”赵璟道:“总之你不用担心,我会派人料理奶奶的后事,一定让她老人家走的风光又体面。”   王琪还想再说什么,偃武却抢在他前面开口,“王公子,灵堂已经布置好了,眼下王大人不在,您便是孝子贤孙,还是赶快换了衣服去给老夫人守灵吧。”   说完这话,偃武便不由分说的推着王琪走了。   换上丧服来到灵堂,堂上已经跪了一个人。王琪低头一看,竟是王隆的儿子王敬。来到京城之后,他只见了这个侄子一面,便请偃武寻了个学塾,打发他去读书了。   王敬此刻也是一身孝服,正跪在地上往火盆里扔纸钱,见王琪来了,便站起身给王琪行礼,“侄儿拜见大伯。”   看着王敬,王琪心中五味陈杂。这个侄子虽然和他有着血缘关系,但两人并不亲近。一方面,王琪和王隆已经撕破了脸,王敬受他爹的影响,肯定对他这个大伯没有什么好印象。而王琪也对和王隆有关的人排斥。再来,王琪和王家闹翻之时,王敬还小,这么多年下来,两人基本上没什么接触,自然也没有感情。王琪对王敬仅有的印象,还是那个被王李氏宝贝一般抱在怀里的婴孩。   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了,当年襁褓中的孩子已经长大。虽然还不到十岁,但脸上却失了孩童该有的稚气。想到王敬小小年纪便父母双亡,如今连相依为命的曾祖母也没了,只能跟着一个和父亲有仇的大伯度日,想想也是可怜。   叹了口气,王琪语气也放柔了些,“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大伯,园子里的人去学塾报丧,侄儿便回来了。”王敬恭敬的道。   王琪不曾让人给他报丧,估计是赵璟安排的。   点了点头,王琪示意王敬继续做自己的事,自己也在棺材跟前的席子上跪了下来。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再开口。   “大伯,我爹也死了吗?”不知过了多久,王敬率先打破了沉默。   王李氏是今日才知道王隆的事,如今她已经离世,又是谁告诉王敬的?王琪的眼睛暗了暗,“你听谁说的?”   “园子里的一个老婆子。”王敬也没遮遮掩掩,直接道:“她说我爹是被人害死的,这是真的吗?”   听着这明显有挑唆意味的话,王琪眼神一凌,道:“你爹是病死的,外面的闲言碎语,休要当真。”   “是。”王敬低着头,火盆里跳动的火焰映在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王琪又问:“是哪个老婆子告诉你的?”   王敬却没有告诉他的意思,直接道:“既然只是些闲言碎语,大伯又何必跟一个嘴碎的妇道人家计较呢?”   王敬语气不善,脸上写着不服,王琪知道他认定是自己害死了王隆,但也不想费力辩解什么。有些时候,成见一旦埋下,这辈子都化解不了。就像他和王隆一样,只能是不死不休了。等王李氏的丧事过后,还是想办法给王敬安排个好去处,远远的把他支开,或许会相安无事。   于是,一夜无话。   因着在京城没什么亲戚,除了赵璟身边几个相熟的侍卫,前来吊唁的人几乎寥寥无几。期间,王琪始终没有放弃带王李氏回乡的打算,可惜问了偃武好几次,总是被告知赵璟不在。王琪因着有孝在身,不能出灵堂,只能作罢。   赵璟虽然没有露面,但是园子里的人却丝毫不敢怠慢。给王李氏准备的棺木和寿衣都是最好的。   停棺三日之后,偃武来到灵堂,对王琪道:“王公子,小侯爷知道您想带老夫人回平遥县安葬,只是路途遥远,天也冷了,上路实在不方面。老夫人既已仙逝,总是这样放着也不是办法。小侯爷已经在京郊选了一块风水宝地,不如先下葬。其他的事,等王大人平安回来再说。”   “你们家小侯爷呢?”王琪问。   偃武道:“这几日,小侯爷一直在忙着王大人的事。听滇南那边的消息说,并没有找到王大人的尸体,所以人八成还活着。小侯爷已经连着派了好几拨人过去了,没准真能把人救回来。”   知道赵璟这是有意躲着自己,但活人的事总比死人的事当紧。征西候常年在西边征战,肯定在滇南有些人手和眼线。眼下王耀的命还指望着赵璟去救,王琪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道:“那就多谢了。”   见王琪没有拒绝,偃武多少松了口气。   “至于奶奶的丧事,还请一切从简。”王琪补充道。   偃武明白王琪的意思,笑道:“王公子放心,属下有分寸。”   顺利的说服王琪留下,偃武终于落下了压在心中的一块巨石。回去复命的时候,只觉得脚步都比往常轻快不少。也不能怪他这么容易满足,这几日,赵璟因着王琪要回去的事,愁得都没怎么合眼。   心情愉悦的进了赵璟的书房,偃武正准备跟赵璟禀告这个好消息,谁知却看见了多日未见的修文。   “大哥,您怎么来了?”问完这句话,偃武才发现两人都神色严肃。知道肯定出事了,偃武忙问:“怎么了?”   修文道:“侯爷让小侯爷把派去滇南的人都撤回来。”   “为什么?”偃武惊道:“眼下滇南那边已经乱套了,还有许多官员被杀,这个时候不应该派兵去平乱吗,为什么还要把人撤回来?”   修文沉着脸道:“这个事情有些复杂,据传来的消息说,百夷族称他们的部落首领是被大梁的官员蓄意谋害的。”   百夷族便是滇南地区势力最大的部族,他们的首领莫吉可汗能征善战,深得各部落的拥戴。更难得的是,莫吉可汗仰慕汉人的文化,有意和大梁交好。正是因为有他,才有了滇南地区这几年的安稳。偃武实在想不出,哪个官员会脑子进水,把莫吉杀了。   “莫吉勇武过人,身边还有那么多忠心耿耿的护卫,怎么可能轻易被人杀死?”知道事情不简单,偃武忙问:“那官员是什么来头?”   修文道:“据说是当地的县令,和莫吉的关系一直不错。那个县令邀请莫吉饮宴,席间趁着众人喝醉,横施暗算。”   “那个县令是谁?他为什么要杀莫吉?”偃武不敢置信的问。   修文道:“县令姓吴名州,建康人士。去滇南任职已经两年了,从没听说和莫吉有什么仇怨。莫吉可汗死后,吴州以及其他在场的官员都被百夷人杀了,眼下算是死无对证。”   偃武心里发愁,“百夷族在滇南的势力庞大,尤其是这位莫吉可汗继位之后,周围的很多部族都依附于他。这事是咱们理亏,要是处理不好,恐怕又会是一场大的战事。”   “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抚住百夷族和其他部落,然后查清楚莫吉可汗被杀的真相,给他们一个交代。”赵璟皱着眉道。   偃武不由咂舌,“百夷族本就和我们大梁有嫌隙,若非吐蕃大败,而莫吉可汗又有与大梁交好的意思,双方绝不会相安无事这么多年。要是莫吉可汗不是吴州害死的还好,要是查来查去还是这个结果,又要怎么收场?”   “眼下滇南那边已经乱了,听说百夷人见了大梁的官就杀,不可能允许大梁的钦差去查案。就算真的别有隐情,他们也不会信的。”修文愁眉苦脸的道:“这事怎么看都是一步死棋,不可能善了。”   偃武立马警觉道:“皇上不会是想让小侯爷过去查吧。”   “目前还没有定下人选。不过,皇上有意派一个熟悉滇南的武将过去调查。”修文一脸担忧的道:“侯爷在西边经营多年,在滇南多少都有些人脉。就算皇上不会让侯爷亲去,小侯爷也是最好的人选。听说七皇子已经进宫了,不知道会和皇上说什么?”   听了这话,偃武气的咬牙,“早年在军营的时候,七皇子便看小侯爷不顺眼,后来更是因为高炜的案子对小侯爷怀恨在心。他一定会趁机给小侯爷下绊子,怂恿皇上派小侯爷过去。”   “不光如此。”修文道:“朝中有人怀疑,这件事一定有人在背后指使,恐是京中位高权重之人。不然一个小小的县令,无仇无怨的,怎么可能有胆子谋害莫吉可汗?”   偃武道:“皇上不会怀疑小侯爷吧。”   “收到滇南的消息之后,小侯爷便立马派了很多人过去,比朝中的任何人都紧张,你说皇上会怎么想?”修文沉声问。   偃武不服道:“可小侯爷是为了找王耀呀!”   “小侯爷和王耀并没有什么交情,更何况当初铲除方廷玉一党时,还是小侯爷出的力。”修文冷声问:“你说小侯爷是为了王耀,皇上会信吗?难道还要把王公子的事也说出去?”   偃武立马不做声了。   修文看着赵璟道:“小侯爷,侯爷说了,不管您是为了什么,此时都不宜过分插手滇南的事,还是赶快把兄弟们都撤回来吧。”   “我已经答应了王琪,会尽力去救他三叔,所以不能食言。”赵璟摇头道:“况且,人既然已经派了出去,此时再撤回来,不是更显得心虚吗?”   见赵璟执迷不悟,修文急道:“可是如今的滇南就是一片泥沼,一个处理不好就会陷进去不见人影。大家都想办法躲着,您干嘛非得往上凑呀?”   赵璟正想说什么,一个小厮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小侯爷,不好了,王公子忽然晕倒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已更,看终极笔记去了O(∩_∩)O 第251章 中毒   看着躺在床上的王琪脸色乌青,唇边还渗着血迹,赵璟差点没有晕过去,“好好的,他这是怎么了?”   “小侯爷,您先别急,许先生正在给王公子诊治,您这样会让他分神的。”害怕他影响郎中施针,修文连忙把赵璟拉了出去。   见到王琪的惨样,赵璟怎么可能放心,还是想进去。   偃武连忙帮着修文拉住他,劝道:“小侯爷,您现在进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有什么事,问史东也是一样的。他一直跟在王公子身边,一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赵璟是急晕了,经偃武提醒,这才想起派了史东保护王琪,连忙道:“史东呢?快让他来见我。”   不多时,史东便跪在了赵璟面前。   “你去哪里了?王公子出了事,为什么没有守在跟前?”没等赵璟开口,修文便沉着脸责备道。   史东道:“修文大哥,并非属下不愿守在王公子跟前,实在是这事另有内情。王公子突然吐血晕厥,看症状像是中毒。当时顾及着王公子的性命,属下无暇理会其他,只是吩咐人看着灵堂,里面的东西都不能动。等许郎中赶来之后,属下这才回灵堂将东西封存起来,等待查验。”   “你做的不错。”强迫自己平静了下来,偃武看着史东道:“你一直跟在王琪身边,可知道他今日都是遇到了什么人?又吃过什么东西?”   史东道:“回小侯爷,除了伺候的几个小厮之外,灵堂上并没有其他人来过。因着守灵的关系,这几日王公子也没吃过什么东西,只是偶尔喝一些汤水而已。他是喝了水之后才倒下的。”   “把王琪喝过的水拿过来,那几个伺候的小厮也控制起来。”赵璟道。   史东道:“属下已经安排好了,人都在外面等着,随时听候小侯爷发落。”   “是不是中毒还不好说,眼下查出王公子晕倒的原因才是最要紧的。”修文道:“人先留在外面,找人看好。保险起见,你还是把王公子喝过的水拿来查查吧。”   “是。”史东应声下去了。   偃武赞许的看着史东的背影,道:“这人看着五大三粗的,办事倒是细心周到。难怪小侯爷让他跟在王公子身边。”   “史东跟着我多年,自然是最稳妥的。”赵璟握了握拳,咬牙切齿的道:“若真是下毒,那人居然能在史东的眼皮子底下得手,也真是好谋算!”   看着赵璟脸上的表情,偃武只觉得后脖颈子发冷。   幸好此时给王琪看诊的老郎中从内间走了出来。赵璟无暇顾及其他,连忙冲上去问:“许叔叔,他怎么样?”   刚刚施了针,老郎中显然已经很累了。他擦了擦头上的汗,这才道:“性命是保住了。”   得知王琪没事,赵璟终于松了口气。虽然心中已经有了谱,但他还是问:“他为什么会忽然晕倒?”   “小侯爷,借一步说话。”许郎中看了看修文和偃武,似乎有些顾虑。   亲自扶着郎中坐下,又给他添上碗茶,赵璟也在旁边坐下,道:“许叔叔,这屋里没什么外人,有什么话,您尽管说。”   “既如此,老夫就实话实说了。”许郎中道:“若是不出所料,王公子应该是中了剧毒。”   没想到这老郎中憋了半天居然憋出个这来,偃武顿时沉不住气了,“我说许先生,王公子正是壮年,平时也无病无灾,不会无缘无故的病倒。就他那样子,一看就是中毒了,您能说些我们不知道的吗?”   “偃武,不得胡言。”修文瞪了偃武一眼,让他不要插嘴。   得知王琪真的中毒了,还是在自家的园子里。赵璟此刻已经是心急如焚了,他无暇理会偃武的失礼,忙道:“许叔叔,他到底中了什么毒?”   “这毒甚是奇怪,单看症状,老夫只能推测出是蛇毒,至于是什么毒蛇,眼下很难看的出来。”许郎中皱着眉道:“幸好王公子用的不多,又施救及时,这才有惊无险。但若想根除此毒,恐怕还要查出毒源。”   偃武不由道:“蛇毒?这人居然不用砒/霜鹤顶红,反而用蛇毒这种稀罕物,可见不是一般人物。”   眼见这个时候偃武还有心思打趣,修文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迎着自家大哥吃人的目光,偃武终于老实了。   此时,史东已经把王琪用过的水壶和碗拿了过来,恭敬的放在许郎中面前,道:“除了水壶和王公子用过的碗,王家小少爷用的碗,属下也拿来了。”   赵璟忙道:“王琪是喝了水之后倒下的,许叔叔,您看看毒是不是下在这里面?”   许郎中也不罗嗦,直接从医箱中取出银针,放在茶壶里拭了拭。   众人纷纷睁大眼睛,丝毫不敢眨一下。果然,银针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黑色。   许郎中将银针拿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才道:“味腥臭,是五步蛇的毒,王公子中的应该就是这种毒。”   “五步蛇是产自南部丛林里的蛇,十分少见。怎么会出现在京城?”偃武惊道。   许郎中没有回答,而是又检查了王琪和王敬用过的碗,道:“王公子用过的碗上有毒,这个碗上没有。”   看来,下毒之人就是奔着王琪来的。   赵璟站起身来,对着许郎中深深一揖,道:“既然已经知道是五步蛇的毒,还请许叔叔一定要根治王琪身上的毒。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开口。”   “不敢当不敢当。”许郎中忙站起身来还礼,“小侯爷放心,老夫一定尽力。”   看着许郎中开了药方,让史东下去煎药。赵璟又和许郎中说了几句客气话,便让修文带着他下去休息。   等人都走了之后,赵璟这才沉着脸对偃武道:“谁有机会接触到这个茶壶?”   “除了打水的和烧水的,以及在厨房里帮忙的一干人,便只有在灵堂上伺候的小厮了。”偃武想了一下道。   赵璟皱着眉分析道:“眼下园子中只有王琪一个人中毒,可见下毒之人的目标很明确,并没有殃及其他人。打水的和烧水的人虽然都能接触到水,但他们并不知道王琪什么时候喝水,也不知道哪些水会送到王琪那里。”   “那就只有在灵堂上伺候的小厮了。”偃武一拍脑门,道:“灵堂上什么时候需要水,都是他们去厨房倒的。”   赵璟立马道:“你赶快去审审,看看是谁下的黑手?”   “是。”偃武领命下去了,赵璟起身进了里屋,立在王琪的床前。   此时的王琪经过许郎中的施救,脸色已经没有那么难看了。但仍然紧闭着双眼,仿佛随时都会停止呼吸。   赵璟的心犹如被油烹了一般,他在床边坐下,握住王琪的手,愧疚的道:“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   “小侯爷,在灵堂上伺候的,满打满算就只有三个人。属下已经一一问过了,他们都说自己是冤枉的。”偃武偷偷看着赵璟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   赵璟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床上的王琪,嘴上道:“若都是冤枉的,难道那蛇毒是自己长腿跑到王琪的茶壶里的吗?”   “属下知道肯定有人做了手脚,只是……”偃武为难的道:“这几个人都是园子里的老人,大家平时的关系也不错。他们不承认,属下也不好严刑逼供呀!”   叹了口气,赵璟道:“五步蛇毒十分难得,毒性又致命。若非需要,不会有人随身备着。这毒肯定是从外面进来的。上次洗衣婆子那事以后,我已经把园子清查了一遍,尤其是服侍王琪的人,各个都是精挑细选的。要真是他们对王琪下手,除非是父候亲自下的命令。”   既然你也相信这些人是无辜的,为什么还要为难我呀?心里腹诽着,偃武道:“小侯爷明鉴,属下已经查过了,这三个人都老老实实的在园子里待着,根本没有出去。但若不是他们,便是外面的人。可是属下已经问过了,今日并没有人来吊丧。”   “依你的意思,这事就没法查了?”赵璟反问道。   偃武忙坚定的道:“那怎么行?这事自然要查到底!属下还有一个不知道有没有用的线索。   “你且说来听听?”赵璟道。   偃武道:“听史东说,王公子中毒之前,王家的小少爷也喝了那个水壶里的水。如今王家小少爷安然无恙,那就说明投毒之人一定是在王家小少爷喝水之后才下了毒。”   听了这话,赵璟眼中一寒。   没有注意到赵璟的异样,偃武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小侯爷,属下愚昧。能在那段时间接触到水壶的,只有灵堂上的这几个人。要是这样,事情又回到起点了。若咱们的人没问题,便只有王公子自己给自己下毒这一种解释了。”   “除了王琪,还有一个人有机会动手。”赵璟道。   “还有谁……”想了一下,偃武的疑惑瞬间转为大惊:“难道小侯爷怀疑史东?”   摇摇头,赵璟道:“不是史东。”   偃武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赵璟在说谁,不由道:“这不可能!王敬只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应该不至于吧。”   “我也不愿意相信是他,可是除了他之外,似乎也没有人可以怀疑了。”赵璟沉着脸道。   听了赵璟的话,偃武不由沉下心认真想了一下。下毒之人肯定和外面有联系,才会把蛇毒带进园子中。而近期内出入园子的外人,只有从学塾回来奔丧的王敬。他只有七八岁,又是王琪的侄子,园子里的侍卫自然不会提防他。   更何况,王敬和王琪一直待在灵堂,又共用一个茶壶。就算是他在给自己倒水后趁机在里面做了手脚,也不会有人疑心。虽然觉得赵璟怀疑的有道理,但偃武还是不敢相信一个小孩会杀人。   “这事先不要声张,让人带王敬去园子里转一圈,你亲自去检查他的行囊。”同样担心自己冤枉了王敬,赵璟沉声吩咐。   “是,属下这就去办。”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偃武连忙下去了。   偃武走后,赵璟看着还是昏迷不醒的王琪,喃喃道:“虽然我也觉得这个想法过于匪夷所思,但我实在不敢让你冒险了。即便王敬是你的亲侄子,若他对你不利,我自然不能容下他。”   赵璟的猜测果然没错,没过多久,偃武便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一个小瓶子。   “这是在王敬的包袱里找到的,许先生已经检查过了,正是五步蛇毒。”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真的找到了证据,偃武还是被吓住了。谁能想到,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居然有胆给自己的亲大伯下毒呀?   “小侯爷,这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就算王琪和王隆不和,但王敬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这个年纪的孩子什么都不懂,也理解不了大人的恩怨。”偃武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替王敬说了几句话。   赵璟沉声道:“当年我拿砖头砸贾富贵的时候,也不过是比王敬大了几岁。正是因为年纪小不懂事,才分不清是非善恶,只是单纯的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也是因为不知道事情的严重,做起事来才不会计较后果。这样的人,容易被人蛊惑利用。”   “王敬怎么能和您一样呢?”偃武不由道:“当年您袭击贾富贵,名义上是为了给马奶奶报仇,但我们都知道,你是为了从他们身上弄钱给马奶奶看病。况且,您做那事也不是一时冲动,更不是被人怂恿,而是认真谋划好的。”   想起往事,赵璟苦笑了一下,“我确实谋划了很久,自认为天衣无缝。但现在想想,当时的行动还是很草率鲁莽的。若不是王琪及时出现解围,我可能被贾富贵他们带走了。那之后又是什么后果,谁又会知道呢?”   “小侯爷吉人自有天相,就算没有王公子解围,您也会化险为夷的。”见赵璟一脸的伤感,偃武忙道。   笑了一下,赵璟回头看了王琪一眼,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问问便知。你把那孩子带来吧。”   不多时,王敬便被偃武领了过来。   把屋里的其他人都打发下去,赵璟将手里的小瓶子放在桌上,看着王敬道:“这是你的吗?”   “是。”王敬点头道。   见他大方的承认了,偃武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给我这东西的婆婆说,这是能杀人的毒药。只要放在人喝的水里或者吃的饭食里面,就能毒死人。”王敬平静的道:“我是看着王琪倒下的,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今晚的小哥是“失忆瓶”+“病娇瓶”的混合体,难得需要有小邪去依靠,我好期待呀!!!! 第252章 露馅   看着一个小孩子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番话,饶是赵璟和偃武这种久经沙场,真正见过血的人,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即便是找到了证据,但赵璟也没有完全认定王敬便是罪魁。毕竟王敬年纪太小,这其中也不是没有别的可能。也许是王敬被人骗了,他并不知道瓶子里的是毒药。更或者是有人为了脱罪,故意把瓶子放在王敬那里嫁祸他。   如今看来,还真是王敬下的手呀。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偃武比赵璟更加沉不住气,他不敢置信的问:“那毕竟是你的亲大伯呀!”   王敬不以为然的道:“他不是我大伯,我曾祖母经常说,王琪不是什么好人,他早就被赶出家门了,便不再是我们家的人,我也不能把他当大伯看。再说,是他害死了我爹,我杀了他,也算是替父报仇了。”   “你爹是自己犯了罪,跟王琪又有什么关系?”努力忍住一拳打死王敬的冲动,赵璟冷冷的问。他虽然知道王李氏不喜欢王琪,但却没想到,王李氏居然会在小孩子面前如此诋毁他。   王敬道:“要不是王琪背地里害我爹,我爹也不会被衙门抓走,我们王家更不会没了,我还是王家的大少爷。”   “你为什么认为是王琪害你爹,也是王李氏说的吗?”赵璟冷声问。   王敬摇头道:“不是,是给我毒药的婆婆说的。她专门来学塾找我,告诉我一切都是王琪的阴谋。是他怨恨自己被赶出了家门,嫉妒我爹继承了王家的家业,便和一个大官合伙害了我爹。”   听了这话,赵璟一愣。不得不承认,站在王敬的角度上看,他说的也不算错。王隆落到现在这个下场虽然是咎由自取,但若不是他和王琪把事情捅出去,王家也不会倒台。   当初赵璟为了扳倒方廷玉,确实是从王家这边下的手。揪住王家牵连方廷玉,其中自然有王琪的功劳。可这事毕竟隐秘,不说王李氏,恐怕王隆和王烽都未必清楚,更何况是王敬这个不到十岁的小孩?   同样清楚事情前因后果的偃武也出了一头的汗,知道那件事的人除了王琪之外,便是他们这些跟在偃武身边的亲信。王琪不可能跟侄儿揭自己的短,那么,把此事泄露给王敬的,只能是他们这边的人。想到给王敬毒药的那个“婆婆”,偃武的心不由打了个抽抽。   赵璟的脸已经很难看了,“告诉你这些的婆婆是谁?”   “婆婆说了,不让我告诉你们。”王敬道:“你们知道了会害她。”   赵璟冷笑一声,恐吓道:“你投毒害人,就不怕我送你见官吗?”   王敬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有恃无恐的道:“婆婆说了,你们不可能送我去见官。我毕竟还小,这事就算说出去,官老爷也不会信。”   偃武同情的看了王敬一眼,心道:“这孩子果真是被人给忽悠了,不知道让人死的办法有很多吗?见官还算下场好的呢!”   “你以为不说我便不知道了吗?”赵璟冷冷的道:“那婆子原本在园子里洗衣裳,和你曾祖母关系不错。”   王敬脸上充满了浓浓的惊讶,“你是怎么知道的?”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呀,禁不住诈!苦笑了一下,偃武不禁苦恼,如今猜测被证实了,怂恿王敬杀人的老婆子,果真和逃去马婆子那里的洗衣妇是同一个人。看来,将王隆和王耀出事的消息透露给王李氏,害她被活活气死,以及怂恿王敬毒杀王琪,八成都和马婆子脱不开关系,只是不知赵璟会如何处理了。   让人将王敬带下去严加看管,赵璟疲惫的对偃武道:“锦里那边怎么样了?”   “依然在监视,目前没有看见那老妇从里面出来。”偃武小心的看着赵璟的脸色,斟酌着道:“小侯爷,您不要多心。就算那老妇进了马婆婆的园子,也不等于马婆婆和这件事有牵扯。可能是……”   “你随我去看看奶奶吧。”出声打断了偃武的话,赵璟道:“回来这么些时日,也该去探望她老人家了。”   “是。”虽然不知道赵璟会怎么做,但偃武却知道,只要坐实了马婆子是毒害王琪的罪魁,她和赵璟之间的隔阂只会更深。   对于赵璟忽然来探望,马婆子虽然欣喜但心里还是免不了埋怨,“阿蛮呀,今天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这几日事忙,没能过来看望奶奶,阿蛮给奶奶赔罪了。”赵璟说着就给马婆子跪下磕头。   马婆子怎会真心埋怨赵璟,忙起身扶他,“你看你这孩子,怎么说一出是一出的。快些起来,地上凉,千万不要过了凉气。”   偃武忙帮赵璟说话,“小侯爷早就想来看您了,可惜离开了那么长时日,府中堆积了太多的事没有处理,这才没能过来。好不容易等事情都忙完了,小侯爷便赶过来了。”   “你这孩子就是光知道做事,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马婆子一脸心疼的打量着赵璟,关切的道:“看看你,比原来瘦了许多。”   赵璟淡淡的道:“我没事,奶奶不要担心。”   “阿蛮哥哥怎么了?是不舒服吗?”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明媚端着茶水进来,一脸期待的看着赵璟道:“我最近新学了拔罐,听说能解乏,阿蛮哥哥要不要试试?”   和赵璟的谈话被打断,马婆子不耐的看了明媚一眼,冷声道:“眼下天寒,拔什么罐呀,也不怕得风寒。放下茶,你便去厨房看看饭菜吧。”   偃武也在心中默默的想,“拔罐可是要脱衣服的,这姑娘年纪轻轻的,又不是府里的侍妾,怎么能看男人脱衣服呢?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说这种话,脸皮也太厚了吧,简直把狼子野心写在脸上。”   丝毫没有注意自己说错了话,听马婆子赶自己出去,明媚撇了在屋里伺候的丫头一眼,自然更不乐意了。她不好当着赵璟的面表达不满,只能撅着嘴做可爱状,“我也好久没见阿蛮哥哥了,为什么姐姐就能留在这里,我却要去厨房?奶奶就是偏心!”   眼见明媚胡搅蛮缠,马婆子更烦了,索性道:“你和丫头一起去厨房,今天阿蛮留下吃饭,你们多准备几个菜。”   “是。”丫头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看这情况,偃武也顺势道:“那属下也去厨房帮忙。”说完便麻溜的出去了。   丫头和偃武都出去了,明媚自然没了留下的理由。但赵璟好不容易来一趟,她不甘心就这样走了,便笑着倒了杯茶递到赵璟手边,道:“厨房里有姐姐和偃武大哥看着就够了,这里也不能没人伺候呀。阿蛮哥哥,你说是不是?”   眼见明媚诚心赖着不走,马婆子终于怒了,直接道:“出去!”   “可是!”马婆子的脸已经很难看了,而赵璟也没有替她说话的意思,明媚眼圈一红,便哭着跑了出去。   明媚走后,赵璟将她倒的茶往外推了推,这才道:“明媚这丫头越大越不像话了,既然奶奶也不喜欢她,为什么不给她找户好人家嫁了?这样也算对她娘有了交代。”   “明媚的心思和她姐姐一样,你不是看不明白,又何必多此一问?”马婆子叹道:“就算我给她找了人家,也得她愿意上花轿呀!”   赵璟不疾不徐的道:“我一直把她们姐妹两个当成自家亲姐妹,自然没有纳下的道理。奶奶还是劝劝她们,也省的白白耽搁了。”   “只怕她们不亲眼看着你成亲,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马婆子悠悠的叹了口气道。   听马婆子又往娶妻这上面绕,赵璟只觉得好笑。哪怕丫头和明媚再不识时务,也不会妄想着做侯府的正室。依着她们的出身,能在侯府做个侍妾就算不错了。就算他娶了妻,也和她们做妾没什么冲突。   “那就说我喜欢男人,直接断了她们的念想。”赵璟索性道。   见赵璟居然已经开始破罐子破摔了,马婆子顿时怒从心起。   她“啪”的一声拍响了桌子,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怒道:“胡闹,这话是随便说的吗?阿蛮,就算你不要脸面和名声了,难道征西候也不要了吗?”   “奶奶,您这话也太有失偏颇了。”知道马婆子是想拿赵睿来压自己,赵璟微微一笑,道:“娶男人怎么就不要脸面和名声了?赵小公爷可是长公主的爱子,地位何等尊贵?不一样也娶了一位男妻进门吗?他们的婚事连圣上都认可了,难道当今圣上也不要脸面和名声了吗?”   想到那个荒唐的小公爷,马婆子恨得牙痒痒。她早就知道那个纨绔子弟肯定会对赵璟造成影响,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道:“那不一样。赵小公爷虽然娶了男妻,但他在成婚之前早就纳了妾,还有孩子。你能一样吗?阿蛮,你可是征西候的独子。侯爷对你恩重如山,你忍心让人家绝后吗?”   “父候并不是古板迂腐之人。”赵璟道:“赵小公爷冒天下之大不韪,京中的达官贵人谁不是在表面上逢迎奉承,背后嗤笑讥讽。只有父候夸赞小公爷是真性情真男人。如此看来,父候是欣赏光明磊落之人,对于男风之好倒没什么偏见。况且奶奶也清楚,我并不是父候的亲生儿子。即便是生了儿子,也和父候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大不了以后我也学父候,认一个儿子继承香火。”   眼见赵璟执迷不悟,又想到徐百川曾经隐晦的和她透露的那些关于赵睿和周英的只言片语,马婆子知道拿征西候压赵璟是行不通了,只能颓废的坐回了椅子上。   “我看,你就是被那个王琪迷住了心窍,已经无可救药了!”马婆子咬牙切齿的道:“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居然有这么厉害的狐媚功夫,真是厉害呀!”   听不得马婆子说王琪的坏话,赵璟道:“奶奶,喜欢男人是孙儿自己的事,和王琪有什么关系?”   见赵璟还护着王琪,马婆子心火更盛,她冷哼一声,讥讽道:“王琪这人面相刻薄,天生命硬,克父克母也就罢了,连叔叔和弟弟都克。如今仅剩下的奶奶也死了,只怕那个年幼的侄儿也是凶多吉少。他这种人就是天生的扫把星,谁沾上谁倒霉!”   马婆子这话固然恶毒,赵璟却抓住了一丝端倪,“王琪的父母和奶奶也就算了,您是怎么知道王琪的叔叔和弟弟也死了?”   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马婆子干咳一声,道:“我就是顺嘴一说。要是没记错,王隆被发配了,而王琪的叔叔也被贬官了。他们这些人,都是享福享惯了的,哪受得了苦。病死累死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原来是顺嘴一说呀!”赵璟盯着马婆子,仿佛要看穿她的内心,“孙儿还以为,您是真的听到了什么消息呢!”   “我天天在家里待着,能听到什么消息?”被赵璟盯着看的心虚,马婆子故意板起脸,道:“怎么,你是怀疑我吗?”   赵璟道:“奶奶想多了,只不过前段时间,王李氏住的那个园子里私逃了一个洗衣裳的下人。有人说在奶奶的园子里见过她,不知道奶奶知不知道这个人?”   “他们那是胡说!”马婆子立马变了脸色,“我这园子里的人都是你安排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人多,怎么可能随便从外面找个不认识的老婆子?”   “奶奶怎么知道那个洗衣妇是个老婆子?”赵璟逮住话柄问,“就不能是个年轻的?”   马婆子一噎,但她好歹反应快,迅速道:“洗衣裳的不都是年纪大的吗,年轻姑娘哪会干这些累活?怎么,从王李氏那里私逃的是个年轻的姑娘吗?”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吧。”赵璟笑了笑,站起身道:“侯府里还有事,阿蛮先告退了,改日再来看望奶奶。”   经历了刚刚的谈话,马婆子内心犹如山路十八弯。感觉赵璟已经发现了什么,偏偏他什么动作都没有。马婆子也不清楚赵璟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有什么后招,自然不会强留。稍微挽留了几句,便由着他去了。   送赵璟出了大门,看着他走远。马婆子这才对丫头道:“你悄悄给小川送个信,让他尽快想办法来见我一面。记住,千万不要让人发现。”   “是,那我等天黑了再去。”丫头轻声道。   赵璟面色严肃走在路上,丝毫没有骑马的意思。偃武知道他和马婆子谈的不怎么愉快。也不敢多问,只能牵着马默默的跟在赵璟后面。   “你确定那个洗衣裳的老婆子没有离开奶奶那里吗?”不知过了多久,赵璟这才开口问。   偃武连忙道:“锦里虽然没有进去抓人,但偷偷潜进去过。亲眼看见那个老婆子被安置在后院。从马婆婆屋里出来之后,属下借口如厕,也去后院看了,那个老婆子确实在。”   “你找几个人假扮成徐百川的人,把那个婆子从奶奶那里接走。”赵璟道。   马婆子在京中没有任何人脉,有什么事,都是徐百川出马。想明白这一层,偃武随即赞道:“小侯爷这招高明,若是咱们的人去抓那个老婆子审问,她八成不会说实话。但若是装成徐大哥的人把她接来套话,效果自然就不一样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王琪:“今天我好想没有出镜!!!!” 第253章 寒心   知道马婆子不是好糊弄的,偃武害怕自己办事不够细致,露出什么破绽,便将修文拉去帮忙。有了修文出马,马婆子果真没有怀疑,十分干脆利落的让他们把洗衣妇带走了。   “小侯爷,属下已经把那婆子带回来了。”见赵璟细心的给王琪喂药,动作中透着温柔和小心,偃武忙问:“王公子还没有醒吗?”   没有回答偃武,赵璟给王琪喂完药,又拿帕子帮他擦了擦嘴,这才问:“奶奶没有怀疑吧。”   “马婆婆倒是起了疑心,说还没来及给徐大哥送信,为什么就来人了。”偃武有些得意的道:“不过我大哥早就料到了这一层,提前教了兄弟们说辞,好歹应付过去了。”   又帮王琪掖了掖被子,赵璟起身道:“奶奶问王琪的情况了吗?”   “问倒是问了。”偃武道:“兄弟们说只知道王公子中了毒,至于情况到底如何,也不是很清楚。”   “做的好,王琪出了事,我自然会严加防范,他们打听不到消息也正常。”赵璟道:“从那个洗衣妇那里问出了些什么?”   洗衣妇的话完全可以把马婆子锤的死死的,偃武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那妇人确实是徐大哥的人,是徐大哥带着马婆婆找到她,希望她能帮着办几件事。”   “也就是说,是奶奶授意这个婆子一直给王老夫人通风报信?”赵璟沉声问。   偃武道:“是。她们不仅将您和王公子的关系告诉了王老夫人,还说了王公子帮着您整垮王家的事。原本马婆婆只是想让王老夫人对王公子恨之入骨,也好借她的手把王公子料理了。没想到王公子根本没有来京城,而王老夫人忽然病重,这事便不了了之了。”   后面的事不用想也能明白,王李氏病重,王琪来了京城,那洗衣妇便重新有了用武之地。只是王李氏昏迷多日,未必有力气杀人,马婆子便将目光转移到了王敬身上。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居然利用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杀人,真不是一般的卑鄙呀!赵璟只觉得心寒齿冷。   “王老夫人病危之后,王公子随您来了京城。这婆子记着马婆婆的吩咐,时刻注意着王公子的动向。得知王老夫人醒后要见王公子,便借着送衣服的空过去探听消息。”偃武继续道:“谁知王老夫人非但没有责备王公子,反而想利用他和您的关系给王耀和王隆谋福。这婆子立马把消息告诉了马婆婆。”   话到此处,一切都已经很明了了。马婆子知道此事后,便觉得王李氏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他清楚王李氏对王琪有成见,肯定没少在王敬那里败坏王琪,便想借王敬的手解决王琪。可王敬毕竟在学塾,没有机会接触到王琪。马婆子便指使洗衣妇告诉王李氏王耀和王隆已死,害她郁结而亡。王李氏一死,身为重孙的王敬便有足够的理由回来奔丧。   “当然,怂恿王敬下毒,并给他毒药的人,也是这婆子。”偃武补充道。   真是好算计呀!闭了闭眼,赵璟平复了一下,这才问:“既然那老婆子是徐百川的人,为何之前你没有查到?”   “其实,她也不能完全算是徐大哥的人。”偃武道:“多年前,徐大哥曾经救过他们母子的性命。后来,老婆子带着儿子来京城谋生,便被招进了咱们园子当中,一做就是那么多年。也是巧了,半年前老婆子在街上遇见徐大哥,他们这才联系上。从那以后,她儿子便跟着徐大哥做事。您将王老夫人接来京城后,马婆婆请徐大哥多方打探老夫人的下落。老婆子从儿子那里听到了消息,觉得和府里住的夫人很像,这才……”   看了躺在床上的王琪一眼,赵璟叹道:“真是百密一疏,防不胜防呀!”   “小侯爷,如今事情都查清楚了。”偃武有些忐忑的问:“那婆子,您准备怎么处置?”   也不能怪偃武担忧。那婆子的儿子在徐百川手底下办事,若是处置了她,就等于和徐百川翻了脸。徐百川跟了赵睿很多年,是征西候的左膀右臂,对赵璟也是全心全意。可以说要是没有徐百川,就没有赵璟的今天。眼下滇南的事还没有解决,七皇子在朝中虎视眈眈,要是赵璟和徐百川闹翻了,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赵璟也知道此时不宜和徐百川翻脸,但想到王琪受的苦,他又不愿意就这么算了。更何况,要是不能好好敲打徐百川一番,他以后还是会对王琪不利的。   “要不……这事咱先不追究了吧。”见赵璟沉着脸不说话,偃武害怕他一怒之下真把那个老婆子处置了,忙道:“那老婆子虽然做了错事,但究其根本也是为了报恩。她是听信了谗言,以为王公子是个以色侍人的面首,勾搭着您不学好,这才答应帮忙的。”   赵璟冷哼一声,道:“她会这么认为,还不是听了奶奶和徐百川的污蔑!”   “属下知道徐大哥这么做不对。”偃武忙道:“但徐大哥也为您做了不少事,眼下朝中正是多事之秋,咱们可不能自己先闹内讧。您要是实在咽不下去这口气,好歹先忍过这段时间再说。”   知道偃武是为了自己好,赵璟也不得不做多方面的考虑。   “那老婆子不清楚你们的身份吧。”赵璟问。   眼见事情有缓和的余地,偃武立马道:“小侯爷放心,属下瞒的死死的,那老婆子现在都以为我们是徐大哥的人,奉徐大哥的命令接她出去避避风头,还问我几时能回家。”   点了点头,赵璟道:“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事让我再想想。”   虽然还想再劝,但见赵璟似乎不愿意说什么了,偃武只能心事重重的出去了。   偃武离开之后,赵璟见王琪的额头上出了些汗,便拧了帕子给他擦脸。此时,外面有人来报,说伺候王李氏的李婶求见。   赵璟本就心烦,如今更是不愿见到王李氏身边的人,就想让人把她打发了。可来禀报的小厮却道:“李婶说,她有些关于王公子的事要告诉您。”   李婆子毕竟在王家待了那么多年,知道一些王琪的事也正常。赵璟纠结了一会儿,便嘱咐屋里伺候的小厮照顾好王琪,起身出去了。   “老婆子给小侯爷请安。”李婆子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给赵璟磕头。   见这妇人明明吓得心惊胆战,却还是执意要见自己,估计她此次前来另有目的,不会是想说一些以前的家长里短这么简单。   赵璟不由有些好奇,“你想见我,并不是和我说王琪的事吧。”   “小侯爷明鉴,老婆子只是希望小侯爷能大人大量,放了宝儿少爷吧。”李婆子忙磕了个头道。   赵璟知道“宝儿”是王敬的小名,闻言不由笑道:“你倒是机灵,知道你们家这位少爷干了些什么事。”   “自从听说大公子中毒昏迷后,老奴便怀疑了。”李婆子啜泣着道:“后来您又把宝儿少爷关了起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赵璟冷声呵斥道:“你既然知道他都干了什么事,还有脸来求情!”   “索性大公子也没有死,小侯爷又何必抓着宝儿少爷不放呢?宝儿少爷是大公子的亲侄子,大公子也不应该和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见赵璟没有放了王敬的意思,李婆子一急,嘴里的话不及细想便脱口而出。   听了这话,赵璟反被气笑了,他冷冷的道:“难怪王琪对王家人如此淡漠,原来你们都是这样对他的呀。听说,你虽然跟在王李氏身边多年,但并不是最受器重的。连你这样一个不受宠的下人都能说出如此令人寒心的话,可见王李氏平时没少在你们面前磕碜王琪吧。”   知道自己的话惹赵璟不高兴了,李婆子叹了口气,接着道:“小侯爷说的是,老夫人偏袒二房和三房,一直看大房不顺眼。大老爷和夫人相继去世之后,他们那样对待大公子……有时连我这个做下人的都看不下去。可老夫人就算有做的不周到的地方,毕竟也是长辈呀!只有长辈诉晚辈的忤逆,哪有晚辈说长辈的不是?”   听李婆子理直气壮的说出了这番言辞,赵璟只觉得脸上跟挨了一巴掌似的,别提有多难受了。李婆子的这番话,何尝不是他当初对王琪的控诉呢?但是如今听起来,为什么会觉得这么窝火呢?   当年他见到的王琪一直都是充满心机的,眼里没有一丝的骨肉亲情,对待自己的亲人更是不假辞色。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王琪又是受了多少冷遇,经历了多少失望,这才对自己的亲人渐渐死心。想到这些年王琪受过的苦,赵璟只觉得一颗心跟被千万根针扎了一样。   “大公子自己有出息,能开店,生活上也节俭,就算是离了王家也饿不着。反倒是二公子,他什么都不如大公子,花钱又大手大脚,就算老夫人多疼着他点,又有什么错?”李婆子理所应当的道:“大公子身为大哥,就应该让着弟弟。”   从来没有听人把偏心说的这么正大光明,赵璟简直都要震惊了,“照你这意思,有能力又节俭的,活该吃苦耐劳独自打拼。没本事又爱花钱的,才应该坐享其成?”   “不不不,老奴没有这个意思。”眼见赵璟的脸色吓人,李婆子忙解释道:“老夫人也不是说一点家产都不分给大公子,只是想多分给二公子一些。是大公子执意要和家里人闹翻,出去另立门户的,这怎么能怪老夫人呢?”   赵璟冷笑道:“你少往王李氏和王隆的脸上贴金了,王琪出去另立门户,没有拿王家一分一毫,王隆尚且容不下他,还用下毒这么阴损的招数整垮了玲珑斋。要是王琪留在王家分产业,王隆还不要他的命呀!”   “小侯爷说的是。”眼见赵璟不仅对王家人的关系了如指掌,还知道王隆给玲珑斋下毒的事,李婆子知道他不好糊弄,忙道:“但千错万错都是二公子的错,和宝儿少爷没有什么关系呀。还求小侯爷看在大公子的面子上,饶了宝儿少爷吧。如今三老爷和二公子都已经不在了,宝儿少爷就是王家唯一的根了,老奴求求小侯爷了。”   看着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的李婆子,赵璟也不知道是应该赞赏她的忠心还是谴责她是非不分黑白不明。   毫无疑问,李婆子是忠诚的,甚至王李氏已经死了,她还是按着旧主的意愿,替王敬求情。因为她知道,那才是王李氏的心肝。所以,就算李婆子明白王琪一直在受委屈,也不会为他觉得不值。相反,只要王琪影响到了王隆和王耀的利益,她便会顺从于自己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下意识的继续让王琪受委屈。得是多狠心的奶奶,才能让身边的下人都觉得磕碜自己的亲孙子是理所应当呀!   “中毒的是你们家大公子,受苦的也是他。”懒得再说什么,赵璟道:“王敬该如何处置,我说了不算,一切等你们家大公子醒了之后再行发落。”   “求小侯爷让老奴见见大公子吧!宝儿少爷是老夫人的命,也是王家唯一的指望。他要是处置了宝儿少爷,不是让老夫人死不瞑目嘛!做人不能这么狼心狗肺……”   眼见李婆子就要撒泼,赵璟连忙让人封了她的嘴拖了下去。   李婆子走后,赵璟心情沉重。想到王琪这些年过的日子,而自己还误会责怪他,赵璟是既心疼又自责。他在外厅缓了一会,这才起身进了里屋。   谁知刚一进去,便见王琪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看着他。   对上那双眼睛,赵璟既喜又忧。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终极笔记要更新了,开心 第254章 眼瞎   虽然很想把王琪揽在怀里好好宽慰一番,告诉他今后一定不会让他再受任何委屈。但是想到王琪今番中毒虽是马婆子的错,总归和自己脱不了关系,赵璟既愧疚又心疼。   “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赵璟无比轻柔的问,就像是对待一个珍贵易碎的瓷器。   王琪的眼神清明,显然已经清醒了一段时间了。他看着赵璟,客气的道:“有劳小侯爷过问,在下很好。刚刚,是伺候奶奶的李婶来了吗?”   “嗯。”不想提那个妇人,赵璟简单的应了一声。   王琪接着问:“不知李婶有什么事?”   想到李婆子过来的真实目的,赵璟心中有气。害怕王琪会为这些闲人闲事烦心,赵璟含糊的道:“也没什么事,就是过来探望你。我怕打扰你休息,便让她回去了。许先生说你只要醒了就没什么大碍了,我这就请他来过来看看。”   “我没事。”王琪知道自己的情况,想到那郎中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他也不忍心来回折腾人家,便拒绝了,“不用麻烦了,只是不知我昏迷了多久,奶奶的后事如何了?”   在王琪身边坐下,赵璟道:“都已经料理好了,你只管好好养着,不要操心了。你睡了一天一夜,还是吃点东西吧,也省的伤胃。”   屋里伺候的小厮在赵璟进来时便识相的退了出去,但他们都没敢走远。赵璟叫了一声,小厮们便端上了早就备好的膳食。   膳食十分丰盛,但王琪只用了一小碗鱼肉羹便放下了调羹。   见他吃的这么少,赵璟担忧的道:“可是饭食不合胃口?你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去做。”   “一直躺着,实在吃不下了。”王琪摇头道。   赵璟连忙道:“没关系,待会我可以扶着你出去走走。”   “既如此,我想去看看王敬。”王琪道。   提到王敬,赵璟的脸上闪过一丝狠厉,嘴上却柔声道:“现在这个时辰,王敬八成已经歇下了,你刚刚醒,还是好好养养,等过几日去见他也不迟。”   “刚刚你和李婶的谈话,我听到了一些。”王琪直接道:“你把王敬关起来了?”   不想提这个话题,赵璟扭了扭身,有些不自在的道:“也不能算关,我只是让他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别出来而已。”   “这和关起来有什么区别?”王琪腹诽道。   赵璟看着王琪道:“你既然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想必也知道王敬做的事了。”   “这种下毒的手法并不复杂,况且灵堂内也没有多少人。事后只要仔细想想,不难想明白。”王琪垂下眼睑,轻笑着道。   王琪这话说的如此云淡风轻,仿佛丝毫不惊讶王敬会对自己下毒。赵璟的心更酸了,“你既然知道王敬这么你,还去见他做什么?”   “他年纪还小,有很多事都不明白,走弯路也正常。”王琪淡淡的道:“况且,奶奶已经不在了,二叔和王隆也死了,如今连三叔都生死不明。我算是这孩子唯一的亲人,有责任照顾他。”   听了这话,赵璟更为王琪不值,“你奶奶和王隆根本没有把你当亲人,不然也不会在一个小孩子面前胡说八道。若不是他们在王敬面前败坏你,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这孩子对你的恨意已经养成,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抹除的。他能害你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你留他在身边,岂不是养虎为患?”   “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道。可三叔全家都在滇南,若他们真有个万一,王敬便是王家唯一的血脉。”王琪抬头道:“我总得给我们王家留个后吧。”   既然王琪将王敬作为王家唯一的后,便是没有自己生孩子的打算。赵璟沉闷的心情终于舒缓了一些,语气也跟着柔软了不少,“若你仅仅想给王家留个后,也不一定要亲自照顾他。你放心,我会给王敬找个好去处妥善安置,保他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养孩子毕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怎么好麻烦小侯爷。况且,这毕竟是我们王家的家事,岂能劳动他人?”王琪推辞道。   见王琪将自己归为外人,赵璟心中失落。但他还是厚着脸皮道:“你我之间,说这些做什么。再说,你毕竟是在我这里出了事,我怎么都得对你负责吧。”   赵璟这话说的暧昧,眼中更是情深,王琪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他佯装淡定的别开眼,挣扎着起身道:“王敬既然下毒害我,便说明对我有误会。我不想糊里糊涂不明不白的,不管他对我存有什么误会,我都要当面解释清楚。”   “王李氏和王隆对王敬的影响很深,只怕你解释了,他也未必会信呀。”赵璟耐心的劝道。   王琪道:“我只求问心无愧,至于他信不信,都是他自己的事了。”   其实,让王琪去见王敬也面也没什么,有自己在一旁看着,赵璟也不认为王敬一个小孩还有能耐伤害王琪。但是王琪聪明,也够细心,就怕他会从王敬口中觉察出这背后有人指使。若王琪发现是马婆子从中作梗,只怕更加不愿意留在这里了。   “只怕想要我性命的人,小侯爷不忍心对付吧!”想到王琪曾经说过的话,赵璟十分心虚。他更不想让王琪去见王敬了,忙将他按在床上,低声道:“你的心情我能明白,不过就算你想解释清楚,也不急于一时。等你好些了,我陪你过去。”   赵璟的语气虽然轻柔,但手上的力道却是强势的不容置疑。   “那好吧。”眼见赵璟执意阻拦,王琪也没有强求。   见王琪顺从的躺了回去,赵璟多少都松了口气。帮着王琪盖好被子,赵璟道:“你若是累了,便再睡一会儿吧。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言语一声。”   “多谢小侯爷关心。”王琪道:“对了,我三叔还是没有消息吗?”   听王琪问起王耀,赵璟不禁为难。如今,滇南那边越来越乱,听说百夷族已经联合了各个部落和大梁对峙,双方剑拔弩张,战事一触即发。在这种情况下,赵璟非但没有收到一丝一毫关于王耀的消息,还收到了赵睿让他立刻将派去滇南的人全都撤回来的命令。若派出去的人真的撤了回来,又该如何向王琪交代呢?   “王家人对你并不好,你奶奶和王耀也都偏疼王隆。即便如此,你还是担心他吗?”赵璟默默的坐到床边,背对着王琪问:   “我和王隆比起来,三叔确实更疼王隆一些。但这并不等于他没有疼过我。我不能因为他疼王隆比我多就记恨他,抹杀掉他对我的好。”王琪的嘴角难得露出一丝的苦涩,“我奶奶常说,自己的银子,愿意怎么花怎么花,愿意给谁就给谁。就算三叔只疼王耀一人,我也没有立场质疑什么。毕竟,那是人家自己的事。”   听了这一席话,赵璟万分感慨。世间的一切不满,都是人的贪念造成的。即便受了这么多年的打压与不公,但王琪始终保持了一颗至诚至善的心。他不贪恋别人拥有的东西,也没有因为别人的薄待而心生怨恨。或许王琪曾经算计过他人,但那也是无奈之举。因为没有人替他打算,他不算计,便会死。   面对周遭的恶意与不平,王琪尽力做到了无愧于心。他明明是这样一个干净柔软的人,当初的自己为何还是瞎了眼,以为他心思叵测,品行不端呢?若王琪品行不端,便会在王家破败后冷眼旁观或者落井下石。而不是给了一直薄待自己的祖母,和始终打压暗算自己的堂弟之子一个安稳的容身之地。可惜,他的好心却换来了无情的背叛。可即便如此,王琪也没有一丝一毫迁怒为难王敬的意思。   “我三叔被贬的时候,是带着全家人一起走的。那边的弟弟妹妹年纪还小,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似乎没有注意到赵璟眼中的痛惜,王琪继续道。   赵璟的眼中波光闪动,似乎下定了决心,“我不想骗你。眼下滇南的局势很不稳定,当初派去给你三叔送信的人也一直没有消息。我估计,他们恐怕凶多吉少。不过你放心,只要人还活着,我一定尽力把他们救回来。”   “那就多谢小侯爷了。”王琪拱手道。   看着王琪睡下,赵璟这才起身去了外间。   派人请来偃武,赵璟问:“滇南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很紧张,一个时辰前,圣上已经下旨责令滇南道大总管整军,若百夷族有异动,立刻起兵镇压。”偃武道。   赵璟笑道:“百夷族杀我大梁官员,已属罪大恶极。既然圣上没有责令滇南道大总管即刻派兵镇压,便说明这事还有缓和的余地。”   “小侯爷说的是。区区一个百夷族虽然不足为虑,但我大梁周围强敌环伺。一场小小的战事,都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况且,战事劳民伤财,能不打,圣上肯定不愿意动手。”仿佛也对前景不乐观,说到这里,偃武不禁摇头,“不过莫吉可汗已死,百夷族群情激奋,誓要为他报仇。这场仗恐怕是非打不可了,圣上不过是不想第一个动手而已,也省的在舆论上落了下风。”   不愿意理会当今圣上的虚伪,赵璟正色道:“王耀呢?还是没有消息吗?”   “那个……大哥已经传信,把派出去的兄弟撤回来了。”偷偷看了赵璟一眼,偃武小心翼翼的道。   赵璟一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偃武连忙道:“当时王公子忽然中毒,您一心都扑在王公子身上,属下便没敢拿这事打扰您。”   赵璟皱眉道:“我还没有点头,修文怎么能擅自做主?”   “大哥自然不敢违背您的命令,只是……”偃武顿了一下,道:“这是侯爷的意思。”   赵睿从来没有越过他直接给修文下过命令,赵璟一愣,随即觉察到了什么,立马问:“既然圣上已经准备对滇南发兵,那就说明和谈的路差不多已经被堵死了。若不用和谈,父候也就不必担心我会被派去滇南调查莫吉可汗的事。他这么急着和滇南撇清关系,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别的事?”   “这……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属下也不清楚。”偃武道。   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保险起见,还是得回去问问才好。赵璟刚刚有了这个想法,便听外面有人传话,“小侯爷,侯府里来人了,说侯爷请您立刻回府一趟。”   都这么晚了,赵睿召他回府,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赵璟不敢怠慢,忙对着外面的人道:“去备马,我这就回去。”   “是。”外面的人领了命令,便下去张罗了。   赵璟对着偃武道:“你不用跟我回去了,我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办。”   “小侯爷请吩咐。”偃武道。   赵璟想了一下,才道:“去派一个信得过的兄弟,从那个洗衣妇身上取个信物,给她儿子送过去。”   “您这是何意呀?”偃武疑惑的问。   赵璟沉声道:“徐百川既然敢动我的人,我自然要给他点厉害看看。更何况,有些话还是要当面讲才能说的清楚。那老妇怎么说都是被徐百川连累的,他若想要人,就必须得来见我。”   “小侯爷说的是。”偃武叹了口气,道:“属下也看的出来,这几年,您和徐大哥都刻意回避着王公子的事。他对王公子,可能也有些误会。您既然已经打算和王公子在一起,就应该让徐大哥明白您的心意。现在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是应该敞开了说清楚。中间一直隔着马婆婆,也不好。”   虽然偃武没有明说,但赵璟却明白。他是想让自己不要过分责怪徐百川,毕竟徐百川做的很多事,都是听了马婆子的吩咐。   “你说的对。”拍了拍偃武的肩,赵璟道:“这件事我就交给你了。”   偃武连忙道:“小侯爷放心,其中的分寸,属下一定会把控好的。”   得了偃武的保证,赵璟满意的点了点头。交代史东保护好王琪的安全,又回房看了他一眼,赵璟这才离开。   --------------------   作者有话要说:   看终极笔记去了,话说为什么想看的剧情都在明天??? 第255章 人精   第二日一早,王琪没有看见赵璟,原本也没在意。可直到用过早膳之后,赵璟还是没有出现,王琪这才觉得有些不对。   “你们家小侯爷呢?”王琪询问身边伺候的小厮。   难得见王琪主动问起赵璟,小厮似乎有些高兴,忙道:“昨日老侯爷将小侯爷召回侯府了。”   点了点头,王琪心中暗道:“如今赵璟不在,正是去见王敬的好机会。”   王琪正准备起身,便见史东领着许郎中进了门。   “王公子,许先生来给您请脉。”史东对着王琪恭敬的道。   史东是赵璟派过来的,肯定忠实执行赵璟的命令。王琪知道自己去见王敬的计划可能不会那么顺利,心中不由一沉,面上却笑着道:“有劳了。”   “王公子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收了手,许郎中抬头对着史东道:“方子上的药再吃几天,就可以痊愈。”   “是。”史东道。   王琪见状,忙道:“那就劳烦史侍卫去厨房看看药煎好了没有,也好早些用了。”   “属下遵命。”史东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史东出门之后,王琪又对身边伺候的小厮道:“我和许先生说说话,你们不必在跟前伺候了。”   “是,那小的们在外面候着。”小厮们也下去了。   等屋里的人都走干净之后,王琪这才站起身来,对着许郎中拱手道:“许先生的救命之恩,王琪在此谢过。今后有机会,一定结草衔环。”   “王公子说哪里话。”许郎中连忙将王琪扶起来,道:“治病救人,乃是身为医者的本分。王公子太过客气了。”   扶许郎中坐下,又亲自给他斟上茶,王琪不动声色的问:“许先生,不知我中的什么毒?”   “这……”见许郎中面露迟疑之色,明显不愿意多说什么,王琪笑着道:“许先生放心,其实当日晕倒之时,我便知道自己是中了毒。醒来之后,小侯爷也证实了这一点。只是当时并没有提及是什么毒,这才好奇一问。”   王琪将赵璟拉出来当挡箭牌,确实打消了许郎中的不少顾虑,他道:“王公子放心,蛇毒虽然看似凶猛,但公子用的不多,又就诊及时,这次可以说是有惊无险。还望王公子今后在饮食上多注意,也省的再受苦。”   “多谢许先生提醒。”心里有了谱,王琪忙拱手道谢。   送走许郎中,王琪坐在屋内凝眉沉思。据说蛇毒是从蛇牙里提炼出来的,工序繁杂,异常麻烦。一般人下毒,很少选择这种毒。依着王敬的年纪,别说是蛇毒这种偏门毒药,就算是鸩毒也未必听说过,寻常□□倒还差不多。不用多说,王敬的背后肯定还有人。   别说,给王敬蛇毒的人还真是狠毒呀。饶是王琪仅仅用水湿了湿唇,便硬生生的昏迷了一天一夜,可见这毒的厉害之处。看来这人之所以选择蛇毒,便是想一击毙命。   想到这里,王琪不由捏了一把汗。此次,他还真是拿自己的性命冒了一次险呀。若不是给王李氏看诊的许郎中一直留在园子里没走,恐怕这次真的搁在这里了。   虽然那个背后之人是谁,王琪早就心中有数,但是以防万一,还是找王敬确认一下为好。既然有了主意,王琪便想趁着史东回来前赶紧过去。谁知他刚刚起身,便见史东提着食盒进来了。   “王公子,药已经煎好了,您趁热赶快喝了吧。”史东打开食盒,将里面的碗端了出来。   看着面前的药,王琪苦笑了一下,道:“怎么那么快就煎好了?”   “您这几日吃的都是这个方子,药在做早膳时,便已经煎上了。”史东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王琪笑着应付了一句便端起碗来喝药,心里盘算着用什么办法把史东支走。   此时,屋外传来了小厮的声音,“王公子,王敬少爷派人来了,说想见您一面。”   “王敬想见我?”没想到王敬会主动找他,王琪一愣,心中立马开始盘算王敬的目的。是害怕了想求饶?还是……想把他引过去再害一次?   “王公子,您中毒的事和王敬脱不了干系。您没有处置他,已经是大人大量了。他主动要见您,还不知道有什么图谋,您还是不要去见了。”史东在一边劝道。   见史东果真劝自己不要去见王敬,王琪笑了一下,道:“可他毕竟是我的亲侄子,再说,他年纪尚小,一时糊涂也是在所难免。我身为长辈,总得将他引到正途上来。”   “既然如此,那属下必须得跟着您过去。”史东道。   没想到史东居然同意了,王琪干脆的道:“好,一切都听史侍卫的。”   虽然已经被关了起来,但赵璟并没有虐待王敬。他的房间里,所有的东西一应俱全,还有两个小厮随身伺候。王琪见到王敬时,他正在桌边习字。   看见王琪来了,王敬不慌不忙的放下手中的笔,对着他行礼,“小侄见过大伯父。”   俗话说,见字如见人。王敬的字虽不算特别突出,但端的是四平八稳,丝毫没有半点慌张和失措。有此可见,他的内心毫无悔意,即便是东窗事发,也没有一丝的心虚和害怕。王琪叹了口气,心道,也不知这侄子是内心太过强大,根本不在乎今后的处境,还是无知者无畏,以为他们不会把他怎么样。   “听说你想见我。”屋里的小厮给王琪搬了板凳过来,王琪坐下,冷冷的问。   王敬道:“小侄有几句话,想单独和伯父说,还望伯父能让他们先出去。”   王琪点了点头,屋里伺候的两个小厮便下去了,只有史东依然立在王琪身后。   王敬自然看出史东不好差遣,便晃了晃自己还没有长成的小胳膊,笑着对史东道:“这位大哥,就凭小弟的身子板,若是能跟伯父硬碰硬的拼刀子,也不会用下毒这么卑鄙的手段了。听说你们会功夫的,有一个点穴的本事,只要点了穴,人就不能动。您若是实在不放心,就点了小弟的穴。小弟实在是有几句私密的话要跟伯父讲,这其中牵着了我们王家家传的绝密,外人不方面留下。“   “王公子身为王家的长房,又比你年长一辈。既是王家的机密,不可能他不清楚。”认定王敬是在撒谎,史东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话。   王敬笑道:“这位大哥可能不清楚,我们家的关系比较复杂。我大伯父虽然是王家的长房,但是因为父母早亡,又不得曾祖母喜欢,很早便被赶出家门了。家里的秘密,曾祖母不告诉他很正常。”   王琪的祖父是孤儿出身,一辈子辛辛苦苦,也就是攒了一点家业,不至于有什么值得子孙后辈代代相传的秘密。虽然知道王敬的话未必是真,但见他的言行举止丝毫不像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王琪不由起了一丝的好奇心,想听听他能说些什么。   “既然牵扯到我们王家的机密,还望史侍卫回避一下。”王琪道。   王琪都开口了,史东身为正人君子,也不好死皮赖脸的硬留下来听人家家中的秘辛,但他仍是不放心,道:“不然属下点了他的穴道。”   “不必了。”王琪道:“他年纪尚幼,我身为一个大男人,若是连一个小孩都打不过,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史东仍不放心,又将王敬的屋里仔仔细细的搜查了一遍,确保连一根针都没有留下,这才道:“属下会在外面点两柱香,要是香灭之后王公子还没有出来,属下就进来了。”   说完也不等王琪同意,史东便出去了。   “看来,那位小侯爷挺关心大伯呀。”王敬笑着道:“即便他人不在府里,还派了这么忠心的侍卫保护您的安全,恐怕您掉了根头发,门外的那位护卫都要被责罚吧。”   见王敬年幼的脸上居然有一丝调侃的意味,和他这个年纪极为不符,王琪有些不舒服,便道:“你也听到了,我只有两柱香的时间,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大伯难道就不好奇吗?好奇我为什么要下毒害您?”王敬笑着道。   王琪轻笑一声,道:“原因,你不是已经跟小侯爷说过了吗?”   王敬摇摇头道:“那些都是跟外人说的,其实在他们看来,我一定对您恨之入骨,不然那些人,也不会怂恿我杀您。”   “怂恿你的人是谁?”王琪沉声问。   王敬笑道:“真正抛头露面的,未必就是真凶。况且我也打听了,那个给我毒药的老婆子在我们搬来之间就一直在这个园子里,已经待了好几年了。她应该是后来被收买的,后面肯定还有人。”   没想到王敬小小年纪就能看出这么多东西,一时之间,王琪有些惊讶。   看出王琪脸上的吃惊,王敬接着道:“大伯父是不是觉得我一定是被家里长辈宠坏了的那种小孩,一点心眼没有,还自私自利为所欲为。捅了篓子只往爹娘身后一躲,哭一哭就可以大事化小。随便听人一怂恿,便傻兮兮的去做出头鸟。”   “你不是吗?”王琪反问道。   笑着摇了摇头,王敬涩声道:“不错,我是我爹唯一的儿子,理应是家里的掌中宝。可您知道吗?我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在我的记忆里,爹和娘的关系就不好。隔不了几天便会大吵一架,每当娘骂爹不是男人,便会被打一顿。之后,娘便会把气出在我身上,哭诉要不是为了我,她早就离开这个虎狼窝了。”   王琪心想,王隆被贾敏儿伤了命根子,后半辈子都不能人道,薛氏这话说的也没错。但把气出在一个孩子身上,委实不应该。   “我爹实在是太不上进了,只知道喝酒玩乐,爷爷渐渐对他失去了信心,便经常抱着我,跟我说要上进,等我长大了,便把家业传给我。”王敬脸上露出一个讽刺的笑,“谁知这话传到爹耳朵里,他看我便更不顺眼了,整日骂我是狼子野心,跟我娘一样,只知道惦记着他的银子。”   王琪太了解王隆了,知道他这人生来自私,只要是威胁到自己的利益,便可以六亲不认。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连自己的儿子都可以防备至此。   “其实我爹倒是没有看错我娘。”王敬接着道:“她之所以没有和爹和离,无非是知道自己找不到更好的下家,而我的几个舅母又是刻薄的人,就算是回娘家,日子也不会好过,这才勉强留下的。”   王琪道:“你娘应该是疼你的,天下间没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母亲。”   “是。”王敬点头道:“比起我爹,她确实好一些。但她也不是真心疼我,而是因为我是她下半辈子的指望。只要有我在,王家的家业,迟早是她的。”   从某种情况上看,王隆夫妇也算是臭鱼碰上烂虾,臭味相投天生一对,但这些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不想听王敬诉苦,王琪道:“你和我说这些,又和你下毒有什么关联?”   “小侄只是想告诉大伯父,我的日子并不好过,所以我并不是你认为的那种被宠坏的小孩。当然,我知道爹娘的秉性,也不会因为他们的几句闲言碎语便去盲目的恨你。”王敬正色道:“再说,不管我娘怎么样,但她都是被我爹害死的。所以我也不会为了给他报仇,去杀你。”   着实没有想到王敬会说出这番话,大大出乎了王琪的意料。他挑了挑眉,问:“那你又是为了什么?”   “我是在帮大伯父呀。”王敬笑道:“我和曾祖搬来这里第一天,便觉得应该不是三爷爷接我们来的。这园子虽然不大,但修建的甚是讲究,就算我们王家原来的宅子,也比不上。我曾经跟着曾祖母去三爷爷那里住过一段时间,依着他目前的能力,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手笔在京城置办这园子。更何况,里里外外还张罗了那么多仆役伺候。所以,这园子的主人一定非富即贵,甚至在京城都是能说得上话的。”   听了这话,王琪真的惊讶了。虽然王敬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超出他的想象,但他实在想不到,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居然会有如此的眼力。   “后来,曾祖母每天都闹脾气,不是骂人就是摔盘子砸碗。我也是战战兢兢,生怕她惹怒了这里的主人,不会给我们好果子吃。可即便曾祖母如此无理取闹,园子里的下人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怠慢,还整日里费尽心思的想着哄她高兴。从下人的一举一动上,一般都能看出主人的态度。当时我便知道,这园子的主人一定非常看重我们王家,或者说是看重我们王家的某个人,所以才能容忍曾祖母。”   见王敬把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王琪笑道:“照此看来,你是认定那个人就是我了?”   “不错。”王敬点头道:“我们家不剩什么人了,只有三爷爷和大伯父您有这个可能。三爷爷若是能攀上这样的关系,也不会还屈就在那个偏僻的地方,所以,只能是您了。果然,不久之后,便有一个老婆子来跟曾祖母套近乎。我曾经偷听过她们两人的谈话,这才知道了这园子的主人是一位小侯爷,而您和这位小侯爷,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没有追究那个“非同寻常”是什么意思,王琪继续问:“你说的那个老婆子,就是给你毒药的人?”   “是。她原本是园子里洗衣裳的。曾祖母去世,以及我爹是被你害死的消息,都是她告诉我的。”王敬笑着道:“在那婆子口中,大伯父您可真不是个东西。不但以男儿之身勾引男人,还借小侯爷的手打压了我们王家,害死我爹。”   王琪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没有相信呢?”   “我有脑子,能分辨的出是非黑白。”王敬道:“从小侯爷对曾祖母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他是十分看重大伯父的。而那婆子只是园子中的一个普通下人,若是没有人指使,她怎么可能随便议论主人家的事?更不敢把这事捅到曾祖母那里。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在那婆子嘴里,这事全都是大伯父的错,而小侯爷只是一个无辜被勾引的受害者。你觉得可能吗?所以那婆子绝对是小侯爷身边的人派来的,他们看不惯大伯父,又碍于小侯爷护着,不能把您怎么样,只能借刀杀人,怂恿我对您下手。若是事成了,也不会怪到他们头上。”   不得不说,王敬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王琪问:“为什么是小侯爷的身边人,而不是他的父母?”   “若这事是老侯爷或者侯爷夫人指使的,他们有的是方法让您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而不是在走投无路之下怂恿我这个小孩。”王敬道:“这人选择借刀杀人,明显就是不想惹祸上身。恐怕,他们也不想得罪小侯爷,只能偷偷摸摸的下手。”   “既然你将这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为什么还要顺着他们的意给我下毒?”这是王琪想不明白的地方,若王敬真的对他没有恨意,又不是个易冲动的傻瓜,为何又要惹祸上身?   王敬道:“小侄的目的和大伯父一样,就是要把那些人引出来,让小侯爷看清他们的真面目。那些人既然处心积虑的想让您死,即便小侄不动手,他们也会用其他方法达到目的。与其如此,还不如小侄动手,起码能掌握好分寸。大伯父不也是想引出那些人,才明知那水里有毒,却还是喝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明天要降温了,这次是真降温,小天使们注意保暖呀!!!!! 第256章 五竹   这话一出,一阵沉默。王琪和王敬相互对视了一会,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同时笑了。   “我本以为你是被人利用了的枪头,今日前来,就是想从你口中套出背后的指使。”王琪道:“没想到论起心机,你倒是更胜一筹呀。”   王敬不卑不亢的道:“大伯父过奖了,你我都是如履薄冰的苦命之人,虽然有家人,但他们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没有一个是真心待人。不留点心眼,又怎么能平安活到现在?”   “你给我下毒,就不怕一不小心,真把我毒死吗?”王琪问。   王敬笑道:“小侄没那么傻,不会把毒药全都放进去,我只往水壶里放了一点点,不然,小侯爷也不会在我的房间找到剩余的毒药了。”   “你明目张胆的把自己暴露在明处,不怕我不给你任何解释的机会,直接把你处置了吗?”王琪又问。   王敬无比真诚的道:“怕,但小侄知道大伯父不是这样的人。从小到大,每当提起您,曾祖母和父亲嘴里都颇有怨言。其实他们说的那些话,即便是我这个小孩听了都觉得过分。他们总以为我年纪小,不懂事,便可以随意在我面前搬弄是非。其实一个人如何,又岂是他人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您若真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便不会在王家败落之后收留我们祖孙三人,让曾祖母和奶奶安享晚年。您的恩情,小侄一辈子都会记着。”   虽然是拍马屁,但王敬这话说的倒也朴实,比那些华丽的言辞更能显出其中的真心。王琪让他坐下,这才道:“实话说了吧,你到底是谁?”   “小侄是王敬,您的亲侄子,大伯父这话是何意?”像是没有听明白王琪的话,王敬瞪大一双无辜的眼睛,疑惑的问。   看着他那懵懂无知的脸,王琪笑道:“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普通的小孩,做不到你这样。”   “大伯父,小侄虽然年幼,但已经经历了太多的事,看遍了人情冷暖,又岂是一般小孩能比的?”王敬笑着道。   王琪道:“不错,你确实比一般小孩经历的多,但是,能如此冷静的谋算人心,和一帮老奸巨猾斗法,就算是成年人也未必能做得到,更何况是你这个不到十岁的小孩?”   “大伯父,您这话就不对了。”王敬道:“小侄并没有算计任何人任何事,一切都是他们怂恿我在先,小侄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说到底,我也是沾了年幼的光。就是因为我是小孩,才让他们放松了戒备,这才露出破绽。”   王琪笑道:“听听你说的这些话,有条有理,出口成章。普通的小孩在你这个年纪,恐怕连一件事都说不清楚,更何况是像你这样?”   “大伯父又何必看不起人?”王敬理直气壮的道:“听说您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若不是朝廷发了限商令,您恐怕也和三爷爷一样做官了。我爹虽然不学无术,但不等于我和他一样不思进取。小侄身上也流着王家的血,为什么就不能像您一样少年早慧,才情过人呢?”   王敬这话摆明了是在夸王琪,若是继续挑刺,便等于把自己给否定了。但正是因为他说话太过于滴水不漏,才让王琪觉得不正常。他心中隐隐有些猜测。鬼神之说虽然虚无缥缈,但王琪自己就是重生回来的,自然对这事深信不疑。王敬如此反常,难道也是……?   “其实小侄这样做,也不全是帮着大伯父揪出想要害你的人,小侄还想给曾祖母报仇。”王敬接着道:“虽然曾祖母时日不多,但小侄也清楚,若不是那洗衣的婆子故意把父亲的死透露给曾祖母,她老人家也不会气急身亡。曾祖母这人虽然不明事理,但毕竟疼我一场,我不想让她走的这么窝囊。将那洗衣婆招出来,相信小侯爷一定不会放过她。”   见王敬有意转移话题,王琪却没想就这样算了。   虽然有所怀疑,王琪当然不会把自己搭进去,而是道:“这些年,我四处游历,也听闻了一些奇人异事。据说有一老者,鳏居多年,膝下只有一子。某日儿子上山打柴,不小心摔死了。老者悲痛欲绝,谁知丧事后不久,有一陌生小伙寻上门来,说是他的儿子,只因借尸还魂,这才得以用别人的身体还阳。”   这个故事自然是王琪胡乱编的,目的就是试探王敬。他对这个侄儿不甚了解,所以很难从平时的举动中看出破绽。   “听大伯父的意思,难道认为小侄也是借尸还魂吗?”王敬不屑的笑道:“连小侄都觉得这只是一个鬼故事,大伯父不会当真吧。”   王琪严肃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些事情你可以不信,但不能失了敬畏之心。”   听了这话,王敬果真收了一脸的轻慢,他正色道:“大伯说的是。不过,您又何必纠结于这种问题呢?我是王敬,您的亲侄子,日后还要仰仗您生活,自然希望您能越过越好。如今咱们爷俩是拴在同一条绳上的,您养我成人,我为您养老。”   不得不说,王敬挺会劝人的。王琪原本也没想把这个侄子怎么样,最多把他远远的打发出去,这辈子都不要见面。如今见王敬如此机灵,又明事理,会谋划。跟聪明人结伴,以后遇事,也能有个人商量。这对于孤独了很久的王琪来说,也算是一件乐事。   至于王敬是不是重生之人,王琪倒是觉得没必要非得弄清楚了。这事毕竟匪夷所思,即便是他,也从来没和别人提过,王敬不说,也在情理之中。   看王琪的表情,王敬便知道已经说服了他,不由笑道:“大伯父,我们达成共识了吗?”   “既然要一起过日子,我们不如敞开了把话说清楚。”王琪道:“跟着我,可不会有大富大贵。”   “伯父果真是个爽快人。”王敬道:“小侄不要大富大贵,只要能衣食无忧就行了。”   这个愿望,倒是和自己的初衷挺像的。王琪笑了一下,道:“好,我可以答应你。但我也提醒你一点,要是被我发现你心怀鬼胎,一定不会轻饶。”   “大伯父放心,小侄不会害您的。一定和您共同进退,荣辱与共。”王敬拱手道。   从王敬房里出来,王琪见史东远远的站在一边,便笑着走了上去,“怎么,两柱香还没有烧完吗?”   史东连忙道:“早就烧完了,属下过去了几次,看您和小少爷聊得正开心,便离开了。王公子放心,属下绝对没有偷听什么。”   “史侍卫是正人君子,我当然相信你。”王琪笑着道。   见王琪没有疑心自己偷听,史东多少都松了口气。他道:“一切都是为了王公子的安全,还望公子见谅。”   虽然知道不能轻信他人,更何况王敬身上还有很多疑点,但王家的人向来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今忽然得了这么一个聪明伶俐的侄子,还和自己颇为投缘,王琪心情甚好。   “我刚刚已经劝诫过宝儿了,他也决定痛改前非。既然他已经知错了,我也没什么大碍,就把他放出来吧。”王琪道。   史东为难的道:“王公子恕罪,这事没有小侯爷点头,属下做不了主。”   “你们家小侯爷什么时候回来?”王琪问。   听了这话,史东也是一脸的疑惑,“小侯爷是昨晚走的,按理说,也该回来了。莫非有什么事耽搁了?”   却说赵璟连夜赶回侯府,便见赵睿端坐在正堂之上,面色异常凝重。他的下首,还坐着一个羽扇纶巾的中年男子,表情也是严肃非常。赵璟认识这男子,知道他姓孔名云,字无常。有“小孔明”之称,善于出谋划策,甚是厉害。   赵璟心头一沉,孔云是赵睿的谋士,跟随多年,深得信任。他平时不轻易露面,如今既然也在,肯定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   “拜见父候。”赵璟不敢怠慢,连忙对着赵睿行礼,又对着中年男子道:“孔先生。”   孔云依然端坐在座位上,闻言只是对赵璟点了点头。   “坐吧。”免了赵璟的礼,赵睿道。   赵璟在孔云的下首坐下,这才问:“父候召孩儿前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滇南的事儿,修文已经告诉你了吧。”赵睿沉声问。   赵璟点头道:“孩儿已经知道了,只是不明白,既然圣上已经决定对滇南出兵,我们又何必急着把兄弟撤回来?”   赵睿没有说话,孔云开口问:“不知小侯爷为何执意派人去滇南?”   “说来也是惭愧。”赵璟避重就轻的道:“我有一位朋友的祖母去世,他的叔父在滇南任职,得知征西候府的马快,便央求我派人去滇南送信,通知叔父回来奔丧。谁知遇上了百夷族的事,派去送信的兄弟全都失了联系,我这才派人去寻。”   “原来是这样呀。”孔云笑了笑,接着道:“如今,滇南可是去不得了。”   “为什么?”赵璟问。   孔云道:“皇上一直怀疑滇南的事有朝中人暗中策划,如今已经疑心到了侯爷身上。为了避嫌,我们不宜派人去滇南。”   “父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听了这话,赵璟惊大于吓。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着赵睿道:“您怎么可能和滇南的事有关系呢?”   摆手示意赵璟稍安勿躁,赵睿道:“莫吉可汗遇害的始末,你可知道?”   赵璟点头道:“听说是滇南的一位县令邀请莫吉可汗饮宴,在酒酣之时趁机发难,刺死了莫吉可汗。不过孩儿觉得,这件事肯定没有那么简单。那个县令孩儿也调查过,他叫吴州,是建康人,去滇南任职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莫吉。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杀他?”   “不错。”赵睿沉声道:“圣上也认为那个吴州背后一定有人指使,如今已经确定,背后之人是五竹先生。”   赵璟一愣,“五竹先生是谁?”   赵睿看了孔云一眼,示意让他解释,随即端起了茶盅。   孔云接过话头道:“小侯爷,您知道五王谋反的事吗?”   “晚辈知道。”赵璟看了赵睿一眼,这才道:“父候跟我说过,这位五王爷是先皇宠妃高贵妃的儿子,在做皇子时便仗着先皇的宠爱觊觎圣上的皇位。圣上登基后不久,他便勾结高家谋反,后来兵败自尽了。”   孔云道:“这个五竹先生,便是五王爷的谋士。据说他喜欢在衣服上绣五根竹子,便得了一个‘五竹先生’的诨号。五王爷死后,这人便消失了踪迹。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各地暗中挑起争端,可惜朝廷始终没有抓住他。”   “五王爷都死了这么多年了,那个五竹先生还能翻出什么大浪来?”见孔云言语中对那个五竹先生颇为忌惮,赵璟好奇的问。   面对赵璟的疑问,孔云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赵睿道:“这个五竹先生异常神秘,没人知道他的姓名籍贯,就连见过他的人都寥寥无几。迄今为止,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谁,又身在何处?”   “既如此,当今圣上又是如何知道吴县令是五竹先生的人?”赵璟好奇的问。   孔云道:“因为笔迹。五王爷还在世的时候,京中举办的诗会雅集,五竹先生偶尔也去参加。虽然他用斗笠遮面,别人看不清面目,但文人以诗会友,好歹留下了几幅墨宝。莫吉出事之后,圣上留在滇南的探子在吴州的书房中发现了策划此事的往来书信,得知吴州一直受京中某人的指使。如今书信已经送到了京城,从字迹上看,正是五竹先生。”   “就算是这个五竹先生在背后指使,又和父候有什么关系?”赵璟不由为赵睿抱不平,“当年圣上能登基,父候可是立了汗马功劳。要是父候真和这个五竹先生是一伙的,早就去帮五王爷了,恐怕皇位也轮不到当今圣上了。”   赵睿沉声道:“璟儿,慎言!为臣者对君王尽忠是本分。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我对你多讲吗?”   “是,孩儿知错了。”虽然这样说,但赵璟心中还是充满了兔死狐悲之感。   孔云笑道:“小侯爷切莫着急,圣上自然是相信侯爷的,不过眼下的形势对侯爷十分不利。五竹公子写给吴州的最后一封信,用的是黄山松烟墨。此乃供品,圣上只是赏赐给了比较亲近的几位宗室和大人,侯爷也在其中。按着信上的日期,皇上排查了这段时间京中的出入情况,发现只有我们征西候府派人去了滇南。”   “孔先生说的,不会是晚辈派去给我朋友的叔父送信的那次吧。”赵璟心中猛地一沉,暗道:“看来,是我连累父候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五王爷的事,之前提过,忘了的小天使可以看看第162章。 第257章 避嫌   看出了赵璟脸上的愧疚,赵睿劝道:“璟儿不必自责,事情还在调查当中,没准只是巧合而已。”   “侯爷此言差矣,此事绝对不会是巧合,而是有意针对侯爷设计的。”孔云不赞同的道:“不管五竹先生的真实身份是谁,既然他能弄到御赐的黄山松烟墨,就说明地位非同寻常,很有可能就在您身边。他能准确掌握小侯爷那边的一举一动,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属下觉得,这件事应该是精心策划了很久,绝非一朝一夕就能成事。如今,小侯爷派去滇南送信的人生死不明,就等于没了人证。若有人拿这事质问侯爷,侯爷岂不是百口莫辩?”   听了这话,赵睿点了点头。   孔云看着赵璟问:“小侯爷,不知您派人去滇南送信这事,有多少人知道?”   “当时我不在京城,人是修文派出去的,知道的应该只有园子里的那些人。”仔细想了一下,赵璟又道:“我奶奶,也就是马婆婆,她知道这件事,所以徐百川一定也知道。”   见孔云凝眉不语,赵璟又道:“孔先生,我觉得这件事应该就是巧合。黄山松烟墨并不是父候和五竹先生有牵扯的绝对证据,在那个特定的时间去滇南送信才是。可我朋友的祖母是忽然摔伤,这才一病不起。若她没有出事,我们的人也不会去滇南,这事便赖不到父候头上。”   孔云笑了笑,道:“小侯爷说的不错,事情的关键就在咱们侯府派人去滇南送了信。但您有没有想过,也许那位老夫人并不是不小心摔伤的,而是有人故意在那个时间让她摔倒的。”   “您是说我园子里有奸细?这不可能!”赵璟下意识的反驳道:“前一阵子,那个园子里的人我已经重新查过了,可以确定没有任何问题。”   赵璟这话说的确实没错,因着王琪中毒的事,他已经将园子彻彻底底的查了一遍。除了那个洗衣婆之外,没有人有问题。   “再说老夫人摔倒的时候,我并不在京城。是修文看老夫人念子心切,这才派人送了信。若修文没有派人去滇南,他们的计划岂不是要落空了?”赵璟补充道。   孔云道:“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也许那些人比小侯爷想的还要了解您和您身边的人。虽然有这种可能,但修文为什么还是派人去了?这就说明那些人知道若是老夫人出了事,不管有没有您的首肯,修文都会派人去滇南送信。”   听了这话,赵璟顿时无言以对。孔云说的没错,王李氏是王琪的奶奶,而她只剩下王耀这一个儿子。若是王李氏病危,修文看在王琪的面上,也会派人通知王耀前来奔丧。   “小侯爷,恕属下多嘴问一句。”孔云看着赵璟,试探着问:“您的那位朋友究竟是何许人,竟然能让修文这么看重?”   眼下赵睿还在场,赵璟害怕给王琪带来麻烦,便想随便说几句把这事糊弄过去。但是迎着孔云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目光,赵璟竟然有些心虚。一时之间,居然一句谎话也编不出来。   “那个人姓王,是璟儿认祖归宗前在民间认的表哥。年前我下江南的时候,凑巧在江里救了他一命,就把他留在江南的别院养伤了。”正在赵璟为难之际,赵睿开口了,言语中居然多了几分调侃的味道,“听说这位王公子最近几年一直四处游历,璟儿为了报答他早年的恩情,便代为照顾他祖母,是这样吧?”   虽然知道自己的行踪瞒不过赵睿,但却没想到他会为自己解围。这是不是就意味着,赵睿已经接受王琪了?想到有这种可能,赵璟心中既欣喜又感动,忙道:“父候说的不错,确实是这样的。”   “原来是在民间认下的表哥呀。”孔云讪讪的笑了一下,接着问:“五竹公子肯定知道小侯爷和这位王公子的关系非同寻常,也知道他祖母和叔叔的情况,这才策划了此事。小侯爷,有多少人了解您这位表哥?”   “这毕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也没有刻意隐瞒过,身边的人都知道。”赵璟低下头想了一下,忽然灵机一动,“父候,七皇子有没有黄山松烟墨?”   “上次面圣的时候,圣上只说赏赐了我和太子,倒是没有提到七皇子。但我觉得,圣上那里有什么好东西,肯定忘不了他。”赵睿顿了一下,道:“再说,七皇子是沈贵妃的独子,沈贵妃又十分得宠。七皇子想要什么,就算圣上不给,沈贵妃也会帮他弄到手。”   见赵璟一脸的若有所思,赵睿笑道:“好好的,你问这做什么?难道你怀疑七皇子?”   赵璟沉声道:“父候,几个月前,我发现有人试图在锦州郡绑架王琪。”   “锦州郡?”赵睿的眼睛稍微一转,立马皱眉道:“我若没记错,七皇子府上那位大总管高雄便是锦州郡人?这事,你有确凿的证据吗?他们绑架王琪做什么?”   赵璟摇头道:“那些人很谨慎,没有直接出面。动手的人是当地的地头蛇,所以目前,孩儿没有确凿的证据。”   “会不会是本地人欺生呢?”孔云道:“现在很多地方都有这样的地头蛇,见到独身一人的生面孔,便会将人绑了掠夺钱财。”   赵璟道:“若是普通的谋财害命也就算了,但当时王琪的身上并不富裕,劫他不会有什么收获。我的人也审过那个地头蛇了,他们是拿钱替人办事的,但出钱的人十分神秘,他们也不知道身份。王琪在锦州郡拢共待了几天,没有和任何人发生冲突,与人结仇的可能性不大。高家在锦州郡经营已久,高雄的私生子又是孩儿亲手抓的,除了他们,我实在想不出其他人了。   “若真是高雄,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出手,背后肯定有七皇子的首肯。他们既然能知道王公子的行踪,想必对王公子也有一定的了解。”孔云担忧的道:“若这些事真的和七皇子有关,那侯爷可要小心了。”   赵睿笑道:“我有没有得罪他,更没有得罪沈贵妃,他为什么要害我?“   “七皇子觊觎太子之位已久,而您又三番五次的拒绝了他的拉拢,加上小侯爷和太子的关系不错,就算您没有旗帜鲜明的站在太子那边,恐怕他也将您看成太子党了。”孔云皱眉道:“若七皇子利用滇南的事在皇上面前进谗,恐怕对我们不利呀。”   赵璟也道:“孔先生说的是,早在刚入军营的时候,孩儿便和七皇子结下了梁子。后来您认下孩儿,他便一直怀恨在心。他故意设计这一出,恐怕就是为了诬陷您。”   赵睿不以为意的道:“你们多虑了,我和圣上从小一起长大,要是连这点信任都没有,我们俩走不到今天。”   “侯爷,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不得不防呀!”孔云忧心忡忡的道:“当今圣上本就疑心重,滇南的事也许伤不了您的筋骨,但就像是一只小小的蚂蚁,今天一咬小口明天一大口,总有一天会瓦解圣上对您的信任。要知道,伴君如伴虎呀。”   赵睿道:“孔先生的意思我明白,如今形势虽然对我们不利,但滇南的事还有诸多疑点,许多事情也说不清楚。当今圣上不是傻子,但凡牵扯到动摇社稷的事情,他是不会含糊的。若这事真是七皇子有意陷害,他最多就是不让我搀和滇南的事。呵,那么个烂摊子,我还不想招惹呢。你们放心,凭着这点小事,他们动不了我的。”   话虽如此,但赵璟还是觉得心头难安。他隐隐觉得,这事不会这么简单。   “不管怎么说,现在算是赶在了风头上,我们都要避嫌。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侯府里的人一定要深居简出低调行事。”赵睿看着赵璟,正色道:“璟儿,为了我们自身的安全,切莫再去插手滇南的事。”   虽然不想对王琪食言,但此事已经牵连了赵睿,赵璟实在不敢冒险,只能道:“孩儿遵命。”   心事重重的出了正堂的门,冷风一吹,赵璟不由打了个寒颤。   眼下虽然已经过了年,但夜里还是冷的厉害。   见赵璟出来了,锦里忙给他披上了件大氅,道:“小侯爷,今夜我们还回园子吗?”   看了看跟随自己的护卫,赵璟实在不忍心让他们在寒夜奔波,又不知道回去如何向王琪解释王耀的事,只得道:“今天大家都累了,就歇着府里吧,我们明天回去。”   “是。”锦里也不多言,忙应下了。   第二日,赵璟刚刚用过午膳,便听锦里道:“小侯爷,徐大哥求见。”   “他终于肯来见我了呀。”因着滇南的事,赵璟一夜都没有睡好,如今听说徐百川来了,赵璟心中有火,冷笑道,“请他进来吧。”   徐百川此刻也是心浮气躁,今日一早,一直跟着他的黄顺忽然拿了一件女人用的斗篷找他,说母亲出事了。   天还没亮的时候,这件斗篷忽然出现在黄顺床头。以为母亲回来了,黄顺欢天喜地的去找,谁知到处都找遍了,愣是没有看见人影。黄顺这才觉得不对劲,便去母亲做活的园子打听。到了那里才知道,原来母亲早在几天前便私逃了,园子里的人都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   黄顺吓坏了,只得来求助自己的恩人大哥。   “他们说我娘害死了园子里的老夫人,还给园子里的一位公子下毒。”黄顺抱着徐百川的腿,哭着道:“大哥,我娘辛辛苦苦一辈子,连只鸡都没有杀过,怎么可能害人呀!”   看着哭哭啼啼的黄顺,徐百川也觉得头疼万分。   这个小弟是他前段时间遇见的,据那个跪下给他磕头的老妇说,多年前他曾经救过他们母子的命。徐百川隐隐记得有这件事,正想说几句客气话把人打发了,那老妇却非要让儿子留下报恩。徐百川推脱不掉,又见黄顺身家清白,人也算机灵,便安排了一些无足轻重的活计给他,算是把人留下了。   年前王李氏来了京城,马婆子求徐百川打听王李氏的落脚之处。奈何赵璟把人藏得太严实,徐百川费尽周折,愣是一点消息没有。正巧黄顺的娘在京郊的一个园子里当浆洗婆,从儿子那里听说了消息,居然误打误撞的帮他找到了人。   将黄顺的娘引荐给马婆子之后,徐百川便被赵睿派出京城了,正事忙完没多久,又应了马婆子的要求,去蜀中寻找被发配的涟漪。王李氏那边,他倒是没怎么在意了。毕竟,王琪才是心头大患。   听到王李氏身死和王琪中毒的消息后,徐百川不是没有怀疑过马婆子,但是只要能除掉王琪,让赵璟的身上少了这个污点,徐百川也乐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黄顺找上门来,显然赵璟已经拿住了那个洗衣婆,若是再牵连到马婆子,肯定不好收场。   无论如何,都不能不管不问。揉了揉额角,徐百川道:“你先回去等消息,黄婶的事,我去打听。”   送走了感恩戴德的黄顺,徐百川便去了马婆子的园子。   这个时候,马婆子这儿却是十分热闹。   甄莹莹将一块绣工精细的缎子拿到马婆子面前,献宝般的道:“奶奶,这是目前京城最流行的胡绣,我特地给您选的,您看看这花色,喜不喜欢?”   “莹莹姑娘选的东西,自然是好的。”马婆子知道这缎子价值不菲,随便看了两眼,便看着甄莹莹,乐呵呵的道:“我听明媚她们说,胡绣这东西老贵了,我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婆子,哪配穿这么好的东西?你还是自己拿回去穿吧,年轻姑娘,就应该多打扮。”   见马婆子不收,甄莹莹立马急了。她眼圈微红,涩声道:“这些缎子是专门给奶奶选的,您要是不收,莹莹会伤心的。”   “奶奶,您看这缎子的颜色和花色,哪是年轻姑娘穿的,一看就是精心为您准备的。”丫头笑着帮甄莹莹说话,“听说胡绣在京城紧俏的很,很多王孙贵族都要排队,匹数还有限制。莹莹姑娘能为您抢出这几匹,恐怕都是牺牲了自己过年的新衣裳。”   听了这话,马婆子拍着甄莹莹的手,感动道:“你这孩子真是有心了,晚上就留下用膳吧,奶奶让丫头她们多弄几个你爱吃的菜。”   “多谢奶奶,那莹莹今天就打扰了。”连忙应承下马婆子的邀请,甄莹莹心中高兴,面上也露出一抹娇羞之色,“只是不知……璟哥哥今天会来吗?”   “他忙,实在说不准呐。”马婆子道。   虽然心里失望,但甄莹莹还是想多打听一下赵璟的消息,便试探着问:“璟哥哥已经回京城好些时日了吧,为什么总是见不着他?不知道他最近都在忙什么?”   马婆子还没来及回答,便见明媚走了过来,没好气的白了甄莹莹一眼,这才对着马婆子道:“奶奶,徐大哥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2020年的最后一天,有些感慨,毕竟到了明天便等于又大了一岁!算了不想了,还是洗洗去看终极笔记吧。 第258章 毒招   “小川来了呀!”嘴里念叨着,马婆子心想,那个洗衣妇已经被徐百川带走了,他这个时候过来,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   马婆子立时有些坐不住,忙看了甄莹莹一眼。   甄莹莹立马懂事的道:“奶奶,您去忙吧,莹莹在这里喝会茶。”   “那莹莹就先在这里玩会,我去前面看看。”笑着和甄莹莹客气了几句,又嘱咐丫头照顾好她,马婆子害怕明媚留下会对甄莹莹出言不逊,便把她也带走了。   “刚才多谢你替我说话了。”待马婆子走后,甄莹莹这才看着丫头道。   这段时日,丫头一直有意讨好甄莹莹。但不知道是不是前段时间把她得罪的太狠了,甄莹莹一直不领情。   如今见甄莹莹主动对自己示好,丫头心中欢喜,但面上却丝毫不敢居功,反而奉承道:“甄小姐客气了,我只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况且,您选的礼物很得奶奶喜欢,她收下也是因为您,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丫头这话让甄莹莹十分满意,她扬起脸,高高在上的道:“你不愧年长了几岁,懂礼数,识大体,比你那妹妹懂事多了。”   年纪大一直是丫头心中的痛,如今甄莹莹明目张胆的戳她的痛处,饶是丫头能忍,脸上的笑也有些勉强。   “听说璟哥哥已经认你当了干姐姐,那我也勉为其难的当你是姐姐了。”甄莹莹继续道:“你放心,就算年纪大了也不要紧,有璟哥哥和我做主,一定不会委屈你的。等我嫁给璟哥哥以后,一定会给你选户好人家。”   甄莹莹以女主人自居,话里话外都透着暗讽与嚣张,显然是不准备接受她的示好了。丫头眼底闪过一丝阴鸷,语气上也冷了许多,“甄小姐抬举了,我身份卑贱,哪配做您的姐姐呀。”   “你知道就好。”见丫头恼羞成怒,甄莹莹讽刺的一笑,“你们姐妹俩最好明白自己的身份,少做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更别想着打璟哥哥的主意。若你们本本分分,我便给你们一口安稳饭吃,要是还敢痴心妄想,等我和璟哥哥成亲之后,一定容不下你们。”   既然知道了甄莹莹的态度,丫头本想几句话把这事揭过去,然后另做打算。没想到甄莹莹居然蹬鼻子上脸,丫头心中有气,忍不住刺她道:“这话不能说太满,最好还是等甄小姐嫁给阿蛮之后再说吧。若是破裤子先伸腿,万一阿蛮不愿意娶你,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你,你敢咒我!你说谁破裤子呢!”没想到丫头敢奚落自己,甄莹莹脸色一变,就想将她臭骂一顿。   丫头却跟没事人一样,道:“哟,这茶凉了,我去给您换一壶新的。”   留下这句话,丫头便端着茶壶扬长而去。   “这个贱人!等我嫁给璟哥哥,一定要把她远远的打发出去。”甄莹莹怒气冲冲的道。   甄莹莹身后的丫鬟腊月不赞同的劝道:“小姐,您这又是何必呢?那个丫头身份低下,年纪又大了,对您构不成任何威胁,您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早年在平遥县,马奶奶便有意将她许配给璟哥哥。可是璟哥哥不愿意,这事便没成。这么多年来,这个丫头愣生生的把自己拖到这么大年纪还不愿意嫁人,还是对璟哥哥不死心。”甄莹莹咬牙切齿的道:“璟哥哥都明着拒绝她了,还认她当干姐姐,就是想绝了她的念想。谁知这个丫头居然如此不知羞耻,她也不看看自己的那副德行,真是马不知脸长。”   赵小侯爷不是也明着拒绝您了吗?您不一样也没死心?心里想着,腊月却不敢明着把话说出来,只能继续劝:“这个丫头虽然上不了台面,但她毕竟跟在马婆婆身边多年,又和小侯爷有青梅竹马之情。将她拉拢过来,对咱们来说多少都有好处。就算您不愿意,也没必要得罪她呀!”   “我会怕得罪她?”甄莹莹不屑的道:“你以为那个丫头这么好心,会忽然对我示好?我们刚来京城时,她是怎么对我的,你也看见了。如今她转过头来巴结我,无非就是看我很得马奶奶喜欢,日后一定能嫁给璟哥哥,这才上赶着讨好我,以后也好给她一个妾的身份。比起那个粗俗莽撞的明媚,这丫头精着呢。既然我是马奶奶看重的孙媳妇,嫁给璟哥哥是迟早的事,又何须用她来帮忙,还要白给她一个妾室的身份?”   虽然不知道甄莹莹哪里来的自信,认定自己一定能嫁给赵璟,还异想天开的以为马婆子就能做主赵璟的婚嫁之事。但腊月一直跟着她,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气。甄莹莹从小娇养,心气极高,又是个心眼小的。她打心底里看不上丫头,自然不屑于丫头的那点微末的示好。   知道再劝自己绝对没有的好果子吃,腊月识相的闭了嘴。   此刻,马婆子却不知道甄莹莹已经和丫头彻底翻了脸。她随便找了些差事将明媚支走,便急匆匆的去见徐百川了。   “马婶。”徐百川见马婆婆颤颤巍巍的进了门,忙上前扶她坐下。   抓住徐百川的手,马婆子问:“小川,你怎么过来了?”   “本想过来看看您,但是这段时间太忙了,一直没能脱开身,实在是惭愧。”徐百川满怀歉意的道。   马婆子笑着道:“小川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知道你忙,还一直麻烦你,说起来是我对不起你才是。”   以为马婆子说的是帮忙找涟漪的事,徐百川也没在意,“那些都是小事,马婶太客气了。”   “这些怎么会是小事?”马婆子拍着徐百川的手,眼眶也有些湿润,“小川,如今能真心实意为阿蛮尽心尽力,又肯为他冒险的,也只有你了。”   见马婆子就要落泪,徐百川忙安慰了她几句,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马婶,我想问问您,这段时间,你和黄氏联系过吗?”   “黄氏?”马婆子一愣,“哦,你说的是那个在王李氏住的园子里洗衣裳的婆子,她不是被你的人带走了吗?”   虽然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徐百川还是心头一沉。   见徐百川眉头紧皱,脸色委实不好看,马婆子这才反应过来,“难道,昨天来接那婆子的人不是你派来的?”   徐百川摇了摇头。   马婆子不由懊恼道:“我就说来的人怎么不是平时过来送消息的那个小四,原来是被骗了。那些人是谁?不会是阿蛮派来的吧。”   “小四是谁?”徐百川一头雾水的看着马婆子问,“马婶,你到底和黄氏做了什么?”   听了这话,马婆子彻底惊了,“你不知道吗?小四不是你派给我的吗?”   “我知道什么?”虽然已经把马婆子做的事猜出个大概,但见她一副自己理应知道一切的样子,徐百川还是愣了一下,“难道王李氏的死和王琪中毒的事,真的和您有关?”   见徐百川一脸的茫然不似作伪,马婆子顿时急了,她一下子站了起来,看着徐百川道:“这……这不是你出的主意吗?毒药也是你让小四给我的。要不是小四帮我和那个黄婆子传消息,这事怎么能成?”   “这段时间我一直忙着京城的事,没有给您什么毒药,也没派人帮您给黄氏传话呀?”徐百川连忙道。   知道徐百川不会骗自己,马婆子彻底慌了,“这不可能,那个小四是你亲自领着来见我的。要不是有你出面,我怎么可能会那么相信他?”   “我吗?”见马婆子说的斩钉截铁,徐百川仔细回想了一下,还是没有一点印象,不由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低头想了一下,马婆子道:“我托你打听涟漪之后没多久。”   “马婶糊涂,那个时候我人在金陵,怎么可能带人去见你?”知道被人算计了,徐百川心中又怒又恼。   马婆子哭丧着脸道:“这我当然知道,可你说是因为什么秘密任务偷偷回来的,我便没有怀疑。我怎么能想到,有人能冒充,还能一模一样的呀!”   “估计是人/皮面具。”徐百川沉声道:“这是很普通的一种易容术,只要你们见面的时间不长,很难发现破绽。”   听了这话,再想想当时见到的那个徐百川,马婆子不由懊恼,那个人确实有些不对劲。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那个小四现在在哪里?”徐百川急忙问。   马婆子颓废的摇了摇头,道:“黄婆子得手之后便来了我这里,因为不知道王琪的生死,我让他去打听了。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知道那个小四肯定已经找不到了,徐百川叹了口气。   “这不对呀。”马婆子依然不肯死心,不由喃喃道:“要是那个人不是你,他为什么要帮我对付王琪?这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见马婆子受的打击不小,徐百川连忙安慰道:“马婶,您别急,他们到底给您出了什么主意,您慢慢说给我听。”   “那个冒充你的人把小四带来之后,就说让他听我吩咐。我怕园子里忽然多了个男人会惹人注意,就没敢让小四留在园子里。”理了一下思路,马婆子恹恹的道:“后来,王李氏闹翻了天,身边伺候的都奈何不得。黄婆子托小四把这件事告诉我,我觉得这是个机会,就出了个主意让王李氏消停了,趁机让黄婆子得了她的信任。从那之后,我就让黄婆子监视王李氏,小四负责给我们传信。”   徐百川接着问:“后来呢?”   “我本以为王琪会回来陪王李氏过年,便让黄婆子把王琪的丑事都告诉她,指望着她能恶心王琪一把。”马婆子道:“谁知王琪一直没有回来,渐渐的,我也就淡了。”   徐百川问:“王李氏是怎么摔伤的?是不是您让黄氏和那个小四做了手脚?”   “没有。”马婆子否认道:“我是不喜欢王琪,但这事毕竟和王李氏没什么关系,我怎么可能让人害她呢?”   徐百川默默的想,“那王李氏为什么还是死了?你在其中真的一点手脚都没有做吗?”   “后来,阿蛮居然不顾所有人的反对,非得去江南过年。我还能不明白,他是惦记着王琪,去陪他呢。”没有注意到徐百川脸上些微的表情,马婆子沉浸在自己的怒火中,咬牙切齿的道:“我心里一直憋着气,后来就听说王李氏摔倒了,一直卧床不起,随时都有可能没命。小四告诉我,你说这是除掉王琪的大好时机。王李氏要是死了,王琪肯定会回来奔丧。王李氏和王敬都和王琪有仇,要是设计让他们动手,阿蛮也怪不到我们头上。”   徐百川道:“所以,您便同意了?”   “一开始没有。”马婆子连忙摇头,“我是看不惯王琪,也希望他能消失。但王李氏毕竟什么都没有做,那个王敬还是个孩子,我怎么忍心借他们的手杀人?”   徐百川问:“那你最后为什么还是同意了?”   “那个王李氏实在太不像样子了。”提起这件事,马婆子依然怒气冲天,“她明明知道王琪勾引男人,也知道王家之所以垮台都是王琪害的,居然还恬不知耻的求王琪利用阿蛮的身份救她的儿子和孙子。从黄婆子那里听到消息之后,我这才一气之下……”   说完这些,马婆子有些心虚的看着徐百川道:“小川呀,虽然我们在中间做了些手脚,但下毒的毕竟是王敬,而王琪也没有死。若是阿蛮知道了这事,应该也不会怪我吧。”   “马婶,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从马婆子口中得知了一切,加上最近发生的事,徐百川在阴谋诡计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顿时觉察到了设下的陷阱,“最近出了大事,侯爷和小侯爷都被牵连其中。”   将滇南的事大概的和马婆子提了一下,徐百川道:“眼下侯爷为了避嫌暂时在府中禁足,小侯爷也被圣上迁怒了。”   马婆子怒道:“还不是那个王琪,他简直是个灾星。要不是为了给他三叔送信报丧,阿蛮和侯爷也不会摊上这种事。”   依着徐百川多年的直觉,这事肯定是一早就奔着陷害征西候府设计的,怪不得王琪。反而是王琪和王李氏被对方当成了棋子,无辜受了牵连。   知道眼下大难临头,继续追究王琪没什么好处,反而还会让自己人起内讧,徐百川道:“马婶,小侄倒是觉得,那些人就是冲着征西候府来的。王李氏忽然摔倒本就蹊跷,应该也是那些人做的手脚,他们的目的就是引我们去滇南送信。”   “既然那些人是奔着征西候来的,他们引你们去滇南送信不就结了,为什么还要费力气帮我把王琪毒死?”马婆子也不傻。   徐百川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恐怕,他们是想用这件事挑拨我和阿蛮的关系。小侄跟在侯爷身边多年,深得侯爷信任。阿蛮能投到侯爷帐下,也是小侄一手促成的。我和阿蛮的关系深厚,轻易离间不得。唯一的隔阂,也只有王琪了。”   “阿蛮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你对他有那么大的恩情,我不信一个小小的王琪还真能挑拨你们的关系。”马婆子不敢置信的问。   徐百川沉声道:“马婶,您这话就不对了。正是因为我和阿蛮情谊深厚,谋害王琪的事,才不能由我们去做。您不是也顾及到这一点,才假借王敬的手去毒杀王琪吗?”   听了这话,马婆子立时不做声了。   “咱们明知道阿蛮对王琪的感情,还要偷偷谋害王琪,这对阿蛮来说便是背叛,有恩也当不了背叛的借口。阿蛮看王琪有多重要,您也清楚。恐怕对于阿蛮来说,自己信任的人杀了王琪,比敌人动手更让他伤心。”徐百川继续道。   知道徐百川说的有道理,马婆子依然死鸭子嘴硬,“可是,你毕竟对阿蛮有很大的助益呀,王琪又能为他做什么?我不信阿蛮会这么糊涂,因为一个王琪跟你翻脸。”   “马婶,阿蛮是什么样的人您又不是不清楚。”徐百川轻笑一下,道:“在他眼中,只有对错,没有利弊。当初,征西候也是看中了阿蛮这一点,这才认他做了儿子。”   徐百川这话虽然不轻不重,但马婆子还是觉得被打了脸。如今她才觉察到自己刚刚的话有多不妥,不仅侮辱了赵璟,也侮辱了徐百川。   “再说,习武之人都有极高的自尊心,若是严加保护的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谋害,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挑衅和侮辱。”徐百川补充道:“您觉得阿蛮能容忍吗?”   马婆子终于坐不住了,“反正这事真的跟你没有一点关系,我干脆咬死不认,阿蛮总不会逼我承认吧。“   “只怕那些人不会让我们如愿。如今那个小四已经下落不明,知道这件事的便只有您和黄氏,而你们两个都以为这件事是我谋划的。不管黄氏是被谁接走的,若她落在阿蛮手里,您觉得阿蛮有没有能力问出真相?”徐百川道。   答案是肯定的,马婆子一脸惆怅。一时之间,厅内没有任何人说话。   眼下是被逼到死胡同了,徐百川自诩足智多谋,从来没有如此窝囊过。他越想越气,不由咬牙道:“这些人真是好算计,既陷害了征西候府,又挑拨了我和阿蛮之间的关系,真是一箭双雕。”   “小川,是婶子害了你……阿蛮不会真的怪你吧。”知道自己犯了大错,马婆子顿时乱了方寸,“这……这绝对是周英和沈雨棠那个贱人做的,他们看不得阿蛮好,非要把他害死才甘心。我这就去阿蛮跟前认罪,让他千万不要怪你。一切都是我糊涂,这才中了奸人的诡计。”   “马婶您别急,眼下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徐百川见马婆子已经六神无主,忙道:“阿蛮并不是好糊弄的,若真有误会,我好好跟他解释清楚,他会信我的。”   “真的吗?”马婆子一脸期盼的问。   “真的。”为了让她安心,徐百川只能硬着头皮道。   --------------------   作者有话要说:   马婆子终于傻×了一回,哈哈哈,高兴^_^洗洗去看终极笔迹了 第259章 论理   虽然在马婆子面前装的十分有自信,但是真到了赵璟跟前,徐百川却一点把握都没有。在王琪中毒这件事上,徐百川虽然没有参与,但论起想害王琪这一点,他是有前科的。如今被人设计,万一黄氏真的在赵璟手里,她的口供肯定对自己不利,倒时岂不是百口莫辩?   想到这里,徐百川不禁为自己抱不平。凭着他和赵璟这么多年一起出生入死的关系,难道还抵不过一个王琪吗?   抱怨归抱怨,现在大敌当前,最主要的还是和赵璟把事情解释清楚,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也省的给对手可乘之机。   焦躁不安的喝了两盅茶,徐百川这才等来了姗姗来迟的赵璟。   “小侯爷。”见了赵璟,徐百川忙起身行礼。   免了他的礼,赵璟笑道:“我和徐大哥已经很久没见了,你今天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小侯爷,属下是来跟您赔罪的。”徐百川躬身道。   赵璟道:“不知徐大哥何罪之有呀?”   “年前小侯爷接王公子的奶奶王家老夫人来京城小住,马婶曾经托属下打探老夫人下榻的地方。”一边觑着赵璟的脸色,徐百川小心翼翼的道:“属下想着这不是什么大事,便帮着马婶打听了。”   虽然早就知道徐百川的来意,见他没有直接问那个洗衣妇的事,赵璟心中了然。徐百川肯定是不确定他知道多少,这才故意试探。   轻笑了一声,赵璟道:“原来是为这事呀,不过我很好奇,王老夫人喜静,不想被人打扰,我已经吩咐园子里的人不要张扬了,不知徐大哥又是从何处打听到的?”   “也是巧了。”徐百川虽然不确定黄氏现在在不在赵璟手里,但却不敢撒谎,只能半真半假的道:“属下手底下有个小弟,他的母亲正好在老夫人下榻的园子里帮着浆洗衣裳。那老婆子回家无意间听儿子唠叨了一嘴,便阴差阳错的帮了忙。”   赵璟道:“说到底,这些都是小事,何至于让徐大哥亲自跑一趟?”   “小侯爷说的是。”徐百川接着道:“今日一早,我那手下惊慌失措的跑来找我,说母亲忽然失踪了,园子里的人都不知道她的下落。属下这才来找小侯爷,希望您能帮忙找找。”   知道徐百川是有意和自己打太极,赵璟冷笑一声,道:“你那手下怎么能确定他的母亲是在园子里丢的?没准那婆子只是自己出去溜达着玩了,回家晚了而已。我虽然是园子的主人,但也不可能留意每一个下人的行踪呀。”   “若只是如此,属下自然不敢来打扰小侯爷。”徐百川掏出黄氏的斗篷放在赵璟面前,道:“今天一大早,有人偷偷的将这东西放在了我那手下的床头。显然,那婆子是被人扣住了。”   事到如今,徐百川还在拐着弯的试探,赵璟渐渐失了陪他兜圈子的耐性。   “既然是被人扣下了,去找不就得了?”赵璟挖苦道:“找人这种小事不是徐大哥最拿手的吗?即便是我,也自愧不如。怎么,莫非徐大哥找人到我这里来了不成?”   “属下不敢。”徐百川忙道。   赵璟冷笑一声,道:“徐大哥,明人不做暗事。你是聪明人,有什么话大家敞开了说不好吗?你又何必跟我打马虎眼?”   这话一出,就等于把事情挑明了。徐百川原本还是抱着一丝的侥幸,如今得知黄氏真的在赵璟手里,心中还是猛地一沉。   见赵璟已经不耐了,继续装糊涂只会适得其反,徐百川只得低声问:“不知那婆子犯了什么错,您要扣下她?”   “她毒害王琪,还害死了王李氏。”赵璟礼数黄氏的罪状。   徐百川佯装惊讶的道:“这不可能呀!那婆子我也见过,是个老实本分的,她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   见他还在演戏,赵璟冷冷的道:“怎么,徐大哥不信?王李氏原本好好的,偏偏那婆子去探望过她之后,便忽然发狂,然后一命呜呼回天乏术。王敬也指认是受她怂恿,才会给王琪下毒,就连毒药都是那婆子准备的。人证物证俱在,徐大哥还有什么话说?”   知道赵璟已经将黄氏抓了个现成,赖不掉了,徐百川只得假装不解的问:“那婆子向来胆小,又和王公子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这样害他?”   “单凭那婆子,确实没这个胆子,这就要看她背后有谁撑腰了。”赵璟看着徐百川道:“那婆子从园子里逃走之后,跟踪的人亲眼看着她进了奶奶的园子。看来,奶奶也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呀。”   徐百川早就准备好了说词,咬死口的不认,“这……也许另有误会。即便那婆子去了马婶那里,也不等于她做的事和马婶有关呀。”   “是吗?可那婆子已经承认了。”赵璟冷哼一声,道:“徐大哥放心,我并没有对那婆子严刑逼供,只是假扮成你的人把她从奶奶那里接走而已。要说这婆子对你也是够信任的,我派去的人只是随便套了几句,她便将自己做的事和盘托出。那婆子说了,她做的一切都是听了你和奶奶的吩咐,不知徐大哥又有什么话说?”   面对赵璟的质问,徐百川知道事情还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赵璟故意将黄氏做饵抛出去,就是引他上门。   事到如今,狡辩和装傻都无济于事,徐百川只能尽量诚恳的道:“小侯爷,事情并不是您想的那样,请听属下解释。”   “解释?”赵璟冷笑道:“既然徐大哥对那婆子说的话一点都不惊讶,就说明早就心里有数。既如此,刚刚又何必跟我演戏装不知情呢?”   徐百川此刻也是悔不当初,早知赵璟已经把事情摸得那么清楚,他从一开始就应该挑明来意,既显得有诚意,也不会这么被动。   “小侯爷恕罪,并非属下有意隐瞒,而是……这其中的事,属下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将事情的大概和赵璟说了一下,徐百川有意将马婆子从里面摘出来,便尽量把所有错都推到了那个冒充他的人和探子小四的身上。   “属下不否认,我一直都不喜欢王公子,也希望您能远离他,但是王老夫人受伤身死以及毒害王公子的事,明显是有人蓄意而为,真的不是属下指使的。属下觉得,他们这样做有两个目的,一是利用给王耀送信让我们的人去滇南,将征西候府扯下水;二是将毒害王公子的罪名污蔑到属下身上,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徐百川发自肺腑的道:“小侯爷,您千万不要上当呀。”   徐百川的想法和孔云所言不谋而合,若真有那个小四的存在,倒也证实了孔云的部分猜测。滇南的事从一开始便有人在幕后策划,他们熟悉征西候府里的所有人,甚至包括马婆子和王李氏,不然绝对设计不了如此环环相扣的计策。   但是,即便徐百川真的没有插手此事,而马婆子也是被人蒙骗了,他们二人便是清白无辜的吗?   见赵璟一直沉着脸不说话,徐百川不安的道:“难道小侯爷不相信属下?”   “徐大哥,你和奶奶屡次对王琪不利,还瞒着我做了那么多事,我还能相信你吗?”赵璟反问道。   虽然有心里准备,但见说出真相之后赵璟还是不信任他,徐百川不禁觉得委屈。   “不错,属下是瞒着您做了一些事,但绝对没有害您的意思。王琪中毒的事,真的和属下一点关系都没有。”徐百川自认在这件事上是无辜的,心中不免有了几分火气,他昂头道:“属下只是帮着马婶打探了王老夫人的住处,其他什么都没有做。是有人易容成我的样子骗了马婶,马婶和黄氏都是那些人手中的棋子。反正这件事属下问心无愧,您要是实在不信,便把属下发落了吧,只求您不要责怪马婶。”   见徐百川一脸的不服,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赵璟不为所动,而是淡淡的道:“你知道王琪中的是什么毒吗?”   “毒又不是我下的,我怎么知道他中的什么毒?”徐百川没好气的道。   没有计较他的失礼,赵璟道:“王琪中的是蛇毒,差一点就没命了。”   “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徐百川不以为意的道。   赵璟沉声道:“蛇毒稀有少见,不说奶奶和黄氏这种普通民妇,就连我都未必能弄到。若是你的话,倒是有这个本事。”   “听小侯爷的意思,便是认为我就是幕后指使了?”徐百川冷哼一声道。   没有理会徐百川,赵璟继续道:“能毒死人的药遍地都是,而对方却偏偏选择蛇毒,你觉得是为什么?难道王琪只有蛇毒才能毒死吗?”   “小侯爷的意思是……?”没想到赵璟忽然这么问,徐百川一时没反应过来,本能的一愣。   赵璟道:“那些人不仅了解你,也了解那个洗衣妇黄氏。想必他们也知道,黄氏的儿子在你手底下谋生。若真的东窗事发,他们害怕黄氏为了儿子不敢供出你,便只能在毒药上做文章,好像生怕我想不到你似的。那些人倒是有心机,可惜画蛇添足,百密一疏。”   没想到赵璟早就识破了对方的伎俩,一时之间,徐百川倒是不知道说什么了。他愣了一会,才道:“既然小侯爷知道属下是无辜的,那为何还……”   “你还真觉得自己很无辜吗?”赵璟冷声打断他的话,厉声道:“若你真的没有半点杀王琪的心,奶奶也不会对一个想置人于死地的冒牌货深信不疑。恐怕你和奶奶私底下,没少商量怎么让王琪消失吧。”   赵璟自然说出了事实,迎着他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徐百川心中莫名的发虚,否认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征西候府会受牵连,无非是修文派人去滇南给王耀送了封信。此事看似因王李氏而起,但她一直被我藏在别院中,知道的人甚少。你又能保证,那些人不是从你那里得到的消息?若不是你私下帮奶奶调查,也许事情就不会发生。”赵璟冷声道。   不得不说,赵璟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王李氏一直安然无恙,偏偏是在他打听到她的下落以后才莫名的摔伤。消息到底是从谁那里透露给对方的,似乎一目了然。   徐百川默默的叹了口气,心道:“没想到斗心眼斗了小半辈子,最后却被人摆了一道。”   “小侯爷,属下有罪,求小侯爷责罚。”此时,徐百川心中已无半点委屈和不满。他跪在赵璟面前,诚心的道。   “你确实有错,但这次的事,主要还是因奶奶而起。”将徐百川扶起来,赵璟无比心痛的道:“她不应该为了一己之私,随便戕害别人的性命。王李氏的死,她要负全部责任。若不是奶奶私心太重,对方也不会有可乘之机。”   “小侯爷,您不能这样说马婶。”徐百川不由为马婆子叫屈,“不错,马婶确实是被人蒙蔽了,但她也是为了您好。马婶这一辈子都在殚精竭虑的为您打算,从来没有想过她自己。无论她做了什么,您都不能埋怨她。”   赵璟讽刺的一笑,道:“徐大哥,你怎么能说出如此天真的话?这是我一个人的事吗?我身边可不止奶奶一人为我尽心竭力,还有父候和众位兄弟。若滇南的事真的牵连了整个征西候府,父候和兄弟们又该埋怨谁?”   “小侯爷,如今事情还没有弄清楚,您又何必把事情全都怪到马婶头上?再说,就算事情因马婶而起,但这并非她的本意呀。马婶为您付出了那么多,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埋怨她,唯独您不可以。”徐百川理直气壮的道:“否则,您就是不孝?”   赵璟面上虽然笑着,但语气已经森冷了,“好一个不孝,那你便说说,何为孝?孝,便是要纵容自己的亲长草菅人命,胡作非为吗?”   徐百川刚刚是一时心急,如今也知道自己的话过分了。眼见赵璟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徐百川立马道:“是属下失言,还望小侯爷恕罪。可马婶真的是为您好。”   “为我好并不是戕害他人性命的理由,怂恿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去毒杀自己的亲大伯,也不是一个良善之人能做出的事。”赵璟道:“当初我在平遥县时,最看不惯的便是贾富贵那种恃强凌弱的人。他们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什么手段都能用。奶奶如今,又和贾富贵有什么区别?”   徐百川急忙解释:“让王敬毒杀王琪并不是马婶的意思,是那个小四出的主意。”   赵璟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不管主意是谁出的,都是经过了奶奶的首肯。”   “属下承认,马婶是有些不对,但王琪把您往斜路上领,马婶也是为了您好呀。”徐百川不甘心,继续辩解道。   赵璟叹了口气,道:“徐大哥,做人不能不讲道理,更不能歪曲事实。王琪并没有把我往斜路上引,是我喜欢他。王琪已经明着拒绝我很多次了,可我还是一直缠着他不放。照着你和奶奶的理论,我才应该被王家人毒死吧。”   不得不说,赵璟说的每一个字都占着“理”字,徐百川被怼的哑口无言。可是想到赵璟袒护的人是王琪,徐百川便心中不忿,恨不得强词夺理撒泼耍无赖,也要在话语上占上风。   “那您是执意要追究马婶了吗?”徐百川自然不可能耍无赖,只得搜肠刮肚的想说词。可惜绞尽脑汁都没有想出站住脚的,只得转移了话题。   赵璟淡淡的道:“她是我奶奶,我只会劝她,不可能过分追究她的过错。滇南的事我会处理,给父候一个交代。至于王琪那边……呵,奶奶做下的错事,我也会替她来还。大不了把我这条命许给王琪便是。”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后两天很冷,小天使们注意保暖呀!! 第260章 底线   赵璟这话虽然弥漫着淡淡的伤感,但徐百川却觉得,他巴不得把自己赔给王琪呢。   “我真不明白,王琪有什么好的?都过这么多年了,您为什么总是放不下他?”徐百川皱着眉问。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他很久了。   回想起和王琪那并不美好的初遇,赵璟脸上洋溢出一抹温柔,“王琪之所以会引起我的注意,是因为他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听了这话,徐百川更莫名其妙了。   此时此刻,赵璟已经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之中,“那年,我去找贾富贵报仇,被他们那伙人毒打。当时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他们中的大多数都表现出了对我的同情与担忧,以及对贾富贵的敢怒而不敢言。只有王琪没有太多的情感,仿佛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是人总有感情的。”徐百川不由道:“王琪如此,只能说明他内心冷漠,自然能做到冷眼旁观。”   赵璟摇头道:“不,王琪没有冷眼旁观,相反,是他不动声色的让贾富贵收手,化解了我的危急。与其他人只是嘴上的愤怒不同,王琪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但却用实际行动救了我。”   “或许那只是王琪一时心血来潮而已。”徐百川劝道:“王琪对家里的人都那么冷漠,更何况是外面人呢?”   苦笑了一下,赵璟道:“原本我也以为王琪是冷性冷心之人,不过后来才渐渐明白,他并不是天生如此,而是因为经历了太多,对很多事都见怪不怪而已。”   “小侯爷这样说是不是太抬举他了?”徐百川不服道:“王琪家境优渥,又是家中独子,从小养尊处优,根本没受过苦。况且,当时他才多大,又能经历什么?”   想起王李氏的偏心和刁难,以及王烽王隆父子的排挤与陷害,赵璟越来越心疼王琪,他缓声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很多事都不能看表面。比如我。世人都以为我是征西候府的小侯爷,风光无限。其实我是个什么身份,也只有你清楚了。”   赵璟这话颇为自嘲,见他如此伤感,徐百川立马软下声音安慰道:“小侯爷,您别这样说。您亲爹虽然不是个东西,但侯爷对您真心不错。就算是亲生父亲,也不过如此了。”   “我自是知道父候待我不薄。”赵璟道:“父候、奶奶还有你和王琪都是我的恩人,也是我最亲近的人。所以,我更加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   见赵璟将王琪和征西候以及马婆子放在了一起,徐百川立马不乐意了,“小侯爷,王琪怎么能跟侯爷和马婶比?属下不是早就告诉您了嘛,当初他会收留您和马婶,对你们好,是因为私底下和属下做了交易。”   “其实并非如此。”赵璟笑道:“在那之前,王琪便帮过我和奶奶。没有他,奶奶恐怕没有命等到你来平遥县,而我也不知道会沦落到哪里去。”   把王琪去济世医馆请杏林帮马婆子看病的事和细细的徐百川说了,徐百川不敢置信的问:“当初去医馆求医的,不是丫头吗?”   “因为王琪嘱咐杏林大哥对我们保密,所以我和奶奶都以为是丫头。”故意跳过了马婆子明知真相却刻意隐瞒的事不提,赵璟缓声道:“年前我回平遥县祭母,遇见了杏林,无意间谈起了当年的事,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徐百川本能的想要出口反驳,赵璟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道:“这事,丫头已经承认了。当然,她也不是存心的。当时丫头确实是诚心想帮奶奶请郎中,可是回家之后才发现,家里仅存的银子都被那个赌鬼哥哥拿走了。丫头觉得没面目见我们,便没有说出实情。后来见杏林真的上门了,丫头以为是我和奶奶好人有好报,也没有多做解释。谁知阴差阳错,让我认错了恩人。”   “可是,王琪为什么要帮你们?”虽然赵璟说的合情合理,但徐百川还是不愿意相信。   赵璟道:“杏林说,王琪本就是心善的人。”   这话根本不足以让人信服,起码不能说服他,徐百川差点翻个白眼。   “徐大哥,你不相信,是因为你不了解王琪,这才对他有偏见。当初的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呢?”见徐百川一脸的无语,赵璟苦笑道:“那时,王琪根本没有得罪我,可我却看他一百个不顺眼,觉得他做什么都是别有居心。如今想来,我只是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罢了。可能从我见到王琪的第一眼起,便被他深深的吸引了。只是我清楚我们之间的地位悬殊太大,即便是努力一辈子,都不可能走到他跟前。所以,我只能用对他吹毛求疵的态度来掩饰自己的落寞和无奈,试图用自我麻痹的方式让我以为自己根本看不上他。现在想想,当真是自欺欺人!”   赵璟这话说的十分伤感,仿佛戳中了某处,同样是从小受苦的徐百川居然莫名其妙的能体会他的失落。   “阿蛮,当时你还小,什么都不懂。”连忙将那危险的感觉抛开,徐百川不死心的劝道:“你是被王琪蒙蔽了,是他引诱你。”   赵璟摇头道:“王琪从来没有引诱过我,更没有缠着我。这么多年来,是我一直放不下他。如今好不容易把人找回来,若是再弄丢了,恐怕我一天都过不下去。”   “可你怎么能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徐百川不死心,“若是如此,我怎么和已经过世的小姐交代?”   仿佛觉得这个理由很牵强,赵璟不解的问:“徐大哥,你已经将我从平遥县带了出来,又帮我争取到了如今的身份和地位。母亲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你的大恩大德,你还想和她交代什么?”   “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徐百川苦口婆心的道:“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为了一个男人断子绝孙吧。日后下了黄泉,自然无法跟小姐交代。”   听了这话,赵璟倒是笑了,“既然徐大哥认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什么至今都没有成亲呢?在催促别人之前,您自己是不是得先做个榜样?”   “我那是……”没想到赵璟以他之矛攻他之盾,徐百川顿时语塞。   赵璟继续道:“况且,就算是为了母亲,我也不能和女人成亲。徐大哥,没有感情的婚姻有多可悲,母亲已经经历过了,我不能让别人跟她一样可怜。”   “这怎么可能一样?”徐百川急道:“雨薇小姐那是……那是运气不好,遇到周英那个人渣了。阿蛮,你又不是周英,怎么可能像他那样对待自己的结发妻子?”   赵璟笑道:“我虽然不是周英,但我身上毕竟流着他的血。徐大哥,你怎么能保证我和他不一样?若是我断子绝孙,便等于让周英断子绝孙。这样更好,起码给母亲出气了。”   最后一句话,赵璟算是强词夺理,但却反驳不了分毫,徐百川顿时哑然。   “徐大哥,我这辈子只喜欢王琪一个,只会和他在一起。”赵璟耐心的劝道:“早在几个月前,我便已经将这番心意告诉奶奶了。如今,也请你不要再劝了。我不指望你能立时的接受王琪,但我希望你可以试着去了解他。你们都是我身边最为重要的人,我不希望你们互相伤害。”   赵璟这话已经说的在明白不过,不能伤害王琪就是他的底线。那就预示着,以后不能继续装糊涂了。徐百川知道,若他今后继续对王琪出手,便等于置两人多年的关系于不顾。可是不出手,就得眼睁睁的看着赵璟跟个男人过一辈子。徐百川不禁发愁,眼下还有谁能阻止赵璟呢?   马婆子那边不用想,肯定没戏。若是她的话管用,赵璟也不会和王琪纠缠到现在。而赵睿那边的态度又是暧昧不明,不过,他既然收王琪做府里的画师,还默认赵璟和他见面,恐怕也是乐见其成的。   至于皇上那边……赵客和南越世子结亲算是在大梁国开了男男成亲的先例,既然皇上首肯了第一对儿,就会有第二对第三对……赵璟又不是赵睿的亲生儿子,赵睿都懒得管,只要无伤大雅,皇上才没兴趣过问呢。再说了,没准皇上还希望赵璟断子绝孙呢。若是征西候府后继无人,对皇权只会有益无害。   将能想到的人考虑了一圈,徐百川的心情愈发的暗淡。想来也是,皇上和赵睿都和赵璟没有血缘关系,就算赵璟生了儿子,也不是他们的亲孙子。至于有血缘关系的……想到周英和沈家的那些人,徐百川直在心中作呕。他就算是咬舌自尽,也不可能和那些人提半句关于赵璟的事。   “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了,徐大哥就把那个洗衣裳的婆子带回去吧,也省的她儿子担心。”赵璟道。   没想到赵璟这么干脆的放人了,徐百川不由道:“您就这样把人放走了,不怕王琪生气吗?”   “王琪那边,我自会去赔罪。”赵璟缓声道:“徐大哥,眼下我们还是要顾全大局。如今敌暗我明,在这个节骨眼上,最忌讳的就是起内讧。凡事都讲究轻重缓急,什么事更重要,相信您比我更清楚。”   赵璟的神色虽然是淡淡的,但说出的话却十分有分量。他的顾虑,同时也是徐百川此前最大的担忧。如今赵璟把话说开,又主动放了黄氏,已经展示了足够的诚意,倒显得他徐百川轻重不分一般。   心中虽然讪讪的,但徐百川还是立刻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小侯爷放心,属下晓得。眼下我们应该齐心协力共度难关,至于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虽然徐百川没有立刻对王琪释然,但赵璟明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事得慢慢来,不能急功近利。   “徐大哥是条汉子,既然给了保证,便一定会信守承诺。”对着徐百川深深的一揖,算是答谢他暂时放过王琪。赵璟也没耽搁,直接让人带着徐百川去见黄氏了。   黄氏被安置在一个比较僻静的地方,见徐百川来了,忙奔了出来,“老婆子给恩公磕头了。”   “快快请起。”将黄氏扶起来,徐百川上下看了看,见她脸色也红润,没受什么苦,不由放下心来,“黄婶,这几日过的还好吧。”   “我挺好的,这里的人都很照顾我,多谢恩公挂念。”黄氏无比愧疚的道:“倒是因为我办事不利,被人发现了,还要连累恩公派人来救我,老婆子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见黄氏低着头,显然已经无地自容了,徐百川忙安慰道:“黄婶说哪里话,说起来,是我连累了您才是。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今天就是接你回家的。”   “真的?”听了这话,黄氏立马抬起头,一脸期盼的看着徐百川问:“我……我真的能回家了吗?可这里的人说,为了你的安全,我还要多待几日。”   见黄氏果真不知道自己被赵璟的人给骗了,徐百川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们现在都安全了。黄婶,你帮了这么大的忙,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不敢当不敢当。”黄氏受宠若惊的道:“要不是恩公,我们母子的命早就没了。这都是些小事,怎么好意思让恩公答谢!”   见黄氏说的颇为诚恳,徐百川不由苦笑,心道:“我可是被你们给害惨了呀!”   “不过……”黄氏犹豫了一下,还是问:“我们虽然没事了,王家的小少爷呢?他有没有事?哎,当初把毒药给他,我这心里就过意不去。小侯爷既然已经发现我了,是不是小少爷也……”   黄氏脸上的担忧不似作假,仿佛真的很关心王敬的处境,徐百川道:“听说他被关起来了,不过他年纪太小,应该不会有事的。”   “真是谢天谢地。”听说王敬没事,黄氏连忙双手合十,虔诚的对着天念了几句“老天保佑”。   眼下徐百川却无暇顾及其他,他心心念念的,还是要揪出那个设计陷害他的人。要想弄清幕后真凶,那个小四便是唯一的线索,而黄氏和马婆子也是和他接触最多的人。   将黄氏领进屋,徐百川迫不及待的道:“黄婶,你赶快将你和马婶做的事说给我听,尤其是那个小四,一定要详详细细的说清楚。”   “我们做的事你不都知道吗?”黄氏疑惑的问:“小四不是你的人吗?”   徐百川道:“这不是出了纰漏嘛,要不,你也不会被发现。你赶快和我说说,我也好找到究竟是在哪里出了问题。”   “哦哦,是。”觉得徐百川说的十分在理,黄氏忙低头想了想,这才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   等黄氏说完,已经是两柱香以后了。   徐百川皱眉道:“也就是说,告诉王敬是王琪害死他父亲的事,是马婶的意思。也是马婶让你告诉王李氏,王烽和王隆身死的消息?”   “是。”黄氏老实的道。   “是马婶亲口说的,还是小四传的话?”徐百川再次确认道。   黄氏道:“是马老夫人亲口嘱咐我的。我虽然在园子里做工,但是不忙的时候,还是能回家的。马老夫人一般都是在家里等我。”   徐百川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本以为马婆子是被人给利用了,她会指使黄氏做出这些事,完全是受那个小四的蛊惑,甚至根本就是小四在顶着马婆子的名头在给黄氏下达命令。如今看来,倒不全是这样呀。   “那王敬呢?让他去给王琪下毒,也是马婶的意思吗?”徐百川继续问。   黄氏点头道:“我本来不愿意的,毕竟他的年纪太小了。但马老夫人说了,眼下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再说王琪杀了小少爷的父亲,我们也算是给了他一个亲手报仇的机会。”   犹豫了一下,黄氏接着道:“况且,马老夫人说,恩公曾经得罪过王琪,让他继续在小侯爷面前狐媚勾引,以后可能会给小侯爷吹枕边风说您的坏话。老婆子是怕他对您不利,这才……”   黄氏的话和马婆子所说略有出入。在马婆子嘴里,一切的罪魁都是那个奸细小四,而她只是一个惨遭被利用的受害者。可听黄氏的意思,那个小四在其中的作用根本是无足轻重,马婆子才是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策划者。   徐百川自认为对马婆子尽心尽力,有求必应。他能理解马婆子想要除掉王琪的心,也不介意她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毕竟自己就是做这行当的,手上也不干净。但马婆子若真的欺骗利用了他,还是让徐百川有些心寒。   将黄氏送回去和儿子团聚,徐百川一刻都没有多停,直接去找马婆子。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实在太冷了,住的地方没有空调和暖气,冻得实在坐不住,只能回家码字,小天使们久等了。 第261章 分歧   此时此刻,马婆子也是十分心焦。   当初那个假冒徐百川的人带着小四上门时候,她不是没有看出破绽。只是那人说的话太有诱惑力了,天知道,马婆子做梦都想让王琪消失。虽然怀疑那人可能不是徐百川,但见能除掉王琪,又对赵璟没什么伤害,马婆子便没有深究,而是顺水推舟的应下了。   在小四的帮助下,马婆子充分利用了黄氏对徐百川的信任,气死了王李氏,又成功的怂恿王敬给王琪下了毒。可是,结果却没有她想的那般美好。当黄氏擅自逃离园子来找她的时候,马婆子简直要气疯了。黄氏无故失踪,就等于明摆着告诉赵璟,王琪中毒的事和她有关系。这不是不打自招吗?可黄氏却说,这是小四的主意。   小四让黄氏私逃,还让她来找自己,明摆着就是不安好心。马婆子当时就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可黄氏既然来了,将她轰走的麻烦可能更大。马婆子只得一边把人藏起来,一边联系徐百川。   黄氏果真暴露了,而赵璟也很快找上了门。更可怕的是,赵璟被牵扯进了滇南的事情当中,甚至还连累了整个征西候府,就连赵璟和徐百川的关系也岌岌可危。在徐百川那里得知这一切以后,马婆子真的害怕了。   虽然很想把这事全都怪到王琪头上,但是徐百川也说了,王李氏莫名的摔倒可能是对方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让征西候府派人去滇南送信。说到底,王琪和王李氏才是无辜被连累的。   马婆子知道,若那个假扮徐百川的神秘人是设计这一切的真凶,她便是帮凶。要是实话实说,有可能会变成整个征西候府的罪人。到那时,不仅会让赵璟离她越来越远,连征西候和徐百川可能也会厌弃她。   没有办法,马婆子只能把错误全都推到那个神秘人和小四的身上,模糊淡化自己在其中的作用。反正事情如何,只有她和小四清楚。如今小四已经消失了,只要她不说,就没人知道当时的情况。可是,她真的能蒙混过关吗?马婆子的心里始终是七上八下的。她既担心赵璟的安危,又担心自己做的事被赵璟发现。   “奶奶,徐大哥来了。”丫头的声音打断了马婆子的沉思。   勉强自己打起精神,马婆子道:“你让他先等等,我这就过去。”   因为心中有鬼,马婆子见徐百川脸色不好,便更加忐忑了。   “小川,你找到黄婆子了吗?”马婆子小心翼翼的问。   徐百川道:“已经找到了。”   “那就好。”随口敷衍了一句,马婆子便迫不及待的问起了一直让她担心的问题:“黄婆子的口风紧不紧,有没有把我们透露出去?”   徐百川这人虽然心机颇深,但很将义气,最重视那些替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和朋友。黄婆子虽然不算是他的下属,但毕竟是看在他的面上才冒着生命危险替马婆子办事。如今被来路不明的人骗走数日,马婆子居然丝毫不关心她的安危,只顾着自己,连装装样子的面子话都不愿多问一句,多少都让徐百川有些不舒服。   “马婶,黄婆子是为我们办事才受了牵连,您不就不担心她这几日有没有受苦?”徐百川问。   马婆子确实不关心这些,她只担心黄婆子有没有露了自己的底。见徐百川问了,马婆子只能装模作样的道:“我相信阿蛮的人品,黄婆子若是被阿蛮的人带走的,应该不会为难她的。”   这个解释徐百川倒也能接受,忽略点心中的那点不痛快,徐百川道:“马婶说的是,确实是小侯爷派人把黄氏接走的。黄氏一直以为他们是我的人,什么都跟他们说了。”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得知黄婆子还是把她抖了出去,马婆子气的脸色铁青。   觉得马婆子这话太伤人了,徐百川连忙替黄婆子争辩了几句,“马婶,这事不能怪黄婆子。阿蛮派来的人连您都给骗过去了,黄婆子又怎么能分辨的出呢?她毕竟为我们办了事,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刚刚马婆子正在气头上,一不小心就说出了心里话,如今才反应过来有多不妥。   抬头见徐百川看自己那眼神又讶异又生疏,马婆子连忙替自己打圆场,“小川,你别误会。我没有责怪黄婆子的意思,我只是生我自己的气,气我没有看穿那个假冒你的人,这才上了他们的当。黄婆子毕竟也被小四给骗了,以为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要是阿蛮知道了,岂不是会误会你?”   马婆子这话算是圆过来了,虽然心里不舒服,但徐百川还是安慰道:“马婶放心,小侯爷并没有被蒙蔽。他早就看出事情不是我策划的。”   “那你们的关系,就不会被那些人挑拨了?”马婆子连忙问。   徐百川点头道:“不错。不过,阿蛮也和我说清楚了。王琪是他的底线,让我不能动。若今后再有伤害王琪的行为,他会直接和我翻脸。”   “他疯了吗?”听了这话,马婆子刚刚放下来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她一下子从板凳上站了起来,怒道:“我看,阿蛮就是被王琪给蛊惑了。王琪这种人,薄情冷性,见利忘义,留在阿蛮身边还能有好呀?”   起身扶马婆子坐下,又给她倒上杯茶,徐百川不动声色的试探道:“马婶,王琪也不是一无是处吧。我听阿蛮说,他曾经救过你的命。”   想到王琪的救命之恩,马婆子心中不是滋味,但依然硬着声音道:“王琪怎么可能救过我的命?他会收留我和阿蛮,不是因为受了你的嘱托吗?”   “可小侯爷说,这是我找到你们之前的事。那时候,您因为贾富贵重病了一场,险些没有挺过来。是王琪请了杏林来给你们医治,并让他照料你们的生活。”徐百川皱着眉道:“那时你们老的老小的小,并没有什么可以图谋的,王琪应该只是单纯的出于好心才帮忙。若真是如此,他或许不是我们认为的那般。”   见徐百川居然有对王琪有了改观,马婆子立马沉下脸道:“这话你怎么能信?阿蛮是被王琪迷住了,为了让你不继续找他的麻烦,这才可着劲的往王琪脸上贴金。你也知道,当初帮着我们请郎中的明明是丫头。为了报答她的恩情,阿蛮不惜把丫头救出妓/院,还收留了她的妹妹。”   “可是,阿蛮说丫头已经承认了。”徐百川道:“当初丫头并没有帮着请郎中,只是没敢告诉你们,这才造成了误会。”   “他那是骗你的。”一听丫头居然背着自己变了卦,马婆子立马不淡定了,她赤红着眼睛道:“我现在就把丫头叫过来,让你当面问问清楚。”   没想到马婆子的情绪会如此激动,仿佛要吃人。在这种情况下把丫头叫过来,她肯定不敢逆马婆子分毫。   “马婶,您先别激动。”徐百川忙道:“您和阿蛮各执一词,让丫头怎么说呢?无论她向着哪一方,都会把另一个得罪了。您这不是为难人家吗?”   徐百川这话给了马婆子启发,她趁势道:“不错,阿蛮既然有意把这天大的恩情安在王琪头上,肯定已经提前嘱咐过丫头了。那孩子对阿蛮有情,即便是自己受了委屈,也不会拒绝的。”   “这倒是。”看出了马婆子极度气愤下的底气不足,徐百假装苦恼的思考了一下,才道:“其实,要弄清楚这件事十分容易,只要问问杏林就真相大白了。当初既然是他给您瞧的病,到底是受谁所托,他肯定能说的清楚。”   一听徐百川要去问杏林,马婆子彻底慌了,忙道:“杏林远在平遥县,你又何必去打扰人家?小川……你是不相信马婶吗?”   “我自然是相信马婶的……只是小侯爷他……”徐百川的话还没说完,马婆子抢先道:“阿蛮已经被王琪迷了心智,为了他,什么不敢说?什么不敢做?阿蛮是不是还告诉你,我早就知道这件事,但是故意瞒着不说。你看看,阿蛮为了帮王琪说话,都不惜往我身上泼脏水了。要是我明知道王琪救过我的命,还要杀了人家,不就是恩将仇报吗?小川呀,你说马婶是这样的人吗?”   马婆子一脸的泫然欲泣,仿佛真的被伤了心,但徐百川却觉得,她演的太过了。因为赵璟并没有说她半句坏话,马婆子这样抢先着辩白,倒显得欲盖弥彰。   “马婶放心,小侯爷并没有跟属下说过这些话。”徐百川冷冷的道:“也没有往您身上泼脏水。”   没想到赵璟居然没有跟徐百川告状,马婆子知道自己失策了,顿时悔的肠子都青了。   “即便小侯爷知道您想毒死王琪,也没有责怪您的意思。”徐百川继续道:“小侯爷已经跟属下说清楚了,他这辈子只和王琪在一起,不会跟任何女人成亲。至于您对王琪做的事,他会替您补偿王琪的。”   见徐百川提起王琪的语气平淡,再也没有之前咬牙切齿的同仇敌忾,马婆子更慌了,“小川,当年你可是受了小姐的大恩呀,难道你就这样看着阿蛮自甘堕落吗?”   “我自然希望阿蛮好,但他已经是大人了,有些时候,我们应该尊重他自己的选择,而不是替他做主。”徐百川缓声道:“马婶,我觉得在对待王琪的事上,您过于急功近利,过于偏激了。这样很危险。您总说王琪人品不好,不适合留在阿蛮身边。那个涟漪呢?她就适合留在阿蛮身边吗?且不论她的出身,就说她干的那些事,根本不是良善人能做出来的。马婶,说出不该说的话,我宁愿阿蛮一辈子不成亲,也不想他和这种女人有什么牵扯。”   马婆子把涟漪弄来,只是想借她的手处理王琪,并没有真的想让她和赵璟发生点什么。   “小川,当初我为什么要把涟漪弄来,不是已经和你说清楚了吗?”马婆子道:“再说,不到万不得已,我也没准备用她。”   徐百川道:“不错,当初我是同意了您的想法。可是如今看来,这个方法实在不妥。要知道,这世上最难谋算的,就是人心。您怎么能保证那个涟漪会按照您的意思做事?万一她也缠上了阿蛮,您又要怎么办?难道再找一个人把她处理了吗?”   “小川,我知道你不喜欢涟漪,我也不喜欢。”马婆子见徐百川急了,忙道:“可她好歹是个女人呀。只要她能怀上阿蛮的孩子,征西候府起码就有后了不是?我这不光是为了阿蛮,也是为了征西候呀。等孩子生下来,想怎么处理涟漪,还不好办?”   听了这话,徐百川彻底怒了,“马婶,您把人命当什么?又把阿蛮当成什么了?阿蛮是个人,不是传宗接代的工具!雨薇小姐若是在世,会希望您这样对他吗?”   从来没见过徐百川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马婆子彻底呆住了。她心中不由委屈,“我想阿蛮后继有人,这有什么错?”   “再说,就算阿蛮有了孩子,也和征西候没有任何关系,而是周英那个混蛋的孙子。为征西候府留后这话,也请马婶以后不要说了,免得侯爷听了膈应。”徐百川继续道:“眼下大敌当前,让阿蛮和征西候府摆脱如今的困境才是最要紧的。现在敌暗我明,对手是谁都摸不清,我实在没有功夫理会其他事,也请您不要轻举妄动,免得让事态更糟。”   事有轻重缓急,马婆子虽然巴不得王琪死,但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扯赵璟的后腿。闻言只能讪讪的道:“我知道了,无论如何,阿蛮和你们的安全最重要。”   徐百川也没多做停留,得了马婆子的保证便拱手告辞了。徐百川走后,马婆子气的将桌上的杯盏全都扫落在地上。   丫头听到动静进来,忙跪下劝道:“奶奶您不要生气,身子要紧。”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把当年王琪帮忙请杏林给我看病的事告诉阿蛮了?”马婆子瞪着丫头,恶狠狠的道:“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把这天大的恩情揽下,你为什么背着我私下做决定?”   丫头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马婆子说的是什么事,心中顿时一慌。   眼见马婆子在气头上,这个时候承认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丫头连连磕头,咬死不认,“奶奶,我怎么可能不听您的话呀。当年的事,我什么都没有说。再说,我一直跟您在一起,根本没有单独见阿蛮呀。就算我想说,也没机会呀。”   丫头的否认算是让马婆子的火气消了一点,但她依然没有排除对丫头的怀疑,冷声道:“出去,别在这烦我。”   “是。”丫头忙爬起来跑了。   天阴沉的厉害,已经过了晌午,街上的人也不多。骑着马慢悠悠的走在回去的路上,徐百川的脸色也阴沉的厉害。   难得和马婆子不欢而散,徐百川心情沉重。回想起马婆子说过的话,徐百川觉得自己之前太过于轻信她了。虽然马婆子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赵璟好,但好心也有可能会办坏事。徐百川自是希望赵璟能成亲生子,然后儿孙满堂,而不是和一个男人蹉跎一生。但是赵璟说的也对,如果换位思考,让他和一个不喜欢的女人成亲,恐怕他也受不了。   “大哥!”黄兴远远的奔来,打断了徐百川的沉思。   “大哥,出事了。”黄兴显然是一路跑来的,他拽住徐百川的缰绳,气喘吁吁的道:“小侯爷让您立刻回府。”   黄兴从来没有如此惊慌失措过,知道一定发生了棘手的大事,徐百川心中的弦猛地绷紧了。他不敢怠慢,忙伸手将黄兴拉上马,道:“我们走。”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始解决滇南的事 第262章 涉险   索性街上的人不多,两人一路扬鞭策马,不多时便到了侯府。将马匹交给黄兴,徐百川一刻都没有多停,大步走了进去。   赵睿赵璟和孔云早就已经落座了,正堂当中,气氛十分沉重。   徐百川分别给三个人见了礼,这才问:“侯爷,这么急着召属下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赵睿没有说话,赵璟沉声道:“刚刚皇后娘娘派人送了消息,说皇上有意让太子前往滇南查清莫吉可汗遇害之事,化解与百夷族的兵戈。如今,圣旨恐怕已经抵达东宫了。”   “这……这不是开玩笑吗?”徐百川大惊道:“眼下滇南已经乱套了,百夷族整军结队,对大梁虎视眈眈,战事一触即发。太子乃是一国储君,怎能轻易涉险?”   孔云道:“皇上本就对殿下不喜,一心想立沈贵妃生的七皇子为太子。之所以立殿下,不过是迫于皇后和朝中老臣的压力而已。可惜太子德才兼备,又一直本本分分,并无半点错处,这才相安无事。”   “孔先生的意思是,皇上让太子去调查滇南之事,是找机会废太子?!”徐百川连忙看向赵睿,“皇上这也太过分了吧,朝中的老臣都没有阻止的吗?”   孔云道:“皇上并没有通知朝中重臣,只是和几个大臣商量了一下便下了旨。”   不用想也知道,和皇上商量的那几个大臣,肯定是七皇子那边的。徐百川不甘心的道:“太子毕竟是储君,怎能如此草率?”   “正是因为太子是一国储君,所以才应为君分忧,为国操劳。”赵睿缓声开口:“若是遇到棘手之事便诸多推诿,以后怎么担起社稷重任?”   知道太子现在是骑虎难下了,徐百川只得问:“论起对西南地区的了解,恐怕没人能比得上我们征西候府。可惜侯爷要避嫌,不知皇上准备派谁随行保护太子?”   赵璟沉着脸道:“听说,圣上定了安阳伯。”   听了这话,徐百川不屑的笑出了声。   安阳伯原本是跟着平南候的,对南边颇有了解。皇上派他随行协助保护太子,也算合理。可是坏就坏在平南候失势之后,安阳伯便投靠了定北侯周英。传闻称,沈贵妃对安阳伯的小女儿十分满意,有意请皇上给娘家弟弟赐婚。   “皇上的意图也太明显了吧。”徐百川冷笑道:“听说安阳伯马上就要跟宁安伯结亲了,他跟沈家算是彻底绑在一起了。沈贵妃是七皇子生母,而朝中的人都知道七皇子与太子关系不睦。皇上让安阳伯去保护太子的安全,到底是什么意思?”   “太子、七皇子也好,安阳伯也罢,都是皇上的臣子,理应为君主尽忠。”孔云道:“况且,安阳伯熟悉滇南的地形,派他保护太子的安全没什么不妥,朝臣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总不能说,安阳伯对太子不忠吧。”   孔云说的对,大梁的皇子和朝臣,要忠也只能忠心于皇上一人。皇位之争虽然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但表面上还是要装的兄友弟恭其乐融融。谁要是挑开了这层窗户纸,不仅让皇上不喜,还会落个污蔑皇子的罪名。所以,即便太子和朝中大臣知道皇上有失偏颇,也不能扯下这块遮羞布,打了皇上的脸。   “只是,滇南之事乃五竹先生一手策划,若七皇子真的和五竹先生有勾连,太子此去恐是凶多吉少。”孔云的语气中,也充满了对太子的担忧。   赵璟的脸色更沉了,他冷声道:“我原本以为七皇子是奔着征西候府来的,如今看来,他费尽心思布了这么大一局,摆明了是为了对付太子!如今,滇南已经成了一盘死棋,无论谁下,都不可能翻盘。不管太子有没有查清楚真相,这一仗恐怕都免不了了。太子此去,就算侥幸未死,也会落个办事不利的罪名。七皇子这一招,真是毒辣。”   “小侯爷,您先别急。”知道赵璟和太子关系不错,徐百川害怕他轻举妄动,忙劝道:“我们再想想办法,没准会有……”   赵璟打断徐百川的话,道:“徐大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和太子交好,眼下他有难处,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袖手旁观。”   “我以为,你和太子的关系没好到那份上。”对赵璟的话没任何惊讶,赵睿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小口,悠悠道。   起身对着赵睿深深一揖,赵璟正色道:“父候,孩儿和太子保持距离,是因为君臣有别,不想落人口实。眼下沈贵妃和七皇子如日中天,只有太子可以与之抗衡。若太子有什么不测,皇位便只能落到七皇子手中了,孩儿不想看见此事发生。”   “可是即便您去了,也扭转不了大局。一旦与百夷族开战,不仅太子自身难保,小侯爷恐怕也会受牵连。”眼见赵璟似乎决心已定,徐百川忙转头对着赵睿道:“侯爷,您还是劝皇上收回成命,不要让太子涉险了。”   赵睿道:“你这是痴人说梦。皇命已下,岂可轻易收回?再说,若太子临危退缩,恐怕更会落下话柄。皇上和百官也会认为,太子连处理滇南之事的勇气都没有,又谈何治理好国家?”   “七皇子他们处心积虑,设下这样的局,一定做了万全的打算,将太子的路全都堵死。”孔云也道:“龟缩不前只是暂时保住性命,一旦失了太子的威信和群臣的支持,便离被废不远了。与其如此,还不如冒险一搏,没准还会出现转机。反正最差的结果,也就是落个办事不利的罪名。”   “那依着孔先生的意思,这事应该如何处理?”见孔云早有打算,赵睿笑着问。   略微沉思了一下,孔云道:“滇南的事就是烂摊子,谁接都烫手,这是明摆着的事,皇上和朝中大臣也都清楚。属下觉得,皇上虽然有借着滇南之事处置太子的意思,但肯定不想与百夷族开战。虽然平息此次战事的可能性不大,但若太子能将损失降倒最低,便是有功。沈贵妃和七皇子虽然势大,在朝中毕竟不是一手遮天。只要太子尽力,看在他不辞辛苦的份上,那些正直的官员也会替太子说话。”   孔云说的不错,沈贵妃和七皇子虽然有皇上撑腰,但朝中大部分臣子还是更倾向于太子。不然皇上也不可能先下手为强,绕过朝臣直接给太子下旨。此事明显是七皇子有意设计,皇上故意纵容,若是不去,便会落个临危退缩的名声。如果去了,即便事情没有办好,起码会赢得朝中大部分人的同情。   “可安阳伯毕竟和太子不是一条心。”赵璟道:“此去山高路远,他若诚心对太子不利,太子岂不是很危险?”   孔云笑着道:“小侯爷多虑了,安阳伯身兼保护重任,太子若有什么闪失,第一个被问罪的便是他。就算安阳伯归顺了七皇子,也不会拿着自己的性命为他人博前程。”   听了这话,赵璟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不过,安阳伯虽然不会伤害太子性命,但在背后耍些小手段倒是有可能。只派他一人前去,恐是不妥。”孔云看着赵睿道:“侯爷,太子年轻,安阳伯又是一个武将,还是应该求皇上派一位德高望重的文臣过去压阵才是。”   赵睿道:“孔先生所言甚合我意,只是,派谁去合适呢?”   “这位大人不能是七皇子党,更不能是太子党。必须深得皇上信任,还得善于辞令。虽然皇上只是借机发落了太子,这才做做样子。若太子真的能将滇南的事料理好,便能了结一桩心头大患,皇上恐怕也会乐见其成。”看着赵睿,孔云笑道:“前去的人选,侯爷恐怕早就心中有数了吧。”   赵睿会心一笑,道:“孔先生真是深知我心,我即刻进宫面圣。“   “父候,孩儿也想去滇南。”赵璟连忙道。   徐百川劝道:“小侯爷,您忘了,候府要避嫌呀。”   “我偷偷跟过去,一定不会让人发现的。”赵璟道:“况且,之前派去送信的兄弟一直下落不明,如今也不知生死。我总不能放着他们不管。”   你是担心送信的兄弟,还是想查清王耀的下落?虽然疑心赵璟的动机,但徐百川却不好将这事说出来,只得道:“若是小侯爷放心不下,不如让属下去吧。您若是忽然离了京,七皇子那边肯定会怀疑的。”   “太子此去九死一生,我怎么能安心待在京中呢?”赵璟摇头道:“再说,要不是我派人去送信,也不会连累征西候府。我势必得过去查个明白,也好还侯府清白。”   赵睿笑道:“难得你有这份心,不过还是要仔细斟酌,不要太草率才是。”   “父候不必担心,孩儿定然会小心谨慎的。”赵璟道。   眼见赵璟心意已决,而赵睿丝毫没有拦着的意思,徐百川心中虽然一百个不愿意,只能暂时作罢。   “小侯爷,您准备何时启程?”从厅里出来,徐百川追着赵璟问。   赵璟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属下知道小侯爷都是为了太子殿下,但您怎么也得和太子殿下商量一下吧。”徐百川忙道:“太子若是离京,京中势必得留一个可以信任的人照应。没准太子希望您留下呢?”   赵璟点头道:“徐大哥说的不错,我这就想办法和太子联系。”   目送赵璟离开,徐百川脚下一转,也出了侯府。此去滇南危险,自然不能让赵璟涉险。可惜他决心已定,眼下恐怕只能王琪能劝得住了。   此时王琪还不知道有客上门,他正在教王敬习字。   没有赵璟发话,王敬的禁闭也就没有解除。王琪闲来无事,也想多了解了解这个侄子,每日都会过来看看他。   不过,此时王琪多少有些心不在焉。他人虽然坐在屋里,但心思早已经飘出去很远了。赵璟自从离开之后,便一直没有回来。如今已经过了一天了,依然不见踪影。王琪不由寻思,“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不然他为什么一直没有来?”   “大伯,侄儿已经写完了。”   落下了最后一笔,王敬满怀期待的抬头去看王琪,却见王琪正盯着前方出神,根本没有看他一眼。   “大伯?”王敬拉了拉王琪的衣角,又叫了一声。   王琪这才回过神来,一脸茫然的看着王敬问:“怎么了?”   王敬笑着道:“大伯,我的字已经写完了。您在想什么呢?我叫了好几声,您都没有听见。”   “没什么。”嘴上否认着,王琪意兴阑珊的拿起了王敬写的字,不由道:“怎么是‘卜算子’?我不是让你重写那篇‘破阵子’吗?”   听了这话,王敬又笑了,“那篇已经写完了,您不是已经检查过了吗?”   “哦,对。”这才想起来刚刚自己确实说了让王敬写“卜算子”,王琪笑着揉了揉眉心,道:“写了这么长时间,宝儿也累了吧,干脆歇歇吧。”   王敬听话的收了纸笔,对着王琪道:“大伯今天一整天都患得患失的,不会是在想那个小侯爷吧。”   “哪有患得患失,小孩子家家的,不要乱用词。”下意识的否认,王琪只觉得耳根有些热。   似乎觉察到了王琪的口不对心,王敬笑着道:“大伯不必担心,我听说小侯爷回侯府了,可能是有急事要处理。等他忙完了,自然就回来了。”   “我知道。”心不在焉的嘟囔了一句,王琪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忙问:“哎,你不是一直被关在屋里吗?怎么知道他回侯府了?”   脸上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王敬却不回答。   此时,史东从外面进来。以为是赵璟回来了,王琪无暇理会王敬了,忙站起身问:“有什么事吗?”   “禀王公子,徐大哥求见。”史东道。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剧荒文荒,小天使有推荐吗? 第263章 生气   一听不是赵璟回来了,王琪原本雀跃的心瞬间萎了下去。他也懒得敷衍,只是兴致缺缺的应了一声。   “那您准备见他吗?”等了半响,见王琪没有示下,史东只得接着问。   王琪在京中虽有熟人,但他们都不知道他在这里。所以,来人肯定不是他认识的。想都没想,王琪直接摇头。   见王琪拒绝了,史东也没有再劝,而是躬身道:“那属下这就请徐大哥回去。”   “等一下。”这才注意到来人姓徐,王琪心头一动,连忙问,“你说的这位徐大哥是做什么的?”   史东中规中矩的道:“徐大哥是侯爷身边的谋士,深得侯爷和小侯爷的信任和倚重。”   “不知这位姓徐的大哥全名叫什么?”王琪知道的姓徐的人,也就那一个。虽然觉得八成是那位,但王琪还是确认了一下。   史东道:“徐大哥名百川。”   “果真是他呀!”心中想着,王琪不由生疑,他来干什么?   虽然没有见过徐百川的脸,但王琪对这个人的名字却是再熟悉不过。据说,当年在平遥县请他照顾赵璟和马婆子的神秘人便是徐百川。当然,也是他派人绑走了齐伯的女儿小惠,并拿齐家全家人的性命威胁他将赵璟赶走。可以说,王琪和赵璟会闹到恩断义绝的地步,这个徐百川功不可没。   吃了那么大的亏之后,王琪对徐百川这个人既恨又畏。当年之事,虽然看似徐百川从中作梗,但绝对和马婆子脱不了干系,两人肯定早有联系。王琪心里清楚,他这次中毒,八成是马婆子在背后策划的,只是不知这个徐百川又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没准是主谋也说不定。   虽弄不准徐百川的来意,但肯定是来者不善。眼下赵璟不在,王琪本能的想避开这个人。可是对方既然主动上门,躲得过这一次,也躲不过下一次。况且,王琪也很好奇这个徐百川究竟长什么样。   “久闻徐大哥的大名,只是缘悭一面。来者是客,没有往外推的道理,那就请他进来吧。”王琪道。   尽管王琪态度变得突然,但史东也没有任何反应。他面无表情的接了命令,便下去了。   嘱咐王敬好好习字,王琪整了整衣襟,便去了外厅。不多时,史东便带了一名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知道此人便是徐百川,王琪不由上下打量了几眼。还别说,徐百川的长相要比他想象中斯文的多。但是,王琪知道他是个精明奸诈的主,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在王琪打量徐百川的同时,徐百川也在打量王琪。只是,他的目光十分无礼,仿佛在看一个肮脏的蝼蚁一般,全身上下都透着不屑。   徐百川摆明了就是没有把王琪放在眼里,索性王琪不是个爱计较的人。只是,既然人家连基本的礼节都没有,王琪自然不会热脸贴凉屁股。   坐着没动,王琪淡淡的道:“徐大哥吗?请坐吧。”   “你先出去吧,我和王公子有话要说。”没有理会王琪,徐百川转头对史东吩咐道。   听了徐百川的话,史东犹豫了一下,却没有动。   眼见史东没有离开的意思,原本想给王琪下马威的徐百川出师不利,心中自然窝火,却也没有办法。   知道史东八成是得了赵璟的命令,不能离开王琪,或者是不放心他和王琪单独待在一起。   既然指使不动史东,徐百川便看着王琪,冷笑道:“王公子现在是在小侯爷的园子里,难道还要担心在下会要了您的性命不成?”   “京中多是手段毒辣之人,即便在下身在小侯爷的羽翼之下,还是难逃被恶人下毒陷害的命运。”没有中徐百川的激将法,王琪意有所指的道:“史大哥也是为了在下的安全着想,还望徐大哥见谅。毕竟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见王琪果真以为是自己下毒害他,徐百川也不慌,而是讽刺道:“在下听说,给王公子下毒的,乃是您的亲侄儿。呵,有因必有果。早就听说王公子和家人的关系不睦,如今连亲侄儿都容不下您,王公子是不是应该好好反省一下,想想自己为什么这么不遭人待见?”   “徐大哥真是好口才,几句话就把错都推到在下身上了。”面对徐百川的挖苦,王琪也不急。他笑了笑,继续道:“但是,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更不能胡乱冤枉人。我那侄儿还不到十岁,正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自从来京城之后,每日不是待在园子里便是去学塾读书,根本没有去过别的地方。若没有人怂恿帮忙,他怎么可能弄来毒药害人?不知徐大哥是从何处听到如此耸人听闻的传言?”   徐百川不过是逞口舌之快,故意给王琪找不痛快。可惜一时不慎,却被逮住了话柄。因为王琪中毒的事与马婆子有关,赵璟将消息瞒的死死的,外面人根本不知道。他之所以清楚,自然是从马婆子那里听到的。   “说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会杀人,恐怕没人会相信。”王琪接着道:“徐大哥说的那么笃定,难道早就知道这事的前因后果?”   王琪这一招厉害,直接切中了要害,怼的徐百川无言以对。确实,任何人都不会相信一个不到十岁,行动还受限制的小孩有本事下毒害人,除非一早知道内幕。徐百川知道,恐怕在王琪心里,他的嫌疑很难撇清了。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   当年的事,马婆子有可能撒了谎,王琪或许不像她说的那般。但是,王琪确实以男人之身委身于赵璟。无论如何,这都是不争的事实。想到这里,徐百川看王琪的眼神更轻蔑了。   短短片刻之间,两人已是唇枪舌战,兵不血刃的交锋了几个来回。饶是史东是块木头疙瘩,也不想引火烧身。   “两位先聊着,属下去吩咐上茶。”史东说完,便躬身退了出去。   徐百川却借着史东打岔的机会捡了一个台阶,他咳嗽了一声,走到王琪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这才道:“不管王公子信不信,在下还是要为自己辩解几句。你中毒的事情,确实和在下无关。”   “是吗?”王琪显然不信,“在下无德无能,在京中也没有相熟之人。除了徐大哥之外,在下也想不出有谁会惦记我的性命。况且,徐大哥的手段,在下早在几年前便见识过。下毒这种事情,符合您一贯的风格。”   笑了一下,徐百川道:“不错,我确实有让王公子消失的念头,但这次的事确实和我无关。试想一下,若真是我想害你,为什么会用能泄露我身份的蛇毒呢?难道,普通的□□要不了王公子的命吗?”   王琪微微一顿,“你的意思是……”   “很显然,有人知道我不喜欢王公子,想把你的死嫁祸到我身上,趁机挑拨我和小侯爷的关系。”徐百川正色道。   王琪道:“在下只是一介草民,不足挂齿,来京城不过是探望病重的祖母,并没有到处张扬。怂恿宝儿给我下毒的那个婆子先是去祖母那里胡言乱语一通,将她老人家生生气死,这才借着出殡的机会让宝儿从学塾回来。听说,那婆子一直在园子里做活,向来本分。在下和她素未谋面,无冤无仇,若是没人指使,她为何会有此行径?就算徐大哥与此事无关,没有内奸帮忙,恐怕对方也很难达到目的吧。”   “王公子的意思是,指使那婆子的是我们自己人了?您是在暗示小侯爷驭下不严吗?”徐百川露出一个不敢苟同的笑:“我倒是觉得,那婆子肯定是外面人收买的。”   王琪笑了笑,道:“徐大哥是聪明人,又何须跟我装糊涂?这事毕竟牵扯了我们王家三代人,阿蛮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我心里清楚。若那婆子真的是受外人指使,阿蛮早就给我一个交代了,不会像现在这样藏着掖着。要不是为那个人周全,你也不会自降身份,屈尊来这里与我多费唇舌吧。”   “看来王公子早就成竹在胸了。”徐百川冷声道:“那你说说看,我是为谁周全?”   看着徐百川难看的脸色,王琪笑道:“能让您和阿蛮如此紧张的人,估计也只有马婆子了吧。恐怕这次,徐大哥也是被马婆子坑惨了。当时我还在想,为什么非要用蛇毒?原来,你能弄到这毒呀。如今看来,八成是马婆子误把对方当成了你,这才放心大胆的对我下手。”   “王公子,有些时候,太聪明可不是什么好事。”没想到王琪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徐百川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沉声道:“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聪明反被聪明误?”王琪讽刺的一笑,悠悠道:“不知马婆婆算不算聪明反被聪明误呢?她老人家为了让我死,不惜设下这么大的局。结果反被别人利用,偷鸡不成蚀把米。她现在的心情,肯定不好受吧。不过也没什么,纵然是犯了错,马婆婆也不会认为自己有错。恐怕她把一切,都怪到我头上吧。”   眼见王琪如此奚落马婆子,徐百川心头火起,他沉声道:“王公子,你还是不要太嚣张了。马婶对小侯爷有养育之恩,连侯爷都对她敬仰几分。你如此这般污蔑马婶,就不怕小侯爷知道了不高兴吗?”   徐百川言语中透着威胁,显然已经被逼急了。王琪自然知道马婆子在赵璟心中的地位,也知道赵璟肯定不可能因为他和马婆子翻脸。虽然懂得穷寇莫追的道理,也不喜欢棒打落水狗,但见徐百川气的脸色铁青,王琪心中甚是畅快,仿佛把之前吃过的亏全都讨了回来。   “我污蔑她?”王琪冷笑一声,道:“既然徐大哥一口咬定是我血口喷人,不如就去你家小侯爷面前当面对质吧。我也想看看,到底是谁理亏?”   徐百川原本就是那么一说,目的只是让王琪别这么嚣张。他根本不可能,也不敢和王琪一起去赵璟面前对质。因为徐百川知道,赵璟已经因为这事,对马婆子很不满了。   因为自己心虚,又对王琪成见很深。王琪的有恃无恐在徐百川眼里,自然就成了恃宠而骄。   没想到王琪居然还想威胁他,徐百川顿时怒了。   “王琪,别以为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迷惑住了小侯爷,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徐百川拍桌而起,瞪着王琪道:“就算小侯爷宠你,但上面还有侯爷压着呢。你就不怕我把你做的破事抖出去,让所有人都见识一下你是个什么货色吗?侯爷绝对不可能容下一个不惜出卖色相上位的男人,到时候,只怕会让你死无全尸!”   听了这话,王琪倒是笑了,他直面徐百川,轻蔑的道:“徐大哥,你恐怕误会了。在下从没想过要留在侯府,也没稀罕过你家小侯爷,更没有出卖色相邀宠。若是能走,我早就走了,不会留下来给你和马婆子恶心我的机会。既然你觉得征西候能发落了我,那就尽管请他出马吧。我巴不得早点离开这里,也省的总有自以为是的苍蝇飞来飞去恶心人。”   “王琪,不要以为有小侯爷护着,我便不敢动你。”眼见王琪居然把自己和马婆子比作苍蝇,徐百川气急败坏的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侮辱我也就算了,但马婶是长辈,轮不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你有能耐,敢在小侯爷面前说这些话吗?你……”   徐百川还想继续说些更难听的话,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冷冷的道:“徐大哥,够了!”   这声音虽然不大,但威慑力却十足。徐百川连忙回头,便见赵璟冷着脸走了进来。   “小……小侯爷。”徐百川连忙躬身行礼,后背上也跟着出了一层冷汗。   赵璟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若是从背后出手,自己岂不是毫无招架之力?想到这里,徐百川心中又惊又惧。   虽然盼了赵璟好几天,但此时王琪也被徐百川激出了火气。他看都没看赵璟一眼,而是对着徐百川冷笑道:“论起忘恩负义,颠倒黑白,倒打一耙,她马婆子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把她比成苍蝇,都是抬举她了。这话我当着你家小侯爷的面说了,是蹲大狱还是直接被打死,随你们便。反正只要觉得自己有理,便能草菅人命的事,你们也干过。不怕再来第二回 。”   留下这句话,王琪一刻都不想多待,抬腿便往外走。   赵璟连忙拉住他道:“你去哪里?”   “滚开!”一把甩开赵璟伸过来的手,王琪怒道:“别碰我!多看你们一眼都让我觉得恶心!”   王琪本想再说些什么,但见赵璟的脸上露出伤心失落的表情,到口的狠话怎么都说不出来。心中气恼,王琪只得重重的“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赵璟心里担心,想追上去,又怕惹得王琪更加生气,只得给在门外的史东使眼色,让他跟过去。   史东会意,连忙跟着王琪走了。   看着王琪的背影,赵璟望眼欲穿。待到实在看不见了,赵璟这才收了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冷漠的看了徐百川一眼,淡淡的道:“徐大哥,我是不是太纵着你了。以至于你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连我说过的话都当耳旁风了?”   虽然赵璟的语气中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甚至连一丝火气都听不出来。但徐百川还是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   作者有话要说:   莫名的觉得出气了!! 第264章 说客   王琪又气又乱,只想离开这个让他恶心的地方,远离那些自以为是的人。可是他闷着头走了好远,这才想起王敬还在屋里写字呢。若是要走,肯定得把他带走,没有扔给赵璟的道理。   想到这里,王琪脚下一顿,便想回去找王敬。谁知刚一转身,便见史东默默的跟在身后。眼见王琪停下了,史东也停了脚步。   “我现在心情很不好,只想一个人静静,你不要跟着我。”看见史东,王琪自然没有好脸色。   “王公子,外面风大,您身体不好,还是赶快回房休息吧。”仿佛没有注意到王琪的不悦,史东平静的道。   冷笑一声,王琪道:“怎么,我是你们征西候府的阶下囚吗?连随意走动的自由都没有了?”   “您是我们家小侯爷的座上宾,园子里的任何地方您都可以自由走动。”史东面不改色的道:“只不过小侯爷吩咐了,眼下毒害您的幕后真凶还没有找到,为了王公子的安全,您现在不能出园子。”   幕后真凶摆明了就是马婆子,赵璟心里跟明镜似的,怎么可能找不到?他就是想袒护马婆子。   听了这话,王琪更气了,“恐怕真正想要我命的,就是你们小侯爷身边的人吧。我若是继续留在这里,迟早被人害死。”   “王公子,您这话从何说起?若是属下们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您尽管提,要打要罚属下悉听尊便。只是,您千万不要误会我们家小侯爷的一片真心。”史东无比认真的道:“您放心,有小侯爷和属下在,一定会护您周全。属下可以拿性命保证,这个园子里,绝对不会有人敢伤害您。”   史东说的煞有其事,但王琪却懒得继续和他纠缠,“既然这园子安全,史侍卫就不必跟着了。”   留下这句话,王琪拔腿就走。谁知他刚有动作,史东立马跟上。   “刚刚是史侍卫说,我可以在园子里随意走动的。”王琪不悦的扭头道:“我不想让人跟着,你难道没听懂吗?”   史东连忙道:“属下是奉小侯爷的命令,保护王公子的安全。”   “史侍卫不是说,这个园子里没人会害我吗?”王琪笑着拿史东说过的话堵他,“若只是在园子里转转,又何须跟随保护?”   “这……”史东果真被堵了个正着,可他碍着赵璟的命令,无论如何都不敢离开王琪半步,只得站在王琪面前死磕。   见史东就是赖着不走,王琪的耐性终于耗尽了。他正想发火,便听一个声音道:“史东,你先退下吧,我陪王公子走走。”   “是,修文大哥。”看见来人,史东仿佛松了一口气,很顺从的退下了。   待到史东走后,修文这才对着王琪道:“看来王公子恢复的不错,属下也就放心了。”   知道修文也好,史东也罢,都和赵璟一个鼻孔出气。王琪没好气的道:“在下刚刚已经说过了,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修文将军若是没事的话,请自便,恕在下不便奉陪。”   “王公子请留步,属下是来跟王公子赔罪的。”修文拱手道。   听了这话,王琪倒是笑了,“不知修文将军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要跟我赔罪?”   “其实,小侯爷一早就嘱咐过史东了,让他好好保护王公子的安全。若是马婆婆和徐大哥上门,一定把他们全都挡回去。”修文道:“今日徐大哥过来拜访王公子,是属下力劝史东放行的。没想到徐大哥这么不晓事,居然冲撞了王公子。属下代徐大哥向王公子赔罪,希望您不要跟他一个莽夫一般见识。”   王琪显然不领情,他冷笑一声,道:“修文将军跟徐百川还真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配合的亲密无间呀。听说徐百川早年便跟随征西候,深得器重。这种常年游走于达官贵人之间的人,最精通人情世故,不可能是毫无头脑的莽夫。他会对我出言不逊,无非是根本没把我这个人放在眼里。徐百川都不觉得自己有错,偃武将军又何必多此一举的替人家赔不是呢?”   “王公子说的是,是属下唐突了。”修文轻笑着道:“不过王公子难道不好奇吗?史东那人古板的厉害,向来以小侯爷马首是瞻,从不肯违抗他的命令。如今明知道小侯爷有严令,为何还会听了属下的劝放徐大哥进来见您?”   知道修文这人不是什么善茬,说多了恐怕会被他套进去。王琪不想继续纠缠,便道:“你们之间的事,我没兴趣,也不想知道。”   王琪正准备转身离开,修文忽然面色一变。他几步拦到王琪面前,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求道:“王公子,恕属下刚刚失礼了。如今我们家小侯爷有难,也只有您能救他了。”   修文这一系列的举动成功的阻止了王琪离去的脚步,他先是有些惊讶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修文,随即笑道:“修文将军太抬举在下了,你们家小侯爷身为征西候世子,位高权重。而在下只是一介草民,人微言轻。就算你们家小侯爷真遇到什么难处,也轮不到在下排忧解难吧。”   “王公子不知,因着滇南的事,整个征西候府已经深陷泥沼当中,惹得龙颜大怒。可小侯爷为了救出王大人,还是执意要插手滇南的事。他这样做,等于是引火烧身呀。”修文道:“王公子,求您劝劝小侯爷吧。眼下他谁的话都不听,恐怕只有您能劝得住他了。”   王琪自是知道滇南发生了□□,以至于王耀如今还生死未卜。赵璟虽然答应他一定会尽力寻找,不过暂时还没有消息。只是不知滇南的事和征西候府有什么关系,又怎么会牵扯上赵璟。   “只求王公子给属下一点时间,让属下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您讲清楚。”见王琪一脸茫然,修文忙道:“若是王公子执意不管,属下绝不勉强。   看面相便知道,修文这人高傲的很,若不是情非得已,肯定不会轻易下跪求人。   说不担心赵璟那是假的,但王琪却不想让人看出来,只能佯装淡定的道:“修文将军先起来吧,在下实在受不起。再说,此事毕竟关系到我三叔的性命,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请修文将军说给我听听吧。”   见王琪的态度有所转变,修文大喜,忙道:“此处人多眼杂,实在不是一个说事的好地方。还请王公子回去,属下好好跟您说。”   反正一时半会也走不了,王琪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回了房,又将伺候的小厮打发走,王琪这才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事情是这样的……”将滇南的事大概给王琪讲了一下,修文道:“小侯爷执意偷偷去滇南,明面上是担心太子的安危,其实属下知道,他是一心挂念王耀大人。眼下征西候府被诬陷参与谋害莫吉可汗,事关重大,皇上严令府中的人闭门思过,不得私自离京。若是让人知道小侯爷违抗圣旨,便是欺君重罪。一旦惹怒了皇上,就连征西候也未必护得了。”   王琪道:“也就是说,皇上怀疑滇南之事有京中人参与策划,细查之下便发现了逆贼与滇南那边往来的信件。正巧在那个时候我奶奶病重,阿蛮曾经派人去滇南给我三叔送信。皇上便怀疑,与滇南暗通款曲的是征西候府?”   “差不多就是这样。”修文有些内疚的道:“其实,给王大人送信的人是属下派过去的。当时小侯爷还在江南的园子里,是属下自作主张,这才连累了整个征西候府。”   若真是如此,征西候府会遭此劫难,还真跟自己有关了。王琪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既然滇南那边已经乱了,皇上又怎么确定,那些暗通款曲的信是从京城送过去的?难道就没有可能是有人故意仿冒陷害吗?”   “这其中的很多事情,不是属下知道的。”修文道:“既然能让皇上相信,而侯爷也没有反驳,便说明那些信件确实有它的可信度。”   点了点头,王琪又问:“在下听说征西候是当今圣上的堂弟,当年圣上登基之时,征西候保驾有功,多年来深得皇上信任。皇上总不至于因为征西候府的人去滇南送过信,就怀疑他吧。”   “自古伴君如伴虎,天恩难测呀!”修文苦笑一声,道:“皇上和皇后娘娘感情平淡,只宠爱沈贵妃一人,自然一心想立沈贵妃生的七皇子为太子。只因当今太子是长子,又是皇后的养子,深得朝中老臣的拥护。皇上顾及礼法,这才勉为其难的立为太子。小侯爷还没认祖归宗之前,便和七皇子有嫌隙,后来更是因为各种原因发展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加上太子小时候由侯爷教养过一段时间,双方自然感情深厚。侯爷虽然没有明着站队,但在外人看来,征西候俨然已经是太子党了。皇上面上没说什么,但一直对侯爷颇有微词。”   听了这话,王琪顿时明白了。只要牵扯上皇位之争,便没有骨肉兄弟和亲人朋友了。   “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目前都只是猜测。”修文道:“王公子是聪明人,属下也不瞒您。侯爷怀疑,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有人策划,意图栽赃征西候府。可能王老夫人摔倒病危,都是那些人有意为之,为的就是让征西候府派人去滇南,也好趁机嫁祸。”   虽然心里有了猜测,但王琪还是问:“侯爷认为这事是谁干的?”   “不好说。”修文摇头道:“不过,肯定是对征西候府以及小侯爷十分了解的人。他们不光嫁祸征西候府,还冒充徐大哥的人接近马婆婆,怂恿她给您下毒,意图挑拨小侯爷和徐大哥的关系。幸好小侯爷机谨,及时识破奸人的计策,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想到徐百川气急败坏的脸,王琪差点不厚道的笑出来。也难怪徐百川会生那么大的气,自己谋算人心谋算了大半辈子,可惜风水轮流转。如今天降一口黑锅砸在他头上,偏偏事儿还像是他干的。想必接到黑锅的时候,徐百川心里一定很窝火。   “眼下皇上手里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滇南的县令吴州与朝廷逆贼勾连,刺杀莫吉可汗。王大人是县衙中人,又有人亲眼看见征西候府派去送信的人进了县衙。这事,征西候府是甩不清了。”修文道:“如今,王大人和送信的兄弟们都是生死不明,那封信也下落不明,便等于死无对证。在这个节骨眼上,就算皇上还信任侯爷,征西候府也得避嫌才是。所以说,小侯爷实在不宜再插手滇南的事。”   知道修文说的对,若是赵璟在此时背着皇上出京去滇南,确实很不理智。王琪不由问:“征西候就没有劝你们家小侯爷吗?”   “侯爷也是左右为难,可惜拧不过小侯爷。”修文道:“再说,侯爷毕竟是看着太子殿下长大的,自然也担心他的安危。”   想了一下,王琪道:“修文将军,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你家小侯爷也未必会听我的劝。你说的这些道理,他未必不懂,既然他还是执意如此,可能是有自己的考量吧。”   王琪这话,算是婉拒了修文的请求。   心中有些不悦,修文不由道:“王公子,能不能劝成是一回事,有没有去劝又是另外一回事。属下一直以为,就算您和小侯爷之间有些误会,但你们之间毕竟有真感情。如今小侯爷身处险境,王公子又何必袖手旁观,见死不救呢?您这样做,未免也太让人寒心了吧。”   “连你们家侯爷都左右不了的事,修文将军凭什么认为在下就能劝得住?”王琪轻笑一声道:“况且,塞翁失马,焉知祸福。你家小侯爷此去滇南,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没想到这个时候王琪还在说风凉话,修文难以置信的道:“徐大哥说王公子冷性冷心,属下还觉得他有失偏颇。如今看来,果真如是。就当属下刚刚什么都没说,告辞了。”   修文负气而去,王琪却没有心思顾及。他现在想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有可能会关系到当今太子与赵璟的前程。   莫吉可汗遇刺的事,上一世也曾发生过。只不过刚听说滇南发生□□的时候,王琪一心挂念王耀,便没将这两件事连在一起。如今看来,这两件事居然是一回事呀。   上一世,王琪没有去过滇南,自然对滇南的事了解不多。但是莫吉可汗的大名,他却是听说过的。这人也算是一代枭雄,骁勇善战,手下更有一批忠心耿耿的将领。可惜,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据说,这场□□的始作俑者,便是莫吉可汗的亲叔叔。他趁着可汗受邀外出饮宴时趁机发难,试图杀死莫吉嫁祸给大梁。   谁承想莫吉可汗竟然侥幸没死,还逃了出来。他孤身一人,隐姓埋名,一路北逃,终于跑出了滇南的地界,遇到了一个驻守西南的大梁将军。在那个将军的帮助下,终于平了百夷族的叛乱,惩治了乱党,也免除了大梁与百夷族的战事。   若事情真如上一世那般发展,赵璟去了滇南,没准还会成为救下莫吉可汗的功臣呢。想到这里,王琪不禁有些犹豫。这事虽然貌似简单,但具体操作起来,还是十分复杂凶险。一着不慎,不仅立不了功,还会万劫不复。   到底要不要冒险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是星期一,大吼一声:“我不想上班呀!!!!!!!” 第265章 大义   其实,王琪并不想多管闲事。如今赵璟贵为征西候世子,身份贵重。赵璟的前程自然有征西候以及很多位高权重的人操心,用不着他这种斗升小民狗拿耗子。再说,朝堂上的水比商海深多了,各种关系错综复杂。这两辈子加起来,王琪都没有关心过这些事。如今只是凭着上一世听来的几句传闻,未必就能成事。   可是眼下王耀生死不明,而赵璟怎么说都是因为他才惹上了这些麻烦。王琪不想欠赵璟人情,既知他有难,自然不好坐视不理。   “大伯父。”王琪正凝眉沉思,一个清脆的童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王琪抬头一看,便见王敬站在自己面前。   “你怎么出来了?”王琪和颜悦色的问:“你身边的人呢?”   王敬道:“小侯爷好像回来了,身边的人都出去照应了,侄儿见大伯已经离开很长时间了,便出来找你。”   王琪自然知道赵璟回来了,这个时候,他估计在和徐百川说话,周围的人都忙着伺候他们两个,自然没有心思搭理王敬。   “你那里离我太远了,教你读书不方便。一会儿我过去帮你收拾一下,搬到这边来住。等找到你三爷爷,我们就离开这里。”王琪看着王敬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赵璟有意安排,王敬的房间离王琪有些距离。既然决定以后都要和这个侄儿相依为命了,王琪便想着两人住在一起,开溜也方便。   “是,侄儿都听大伯的。”王敬顺从的应了一声,便问:“伯父,您是不是有三爷爷的消息了?他老人家还活着吗?”   王琪自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得把王敬拉到自己身边,轻声问:“你很担心三爷爷?”   “嗯。”王敬重重的点了点头,“三爷爷很疼我,我不想他有事。”   王琪笑了笑,道:“你有心了,三爷爷要是知道你这么担心他,一定会很高兴的。现在大伯有事要考虑,你先去玩吧。”   “大伯父是不是也在为三爷爷的事忧心?”王敬却没有走,而是看着王琪问。   感觉王敬话里有话,想到他有可能也是重生回来的,没准会更加了解滇南的事。王琪心下一动,不由问:“关于三爷爷的事,你知道多少?”   “侄儿听到的消息,大多都是给我毒药的那个婆子说的。”王敬扬起一张单纯无辜的小脸,笑着道:“她说三爷爷已经死了,是被大伯父害死的,侄儿自然不相信。”   事到如今,王琪当然不会被王敬懵懂无知的外表给骗了,他笑着摸了摸王敬的头,道:“那你还知道些什么?”   “侄儿听园子里的人说,滇南那边的可汗被杀了,三爷爷也被牵扯了进来。”王敬小声道。   王琪接着问:“你跟着曾祖母去三爷爷那里住过一段时间,见过那个可汗吗?”   王敬左右看了看,眼见没人,这才悄声道:“侄儿在三爷爷那里住着的时候,远远的看见过。那个可汗和县太爷的关系很好,经常去他那里玩。侄儿觉得,那位县令不可能害死可汗。”   “哦,这话怎么说?”觉得王敬肯定知道些什么,王琪连忙问。   ……   从王琪那里出来,修文余怒未消。   赵璟和王琪相识多年,中间那些爱恨纠葛早就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或许赵璟确实有对不住王琪的地方,但他是真心喜欢王琪。尤其是这段时间,修文亲眼看着赵璟为王琪日渐消瘦,为了找他,不惜将整个大梁翻了过来。找到之后,每日都小心照料,生怕王琪有一丝一毫的不满意。为了他,甚至不惜与养育自己多年的马婆子翻脸。   赵璟为王琪做了那么多,就算是块石头,也应该被捂热了。修文一直天真的以为,王琪多少都对赵璟有些感情。可如今却发现,他真是大错特错。如今王琪明知赵璟有难,居然连句劝解的话都不愿意说。想到这里,修文不由替赵璟不值。   一直守着门外的偃武见修文出来了,忙迎了上来,拉住他问:“怎么样?王公子愿意去劝小侯爷吗?”   修文无声的摇了摇头。   偃武显然也没想到王琪会拒绝,他稍微愣了一下,这才道:“算了,先不管这些了。大哥,你快回去吧。小侯爷把我们全都赶了出来,只留了徐大哥一个人,不知道在里面说什么。眼下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要是他们两个再闹掰了,这日子就真没法过了。”   “小侯爷和徐大哥都是识大体的人,会顾全大局的。”嘴上虽然这样说,但修文心中却十分没谱,不由默默的加快了脚步。   两人不多时便赶到了赵璟和徐百川待的园子。   “里面有什么动静吗?”修文看着守在外面的人问。   所有人都摇头道:“没有听到动静。”   “没有动静才可怕!”偃武不由道。   修文沉声问:“没派个人进去伺候茶水吗?”   “小侯爷的脾气大家都清楚,平时没什么,一旦发了火,谁都招架不住。”一个小厮苦着脸道:“既然小侯爷已经发了话不准我们进去,没有他的命令,小的们哪儿敢擅自做主呀。”   知道让小厮们进去是为难他们,但总在外面等着肯定不是办法,修文的目光扫过一群战战兢兢的小厮,最终在默不作声的史东身上停了下来。   “史东,你进去吧。”修文道:“小侯爷刚刚特意吩咐你跟着王琪。待会儿我和你一起进去,若是小侯爷怪罪,你就说要跟他回禀王琪的事。”   点了点头,史东也没有异议,直接道:“是。”   屋内,赵璟和徐百川之间的气氛着实不怎么愉悦。   “徐大哥,我记得我已经很清楚的告诉你了,不要再来找王琪的麻烦。”赵璟冷声道。   徐百川道:“属下并没有找麻烦的意思,只是想求王公子帮忙劝劝您,让您不要插手滇南的事。”   “是吗?”赵璟冷哼一声,“你们的对话我听到了一些,几乎都是你在讥讽挖苦王琪,可完全没有半点求人办事时应该有的样子。”   徐百川淡定的道:“王公子一见到属下便质问下毒的事,未免他误会,属下这才解释了几句。可是王公子非但不信,还对马婶多番言语中伤。属下一时没有忍住,这才说了几句重话。王公子出门前说的话,小侯爷也听到了。当着您的面他都敢对马婶出言不逊,更不用说背着您了。”   “此事确实是奶奶做的不对,站在王琪的立场上,他心里有气也在所难免。”赵璟淡淡的道:“王琪对我和奶奶有救命之恩,可我却对他别有企图,奶奶不仅因为我的这点心思把错全都怪到王琪身上,还多番对他设计陷害。这事让任何人看,都会觉得是我们不对吧。”   没想到赵璟居然把所有事都揽到自己身上,偏偏还反驳不了什么。徐百川一时语塞,只得转变话题,“属下这次来,是诚心希望王公子能劝您不要插手滇南的事。属下也没想到他会对马婶的成见这么深,连话都不让人说完。不过刚刚进来之前,属下已经拜托修文去劝王公子了。修文并没有得罪过他,定然会听他把话说完。不管属下和马婶如何,小侯爷对王公子都是好的没话说。知道您有危险,他肯定能劝服您的。再说,小侯爷会身处险境,也有王公子一部分原因。要不是为了给他三叔送您,也牵连不了我们征西候府。”   徐百川这话说的巧,要是王琪听了修文的话来劝,就等于变相说明了他真的对马婆子和徐百川有意见。要是不来,就是对赵璟的生死毫不在意。   “你还是别白费心思了,这事父候都劝不了我,你凭什么认为王琪能劝得住?”听的出徐百川话中挖好的坑,赵璟反问道:“况且,你以为父候为什么不阻止我过去?父候在朝中这么多年,不知见了多少腥风血雨。你能看出来的事,难道他就看不出来吗?徐大哥,你跟了父候那么多年,为什么还是不懂他老人家的为人和心思?”   被赵璟问住,徐百川愣了一下,才道:“恕属下愚昧,侯爷到底是什么心思,还请小侯爷指教。”   “滇南之事突起,一个弄不好便会再起刀兵,生灵涂炭。父候是真心想化解这场危机,免除战事。”赵璟沉声道:“眼下朝中大臣都是明哲保身,对这件事唯恐避之不及。要是所有人贪生怕死,生怕惹祸上身,那谁为社稷分忧,谁为百姓造福?”   “可是,这事明摆着已经成了一局死棋,根本回天无力。去了也是出力不讨好,明哲保身又有什么错?总不可能明知道是火坑,还要往里面跳吧。”徐百川不赞同的道:“属下知道侯爷大公无私,但也不能因为那点迂腐的大义,便怂恿您去送死呀!若您是侯爷的亲生儿子,恐怕他也不会如此大义凌然了吧。”   这话简直是诛心之言,说出口之后,徐百川才觉得有些不妥。但这确是他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赵睿明知道赵璟是周英的儿子还坚持认下他,一直是萦绕在所有人心中的疑团。徐百川虽然信任赵睿的人品,但他若有对赵璟不利的举动,难免还是会多心。   赵璟悠悠的叹了口气,“徐大哥,你什么都好,就是过于计较利弊,太在乎眼前的得失。你也知道,我的身世注定和沈贵妃七皇子势同水火。太子若被他们拉下马,等着我的又会是什么结果?父候原本可以置身事外,不必蹚这趟浑水,却因为我与七皇子不和而被迫牵涉其中。他老人家呕心沥血费尽心思,每一步都是在替我打算。徐大哥这样怀疑父候的用心,实在是让人寒心呀!”   “属下不是那个意思。”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徐百川连忙解释:“属下当然知道侯爷都是为了小侯爷好,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不必过于上心。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太子也是皇上的儿子,连皇上都不心疼,咱们侯爷又何必这么拼命呢?”   赵璟笑道:“我和太子之所以那么投缘,是因为我们同病相怜。我们都有一个对自己毫不关心的父亲。我的亲生父亲为了给心爱的女人一个所谓的名分,不惜抛弃结发妻子和亲生儿子。而皇上为了让喜欢的儿子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居然假意立太子,然后再千方百计的找借口将他废去。只不过我比太子幸运一些,我起码还有位高权重的父候可以依靠,太子又可以依靠谁呢?”   “属下知道小侯爷与太子感情好。”见赵璟一脸伤感,徐百川也心情沉重,但他还是劝道:“只不过,太子显然是被七皇子设计了,明明知道前面是陷阱,为何还要把两个人都搭进去呢?说句不好听的话,若太子真的获罪,您好歹还能帮忙想想办法。若是你们两个都获了罪,岂不是如了七皇子的意?”   赵璟道:“我也知道此行是凶多吉少,虽然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也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尝试。况且,此事就是针对太子和征西候府来的,即便我留守在京,也未必安全。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主动出击。若跟太子同去,就算不能免除战事,起码能将事情的真相调查清楚,洗清征西候府勾连逆贼的嫌疑。要是放太子只身前往,万一被安阳伯控制住形势,我们就只能任由旁人随便扣帽子了。”   不得不说,赵璟的话很有说服力,徐百川觉得自己已经被说服了。   “小侯爷,史东求见。”此时,史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刚刚王琪负气离去,赵璟放心不下,便让史东跟随。如今史东来了,以为是王琪有什么事,赵璟忙道:“进来吧。”   知道赵璟如此急切的让史东进来是因为担心王琪,徐百川冷哼了一声,原本已经压制住的火气又上来了,对王琪的不满也是有增无减。   “回禀小侯爷,王公子听了修文大哥的劝,已经回房歇着了。”史东对着赵璟道。   得知王琪安安稳稳的待在园子里,赵璟终于松了口气。   修文一进门便偷偷打量赵璟和徐百川的脸色,见二人的面色虽然不好看,但还算平静,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你那边如何?”诚心挑王琪的刺,徐百川看着修文问。   碍于赵璟在场,修文不好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   徐百川冷笑一声,故作惋惜的道:“看来,确实是我太过高看王公子对小侯爷的感情了。本以为他多少都有些担心小侯爷,谁知道……”   尽管没有把话说完,但徐百川的意思很明显的表达了王琪根本不关心赵璟的事实。   虽然知道是自己活该,但是想到王琪那漠不关心的态度,赵璟的心中还是一痛。再想到此去生死未卜,再相见不知是何日,又是何种境地,赵璟的心情更低落了。   “小侯爷,王公子求见。”此时,偃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光顾着吃瓜,没有码字,小天使们就等了 第266章 救星   修文和史东已经进去一会了,虽然里面暂时没有吵起来,但并不影响偃武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门口乱转。王琪的到来对于偃武来说,无疑是天上忽然掉下来个救星。   要知道最近这段时间,赵璟一直因为王琪郁郁寡欢。自从把人找回来之后,赵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拿在手里怕掉了。可惜,无论他做什么,王琪始终都是淡淡的。说的残酷一点,就是完全无视赵璟这个人。如今王琪居然主动上门,对赵璟来说可谓是天大的好事。偃武觉得,哪怕王琪把赵璟臭骂一顿,他都会高兴的手舞足蹈。   “小侯爷,王公子求见。”不等王琪发话,偃武便急着通报了。要不是没胆子对赵璟的心肝宝贝动手动脚,偃武都恨不得直接把人推进去了。   一听王琪来了,屋里四人的谈话立马告一段落。除了面无表情的史东之外,其余三个人心情各异。   修文是惊讶,徐百川是惊讶中犹自带着嫌恶,只有赵璟既高兴又忐忑。高兴的是王琪居然主动来找他了,忐忑的是万一王琪是来兴师问罪的,要是没有把人哄好,王琪更生气了怎么办?   “快请他进来。”怀着激动与不安的心情,赵璟对着面前的三人道:“你们先出去吧,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既然赵璟发话了,史东很干脆的行礼出去了。徐百川和修文虽然心中不愿,但见赵璟显然已经没有心思和他们聊了,也只能出去了。   此刻,站在门外的王琪也很纠结。他刚刚当着赵璟的面狠狠的把马婆子说了一顿,其中虽然有赌气的成分,但也有一点和赵璟老死不相往来的心。如今这么快就找上门,怎么看都有主动求和好的意思。   可惜还没等王琪打退堂鼓,屋门很快就开了,第一个走出来的便是面色不善的徐百川。   狠狠的瞪了王琪一眼,徐百川大步走开了。修文的眼神虽然没有徐百川犀利,但是鉴于两人之前的谈话不怎么愉悦,他的脸色也不好看。史东不用多说,基本上没什么表情。   和这三人想比,赵璟脸上的笑容就要灿烂的多了。他几步走到王琪面前,轻声道:“你来了,快进来吧。偃武,去厨房弄些点心送过来。”   赵璟如和风细雨一般柔和的声音和笑容,和刚刚那个脸色阴沉的能下雨的男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猝不及防的变脸功夫,让偃武以及周围还没离开的小厮狠狠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们不敢多做停留,连忙行礼下去了。   将王琪让进屋,赵璟先给他倒上茶,这才不安的道:“你不要生气,刚刚我已经教训过徐百川了。你放心,他以后绝对不会再来烦你了。他说的那些都是混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赵璟一边说这些,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王琪,仿佛一个被不争气的娘家人扯了后腿的小媳妇,生怕相公会把火气撒在自己身上一样。   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了,看着赵璟可怜巴巴的脸,王琪被徐百川气的异常沉闷的心情忽然好了很多。   “徐百川对我的成见由来已久,我也不在乎他怎么看我。”王琪轻声道。   王琪的本意是想说自己根本不在意徐百川的看法,但赵璟却更加惶恐不安了。要知道,现在的结果全都是马婆子一手造成的。她非但在徐百川面前败坏王琪的名声,还恶意怂恿王敬蓄意下毒谋害,并且几乎得手。王琪虽然侥幸保住了性命,但王李氏却因此而死。   马婆子虽然没有亲自动手害人,但她却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而且用心极为恶毒。认谁摊上这事,恐怕都不会善罢甘休。若王琪坚持要个说法,赵璟能责备甚至疏远马婆子,但无论如何都不忍心发落了她。   “是我对不起你,你放心,我一定会补偿你的。”也觉得这下话在人命面前十分苍白无力,赵璟羞愧的连头都抬不起来。   他的心中不光有对王琪的歉意,还有对自己的鄙夷和自责。当年,赵璟用多高的道德标准去要求王琪,如今便有多打脸。王琪虽然做了一些他看不惯的事,但起码并没有主动害人。而马婆子居然为了一己之私罔顾他人性命,还理直气壮的认为自己没错。赵璟为她感到羞愧,更对袒护包庇她的自己不耻。   “王李氏的病情如何我心里清楚,即便没有人蓄意挑拨,她也活不长久。如今去了,不过是早几天晚几天的问题。”王琪淡淡的道:“既然我没事,以后这事就不要再提了。”   没想到王琪居然没有问责的意思,赵璟心中五味陈杂,“奶奶毕竟是因此去的,而你也差点丧命。此事毕竟关系到你们王家三代人,你真的不打算追究了吗?”   “除了这样,我还能怎么办?”王琪挑眉一笑,“王敬虽然是被人怂恿,但怂恿之人十分聪明,把自己摘的很干净。就算是见官,被追究的恐怕也只有王敬。他还那么小,不应该经历这些。”   王琪说这话时的语气虽然毫无波澜,但赵璟却能体会其中的讽刺和无奈,不禁更加愧疚了。按理说,王琪为自己讨公道合情合理,任何人都不应该置喙。他坚持不追究,不仅是为了王敬,恐怕更多的,还是对自己的不信任吧。一句话,王琪根本不相信他会处罚马婆子,所以只能选择打掉了牙往肚里咽。   “再说,很多人都知道我和王李氏不和。若是揪着她的死在你面前不依不饶,传到些人耳朵里,我恐怕又会落一个装模作样别有用心的罪名。”王琪讽刺的一笑,接着道。   不用王琪明说,赵璟也知道他口中的那些人指的是谁。虽然有心想替马婆子和徐百川辩白几句,但赵璟却说不出口。不得不承认,王琪并没有冤枉他们。眼下滇南事发,太子牵涉其中,定国侯府也是自身难保。要是王琪在这个时候坚持彻查中毒的事,赵璟闭着眼睛都能想到马婆子和徐百川会怎么编排他。   “我知道这件事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眼下滇南的事迫在眉睫,三叔也生死未卜,我想先解决这件事,争取把三叔救出来。所以,只能委屈你几天了。”赵璟急忙道。   赵璟说这话是真心实意,并非有意转移视线或者拿王耀做筹码。他真的很希望自己能把王耀救出来,也好将功补过。只可惜滇南事发已久,恐怕王耀活着的希望很渺茫。若不是眼下实在没有别的事情可以补偿王琪,赵璟真的不想破裤子先伸腿。   王琪却没有赵璟那般纠结,他此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滇南的事。如今见赵璟主动提起,王琪便顺势道:“听修文说,你要去滇南。现在那边十分危险,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你……这是在担心我吗?”虽然不愿意往那方面想,但王琪的话还是给赵璟带来一线希望。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抓住王琪的手宽慰道:“你不要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将自己的手从赵璟手中抽出来,王琪别过脸去,讪讪的道:“我只是担心自身的安危罢了。我的卖身契还在征西候手里,要是征西候府倒了,我肯定也要跟着遭殃。”   “你不用担心这些。”手里落了空,赵璟有些失落。回味着指尖的余温,他暗淡的道:“征西候府的名录上没有你的名字,就算真的倒台,也不会牵连你。你放心,若我此去回不来,会有人照料你今后的生活。”   听这话的意思,赵璟对滇南的事也没什么把握。他这次去,也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想到这里,王琪沉默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真的很不想赵璟有事。   赵璟原本在自顾自的伤感,发现王琪一直没有动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的这话可能会让他误会。   “我知道依你的能力,不靠任何人一样能过的很好。我只是想尽自己一点心意,就当做是赔罪。”赵璟连忙补充。   转念想到若自己真的获罪或者死在了滇南,便再无和王琪的相见之日,赵璟的心更沉重了。   “赔罪的事以后再说吧。”见不得赵璟这副患得患失的落寞模样,王琪道:“你是下决心一定要去滇南了?”   虽然对王琪有一千个一万个不舍,但赵璟还是坚定的点头道:“不错,这不仅关乎到国家的安危与你三叔的生死,还关系到征西候府的名声。事情毕竟是因我而起,我一定要过去调查清楚才能放心。”   “既如此,你带我一起去吧。”王琪问。   猝不及防的听了这话,赵璟一愣,然后果断的拒绝:“不行不行,滇南地远,一路上颠簸劳碌风餐露宿,实在是太辛苦了,你怎么能受这种苦?再说,此去危险重重,我怎么能让你跟去冒险呢?”   “我这些年在不少地方辗转流离,错过宿头的时候,什么地方都住过,并不觉得那是吃苦。况且,我三叔生死未卜,我在京中也坐不住。”王琪道。   虽然很想和王琪朝夕相处,但赵璟实在不想他有危险,便道:“我是偷偷离京,不能被人发现。随行的人都武功高强,带上你多有不便。你放心,不管你去不去滇南,我都会尽力打听三叔的下落。”   “既然你想去滇南,又何必要偷偷去?”王琪道:“为什么不直接告诉皇上,然后正大光明的去,这样不就少了很不必要的麻烦?”   赵璟苦笑了一下,道:“朝堂上的事你不懂,不是我不愿意请旨,而是皇上已经疑心征西候府。若是我在这个节骨眼上主动请缨,只会加深皇上的怀疑。”   “我虽然不懂朝中的事,但也从徐百川和修文口中听说了一些消息。征西候府之所以会被陷害,其中少不了内奸通风报信做手脚。就算没有内奸,设计你们的人也是对征西候府极为了解之人。”王琪正色道:“眼下敌暗我明,此去滇南又不是三五日就能回来。你偷偷离京,肯定会被他们发现。与其让皇上从别人口中知道这件事,然后更加疑心征西候府,还不如你主动请缨。有征西候在京中做人质,皇上还怕什么?”   王琪这话说的倒是不错,但想的还是太过于简单了。再说,赵璟毕竟不是赵睿的亲生儿子。在皇上看来,赵睿还不足以要挟他。   虽然心中明白,但这话却不好和王琪解释,赵璟苦笑了一下,道:“谢谢你的好意,我会认真考虑的。”   王琪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孩,自然看得出赵璟脸上的为难与敷衍,他沉声道:“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就算皇上对征西候府有疑心,他忌惮的也是征西侯。只要将侯爷捏在手里,就不怕底下人翻出什么大浪来。你还年轻,对皇上构不成多大威胁。再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性格和为人处事的方式,事有反常必有妖。我不知道在皇上对你的印象如何,反正在我看来,你不是一个喜欢退缩的人,也不喜欢给人惹麻烦。既然征西候府是因为你才受了牵连,依你的性格,绝对会追查到底,然后亲手还侯府一个清白。你去请命才合情合理,不去反而反常。”   虽然王琪说话的语调十分平淡,但听在赵璟耳朵里却出奇的性感。王琪说的每一个字都像绵绵细雨,敲打在赵璟的心坎,然后掀起惊涛骇浪。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你是这样想我的。”努力压下去汹涌澎湃的心,赵璟却压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王琪自认为说了很正常的话,但见赵璟一脸激动的盯着自己看,仿佛他刚刚说的是肉麻的情话一般。   被赵璟盯的有些不自在,王琪有些不自在。他咳嗽了一声,佯装淡定的道:“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还请小侯爷不要多想。”   赵璟此时已经是心花怒放,在他看来,无论是王琪紧抿的唇线还是绷直的脖颈,都透着娇羞与可爱,让人欲罢不能。   可惜还没等他说些什么,便听偃武在外面道:“小侯爷,侯爷来了,请您过去呢。”   偃武的声音适时的打断了一室的暧昧,王琪连忙起身道:“既然小侯爷有事,那草民就先告退了。”   虽然很不愿意就这样让王琪离开,但赵睿轻易不来此地,既然来了,肯定有重要的事。偃武只能拉着王琪的衣袖,依依不舍的道:“那你先回去,等我见过父候,再去看你。”   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王琪将袖子从赵璟手中抽出来便迅速离开了。   赵璟送他到门口,然后对偃武道:“你送王公子回去。”   “是。”偃武说完,便追着王琪出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一忙就懒,我会努力检讨,然后继续坚持的。 第267章 纤云   虽然已经离了赵璟,但他那充满期盼的眼神以及暧昧的话语似乎还萦绕在身边,搅的王琪心慌意乱。实在不想这样,王琪强压下那些有的没的,努力让自己想正经事。   王敬自是和他说了许多关于莫吉可汗的事,结合上一世听到的那些关于他死里逃生,克服重重磨难终于平叛的传奇事迹,王琪大概能理出莫吉可汗逃跑的路线。   要是事情真的按着上一世走,莫吉可汗从宴席上逃出来后,原本准备回去清理门户。可惜他孤身一人,又被人追杀,根本没办法将自己没死的消息告诉亲信。无奈之下只得采用迂回之法,先北上进大梁,然后借兵平叛。   可是在北上的途中,莫吉可汗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又改道向西,最后终于在大梁与南越交接的湘西遇到了一位驻守西南的大梁将军,这才得救。   湘西离滇南不远,只要到了地方就可以想办法让赵璟过去。只是那边的地形复杂,赵璟的目的是滇南,未必会准备熟悉湘西地境的人。以防万一,还是得找一个了解当地又能信任的人跟着才行。   想到这里,王琪不由犯难。眼下所有人都以为莫吉可汗已死,就算他没死,也没有人想到他会去湘西。直接跟赵璟说吧,这事太过匪夷所思,就算赵璟信,他身边的人肯定也不会信。再者,考虑到可能有奸细的存在,这事一定得做的足够隐秘,决不能让对方发现蛛丝马迹。   那该如何是好呢?王琪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终于有了一点眉目。几年前,他曾让王生去湘西那边买绣工。如今店面都开起来了,还弄的有声有色。没准王生身边就有熟悉湘西的人。   “总在园子里待着也是闷,我想出去走走。”心中有了打算,王琪对着偃武道。   赵璟最担心的便是王琪要离开园子和他老死不相往来,惹得偃武也很紧张。一听王琪要出去,偃武立马提心吊胆的问:“不知王公子想去哪里?多久能回来?”   王琪道:“听说京城开了一家绣坊,专卖一种叫胡绣的绣品,用来做衣服甚是华美。我想过去看看。”   “没想到王公子足不出户,居然也听说过胡绣。这家店是最近几年才开起来的,里面的绣品居然已经可以和苏绣媲美了。”得知王琪只是单纯的想逛街,一会儿就回,偃武松了口气。但他却不敢掉以轻心,而是笑着道:“王公子若是想买胡绣,何须亲自跑一趟?待属下遣个小厮过去,让他们带了样品过来给您挑。”   王琪道:“我不过是听园子里的人议论过,一时兴起想去看看而已。怎么,难道我不能出去吗?”   “当然不是。”害怕王琪生气,偃武连忙道:“王公子稍等,属下这就叫人去备车,然后亲自送您过去。”   知道偃武肯定会想办法跟着,赶也没用,王琪便没有推辞。回房交代身边的小厮帮王敬收拾东西搬过来,王琪便跟着偃武出去了。   王琪住的园子实在是太僻静了,马车晃晃悠悠的走了小半个时辰,周围才渐渐热闹了起来。又走了两柱香的功夫,终于停了下来。   “王公子,我们到了。”偃武掀开车帘,伸手扶着王琪下车。   王琪下了车,入目便是一家十分体面的店铺。王琪抬头一看,上面的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写着“纤云坊”三个字。与周围众多店面的金碧辉煌相比,这里倒显得朴实无华,让人眼前一亮。   “您不要看这家店面的门头低调朴素,但此地可是寸土寸金。”见王琪一直盯着匾额看,偃武笑着解释:“这家店的老板有赵小公爷做靠山,京中的达官贵人都要给几分面子呢。”   “哦,原来是这样。”王琪也不惊讶,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此时,候在外面的小厮已经笑着迎了上来,对着偃武和王琪道:“小的给将军和这位公子请安。”   “你是这里的常客?”见小厮似乎认识偃武,王琪不由问。   偃武摇着头道:“属下是第一次来。”   小厮指着马车对王琪道:“这位公子见笑了,小的是认识征西侯府的马车。”   王琪和偃武此刻都是一身常服,尤其是偃武,身上连把刀都没带。这小厮认识征西候府的马车算不了什么,但他居然仅凭外表和气质就能推断出偃武的身份,可见不是个寻常人物。想到这里,王琪不由又打量了小厮几眼。   “公子,您这边请。”小厮笑着把他迎了进去。   在雅间中坐下,喝着下人送上来的碧螺春,王琪问:“不是说这里的生意很好吗?我怎么看着店里那么冷清?”   “公子有所不知,来我们店买绣品的贵人一般都不用亲自露面。”小厮解释道:“贵人们若是有需要,通常都是派人来店里拿花样回去选,等绣好之后,小的们直接送到府上去。”   偃武也道:“王公子,属下虽然没有来过这里,但听说这里的刺绣紧俏的很。每次选购的数量都有一定的限度,就算是皇亲国戚也得挨号排队。”   话到此处,偃武打趣的看着小厮问,“不知现在你们排到什么时候了?”   “只要贵人们有需要,小店一定会竭尽全力赶工的。”没有明着回答偃武的问题,小厮笑着道。   王琪道:“我想绣一幅牡丹图做屏风,不知明天能不能绣的出来?”   “这……让您见笑了。”虽然王琪提了一个很无礼的要求,但小厮脸上的笑容却纹丝不动,“公子可能不了解我们这一行,刺绣是个细致活,错一针就得前功尽弃。况且,屏风是个大物件,就算绣娘们现在开始赶工,明日也未必能绣得出来。”   王琪脸上一沉,不悦的道:“你们的店面这么大,养十来个绣娘肯定不成问题。让她们一起动手,还能绣不出来?”   “这位公子说的是。”小厮赔笑道:“不过小店里不光公子这一单生意,还有其他客人。凡事都要讲个先来后到,我们店也有规矩,贵客要按来的顺序挨号排,就算有一两个变动的,也是贵人们之间私下里商量。若给公子例外,其他客人也不愿意呀。”   偃武也觉得王琪提的要求有些莫名其妙的无理取闹。这家店不好惹,害怕他得罪人,偃武连忙跟着劝道:“王公子,这家店里的规矩向来如此,又是最重信誉的。若是您私下往前提了,让人家失了信誉不说,还会引起其他客人不满的。”   “既然你做不了主,那就请你们老板过来吧,我跟他说。”没有理会偃武,王琪对着小厮道。   这小厮虽然是一个普通跑堂的,但毕竟在纤云坊待了一段时间,见过世面。况且,这里有赵小公爷做后台,京中往来的达官贵人都会给几分薄面,没人敢在这里拿乔撒野。没想到今天居然碰上一个愣头青,还真是少见。   “规矩毕竟是规矩,就算是老板来了,也做不了主。”小厮脸上的笑容没变,语气却已经冷下来了。   王琪呵斥道:“让你去叫就去叫,哪来那么多废话?”   眼见王琪实在不讲理,但既然是开门做生意,还是尽量要和气生财。小厮觉得偃武是个懂礼数的,便求救的看向他,希望他能帮着劝劝。   “那就劳烦这位小哥请你们家老板出来吧。我家公子是个不到南墙不死心的主,让老板和他说清楚也好。”偃武也对王琪颇为不满,偏偏奈何不了他,只得尽量打圆场。   “那好吧,请二位稍等。”小厮行礼之后便出去了。   待人走后,偃武才对王琪道:“好好的,王公子怎么突然想起要屏风了?”   “没什么,就是忽然很想要。”王琪轻抿了一口茶,淡淡的道。   总觉得今天的王琪有些反常,难道是仗着赵璟的宠爱,觉得有征西候府做后台,就恃宠而骄了?   想到这里,偃武不由道:“属下知道有一家店里的屏风特别好,要不……属下带您过去看看?”   “多谢将军好意,不过不劳费心了。”王琪笑着道:“还请将军不要担心,我知道这件店有后台,不能得罪。待会我见见老板,若是实在说不通,就算了。”   见王琪还算知道进退,偃武总算放下心来,但他还是警告道:“王公子说的是,眼下征西候府正在风口浪尖上,实在不宜节外生枝四处树敌。否则侯爷怪罪下来,属下们可担当不起。”   王琪自然听的懂修文话中的意思,闻言也不做声。   没过多久,小厮便引着一个微胖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   “掌柜的,就是这二位爷。”小厮对着男子道。   男子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笑容,他对着王琪和赵璟拱手道:“感谢二位贵客屈尊惠顾小店,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呀!”   没想到这家店的老板居然如此年轻,偃武不由上下打量了几眼,只觉得有些眼熟。可惜想了一会儿,实在没个头绪。转念想到大家都是在京城里混的,这家店的主顾又是京中的达官贵人,估计是在哪家大人的府上碰见过也说不定。想到这里,偃武也就没再浪费心思。   那男子先是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抬头看见端坐在座位上的王琪,居然愣了一下,随即便有些激动。   赶在老板开口前,王琪道:“我想单独和店老板聊几句,有劳偃武将军替我去看看样品吧。”   “这……属下哪懂这些呀。”偃武有些为难的道。   店老板见状,立马道:“将军放心,店里有很多样品,您可以选几个顺眼的,一会再让公子挑。要是实在不满意,店里还有人专门绘制图像,总能让公子满意。这里有小的照顾,不会有问题的。”   眼见这个店老板不是个难说话的人,加上刚刚已经警告过了王琪。偃武盘算了一下,觉得两人应该不至于吵起来,便点了点头。   见偃武同意了,店老板忙对身后的小厮吩咐:“快给将军带路,一定要小心伺候,不能有任何疏忽。”   “是,将军这边请。”老板的态度让小厮更加殷勤了。   又看了王琪一眼,偃武道:“那属下去去就回。”   “有劳将军了。”王琪点头道。   将偃武送出去,店老板连忙把门关上,这才在王琪面前跪下道:“少爷,您总算来了。这些年您去哪里了,怎么一直没给小的来个信?您不知道,家里有多担心您呀!”   放下手中的茶,王琪将跪着的人拉了起来,和颜悦色的道:“我这不是来了嘛!王生,几年不见,你倒是越发圆润了。看见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原来,这家店的老板便是跟王琪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小厮,王生。   摸了摸发胖的脸和圆滚的肚子,王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这些年也不知怎么的,身上的肉只增不掉,不管跑多少长时间都没用。小的是老了很多,不像少爷,还是那么年轻好看。”   “我看是你家娘子把你照顾的太好了,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王琪打趣的道。   “少爷说的是,我家娘子真是一顶一的好,能娶到她是小的几世修来的福分。”提到自家夫人,王生笑的一脸的幸福,“公子既然回来了,晚上就回家吃饭吧,我让娘子露一手。我家娘子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您不知道,这些年公子下落不明,我们和齐家就没踏实过。”   见王生果真担忧的不行,王琪也为自己的任性懊恼。他愧疚的道:“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齐兴他们都还好吧。”   “我们一切都好。”王生忙道:“前些日子齐兴大哥还送信过来,问您有没有和小的联系过。”   王琪道:“告诉他们我很好,过段时间便回去看他们。”   “怎么,公子还要走吗?”王生毕竟是从小跟着王琪伺候的,听这话不对,连忙问。   王琪点头道:“嗯,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办。我这次来,就是想请你帮忙。”   “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王生不满的道:“您是这家店的主人,小的不过是帮您打理生意的掌柜。有什么事,您差遣小的去办就行了,有跟自家小厮这么客气的吗?”   王琪笑着道:“这家店是你一手料理的,关我什么事?不过你小子也是够厉害的,不仅在京城站稳了脚跟,还做的有声有色的。即便是我,也未必能做那么好。”   “看公子说的。”被夸了,王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还不是公子有眼光,小的只不过是听公子的吩咐办事而已。况且,这家店能开起来,赵小公爷帮了不少忙。公子哪天有空,还是去登门谢谢人家吧。没有他,咱还不知道被挤兑到哪里去呢。”   王琪点头道:“你说的是,改天我一定登门拜谢,眼下我有些事想让你帮我去办。”   “公子您说。”王生连忙道。   ……   从纤云坊里出来,偃武好奇的问:“王公子,您不是要绣屏风吗?没有看中的吗?”   “这家老板说,店里还有新的花样。”王琪道:“明天他们会派人把样品送到园子里去,到时候再选也不迟。”   “原来是这样。”偃武笑了笑,接着问:“王公子,您和这里的老板相熟?”   “为什么这么问?”王琪道。   偃武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们应该认识。不然,为什么会聊那么久?”   “大家都是生意人,有些相同的经历也没什么奇怪的。”王琪道:“况且,来者是客,有客上门,人家也没有把生意往外推的道理。”   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王琪的话却挑不出什么错处。偃武又问:“王公子都是和那位老板聊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王琪道:“就是问问能不能提前绣我定下的屏风。”   “那结果呢?”   王琪道:“自然是不行。不过这店家老板挺会说话的,我们聊得也算愉快。”   说完这句话,王琪便钻进了马车。纵然疑惑,偃武也不好跟进去问。眼见天色不早了,害怕赵璟等不到人着急,偃武便催促车夫回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家店确实是王琪的,前面有交代,忘了的小天使们可以去看第193章胡绣 第268章 醋了   王琪回到园子之时,赵璟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回来了,饿了吧。”见到王琪,赵璟似乎松了口气,他柔声道:“我这就吩咐上晚膳。”   赵璟话音刚落,左右的小厮便很有眼色的下去张罗饭菜了。   没有看到王敬的身影,以为赵璟把他赶回自己院了,王琪问:“敬儿呢?”   “这孩子跟他大伯一样嫌园子里闷,吵着要出去,我就让修文带他去玩了。算时间,也快回来了。”亲自帮王琪解下披风,赵璟殷勤的道:“听说你想和敬儿一起住,我已经差人把他的东西搬过来了,卧房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待会儿你过去看看,要是有什么地方不满意,我让他们重新收拾。”   不着痕迹的和赵璟拉开了距离,王琪拱手道:“多谢小侯爷了。”   虽然这段时间,王琪对他一直都是生疏有礼,但赵璟眼中还是充满了失落。他苦笑了一下,道:“跟我就不要客气了,我们俩……”   “征西候既然来了,小侯爷不用陪着吗?”不想听赵璟说那些有的没的,王琪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见王琪有意转换话题,赵璟只得道:“父候已经回去了。他这次来就是告诉我,他已经向皇上请旨,派我协助太子去滇南调查莫吉可汗的案子。”   听了这个消息,王琪不由佩服征西候的胆识和谋略。赵睿并没有前世的记忆,也不知道莫吉可汗未死。在明知道前面是个泥潭的情况下还敢兵行险招,不是傻瓜就是狠人。征西候南征北战那么多年,显然不会是傻瓜。   “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启程?”王琪问。   赵璟道:“事态紧急,后天就走。”   盘算着王生明天应该就能把熟悉湘西的人送过来,王琪抬头看着赵璟道:“我跟你一起去。”   虽然很想让王琪相随,但此去毕竟不是游山玩水,而且前路凶险,赵璟自然不舍得他冒险。   “你还是留在京城吧,你放心,我会尽力打探三叔的下落。”赵璟保证道。   王琪坚定的道:“这一趟我非去不可。你放心,我不会拖你后腿的。没准,我还能帮上你的忙呢。”   见王琪说的认真,似乎心意已决。赵璟居然有种相公出征在即,前途未卜。小娇妻苦苦相求,一定要千里相随,不离不弃的错觉。   心头欢喜,赵璟不忍心再次拒绝他,只得含糊的道:“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知道赵璟是在敷衍自己,王琪心中暗想,要是赵璟坚决不带他,还是得另想办法去滇南才行。只要将莫吉可汗救出,送他回滇南平叛,就能洗刷征西候府的嫌疑。   此时,小厮们送上了饭菜。身边人来人往,自然不好继续聊这个话题,两人只得作罢。   吃过晚膳,赵璟道:“你早点歇着,我还有很多事要准备,这就回去了。”   “那你明天还来吗?”害怕赵璟不动声色的一走了之,王琪连忙拉住他问。   低头看着王琪扯住自己袖子的手,赵璟愣了一下,随即眉开眼笑的道:“你放心,临走之前我一定会来看你。”   被赵璟的笑弄的有些不自在,王琪讪讪的把手抽回来,只觉得有些尴尬。   “我走了。”忍住在人家唇上香一个的冲动,赵璟在王琪手上摩挲了一下,便像捡了大便宜一样,眉飞色舞的离开了。   被赵璟摸过的手仿佛被烫了一样,王琪只觉得脸上也微微发热。   “噗嗤。”此时,王琪身后的小厮不合时宜的笑出了声。   王琪有些心虚的扭头看了他一眼。   迎着王琪的目光,小厮自知失礼了,连忙解释道:“王公子恕罪,小的已经很久没看见小侯爷笑了,只是打心底里高兴而已。”   知道和小厮计较这些倒是显得自己心里有鬼,王琪便作罢了。   第二日一早,王生果真领着一个人上了门。王琪一看,居然就是昨天在纤云坊招待他和偃武的那个小厮。   “公子,这是小店的新品,还请公子过目。”屋里还有下人在场,知道王琪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王生不好当着别人的面说正经事,只得先装模作样的把样品给王琪呈上。   伺候王琪的小厮把样品接过来,放到王琪面前的桌上。王琪对着他道:“你先下去吧,这里用不着伺候了。”   “是。”听了王琪的吩咐,小厮也不多说什么,利索的退了出去。   待到人走了以后,王生跑到门口观望了一下,确定没有人偷听,又谨慎的把门关上,这才对王琪道:“昨日公子不是让小的找个熟悉湘西的人吗?小的已经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王生说完,便看了看身后的人。   纤云坊的小厮连忙跪下道:“小的陶瑞,见过东家。昨日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东家亲临,还请东家恕罪。”   打量着陶瑞,王琪问:“你在湘西待过?”   “公子,陶瑞在滇南出生,后来跟着母亲去湘西生活了十几年,对那里十分熟悉。”王生笑着介绍。   免了陶瑞的礼,王琪看着他道:“听说滇南多异族,我看你倒像是个汉人。”   “回东家的话,小的虽然在滇南出生,但父母都是汉人。”陶瑞恭敬的道:“小的十岁时父亲就亡故了,之后便跟着母亲改嫁到了湘西,后来又娶了湘西的姑娘,在那里生活了将近二十年。”   十多岁去湘西,又在那里生活了近二十年。看陶瑞这年纪,也不像三十岁的人呀?   心中疑惑,王琪不由道:“不知你今天多大了?”   “让东家见笑了。”明白王琪的意思,陶瑞不好意思的道:“小的只是看着脸嫩,其实已经三十好几了。”   看出王琪不信任陶瑞,王生道:“公子,陶瑞虽然是个汉人,但精通湘西和滇南一带的民族方言。小的刚入湘西时,多亏有他领路,才能一次又一次的躲过马匪以及各族部落的刀兵。也是因为有他帮忙,小的才找到了手艺精湛的绣工。后来纤云坊在京城开业,陶瑞跟着出了不少力。如今,小的已经不拿他当外人了。”   “掌柜的过奖了。”陶瑞连忙道:“您不仅对我们夫妻有救命之恩,还给了我们一个容身之地,让我们过上了安稳踏实的日子。小的就是赔上这条命,也报不完您的大恩大德。”   “你看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小的这话是真心实意的……”   见王生和陶瑞之间颇有几分患难与共的惺惺相惜,显然是有真感情,王琪多少都宽了心。他看着陶瑞问:“湘西的地界也不小,不知你都是在什么地方待过?”   “回东家,湘西那边经常起冲突,为了躲避战祸,小的年少时便经常跟着母亲和继父四处流离,虽不敢说全都去过,但也基本上把湘西各地都住了个遍。”   莫吉可汗是想通过湘西去大梁求助,想来也不至于跑到太远的地方去。王琪又问:“湘西的西北方边与大梁接壤,不知你对那边了解多少?”   “那边挨着滇南,小的更熟悉。”陶瑞得意的道:“不瞒东家,在遇到王掌柜之前,小的一直在滇南和湘西两地跑货。不光对那里的官道十分熟悉,连那些隐秘的小路都清楚。那一带多山,还多沼泽,十分复杂。不熟悉路的人,都不敢进去。”   见陶瑞说的头头是道,显然十分有自信,王琪甚是满意。他对着陶瑞拱手道:“那就太好了,这一趟就麻烦你了。”   “东家客气了。”陶瑞忙道。   嘱咐王生和陶瑞不要把这事声张出去,王琪便让他们先回去了。   非是他不想留下陶瑞,而是此地是赵璟的地方,没有经过主人的允许,私自留下一个陌生男人不仅于理不合,还会落人口实。再者,纤云坊在京城很有名气,征西候府的园子里忽然要了人家店里的人,传出去肯定会引人注意。王琪左思右想,还是准备等赵璟来了再商量这件事。   午膳过后,赵璟果真来了。   “听说纤云坊的老板来了,你想绣些什么?”一进门,赵璟就笑着问。   “你听谁说的?”王琪眉头一皱:“修文还是偃武?或者是园子里的哪个小厮?”   赵璟本是随口一问,见王琪情绪这么激动,立马反应过来,王琪别是以为自己在监视他吧。   “没人说什么,你不要多想。”赵璟连忙解释:“知道我要离京,京中的一些朋友去侯府送行。我是听他们无意间提起的,说是看见纤云坊的马车去了京郊,也不知道是接了哪位贵人的生意。我想着你昨日去了纤云坊,来的时候便随口一问,没想到那老板拜访的还真是你呀。”   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王琪暗自庆幸自己够谨慎。   将屋里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出去,王琪这才道:“我什么都没买。”   “那纤云坊的老板来做什么?”赵璟好奇的问:“难道他带的东西你都不满意?”   王琪摇头道:“不是,他是来看望我的,因为我才是纤云坊的东家。”   “你是……纤云坊的东家?”赵璟显然糊涂了,他想了一下才道:“这不对呀?你什么时候和纤云坊扯上关系了?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见赵璟不信,王琪笑道:“你可能还不知道,今天来的那个老板就是王生。当初玲珑斋倒了之后,我便让他去湘西找了些擅长胡绣的绣工,然后就在京城开了这家店。”   赵璟早就听说王生在京城,也派人多方面打听过他的下落,可惜一直没有找到。谁承想,他居然成了纤云坊的老板,还攀上了赵小公爷做靠山。   “纤云坊背后可是有赵小公爷撑腰。”赵璟更糊涂了,“王生怎么可能有本事攀上他?”   王琪道:“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带你来京城吗?当时我们就见过赵小公爷了,还得他的邀请去了东华阁。后来我四处游历,在西湖附近又遇到了出来游玩的小公爷。我俩相谈甚欢,彼此都觉得颇为投缘,便有了些交情。王生去湘西寻找绣工,赵小公爷帮了不少忙,我一直都没来及登门道谢。”   “原来是这样呀。”赵璟闷闷不乐的道。   既然赵客能帮着王琪开店,他们的关系肯定非同一般。想到王琪形容见到赵客时说的什么“相谈甚欢”“颇为投缘”,赵璟心中五味杂陈。他一直以为王琪在京城只有自己一个熟人,却没有想到他还认识一个地位丝毫不逊于自己的赵客。又是帮着找绣工,又是帮着开店,要不是赵客早就已经娶了男妻,赵璟都要以为他对王琪有意思了。   王琪却不知道赵璟在肚里已经掀翻了醋坛子,眼见他的脸色不对,连忙问:“你和赵小公爷都是京中贵胄,想来常有交集。怎么?难道你们的关系不好吗?”   “这倒是没有。”赵璟顿了一下,才道:“赵客和定北侯……周英的关系不错,和父候只能说还算过得去。虽然同在京城,我和他却没什么往来。”   听出赵璟说定北侯周英时语气有些不对劲,王琪立刻便明白了。若是定北侯和正西侯的关系不好,赵客和定北侯走的近,和征西候的关系自然就远了。   早就知道朝中各派的关系错综复杂,为了自身的利益,就算是皇子贵胄,也难逃站队的命运,很难有人能做到独善其身。但是赵客例外呀!他有皇上和公主撑腰,又有世袭的爵位傍身。平时都一门心思的扑在书画身上,根本没空,也没那个心眼理会朝中的蝇营狗苟。王琪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赵璟似乎对赵客有成见。   “胡璎兄闲云野鹤惯了,结交朋友也是随心所欲,未必有别的心思。他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王琪不由替赵客说话。   对着自己时一口一个生分的“小侯爷”叫着,换成赵客就亲昵的称他为“胡璎兄”,赵璟心中更不爽了。   沉着脸,赵璟干巴巴的道:“赵小公爷是长公主的独子,又是皇上的养子,天生地位尊贵,自然可以随心所欲。我们这种半路出家的泥巴小子,肯定比不了。纤云坊能找到赵小公爷做后台,日后定然是财源广进。”   赵璟这话阴阳怪气,好像还散发着浓浓的酸意,王琪不明白他生的哪门子气,不由抬眼看他。   看着王琪那种“你简直是无理取闹”的目光,赵璟更来气了,“对了,你应该还不知道吧,年前赵小公爷已经成婚了,他的夫人是南越的一位世子。”   说完这话,赵璟便斜眼去看王琪的反应。   谁知王琪很淡定的道:“这我知道,他倒是和我说过心上人是个男人,只是没想到会是南越人,还是位世子。不管如何,两人终于能修成正果,也算是可喜可贺。”   王琪这话说的十分坦然,显然和赵客没有除了友情以外的其他感情,赵璟多少都松了口气。   “不说这些了。”王琪道:“王生去湘西的时候,收了一个伙计,不仅精通滇南和湘西两地的方言,还了解当地的地形。这次去滇南,我想把他带上。”   “不行。”赵璟直接拒绝了,“此次并非我单独行动,而是要为太子保驾,岂能带上这种来历不明的人上路?”   王琪也知道这样确实太为难赵璟了。征西候府出了状况,很显然是有人陷害,而对方肯定有卧底在赵璟身边。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加个外人进来,确实不妥。即便赵璟同意,恐怕徐百川等人也不会乐意的。   “你说的是,那……不如我和你们分开走吧。”王琪道:“也省的你……”   王琪的话还没说完,赵璟立马站起身来,厉声道:“不行,没我的允许,你哪里都不能去。”   没想到赵璟的情绪居然这么激动,王琪着实被吓了一跳。   眼见赵璟面色严肃,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虽然心中有些不悦,但王琪还是耐着性子道:“小侯爷,在下虽然和侯府签了卖身契,但没有入奴籍,更不是侯府的囚犯,难道连基本的自由都没有吗?”   “你既然在我府中,就是征西候府的人。”赵璟不容置疑的道:“没我的允许,你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哪里都不能去。”   赵璟实在太不讲理了,王琪也怒了,“你关不住我。你若执意如此,我便让王生去求胡璎兄把我赎出去。若是赵小公爷亲自上门要人,相信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征西候也不会为难我吧。   想到自己离开以后,赵客去征西候府要人,赵睿还真有可能卖给他这个人情。以后再想找王琪,恐怕就难了。与其如此,还不如把人拴在自己身边保险。此去滇南虽然危险,但也只是在滇南的地界危险。只要把王琪留在安全的地方不让他跟去,不就结了。   赵璟连忙软下声音解释:“你别多心,我没有囚禁你的意思……也罢,既然你执意要去,我答应就是了。不过你要答应我,这一路上一定要听我的安排。”   见他同意了,王琪眼中一亮,忙点头道:“好。”   “此行我们已经准备了充足的人手,那个纤云坊的小厮就不要带了。”赵璟接着道。   不带陶瑞,那到了湘西要怎么办?王琪立马摇头道:“不行,他是王生派来照顾我的,不带上他,王生肯定不会放心,总之我一定要带上他。”   两人相互看着对方,较了好半天的劲,谁都没有退让的意思。   “好吧。”最后,还是赵璟先屈服了,他揉着眉心道:“明日卯时出发,千万不要耽搁了。还有,我不想让手下的弟兄知道你和赵小公爷的关系,免得多事。你是纤云坊的东家这件事,不要漏出去,让那个小厮管住自己的嘴。”   王琪本就没准备把这些事公之于众,闻言爽快的道:“你放心。”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亲戚结婚,我也过去帮忙了,从前天下午开始帮着装饰房子,到昨天上午婚礼结束,真心累呀!结婚真累!!!!! 第269章 舅甥   京城七皇子府   七皇子赵景瑟端坐在座位之上,一脸阴郁的看着下面的侍卫。   “殿下,安阳伯已经送来消息,太子会在明日卯时启程。”碍于主子的脸色难看,跪在地上回话的侍卫已经胆战心惊了。   说完这些,侍卫偷偷抬头,瞥见自家主子的脸色丝毫没有缓和的迹象,不由抖的更厉害了。   眼见侍卫实在可怜,旁边的宁安伯世子沈英杰忍不住开了口,“赵璟都是带了谁去滇南?”   沈英杰的话无疑给了个台阶,侍卫忙感恩戴德的磕头道:“回国舅爷,听说征西候定了修文偃武兄弟和徐百川。”   “呵呵,果然是他们三个呀!”不出意外的笑了一声,沈英杰便摆手示意侍卫退下。   得了令,侍卫如释重负,连忙行礼告退了。   鉴于主子心情不好,在屋里伺候的下人能躲出去的早就出去了。实在出不去的,也是眼观鼻鼻观心的装透明人。看着这些人战战兢兢的可怜样,沈英杰索性让他们全都下去了。   等到房门关上之后,沈英杰这才看着赵景瑟乌云密布的脸道:“景瑟呀,事情虽然稍有变动,但总的来说还是按着你的计划发展的,你又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惹得底下的人不好过呢?”   “哼!我可不像小舅舅这般气定神闲。本能治赵璟一个私自出京的罪,在太子倒台之前先把他料理了。谁承想堂叔那个老狐狸居然有本事劝动父皇让他和太子一起出京调查,还顺带捎上一个惯会和稀泥的老泥鳅孙伯坚。结果,好好的计划全泡汤了,我能不生气吗?”赵景瑟咬牙切齿的道。   沈英杰劝道:“滇南那边注定是局死棋,让赵璟跟去又能怎么样,还不是罪责难逃?反正早晚都是死,无非是早几天晚几天而已,殿下又何必这么心急呢?”   “小舅舅又没有吃过赵璟那小子的亏,怎么能体会我的心情?你当然能坐得住了。”赵景瑟不满的白了沈英杰一眼,闷闷不乐的道。   知道他还是记恨高炜的事,沈英杰也能理解。赵景瑟含着金勺子出生,母亲是宠冠后宫的沈贵妃,连皇后都忌惮三分。母亲的地位让他从小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一路风光到大,从未栽过什么跟头。赵璟还是泥腿子的时候便多次顶撞赵景瑟,一次又一次的挑战七皇子高贵的自尊。后来不仅加入了太子的阵营屡次跟他作对,还搅黄了赵景瑟的财路,害他被皇上斥责。赵景瑟能忍到这个时候才动手报复,已经很难得了。   不过也不能怪赵景瑟生气,当初那事虽然被皇上压下去了,只是处置了高炜和当时的京畿府尹收场。尽管明面上并没有提赵景瑟一句,但沈英杰听自家贵妃姐姐说过,皇上对他们母子发了好大的火,差点没把赵景瑟打死,吓得她都以为要被打入冷宫了。   虽然沈贵妃和七皇子被冷落了一段时间,好在这事没多久也就过了,他们母子依然圣宠不衰。但每每想起当时的情形,沈雨玫都心有余悸。   看着赵景瑟怒火中烧的脸,沈英杰不敢触他的霉头,忙道:“殿下放心,有安阳伯跟着,这一路上定然不会让太子和赵璟好过。”   “孙伯坚是父皇的人,有他在,恐怕安阳伯没那个胆子做的太过。再说,纵然安阳伯能使些手段,碰上徐百川也占不了多大便宜。”赵景瑟冷哼一声道:“况且,赵景彦和赵璟虽然大难临头,但毕竟还是太子和征西候世子。他们都在军中待过,不是普通的纨绔子弟。一般的伎俩,未必奈何的了他们。”   知道赵景瑟说的没错,沈英杰也不好反驳什么,只得顺着他道:“殿下不必泄气,反正他们也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这几日就由着他们吧。对了,你不是说有办法挑拨赵璟和徐百川的关系吗?怎么到现在还不见动静?”   “我早就已经动手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赵景瑟看着沈英杰道。   没想到赵景瑟的动作这么快,沈英杰连忙问:“什么时候?”   “你应该知道赵璟偷偷在京郊的园子里藏了个人吧。”赵景瑟道。   沈英杰点头,“这个我知道,那人好像是赵璟从江南带回来的,据说是他多年的朋友,反正挺神秘的,也没在外面露过面。我听说那人来了没多久,京郊的园子就办了场丧事。至于死的是谁,我就不清楚了。”   “什么朋友!”赵景瑟不屑的一笑,“他们是那种关系。那场丧事是为那人的奶奶办的。”   “哪种关系?”沈英杰稍微一愣,立马心领神会。他暧昧的一笑,道:“不会是那种关系吧!真是没想到,赵璟居然和赵客口味一样呀。这要是传出去,热闹可就大了。”   赵景瑟沉着脸道:“那人叫王琪,是平遥县的商人,早年收留过赵璟,还认做了表弟。据我所知,赵璟从军之前他们俩就搞在一起了。因为马婆子和徐百川不乐意,这才作罢。赵璟攀上征西候之后,立马便回去找王琪了。”   “当年马婆子费尽心机的把赵璟从定北侯府抱出来,自然指着他享福呢,不可能纵容他和一个男人鬼混。不过这么隐秘的事,殿下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沈英杰一脸八卦的问。   赵景瑟冷哼道:“那个王琪的三叔是方廷玉的女婿,几年前父皇让赵璟调查方廷玉,他便是从王家身上下的手。那段时间,赵璟和王琪出双入对同吃同住,甚至还把人带到济州郡的驿馆里。我派人稍微一打探,就问出了不少事。”   沈英杰是贵妃的幼弟,皇上也十分疼爱这个小舅子,有意提拔重用他。因此,朝中的很多事都不会避讳着他。沈英杰自然知道方廷玉出事的前因后果。   要知道,当初方廷玉倒台的导火索,便是与姻亲王家官商勾结大发国难财的事情败露,惹得朝野震惊。皇上下令彻查,这才牵扯出许多罪行。赵璟因为办事得力,被皇上大力嘉奖了一番,彻底在京中站稳了脚跟。   “我说方廷玉那么老奸巨猾的狐狸,怎么就栽在赵璟这个毛头小子手里了?原来是王家出了奸细呀。”沈英杰也是有心眼的人,瞬间便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赵景瑟满眼透着不屑与嫌恶,“赵璟那厮,也就干点上不了台面的事。”   沈英杰的脸上也露出一个鄙夷的笑,“赵璟身为堂堂征西候的世子,居然下作到用出卖色相的方法勾引一个低贱的商贾为自己办事。这事要是传出去,确实太掉价了。不过既然闹出了动静,连你都惊动了,依着徐百川的性格,断然不会让赵璟留下这么大一个污点。事后他怎么没把那个王琪处理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可能他们都低估了王琪在赵璟心中的地位吧。再说,这事虽不光彩,但在贵族子弟之间也不稀奇,不至于伤筋动骨。”话到此处,赵景瑟的眼中也有些复杂。他接着道:“赵璟离开平遥县没过多久,王琪也离开了。高炜出事之后,我本想把王琪弄过来,从他身上做做赵璟的文章,让他出丑,也好杀杀那小子的锐气。没成想高家那帮酒囊饭袋如此没用,居然连个人都弄不住。后来又出了赵客的事,这事也只能作罢了!”   “原来,他早就动了手呀,只是时候赶得不好,这才没成。”心中的疑团终于被解开,沈英杰了然一笑。如今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赵客娶了南越国的世子,还是皇上亲自赐婚。要是在此时拿赵璟断袖的事大做文章,不仅会得罪长公主和赵客,也会让皇上没脸面。所以赵景瑟只能勉为其难的收手了。   “挑拨赵璟和徐百川的关系,跟这个王琪有关吗?”沈英杰继续问:“若赵璟不过是一时兴起和这个王琪逢场作戏,那他应该没那个本事让赵璟和徐百川反目。”   赵景瑟缓缓的道:“原本我也以为这个王琪微不足道,但是从种种迹象上来看,赵璟应该对他有感情。”   “何以见得呢?”沈英杰一脸好奇的问。   赵景瑟道:“年前赵璟回平遥县祭母,回来就把王琪的奶奶安置在京郊的园子里,好吃好喝的待着。你想,方廷玉早就死了,王耀也被发配到了滇南,永无回京之日。他们这家人算是彻底翻不了身。赵璟身为征西候府的世子,无缘无故的,何必要照顾这样一个老婆子?”   “这倒是。”沈英杰点头道。   赵景瑟接着道:“我还查到,赵璟只所以匆匆离京赶去江南,连宫里的年宴都没参加,就是为了去陪王琪。”   “难怪赵璟一直不近女色,原来是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呀。”沈英杰瞬间恍然大悟,“我说无缘无故的,征西候府的人为什么会去滇南,还和滇南衙门里的人有牵扯?难道是因为王琪的奶奶病危,他们派人去给王耀送信?”   赵景瑟点头道:“不错。”   “呵呵,征西候府也是够倒霉的。送个信都能赶上莫吉可汗遇刺的大事,结果嫌疑加身。”沈英杰幸灾乐祸的道:“不过要怪也只能怪赵璟,要不是他把那个老婆子接来京城,还多此一举的去送信,征西候府也不会惹上这摊子烂事了!不过这事,怎么就那么巧?”   迎着沈英杰询问的目光,赵景瑟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事情确实就这样发生了,我不过是加以利用,然后把小事化大而已。眼瞅着天上掉下来一个这么好的机会,我不落井下石,难道还要帮征西候府洗脱嫌疑不成?”   “殿下所言极是。”听了这话,沈英杰大赞道:“事出突然,能如此迅速的做出反应,边缘化征西候府,然后拉太子下水,巧妙的让太子和征西候府承担一切后果。您这一系列的布局,真是高明!殿下,您实话告诉我,您真没有请高人指点吗?”   赵景瑟轻笑了一下,道:“我身边都有什么人,难道还能瞒得住你?不过是老天作美罢了。要说高人,外公、母亲和姨夫,不都是我身边的高人吗?”   “这倒是。”沈英杰点头道:“滇南山高路远,莫吉可汗正是如日中天,想来你也不可能知道他会遇刺,然后提前计划好这一切。不过我还是很好奇,赵璟能有今时的地位,徐百川出了不少力。您到底是怎么利用王琪挑拨他们两人的关系的?”   眼见沈英杰主动转移了话题,赵景瑟松了口气,“既然知道赵璟喜欢王琪,而徐百川和马婆子又看他不顺眼,我便将计就计,派人冒充徐百川去怂恿马婆子给王琪下毒。没成想那婆子更狠,居然索性把王琪的奶奶气死,还来了招借刀杀人,怂恿王琪的侄子下毒,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沈英杰不以为意的道:“那婆子是个有心机手腕的,不然也不可能从二姐夫和二姐的眼皮子底下把赵璟偷走。”   “那婆子纵然有些小心思,但我的人早就留下了她和徐百川的蛛丝马迹。”赵景瑟得意的道:“赵璟又不傻,自然能察觉到。”   沈英杰不由道:“不错,身为下属,如此肆无忌惮的在主子的眼皮子搞事,即便是再得重用,也会遭人忌惮。”   “恐怕王琪和徐百川早就有梁子了。我本想把这事透露给王琪,让他去和赵璟闹。就算赵璟不立马发落了徐百川,也会逼的他们撕破脸。”赵景瑟惋惜的道:“可惜王琪中毒之后,赵璟就封锁了京郊的别院,把王琪护的严严实实的,我想派人给他漏个底都找不到机会。”   “这倒无妨,隔阂一旦种下,以后只会越来越深。就算表面上看起来其乐融融,内里还不知道怎么怀疑猜忌呢。不过,赵璟喜欢男人这事,征西候他老人家知不知道?”沈英杰幸灾乐祸的道。   赵景瑟冷笑一声道:“赵璟又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才不会费心管这些呢。眼下,他还得忙着收拾赵璟惹得烂摊子呢”   “这倒是。”想到征西候府的人如今急的满处乱转的样子,沈英杰不厚道的笑了,“哎,我听说昨日征西候府的马车去了纤云坊,今日纤云坊的王掌柜就亲自去了赵璟在京郊的别院。征西候府的人向来不讲究,从来没有光顾过纤云坊。恐怕叫人过去的,就是那个王琪吧。还别说,都这个时候了,赵璟还不忘了讨男人欢心。要是京中那些暗恋赵璟的名门闺秀知道赵小侯爷喜欢男人,还不知道怎么伤心呢!”   “哼!伤心也是活该,谁让她们自己不长眼,非得喜欢赵璟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货色!”赵景瑟冷声道。   “殿下说的是,赵璟是自己作孽,放着阳光大道不走,非得去挤赵景彦那座独木桥。结果连老天都不帮他,也是他命不好。”沈英杰笑着道:“如今朝中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只要和百夷族开战,一定砸的太子和赵璟翻不了身。恐怕过不了多久,我就要改称您一声太子殿下了。”   被沈英杰这声“太子殿下”叫的通体舒畅,想到即将唾手可得的太子之位,赵景瑟终于一扫脸上的阴霾,开心的笑了。   送走沈英杰,赵景瑟沐浴更衣之后,然后便准备小睡一会。谁知刚刚躺下便听到有人进来了。   赵景瑟午睡时向来不准任何人打扰,这一直是府里的规矩。如今居然有人撞上来,赵景瑟心中不悦,正准备把人处置了,扭头却见自己的管家高雄。   “殿下,那位来信了。”高雄恭敬的将手中的信呈上。   看着那淡雅的信笺,赵景瑟满腔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几天看了一部湾湾的腐剧《永远的第一名》,腹黑攻傲娇受,暗恋的,攻的男友力爆棚呀!!! 第270章 高人   被一个瞎眼的小厮引着穿过灯火昏暗的走廊,赵景瑟左右打量了四周,不明白为何外面艳阳高照,此处却凄冷的像一个装饰豪华的义庄。   要是搁在平时,赵景瑟肯定不会一个人来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但是此人的邀请,他却不敢拒绝。虽然交往已久,但这次却是第一次与此人正式见面,赵景瑟不敢怠慢。   要说此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是什么身份?赵景瑟一无所知。他仅知道此人手眼通天,料事如神,身后的势力雄厚而复杂。不仅对京中的王公大臣,就连各地的将军诸侯甚至马匪草寇,他都了如指掌。   几年之前,赵景瑟因为高炜的事情,被皇上狠狠的斥责,连沈贵妃都受了连累,差点失宠。那段时间,皇上避而不见,太子乘胜追击,朝中大臣见风使舵,赵景瑟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虽然他绞尽脑汁的想要挽回圣心,结果却做什么错什么,赵景瑟凭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威胁和绝望。   然而就在这时,此人出现了。赵景瑟也说不清他是怎么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总之,此人只用了简单一招,便轻而易举的让他重新复宠。这精准迅速抓住圣心的本事,就连伺候皇上多年的沈贵妃都自愧不如。   那之后,此人似乎就消失了。赵景瑟几番探访,都没有找到任何踪迹。等到这人再次出现时,便策划了征西候府的事。   当时听了此人的话,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派高手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婆摔一跤并不是什么难事,对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赵景瑟便照做了。   王李氏摔伤病危之后,赵璟的人果真派侍卫去滇南给王耀送信。不久,莫吉可汗遇刺,嫌犯直指滇南县衙。而出入过县衙的征西候府侍卫便顺理成章的被列入了怀疑对象,征西候府自然收了牵连。赵景瑟听从此人的指挥,乘胜追击,成功的将太子牵扯其中。   从那以后,赵景瑟便对此人奉若神明,几乎是言听计从。可赵景瑟毕竟不是傻子,凡事总得有个缘由,没有人会不明不白的帮一个陌生人。这人来路不明,行踪诡异,又不肯用真面目示人,赵景瑟也担心此人不是真心帮自己。若是引狼入室,对方随时都可能把他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也许可以趁着今天见面时探听清楚此人的身份和目的。”心里想着,赵景瑟便见前面引路的小厮已经停了下来。   以为小厮是要和自己说些什么,赵景瑟连忙走了上去,谁知小厮却没有看他,而是在墙壁上摸索了一下。也不知道碰了什么机关,只听“咔啪”一声,墙壁上竟然开了一道门。   “贵人,里面请。”小厮垂着头,低声对着赵景瑟道。   看了小厮一眼,赵景瑟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里设置一道隐蔽的门?他先是向里看了看,里面光线暗淡,丝毫不比外面敞亮。   赵景瑟本能的不敢进去,扭头去看小厮。   小厮依然垂着头,声音不卑不亢无悲无喜,“贵人要见的人就在里面。若是连迈进黑暗的胆色都没有,又怎么能冲破黑暗,重见光明呢?”   这话甚是无礼,但小厮却说得从容。赵景瑟有些讶异的看了他一眼,心中倒是被激起了几分好胜心。敢情那人是在试探自己的胆色呢。   赵景瑟身为皇族的七皇子,从小便聪明好学,博览群书,才学不比太子差。否则即便是母亲得宠,也不可能有成为皇位继承人的资格。熟读史书的七皇子自然知道,古代的大贤都有怪癖,就是喜欢用千奇百怪的方式择主。上有姜子牙直钩垂钓,引周文王愿者上钩,下有刘备为求诸葛亮出山三顾茅庐。那人既然用实力向自己证明了他的能力,至于能不能将人收入麾下,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   想通了这一点,赵景瑟抬步走了进去。谁知刚进去不久,赵景瑟便有些后悔。可还没等他回头,门便在此时关上了。   关门的响动声把赵景瑟吓了一跳,他回头一看,便见背后早就没了门的踪迹,只剩下一堵墙壁。   赵景瑟连忙去找,别说是门,连一道缝隙都没有摸着。身上莫名的打了个哆嗦,赵景瑟看着前面昏暗幽窄,仿佛看不到尽头的路,心中越发的慌乱。但他知道此刻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给自己打了打气,然后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和外面的走廊一样,里面也十分幽暗,不知是不是这里的人有意为之。嵌在墙上的壁灯里,灯火微弱,只能勉强让人看清路,不至于撞到墙壁。赵景瑟凑上去看了一下,才发现壁灯里竟然不是烛火,而是一种类似于夜明珠的东西,暗淡的发着幽光。   不知摸黑走了多久,赵景瑟终于看见前面有一道门。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进去,便见一个人坐在里面。那人隐藏在黑暗之中,看不清面目,但整个人散发出的诡异的气质,让人不敢轻视。此人,应该就是那个神秘人了。   “您来了,这一路不难找吧。”这人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在话语中透着冷意,让人很不舒服。   赵景瑟那皇子的高傲与自负早在这一路上就被吓的所剩无几,再加上见识过此人的厉害。即便身为皇上最宠爱的皇子,赵景瑟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和无礼。   止住脚步,想着史书中的那些贤君礼贤下士的模样,赵景瑟远远的对着那人一揖,恭敬的道:“初次见面,先生安好。前番多得先生照顾,景瑟在此有礼了。”   对于皇子的屈尊,那人却没有任何反应,仿佛这是理所应当的。他伸手对着赵景瑟示意了一下,就像一个身居高位者在差遣自己的下属。   此举甚是无礼,丝毫没有把赵景瑟这个皇子放在眼里。但赵景瑟却不敢造次,他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果真在两步之外的地上看见一个简陋的小桌和一个蒲团。虽然万般嫌弃,但赵景瑟也不敢表露出任何不满。他恭敬的道了谢,然后勉为其难的坐下了。   “我倒是不知道,京城中还有这样一个好去处。”赵景瑟环顾着四周,试图缓和一下眼前凝重的气氛,“不知先生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给自己倒了杯茶,那人缓缓开口,“京中人来人往,总有些事不足为外人道也。此处靠着东华阁,不会有人敢来找麻烦。店里的人大多眼瞎耳聋,也不会多嘴打听客人的身份和来意,正是谈事情的好地方。”   “先生说的是。”尴尬的笑了一下,赵景瑟道:“想必先生已经知道了,太子明日便会启程。只是不知征西候用了什么法子,父皇居然同意让赵璟随行,还顺带捎上了一个孙伯坚。”   那人笑着道:“赵璟毕竟年轻,不足挂齿。那个孙伯坚却有些棘手,但对在下来说也不足为虑。不过,皇上此举也在情理之中。”   “先生此言何意?”自从遇挫之后,赵景瑟更加看重皇上对自己的宠爱。因此,对于揣摩圣心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一听这人看穿了圣意,赵景瑟连忙虚心求教。   那人道:“虽然朝中大臣甚至皇上自己都对避免与百夷族的战事不报任何希望,但是莫吉可汗毕竟是在大梁的县衙内被刺身亡。这件事是大梁理亏,若是不给个交代出来,皇上以后还如何安抚四方诸夷?”   “这些道理,我还是能明白的。”赵景瑟道:“说白了,太子就是被父皇派出去走个过场而已。而我正好利用这个过场,把太子拉下马。只是,既然和百夷族这一仗始终都是要打的,父皇为什么还要听征西候的话,把孙伯坚派出去?孙伯坚是父皇的人,有他在,就算双方开战,也不能把过错全都赖到太子一人身上。这对我们扳倒太子很不利呀!”   那人缓声道:“百夷族地处滇南,地形复杂易守难攻。且滇南多瘴气,对大梁的兵士十分不利。一旦开战,不管谁是主将,都不可能一举将他们歼灭。要是拖成了持久战,只会消耗大梁的国力。更何况滇南与吐蕃相邻,要是百夷族与吐蕃联手,便不是一个小小的叛乱那么简单了。因此,虽然皇上也知道这一仗难以避免,但他打心底里还是希望双方能够和解。征西候就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才成功的说服皇上派孙伯坚前去。孙伯坚老谋深算又善于辞辩,万一真能化解与百夷族的兵戈,皇上岂不是少了很多麻烦?”   “这倒是,不过……”赵景瑟嗤笑了一下,道:“怎么看,这一仗都在所难免了,父皇的希望注定要落空了。”   听了这话,那人也嗤笑了一声,道:“这也未必。”   “什么?”听了这话,赵景瑟心中的惊恐大于惊讶,他连忙问:“先生的意思是,太子和孙伯坚有可能化解这场干戈吗?”   “有这个可能。”那人道。   若太子真能化解了这场兵戈,不仅能保住太子之位,还能证明自己身为储君的能力,令群臣心服口服。到那时再想把他拉下来,恐怕难上加难了。而自己做的这一切,岂不是亲手为太子铺平了登基的道路,让他因祸得福吗?   “先生不是说一定能把太子扳倒吗?”赵景瑟不由有些埋怨,“如今为何又要反口?”   面对赵景瑟的质问,那人也不急,“在下自然没有欺骗七殿下的意思,也没想反口。在下只是说‘万一’而已。若一切都照着在下的计划发展,自然会把太子拉下马。但凡事就怕意外,在下也是想更谨慎些罢了。”   “先生说的对,是我唐突了。”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赵景瑟连忙调整了一下面目表情,才道:“不知先生所说的这个‘意外’是指什么?”   那人悠悠道:“我所设计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莫吉可汗已死的前提之下。若是他没有死,一切都是枉然。”   “原来是这呀!”赵景瑟顿时松了口气,他不以为意的道:“我看先生是杞人忧天了。此事已经过了那么长时间,要是莫吉还活着,如今早就已经露面了,不可能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动静。再说,莫吉可不是那种软弱无能的首领,他身经百战,手下的人能征善战,而且忠心耿耿。听说出事的衙门已经被莫吉的手下铲平了,连县令的首级都被砍下来祭了旗。要是没有亲眼确认莫吉已死,百夷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火气?”   那人轻笑一声,道:“七殿下虽言之有理,但毕竟关系到大计,还是谨慎些好。依在下看,七殿下应该派人去滇南打探一下,也好以防万一。”   “先生放心,此次随太子出行的安阳伯便是我的人。太子那边有什么动静,他一定会及时通知我的。”赵景瑟道。   那人摇头道:“不行,安阳伯有别的用处,但此事必须是七殿下的心腹才能办。此人要做的,是避开太子一行人,潜入百夷族的腹地打探消息。安阳伯只是投靠了定北侯,并非殿下,算不得心腹。有些事,他未必敢做。”   听出话中的言外之意,身居宫中多年,见惯了阴谋诡计的赵景瑟立马觉察到了危险,连忙问:“先生此话何意?难道这其中有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事吗?”   那人却是但笑不语。   虽然心中很慌,但有了之前的经验,赵景瑟还是佯作淡定的道:“先生所言甚是,不过京城毕竟与滇南相距甚远,百夷人对大梁成见已深。太子身负皇命,都未必能平安的深入滇南,我的人又如何能进去打探消息呢?”   “这个无妨,在下自有办法让您的人平安进入滇南。”那人气定神闲的道。   “什么办法,还请先生明示?”赵景瑟忙问。   那人道:“百夷族自会有人接应。”   听了这话,赵景瑟终于绷不住了,许多阴谋如走马灯一样一下子全涌到了脑子,“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想扳倒太子,但还没想着联合外族与父皇为敌。百夷族为什么会接应我的人?您到底用我的名义答应了他们什么?”   此时的赵景瑟十分后悔,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此人有可能会害他得一个莫逆的罪名。   “七殿下想到哪里去了?”仿佛觉得赵景瑟说了天大的笑话,那人轻笑一声道:“如今这世道,即便鞠躬尽瘁,端着一颗心来,都会被人无端质疑。百夷族的人又不傻,七皇子和他们没有任何交情,即便是亲自上门示好,对方也不可能会信。在下既没有七皇子的亲笔信函也没有任何信物,又能替七殿下答应百夷族什么?”   此人一语双关,既摆出事实证明了自己没有害他,又变相的打了赵景瑟的脸。   赵景瑟脸上一热,连忙道歉,“刚刚是我失言,还望先生不要见怪。我并没有怀疑先生的诚心,只是,与人相交贵在坦诚。我事事听从先生的意见,是真心实意的信服先生。如今咱们既然已经同舟共济,还望先生对我不要有所隐瞒。”   “七殿下说的是。”那人爽快的道:“那您想知道什么?”   “您是怎么知道莫吉可汗会死?”赵景瑟问出了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问题,“我自是相信先生能神机妙算,但将时机掌握的如此恰到好处,未免巧合的有些太过。”   那人哈哈一笑,道:“七殿下说的不错,在下自然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在下只是知道有人想杀莫吉可汗,便略施小计稍微变动了一下时间和地点,为我提供便利。”   “那先生又是如何操作的?”这话顿时引起了赵景瑟的兴趣。   “既然七殿下问了,为表诚意,在下便实话实说。”那人道:“刺杀莫吉可汗的凶手并非大梁的县令,而是莫吉可汗的叔叔霍尔可汗。霍尔可汗对汉人成见很深,一直不喜莫吉对大梁称臣。加上莫吉的母亲是汉人,霍尔觉得他不是纯正的百夷族血统,不配继承汗位,一直想取而代之。可莫吉毕竟势大,冒险杀死他非但得不到可汗之位,还极有可能跟着陪葬。在下便搭了把手,帮着霍尔可汗把谋杀莫吉的罪名推到大梁县令的头上。这样,既洗脱了他的嫌疑,又能挑起与百夷族对大梁的敌意,一举两得。”   赵景瑟低头想了一下,他好像听皇上说过,莫吉遇刺身亡之后,在百夷族当家作主的就是这个霍尔可汗。听说也是他极力主张与大梁开战,为莫吉报仇。原来,霍尔是贼喊捉贼呀!   “此计甚妙!”赵景瑟笑道:“既然霍尔仇视汉人,那先生又是怎么取得他的信任的?”   那人道:“在下自然有办法,只不过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明白的。要是和殿下讲清楚了,只怕得到明日晚上了。这样,岂不是耽误了很多正事?”   见他不愿意说,赵景瑟心中不悦。奈何这人把话都堵死了,赵景瑟挑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能作罢。   “既然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霍尔肯定比我们更希望莫吉死。有他料理莫吉,咱们又何必多此一举的派人过去呢?”赵景瑟道。   “虽然霍尔说莫吉已死,但我不相信别人的话,只相信自己。”那人道:“此事毕竟关乎成败,还是需要亲自确认。我在百夷族有几个可靠的眼线,可以将他们的联络方法告知殿下。殿下派亲信联络他们,暗中打探莫吉可汗的生死。若他真死了便罢,一旦确认他未死,一定要及时通知在下。”   “既然你自己有人,为什么不让他直接打探消息告诉你,反而让我派人过去?要是被太子抓住把柄,反在父皇那里告一状,我岂不是百口莫辩?”心里想着,赵景瑟却不敢把这话说出来,只能道:“我听先生的就是。”   赵景瑟走后,这人从座位上起来,转身推开了身后墙上的暗门。原来,墙后面还藏着一个小室,里面坐着一个身着蓝袍的男人。   “主人。”对着蓝袍人拱了拱手,这人走上前去,亲自为他斟上热茶。   喝了杯中的茶,蓝袍人道:“你办的不错。”   “主人过誉了,不过看七皇子的样子,似乎不会照小人的话办事。”这人忧心道:“小的看他像是起了疑心,恐怕日后未必会对咱们言听计从了。”   “无妨。”蓝袍人又喝了口茶,才道:“莫吉活着的可能并不大。我让他派人前去,不过是想试探一下他手下人的办事能力而已。若都和高家那样的酒囊饭袋一般,这个七皇子也不会有太大出息。想摆布他,更容易。”   这人不安的道:“还是让小的去滇南那边吧,万一莫吉真的没死,而七皇子根本没有派人过去,或是没有及时打探出消息,岂不是会毁了主人的计划?”   “我隐忍布局多年,不过是想着放长线钓大鱼,也没指望一击即中。若真有万一,也是七皇子办事不利。”蓝袍人笑道:“要是太子得势,还愁七皇子不会对我言听计从吗?只要能把他变成为我冲锋陷阵的爪牙,就等于在大梁皇帝身边埋下一颗钉子。”   听了这话,这人终于放心了,“还是主人深谋远虑,小的心服口服。”   --------------------   作者有话要说:   王琪下章就来 第271章 贵妃   赵景瑟带着既忐忑又兴奋的心情而来,走的时候却变成了满腹的怀疑和怨气。   回到府中,赵景瑟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但此事关系重大,他不敢随便向人透露,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决定进宫面见沈贵妃,求她拿个主意。   “去宫里递个牌子,我有事要和母妃商议。让她找个方便的时候告知我。”赵景瑟对着高雄道。   “是,奴才这就去。”见赵景瑟面色严肃,高雄不敢怠慢,连忙下去了。   高雄办事利索,刚过一个时辰,宫里便有人传了信,说皇上那边发了话,晚上有朝政要处理,不来凤栖殿陪贵妃用晚膳了。赵景瑟会意,连忙更衣进宫了。   皇帝的后宫有森严的等级制度,衣食住行都有严格的规定,任何人都不得逾越。就拿住来说,不管宫室的规格还是大小,甚至连名字都有异常苛刻的要求。   比如,太后住的宫殿叫慈安宫,皇后住的是交泰殿,其他妃子一般都是什么苑。至于位份再低一点的夫人、美人,则是在妃子的苑中占一处偏室,名字大多是什么轩什么阁。这是大梁自开国便定下来的规矩,目的就是为了约束宫里的这些女人们,让她们明白尊卑,不要有任何逾越之心。   因此,要想知道一个女人在宫里的地位高不高贵,别的不说,只要看她住处的名字就能猜出个大概。   沈贵妃虽然圣宠不衰,但说到底也就是个妃子。而皇上偏偏一改老祖宗留下的规矩,给她的住处赐名为凤栖殿,还让她独住。这待遇,跟皇后也没什么差别了。   当初皇上下了这道圣旨之后,皇后虽然没有明着说什么,但朝中的大臣却是极力反对。奈何皇上铁了心,固执己见的一意孤行,谁的劝都不听。为了让大臣们屈服,他甚至不惜给人家找麻烦,闹得大臣们不得安宁。最后在皇上的不懈努力之下,终于如愿以偿。   因着皇上的荒唐和任性,交泰殿和凤栖殿就这样一直尴尬的对立着,弄的后宫不稳,家宅不宁,让除了皇上和沈贵妃一伙之外的所有人都如鲠在喉。   赵景瑟进宫之后,凤栖殿内伺候的宫女和太监便全都退了出去。殿内已经提前点上了沈贵妃最爱的玫瑰露,香而不腻,淡雅不俗,一闻就知道是金贵之物。   贵妃沈雨玫虽然已经年过三旬,但岁月丝毫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反而衬得她愈发的风韵,也难怪会宠冠后宫这么多年。   此时,沈贵妃正斜靠在美人榻上,听儿子絮絮叨叨的说着事情的经过,整个人雍容中透着高雅,慵懒中藏着华贵。   “一开始,那人真的只是让孩儿收拾被赵璟藏起来的老婆子。”将事情的经过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赵景瑟哭丧着脸补充道:“孩儿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便照做了。母妃,你一定要相信我,孩儿也就做了这些。可谁知道,那人还真把征西候府给坑进去了。后来他告诉孩儿,眼下是扳倒赵景彦的好机会。父皇一直想废太子,只是没有机会。若是把滇南的事扔给赵景彦处理,只要出了篓子,就能给他治罪。孩儿一高兴,便信了他的话,孩儿是真不知道他和百夷族的霍尔可汗有勾结呀!”   听完事情的整个经过,沈贵妃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也就是说,这事根本不是你自己出的主意,而是那个神秘人让你干的?”   “是。”赵景瑟战战兢兢的道。   因着那人身份不明,又消失了许久,赵景瑟急于在沈贵妃面前显摆,索性把所有的事都归功到了自己身上。如今迫于无奈和盘托出,赵景瑟低着头也能想象出母亲有多生气。   沈雨玫果然气的不轻,她一下子从贵妃榻上起身,责备道:“和霍尔勾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孩儿也是今天见了那人之后才知道的。”赵景瑟苦着脸道:“打死孩儿也想不到,莫吉遇刺的真相竟是这样的。孩儿还以为,他真的是被滇南的县令杀了呢。”   沈贵妃的丹凤眼一凌,厉声呵斥道:“你糊涂!此去滇南甚远,那人要不是提前听到什么风声,怎么可能把征西候府算计的这么准?枉我还以为事情都是巧合,而你只是刚好抓住了机会,没想到你居然一直瞒着我。眼下滇南的事闹得这么大,已经很难收场了。你父皇什么脾气你还不清楚吗?他虽然疼你宠你,也一心想把皇位让给你。但你若是威胁到了他的江山,他定然容不下你呀!”   “母妃救我呀!”见沈贵妃说的这么严重,赵景瑟大惊失色,连忙跪下道:“孩儿发誓,孩儿真的没有想做任何伤害父皇的事,孩儿也是被那个人骗了。”   沈贵妃眉头一皱,冷声道:“你连那人的长相和身份都说不清楚,就傻乎乎的让人家牵着鼻子走,被骗也是活该。万一这事真的捅你父皇那里,你要怎么解释?难道要说,我不知道那人是谁叫什么,就心甘情愿的听他的吩咐吗?”   “母妃息怒,孩儿真的知错了。”见沈贵妃气的不轻,赵景瑟连忙磕头赔罪,“母妃要是生气,尽管打儿子骂儿子,千万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看着儿子可怜兮兮的样子,沈雨玫立时心软了。她叹了口气,放缓语气道:“事到如今,打死你又有什么用?先起来吧。”   赵景瑟察言观色,见沈雨玫的面色和缓,火气显然已经消了大半,这才敢站起来。但他却不敢坐下,而是低着头站在一边,做楚楚可怜状。   “我早就劝过你,遇事不要操之过急。只要你父皇的心一直在我们母子这里,你又肯上进,皇位迟早都是你的,你为什么偏偏不听呢?”沈雨玫恨铁不成钢的道:“你看看你,先是背着我指使高炜伙同京畿府尹干了那档子事,还被赵璟抓住把柄捅到御前,险些害的我们母子前途尽毁。如今咱们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你又惹出这么大的事。哎,我的傻儿子,母妃该拿你如何是好?”   见沈雨玫就要落泪,赵景瑟连忙坐到她身边,拍着她的背哄道:“是孩儿让母妃操心了,孩儿该打。孩儿只是见不得母妃在皇后面前受委屈,这才想着早些培养自己的势力,把太子扳倒,也好让母妃扬眉吐气。”   “你不用说这话哄我,这么多年来,皇后什么时候压得我我?”沈雨玫气哼哼的道。   赵景瑟的话锋一转,连忙道:“孩儿知道,母妃最厉害了。孩儿是积了八辈子的德,才有幸投胎当母妃的儿子。孩儿不是替母妃不值吗?这么好的母妃,论家世和才貌,简直甩了皇后好几条街。皇后的位置,理应是母妃的。”   赵景瑟这话算是投其所好,沈雨玫的心气终于被说顺了。但她却不愿意这么快给儿子好脸色,而是冷着脸道:“母妃当然知道你的心思,但太子之位只能徐徐图之,不能心急。你读过那么多书,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你还能不明白?滇南的事毕竟牵扯太大了,弄不好就会被扣个谋逆的罪名,实在不是你应该搀和的。”   眼见沈贵妃事后诸葛亮,赵景瑟不禁委屈的道:“可是当初孩儿向母妃说起这事的时候,母妃不也说这是扳倒赵景彦的大好机会吗?要不是您帮忙,孩儿也没本事劝动父皇让赵景彦去调查莫吉遇害的案子呀。”   “这能一样吗?”见儿子居然还倒打一耙,沈贵妃恼羞成怒,“我怎么知道你还拜了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当军师?你原先可是告诉我,这些计策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没人帮忙。我还以为你真长能耐了呢,谁知道你……哎……”   眼见沈雨玫的火气又要上来,赵景瑟自知理亏,连忙道歉:“母妃,这事是孩儿不对,孩儿以后不敢了。眼下咱们该怎么办?那个人不会真的想害孩儿吧?”   顺了好大一会的气,沈雨玫这才缓过来。她看着赵景瑟,严肃的问:“只要你确实没有搀和滇南的事,那人就拿不住你任何把柄。但是京城的事,你确定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吗?”   赵景瑟立马信誓旦旦的保证,“孩儿确定。这事是我那两个心腹亲自去做的,谁都没有惊动。赵璟他们到现在都以为那个老婆子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至于怂恿马婆子去毒杀赵璟男宠的小四,他每次行动的时候都戴了□□,而且一直冒充是徐百川的人。眼下,他早就被我派出京躲风头去了。就算徐百川起了疑心,也找不到任何证据。”   “那滇南的事呢?”沈雨玫还是不放心。   “哎呀,母妃你怎么不信呢?”赵景瑟委屈道:“滇南的事真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孩儿对那边又不熟,能做什么呢?”   见赵景瑟这话说的倒是在理,沈雨玫也清楚自己儿子有几斤几两,不由道:“不错,你也就是在家门口横,要是有本事把手伸那么远,我也能省很多心。”   “母妃,看您说的。”被沈贵妃戳了短处,赵景瑟也不恼,而是半开玩笑半不满的撒娇。   沈雨玫沉声道:“不得不说,那人真是厉害。一般人做筹谋,能往前想个几步就已经很厉害了。但是这人居然能往前想十几步,还做的环环相扣,毫无破绽,连一向机慎的征西候都猝不及防的被他算计了。这人要是肯真心帮你,倒是你的福气。”   “母妃说的是,可那人究竟想做什么,孩儿是愈发的看不明白了。”赵景瑟苦恼的道。   沈雨玫点头道:“不错,这人办事确实让人捉摸不透。要说他害你吧,他确实把赵景彦和征西候逼到了绝境,眼下的情况对你很有利。可要说他是帮你吧,偏偏又让你派人去滇南。如今的滇南可是块是非之地,征西候府不过是派人去送了封信,便被泼了一身脏水,洗都洗不清,更何况是深入百夷族的腹地打探消息?你父皇在滇南那边也有不少探子,若你的亲信被他们看见,岂不是会怀疑到你身上?万一再被太子抓住把柄反咬一口,诬陷你和霍尔早有勾结,把破坏和谈的罪名推到你身上。到时候,你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孩儿也是担心这个。”赵景瑟连忙问:“那母妃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要不要找外公和姨夫商量一下?”   白了赵景瑟一眼,沈雨玫不满的道:“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蠢话?就你外公那性子,听了这事还不得立马吓晕过去?你找他来能干什么?”   赵景瑟的本意是找定北侯周英商量,宁安伯沈荣昌只是顺带提了一嘴。没想到沈雨玫火气这么大,他连忙改口道:“孩儿的意思是,要不要找姨夫商量一下?”   勉强自己沉住气,沈雨玫道:“你姨夫虽然疼你小姨,但毕竟是个外人。再说,赵璟是他的亲生儿子,往日没有见着面也就罢了。如今既然见了,偏偏赵璟还文武全才,那长相,简直和他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面对这样的儿子,难保你姨夫不会动心把他认回来。”   “赵璟每次见了姨夫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姨夫还会认他吗?”赵景瑟不屑的道:“况且,姨夫要是稀罕他这个儿子,当初还能把他扔出去?”   沈雨玫沉声道:“此一时彼一时,要是世子还在,赵璟这个儿子自然可有可无。可偏偏世子早亡,而你小姨被那个贱人暗算,这辈子都不能生育。你姨夫的年纪毕竟大了,虽然嘴上不说,膝下无子肯定是他的缺憾。纵然赵璟对他万分无礼,你看这些年,他做过任何对赵璟不利的事吗?”   听了这话,赵璟立时不做声了。   “我看,这事暂时还是不要告诉他了。”沈雨玫道。   赵景瑟只得道:“孩儿全听母亲的,您说孩儿该怎么办?”   想了一下,沈雨玫道:“听你父皇的口风,他已经秘密召集了西南的军队,还从蜀中调了一些,恐怕是准备和百夷族开战了。派赵景彦去调查莫吉的死因,八成是迷惑百夷族的疑兵,好让他们放松戒备。”   “父皇真是高明,只要太子还在滇南,百夷人肯定不会相信咱们会突然出击。”眼见赵景彦如此不受皇上待见,甚至还用他的命当拖延时间的诱饵,赵景瑟幸灾乐祸的道:“要是父皇真有突袭百夷族的意思,赵景彦能不能活着出滇南都不好说。”   “所以,眼下你更不应该过分搀和滇南的事。”沈贵妃道:“不派人过去,你尚且能摘的干净。要是真有了牵扯,恐怕就洗不清了。”   “母妃说的是,孩儿也是这个意思。”赵景瑟道:“可那个人那里,孩儿要怎么回复?”   沈雨玫道:“那人动机不明,以防万一,咱们暂时别和他撕破脸,省的以后没有转还的余地。你假装已经派人去滇南了,先敷衍着他,过一段时间就说没有打探到任何消息,把这事糊弄过去。反正莫吉活着的可能性不大,你有没有派人过去,都没什么影响。”   “可是那人在百夷族有眼线,要是被他知道我根本没有派人过去,那怎么办?”赵景瑟担心的道。   沈雨玫恨铁不成钢的道:“我的傻儿子,你怎么这么糊涂?就算那人再怎么厉害,既然投靠了你,就是下属,哪有下属去质疑主人的道理?若他真的不知进退,敢明着问你,你难道不会编几句瞎话糊弄过去吗?身为主上,得有御人的能力,要懂得恩威并施。要是连一个小小的谋士都拿捏不住,以后怎么当皇帝?再说,只要那人真能帮你扳倒太子,咱们以后还能亏待了他?”   “孩儿明白了。”赵景瑟立马明白了沈贵妃的意思,不由心悦诚服的道:“还是母妃高明,您真是女中诸葛,巾帼不让须眉呀。”   被这个马屁拍的十分舒坦,沈雨玫得意的道:“那是,你以为母妃在宫中这么多年屹立不倒,只是靠这张脸吗?”   母子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笑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原谅我算错了,下一章才是夫夫联手搞事业。今天,一向疏于打理的我居然做了美甲,有点开心O(∩_∩)O我是不是太没出息了?? 第272章 启程   第二日天还没亮,王琪便混在征西候府的人中跟着赵璟出发了。一行人出了京门,却没有之直接南下,而是在京城外的长亭中停下来稍作休整。   王琪知道,他们应该是在等太子。   果然,没过多久,便见一小队人马从京城的方向奔行而来,转眼间便到了跟前。   领头的是个一身劲装的男子,看年龄应该和王琪差不多。虽然长相不是特别出挑,但眼神中却透着热情和刚毅,举手投足之间既和善又不失威严,很容易让人产生信服的感觉。想来这位便是当今的太子殿下赵景彦了。   果然,见了他,赵璟和徐百川一行人忙迎了上去。   太子下了马,便把缰绳交给身后的侍卫,几步走到了赵璟面前,两人也没拘泥于俗礼,简单的寒暄几句,便攀谈了起来。   主子如此,下面的人也没有拘着。太子的侍卫显然已经和征西候府的人混的很熟了,他们很快找到了关系交好之人,便三三两两的聚在了一起。   这个时候,王琪作为一个刚刚加入进来的陌生人,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可惜赵璟一行人都是骑马,也没有马车供他上去躲一躲,王琪只能领着陶瑞尽量走远一点。   “东……公子,太子出行就带这么点人吗?居然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陶瑞见太子只带了几个侍卫随行,不由惊讶的道:“好歹是当朝太子,怎么连京中一个普通的富户都不如?”   陶瑞的声音虽然不大,奈何从东宫和征西候府里出来的侍卫各个都是武功高强之辈。听了陶瑞的话,几个耳力好的侍卫都面露不悦之色。   撇见好几个人都不满的看向这边,王琪连忙对陶瑞道:“不要乱说,人贵精不在多。太子殿下此次是出去办案,又不是游玩,自然不会带那么多人。”   “是,小的下次不敢了。”也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害怕给王琪惹麻烦,陶瑞连忙噤了声。   其实,王琪也觉得十分意外。太子或许不是张扬的性子,出门办案低调行事,轻车简从也不为过。但他毕竟身为一国储君,又是身负皇命。奉旨出京,居然连个送行的官员都没有,怎么看都略显寒酸。   虽然疑惑,但王琪却不会多嘴去打听这些。他的目的是帮着赵璟找到莫吉可汗,也好解了征西候府的难处,还了赵璟的人情。若是能打听到王耀的下落,自是更好。至于其他的,王琪也不想多费心思去八卦。   “既然人都已经到齐了,我们怎么还不出发?”此时,离王琪最近的一个年轻侍卫不解的问。   另一侍卫摇头道:“不急,孙大人和安阳伯还没到。孙大人年纪大了,出行不便,恐怕还要多等一会儿。”   “太子殿下已经说了,卯时三刻准时出发。孙大人也就罢了,安阳伯正当壮年,又是武将出身,腿脚怎么还如此不利索?太子殿下都到了,他还托大不肯来。”年轻的侍卫不满的道。   他身边的侍卫跟着道:“安阳伯是定北侯的人,定北侯是七皇子的姨夫,自然向着七皇子。这一路上,还不知道要给我们下多少绊子呢?你瞧着吧,这才刚开始。”   年轻的侍卫冷哼道:“哼,什么苦差累差都是咱们殿下的,结果出力还不讨好。七皇子倒好,不过是有个得宠的娘和一张能讨好皇上的嘴,便尽占好处。朝中的这些人也是见风使舵的势利眼,殿下被册封太子的时候,各个上赶着巴结。如今见殿下有难处了,居然把脸一抹装不熟了。往七皇子那里跑的倒是勤,反倒是像躲瘟神一样躲着咱们,好像生怕跟东宫扯上关系一样。”   听了这话,旁边一个年长的侍卫回头白了他一眼,沉声呵斥:“这话能是随便说的?还不闭嘴!”   被训斥了,年轻的侍卫虽然心中不服,但还是不做声了。   眼见太子府的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王琪心中多少有了数。想来朝中的大臣也觉得太子这趟肯定落不了什么好,便不白费功夫巴结应酬了,还真是现实。   虽然见惯了商场上的见风使舵,哪儿得势往哪儿倒的不良风气。王琪本以为自持高人一等的读书人多少会顾及着体面,不会表现的太明显。没想到,他们完全是一丘之貉。在利益面前,官员和被他们看不起的商贾没什么区别。   王琪轻笑了一下,心道:“只能说趋炎附势是人的本性,无所谓什么人。”   想到这里,王琪不由去看站在前面的太子。他记得上一世登上帝位的便是他,反倒是备受皇上宠爱的七皇子,一开始被群臣看好,风头正盛,后面却渐渐力不从心,在新皇登基之前便殁了。宠冠后宫的沈贵妃也因独子早逝,禁不住打击一病不起,没多久就撒手人寰。   虽然上一世皇上并没有让太子去调查莫吉可汗的事,但太子若是救下莫吉,免除战祸,无疑是大功一件。得了百夷族的支持,对以后继位大宝有不少助益。赵璟在太子最艰难的时候烧他的冷灶,算是站对了边。日后定然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这样想着,王琪不由去看和赵璟。   仿佛是觉察到了王琪的目光,赵璟回头看了王琪一眼,然后嘴角微勾,给了他一个笑。   见赵璟分了心,太子也看向王琪,然后轻笑着拉住赵璟低声说了几句。赵璟点了点头,对着太子说了些什么,然后两人又看向王琪。   被他们弄的有些不自在,王琪的脸不受控制的微微发红。他转过身去,便想往更远的地方走走。   “这位小哥看着面生的很,是征西候府的新人吗?”此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王琪回头一看,便见刚刚被训斥的年轻侍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凑到他身边,望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浓浓的好奇。   见王琪一脸莫名其妙的盯着自己看,侍卫笑了一下,露出了两个浅浅的小酒窝,“恕在下唐突。在下是太子府侍卫穆子苏,不知这位小哥是什么时候进征西候府的?我之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穆子苏的面容坦诚,眼神清澈无害,一看就是涉世未深的无知少年。王琪对这种活泼好动的年轻人向来充满好感,加上此去滇南山高路远,有个相熟之人好歹能说说话,总比只认识赵璟、徐百川和修文偃武要好的多。   有心想要结交穆子苏,可还没等王琪开口,一个声音冷冷的道:“他叫王琪,是小侯爷的贴身小厮。”   说话的人声音冷漠语气不善,不用回头便知道是徐百川。王琪不禁苦笑,听说徐百川是极力反对他跟着去滇南的,还闹到了征西候那里。奈何赵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说服了征西候,还是把他给带上了。因此,从出京到现在,徐百川便没少给王琪脸子看。要不是赵璟一直在身边,恐怕他已经过来找麻烦了。   “徐大哥。”穆子苏似乎也十分害怕徐百川,连忙恭恭敬敬的行了礼,便借口有事走开了。   穆子苏走后,徐百川盯着王琪,冷声道:“王公子,在下不知道你为什么非得跟着小侯爷去滇南。但是在下还是要警告你,此次出行关系重大,儿戏不得。还请王公子管好自己和自己的人。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打听的别打听。要是让我知道你有任何拖累小侯爷的行为,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说完这话,徐百川便又瞪了陶瑞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浓浓的警告。   陶瑞是个实诚人,不知道王琪和徐百川的过节。听了这话,以为是刚刚自己多嘴惹了祸,便想说些什么为王琪辩解,却被王琪拦下了。   “在下知道了,多谢徐大人指教。”王琪彬彬有礼的对着徐百川道。   徐百川冷哼一声,扭头走开了。   陶瑞愧疚的道:“公子,是小的连累你了。”   “你不用记挂在心上。”王琪安慰他道:“不过,眼下毕竟是跟着太子办差,不比平时做生意。说话办事还是小心些好。”   “是,小的记下了。”陶瑞道。   一行人又等了小半个时辰,这才有一队人马姗姗来迟。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年过四旬的武将。他一身钢盔铠甲,手里还拿着一柄长刀,护送着一辆马车姗姗而来。此人便是安阳伯章毕贤。   “太子殿下,是您请安阳伯去接孙大人的吗?”看着安阳伯身后的马车,赵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赵景彦笑道:“父皇特意点了一队禁卫军保护孙大人,安用我去接?若是贸然派人去了,恐怕还没出京,就会落个拉拢大臣的罪名吧。”   “太子殿下说的是,不过明明说好卯时三刻启程,却晚了这么久。”赵璟抬头看了看太阳,不由道:“看来,安阳伯这是想打着孙大人的幌子给咱们一个下马威呀!”   赵景彦心中自然有数,面上却道:“不要多说话,免得让人拿了话柄。可能真的事出有因也说不定,即便安阳伯有意拿乔托大,孙大人也不会纵着他的。”   “这倒是。”赵璟道。   说话间,一行人便到了面前。安阳伯下了马,跪在赵景彦面前道:“末将来迟,还望太子殿下不要见怪。”   赵景彦笑道:“安阳伯说哪里话,倒是本宫疏忽了,孙大人年纪大了,是应该多加体谅。有你替本宫照料孙大人,本宫自然放心。”   “太子殿下,末将正要跟您回禀这件事。”安阳伯道:“昨夜孙大人突发急病,至今卧床不起。”   “什么?”听了这话,赵景彦和赵璟都是一惊。   要知道,孙伯坚虽然年老,但身体一向硬朗,而且能力卓越为人正直,深受皇上信任。有孙伯坚去皇上面前说公道话,太子和赵璟自然能毫无顾忌的好好办事,不用惧怕日后有人在御前颠倒黑白的诬告。   正是因为如此,征西候才会建议让孙伯坚随行。有他在,安阳伯不敢轻易对太子使小绊子做手脚。与百夷族调停之事,也要靠他当主心骨。如今没了孙伯坚,便等于失了顶梁柱,更是失了一道保护屏,太子和赵璟怎能不急?   “孙大人可还好?”赵景彦连忙问。   安阳伯道:“殿下放心,御医已经瞧过了,说是没什么大碍。不过此行孙大人是去不成了。圣上命末将转告太子殿下,会派另一位大人前来,让殿下不必忧心。太子殿下,圣意急迫,咱们赶快上路吧。”   虽然觉得孙伯坚病的蹊跷,但安阳伯拿圣旨压着,赵景彦也不可能公然抗旨,只得道:“好,我们即刻出发。”   虽然离得远,听不见那边在说什么,但王琪还是感觉到应该是出了事。因为那个武将来了之后,太子这边的人心情更加低落了,连徐百川等人的脸色都异常难看。   “想办法联系父候,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低声吩咐了修文,赵璟便走到王琪面前,柔声道:“我们要出发了。”   滇南的事自是十万火急刻不容缓,这一路上的颠簸自是不用多说。一行人为了节省时间,便弃了马车,每人配备了一匹快马。   安阳伯和赵璟毕竟是领兵打仗的武将,骑马赶路对他们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侍卫们都是一帮皮糙肉厚的大老爷们,又整日训练,早就磨砺的犹如铜皮铁骨一般。太子虽然尊贵,但早年也跟着征西候行军打仗,加上这些年一直没落下骑射,也能应付的过来。   只是苦了王琪和陶瑞这两个平民百姓,每日跟着他们如行军一般日夜兼程,简直是有苦难言。熬了十来日之后,陶瑞还能勉强坚持,王琪却有些吃不消。他自认为不是安于享乐的纨绔子弟,这些年也没少四处奔波,应该不至于拖人后腿,谁知自己想的还是过于简单了。   王琪从前游历的时候,虽然也是风餐露宿,但饿了就吃,累了就歇,即便错过宿头,也能胡乱找个破庙落脚,好歹随性自由。可如今却是不行了,连续骑了两日的马以后,王琪只觉得浑身的骨头就跟散架一般,连站都站不住。   更难以启齿的是,整日在马背上颠簸,两个大腿的内侧已经磨出了泡,有些还出了血,火辣辣的疼。偏偏还没等养好,就得上马接着摩,别提多难受了。赵璟自是发现他不舒服,屡次想要张口放慢行程,却被王琪拦了下来。   王琪自是明白自己的身份,他是硬跟过来的,如今连太子殿下都没有叫苦,他一个随从自然没有理由拖慢大家的行程。眼见王琪咬牙硬撑,赵璟虽然心疼,却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尽量给他弄些好的药膏涂抹伤口。   这日到了驿馆,王琪被陶瑞扶着下了马,便迫不及待的想躺上床休息。这一路上,为了让他睡得舒服,赵璟没有让王琪和其他侍卫挤在一起,而是和自己睡。一开始王琪还多番推辞,后来见赶路实在辛苦,便没有矫情。   “王公子这小厮做的倒是稀奇,主子还在忙,您倒是急着回房休息了。”徐百川从王琪身边经过,语气不善的道。   这一路上,徐百川没少言语刁难,王琪也习以为常,只是道:“小侯爷体恤下情,是我等做下人的福气。徐大人要是没事,在下便不打扰您忙了。”   眼见王琪要走,徐百川又道:“这十来天虽然辛苦,但起码是一马平川之地,路都比较好走。明日就要进山了,路况一段不如一段,王公子若是实在撑不住,属下倒是可以给您寻一辆马车。也省的您累晕过去,分了小侯爷的心。”   一听有马车,王琪本能的有些心动。但想到徐百川不会平白无故的这么好心帮他,便推辞道:“多谢徐大人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连太子殿下都没有破例,在下又岂敢例外呢?”   说完这话,王琪便尽量以最优雅的姿势,一瘸一拐的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徐百川肯定在挖坑,但是王琪不上当。 第273章 下厨   咬牙撑到屋里,王琪险些站不住。陶瑞连忙扶他坐到床上,又慌着出去打热水。   刚刚在马上,王琪便觉得伤口有些湿,估计又出血了。趁着这个空,他连忙放下幔帐,然后才脱下裤子检查大腿内侧的伤势。   果然,已经结了痂的伤口又破开了,王琪不由叹气。   端上热水,陶瑞眼尖的看见王琪扔在床边的裤子上又沾了些许的血迹,不由皱眉道:“公子的伤怎么一直都不见好?不然,小的再去找其他膏药试试吧。”   “不用麻烦了。”王琪躲在幔帐后面,连忙把裤子收了进来,这才道:“侯府里的药肯定不会差,说到底还是我自己太不中用了。我看你用了两次也就无碍了。”   陶瑞笑道:“小的皮糙肉厚,公子金尊玉贵,怎么能一样?公子也真是的,既然徐大人都愿意给您找马车了,您又何必逞强不答应呢?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坐马车太慢了,只怕会拖累了大家的行程。这几日,赵小侯爷为了照顾我,已经尽量放慢速度了,我不能让他太难做。”王琪道:“你放心,我没事。你也辛苦一天了,回去歇着吧。”   因为伤的地方着实有些尴尬,王琪都是自己上药,从来没有麻烦过别人,陶瑞也习惯了。眼见劝不动,陶瑞无奈,只得下去了。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知道陶瑞出去了,王琪这才从幔帐后面出来。简单清洗了一下伤口,擦上药,又换了一条干净的裤子,王琪终于觉得舒服了很多。   谁知他刚刚整理好,便听偃武在外面敲门:“王公子,方便属下进来吗?”   “你先等一下。”王琪连忙将沾了血的裤子藏好,这才下了床,确认自己整理妥当后才道:“请进吧。”   听王琪发了话,偃武才敢推门进来,他的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   “大家都已经吃过饭了,陶瑞本想给公子送过来,我正好闲着没事,便自告奋勇替他过来了。”将食盒放在桌上,偃武笑着道:“公子还好吧。”   这几日,王琪的饭菜都是赵璟带过来的。眼见赵璟没来,想到他可能有事,王琪也没在意。   “多谢偃武将军挂念。”王琪拱手道:“这一路上多谢将军照顾了。”   王琪这话倒真不是在和偃武客套,与徐百川的冷言冷语和修文的爱答不理相比,偃武对他颇为照顾。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王琪都十分承他的情。   “哪里哪里,王公子客气了。”偃武摆了摆手,还不忘给赵璟脸上贴金,“属下不过是听小侯爷的命令办事而已,谁让您是小侯爷心尖上的人呢?”   见他又要把话题往赵璟身上扯,王琪连忙道:“刚刚听徐大人说,明日我们就要进山了,想必用不了几日就会到滇南了吧?”   “不错。”偃武点头道:“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上午我们就会到一个叫哈尼的小镇,过了那里就会进入滇南的地界。”   王琪曾听陶瑞说过,这个哈尼镇是进入滇南和湘西的必经之路,因为地理位置特殊,一直有大梁的军队驻守。也是因为有军队保护,哈尼镇才能多次免于战火纷争。因此,很多人都乐于来此定居或者做生意。久而久之,哈尼镇便成了西南地区最热闹繁华的城镇。   若想去湘西,最好的时机便是从哈尼镇改道。想到这里,王琪不由凝眉沉思,得好好想想办法,看看怎样才能把赵璟哄过去?   见王琪面上略有忧思,以为他还在担心之后的奔波,偃武不由安慰道:“王公子放心,等明日到了哈尼,我们会稍作休整,不会急着赶路了。”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若是能在哈尼多待几日,便能多些时日想办法。王琪心中一喜,面上却装作好奇的问,“这是为何?”   “太子虽是奉旨调查莫吉可汗遇害的事,但此时的滇南毕竟凶险,还是得多做些筹谋才好,也免得让太子身处险境。”偃武笑道。   王琪不住的点头,“偃武将军说的是。”   “王公子也可以趁机多歇几日,养养精神。”见王琪似乎松了口气,偃武笑道:“说起来,王公子也是够出人意料的。属下本以为您撑不了两天就会熬不住,没想到您还真的坚持到了现在,倒是我们小瞧公子了。”   “说来实在惭愧。”王琪摆手道:“以前只知道行军打仗苦,可没想到会这样苦。经此一行,我也算体会了边关将士的艰辛。只是赶路就已经让我叫苦不迭,更何况是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我现在才知道,哪有什么国泰民安,不过是有你们在前方负重而行罢了!”   这一席话,王琪说的发自肺腑,偃武听着也十分熨帖,“王公子过奖了,保家卫国,是我们应该做的事。”   “偃武将军过谦了。”王琪也道:“你们都是大梁的英雄,也是大梁百姓的恩人。”   不得不说,王琪这话算是说到偃武心坎里了。从军这么多年,南征北战,出生入死,偃武抱的就是马革裹尸,保家卫国的决心。可惜这么多年下来,大多数人只看到了他胜利后的风光,从不知他背后付出的辛苦以及多次命悬一线的危险。人人只知道上战场打仗是他们应该做的,却从不会对他们抱有感恩之心。细算下来,王琪还是第一个向他道谢的人。   虽然偃武一直不觉得王琪是徐百川和马婆子认为的那般不堪,但是打心底里也没有多瞧得上他。他多番照顾王琪,只是碍于赵璟的面子。经过今天这番话,偃武倒是对王琪又多了几分好感。   “听说徐大哥体谅王公子辛苦,准备给您雇一辆马车?”偃武道。   王琪愣了一下,随即便笑着道:“徐大人是有这份好心,不过被在下婉拒了。马车太慢了,会拖累你们的行程。连太子殿下都没有给自己搞这份特殊,在下又岂敢例外?”   “王公子拒绝了便好。”偃武轻声道:“若是徐大哥再提,还请王公子也一定不要答应。”   这话王琪是真的听不明白了,不由疑惑的看向偃武。   “山路颠簸,坐在马车里只会更颠。那滋味,还不如骑马来的舒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偃武怕王琪记恨徐百川,又慌着解释,“哦,徐大哥也没有恶意。他没有坐过马车,不知道这些的……”   徐百川常年在西南奔走,怎么可能不知道马车颠簸?觉得这说法委实说不过去,偃武的声音越来越小。   王琪怎会不明白偃武的好意,闻言忙拱手道:“多谢偃武兄弟提醒,您只管放心,在下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不会生事的。”   “多谢王公子体谅。”见王琪一点就透,也没有和徐百川计较的意思,偃武总算松了口气。   想到刚刚徐百川提马车时的表情和语气,王琪心中不由发笑。用这种点子整人,徐百川还真是愈发的小家子气了。   此时,赵璟也提着食盒走了进来。见他来了,偃武便识相的起身告辞了。   送走偃武,赵璟看着桌上多出来的食盒,不由挑眉,“偃武这小子倒是会来事,我不过是晚了一会儿,他居然就把饭送进来了。”   “这一路上,偃武兄弟很照顾我。”王琪道。   虽然知道这两人中间肯定没什么,但听了这话,赵璟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你们两个的交情不错?”   “我和偃武能有什么交情,人家还不是看你的面子罢了。”没有觉察到赵璟话中的酸气,王琪实话实说。   这话一出,赵璟的心总算舒坦了些。   虽然赵璟也拿了饭菜过来,但人家偃武是一番好意,王琪不想浪费,便打开了偃武拿来的食盒。   食盒里面的菜红红火火,还没入口就闻到了呛人的辣味,显然放了很多辣椒。王琪不由皱了皱眉。西南的气候潮湿,为了防潮,饭菜的口味普遍偏辣。他虽然不忌辣,但眼下伤口还没痊愈,实在不想吃太辣的食物。   王琪不由想,前几日的饭菜也没有这么多辣椒呀?难道滇南的口味这么重,一上来就玩这么大发的吗?   见王琪苦着脸皱眉,赵璟笑了笑,便把偃武的食盒往旁边挪了挪,又把自己的食盒放在王琪面前。   “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不能吃辣的。”将里面的饭菜一一拿出来,赵璟道:“赶快吃吧,吃完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赶路呢。”   看着桌上清淡的小菜和米粥,王琪不由疑惑的看向赵璟,心里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难道不是滇南这边的口味忽然变重了,而是这几日的饭食,都是赵璟特意让人专门给他做的吗?   “我听说西南这边的人离不开辣子,没想到他们居然还会做不放辣椒的菜?”王琪看着赵璟,试探的问。   轻咳了一声,赵璟别开目光,有些不自在的道:“这些都是我做的,你快吃吧,一会就要凉了。”   盘子里的菜和前几日的口味差不多,显然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王琪的心中五味杂陈,难怪赵璟这几日回房这么晚,本以为他去忙别的事了,原来是去厨房做饭了吗?   想他每日这么辛苦,还要下厨做饭,王琪越想越觉得亏欠,不由问:“你不吃吗?”   “我已经吃过了,你吃吧。”笑着摇了摇头,赵璟道。   想到赵璟明里暗里的各种付出,说不感动是假的。这一路上,王琪虽然都是和他住一个屋,但一般都是分床睡。要是驿馆里的床实在不够,赵璟便随便找一张睡榻应付或者干脆打地铺。王琪虽然也表示过不能一直让赵璟睡在地上,可他实在太累了,晚上休息不好,肯定会影响第二天赶路。客气了几次,王琪也没再推辞。   瞥见屋里唯一的那张床,好在还算宽敞,王琪实在不好意思让人家继续睡在地上,便想委婉的邀请他今晚去床上一起睡:“这间房里只有一张床,你……”   可惜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赵璟便抢先道:“你不用担心,这间驿馆里的空房很多,今晚你我不必挤在一间房里。”   “哦,那就好。”听了这话,王琪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庆幸还是失落。   之后,便是一室无话。   默不作声的吃完饭,赵璟自觉的收拾了碗筷,又嘱咐王琪早点休息,便提着食盒出去了。   看着赵璟离开,王琪心情复杂的爬到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知道现在不能被其他事情干扰,因为还要想办法把赵璟哄去湘西。可一静下心来,王琪的脑中便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赵璟的脸。这一路上被他刻意忽略的点点滴滴,也在这个时候被无限放大了。想到赵璟的温柔、体贴与小心翼翼,王琪更加心烦意乱了。   不知过了多久,王琪才渐渐睡了过去。就像有心理感应一般,等他睡熟之后,门便被轻轻的推开了,赵璟悄悄的走了进来。   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掀开幔帐,确认王琪已经睡熟了,赵璟这才小心翼翼的去检查他的伤口。   大腿内侧的皮肤本就嫩,加上一直骑马,伤口始终被摩擦,即便是一直用药,也不会愈合。虽然王琪在大腿上缠了厚厚的布防摩,奈何骑马的时间太长,依然扛不住。   伤口虽然已经上了药,但还是有些红肿。赵璟看了,忍不住的心疼。   又仔细的给王琪上了一遍药,然后帮他整理好,赵璟看着王琪的睡颜,柔声道:“再坚持一下吧,等明日到了哈尼镇,你就老实的待在那里,不必跟着我受苦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爸说,越闲越懒。确实有道理。这两天,光在家里睡觉了,真的困呀!!!!! 第274章 奴隶   第二日,一行人便早早的启程了。山路虽然颠簸难行,好在刚刚过午便到了一个繁华热闹的小镇。他们没有在镇上逗留,而是马不停蹄地奔向了驻守在当地的军营。   驻守的将军是个典型的西南汉子,面庞黝黑,身材矮壮。他隆重的迎接了太子,然后便备上了丰盛的饭食。   因着还有要事在身,午膳很仓促。吃完饭,太子便带着赵璟徐百川等人去忙了。闲来无事的王琪则被兵卒带去营房内休息。   虽然已经有人提前打扫过,但对于住惯京城的人来说,营房内还是略显邋遢。陶瑞要了抹布,忙前忙后一通收拾,觉得差不多了,才将床铺好。   “公子,您辛苦这么长时间了,先休息一下吧。”陶瑞道。   虽然全身酸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要躺到床上休息,但王琪却知道,眼下还不是睡觉的时候。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现在倒不觉得累了。”王琪笑着道:“好不容易到了哈尼镇,我想出去逛逛。”   陶瑞担忧的道:“可是您腿上的伤……”   “不打紧。”王琪咬牙站起来道:“只要不骑马,我这伤就没什么大碍。”   虽然还是不赞同,但见王琪心意已决,陶瑞也不好搅了他的兴致,便同意了。   两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准备出门。谁知刚出营房,迎面便撞上了偃武。   偃武怀里抱着一个箩筐,里面装了红彤彤的果子。他将箩筐放在地上,笑着问:“王公子,你们这是要出去吗?”   王琪道:“想出去逛逛,天黑之前就回来。偃武将军这是哪里去?”   “小侯爷让属下送些水果给王公子尝尝鲜。”指了指脚下的箩筐,偃武笑着道:“这叫羊奶果,是本地的特产,酸甜可口,在外面很少见。”   低头看了看箩筐中鲜红欲滴的果子,显然是刚刚才摘下来的,十分新鲜。王琪忙道:“多谢小侯爷的好意。”   “王公子客气了。”偃武笑着道。   让陶瑞把箩筐搬进了营房,王琪对着偃武道:“将军辛苦了,要不要进去喝口茶?”   王琪只是嘴上说说,却没有进屋的意思。偃武见他让的很没诚意,便道:“不用了,属下曾在哈尼镇待过一段时间,既然王公子想出去看看,不如让属下带您逛逛吧。”   “这怎么好意思。”王琪忙推辞道:“你们肯定有很多要紧事要忙,我自己随便转转就行了,不用麻烦。”   偃武道:“小侯爷已经吩咐了,属下的任务就是保护好王公子的安全。哈尼镇虽然有军营常年驻扎,治安比西南其他地方好很多。但街上多是异族,很多都对汉人极为不友好。王公子独自上街,很不安全。万一遇上当地人找茬,岂不是要吃亏?”   “公子,这位将军说的是。”陶瑞也道:“异族多蛮横,又喜欢欺生。有一个会武功的将军跟着,更安全。”   反正此行出去就是打听打听消息,顺便探一探去湘西的路,多一个人跟着也没什么不妥。既然陶瑞都这样说了,而偃武也没那么容易打发走,王琪便顺势道:“如此,那就有劳将军了。”   三人刚出营房,没走几步便又遇上了一个人。   “偃武将军,您这是准备出去呀?”安阳伯章毕贤先是看了王琪一眼,然后才看着偃武道。   章毕贤有爵位在身,又是领军打仗的前辈,虽然知道他是七皇子的人,但在脸皮没撕破之前,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免。   “章将军有礼。”偃武不敢怠慢,忙笑着拱手道:“哈尼镇人流量大,往来不乏有从滇南过来做生意的。小侯爷吩咐属下去街上打探打探,看看能不能问出那边的消息。”   “原来如此。”章毕贤又不动声色的看了王琪一眼,这才笑着对偃武道:“偃武将军忙,老夫告辞了。”   恭敬的等着章毕贤走远以后,偃武这才对着王琪道:“王公子,我们走吧。”   虽然偃武面上没有露出什么,但王琪毕竟和他们一起走了那么多天,多少能感觉出点问题。太子和赵璟这边的人虽然在表面上与章毕贤相处融洽,但在不经意间还是露出了戒备。   “那位安阳伯大人是不是和太子殿下有矛盾?”走到大街上,王琪才开口问。   有些讶异的看了王琪一眼,偃武道:“王公子为什么要这么问?”   王琪却没有回答,而是看了陶瑞一眼。   知道他们有话要说,陶瑞忙道:“公子和将军先慢慢走着,小的去前面探探路。”   陶瑞说完,便离开了。   王琪这才道:“在下只是觉得那位安阳伯与太子和征西候府不是一路人。”   “看您这话说的。不管是安阳伯还是征西候府,都是辅佐太子殿下办案的,哪有什么一路不一路的。”偃武打着哈哈道。   王琪斟酌着用词道:“偃武将军,我知道有很多事都不应该多打听。但我既然已经入了征西候府,自然也是向着征西候的。眼下出门在外,能依靠和信任的只有身边的人。要是有一天阿蛮遇到了危险,你和徐大人都不在,而可以求救的人中便有安阳伯,我怎么能保证他会去救阿蛮,而不是在背后捅刀呢?”   这话说的十分简洁直白,而且问到了点子上。偃武先是一愣,随后便笑了,“既然王公子开诚布公的问了,那属下也不藏着掖着。不过在回答您的问题之前,王公子能否先回答属下一个问题?”   “偃武将军请讲。”王琪道。   “您为什么非得千里迢迢的跟着我们到滇南来呢?”偃武好奇道:“不要说是因为王耀王大人,他虽然是您的叔叔,可您和他的关系并不算亲近。况且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么久,你我都知道,王大人活着的可能性不大,恐怕连尸体都找不到了。就算您千里迢迢的赶过来,也是徒劳。”   迎着偃武探寻的双眼,王琪道:“偃武将军说的不错,我来确实不全是为了我三叔,我只是不放心阿蛮。”   “不放心小侯爷?”偃武显然不信,“王公子,属下不觉得您能帮的上小侯爷什么忙,或者说……您是知道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吗?”   说了这话,偃武也觉得不可能。且不说王琪一直在园子里待着,根本没出去过,也接触不到外面的人。就算他能听说什么事,还能比自己知道的多吗?   “我确实有些自己的猜测,只是怕说出来没人会信。”王琪淡淡的道。   偃武道:“那您不妨说出来,信不信的,属下听听再说。”   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王琪觉得不妨给偃武露一些底,也好看看他的反应,“想必偃武将军也知道,我三叔一直在滇南供职,敬儿曾经跟着祖母去三叔那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那位据传谋害莫吉可汗的县令吴州,敬儿也见过。我觉得,敬儿口中的那位吴县令,不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听了这话,偃武十分不给面子的笑了,“王公子,一个小孩子的话怎么能当真?况且是王敬那种连人和鬼都分不清的小孩?”   知道偃武是在暗示王敬被人撺掇给他下毒的事,王琪不做声了。这件事的内情,他也确实没办法跟偃武解释清楚。   见王琪低着头不说话,偃武只是以为刚刚那话戳了他的痛处,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丝内疚,“莫吉可汗是不是被吴州杀死的,太子殿下和小侯爷肯定能查清楚,王公子不必担心。至于那位安阳伯章大人,王公子还是提防着点好。您毕竟是小侯爷身边的人,一些人找不到小侯爷的弱点,难保不会把心思动到您身上。”   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王琪拱手道:“多谢偃武将军提醒。将军能不能具体的说一说,阿蛮到底和那位安阳伯之间有什么仇?”   要是安阳伯真的是赵璟的敌人,有他在身边,关于莫吉可汗的事,便要更加谨慎了,也省的走漏了风声,被人捷足先登。   “有仇倒是不至于,只不过站的位置不一样而已。”反正这事不是什么秘密,告诉王琪也无妨,偃武边走边道:“王公子应该听说过当朝的七皇子吧。”   王琪道:“略有耳闻。当朝圣上的子嗣虽多,但能长大的却并不多。听说除了太子之外,这位七皇子也十分出挑,文韬武略丝毫不逊于太子,很得圣上喜欢。”   “哎。”没想到连王琪这种没沾过朝堂边的人都对皇上偏宠七皇子有所耳闻,偃武重重的叹了口气,“太子虽是长子,又寄养在皇后娘娘名下,也占了半个嫡子的名分,继承皇位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奈何皇上宠爱沈贵妃,一心想立她生的七皇子为太子。七皇子在后宫有沈贵妃撑腰,在前朝还有一个宁安伯外公和一个定北侯姨丈做主,有权势有依仗,多番和太子殿下作对,太子殿下也是举步维艰呀。不然,又怎么可能捡了这么个出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见偃武一脸愤愤不平,知道他也是忧心莫吉可汗的事,王琪不由安慰道:“偃武将军也不必觉得气馁,俗话说塞翁失马,焉知祸福。有些事虽然看着山穷水尽,但谁也不能保证不会柳暗花明呢。”   “王公子还真会说话。”虽然没把王琪的安慰放在心上,但这话还是让偃武心里好受了一些。   见偃武面上微缓,王琪接着问:“那这位安阳伯便是七皇子的人?”   “不错。”偃武道:“定北侯周英是七皇子的姨夫,安阳伯便是他的人。”   王琪顿时了然,难怪太子和赵璟一行人都对安阳伯如此戒备,原来他是敌人派来的呀!   此时,前方忽然拥挤了起来,王琪光顾着走神,险些被路过的人撞倒,偃武连忙拉着他站到了路边。   王琪抬头一看,便见几个骑着马的异族人走在前面,他们身后还跟着好几十个凶神恶煞的异族人。他们手里拿着鞭子,嘴里叽里咕噜的说着听不懂的话,押着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往前走。路上的行人看见这架势,都纷纷避开,给他们让出路来。   那群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披头散发,灰头土脸。他们手上都捆着绳索,像牲口一样栓在一条绳上,被驱赶着往前走。   “这些……都是囚犯吗?”王琪低声问。   偃武摇头道:“不是,这些都是战俘,被拉来当奴隶卖的。滇南和湘西少数民族混杂,多有战乱,当地的规矩,俘虏算是战利品,可以当奴隶卖钱。”   “可是,这里面有汉人呀!”眼见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从眼前走过,王琪惊讶的道。   虽然看不清这人的长相,但那脏的已经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的衣衫,明显是汉人的服装。   “这多半是倒霉的商客,被土匪打劫了。”示意王琪小点声,偃武低声道。   王琪感慨道:“可哈尼镇毕竟是大梁的地盘,难道当地的衙门不管吗?”   “当地的衙门没兵没人,自然管不了外族部落的事。”害怕王琪多管闲事,偃武道:“王公子,这群人手里都有兵器,不好对付。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王琪既不是滥好人也不是活菩萨,更没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心。他又撇了那个汉人一眼,心中直道:“可惜。”   从那人的服装款式上来看,他应该出身富贵,是个大户人家。可惜了,一朝沦入蛮夷之手,只能是个任人发卖的奴仆。   仿佛是感觉到了王琪的目光,那人回头看了王琪一眼,一双已经麻木到绝望的眼睛中忽然充满了希望。就好像快要淹死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眼见那人看的似乎是自己,王琪愣了一下,心道:“我认识这人吗?”   还没等他理清个头绪,那人已经不顾一切的朝着他冲了过来,嘴里激动的喊着:“琼琚兄,救我!”   琼琚是王琪的字,那人既然叫“琼琚兄”,便是叫他无疑了。没想到会在这么远的地方遇见熟人,王琪还是有些懵。   偃武也知道王琪的字,眼见那人一直试图朝王琪这边冲,偃武不由问:“王公子认识这人吗?”   那人毕竟是和其他人拴在一起的,他一动,把前后的人也扯了进来。这动静立刻惊动了周围的看守,还没等他跑过来,鞭子已经狠狠的抽到了那人背上,把他抽倒在地。   那人虽然疼的呲牙咧嘴,但还是看着王琪的方向,向他伸出了双手,“琼琚兄,我……我是董珏呀!”   “董珏?”王琪又是一懵,不由仔细去看那人的脸,果真在一脸的泥垢后面辨认出一丝熟悉的影子。   偃武也觉得董珏这个名字很熟,只是一时想不出在哪里听过。他看了看那人,又看了看王琪,茫然的道:“还真是熟人吗?”   这边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好几个看守,他们纷纷围了过来,对着董珏一阵拳打脚踢,嘴里还叽里咕噜的说着异族话,虽然听不懂,但想来也是骂人的脏话。   虽然和董珏最后一次见面时,两人闹得很不愉快。但他乡遇见儿时的玩伴,没有不救的道理。   蛮夷下手重,董珏从小到大没吃过这种苦头。放任他们继续打下去,很可能会被打死。王琪一把抓住偃武,“将军,您能不能想办法救救那个人?”   “怎么救?”偃武茫然的问:“抢吗?”   “那倒不用。”王琪道:“这些人既然是要卖的,您能不能想办法把他买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已经是大年初三了,还是给小天使们拜个晚年,祝小天使们新年快乐,牛年大吉!!! 第275章 山匪   好在偃武身上带了足够多的银子,而董珏这种“弱不禁风”的奴隶也不算太贵,稍微费了些工夫,总算把人赎了出来。   和董珏一起被赎出来的还有兰园的管事马桂,这次是跟着董珏一起出来办差的。两人被蛮夷所掳,颠沛了月余,可谓是九死一生。如今好不容易逃出生天,自然对王琪感恩戴德。   “多谢琼琚兄相救。”董珏又累又饿,刚刚拼死呐喊已经用尽了全力,加上又挨了一顿鞭子,如今已经站不住了,全靠马桂扶着才没跌倒在地。   虽然很好奇董珏为什么会沦落至此,但见两人一身狼狈,王琪也没急着追问,而是就近找了家客栈安置他们。   董珏和马桂已经饿了多日,王琪先要了些饭食。考虑到他们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已经不能穿了,王琪又让店里的伙计去镇上买两套新衣,顺便请个郎中给董珏治伤。   狼吞虎咽的吃了饭,又沐浴上药之后,董珏便昏睡了过去。王琪看着马桂小心翼翼的给董珏盖上被子,这才引着他去了外间。   “小的多谢王公子救命之恩。”马桂跪在王琪面前,连连磕头道谢。他也知道自家主子和王琪曾经闹过不愉快,虽然董珏示好过几次,但这个疙瘩一直没有解开。马桂自觉不好意思,忙着解释,“当年因着姑爷的事和公子吵架,少爷一直很内疚,总想着找机会和公子赔礼道歉。”   赵璟走后,王琪留在平遥县的日子也不多,自然和董珏少有联系。每次远游归来,董珏也曾送过名帖约他小聚,但都被王琪拒绝了。次数多了,董珏便也不在上门了。   其实不是王琪不愿意见董珏,而是那段时间他实在太过消极,加上两人见面势必会提起赵阿蛮的事,王琪实在不愿触碰内心的伤疤,这才没有赴约。如今想想,实在是不应该。   “王家二老爷出事的时候,恰逢小的陪少爷去金陵做生意。等回来的时候,王公子已经离开平遥县了。”马桂接着道:“这几年,少爷一直在打听公子的下落。”   马桂这话倒是不假,王琪在京城就听王生说过,董珏经常找齐兴打听他的下落,逢年过节还会去看望王李氏,一直到王李氏离开平遥县。   “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都过去了。再说,当初的事我也有错。”董珏的挂念让王琪有些感动,他顿了一下,这才问:“倒是你们,怎么会被这些蛮夷抓住?”   提起这事,马桂也是一肚子火气,但更多的还是无奈。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咬牙切齿的道:“还不是我们家那个好姑爷,他可把少爷给害惨了。”   “陈大官人?”眼见事情又是因陈秀而起,王琪也没有太惊讶,“他怎么了?”   原来,陈家的水果店生意日渐惨淡,陈秀总想着另辟蹊跷,寻些稀罕的水果回来博眼球,便重新萌生了去蜀中的念头。听说董珏要来西南这一带做生意,陈秀便软磨硬泡,非要董珏顺道去蜀中跑一趟,替他看看有没有什么稀罕水果。   这些年,陈秀没少作妖,行径日益过分,稍有不如意便指使陈董氏回娘家吵闹哭泣,董琛和董珏愈发的不愿容忍。董珏便以此行到不了蜀中为由,冷冷的拒绝了。   谁知陈秀故技重施,又撺掇陈董氏回娘家哭诉,还说是董珏耽误了陈家的生意,要是董珏早些去蜀中帮忙寻商路,陈家的铺子也不至于如此。   陈董氏跪着哭,陈秀便在一旁含着泪劝解,并把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明面上替董珏说话,暗地里戳刀子。夫妻俩一唱一和,愣是把董家二老哄得团团转。   董家老爷和老夫人本就心疼女儿,眼见女儿和女婿哭成一团,立马心软了,便凄凄惨惨戚戚的去求董珏,希望他能帮帮姐姐和姐夫。   要是父母厉声下命令,董珏还能严词拒绝。可惜他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眼见头发斑白的父母苦苦哀求,董珏险些就要答应。   好在董琛是个有原则的,坚决不同意。还言说陈秀有手有脚,自家的生意应该自己去跑,不能麻烦别人。董家二老无奈,便退了一步,让陈秀跟着董珏一起过来,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这些年,小姐和姑爷不知道捅了多少篓子,都是两位少爷跟在屁股后面善后。”马桂叹了口气道:“他们非但不知道感激,反而觉得是理所应当的。”   “升米恩,斗米仇”的故事古来有之。陈秀会如此,与董家二老的过分宠溺和董珏兄弟的纵容脱不开关系。王琪不愿意多做评价,他看着马桂问:“既然是去蜀中,你们为什么又来了这里?”   “二少爷是个嘴硬心软的,虽然嘴上说着不管姑爷,到了做生意的地方就让他独自去蜀中,其实心里还是放心不下。”马桂道:“可惜姑爷是个不安分的,在半道上认识了一个人,被人家吹捧了几句,就成了朋友。姑爷听那人说湘西有一种奇特的水果,不但味美价廉,还不容易坏,十分方便远路运送。姑爷便被冲昏了头,非得跟着那人去湘西看看。”   陈秀虽然有些小聪明,但他这辈子的才智都用在对付陈董氏和岳父岳母了,对外人却没什么大智慧,不然陈家的生意也不可能走到这个地步。   叹了口气,王琪接着问:“那后来呢?”   “我们做生意的地方离湘西挺近的,当时正巧办完了货,姑爷便让二少爷跟着他一起去看看。二少爷觉得最近滇南动荡,湘西虽然不是滇南,但毕竟挨着,还有山匪出没,过去不安全,便拒绝了。姑爷一气之下,和二少爷大吵一架,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然后一声不吭的跟着那人走了。”马桂苦着脸道:“二少爷也气的不轻,都准备不管他了。谁知道刚过了一天,姑爷的贴身小厮就拿着一封信慌里慌张的跑了回来,说姑爷在湘西被土匪绑了,让二少爷拿着银票去赎人。”   王琪道:“既然是绑票,没有报官吗?”   “报了。可当地的官府说湘西不属于他们的地界,那边的事,他们管不了。少爷便准备去湘西报官,可谁知刚从衙门回来,又收到了一封信,里面还有一根血淋淋的手指。”回想起当时的场景,马桂依然心有余悸,“信上说,给二少爷一天的时间让他去湘西赎人,要是晚一天就砍姑爷一根手指。若是再敢报官,就直接砍下姑爷的脑袋。二少爷担心姑爷的性命,只能去山匪指定的地方赎人。”   湘西本就乱,土匪又凶悍,当地的官府都未必敢管他们的事,其他地方的官府就更指望不上了。不过,就算董珏听话过去,那些匪贼不放人,他岂不是自投罗网任人鱼肉吗?   “琼琚兄太过草率了,他就不怕那些山匪言而无信吗?”王琪道。   马桂道:“怎么可能不担心,可是那些匪贼给的时间太短,没有按时赶到,姑爷肯定受苦。官府指望不上,又找不到能帮忙的人。二少爷左思右想,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他把大部分的伙计留下看货,只带了小的一人去赎姑爷。要是匪贼守诺放人最好,要是他们反悔,就只能破财免灾,拿全部货物和银子买命了……”   王琪大概能猜出董珏的打算,这些山匪绑人就是图财,要是知道还有更多银子可以拿,一定会心动。董珏的这个办法虽然会让他大出血,但也算当时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收了银票,那些贼人果然没有放人,还把我们扣下了。二少爷见状,便言明将大部分银票都留在了我们住的那个小镇上,只要他们放了我们,就把那些银票全都奉上。”马桂道。   “你们住的地方虽然离湘西近,但毕竟不是湘西的地界。即便有银子,那些匪贼未必愿意冒险吧。”王琪道。   马桂忙道:“王公子明鉴,确实如此。山匪害怕二少爷和官府设下埋伏,说什么都不答应。二少爷费了好一番唇舌,才让他们同意先放一个人回去取银票,然后选一个对双方都觉得安全的地方赎人。”   要是计划得当,又舍得花钱,这个办法确实可以保命。但董珏为什么还是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呢?虽然不愿意把人往坏处想,但王琪还是隐隐有了答案。   “所以你家二少爷就让陈大官人回去拿银票吗?”王琪笑道:“无双兄居然放心。”   马桂苦笑了一下,“怎么可能放心,但姑爷断了一根手指,流血了很多血,匪贼也没有给他找郎中。姑爷苦苦哀求少爷,希望能二少爷能让他先回去医治,并指天发誓一定会拿着银票回来接少爷。少爷想着毕竟关系到自己这条命,姑爷在怎么不靠谱,也不可能对他不管不顾,就同意了。可惜到了日子,姑爷却没有来。那些山匪也曾偷偷派人去二少爷下榻的客店打听,据说姑爷回去之后就退了房,带着人和所有的货物连夜走了。”   虽然心里有了计较,但听陈秀真的干出这事,王琪还是再一次被刷新了底线。   “除了你之外,无双兄肯定还带了其他人吧。没有见到无双兄,他们就跟着陈秀走了吗?”王琪问。   马桂闷声道:“湘西本就乱,那些匪贼没有人性,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他们可能是被姑爷骗了吧。”   顿了一下,马桂接着道:“姑爷始终不见踪影,没多久我们就被山匪卖给当地的部族。那些人赶着我们,足足走了十多天才到了这里。幸好遇见了王公子,不然二少爷和小的恐怕就交代了。”   王琪心中盘算,究竟是不是陈秀扔下董珏不管,只有见到他才能清楚。不过谁都不傻,相信董珏和马桂心里都有数。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次王琪说什么都不会多嘴了。   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王琪见马桂也倦了,便起身道:“这些时日你也辛苦了,早些休息吧。明日我再来看你们。”   “那小的送送王公子。”马桂也跟着起身道。   嘱咐马桂在客栈里待着,不要随便出去,王琪便出了房门。   看见王琪,偃武连忙迎上来道:“王公子,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哈尼镇的人仇视汉人,把他们留在这里,不会有危险吧。”没有经过赵璟的允许,王琪自然不敢把董珏带去军营,但是把他留在这里,王琪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   偃武道:“公子放心,这家客栈是刘将军的一个远方亲戚开的,没人敢来找麻烦。”   这个刘将军便是哈尼镇军营里的统领,这家客栈有他撑腰,王琪便放心的走了。   回到营中,赵璟还没有回来,却让人带了话,说要忙到很晚,让王琪用过膳就休息,不必等他。   陶瑞早就在营房门口等候多时了,见到王琪,忙道:“公子,您去哪里了?小的在街上找了您半天,差点都要报官了。要是把您给弄丢了,小的回去怎么和掌柜的交代呀。”   这才想到把陶瑞给忘了,王琪满怀歉疚的道:“抱歉,路上遇到了一个熟人,不小心耽搁了些时间。你放心,我身边有偃武将军跟着,不会有事的。倒是你,孤身一人在大街上找了那么长时间,没人为难你吧。”   “公子放心,小的在这一片混过,知道怎么躲避麻烦。”眼见王琪没事,陶瑞多少都松了口气。   吃过晚膳,王琪便躺到了床上,心里盘算着董珏的事。眼下董珏身无分文,势必得给他一些回乡的盘缠。银钱什么的都好说,就怕他们在回乡的途中再遇危险。不知能不能求赵璟派人送送他们,只要出了西南的地界就好。   第二日一早,王琪便想找赵璟说董珏的事,谁知他已经出去了。没有见到人,王琪心中有些失落。但董珏还在客栈中等着,王琪也没时间伤感,草草的吃过早膳,便带着偃武和陶瑞去了客栈。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几天看电视剧看的有些上头,先把沉默的真相看了,又被赘婿勾起了看庆余年的心,昨日总算把庆余年看完了,期待第二季。 第276章 消息   从京城来滇南的这一路上,王琪一直在为如何把赵璟哄去湘西而苦恼。如今得知董珏在湘西被人所掳,一个不成形的计划浮现在脑中。   要是请董珏谎称在湘西见过三叔,是不是就有了足够的理由?即便赵璟不亲自动身,能派人去湘西也好。只要找到莫吉可汗,一切便都好说了。   想到这里,王琪不由皱眉,徐百川等人毕竟不好糊弄,其中的说词还是要周全些,以免留下破绽。再者,眼下董珏的状态不明,他要是配合不好,一切都是枉然。   左思右想的空,三人便到了客栈。马桂早就在门口等候多时了,看见王琪,忙迎上来道:“王公子,您可来了。我们家少爷已经醒了,一直在等您。”   王琪也没啰嗦,直接跟着马桂上了二楼。   经过一夜的休息,董珏总算有了些精神,脸色也好了很多。见了王琪,董珏悲喜交加,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偃武知道两人那么长时间没见,如今他乡重逢,董珏又被王琪所救,肯定有好多话要和王琪说,便识趣的带着陶瑞和马桂退了出去。   董珏虽然和王琪有争执,但毕竟从小一起长大,赌气归赌气,谁都没有想要放弃这么多年的交情。再加上王琪失踪多年,说不担心是假的。如今见了面,董珏只觉得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倒是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谁都没有说话。董珏酝酿了一会儿,这才呐呐的开口,“过去的事是我不对,还请琼琚兄原谅。”   见他道歉了,王琪自然也不能落了下风,忙道:“无双兄说哪里话,当初的事我也不是一点责任都没有,还望无双兄不要见怪。”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释然的笑了。   其实,过去的事并没有谁对谁错,不过是站的立场不一样,想法不同而已。如今董珏被陈秀所累,差点没命。以后如何,相信他心中定然有数。要还是执迷不悟的顾念着那点亲情面子,旁人就算磨破嘴皮子也劝不住。   “琼琚兄,这些年你到底去哪里了,怎么连齐兴都不知道?”给王琪倒了杯水,董珏道:“我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这才不让齐兴告诉我呢。”   王琪笑了笑,道:“无双兄误会了,齐兴确实不知道我的去处。那段时间我四处游历,所到之处消息闭塞,和齐兴也断了联系。”   “琼琚兄倒是潇洒。”董珏打趣了他一句,随即问:“不过,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要是请董珏帮忙撒谎,势必得提王耀失踪的事。王琪也没瞒他,直接道:“我是来找我三叔的。”   听了这话,董珏不由一愣,“王大人不是回京述职了吗?我听齐兴说,王老夫人已经被他接去京城了。”   “我三叔并没有回京,奶奶是被我一个朋友接去京城的。这些年,三叔他老人家一直都在滇南任职,从未离开过。”将莫吉可汗遇刺之后,王耀下落不明的经过大概的说了一下,王琪叹了口气,道:“得知三叔出事之后,奶奶大受打击,没几天就去世了。料理完奶奶的后事,我便来了这里,希望能打探到三叔的下落。”   “虽然知道王大人因着相爷的事牵连被贬,但没想到他来了滇南。”莫吉可汗遇刺的事在大梁国内引起了很大的轰动,董珏自然有所耳闻。他看着王琪安慰道:“琼琚兄也不要太担心了,王大人吉人天相,定然会没事的。”   话虽然这样说,但董珏心里也清楚,滇南的大小官员几乎都被百夷族杀尽了,听说人头挂满了城墙。王耀年纪大了,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如何能和凶悍的南蛮子抗衡?他逃出生天的可能性不大。   “哎,事到如今,我也不抱什么希望,只是想尽尽人事而是。”知道王耀的情况不乐观,王琪叹道:“往好的方面想,凡事都有万一,没准三叔他老人家能侥幸逃脱呢?”   “这倒是。”董珏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王琪道:“琼琚兄,兄弟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他满脸忐忑,王琪笑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当讲的。”   “几天前我好像看见王大人了,不过当时离得远,看的也不真切,只是觉得长的像。因为我一直以为王大人在京城,断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便觉得是眼花看错了。”董珏皱着眉,十分不确定的道。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要是董珏真的在湘西见过三叔,倒是可以省了很多麻烦。王琪来了精神,忙问:“无双兄是在哪里看见我三叔的?”   仔细回想了一下,董珏道:“是在湘西的一个小镇上。当时我们被那帮蛮夷赶着走,在那个小镇的市集上待了一会。那人就站在围观的人群中,不过他好像不认识我,没站一会儿就被身边的人拉走了。我当时觉得八成是看错人了,就没有多留意。”   董珏被山匪卖给了这些蛮夷部族之后,向同样沦为阶下囚的当地人打听了一下,便对自己的下场心中有数。如今,湘西虽名义上是大梁的国土,但多山多岭土地贫瘠,没什么油水,加上异族和山匪居多,属于三不管地带。官府救人的可能性不大,能逃出生天的机会就是遇见个熟人把他买下来。   那段时间,董珏每天都眼巴巴的瞅着路上的行人,挖心挠肝的希望能碰上个熟人,哪怕只有一面之缘也好。在那种心里状态下,看谁都眼熟,认错也很正常。   王琪知道,像董珏这种常年做生意的商人,虽不至于对人脸过目不忘,但绝不可能脸盲。尤其是有官爵在身的人,他们见过基本便能记住。董珏虽然只见过王耀一面,还是在好几年前,但应该不会看错。不过,就算看错了也没什么,不管那人是不是王耀,只要有了这个契机,便有了足够正当的理由去湘西。   想到王耀真有可能还活着,王琪心中还是隐隐有些雀跃,“无双兄可否说说那小镇具体在什么地方?你又是在什么时候见到我三叔的?”   “琼琚兄千万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我当时又累又饿,头晕眼花,真的不敢确定。”见王琪上心了,董珏害怕会让他白高兴一场,忙解释道。   王琪坚定的道:“无双兄,你不必有顾虑。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也不想放弃。”   董珏是真心想帮王琪的忙,见他这样说了,便努力回忆那日的事。可惜他只是在人群中匆匆一瞥,实在想不起太多的细节,只能尽量提供具体的时间和地名。   对于王琪来说,这些已经足够了,“无双兄,能不能再麻烦你一件事?”   “看你说的,有什么事琼琚兄尽管吩咐,兄弟我一定尽力去办。”董珏忙道。   王琪道:“以后不管有谁问你,你都要咬定确实在湘西见过我三叔。”   “这是为何?”董珏一愣。   拍了拍他的肩,王琪道:“你只管这样说就是帮了兄弟最大的忙了。”   “既如此,那好吧。”虽然莫名其妙,董珏还是答应了。   嘱咐董珏在客栈中好好歇着,王琪便带着偃武和陶瑞回去了。   “陶瑞,你可知在湘西有个叫达贝的小镇?”回去的路上,王琪问。   陶瑞笑道:“小的知道,这个地方离此地不远,骑马的话,用不了一天就能到。公子问这做什么?”   “没什么。”王琪道。   偃武察言观色,见王琪从董珏那里出来之后一直眉头紧锁,便知有事。   “好端端的,王公子怎么会问起达贝镇?可是从董珏那里听说了什么?”偃武笑着问。   若是去湘西,肯定瞒不了偃武。既然他先问了,王琪便顺势道:“无双兄刚刚跟我说,他在这个达贝镇看见我三叔了。”   偃武想都没想,直接道:“这不可能。即便王大人还活着,他也不可能到那里去。”   “哦,这个达贝镇虽属于湘西,但湘西和滇南不是挨着吗,我三叔为什么不能去那里?”王琪挑了挑眉问。   偃武笑道:“王公子不了解滇南和湘西的地形,有这种误会也在所难免。滇南和湘西虽然挨着,但交界处是山林和沼泽,根本没有正儿八经的路。除非十分熟悉林子里的环境,不然就是有进无出。达贝镇虽然在湘西的最西边,但滇南这边的人若是想过去,一般都是先转道哈尼镇来,没有直接从滇南过去的道理。就算王大人还活着,也是逃到哈尼镇来,没理由去达贝。”   “眼下滇南被百夷族所控,内部情况如何谁都不知道。”王琪施施然道:“也许当时的情况不允许三叔来哈尼镇,只能冒险去达贝镇呢?”   眼见王琪执迷不悟,偃武缓了一下,才道:“王公子,属下说句不中听的话。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王大人生还的可能性不大。即便他还活着,没人引路,他是不可能从滇南走到达贝镇的。”   偃武虽然说得是实话,但也有杜绝王琪去哈尼镇的心思。他并不关心王耀的生死,只是担心王琪会影响赵璟。若是王琪执意去达贝镇找王耀,肯定会让赵璟分心。   见偃武语气沉重,脸色也不好看,王琪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忙道:“偃武将军,不知去滇南给我三叔送信的那几位征西候府的侍卫现在何处?”   “目前还没有消息。”送信的侍卫中,有一两个人和偃武的交情不错,想到他们至今生死不明,偃武的心情更低落了。   王琪道:“滇南到京城路途遥远,征西候府办事向来周全,恐怕那几名侍卫不止是去给我三叔送信,还要一路护送他回京城吧。”   “人是我大哥派出去的,至于他们具体接到了什么任务,我也不清楚。”偃武倒是没有想过这一点,他看着王琪问:“王公子,您问这些做什么?这和王大人出现在哈尼镇有什么关系吗?”   王琪笑道:“征西候府的侍卫常年在西南一带征战,肯定对这边很熟,没准其中就有人了解滇南到哈尼镇的地形呢?我三叔不懂武功,若是没人保护,肯定不可能逃出来。贵府的侍卫若是奉命护送三叔回京城,没到京城之前,他们肯定是在一起的。会不会是贵府的侍卫把我三叔救了出来,又带到哈尼镇的呢?”   要是有侯府的侍卫帮忙,确实有这种可能。偃武不由皱眉,因为从时间上来看,他们一直以为那几个侍卫应该是在莫吉可汗遇刺之前就回去了,只不过还没来及出滇南就遇上了变故,这才下落不明,从来没想过他们有可能一直和王耀在一起。   王琪接着道:“莫吉可汗遇刺一事扑朔迷离,当事人基本上都已身死,大部分话语权都在百夷族那边。我三叔虽然是名小吏,但毕竟是衙门中人,没准会知道一些内情。要是他们侥幸目睹了莫吉可汗被刺的经过,岂不是对我们调查事情的真相很有帮助?   “王公子所言甚是。“偃武被说服了,他的眼睛一亮,恨不得立刻赶回军营向赵璟禀报这个消息。   此时,一辆马车停到了他们身边,陶瑞从马车上下来,对着王琪道:“公子,请上车吧。”   扶着王琪上车,偃武便将车夫赶到一边,拿过他手里的缰绳,道:“我来驾车。”   王琪知道他归心似箭,也没拦着。   马车一路风驰电掣,没过多久便到了地方。偃武把缰绳扔给车夫,便要离开。   王琪一把拉住他道:“偃武将军,今日之事毕竟有可能关系到我三叔和府上那几名侍卫的生死,还请不要让不相干的人知道。”   偃武明白他的顾虑,忙道:“王公子请放心,该防着谁,属下心里有数。”   听了这话,王琪这才放手。偃武对着他拱了拱手,便头也不回的进了军营。   王琪下了车,等着陶瑞结完账,这才不紧不慢的走了进去。   知道偃武肯定是去找修文或徐百川说这事,王琪也没急着跟去,而是回了自己的营房,静静的等消息。   果不出所,王琪刚喝完一盅茶,营房的门便被推开了。他抬头一看,进来的人居然不是偃武,而是徐百川。   --------------------   作者有话要说:   根据天涯客改编的电视剧山河令,我已经嗑疯了,小天使们一定去看呀,真的太好嗑了!!!!! 第277章 决策   眼见进来的人是徐百川而不是赵璟,王琪也没太意外。   “听偃武说,王公子打探到王耀的下落了?”徐百川也不罗嗦,一屁股坐在王琪的对面,冷声道:“怎么着,难道王公子想让小侯爷放着正事不管,去湘西救你三叔吗?”   徐百川这话说的毫不客气,王琪见他来者不善,也懒得虚以委蛇,直接道:“我三叔虽然官职低微,但好歹是朝廷命官。况且,他很可能是莫吉可汗遇刺的目击证人。太子殿下和赵小侯爷奉旨彻查莫吉可汗遇刺的始末,如今既然知道我三叔的下落,难道还不应该去找吗?”   “是吗?”冷笑一声,徐百川道:“王公子还真是厉害,眼下滇南被百夷族把控的死死的,一只鸟都飞不出来。连我们派去那么多探子都传不回任何消息,王公子刚来一日便知道了王大人的下落,真是让人佩服。”   知道他不相信自己,王琪道:“徐大人这是说哪里话?其一,在下和董珏纯属偶遇,并非有意为之。其二,董珏是在湘西看见了我三叔,而不是滇南。事情的经过我已经悉数告诉了偃武将军,想必他已经详详细细的说给您听了。董珏现在就在镇上的客栈里住着,徐大人要是不信,大可亲自去询问,不必来我这里阴阳怪气。”   “王琪,不要再做戏了!”王琪语气不善,偏偏句句都说在点子上,徐百川的耐性终于用尽了。他猛地一拍桌子,厉声质问:“你非要跟着小侯爷来滇南已经很可疑了,如今居然又在这个节骨眼上弄出一个见过王耀的目击证人,还妄图将小侯爷引去毫不相干的湘西,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听了这话,王琪倒是乐了,“徐大人说笑了,在下一介草民,无官无职,无权无势,又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打什么主意?看见我三叔的董珏虽是在下的故交,但我们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面了,算是久别重逢。再说,董珏是被湘西的山匪转卖到这里的,一路上九死一生。难道他为了帮我,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呵,就算董珏不爱惜自己的命,恐怕我也没能力让湘西那边山匪听从号令吧。”   不得不说,王琪这话说的很有道理。董珏的遭遇太过离奇曲折,和王琪的相遇也是机缘巧合,不是能人为控制的。可徐百川就是觉得王琪别有目的,无奈却问不出什么。   兴师动众而来,结果戳了一鼻子的灰,徐百川闷闷不乐的出了王琪的营房,只觉得心情糟透了。   此时,偃武跑过来道:“徐大哥,太子殿下和小侯爷叫您呢。”   “知道了。”懒懒的应了一声,徐百川却不敢怠慢,抬腿便朝太子的营帐走去。   太子的营帐内已经坐了很多人,安阳伯章毕贤自然不在其中。徐百川清楚,安阳伯一早就出去了,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聚在一起商量事情。   看见徐百川进来,赵璟皱眉道:“徐大哥,你跑到哪里去了,太子殿下已经等了你很长时间了。”   “来了就好。”赵景彦好脾气的笑了笑,道:“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便开始吧。你们也知道,刘将军派去给霍尔送信的官员全被百夷族挡在门外,根本没有让他们踏进滇南一步。霍尔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就是不想和谈。看来,他是一心想战了。”   偃武愤愤不平的道:“百夷族蛮横不讲理,既然如此,太子殿下也不必冒险去滇南查莫吉的死因了,我们直接和他们打就是,论起上战场,咱们还没怕过谁。”   “打仗可没这么容易。”赵璟沉着脸道:“目前咱们的军队还没有赶过来,要是真的打起来,仅凭刘将军手里这几百号人,根本不够。”   哈尼镇的军营中维持这一片的治安倒是绰绰有余,但若百夷族集全力进犯,自然是挡不住的。   偃武大惊道:“怎么可能只有这些人?莫吉可汗出事之后,朝中的那些老家伙不是一直叫嚷着要加强滇南的戒备吗?都过那么长时间了,增援的部队为什么还没赶到?”   “大部队调动消耗巨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赵景彦叹了口气道:“咱们刚和吐蕃打了一仗,还没缓过劲来,这些年为了拉拢四方诸夷免除战事,也没少花银子。战争一起,劳民伤财。这一仗,能不打,还是不要打的好。”   偃武理所应当的道:“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属下明白。可现在是霍尔那老贼一心挑事,怨不得咱们。况且,百夷族虎视眈眈,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吧。就算远地方的部队调不过来,近地方的人马还过不来吗?蜀中离这边最近,营中的将领多是咱们侯爷的亲信,让他们来支援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军队的调遣自有圣上做主,你想让我们侯爷越俎代庖吗?”修文沉声斥责道:“还不快闭嘴!”   偃武听出了言外之意,惊讶道:“怎么?难道皇上并没有派兵过来?要是真的打起来,我们岂不是毫无招架之力?”   “偃武将军不要担心。”赵景彦笑了一下,道:“父皇自然是派了人过来了,不过为表和谈的诚意,便没有让他们驻扎的太近。眼下,安阳伯已经过去接应他们了。”   冷哼了一声,偃武不满的道,“部队驻扎得远倒是对百夷族表达了诚意,却对太子殿下的安慰置之不理。哈尼镇离滇南不过是巴掌大的距离,百夷族又是狼子野心。要是霍尔知道我们手里只有这点兵,直接挥师北上,太子殿下岂不是很危险?”   偃武这话也是所有人的担忧,要是百夷族突然发兵,远处的大部队未必能及时作出反应。虽然战况不至于恶化,但在敌人嘴边的太子却不一定能及时脱身。   营帐中的气氛瞬间低到了极点,所有人脸色都不好看。   “大家不必担心,本宫又岂是贪生怕死之人。”赵景彦也知道自己一直碍父皇的眼,巴不得早点被打发掉,不由苦笑道。   赵璟沉思了一下,道:“大战将来,连空气都是紧绷的。百夷族若是一心想要开战,早该有动作了。可是现在,我丝毫没有那种要打仗的感觉。”   虽然这话说的玄乎,但久经沙场之人对于战争的直觉还是很灵敏的。赵璟虽然参军比徐百川晚的多,但他天生就是个带兵打仗的好苗子。他在战场上的指挥和判断能力,连征西候都啧啧称赞。赵璟的话,自然有分量。   “小侯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偃武好奇的问:“难道您觉得,百夷族不想打仗吗?”   赵璟摇头道:“我也说不清,就是觉得有点怪。”   “百川,你的人可从滇南那边探听到什么消息?”赵景彦忙看着徐百川问。   徐百川拱手道:“太子殿下,百夷族控制了整个滇南,还加强了防备,不准任何人出入。属下的人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传出一点消息。据他们说,如今百夷族内部对与大梁开战的呼声很高,尤其是那些忠于莫吉可汗的将帅,纷纷请命出战大梁为莫吉报仇。不过,霍尔可汗的态度却十分暧昧,他迟迟没有同意发兵,理由好像是时机不够成熟。”   “还有什么时候比现在这种群情激奋,一致对外的时机更成熟?”偃武嘟囔道:“霍尔是脑壳被门夹了吗?”   偃武说者无心,但却不合时宜。修文连忙拉了他一下,示意他少说两句。   徐百川也知道自己探听来的消息立不住脚,忙低头请罪,“是属下疏忽,属下没想过百夷族会闹出这么大的乱子,便没有在那边安插人手。如今事发突然,人都是临时派过去的。时间太短,他们暂时接触不了太深的东西。”   “莫吉可汗正值壮年,在百夷族一呼百应,又与大梁交好,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你又何须自责呢?”拍了拍徐百川的肩,赵景彦安慰道:“眼下形势如此严峻,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派人潜伏进去,还及时的传递消息出来,已经很难得了。”   “多谢太子殿□□恤。”徐百川连忙道。   点了点头,赵景彦接着道:“既然滇南的路被堵死了,我们只能另辟蹊径了。”   徐百川听出他的意思,忙道:“太子殿下,您还真相信王琪说的话吗?王耀早年离家,很少回平遥县。王琪说的那个董珏只是一个普通的商贾,和王耀根本没什么交集,甚至可能连面都没有见过。属下觉得,他的话不可信。”   赵景彦却不急着表态,而是看着赵璟道:“贤弟,王琪是你的人,你觉得呢?”   “虽然我也觉得这事不太可能,但我却想不出王琪撒谎的理由。”赵璟沉声道。   偃武道:“也有可能是那个董珏看错了?”   “董珏我也认识,他这种生意场上的人,常年迎来送往,识人的本事还是有的。王耀虽然不常回家,但早年在平遥县还是很出名的。”赵璟沉声道:“再说,这事毕竟关系到王耀的命,湘西是块是非之地,一个弄不好就会落得一身埋怨。要是找到人还好,万一没有找到人还出了其他变故,董珏岂不是难辞其咎?像董珏这种人精,大多都是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要是没有足够的把握,应该不会说出来让王琪空欢喜一场。”   徐百川道:“也许,王琪是别有目的,这才和董珏串通引您去湘西。”   “引我去湘西对王琪有什么好处?”赵璟反问道。   “这……”徐百川被噎了一下,又道:“也许王琪存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只是我们目前还没有发现。”   听了这话,赵璟倒是笑了,“徐大哥,你什么时候也会说出这种没有根据的话。湘西虽然很乱,但也奈何不得你我分毫。再说,找王耀也用不着我亲自前去吧。我们带出来的兄弟虽然不多,但派出去几个人去湘西转一圈也没什么困难。”   “小侯爷说的是。”眼见赵璟似乎没有亲自去寻王耀的意思,徐百川多多少少都松了口气。   眼见徐百川不做声了,赵景彦看着修文道:“修文,湘西的事,你怎么看?”   修文道:“属下已经调查过发卖董珏的部族,他们确实是从湘西一路过来的,也曾在达贝镇待过。给王耀送信的人是属下派过去的,虽然属下没有嘱咐他们必须护送王耀来京,但也没有交代他们送完信之后立马返京。也就是说,莫吉可汗遇刺当晚,也许我们的人还留在王耀身边。若有他们在,保住王耀的性命并且带他逃去湘西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你也觉得王耀真有可能在湘西了。”赵景彦道。   修文拱手道:“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还是不赞同。”见修文也开始倾向王琪了,徐百川立马反驳道:“董珏是在三日之前看见了一个疑似王耀的人,也就是说,若董珏看见的是真的,王耀至少已经在湘西待了三日了。若我们的人真的逃到了湘西,肯定会给咱们传信的。可是至今为止,我们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听了这话,修文也沉默了。徐百川说的在理,即便百夷族把控的严,他们的人没法在滇南传递消息,但湘西并不在百夷族的势力范围内,若他们的人真的逃到了湘西,肯定早就想办法跟这边联络了。   眼见事情进入了僵局,赵景彦笑了笑,道:“反正眼下也没有别的路好走了,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去湘西碰碰运气,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太子殿下说的是。”偃武道:“天无绝人之路,没准就该我们走运呢?”   赵景彦看着徐百川道:“百川,从此地到那个叫达贝的小镇,大约需要多长时间?”   “骑马的话,用不了一日便能到。”徐百川道。   赵景彦道:“既如此,那就派几个人过去找找吧。不管王耀是不是莫吉可汗遇刺的目击者,他毕竟都是我大梁的官员,如今落难在外,我们既然知道了,便没有不管不问的道理。”   “太子殿下说的是。”既然赵景彦都发话了,纵然不乐意,徐百川只得应了,“不知殿下准备派谁过去?”   赵景彦想了一下,这才道:“眼下滇南的情况不明,随时都会有变化,你们几个肯定是离不开的。既然那位王公子一心想要寻找他三叔的下落,不如就给他几个人,辛苦他跑一趟吧。”   “啊?”   听了这话,不光是赵璟,连徐百川都惊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山河令真是太好看了,小天使们赶快去看吧,入股不亏呀!!!! 第278章 改道   “你说,太子让我带人去湘西?”抬头看着偃武,王琪也有些发愣。虽然他原本就打算去湘西,但委实没想到赵景彦会让他“挑大梁”。   以为王琪不乐意,偃武苦笑着道:“太子殿下说,王大人毕竟是大梁的官员,如今既知他流落在外,没有不管不问的道理。小侯爷也知道此去滇南危险,原本是想陪您一起去的,但眼下人手有限,滇南的情况又不明朗,小侯爷实在是走不开。不过太子殿下说了,您要是不愿意,他绝对不会勉强的。”   话到此处,人家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了。自己的三叔自己去找,没人陪着。随从虽然不多,但是会给你备上,去不去随你。   细想一下,王琪也能理解太子的此番安排。王耀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吏,就算救下来也没多大油水,根本不值得费心费力。恐怕太子还是看在赵璟的面子,才勉为其难的拨两个人过来应付一下。   “在下此行本就是为了我三叔,能有什么不愿意的。”浅笑了一下,王琪道:“王某还要感谢太子殿下愿意对我三叔施以援手呢。”   眼见王琪答应的这么痛快,偃武脸上的笑容更苦了,“王公子,您可要想好了,湘西那边不比滇南安稳。您要是过去了,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危险。咱们这边的人手也不够,不会给您派多少人的。”   “多谢偃武将军的好意,在下来滇南就是为了寻找三叔。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眉目,岂有临阵退缩的道理?”王琪坚定的道:“偃武将军不必为难,我有陶瑞跟着就好,不用麻烦其他人了。”   偃武忙道:“自然不可能让您带陶瑞一个人上路,就算是属下愿意,小侯爷肯定也不会同意的。王公子放心,属下一定给您挑几个一等一的高手。”   “那就多谢偃武将军了。”王琪也没推辞,转而拱手道:“在下还有一件事要麻烦偃武将军。”   偃武道:“公子尽管吩咐。”   “董珏还在镇上的客栈里住着,他离家已久,又经此大难,家中的人想必很着急。”王琪一脸为难的道:“要是放他们主仆独自上路,山高路远的,在下委实不放心。要是再生变故,可如何是好!”   偃武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道:“王公子放心,属下会请刘将军派几个兵士沿途保护,一定将董公子安全送出西南的地界。”   “那就太感谢了。”王琪对着偃武深深的一揖。   偃武连忙还礼:“王公子客气,一切都是应该的。”   送走偃武,王琪这才沉下脸来。湘西也是个虎狼窝,他和陶瑞都不是练家子,要是没有足够的人随行,王琪心中还真没底。万一没有找到王耀和莫吉可汗,反而把自己搭进去,岂不是得不偿失?   “若只有我们两人,你有把握保证安全吗?”王琪看着陶瑞问。   瞧出了王琪的担忧,陶瑞连忙道:“公子放心,湘西虽然多山匪,但小的知道一些隐秘的小道可以避开他们,人少了反而不会引人注意。再说,小的毕竟在湘西生活了多年,认识一些和当地部族有交情的朋友。要是真遇上什么麻烦,他们多少都能帮上忙。”   陶瑞语气笃定,神态自若,显然根本没把湘西的危险当回事。王琪心中甚慰,拍着他的肩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   王琪这边稍微放宽心了,偃武那边却是愁眉不展。   因着让王琪去湘西的事,赵璟很不乐意,跟太子争执了好几次。可惜太子主意已定,又有徐百川在旁边煽风点火。两人每句话都说在点子上,赵璟屡次落了下风。最后,要不是太子保证一切随王琪自己的意思,他绝不会勉强,赵璟恐怕就得和他们打起来。   偃武本以为王琪会拒绝,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偃武不敢怠慢,只得风风火火的把事情禀报了赵璟。   听了偃武的回禀,赵璟立马放下手头的事跑到了王琪的营房,一进门便把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   看见赵璟,王琪也是一愣。自从来到哈尼镇之后,赵璟便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两人虽然仅仅一天没见,但王琪还是有一种如隔三秋的错觉。   “你要去湘西?”赵璟开门见山,厉声质问道。   被这声怒吼恍了一下,王琪只得收回了那些有的没的,咳嗽了一声道:“太子殿下已经同意了,小侯爷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你是在开玩笑吗?”赵璟拽着王琪拉到自己面前,看着他的眼睛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王琪理所应当的看着他道:“我自然是想救我三叔,难不成小侯爷认为我有其他目的吗?”   “就算是救你三叔,也没有必要亲自过去吧。”赵璟急道:“你若是实在担心,我可以派人去。只要王大人在湘西,他们一定能把人安全带回来的。”   “这怎么行?”王琪想都没想,直接道:“我一定要亲自过去。”   赵璟疑惑的问:“你为什么非要亲自过去?湘西那边并不安稳,你又不会武功,跟过去只会拖后腿。”   “话是如此,可我还是不放心。”王琪含含糊糊的道。   他自然知道赵璟是好意,可他此去湘西的真实目的是找莫吉可汗。但是这话不能直接说出来,因为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就算是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更重要的是,他也不知道莫吉在哪里,一切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不亲自过去,又怎么能见机行事?   “不放心?”听了王琪的话,赵璟的脸色一沉,手上抓的更紧了,“说白了,你还是不相信我!”   知道赵璟误会了,但王琪却没法解释。   推开赵璟,王琪整了整被抓皱的衣襟,这才讪讪的道:“我自然相信你,只是不想麻烦你而已。况且,我已经答应了太子殿下,没有反悔的道理。小侯爷,在下能料理好自己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王琪这话明显就是拿他当外人,赵璟的眼睛瞬间黯淡了,“我以为过了这么久,你心里多少都会对我有些改观。没想到,我做的还是不够。”   见赵璟一脸的落寞,王琪心中有些不忍,却又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冷着脸道:“小侯爷,王某是自由身,想去哪里,做什么事,都不必经过任何人同意。即便你们不派人跟着,我也要去湘西的。在下心意已决,还请小侯爷不要勉强了。”   眼见王琪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了,赵璟很不得将人打晕锁起来,让他哪里也去不了。可是赵璟知道,他不能这样做。   “好,是在下多管闲事了。”受伤的看了王琪一眼,赵璟一脸哀怨的离开了。   赵璟走后,陶瑞一脸惊慌的跑了进来,看着王琪问:“公子,小侯爷的脸色好难看呀!你们吵架了吗?”   “我和赵小侯爷的身份天差地别,有什么资格他吵架?”王琪揉了揉额角,无比心累的道:“他可能是心情不好,这才脸色难看,咱们别主动招惹就没事了。”   给王琪倒了杯茶,陶瑞不赞同的道:“公子这话就不对了,小侯爷对您如何,这一路上小的也见了不少。小的觉得,他还是挺迁就您的。凡事都小心翼翼,生怕惹您不高兴,怎么会给您摆脸子呢?反倒是您,总是不冷不热的。您既然也对小侯爷有意思,就对人家好点,也省的把人作没了,后悔都来不及。”   没想到陶瑞会说出这话,王琪一口茶水没咽下去,差点喷了出来。   离了王琪,赵璟便收回了一脸的哀怨,虎着脸怒气冲冲的去了太子的营房。沿途的人见他脸色难看,纷纷低头行礼,恨不得装透明人。   偃武也想躲开,但眼下徐百川和修文不在,他实在担心赵璟会和太子起冲突,只得战战兢兢的跟着,心中苦逼的盘算着待会出了状况要怎么化解。   营房之内,赵景彦正和一群人商量事。见赵璟进来了,其他人便知趣的离开了。   “谁惹你生气了,脸色这么难看?”赵景彦笑着问。   赵璟也不废话,直接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虽然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赵景彦还是假装不解的问。   “你明明答应我不会让王琪去湘西,为什么又要反悔?”赵璟厉声质问。   赵景彦露出一副恍然的样子,随即笑着道:“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这事呀!贤弟莫要冤枉我,为兄只是说一切随王公子的意思,他若是不愿,我自然不会勉强。怎么,他真的同意了?”   “你……”赵璟被堵得语塞,便听赵景彦继续道:“也是,王大人毕竟是王公子的亲叔叔,血浓于水呀。既然知道叔叔近在咫尺,做侄儿的,焉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再说,王公子本就是为了王大人才一路跟着我们来了这里,要是不去,岂不是更显得别有用心?”   赵景彦话里有话,想到徐百川一直疑心王琪跟来的目的不纯,赵璟不做声了。   “我知贤弟是担心王公子的安危。”赵景彦站起身来,拍了拍赵璟的肩,接着道:“但王公子是个精明人,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再说,人家救自己三叔天经地义,你也没理由拦着呀。”   眼见赵景彦是铁了心的让王琪去湘西,赵璟抬头看着他道:“难道太子殿下也不相信王琪,觉得他别有目的吗?”   “我不管他有没有别的目的,只要不妨碍你我就行了。相反,我还是看你面子,才会同意派人跟着他保护。”抬眼见赵璟欲言又止,赵景彦轻笑了一下,言语中隐隐透着警告,“为兄还是要劝贤弟一句,你也知道徐百川本就看王公子不顺眼,若是因为王公子连累你坏了正事,到时候便不止徐百川一个人讨厌他了,恐怕很多人都容不下他。你要是真的为王公子好,就不要说‘跟他一起去湘西’这种蠢话。”   路被堵得死死的,赵璟负隅顽抗道:“我可以不去湘西,但王琪也不能去。”   “我已经说过了,去不去全凭王公子的意思,没有人会勉强。”赵景彦笑了笑,道:“贤弟若是不愿,自己去劝他便是。”   失魂落魄的出了太子的营房,赵璟重重的叹了口气。   偃武凑了上来,小心翼翼的道:“小侯爷,您也不要怪太子殿下有此安排。其实,这也是最好的安排。眼下滇南的局势暧昧不明,随时都有可能突发变故。在这个节骨眼上,咱们谁都不方便离开。王耀大人虽然有可能目击了莫吉可汗遇刺的经过,但即便查清楚真相,也对大局没什么影响。这仗,该打的还是要打。况且,这消息来得突然,万一是贼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不管咱们派谁过去,都正中他们下怀。”   赵璟苦笑了一下,“这道理,我何尝不明白?我们不能擅动,王琪便是最好的选择。一则,消息是他带回来的,若是他居心不良,只能自食恶果。再者,这件事若是别人设下的圈套,折一个王琪进去对太子殿下没什么损失。退一万步说,万一王耀真的在湘西,王琪肯定会比任何人都尽心。可是……”   “属下相信王公子是真心实意的想找回王大人,也会保护好自己的。”偃武劝道:“不管湘西的情况如何,路都是王公子自己选的。属下觉得,王公子不是个草率的人,肯定心中有数。小侯爷,您就信他一回吧。”   虽然还是不放心,但赵璟不想用权利强迫王琪留下,又改变不了他的想法,只能尽量保护他的周全。   “跟去湘西的人,你亲自挑选,务必要可靠的。”赵璟顿了一下,又道:“武功也不能差了。”   见赵璟让步了,偃武连忙道:“小侯爷放心,属下一定安排的妥妥的,绝对保证王公子的安全。”   眼见事情最终还是成了定局,赵璟重重的叹了口气,又问:“你觉得,那个董珏说的话可靠吗?”   “董珏是在湘西被抓的,想要摸清具体情况,还要多费些时日。不过救下董珏主仆的当日,属下也在场。发卖他们的确实是湘西的部族,看董珏当时的样子,显然是受苦多日,不像是假的。”偃武道:“被王公子救下后,董珏表现出来的感恩戴德也是发自内心的。属下觉得,他没理由诓骗王公子。”   点了点头,赵璟道:“王琪准备怎么安置董珏,要带他一起去湘西找王大人吗?”   “这倒没有。”偃武道:“王公子的意思是希望能尽快把他们送回平遥县,也省的董家人担心。”   赵璟道:“也好。这里毕竟不安全,你尽快安排吧……不要要让他担心。”   “是。”偃武领命下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原谅我这几日太不务正业了,但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山河令太好看了。我白天忙工作,晚上就是反复刷那一集续命。裤实在太会了,每天都有一集,弄的我都没心思干别的事了。 第279章 当铺   “琼琚兄,这次真的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恐怕没命在这里了。”站在客栈前,董珏拉着王琪的手,感激涕零的道。   “无双兄,以后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王琪接过话头道:“若是你我易地而处,相信你也不会对我袖手旁观的。咱们之间就不必计较这些了。”   “琼琚兄说的是,大恩不言谢。”董珏对着王琪重重的一揖,略带犹豫了一下,才道:“琼琚兄,西南这边不怎么安稳,你还是跟我一起回去吧。”   摇了摇头,王琪直接拒绝,“眼下三叔还没有找到,我怎么能回去呢?”   “我也知道劝不了你。”董珏苦笑了一下,“那你一定注意安全呀。”   王琪道:“我在这边有人照料,无双兄放心。”   听王琪说到有人照料,董珏不动声色的看了看指挥人往马车上搬行礼的偃武,悄声道:“琼琚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眼见董珏一脸严肃,知道他有话要单独和自己说。王琪便吩咐陶瑞过去帮忙张罗,这才跟着董珏走到了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里。   “琼琚兄,有件事我想和你确认一下。你和那位偃武大哥是什么关系?”董珏低声问。   没想到他会问偃武,王琪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他是我几年前外出游历时认识的朋友……我记得当初在平遥县时便和你引荐过。”   王琪一提,董珏确实有了些印象,但他想问的却不是这些,“你说他是你在游历时认识的,不知这位偃武大哥是做什么营生?”   “他早先也做生意,交友十分广泛,认识很多人。”眼见董珏对偃武很感兴趣,似乎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怀疑,王琪不由仔细回忆,难道自己在不经意间泄露了偃武的底细?   见王琪还在隐瞒,董珏索性道:“琼琚兄,不瞒你说,这两日在客栈里待着,闲来无事,我总能想起以前的事。当年姐夫得罪军方,获罪入狱。我为他东奔西走,四处碰壁求人的时候,曾在府尹府外远远的见过那位偃武大哥一面。只不过那时候他身穿劲装,整个人的气场全然不同,而我因为心急如焚,竟没能认出来。”   当年王琪确实在赵璟面前为陈秀求了情,赵璟也依言放了陈秀一马。只是这事是不是偃武去料理的,王琪便不得而知了。若真是偃武去处理此事,董珏在府尹那里见过他,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初我姐夫犯的事已是板上钉钉,我们也是尽人事听天命,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锒铛入狱,祸及妻儿。没想到最后真的柳暗花明了,我和兄长原以为是老天作美,却没想到有贵人相助。”话到此处,董珏心中微微发苦,他看着王琪,涩声道:“琼琚兄,看来兄弟欠你的人情,不止一桩一件呀。当年我为了那个混蛋姐夫和你犯浑,没想到最后还是你帮了我的忙。”   帮忙救陈秀纯属王琪自愿,当年他没有说出真相,现在也没想表功。如今既然阴差阳错的被董珏猜出真相,王琪也没有否认的道理。只是他没有想到,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居然在不经意间解开,一时间只觉得哭笑不得。   “无双兄莫怪,不是我刻意隐瞒,只是偃武将军嘱咐过,不要把他的身份泄露出去。在下既然答应了,自然得保守秘密。”王琪道。   董珏忙道:“我自然知道琼琚兄的难处,只是你既然帮了忙,为什么不找我说开?也省的我误会你这么多年。”   “当时我是真心不想你沾惹陈大官人的事,劝你的那些话都是发自内心的。”王琪笑道:“你负气离开之后,我也有些后悔,便连夜去求了偃武将军。只是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保证他会帮忙,这才没有告诉你。其实说到底,我也没做什么。陈大官人之所以能免罪,还是你们兄弟多番奔走的功劳。”   王琪这话既给了一个妥帖的说法道明了自己的委屈和无奈,又没有过分自夸功劳,倒是让董珏更加无地自容了。   “琼琚兄不要这样说,我虽然不混官场,但也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我姐夫干的那些个混事已经被人摁的死死的,要不是上面有人愿意松口,就凭我们兄弟两个,肯定不可能把他捞出来。”董珏无比后悔的道:“如今我才知道什么叫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当年你劝我少跟陈秀有牵扯,免得被他连累。可惜我被猪油蒙了心,不听你的金玉良言。如今被他戕害,也是活该。要不是老天有眼遇到你,真不知道……”   董珏说着说着,就要落泪。   王琪劝道:“无双兄,这些终归都过去了,只要你没事就好。”   “琼琚兄说的是。”擦了擦眼泪,董珏又看了不远处的偃武一眼,心道:“王琪能让一个将军跟在身边鞍前马后,还真是了不得。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和军中的人攀上关系的,还混的这么得势?”   越想越好奇,董珏忍不住问:“琼琚兄,当年我瞧郡里的大人们都对这位偃武将军毕恭毕敬的,想来他的身份肯定不一般。不知他是征西候的人,还是平南候的人?人家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是不是得找机会感谢一下?”   看着董珏八卦的眼睛,王琪知道他想问什么,只得推脱道:“这事说来话长,等有机会我再告诉你吧。眼下时候不早了,无双兄还是早些上路吧。”   见王琪不愿意详谈,董珏虽然很失望,但也不敢多打听,只能作罢。   “偃武将军的事情,还请无双兄一定要保密,不要和家里人提起。”王琪嘱咐道。   虽然不明白这事有什么不能提的,但王琪既然开了口,偃武也不敢怠慢,连忙道:“琼琚兄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那就多谢了。”王琪拱手道。   此时,偃武走了过来,笑着对王琪道:“王公子,东西都收拾好了。我还特意请了两个人,让他们一定把董公子安全送回平遥县。”   偃武说完,便招了两个身穿粗布麻衣的汉子给王琪和董珏过目。   王琪见两人虽然身穿便装,但一看就知道是练过的,八成是从军营中选出来的。   董珏也猜出这两人可能是军中之人,有他们保护,路上自然能安枕无忧,连忙对着偃武拱手道谢,“多谢这位大哥的好意。”   “董公子不必客气,既然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事不宜迟,还请董公子早些上路,也省的夜长梦多。”偃武笑着道。   董珏对着偃武一番千恩万谢,又依依不舍的和王琪告别,这才带着马桂踏上了归程。   送走董珏,王琪少了一个心思,便开始张罗湘西之行了。   有太子做主,事情自然顺畅很多。没等一日,王琪便踏上了去湘西的路。   随行的护卫只有两个,其中一个还是王琪的老熟人史东。史东虽然不苟言笑,但好在武功高强,有他在,王琪还是很放心的。而另一个则是来自太子府的年轻的护卫穆子苏。启程来滇南的第一天,这人便和王琪说过话。王琪见他傻头傻脑的,又是个活泼的性子,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   按理说,太子府派过来的人,应该是负责监视他的。王琪虽不知太子为什么会派这么个涉世未深的小子过来,但天真无知总比老奸巨猾好应付。   哈尼镇虽然离达贝镇虽然不远,但因山路难走,路上又不安全,陶瑞便提议弃了马改为步行。这样既能抄近路缩短行程,又能避开沿途的匪贼。   骑马虽然不是王琪的长项,但走路他却在行。眼见史东和穆子苏没什么异议,王琪便拍板同意了。   商议妥当之后,陶瑞多备了一些干粮和防蚊虫叮咬的药物,便带着三人启程了。   陶瑞领的路并不好走,不是翻山越岭,就是蹚草过河。王琪虽然有心里准备,但还是吃了一番苦。他们紧赶慢赶,终于在两天之后到了达贝。陶瑞没敢在当地的客栈下榻,而是领着他们住进了一户民宅。这户人家靠种地为生,为人老实本分。早年陶瑞做生意的时候,中途路过达贝,都是歇在他们家,从没出过什么岔子。   安顿好之后,陶瑞便犯了难,领路他在行,找人却不行。再说,董珏是在几天前见的王耀,如今已经过了好几日,谁都不能确定王耀是否还留在达贝。此时找人,无异于大海里捞针。一时之间,几人都犯了难。   王琪虽然有上一世的消息,知道莫吉可汗可能会在什么地方。但他毕竟是打着找王耀的幌子来的,总要做做样子。再说,既然董珏确实在这里见过王耀,不管他是一时走眼还是产生了幻觉,既然来了,还是要探查一番,总不能真的放着自家三叔不管。   “要不,属下找人去画张王大人的相,拿到这里的客栈去问问。”穆子苏显然是一心一意为了找人,他看着王琪,坦诚的道:“实在不行属下就去大街上问,只要王大人来过这里,总有人见过。”   知道这孩子是实诚人,王琪笑着对他表达了谢意,然后才道:“我们是外乡人,人生地不熟的,本就容易被人打上主意。若是再大张旗鼓的去街上找人,绝对会被盯上。”   “那怎么办?”穆子苏万分苦恼的道。   王琪低头想了一下,这才看着陶瑞问:“不知这镇上有没有当铺?”   “倒是有几家。”陶瑞道。   王琪道:“你去打听一下,只要探听清楚这里有几家当铺,分别在什么地方,规模如何就行了。其余的,不要多问。”   “是。”陶瑞也不多话,直接出去了。   知道这点小事陶瑞肯定会打听清楚,王琪也不担心。连着赶了两天的路,如今委实有些累了。史东见王琪满面倦容,便识相的领着穆子苏告辞了。   “史东大哥,好好的,王公子打听当铺做什么?”出了门,穆子苏不解的问。   史东道:“事发突然,王耀从滇南一路逃出来,身上肯定不会带足够的银子和干粮。不过文官都喜欢随身挂一些佩饰,把它们当了多少都能换些银钱。达贝是滇南进湘西的第一站,有集市当铺。王耀若是在这里采购东西,没准会留下些痕迹。”   “原来是这样呀!”穆子苏恍然大悟。   陶瑞办事利索,王琪一觉睡醒之后,他便已经回来多时了。   “达贝原本有三家当铺,其中两家在几个月前陆续关门歇业了。如今还剩下一家,就在镇的北面。”陶瑞一边给王琪盛了一碗粥,一边道。   接过粥,王琪道:“吃过饭,我们就过去看看。”   几人不敢耽搁时间,草草的吃了饭便出门了。   陶瑞说的这家当铺门庭破败,眼看着也开不下去了。王琪冒充成过路的商客,谎称来当铺高价收购一些值钱的东西。   “爷,东西都在这里了。”当铺老板八百年碰不见一个收东西的人,连忙把东西摆出来给王琪过目,然后才唉声叹气的道:“不瞒您说,我这店很久都没生意了。镇上乱,又多山匪,生意不好做。很多家境殷实的人家,都跑到哈尼镇去了。过几日,我也准备把店盘出去,带着全家去哈尼镇投奔亲戚。这些东西,您相中哪个,看着给个价就行。”   老板拿出来的玉佩和饰物大多都劣质的很,没一个像是王耀的东西,王琪不由皱眉,“东西真的全都拿出来了吗,就没有更好的?”   “爷,店里的东西确实都在这里了,更好的东西,小店也收不起呀!”当铺老板苦着脸道。   王琪在椅子上坐下,笑着道:“听说这里是达贝唯一的当铺,我看这镇上也有不少外地人,若是有个落难的或银钱不够周转的,也只能到你这里来了,怎么可能没有好东西?”   “老板,你不讲究呀。”陶瑞趁机诈他,“前段时间滇南动乱,百夷人见着汉人就杀。这里和滇南挨着,应该跑来不少滇南的富户吧。我可听说前几日你接了笔大买卖,对方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听说就是从滇南逃出来的。”   听了这话,当铺老板脸色一变,随即赔笑着道:“这位小哥说笑了,不瞒您说,咱们这里虽然离滇南近,但路不好走。即便真有富人要逃命,首选也是哈尼镇,没人会来这里的。”   虽然是转瞬即逝,但王琪还是捕捉到当铺老板脸上的那点不自在。心知这人肯定有所隐瞒,王琪正想继续套话,史东却在身后拉了他一把,悄声道:“公子,您到这边来看看。”   史东这人话虽不多,但每次开口都不会说半句废话。知道他肯定发现了什么,王琪不敢怠慢,连忙起身。   史东指的是一把匕首,看起来普通的很。可能也是因为不值钱,便和其他杂物一起仍在了角落里,没被摆到王琪面前。   王琪拿起匕首看了看,没看出什么来。   穆子苏接过匕首,拔/出来仔细观摩了一番,也没看出什么,不由道:“锋利是够锋利,但也没什么特别的。”   “公子请看。”史东指着刀柄的位置,对着王琪道。   王琪低头一看,只见上面似乎刻着一个字,字体歪斜的很,一看就是随手刻上去的。可因为年深日久,已经快被磨平了。王琪仔细研究了一下,觉得应该是一个“方”字。   知道史东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一把匕首这么介意,王琪心头一动,低声问:“府上派去给我三叔送信的那几个兄弟里,可是有姓方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时间真的掉在山河令的坑里了,每天无所事事,啥都不想干。好在明天就大结局了,希望我能早点爬出来,务务正业。 第280章 好运   迎着王琪的目光,史东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   王琪只觉得喜从天降。他虽然有上一世的记忆,但对于莫吉的行踪也只是推测,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找到人。也就是说,此行很有可能一无所获。走出这一步,王琪心里是很没底的。   再说,来达贝镇找王耀本就是王琪去湘西的一个借口,若真能找到征西候府的人,回去好歹算是有个交代,也不至于在太子和徐百川面前说不起话。想到这里,王琪只觉得一直不踏实的心总算安稳了几分。   若能救下莫吉可汗,对太子现在的处境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到时候,只怕徐百川也会对他刮目相看。虽然已经过了争强好胜的年纪,但想到徐百川那张明明很不爽但又敢怒不敢言的脸,王琪居然有些跃跃欲试,心中也充满了干劲。   陶瑞察言观色,见王琪面露喜色,忙对跟在后面的当铺老板道:“这把匕首是什么人当的?”   “这倒不记得了。”匕首毕竟值不了几个钱,老板害怕煮熟的鸭子飞了,忙赔笑着把人往别处拉,“爷,这东西没什么好看的,别污了您的眼。您还是看看那边的饰物吧……”   眼见当铺老板不说,王琪给了陶瑞一个眼神。   陶瑞会意,立马拿出一锭银子在当铺老板面前晃了晃,用下巴指着匕首道:“这东西我们家公子要了。”   “谢谢爷,谢谢爷。”这么大锭银子足够全家好几个月的开销了,老板喜笑颜开,忙伸手去接。   王琪拦住他接银子的手,不慌不忙的道:“东西我们虽然要了,不过,我要你详详细细的和我说说当这把匕首的人。”   “好说好说,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店铺老板点头哈腰的道。   见他还算识趣,王琪便示意陶瑞给了银子。   乐颠颠的收了银子,当铺老板连忙请王琪坐下,又亲自奉上茶,这才道:“当这把匕首的是个年轻小伙,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看模样不像是本地人。这段时间生意本就萧条,他来小店当了两次东西,所以小人对他有印象。”   王琪对征西候府派来滇南的侍卫不甚了解,无法从当铺老板的言语中判断出什么,只得去看史东。   “消息太少,不能确定是不是我们的人。”史东附在王琪耳边,简言易赅道。   其实,史东确实拿不准。这把匕首的主人名叫方衡,原本是征西候赵睿身边的人,后来才被拨到赵璟身边效力。方衡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人也长得老成,和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相去甚远。来当匕首的肯定不是他本人,有可能是身边人。当然还有一种最晦气的可能,就是方衡已经死了,有人从他尸体身上捡了东西拿来当。   “你说这人当了两次东西,另一件是什么?”王琪问:“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老板仔细回忆了一下,才道:“我记得他第一次来是在……”   从当铺里出来,王琪脸色凝重。   那老板说,当匕首的人一共来了两次,一次是七八天前,还有一次就在前几天。七八天前倒是和董珏在达贝镇的集市上遇见王耀的时间重合,只是那人第二次来距今已经过了好几天,如今却不能确定他们是否还留在达贝了。   穆子苏却没考虑那么多,只觉得终于发现了征西候府侍卫的踪迹,算是有了很大的收获,不由兴奋的道:“史东大哥,达贝镇不大,我们可以找找看。”   “要不小的去当地的客栈里打听?”闻言,陶瑞忙道。   史东却摇头道:“达贝虽然不大,但周围都是荒山野岭,若他们没有住在镇上,而是藏在山里,一样难寻踪迹。况且,要是他们已经离开了,人海茫茫,我们又要到哪里去寻?”   听了这话,穆子苏顿时有些泄气,“那怎么办?”   王琪却不担心,“此处离哈尼镇很近,他们若是离开,八成会去哈尼镇。如今太子奉旨来滇南调查莫吉可汗之事已经传遍了大梁,只要他们到了哈尼镇,一定能听到消息。”   “王公子的意思是,他们已经去哈尼镇了吗?”穆子苏一脸期待的看着王琪问:“那我们是不是马上回去?”   王琪自然不可能轻易的离开,他摇了摇头道:“若他们已经到了哈尼镇,一定会想办法和太子联系,倒是不必担心。怕就怕他们还滞留在此地。反正我们都已经过来了,也不怕多耽误几天。还是去镇上的客栈里问问吧,没准会有什么发现。”   既然王琪已经开了口,陶瑞立马道:“小的这就去镇上的客栈看看。只是,小的不认识侯府中的侍卫大哥。”   穆子苏显然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连忙毛遂自荐,“我认识我认识。王公子,属下虽然是太子府的人,但和征西候府的兄弟们混的很熟,就让我和陶兄弟一起去吧。”   “如此,就有劳了。”眼见史东没什么异议,王琪便点了头。   穆子苏和陶瑞走后,史东道:“王公子,我们回住处吗?”   “不急。”王琪道:“史大人若没有别的事,就陪我去街上逛逛吧。”   史东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征西候府的侍卫身上,显然不愿意跟着王琪闲逛。但他受命保护王琪的安全,自然不敢把他一个人留在大街上,只能耐着性子陪着。   “史大人,假设这把匕首确实是侯府的侍卫当的。你说他们历经千难万险,好不容易从滇南逃出来,为什么不回大梁或者想办法和侯府联系,而是不声不响的留在这里那么多天?”走在街上,王琪像闲话家常一般随口道:“若那个当铺老板所说属实,他们至少在这里待了五天。这个时间足够逃到哈尼镇求救了,但他们为什么还要留这么久?”   此时,史东无心听王琪唠叨,只是随便道:“事情如何实在不好说,恐怕只有找到他们才能弄明白了。”   史东这话明显是在敷衍,王琪也没戳穿,而是耐心的道:“史大人,我知道你很心急,但眼下只能从我们已知的东西上找线索,没有其他办法。达贝镇属于湘西,并没有被百夷族封锁,出入还算自由。依侯府侍卫的能力,从这里去哈尼镇并不是什么难事。况且哈尼镇有大梁的驻军,只要他们表明身份,一定会受到多番厚待。也许想明白他们留在这里的原因,就能找到他们。”   王琪说的十分有理,史东不由沉下心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哈尼镇都比达贝镇适合休整。假如那把匕首就是方衡派人当的,他们既然能从滇南逃进达贝镇,为什么不索性多辛苦几日赶去哈尼镇呢?   “滇南凶险,方大哥他们能逃出来,必定是九死一生。没准有人重伤难行,他们不得已,这才多留了几天?”想到这种可能,史东眼睛一亮,忙道:“王公子,我们可以去当地的医馆或药铺问问,没准能打听到什么。”   有了思路,两人立马开始行动。   王琪活了两世,凡事都喜欢三思而行,从不打没准备的仗。今生虽然经历了商场失利和情场失意,但所有事基本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即便现在看起来还没有翻身,也不过是他不愿意而已。来湘西找莫吉,算是王琪平生第一次冒险。没想到,居然就让他走了狗屎运。   达贝镇有两家医馆,一家药铺。王琪人生地不熟,又不谙当地的口音,只能跟着史东。两人一路上连问带比划,终于找到了一家医馆。谁知还没来及进去,迎面便撞上了从里面出来的穆子苏。   “王公子,史大哥,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来了?”看见两人,穆子苏既惊讶又兴奋。   穆子苏是个藏不住的性格,王琪光看表情就知道他一定有收获。又见他手里提了好几包药材,王琪便知道穆子苏已经找到人了。   “你怎么在这里?陶瑞呢?”史东显然没有王琪那种洞察事物的能力,眼见穆子苏孤身一人,不由疑惑的问。   见史东一无所知,显然没见过陶瑞。穆子苏忙把他拉到一边,这才迫不及待的道:“我们找到方大哥他们了,就在隔壁街上的一家客栈里。”   “真的?”听了这话,史东先是一愣,随即激动的差点蹦起来。他抓着穆子苏追着问:“他们没事吧?”   抬手给史东看了一下手里大包小包的药材,穆子苏道:“派出的三个兄弟死了一个,方大哥和张远虽然逃了出来,但都受了伤,行动不便,小弟就过来给他们买药了。陶兄弟本想一起过来的,但小弟怕您和王公子担心,就请他回住处通知你们了。”   滇南凶险,难免有死伤,史东本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今得知还活了两个人,也算是有些安慰。   “王公子。”穆子苏看着王琪道:“王大人被方大哥救下了,现在和他们一起住在客栈里。您放心,他老人家只是受了点轻伤,没什么大碍。”   确认王耀还活着,王琪多少也松了口气。   “方大哥他们的伤势如何了?严不严重?”接过穆子苏手里的药,史东随便拆开一个看了看,不由皱眉,“七叶一枝花,这不是解蛇毒的吗?怎么,方大哥被蛇咬了?”   王琪是中过蛇毒的人,虽说当时是顺水推舟假装上套,但他毕竟切实体会了蛇毒的苦,多少留下些阴影。闻言,王琪不由多看了那包药一眼,言语中也带着一丝后怕,“史大人也懂得如何解蛇毒?”   “咳咳,不算很了解。”史东咳嗽了一声,有些尴尬的道。   王琪中毒的事他虽然不知道全貌,但也知道徐百川受了牵连。加上事后赵璟和徐百川的关系变得更加微妙,史东便确认这事和徐百川脱不开关系。他虽然没有参与害人,但和徐百川的交情不错。好朋友之间向来都讲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事毕竟是徐百川不厚道在先,面对王琪的时候,史东难免觉得有些亏欠。   知道自己说漏嘴惹王琪想起了不美好的事,史东本想打住不提。但是迎着王琪询问的目光,史东实在说不出敷衍的话,只得实话道:“之前王公子中毒的时候,属下在小侯爷那里见过这药,听说能解蛇毒。”   “哦,原来是这样。”见史东不愿多说,王琪笑了笑,也不再多问。   史东连忙转移了话题,扭头看着穆子苏问:“是方大哥被蛇咬了吗?”   “没有。”穆子苏道:“方大哥除了救下王大人之外,还救了一个人。这些解毒的药就是给他的。若不是为了救他,方大哥他们也不会狼狈到当东西的地步。”   百夷族的事闹得那么大,大梁在滇南的官员几乎被屠杀殆尽,身为大梁的武将,方衡趁乱救下一个两个也不足为奇。   史东没有多想,直接道:“事不宜迟,你快带我们去见他们吧。”   医馆和客栈只隔了一条街,走几步就到。路上,穆子苏简略的和王琪二人说了一下找到人的经过。   “您说说这事,怎么能这么巧!”穆子苏拉着史东兴致冲冲的道:“小弟和陶兄弟刚进客栈,还没想来及向掌柜的打听,就撞见张远出门。要不是他正好出来买药,我们没准就错过去了。”   “……”   王琪默默的听着,也不插话。他实在没有想到,三叔那种胆小谨慎的性格,居然刚脱离危险就大摇大摆的住客栈,还是在湘西这么不安稳的地方。他以为,王耀怎么也得小心谨慎的在山里猫几天,直到完全确保自身的安全之后才会放松警惕呢。   说话的空,三人便进了客栈。穆子苏头前引路,直接上了二楼,然后在最角落的房前停了下来。他没有喊门,而是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没过多久,房门便被谨慎的开了一条小缝。   “是我。”穆子苏对着门内的人道:“史东大哥也来了。”   确定来人之后,屋内的人这才把房门开到只能容一个人侧身进去。史东和穆子苏交换了一下眼神,便率先走了进去。   穆子苏对着王琪道:“王公子,您先请。”   待到王琪进去之后,穆子苏才后退着进了屋,房门随即被合上。   王琪粗略的打量了一下屋内,发现还算宽敞。房中央放了一个屏风,把一间房隔成了两半,看不清里间有什么。   来开门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脸色苍白,手上还拿着一把刀,正一脸警惕的盯着王琪看。想来这人应该就是两次去当铺典当的年轻人了。   “张兄弟,这位王公子是王大人的侄子,大家都是自己人。”见年轻侍卫对王琪颇为戒备,穆子苏连忙解释道。   听了穆子苏的话,那人这才把刀放下。   “是琪儿来了吗?”听到动静,一个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看见来人,王琪瞬间五味杂陈。   --------------------   作者有话要说:   山河令更完了,这篇文也接近了尾声。我准备尽量在300章之内完结,之后要慢慢整逻辑,可能更的会慢一些,小天使们见谅呀^_^   今天虽然是愚人节,但我没有开玩笑O(∩_∩)O祝大家愚人节快乐!!! 第281章 叔侄   王琪上一次和王耀见面还是在京城,距今已经好几年了。当时他还没有跟王家闹翻,和王耀也维持着体面。多年不见,王耀的头发居然白了大半,和普通的老人没有任何区别,丝毫没了以往的风采。许是经历了多日的奔波劳碌,王耀的气色不怎么好,整个人也十分憔悴,好在精神头还不错。   不管过去的事情如何,两人之间毕竟有血缘关系,加上又是死里逃生久别重逢,在偏远的他乡遇到千里迢迢找寻自己的侄儿,王耀感动的热泪盈眶。   王琪和王耀虽说没有太多的感情,但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眼见年迈的三叔看着自己流泪,心中难免动容。   叔侄俩抱头痛哭了好一阵,这才在穆子苏的劝说下收了声。   “王大人,王公子一直很担心您的安危,非要跟着我们过来寻您,谁劝都不听。这次要不是王公子力主来湘西,我们还找不到你们呢。”给两人递了毛巾擦脸,穆子苏笑着道:“王大人,您有个这么挂念您的侄儿,真是有福呀。”   听了这话,王耀也倍感暖心,“琪儿,真是辛苦你了。”   “三叔说哪里话?”王琪自然不能居功,忙道:“您是琪儿唯一的亲人,得知您出事,琪儿怎么能坐得住?”   王琪这话又惹得王耀落泪,“年前你派人带信,说你奶奶身体不好。如今已过了这么久,她老人家恐怕已经不在了吧。”   “三叔节哀。”想起王李氏死不瞑目的样子,王琪缓声道:“奶奶走的很安详,没有受苦。她的后事已经料理好了,有我和宝儿送终,她老人家走的并不孤单。”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得知王李氏真的去世了,王耀还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王大人节哀,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张远见王耀十分悲痛,便好心安慰了一句。   “张兄弟说的是。”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泪,王耀这才对王琪道:“琪儿,若不是这位张兄弟,我已经惨死在百夷族的刀下了,你我叔侄也不会有今日相聚的一天。”   既然是王耀的救命恩人,王琪自然不敢怠慢,忙对张远行了大礼,“张壮士的大恩王琪铭记在心,他日必当结草衔环,已报今日深恩。”   “王公子不必客气,救人本是我等分内之事。”张远客气的道:“再说,王大人足智多谋,又对滇南和百夷族颇为了解。要不是有他出谋划策,我们也没那么容易逃出来,还阴差阳错的救下了……”   张远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另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王公子言重了,我等愧不敢当。”   王琪抬头一看,便见另一个人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此人大约四十多岁,胳膊上受了伤,缠了厚厚的一层绷带。可能是时间久了,又经历了诸多波折,绷带已经脏了,里面还隐隐透着血迹,显然伤的不轻。虽然面如缟素形容狼狈,但此人浑身上下还是透着一股雷打不动的稳重,仿佛天塌下来,他也不会惊慌。   “王公子,这位是方衡方大哥。”史东连忙介绍:“我们在当铺里寻到的匕首就是他的。”   见史东对方衡的态度恭敬,王琪知道他可能不是普通侍卫,心中不由疑惑,修文怎么会让这样的人物屈尊做信差?   “匕首在此,物归原主。”从怀里掏出匕首,王琪恭敬的递到方衡面前。   接了匕首,方衡连象征性的客套都没有,而是道:“听子苏说,你们在哈尼镇救下一位被贩卖的朋友,这才从他口中得知王大人的下落?”   “正是。”王琪不疾不徐的道:“我那位朋友在达贝的集市上见过三叔,不过不敢确认。如今滇南被百夷族封锁,任何人都进不去。我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来达贝碰碰运气。”   点了点头,方衡不再多问,而是道:“王公子和王大人好不容易团聚,应该有好多话要说。子苏,你让店家把隔壁的房间打扫出来,给王大人和王公子休息。”   “多谢方大哥的好意,不过不必这么麻烦。”拦住穆子苏,王琪看着方衡和王耀道:“此处人多眼杂,不利于养伤。我们已经在附近的农家找到了落脚处,那里僻静,也安全。三叔和方大哥不如挪到那里去住吧。”   客栈里人来人往,确实不适合修养。王耀看着方衡道:“方兄弟,你看呢?”   “王公子说的是,可惜我们几人重伤未愈,实在不方便挪动。”方衡道:“不如今日暂且歇下,等明日再行商议。”   方衡和张远虽然都挂了彩,但行动自如,不像是不方便挪动的人。王琪想到那个中了蛇毒的人,便问:“听子苏兄弟说,除了我三叔之外,方大哥还救了一个人,不知他伤的严不严重?要不要请郎中来看看?”   “不必了。”仿佛嫌穆子苏多嘴,方衡责备的看了他一眼,冷声拒绝道:“在下自会料理,就不劳王公子费心了。”   眼见方衡对中毒之人的身份讳莫如深,王琪不由起了疑心。能让方衡如此紧张,恐怕那人的身份非常重要。   “琪儿,就按着方兄弟的意思办吧。滇南的事,三叔待会给你解释。”看出了王琪的疑惑,王耀道。   既然王耀开了口,王琪也不好再坚持,只得道:“既如此,在下就不打扰方大哥休息了。”   让店里的伙计把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王琪先安置好王耀,转念想到陶瑞还在住处等他回来,便又托穆子苏去通知陶瑞。安排好之后,王琪这才折回房中。   王耀正在屋里坐着喝茶,见王琪进来,便示意他坐下。   王琪挂心那个神秘人的身份,便不动声色的问:“三叔,这些时日,你们四个人不会都住在一间房里吧?”   “方兄弟说住在一起安全,若是有什么意外,也方便照应。”王耀道。   王琪点头道:“还是方大哥考虑周全。三叔,听说你们还救下一个人。不知那人是何身份,也和您一样是大梁的官吗?”   笑了笑,王耀没有回答,而是问:“琪儿,你和方张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三叔和他二人在一起待了这么长时间,他们没告诉你吗?”王琪反问道。   王耀笑道:“他们说是受你之托,过来给我送信的。不过看刚才的情形,你和他们好像并不熟悉。恐怕今日也是第一次见面吧。”   听了这话,想到王耀主动给他引荐张远的情形,王琪不由心笑。感情从他进门的那一刻起,三叔就已经开始多番试探了。   “琪儿,咱们叔侄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有什么话,你还不能跟三叔说吗?”见王琪沉默不语,王耀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怨我和你奶奶偏袒二房,但三叔还是疼你的。眼下二房已经没什么人了,滇南乱成这样,你三婶和弟弟妹妹们也不知生死,王家只剩下你和我了。三叔年纪大不中用了,你是王家唯一的指望,三叔是不会害你的。”   王耀这话在情在理。况且他在滇南多年,对百夷族多有了解,又是逃出来的活证人。若是找不到莫吉可汗,太子和赵璟调查滇南之事的很多关节都要着落在他身上。即便现在不说,等到了哈尼镇,王耀也会知道实情。无论怎么看,此时都是对王耀和盘托出的大好时机。可王琪却不敢冒险。   方衡没有对王耀透露他们的真实身份,有可能是征西候府的人行事低调惯了,不喜欢张扬,也有可能是有别的顾虑。   王耀的老丈人方廷玉之所以会倒台,全是征西候府一手促成的。而王琪在其中也起了不小的作用。若不是他帮赵璟找到了王家和方廷玉勾结的证据,也扯不出那么多事。听说赵璟是当年方廷玉案的主审,还因此受了封赏。如此深仇大恨的,王琪可不敢保证王耀会真心实意的向着赵璟。要是王耀铁了心和征西候府不对付,王琪夹在中间,实在不好做人。   不敢说实话,王琪只能先探探王耀的口风,然后在见机行事。若是能尽快找到莫吉可汗,把他安全的护送到太子和赵璟手上,王琪便能功成身退,然后想办法把王耀带走。   “其实他们是我托朋友请的。当时奶奶病重,想在临走前见三叔一面。我那朋友听说这事,便主动帮忙了。”知道太拙劣的谎言瞒不住王耀,王琪只能半真半假的道:   王耀显然没准备善罢甘休,继续问:“不知你那位朋友是何人?能请得动这样的高手,恐怕他的身份不一般吧。”   “是京城的赵客赵小公爷。”好在王琪知道王耀肯定会刨根问底,早就想好了赵客这个万年挡箭牌,“赵小公爷也是喜爱书画的人,侄儿在外游历的时候,有幸结识了这位贵人。蒙他不弃,这才结为好友。”   没想到王琪会提到赵客,王耀眼中闪过一丝的讶异,随即恢复平静,“我也曾见过赵小公爷几次,此人虽出身高贵,但生性洒脱,不拘小节,喜欢结交各类朋友。琪儿,能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我们是几年在京城的一家画摊子前认识的。当时我和赵小公爷同时看中了一幅画,便聊了几句,都觉得颇为投缘。”王琪如实回答道。   王耀还是不信,又问了王琪很多关于赵客的问题,王琪都一一作答。   眼见王琪不似作假,王耀更加惊讶了,“琪儿,三叔倒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京中的风流人物,你居然都有交情。”   “三叔说笑了。”眼见把王耀糊弄过去了,王琪却不敢放松警惕,谦逊的道:“琪儿能和赵小公爷认识,不过是侥幸而已。”   “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谨慎了。”王耀叹了口气,道:“琪儿,三叔毕竟在京中待了那么长时间,眼力还是有几分的。方衡和张远都是练家子,对待敌手杀伐果断,毫不手软。他们身上的那股子狠劲是普通侍卫比不了的,也没有江湖上的草莽气,估计是久经沙场的军中武将。赵小公爷虽然身份高贵,但和军中没什么交往,更不会派这样的人物做信差。恐怕他二人不是出自平南候府,就是征西候的人吧。”   没想到王耀早就猜出了二人的身份,只是在试探自己而已,王琪不由惊了一身汗。他自然不敢怠慢,连忙起身请罪,“三叔恕罪,不是侄儿有意隐瞒,而是有难言之隐。他们二人确实是征西候府的人。”   “果真是征西候的人呀。”王耀面露了然之色。   害怕王耀还记着征西候府的仇,王琪忙道:“琪儿知道,当初相爷的事和征西候府脱不开关系,可眼下我们还需他们保护,实在……”   “呵呵。”轻笑了一声,王耀看着王琪道:“琪儿放心,三叔明白眼下的情形,不会乱来的。再说,依你我叔侄的能力,也不可能和征西候府作对。”   王耀越这样说,王琪越担心,他在王耀身边坐下,轻声问:“三叔,相府和征西候府之间有着深仇大恨,您要是怪他们,也在情理之中。”   “深仇大恨倒是算不上,不管是征西候府还是相府,都不过是皇上手中的棋子而已。相府树大招风,风光了那么多年,有些恶是自己做下的,怨不了旁人。既然皇上有心拔了这个眼中钉,就算没有征西候,也会有不计其数的人抢着替皇上出力。哎……”重重的叹了口气,王耀无比沧桑的道:“一朝大厦倾覆,在背后捅刀子的又何止一家?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比起那些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墙头草,征西候府这种就事论事的处事风格,也算的上是正大光明。”   没想到王耀会说出这番话,王琪一时也弄不准他是真的这么通透还是在伪装。   “琪儿,三叔在相爷身边待了那么多年,见惯了太多的尔虞我诈。表面上看着风光,其实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王耀释然的笑了笑,“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最轻松自在的日子,反而是被贬来滇南的这几年。”   这还是王耀第一次和王琪敞开心扉的谈论自己的事,看着王耀一脸的自嘲和无奈,王琪虽然不能切身体会他的苦楚,但也能理解他的不甘。明明有自己的才华和抱负,却因为商贾出身只能靠着妻子的裙带关系上位。   一旦有了赘婿的身份,无论做多大的官,都注定不能抬头挺胸做人。朝中的同僚虽然面上不会说什么,在背后如何嘲笑挖苦,用脚趾头想想也能猜的出来。王耀这些年过的如何,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   作者有话要说: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第282章 可汗   “三叔,您的苦衷我知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如今太子已经奉旨前来彻查莫吉可汗遇刺的事,这对您来说是个好机会。”王琪安慰道:“太子是未来的储君,只要您能立功,他定然会承情,日后肯定还会重用您的。”   王耀笑着摇了摇头,“琪儿呀,官场上的事没你想的这么简单。三叔是废相的女婿,又是当今圣上亲自下旨贬的,就算立了功,太子也不敢重用。再说,讨好了太子也未必就能翻身。说句大不敬的话,太子的废立,全在皇上一念之间。若是不小心站错了队,等着我们的就是粉身碎骨。当初相爷就是没有拿捏好分寸,这才落了个不得善终的下场。事到如今,三叔也不求别的,只希望能平安度过后半生。”   王琪明白王耀的意思,朝中的事情十分复杂,尤其还牵涉到皇位之争,弄不好就会身陷泥潭无法脱身。眼下既然已经找到了方衡他们,完全可以回去交差,也省的多生是非。可是想到赵璟以及征西候府所处的境遇,以及近在手边的莫吉可汗,王琪却不甘心。   “三叔,就算您不为着自己,也要为三婶和弟弟妹妹们想想呀。”王琪不死心,继续劝道:“如今滇南被百夷族封锁,婶婶他们被困其中。危急一日不解除,我们就没有办法去寻他们。三婶是相府的千金,见识和胆识都不是寻常女子能比的,琪儿相信她一定能躲过这个灾劫,等您回去团聚。”   提到发妻,王耀轻蔑的一笑,“我倒是希望她有这个本事。”   虽然知道王耀和方氏的关系不好,但王琪却没想到他们的关系会差到这个地步,以至于王耀对他们的性命如此漠不关心。   “琪儿,你好像对滇南的事十分上心。”看了王琪一眼,王耀煞有兴致的问:“你什么时候对朝廷大事这么关心了?”   既然方衡他们的身份已经被王耀拆穿,也就没必要隐瞒了,王琪索性实话实说:“三叔,事情是这样的……”   将征西候府派人来滇南送信这才招惹祸事的经过大概和王耀说了一下,王琪道:“不管怎么说,征西候府都是因为帮侄儿的忙才惹上这些是非。三叔能在滇南死里逃生,也是靠征西候府那两位大人保护。琪儿觉得,于情于理咱们都要还上这份人情。再说,若与百夷族开战,大梁必定重新卷入战火当中。想必三叔也不想百姓颠沛流离吧。”   “你说的是。若是战火再起,受苦受难的还是普通老百姓。”王耀感慨了一句,随即抬头看着王琪问:“你想知道什么?”   眼见王耀有松口的意思,王琪连忙问:“三叔,方衡他们救下的那个人是谁?”   “你不问在滇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问莫吉可汗到底是被谁杀死的,反而问方衡救下的那个人。怎么,你觉得那个人有问题?”王耀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被王耀问住,王琪顿了一下才道:“琪儿觉得方衡似乎对那个人十分介意,便有些好奇那人的身份。”   笑了一下,王耀却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道:“琪儿,三叔可以告诉你。但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到底是怎么和征西候府扯上关系的?”   王琪稍微总结了一下语言,便避重就轻的道:“三叔,征西候府的小侯爷年少时曾在平遥县住过一段时间。当时小侯爷家中遇到点难处,琪儿顺手帮了他一把,当时也没在意。谁承想就因着这点恩情,小侯爷一直记到现在。”   “只是这样?”王耀显然不信。   听了这话,联想到自己和赵璟曾经的关系,王琪耳根一热,忙下意识的辩解道:“当然就是这样,那时候小侯爷还小,琪儿还能和他怎么样?”   说完这话,王琪只觉得更加心虚了,忙去看王耀的反应。   王耀倒是没往别的地方想,他还是不信事情会这么简单,一直盯着王琪看,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什么端倪。   虽然心里发虚,但王琪毕竟重活了一世,直接用真挚的眼神和王耀对视,脸上尽显诚恳。   两人对视了半响,王耀没能看出什么,只得作罢。   “征西候半生未娶,人过中年忽然冒出来这么大一个儿子,惹得朝野震惊。”轻笑了一下,王耀的语气中居然有了几分苦涩,“京中所有人都对这位小侯爷的出身来历十分好奇,可即便是相府,也只打听到他在北方长大,其余一概不知。若不是年前他回平遥县祭奠亡母,我都不清楚居然和这位小侯爷是同乡。”   王琪忙顺势道:“三叔说的是。当初,琪儿也没想到自己会有本事帮征西候府小侯爷的忙。”   “哎!”重重的叹了口气,王耀看着王琪,脸色十分复杂,“你爹生前就喜欢做善事。他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却知道乐善好施,待人以诚的道理。若是周围人有了难处,他一定是能帮则帮,从不计较回报。没想到,你也一样。”   猝不及防的提到亡父,想到被他帮过的人大多都是什么嘴脸,王琪不屑的一笑,“自古便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父亲行善积德一辈子,也没人念着他的好,最后还不是早早的亡故了。”   “不错。”王耀点头道:“当初二哥也笑话大哥,问他花那么多银子帮别人到底图什么?但大哥却说,施恩不图报,就当是积阴德了。”   听了这话,王琪心中冷笑。父母亡故之后,他们唯一的独子便是因为太过于懦弱善良,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才被亲叔叔和堂弟设计逐出家门,落了个身败名裂穷困潦倒的下场。   王琪流落街头的时候,身边竟无一人伸出援手,反而多的是人落井下石冷嘲热讽。这其中,也不乏有受过他父母恩惠的人。照这样算,父亲积下的阴德也没落在他头上。讽刺的是,后来他摒弃了从前的良善,变得经营算计,居然搏出了一片天地,混的风生水起。   “其实,琪儿觉得二叔说的对。”王琪道:“什么行善积德,施恩不图报,不过就是哄着自己玩而已。我爹一生省吃俭用,拿大把的银钱去做善事,也没几个人念着他的好。再看看二叔,这辈子风光了也享受了,就算是落到那个下场,也算是值了。”   不赞同的摇了摇头,王耀道:“琪儿呀,话不能这样说。三叔活了这么多年,也见了不少事。人呀,真不能不信因果报应。很多事虽然肉眼看不见,但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你有想过吗,你二叔和隆儿到底为什么会落到那个下场?”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王烽父子的结局都是咎由自取恶有恶报。   上一世王琪虽然没有设计他们,但这一世王烽父子的倒台却因他的重生而提前了。想到自己的重生,王琪不由出了一身冷汗,“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   “三叔,不说这些了,您还没告诉我,方衡救下的人究竟是谁?”不敢继续想下去,王琪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   抬眼看着王琪,王耀笑着问:“你觉得呢?”   王琪没心情和他打马虎眼,只得道:“我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向三叔请教的。”   “你既然决定帮征西候府蹚这趟浑水,就要学会自己思考问题。”王耀抿了口茶,淡淡的道。   看这架势,王琪不由一愣,“难道三叔是在提点他吗?”   “琪儿只能猜到此人的身份不同寻常。”王琪道。   王耀道:“这一点很容易能看出来,还有别的吗?”   “不管如何,莫吉可汗都是在大梁的官府中遇害的。百夷族打着为可汗报仇的名义占领滇南,肆无忌惮的屠杀大梁官员,显然是想撕破脸。”王琪冷静的分析,“就算双方真的起了冲突,理亏也在我们大梁。即便是仗打赢了,也是面上无光。更何况,这仗也不是那么容易打的。方衡他们常年随征西候征战,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若方衡救下的人只是大梁的普通官员或是某个身份高贵的人,他们用不着藏着掖着。琪儿觉得,那人或许和莫吉可汗遇刺的事有关,甚至很有可能扭转眼下的局面。”   “琪儿,你很有自己的想法呀。”王耀垂眸看着手里的茶盅,缓声道:“不错,此人确实能拯救眼下的烂摊子。你不妨大胆的猜猜,他究竟是谁?”   王琪了解王耀,他为人十分谨慎,即便是胜券在握,也不会把话说满。此时他居然能说出这种话,王琪觉得自己的臆想有可能成真。   “你们救下的那个人,不会就是莫吉可汗本人吧!”强压着快要蹦出胸口的心跳,王琪万分紧张的问。   听了这话,王耀十分诧异的抬头。   见王耀的眼神似乎是在看痴人说梦,王琪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是琪儿异想天开了吗?”   “这倒不是。”王耀脸上的惊吓大过惊讶,“连莫吉可汗的亲信都不知道他还活着,你是怎么知道的?”   此刻,王琪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经历了九转十八弯,终于踏踏实实的落到了肚子里。   “所以,莫吉可汗真的活着,还被你们救了,就在隔壁躺着?”王琪确认般的问。   “不错。”原本想闷声放个响炮,结果生生被王琪憋成了哑炮,王耀有些失落的喝茶掩饰。   王琪却没心思理会自家三叔受伤的心,他此刻差点被狂喜冲昏过去。谁能想到,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居然会砸在他头上,还一连掉下来两个。不但同时找到了王耀和征西候府的人,还找到了此行最大的目的——莫吉可汗。   “三叔,你确定那人真的是莫吉可汗吗?”有点不敢相信会有这么好的事,王琪再三确认。   王耀道:“我在滇南待了这么些年,和莫吉可汗见过很多次,十分熟悉,自然能确定。再说,征西候府的人都不是吃素的,若是个假可汗,他们会如此费心尽力吗?”   “三叔说的是。”王琪知道眼下还不到高兴的时候,短暂的狂喜过后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三叔,既然莫吉可汗没死,滇南为什么还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王耀叹了口气,道:“莫吉可汗虽然没死,但却中了蛇毒。我们遇见他的时候,他孤身一人,已经是强弩之末。”   王琪有上一世的记忆,知道莫吉是被叔叔霍尔可汗设计。霍尔一心谋得可汗之位,自然不会让莫吉再回百夷族,派人追杀他也在情理之中。   “到底是谁想杀莫吉可汗,难道真的像百夷族说的那样,是滇南一个叫吴州的县令借着宴饮的名义对莫吉可汗下的毒手?”虽然早已知道一切都是霍尔可汗的阴谋,但王琪还是照例问了一下。   王耀摇了摇头,道:“吴县令和莫吉可汗的关系很好,倒是经常邀请他过来做客。出事的时候我不在场,所以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依我对吴县令的了解,他不像是会干这种事的人。”   “那莫吉可汗怎么说?”王琪连忙问。   叹了口气,王耀道:“我们救下莫吉可汗之后,他便昏迷了,至今未醒,很多事情都不得而知。”   “既然莫吉可汗没死,你们为什么不将他送回百夷族,也好解开误会?”虽然心里庆幸王耀他们没有这样做,但王琪还是假装不解的问。   王耀皱眉道:“当时百夷族杀汉人已经杀红了眼,所有人都叫嚣着为莫吉可汗报仇。我们若是冒险送上一个昏迷不醒的可汗,万一他们翻脸不认,岂不是说不清楚?再说,追杀莫吉可汗的人中多数都是百夷族。这件事恐怕就是他们自己内讧,只不过是想把可汗的死嫁祸给大梁。我们分不清谁是人谁是鬼,如果贸然现身,只怕是送羊入虎口。”   “三叔说的是。”十分欣慰与王耀的头脑和理智,王琪赞同的道。   王耀接着道:“霍尔打着为莫吉报仇的名义起兵,只要可汗出现,他自然就师出无名。我和方衡便想了一个权宜之计,先把莫吉可汗带回大梁,等他苏醒之后,再助他回百夷族。这样既能消除双方的战火,也能让莫吉可汗承我们的情。可惜当时百夷族已经封锁了滇南,并在各处严加排查,禁止任何人离开。我们躲了些时日,最后迫于无奈,只得冒险走了一条艰难的路,这才逃到了湘西。”   这些倒是和王琪预想的差不多,他继续问:“三叔,既然你们带着莫吉可汗逃出了滇南,为什么不回哈尼镇或者和征西候府联系?反而在这里逗留那么久?”   “一则是因为可汗身上的毒,实在不宜继续赶路。还有就是……”王耀看着王琪,脸色凝重的道:“莫吉可汗昏迷前留了一句话,他说此事不光是百夷族所为,大梁内部也有鬼。”   --------------------   作者有话要说:   从清明节过后就一直在加班,只能抽空码字,小天使们见谅呀^_^ 第283章 夜袭   “三叔,莫吉可汗的意思是,大梁有人和百夷族勾结,设计刺杀他?”王琪问。   王耀沉着脸道:“目前一切都不好说。逃出滇南后,方衡不知道能相信谁,更不敢贸然去哈尼镇求救,只能想办法给京城的征西候送信。我们在这里等了几日,才听说太子奉旨调查莫吉可汗遇害的案子,现在已经到了哈尼镇。我们正商议着要不要去找太子,谁知还没得出结果,你们就来了。”   “达贝镇不是安稳之地,既然你们也有投奔太子的打算,不如赶快动身吧,免得夜长梦多。”王琪急切的道。   王耀摇头道:“琪儿,我知道你心急,但这事不是你我说了算的。”   明白王耀的意思,王琪只得道:“好吧,相信方衡一定能做出明智的选择。只是不知莫吉可汗身上的毒严不严重?”   “我不懂医术,具体的事,他们也没有向我透露多少。”王耀摇了摇头道:“不过看方衡的面色,莫吉可汗暂时应该没有性命危险。”   得知莫吉没事,王琪多少都松了口气。   此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穆子苏的声音传来,“王公子。”   王琪只得起身去开门。   “王大人。”进屋之后,穆子苏先是对王耀行了礼,这才对王琪道:“王公子,属下已经通知陶瑞了,您不用担心。“   “有劳你跑这一趟。”王琪先道了谢,却没看见陶瑞,不由疑惑的问:“陶瑞呢?怎么没有回来?”   “哦,他在外面忙。”穆子苏笑着道:“我们这些人里只有陶瑞对这边熟悉,方大哥便让他帮忙买些东西,还望王公子不要见怪。”   陶瑞是王琪带来的,并非征西候府的人。按理说,方衡不应该没经过王琪的同意便随意差遣陶瑞。   虽然方衡的做法委实有些失礼,但现在是非常时期,王琪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和他计较,便客气道:“这都不是什么大事。眼下既然找到方大人他们了,不知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回哈尼镇?”   “方大哥和张远的伤还没好利索,不急。”穆子苏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王公子,这间客房足够大,您和王大人暂时将就几日。现在外面不安全,方大哥他们养伤这几日,你们最好不要外出。有什么事,吩咐属下一声就是。”   知道他和王耀是被客气的软禁起来了,王琪知道反驳无用,便道:“好,陶瑞便有劳穆兄照顾了。”   “王公子放心,属下一定保护好陶大哥的安全。”见王琪还算识趣,穆子苏满意的道。   送走穆子苏,王琪轻笑一声,道:“三叔,方衡将你我软禁在此,杜绝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是怕我们把他们的行踪透露出去吗?他也太谨慎了吧。”   “内鬼的事还没查清楚,他们小心谨慎些也没什么不妥。”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王耀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王琪笑道:“方衡不信任侄儿也就罢了,您好歹帮他们救下了莫吉可汗,又一起共了生死,他至于连您也防着吗?”   “若此事真是内鬼所为,此人能不动声色的联合霍尔设计莫吉可汗,还顺势栽赃了征西候府。这等实力,恐怕不是地方哪个土霸王能做到的。”王耀淡淡的道。   王耀说的不错,莫吉可汗遇刺和征西候府被陷害肯定不是巧合,而是有人设的连环计。此人了解征西候府的动向,又能把控滇南和百夷族形势,无论是势力还是心机手腕,都不容小觑。这样的人物,肯定不是等闲之辈,没准还是朝中的重臣甚至皇亲国戚。   “我毕竟做了那么长时间的京官,又是被贬黜的,他们防着也正常。”王耀苦笑着道。   听了这话,王琪也苦笑了一声,“三叔说的事。滇南之变和征西候府被陷害可谓是配合的天衣无缝。滇南离京城那么远,中间若是没有眼线来回传递消息,肯定成不了事。您是从京城来的,又在滇南做了那么长时间的官,还认识莫吉可汗。恐怕在滇南的县衙里面,没几个人比您更有嫌疑了。”   “可不是。自从救下莫吉可汗之后,我便没有离开过方衡的视线。”王耀抬头看着王琪笑道,“若不是托你的福,我恐怕还搬不出来呢。”   想到王耀一直和三个大男人在一间客房里挤了那么多天,王琪深表同情的笑了笑。他本以为方衡是为了保证王耀的安全才有此安排,没想到是为了方便监视呀。   知道此刻穆子苏或者张远肯定藏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监视,王琪也不在意。倒是莫吉可汗,他是平定百夷祸乱的关键,若是有个好歹,一切便功亏一篑。一日不把莫吉安全护送到太子和赵璟手里,就多一日的危险。   “三叔,此地虽然不在百夷族的控制之内,但两地毕竟离得近。”王琪道:“眼下早日带着莫吉可汗去见太子才是上策,我们不如去劝劝方衡吧。”   王耀叹了口气,道:“琪儿,此事三叔真的无能为力。我和方衡相处久了,知道他的性子。一旦他有了想法,不会那么容易被别人左右。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一次一次的保住了性命。”   虽然只见了方衡一面,但王琪也感受到了那人雷厉风行的作风。   “你也不要怪方衡小心的太过。这一路上发生了许多事,很多原以为值得信任的朋友都在背后捅了我们一刀。以至于我们都惶惶如惊弓之鸟,不知道该相信谁。可能除了征西候之外,方衡他们也不敢随便相信任何人了。”王耀接着道。   “可是征西候远在京城,远水解不了近渴,方衡难道还要等征西候府从京城发来指示不成?”王琪不死心的道:“再说,哈尼镇不只有太子,还有征西候府的小侯爷。难道方衡连阿……他们自己的小侯爷都不信任吗?”   端起茶盅喝了口茶,王耀缓声道:“琪儿呀,凡事得沉住气,不能急躁。方衡自然有他的考量。也许他迟迟不走,是顾及着莫吉可汗身上的毒。也许在咱俩说话的时候,他已经派人去哈尼镇送信了。反正我们已经在这里待了那么久,也没出什么乱子,不差再多等几日。”   “三叔说的是,是侄儿心急了。我只想着此处危险,不宜久留,却没有考虑到莫吉可汗的身体状况。”嘴上这样说着,但王琪还放不下心。   看王琪的表情便知道他还没死心,王耀继续劝道:“琪儿,这件事既然到了征西候府的手里,便不是你我能插手的了。反正你已经帮忙把人找到了,算是还了人情,又何必多管闲事呢?如今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摘出来也好,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乱子,也不会怪到我们头上。”   “是,侄儿明白。”知道王耀是想明哲保身,也清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但王琪却无法将自己置身事外。   虽然心里七上八下,但王琪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客栈里待了一夜。除了穆子苏和王耀,也没见过任何人。   直到第二天用早膳的时候,王琪才从穆子苏哪里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得知方衡已经派史东连夜回哈尼镇送信了,王琪多少都放心了些。他盘算了一下,若是日夜兼程,依史东的脚程,从这里赶回哈尼镇至少要用一天的时间。一来一回算下来,最快明天晚上,太子和赵璟的援军就能赶来了。   王琪心道,只希望一切顺利,不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一天就这样平淡无奇的过了,晚膳之后,王琪和王耀说了会话,便准备早早就寝。谁知他们刚脱了外衣,便听外面喧哗起来。   吵乱声由远及近,并且愈演愈烈,一时半刻没那么容易消停。王琪心中猛地一沉,一股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连忙帮王耀把脱下的外衣穿上,王琪迅速的熄了灯,然后跑到窗边窥探。   他们住的客房都是方衡精心挑选的,虽然隐蔽,但是在二楼,透过窗户能清楚的看到外面街上的情况。   将窗户开了一条缝,王琪谨慎的往外看了看,却发现原本寂静的街道居然灯火通明,一队人马举着火把在街上穿梭。他们所到之处立刻人仰马翻,晦涩难懂的异族语言夹杂着女人孩子的哭闹声,让人心乱如麻。   “是百夷人。”此时,王耀也走到了窗边。他看着外面乱作一团的景象,脸色异常难看,“他们似乎是在挨家挨户的搜查。”   虽不知这些人是不是冲着莫吉来的,但王琪觉得除了莫吉,恐怕也没什么事值得他们闹这么大的动静了。   “他们查过来还要一会。”目测了一下火把到客栈的距离,王琪回头看着王耀道:“三叔,我们赶快去找方大人他们吧。”   王耀点了点头,二人不敢怠慢,立马去了方衡的房间。   此时,方衡他们也被惊动了,个个严阵以待。穆子苏更是手不离剑,双眼时刻留意着窗外的动静,仿佛已经做好了随时出去拼命的准备。   王琪终于有机会进了里屋,连忙搜索莫吉可汗的身影,可惜除了方衡、穆子苏和那个姓张的侍卫外,并没有看到其他人。王琪只得打量了一下室内,发现有一张床被幔帐遮的严严实实的,看不清里面的情形。想必床上躺着的,就是莫吉可汗了。   不好上前掀幔帐查看,王琪左右没有看到陶瑞的踪影,不由问,“陶瑞呢?这么晚了,他不会还在外面吧?”   “陶瑞熟悉路,史大哥带他回去送信了。”张远道。   没想到方衡居然让陶瑞和史东一起回去送信,王琪愣了一下,随即便想明白了。   方衡可以把他们叔侄二人困住,但陶瑞在湘西生活了那么多年,对此地非常熟悉,想要困住他却没那么容易。再说,穆子苏和张远既要照顾莫吉可汗,又要监视他们叔侄两个,未必能顾的上陶瑞。   若是陶瑞和史东一起回去,既可以带路,又能把他放在史东的眼皮子底下,更能绝了他们主仆之间的联系,可谓是一举三得。想到这里,王琪更加佩服方衡了。能够扬长避短,把有限的人利用到极致,也算是个人才。   不过,方衡此举也有弊端。陶瑞虽然路熟,但脚程却比史东差远了。有他在,可能会拖慢史东的行程。照这样算,恐怕太子和赵璟的援兵最快也得后天早晨才能到了。若外面的百夷族真是冲着他们来的,等援兵到了,他们岂不是连尸体都凉了?   “方大哥,怎么办?”眼见远处的火光越来越近,穆子苏握紧了手中的宝剑,一脸紧张的看着方衡,似乎只要他一声令下,就冲出去决一死战。   “沐兄弟先别慌,不要自乱阵脚。”虽然也很紧张,但张远还是勉强自己沉住气。他低声安慰道:“我们已经在这里住了八九天了,一直平安无事。若是消息泄露,早就有人来了,不会等到现在。外面的人可能不是冲着我们来的,要是贸然冲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我们先安心等等,没准他们一会儿就走了。”   王琪心道,这话虽然有一定的道理,但谁也不敢拿性命冒险。况且百夷族看见汉人就杀,即便这些人不是冲着他们来的,也不等于没有危险。   “这几年,百夷族和湘西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无缘无故的,他们不可能在与大梁对峙的节骨眼上贸然招惹湘西。”方衡的想法显然和王琪一致,他沉着脸道:“况且,小小一个达贝镇,也不值得他们闹出这么大阵仗。这批人,恐怕来者不善。”   果然,方衡的话音刚落,便见一小队人马直奔客栈走来。没多久,楼底下便传来踹门的声音。   “他们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呢?”听着下面粗鲁的异族语言,王琪问。   方衡仔细听了半响,这才皱着眉道:“似乎是在问什么人。”   “他们在问,有没有看见几个汉人带着一个生病的百夷人住店?”此时,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王琪回头一看,便见一直紧闭的幔帐被拉开了,一个面色苍白的男人坐在床上,沉着脸道:“不用犹豫了,这些人就是冲着我来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真是焦头烂额,忙的像只陀螺。希望明天一切顺利吧,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第284章 换装   此人约莫四十多岁,身材矮壮魁梧,皮肤黝黑,看长相便是典型的百夷人。虽然相貌不怎么出众,但大敌当前,此人居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那种宠辱不惊,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不能忽视。不用说,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莫吉可汗了。   果然,他一露面,屋内的人都躬身行礼,毕恭毕敬的道:“莫吉可汗。”   王琪也跟着众人一起行礼,心中不由惊讶,早就听说莫吉可汗仰慕汉人的文化,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若是不看长相,几乎与汉人无异。   “莫吉可汗,您说外面的人是冲着您来的。”张远吃惊的道:“难道咱们的行踪泄露了?”   方衡一直不动声色的留意着外面的情形,闻言道:“来者不善,八成是了。”   见方衡确认了此事,穆子苏焦急的看着他和张远问:“你们在这里住了那么长时间,一直相安无事,他们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有人把咱们的消息透露出去了?”   “滇南到此虽然路途坎坷,但只要熟悉周围的环境,赶过来也快。”方衡沉着脸道:“他们现在才来,应该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   方衡一行最近接触过的人只有史东、穆子苏和王琪主仆。史东和穆子苏都是自己人,若真有心下手,根本不必大费周章的引来百夷人,直接趁着他们伤重偷袭,便可得手。而陶瑞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莫吉可汗的存在,现在又被史东带了回去,他泄密的可能也不大。这样算下来,便只剩王琪了。   想到这里,方衡和张远都下意识的看了王琪一眼。   迎着二人的目光,王琪不由苦笑,看来,他还真是首要怀疑对象呀。   有心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奈何人家并没有指名道姓,王琪也不好主动凑上去,倒显得做贼心虚一般。在心里掂量了一下,王琪还是闭了嘴。   王耀在官场中待了那么些年,自然看出两人对王琪的疑心。他不好明说,只能迂回的替王琪解释:“方大人,我和琪儿一直在房间里待着,没有出去过。不知这几日可有其他人来访?”   这话一出,穆子苏和张远倒是释然了。他二人一直在暗中监视王琪叔侄,知道他们规规矩矩的待在客房之中。照这样看,王琪泄密的机会也不大。可是,若不是王琪,那会是谁呢?   “先不管这些了。”楼下的吵闹声越来越大,似乎要朝楼上来了,方衡摆手道:“眼下最要紧的是赶快离开这里,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王耀也道:“不错,我们……”   可惜王耀的话还没说完,门便被粗鲁的敲响了,外面的人用蹩脚的汉语道:“里面的人,赶快出来。”   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快,方衡立刻迎了上去。张远和穆子苏也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挡在了莫吉前面。   王耀见识过百夷族对待汉人的手段,虽然惊恐万分,但他还是拿出了长辈的气度,把王琪护在身后,并低声嘱咐道:“万一他们冲进来,一定要护好自己,想办法活下去。”   王琪也惊出了一头的冷汗,但见王耀如此维护自己,心中十分感动,忙道:“三叔,不到最后一刻,千万不能放弃呀。”   话虽如此,但百夷人有备而来,眼前的形势委实对他们不利。王琪连忙沉下心来,努力思索脱身之法。   木门虽然结实,可百夷族人野蛮强悍。即便他们不开门,外面的人也能用刀斧把门破开,根本挡不住。   从正门逃走已经行不通了,只能寻找其他出口,王琪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窗子。可惜窗外火光冲天,整个客栈显然已经被包围了。若是冒险跳窗,非但跑不了多远,反而会引来更多注意。   眼下算是被逼入了绝境,插翅难飞。张远和穆子苏都望向方衡,一脸的视死如归,仿佛只要方衡一声令下,他们便出去拼杀,一定战至最后一刻。   “几位兄弟,感谢你们一路护我到此。”莫吉可汗也知道大势已去,他站起身来,面容沉静的看着三人,笑道:“按着我们百夷族的规矩,只要共过生死,便是兄弟。我莫吉能在临死之前认识几位兄弟,也算不枉此生。不知兄弟们可愿和我一同出战,即便战死,我们也要死的轰轰烈烈。”   莫吉身上的蛇毒未清,十分虚弱,但依然不失威严。这话一出,更是激起了张远和穆子苏的血性。   “能和莫吉可汗做兄弟,就算是死,也值了。”穆子苏朗声道。   莫吉虽然视死如归,但王琪却不想陪着他送死,闻言忙劝道:“几位先不要说丧气话。我们虽死无憾,但莫吉可汗身系千万百姓,他若是战死,大梁和百夷族势必开战。到时候遭殃的,还是普通老百姓。”   “是呀是呀。”王耀也跟着劝道:“莫吉可汗,您要以天下苍生为重,无论如何,都要珍重自身呀。”   方衡毕竟是身经百战的武将,知道硬拼不是明智之举。他迅速分析了眼前的形势,立马找到了一线生机,“诸位稍安勿躁,我有一计,或许可以助可汗脱身。”   听他这么说,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不想死的就快点出来。”百夷人还在外面叫嚣,门板被拍的“啪啪”作响,大有把门撞破的趋势。再不出去,恐怕他们真的冲进来了。   来不及说出自己的计划,方衡嘱咐王耀等人不要做声,便带着张远和穆子苏去了外间。   “来了来了。”一边试图稳住外面的人,方衡一边给穆子苏和张远使了个眼色。   二人会意,立马以最快的速度悄声埋伏在门的左右两边。   等两人站好,方衡这才开了门。   百夷人显然已经失了耐性,还没等方衡完全把门打开,便一脚踹开了门。   “各位大哥,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见两人来势汹汹,方衡不知道外面还跟了多少人,不敢轻易动手,只得赔笑着道。   幸好二人完全被他吸引了注意,没有回身检查门后,倒是省了穆子苏和张远很多麻烦。   “让开让开。”两个百夷人显然不是好相与的,见方衡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又是单枪匹马,便更加有恃无恐。他们一边挥着刀恐吓方衡,一边试图往里屋闯。   “两位大哥,两位大哥,里面是女眷……实在不方便见人……”知道肯定拦不住,方衡只得不断推搡着他们拖延时间,并趁机去看门外的动静。   此时,穆子苏和张远已经迅速的检查了门外,发现没有人跟上来,连忙对方衡摇了摇头。   方衡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一边应付两个百夷人,一边给张远和穆子苏使了个眼色。   两个百夷人原本没把方衡放在眼里,偏偏这个中看不中用的汉人像团烂泥一样,死缠着他们,怎么都弄不走。被拦了几次之后,两人终于不耐烦了,举刀便想结果了方衡。   可惜他们的刀还没落下,双眼便失了神,身体也像破布袋一样重重的栽倒在地,死不瞑目。   “王大人,王公子,你们可以出来了。”张远一脚将尸体踢开,抬腿进了里屋。   王耀听到声音,这才从里屋走了出来,看着地上的尸体直皱眉。   “就这样把人杀了,会不会太冒险了?”王琪也跟着走了出来,看着尸体不赞同的道。   穆子苏顾不得擦拭剑上的血,急忙把门关上,这才道:“王公子放心,其他人都去了走廊那边,暂时不会过来。我们动作快些,不会有问题的。”   王琪听着外面的吵闹声确实离这里有些距离,这才松了口气。   此时,张远已经搀着莫吉可汗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身上还多了一个不大的包袱。   扶莫吉在外间的椅子上坐下,张远迅速的解开身上的包袱。王琪探头一看,里面是一些干粮和药物,甚至还有面具、胡须等易容用的东西。   征西候府的易容术王琪是见识过的,当初在江南,赵璟就是易容成卢西的样子,骗了他很多天。从那之后,王琪便对易容术十分好奇,只是没有显露出来而已。没想到,高手居然就在身边。想到这里,王琪看向张远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崇拜。   “方大哥,小弟学习易容的时日尚浅,恐怕……”谁知,张远却拿着□□犹犹豫豫的道,一张脸上写满了不自信。   “征西候府怎么会把一个还没出师的菜鸟派出来?”王琪心里嘀咕。   看出了他的疑惑,王耀低声解释:“这些东西是另一个人的,可惜他在半路上不幸遇害了。”   想到征西候府死了的那个侍卫,王琪识相的闭了嘴。   “你无须做的太细,只要稍稍改变一下莫吉可汗的面目特征即可。”方衡淡定的道:“眼下天已经黑了,看不真切的。”   这话像是一记定心丸,张远听了,心中立马有了谱,便着手去做了。   方衡麻利的脱去尸体身上的衣服,并将其中一件递给张远,示意他给莫吉可汗换上。   见他们如此,王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由在心中发出一声赞叹。感情方衡要来一招偷天换日,浑水摸鱼呀。将莫吉扮作百夷人的兵士,即便百夷人要查,也是从俘虏里下手,而不会怀疑自己人被偷梁换柱。眼下黑灯瞎火又乱马交枪的,若是运行得当,还真有可能成功脱身。   只是,有士兵就得有俘虏,这样才能以假乱真。而且,衣服仅有两套,换装的人好脱身,剩下的人要怎么办?想到这里,王琪看向了方衡。   方衡丝毫没有犹豫,直接将剩下的那一件衣服递给了穆子苏。   “方大哥,还是您换上吧。”穆子苏也知道这件衣服代表了唯一的一线生机,坚持不肯接。   “让你穿你就穿上,这是命令。”方衡厉声道。   穆子苏昂着头道:“方大哥,我们的目的是把莫吉可汗安全救出去。这里除了你之外,没有人懂百夷语,你留在可汗身边最合适。”   “是呀。”张远也劝道:“穆兄弟不了解这里的环境,就算换上衣服,也容易露馅。方大哥,保护可汗的重任还是要交到你身上。”   时间紧急,实在不是相互谦让的好时机。方衡也知道自己是最好的人选,只得道:“那好吧。”   三人用最快的时间收拾妥当,又把百夷人的尸体藏好。方衡这才对着王耀和王琪道:“王大人,王公子,眼下情势所迫,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先委屈你们和张远、子苏待在一起。你们放心,在下将可汗送到安全的地方,一定回来救你们。”   “方大人客气了,为了大梁和可汗,下官叔侄义不容辞。”知道就算不同意也没用,王耀笑着道。   对着王耀行了个大礼,方衡又转头对着张远和穆子苏嘱咐道:“你们两个听着,无论如何都要看护好王大人和王公子。”   “大哥放心,我们一定保护好两位的安全。”张远和穆子苏异口同声的道。   王琪却知道,方衡的话明着是让张远和穆子苏保护好他们的安全,但却不止于此。若是他和王耀胆敢出卖莫吉可汗,恐怕用不着百夷人出手,就先死在自己人手上了。   把一切都料理妥当,方衡这才带着莫吉可汗和王琪叔侄下了楼。   因为莫吉可汗和方衡扮作了百夷士兵,剩下的人便顺理成章的成了他们的“俘虏”。   张远和穆子苏走在前面,王耀和王琪紧随其后,方衡不敢离莫吉可汗太远,只得和他一起走在最后,并用百夷语大声驱赶着四人,仿佛真的是一个凶神恶煞的百夷士兵。   被方衡押着,王琪低着头跟在王耀身后,沿途不断偷偷打量周围的情形。发现百夷族虽然兴师动众,但派来的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多。仔细一想,王琪倒也能想通。莫吉可汗在百夷族一呼百应,如日中天,效忠他的人比比皆是。霍尔刚刚上位,还没站稳脚跟,自然不敢明目张胆的追杀莫吉,只能暗中派自己的心腹悄悄过来。   一行人被押着下了楼,便见楼下已经人仰马翻。客栈里的人几乎都被赶了出来,大部分人甚至连衣服都没来及穿好。他们像待宰的羔羊一样被关在一间简陋的柴房里,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看守的百夷人看见王琪等人出来,立马走了上来,冲他们一通吆喝。   张远和穆子苏听不懂,不知道如何应对。方衡连忙迎了上来,和那人说了几句。王琪紧张的留意着他们的动静,生怕方衡露出什么破绽。好在那人并没有怀疑方衡,也没有把目光落在莫吉可汗身上。他只是看了王琪等人一眼,便把他们关了进去。   被关起来的人不算多,大多都是年轻男子,他们应该都是为了生计出来跑生意的,只是运气不好,错投了这家客栈。这些人中有汉人,有湘西人,甚至还有两个百夷人。   王琪进来的时候,那两个百夷人正用百夷语和看守交涉,情绪十分激动。虽然听不懂,但王琪也能看得出,无论那两人说什么,看守始终不理会。   张远和穆子苏挂念莫吉和方衡,一直不动声色的留意着他们那边的动静。眼见两人似乎没有引起怀疑,这才松了口气。   王琪在柴房中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略微收拾了一下,这才扶王耀坐下,然后低声问:“三叔,此刻方衡他们自顾不暇,恐怕不可能回来救我们,依您看,我们该怎么办?”   “先不要着急。”看出了王琪的担忧,王耀悄声安慰道:“我们不是百夷族的目标,这里也不是他们的地盘,闹出太大的动静对他们没什么好处。静观其变吧。”   王耀说的有几分道理,但王琪却不敢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压在百夷人不敢轻举妄动上。他绞尽脑汁,试图寻找脱身之策。   此时,柴房的门又被打开了,几个人走了进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是五一了,祝小天使们劳动节快乐!劳动最光荣!!!!! 第285章 救兵   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人王琪认识,正是这家客栈的老板和店小二。他们被百夷人胁迫着,浑身上下都在发抖。   客栈老板虽是湘西人,但因常年和外地人打交道,懂得汉语和百夷语。领头的百夷人厉声对他说了几句,似乎是在询问什么。客栈老板先是战战兢兢的看了看柴房里的人,这才低声回了几句。   百夷人似乎不信,又大声恐吓了他。他们说话王琪听不懂,但见客栈老板已经吓的快要站不住了,言语里也带了哭腔,似乎是在为自己辩解,又似乎是在求饶,应是有问必答,不会说谎。   果然,百夷人好像相信了店老板,暂且放过了他,又把矛头指向了瑟瑟发抖的店小二。   领头的百夷人一把抓住了店小二,还没来及询问,便听外面传来一阵骚动。王琪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张远和穆子苏杀了两个百夷士兵,当时情况紧急,不可能把尸体弄去别的房间,只能草草的藏在床下。若是尸体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王琪更加忧心了,便见一个百夷士兵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对着领头的唧唧歪歪说了几句话。   王琪只觉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紧紧的盯着他们,并在心里默默的道:“不会那么倒霉的,他们应该是有别的事。”   可惜老天没有听到王琪的心声,他眼睁睁的看着领头的百夷人渐渐变了脸色。   先是冷冷的扫视了柴房里的人,领头的百夷人一手抓着店小二,另一只手重新揪住了客栈老板的衣襟,厉声质问了几句。   “他们应该是发现了那两具尸体,正在问那间房里住的人是谁?”王耀低声道。   听了这话,王琪提到嗓子眼的心彻底沦落到了谷底。他心惊胆战的看着店老板和小二环视了房内的人,最后同时把目光落在了张远和穆子苏身上。   “完了。”王琪心道。   “跑!”赶在百夷人发作之前,张远突然将几把飞刀掷了出去,直指领头人的眉心。   没想到他会忽然发难,百夷人大惊,连忙挥刀防御。趁着这个空隙,张远和穆子苏扔了几个不知名的暗器,迅速熄灭了屋内的火把。   眼前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柴房内顿时乱了套。王琪只能听到周围的怒骂声和呼喊声,以及短兵相接的声音。他本能的想趁乱跑出去,但眼下什么都看不见,以百夷人的凶悍程度,肯定宁愿错杀,也不会放一个人出去。如果贸然行动,万一被误伤了,岂不是更糟?再说,现在外面全都是百夷人,就算是跑出这间柴房,又能怎么样?   王琪左思右想,还是没敢冒险。   王耀的想法显然和王琪一样,害怕侄子冲动,王耀死死的拽着王琪,两人贴墙缩在角落里,动都不敢动。   厮杀还在继续,惨叫声回响在耳边,时不时有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王琪下意识的用手去抹,那东西又腥又臭,还黏糊糊的,十分恶心。   想到这有可能是张远和穆子苏的血,想到他们可能已经死了,而自己也即将死去,王琪只觉得牙关都在打颤。活了两辈子,他从来没有这般害怕过。   此时,赵璟的脸忽然浮现在眼前,王琪迫切的想要见到他。可是赵璟在哈尼镇,怎么可能会来?想到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王琪的心跟过了油一样,别提有多难受了。   黑暗中分不清时间的长短,这场骚乱可能持续了很久,也可能只过了片刻,直到惊动了外面的人。   火把很快亮起,借着忽明忽暗的火光,王琪看见窄小的柴房内挤满了百夷人,他们刀上的血迹未干,而地上则七零八落的躺了很多尸体,除了王琪和王耀,原本关在柴房里的人竟所剩无几,连店老板和店小二都未能幸免。   张远也在其中,他半边脸已经没了,手里还攥紧紧着一把短刀,脖子上的血迹未干,仅剩的一只眼睛圆睁着,死不瞑目。   穆子苏虽然没有死,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手中的兵器早已被夺去,被几个百夷人压制着跪在地上,全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鲜血流了一地。要不是有人架着,恐怕早就倒在地上了。王琪试图去分辨他的情况,可是穆子苏垂着头,碎发盖住了脸,不知道是醒着还是昏迷了。   虽然早就知道战争惨烈,但别人的形容只是一些模糊的文字,又怎么比得上自己亲眼所见?断肢残臂,满目疮痍,狰狞的死状,刺鼻的血腥味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王琪的神经。   张远的尸体就躺在不远处,更提醒着他这血淋淋的事实。身边活生生的人居然没了,还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王琪的眼眶湿了,他不顾地上的血迹和碎肉,就想爬过去看看张远,最起码,能把那只睁着的眼合上。   “你镇定点!”觉察到王琪的动作,王耀用双臂死死的困住他,把头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张远之所以冒险发难,就是为了趁乱杀了店家和小二替我们隐瞒。你现在过去认尸,无疑是告诉百夷人我们是一伙的。那样,张远就白死了。”   听了这话,王琪终于在崩溃中找回一丝神智。他把头埋在王耀的怀里,无声的抽泣。为死去的张远,也为无能为力的自己。   重生以来,王琪第一次这般受挫。他自以为活了两辈子,尝遍了世间的辛酸苦辣,看尽了一切人情冷暖,对任何事都能漫不经心,处之泰然。可是此时此刻,他仿佛还是那个十七岁的少年,除了任人宰割,什么都做不了。   好在百夷人忙着从穆子苏嘴里问出莫吉可汗的下落,无暇理会剩下的几个幸存者,这才使得王琪和王耀侥幸逃过一劫。   领头的百夷人草草的吩咐了几句,便带人拖着穆子苏出去了。王琪等人被搜了身,确保身上没有任何武器,便被结实的绑了起来。   动弹不得,王琪只能就着被绑缚的姿势僵硬的坐在地上,直到手脚从酸痛到麻木,然后毫无知觉。   知道眼下不是崩溃的时候,必须尽快想办法逃出去。百夷族不是善于之辈,即便不知道他们和张远的关系,也有可能把剩下的人全都杀了。况且穆子苏还在他们手里,处境堪忧。虽然知道把他救出来的希望十分渺茫,但张远已经死了,王琪实在不愿意再看见另一个人的尸体。   拼命的逼迫自己想办法,可是王琪的脑子却和身体一样麻木,除了胡思乱想和迷茫伤感之外,什么都办不到。王琪不禁苦笑,眼下他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又有什么能力去救穆子苏呢?   百夷人没有处理柴房内的尸体,任由他们在地上躺着。南边的气候湿热,没过多久,尸体便发出了异味,混合着潮气和血腥味,异常难闻,反倒成了苍蝇的天堂。王琪知道那是死亡的味道,眼下他深陷其中,在劫难逃,只能直愣愣的坐着,迎接未知的明天。   不知坐了多久,恍惚间,外面似乎又有了动静,兵戈声杀伐声不断。门好像被粗鲁的撞开了,有人冲进来迅速的解决了屋内的看守。   “王琪,你怎么样?”绑缚在身上的绳索被斩断,王琪感觉到一双温暖的大手抓紧了他的双肩,久违的知觉重新回笼,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似乎是在急切的说着什么,语气中充满了浓浓的担忧。   王琪恍惚了很久,双眼才渐渐聚焦,看着眼前的人,茫然的道:“阿蛮?”   “是,是我。”见王琪总算是有了反应,赵璟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可是看到他此时的凄惨模样,赵璟的心又重新揪了起来,不由涩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还好……”仿佛没有听到赵璟在说什么,王琪自顾自的呢喃:“还好……临死前,能再见你一面……”   王琪的声音很小,赵璟只能凑过去听。可惜还没等他听清,怀中的人头一歪,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王琪!”赵璟被吓得魂飞魄散,他迅速把王琪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伤口,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外面还在厮杀,眼下不是看病的最好时机,赵璟连忙将人背起,从柴房中冲了出去。   ……   再次醒来之时,王琪发现自己躺在马车之中,身下不时地颠簸提醒他此时应该是在行路的途中。   王琪侧头看了一下,马车内空无一人,阳光透过车帘照射进来,不由让他眯了眯眼。   又躺了一会儿,觉得身上有了力气,王琪这才撑着胳膊勉强坐起身。一块帕子从额头滑落,王琪拾起来仍在一边的小桌上,便想去掀车帘看看外面的情况。   马车却在此时停了下来,王琪听到外面有人说话。没过多久,车帘便被掀开,一个人躬身进来。王琪定睛一看,竟然是王耀。   看见王琪,王耀也十分惊喜,“你可总算是醒了,觉得怎么样?”   “三叔,我怎么了?”看着王耀紧张的样子,王琪茫然的问。   在王琪身边的软垫上坐下,王耀笑着道:“那晚你忽然晕了过去,之后就发了高热,已经睡了两天了。”   想到那晚的情形,以及模糊中看到了赵璟的脸,王琪忙问:“三叔……我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你先别急。”扶着王琪重新躺下,王耀这才道:“幸好小侯爷及时带人赶到,这才从百夷人刀下救了我们。”   从王耀口中证实了赵璟真的来了,王琪还是有种做梦的感觉。   “对了,莫吉可汗和穆子苏怎么样了?”想到下落不明的莫吉和生死未卜的穆子苏,王琪焦急的问。   王耀道:“你放心,小侯爷已经找到了莫吉可汗和方衡,他们都没事。穆子苏也没死,只是受伤颇重,现在还没醒。不过郎中说了,性命无碍,剩下的就是安心养着。”   “那就好。”听了这话,王琪总算放下心来。但想到百夷人的残暴和凶悍,他依然担心赵璟的安危,只得低声问:“小侯爷没受什么伤吧。”   王耀笑道:“小侯爷勇武过人,自然没事。倒是你,着实把我们吓了一跳。”   “我?”王琪一愣。   王耀接着道:“你忽然晕了过去,小侯爷以为你受了什么严重的伤,差点没急死。这两天,他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你,要不是太子殿下来了,他还不肯下马车呢。”   听了这话,王琪也觉得自己太不中用了。此番他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没有什么皮外伤,如此便又是晕倒又是发热的,在军中这些见惯了厮杀的将士们看来,着实脓包了些。   “让三叔见笑了,实在是惭愧。”王琪不好意思的说了两句,立马岔开了话题,“三叔,我们现在在哪里?”   以为他还在担心自身的安全,王耀道:“你不用害怕,眼下虽然还在湘西的地界,但是离哈尼镇很近了。再说,太子殿下已经带了大军过来和我们会和,百夷人大势已去,不会对我们构成威胁了。”   “湘西毕竟不安稳,太子怎能轻易涉险?”王琪不解的道。   王耀笑道:“救出莫吉可汗是何等大事,太子怎么可能不来?”   “三叔说的是。”王琪理解的笑了笑。   救出传闻已死的莫吉可汗,生生把滇南这局死棋下活,太子和征西候府也算是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借着这件事,征西候府不仅洗脱了身上的冤屈,还免除了大梁和百夷族之间的战争,算是立了大功。而太子虽对莫吉没有救命之恩,但有保护之劳。要是再助莫吉可汗平叛,让他重回汗位,定让莫吉感恩戴德,以后百夷族肯定誓死效忠于他,太子在朝中的位置也会更加稳固。   “不对。”盘算了一下当时的时间,王琪疑惑的道:“小侯爷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哈尼镇?按着史东的行程,他不可能来那么快。”   “太子是接到了史东的消息才赶来的,小侯爷并没有见到史东,而是早在几天前就动身了。不过,幸好小侯爷提早动身,不然穆侍卫和咱们叔侄俩恐怕难逃一死,莫吉可汗也是凶多吉少呀。”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了,想到当夜死里逃生的情形,王耀还是一脸的唏嘘,他接着道:“别说,小侯爷带兵杀进来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在做梦呢。”   虽然隐隐知道些答案,但王琪却不想自作多情,还是忍不住问,“既然小侯爷没有接到史东的消息,好端端的,他为什么会来达贝镇?”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王耀摇头道:“不过听那些兵士的口风,当初很多人都不赞成小侯爷来,可是他偏要一意孤行,为此还和军中的谋士吵了起来。你若想知道,不如直接问小侯爷,我看小侯爷挺关心你的。”   “军中的事,连三叔都问不明白,侄儿一介草民,又岂敢多嘴?”王耀的话让王琪莫名的有些心虚,害怕自家三叔看出什么,王琪连忙道:“三叔,小侄已经无碍了。您颠簸了这些日子,也回去休息吧。”   见王琪虽然还是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但脸色还好,王耀点头道:“你休息吧,我就在隔壁的马车上,若有事,差人叫我。”   送走王耀,王琪躺在柔软的榻子上,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下来,“赵璟真的是为了找我,才来达贝镇的吗?”   --------------------   作者有话要说:   五一长假居然这么快就结束了,5555555,不舍呀!!还有我的俊哲CP好体面呀,从来不磕真人CP的我居然有些心动。感谢这个春天遇见你们,感谢老龚和老婆,以后你们一定都要好好的!!!我也会继续努力的,加油↖(^ω^)↗噢耶!!!! 第286章 立功   得知王琪醒了,赵璟便想去探望,可惜要忙的事太多,实在是分/身乏术,只能忍着。好不容易熬到了哈尼镇,诸事都有了着落。赵璟便抛下了太子和征西候府一众人,迫不及待的奔了出去。   “王琪不过是受了点惊吓,连块油皮都没有蹭破。如此便大张旗鼓的昏睡了这么些时日,惹得小侯爷牵肠挂肚的,实在是太不像话了。”看着赵璟的背影,徐百川忍不住埋怨:“小侯爷也是,眼下大事还没解决,他怎能抛下咱们走了呢?”   说完这话,徐百川便觉得不妥。他本是想在太子面前编排王琪,败坏太子对他的好感,可话一出口,倒像是在谴责赵璟不知轻重了。   徐百川后悔莫及,忙偷眼去看赵景彦的反应。   赵景彦本就知道赵璟和王琪的关系,加上天降莫吉可汗,眼看着就要把滇南这盘死棋下活,太子的心情甚好,当然不会计较那么多,反而笑着道:“这次若不是王公子,我们也不会阴差阳错的救下莫吉可汗。王公子并非行伍出身,受点惊吓也正常,璟弟关心一下是应该的。等忙完这段时间,本宫也要亲自去看看王公子才是。”   “殿下此言差矣。”见太子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徐百川本来松了口气,但见他居然还给王琪记上功了,徐百川的脸色立马不好看了,“殿下未免太抬举王琪了,若不是方衡张远他们三人冒死相救,莫吉可汗也不会安然无恙。论起立功,王琪怎么可能排的上?”   赵景彦道:“方衡三人自然是首功,这一点毋庸置疑。但若不是王琪执意去达贝镇寻找王大人,我们也不会那么快得知他们的下落。不管怎么说,王琪都有功劳。”   “太子殿下太看得起他了,王琪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白捡了一个便宜。”徐百川不屑的道:“当时方衡他们已经逃出了滇南,即便王琪没有去达贝镇,依方衡的能耐,也能想办法带可汗回来,不过就是晚几天而已。”   “徐大哥,您这话我就不赞同了。”偃武实在听不下去了,不由替王琪鸣不平:“您没有跟着过去,不知道那日的凶险。当时百夷族已经派了大批人马赶到达贝镇追杀莫吉可汗,莫说晚几天,就是晚几个时辰,后果都不堪设想。当初要是我们能对王公子重视一些,多派人手跟着他一起去达贝镇,早就把莫吉可汗救回来了,张远也不会死。”   徐百川冷冷的道:“方衡他们在达贝镇呆了那么长时间都没事,偏偏王琪去了之后就泄露了行踪,到底是谁把消息透露出去的还犹未可知,你又何必急着替王琪说话呢?”   “你这也……”觉得徐百川给王琪扣的罪名实在太大了,偃武下意识的就想反驳。   修文在桌子下面悄悄的踢了偃武一脚,示意他噤声。见自家大哥有了动作,偃武只得不情不愿的闭了嘴。   “好了,既然已经把莫吉可汗安全救回来了,就是大功一件,剩下的事以后再查。”见此情况,太子笑着打了圆场,他转头看着徐百川道:“莫吉可汗已经安顿好了,百川,本宫要去探望他,要不要一起?”   莫吉可汗虽然虎落平阳,但毕竟是一世枭雄,如今大难不死,必有翻身之日。白白碰上如此天大的人情,徐百川自然不敢怠慢,忙道:“属下遵命。”   赵璟却不知道徐百川企图在太子面前给王琪上眼药,此时,他正火急火燎的赶去王琪的营房。要不是顾及着形象,早就用跑的了。   路上的侍卫看见他,纷纷过来行礼,赵璟脚下不停,只是点头示意。好不容易到了王琪的营房,便见陶瑞从里面出来。   “小的见过小侯爷。”看见赵璟,陶瑞忙躬身行礼。   陶瑞虽然一直被蒙在鼓里,但能救出莫吉可汗也有他一份功劳。再加上陶瑞是王琪带来的人,赵璟爱屋及乌,对他格外客气几分。   尽管一门心思都在王琪身上,但赵璟不好像应付其他人一样打发陶瑞,便勉强自己停下了脚步,笑着道:“你这一路上辛苦了,怎么不去休息?”   “多谢小侯爷记挂。”陶瑞躬身道:“小的没事,只是担心我家公子,便过来看看。”   见陶瑞对王琪尽心尽力,赵璟的语气更软了,“郎中说你家公子没什么大碍,休息几日就好了。倒是你,不眠不休的赶了那么些时日的路,着实辛苦。若不是你们送信及时,太子也不会那么快带兵前去援救。你立了大功,殿下一定会好好奖赏你的,定国侯府也会记着你的恩情。”   “小侯爷折煞小的了。”赵璟这话着实把陶瑞吓了一跳,他连忙跪下,诚惶诚恐的道:“小的只是个听差事的,哪敢领这么大的功劳?”   “你也不必自谦。”亲自将陶瑞扶起来,赵璟探头看了看被门虚掩着的屋内,问:“你家公子现在如何?”   陶瑞轻声道:“公子刚刚喝了药,又睡过去了。”   得知王琪睡了,赵璟心中有一点点小失落,但还是道:“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照料,不必担心。”   “是,小的就住在隔壁,小侯爷有事,尽管吩咐。”虽然觉得赵璟去照顾自家公子有失身份,也一直好奇王琪和赵璟的关系,但陶瑞是个有眼力价的,自然不会多问什么,只得带着满肚子的疑问下去了。   轻手轻脚的进了屋,赵璟便看见王琪背对着他侧躺在榻上,一头墨发凌乱的散在枕边。   把门关上,赵璟悄声靠了上去,在王琪身边坐下。   王琪安静的闭着眼,似乎睡的很沉。长长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在眼睛下面盖出一个淡淡的阴影,优美的像是一幅画。自入侯府以后,赵璟也曾数次进宫,周旋于世家大族之间,见过各色美女,但从未有一人入他的眼。   贪婪的看着王琪的睡颜,赵璟的目光略过他挺直的鼻梁,最终落在那淡淡的薄唇上。那片唇尝起来有多美好,赵璟是知道的。自从在相遇之后,因着王琪的排斥,赵璟一直在努力忍着不去碰他。如今朝思暮想的人死里逃生,还毫无防备的睡在身边,饶是赵璟定力极强,也克制不了失而复得喜悦和几日不见的相思之苦。   在心里天人交战了一番,赵璟终于抵抗不了诱惑,缓缓地俯下身。王琪似乎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竟然微微皱了一下眉。赵璟迟疑了一下,到底没敢亲上去,而是忍痛选了个折中的法子,在王琪额上轻吻了一下。   嘴唇碰到光洁的额头,鼻尖闻着王琪身上独有的墨香,赵璟觉得一直强压着的邪火“腾”的一下被点燃了。他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身下的人揉进骨血里,再也不分开。可是想到王琪深陷险境,差点回不来,赵璟又被后怕和懊恼包围。   当初赵璟是极力反对王琪去达贝镇的,可却耐不住王琪的坚持以及太子的默许和徐百川的推波助澜。自从王琪走后,赵璟便一直心神不宁,最后还是不顾众人的反对,带人追了过去。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对的。天知道赵璟在一片兵荒马乱中找到王琪时的心情,仿佛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踏踏实实的回到了肚子里。他一边庆幸王琪无事,又很不得甩给自己一个耳刮子。同时又涌起一阵后怕,若是当初他没有顶住压力,是不是就会和王琪天人永隔?要真是如此,他实在不敢想象自己会怎么面对?   “小侯爷。”门外响起了偃武的声音,适时的拉回了赵璟的神思。   努力将复杂的心思全都收回去,赵璟平复了一下,这才站起身来。   此时,等在门外的偃武也是一脸的苦瓜相。若不是没有办法,他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扰赵璟。可惜太子有令,不得不从。纵然万般不愿,偃武也只能硬着头皮过来打扰。   偃武耐心的在外面等了片刻,赵璟这才轻手轻脚的从营房里出来。瞥见他的脸色不好看,偃武的心更苦了。   小心觑着赵璟的脸色,偃武轻声道:“小侯爷,太子有请。”   “有什么要紧事吗?”赵璟沉声问。   “这个倒是没有说,不过……”偃武左右看了一下,这才附在赵璟耳边,低声道:“八成和莫吉可汗有关。”   莫吉可汗虽然获救,但百夷族依然虎视眈眈,要是霍尔可汗狗急跳墙,提前发动战事,大梁这边会很被动。况且,方衡已经给京城送了信,目前朝中的动向不明,皇帝又是个偏心的,万一错失良机,送到嘴边的功劳也有可能拱手让人,不得不防。   “你先回去,我一会就过去。”知道眼下不是拖泥带水的时候,必须快刀斩乱麻。打发走偃武,又嘱咐陶瑞好好照顾王琪,赵璟恋恋不舍的回屋看了王琪一眼,这才悄声出去了。   听到门阖上的声音,一直沉睡的王琪却睁开了眼。伸手摸了摸被赵璟吻过的额头,王琪缓缓坐起身来,看着空荡荡的营房,无声的叹了口气。   其实,王琪并不是故意装睡,而是赵璟来的太突然,他一时之间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等王琪想睁眼的时候,那个吻便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王琪便更没有办法睁眼了。   自从那日在马车上醒来之后,王琪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一直期盼着赵璟能来。可惜他却迟迟没有出现。   王琪能理解,眼下滇南之事尚未解决,谁都不敢掉以轻心。更何况莫吉可汗的行迹泄露的蹊跷,还连累张远身死,保不齐奸细就在身边。赵璟身为征西候府的小侯爷,身负重任,又随太子一起出行,自然有很多事情要忙。   可是理解归理解,赵璟没有来看他,王琪心中还是难掩小失落。   王琪虽然是死过一次的人,但上一世的死亡太过于仓促短暂,以至于痛苦和恐惧都没来及体验。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重生到少年时。   可是在百夷族的刀下,王琪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了死亡来临时的恐惧。他当时心心念念的却不是如何求生,而是害怕再也见不到赵璟。   苦笑了一下,王琪不由想,虽然不想面对,但却不得不承认,他还是喜欢赵璟。只是碍于双方悬殊的身份和同样的性别,碍于赵璟身边人给的压力,这才不断逃避。直到死亡来临之前,王琪才发觉,他真的不想失去赵璟。   这几日,王琪过的十分煎熬。他曾不止一次的想过,若赵璟不是征西候府的小侯爷,而是平遥县的穷小子赵阿蛮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毫无忌惮的和赵璟在一起,不必承担侯爷的怒火和赵璟身边人的指责。即便以后赵璟想通了和女人成亲,他也不会显得太过可怜。   可是,即便有心挽回,但王琪也不确定赵璟现在对他是什么心思。他已经明着拒绝了赵璟无数次,赵璟是不是已经默默收回了对他的那份喜欢,只单纯当他是一个有恩的故人或名义上的表哥?   但是,刚刚的吻却莫名的抚平了王琪心中的一切焦躁,也坚定了他的内心。未来的事总是充满了不确定,自己不去经历,谁也不知道会过成什么样,又何必因为诸多顾虑而过早的打退堂鼓呢?王琪不由想,或许他可以试着努力一把,没准一不小心,就白头到老了呢?   接下来的几天,赵璟依然不见踪影,王琪呆在营房中静养,虽然足不出户,但也能感受到外面匆忙杂乱的紧张气氛。   陶瑞一直跟在王琪身边照料,王耀也经常来探望,问及外面的事,两人知道的都不多。就这样过了七八天,这日傍晚,王琪正和王耀闲谈,多日不见的偃武忽然登门。   “偃武将军,你来了。”看见他,王琪先是一惊,随后便是一喜。偃武寸步不离的跟着赵璟,他既然在此,赵璟可能也离的不远了。   偃武先对着王耀行了礼,这才对王琪道:“王公子,属下特地来告诉您一声,太子殿下和小侯爷已经助莫吉可汗重回百夷族,滇南之事总算彻底解决了。”   “解决了?这么快!”王琪有些意外,之后又觉得这是好事,不应该用质疑的语气。可是没有见到赵璟,他还是十分担心,忙问:“那阿……你家小侯爷呢?”   “小侯爷很好,王公子切莫担心。”偃武笑着道:“圣意急切,太子殿下已经带着小侯爷先行一步回京了。小侯爷临行前特意嘱咐属下,一定要照顾好王公子。咱们明日启程回京,还望您赶快收拾一下,不要耽误行程。”   虽然觉得一切来得太过于突然,但得知赵璟不在,王琪还是很失望。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王琪只得道:“我知道了。”   偃武又看着王耀道:“王大人救护莫吉可汗有功,太子殿下请王大人一起回京。王大人,您也赶快收拾收拾吧。”   “多谢太子殿下深恩。”王耀先是对着偃武拱了拱手,随后却推辞道:“太子殿下太抬举下官了,莫吉可汗是征西候府的几位大人救下的,下官岂敢贸然领功?再者,当初滇南沦陷之时,下官只身逃走,一家老小不知生死。眼下事情既然得以解决,下官想去寻找他们,还望太子殿下和将军恩准。”   偃武道:“王大人不必自谦,方大哥说了,他们能救下莫吉可汗全靠您相助,莫吉可汗也多次向太子殿下提起您的恩德。再说,经历滇南之变的官员大多都已经身死,您是唯一的幸存者,有很多细节还要向您当面请教。若您不回京城,皇上问起,肯定会责备太子殿下的。至于您的家里人,末将会请刘将军去寻,一旦有消息,定然快马加鞭送去京城,还请王大人不要担心。”   “既如此,下官遵命便是,多谢偃武将军。”眼见推脱不了,王耀只得同意。   见王耀还算识时务,偃武十分满意,又见王琪没有其他吩咐,偃武便拱手告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回京城。 第287章 抢功   偃武离开之后,王耀却满面愁思。   以为他在担心妻儿的安全,虽然对三婶王方氏没有太多感情,但碍着王耀的面子,王琪还是宽慰道:“三叔,刘将军坐镇哈尼镇,手下兵将无数。有他帮忙,相信很快就会有三婶的消息,您不用担心。”   “我不是担心他们。”王耀面色平静,显然真的并不在意。   即便王耀可能和王方氏感情不睦,但孩子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王琪不信王耀会如此冷漠无情。   想到这一路上王耀确实没有过多的表现出对于妻儿的担忧,王琪心头一动,不由道:“莫非三叔早就知道三婶和弟弟妹妹的下落?”   王耀没有做声,显然默认了此事。   虽然觉得这事蹊跷,但王琪还是关切的道:“那就更应该尽快把他们寻回了,你们也好一同进京。三婶是京城人,如今背井离乡多年,若是能回去,一定会很高兴的。”   “跟我一起回京未必是好事,还不如下落不明的好。”王耀眉头紧皱,不明不白的道。   眼见王耀心事重重,以为他是怕皇帝重翻方廷玉的旧账,王琪宽慰道:“三叔,相爷的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当初圣上既然没有追究,想必也不会再提起。再说,您救莫吉可汗有功,皇上不赏您也就罢了,又怎么可能难为您呢?”   “琪儿,正是因为我救了莫吉可汗,才有可能惹祸上身。”王耀重重的叹了口气,接着道:“我宁愿不领这份功,也不想让圣上知道我搀和了这件事。”   听了这话,王琪彻底糊涂了,忙问:“这又是为何?”   “天恩难测呀,你难道就不好奇,太子为何那么迅速地解决了滇南之乱吗?”王耀沉声问。   虽然滇南之事迫在眉睫,但王琪也没想到太子和赵璟居然如此雷厉风行。   “莫非这中间还有其他隐情?”担心赵璟的安危,王琪便有些坐不住。   王耀叹了口气,道:“协助莫吉可汗夺回汗位不是件容易的事,即便莫吉在百夷族深得人心,也得有足够的人马撑场面。否则,仅靠哈尼镇这点兵力,根本不行。恐怕太子是借着征西候府的威信,私自调动了附近的兵马。”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圣上既然让太子全权处理滇南之事,必然给了他便宜行事之权,不然,那些兵马也不会被太子和征西候府调动。”王琪道:“更何况,战机稍纵即逝,不可能事事都要等着圣上的指示。太子这样做,也没什么不妥。”   王耀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圣上虽然在明面上挑不出错处,但不代表心里不会介怀。再说,方衡早在我们刚到达贝镇的时候便向征西候府传了消息。如此大事,征西候不可能瞒着圣上,肯定会上报。算算日子,圣上的指示这几日便能到,可太子还是先一步动手了。若太子的行动和圣旨有悖,你觉得圣上会高兴吗?”   “既然知道会有圣旨,太子为何还如此着急?”王琪低头想了想,才道:“也许太子是怕迟则生变?”   “不错。”王耀冷笑一声,“但这个变数却不是百夷族,而是圣上。太子无非是怕被人抢功而已。”   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说法,王琪知道太子也关系到赵璟的安危,忙虚心请教,“三叔能否详细和侄儿说一下?”   “当初大家都以为莫吉可汗已死,百夷族叛乱无疑是个烫手的山芋,圣上明知此事讨不了任何好处,还是派太子前来,这就说明圣上根本不顾惜太子。”王耀沉声道:“可谁知事情来了个峰回路转,已死的莫吉可汗忽然复生,反而让太子得了一个天大的人情。若太子能助莫吉可汗平定叛乱重返百夷族,莫吉必定感恩戴德,誓死效忠。如此好处,你说圣上会不会把太子调回去,派其他人来接手?”   王琪显然不信,不由道:“三叔说笑了,若皇上这样做,不是明摆着在拿捏太子吗?这样让满朝文武怎么说?纵然他确实不想让太子立功,也不至于做的这么明显吧。”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太子虽然是皇上的儿子,也是未来的储君,但毕竟还是个臣子。想把他调回去,可以有成千上万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虽然屋内没有别人,但王耀还是左右看了看,这才悄声道:“我曾经听到过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据说皇上早有废除太子,改立七皇子的心,只是苦于没有借口。如果消息属实,若太子得了莫吉的支持,就等于有了稳定西南边境的资本。以后想废,谈何容易?”   虽然从未入过官场,但王耀的言外之意王琪也能明白几分。古往今来,任何自诩为明君圣主的帝王都不会做背德无理的事。更何况皇储关系到社稷江山,不可能轻易废除。即便太子不得圣宠,但他既然能入主东宫,肯定有过人之处和足够多的人支持。即便皇上想废了太子,也得找个让群臣心服口服的理由。   王琪不由唏嘘,没想到皇室之中也有这般龌蹉,即便身为龙子风孙,也会遇上一碗水端不平的父母。太子无过被废,日后新帝继位,又岂能容的下他?和当今皇上一心绝了儿子的活路相比,王李氏那点偏心倒算不上什么了。   在心中默默的同情了太子一把,王琪又问,“三叔,这事毕竟是皇上的事,又和您进京有什么关系?”   “太子能先一步救下莫吉可汗,多少都有我的缘故。皇上一时半会找不到太子的错处,找我的晦气却十分容易。”王耀皱着眉道。   听了这话,王琪不由苦笑。不怪王耀会担心,皇上若是想找茬,总会有各种理由,更何况是王耀这种有污点的。谁愿意成为一个白白送上门去的出气筒呢?难怪他不急着寻回妻儿。   虽然觉得王耀八成早就知道老婆孩子的下落,甚至有可能在滇南之乱前就把他们安置好了。但他既然不愿意透露,王琪也不会多问。   “三叔要是有顾虑,不如把所有功劳都让给方衡和穆子苏吧。只推说您是恰巧被他们救下的,其他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或许就不必面圣了。”王琪道:“您只是不想领功,又不是不愿意受过。白给的功劳,他们应该不会拒绝。”   摇摇头,王耀苦笑道:“琪儿,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的那点功劳,何至于上达天听?太子奉旨而来,难道还不能代为嘉奖吗?我的身份毕竟敏感,若太子瞒而不报……无事倒好,万一有心人把这件事告诉圣上,恐怕会多生是非。”   听了这话,王琪只能叹气。这年头,谁的日子都不好过。连太子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度日,生怕哪一点做的不好落人口实,下面这些做臣子的,只会更艰难。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便走一步算一步吧。”将心里的担忧说出来,王耀反而痛快了不少。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这才道:“没准是我多虑了,你也不必担心。天色晚了,早点歇着吧。”   起身送走王耀,王琪却怎么都睡不着。本以为帮赵璟救出莫吉可汗,洗脱了征西候府的通敌嫌疑便可大功告成。可如今看来,怎么好像又卷入了更深的漩涡中了?也不知道赵璟回京之后又会面对什么样的狂风暴雨。   京城,征西候府。   徐百川沉着脸,在屋里来回踱步。   修文虽然坐着,但也有几分心不在焉。他不时的往门外看看,最后还是忍不住道:“徐大哥,你说圣上会不会追究太子殿下?”   “不好说。”徐百川皱着眉道。   叹了口气,修文道:“太子毕竟是赶在圣旨到来之前解决了百夷族的叛乱,违逆圣旨的罪名应该扣不到殿下头上,只是这擅自调兵……哎,当时安阳伯也在,只怕不好糊弄。”   修文的顾虑也是徐百川的担忧,他们心里都清楚,当时的情况并没有严重到必须调兵平叛的地步,缓几天是完全可以的。安阳伯是七皇子的人,又是行过兵打过仗的,当时的情况完全瞒不住他。即便百夷族的事已经圆满的解决了,万一安阳伯参太子急功冒进,擅自调兵,还是会留下隐患。赵璟和征西候府也会受牵连。   “呵!”修文冷笑一声道:“如果摆平百夷族的人是七皇子,皇上恐怕早就重重有赏,并下旨昭告天下了,满朝文武也会跟风一般的歌功颂德溜须拍马。反倒是太子,兢兢业业的办事,还要被人鸡蛋里面挑骨头。”   修文难得抱怨,话中全是对皇上的不满和替太子不值,显然已经忍了很久。想到皇上得知莫吉未死后下发的圣旨,假惺惺的说什么担心太子安危,命他和赵璟即刻回京,由安阳伯全权接管滇南之事,统领西南军队,助莫吉可汗平叛。饶是徐百川沉得住气,也觉得窝囊。   “你也不要太过担忧。”眼见修文气得不轻,徐百川只得压下自己的火气,安慰道:“好在莫吉可汗进京在即,即便皇上有意发难,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剩下的事,咱们慢慢想办法。”   徐百川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知道可能是赵睿和赵璟回来了,两人精神一阵,连忙迎了上去。   果然,没过多久,赵璟便大步走了进来。   左右没有看到赵睿的身影,徐百川把伺候的人都遣了出去,这才问:“侯爷呢?”   “父候被皇上留在宫中用膳了。”赵璟平静的道。   听了这话,徐百川稍微安了些心,这才道:“皇上没有责怪太子吧。”   “责骂一番肯定是免不了的。”在宫中斗智斗勇了一番,赵璟的脸上难掩疲惫,“好在有莫吉可汗的亲笔信撑着,皇上说功过相抵,这事便过去了。如今,太子被责令在东宫闭门思过,莫吉可汗来京之前不得出宫半步。而我……皇上体谅我一路辛苦,暂时卸了所有的差事,让我在家休息。”   徐百川立马觉察到了端倪,忙道:“莫吉可汗进京在即,太子被禁足,您又被卸了差事,那迎接莫吉可汗的事宜交给谁来主持?”   “皇上的意思是,此事由父候主理,安阳伯章毕贤和七皇子赵景瑟从旁协助。”赵璟冷笑了一声,道。   修文一脸讽刺的道:“当初皇上派太子去处理滇南之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如今好不容易凯旋而归,庆功的人却成了七皇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太子办事不利,被七皇子力挽狂澜了呢!”   “皇上这样做,就是想抹除太子的功劳。”徐百川沉着脸道。   修文接着道:“好在皇上让侯爷主理此事,还算顾惜了征西候府的颜面,不至于让七皇子占尽先机。”   “你以为皇上让侯爷在前面挡着,是顾惜征西候府的面子吗?”徐百川不屑的一笑,“他是在堵其他朝臣的嘴呢。我估计,皇上就是让侯爷做个摆设,主事的还是七皇子。”   修文道:“这也太过分了吧,侯爷会同意吗?”   “所以皇上才会留父候在宫里用膳。”赵璟冷哼一声,道:“不然你觉得他为什么会这么好心?”   修文越听越心寒,不由道:“皇上是想暗示侯爷不要抢七皇子的风头吗?他难道还想把滇南的功劳硬安在七皇子头上?”   “修文,皇上偏心七皇子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又何必急躁呢?”赵璟却没有修文这般激动,他平静的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毛毛虫就是毛毛虫,即便安上犄角也成不了真龙。即便皇上真有那个心,也糊弄不了莫吉可汗和满朝文武。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遇事不惊,处之泰然。恐怕七皇子那边还等着我们露出不满,好借机抓把柄呢。”   赞许的看了赵璟一眼,徐百川道:“小侯爷说的不错。修文,你不要忘了,眼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调查。”   经徐百川一提醒,修文这才想起莫吉可汗见到太子后说过的话。   “我和吴县令是至交,他并没有设下陷阱害我。”莫吉斩钉截铁的道:“相反,若不是他舍身相救,我早就死了。我也说不清楚那天夜里是怎么回事,但是我可以确定,吴州是被冤枉的。”   修文不由皱眉,要说滇南这事也够奇怪的,以为已死的可汗并没有死,还为一直被当做罪魁的县令洗刷了冤屈。眼下战乱虽然避免了,但当初的事却愈发的扑朔迷离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背后的黑手绝对不简单。不把他揪出来,一定后患无穷。   “行了行了,其他事以后再烦,这几日兄弟们都辛苦了,是该好好歇歇了。”眼见徐百川和修文一脸的苦闷,显然是在为策划滇南之事的罪魁而烦恼,赵璟笑着道:“听说京郊有个兰亭苑,甚是雅致。过几日我做东,咱们一起去玩几天。”   徐百川也知道这事急不得,闻言便道:“如此甚好,咱们兄弟已经很久没有聚在一起了。到时候把留在京城的兄弟们都叫上,咱们好好热闹几天。”   “对了,偃武什么时候回来?这种好事可不能少了他。”赵璟看着修文问:“你赶快派人给偃武送个信,问问他们什么时候能到?”   听了这话,徐百川原本微笑着的脸稍微有些僵。知道赵璟真正想问的是王琪什么时候回京,徐百川本就郁闷的心情更差了。但他要忙的事太多,实在没有多余的功夫理会王琪,只希望马婆子不要太拖后腿。   --------------------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准备昨天更的,临更新之前有了新思路,便拖到了今天。也许我真应该囤囤稿了。 第288章 迎接   回京的路上枯燥而无聊,好在不必像来时那般没日没夜的赶路,倒是少了很多颠簸之苦。因着徐百川不在,少了人刁难,同行的征西候侍卫都对王琪比较客气,一路上,王琪过的还算惬意。   一行人不疾不徐地走了快一个月,终于摸到了皇城跟前。   陶瑞离家已久,十分挂念妻儿,眼见京城将至,一颗心都飞奔回了家里。但是,纵然归心似箭,他好歹没忘了王生的嘱托,忙请示王琪,“公子,既然已经回来了,您要不要搬回家里住?”   “回家住?”王琪一愣,心道,“我在京城哪来的家?“   看出他的疑惑,陶瑞立马道:“其实早在好几年前,王掌柜就看重了一座十分雅致的小院,觉得您一定喜欢,便私自做主买了下来,一直等您来。小的知道公子和小侯爷的关系好,但侯府规矩大,肯定不如家里自在。更何况现在又多了一个王大人,总不好让他老人家也跟着您住侯府吧。反正大家都在京城,就算您搬出来,以后也能和侯府走动。”   不得不说,陶瑞确实说到点子上了。相府早就被查抄了,王耀在京城的宅子也没了,现在又是一脑门的官司,住在侯府只怕会给赵璟惹麻烦。但不住侯府,总不能让他住客栈吧。   当然,王琪也怕连累王生。但转念一想,王生本就出自王家,这一点有心人很容易就能打听到,瞒是瞒不住的。即便王生现在混得有声有色了,但说到底就是个商人,跟朝中的官员没有多深的牵扯。收留老主人小住几日,也没什么不妥。   “其实在回来的路上,小的就已经给掌柜的送信了,说了咱们到京的大概时间。宅子原本就是打理好的,吃穿用具一应俱全。”眼见王琪有些犹豫,陶瑞心知有门,再接再厉道:“掌柜的可是眼巴巴的盼着您呢,现在恐怕已经在城门口迎接了。”   陶瑞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加上王琪也有些挂念王生,便点头道:“那好吧。”   见他同意了,陶瑞大喜,忙道:“太好了,要是掌柜的知道您回来,一定很高兴的。”   陶瑞十分欢喜,但王琪却高兴不起来。他虽然挂念王生,但最担心的还是赵璟。他和赵璟已经分开那么长时间了,说不想念是假的。更可况,京中的局势复杂,太子又处于劣势,也不知道和太子关系交好的赵璟会如何?有那么有瞬间,王琪真有跟着偃武回去的冲动。   但是王琪知道,即便跟着偃武回去,也是回他一直住着的那个园子。那地方虽然是赵璟的地方,但也只是他若干园子的其中之一,并不是征西候府,也不是赵璟每日的必归之地。   如今滇南之事刚刚尘埃落定,诸事繁杂。听偃武说,过几日,莫吉可汗还要亲自进京谢恩。为了迎接可汗,征西候府肯定忙翻了天,赵璟自然闲不住。即便他继续回那个园子住着,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和赵璟见面。   想到这里,王琪不禁有些失落。但他毕竟不是空等相公归来的怨妇,还是要为自己打算一番。既然已经决定和赵璟在一起,那就得努力一把,不能像之前那样百无聊赖的混日子。即便以后真的如愿了,王琪也想堂堂正正的和赵璟站在一起,而不是依附他而活。   “公子,纤云坊就在城中,路也方便,我们不如和偃武将军说一声,直接在店门口下车吧,也省的来回折腾。”陶瑞虽然给王生送了信,但回城的日子说的含糊,他也不敢保证王生来的及不及时,只能道:“公子放心,您在园子里的行囊,小的可以派人去取。”   知道陶瑞是怕自己刚刚的话说的太满,万一王生没来会尴尬,这才想了个退路。王琪笑了笑,也没计较,只是道:“我在征西候府叨扰数日,就这样走了,着实有些失礼。再说,二弟的儿子还在园子里呢,既然决心搬出去,没有把他扔下的道理。”   “那您的意思是?”见王琪似有打算,陶瑞忙问。   王琪低头略微沉思了一下,心道:“偃武一直和他们在一起,未必知道赵璟眼下的情况。无论如何都得回园子一趟,即便见不到赵璟,也能找园子里的人打听一下他的近况。”   打定主意,王琪这才道:“这样吧,你先带三叔回去安置。我跟偃武将军回去接敬儿,顺便好好和人家告辞。”   “都听公子的。”觉得王琪的想法没什么不妥,陶瑞爽快的道:“小少爷应该也有很多东西要收拾,小的去店里差几个人跟着公子回去,也好搭把手。”   王琪点头道:“你安排就好。”   可惜王琪和陶瑞都打算的很好,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一行人还没来及进城,便见城门脚下有一队人马,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领头的人玉树临风,品貌非凡,正是征西候府的小侯爷赵璟。   赵璟自然比陶瑞和王生近水楼台,得了偃武的消息,一早就出城候着。远远的看见队伍过来了,立刻从马上跳了下来,直奔王琪的马车。   感觉到马车停下了,陶瑞以为到地方了,正准备掀帘看看情况,便见赵璟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   “小……小侯爷……”看清来人,陶瑞吓了一跳,忙跪下行礼。奈何马车实在太窄,又突然起步,陶瑞一个没跪稳,差点栽倒。   扶了陶瑞一把,赵璟和颜悦色的免了他的礼,便迫不及待的看向王琪。眼见王琪脸色还算好,这才放心。   “你怎么来了?”原本以为一时半会见不到的人猝不及防的出现在面前,王琪也吃了一惊,不由脱口而出。   赵璟的一双眼睛一直黏在王琪身上,就跟看不够似的,闻言笑道:“我来接你。”   堂堂小侯爷居然亲自来接自家公子?!!!饶是陶瑞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比寻常,听了这话,嘴巴也张大到足够塞下一个鹅蛋了。   赵璟的话说的太暧昧,目光太露骨,王琪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下意识的往陶瑞的方向看了一眼,委婉的示意他收敛一点。   眼见王琪有所顾虑,赵璟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个陶瑞,忙补充道:“哦,我是奉父候的命令,来接你和王大人的,不知王大人可好?”   这话问的丝毫没有诚意,但好歹是个转移暧昧气氛的台阶,王琪忙道:“家叔很好,有劳小侯爷挂念。”   “那就好。”赵璟说着就往王琪身边挪了挪,想仔细的看看他。王琪下意识的向后躲了躲,然后又不自在的看了陶瑞一眼。   王琪的表情和动作不像是拒绝,反倒有几分顾及着外人在场,不好意思和相公亲热的羞涩。   被这个想法弄的心花怒放,赵璟也顾不得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了,便想把陶瑞这个碍事精打发出去。   “马上就要进城了,陶瑞,你去王大人马车上通知一声,这几日就委屈他老人家住在侯府。”赵璟如沐春风的看着陶瑞,柔和又不容反驳的下了命令。   陶瑞一愣,“小侯爷的意思是……王大人要住侯府?”   仿佛觉得陶瑞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赵璟理所应当的道:“王大人是你家公子的叔父,自然要跟着你家公子住侯府。”   “这……”陶瑞有些为难的看向了王琪。   见陶瑞一直偷眼看王琪,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赵璟不由问:“怎么?难道王大人不想住侯府?”   “多谢小侯爷的好意,实不相瞒,王生早在京城给我置办了住所。如今三叔来京,理应和我回去住。岂有再去侯府打扰的道理?”王琪也被赵璟的话惊到了,立马拒绝:“况且,我三叔毕竟是被贬出京的,又有一个身份敏感的岳父,住在侯府恐怕会给你们惹麻烦。”   听王琪有搬出去的意思,赵璟的心猛地一慌。但见他话里话外处处流露着对自己的维护和担忧,赵璟心中的翻江倒海又化成了涓涓细流。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呀。”拍了拍王琪的手,赵璟的嘴角越咧越大,要不是有耳朵挡着,早就咧到后脑勺了,“你放心,王大人救莫吉可汗有功,太子已经据实禀报给皇上,莫吉可汗也上书给王大人请了功,他老人家现在是功臣,不是犯官了。”   “可是……”王琪还想再说什么,赵璟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道:“再说了,方衡他们去滇南本就是给王大人送信,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方衡和王大人一起在滇南呆了那么久,还共同经历了生死。若不是托王大人的福,他们也不会阴差阳错的救下莫吉可汗。王大人和征西候府算是患难之交,住在侯府是理所应当之事,若是刻意撇清关系,反而会遭人闲话。”   虽然赵璟说的有理,但这并不是他们非住征西候府的理由,王琪只得道:“多谢小侯爷抬爱,可我们毕竟是外人……”   “这是什么话?”事到如今,赵璟自然明白王琪是铁了心要搬出去,顿时乱了分寸,忙道:“论公,你是父候请来的画师,论私,你是我赵璟的表哥,怎么能算外人?这几日,父候也在念叨着你,你莫要忘了还答应给他老人家画一幅荷塘月色图祝寿呢。”   其实这话赵璟本不愿提起,如今也是无奈之举。王琪给赵睿画的那幅画像可是让老头子得意了好久,一直拿出来炫耀,比喝儿媳妇敬的茶都高兴。可怜他和王琪认识了那么多年,莫说画像,连张纸片都没有收到过,怎么能不让人生气?   越想越不是滋味,赵璟扯了扯王琪的衣角,半开玩笑半埋怨的道:“表哥,你什么时候也给我画一幅像?”   不知道话题为什么会突然转到这个上面来,王琪一愣,随即便想起了平遥县珍藏的那满屋子的画,脸上不由一红。   此时,马车又停下了,偃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侯爷,纤云坊的掌柜王生来了,说是接他们家主人王公子回去。”   “是我们家王掌柜。”一听王生来了,陶瑞心中一喜,就想下去看看情况。   从刚刚起,陶瑞便一直夹在王琪和赵璟之间做隐形人。两人说的话明明听起来没什么,偏偏让人浑身不自在。陶瑞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透着两个字——多余。王生的到来简直像是下了一场及时雨,陶瑞恨不得立马跳下马车,然后躲得远远的。   害怕王琪跟着陶瑞走,赵璟长手一横,一把将人护住,头也不抬的对着外面道:“告诉王生,辛苦他跑这一趟了。不过,征西候有当紧事要请教王公子,就不能跟他回去了。他若是挂念主子,随时都能去侯府请安。”   “是。”偃武不愧是跟随赵璟多年的贴心小棉袄,闻言连个嗝都没打,直接走了。   赵璟一锤定音,陶瑞尴尬的收了下马车的脚,求救般的看向王琪,“公子,这……”   王琪也被赵璟的独断专行惊的说不出话来,立马道:“小侯爷说笑了,在下区区一介草民,有什么能耐劳动征西候请教?”   “表哥不要妄自菲薄,若不是你,我们也不可能救下莫吉可汗。”仿佛害怕王琪跑了,赵璟双手按着他的肩膀,脸上却笑得赏心悦目,“况且,命令是父候下的,你要是有什么疑问,回去问他老人家不就行了?”   征西候又岂是随意见到的?认定赵璟存心拿征西候做幌子耍无赖,王琪只能道:“我和王生已经很久没见了,他既然来了,好歹让我见一面吧,总不能就这样打发回去。”   “和你许久未见的不止他王生一人,你又何必厚此薄彼呢?”赵璟半揽着王琪,一向明亮的眼珠略带委屈的控诉道,“咱们两个也分开那么长时间了,你就不想念我吗?”   赵璟这话说的暧昧,但陶瑞还是觉察到了点东西,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虽然暗自揣测过王琪和赵璟的关系,但陶瑞却没想到,他俩居然是这种关系。脑中不由自主的闪现出这一路上赵璟和王琪的相处,原来觉得匪夷所思的地方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原来,征西候府的小侯爷和东家是一对呀。而且,还是小侯爷上赶着贴东家。   王琪是何等的七窍玲珑心,眼见陶瑞的脸色变了,便知道他八成猜出了自己和赵璟的关系,不由责怪的瞪了赵璟一眼。   被这个眼神鼓舞的心潮澎湃。赵璟一个没忍住,飞快的凑到王琪嘴边亲了一下。   没想到他会如此大胆,王琪不知所措的看了呆若木鸡的陶瑞一眼,也不知道现在应该摆出一个什么样的脸色。   此时的陶瑞却比王琪更加的不知所措,眼看着赵璟目光炯炯的盯着王琪,好像下一刻就要把人扑倒,然后做一些让人想入非非的事。陶瑞只觉得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   和不知所措的两人相比,赵璟此刻却是战战兢兢。刚刚亲吻王琪纯属一时冲动,亲过之后,赵璟也有些后悔。他倒不害怕两人的关系被别人看穿,只是担心王琪面皮薄,万一惹恼了,哄不好怎么办?   如今见王琪没有发火,赵璟心花怒放,立马给了王生一个台阶,“你说的不错,王生是你的旧仆,既然来了,不能就这样让他回去。不然这样吧,让陶瑞跟王生回去,顺便也能替你报个平安。陶瑞是王生派过来的人,他的话,王生总能安心吧。”   说完这话,赵璟便看向陶瑞,并给了他一个“你知道该怎么办”的眼神。   “那小的就先告退了,日后一定和掌柜的一起去侯府给公子请安。”陶瑞早就坐不住了,用不着赵璟施压便乖乖的下了马车,恨不得屁股上多添两条腿。   对于陶瑞的识相非常满意,赵璟对着外面的车夫吩咐道:“回侯府,快。”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小天使们久等了。 第289章 卖惨   只是片刻的功夫,一切便尘埃落定。王琪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由怒道:“你怎么能这样?”   “我哪样?”赵璟故意舔了一下嘴唇,做了个意犹未尽的表情,然后装作没有听明白。   赵璟的动作充满了挑逗,王琪觉得自己的脸一定红了。他恼羞成怒,立马起身道:“我不是征西候府的人,更不是你们的囚犯,今天我一定要跟王生回去。”   见王琪真的要走,赵璟立马认怂。他一把抱住王琪的腰,求道:“表哥我错了,求你不要走,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赵璟的力道极大,一下就把王琪扑倒,偏偏嘴上还连连讨饶,处处透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跟手上的强势完全不符。   王琪不断挣扎,奈何根本挣不脱。一时之间,两人滚做一团,连马车都因为他们的动作频频晃动。   “小侯爷,没什么事吧。”外面赶车的侍卫觉察到动静,立马出声询问。   听到侍卫的声音,意识到眼前的情形太容易引人遐想,王琪全身一僵,立马不敢动了。   趁着这个机会,赵璟连忙翻身把他压在身下,获得了绝对的主动权。   “没事,你好好赶车吧。”交代好外面的侍卫,赵璟这才低头看着怒瞪着自己的王琪,一脸无赖的凑到他耳边,低声道:“表哥,你不要乱动了。让他们发现了,还以为你在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呢。”   没想到赵璟这般不要脸,王琪气急,恨不得破口大骂。可惜顾及着外面有人,王琪只能尽量把声音压低,“你少胡说八道,是谁在做不好的事?”   “好好好。”赵璟好脾气的道:“是我说错话了。表哥,你还是不要乱动了,不然,外面的人一定以为我在对你做不好的事。”   “你……”王琪气的差点没晕过去,他恨不得一把将身上的人掀开,然后摔门而出。   可惜还没等王琪有动作,赵璟却把头埋在他的颈间,喃喃的道:“王琪,不要动,让我抱抱你……我想你了。”   赵璟很少这样直呼他的名字,王琪一愣,便惊讶的发现赵璟的身体似乎在颤抖,而自己的脖颈间也有些湿。   “难道,赵璟哭了?”王琪不敢置信的想。   赵璟真的哭了,虽然极力压抑,但还是断断续续的传出几声呜咽。   王琪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嬉皮笑脸的人忽然来了个情绪上的大逆转。感觉到脖颈边越来越湿,王琪推拒赵璟的手一顿,最终还是缓缓的放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   赵璟先是失声痛哭,之后可能是累了,便改成了轻声啜泣。王琪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示弱的一面,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只能默默的任他抱着。   其实,也不能怪王琪乱了手脚。赵璟从小要强,还是赵阿蛮的时候,他身上便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即便被贾富贵打的只剩下半条命,也绝不服软。如今,赵璟早就过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年纪,又经过了战火的洗礼,成了征西候府的小侯爷,无论是阅历还是身份都已经今非昔比。可他却像个小孩子一样抱着王琪哭,恐怕无论谁遇上这种情况,都会觉得手足无措吧。   赵璟抽抽嗒嗒了一路,终于熬到了征西候府。可能也觉得不好意思,他慌忙抹了抹脸上的泪,连看都没敢看王琪一眼,直接下了马车。   王琪肚里的火早就被赵璟的眼泪冲的一干二净,如今又见他这副别别扭扭,委委屈屈的样子,倒好像自己真的欺负了他一样。   赵璟顶着一双兔子眼,忙前忙后的把王琪叔侄安置妥当,然后便躲了起来。他这副任劳任怨的样子,更让王琪觉得过意不去。   有心想和赵璟搭话,但是人家根本没给机会,早就跑得没影了。王琪只能向周围的人询问,可惜谁也不知道赵璟去了哪里。王琪不好随意在侯府乱走,只能无奈的叹气。   “琪儿,你没事吧。”眼见王琪心神不宁的,王耀关心的问。   听到王耀的声音,王琪回过神来,忙道:“三叔,我没事。”   “刚刚进门的时候,我看小侯爷的脸色不是很好。”见王琪不像没事的样子,又一直打听赵璟的去处,王耀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和小侯爷……没什么事吧?”   “三叔说笑了,我们能有什么事?”王耀这话问的没什么问题,但王琪却莫名的心虚,忙矢口否认,“您也知道,朝中事多,他可能只是单纯的心情不好吧。”   见王琪不愿意多说,王耀也没追问,只是道:“这倒是。我听说,因着擅自调兵的事,太子被罚闭门思过。皇上虽然没有明着追究赵小侯爷,但却卸了他的差事,让他在家好好休息。这也算是明奖暗贬吧。”   说到这里,王耀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好像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听了这话,王琪本就揪着的心更加不安了。难怪赵璟会有空出来接他,原来是无官一身轻呀。   “三叔,您刚刚回京,这些消息是怎么打听到的?”王琪连忙问。   王耀笑了笑,道:“咱们到京晚,这消息也不是什么秘密,稍微一打听就出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王琪失望的道。   虽说相府倒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琪本以为方廷玉在京城给王耀留了些人脉,所以才这么快得知了京里的消息。如今看起来,倒是他想多了。   “赶了那么长时间的路,你还是回去歇歇吧。咱们现在住在侯府,要随时应付侯爷的召见。”王耀缓声道:“你也是救下莫吉可汗的当事人,心里要有个准备。”   “是,侄儿知道了。”低头应了,王琪满腹心思的离开了。   屋外,一阵风过,树叶沙沙作响。   偃武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赵璟正躲在屋里偷偷拿冰袋敷眼睛。   看着赵璟红肿的双眼,偃武怎么都想象不出自己只是短短离开了片刻,究竟错过了什么好事?   “小侯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今天唱的这一出可是把整个侯府的人都吓了一跳。”偃武一脸八卦的问:“我听赶车的兄弟说,半路上马车晃动了好久。您不会是对王公子用强不成,反而被人打哭了吧。”   偃武的话中充满了调侃,赵璟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继续敷眼睛。   “那也不对呀。”见赵璟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偃武揉了揉下巴,咂摸道:“要是您真的用强,就王公子那身子板,绝对被吃的死死的。您和王公子多日未见,正是干柴遇烈火,一触即发。按着正常的走向,应该是王公子被您做哭呀,怎么哭的人反倒成您了?”   “你少胡说八道,我要是敢对王琪用强就好了。”偃武越说越不像话,赵璟终于忍无可忍了。他把冰袋往桌上一扔,万分苦恼的道:“要是什么事都能用睡一觉来解决,我还至于那么惨吗?”   赵璟这话倒是不假,偃武也料定他没那个胆子,不然王琪早不知道被他睡了多少回了,要是个女的,恐怕孩子都怀上好几个了,赵璟也不至于天天摆出一张欲求不满的脸。   偃武不由道:“那您这是……”   “哎,别提了。”赵璟叹了口气,无奈的道:“王琪想搬出去住,王生偏偏还在这个节骨眼上杀上门来抢人。我一个没忍住,当着陶瑞的面亲了王琪一口,也好让他们识相点赶快回去。结果……就捅了马蜂窝……”   听了这话,偃武了然的一笑。陶瑞是王生的亲信,赵璟这样做,就等于把他和王琪的关系暴露在王生眼前,跟公之于众也没什么差别了。急是急了点,但好歹往前迈了一步表明自己的立场,总比两个人继续不清不楚强的多。   想到这里,偃武不由皱了皱眉。原来,他也像徐百川一样,认定王琪那种为达目的,不惜出卖身体的小人,接近赵璟,是看上他的身份,别有所图。可是一路走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渐渐让他对王琪的看法有了改变。   偃武十分清楚赵璟对王琪的感情,尤其是重新将他寻回之后,赵璟更是体贴入微,小心翼翼,生怕惹人不高兴。但王琪的反应始终是淡淡的。偃武不知道他是真的不喜欢赵璟了,还是对两人的未来没有信心,这才不愿意接受。但如今既然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王琪还愿意留在侯府,是不是表示他对赵璟还有眷恋呢?   没有注意偃武一脸的心思,此时的赵璟正被浓浓的后悔包围,恨不得甩给自己一巴掌。他自顾自的道:“我也是,明知道王琪面皮薄,还当着人的面亲他,他现在肯定恨死我了。”   “您既然决定和王公子在一起,王生他们知道也是早晚的事。”收回了各种心思,偃武又把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问题上。他看着赵璟,一脸好奇的问:“可这和您哭有什么关系?”   赵璟苦着脸道:“我亲了王琪之后,他当时就跟我急了,脸色难看的要死,非闹着要走,拦都拦不住。我不想强行把他留下,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一急,就哭了。”   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赵璟居然是因为留不住老婆而活生生被急哭的,偃武既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万分好笑。   “总之,我这次是丢脸丢大发了。”赵璟抓了抓头,垂头丧气的道:“王琪肯定觉得我幼稚又莫名其妙。现在,我都没脸去见他了。”   给赵璟倒了杯茶,偃武忍着笑道:“属下觉得,小侯爷您哭的好呀。”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以为偃武是在消遣自己,赵璟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我都烦成这样了,你居然还打趣我。”   笑了笑,偃武半真半假的道:“属下岂敢胡说,您想想看,王公子本来要走的,你一哭,他就乖乖留下了。他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还不是看见您流泪了,这才心软了呗。”   “此话当真?”听了这话,赵璟一扫刚刚的颓废,眼睛也跟着一亮。   偃武煞有其事的道:“属下觉得,八成有这方面的原因。对了,属下还听说,您离开之后,王公子一直在打探您的去向,似乎十分挂心。”   看着赵璟的眼睛越来越亮,偃武不厚道的出了主意,“依我看,王公子就是嘴硬心软的主儿。以后小侯爷不妨在他面前卖卖惨,装装可怜,没准您要什么,他都会答应。”   “这……倒可以试试。”想到他哭了之后,王琪确实老老实实的被他抱了一路,也不闹着要走了,赵璟不由心猿意马起来,心道,“只要王琪愿意从了我,哪怕让我天天哭,我也愿意。”   拍了拍偃武的肩,赵璟满意的道:“这招要是真的有用,我一定好好谢你。”   偃武立马拱手道:“那属下就祝您得偿心愿,早日抱得美人归。”   有了突破口,赵璟也不嫌丢人了。他将冰袋一扔,红着双眼出了门。   王琪刚刚脱了鞋,正准备躺床上歇会,便听小厮在外面禀报,“王公子,小侯爷来了?不知道您愿不愿意见他?”   小厮的话里透着一股小心翼翼,更显出他背后主人的战战兢兢。王琪本就挂念赵璟,听了这话,心中更是一酸,忙道:“我马上就来,你请小侯爷稍等一下。”   重新穿上鞋,王琪也没耽搁,直接出去了。   赵璟的眼睛依然红着,看见王琪出来,立马站了起来,想要靠近有似乎有些迟疑,只能惴惴不安的站在一边,偷偷拿眼觑着王琪的表情,活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王琪的火本来就消的差不多了,见他这样,哪还有什么气呀,只得道:“你来了,快坐吧。”   见王琪发了话,赵璟这才依言坐下。   小厮送上茶,便识趣的退下了。   “我听说你……”   “刚刚我……”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了嘴。   王琪看了赵璟一眼,道:“你先说。”   “还是你先说吧。”赵璟立马道。   王琪也没客气,直接道:“我听说因着滇南的事,太子被罚闭门思过,你也受了牵连。你……没事吧?”   意识到王琪是在担心自己,赵璟心里乐开了花。虽然不想让他担心,但转念想到还要装可怜博得同情,赵璟立马苦着脸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行得正坐得端,无愧于天地良心,黎民百姓。即便圣上真的怪罪,也没什么好怕的。若真的降罪贬为庶人,没准我的心上人会看我可怜,重新接受我。”   说完这话,赵璟瞪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去看王琪,简直是一个卑微求爱的痴情种子。   被他看得十分不自在,王琪低头轻咳了一声,故意避重就轻的道:“你也不要这样想,若真的只是丢官罢职还好说,大不了无官一身轻嘛。只是,征西候府树大招风,就怕像当年的相府……”   说到这里,王琪又觉得这话十分不吉利,不适合直接说出来,不由有些忐忑,忙看了赵璟一眼。   “我知你心,你能替我担心,我已经十分高兴了。”被王琪的眼神鼓舞的心潮澎湃,赵璟试探的握住了他的手,眼见王琪没有挣开,心里更加激动,忙道:“你放心,就算是为了咱们的将来,我也会努力保护好自己,更要保护好你。”   --------------------   作者有话要说:   难得在上午更新,快六一了,祝大家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有一颗童心。 第290章 梁帝   皇宫大内,处处琼楼玉宇,一片歌舞升平。   从凤栖殿里出来,梁帝凝眉不语,像是有极大的心事。   默默跟在后面的大总管秦惠见状,忙笑着问:“陛下今天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莫不是贵妃娘娘宫里的点心不合胃口?”   秦惠从小便伺候梁帝,跟着他担过惊,受过怕,吃过苦,算是个十足的心腹。在梁帝最艰难最辛苦的时候,也只有秦惠和赵睿等寥寥数人对他不离不弃。但是,比起战功赫赫的征西候赵睿,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阉人反而更让人放心。因此,梁帝有很多话不方便和别人讲,却不会瞒着秦惠。   “你觉得贵妃今天高兴吗?”梁帝淡淡的问。   秦惠跟随梁帝多年,深知他的脾气。沈贵妃和七皇子向来是梁帝的心头肉,虽然隐隐觉察出他心情不好可能和沈贵妃有关,但秦惠却不敢乱说,只能乐呵呵的道:“眼下滇南之事已经平息了,算是了结了陛下的一桩心事。陛下心情好了,贵妃娘娘自然高兴。再说,七殿下已经将迎接莫吉可汗的诸多事宜料理的妥妥当当,为陛下分了忧,贵妃娘娘身为母亲,高兴也是应当的。”   “你这老小子呀,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还是这般滑头。”梁帝笑骂了一句。   眼见梁帝笑了,秦惠也跟着松了口气。   老实说,梁帝今天心情不好,确实和贵妃有关。他虽然偏爱七皇子,但太子被罚禁足之后,贵妃和七皇子的种种表现着实张扬了些。梁帝虽然更想让自己心爱的儿子继承皇位,但贵妃等人也确实令他失望。   当初,得知莫吉可汗在大梁的县衙里遇刺身亡,梁帝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派太子前去调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谁承想莫吉可汗不仅没死,还被征西候府的侍卫救下了。侍卫们带着莫吉逃出滇南之后,便想办法给京城送了信。接到赵睿的禀报之后,梁帝只觉得喜从天降。可他还没来及高兴太久,周围便有大臣有意无意的提醒,莫吉可汗的这份人情实在太大了,不能让太子和征西候府独占。   梁帝本就有废太子的心,自然不想让他独占鳌头。可惜太子奉旨来滇南彻查莫吉之死的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莫吉可汗若是知道了,肯定会设法向近处的太子求救。   于是,梁帝便下了一道圣旨,命太子和赵璟班师回朝,并责令安阳伯章毕贤全权统领西南的军队,助莫吉可汗平叛。这样,即便太子救下了莫吉,也会被章毕贤分一杯羹。   可惜,圣旨还没发出几天,太子凯旋的捷报便已经送到了京城。霍尔伏诛,滇南之乱彻底平息。梁帝落下心口大石的同时也在心里嘀咕,太子行事如此迅速,究竟是滇南之危真的迫在眉睫,还是故意抗旨不尊?   太子倒是在捷报中将自己摘得很干净,只说霍尔也发现了莫吉的行踪,意图再次行刺。事败之后,霍尔觉得大势已去,便率大军蠢蠢欲动。太子怕迟则生变,便擅自调动了附近的军队,助莫吉平叛。至于朝廷下发的圣旨,也是平叛之后才收到的。   太子的意思很明白,圣旨到得晚,他为了顾全大局,迫于无奈才出手,最多只能算是权宜行事,不是抗旨不尊。这话虽然也能说得过去,但梁帝心里却总有疙瘩。   与此同时,朝中大臣也分成的两派。一派认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滇南地远,情况复杂多变,太子行事虽冒进了些,但也在情理之中。而另一派则认为,太子见圣旨有抢功的意思,心中不忿,便故意夸大敌情,不尊圣旨,并以此来拉拢莫吉可汗,其心可诛。   在朝堂上的一片吵杂声中,太子和赵璟终于回了京。安阳伯章毕贤证实了圣旨确实是在太子平叛之后到的,但也言明当时百夷族并没有什么大动作,不是非发兵不可。   章毕贤的话算是一记软刀子,虽然洗清了太子抗旨不尊的罪名,但却多了个谎报军情,贪功冒进之嫌。梁帝逮住机会,狠狠的将太子斥责了一顿,命他闭门思过,并趁机收回了主动权。   梁帝本以为太子会不服,然后仗着有功据理力争。没想到他居然老老实实的回去闭门思过了,连半点怨言都没有。定北侯虽然明面上没有被斥责,但暗地里也受到了梁帝冷落。赵睿也不知道是避其锋芒还是真的不想操心,居然没有过多插手善后的诸多事宜,将露脸的机会全都让给了七皇子。   太子示弱,征西候避嫌,七皇子包揽了所有的功劳。事情虽然都是按着梁帝的心意发展,甚至比他预想的还要好,但梁帝却一点都不开心。   原因无他,七皇子半路抢功,已经引起了朝中部分大臣的不满。偏偏他还不知收敛,行事愈发的张扬跋扈,处处压太子一头,一副马上就要入主东宫的架势。梁帝不禁想,若真封老七做了太子,他会不会也像如今这般,迫不及待的更进一步?   看来,太子暂时还是废不得呀。   “这几日,太子如何了?”梁帝低声问。   秦惠本来已经松了口气,听梁帝提起太子,不得不重新打起精神,“殿下一直在东宫闭门读书,除了皇后娘娘偶尔派人过去看看,谁都不见。”   “谁都不见,还是没人上门?”梁帝笑着道。   秦惠苦笑了一声,道:“除了国事之外,太子和朝中的大人们也没什么私交,如今又犯下大错,谁还敢上门呀。”   听了这话,梁帝沉默了一会,才道:“赵璟呢?他不是和景彦关系好吗?怎么,连他都不去看看?”   不知道梁帝是什么心思,秦惠不敢掉以轻心,只得小心翼翼的道:“陛下,太子是奉旨闭门思过,若是门庭若市,反而不像样子。赵小侯爷是个懂事的,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上门打扰。”   秦惠这话说的十分高明,既是实在话,也不会难听的让人接受不了,还同时替太子和赵璟解了围。   果然,梁帝笑了一下,便不再说话。   眼见这一关算是过了,秦惠终于松了口气。   其实,秦惠并不是有意为太子说话。他一直跟在梁帝身边,知道皇上不喜欢太子。若不是太子无错,又有祖宗留下的礼法以及皇后和朝中的几个老臣压着,梁帝早就废太子改立七皇子了。这个时候帮太子说话,未必能落下什么好处。秦惠在宫里摸爬滚打那么多年,知道在充满变数的情况下,不站队不表明态度,反而是最安全的。   可是有些时候,秦惠还是忍不住想帮太子。   太子的生母身份卑微,又早早的病逝,从小孤苦无依。直到被皇后收在身边,这才过了几天稳当日子。比起圣宠不衰,飞扬跋扈的七皇子,秦惠在感情上更倾向于和皇上身世相仿,又待人温厚的太子。所以他一直想不明白,皇上一直埋怨先皇偏心,为何自己也一碗水端不平?难道埋怨一个人久了,就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个样子吗?   况且,皇上这次委实做的过分了。当初,太子是临危受命去滇南收拾烂摊子,好在老天有眼,让他绝处逢生。如今立了大功,不奖赏也就罢了,竟然还要被罚。   皇帝逮住了擅自调兵的由头,又有七皇子一党在旁边推波助澜,朝中很多大臣虽然明面说不出什么,但在暗地里,谁不觉得太子委屈?反倒是七皇子,人在家中坐就舒舒服服的吃了现成饭,不但抢了别人的功劳出尽风头,还落井下石。太子没有当庭破口大骂,就已经是好涵养了。   “陛下。”此时,一个身穿玄衣的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冒了出来,对着梁帝跪下行礼。   知道这是梁帝培养的暗卫,一般不会出现在明处,一旦出现,肯定有重要的事。秦惠识相的将跟在后面伺候的人遣走,自己也远远的躲开了。   等着暗卫离开,秦惠这才小心的跟上,眼见梁帝眉头深锁,秦惠便知道,暗卫禀报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秦惠猜对了,梁帝确实没有听到什么好消息。刚刚,滇南的密探传信,在莫吉可汗遇刺一事中发现了五竹先生的踪迹,疑似与京中某位高权重之人有关。   暗卫的密报和赵睿以及太子的调查结果不谋而合,梁帝本就不好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五王爷自戕之后,下落不明的五竹先生一直是萦绕在梁帝心头的阴霾。每每想起,便如鲠在喉。如今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他又忽然出现,还策划了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怎能不令梁帝心惊?   将所有人挥退,只余秦惠一个人,梁帝眉头深锁。   若五竹先生一直隐藏在京中,就如猛虎在侧,令人不得安枕。可是,他会藏在哪里呢?   当初,五王爷谋反失败之后,梁帝亲自下旨封锁四门,更是派亲信卫队严加排查。别说是一个人,就连一只耗子都没有放出去。即便如此,五竹先生还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可以肯定的是,他在京中必有同伙。   梁帝首先想到的便是京中这些老臣。但是,和五王爷有牵连的人早在当年就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这些,要么是他的心腹,为他立下了汗马功劳。要么便与世无争,从不参与朝堂之事。若真在他们其中,会是谁呢?   “睿弟这段时间都在忙什么?怎么总不见他进宫来?”不知过了多久,梁帝这才重新开口。   秦惠赔笑着道:“陛下忘了,昨日侯爷刚带着七殿下和安阳伯一起进宫向您回禀迎接莫吉可汗的诸多事宜。”   “哦,我倒是忘了。”梁帝轻笑了一声,那笑容却没有传到眼睛里。   秦惠连忙道:“陛下日理万机,这些都是小事,记不住也在所难免。”   “定北侯夫人这几日又在忙什么?为何总不见她进宫陪贵妃说话?”庆帝又道:“今日贵妃提了好几次,似乎是想妹妹了。”   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问起沈雨棠,秦惠小心翼翼的道:“回陛下的话,前段时间,定北侯夫人又病了,为免贵妃娘娘担心,这才瞒着宫里。”   “病了?“梁帝讶异的挑了挑眉,“什么病?可请御医看了?”   秦惠道:“定北侯夫人不过是老毛病犯了,幸好有侯爷陪着,眼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陛下不必担心。”   沈雨棠的老毛病,便是生不出孩子的心病。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梁帝也见怪不怪了。   “呵,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只是她屡屡犯病,倒是连累贵妃和周爱卿跟着挂心。”冷笑了一声,梁帝接着道:“你派人去库房拿一根千年老参送去定北侯府,顺便让周爱卿明早进宫一趟。”   “是,奴才这就去办。”秦惠不敢多待,就想脚底抹油。   “急什么,回来。”拦住了秦惠,梁帝接着问:“最近赵璟在忙什么?”   秦惠老实道:“赵小侯爷最近一直在侯府,没有出来过。”   “没有出来过?连军营都没去吗?”梁帝不敢置信的道:“这可不像他的作风。”   秦惠笑着道:“自从小侯爷卸了差事之后,就一直在府里休息,直到昨天才出门,听说是去了京郊的兰亭苑,好像要在那里住几日。”   “兰亭苑?这又是个什么地方?”梁帝似乎很感兴趣。   秦惠笑着道:“具体的奴才也不清楚,只知道兰亭苑是前朝哪个大臣避暑用的园子,前朝灭了之后便破落了,听说还经常闹鬼,入夜之后,附近的老百姓都不敢靠近。后来被赵小公爷接手,重新修葺了一番,倒是成了文人墨客喝茶聊天,游湖散心的好去处。”   “这个赵客,对于风花雪月这方面还真是信手拈来。一天天的玩物丧志,也不见他干些正经事。”梁帝嘴上说着,面上却没显出任何责备的意思:“赵璟也是,我让他在家休息,没想到他还真歇上了。”   秦惠一边觑着梁帝的脸色,一边道:“征西候家教极严,平时对小侯爷也十分严苛。前段时间小侯爷着实辛苦,也该好好歇歇了。”   “平心而论,睿弟确实是个好父亲,对赵璟也没的说。”喃喃的说了一句,庆帝忽然道:“你说,睿弟为什么非要认赵璟当儿子?”   赵璟是周英的儿子这件事,很多人都心照不宣。秦惠不能装糊涂,更不好发表自己的看法,只能尴尬的笑了一下,然后避重就轻的道:“这个……奴才实在不知。不过,征西候对小侯爷视若己出,将他培养的很好,即便是亲生父子,恐怕也不会更好了。”   “赵璟这孩子确实优秀,任何人见了都喜欢。不得不说,睿弟在培养人方面,确实有一手。看看他手下的将士,就是跟别人不一样。不然,当初我也不会把景瑟送去他那里。”话到此处,庆帝哀叹了一声,“可惜……”   知道他是惋惜七皇子没有和赵睿父子拉近关系,反倒是太子和赵璟关系交好。奈何嫌隙已生,又岂能轻易消除?   秦惠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在一边赔笑道:“小侯爷还年轻,以后的事都好说。再说,还有定北侯呢。”   “呵呵,周英吗?你觉得事到如今,赵璟还会认他?”庆帝冷笑了一下,话语中隐隐透着几分埋怨,“当初他若是尽到半点做父亲的责任,赵璟也不会流落在外那么多年,更不会认睿弟做父,如今也不会……”   咽下去到口的话,梁帝顿了一下,转而道:“你说……周英有没有后悔过?”   周英已经年过半百,膝下一直空空,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也因为身体孱弱早夭了。如今忽然冒出那么大一个儿子,不但长的自己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还是个文武双全,出类拔萃的,怎么可能不动心?   当年,周英和沈家二女的事众说纷纭,秦惠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什么龌蹉事没见过。虽然没有特意打听,但也能猜出来个大概。可以肯定的是,不管周英如何不待见自己的原配夫人,但对赵璟这个儿子却是十分在意的。不然安阳伯章毕贤也不会只参太子擅自调兵,对赵璟只字不提。   要知道,太子虽然是储君,但没什么实权。而西南一带大多都是征西候的旧部,若不是赵璟出面,太子不会那么容易调出兵来。赵璟和七皇子不对付是有目共睹的事,还在朝廷上呛过周英好几回,摆明了站到他的对立面。章毕贤是周英的下属,除非有周英授意,否则他不可能抓着赵璟那么大的把柄却只字不言。   不过,就算周英后悔了,现在也是于事无补。赵璟如今的身份是皇上亲自下旨册封的,已经入了族谱发了玉牒,难道还要让皇上反口不成?   心里苦笑,秦惠斟酌着道:“这个……陛下恕罪,定北侯高瞻远瞩,奴才愚笨,实在猜不出侯爷的想法。”   “呵呵……”梁帝也没指望秦惠能说出什么,他轻笑了一下,又道:“对了,赵璟今年也快二十了吧。”   秦惠愣了一下,这才道:“可不是,这个年纪要是搁其他人身上,孩子都会叫爹了。不过小侯爷向来洁身自好,从没听说有什么红颜知己,征西候似乎也没有给小侯爷娶妻的打算。”   “征西候府连个像样的女主人都没有,睿弟一个领兵打仗的糙汉,哪会操心这些事。”梁帝笑了一下,也不继续多说。   秦惠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心头不由一惊。看来,皇上这是准备给赵璟赐婚了。只是不知这女方的人选,是由皇后张罗,还是沈贵妃定了。   “行了,不说这些了,你去定北侯府传旨吧。”梁帝淡淡的道。   “是。”秦惠低声应了,便带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下去了。   挥退了想要跟上来伺候的人,梁帝一个人信步找了个凉亭坐下。   得知五竹先生有可能还在京城之后,他立马便想找赵睿来商量。别的不说,当年五王之祸,赵睿不仅护驾有功,更是屡次挫败了五竹先生的阴谋。单凭这一点,便是调查此事的不二人选。   可是临了,梁帝却犹豫了。当年,五王爷一党都被诛杀殆尽,即便如此,五竹先生依然能全身而退,这就说明漏网之鱼藏得很深,以至于骗过了所有人。若这个人真的存在,肯定是身在京中并深得信任的众多老臣之一。   滇南之事,征西候府首当其冲被牵扯进来,虽然事后证实是被陷害,但却阴差阳错的救下了莫吉可汗,成了最大的受益者。若滇南之事是五竹先生对征西候府的蓄意报复还好,若两人早有联系,如今不过是合伙唱了一出苦肉计,那就糟了。   虽然不愿意相信赵睿会背叛自己,但五竹先生心思诡谲,令人揣测不透,梁帝不止一次吃过他的亏,委实不敢掉以轻心。这事交给赵睿调查,梁帝实在放心不下。倒是定北侯周英,这些年深得他的器重,又是贵妃的妹夫。更重要的是,五王之祸时,周英正远在北方作战,从头到尾都没有牵扯进来,也和五王爷没什么交集。   梁帝也知道,赵璟的事有些对不起周英。周英虽然面上不说,但是心里肯定不好受。想想也是,赵璟虽然不是自己喜欢的女人生下的,他的生母甚至还连累沈雨棠终身不孕,但他毕竟是周英唯一的子嗣,即便自己不认,也没有被死对头认下的道理。   可惜木已成舟,反悔不得,梁帝也只能在其他方面弥补了。只要周英差事办的好,他就把赵璟的婚事交给贵妃操办,一定保证儿媳妇合周英的心意。有儿媳妇吹枕边风缓和关系,没准能拉进父子俩的感情。不管上一代有什么恩怨情仇,毕竟都已经过去了,血还是浓于水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热呀!!!!! 第291章 生气   赵璟却不知道自己要被送媳妇了,此时,他正高兴的带着王琪在兰亭苑游湖赏景,喝茶小憩。   “此处确实是个避暑散心的好出去,只是可惜王大人不愿意跟我们一起来,不然也能好好休息休息。”赵璟展开扇子,一边给王琪扇风,一边笑着道。   知道他是言不由衷,其实心里并不希望王耀跟来打扰,王琪也没揭穿,只是道:“三叔毕竟是被贬的犯官,住在侯府已经十分张扬了,哪敢随意走动。好在有敬儿陪着,他也不会过于无聊。”   “哎,真是委屈王大人了。都怪太子过于谨慎了,白白连累王大人舟车劳顿,还要担惊受怕。”赵璟假意叹了一声,接着道:“你也不必担心,都进京这么长时间了,皇上并没有召见王大人的意思,想必不会有意为难。估计莫吉可汗离开之后,就会放他离开。”   王琪点了点头,道:“如此最好,三叔年纪大了,实在经不起折腾。若是圣上说起,还望小侯爷能帮忙美言几句,让三叔早日回去。”   “你这话就见外了,都是一家人,不要这么客气。”赵璟拿银签叉了一只鲜艳欲滴的梅子,递到王琪面前,殷切的道:“这梅子挺甜的,你尝尝看。要是喜欢,我让他们再去买。”   刻意忽略赵璟黏在自己唇上的目光,王琪接过梅子,也不急着填进嘴里。   眼角瞥见坐在不远处凉亭里的人又偷偷往这边看了看,王琪心笑,赵璟虽然面上装作不认识那人,但两人已经私下里用眼神接触过好几次了。   知道赵璟有事要谈,自己不方便继续留下,王琪索性道:“坐了那么久,有些累了,我进去歇会。”   “我陪你吧。”赵璟忙跟着起身。   王琪笑道:“不必了,这儿的茶挺好,你多坐一会儿吧。”   “那好吧。”赵璟果真没有坚持,嘱咐小厮照顾好王琪,便看着他离开了。   王琪走后,赵璟立马起身。不远处的人紧随其后,一直走到一个比较僻静的地方,赵璟这才停了下来。   “小侯爷。”来人连忙行礼。   免了他的礼,赵璟道:“太子最近怎么样了?”   原来此人竟然是乔装而来的东宫侍卫。   “殿下一直在东宫,索性皇上并没有过分苛责,请小侯爷放心。”侍卫道:“殿下遣属下前来,就是想问问小侯爷,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   赵璟皱眉道:“我已经派人去了吴州的老家,并没有打听到那个叫邹然的人,可能是化名。”   “果然如此。”虽然在意料之中,但侍卫还是有些失望:“看来,这条线索又行不通了。”   赵璟连忙安慰道:“他们既然有备而来,一两个无关紧要的名字,未必能揪出什么。这事急不得,你也不要灰心。我已经在想别的办法了,你回去告诉殿下,让他宽心,一有消息,我立马派人通知他。”   “那就有劳小侯爷费心了。”侍卫拱手道:“属下不能久待,先告退了。”   送走侍卫,赵璟一脸的阴郁。滇南之事错综复杂,对手又狡猾,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破绽。他虽然能故作轻松的安慰东宫侍卫,其实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据莫吉可汗说,滇南遇刺当晚的宴会上,在场的人都莫名中了迷药,然后一帮杀手便冲了进来,见人就砍,幸好县令吴州冒死将他救出。当时,吴州也受了重伤,临死前一直在说“是邹然害我”。至于邹然是何许人也,莫吉可汗也不知道。   好在王耀听过邹然这个名字,但也只知道他是吴州的同乡,从外地来探访,并在吴州的府上住了一些日子。至于这人的模样和年岁,王耀也没有见过。   滇南之事后,县令吴州身死,县衙里的人几乎全都遇害,这个神秘的邹然便下落不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无奈之下,赵璟只能派人去吴州的老家碰运气。可惜,还是一无所获。   回到和王琪一起喝茶赏景的凉亭里,赵璟心中烦闷。他将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偏西。赵璟回过神来,见王琪还没有回来,便准备去找他。   赵璟刚刚起身,便听见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璟哥哥?”   这声音充满了浓浓的惊喜,赵璟回头,便见一个妙龄少女站在不远处。仔细一看,竟是许久未见的甄莹莹。   “璟哥哥,还真的是你呀。”甄莹莹已经一阵风似的奔到赵璟面前,仰头看着他,半是撒娇半是埋怨的撅起了红唇,“你也真是的,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人家去侯府找了你好几回,可守在门口的人就是不让进。”   在这里遇到甄莹莹,赵璟也有些意外。她望向自己的眼神过于热烈,赵璟有些不自在,便尴尬的笑了笑,道:“这段时间府里出了些事,确实不便见客。不过……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是陈家夫人和小姐带我过来玩的。”甄莹莹的声音低低的。   赵璟虽不知陈家小姐是哪位大人的家眷,但却为甄莹莹在京城找到手帕交而高兴。要知道,京中人本就排外,甄将军虽然战功赫赫,但在京城却没什么根基。加上甄莹莹的性格大胆泼辣,说话也没个轻重,很多夫人小姐都不喜欢她。   “我还以为你早就跟着甄将军回蜀中了呢。”赵璟笑着道:“甄将军也放心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甄莹莹没有离京,自然是为了赵璟。苦笑了一下,她自然不好意思将这话说出口,只能一脸的羞涩的道:“父亲是想让我回去,但我想多留几天。父亲拗不过我,就只能由着了。”   “在京城多玩几日也好,这里的很多景致都是蜀中看不到的。”看了看天色,赵璟挂心王琪,也没心思多理会甄莹莹,随口敷衍了一句便道:“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见赵璟要走,甄莹莹一惊,立马喊住他,挽留道:“璟哥哥,既然遇见了,我们不如一起游玩吧。”   “不巧,我约了人见面。况且,你们一行都是女眷,同游不太方便。”赵璟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   甄莹莹的心思赵璟一直都知道,但是既然对她没那个意思,就不能给人家无谓的希望。   果然,见赵璟拒绝,甄莹莹一脸的失望,但又不死心,只得搜肠刮肚的给自己制造机会,“璟哥哥要在兰亭苑住一段时间吧。明天晚上,赵小公爷会在这里的聚珍阁展出几幅画,听说件件都是难得的臻品。到时候,很多人都会过去。你若有空,我们一起去看吧。”   “你什么时候也对画有兴趣了?”赵璟本想回绝,转念想到王琪爱画,便改变了主意。   心觉有门,甄莹莹眼睛一亮:“这么说,你是答应了?那我明天来找你。”   “不用了。”赵璟立马道:“我还不知道明天有没有空,你们去吧。”   眼见王琪朝这边走了过来,虽然知道撇下姑娘十分失礼,但赵璟却顾不得了。他立刻抬步,朝着王琪走了过去。   “璟哥哥……”甄莹莹徒劳的张口,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心里既失落又委屈,甄莹莹的眼眶中已经含满了泪水。她不死心的跟了上去,便见赵璟快步走向了一个年轻公子。两人说了几句话,便一起离开了。   见和赵璟会面的是个男人,甄莹莹心里好受了一点。自从得知赵璟回来之后,她第一时间便跑去了征西候府。可惜,侯府却闭门谢客,不见任何外人。甄莹莹不死心,又跑到京郊大营里守株待兔。她知道,赵璟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泡在军营里。可惜令她失望了,赵璟一直没有出现。就连马婆子那里,他都没怎么去。   甄莹莹问了一下才知道,这段时间赵璟一直留在征西候府中,几乎没有出来过。   赵璟的行为太反常,惹出了许多猜测。有人说他是心情不好,这才闭门不出。还有人说他在滇南受了伤,不宜外出。当然也有一种说法,赵璟从滇南带回来一个女人,这些日子都在府里陪她。   最后一种说法虽然流传度最不广,信的人也不多,但还是让甄莹莹心惊。坐立不安了好几天,甄莹莹只得托人约了锦里见面,向他打听赵璟的具体情况。从锦里口中得知赵璟一切安好,也没有陪什么女人,甄莹莹这才稍稍的松了口气。   知道赵璟会来兰亭苑,也是甄莹莹从锦里那里磨来的。可兰亭苑却不是有钱就能随便进来的。为了能见赵璟一面,甄莹莹到处去求那些看不上她的大家小姐,处处碰壁遭白眼,好不容易搭上条线。可惜千辛万苦的见了一面,赵璟还是说走就走。想到这里,甄莹莹更委屈了。   “小姐,您不要伤心。”旁边的丫鬟见甄莹莹一脸的哀怨,忙劝道:“小侯爷应该是有事要忙,不是故意冷落您的。奴婢看小侯爷似乎对聚珍阁的画很感兴趣,反正明天咱们也没什么事,不如过去看看,没准小侯爷也会去呢。”   “他去了又有什么用?”甄莹莹苦笑一声,涩声道:“即便天天和他见面,他还是不喜欢我。”   这番话甄莹莹说的非常苦闷,丫鬟也跟着叹了口气。她一直跟着甄莹莹,自然知道她的心思。甄莹莹有一幅赵璟的画像,总是贴身带着,从不离身。她经常痴痴的对着那幅画,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可见用情极深。   至于那幅画是从哪里来的,丫鬟却说不清。不得不说,那画将赵璟画的十分传神,整个人物跃然纸上,仿佛真的在画中一样,也难怪甄莹莹如获至宝。只不过,上面的赵璟似乎略显年轻一些。丫鬟知道自家小姐不擅丹青,也曾旁敲侧击的打听过画是出自何人之手,可是甄莹莹却不愿明说。   微风轻轻吹过,牵动了痴情少女的发丝和裙摆,连空气都变得哀怨了。   回头见那女子还在望眼欲穿的看向这边,王琪淡淡的问:“你和那位姑娘认识?”   “她是我在蜀中的旧识,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她。”赵璟不以为意的道。   觉得两人的关系可能不会这么简单,王琪不动声色的问:“既然是蜀中的旧识,为何她会在京城?”   “她的父亲甄将军镇守蜀中多年,在和吐蕃交战中立下了大功。大胜吐蕃之后,皇上封赏功臣,甄将军也在其中。莹莹姑娘就是跟着父亲一起进京的。”简单的解释了一下,赵璟又多补充了一句,“因为父候和甄将军关系交好,两家经常走动。一来二去的,我们这些小辈也都熟识了。”   那位甄将军的名头王琪也曾听偃武说起过,不过来京受封的蜀中将士早就回去了,她为什么还在?看甄莹莹的眼神,分明是钟情于赵璟。两人的关系,断然不会像赵璟说的这般清汤寡水。   “我看那位姑娘好像挺中意你的。”轻笑了一下,王琪的语气有些酸。   这话听着有些别扭,赵璟愣了一下,随即觉察到了什么,心中不由狂喜。   停下脚步,赵璟挡在王琪面前,双手按住他的肩,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这才满怀期待的问,“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王琪毕竟活了两辈子,不动声色的本事还算炉火纯青。心思被揭穿,他也不恼,而是佯装镇定的道:“小侯爷说笑了,我只是随口一问而已。你若是不愿意说,就算了。”   仔细端详了王琪半响,见他非常淡定的和自己对视,并没有心虚的移开目光,也没有恼羞成怒的否认。赵璟心中十分失落,但更多的还是对自己自作多情的自嘲。   回京之后,赵璟便足不出户的留在侯府陪王琪,两人整日在一起,日子过得也算惬意。可是,无论赵璟怎么努力,王琪总是淡淡的,两人的关系也是止步于此,再也没有往日的甜蜜。   虽然有心对着王琪装哭装可怜,可一来赵璟不是轻易落泪的性格,二来也没有恰到好处的时机。一旦装不好,便是画虎不成反类犬,自找难看。赵璟有时会忍不住怀疑,他们是不是永远都回不到从前了。   “莹莹只当我是哥哥,对我没有别的心思。”讪讪的放下了抓着王琪肩膀的手,赵璟将甄莹莹暗恋自己的事瞒了过去。   他本是想实话实说的,转念想到甄莹莹毕竟是姑娘家,私下向爱慕的男子表露心迹肯定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未必希望别人知道。更何况自己已经明着拒绝了人家,没必要再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说出来,影响人家姑娘的名声。   因为心情低落,赵璟说出的话也十分失落。乍一听,就像对甄莹莹苦恋已久,求而不得一般。想想也是,军中都是男子,恨不得连只苍蝇都是公的,忽然出现甄莹莹这种活泼好动的明媚女子,哪个男人会不动心?   王琪心中顿时警铃大起,虽然赵璟否认了,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那个甄莹莹肯定对他有意思。两人既是旧识,家世上也算门当户对。在外人看来,这会是一段不错的姻缘。王琪了解赵璟,知道他是个心软的,又同情弱者,不然也不会出现丫头和涟漪这些幺蛾子。   甄莹莹出身还算高贵,断然不是丫头和涟漪能比的。万一她眼汪汪的跑来对赵璟表露真心,放下身段苦苦哀求,难保他不会因为同情而动心。   虽然不愿意多想,但凡事总有个万一。王琪很想探探赵璟对甄莹莹的态度,只得旁敲侧击的问:“都说虎父无犬女,这位甄姑娘有一位大将军做父亲,想来会比寻常女子与众不同些吧。”   “不错,甄姑娘虽然是甄将军唯一的女儿,但却不像其他人家的小姐那般娇气。相反,她性格活泼,娇憨可爱,和很多人都能打成一片,军中的将士们都很喜欢她。”想到甄莹莹带着幼弟杀出重围的旧事,赵璟眼中又多了几分赞赏,“你别看她年纪小,但是胆识过人,颇有甄将军的风度。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她这般勇敢的女子了。”   将赵璟的表情收入眼底,又听他把甄莹莹夸的独一无二,王琪原本还算平和的心瞬间不淡定了。   “听你这么说,这位甄姑娘倒是有几分男儿郎的气质,但我还是觉得姑娘家应该温柔贤惠些好。”王琪已经很不乐意了。   甄莹莹的性格确实和京城中的大家闺秀格格不入,为此也受了不少指点和非议。赵璟没有看到王琪沉下来的脸,而是下意识的替甄莹莹说话,“京中人过于眼高于顶,不理会也罢。我倒是觉得这种性格很好,反倒是那些娇娇滴滴的小姐,相处起来才别扭。”   赵璟这话算是捅了马蜂窝,王琪的脸彻底冷了下来,他凉凉的道:“就算你喜欢,恐怕这种性格的女子也不讨长辈喜欢吧。”   “怎么会?父候和我奶奶都很喜欢她。尤其是我奶奶,还经常邀请莹莹去家里玩呢。”赵璟不疑有他,老实道:“两人相处的也很愉快。”   马婆子身为赵璟的长辈,频繁的邀请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进入自己的府邸,这其中代表了什么意思,是个人都能看的出来。关键是,那个甄莹莹还去了。真是豪放大胆,连一点名节都不顾了?还有赵璟,非但不阻拦,反而来乐见其成。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一边对着自己表白,一边纵容自家奶奶和其他女子暗通款曲。想到这里,王琪更生气了。   赵璟却没觉察出异样,转而想到王琪也不怎么讨马婆子喜欢,立马表明自己的态度, “且不说我奶奶如何,只要是我赵璟喜欢,其他人也做不了我的主。”   自以为这话说的十分有魄力,赵璟立马偷眼去看王琪,希望他能给点反应,谁知却被王琪难看的脸色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脸色那么差?”赵璟担心的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意识到自己的心情已经如实的表达到了脸上,王琪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毛了。他躲开赵璟伸过来的手,木着脸道:“我没事,可能是睡多了吧。我累了,先回房休息了。”   王琪的话前后打架,赵璟虽然一脸懵,但也知道他生气了。不知道王琪为什么生气,赵璟顿时手忙脚乱,又怕多说多错,只能飞快的回忆自己刚刚说过的话,试图找出错处。   赵璟忙着自我反省,王琪见他没有挽留自己的意思,心中怒火更甚,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可是晚膳你还没吃呢。”赵璟不敢追上去,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王琪越走越远。   王琪走后,赵璟在原地立了良久,心中微微发苦。想到同样被自己甩在身后的甄莹莹,赵璟难得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呀,他刚刚抛下了甄莹莹,转眼间就被人抛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不知道端午节那天能不能更,那就提前祝小天使们端午节快乐,阖家欢乐,永远年轻漂亮。 第292章 出丑   王琪回房之后,越想越气,又见赵璟没有跟来,不由更气了。他恨不得立马冲到赵璟面前,把他臭骂一顿,然后让他把那个什么莹莹撵的远远的。   气了半响,喝了几杯茶,王琪这才慢慢平复了下来。其实仔细想想,这事也不能怪赵璟。马婆子想让赵璟和女人成亲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当初还撮合过他和丫头,只是没有成功而已。如今撞上来个甄莹莹,无论年岁、模样还是家世门第都比丫头强太多了,马婆子还不得上赶着撮合呀。   想到这里,王琪不由暗恼自己太小肚鸡肠了,以至于乱了分寸。当初决定和赵璟重新开始的时候,他便知道这一路上充满了艰辛。且不说他们将要面临的世俗压力,马婆子和徐百川肯定也会想方设法的阻拦,更何况他们背后还有一个高权重的征西候。   如今人家还没有明着亮刀子,自己就先沉不住气闹内讧,实在太不像样子了。王琪越想越觉得自己处事欠妥,他就这样当着下人的面甩脸子抛下赵璟走了,一点面子都没给,也不知道赵璟会不会生气。想着想着,王琪倒是先坐不住了。   晚膳是兰亭苑的小厮送过来的,全是他爱吃的菜。左右没看见赵璟的身影,王琪心中愈发不安了,只得向身边人打听赵璟的去处。   “回公子的话,小的也不知道小侯爷去哪里了。”小厮一边给王琪布菜,一边道。   回京城那么长时间,赵璟每日都会陪着他,如今不在,面对着那么大一桌子菜,王琪仿佛觉得心里缺了一块。   心情不好,自然没什么胃口。味同嚼蜡的吃了几口,王琪便让人把菜撤了下去。   枯坐到就寝的时辰,知道赵璟不会来了,王琪只得上床休息。   躺在床上,王琪却睡不着。平心而论,最近这段时间,赵璟对他真是百般讨好万般迁就,而他今天的做法委实欠妥。   王琪越想越后悔,心里盘算着明日还是主动找赵璟道歉,并解释清楚生气的原因,顺便问清楚赵璟以后的打算。他们的未来已经充满了艰难险阻,若两人之间还要闹隔阂惹误会,用不着别人出手,自己就先散伙了。既然决定在一起,那就应该携手共进,共同迎接困难。两个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或可尽力一搏。   想明白这些,王琪这才睡了。   就在王琪惴惴不安之时,赵璟也是坐立不安。他不是不想陪王琪用晚膳,而是不敢。因为他想了大半个时辰,还是没有找出自己的错处。心中又沮丧又愧疚,赵璟只得想其他办法向王琪赔罪。此时,聚珍阁的臻品名画便成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王琪爱画,在平遥县的时候就搜集了很多名画。若明天真有臻品现世,不妨买下来,也好博美人一笑。于是,赵璟便派人去打听赵客手中有哪些画,分别值多少钱。而他也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   第二日起了个大早,赵璟便想来探探王琪气消了没有,谁知赵睿忽然差人来,说有急事,让他马上回侯府一趟。虽然极不愿意离开,但赵璟还是问明事因,见耽误不了晚上的画宴,这才嘱咐身边的人照顾好王琪,自己匆匆离开了。   “你说小侯爷回侯府了?”王琪心中一沉,“这个时候,怎么忽然回去了?”   小厮一边给王琪梳头,一边道:“侯爷叫的特别急,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当时公子还未起身,小侯爷不便打扰,就先回去了。不过小侯爷晚上就会回来,还说要和您一起去聚珍阁赏画呢。”   听闻赵璟是被赵睿叫走的,并没有不理自己的意思,王琪多少都松了口气。又见赵璟要和自己一起赏画,王琪想着可以趁这个机会和他把话说清楚,倒也心安了。   可惜,赵璟还是没能及时赶回来,只能派人带话,让小厮先带王琪去聚珍阁。   “公子,小侯爷一会就到,让我们先过去。”小厮殷切的道:“等小侯爷来了,会直接去聚珍阁找咱们。”   见赵璟没有回来,王琪心中有些失望。其实,他对这种打着赏画为由的名流集会并不感兴趣。一则他无官无职,又没什么熟人,过去难免显得格格不入。再来,他也不想和这些眼高于顶的大人们打交道。   转念想到既然要和赵璟在一起,这些人迟早都要面对,王琪倒也没那么排斥了。   聚珍阁虽然也在兰亭苑内,但因兰亭苑实在太大了,苑内少不得轿撵之类的工具。王琪出了门,便见一顶小轿停在外面。   小厮弯腰掀起轿帘,请王琪坐了进去。四个身强力壮的轿夫立马抬起轿子,朝着聚珍阁奔去。   聚珍阁装饰淡雅,颇对文人的口味。因着男女有别,大厅的中央被屏风隔开,男席在外,里面则是诸位大人家中的女眷。王琪到时,里面已经零零碎碎的坐了一些人。大家纷纷聚在一起谈笑风生,表面上看起来也算是其乐融融。   王琪谁都不认识,也不想上去搭讪,便捡了个角落坐下等赵璟。虽然不远处的大人们依旧旁若无人的聊自己的,但王琪也能感觉到不少人正在打量他。   众人的目光或好奇或探究,王琪也不理会,只是低头喝自己的茶。   小厮也知道王琪一个人坐着别扭,忙附在他耳边低声道:“侯爷提前定了雅间,小的已经找人打点了,请公子稍后片刻。“   “有劳了。”一听有雅间可以坐,王琪自然高兴。   此时,一个年轻公子从自己位置上起身,朝着王琪走了过来,拱手道:“这位公子面生的很,在下沈英杰,不知公子贵姓?”   “请沈国舅安。”沈英杰如今是炙手可热的当朝权贵,王琪身后的小厮认得他,连忙行了礼。   国舅沈英杰的名头王琪自然听说过,知道他是宁安伯沈荣昌的老来子,也是沈贵妃的亲弟弟,七皇子的亲舅舅。借着沈贵妃的势,很得当今圣上宠爱。上一世,七皇子赵景瑟身死之后,这个沈英杰也渐渐淡出了众人的视线。太子赵景彦继位之后,这位曾经荣宠一时的国舅便销声匿迹了。   对于沈英杰的结局,上一世的说法有很多种。有人说他病死了,还有人说他是七皇子一党,为新帝不容,被秘密赐死了。当然,更多的说法是沈英杰见大势已去,便急流勇退,离京隐居去了。   不知道沈英杰来者何意,虽然不想应对,但出于礼节,王琪还是站起身来,拱手道:“有劳国舅爷下问,草民只是侯府中的一名画师,贱名不足挂齿。承蒙小侯爷不弃,跟着出来长长见识。”   “原来是征西候府的画师呀。”沈英杰暧昧不明的叹了一句,接着道:“征西候看上的人,想必不是池中之物。听说赏画之后,赵小公爷还准备了余兴节目,请在座的诸位画上两笔,若能拔得头筹,会有名画做彩头。到时候,期待先生的表现了。”   王琪并不准备和一群位高权重之人抢风头,闻言便道:“国舅爷见笑了,草民这点微末伎俩,不过是滥竽充数而已。岂敢和诸位大人相提并论,就不以卵击石自讨没趣了。”   “先生过谦了。”沈英杰笑了笑,又和王琪客套了两句,便离开了。   见他走了,王琪堪堪的松了口气。虽然沈英杰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恶意,但王琪还是出了一身冷汗。他本能的觉得,此人不是什么善茬。但他只是征西候府的一名画师,根本微不足道,即便沈英杰和征西候府不对付,也没必要屈尊和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搭讪吧。   “公子,雅间已经收拾好了,我们过去坐会吧。等开始了,会有人来通知我们。”小厮适时到道。   王琪早就待不住了,闻言便迫不及待的示意小厮头前引路。   “这位公子请留步。”就在王琪快要出大堂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又止住了他的脚步。王琪回头一看,竟然是甄莹莹。   未出阁的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私自走出屏风会见外男,是一件十分失礼的事。眼见周围已经有很多人把目光移向这边,王琪也不知道这个甄莹莹是真的不懂规矩,还是为了追赵璟连脸皮都不顾了。   “恕在下眼拙,不知姑娘是……?”王琪礼数周到的拱手。   他这话看似没什么毛病,其实却藏着很多小心思。一来是告诉周围人,他并不认识甄莹莹,和她说话只是因为姑娘主动上前,出于礼节不好拂了面子。二来是有意给甄莹莹难看,让她吃点教训,才能知进退懂礼数,免得因为她的任性和无知连累赵璟被人非议。   “是我唐突了。”果然,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声,甄莹莹羞得一脸通红。但既然已经出来了,没达到目的,她不甘心就此回去。甄莹莹低着头,弱弱的问:“我是璟哥哥的朋友,昨日曾见公子和璟哥哥在一起,不知他为何没有来?”   王琪不想告诉她赵璟一会儿就来,但又不好说谎,只能含糊道:“小侯爷有事耽搁了,所以没有过来。”   “哦,原来是这样。”甄莹莹一脸的的失望。   王琪不愿和她多做交缠,便拱手离开了。   虽然有屏风遮挡,但里面人若是有心,也能看清外面的情形。早在甄莹莹出屏风的时候,一群女眷们便不赞同的皱眉。又见她去搭讪陌生男子,女眷们的眼中已经充满了鄙夷。   带甄莹莹来的陈家夫人将一切尽收眼底,脸色十分不好看。   一旁的李家夫人嫌弃的皱了皱眉,“这穷乡僻壤出来的丫头看着文文静静的,办起事来还真是大胆。陈夫人家里还有未出阁的女儿,和她扯上关系委实不好呀。”   “我们跟她不熟,只是碍着熟人的面子,这才带她出来长长见识而已。”陈家夫人连忙和甄莹莹撇清关系:“你可千万不要乱想呀。”   “陈家的家风门第,大家自是信得过的。只是陈夫人别因为一时心软,给别人做了嫁衣裳。”李夫人摇着宫扇笑道:“我比陈夫人早来兰亭苑两日,知道一些事。甄莹莹刚刚搭讪的那位年轻公子,听说是和赵小侯爷一起来的。她如此的沉不住气,恐怕是没有见到小侯爷,这才跑出去打听吧。”   “甄小姐喜欢赵小侯爷这事,很多人都知道。她不远千里的从蜀中追到京城来,又一直赖着不走,就是为了小侯爷。”听了这话,陈家小姐半是鄙夷半含酸的道:“听说赵小侯爷在民间的奶奶已经认下了这个准孙媳妇,还时常请她去家里做客呢。”   陈家夫人不屑的一笑,看着自家女儿责备道:“什么奶奶,不要胡说。征西候是何等的尊贵,那老婆子不过是照顾了小侯爷几年,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爬征西候的辈分。再说,赵小侯爷是征西候唯一的儿子,侯爷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就算是配个公主也够格。那丫头,恐怕是痴心妄想了。”   几人话音刚落,便听门外又有了动静。没过多久,赵璟便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   看见赵璟,还没来及回席位的甄莹莹眼睛一亮,连忙迎了上去。可惜赵璟只是随便应承了她几句,便跟着聚珍阁的小厮离了大堂。   甄莹莹吃了个闭门羹,只得一脸无奈的回来了。看见她吃瘪,几位夫人和小姐拿扇子遮着脸,纷纷露出一个轻蔑的笑。   赵璟的冷落和周围的鄙夷与不屑简直让甄莹莹快要崩溃了,她从小到大从来都是众星捧月,走到哪里都有人捧着哄着,如今却要遭受这份闲气,甄莹莹恨不得立刻起身离开,然后走的远远的。   但是,高傲的自尊不容许甄莹莹半途而废。她知道,要是就这样灰溜溜的走了,不仅京中的夫人小姐嘲笑她,就连明媚那种低贱的丫头都会看她笑话。既然所有人都嘲笑她,她就更得把赵璟抓到手,然后再回来瞧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人强颜欢笑的脸。   甄莹莹暗自下了决心,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感动赵璟,让他看见自己的真心。   --------------------   作者有话要说:   祝小天使们端午安康。外面下雨了,但是在屋里也没觉得凉快,一会儿我要出去淋雨。 第293章 小像   “大堂里既然设了屏风,就表明男女分席。如此贸然的接触,会惹人笑话的。就算为了她的名节着想,也应该懂得避讳。”赵璟脚下的步子不停,头也不回的道:“况且我对她没那个意思,早点让她死心也好。”   知道赵璟说的在理,但锦里就是不忍心看见甄莹莹伤心。自从恋上甄莹莹以后,他每一天都过的备受煎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子喜欢别人已经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了,但他还要强颜欢笑的帮助心爱的人追求别的男人,因她落泪而伤心。   时间久了,锦里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甄莹莹爱赵璟让他难受,还是赵璟拒绝甄莹莹更让他难受了。有时候,锦里会忍不住怨恨赵璟,恨他身在福中不知福。莹莹小姐明明那么好,是很多人都求不来的仙女,赵璟为什么还要让她难过?   赵璟却不知道锦里此刻的心里历程,他已经一天没有见王琪了,甚是想念,只想着赶快奔去王琪所在的雅间。   在门口伺候的小厮见赵璟来了,连忙为他打开门。吩咐锦里下去休息,不必跟着,赵璟兴致冲冲的走了进去,却发现除了王琪之外,里面还坐了赵客夫夫。   赵客自从和南越皇子成亲之后,就变得低调了很多。平时也不参加应酬,只是一心一意的在府中专心陪老婆,俨然成了一个妻奴。但他毕竟是兰亭苑的主人,今日的画宴又是自家办的,赵客会来也在赵璟的意料之中,但赵璟却没想到他会在自己定的雅间内。   “赵小侯爷。”见赵璟来了,赵客忙站起身来,并热心的向他介绍自家老婆,“这是我内人拉祜佤。我们成婚的时候,小侯爷不在京城,你们应该还没见过。”   赵客话音刚落,他身边一位身穿南越服装的男子便对着赵璟行了汉礼,并操纵着一口熟练的汉语道:“久仰赵小侯爷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实在三生有幸。”   “殿下谬赞了,实在是愧不敢当。”按着族谱辈分来说,赵客算是赵璟名义上的表哥,拉祜佤便是他的“表嫂”。虽然和他二人没有过多的接触,也埋怨他们坏了自己和王琪的两人世界,但赵璟还是和气的回了礼。   先请两人就坐,赵璟这才在王琪身边坐下。   赵客看着赵璟道:“我与琼琚兄已经多年未见,所以擅自跟过来小叙,还望小侯爷不要见怪。”   “赵小公爷说哪里话,琼琚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何来见怪一说。”反正两人已经跟来了,生气不仅没用,反而显得不给王琪的朋友面子。赵璟先是亲昵的看了王琪一眼,然后才笑着道。   听了这话,王琪不解的看了赵璟一眼,心道,刚刚听赵客的意思,赵璟还是他表弟。赵璟这话说的,怎么感觉他跟赵客是陌生人一样?还没他一个朋友亲近。   赵客也没在意那么多,而是一脸好奇的问:“早就听王生说,琼琚兄被赵小侯爷接到侯府去了。只是不知你二人是何时认识的?”   “赵小公爷有所不知。”没等王琪开口,赵璟便抢先道:“我幼时流落在外,曾受过琼琚的照顾,他对我不仅有救命之恩,也是毕生的知己。”   “哦,原来如此。”赵客看着王琪,不满的道:“琼琚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与赵小侯爷同时和你交好,你既然来了京城,为什么都不来找我?我反而要通过王生才知道你的去处。”   “胡璎兄勿怪。”王琪连忙起身赔礼,“此事说来话长,容我日后慢慢告知。”   赵璟也站起身来,回护道:“赵小公爷不要见怪,琼琚身子弱。从滇南回来,一路舟车劳顿,是我没急着让他出去应酬。总之是我考虑不周,实在是罪过。这样吧,改日我做东,亲自给小公爷赔罪。”   “岂敢岂敢。”赵客和王琪本就相熟,玩笑也开惯了,这话本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赵璟整的这么严重,倒显得他斤斤计较了。   拉祜佤似乎看出了一些门道,眼见赵客有些懵,便轻笑着替他解围:“赵小侯爷言重了,胡璎也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是是。”赵客也道:“不过一起吃饭倒是可以提上日程,改日不如撞日,今天我做东,还请二位务必赏脸。”   拉祜佤责备的瞪了赵客一眼,道:“眼下早就过了晚膳的时辰,要请也不能是今日。况且,眼下还有正事要办,你不是答应要和诸位大人一起赏画吗,时候也差不多了,我们下去吧。”   “对对对,是我糊涂了。”赵客这才想起外面还被他晾着一群人,忙道:“赵小侯爷,琼琚兄,吃饭的事以后再说,我们出去吧。”   赵璟道:“既然大家都是兄弟,什么侯爷公爷的,听着就别扭。胡璎兄虚长我几岁,就叫我阿蛮吧。”   赵璟如此爽快,甚是对赵客的胃口,“阿蛮兄弟说的是,都是自己人,咱们以后就以兄弟相称。那琼琚兄,阿蛮兄弟,咱们请吧。”   笑着拍了拍赵客的肩,赵璟道:“小弟可听说胡璎兄藏了很多臻品,若是琼琚有相中的,你可得割爱呀。”   “琼琚兄那里的古董字画不比我少,我的那点东西,恐怕他还看不上呢。”赵客哈哈一笑。   看着本就是表兄弟的两个人相逢恨晚般的“哥俩好”,王琪只觉得分外滑稽。   一行人说着便出了雅间,四位身长玉立的俊男往厅里一站,立时引起了里面人的注意。   所有人相互见礼之后,便有人迫不及待的道:“赵小公爷,你到底有什么好画,就别卖关子了,赶快拿出来让大家见识见识吧。”   “不急不急。”赵客却摆手道:“名画岂能轻易示人?”   这中间的流程大家都知道,大家不过就是打打哑谜做个样子。沈英杰笑着道:“那依赵小公爷的意思,要如何才能将画拿出来呢?”   “在下知道在座的诸位大人各个都是丹青妙手,还是按老规矩,笔墨纸砚已经准备好了,各位大人即兴作画一幅。谁能技压群雄,可在展出的名画中任选一幅相送。”赵客笑着道。   赵客话音刚落,几个擅长丹青的长者便拍手叫好。   “小公爷,此话当真?”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问。   赵客道:“李大人放心,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在下是一个只知道舞刀弄枪的粗人,对丹青一窍不通,岂不是很吃亏?”赵璟自我调侃道。   赵璟难得参与这种聚会,更难得开口应酬。此话一出,众人都应景的笑了。   赵客打趣道:“琼琚兄擅长丹青,你二人既是知己,他若是赢了,自然也算你的。”   赵客这话算是说的赵璟心坎里了,他顿时眉开眼笑,煞有其事的对着王琪行了个大礼,“那一切就仰仗琼琚兄了。”   这一出插秧打诨,整的厅里的气氛十分欢快。   此时,负责女席那边的侍女过来传话,说有些小姐也想参与比拼。赵客自然明白她们的心思,这种名流聚会,云集了不少未婚的豪门公子。家里人把她们带出来,就是变相的相亲。若是能趁着机会在世家大族之间搏出美名,对于日后的婚嫁必有助益。   赵客乐得成人之美,便吩咐侍女给女席也上了笔墨。   王琪本就没有争风斗艳的心思,只想着赶快离开此地和赵璟把话说清楚,便随手画了幅写意花鸟应付。他的画虽不至于过分出挑,但也能拿得出手,不至于丢了征西候府的脸面。   赵璟转悠了一圈,最后凑到王琪身边看了看,不满的道:“你为什么不画人呢?我看胡璎兄画的拉祜佤殿下就非常不错,寥寥数笔,就勾出了人物的神韵。你不如也画一幅,一定能拔得头筹。”   “凡画,人最难,次山水,次狗马,台榭一定器耳,难成而易好,不待迁想妙得而。”王琪低声道:“人不是那么好画的。”   赵璟本意是想打着让王琪画人的名头,给自己画一幅像,没想到王琪却说了这一番拗口的话。赵璟没听懂,便不耻下问:“这是什么意思?”   “王公子引用的是顾恺之《魏晋胜流画赞》中的名句。”沈英杰停下了手中的笔,笑着道:“这话的意思是,凡是作画,人物最难,其次是山水,再次是狗和马。至于亭台楼阁,都是有固定形态的东西,虽画起来困难,但易见成效,不一定要迁想妙得。”   沈英杰虽然是赵璟血缘上的亲舅舅,但是因为沈雨薇的缘故,赵璟一直对沈家人不喜,对沈英杰也诸多防备。两人虽然没有明着撕破脸,但对双方的身份心知肚明。没有挑明之前,都尽量避讳着,一般不会主动交锋。   没想到沈英杰会忽然搭话,赵璟猜不出他的目的,便没有接话。   “人,是最难画的。”仿佛没有看见赵璟瞬间冷下来的脸色,沈英杰继续道:“赵小公爷之所以能将拉祜殿下画的如此形神兼备,是因为他是赵小公爷放在心尖上的人。两人日日相对,心有灵犀,拉祜殿下自然能跃然于小公爷的纸上。若王公子没有心上人,赵小侯爷让他画人,岂不是难为他了?”   其他人听了这番话,也纷纷附和。更多的则是顺势夸赞赵客和拉祜佤伉俪情深,羡煞旁人。   赵客和拉祜佤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是一脸的浓情蜜意。   赵璟却被戳到了痛脚,脸色更难看了,心中不由道:“这个沈英杰,果真跟是来找别扭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要知道,王琪没有给他画过像一直是赵璟的心病,每每想起,赵璟都觉得王琪根本不爱他。如今沈英杰居然把这伤疤拿出来讲,怎能不令他气愤?   王琪不知道赵璟的心思,也看出他和沈英杰不对付。眼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害怕赵璟失礼于人,王琪忙在桌子底下偷偷拉住他的手,低声道:“你若是想要,我回去便给你画一幅。”   王琪的话像是一记定心丸,一下子便抚平了赵璟狂躁的心。他偷偷回握住王琪的手,附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可答应我了,一定要作数。”   眼见刚刚还要呲着牙咬人的狼崽子瞬间变成了摇尾巴的家犬,王琪宠溺的笑了。   将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沈英杰笑了笑,却没有做声。   赵客和拉祜佤浓情蜜意够了,这才看着赵璟打趣道:“赵璟兄弟,你本就是让琼琚兄带笔的,还那么多要求,小心琼琚兄撂摊子不干了。”   这话一出,众人又笑了,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刚刚那点小小的不愉快。   他们不知道的是,屏风后面的甄莹莹却将沈英杰的话听到了心里。   既然只有相爱之人才能将心上人画的栩栩如生,若她也能将赵璟画的形神兼备,岂不是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向所有人证明了她对赵璟的真心?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赵璟总不会再拒绝了吧。摸了摸一直藏在袖中的那幅小像,甄莹莹心头微微一动,一个主意跃然而出。赵璟既然如此羡慕赵小公爷能将眷侣画的如此有神韵,没准看了那幅画后,也会被她感动。   眼见已经有几位小姐将画好的画放到了前面,甄莹莹悄悄起身,带着丫鬟走了上去。假意翻看别人的画,甄莹莹见身后没有人上来,便给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挡住负责收画的侍女。丫鬟会意,跟收画的侍女闲聊了几句,甄莹莹趁着这个空挡,偷偷将那幅小像放到了画卷的最下面。   做完这一切之后,甄莹莹不动声色的领着丫鬟回来了。想到不久之后,她便会一鸣惊人,甄莹莹激动双手瑟瑟发抖。   “你怎么了?”陈家小姐见她面色有异,不由出声询问。   “我没事。”甄莹莹连忙低着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见她桌上空无一物,显然不是擅画之人,陈家小姐轻蔑的笑了一下,低头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晾干了,便把画交给身边的丫鬟。   “小姐,您那样做,会不会不好呀?”甄莹莹的丫鬟自然看到了甄莹莹的动作,有些担心,不由悄声道。   甄莹莹不以为意的道:“本就是我的,不过就是画的时日早些罢了,有什么打紧?况且,我也不想和她们争什么高下,只要璟哥哥能看见那幅画,知道我的心意就足够了。”   丫鬟虽然觉得不安,但见甄莹莹坚持,又想到那幅画的主人不可能凑巧出现在这里,也就释然了。   没过多久,众人纷纷停了笔。   赵客吩咐聚珍阁里的小厮先将男宾的画展示了一下,又交给侍女去女宾那里展示。大家一番品评之后,选出了几幅最好的,便开始鉴赏女宾的画。   赵璟的那幅小像不负众望的杀出重围,赢得了所有人的注意。   沈英杰率先把那幅画拿在手里,看着赵璟暧昧的道:“看来,隔壁有一位对赵小公爷用情至深的爱慕者呀。既然画上没有署名,显然是人家姑娘急于表明心意,却又害羞不好明言。我们不如帮帮那位姑娘,猜猜这画是出自何人之手?”   说完这话,沈英杰便挥手招来侍女,把小像交给她,让她拿给去屏风内展示。   看到那幅小像,屏风内的女眷虽然面上不做声响,心里却炸开了锅。这幅画巧夺天工,令人自叹不如。她们纷纷揣测,到底是谁有如此功力?   甄莹莹看着周围面上佯作镇定,其实已经暗中绞碎手中帕子的小姐们,只觉得心头莫名的敞快。   “这幅画用的纸不是聚珍阁的,虽然没有装天杆和地杆,但也能看出已经装裱过了,肯定不是在这里画的。”陈家小姐冷声道:“既然不是在这里画的,应该不能作数吧。”   其他人自然也能看出这画是装裱过的,只是惊叹于画者的神来之笔,能将赵璟画的形神兼备,才没有顾及其他而已。经陈家小姐一提,其他夫人和小姐也纷纷附和。   “不管是何时画的,这功底确实让人自愧不如。”李夫人毕竟是个段位高的,她先是夸了一番,然后话锋一转,笑着补刀:“不过,上面的小侯爷似乎要比现在年轻些,这画应该是几年前的吧。作画的小姐不惜如此对小侯爷表明心意,勇气着实可嘉,不过这方法嘛……呵呵,着实欠妥。若是真对小侯爷有意,何不当场画一幅?要知道,今日的赢家可是有彩头的。拿原来的画充数,未免有失公允。不然,任何人都能随便拿一幅画出来,充当是自己的。”   她这话一出,立马得到了大家的认同。有几个小姐已经沉不住气,纷纷去问收画的侍女那幅画是谁放进去的。   收画的侍女没看清楚,只得连连摇头。   此时,甄莹莹的脸上已经青白交加了。她只是逞一时之气,这才偷偷把画放了进去。本以为会扬眉吐气,没想到被人几句话一说,却惹出那么多的麻烦。若是有人知道画是她放的,逼着她重新画一幅,岂不是露了馅?以后在京城,她还怎么抬头做人?   甄莹莹打定主意,待会若是有人问起,一定咬死不认。可要是不认,那幅画就会落在别人手中。想到这里,甄莹莹又十分不忍心。   早在看到那幅画的时候,赵璟的心情便十分复杂。他有种预感,这画应该和甄莹莹有关。一则这幅画是从女眷中传出来的,而和他相熟又对他有意的只有甄莹莹。当然,也不排除其他姑娘对他一见倾心,但是见过他年少模样的,却只有甄莹莹。   虽然不知道甄莹莹擅长丹青,但看见那幅画,赵璟还是十分动容的。正如沈英杰所说,能将人画的如此形神兼备,栩栩如生,除了有高超的画技之外,还要把人牢牢记在心里。赵璟实在没有想到,有人会对他如此用心。   同样惊讶的还有王琪,那幅画明明是出自他手,一直藏在平遥县竹园的书房之中,从未示人。为何会莫名的出现在京城,还是从女眷手里流出?   “不对呀。”此时,赵客已经示意侍女将画拿了出来。他仔细看了看,忽然“咦”了一声,“这画明明是琼琚兄所作,怎么会出现在女席的画卷里面?”   赵客这一席话瞬间激起了惊涛骇浪,众人的脸色各异。   虽然觉得可能性不大,但赵璟还是眼前一亮,他立马冲了过去,拉着赵客的袖子问:“胡璎兄,这画上又没有署名,你怎么知道是王……琼琚兄画的?”   “因为这个印章。”赵客指着画卷上的一点嫣红,道:“这枚闲章是琼琚兄常用的。”   赵璟连忙低头去看,发现上面确实盖着一个像玉牌一样的印章。赵璟只觉得这个图案非常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是个琪字,琪乃美玉之意,所以琼琚兄对字形稍加修改,雕刻了这枚章,印出来像枚玉牌一样。”赵璟一边解释,一边对着王琪摆手:“琼琚兄,你别在那里傻站着,倒是过来看看呀。”   赵客话音刚落,另一个大人也道:“哦,我想起来了,这枚印章我也见过,是在征西侯爷的画像上面。原来这画,真的是侯府的画师所作。”   这位大人转头看着王琪赞道:“没想到,先生的画技竟如此的出神入化,令人佩服。征西候府果真是卧虎藏龙之地呀。”   经他一提醒,赵璟也想起王琪给赵睿画的画像上确实有一枚一模一样的印章,心头不由狂喜。原来这画真的是王琪画的,原来早在很多年前,王琪就一直将他放在心里了。   “这画既然是王公子所作,为什么会出现在女席那边?”沈英杰不动声色的说了一句,立马勾起了众人的好奇。   王琪和屏风后面的女宾几乎没有任何接触,男席和女席又是分开的,收画的也是不同的人,不可能弄错。除非放画的人自己跳出来,否则就只能问负责收画的侍女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幅画到底是谁放进去的?”赵客责备道。   迎着众人沉甸甸的目光,侍女连忙跪下道:“小公爷恕罪,奴婢,奴婢真的没看清。”   “这倒是奇怪了,难道这幅画自己长脚,飞到你那里不成。”沈英杰笑道:“刚刚都是有谁过去你那边,你难道没有看见?”   侍女回忆了一下,才道:“除了帮各位小姐送画的婢女,便只有……”   偷偷朝甄莹莹那里望了一眼,侍女却没敢说出口。她知道这事毕竟关系到女子的名节,而在座的女子都不是她能惹得起的。若是出了差错,受罪的只有自己。   “刚刚甄小姐好像过去了,不知你有没有留意?”屏风后面,不知谁家的小姐多嘴说了一句。   这话虽然只是普通的询问,但还是让甄莹莹心惊胆战。她的脸虽然已经涨得通红,但还是佯装镇定的道:“没……我也没看见。”   赵璟心里早就有谱了,听见这话,倒是又确定了几分。他虽然不知道王琪的画为什么会在甄莹莹手里,但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让甄莹莹难看,只得道:“有可能是琼琚兄错把画放错了吧,既然是误会一场,就不要再提了,咱们还是继续赏画要紧。”   说完这些,赵璟便迫不及待的从赵客手里拿过画,宝贝的卷起来放进自己袖中。   众人虽然觉得这事不简单,尤其是女眷们,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但见赵璟有意袒护甄莹莹,她们也不想冒着得罪征西候府小侯爷的危险戳穿,只得作罢。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赵璟就会知道王琪给他画的一屋子画被马婆子烧掉了,具体详见第228章 第294章 身世   甄莹莹做下的事虽然没有被戳破,但女眷们各个都是人精,看她的眼神已经变了味道。关于她拿到那幅画的过程也在肚里揣测了好几个版本。甄莹莹如坐针毡,最后实在待不下去了,便推说身体不舒服,早早的离开了。   她却不知这一走,更加坐实了自己的某些行为。几个夫人小姐的眼神相互交流了一番,纷纷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   甄莹莹走后,赵璟也没有多留。他先是征求了王琪的意见,得到应允后,两人便向赵客夫夫告了辞。   回到住处,赵璟迫不及待的把画摆到王琪面前,腆着脸逼问:“琼琚呀,这画是你什么时候画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画了很多,差不多得有一间屋子,就藏在竹园的书房当中。”见赵璟被一幅画美的摇起了尾巴,王琪觉得有趣,索性放了大招。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赵璟简直傻眼了,“一整间屋子……都是画的我吗?”   见赵璟一脸傻样,王琪点到即止,让他自己慢慢消化。   赵璟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与不敢置信当中,王琪却看着那幅小像不解的道:“奇怪了,那些画是我在书房当中另辟了一间屋子藏着的,十分隐蔽,连齐兴都不知道。这幅画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年前我回平遥县时,曾经让人整修过竹园,这些画可能是那个时候被发现的。”赵璟也觉得万分疑惑,“只是奇怪的很,当时负责这事的是修文,他要是发现这些画,一定会交告诉我,为何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可惜,今天修文没有跟来,不然明天我把他叫来问问吧。”   王琪沉声道:“纵然这些画是在那时被发现的,可修文并没有参加刚刚的画宴,这幅画显然不是他放的。”   “那倒是,对了,锦里也跟我去了平遥县,没准他知道些什么。”赵璟立刻起身道:“我这就差人叫他来。”   拦住他,王琪道:“眼下天色已晚,不如明天吧。”   “那倒是。”虽然急于知道那些画的下落,但想到锦里可能已经休息了,赵璟只能耐着性子重新坐下了。   王琪皱着眉道:“其实何必向修文和锦里打听,直接问把画带到聚珍阁里的人不就行了?”   说完这些,王琪不动声色的去看赵璟。见他面露难色,王琪不悦的道:“刚刚在聚珍阁,你谎称是我不小心把画像放错,就是为了掩护屏风后面的那位女子吧。”   “看来,什么都瞒不了你。”赵璟苦笑了一下,道:“我只是有些怀疑,但并不能作准。况且人家毕竟是姑娘家,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她拆穿,对人家影响不好。眼下到底是怎么回事谁也说不清楚,还是等弄明白再说吧。”   见赵璟还在替甄莹莹开脱,王琪更不悦了,索性挑明,“那位姑娘八成就是甄小姐吧。她既然和你是旧识,肯定和偃武锦里他们相熟,从他们那里得到画也不稀奇。甄小姐在沈国舅说了那番话后拿出这画,就是想当众向你表达倾慕之心。若非胡璎兄认出我的印章,这幅画八成就会被认定为她的手笔。众目睽睽之下,面对如此痴情的女子,你准备怎么收场?”   王琪这话说的异常严肃,赵璟却高兴了。   “还说你没有吃甄莹莹的醋。”赵璟已经笑成了一朵迎着朝阳的葵花,“现在看,你简直就是个醋坛子呀。”   赵璟的表情活像一只偷了活鱼的猫,王琪不自在的挪动了一下身子,这才道:“我在跟你说正经事,不要转移话题。”   “我没有转移话题,我只是高兴。”赵璟起身走到王琪跟前蹲下,不顾他的反对抓住人家的手,看着王琪的眼睛道:“我等了那么长时间,终于知道原来在那么早之前,你就已经喜欢我了。你说,我怎么能不高兴呢?”   既然窗户纸已经捅破了,王琪直接道:“既如此,那我干脆把话说清楚。你总说喜欢我,但想和我在一起,你便不能娶妻纳妾,也不能有自己的子嗣。我只有这些要求,你能做的到吗?”   “我能。”似乎等他这句话已经等了很久了,赵璟坚定的道:“你放心,这辈子,我只要你一个人。”   赵璟说的掷地有声,王琪心中有些动容。但他毕竟已经过了情窦初开的年纪,知道世事艰难,断然不是一句轻飘飘的美好誓言就能作保的。   “那甄莹莹呢?”王琪道:“你身为征西候府的小侯爷,身份尊贵又年轻有为,恐怕除了甄莹莹之外,还有很多女子钟情于你。若她们都像甄莹莹这般对你表明心意,你要如何处理?”   见王琪还是没有绕开甄莹莹这道坎,赵璟有些宠溺的道:“我承认,在这之前甄莹莹确实对我表露过心意,不过被我拒绝了。今日的事若真是她做的,我断然不会装聋作哑,一定想办法让她死心。你放心,以后不管来多少女子,我都会义正词严的拒绝,绝不会多看她们一眼。”   顿了一下,赵璟接着道:“我知道口说无凭,你看我实际表现。至于子嗣的问题,我早就考虑过了。你若喜欢孩子,我们可以从族中过继一个。要是没有合适的,我们也可以领养。反正这世上孤苦无依的孩子有很多,领养他们也是一件积德行善的事,你说对不对。”   没想到赵璟连孩子的事都打算好了,显然是真心实意的想过他们的未来。王琪心中甚慰,可还是不放心。   “那……征西候呢?”王琪问出了最的担心的问题:“你是他唯一的儿子,他会同意你自绝子嗣,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吗?”   苦笑了一下,赵璟起身回自己位置上坐好,这才道:“其实,我并不是父候的亲生儿子,而是他领养的。父候不但给了我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还对我视如己出。对于婚姻大事,我早就和父候说过,想自己做主。他也答应,只要我不喜欢,便不会逼我。”   赵璟这话像是一记重雷,彻底将王琪砸懵了。   “你不是征西候的儿子,那他……”王琪本想问征西候知不知道这件事,可话到口中,硬生生的忍住了。   要知道,征西候可是皇室贵胄,冒充皇亲的罪名很大,王琪不由替赵璟担心。   赵璟自然知道王琪想问什么,忙笑着解释,“父候当然知道,其实皇上和京中的很多人都知道,只是他们都不会说出来而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琪彻底被弄糊涂了,“既然征西候知道你不是他的儿子,为什么还要认你?”   赵璟苦笑了一下,道:“事情很复杂,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至于父候认下我的原因,我也没有琢磨透。也许是觉得和我对脾气,也许是觉得我可怜,也许……是故意给我亲爹找难堪吧。”   “你知道你的亲生父亲是谁?”王琪只觉得今天出现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   赵璟淡淡的道:“知道,不过我们中间隔着血海深仇,我不会认他,他也容不下我。”   迎着王琪疑惑的目光,赵璟将母亲沈雨薇和定北侯周英以及如今的定北侯夫人沈雨棠之间的恩怨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当初徐大哥让我投入父候的麾下,就是想让我得到他的庇护,不至于被周英和沈家迫害。况且,只有在京城站稳脚跟,才能找机会查清母亲当年被害的真相,为她平反,报仇雪恨。我也没想到父候会认我做子,倒是省了很多麻烦。”赵璟沉声的道:“我入京之后,也派人查过当年的事。京中的口径都很一致,我母亲嫉妒沈雨棠得宠,便下毒铲除她腹中的孩子。事败之后又心生怨恨,刺杀沈雨棠不成,便畏罪自杀了。”   “所以,你是定北侯周英的儿子,宁安伯是你外公,沈贵妃是你姨母,而当朝的七皇子则是你的亲表哥。那刚刚在聚珍阁才加过面的沈英杰,就是你舅舅了。”理清赵璟的身世,想到他这些年的遭遇,王琪既心疼又心惊,“原来马婆婆只是你母亲的奶娘,而这些年你们躲避的,其实是你的亲生父亲。”   “不错。”赵璟道。   宁安伯嫁女的事,早在上一世王琪便有耳闻。但他也只是不耻于宁安伯的拜高踩低以及卖女求荣。可他却没有想到,赵璟居然和这事有直接关系,而且还是那个可怜的代嫁庶女的儿子。   王琪不敢置信的道:“不管你母亲做了什么,当时你都是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什么都不懂。虎毒尚且不食子,定北侯还真想杀你不成?”   赵璟冷笑一声,道:“母亲被陷害之后,就被赶到了偏院居住,我也同她一起去了。所谓偏院,就是下人住的配房。听奶奶说,我们每日的饭菜连猪狗都不如。周英若对我这个儿子有半分在意,断然不会这般对我,我也不会需要藏进倒夜香的车里逃出那个地方。”   俗话说,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自古以来,内宅的勾心斗角屡见不鲜。女子争宠害人的手段更是花样百出。不是为了自保,就是为了上位。普通的大户之中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侯府这种高门显贵之地。   王琪虽未娶妻,但毕竟两世为人,也听说过不少这种龌蹉事,因此并不觉得惊讶。他只是觉得,定北侯的做法委实过了。不管上一代人之间有什么恩怨,稚子毕竟无辜。哪怕不喜欢这个儿子,也得尽到当父亲的责任。   “就算定北侯对你的母亲没有感情,但他二人毕竟是皇上亲自下旨赐的婚。况且,你母亲是在定北侯府落败时嫁过来的,又为老侯爷守孝三年。妇有三不去,你母亲已占其二,不论她有没有犯错,定北侯都不能这般绝情。”王琪皱着眉,不赞同的道。   所谓三不去,乃是大梁律法中规定的不能休妻的三种条件。有所娶无所归,不去。与更三年丧,不去;前贫贱后富贵,不去。解释起来也很简单,女子没有娘家可回的,不能休。曾为公婆守孝三年的,不能休。在贫寒时相伴左右、不离不弃,在富贵后也应当共享富贵,不能休。除了第一条之外,后两条沈雨薇都附和。   “所以他没有休了我母亲,而是对她百般折磨,让她自生自灭。”赵璟嘲讽道。   一个夫家不疼娘家不爱的女人,不但背负着罪名,还要独自领着嗷嗷待哺的儿子过活。既要应付周遭的冷眼和刁难,又要时刻提防有人下毒手暗害,这其中的艰辛不是一两句话能简单概括的。想到这里,王琪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虽然对母亲没什么印象,但奶奶和徐大哥都说她是个十分善良的人,总是安安静静的。可是她在京城人的口中,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毒妇。”话到此处,赵璟脸上出现了一丝犹豫,他看着王琪试探的开了口,“不管她有没有害沈雨棠肚子里的孩子,但最后,她确实拿起刀刺杀了沈雨棠。据说沈雨棠生不出孩子,便是因此落下了病根。”   王琪怎会不知赵璟在担心什么,这孩子一向将黑白分的很明,并固执的觉得,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都不应该做伤害别人的事。对于沈雨薇最后的做法,他恐怕也很纠结吧。   “你母亲是个好人,不然也不会接纳一直瞧不上她的嫡出妹妹进侯府的大门,以至于引狼入室。可惜,从古至今,吃亏受罪的都是好人。更可笑的事,人们对好人的要求反而更为严苛。”拍了拍赵璟的肩,王琪安慰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很多好人,都是被恶人一步步逼坏的。所以,你无须顾忌外面人说什么,因为你母亲没有错。凡事都讲究因果,若不是沈雨棠设计陷害她在先,你母亲也不会奋起反抗。一切都是沈雨棠自食恶果,怨不得旁人。”   赵璟看着王琪,喃喃的道:“你是这样想的?”   “都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这句话,果真不假。”笑了笑,王琪接着道:“你母亲已经失势了,不足为提。但你却是定北侯的儿子,若是平安长大,未必不能翻身。你母亲是看透了沈雨棠,知道她必定容不下你。之所以迟迟没有下手,是顾忌着定北侯。所以,她便指使府中的下人刁难你们,目的就是想看看定北侯的态度。要是他不管不问,就说明没把你这个儿子放心上,她也就能放心大胆的除掉你们了。我觉得,沈雨棠可能更想让你自己早夭吧,这样也能省了她很多麻烦……”   当初在侯府的那段日子到底如何,赵璟年纪小没有印象,他知道的都是从马婆子口中听来的。可王琪并不是当事人,也没见过周英和沈雨棠,却说出了和马婆子一样的看法。赵璟只觉得心情十分复杂。到底是王琪天生敏锐,能洞察先机,还是他也经历了太多,才对此见怪不怪。   “……我想,你母亲一开始还抱有幻想,觉得定北侯或许会顾及你这个儿子。可惜事实让她失望了。为了保住你的命,她只能铤而走险。”王琪继续道:“其实你母亲刺杀沈雨棠,并不全是为了报复,而是给你创造更多活命的机会。若是沈雨棠身亡,这世上便少了一个威胁你的人。若她只是伤重,也会牵扯定北侯很多精力,让他无暇顾及你们,你和马婆婆才能逃得更远。”   话到此处,王琪忍不住赞道:“在当时那种绝望的环境下,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能谋划到这个地步,并且成功的付诸实施,已经很不容易了。”   赵璟看着王琪,沉声道:“害沈雨棠滑胎的汤是我母亲让奶奶送的,红花也是从我母亲房间里搜出来的,又有贴身婢女指认。我母亲谋害沈雨棠的事,可谓是人证物证俱全。除了马婆婆和徐大哥,所有人都不相信她是清白的。你好像认定她是被冤枉的。”   “认定倒不至于,不过这件事的疑点确实很多。”王琪冷静的分析道:“你母亲已经是侯府当家大娘子,入府后又抢先生下了嫡长子,不管是名分还是地位,都已经坐稳了,她没必要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再说,就算要害人,也不会蠢到在自己送的汤里下毒吧。就算你母亲蠢,马婆婆也不像是这么没脑子的人。”   王琪这话说者无心,赵璟却苦笑了一下,看来王琪对奶奶的成见挺大的。   顿了一下,王琪接着道:“沈雨棠是宁安伯嫡出的小姐,又是定北侯的挚爱,她虽然屈居为妾,但无论是出身还是和相公的感情,都胜出你母亲很多。有这么个贵妾在身边,很多人都会寝食难安。外面的那些人以己度人,误会你母亲也在所难免。不过要想弄清楚当年的真相,还你母亲清白,光靠马婆婆和徐百川确实不行。你母亲身边的贴身丫鬟云翠倒是个不错的突破口,当初若非她指认,你母亲的罪名也不会砸那么瓷实。   没想到王琪不但相信他母亲,还那么快就找出了问题的关键,赵璟心中甚是安慰。他原来觉得王琪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很快理清头绪,分出得失,冷静的近乎无情,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石头人,眼中只有利弊没有感情。现在见他为自己的事上心,赵璟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被他融化了。   “徐大哥也是这样说的。”笑了一下,赵璟叹了口气,“可惜我母亲去世之后没多久,云翠就下落不明了。早在好几年前,徐大哥就动用了很多门路找她,始终一无所获。她可能早就被沈雨棠灭口了。”   若是做了亏心事,还逃了赵璟这么个祸患,肯定会把手头上的把柄料理的一干二净,也省的埋下隐患。如此算起来,云翠被灭口的可能性非常大。   “你也别灰心。”拍了拍赵璟的肩,王琪安慰道:“天无绝人之路,没准还会有别的转机呢。”   握住王琪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赵璟倍感温暖,不由喃喃道:“有你在,真好。”   --------------------   作者有话要说:   周英、沈雨棠和赵璟母亲沈雨薇的恩怨,详见第79章嫁女和第119章故人。 第295章 心血   王琪和赵璟敞开了心扉,互诉衷肠,往日的误会和隔阂仿佛也跟着一扫而空。当晚,两人理所应当的同房了。他们分开已久,重新在一起,自然是干柴遇烈火,久旱逢甘霖。   一开始赵璟还能顾及着王琪的感受,稍有节制,后来则是越战越勇。赵璟不断变换各种姿势将王琪睡了个遍,直到天快亮了,才偃旗息鼓。   由于赵璟太过生猛,王琪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一直睡到日落西山,才堪堪转醒。   他刚刚睁开眼,赵璟便凑了上来,关切的问:“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鉴于赵璟在床上实在太过分了,王琪本是有些生气的。但见他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一脸的担忧与愧疚,活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家犬,完全没了昨夜的狼崽子模样,王琪顿时没了脾气。   “我还好,就是有些渴。”王琪刚一开口,便觉得嗓子哑的难受。想到嗓子这样的原因,王琪的脸上又跟着一红。   看出了王琪的羞涩,赵璟只觉得心里跟猫爪子挠的一样,恨不得立刻将人扑倒继续大战几百个回合。奈何王琪已经被折腾了一夜,肯定吃不消了。赵璟只能强忍着,尽量想些别的分散注意。   眼见赵璟已经穿戴整齐了,王琪也不想继续躺着。谁知稍微动了一下,腰部以下便传来了阵阵痛感,让他倒抽了口气。   “你快躺着别动,我去给你倒水。”见王琪一脸痛苦,赵璟心中既后悔又愧疚,忙收了那些有的没的。去桌边倒了水,又试了试温,觉得正好,赵璟这才小心翼翼的把杯子送到王琪嘴边。   王琪一连喝了两大杯水,这才觉得嗓子舒服多了。感觉到身上十分清爽,那个地方虽然隐隐作痛,但也传来阵阵微凉感,想来赵璟已经帮他沐浴更衣,又上过药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王琪哑着嗓子问。   赵璟道:“已经快到酉时了。你饿不饿,我吩咐人熬了粥。”   昨夜被拉着做了一晚上的剧烈运动,白天又睡了一天,早膳午膳都错过去了,王琪确实饿了。   赵璟也没等他点头,忙将一直在炉子上煨着的粥端了过来,轻声道:“天晚了,喝些粥吧,清淡些,也省的积食。”   话音刚落,赵璟便舀了一勺粥,吹了吹,殷切的递到王琪嘴边。   身上实在疼的厉害,一动就难受。王琪也没拒绝,任由赵璟把那碗粥喂完。   吃完了粥,赵璟体贴的帮他擦了擦嘴,然后才道:“你要是还觉得累,就再睡会吧,我在这里守着。”   王琪本就就想合眼,转念想到甄莹莹的事不知解决没有,便问:“修文来了吗,画像的事有没有问清楚?”   赵璟也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后来又忙着照顾王琪,一直没出房门,自然还没来及顾上这事。   “这件事我一定会调查清楚,你放心,我比你更关心那些画的下落。”赵璟笑着道。   轻笑了一下,王琪嘀咕了句什么,便又沉沉的睡过去了。   赵璟一直等他睡安稳了,这才蹑手蹑脚的出了卧房。   因着昨晚闹腾的太过嚣张,赵璟害怕王琪面皮薄,今早起来会不好意思,便远远的把小厮们都打发走了,让他们没什么事不要打扰。如今既然要把修文找过来,势必得派人去传话。   谁知赵璟还没来及叫人,小厮便低着头进来回禀,“小侯爷,锦里大人来了。”   锦里也去了平遥县,又一直跟着修文,没准知道些什么。赵璟便道:“请他进来,另外,你派人回府看看修文在忙什么,让他抽空过来一趟。”   “是。”小厮应了一声,便低头下去了。   没多久,锦里便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小侯爷。”先是给赵璟行了礼,锦里迫不及待的问:“小侯爷,昨日画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见锦里似乎比他还急,赵璟道:“为什么要这么问?”   “是这样的,昨日从画宴上回来之后,甄小姐就郁郁寡欢,还一直问我……”像是想到了什么,锦里的话忽然戛然而止。   赵璟抬头看着他,挑眉道:“她问你什么?”   “没什么……”锦里适时的住了嘴,转而道:“昨日甄小姐不知道受了什么委屈,问她也不说。刚刚她已经离开兰亭苑了,还说这个地方没人欢迎她。属下就是想知道,是不是在画宴上出了什么事,有人和甄小姐闹不愉快了?”   轻笑了一下,赵璟道:“昨夜没见她与谁闹不愉快,倒是这幅画,你看看认不认识?”   说完这话,赵璟便把小心搜藏的小像拿出来,在锦里面前展开。   看见那幅画,锦里的脸色立时变得十分难看。   赵璟怎会看不出端倪,他不动声色的道:“昨夜赵小公爷让大家一展身手,即兴作画一幅,便有女眷拿了这幅画充作自己的。这画上虽没有落款,但却有印章。更巧的是,这枚印章的主人赵小公爷和堂上的好几位大人都认识,正是王琪。可惜王琪刚入京,和在场的女眷没有任何交集。他也不记得曾把画赠与旁人。一时之间,大家都很好奇,这幅画是怎么到那位女眷手里的?”   听到这里,锦里的脸色已经泛白了。想到甄莹莹一脸的难堪和欲言又止,他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那……堂上的人知道那位女眷是谁吗?”锦里眼巴巴的看着赵璟,提心吊胆的问。   赵璟笑了一下,道:“诸位大人都是体面人,自然不会明着给人难看。但堂上的人也不全是正人君子,尤其是后院的妇人,总是喜欢议论别人的是非。一个姑娘家,居然用不正当的手段谋取别人的画,还拿出来献媚,你说她们会不会争着抢着去猜那人是谁?”   锦里的脸色已经彻底白了,他紧抿着双唇,双拳攥的死紧,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王琪说,画一直放在平遥县的书房当中,几乎没人见过。我想了一下,大概也就只有我让修文修葺竹园的时候,才有机会被发现吧。”赵璟沉声道:“看你刚才的表情,显然见过这画。说说吧,这幅画到底是怎么跑到甄莹莹手里的?”   见赵璟已经猜出了个大概,锦里连忙跪下道:“小侯爷,这事全怪属下,是属下自作主张把画送给甄小姐的,她并没有用什么不正当的手段,也不知道这画是王公子画的。万一有什么不好的传言,求您一定要帮她解释清楚,免得别人误会。”   “甄莹莹当然不知道这幅画是王琪的,不然不会蠢到当着他的面拿出来显摆。即便她做了如此过分的事,王琪也没有戳穿她,而是给她留了足够脸面。”见锦里果然瞒着自己私藏了画,还为了讨好甄莹莹擅自把画送给她,赵璟怒从心起,“要怪就只能怪甄莹莹做贼心虚,露出了太多的破绽,倒是枉费了别人的一番苦心。还有,这画既然不是你的,你有什么权利做主送人?甄莹莹会闹出这么大的笑话,也有你的责任。”   锦里自己如何倒是无所谓,他担心的,只有甄莹莹。甄莹莹本就不讨京中这些大家小姐夫人们的喜欢,要是再有什么不好的流言传出去,那她就没法留在京城了。   “小侯爷说的是,千错万错都是属下一个人的错。”锦里急了,连忙抬头看着赵璟,双手抱拳道:“求您看在甄小姐对您一片真心的份上,一定要帮帮她。”   “一片真心?”赵璟冷笑一声,道:“你所谓的一片真心,就是欺骗吗?若不是那幅画上有王琪的印章,若不是被赵小公爷认出来,甄莹莹便会冒充主人以假乱真。她这样做,就是不惜拿着自己的名节逼我接受她的感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又将我置于何地?”   锦里跟了赵璟那么多年,知道他平生最两件事:一是被人欺骗,而是被人威胁。不管甄莹莹是无心还是有意,但都造成了这样的后果。这次,真的是踩中赵璟的雷点。   “小侯爷,甄小姐的脾气如何,您还不清楚吗?她性格直率,根本没那么多花花肠子。”锦里连忙替甄莹莹辩解:“她这样做,只是单纯的向您表明真心,只是没有用对方法而已。”   赵璟自然知道甄莹莹没那么深的心思,不然也干不出这种蠢事。   “起来吧。”赵璟面色微缓,示意锦里起身,然后才道:“若真有对甄莹莹不好的流言传出来,我可以想办法帮她转圜一二。不过,你要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发现这幅画的前因后果。”   见赵璟有意为甄莹莹周旋,锦里大喜,连忙将发现画的经过说了一下,只是省去了明媚烧画的事。   “既然你和修文早就发现这些画了,为什么都没有告诉我?”赵璟不满的问。锦里送了甄莹莹一幅画,所以不敢告诉他,赵璟能理解。但是修文呢?他为什么也不说?   此时,锦里也很为难。之所以没有告诉赵璟这件事,是因为大部分画已经被明媚烧了,关键还是马婆子授意的。若是说出来,势必会闹出很多不愉快。当时王琪下落不明,赵璟正身心俱疲,大家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如今事情被捅了出来,便不能不答,锦里心中为难,只能避重就轻的道:“不是没有告诉您,而是当时您已经离开平遥县了,所以才没说。”   想到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先是征西候府被陷害,滇南随之告急,修文一时顾不上也在所难免,赵璟稍微有些释然。   “算了。”赵璟挥了挥手,表示这事就算过了,然后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其他的画现在在哪里?修文把它们带回来了吧?”   “应该……应该都带来京城了吧。”锦里顿了一下,有些心虚的道。   “应该?”觉察到锦里的表情不对,似乎还有什么未尽之言,赵璟眉头一皱,不由道:“什么叫应该?锦里,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你一直跟着修文,他有没有把画带回来,你不知道吗?”   “这……”锦里吞吞吐吐的答不出,赵璟彻底怒了。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厉声道:“我不管你在瞒着什么,又是替谁隐瞒,但你不要忘了,谁才是你效忠的人!”   赵璟虽然是小侯爷,但跟他们都是平辈相交,从不拿身份压人。如今说出这番话,显然真的怒了。   锦里也知道自己把事情办砸了,却又不敢说出实情连累赵璟和马婆子闹矛盾,只能重新跪下,硬着头皮道:“小侯爷,不是属下不愿意告诉您,而是确实有难言之隐。因着王公子,小侯爷已经和很多人闹得不愉快了,现在好不容易关系缓和了些,属下实在不想看着小侯爷又因为几幅画和身边人闹僵。”   锦里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赵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心中又急又怒,也没耐性和锦里继续耗着,而是沉声道:“我再问你一遍,那些画在哪里?”   见赵璟一定要问出那些画的下落,锦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能颇为无奈的道:“小侯爷,那些画已经没了,您现在追问又有什么意义呢?反正王公子已经回来了,您想要多少,不都能请他画吗?”   “没了?”听了这话,赵璟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厥过去。他虽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但却万万没想到,那些画居然没了。那是王琪精心为他画的,全都是王琪的心血。他都没来及看一眼,怎么能没了?   赵璟一把抓住了锦里的衣襟,将他从地上薅了起来,急赤白脸的问:“你把话说清楚,那些画怎么就没了?”   “小侯爷……你……你先放手……”赵璟的手劲极大,锦里差点被他勒的喘不过气来。他下意识的挣扎了几下,试图摆脱赵璟的钳制。   可惜还没等锦里挣脱,赵璟的手却一松,随即一口热血从他的嘴里喷出。   “小侯爷!”锦里彻底懵了。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刚刚挣扎的时候不小心把赵璟打伤了,随即想到两人实力悬殊较大,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扶住赵璟就要倒下的身体,锦里见他双目紧闭,气息微弱,手脚冰凉,唇边还有血迹不断的溢出来,终于慌了。   接下来,便是一通兵荒马乱。   因着赵璟执意不肯离开王琪,又不想打扰他休息,小厮只能从外面搬来一张软榻放在外间,暂时安置赵璟。   郎中把了脉开了药,又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修文送走郎中,便让小厮照着药方去煎药。   等小厮下去之后,赵璟这才看着修文问:“你怎么来的那么快?”   刚刚赵璟忽然吐血昏迷,差点没把锦里吓傻。幸好修文及时进来,见赵璟的模样像是旧伤复发,立马扶他就地打坐,一边给他输送真气,一边吩咐还在发愣的锦里去请郎中,这才堪堪把情况稳住。   “本就有事情要禀报小侯爷,就过来了。”修文皱眉道:“不过好好的,小侯爷的旧伤怎么忽然复发了?”   修文说完就去看锦里,示意他说一下情况。   锦里忙跪下道:“修文大哥,都是属下的错,是属下惹小侯爷生气了。”   赵璟上一次旧伤复发是因为王琪失踪了,但眼下王琪正好好的躺在里屋睡得正香,两人也不像刚吵过架的样子。修文不由疑惑,赵璟又遇到了什么事才会怒极攻心,还连累旧伤?   “我还不了解你吗?”伸手把锦里拉了起来,修文道:“你没那么大本事把小侯爷气成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璟挣扎着就要起身,“我正好有事问你,锦里不肯告诉我,我也只能问你了。”   连忙把赵璟摁住,修文看着锦里,微微责备道:“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还要瞒着小侯爷?”   “修文大哥……是那些画,小侯爷知道了。”锦里为难的道。   “那些画呀。”修文稍微一楞,立马便想明白了,忙道:“小侯爷说的是王公子藏在竹园里的那些画像吗?”   “那些画到底怎么了?”赵璟急切的问。   修文笑道:“小侯爷放心,那些画好好的,都被属下小心收藏起来了。你要是想看,属下这就派人去拿。”   说完这话,修文立刻招来小厮,并说了个地方,让他们过去取画。   知道修文是个精明人,不会蠢到编这种马上会被戳穿的谎话骗人,赵璟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这才道:“既然那些画都在,锦里为什么遮遮掩掩的不肯说?”   “这中间确实出了些状况,容属下慢慢跟您说。”修文顿了一下,便把明媚“不小心”把画烧掉的事和赵璟说了。   “明媚姑娘虽然不是有意的,但发生这事还是属下失职。事后属下本想向小侯爷请罪,但马婆婆担心小侯爷旧伤未愈,怕您再受打击,影响身上的伤,便劝属下暂时瞒着。后来滇南又出了事,这事也就耽搁了。”说完这些,修文起身后退几步,对着赵璟跪下道:“属下有罪,还望小侯爷责罚。”   虽然修文对明媚烧画的事只是一语带过,并没有详细赘述,但赵璟怎会猜不出端倪。马婆子对王琪唯恐避之不及,怎么可能那么好心让明媚帮忙晒画?只可惜明媚做事太直白,让人一眼就能看破。修文和锦里瞒着不说,就是怕影响他和马婆子之间的关系。   “剩下的画怎么样了?”赵璟只觉得身心俱疲,说到底都是马婆子的错,修文和锦里只是无辜受牵连而已。   “大部分都没了。”修文不敢撒谎,只得尽力补救,“幸好还有好几幅画损毁的不是很严重,属下已经找了人细心修补了,保准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闭了闭眼,赵璟只觉得痛彻心扉。那些都是王琪的心血,也是王琪对他爱的见证,可惜他还没来及看见,就被马婆子一把火给毁了。原来,马婆子对王琪已经嚣张到了这个地步,为了几幅画不惜在竹园放火。赵璟不由想,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马婆子到底还对王琪做过什么?   “只是一幅小像,就能夺人眼球,其他的画又会是如何的惊为天人呢?”赵璟白着嘴唇,无比惋惜的道:“那些画你都看过了吧,你和我说说,王琪把我画的怎么样?在那些画里,我都是在干什么?”   见赵璟这样,修文心中也不好受。如果可以,他真不希望赵璟知道这件事。可修文是聪明人,知道即便他不说,赵璟也能从齐兴口中得知真相。瞒是瞒不住的,与其那时迎接赵璟的怒火,还不如亲自把事情解释清楚,也省的留下隔阂。   “小侯爷,您不要这样。”修文劝道:“王公子不是回来了吗?你想要多少幅画,他都能画给你。”   “不行。”赵璟连连摇头,“不能让王琪知道这件事,那些画都是他一笔一划画出来的,不知道熬干了他多少精力。这事我听了都受不住,他若是知道了,得心疼成什么样?不行,他好不容易才重新接受我,不能让他知道我糟蹋了他的心血,更不能给他离开我的理由。”   “这怎么能是您糟蹋的呢?”修文不赞同的道:“这事和您一点关系都没有,您不能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苦笑了一下,赵璟无奈道:“不是我愿意往自己身上揽,这事毕竟是奶奶让人做的,我不可能让她给王琪一个交代,这和我做的,又有什么区别?我总说要和王琪好好过日子,让他放心,可我却连他的画都保不住……我不能让王琪知道我这么没用。”   赵璟说着说着,又咳出了一口血。   修文见状,自然不敢逆他的意,忙道:“小侯爷放心,属下绝对不会去王公子面前多嘴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想昨天更的,但是昨天有同事找我帮忙,回来时已经九点多了,哎,说了都是泪呀!!!! 第296章 将来   赵璟忽然病重打了王琪一个措手不及,他万万没想到,昨晚还生龙活虎地抱着他大战几十回合的人怎么在他腰酸背痛的睁开眼后就成了个纸糊的病秧子?   事情虽然发生的太过突然,也过于匪夷所思,但赵璟苍白萎靡的脸色着实骗不了人。偏偏他还对自己的病情只字不提,每每询问,便顾左而言其他。王琪无奈,只得撵着修文追问赵璟的情况。   “小侯爷只是旧伤忽然复发了。”修文笑着道:“之前在战场上受的伤,原来也复发过,这段时间没怎么犯了,我们便懈怠了,没成想居然又发作了。”   王琪越听越心惊,不由追问:“到底是什么伤,怎么这么严重?”   “其实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留下了些病根,不能过度劳累。”碍于赵璟的嘱咐,修文不能说实话,只能随便找个借口搪塞道:“可能是小侯爷这几日太累了吧,还望王公子时常劝着他点,让他注意身子。”   听了这话,王琪心中更加疑惑了。这几日,赵璟大部分时间都在陪他游玩散心,还真没怎么操劳。莫非……想到昨夜,王琪忽然有些心虚,难道赵璟是因为纵欲过度,才导致了旧伤复发?   修文倒不知道王琪的思路已经跑偏了,见他眉头紧锁,显然担心的不轻。   害怕把赵璟的心肝吓坏,修文忙安慰道:“王公子放心,这伤只是看着凶险,其实休息两天就好了。小侯爷养病这几日,还望您千万不要离开他身旁,省的他看不见您着急,影响恢复。”   “好。”点了点头,王琪一刻都不敢多停,立马奔回赵璟身边了。   虽然不是亲生儿子,但征西候对赵璟真是好的没话说。得知他病了,立马派马车将人接了回去。整整一个上午,光是进出侯府的御医就有好几个,各种补品名药更是流水一样的往赵璟房里送。   因为赵璟“虚弱”的要命,根本离不得王琪半步。回了侯府之后,赵璟理所应当的要求王琪搬进自己的房间。在赵璟的软磨硬泡之下,王琪无奈的答应,只是他死活不肯和赵璟同睡一张床。   知道这是王琪最后的底线,赵璟不想把人逼的太紧,只得勉为其难的命人将卧房一旁的耳室收拾出来,给王琪居住。   因着昨夜快活的“后遗症”还在,王琪只能拖着酸痛的老腰盯着小厮忙里忙外的收拾,好不容易料理妥当,便听人来报,说征西候来了。   虽然腰酸腿软屁股疼,很不得立刻找张床趴下休息,但征西候驾临,王琪身为侯府的画师,自然得规规矩矩地站着迎接。   同在侯府,赵璟这边有什么动作当然瞒不过征西候的耳目。王琪本以为,对于自己的“登堂入室”,征西候会颇有微词,最起码也会问上一句。但赵睿却没有丝毫的不悦,反而将王琪好生夸奖了一番。   “经常听璟儿提起在平遥县的表哥,没想到居然就是王公子。”免了王琪的礼,赵睿笑的一脸的和颜悦色,“难怪本候第一次见到王公子就觉得亲切,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呀!这次在滇南,多亏了王公子帮忙,不然璟儿也不会顺利救出莫吉可汗,本候在此谢过了。”   虽然回京之后就住进了侯府,但这还是第一次和征西候正式见面。王琪多少都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紧张和尴尬,闻言只能略带拘谨的笑道,“侯爷谬赞了,一切都是太子殿下和小侯爷运筹帷幄,草民哪敢居功。”   “王公子说哪里话,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没必要客套。”赵睿摆手道:“听说你搬到璟儿房里了,那更好,他身边有个可心的人照顾,我也放心。以后,璟儿就拜托给你了。”   说完这话,赵睿便看向赵璟,笑的甚是和蔼。   这话一出,赵璟瞬间脸红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赵睿一眼,仿佛一个心爱的人被父母塞进房的毛头小子。   可惜王琪却没有看见这么精彩的一幕,他此刻的心情已经翻江倒海。征西候的话,几乎让他有种征西候认可了他和赵璟的错觉。可是转念一想,王琪也觉得这种想法过于可笑。人家说这些,可能只是单纯的感谢他愿意照顾自己儿子。毕竟两个男人住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男一女挤一屋才不像话。   “侯爷放心,草民一定照顾好小侯爷。”想到可能永远得不到征西候的认可,王琪微微有些失落,但还是无比认真的对着赵睿下了保证。   王琪的回答让赵睿十分满意,因着莫吉可汗进京在即,他虽然只是个名义上的管事儿,但还是有很多事需要坐镇。嘱咐赵璟好好休息,赵睿便离开了。   赵睿走后,赵璟拉着王琪的手道:“我父候没有吓到你吧,刚刚我见你似乎很紧张。”   “毕竟是第一次正式拜见未来的岳父,有些紧张也是在所难免。”在赵璟身边坐下,王琪抬手擦了擦头上的汗。   王琪这话算是真的认可了他们的关系,赵璟心花怒放,也不计较口头上的那点便宜,而是笑着把自己的下巴搁在王琪肩上,撒娇道:“岳父既然已经见了,相公什么时候给为妻一个名分呀?”   “只要征西候同意把你嫁给我,为夫立马八抬大轿娶你过门。”王琪不甘示弱的回道。   赵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略带忧心的问:“那要是父候不同意呢?你会不会离开我?”   “他要是不同意,我就偷偷把你拐走。”王琪笑着摸了摸赵璟的脸,道:“你放心,只要你不负我,我定和你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王琪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猝不及防的听了这如同誓言一般的情话,赵璟只觉得心如小鹿,嘴里比吃了十斤蜜都甜。   其实,赵睿今天的表现也让赵璟有些意外。毕竟早在几年前,他利用王琪扳倒方廷玉时,赵睿便知道他二人的关系了。只是他当时说对王琪是逢场作戏,赵睿才没有被深究。如今他的种种表现已经表明了对王琪的心意,赵睿还是纵容着他,这一点却让赵璟捉摸不透了。   想不明白索性不想,赵璟打定了主意,不管赵睿是怎么想的,反正这道坎迟早要面对。干脆找机会跟他摊牌,直接把话说清楚,表明立场和决心,也省的相互试探打太极。   “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委屈你的。”赵璟一把将王琪揽进怀里,亲吻着他的额头,道:“我们的关系,我会找机会和父候说清楚。况且,太子也答应我了,他日登基之后,一定会为我们做主。”   有些讶异的抬起头,王琪不敢置信的道:“太子会答应你这种事?”   “我会支持太子,不仅是因为我们有七皇子和周英这些共同的敌人,更多的是和他志趣相投。”赵璟笑了一下,道:“太子虽然不理解我喜欢男人,但却愿意尊重我的选择。”   王琪从来不会轻信别人的承诺,也一直觉得赵璟太过于理想化,总是喜欢把人往好的方面想。要知道,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虽然前有当今圣上同意赵客和拉祜佤的婚事,但更多的还是利益驱使,跟舅舅疼爱外甥没有半分钱的关系。太子若只是因为志趣相投便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这筹码未免太轻了些。   “太子不会是想要你帮他继位,才假装答应敷衍你的吧。”王琪撇了撇嘴,忍不住道:“就算是真的答应,他也未必按了什么好心。征西候手握西南军权,在民间颇有声望,若是找一个同样位高权重的门户做姻亲,恐怕会威胁皇权。太子这样做,表面上是成全你,其实是成全他自己。”   仿佛知道王琪会这么说,赵璟无奈的笑了笑,道:“你呀,总是喜欢把人往最坏的方面想,应该试着学会相信。我和太子识于微时,那时,他是不受重视的皇子,而我只是一个最低等的兵卒。当时的我们从来没有想过以后能如何,只是努力的活下去。我们一起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是可以把后背托付给对方的关系。”   “你不要觉得我泼你冷水。”王琪反口道:“共的了患难,未必能一起享富贵。古往今来,兔死狗烹的例子还少吗?”   苦笑了一下,赵璟接着道:“你说的道理我都懂,但我辅助太子的初心并不是为了高官厚禄和荣华富贵,而是觉得他会是一个好皇帝。太子和我一样,是个爹不疼又没娘的孩子。从某种方面来讲,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正是因为年少时吃过苦,太子和七皇子才不一样。他宽厚、睿智,不会唯我独尊,懂得替他人着想。更难得的是,他见识过战争的残酷与民间疾苦,真正了解老百姓的难处,愿意为百姓谋福。他的这种胸襟和气度,和当今皇上因为利益同意赵小公爷娶南越世子完全是不一样的。”   王琪虽然和太子没有太多的接触,但毕竟和他一起去了趟滇南。一路上,太子与众多侍卫同吃同住,丝毫没有身份便优待自己。单凭这一点,很多皇室子弟都比不了。况且,上一世太子继位之后,确实顶着压力推翻了一些陈腐的规则,颁布了很多惠民的仁政,也算担的上“明君”二字。不管太子愿意帮赵璟的初衷是什么,若是能得到未来皇帝的支持,他们的胜算也能多一些。   想到这里,王琪顿时对未来充满了信心。更让他感动的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赵璟一直在为他们的将来做打算。不管以后如何,只要努力过,奋斗过,哪怕未能尽如人意,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我说过,我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迎着王琪的目光,赵璟郑重的保证道:“你看我实际行动,我一定要正大光明的的和你在一起。”   忍不住扑进赵璟怀里,王琪激动的道:“告诉我,怎么才能让太子顺利登基?”   “朝中的事很复杂,我不想你牵扯其中。”赵璟紧紧的搂住王琪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从赵璟怀里挣脱出来,王琪不赞同的道:“既然已经选择和你站在一起,我便不可能置身事外。况且,我们的将来不能只让你一个人承担,你已经努力了那么久,也是时候让我参与了。”   “可是……”赵璟还想再劝。   王琪看着他的眼睛,坚定的道:“我是一个男人,我想堂堂正正的和你站在一起,而不是躲在你身后,做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弱者。所以,让我们一起努力。”   曾几何时,赵璟也曾躲在王琪的身后被他照顾,并恨透了无能的自己,所以王琪的心情,他十分理解。   “你救出了莫吉可汗,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害怕王琪多想,赵璟连忙道:“要不是你,太子和征西候府也不会平安度过这个灾劫。你很厉害,根本不需要人保护。但我想求你给我一个保护你的机会。”   知道赵璟是真心想保护他,也是真心觉得他帮不上什么忙,王琪笑的很无奈。也不怪赵璟这样想,他毕竟只是一个平头百姓,几乎和官场上的人毫无交集,在朝中也没有过硬的关系。这种人说想要助太子登基,简直是痴人说梦。   但王琪毕竟有上一世的记忆,这就意味着有了预知的能力。他虽不清楚上一世太子顺利登基是单纯的捡了七皇子病死的漏还是用了什么非常手段。但眼下七皇子风头正盛,并没有病危的迹象,王琪还是更倾向于后者。只要赵璟能将朝中之事悉数告知,没准他能猜出一些端倪。   “我知道,徐百川他们肯定觉得,我能遇到莫吉可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莫说徐百川,你也是这样想的吧。”看着赵璟,王琪放了大招,“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猜出莫吉可汗可能没有死。跟你们去找我三叔,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虽然也怀疑过王琪非要跟去滇南的目的,但他这话太过于危言耸听,赵璟显然不信。   要知道,莫吉可汗遇刺身亡的事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就连在滇南有众多眼线的皇上和征西候都不敢抱有这么好的幻想,王琪为什么就敢断定莫吉没死?凭的是什么,直觉吗?   王琪也没打算用简单的几句话就让赵璟相信自己,他也考虑过是不是将重生的事和盘托出,但转念想到这事太过匪夷所思,即便是说了,赵璟也不会信,反而还会多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这些话在王琪嘴里打了个转,终究还是被咽了回去。   “我虽然知道的不多,但也能看出滇南之事错综复杂,绝不是表面上的这么简单。”王琪条理分明的分析道:“滇南与京城相距甚远,能恰到好处的利用莫吉遇刺一事嫁祸征西候,这其中的时机拿捏十分精准,断然不是滇南一个小小的县令能做到的。恐怕,幕后之人不仅在滇南有势力,而且在京城根基深厚,甚至可能是皇上身边的肱骨之臣。跟前埋着这根刺,势必让皇上如鲠在喉寝食难安,若我能帮太子揪出这个人,你是不是就会相信我?”   仿佛听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赵璟一把搂住王琪,亲了亲他的额头,笑道:“宝贝呀,你确实有见识,分析的也十分到位。但是未免也太……呵呵,你说的这个人,皇上和父候已经找了几十年了,中间不知耗费了多少心力,可惜一直一无所获。他们努力了小半辈子都没找到的人,你怎么可能找到?你有这个心不错,但还是不要太逞强了。”   “这么说,果真是有这么个人了,能和我说说吗?”王琪眼睛一亮。   反正左右也没事,说说也不要紧。况且,赵璟也不认为王琪真的能做什么。   将五竹先生的来历大致的和王琪说了一下,赵璟道:“当年,五王爷虽然伏诛,但这个五竹先生却下落不明,一直是皇上心中的隐患。这次滇南之事又发现了五竹先生的踪迹,还牵涉到征西候府,皇上自然震怒,太子也想揪出五竹先生,为皇上分忧。”   轻笑了一下,王琪道:“太子终究还是对皇上抱有希望,所以才拼命的证明自己。我本以为经过滇南这件事,他会看明白。太子不会以为,只要他能将五竹先生拱手送上,皇上便会认同他吧。”   很早之前,赵璟就很讨厌王琪这种看不惯一切的老气横秋状,如今虽然不至于讨厌,但还是有些不认同,只得委婉的道:“怎么,你觉得太子这样做不对吗?”   “五竹先生是要找,但太子却不应该对皇上存有幻想。不应该天真的以为只要能帮他解决了心腹大患,皇上就会真心实意的把皇位传给他。”王琪冷冷的道:“要知道,偏心的父母不会认为自己偏心。只要皇上还觉得七皇子是合适的继承人,太子纵然有千般好处,也入不了皇上的眼。”   赵璟不由道:“你这样说,未免也太过于悲观了吧。江山社稷毕竟不是儿戏,太子是皇上的亲骨肉,只要证明他比七皇子优秀,皇上难道还会退而求其次不成?”   “为了博得皇上的认同,太子这些年应该没少做出力不讨好的事吧。”王琪悠悠道:“就拿滇南之事来说,太子临危受命,圆满的将事情解决,还不能证明他的能力吗?可结果呢?皇上总有理由发落他。呵,这事若是搁在七皇子身上,恐怕早就被皇上夸的天花乱坠了吧。七皇子行事高调又爱张扬,说话办事不可能滴水不漏,为何从未听闻七皇子有什么错处?我估计,都是皇上为他遮掩了吧。”   不得不说,王琪确实说对了。七皇子指使高炜勾结京畿府尹,私自倒卖朝廷缴获的违禁品谋取暴利。事败之后,震惊朝野。皇上还不是替他掩盖过去了,只是发落了高炜和京畿府尹了事。这么大的事都能一笔带过,更不用说七皇子平时犯的那些小事了。   “皇上和七皇子之间的事,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赵璟神色复杂的看着王琪问。   “因为我也有一个偏心的奶奶呀。”轻笑了一下,王琪道:“明理的父母总是各有各的好,而偏心的父母却是千篇一律。只要心长歪了,九五之尊和平头百姓没什么区别。即便我爹各方面都强于我二叔,我奶奶还是心心念念的想我二叔把持家业。他们之所以没有得手,是因为动不了我爹。所以我爹死后,年纪尚轻的我只能任人欺凌。”   “这些年,你受苦了。”握住王琪的手,赵璟心疼的道。   原来他不了解其中的内情,只觉得王琪对王家人过于不近人情。可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又经历了那么多事,赵璟多少都能体谅他的心情。如今想来,王琪每一次对王家动手,不都是被逼无奈的自保吗?   王琪无所谓的道:“我那些都是小事,不靠王家的家业,我也能过的很好。倒是太子,他和七皇子注定是不能共存的。若是不能成功登基,只能粉身碎骨。”   赵璟叹了口气,不由有些气馁,“若真如你说的这般,除了逼宫,太子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那倒未必。”王琪道:“我奶奶虽然偏心,但她最爱的还是她自己,皇上也一样。俗话说,针扎不到肉不知道疼。皇上会纵容七皇子,替他遮掩过错,那是因为在皇上眼里,那些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伤不了根本。若七皇子踩了皇上的底线,触及到他最的核心利益,即便他再宠爱七皇子,恐怕也要做取舍了。”   赵璟眼睛一亮,忙问:“你说的这个底线是什么?”   “比如七皇子会威胁到皇上的性命甚至是江山社稷。”王琪向前倾了倾身,低声道。   听了这话,赵璟不由笑了,“这怎么可能?皇上把七皇子当眼珠子一样宠,即便他什么都不做,皇上也会想办法把皇位送到七皇子手上,他怎么可能威胁皇上的性命?”   “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并不会让人珍惜。”王琪道:“皇上的宠爱对于太子来说是弥足珍贵的,但对于七皇子来说却是理所应当的。所谓身在福中不知福,便是这个道理。人心都是不容易满足的,即便皇上有意传位给七皇子,奈何还要顾及着各方面的势力,不能为所欲为。万一皇上迟迟废不了太子,你怎么能保证七皇子不会心急呢?”   赵璟摇头道:“可这些都是你的猜测,并没有什么证据。况且,即便七皇子做了什么威胁皇上的事,肯定也不会让我们轻易抓住把柄。”   “我目前倒是有些思路,不过要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王琪看着赵璟,无比认真的道。   见王琪说的严肃,赵璟忙正色道:“你说。”   “逼死我奶奶,又怂恿敬儿给我下毒这件事,徐百川到底有没有参与?”王琪问。   --------------------   作者有话要说:   又到星期六了,明天还能睡个懒觉,噢耶!!! 第297章 思路   “气死我奶奶,又怂恿敬儿给我下毒这件事,徐百川到底有没有参与?”王琪看着赵璟的眼睛问。   关于这件事的内情,赵璟心知肚明。面对王琪的质问,他十分心虚,有些不自在的道:“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   赵璟的表情已经道明了一切,知道他在顾虑什么,王琪道:“你放心,我不是想秋后算账,对于这件事,我有自己的推断,相信你心里也有数。我们就开诚布公吧,这件事的主谋应该是马婆婆,但你的园子戒备森严,只她一个人绝对成不了事。我只是想知道,徐百川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我们不是在讨论七皇子的事吗?这事和七皇子有关系吗?”赵璟显然不想提。   王琪无比认真的道:“和他有没有关系,需要你如实回答之后才能知道。”   虽然不愿意,但赵璟不敢对王琪说谎,只能战战兢兢的道:“你猜的没错,这件事确实和奶奶有关,但是她也是被人骗了。我知道你可能不信,虽然很多线索都指向了徐大哥,但他真的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若不是徐百川,帮马婆婆害我的人又是谁?”王琪沉声问。   赵璟摇了摇头,看着王琪小心翼翼的道:“那些人的身份我也没有弄清楚,我不想替奶奶狡辩,她确实有害你的心。那些人抓住了她的这点心思,冒充徐大哥的人策划了此事。事后,我找徐大哥理论,他和我解释了很多。徐大哥这个人我非常了解,若真是他做的,绝对不会露出那么多明显的破绽。况且当时滇南已经出事了,征西候府又受了牵连,徐大哥断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和我过不去。那些人设计害你,就是想挑拨我和徐大哥的关系。”   这话王琪倒是相信,徐百川为人谨慎,也知道顾全大局,应该不会在大难临头的时候做这种起内讧的事。   “那些人既然知道我死了能挑拨你和徐百川的关系,必然清楚我们之间的事。你我的关系,到底有多少人知道?”王琪问。   赵璟道:“除了奶奶和徐大哥,便是我身边的几个人。不过他们向来嘴严,不会出去乱说,而奶奶和徐大哥对此事讳莫如深,也不会对外透露半句的。”   “除了你们自己人,还有其他人知道吗?”王琪接着问。   赵璟皱着眉想了一下,有些不安的道:“当初在平遥县,我没有刻意瞒着我们的关系,后来你为了陈秀的案子去郡里找我,和我同吃同住,驿馆里的人应该能猜出来。至于他们有没有透露给别的什么人,便无从得知了。”   “那七皇子呢,他知道吗?”王琪道。   赵璟道:“他应该知道。当初他指使家奴倒卖违禁品,被我抓住把柄捅到皇上那里去,因此一直对我怀恨在心。听卢西说,你游历到锦州的时候,有人想要对你动手,被他出手吓走了。后来我派人把那些人抓回来审问,得知他们是当地的地头蛇,有一个神秘人花了重金,让他们把你绑走。”   “我是第一次去锦州,用的也不是什么有钱人的身份,更没得罪那里的人。”王琪凝眉道:“你怀疑绑我的人是七皇子授意的?”   赵璟沉声道:“锦州是七皇子的大管家高雄的老家,而那个做了七皇子替死鬼的家奴就是高雄的儿子。我怀疑在背后指使地头蛇的人便是高雄,抓你就是为了威胁我。”   听了这话,王琪沉默了。   “不过,下毒陷害你的事,应该不是七皇子做的。”赵璟的目光中夹杂着一丝的不屑,“我和七皇子交手很多次,对他有些了解。七皇子这小半辈子都过的很顺遂,他若想要什么,直接去皇上和沈贵妃那里撒娇哭求就能如愿,根本不用多费心思。他虽然有些小聪明,但都用在如何讨好皇上了,对付人也只会用绑人或者杀人这种简单直接的方式。借刀杀人和挑破离间这么复杂的事,他应该做不来。”   王琪却道:“要是有高人给他出主意呢?”   赵璟愣了一下,“高人?”   “当初征西候府之所以会和滇南的事扯上关系,完全是因为派人给我三叔送了封信。而送信的直接原因则是我奶奶病危。”王琪冷静的分析道:“我虽不知我奶奶摔倒是意外还是人为,但这事若是有人故意策划的,他们一定知道你我的关系。也认定我奶奶要是不行了,征西候府一定会派人通知我三叔。在京中知道你我关系又和你有仇的人,便只有七皇子和他的党羽了。而滇南之乱却是五竹先生一手策划的,京城和滇南相距千里,两边需要配合的极为默契,稍微出点差错都达不到嫁祸征西候府的效果。这是不是意味着,七皇子可能已经和五竹先生勾结在一起了。没准他就是五竹先生在京城的保护伞。”   王琪的话乍一听有些匪夷所思,但细想一下,也不是没有道理。但赵璟却不相信七皇子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不由道:“皇上对五竹先生深恶痛绝,七皇子不是不清楚。他要是有五竹先生的消息,肯定早就到皇上面前邀功了,不可能和他勾结。”   “这一切都是我的推论,真相如何,犹未可知。也许滇南之事和五竹先生无关,把他抛出来不过是构陷征西候府的幌子而已。又或者对于七皇子来说,和五竹先生合作比把他供出来得到的好处更多。”王琪蹙眉道:“毕竟,七皇子若想顺利登基,就必须得扳倒太子这个拦路石。而你和太子交好,七皇子自然视你和征西候府为眼中钉肉中刺。平心而论,滇南这个局做的算是天衣无缝。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无论怎么看,太子和征西候府都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赵璟心道,王琪这话说的确实没错。当时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上,太子和征西候也是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谁承想天无绝人之路,莫吉可汗居然死里逃生,这才让他们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我还是觉得七皇子不会为了扳倒太子冒这么大的险!”赵璟摇头道:“万一滇南之事处理不好,百夷族真的兴兵作乱,七皇子身为大梁皇子,还能得了什么好处?”   王琪笑了笑,道:“你还是太不了解人性了。都说商人重利,其实所有自私的人都一样。你怎么就确定,百夷族一定会对大梁用兵?”   “难道不会吗?”赵璟下意识的问。   王琪耐心的道:“我父亲常说,想要生意做得好,就必须要弄明白客人真正想要什么。霍尔可汗不会对大梁兴兵,因为一旦重燃战火,纵然大梁焦头烂额,百夷族也讨不了什么好处。听我三叔说,霍尔和莫吉的关系并不好,他断然不会为了给莫吉报仇把自己的前程赔进去。霍尔的诸多动作不过是做做样子,一来向族内那些忠于莫吉可汗的人表明誓死报仇的态度,二来便是吓唬吓唬皇帝和朝中的大臣,让他们以为百夷族真的要起兵,然后从中索取好处。”   觉得王琪说的很有道理,赵璟虚心的请教:“你的想法不错,还有吗?”   歇了一下,王琪接着道:“霍尔真正图谋的是莫吉可汗的汗位,但他畏惧莫吉可汗的势力,不敢明着动手,便想了一招祸水东引,把罪名栽赃到大梁头上。可若想成功,必须在滇南县衙里有内应。而七皇子一直想把太子和征西候府扳倒,奈何没有合适的时机。了解了双方的需求,于是,五竹先生就出现了,并且从中牵桥搭线,策划了整个事件。”   赵璟沉声道:“霍尔的意图我们早就想到了,五竹先生是皇上和征西候府的老对头,做任何危害大梁和征西候府的事都不足为奇。只是,我们从来没有把七皇子和这件事联系在一起,还以为他不过是顺水推舟,落井下石而已。”   “世上哪有那么多顺水推舟,大部分都是有心设计的。”王琪笑道:“莫吉可汗死在了大梁的县衙中,本就是大梁理亏在先,而如今的情况又不允许大梁再有战祸。为了平息百夷族的怒火,皇上势必会派人调停和解,并做出补偿。若太子出师不利,肯定会引起皇上和朝臣的不满。而此时七皇子挺身而出,主动请缨前去调解,并成功的说服了霍尔可汗,挽大梁于危难之中,你说皇上和朝臣会怎么想?”   赵璟反驳道:“你说的是没错,但霍尔就不怕弄巧成拙吗?万一皇上见太子败归,便先下手为强,率先出兵呢?”   “有七皇子和他的党羽在朝中周旋,想出兵也不是易事。”王琪笑道:“况且,能不打仗,皇上也不想打呀。”   点了点头,赵璟唏嘘道:“你说的没错,看来,这还真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局呀。若七皇子真的和霍尔勾结,无论太子如何做,都不可能调解成功。只要七皇子出马,凯旋而归便是板上钉钉的事。”   想到太子到达滇南后霍尔的态度,赵璟冷笑一声,“他们这招还真是绝,不但不动声色的除掉了眼中钉,还各自获得了好名声。反正五竹先生策划颠覆皇上的江山已久,有他在前面挡着,皇上断然不会想到七皇子会和外族勾结。”   见赵璟听进去了,王琪稍微松了口气,随即又谨慎道:“当然,这一切都是我的猜测,没有任何凭证。况且,此事还有很多疑点。比如那个五竹先生是不是真的存在,会不会是有人冒用他的名字吸引皇上的注意。即便他真的存在,当年的五王爷自戕之时,七皇子还没有出生,他又是怎么和五竹先生勾结在一起的?还有,五竹先生为什么要帮七皇子?……”   “好了好了,你已经帮了我大忙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吧。”一把搂住王琪,抬手抚平了他紧蹙的眉心,赵璟温柔的道:“我会把你的想法告诉父候,也会留意七皇子那边的动向。当年五王爷身死之后,五竹先生能全身而退,京中必然有人保他。没准就是这个人帮七皇子和五竹先生搭上线的,只要找出这个人,一切便水落石出了。”   知道赵璟会认真对待这件事,王琪心中甚是安慰。他还想说什么,便听小厮在外面敲门道:“小侯爷,马老夫人来探望您了。”   赵睿念在马婆子照顾赵璟多年,有意让她搬进侯府居住,奈何马婆子不肯。赵睿便允许她可以随时进侯府探望赵璟。因此,马婆子想来,外面不会有人阻止。   听见马婆子来了,赵璟的心猛地一沉,便去看王琪。   “你忽然生病,马婆婆应该是得了消息。”笑了笑,王琪知道拦不住,但又不想和马婆子碰面,便起身道:“你们祖孙应该有很多话要说,我先回避一下。”   见王琪要走,赵璟连忙拉住他,小心翼翼的道:“你是我最亲近的人,没什么好避讳的。你要是实在不愿意看见她,我让她走便是。”   “马婆婆毕竟是担心你才来的,不管她对我做了什么,对你都是尽心尽力。她既然好心来看你,怎么能让她就这样离开呢?”王琪颇为大度的道:“你放心,我去外面转转,等她走了就回来。”   赵璟急忙道:“你要是现在出去,肯定会和她碰上。不如去耳室里休息会,等她走了我便叫你。”   “好吧。”见赵璟坚持,而王琪也实在不想和马婆子碰面,便答应了。   等王琪进了耳室,赵璟这才吩咐小厮让马婆子进来。   “阿蛮。”马婆子果真是知道了赵璟生病的消息,显然吓的不轻。她脸上充满了浓浓的担忧,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见马婆子被丫头搀着,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面容比上次见面时又苍老了几分,赵璟原本还因为她纵容明媚烧画而怨怼的心也软了下来。   “奶奶,你怎么来了。”连忙从床上下来,几步上前扶马婆子坐下,赵璟道:“我没事,倒是您,最近身子还好吧。”   马婆子看着赵璟苍白的脸,埋怨道:“还想骗我,你生病的事在京城都传开了。听说是征西候亲自派车把你接回来的,连皇上都惊动了。”   “哪有这么严重。”赵璟给她倒了杯茶,笑着道:“外边人只会大惊小怪,以讹传讹,您千万不要当真。”   一直跟在后面的明媚插嘴道:“阿蛮哥哥就不要瞒着我们了,你的脸色确实很差,正好我炖了汤,你快喝了补补吧。”   说完这话,明媚便将一直提着的食盒放在桌上,并殷切的端出里面的瓷盅。   烧画的事如鲠在喉,赵璟虽不好跟马婆子翻脸,但对明媚这个始作俑者却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不必忙了,我不喝。”赵璟冷冷的道。   明媚端汤的手一顿,一抹笑容也僵在脸上。她看着赵璟,十分委屈的道:“为什么?这汤可是人家特意为你熬的。”   “我的吃食都是御医打理的,有诸多忌讳,不能随便乱吃外面的东西。”赵璟连个眼神都不愿意给明媚,直接下了逐客令,“我和奶奶多日不见,有些体己话要说,你先出去吧。”   丫头见赵璟脸色不对,显然是冲着明媚来的,心中不由暗喜。   虽然不知道明媚哪里得罪赵璟了,但丫头却怕妹妹继续死缠烂打,马婆子责怪下来,自己也跟着吃挂落,便拉了拉明媚的衣袖,道:“既然奶奶和阿蛮有话说,我们便出去吧。”   留下这话,丫头对着马婆子和赵璟福了福身,便率先出去了。明媚见状,也不好继续纠缠,只得扔下汤,捂着脸跑了出去。   两人走后,马婆子叹了口气,道:“这个明媚呀,越大越不像样子了,就是不如她姐姐懂事识大体。丫头是个好孩子,又是个痴情的,这些年……”   “丫头姐姐确实不错。”知道马婆子又想旧事重提,赵璟立刻开口,堵住了她后面的话,“她年纪也不小了,又尽心尽力的照顾奶奶这么多年,咱们不能耽误了人家。孙儿手下有一个姓郑的把总,比丫头姐姐大了几岁,相貌端正,为人正直,上无父母,下无弟妹,在京中有宅有地,嫁给他,绝对不会辱没了丫头姐姐。”   把总不大不小也是个七品,加上又是京城本地人,家境殷实。嫁过去既不用伺候公婆,也不必照顾弟妹,更没有妯娌之间的琐事,算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姻缘了。就丫头这种出身,配人家算是高攀了。   知道这对丫头来说是个好归宿,马婆子不好直接否了,便干笑一声,道:“郑把总这样好的金龟婿,肯定已经被媒婆踏破门槛了吧,为什么那么大年纪还没娶妻?”   “郑把总父母早亡,刚过了守孝期便遇上战事,随军出征,直到前些日子才回京。家中没有父母帮着操持,自然把婚姻大事给耽误了。”赵璟不疾不徐的道:“我已经备好了嫁妆,也和父候提了,父候答应亲自给丫头姐姐说媒。只等奶奶点头,郑家就会上门提亲。奶奶要是不喜欢明媚,丫头出嫁之后可以打发她和姐姐同住。相信郑把总不会亏待这个小姨子的,一定会给她张罗一门合适的亲事。”   没想到赵璟会来一个釜底抽薪,把路都铺好了,还拿征西候压人,马婆子哑了半响,才道:“侯爷亲自说媒可是天大的福气,可是,丫头那孩子是个痴情的,她心里还念着别人,就怕……会不肯呀。”   “总是抱着不合实际的想法,虚度的是自己的光阴。”没有理会马婆子的言外之意,赵璟淡淡的道:“丫头姐姐是聪明人,等了这么多年也应该死心了。眼下机会难得,相信她会权衡利弊的。奶奶也应该多劝劝她,丫头姐姐毕竟照顾了您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咱们就算不帮她,也不能干耗着人家吧。”   赵璟话里有话,马婆子自然听出来了,脸色稍微有些难看。   赵璟也没等她点头,而是道:“既然奶奶没有异议,明天郑把总就去提亲,也好定下良辰吉日,早日让丫头姐姐完婚。”   “明天?这么快吗?”马婆子惊讶道。   在她身边坐下,赵璟语重心长的劝道:“奶奶,我知道你舍不得丫头姐姐,但她出嫁之后依然可以回来探亲,你和我永远都是她的娘家人。你放心,有父候做主,不会有人看轻丫头姐姐的。丫头姐姐出嫁之后,我会另派几个可心的人照顾您。”   --------------------   作者有话要说:   迟来的一章,终于更了%>_<% 第298章 不甘   本是想慰问一下赵璟的伤情,顺便探一探他和王琪现在的情况。没想到王琪没有见到,反而被赵璟来了招釜底抽薪,断了左膀右臂。出了赵璟的小院,马婆子心事重重。   自从上次毒害王琪不成以后,徐百川那边已经很少和她联系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忙还是有意回避。眼下身边能帮忙跑腿的只有丫头和明媚,若是她们两个也走了,以后便连个心腹都没有了。   看出马婆子脸色有异,丫头问:“奶奶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莫不是阿蛮的病情又有反复?”   “这倒没有。丫头,咱们难得来侯府一回,你陪我转转吧。”拍了拍丫头的手,马婆子道。   马婆子很少来侯府,就算来了也不会久留,更不会到处乱转。知道她是有当紧话要和自己说,丫头连忙点头应了。   站在一旁的明媚也明白马婆子是有事不想当着她的面讲,心里更加憋气。   果然,马婆子打发明媚去马车那里等着,便领着丫头走了。   虽然是转转,但马婆子也没敢到处乱跑。而是在赵璟的院子附近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了,这才把赵璟给丫头说亲的事详细和她说了。   “我虽然舍不得你走,也希望你能去阿蛮身边照顾。可是……哎……”重重的叹了口气,马婆子颇为无奈的道:“这样一直拖着不让你出嫁,委实对不住你。如今的这门亲事确实难得,又有征西候做主,肯定不会委屈你。是走是留,全看你的意思。”   丫头虽然贪图侯府的名头和荣华富贵,也一心想嫁给赵璟,可经过那么长时间的蹉跎,不仅没能如愿,如今连见到赵璟的机会都少了,当初的“雄心壮志”也被消磨了很多。如今,她的同龄人连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只有她还一点着落没有。   更让人着急的是,前些年还有人给她说媒,虽然大部分她都看不上,但也有几个条件不错的。可最近几年,她几乎已经无人问津了。就算偶尔有人来说亲,条件还行年龄又相仿的,一般都是死了老婆又有好几个孩子要养的。没娶过亲的,不是家里太穷,就是身上有些毛病。反正是一茬不如一茬。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年岁只增不减,说不心急是假的。眼下,就连府里没成亲的小厮和仆役都嫌她年纪大不匹配。如果不能嫁给赵璟,她最后能选择的,只会越来越寒碜。   如今忽然来了门好亲事,说不心动是假的。对方不仅在京中有官有职,有家有产,还无父母兄弟。虽然比不了赵璟尊贵,但若是嫁过去直接便是当家大娘子,也没有婆媳妯娌之间的琐事,日子绝对安稳顺遂。况且,有征西候和赵璟撑腰,对方肯定不敢怠慢了她。一时之间,丫头倒是有些纠结了。   要说人就是得陇望蜀,总是想着一山更比一山高。无人问津的时候,丫头急是急的,可一旦有好姻缘上门,她又不甘心就这样嫁了。再说,丫头从来没有妄想过做赵璟的正妻,最多也就是给他做妾。如今,连皇上都能给同为男人的赵小公爷和南越世子赐婚,那赵璟娶王琪也不是不可能。若真如此,对她来说也是一个机会。   其实丫头早就盘算过,赵璟娶了王琪,比娶任何一个女人都对她有利。王琪是男人,不能生育,而侯府不能没人开枝散叶延续香火。到时候,王琪势必得给赵璟纳妾。哪怕为了堵住侯爷和外人的嘴,他也得选个侍妾在侯府当摆设。   丫头在京城多年,虽然很少与人打交道,但后院里那点勾心斗角的事也听了不少。妾的人选有很多讲究,不能太漂亮,不然会抢了主母的风头。出身也不能太好,否则不好拿捏。像她这种没有出身,长相也不是最出众,年纪大又知根知底的人,是最没有威胁的,肯定会被王琪看重。   只要进了侯府,先伏低做小几年。一旦生下儿子,就可以母凭子贵。若是熬到儿子长大成人,继承了征西候的爵位,她就能成为征西候府实际上的当家主母。那日子,想想都觉得风光。   到底是入侯府做妾,享受晚年的荣华富贵,还是嫁一个把总做妻,后半生踏踏实实过日子?丫头十分纠结。况且,和郑把总的亲事是征西候亲自做媒,即便她不愿意,又能反抗的了吗?   “丫头,你到底怎么想的?”马婆子见丫头一直低着头不做声,不由出声催促。   回过神来,丫头却不急着回答,而是苦笑道:“既然征西候爷都出面了,丫头同不同意又有什么用?”   “反正郑家明天才会来提亲,咱们还有机会。”见丫头似乎不愿,马婆子心中一喜,忙道:“你放心,征西候是最讲理的人,只要你不愿意,死活不肯上花轿,他也不可能强逼你吧。”   丫头心道,征西候岂是她能随便见到的,又如何知道她愿不愿意?马婆子这样说,分明是空嘴说白话,根本没有给她出头的意思,只会怂恿她自己去闹。若是在大喜当日公然抗婚,便是明着打征西候的脸。得罪了征西候,还能有她的好呀。   心中冷笑,丫头自然不会把这话说出来得罪马婆子。但就这样嫁了,她也委实不甘。   斟酌了一下,丫头还是想最后努力一把。她看着马婆子道:“奶奶,您能让我去见见阿蛮吗?”   “见阿蛮?”马婆子先是一愣,随即高兴的道:“行,和阿蛮谈谈也好。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在乎你的。你去吧,我回马车上等你。”   此时,赵璟却不知道丫头即将去而复返。自以为了结了一大桩心事,他正得意洋洋的等着王琪夸赞。   谁知王琪却没有高兴,反而疑惑的问:“你怎么忽然给丫头说了门亲事?”   以为王琪没有明白自己的苦心,赵璟只得解释,“这些年,奶奶一直拖着不肯让丫头出嫁,是有自己的私心。虽然我已经说了只当丫头是姐姐,但奶奶还是千方百计的想让我收了她做妾。也不知道奶奶给丫头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让她铁了心的不肯出嫁。若是丫头一日不嫁人,便会一直有念想。我直接把她的后路堵死,也省的再生事端。”   “马婆婆确实很喜欢丫头,早在平遥县的时候,就想让你们成亲。”王琪笑着道。   害怕王琪多想,赵璟连忙拉他在自己身边坐下,道:“你别误会,当初的事是奶奶一手张罗的,根本就没经过我的同意。当时我就严词拒绝了,也和她把话说的很明白。我心里只有你一个,这辈子都容不下其他人了。”   王琪不傻,加上事情已经过去了多年,如今都能想的明白。   马婆子知道赵璟的身份,又对他寄予很高的期望,断然不会甘心让他娶一般门户的女子为妻。丫头出身低微,又曾进过妓院,虽然没有接客,但毕竟不是什么体面的事,肯定入不了马婆子的眼。当初忽然让赵璟娶丫头,恐怕是发现了赵璟对他的心思,急着把人从“斜路”上拉回来。可惜一时之间身边又没有合适的人选,只能勉为其难的选了丫头。   “丫头的婚事我本是想过几日再和奶奶说,正巧今日她来了,索性说了,反正都是早晚的事。”见王琪没有说话,赵璟宽慰道:“你放心,只要丫头嫁了人,奶奶就再也不能拿她做文章了。”   知道赵璟急着让丫头出嫁,不单单是想绝了马婆子的念想,更是不想凭白耽误了丫头的人生。王琪笑道:“你倒是用心良苦,若丫头是个聪明人,就应该明白机会难得。怕就怕,她还是不肯死心。”   “应该不会。”见王琪没有半点不悦,赵璟放心了不少,他得意洋洋的道:“我觉得,即便丫头从前有些想法,这些年空等下来,应该也消停了。要怪也怪我,一直怕委屈了丫头,请人给她说的人家都还不错。结果把她养叼了,反而看不上人家。这段时间,我已经很少让人给她说媒了。即便是零零碎碎的说了几个,条件也一个比一个差。我想,她现在应该也很急。那位郑把总,无论家世还是品貌都不错,完全是她高攀,她肯定会同意的。”   没想到赵璟在给丫头说亲之前已经做了那么多工作,若丫头只是贪图侯府的荣华富贵,得知自己嫁入侯门无望,周围能选择的又少,自然会牢牢抓住郑把总这个高枝。   王琪不由笑道:“你倒是会抓人的心思,那你就不怕她是真心喜欢你,所以才不肯嫁给别人?”   “不可能的。”想到丫头的种种表现,赵璟直接道:“我从不觉得她喜欢我。况且,若她真的喜欢我,我就更不能耽误她了。她肯定是想嫁人的,只是被奶奶拘着,这才没成。我就是怕奶奶又像从前那样找诸多借口变着法的替丫头把婚事推了,便请父候出来做主。父候亲自说媒可是天大的面子,你也看到了,刚刚奶奶连话都没敢多说。我估摸着,这次应该问题不大。”   不得不说,赵璟的计划还算周详,就是不知道丫头会怎么选了。   此时,小厮进来禀报:“小侯爷,马老夫人身边的丫头姑娘来了,说有事想求见您。”   来的倒是挺快的。王琪挑了挑眉。   没想到丫头会来,赵璟也愣了一下,随即看着王琪道:“没准她是过来道谢的。”   赵璟这话有点欲盖弥彰的心虚,王琪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说有什么事了吗?”赵璟扭头问小厮。   小厮就着赵璟的话头,含含糊糊的道:“好像说了一句,因为婚事,想来向您道谢。”   听了这话,赵璟放下心来,语气中也透着雀跃,“你告诉丫头姐姐,道谢就不必了,都是应该的。我现在有伤在身,不方便见她。明天郑家就会提亲,让她回去好生准备吧。”   “是。”小厮应下之后没多久便回来了,苦着脸道:“小侯爷,丫头姑娘跪下了,说见不到您就不离开。”   若刚刚赵璟还能为丫头找理由,如今这般便是以弱凌强,逼着人出来见面了。王琪抬眼去看赵璟,想看看他准备怎么解决。   赵璟却彻底沉了脸,“你让她回去,告诉她不要在侯府里生事。”   “可是……”小厮一脸的为难。   赵璟不悦道:“你好歹也跟我在军营里待了几年,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吗?”   “小侯爷恕罪。”见赵璟怒了,小厮连忙跪下请罪。   “阿蛮,稍安勿躁。”见赵璟拿小厮出气,王琪忙道:“丫头毕竟是一个姑娘家,又是马婆婆身边的人,撵不得碰不得,你让他一个大小伙子怎么办?总不可能对一个姑娘动粗吧。”   王琪一开口,成功的让赵璟敛了所有的脾气。   “你说的是。”免了小厮的跪,赵璟顿了一下,跟王琪商量道:“要不,我去见见她,也好让她死心。”   王琪自然不想让赵璟去见丫头,一来不爽他们见面。二来,王琪了解赵璟,知道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即便不喜欢丫头,但她毕竟照顾了马婆子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丫头还对赵璟和马婆子还有救命之恩。赵璟又是个重情义的,万一丫头哭天抹泪的苦苦哀求,难保赵璟不会心软。   犹豫了一下,王琪还是道:“你早就和她把话说清楚了,她还是拖着不肯嫁人,显然是听不进你的劝。你若是信得过我,就让我劝劝她吧。丫头若是心有不甘,就算勉强嫁了,也不会安分的。”   说完这话,王琪又觉得自己草率了,不由有些后悔。   “我怎么会信不过你呢?以后我府里的事,都交给你打理。”见王琪愿意管这事,赵璟十分高兴。他甚至有种自家娘子出手料理胆敢勾引相公的妖艳贱货的感觉。   被这种想法美到,赵璟已经飘飘然了,要是有尾巴,恐怕都要摇飞了,他神清气爽的道:“你尽管放手去做,出了什么事,我来兜着。”   虽然得了赵璟的保证,但王琪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妥善的解决这事。   眼见王琪脸上稍有迟疑,怕他反悔,赵璟忙指着面前的小厮道:“他是我的亲兵,办事还算靠谱,让他跟你一起去,也好给你打个下手。你放心,在这个院子里,你最大,没人敢对你不敬。”   “好。”既然赵璟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王琪只能点了头。   嘱咐赵璟安心休息,王琪心事重重的带着小厮去了外堂。   没有急着去见丫头,王琪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准备好好盘算一下眼前的事。   有赵璟撑腰,倒是免了很多麻烦。但丫头毕竟是马婆子身边的人,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对付她,手段轻了未必有效,重了又怕落人口实,实在不好拿捏。万一再被马婆子抓住什么把柄,只会更加麻烦。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弄清楚丫头的深浅以及她对赵璟究竟是个什么态度,这样才能决定用什么手段对付她。   想到此处,王琪不由有些后悔。这些时日,他太过于不问世事,以至于对丫头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瞄了眼前的小厮一眼,王琪决定先找他问问情况。   “不知兄弟怎么称呼?又是何时跟着阿蛮的?”王琪道。   他回侯府这几日几乎和赵璟形影不离,而这人一直跟着伺候,想来是赵璟的亲信。只是以前为什么没见过?   “蒙公子下问,属下名叫王平安,跟随小侯爷已经五年了。”仿佛看出了王琪的疑问,小厮不敢怠慢,忙拱手行礼道:“属下在战场上受了伤,得小侯爷体恤,一直在府中安养,这几年很少外出,所以王公子才不认识属下。”   五年,也就是说赵璟在蜀中和吐蕃作战时,这个王平安便跟着他了。那他一定对丫头和马婆子十分了解。   “原来是这样。”心里有了数,王琪笑道:“你也姓王,和我还是本家呢。”   王平安忙道:“王公子客气了,属下怎敢和公子攀亲。”   免了王平安的礼,王琪道:“王兄弟,我初来侯府,人生地不熟,还要劳烦你多多费心。”   “王公子折煞属下了,有什么事,还请您尽管吩咐。”王平安道。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王琪客套了一下,便问:“丫头在外面跪着,有多少人知道?”   王平安道:“小侯爷喜欢清静,院子里人不多。除了在院门口守着的两个兄弟,便没人知道。王公子放心,侯府里规矩严,就算有人听见什么瞧见什么,也不会乱说话的。属下已经让人盯着她了,不会让她闹出乱子的。”   “你做的很好。”见王平安似乎对丫头没什么同情之心,办事又滴水不漏,王琪放心了不少,“丫头毕竟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在定亲的当口堂而皇之的跪在阿蛮的门外,总归不好看。若是传到那位郑把总耳朵里,恐怕会多事。外面那些不明就里的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呢。我不想任何风言风语影响阿蛮的名声。”   听了这话,王平安立马正色道:“王公子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做。”   满意的点了点头,王琪这才问:“你跟着阿蛮那么多年了,对这位丫头姑娘可有了解?”   “属下知道丫头姑娘是马老夫人身边的人,和小侯爷……”话到此处,王平安顿了一下,有些迟疑的看了王琪一眼,似乎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说。   王琪道:“这个丫头当年在我府里待过一段时间,我对她的来历十分清楚。只是她到京之后便没有过多关注。你只管把知道的都说出来,越详细越好,不必有所顾忌。”   “属下遵命。”见王琪一早就认识丫头,王平安不敢隐瞒,只得道:“属下听说丫头姑娘和小侯爷是青梅竹马。她的父母死后,便被马婆婆收留了。小侯爷从军以后,丫头姑娘一直留在老夫人身边照顾。直到小侯爷凯旋回京,认祖归宗之后才跟着马老夫人回京城居住。丫头姑娘还有个妹妹,也跟在马老夫人身边。”   虽然觉得不应该过分计较,但王琪还是忍不住纠正,“阿蛮和丫头只是邻居,而且丫头比阿蛮大了很多,算不上青梅竹马。”   “是,属下记下了。”王平安低声道。   也觉得自己过于无聊,王琪咳嗽了一声,又问:“你觉得丫头这人如何?”   “王公子恕罪,小侯爷总是东奔西走,留在京城日子不多,马老夫人也很少来侯府,所以属下只见过丫头姑娘几次,说不上她这人如何。”王平安道:“在属下的印象里,她总是默不作声的跟在马老夫人身后,话也不多。比起她那个聒噪的妹妹,丫头倒不怎么引人注意。”   见丫头在征西候府没什么存在感,王琪继续问:“既然阿蛮已经摆明了不会纳丫头,这些年,就没有其他人看上她吗?”   “马老夫人很少和外面人打交道,也不与人来往,丫头能接触的人不多。”王平安道:“府里知道丫头的人,都清楚她一心想嫁给小侯爷,所以对她没那份心思。”   听了这话,王琪不由凝眉。看来丫头为了嫁给赵璟,还真是一条道走到黑呀,把自己的整个青春都赔上了。她若只是图侯府的荣华富贵,王琪还有办法治她。若丫头真的一心一意爱慕赵璟,倒有些不好办。若她铁了心不嫁,侯府也不可能勉强她上花轿。万一被逼急了,她再来个以死明志。赵璟那边,王琪也不好交代。   “那你觉得,丫头喜欢阿蛮吗?”王琪又问。   王平安老实道:“这个属下说不清楚。不过,想要嫁给小侯爷的女子多了,不只是丫头,她那个妹妹也有同样的想法。丫头好歹还知道些礼数,很少来侯府生事,她那个妹妹才张狂,经常打着马老夫人的名义来探望小侯爷,不是送些吃食就是嘘寒问暖的,不过都被门口的人打发了。”   “丫头的妹妹,是那个叫明媚的吧。”王琪问。   王平安道:“正是。”   轻笑了一下,王琪心道,没想到,惦记赵璟的人居然那么多,光马婆子身边就有两个。难怪赵璟打算在丫头出嫁之后让明媚跟去住,原来是想一下子打发掉两个人呀。   虽然只聊了几句,但王琪也能从王平安的话中听出他对丫头的生疏和对明媚的不屑。想来丫头姐妹虽然跟了马婆子那么多年,但在征西候府却没有多少人缘。   心里有了谱,王琪起身道:“丫头已经在外面跪了一段时间了,不好让人家姑娘空等着,你陪我出去看看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去旅游了,耽误了一点时间,更新了。 第299章 死心   丫头在院子里跪着,直到腿都麻了,也没有人搭理她。锤了锤发麻的腿,丫头直后悔自己莽撞了。她之所以厚着脸皮下跪,就是笃定赵璟心软,肯定会见她一面。谁承想赵璟真就由她跪着了。眼下被晾在这里,没人管没人问。起来便是自己打脸,继续跪着就得遭罪。一时之间,还真是进退两难。   再说,丫头只是想最后努力一把,没想得罪赵璟。万一真把人惹怒了,又能有她什么好果子吃?知道赵璟现在肯定不高兴了,丫头只能心惊胆战的跪着。   不知道等了多久,身后响起了几个老婆子说话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似乎要到这边来了。   见有人经过,丫头心里更慌了。她虽然想逼赵璟一把,但却没想把事情闹开。征西候府人多眼杂,即便府里的规矩严,很少有人多嘴,但是对于这种八卦长舌的中年妇人,丫头本能的有些怯。   没有办法躲避,丫头只能低下头尽力缩起身体,满心希望她们不会注意这边。   可惜,丫头的希望注定落空了。   “前边怎么跪着一个姑娘?不会是犯了什么错吧。”一个老婆子惊讶道:“咦,不对呀,小侯爷的院子里什么时候有丫鬟了?”   见她们还是看见了自己,丫头的心直往下沉,只能期盼这些婆子不认识她。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就听另一个婆子压低声音道:“嘘,小声点。她就是跟在马老夫人身边的那个丫头。”   “哦,是她呀。”婆子恍然,然后有些不解的问:“我听说小侯爷一直拿她当干姐姐,还请侯爷给她指了一门顶好的婚事。大喜的日子,她怎么跟个下人一样跪在这里?……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听了这话,丫头的心猛一咯噔。暗道,这些婆子真是不想人好呀。眼下只见她跪着,便疑心是她出了什么问题。如今她们既然知道侯爷给她定了门亲事,万一婚事不成,而她又没能嫁入征西候府,还不知道这些婆子们会怎么编排她呢。   “别乱说话。”好在另一个婆子不是八卦的人,闻言忙道:“咱们快些走吧,那边还等着忙呢。”   刚开始发话的婆子也知道这里不是打听事的地方,便不再多说。两人没敢多停,匆匆地离开了。   婆子们走后,丫头的心情却没有轻松多少。她知道继续这样跪着不是办法,万一赵璟铁了心不见她,她还能跪一辈子不成?被越多的人看见,只会传出更多对她不利的流言。   丫头正想着怎么摆脱眼前的困境,便见进去通报的小厮终于走了出来。丫头眼睛一亮,心道,不管赵璟打算见她还是让小厮劝她回去,起码都有了台阶。   “丫头姑娘,请随我来吧。”迎着丫头满怀希望的目光,王平安平静的道。   没想到赵璟居然真的愿意见她,丫头心中一喜,忙站了起来。因为起的太急,差点没摔倒。   “有劳大哥带路。”锤了捶酸痛的腿,丫头抬头看着王平安道。   低着头跟着王平安走进正堂,丫头抬头一看,却见堂上坐着的居然是王琪。   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赵璟的身影。丫头看着王琪,心中十分复杂。   王琪会在这里虽是情理之中,但却在丫头的意料之外。自从离开平遥县之后,她虽然经常听到王琪的消息,但再也没有见过他。时光匆匆数年有余,赵璟已经从少不更事的少年长成了独当一面的男子汉,连明媚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她也已经年华不在,但岁月却不曾在王琪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看着那张依旧俊美的脸,想到这人比自己还大了一岁,丫头不禁觉得有些牙酸。   眼下,丫头也不知道自己要用什么心情去面对王琪。她一心想要嫁给赵璟,而王琪却是赵璟的心爱之人。这种感觉很微妙,丫头也不清楚是怨更多还是恨更多。   其实,王琪又何尝不是第一个,也是真正一个让她动过心的男人呢?丫头至今都记得,当年梨园门前的惊鸿一瞥,年少公子的风华绝代以及妙龄少女的情窦初开。一碗没有送出去的馄炖,换来了两枚精致的珠花和几两碎银。在那个天寒地冻的腊月里,比一碗热馄炖汤都让人觉得暖心。丫头不禁想,当初王琪若是肯收了她,如今他们的孩子都会走路了,也不会发生后来那么多事。   赵璟总是说拿她当姐姐,对于丫头来说,又何尝不是把他当小孩看?被王琪拒绝之后,选择赵璟虽是丫头当时能做的最好的选择,但这其中的私心只有丫头自己清楚。赵璟是王琪的表弟,借着表弟媳妇的身份,没准还能多见王琪几面。   后来,赵璟和王琪闹翻,然后分道扬镳。丫头没有别的去处,只能跟着他和马婆子一起离开。嫁给赵璟,似乎也成了她脱贫的唯一出路。若赵璟战死,那便只能随便找个人嫁了。反正她从小就吃苦受累,不过就是重新回去过苦日子而已。   就在丫头已经认命的时候,老天忽然降下喜讯,赵璟非但没有战死,还成了征西候世子,并风风光光的把马婆子接去京城养老。京中的繁华迷乱了丫头的双眼,面对泼天的富贵,嫁给赵璟就成了丫头的执念,即便赵璟从来没有答应要娶她。   “丫头姑娘。”见丫头看着自己发愣,王琪笑着打招呼,“多年未见,不知近来可好?”   回过神来,丫头知道此时不是追忆过往的时候。她对着王琪福了福身,道:“蒙王公子下问,奴家一切都好。不知……阿蛮呢?”   “阿蛮已经歇下了,不能见你。”王琪淡淡的道:“姑娘为了见阿蛮一面,不惜跪下苦苦哀求,想来不是简单的向他道谢吧。有什么话,你不妨和我说。”   丫头神色复杂的看着王琪道:“只怕……奴家的事,公子做不了主。”   王琪坐着没动,只是低头拿起茶盅喝了一口。王平安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的道:“小侯爷说了,不管是什么事,王公子都可以替他做主。”   这话从侯府下人的嘴里说出来,便等于认可了王琪在征西候府的地位。丫头的脸色白了白,转念想到这事若是直接和王琪开口,可能更有希望,如今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向他示好。   虽然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但丫头却没脸当着其他人的面说这事,只得对着王琪行礼道:“王公子,奴家能不能私下和您说几句话?”   王琪看了王平安一眼,王平安会意,“属下在外面等着,若是有事,公子尽管唤属下便是。”   说完这话,王平安便出去了。   知道王平安肯定走不远,没准还会暗地里留意着这边的动静,但丫头却没有办法。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看着王琪道:“王公子,请听奴家一言……”   丫头卖力的述说着纳她为妾的百般好处,并指天发誓的保证绝没有争宠之心。   听着丫头信誓旦旦的对自己表忠心,王琪笑了。他怎会看不出丫头的真正目的,她无非是觉得自己不能生便起了别的心思,妄想着生下侯府未来的继承人,然后母凭子贵,一步登天而已。不过,丫头把话说明白也好,王琪倒是确定她对赵璟没有半分真心。对于这种人,只要堵死她的所有路,让她无利可图,自然就会消停。   “多谢丫头姑娘的好意,你甘愿屈身为妾,为阿蛮开枝散叶,我和阿蛮都应该感谢你。”王琪笑着道。   听了这话,以为这事有门,丫头心中大喜。   却听王琪接着说:“丫头姑娘,我还是希望你能想清楚。不要以为嫁进了侯府就能一步登天,妾的地位低下,即便是侯府的妾,也与奴仆无异。你若依旧穷苦便罢,可你如今衣食无忧,又有阿蛮做主,完全可以嫁一个不错的门户做当家大娘子,堂堂正正的过日子,又何必非要自囚窘境呢?”   “奴家想要嫁给阿蛮做妾,绝不是图谋侯府的地位,奴家只是想报恩。”丫头低声道:“马奶奶和阿蛮救奴家姐妹于水火之中,奴家就是赔上这条命,也报不完。再说,王公子和阿蛮都是厚道之人,相信你们不会亏待奴家的。”   见丫头还是不死心,王琪轻笑了一下,道:“丫头姑娘,你想报恩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要想清楚,对我来说,像你这样没有出身的姑娘有很多,即便真的要给阿蛮纳妾,你并不是唯一的选择,也不是最好的选择。”   听了这话,丫头的脸色猛地一难看。她唯一的筹码便是自己出身不好没威胁,但却没想过像她这样没有威胁的姑娘一抓一大把,王琪不是非选她不可。   “况且,你身后还有一个总想我死的马婆婆。”王琪悠悠道:“我怎么能确定你是真心效忠于我,还是她派来害我的细作?与其引狼入室,我何不选择一个更省心的?”   丫头心中一沉,她怎么把这一点漏了?王琪说的不错,不管她和马婆子的真实关系究竟如何,但在外人看来,她确实是马婆子的人。王琪和马婆子不睦已久,马婆子更是多次对王琪起了杀心。王琪又怎会容忍马婆子的人嫁给赵璟呢?   “王公子,您放心,奴家绝不会……”丫头急忙跪下为自己辩解:“马奶奶虽然想害您,但奴家曾多次……”   笑着打断了她的话,王琪道:“丫头姑娘,我不管马婆婆给你保证了什么,但你要明白,她的初衷只是希望阿蛮能娶妻生子,过上正常人的日子。只要目标达成了,阿蛮娶的是你还是别的女人,她根本不会在乎。你以为她的保证,就一定能靠得住吗?在她心里,第一位始终是阿蛮。”   马婆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丫头比谁都清楚。但她不过是顺水推舟,利用马婆子的用心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已。丫头也明白马婆子对她有多嫌弃,若不是赵璟喜欢男人,马婆子才不会让她嫁给赵璟呢。   “再说,你年岁大了,即便嫁了人,也未必就能如愿生下儿子。”王琪接着补刀:“若你是正室大娘子,即便不能生,还可以给相公纳妾,以后抱养妾室的儿子。有侯府和阿蛮给你撑腰,相信你的夫家也不会为难你。但你若是侯府的妾室,一个不能生儿子的妾室,要来有何用?日后,你又如何在侯府自处?”   这个,丫头倒没有想过。她白着脸在心中仔细掂量着王琪的话,顿时不做声了。可是丫头还是有些不服,即便年纪大了些,也不能保证她就不能生呀。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能生养。”王琪怎会不知道丫头还有念想,接着道:“可你的出身太过于卑微,还曾被卖入妓馆。虽然没有接客,但这毕竟不是什么体面的事。一旦被人查出底细,势必会成为笑柄。你觉得,征西候会容忍未来的征西候世子有个这样的母亲吗?”   回想起那段几乎快被忘却的记忆,丫头的脸彻底白了。她以为逃离了平遥县,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便会随风而散,谁知这耻辱却成了一个烙印,死死的钉在了她的身上,怎么都甩不掉。   丫头有些慌了,知道这事的人虽然不多,但毕竟不是什么秘密。谁要是含含糊糊的提那么一嘴,侯府的人若是有心,打听出来自然不是什么难事。要是赵璟愿意纳她倒也罢了,可是赵璟不愿,侯爷又怎么可能容忍进过妓馆的人入府?更糟的事,这事要是传出去,恐怕没有哪个正经人家愿意要她。王琪说这话,是在威胁吗?   “还是那句话,身家清白又没有威胁的姑娘有很多,你并不是最好的选择。退一万步讲,即便你侥幸有了阿蛮的孩子,那孩子也不会交给你抚养,更不会让你和他扯上任何关系。试想一下,一个素未谋面,甚至可能都不知道存在的生母,孩子长大以后会对她有多少感情?”王琪沉声道:“能保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已是仁至义尽,你还指望他能把你接进侯府,享受当家主母一样的待遇吗?”   王琪这话算是掐断了丫头所有的念想,她的脸色灰白,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脱力地跪坐在地上。   “如果……如果我没有那段经历,是不是就可以进侯府了?”丫头喃喃的道。   “可惜没有如果。丫头姑娘,我知道你有几分小心思。人往高处走,想谋求更高的地位没有错,但却不能把别人都当傻子。你单纯的以为只要熬到儿子长大,就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却不明白从一开始你就失去了出头的资格。”见丫头还是执迷不悟,王琪最后劝道:“没有哪个正经人家会希望自己的女儿去给人做妾,阿蛮虽然对你没有男女之情,但却是真心实意的拿你当姐姐。他是真的希望你能有一个好归宿,将来儿孙环绕,颐养天年。而不是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作践自己。”   王琪的眼睛仿佛看穿了一切,丫头心虚的低下头。她想狡辩,想说她没有图谋侯府当家主母的位置。可话到口中,却吐不出来。   不得不说,王琪确实厉害,说话一击即中,直插要害。不仅揭开了她虚伪的外表,让她所有的小心思都无处遁形,还堵死了所有的路,将她打击的体无完肤。这个时候,无论辩解什么,非但苍白无力,还会落下个不打自招的嫌疑。   “做人不能太贪心,不然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王琪的语气淡淡的,但却透着严厉和不容置疑,“与其妄想着那些抓不着的东西,不如好好珍惜已经拥有的。明日郑家就会去提亲,只要你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必然夫妻和睦,琴瑟和鸣。你若还是觉得不甘心,就想想遇到阿蛮以前的生活。即便你的父兄不赌,依着你的出身,也高攀不起郑把总这样的人家。”   觉得不能把人逼的太急,王琪顿了一下,软下语气道:“当然,是去是留都随你。你若是实在不想嫁,我便让阿蛮给你退了这门亲事。日后你如何,阿蛮也不会费心为你张罗。你若还是觉得马婆婆能凭一己之送你入侯府做妾,不妨可以继续等着。”   见这事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丫头终于无话可说。她缓缓地起身,对着王琪行了礼,便准备离开。   “王公子,奴家能最后再问您一个问题吗?”走到门口,丫头忽然回头,不甘心的问:“难道奴家真的那么不堪,不管是你还是阿蛮,都不愿意接纳我。当初我费尽心思进竹园,百般讨好你,我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对,你竟然连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回想起当初的事,王琪却没有多少印象了。见丫头一脸的落寞,王琪本能的不想把人打击的太过,但又不想违心的夸她,只能道:“你不必想太多,阿蛮一直当你是姐姐,没有人愿意和自己的亲姐姐成亲。至于我……”   王琪嘴角微扬,轻笑着道:“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女人而已,所以你是好是坏是对是错,都与我无关。”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丫头脸上笑的很苦,却也不得不释然了。她深深的看了王琪一眼,这才欠了欠身,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丫头以后都不会再作妖了 第300章 询问   见丫头终于死心了,王琪多少都松了口气。可惜这口气还没松完,王琪又觉得气闷。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这才过了两天,就有甄莹莹和丫头“上门挑衅”。赵璟比他预想的还要香饽饽,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女人惦记着他。   想到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女人“打”上门来,王琪心中窝火,只觉得这样的日子实在没法过了   王琪皱着眉回了赵璟的房间,王平安已经将王琪说服丫头的经过详细的告诉赵璟了。见他进来,王平安识相的退了出去。   “还是你有办法。”赵璟开心的拉着王琪在床边坐下,又略微埋怨道:“其实你又何必和她说那么多,直接告诉她我不要子嗣,也不会找任何女人不就好了。你这样一说,就跟我有纳妾的心一样。”   王琪道:“若马婆婆知道你不要子嗣,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眼下外有强敌,实在不应多生事端。”   “还是你想的周到。”赵璟略微沉思了一下,不由点头,“五竹先生和七皇子的事已经让人心力交瘁了,我也实在没有心力去招架奶奶了。放心,只等太子殿下地位稳固之后,我就选个合适的时机禀明父候,然后公开咱俩的事。到时候,就算奶奶有万般手段,也没用了。”   王琪一想,赵璟说的对。眼下正经事要紧,只有太子站稳脚跟,才能为他们撑腰做主。虽然心中还是有些不痛快,但依着赵璟的长相和身份,受女人欢迎也正常。甄莹莹和丫头等人凑上来又不是他主动招惹的,也怪不得他。只要赵璟初心不改,不管多少女人上门,都不能让他动摇分毫。   “你能多和我说说那个五竹先生吗?”王琪道。   赵璟苦笑道:“不是我不说,而是我知道的也就那么多。你放心,我已经尽力去查了,要是有眉目,一定立马告诉你。”   王琪也能想明白,当初的事毕竟太过久远,知道内情的人大多都死了,不然征西候也不会查到现在也没个结果。看来,想要知道五竹先生的事,只能从别的地方打听了。   “小侯爷,王大人来了。”此时,王平安在外面禀报。   王琪父母双亡,王李氏和王烽也死了,王耀是他还在世的唯一长辈,也算是半个岳父。赵璟自然不敢怠慢,连忙道:“快请他进来。”   “三叔应该是听说你病了,特意来探望的。”嘴上说着,王琪的眼睛一亮。   方廷玉曾是当朝相国,五王叛乱时,他也在朝为官,听说还是因为站对了边,这才受到当今皇上的重用。五竹先生的事,方廷玉肯定知道些内情,王耀是他的女婿,又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没准会听说点消息。   有了奔头,王琪便想找王耀询问一番。但他又怕赵璟在场,王耀会有顾虑。王琪便对赵璟道:“光顾着忙丫头的事了,你都没来及好好休息。要不,你先歇歇,我去见三叔。”   赵璟却不同意,“王大人来探望是一番好意,我岂有不见的道理。你放心,我的病只是来的急,并不碍事。”   见赵璟坚持,王琪也不好再拦。   两人说话的空,王耀已经走了进来。见王琪也在,王耀似乎没有太过惊讶。   “下官听说小侯爷身体略感不适,便来探望。不知小侯爷可好些了?”王耀对着赵璟拱手道。   “晚辈已经没事了,多谢王大人挂念。”连忙免了王耀的礼,赵璟示意王平安给王耀搬了个板凳,又请他坐下,这才道:“理应晚辈去探望王大人的,实在是惭愧。这段时日,王大人还好吧。”   “下官很好,还要多谢小侯爷照顾。”王耀道。   赵璟殷切的道:“听府里人说,王夫人来信了,不知夫人现在可好?”   “贱内一切都好,有劳小侯爷挂心了。”王耀笑着道。   王琪愣了一下才听明白,原来是“失踪“已久的三婶给三叔送了信,王琪连忙问:“三婶来信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是刚刚才收到信。”王耀笑着道。   赵璟连忙和王琪解释:“信是刚送来的,当时你正在前厅和客人说话,我便没来及告诉你。”   王琪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信是在他解决丫头的时候送来的呀。   自从找到王耀之后,王方氏的行踪便成了谜。王琪问了几次,王耀一直讳莫如深,仿佛根本不担心妻儿的生死。知道王耀可能有自己的想法,见他不愿多说,王琪也没有追问。算起来,眼下滇南之危已解,王耀更是作为有功之人进京受赏。王方氏若是得到消息,也该露面了。   “三婶现在在哪儿,可要派人去接?”王琪看着王耀问。   赵璟也道:“是呀王大人,您把住址给我,我派人去接。你们全家也好早些团聚。”   “多谢小侯爷的好意,若是有需要,下官会向您开口的。”王耀拱手道。   王耀没应下也没推辞,赵璟不好继续上赶着献殷勤,只能道:“凡事您只管吩咐,千万不要见外。”   两人又你来我往客套了几句,王耀见赵璟面容疲惫,便起身告辞。   拦住想要出门相送的赵璟,王琪送王耀出了房间,却没急着送他离开。   “三叔请稍后,侄儿有些事想向您请教。”扶王耀在外厅坐下,王琪给他倒了杯茶。   王耀接了茶,淡淡的道:“琪儿,我听说你已经搬到小侯爷这里来住了。”   王琪一直和王耀同住一个院子,如今忽然换了地方,自然瞒不过王耀。   “哦,他这不是病了嘛,又不喜欢人伺候,我帮忙照顾几天。”含糊的应了一声,王琪便急着转移了话题,“三叔,侄儿想向您打听件事。”   王耀笑了笑,道:“你不会是想问你三婶的事吧。”   “这倒不是。”王琪尴尬的笑了一下,便正色道:“三叔,你听说过五竹先生吗?”   王耀端茶的手一顿,沉声道,“你问他做什么?”   ……   马婆子实在弄不明白,到底赵璟给丫头说了什么,居然让她心甘情愿的嫁人了。可惜,不管马婆子怎么套话,丫头就是不吐口,只说是愿意听侯爷和阿蛮的安排。   有征西候做主,马婆子也挑不出丫头的错处,只能干生气。   其实,这次有征西候出面做媒,马婆子原本也做好了躲不过的打算。只是没想到丫头居然同意的那么干脆利索,连个嗝都没怎么打。   细想这些天发生的事,还真没有一件是顺当的,马婆子心中不由气闷。   眼瞅着赵璟回来了,而甄莹莹又往上凑的紧。马婆子本指望甄莹莹能干出点什么,特意指点她去打探赵璟的行踪,并帮她想了混进兰亭苑的办法。马婆子满心希望甄莹莹能有点进展,谁承想只听到了赵璟旧伤复发的消息,而甄莹莹却直接躲起来不见人。到现在为止,连个面都没露。   马婆子心很塞,枉费她对甄莹莹报了那么大的希望,谁知道她居然这么没用。如今,丫头又要出嫁,还提出把明媚一起带走。马婆子不禁脸色难看,若这两姐妹都走了,她便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奶奶,您别伤心,即便姐姐出嫁了,还有我陪您呢。”听说丫头要嫁人了,明媚却十分开心,忙对马婆子殷勤道:“您放心,明媚一定会好好照顾您,替您分忧的。”   抬头看了看明媚沾沾自喜的脸,马婆子心中更加烦闷了,不由道:“听丫头的意思,她出嫁之后想接你一起去郑家住。”   “我不去。”没想到姐姐嫁了人还不让她好过,若是去了郑家,哪还有机会见到赵璟呀。明媚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看着明媚毫无城府的蠢样,那一肚子的小心思全都写在脸上,连起码的面子都不愿意装一下。马婆子干笑了一声,道:“这事回头再说,我累了,你去忙吧。”   明媚本想再磨一磨马婆子,求她不要让自己搬走。但见马婆子已经闭上了眼,显然不想搭理自己,明媚不敢触马婆子的霉头,只能离开了。   睁开假寐的双眼,马婆子看着明媚的背影直摇头。她在心里叹道:“都指望不上,看来,是时候动用最后那张牌了。”   出了马婆子的屋,明媚心里憋着火,便去找丫头理论。   丫头正在房间里绣花,见明媚怒气冲冲地进来,也没太惊讶。   “姐姐,你还真是好心机呀,眼见着自己没了希望,便想绝了我的路。”明媚气急败坏的质问:“我怎么能有你这样的姐姐,不说为我好,居然还见不得我好。”   纵然丫头早就对明媚心寒了,但是听了这话,还是忍不住伤心。   “我若见不得你好,当初就应该让你在哥哥那里饿死病死,而不是把你抱回来,养你长这么大。”丫头捏紧了手中的绣花针,头也不抬的道。   见丫头又拿以前的事说项,明媚心中不耐的道:“好好好,我知道你救了我的命。可你救我回来,也不应该糟践我呀!”   “我糟践你?”丫头冷笑一声,道:“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无论是吃的、穿的还是用的,我哪样不是紧着你先挑?”   明媚丝毫不领情,瞪着眼睛道:“你那是对我好吗?你那是在奶奶面前装样子呢?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时日奶奶一直都不喜欢我,肯定是你在她面前说了我的坏话。”   “你怎么能这样想?”勉强压住心中泛上来的火,丫头无奈的叹了口气,软下声音道:“明媚呀,奶奶是个有主意的人,凭我几句话怎么可能左右了她的想法?她不喜欢你,还不是因为你平时办事太莽撞,说话太没分寸了。”   明媚自然不信这话,冷声道:“我莽撞没分寸?真是笑话,奶奶有事都是交给你去说你去办,有我插手的份吗?我能办什么事?你就是嫉妒我比你年轻漂亮,比你更有可能讨阿蛮哥哥喜欢,才这般算计我。”   丫头又叹了口气,道:“你的心思我明白。曾经,我又何尝不是妄想着能嫁给阿蛮呢?”   明媚冷笑一声,道:“呵,你终于承认了。你就是嫉妒我比你更有资格嫁给阿蛮哥哥,这才千方百计的给我下绊子。”   “明媚呀,你静下心好好想想,就算你我有攀高枝的心,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吧。就凭咱们的出身,是不可能让侯府明媒正娶的,只能做个上不了台面的妾。”丫头苦口婆心的劝道:“阿蛮说的没错,没有哪个正经人家愿意让自己的姐妹去给人做妾。好好的姑娘家,谁不想风风光光的嫁人做个正头娘子,相夫教子,踏踏实实过日子。原来是姐姐糊涂,如今想来,真是错的离谱。咱们姐妹俩已经因为这些虚名伤了不少情分,也耽误了太多时间,我实在不想你继续糊涂下去。”   “做妾怎么了?就算是妾,也分个三六九等。侯府的妾,又怎么会是那些小门小户可以比的?只要嫁进去,一样可以吃香的喝辣的。”明媚嗤笑一声,不以为意的道:“姐姐,你不要欺负我年纪小,就故意哄骗我。什么‘宁为农夫妻,不做公府妾’都是些穷酸骗人的鬼话。她们自己没有机会嫁入公府,就编排这些妄图断了别人的路。征西候府你也进过,里面的豪华气派又怎么是我们这种小破院子能比的。听说,他们这种人家的妻妾,每月光脂粉钱就有好几百两。只要能跟着阿蛮哥哥,就算是给他做个通房丫头,我也愿意。”   “明媚呀,你……”见明媚越说越离谱,丫头还想再劝,便听明媚道:“你不用多说了。你是你,我是我。你办不到的事,并不等于我也办不到。再说,我要是真的进了侯府,以后风光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没准你夫婿想升官,还需要我在阿蛮哥哥跟前说话呢。反正你已经这样了,又何必挡着亲生妹妹的前程呢?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你出嫁你的,就不要妄想着带我走了。”   留下这句话,明媚扬长而去。丫头看着她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个妹妹,她疼过护过,也怨过嫉过。如今是真心为她的前程着想,没想到她反而不信了。   算了,反正该劝的已经劝了,算是全了姐妹的情分。以后各有各的路,都是自己选的,结果如何,端看各自的缘法。与其操心他人,还不如盘算一下自己以后的日子。   丫头抬头望向窗外,心道,“也不知那郑把总是个怎样的人?”   屋外白云依旧,阳光正好,王耀放下手里的茶盅,缓声道:“我已经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忽然要打听五竹先生吗?莫不是赵小侯爷在调查他?”   “三叔,您是聪明人,有些话大家心里清楚就好,不必摆到明面上。”王琪笑着道:“三叔,您说的这些小侄都已经听说了,还有没有别的?”   也知道自己说的这些没什么新鲜,王耀笑了笑,道:“当年五王叛乱的时候,我尚没有入仕,知道的也都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不过我岳丈在时,倒是调查过五竹先生。只可惜相府忽然落难,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三叔可知道相爷查到了什么?”王琪往前探了探身子,看着王耀问。   王耀苦笑道:“这个……我要是知道,可能和他老人家一起去了。”   “难道相爷就没有对您透露过任何关于五竹先生的事?”王琪不死心,接着问。   王耀摇了摇头,“我只知道这个五竹先生十分神秘,除了当年的五王爷,几乎没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即便五王爷倒了,他在京城也有靠山,而且根基很深。”   见从王耀这里问不出什么,王琪一脸的失望。   抬眼看着王琪,王耀劝道:“琪儿呀,三叔要警告你,五竹先生一事牵扯颇多,这些年下来,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我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当年相爷倒台,也有可能和他有关。这里面的水深的很,不是咱们这些人可以蹚的。小侯爷和征西候父子连心,自然共同进退。但你无官无职,还是不要跟着搀和了。”   方廷玉倒台的直接原因是自己行的不正,被人拿住把柄,赵璟和征西候府只是推手,这一点王琪和王耀都心知肚明。但朝中的势力向来错综复杂,有人在明就有人在暗。相府颇有根基,他的倒台,肯定是多方势力一起促成的结果。眼见王耀心有戚戚,王琪断定,他一定知道些什么,只是不敢说出来罢了。   知道不能把人逼的太紧,王琪笑着道:“三叔放心,琪儿自有分寸。”   “如此最好。”王耀显然不想多待,他站起身道:“三叔回去了,你好好照顾小侯爷。”   “我送您。”王琪连忙跟着起身,“对了三叔,您真的不准备把三婶接过来吗?她毕竟在京城长大,既然知道您来了京城,肯定也想回来看看。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王方氏在信中言辞切切,看来这段时日过的也不容易。想到自己的儿女,王耀也有些心软。但他还是道:“眼下我尚且寄居侯府,你三婶来了,总不能也住侯府吧。再说,我只是暂时留在京城,日后还不知道被发落到哪里去。与其来回折腾,还不如等定下来之后再去接他们,也省的来回颠簸。”   王琪道:“三叔不必担心,小侄可以派人去接三婶和弟弟妹妹们,也会妥善安排住的地方,不会麻烦侯府的。”   想到可以借口和家人团聚搬离侯府,王耀彻底心动了,便没有继续推辞,“那就听你安排吧,只是……你三婶来了,我肯定要和他们一起去住,小侯爷那边……”   “您放心,我去和他说。”王琪道。   “那就好。”给了王琪王方氏的住址,王耀便离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立个flag,二十章之内完结,看看我能超多少(捂脸) 第301章 名单   看着王耀给的住址,王琪有些惊讶。没想到王方氏如今住着的地方居然离京城很近。他本以为,王方氏即便不在滇南,也是在滇南附近。真不知道她一个女人是怎么带着几个孩子千里迢迢的从滇南跑到这里来的。   回到赵璟房里,王琪把刚刚和王耀的谈话告诉了他。赵璟不敢怠慢,拿着王方氏的住址道:“这个地方离京城不远,我这就派人去接他们。”   “我可以让王生去办。”拦住赵璟,王琪道:“况且,我三婶肯定不想住在侯府,少不得要在外面安置他们。”   想到相府和征西候府的恩怨,赵璟也不好坚持,只能道:“那……我派人帮你给王生送信吧。”   “还是我过去一趟吧。”王琪道:“我都回京那么长时间了,总不能一直不露面。”   见王琪坚持,赵璟也不能一直扣着人不放出去,只能不情不愿的道:“那好吧,让王平安跟着你,我也放心。”   看着他勉为其难的模样,王琪笑着道:“都听你的,我安排好王生就回来。对了,你能帮我办件事吗?”   “你说。”赵璟的眼睛一亮。   王琪道:“我想要一份名单。”   “名单?”赵璟一愣:“什么名单?”   ……   大半个时辰之后,王琪拿着赵璟给的名单,心事重重的出了门。   坐上去纤云坊的马车,王琪看着名单上的十几个名字,想着刚刚在侯府里的谈话,陷入了沉思。   “除去已经去世的和离京的,这些便是五王爷倒台前后在京并且留到现在的官员和世勋。其实这些人父候早就反复调查过了,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虽然觉得王琪可能帮不上忙,但赵璟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便笑着道:“你也帮我看看,没准会有新的发现。”   王琪看了看,上面的名字他大多都听说过,无非是朝中官职显赫的大臣和一些有世袭爵位的公侯。   “上面为什么没有定北侯周英?”两代定北侯都生在京城,周英又与五王爷年岁相仿,不可能毫无牵扯。虽然知道赵璟肯定不想听到“周英”这两个字,但王琪还是开口问了。   提到生父,赵璟面上果真有些不自在。他顿了一下,才道:“五王叛乱时,老定北侯已死,而周英正在外征战。周家几代都是单传,也无姐妹。除了宁安伯这个岳家,根本没有能拿出手的亲戚和五王爷勾结。我们从他身上没发现什么端倪,便把他排除了。”   “原来是这样。”王琪点了点头,又看着名单道:“宁安伯也在名单上,他不仅是世袭的勋贵,还经历了五王叛乱,你觉得他有可能吗?”   不屑的摇了摇头,赵璟道:“沈荣昌只是沾了祖上的光,有个爵位,并无实权。他本人也是无德无能,京中没几个人瞧得上他。依着沈荣昌胆小怕事的性格,攀龙附凤,拜高踩低的事能干的出来。但是参与谋反,恐怕……他没那个胆子。”   顿了一下,赵璟接着道:“再说,宁安伯府原本已经没落了,直到沈贵妃进宫之后才翻了身。有贵妃女儿撑腰,外孙还有机会继承皇位。沈荣昌已经扬眉吐气了,没必要帮着外人颠覆自家女婿的江山。”   赵璟说的十分有道理,王琪不由点头。他跳过沈荣昌,指着一个陌生的名字问:“这个孙伯坚是谁?”   “他是父候多年的好友,也是当今圣上的亲信。孙大人曾多次帮过征西候府,绝对没有问题。”想到孙伯坚,赵璟唏嘘道:“细说起来,这位孙大人也是我的恩人。听徐大哥说,他之所以能在平遥县找到我,便是托了这位孙大人的福。后来,也是他指点徐大哥带着我投奔父候。”   王琪立马来了精神,忙道:“能详细说说吗?”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巧合而已。”将孙伯坚在市集上看见他,觉得他和周英年轻时很像,便告知徐百川的事详细的说了一下,赵璟道:“徐大哥听说之后,便偷偷跟着我找到了奶奶,这才确定了我的身份。可惜当时他有要事在身,不方便和我们相认。无奈之下,只能另做打算。后面的事,你就知道了。”   王琪当然知道,后来徐百川便找上他,让他帮忙照顾赵璟和马婆子。   “既然孙大人和徐百川是无意间发现你的,他们去平遥县便另有目的。”王琪缓声道:“孙大人是皇上的亲信,能让他偷偷出行,悄悄去办的事,肯定和皇上有关,而且极为私密。不知他们去平遥县到底办了什么事?”   此事毕竟关系到皇室秘辛,赵璟不是不相信王琪,而是不想让他牵涉太深。但是不说,又怕王琪觉得自己不信任他。赵璟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你是怎么想的?”   王琪没有接话,而是说了一件看似毫不相干的事,“你应该记得,几年前平遥县曾发生了两起盗窃案。县里的大户李家和吴家被盗,丢失了不少财物。”   “这个案子闹那么大,我当然听说了。”想到老对头贾富贵的死亡之路,赵璟现在还觉得痛快,“那盗贼是贾富贵,去你们王家行窃的时候被县里的衙役当场抓获。县太爷下令彻查,还揪出他拐骗幼童并杀人灭口的事。我记得贾富贵被判了秋后问斩,没多久就死在牢里了。”   王琪笑道:“事实的真相不止如此。那窃贼每逢盗窃之前,都会给县衙送个字条,写明偷窃的时间和地点。只不过这一点被衙门瞒下了,所以没多少人知道。你觉得贾富贵会是这么讲究人吗?”   “还有这种事?”赵璟一惊,不由道:“你的意思是,当年的盗贼另有其人。贾富贵其实是被冤枉的?”   当年赵璟年纪小,加上贾富贵作恶多端,本就是个祸害。不管他做出什么坏事,都没人会质疑。虽然贾富贵从落网到定罪都太过顺理成章,但赵璟也没多想。如今王琪却告诉他另有内情,怎么不令赵璟吃惊。   “看来,徐百川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呀。”王琪笑道。   徐百川自然不会说王琪的好,现在想想,他的话也不能全信。赵璟看着王琪,小心翼翼的道:“说是说了一些,不过没有提太多。”   “冤枉贾富贵倒是不至于,县衙公告上写的很多罪行,都是他犯下的。”王琪笑道:“不过李、吴两家的盗窃案,确实和贾富贵无关。”   赵璟忙问:“既不是贾富贵,那为什么会算到他头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吴两家被盗之后,县里一直没能破案。贾富贵见县太爷抓不住贼人,便起了歹意。他对我成见已深,就想借机除掉我,然后做成盗贼入室行窃失手杀人的假象,嫁祸到盗贼身上。”王琪道:“我察觉到贾富贵的心思,便将计就计,模仿那窃贼的笔迹给县衙送了字条,告诉他们贾富贵动手的时间和地点,引衙门来王家埋伏。夜间,贾富贵果然扮成贼人翻墙而入,被当场拿下。”   赵璟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不过,既然县衙并没有声张,你怎么知道盗贼行窃前会给衙门送信?盗贼又为什么这么做?这不是贼喊捉贼吗?”   “这件事确实很匪夷所思,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没想明白。我之所以会知道这事,是因为那盗贼的字迹十分特别,衙门的朱师爷曾去古宝斋向董珏请教过,希望能得些线索。我当时在场,所以见到了。”王琪道:“我从小喜欢书画,临摹过很多字帖,模仿个把字迹还是不成问题。索性盗贼每次送的字条内容都很少,让我侥幸过了关。”   赵璟道:“即便你能以假乱真,但那字条毕竟不是真正的盗贼写的。你就不怕真正的盗贼再生事端吗?”   “我有想过,但我觉得盗贼应该不会生事。按着正常的逻辑,没有哪个贼在行窃之后希望被官府抓住。贾富贵是个现成的替罪羊,可以让衙门结案。他们又何必多生是非呢?”王琪见赵璟一脸的欲言又止,十分没有良心的笑了,“你也不要觉得贾富贵冤枉,李吴两家被盗虽然和他无关,但他想杀我却是真的,就凭这一点,他进班房也不亏。”   爱怜的摸了摸王琪的脸,赵璟一本正经的道:“你做的很好,贾富贵害你在先,你将计就计,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乃是替天行道。平遥县那些受过贾富贵戕害的人,都应该感谢你。”   这和赵璟原本的行事风格颇为不符,面对他突来的温柔,王琪有些不适应,不由道:“你不怪我心机深,手段狠,做事只知道用阴谋诡计,不够光明磊落吗?”   “怎么会?”赵璟苦笑着摇了摇头,“贾富贵那人如何,我十分清楚。他就是个祸害,当年我可是天天盼着能有人为民除害。却没有想到,我的大英雄居然是你。你总是在危难之时解救我。”   迎着赵璟含情脉脉的目光,王琪只觉得耳根发热,他不自在的别过头去,道:“我当时不过是为求自保的无奈之举,哪有你说的这般伟大。”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最好的。”一把抱住王琪,赵璟道:“不过……好端端的,你提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   王琪笑了笑,接着道:“我本以为那窃贼会就此销声匿迹,没想到贾富贵被抓之后,他居然找上门来,不但拆穿了我所有的伎俩,还提出和我做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赵璟连忙问。   王琪看着赵璟,一字一句的道:“他答应帮我把贾富贵的案子做死,让他再也出不了大狱。作为回报,我要帮他照顾两个人。”   “帮你照顾谁?”虽然已经有了答案,赵璟还是不死心的问。   王琪看着他没有做声。   赵璟苦笑了一下,道:“所以,那个盗贼其实是徐大哥吗?”   “不错。”王琪点了点头。   赵璟不敢置信的道:“徐大哥曾经和我说过,当初你是收了很多好处,这才同意照顾我和奶奶。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却是这样。而贾富贵的死,居然是你们俩个一起促成的。”   王琪道:“当时,贾富贵是因盗窃入狱,并没有沾上人命官司。靠着王隆和当时的县令马大人的关系,只要肯花银子,没准过不了多久就会把他放出来。我伪造字迹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徐百川只要拿住这个把柄,就能让我有所顾忌。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帮我把贾富贵弄死,可能是想让我好好待你吧。”   虽然王琪不明白,但赵璟却能理解徐百川的苦心。他早就和贾富贵结下梁子,只要贾富贵不死,肯定时刻威胁他的安全。徐百川除掉贾富贵并不完全是为了王琪,而是想在临走之前给他一个安稳的生活环境。   “你不要怪我狠心。”见赵璟眉头紧锁,以为他不赞同自己用这种方法惩治了贾富贵,王琪坚定的道:“贾富贵草菅人命,死有余辜。即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这么做。”   知道王琪误会了,赵璟连忙解释,“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贾富贵是罪有应得,你也是被害者,我怎么可能怪你。就凭他想杀你,死一万次都不够!”   见他这样说,王琪心中甚慰。他接着道:“李、吴两家虽是平遥县的大户,但徐百川不至于为了钱财行窃,他恐怕是为了别的东西。听说,这两家的祖上都在京中做过官,后来家道中落,这才搬回平遥县居住。恐怕徐百川真正想要偷取的,是他们家的某个东西吧。”   “你说的没错,徐大哥要找的东西,是先皇留给五王爷的密旨。”见王琪已经猜出个大概,赵璟索性实话实说。将密旨的来龙去脉详细和王琪说了一下,赵璟道:“这道密旨虽然没什么用了,但留在外面毕竟是个祸害。若是传扬出去,对当今圣上的名声也不好。所以皇上势必会找回来的。”   王琪只觉得荒唐,“若五王爷死在皇上前面,持密旨者可以调动京中禁军为五王爷报仇。先皇是脑子抽了吗?怎么会下这么一道旨意?只要能号令京中禁军,任何人都能颠覆大梁的江山社稷。”   “谁说不是呢。五王爷死后,密旨下落不明,皇上是日夜不得安眠。”赵璟叹了口气,道:“他将禁军上下大大小小的统领都换成了自己的心腹,还是不放心,又颁布了一道指令,除非圣上亲临或有圣旨,否则禁军不能擅动。”。   王琪道:“这道指令固然保险,但同样限制了自己的行动。万一情况紧急,皇上不能亲临,或者来不及写圣旨,岂不是也调动不了禁军?”   赵璟苦笑道:“是呀。只能说皇上确实对先皇的密旨心有余悸,直到现在都没有解除这道指令。不过,京中深处腹地,并无威胁。皇宫大内也有羽林卫保护,除非皇上出巡,否则用不着禁军。只要禁军不谋反,皇上就可以安枕无忧。”   “这倒是。”王琪点头道:“不过,皇上是怎么知道密旨在平遥县的?”   赵璟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这事是孙大人办的,当时徐大哥在孙大人手下当差,还没有投奔到父候麾下。父候只知道这道密旨是在平遥县找到的,至于皇上是怎么发现的,他也不是很清楚。”   “若李、吴两家真的私藏了密旨,断然不会平安无事。”王琪皱眉道:“况且,依着徐百川的本事,既然知道密旨在什么地方,直接去找便是,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的给衙门送字条呢?好像生怕不知道这两家要遭窃一样。”   “这事确实有些蹊跷,不过反正密旨已经找到了,其他的事以后都可以问徐大哥,你就不要太操心了。”赵璟揽着王琪的肩道。   “不对。”王琪忽然道:“密旨或许根本不是在李吴两家找到的,而是在县衙。徐百川这招只是想调虎离山,把县衙的兵力全都引出去。”   赵璟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事后只有县令马大人出事了,而李吴两家人一直安然无恙。”王琪道:“你也说了,那道密旨是皇上的心头大患,对于私藏它的人,你觉得皇上会轻易放过吗?”   赵璟点头道:“不错。经你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我记得那年,我跟你和董珏去了京城,回来之后不久,马县令就被查办了。听说他为官不仁,得罪了当年的金科状元。当时,这件事闹得很大,连奶奶都唏嘘了很久。”   “王生也跟我说了。”王琪回忆道:“那年的状元公姓刘,有个妹妹,被县里的恶霸强行霸占了。对方是平南侯麾下一个大将的亲戚,仗势把罪行遮掩下去了。马县令助纣为虐,做了帮凶。听说是皇上亲自下旨彻查,发落了很多人,连平南候都受了牵连。因着这件事,皇上很得民心呀。”   赵璟却笑道:“皇上才不是为民请命呢,我入京以后,也听了一些说法。只能说刘状元运气好,在皇上想整治平南王的当口送上去个现成的把柄,皇上自然会借着这股东风发难。很多人都觉得马县令是连带着跟着倒了霉,现在看,即便没有这事,皇上也会料理他。”   “这事的内情究竟如何,可能只有皇上自己清楚吧。”抬头看了看天色,王琪将名单收进怀里,道:“时候不早了,我这就去纤云坊。”   吩咐王平安去备车,赵璟握住王琪的手,依依不舍的道:“早些回来,晚上等你用膳。”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顶着大太阳在外面跑了一天,真真是一言难尽呀!!! 第302章 构陷   王琪走后,赵璟却没有继续在床上躺着。他很快叫来侍卫,吩咐道:“你去请徐大哥过来。”   侍卫见赵璟叫的急,不敢怠慢,连忙去了。   徐百川自然也听说了赵璟生病的事,又见有人来寻,便以为是出了事,没过半个时辰便带着黄兴赶了过来。   “你们先出去吧,我有事和徐大哥商量。”把黄兴和侍卫打发下去,赵璟这才看着徐百川道:“徐大哥,我找你来,是想聊一聊几年前平遥县的事。”   提到平遥县,徐百川有些心虚。他自知背着赵璟对王琪做了不少事,眼下赵璟和王琪和好如初,感情正浓,若是王琪翻起旧账,他之前和赵璟说过的话自然就没什么可信度了。   眼见赵璟一脸严肃,徐百川更加确信是王琪告了状,心下不由埋怨,眼下五竹先生的事还没解决,赵璟正事不抓,反而为了讨好王琪揪住以前的事不放,实在太不像样子了。   虽然心中不耐,但该应付的还是得应付。徐百川摸不清王琪具体和赵璟说了什么,只能转移话题:“小侯爷,眼下莫吉可汗进京在即,五竹先生又踪迹全无,眼皮子底下的事咱们都忙不过来,又何必费心去纠结以前的事呢?”   赵璟却不知道徐百川百转曲折的心理历程,他摆手道:“你不必多说,这事我必须得问清楚。”   “属下在平遥县办的事多了,不知您说的是哪件?”见赵璟铁了心的要问,徐百川只能含糊道。   听了这话,赵璟心头一动,不由道:“你不是说只去过平遥县一次吗?”   徐百川愣了一下,随即才想到之前为了嫁祸王琪撒过的谎,心中不由后悔一时不慎说漏了嘴。   不过话已出口,反悔肯定不行了,徐百川连忙给自己找补,“虽然只去过一次,但属下也办了很多事,不知小侯爷问的是哪一件?”   “看来,徐大哥瞒了我很多事呀。”对于徐百川的说辞,赵璟显然不信。他知道即便追问徐百川也不会吐口,索性直接道:“其他的先不提,我请你来,是想问问李吴两家失窃的事。”   不知道赵璟为什么会提起多年前的旧事,徐百川略微回忆了一下,才道:“小侯爷问这做什么?”   “你去李吴两家之前,为什么要事先给衙门送信?”赵璟沉声问。   没想到赵璟问的事竟然和王琪无关,徐百川有些不相信,试探着道:“这些都是王琪告诉你的吧。他……有没有和你说别的?”   看徐百川这样子,赵璟便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轻笑了一下,赵璟将王琪告诉自己的事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这才道:“这便是王琪告诉我的全部事实,若他哪句说的不对,徐大哥大可以指出来。”   没想到王琪真的只是如实还原了事实,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趁机栽赃,更没有半分告状的意思。徐百川摸了摸鼻子,讪讪道:“没有,事情的经过就是他说的那样。”   “徐大哥,以前的事究竟如何,你我心中都有数。幸好上天保佑,王琪并无损伤,过去的事,我也不愿意过多计较。还望徐大哥能摆正态度,不要以己度人,坏了大事。”赵璟看着徐百川,严肃道:“你也清楚,眼下五竹先生踪迹全无,我们对此一筹莫展。即便有一点点线索,我也不想放过。当年你去平遥县,究竟是在何处找到了先皇的遗诏?是在李家还是吴家,或者是在县衙?你动手之前,为什么要事先给衙门送信?还请徐大哥如实相告。”   赵璟的一番话义正词严,让人挑不出错处。徐百川在心中苦笑,原本他还在腹诽赵璟为了讨好王琪,对正事不管不顾。这话一出,拎不清的反而成他了?   “您听我慢慢和您说……”徐百川细细的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耐心的听他说完,赵璟皱眉道:“也就是说,送去衙门的字条,是你模仿五竹先生的笔迹写的?”   “正是。”徐百川有些自豪的道:“他的字我临摹了很久,虽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七八分的把握还是有。”   赵璟疑惑道:“平遥县的县衙我也去过,那里并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即便先皇的密旨真的藏在里面,依你的武功,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去。为什么还要费如此周章,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莫非这李吴两家,也有什么猫腻?”   “小侯爷果真心细如发。”徐百川赞了一句,便解释道:“李吴两家的老太爷都曾在京中做过官,只不过他们都在五王爷谋反之前去世了,这才免于被清算。吴家有没有问题暂且不说,但孙大人在调查之时,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发现李家的老太爷和五王爷有牵扯。属下策划窃贼的事,也是想趁机摸摸李家的底。”   赵璟笑道:“也就是说,你故意冒充五竹先生的笔迹给他们送信,若他们真的和五竹先生有牵扯,自然认得字迹,从而有所行动。”   “不错。”徐百川道。   赵璟问:“那他们可有动作?”   “没有。”徐百川沮丧的摇了摇头,“属下给李家和衙门同时送了信,结果没人当回事。属下怕他们藏得深,索性将李家洗劫一空,把事情坐实。可惜无论是李家还是衙门,满脑子想的都是寻回丢失的财物。属下躲在暗中观察了几天,发现他们确实没有任何不妥,这才作罢。”   王琪又问:“那吴家呢?”   “孙大人得到的消息只是说先皇的密旨有可能藏在平遥县的县衙当中,但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徐百川道:“县衙虽然不大,就怕有什么机关暗道,找起来十分棘手。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露出端倪,属下索性制造一个连环盗窃案,把衙门里的人全都引去吴家,也方面下手。”   赵璟心笑,难怪吴家丢失的财物并不多,原来是转移视线的挡箭牌呀。   “所以,先皇的密旨确实是在平遥县的县衙内找到的?”赵璟接着问。   徐百川点头道:“不错,是在县衙二堂的一个暗格里找到的。”   “看来,即便刘状元不告御状,马县令也会出事呀。“赵璟唏嘘道。   徐百川却道:“密旨虽然是在平遥县的县衙里找到的,但马县令应该不知道那暗格的存在。再说,密旨是什么时候放在县衙的,谁也不清楚。五王爷死后,任何一个在平遥县任职的县令都有嫌疑。马县令之所以会出事,完全是因为他为官不仁,做了坏事。”   “这倒是。”赵璟道:“马县令的履历我也知道一些,听说他一开始是虎平县的押司,因为助纣为虐讨好了上司,这才官升一级,成了平遥县的县令。他不过是一个小人物,和五王爷没什么牵扯,也没在京城做过官。而且,他应该不认识五竹先生的字迹,不然也不会让师爷拿着字条去古宝斋找董琛请教了。所以我很好奇,你们到底是怎么知道密旨在平遥县的。”   “这个,属下也不知道。”徐百川道:“属下只是听孙大人吩咐办事。”   “仅仅是听孙大人吩咐吗?”赵璟显然不信。   徐百川正色道:“确实如此。”   “恐怕不见得吧。”赵璟笑了笑,接着道:“听王琪说,五竹先生的字迹非常特别,除非有很强的书法功底,否则一朝一夕之间根本不可能模仿成功。王琪从小泡在纸墨堆里,又醉心书画,临时抱佛脚努力一把,或许可能会成功。可徐大哥是行伍出身,对笔墨没有太多讲究。刚刚你也说了,那字迹你临摹了很久。不知徐大哥为什么要这样做?”   王琪根本不用临时抱佛脚,他看一眼就能写出一模一样的字迹好吗。在心中默默吐槽,徐百川却道:“小侯爷究竟想说什么?”   “我听奶奶说过,徐大哥父母早亡,是个苦孩子出身。在你十二岁那年被我母亲救下,之后便去从军。从军期间,你虽然立了不少功,但却没有获得任何官职。试问,若没一点内情,一个出身底层的行伍中人,是如何与孙大人这种朝中重臣扯上关系的?”事到如今,见徐百川还是藏着掖着不肯吐口,赵璟心中不悦,索性把话说开:“先皇密旨乃是当今圣上的心头大患,又是极为隐秘之事。孙大人身为皇上的心腹,奉旨秘密查办也在情理之中。他明明有自己的亲信,为什么却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来办?徐大哥究竟做了什么,才能让孙大人如此信任?”   赵璟这话已经问的很直接了,徐百川定定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道:“小侯爷说的不错,这件事确实有内情。”   “反正闲来无事,徐大哥不妨说说。”见徐百川承认了,赵璟松了口气,他懒散的靠在床头上,淡淡的道:“你和孙大人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又是什么关系?”   重重的叹了口气,徐百川似乎不知如何开口。赵璟也不急着催他,而是静静的等着。   徐百川沉淀了一会,这才道:“其实,孙大人是亡父的至交好友。”   “什么?”听了这话,赵璟当场愣住了。   马婆子和沈雨薇捡到徐百川时,他正在街边乞讨。因此,赵璟一直以为徐百川是苦孩子出身,父母死了之后才沦落成乞丐。没想到,他居然出身于官宦之家。   看出了赵璟的疑惑,徐百川苦笑道:“马婶见我是个小乞儿,便以为我是穷苦人家出身,其实并非如此。相反,我出身于行伍世家,父亲也曾在朝为官。除了我之外,上面还有两个嫡出的兄长。我虽然是个庶子,但生母早逝,一直由嫡母抚养。嫡母贤惠,待我和兄长一视同仁,我们一家人也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其乐融融。”   “既如此,那你为何会孤身一人流落在外?”从惊讶中缓过神来,赵璟连忙问:“为何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你的家人?”   徐百川苦涩道:“在我九岁那年,家中忽遭大难。父亲被诬陷下狱,两位兄长也受了牵连一同入狱。我本来也是要进大狱的,抄家那日,正巧家中一个小厮刚刚病死。嫡母见他的年纪和我相仿,便想了一招移花接木之法,用小厮的尸体顶替了我,这才保下我一条性命。”   剩下的事情不用徐百川多说,赵璟也能猜的到。无非就是全家惨遭戕害,幼子只身逃出虎口,隐姓埋名,忍辱负重,并伺机复仇的故事。   “徐大哥,不知令尊官居何职?”赵璟沉声问。   徐百川道:“家父生前是御前侍卫总管,统领宫中的羽林卫。”   “羽林卫关系到皇宫大内的安全,御前侍卫总管统领羽林卫,身系皇上的安危。若非皇上的亲信,不可能担任此等要职。”赵璟皱眉道:“不知令尊犯了何罪?”   徐百川冷笑一声,道:“他们说,我父亲是犬戎的细作,利用职务之便潜入御书房,偷走了北边城防的排兵布阵图。”   按着时间推算,徐父出事时,应该正是北边的犬戎蠢蠢欲动,多次出兵骚扰大梁的时候。皇帝本想出兵讨伐,无奈老定北侯身体抱恙,朝中无将,这才暂时按兵不动。   老定北侯死后,犬戎欺大梁朝中无人,更加的有恃无恐,屡次派兵进犯。皇上迫于无奈,只得临时点将出兵。刚刚成婚不久的周英,便是在那时抛下赵璟的母亲,跟着上了战场。苦战了好几年,犬戎终于兵败求和。周英也是因此立下了赫赫战功,然后承袭了定北侯的爵位。   若徐父真的在两国交战时泄露军事机密,便是通敌叛国的大罪,势必连累满门,也难怪徐百川一直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   “伯父乃是皇上的亲信,又身居要职,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恐怕不可能轻易给他定罪吧。”赵璟道。   “不错,家父是被抓了个人赃并获。”徐百川沉声道:“这些也是我后来才打听到的,据说京畿府尹接到密报,说当晚子时有犬戎奸细在京城的聚仙楼传递情报。京畿府尹立刻派兵去了聚仙楼,在那里发现了家父和一个汉人打扮的犬戎人,并从犬戎人身上搜到了大梁北边的兵防布阵图。那犬戎人一口咬定,布阵图是我父亲给的,因此坐实了家父的罪名。”   赵璟皱眉道:“那伯父呢?他若真的是冤枉的,就没有为自己辩解吗?他又为何会在半夜出现在聚仙楼?”   “父亲和兄长入狱没多久,便死了。京畿府尹说,他们是畏罪自杀。”徐百川沉声道。   如此说来,徐父的案子算是死无对证了。赵璟看了徐百川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徐大哥,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在我看来,这案子人证物证俱在,算是板上钉钉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伯父是被人诬陷的?”   “家里出事时,我年纪尚幼,一直都是糊里糊涂的。”被赵璟质疑,徐百川也不恼,他怅然道:“我记得抄家那天,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是求救和呼叫声。嫡母匆忙地给我换上小厮的衣裳,把我领到偏院的一个墙根前,塞给我半张字条,并告诉我,害我们全家的是个叫五竹的人。我还没弄明白什么意思,就被她从狗洞里推了出去。”   “五竹?五竹先生!”赵璟一惊,连忙问:“那字条上写的什么?”   徐百川沉声道:“今夜子时,聚仙楼见。”   “你的意思是,伯父是被五竹先生引去聚仙楼的?”赵璟吃惊道:“他们故意把消息透露给京畿府尹,设计栽赃了伯父。”   徐百川笑着摇了摇头,“我全家都死了,事情的真相如何,也随之湮灭。不过,家父身死之后没多久,五王爷便勾结宫中内侍发动宫变。事败之后,皇上清算五王爷的余党,接替我父亲成为御前侍卫总管的人,便是其中之一。”   发动宫变,仅靠一些内侍或许可以趁机行刺皇上,但事后却撑不住场子。因为即便皇上死了,只要宫中的侍卫忠于皇上,便能诛杀乱臣贼子为皇上报仇。五王爷当时也在宫中,自然不想事成之后再给皇上陪葬。即便为了自身的安全,统领羽林卫的侍卫总管也是至关重要的。徐百川的父亲可能是因为挡了五王爷的路,这才被五竹先生设计除掉了。   不过,这些到底都是猜测,没有确凿的证据。不然徐父早就平反了,徐百川也不至于对自己的身世讳莫如深。   叹了口气,赵璟轻声道:“实在没想到,徐大哥和五竹先生之间居然还有这番纠葛,也难怪你会对追查五竹先生如此执着。不过,你既然有证据,为什么不为伯父平反昭雪?”   “为家父平反是我毕生的愿望。可是我手里所谓的证据,只是嫡母给的那张字条和一句话。一张字条,短短八个字,证明不了我父的清白。为了调查当年的真相,我费劲千辛万苦,依然一无所获。”徐百川自嘲的一笑,“唯一能欣慰的,便是从五竹先生现存的墨宝之中确认,那字条上的字确实是他的手笔。”   赵璟感慨道:“所以,你便一直临摹仇人的笔迹,为的就是提醒自己为父报仇。”   “不错。”徐百川沉声道:“父亲和兄长死后,嫡母也在牢中病逝。我无亲无故,只能以乞讨为生,四处躲藏,直到遇到了马婶和你的母亲。他们帮我办了户籍,我才能改头换面,入伍从军。”   剩下的事赵璟已经听马婆子说了很多遍了,自然不用徐百川赘述。他接着问:“那你又是怎么和孙大人联系上的?”   “家父为人清高孤僻,极少与人交往,孙大人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我家出事时,孙大人正巧不在京城。等他赶回来之后,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徐百川道:“因为我很少在人前露面,京畿府的人怀疑那死了的小厮的身份,便请孙大人帮忙辨认。是他帮我瞒了过去。这些年来,他一直暗中打探我的消息。”   赵璟道:“也就是说,孙大人一直都知道你还活着。”   “不错。”徐百川点头道:“后来,我在军中站稳脚跟,便着手调查五竹先生,可惜什么都没有查到。无奈之下,我只能联系孙大人,希望他能帮忙。”   如今,徐百川算是把事情都交代的差不多了。   赵璟看着徐百川道:“徐大哥,我以为咱们已经是过命之交了,既然你和五竹先生有不共戴天之仇,为什么不告诉我们?难道是信不过兄弟吗?”   “小侯爷恕罪,并非属下隐瞒,而是……”徐百川顿了一下,才赔罪道,“灭门之仇,不共戴天。属下每每想起,便心如刀割夜不能寐,实在不想一遍一遍的揭伤口。再说,我虽然知道家父是被五竹先生陷害,但也只知道这些,对找到他并没有半分帮助。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赵璟能理解,这事毕竟是埋在徐百川心里的最沉痛的伤,说一次疼一次,人家不愿意提也在所难免。   免了徐百川的礼,赵璟叹了口气,道:“徐大哥放心,我们一定能揪出五竹先生,还令尊一个清白。”   --------------------   作者有话要说:   徐百川也是个可怜的小孩,至于李、吴两家的案子,小天使们忘了的话可以重温35到39章的内容。 第303章 打探   王琪到纤云坊时,王生早就领着长安长顺和陶瑞在门口等候多时了。一问才知道,原来在他出门前,赵璟就派人过来通知了。   进了门,王生便兴高采烈的召集纤云坊的所有人过来给王琪请安,还发了赏钱。一阵手忙脚乱之后,这才消停下来。   长安长顺还要照顾店里的生意,给王琪请安之后就下楼忙去了。   王生一边吩咐下人张罗茶点,一边对王琪道:“少爷总算来了,这段时日,小的往征西候府跑了好几趟,可他们就是不让小的见您。”   “这几天我出去办事了,不在侯府。”虽然觉得赵璟瞒着自己挡王生过分了些,但王琪还是下意识的替他圆场,“我知道你担心,等事情一忙完就来了。”   王琪在滇南的事王生已经听陶瑞说的够多了,他也知道事关重大,自然不敢多问,便道:“少爷回来就好,小的已经让人回家通知齐家大哥和杏林了,他们一会就过来。”   “齐兴和杏林来京城了?”王琪一愣。   王生笑道:“是呀,来了好几天了。自打得了少爷的消息,小的就给家里送了信。齐兴大哥和杏林知道少爷在京城,立马就赶来了。”   王琪也很久没见齐兴和杏林了,一听他们来了,心中十分高兴。但他还没忘了来这里的正事,忙道:“对了,我还有件事要托你去办。”   “少爷您说。”王生道。   将王方氏的地址和王耀的亲笔信给了王生,王琪道:“三婶如今住在这个地方,你派人把她接来,暂时安置在你给我置办的那个宅子里。过几日,三叔和敬儿可能也会搬过去,你找人收拾一下,再选几个可心的小厮和丫鬟伺候。”   “小的这就去办。”接了地址,王生忙叫了几个人,一一吩咐下去。   等王生忙完,王琪这才道:“这几年辛苦你了,店里一切都还好吧。”   “看您说的,路都是少爷提前铺好的,小的只不过是按着您的吩咐做事,能有什么辛苦的。咱这绣在京中是独一份,又有赵小公爷照应着,生意一直都不错。”王生笑着给王琪添上茶,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就是小的能力有限,能做的就是看家护院而已,这么长时间,生意也没能更进一步。眼下少爷回来就好了,咱们的店绝对能更上一层楼。”   “你太谦虚了,纤云坊在京城的名头这么响,你功不可没。即便是我,也未必有你做的好。”王琪道:“这些年,我做了甩手掌柜,生意上的事都是你撑着。要不是你,我和三叔恐怕在京城连个容身的地方都没有。”   王生连忙跪下道:“少爷,您这是折煞小的了。小的受您的大恩,要不是您,哪有小的今日。”   “快起来。”把王生扶起来,王琪柔声道:“是我说错了,咱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这情分比亲兄弟都亲,没必要客套。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身边信得过的人虽然多,但最亲近的还是你。”   “少爷,看您说的。”听了这话,王生顿时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笑着拍了拍王生的肩,并拉他在身边坐下,王琪这才道:“你在京中待了好几年,和这里的权贵们没少打交道,对他们可有了解?”   其实,名单上的人王琪已经在赵璟那里了解的差不多了,但他知道王生是个包打听,没准会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事,便想在他这里碰碰运气。   果然,王生的眼睛一亮,笑道:“公子,您知道小的,论起打听事,小的向来拿手。您想问谁?”   “定……”王琪首先想到的是和赵璟有直接关系的周英,可惜话刚出口,便想到周英并不在名单上,只得改口道:“你对宁安伯沈荣昌了解多少?”   话虽然问出口了,但经过和赵璟的谈话,王琪对宁远伯倒是没什么怀疑了。他更在意的,反而是宁远伯的儿子沈英杰。   五竹先生既然能利用修文派人去滇南给王耀送信的契机设计征西候府,肯定知道他和赵璟的真实关系。若七皇子真的和五竹先生勾结,自然也知道。沈英杰是七皇子的亲舅舅,也是他的忠实拥护者。从聚珍阁的表现来看,沈英杰似乎已经知道他和赵璟的关系了。那是不是意味着,沈英杰也和五竹先生接触过?   “宁安伯吗?”王生却没注意王琪走神了,他想都没想,直接道:“宁安伯可是京城的大红人呀……”   王生滔滔不绝的说了很多关于沈荣昌的事,其中自然少不了他靠女儿上位的“光荣事迹”。可惜王生说的这些,王琪大多都知道,听着也没什么新鲜。   耐心的等王生说完,王琪这才问:“不知这位宁安伯平时的为人如何?宁安伯府的风评又怎么样?”   “据小的所知,这几年,宁安伯很少出来应酬,好像是身体不好,毕竟年纪大了。”王生道:“至于风评嘛……反正小的在京城这些年,从来没听说过宁安伯府闹出过什么大的乱子,风评应该还算不错。”   宁安伯虽然是当今圣上的岳父,但也就比皇上大了十岁。王琪记得几年前和董珏一起来京城时,在东华阁远远的见过宁安伯一面。当时他被众人围着奉承,满面红光,精神奕奕,看着也不像是有病的。   “你见过宁安伯吗?”王琪又问。   王生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道:“宁安伯府要是需要绣品,都是管家过来采购,或者店里派人把样品送到府里去。像宁安伯这样的大人物,是不会屈尊到咱们这里来的。”   “这倒是。”笑了一下,王琪也觉得自己问了句蠢话,便道:“那宁安伯的儿子沈英杰呢,你对他有了解吗?”   王生笑道:“国舅爷是宁安伯的老来子,又是独子,上面的姐姐一个是贵妃,一个是定北侯夫人,尊贵的不得了。小的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国舅爷,但听说他要长相有长相,要才气有才气,深得皇上喜爱,是京城很多姑娘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   沈英杰的年岁也不小了,王琪要是没记错,他比赵璟还大了好几岁,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成亲?   “沈国舅既然这么抢手,为什么还没成婚?”王琪好奇的问:“皇上和沈贵妃都不操心他的婚事吗?”   王生感慨道:“听说国舅爷出生没多久,皇上便给他指了一门亲事。对方也是名门贵女,门第不比国舅爷差。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可谓是郎才女貌,羡煞旁人。只可惜还没来及成亲,那女子便因病去世了。国舅爷十分伤心,这些年便没再提成婚的事。”   “原来是这样。”见从王生这里问不出什么了,王琪也没失望。   王生虽然消息灵通,但毕竟是个商人,能打听的消息有限。朝中的事,还是要找朝中的人来问。王琪想了一下,决定改日去找赵客聊聊。赵客的母亲静和长公主乃是当今圣上和五王爷的亲姐姐,五王之祸时她也在京城,没准会知道些什么。   “这些年,你跟赵小公爷一直都有来往吧。”王琪喝了口茶,低声问。   王生连忙道:“除了过年和八月十五,小的一有空就会去东华阁给小公爷请安。要不是有赵小公爷撑腰,咱们纤云坊在京城站不住脚。这份恩情,小的一直都记得。”   既然常有来往,他和王生上门拜访,也就不会引人注目了。   王琪点头道:“你去准备份厚礼,过几日同我一块去探望赵小公爷吧。”   “小的记下了。”王生顿了一下,才道:“赵小公爷也很惦念少爷,每次见了小的,都会询问您的情况。如今少爷亲自登门,赵小公爷一定会很高兴的。”   王琪笑道:“我也很期待和赵客兄见面。”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齐兴和杏林便来了。他们和王琪已经很久没见面了,自然好好叙了一番。王生当即叫人送来了一桌好酒好菜,几人把酒言欢,聊的不亦乐乎。   用完饭后,王琪本想回侯府,奈何王生和齐兴不答应。在两人的再三劝说下,王琪又去了王生的家,要不是赵璟派人来寻,恐怕就得留宿。   再三保证一定会常回来,王琪终于在王生等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登上了回侯府的马车。回到侯府,赵璟已经在门口迎着了。   “你身体还没有好利索,怎么就出来了?”王琪责备道。   赵璟一把揽住王琪,埋怨道:“还说呢,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带兵去王生那里抢人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王琪脸上却笑的十分甜。   两人回了房,王琪顺口问了一句:“你用晚膳没有?”   “你没回来,我怎么可能有心思吃东西?”赵璟一脸哀怨的道:“我一直在等你。”   想到今天答应赵璟要和他一起吃晚膳的,没成想却食了言。看着赵璟可怜兮兮的样子,王琪有些内疚,不由责备道:“你也太死心眼了,都这么晚了,还等什么?”   “没事,我就是愿意等你,等多久都没关系。”赵璟看着王琪,无比郑重的道。   赵璟说的一脸认真,仿佛做出了某种承诺一般,惹得王琪心如鹿跳。他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了,只得假装咳嗽一声移开视线。谁知却看见王平安静默的立在一边,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王琪的脸更红了,赵璟见他害羞,怕把人惹急了晚上不让亲热,连忙吩咐王平安下去张罗饭菜。   王平安办事利索,没多久,饭菜便被端了上来。   等赵璟用完饭,又看着他喝了药,王琪便想回自己房间。   赵璟一把拉住他,道:“我有事要和你说。”   让其他人都回去休息,赵璟这才把徐百川的事和王琪说了。   “没有想到,徐大人和五竹先生还有这么段恩怨。”王琪感慨了一下,随即道:“如果徐大人的父亲真的是被人设计陷害,他为什么当时不说清楚呢?”   赵璟摇头道:“徐大哥的父亲被抓了个人赃并获,他肯定已经替自己辩解过了,可惜还是坐实了通敌叛国的罪名。眼下人已经死了,除了徐母留下的一句话和一张字条,什么证据都没有。除非有切实的证据证明五竹先生确实参与了此事,否则很难翻案。”   “即便徐母的话不能作为证据,但那张字条确实是五竹先生所写,难道还不能当凭证吗?”王琪疑惑的问。   赵璟道:“那张字条虽是五竹先生的字迹,但毕竟已经过了那么多年,很难排除不是有人故意模仿。况且,五竹先生留下的墨宝虽然不多,但还是有很多人见过,你和徐大哥不就能模仿他的字吗?”   听了这话,王琪顿时不言语了。   “再说,那字条并没有署名,也没写明具体的日期,只说是今夜子时。至于这个‘今夜’是哪一天,谁都说不清楚。”赵璟接着道:“这张字条只能做参考,很难作为呈堂证供。”   王琪叹了一声,道:“这事恐怕不容易。且不说我们对五竹先生的下落一无所知,即便抓到了他,只要他矢口否认,我们也奈何不得。况且,皇上未必愿意为了一个已经判下来的陈年旧案,白担一个误杀忠良的名声。”   不得不说,王琪确实说到了点子上。当今皇上并不是傻子,恐怕早在五王爷发动宫变之时,眼见接替徐父的御前侍卫总管帮助五王爷谋反,便能察觉出当时的案子有猫腻了。但是平叛之后,他却没有重新彻查此案。想来也是像王琪说的那样,若徐父真的是被人陷害,皇帝便会有一个误杀忠臣的污点,被世人诟病。   想到此处,赵璟的心情十分沉重,但他还是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凡是发生过的事情,无论多隐蔽,都有迹可循。只要我们坚持追查,就不会让那些奸佞小人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我已经答应徐大哥了,无论如何都会帮他找出真相,还清白之人一个公道。”   看着赵璟灼灼生辉的双眼,王琪却有些莫名的伤感,更多的,却是对赵璟的心疼。   赵璟从小就黑白分明,眼中揉不了一粒沙子,更是见不得不平事。如今虽然不像以前那般迂直了,但本质上还是没有改变。况且,赵璟的母亲也被人陷害,至今还背负着污名。还母亲清白一直是赵璟的心愿。如今得知徐百川和自己有相同的遭遇,怎能不令他动容?   “你说的不错。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我们坚持,一定能查明真相,还他们一个清白。”握住赵璟的手,王琪道:“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知道王琪会一直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己这边,赵璟甚是宽慰。他柔声道:“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过几日,莫吉可汗就进京了,等忙完这件事,我们再从长计议。”   “好,都听你的。”嘴上这样说着,王琪心中却有了盘算。   徐父入狱之时,王耀虽然还没有进京做官,但这案子在当时必然引起了轰动,且又不牵扯皇室隐秘,王耀在大理寺任过职,八成会有耳闻。反正也没别的线索,可以先找他打听一下当时的情况。   与徐父相比,赵璟母亲被陷害的事就有些难办了。这事毕竟是定北侯府内宅的私事,又是上不了台面的丑闻,恐怕王耀未必能了解多少。想到这里,王琪有些犯难。   沈雨薇的事,赵璟详细的和王琪说过,中间还提到了一个关键人物——翠云。   这个翠云是赵璟母亲沈雨薇的贴身丫鬟,除了马婆子之外,就数她跟着沈雨薇的时间最长。据赵璟说,当初周英之所以能给沈雨薇定罪,一是因为沈雨棠是喝了马婆子熬的汤才小产。二是在沈雨薇的房间里搜查出了大量能致人小产的红花。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这个翠云的证词。正是由于她亲口指认,才坐实了沈雨薇的罪名。   若沈雨薇真的是被冤枉的,翠云的嫌疑便是最大的。她身为主子的贴身丫头,能自由出入沈雨薇的房间,偷偷放些东西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没准红花就是她放的。事后她在反戈一击,污蔑沈雨薇。加上有心人在一边推波助澜,试问,又有谁会怀疑一个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只能冒死揭发自己主人的可怜丫鬟呢?   毫无准备的沈雨薇只有百口莫辩的份。   所以,想要给赵璟的母亲昭雪,就必须要找到这个翠云。可惜沈雨薇死后,翠云便行踪不明,恐怕早就被灭口了。王琪有些沮丧,连徐百川费了好几年都找不到的人,他又怎么可能找的到?   “光顾着聊徐大哥的事了,忘了问你,王生把王夫人接来了吗?”赵璟的话打断了王琪的沉思。   回过神来,王琪道:“人已经找到了,不过王生的人到的时候,天已经晚了,三婶不愿意走夜路,便让人传信说明天一早启程。”   “这样也好。”赵璟似乎有些不放心,还是叮嘱了一句:“要是有什么需要,你千万不要和我客气。”   王琪笑着应下,心中不由一亮。   王方氏从小生在京城,又是相府的千金,长时间和京中的妇人打交道。这些内宅的私事,她或许会知道一些。反正王方氏进京,王琪身为晚辈,于情于理都得去请安。到时候可以想办法套套话,没准会有收获。   “你想什么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见王琪似乎很不在状态,赵璟有些担忧的问。   敛了万般思绪,王琪看着赵璟笑道:“没什么,可能有点累了。天晚了,我们早点休息吧。”   赵璟:“……”   看来,今晚又亲热不成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立秋,你们喝秋天的第一杯奶茶了吗?我没喝,因为要减肥。 第304章 巧姐   接下来的这几日,整个征西候府都很忙。莫吉可汗进京在即,赵睿身为迎接可汗的主要负责人,纵然只是挂了个名,但很多事七皇子根本撑不起来,还得由他亲自出马。   眼见身边的人都忙的前脚打后脑勺,赵璟不好意思继续躺着。在府里歇了几日之后,也跟着忙活去了。   赵璟每日早出晚归,王琪闲来无事,便经常去王生家里蹭饭。除了王生一家之外,齐兴和杏林也把家眷带来了。一大家子人一起吃饭,十分热闹,让王琪感受到了久违了的家的感觉。   王方氏已经被王生接到了京城,安置妥当之后,王耀便想搬过去同住。赵璟见那宅子离征西候府不远,又有王琪帮着说话,便同意了。   王生虽然跟随王琪多年,但肚里附庸风雅的墨水却极为有限。给王琪置办好宅子之后,便取名“小竹园”。这一言难尽的名字,一听就是比着平遥县的竹园照搬的。   王方氏搬进去之后,觉得这个名字太小家子气,十分不满意,一直闹着要换地方住。   王琪知道这个三婶的相府小姐脾气,看在王耀的面上,也没和她计较。不过眼下什么都安置好了,再换地方,一时之间未必能找到合适的宅子。要是不换,王方氏虽然奈何不了他,却会折腾王生和过去伺候她的人。为了让大家都清净,王琪便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见宅子里面有几株老梅,索性将宅子改为梅园,王方氏这才消停。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离莫吉可汗进京的日子已经没剩几天了。王耀虽然是个边缘人物,又不得皇上待见。但他毕竟救了莫吉可汗一命,也是如今现存的和莫吉关系最好的大梁官员,少不了跟着出去露露脸。   王耀不在,王琪不好经常去探望王方氏。赵璟母亲的事,便只能先放放了。索性王琪只是想在王方氏那里碰碰运气,并没有对她抱太大的希望。   “这几日我三婶没闹什么幺蛾子吧。”吃过饭,其他人都散了,王琪一边吃着饭后水果,一边问王生。   王琪和王生一起吃过苦,也一起享了福,关系早就不是一般主仆能比的。遇见什么事,王生也不会瞒着他,都是说出来两个人一起吐槽。   提到王方氏,王生的脸果然皱成了一根苦瓜。他苦哈哈的道:“这位三老夫人不愧是相府的千金,即便相府不在了,依然是落毛的凤凰比鸡强。整日里别的事没有,就喜欢横挑鼻子竖挑眼,动不动就拿原来相府的规矩说事。短短几天,小的派过去伺候的人都快换了一茬了,真是难伺候的紧。现在想想,咱们王家老太太可比她慈眉善目多了。”   “没想到,你也会有认为奶奶慈眉善目的这一天。”笑着打趣了王生一句,王琪也没太当回事。   其实他明白,王方氏之所以如此吹毛求疵,无非是之前得意惯了,做事太不留余地。如今失势了,还要靠着她一直看不上的王家栖身,便以己度人,害怕王家会反过来为难她,便先下手为强先声夺人,用摆谱的方法勉强维持她相府小姐最后的体面。   这种人,面上事儿越多,嗓门越嘹亮,心里就越没底气,表面上的张牙舞爪都是在强撑。只要给他们几回没脸,立马就老实很多。王琪有千万种方法让她消停,但却不愿跟妇人一般见识。只要王方氏别闹的太过分,王琪也愿意看在她是长辈的面儿上给她几分脸面。   “你常年在生意场上混,什么样的人都得接触。咱们毕竟是打开门做生意,店里来个闹场的也不稀奇。要看清他们的所想所思,了解他们的心思,才能对症下药。”嘴上虽然这样说,但王方氏毕竟是自家三婶,王琪当然不会把烫手的山芋扔给王生不管,“三婶毕竟做过相府小姐,是难伺候了些。她要是一直无理取闹,我就请相府调几个人来伺候她。”   听了这话,王生立马道:“看公子说的,这点小事小的要是还料理不好,就白混这么多年了。您放心,三老夫人就是嫌贴身伺候的丫鬟和婆子手笨。正好我家那口子身边有个合适的人,就送过去了。这两日,三老夫人已经消停了。”   见王方氏还算识相,王琪甚是满意。他看着王生,客气道:“你把你娘子身边正用着的人送了出去,她怎么办?”   “公子不必担心。”王生不以为意的道:“那人不是我娘子一直用着的,而是齐兴大哥和杏林他们来京的路上救下的。我娘子觉得她做事勤快细心又不多事,伺候三老夫人正合适。”   一听派去贴身伺候王方氏的人是杏林在半路上遇到的,并不知根知底,王琪心中一紧,警惕的问:“那妇人姓什么名什么?何方人士?又是怎么被齐兴和杏林救下的?”   “她叫巧姑,岭南人,我们都喊她巧姐。说起来,她也是个苦命人。”王生打开了话匣子,他给王琪添上茶,不紧不慢的道:“她丈夫死的早,撇下两个闺女,大的还没及笄,小的才不到十岁。因为没有儿子,娘仨在家里受欺负,实在活不下去了,这才北上投奔亲戚。谁知道亲戚没找着,盘缠也花光了,偏偏小女儿又生了病,差点被客店赶出去。齐家大嫂子见她们母女无依无靠的,实在可怜,就留下了。”   王琪沉声道:“岭南远在千里之外,一个女人领着两个年幼的女孩奔波千里绝非易事。杏林他们是在哪儿遇见这个巧姐的?”   “好像是在周城。”王生想了一下,才道:“巧姐投奔的亲戚原先就住在那里。听说她们足足走了大半年才走到,可惜人家早就搬走了。”   周城离京城尚远,离平遥县也不近,就算有人想在路上搭讪齐兴他们,应该也不会选这么个地方。王琪心道,难道是他草木皆兵了?   “公子,你是觉得这个巧姐有什么不对吗?”见王琪一脸深思,王生小心翼翼的问。   王琪道:“我是觉得,你派过去的人虽然只是暂时服侍三叔和三婶,但还是要打听清楚他们的底细,不能让不明不白的人混进来。”   “原来是这呀。”王生拍着胸脯保证:“公子放心,小的送过去的人都是知根知底的,不会出岔子。至于这个巧姐,应该也不是什么居心叵测的人。听齐兴说,巧姐一开始很感激他们收留,可一听要去京城就不愿意了。说是嫌路远,怕女儿受颠簸。”   王琪道:“那她为什么又跟来了?”   “还不是为了闺女。”王生叹了口气,道:“本来齐家大嫂子都留下银子了,足够她娘仨过一段时间的。可惜两天以后,巧姐又雇了马车,带着闺女追上来了。一问才知道是碰见了庸医,她们花了很多银子买药,结果孩子的病非但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了。巧姐一个妇道人家,人生地不熟的,不敢与人起冲突,又不敢再去找别的郎中冒险,左右一合计,还是觉得杏林最靠谱,就追上来了。”   巧姐的做法倒是很符合常理。一个无依无靠的妇人,女儿重病在身,仅有的银子还被人骗了不少。与其留下来面对未知的未来,还不如投奔真心帮助过自己的恩人。更何况那群人里还有一个医术超群的郎中。   王琪接着问:“她女儿的病情到底如何?”   “那女孩年纪小,又长途跋涉,身体本来就吃不消。加上水土不服,又拖了那么长时间才医治,能捡回一条命都不错了。”王生唏嘘道:“本来吃了杏林的方子,女孩的病情已经稳定了,谁知道骗子和庸医狼心狗肺,居然把人害成这样。听齐大哥说,要不是巧姐来的及时加上杏林的医术好,那孩子恐怕就没命了。”   王琪心想,杏林的医术高明,那女孩有病没病,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应该不是装的。   “巧姐也是倒霉,齐家大嫂子给的银子,请郎中花了一部分,花钱雇马车又花了一部分,已经所剩无几了。”王生接着道:“经过这件事,她实在不敢让别人给女儿看病,只能求齐家大嫂子收留,然后跟着他们来京城了。”   虽然觉得这事可能就是碰巧了,但王琪还是不放心,又问了一句:“来京之后,这个巧姐都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   “她呀,别说出去了,拉都拉不出去。”王生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小的从来没见过这么老实本分的人。自从到了我家之后,巧姐一直待在后院,不是干活就是照顾女儿,从来没出过门。听我家娘子说,她平时也不和其他下人接触,连话都很少说。娘子见她任劳任怨,做事勤快又细心,十分喜欢,想着带她出去逛逛,顺便给她添置几件衣裳,可她就是不愿意。”   不出门不与人接触,便不能传递任何消息。虽然这个巧姐的行为举止有点孤僻的过分了,但有可能人家就是个实心人,只想着多干活偿还恩情,不求其他的。   总而言之,此时王琪基本已经排除巧姐是细作的嫌疑了。   “她既然不喜欢出门,为什么又同意去三婶那里?”以防万一,王琪还是道。   王生苦笑道:“一开始也是不愿意的,说是不敢伺候京里大官的家眷,怕照顾不好给我们丢份儿。可家里的丫鬟婆子没一个能比的上巧姐心灵手巧的。我家娘子生怕委屈了三老夫人,便跟巧姐说,王大人一直在外地做官,只是回京住几天,过段时间就走。又再三保证,就算伺候不好也没事,直接回来就行了,绝对不会责怪她。巧姐这才勉强同意的。”   “原来是这样。”王琪终于放下了心,“莫吉可汗离京之后,三叔八成还会外调。到时候三婶也会跟着走,你放心,他们不会麻烦我们太久的。”   王生笑道:“小的知道了。”   几日之后,莫吉可汗一行人终于在万众瞩目之下浩浩荡荡的进了京,受到了梁帝的隆重接待。   此次入朝觐见,莫吉可汗不但带了很多名贵的贡品,还代表西南一百多个部落向梁帝表达了归顺的诚意。梁帝龙颜大悦,下旨赏赐了很多东西,连带着对太子都和颜悦色了很多。征西候府等一干救助莫吉可汗的人也都受了封赏,就连王耀都官升好几级,不仅不用再去滇南受苦,还被调往富庶的江南任职。   对此,王方氏却不觉得是王耀应得的,而是一口咬定皇上还念着相爷的好,所以才格外开恩。王方氏拼命将所有的粉往自家脸上擦,连王敬都面露不悦。王琪见王耀没有发话,自然也懒得多嘴。不过他心里却清楚,皇上之所以把王耀调离滇南,论功行赏只占了一小部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不想让王耀和莫吉可汗有太深厚的交情。   不过,不管梁帝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这个结果王耀却十分满意。   滇南彻底平定,梁帝心里高兴,赏赐起来也不手软。不但活着的人有了恩赏,死了的人也落了好发丧。   由于莫吉可汗亲自出面澄清,一直被认定为叛国的原滇南县令吴州终于平反昭雪。梁帝大笔一挥,追封吴州为滇南府尹,并赏给他的家人很多东西。除了吴州之外,在滇南殉职的所有大梁官员也都给足了死后的体面。   热闹了几天之后,莫吉可汗便要回去了。临行之前,还特意将自己年仅十岁的儿子托付给梁帝照顾,美其名曰留下学习中原文化。   对于上赶着送上门来的人质,梁帝自然乐得接收。他肯定了百夷族的忠心,并保证一定会照顾好小王子,然后又毫不吝啬的追加了很多赏赐。   千恩万谢之后,莫吉可汗便带着丰厚的物资回去了。   莫吉可汗一走,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王琪原本以为他和赵璟可以一起去查五竹先生了,谁知整个征西候府却陷入了诡异沉闷的气氛中。不说征西候赵睿,就连回京后几乎没见过面的方衡和史东都一直在府里待着。   按理说,刚刚被皇上亲自下旨封赏的人不说意气风发,但也不至于臊眉耷眼的。觉察到不对,王琪便去问赵璟。   “最近怎么了,难道府里的人被集体禁足了吗?”王琪半开玩笑一般的问。   赵璟苦笑道:“虽然没有明着被禁足,但也差不多了。皇上已经下旨,令定北侯周英全权调查五竹先生的事,安阳伯章毕贤从旁协助。东宫和征西候府都被排除在外了。”   “为什么?”觉得苗头不对,王琪不解的问。   “因为莫吉可汗的行踪在达贝镇泄露的事,皇上觉得可能是征西候府和太子这边的原因,便让我们避嫌了。”赵璟道。   听了这话,王琪彻底怒了,“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呀。莫吉可汗在达贝被追杀,要不是方衡、张远和东宫的穆子苏拼死保护,霍尔早就得逞了。皇上怎么能疑心到太子和征西候府头上呢?”   “你先别生气。”见王琪气的不轻,想到他是在替自己不知,赵璟心中十分高兴。他揽住王琪的肩,柔声道:“也不能怪皇上趁机发难,这也算事出有因。莫吉可汗这次进京,已经把他在滇南县衙遇刺的经过全都说了,我慢慢告诉你。”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巧姐是个伏笔,以后有用。 第305章 遇刺   莫吉可汗重返百夷族夺回汗位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彻查他遇刺的真相。   霍尔虽然死了,但他身边的亲信被活捉了不少。莫吉可汗惩治叛徒的手段狠辣,这些人为了保全家里人,只得把一切全都交代了。   事情的起因是在一年前,有一个自称五竹先生的人给霍尔送了封信,声称能帮他杀了莫吉可汗,夺得汗位。   五竹先生的名头霍尔虽然听说过,但他知道的都是些传闻,并没见过真人。而且,霍尔自问和五竹先生没什么交情,也弄不懂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面对突如其来的示好,霍尔只觉得莫名其妙,便把信烧了没再理会。可是过了几天,又有一封信送了过来。里面不但列出了霍尔安插在莫吉可汗身边的几个眼线,还详细的写了他背着莫吉做过的事。   这些事要是让莫吉知道,后果不堪设想。霍尔当时就慌了,可信上却直接言明,不会拿这些是威胁他。相反,为了表示诚意,那人愿意把莫吉引到大梁境内杀死,不让霍尔出一兵一卒,也不会让百夷人怀疑到他身上。事成之后,他们再继续讨论合作的事。   若莫吉真的死在大梁境内,对霍尔来说确实是件天大的好事。他不但可以打着找梁人报仇的幌子收拢莫吉的势力,还能名正言顺的得到可汗之位。再说大梁,他们刚刚结束了和吐蕃的征战,肯定不想再起兵戈。为了安抚百夷族,大梁肯定会送上天大的好处。退一步说,就算莫吉没死,也只会恨梁人,左右和他扯不上关系。   仔细盘算了一下,觉得这件事怎么样都不吃亏。和身边的亲信商量了一下,霍尔便欣然同意了。   之后的几个月,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就在霍尔以为自己被人耍了的时候,忽然收到消息,莫吉可汗应滇南县令吴州的邀请去赴宴。   宴席设在了滇南县衙内的一个小花园里,很多大梁的官员都来了。因着莫吉可汗和吴州交好,两人又经常往来,时间久了,两边的人早就混熟了。美酒菜肴摆上之后,诸人便熟络的推杯换盏,宴席上的气氛十分融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莫吉可汗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他的头越来越晕,身上也愈发没什么力气。莫吉可汗原本以为是喝醉了,可他的酒量如何自己心里很清楚,刚喝的那些酒绝对到不了醉的地步。莫吉可汗还没来及生疑,便见周围的大梁官员几乎全都倒下了,身边的百夷侍卫也是摇摇欲坠。   梁人不善饮酒,莫吉一直都知道。但他和梁人喝了那么多年的酒,也没见过这么多人齐刷刷一起醉倒的场面。此时,莫吉才觉察到不对,忙去看吴州。   吴州似乎也被眼前的场面惊呆了,他正想起身去看那些倒下的人是什么情况,周围忽然冒出几十个黑衣蒙面人,手上都拿着兵刃。   莫吉可汗的侍卫们多少都喝了点酒,眼下头重脚轻浑身无力,加上没有防备,瞬间就被杀了好几个。场面顿时慌乱了起来。   眼见敌众我寡,侍卫们就想护着莫吉可汗离开此地,奈何黑衣人已经把他们团团围住,实在杀不出去。   吴州在兵荒马乱中冲了过来,拉着莫吉指着不远处的二堂道:“可汗,他们人太多了,那里门窗都厚实,我们进去躲躲,可以撑一会儿。”   黑衣人对醉倒的大梁官员视而不见,只捡百夷人杀。莫吉身边的侍卫自然认定是吴州摆下了龙门宴,意图行刺莫吉。   侍卫们不信吴州,还想把他杀了,但是被莫吉可汗拦住了。   莫吉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吴州,但他毕竟是统领一方的英豪,已经迅速认清了眼前的形势。对方有备而来,招式狠手段毒,显然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反观自己这边,不但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大部分人还被下了药,行动迟缓。如今深陷包围外无援兵,恐怕是插翅难飞了。   若这事真是吴州设计策划的,此刻他只需要在安全的地方远远的看着,静静的等结果就行了,没必要冒着被杀的危险挤过来。加上莫吉与吴州相识一场,也不相信他是那种人。   电光火石之间,莫吉便做出了决定。反正左右都是死,不如信吴州一次。   “先去二堂躲躲。”莫吉可汗一发话,自然没人有异议。   百夷侍卫虽然落了下风,但毕竟各个骁勇善战,加上二堂近在眼前,一行人卯足了劲奋力厮杀,终于成功地躲了进去。可惜此时他们也死伤惨重。   好在二堂不大,门和窗也是实木的,暂时能抵挡一阵。侍卫们迅速将门窗全都拴上,又搬了桌椅板凳堵住。忙完之后,所有人都到了极限。   外面的黑衣人还在锲而不舍的撞门撞窗,攻进来是迟早的事。   莫吉的贴身护卫擦了擦脸上的血,道:“可汗,刚刚属下已经让人去通知离我们最近的虎图部了,只是不知道那两个兄弟有没有杀出去。”   “就算他们成功杀出去通知了虎图部,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吴州看着莫吉,认真的道:“莫吉兄,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们可能都不会信。但我今天是诚心请你来饮宴,外面的人真的不是我安排的。如果你死在这里,必然会挑起大梁和百夷族的争端,在下便成了千古罪人。为了大梁和百夷族,你一定不能有事。”   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莫吉的贴身护卫不屑的一笑,打量着狭窄的二堂道:“你说的倒是好听,若是不进来这里,我们或许还有机会杀出去。眼下被困住,怎么可能出的去?”   “莫吉兄,这里有个秘密通道,能通到府衙外面,是原来的县令为了躲避战祸修的。”吴州道:“因着这几年滇南的局势越发稳定,密道便被废弃了,很少有人知道。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外面的黑衣人是什么来路,还有没有其他埋伏,谁都不好说。衙门里的衙役们恐怕也被他们制伏了。好在再有半个时辰天就黑了,你把衣服换了从密道里出去,我们留下来拖延时间。”   吴州这话一出,所有人眼中都露出了希望,莫吉的贴身护卫已经开始寻找密道了。   “要走一起走,我是断然不会抛下你们的。”感觉到头越来越沉,两条腿也渐渐发虚,莫吉知道药性已经上来了,恐怕撑不了多少时间,但他还是看着吴州道。   扭头看着被撞得摇摇欲坠的房门,吴州坚定的摇头:“那密道只是通到县衙外,离这里不远。我们要是都走了,恐怕逃不了多远就会被他们发现。莫吉兄,我知道你是义薄云天不愿意舍弃我们,但眼下大局为重,只有你活着逃出去,才能免除兵戈,还我一个清白,还请莫吉兄成全。”   吴州说完,就对着莫吉可汗跪下了。其他侍卫闻言也跪下了,异口同声的道:“请可汗保重自身,为我们报仇。”   此时,门外又传来一声巨响,外面的人似乎找了什么重物撞门。屋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挡门了,百夷族的侍卫们纷纷站起身来,举着刀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和冲进来的敌人拼命。   吴州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上手摘了莫吉身上的佩饰,又要去扒他的衣服。一个和莫吉身材相仿的侍卫见状,忙主动脱下自己衣服,然后将莫吉可汗的行头穿上。   迅速穿戴好之后,侍卫也没用吴州啰嗦,拿起了莫吉的刀。眼见莫吉的胳膊和腿上有几处伤痕,衣服也被划破了,侍卫直接比着地方,在自己身上划了几刀。   吴州将侍卫的衣服塞到莫吉怀里,拉着他进了里屋。把莫吉推进密道,吴州握住他的手道:“莫吉兄,我虽然对今天的事毫无头绪,但大概也能猜得出有可能是谁害我。等你逃出去,可以查一下邹然这个人。”   “邹然是谁?”莫吉可汗下意思的问。   吴州正想开口,便听到又一声巨响,随后便是兵刃相交的声音。门,被撞开了。   “莫吉兄保重。”吴州顾不得多说了,一脸决然的阖上密道的门。   莫吉听到了重物挪动的声音,应该是吴州在搬东西盖住密道的入口。又过了一会儿,似乎有人闯了进来,打斗声随即响起,没过多久便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之后就没了声响。   听赵璟说完,王琪不由唏嘘,“这位吴县令还真是个人物。要不是他当机立断,莫吉可汗恐怕凶多吉少。”   “不错。”赵璟沉声道:“幸好二堂之内还有那么一条密道,否则霍尔和五竹先生的奸计就得逞了。”   王琪道:“不知吴县令说的那个邹然是谁?”   “据说是吴县令的同乡,但滇南县衙的人大多都死了,无从查证。”赵璟惋惜道:“我们已经去吴县令的家乡查了,可惜一无所获。”   叹了口气,王琪又道:“既然县衙里的官员都中了迷药,吴县令为什么没事?”   “莫吉可汗说,吴县令那几日正好染上风寒,不宜饮酒。可能迷药都被下在了酒里,所以他才没事。”赵璟道。   王琪更加疑惑了,“请人饮宴,便是把酒言欢。若是主人家不能喝酒,请客人来不是扫兴吗?”   “吴县令新得了几坛上好的竹叶青,本想等风寒好了再请莫吉可汗一起品尝。可惜密封的酒坛不知怎么的忽然坏了,错过那几日,酒味就不纯正了。”赵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对酒没什么研究,也不懂这些。反正就是因为这个意外,吴县令决定提前宴请莫吉可汗。他害怕可汗喝不尽兴,还多请了几个同僚作陪,谁承想却出了事。”   王琪笑道:“这酒坛坏的很是时候呀。”   “我们也觉得蹊跷。”赵璟顿了一下,这才苦笑道:“周英他们应该已经去查了。”   知道赵璟肯定不甘心只能这样默默的等着别人调查,王琪不想戳他伤疤,便道:“那之后呢,莫吉可汗就从密道里逃跑了?”   “莫吉可汗当时并没有走,他身上的药效发作了,加上又恶战了一场,已经精疲力竭,直接昏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以后了。”赵璟沉声道:“因为侍卫临死之前换上了莫吉可汗的衣服,那些黑衣人以为莫吉可汗死了,便没有搜查,莫吉可汗这才躲过了一劫。”   王琪不解的道:“就算是换了衣服伪造了伤口,但尸体毕竟在那里摆着,两人的长相也不一样。即便那些黑衣人分不清楚,百夷人自己还能认错吗?”   “那些侍卫都是血腥汉子,死的非常惨烈。”赵璟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敬佩,“那位假扮莫吉可汗的勇士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脸也被削去了大半,所以……”   想到同样被削去半边脸的张远,王琪顿时不做声了。   赵璟见王琪的脸色不好,知道他又想到了不好的事,忙轻柔的拍了拍他的背。   缓了一下,王琪才继续问:“既然莫吉可汗带去的人全都死了,而他也没能回去,百夷人又是怎么知道县衙内发生的事的?”   “在他们进二堂之前,莫吉可汗的贴身侍卫见情势不妙,便让人回去求援。没想到那两个人居然真的杀了出去。可惜等虎图部的人赶来之后,一切已经尘埃落定。”赵璟顿了一下,接着道:“莫吉可汗返回百夷族之后,也找人问了。虎图部的首领说,他们赶到的时候,正见几个官员指挥着衙役往外搬尸体。他们本就是听说可汗在大梁遇刺才慌慌张张赶来的,如今又看见很多尸体都是莫吉可汗的护卫,眼睛立马就红了。衙役们也很慌,这个时候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什么,两边就动起了刀子。”   好好的饮宴莫名的成了战场,偏偏人还都死了,恐怕大梁的那些衙役们也摸不着头脑。正战战兢兢收拾尸体的时候,突然又闯进来一批虎视眈眈的百夷人,那根原本就绷得很紧的弦肯定异常脆弱,一拉就断了。   王琪问:“喊了什么?”   “不知道。”赵璟摇头道:“百夷族并不是所有人都精通汉语,虎图部的人就不懂。他们只知道那句话喊出来之后,所有的衙役像被点了炮竹一样,立马就炸了。所以断定,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其实不用问王琪大概也能想出那句话是什么,无非就是“百夷人杀人啦”或是“百夷人来报仇了”之类的。   “那霍尔可汗是什么时候来的?”王琪接着问。   赵璟道:“虎图部收到消息的时候,立马给其他各部都传了信。霍尔是跟着大部队一起来的,在时间上拿捏得倒是恰到好处,丝毫没人怀疑到他的身上。莫吉可汗和他的护卫全都死了,吴州也死了。滇南县衙剩下的人也被虎图部杀的差不多了。加上从宴席上逃出去求救的侍卫一口咬定,他们在酒宴上被下了药,然后遭到一群黑衣蒙面人袭击。那些人说汉语,而且不杀大梁的官员,所有人便认定是梁人故意设计害死了莫吉可汗。”   之后的事情就不用多说了,百夷人屠尽了大梁在滇南的官员,祸及百姓,还把吴州等人的首级砍下来,挂在城墙上示众。   “恐怕那两个杀出重围去虎图部搬救兵的侍卫,是那批黑衣人故意放出去的吧。”王琪冷笑道:“用可汗亲卫的嘴证明大梁的罪行,时间情形拿捏的恰到好处,真是好算计。”   赵璟道:“不错,从当时的情形来看,任何人都会觉得是大梁设计暗算,也不怪那两个侍卫会那样想。”   王琪点了点头,随即又疑惑道:“听你这样说,当时莫吉可汗并不知道是霍尔勾结外人害他,而霍尔也不知道莫吉可汗没死。那莫吉可汗又为什么会被百夷人追杀,还身中蛇毒?难道是他在回去的路上遇到霍尔了?”   赵璟缓声道:“莫吉可汗醒来之后,一切都乱套了。汉人见他穿着百夷人侍卫的衣裳,要么惊叫着逃走,要么举刀就杀。莫吉可汗知道两边可能已经撕破了脸,便想赶快回去稳住局面。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偷了身汉人的衣裳换上。谁知半道上遇见一小队百夷士兵,他们俘虏了十来个大梁百姓,正在用百姓试毒。莫吉可汗虽然不认识这些士兵,但见他们是百夷人,便上前亮明了身份。谁知却被……后面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之后,莫吉可汗中了蛇毒,被刚巧路过的方衡和张远他们救下。王耀认出了莫吉可汗,几人见他被自己人追杀,更加不敢贸然把他送回百夷族,便选了个保险的法子,绕道去了达贝镇。   “那队百夷士兵呢?”王琪连忙问。   赵璟道:“全被方衡他们杀了。”   “既然那些人都死了,也就是说,没有人把莫吉可汗还活着的消息告诉霍尔可汗。”王琪说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那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让霍尔去达贝镇杀人?”   赵璟皱着眉道:“这一点也是莫吉可汗最关心的,可是霍尔已经死了,他的那些亲信也不清楚。他们只知道霍尔原本一直是成竹在握,之后就变得紧张起来,没过几天就派了一队精锐去了达贝镇。”   此刻,王琪终于明白了皇上为什么会将东宫和征西候府排除在外了。百夷人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莫吉可汗还活着,霍尔甚至都已经胜券在握了。可他忽然派人去达贝,就说明这是后来才得到的消息。   按日子推算,霍尔得到消息的时候,应该就是他和史东以及穆子苏找到莫吉可汗之后。史东是征西候府的人,而穆子苏是太子的人,皇上疑心这两个人,害怕五竹先生在太子和征西候身边安插了奸细,所以才不让他们继续参与调查。   “皇上钻了牛角尖,所以只把眼睛町在了太子和征西候府身上,从而忽略了其他人。”王琪沉声道:“其实有嫌疑的,不仅仅是史东和穆子苏。”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七夕,祝小天使们情人节快乐,小日子甜甜蜜蜜! 第306章 打压   “你不要这样说,我就算是怀疑我自己,也不会怀疑你的。”赵璟脸上一慌,看着王琪郑重其事的保证道:“你放心,不管出了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   听了这话,王琪顿时哭笑不得。原来赵璟误会他的意思了,以为他说的嫌疑人是指他自己呀。想来也是,王琪和陶瑞是跟史东穆子苏一起去的达贝镇。如果史东和穆子苏有嫌疑,他和陶瑞自然也跑不了。   果然,赵璟接着道:“幸好当时去达贝镇找王大人的时候,我们行事比较低调,知道的人不多。太子和我并没有在皇上面前提起你,只说是无意间得到消息,有滇南的官员逃到了达贝镇,我们这才派了人过去寻找。你不要担心。”   “纵然知道的人不多,但我去达贝镇找三叔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就算能瞒得住皇上,也瞒不过同在哈尼镇的那些人。”王琪沉声道:“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人威胁你要把我的事说出去。为了不牵连我,你才受制于人?”   赵璟连忙道:“你不要多想,朝中的势力错综复杂,牵扯的事也多,不单是哪一方面的……”   王琪何等聪明,怎么会看不出。他原本还在奇怪,赵璟不是轻言放弃的人,怎么会因为皇上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府里,原来是投鼠忌器呀。   “看来,果真如此了。”苦笑了一下,王琪道:“是谁?不会是那个叫章毕贤的吧。”   见王琪猜出来了,赵璟只得道:“章毕贤是周英的亲信,而周英又是七皇子的姨夫,他们自然看太子和征西候府不顺眼。”   虽然觉得周英不让赵璟介入调查五竹先生的事不一定就是在打压他,但见赵璟气的咬牙切齿,王琪想了想,还是忍住没有开口。   “我跟你早就拴在一起了,倒是无所谓。只是陶瑞,他毕竟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想连累他,甚是影响王生他们。”想到王生和陶瑞,王琪还是有些担心。   赵璟忙道:“你放心,陶瑞不过是个带路的,又一直和史东在一起,不会怀疑他的。周英向来眼高于顶,不屑于为难普通百姓。他的目的是打压太子和征西候府,只要拿住我们,便不会生事。”   无论如何,赵璟的所作所为都顾及着他,王琪心中感动,便道:“那你就甘愿退出,把立功的大好机会让给七皇子和定北侯吗?徐大人和五竹先生有不共戴天之仇,他也同意吗?”   “我自然不会就这么放弃。”赵璟暗暗握了握拳,“你不要担心,我自有计较。”   早就知道赵璟不会善罢甘休,王琪笑道:“其实想要证明我和史东穆子苏的清白,并不困难。”   “这话怎么说?”闻言,赵璟眼睛一亮。   王琪不紧不慢的道:“达贝镇虽然离滇南很近,但中间的路并不好走。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方衡才会放心的带着莫吉可汗在那里住了那么久。我已经问过了,即便熟悉路程,从达贝到滇南一去一返最快也需要三天时间。照这样算,从我们找到莫吉可汗到霍尔的人来追杀,前后不过一天的时间。我们四个人身上都没有带信鸽,要是派人传信时间根本来不及。”   其实搁在以前,赵璟不会这么糊涂。不过是因为突然被章毕贤拿王琪威胁,这才乱了阵脚。   果然,听了这话,赵璟的眼睛更亮了,“你说的不错。那你刚刚说,有嫌疑的不只是史东和穆子苏,又指的是谁?”   “据方衡说,他到达贝镇的第一天就设法给京城传了消息。我们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在那里待了十来天了。那个时候,京城恐怕早就收到消息了。要是方衡、张远和我三叔以及莫吉可汗没有给霍尔通风报信,有嫌疑的就只有京城中知道这个消息的人。”王琪正色道:“方衡是征西候府的人,他的信会直接送给征西候。但这么大的事,征西候肯定不会隐瞒,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呈报给皇上。就是不知道皇上把消息告诉谁了?”   赵璟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你说的对,事关重大,父候接到消息之后谁都没有惊动,连夜进宫见了皇上。可是皇上第二日便在朝堂上公开商议了此事,所有朝臣都知道,恐怕不好排查。”   “我不知道方衡给征西候的信里是怎么写的,但那日追杀我们的百夷族士兵是挨家挨户的搜查,显然不知道莫吉可汗的具体位置。”王琪轻笑道:“再说,朝中的某些大人得知莫吉可汗未死,都在想方设法的从太子碗里抢功劳。双方你来我往的内耗也耽搁了不少时间。若那个内贼得到消息立马给霍尔送信,同时又设法在朝中拖延时间……我不知道从达贝镇往京城送消息,然后从京城又往百夷族送消息一共需要多久,但我们可以从后往前推,没准能知道那个人得到消息的确切时间。”   明白王琪想说什么,赵璟的脸色更难看了,“如此看来,你已经断定把消息泄露出去的就是朝中的大臣了?”   “不单单是朝中大臣,皇上身边的内侍宫女,甚至后宫的嫔妃都有可能。五竹先生手眼通天,让人防不胜防,他的眼线可能是任何人,而且各个精明奸诈。他们也许只是无意间听了一句话,就有可能推断出事情的大概。”王琪沉声道:“况且,皇上身为天下之主,有很多人都会密切关注他的喜怒和一举一动。恐怕早在征西候连夜进宫的时候,就已经引人注意了。我有种直觉,泄密的人可能在第二日早朝之前就已经把消息送出去了。”   从百夷人去达贝镇追杀莫吉那日往前推,除去路上的时间以及从京城往百夷族送信的时间,赵璟惊讶的发现,消息从京城送出去的时候,居然基本和赵睿收到消息的时候持平。看来果真如王琪猜测的一样,赵睿收到消息被多久就被泄露了出去,根本没有等到第二日的早朝。   赵璟只觉得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立马站起身道:“你先歇着,我现在就去找父候。”   留下这句话,赵璟便急匆匆的走了。   王琪又把事情重头到尾过了一遍,还是觉得消息从京城泄露出去的可能性更大。   此时,王平安从门外走了进来,双手呈上了一封信,恭敬的道:“王公子,这是刚刚王大人派人送来的。”   “三叔?”王琪愣了一下,随即拆开了信封。   ……   离了王琪,赵璟没有耽搁,直接找到赵睿把事情说了。   “父候,孩儿大概算了一下,若消息真的是从京城泄露出去的,恐怕早在头天夜里就已经送出去了。”赵璟急切的道。   与赵璟的火急火燎相比,赵睿非但没有一丝的慌张,反而优哉游哉的道:“我本以为章毕贤将王琪抛出来,你就急晕了头。没想到,你还没那么糊涂。”   “父候教训的是,但孩儿从没想过要束手就擒。”赵璟有些惭愧的道。   放下手中的茶盅,赵睿接着道:“其实皇上也怀疑消息是从京城走漏出去的,才故意有此一招。”   听了这话,赵璟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难道皇上是故意发落我们,目的就是让五竹先生以为皇上疑心太子和征西候府,从而放松警惕?”   “孺子可教也。”赵睿满意的笑道。   赵璟终于松了口气,“孩儿一直以为,皇上是为了七皇子,这才有意抬举周英打压太子和咱们。没想到,皇上还没那么糊涂。”   “皇上固然宠爱七皇子,但事关他的性命和江山社稷,皇上还是能分的清轻重。”赵睿轻笑道:“况且,皇上疑心颇重,若是怀疑我,同样也会怀疑周英。恐怕除了我们两个,皇上还暗中派了其他人调查此事。”   赵璟不由叹气,做皇上还真够累得,不但要防着敌人,还要防着自己人。难怪古今帝王大多都不长寿,恐怕都是得疑心病死的。   “您能告诉孩儿,上朝之前,除了您和皇上之外,还有谁知道莫吉可汗没死的消息吗?”赵璟轻声问。   赵睿道:“我将消息告诉皇上之后,皇上立马下旨让孙伯坚和周英进了宫。我们三个一直在宫里待到第二日上朝之后才离开。依着我和孙伯坚的交情,他若是五竹先生的人,恐怕皇上和我已经死了很多次了。”   赵璟连忙道:“孩儿自然不会怀疑孙大人,但是周英就不好说了。”   “依我对周英的了解,他应该不至于此。”赵睿笑道:“况且,我们三人和皇上一直商议到天亮,期间周英从未离开过。若是有动作,我和孙大人不会毫无觉察。”   虽然对周英有成见,但赵璟也不会胡乱冤枉人,闻言便道:“父候说的是,不过您进宫之后,孙大人和周英便被召进宫,虽然当时已经夜深了,但三个重臣同时进宫,肯定会引人注意。就是不知道宫里的其他人……”   “你说的不错。”赞许的看了赵璟一眼,赵睿道:“皇上当夜确实是从沈贵妃宫里回的上书房,我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沈贵妃知道此事,但值得注意的是,第二日上朝,那些追随七皇子的朝臣们似乎就已经想好分太子功劳的说辞了。”   若是沈贵妃知道莫吉未死,七皇子和沈英杰肯定也知道。赵璟的脸色又沉了几分,“父候,孩儿之前和您提起的,关于七皇子有可能和五竹先生勾结一事,您和皇上说了吗?”   “没有。”赵睿沉声道:“不光我不能说,你也不能向任何人提起这事,包括太子。”   赵璟不解道:“为什么?难道父候不相信孩儿?”   “这倒没有,相反,我还觉得你的思路颇有几分道理。只是……”赵睿轻笑着摇了摇头,“你的那些话,说好听点是推测,说难听点就是捕风捉影。加上你本身就和七皇子有怨,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还是不要打草惊蛇,免得落个诬陷皇子的罪名。”   赵璟据理力争道:“父候,孩儿说的那些虽然都是推测,但每一条都有理有据,绝对不是空穴来风。您都觉得有道理,皇上又不傻,怎么会不信?父候,您不是说皇上在性命和江山社稷面前还是拎的清吗,那为什么不让他查查七皇子呢?”   “璟儿呀,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赵睿放下手里的茶盅,耐心的道:“我和皇上从小一起长大,他的性子如何,我非常了解。皇上生性多疑,凭生只相信他自己。七皇子是皇上一手培养的,又是他最宠爱最看好的儿子,你觉得皇上是信你,还是相信他自己的眼光?”   赵璟一时语塞,随后又不死心的道:“七皇子又不是没有做过败坏朝纲的事,当初他倒卖违禁品,被人揭发,皇上一开始也不信,后来我们把证据一一摆出来,他还不是信了。”   “所以,还是需要确凿的证据。”赵睿笑着道。   赵璟顿时不做声了。   “璟儿呀,我知道你一直埋怨皇上不公,气愤他明明知道七皇子犯了错,却依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太子每日兢兢业业,却还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赵璟长长的叹了口气,“凡事都有因果,世上也没有绝对的公平。皇上之所以会宠爱沈贵妃,除了她貌美之外,更重要的是她刚进宫时并没有强悍的娘家。而沈贵妃也深谙此道,懂得利用皇上的身世装乖卖可怜。试问一下,深宫中孤苦无依的母子,可不就是当年皇上自己的写照吗?为了不让沈贵妃和七皇子像母妃和自己那般受委屈,皇上便多番抬举宁安伯,还默许他们攀上了周英这个新贵。”   赵璟不解的道:“孩儿知道皇上是庶子,所以才对七皇子格外优待。但他的庶子又不只七皇子一个,太子也是庶子,而且早年丧母,身世比七皇子可怜多了,也没见皇上对太子另眼相看呀。”   “皇上的庶子虽然多,但他们都没有沈贵妃那样的娘亲,能抓住皇上心中最脆弱柔软的一面为自己谋福。”赵睿轻笑道:“皇上对七皇子做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是因为七皇子的手段有多高明,也不是因为皇上糊涂,而是因为他愿意护着。”   听了这话,赵璟不由失望,“父候,照您这样说,咱们永远都扳不倒七皇子了。”   “非也。”赵睿笑着道:“七皇子指使高炜勾结京畿府尹倒卖违禁品牟利,皇上没有严惩他,是因为在皇上看来,七皇子做的那些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触及不了根本。俗话说,针扎不到肉,不知道疼。只有刀真的架到脖子上,才能让皇上痛下决心。”   赵璟眉心一动,“您是说……”   “其实,你的思路是对的,就是有些操之过急了。”赵睿缓声道:“皇上虽然疼爱七皇子,但他最爱的还是自己。若七皇子真的勾结五竹先生,对江山社稷甚至皇上造成威胁。只要证据确凿,皇上定然不会纵容。但若贸然把这话说出来,非但皇上不信,还会打草惊蛇。要是被人拿住话柄,故意往争储上引,让皇上认为你为了把七皇子拉下马,不惜栽赃诬陷。到时候,反而对我们不利。”   此时此刻,赵璟终于心服口服。他连忙行礼谢罪,“还是父候高瞻远瞩,是孩儿考虑不周,还请父候恕罪。”   “你能想通就好。”赵睿笑道;“好在如今,七皇子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对他起了疑心,主动权在我们。”   赵璟忙道:“父候,眼下孩儿需要做什么?”   “既然皇上希望我们好好在府里待着,咱们就谨遵旨意,什么都不做。”赵睿道:“其他的事,有徐百川他们呢。”   赵璟心领神会,拱手道:“孩儿知道了。”   “对了。”像是想起了什么,赵睿接着道:“听说王耀过两日就要启程去杭州赴任了。虽说方廷玉是被你我父子扳倒的,但王耀是个明白人,看样子也没记恨你我。不管如何,他都在我们府里住了些时日。你要是闲着无事,就赶在他离京之前拜访一下吧。”   自从王耀搬出去之后,赵璟一直想去拜访,只是没得空。没想到赵睿会发话,赵璟顿时有种奉父命去看老丈人的感觉,立马爽快的道:“孩儿遵命。”   “行了,回去歇着吧。”赵睿笑道。   “那孩儿就告退了。”行了礼,赵璟神清气爽的走了。   此时王琪正在发愁,刚刚王耀差人送信,说马上就要离京赴任,明日在梅园设下席宴,想邀请方衡和史东赴宴。一来是感谢救命之恩,二来算是临别践行。   按理说,王耀此举没什么不妥。他和方衡一起在滇南颠沛流离了那么长时间,回京之后,两人因为迎接莫吉的事也有诸多交集。若是一声不吭的走了,确实说不过去。可是最近征西候府正是多事之秋,王耀的身份又敏感,王琪不想给赵璟惹不必要的麻烦。   赵璟进来之时,就见王琪双手捏着信,一脸的愁眉不展。   “遇到什么难事了,居然把你愁成这样?”赵璟笑了笑,十分不客气的把信从王琪手里抽了出来。   “没什么。“见赵璟回来了,王琪道:“三叔派人来送信,说过几日便会离京,明日在梅园设宴,想请方衡和史东过去。”   赵璟已经几眼把信的内容扫完了,闻言笑道:“王大人一旦离京,再相见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们去送送他是应该的,反正这几天方衡和史东也没什么事,明日我和他们陪你一起过去。”   “你也要去吗?”王琪不赞同的看了赵璟一眼。   “我为什么不去?”赵璟拍了拍王琪的手,理所应当的道:“王大人毕竟是你唯一的长辈,也算是我半个岳父,哪有岳父离京,女婿还在家里坐着喝茶的道理?”   见赵璟又耍花腔占他便宜,王琪脸上一红,随即道:“什么岳父不岳父的,净胡说。我是怕……”   “你放心吧。”知道王琪在顾虑什么,赵璟笑着道:“父候听说王大人要离京了,也让我去探望他。我可是奉了父命,去的名正言顺。”   见征西候已经发话了,王琪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对了,你三叔喜欢什么?我好弄来讨未来的岳父大人欢心,免得以后上门提亲被刁难。”赵璟看着王琪,笑的十分不正经,然后心满意足的迎接了王琪的一顿胖揍。   两人打着闹着,便滚到床上去了。屋外,太阳还未落下,夜已经提前来临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原本想吃顿大餐的,结果扫兴而归。我发现我已经渐渐懂得看破不说破的奥妙了。 第307章 遗传   本来都计划的好好的,可惜第二日临出门时,赵璟还是有事耽搁了,只能让方衡和史东陪着王琪先去。   亲自监督着府里的人将一箱箱礼物装上车,赵璟扶着王琪上了马车,这才满怀歉疚的隔着车窗道:“你们先走,我午膳前一定赶到,一定不会耽误用午膳。”   侯府中的事,赵璟不说,王琪也不会多问。但是不能和他同去,王琪还是十分失望。嘱咐赵璟办完事赶快过来,王琪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俩实在太黏糊了。   眼见征西候府门口守着的侍卫都偷偷往这边看,而方衡和史东更是骑在马上等了好长时间了,王琪脸上有些发热,忙匆匆的结束了谈话:“时候不早了,我们先走了。”   “好。”虽然很想向王琪讨要一个离别亲吻,但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王琪一定不会答应,赵璟又嘱咐了他几句,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了行。   看着赵璟终于放开了扒在马车窗棂上的手,王琪心中十分失落,不由在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明明只是分开一会儿,怎么弄得就跟要分开三年五载一样,成什么样子。   马车晃晃悠悠地上了路,可是走了没多久,外面忽然传来另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这声音由远及近,好像有人朝这边来了。   王琪听到有人“吁”了一声,便感觉马车停了下来。他掀开车帘往外看,便见三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迎面过来。   为首的人约莫四五十岁,一身劲装,面容俊逸,器宇轩昂,浑身上下都透着杀伐果断的威严,显然是长期身居高位之人。最让人惊讶的是,他那张脸居然和赵璟十分相似,若非年纪对不上,简直就是赵璟本人。   王琪一惊,就见方衡和史东一行人下了马,对着那人跪下行礼,“给定北侯请安。”   “嗯。”周英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们一眼,随即觉察到王琪的视线,立马盯向了马车。   被那犀利的眼神一扫,王琪慌忙躲到了车帘之后,心中的惊涛已经盖过了头顶。他早就听赵璟说过身世,却没有想到他和周英居然长得这样像,连滴血认亲都省了。顶着这么相似的两张脸,朝中的大人们岂不是都知道他们才是亲生父子?难怪赵璟当初提起这事时,会露出那样复杂的表情。   外面又说了什么,王琪已经没心思听了。等他回过神的时候,马车已经重新启程了。   “王公子,您没事吧?”许久没有听到王琪的声音,史东似乎有些担心,隔着车窗问。   “我没事。”王琪将窗帘掀开一条小缝,左右看了看,没有见到周英的身影,这才道:“小侯爷说有事,不会就是因为周……定北侯吧。”   “是的。今早定北侯忽然递了帖子,说要来拜访,小侯爷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留下来看看他的来意。”史东宽慰道:“王公子放心,有侯爷在,小侯爷不会有事的。”   话虽这样说,但王琪怎么可能放的下心来,以至于到达梅园的时候,王琪一直心不在焉的。好在今天的主是王耀,客是方衡和史东,两边都相熟。他一个陪跑的,不用费心应酬什么。   见方衡和史东都到了,王耀自然高兴,热情的将他们迎进门来,然后吩咐下人上茶。   “小侯爷本来也想跟我们一起过来,可惜临出门前有事耽搁了。不过小侯爷说了,等他办完事立马过来。”奉上礼物,方衡笑道:“这些都是小侯爷的一点心意,还望王大人不要嫌弃才好。”   王耀见送的东西虽然多,但都是路上能用到的,虽不算贵重但也用心,便放心的收下了,“方大人客气了,那下官就多谢小侯爷和两位大人了。”   几人在厅里聊了一会儿,眼见已经到了饭点,可赵璟还是不见踪影,王耀不好不等他就开宴,只能道:“府上备了些茶点,大家先尝尝吧。”   方衡和史东自然都说好,王耀便吩咐下面人上茶点。   不一会儿,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领着几个丫鬟鱼贯而入,送上了各式点心。   眼见赵璟还没来,王琪却更加担心了,不住的往门外看。   周英领兵多年,不是个好相与的,赵璟对他成见很深,两人不会起什么冲突吧。要是真打起来,在征西候的地盘,赵璟应该不会吃亏,就是后续不好处理,也不知道征西候能不能摁得住。   “琪儿,你怎么心神不宁的?”王耀笑着道:“是有什么事吗?”   回过神来,王琪见王耀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忙笑着打圆场:“侄儿没事,有劳三叔挂念。”   此时,丫鬟们已经麻利的摆上了茶点。   王琪见指挥的妇人面容不卑不亢,指令明确,动作娴熟,丝毫不拖泥带水,颇有几分高门大户里管事婆子的样子,不由赞道:“三婶不愧是大家出身,才短短几日,就将这些人教的这么好。”   “要说好也是王生送来的人好,关你三婶什么事。”王耀客气的道。   即便被夸了,那妇人脸上也没有一丝的动容,颇有几分处事不惊的味道。她对着王耀和王琪福了福身,便立在一边伺候。   看了看桌上的茶点,倒是十分精致,但王琪挂念着赵璟,实在没心思吃东西。   好在没让他担心多久,外面便有人道:“老爷,小侯爷来了。”   听了这话,王琪眼睛一亮,忙站了起来,和王耀等人一起迎了上去。   不一会儿,赵璟便大步跨了进来,一进门就向王耀赔礼,“晚辈来迟了,还望王大人不要见怪。”   “小侯爷说哪里话,你肯光临鄙府,是下官的荣幸。”王耀哪敢受他的礼,两人一见面就是一番客套。   王琪见赵璟脸色如常的笑着和王耀寒暄,中间还时不时的偷看他一眼,想来并没有被周英影响心情,这才放下心来。   “快给小侯爷上茶。”待到赵璟坐下,王耀忙吩咐身边的妇人。   听了吩咐,妇人低眉顺眼的过来倒茶。谁知等她看清了赵璟的长相,居然浑身一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茶壶应声坠在地上,摔了个粉粉碎。妇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的对赵璟磕头,身体已经抖成了筛子。   “侯爷饶命,侯爷饶了奴婢吧!”   一屋子的人都被这忽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眼神不住的在赵璟、王耀和那妇人身上来回打转。   “作死的奴才,怎么那么不小心!”王耀怒急,忙起身来查看赵璟的情况,嘴上关切的问:“小侯爷,你没事吧?”   赵璟自然不会计较,忙道:“晚辈没事,王大人不要担心。”   见赵璟确实没事,王耀这才放下心来。他低头看着妇人,厉声道:“还在这里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收拾了!”   可惜那妇人似乎已经被吓傻了,依然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嘴里还一直喃喃的念道着“侯爷不要杀我”等字样。   好在一旁的丫鬟都是有眼力价的,见情形不对,忙过来将地上的狼藉收拾了。   王耀被妇人弄的面目无光,恨不得一脚将人踢出去,但多年的修养制止了他这一粗鲁的举动,只能反复对赵璟赔礼:“下面人不懂规矩,让小侯爷见笑了。”   “王大人客气了,一点小事,不必挂在心上。”赵璟见那妇人还在地上跪着,显然被吓得不轻,便想起身将她扶起来。   可觉察到他靠近,那妇人似乎抖的更厉害了,赵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不由皱了皱眉。   王琪也非常奇怪,刚刚见这妇人的一举一动很有章法,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按理说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就算是犯了,也不至于吓成这样吧。   “巧姑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还望小侯爷不要介意。”王耀一边笑着打圆场,一边给周围的丫鬟使眼色,示意她们把人拖下去。   巧姑?王琪一愣,随即想到这妇人便是齐兴和杏林在路上救下的那位。   “你不必害怕,我们征西候府和王大人有过命的交情,是不会为难府里人的。”史东见巧姑实在可怜,不由出声宽慰了一句。   “征西候?”巧姑轻声嘀咕了一句,惨白的毫无人气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她怯怯的抬头看向赵璟,眼神中半是惊恐半是迷惑。   此时,丫鬟们已经围了上来,七手八脚的把巧姑扶起来,连拉带拽的拖走了。王琪的心中却是一动。   王生说,巧姑原本不愿意来京城,只是为了给女儿治病,迫于无奈才跟来了。王琪原本还以为巧姑是有心人派来故意接洽王生一家的,谁知到了京城之后,她一直不愿意出门,更不愿意和京中的人接触,老实本分的让人捉摸不透。王生用乡下人没见过世面来解释,但王琪却不这样认为。如今看来,巧姑莫不是在躲避京城中的什么人?   想到赵璟和周英相似的脸,以及巧姑嘴里一直念叨着“侯爷饶命”,一个大胆的想法忽然破土而出,让王琪为之一振。   “老爷,午膳已经备好了,夫人请您和诸位大人过去。”一个小丫鬟适时的进来,解了王耀的围。   王耀立马道:“那就请小侯爷和诸位移步小花厅吧。”   “好,王大人请。”赵璟笑道。   午膳的气氛十分融洽,赵璟和王耀因为各自的目的,都捧着对方,方衡时不时的插上几句,席间一派其乐融融,仿佛刚刚的那点小变故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王琪却一直对巧姑的事耿耿于怀,便借口如厕起身出了花厅。   来回打量着周围的下人,王琪试图找一个眼熟的。可惜看了一圈,没找到一个认识的人。   “公子。”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王琪回头一看,竟是陶瑞。   没想到陶瑞会在这里,王琪大喜,忙把他拉到一边,“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事想找你帮忙。”   “公子请吩咐。”陶瑞道。   王琪道:“那个巧姑你知道吧。”   “知道。她原本是跟着夫人伺候的,王大人见她办事干净利索,临时把她调到前面来照应。小的是听说她在前厅冲撞了小侯爷,这才赶过来的。”陶瑞小心翼翼的问:“公子,小侯爷那边没有怪罪吧?”   王琪道:“小侯爷那里你不用担心,你先派几个可信的人盯着巧姑,不要让她离开梅园,也别让她发现。”   “小的知道了。”陶瑞见王琪吩咐的急,不敢怠慢,忙应下了。他想了一下,随后又问:“她要是想回掌柜的那里看女儿,也不能让她回去吗?”   仔细斟酌了一下,王琪道:“她让三叔出了那么大的丑,恐怕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这样吧,你亲自把她送回王生那里。切记,一定要看好她,千万不要让她出去乱走,也别为难她。”   “是。”陶瑞犹豫了一下,又问:“巧姑很得夫人器重,要是走了,王大人和夫人那里……?”   “三叔那里我去说。”王琪道。   没了后顾之忧,陶瑞便下去办事去了,王琪重新回了花厅。   好不容易等到午膳结束,赵璟起身告辞。王耀自然不同意,还想多留他们坐会,被赵璟婉言推拒了。王耀本就是客套,自然也不会强留,亲自将人送到了门外。   赵璟来时是骑的马,回去自然想和王琪一起坐车。让赵璟先去马车上等着,王琪拉着王耀把巧姑送回王生那里的事说了。   “三叔莫怪,我看这妇人太不成体统了,就自作主张把她送回去了,也省的您看了心烦。”王琪道:“明日我再让王生挑两个好的送过来。”   “你做主就好。”王耀只以为王琪是怕他发落王生送来的人,这才抢先把巧姑送走了,也没计较。害怕让赵璟等久了,王耀简单说了两句,便让王琪走了。   坐上回征西候府的马车,赵璟拉住王琪的手问:“我见你一直心事重重的,连午膳都没怎么吃,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出卖你母亲的贴身丫鬟叫翠云。”王琪道:“要是她还活着,如今得有多大年纪了?”   “得有个三十多岁吧。”想到母亲的冤屈,赵璟心情沉重,但他还是笑着对王琪道:“好好的,你问她做什么?”   王琪皱眉道:“我好像有翠云的下落了,但目前只是怀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就怕是空欢喜一场。”   “为了找翠云,这些年徐大哥和我不知道费了多少功夫,可惜还是一无所获。你一心为我着想,就算是误会又能怎样?我们都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找到人,难道还要求你十全十美不成?”拍了拍王琪的手,赵璟笑着宽慰道。   既然赵璟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王琪便将巧姑的来历以及自己对她的怀疑详细的说了,“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世上也未必就有那么巧的事。只是,你我都没见过那个翠云,若是让马婆婆出面,万一事后证明是我想多了,就怕马婆婆那边怪罪。”   “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么多年来,翠云一直没有消息,我和奶奶都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如果她真的主动送上门来,也是老天眷顾我们。”赵璟原本没怎么在意巧姑,听王琪一说,倒也觉得奇怪。虽然他不敢抱太大的希望,但也明白王琪的顾虑,便道:“这样吧,你先别出面,就说我探查到了翠云的行踪,让奶奶认认。这样即便发现找错人了,奶奶也怪罪不到你身上。”   王琪点头道:“好,那我让王生把巧姑送到马婆婆那里去。”   “那个巧姑如今已经是惊弓之鸟,万一她真的是翠云,断然不会轻易的跟着王生出门。如今那么双眼睛都盯着征西候府,奶奶那里也不例外。万一闹出动静惊动了周英,反而对我们不利。”赵璟摇头道。   王琪道:“那你的意思呢?”   “要不这样吧。”考虑了一下,赵璟道:“你不是说齐兴和杏林都带着家眷来京城了嘛。奶奶在京城没有什么熟人,多年未见的故交难得来一回,理应走动走动。既然那个巧姑已经被送回王生那里了,不如就让奶奶上门拜访王生。反正杏林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上门拜谢也是理所应当之事。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人瞧了,还不会过分惹人注意,你看如何?”   王琪赞同道:“这个主意好,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让马婆婆去王生那里,我也好跟王生打个招呼,让他们有所准备。”   “此事宜早不宜迟,就今天下午吧,也省的多生事端。”赵璟笑道:“我先把你送回府,然后就去奶奶那里。”   王琪道:“不必那么麻烦,我现在就去纤云坊。对了,王生还不知道你就是征西候府的小侯爷,要是马婆婆忽然过去,王生肯定会问起你,到时候恐怕还要找个说辞。”   “我在王家待过一段时间这事,虽然没有大肆宣扬,但也没有刻意隐瞒。再说,我回平遥县祭母,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赵璟暧昧的一笑,凑到王琪耳边道:“况且,咱俩的事迟早都得公开,王生是你身边最得力的人,告诉他也无妨。也省的以后回了竹园,他还是当我是王家的表少爷。”   赵璟的语气又湿又热,王琪的脸不受控制的红了。觉察到搂在自己腰间的手愈发的紧了,王琪连忙把人推开,正色道:“我在说正经事呢,不要胡闹。”   “好好好。”知道王琪又害羞了,赵璟宠溺的一笑,随即放开他道:“至于翠云的事,暂且不要和王生提了,想办法让奶奶见一见就行。”   心里有了谱,王琪道:“你放心,我有分寸。”   在王琪脸上亲了一下,赵璟满意的看着那精致的耳垂重新发红,这才笑着道:“我对你没什么不放心的。我让史东跟着你,别太晚回来。”   说完这话,赵璟便下了马车。王琪连忙掀开窗帘,看着赵璟翻身上马,然后回头对他笑了一下,这才带着方衡策马远去。   王琪趴在车窗上伸着头往外看,直到看不见赵璟的身影,这才对史东道:“去纤云坊。”   --------------------   作者有话要说:   一场秋雨一场凉,今天有点冷呀,我寻思着凉席是不是应该撤了。 第308章 翠云   去纤云坊将马婆子要去探望杏林的事说了,王生惊讶的道:“真没想到,这些年马婆婆居然也住在京城,要是早点知道,我们也好相互照应一下。”   当初马婆子离开的很突然,王生只知道其中有隐情,却不知道是什么,更不知道马婆子已经单方面和王琪翻了脸。   知道王生还当马婆子是自己人,王琪只是笑笑,却不说话。   “对了少爷,您是怎么和马婆婆联系上的?”王生好奇的问。   王琪避重就轻道:“我一直没来及告诉你,征西候府的小侯爷就是阿蛮,马婆婆也是最近才知道你和杏林都在京城。”   “难怪了。”短暂的惊讶过后,王生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要是阿蛮就是征西候府的小侯爷,这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王琪顿时被王生这理所应当的语气弄的哭笑不得,“你在说什么呀?什么一切都说的通了?”   “小的本以为,少爷是在游历时结识了征西候府的某位大人,这才跟候府走的近,就跟您认识赵小公爷的情况一样。却没想到征西候府的小侯爷竟然是阿蛮。”王生一本正经的看着王琪,煞有其事的道:“难怪少爷来了京城之后便住在侯府里,还对征西候府的事那么上心,原来都是为了阿蛮呀。”   觉得王生说的太夸张了,王琪也不好多解释,只得道:“我哪有本事对征西候府的事上心呀,不要乱说话。对了,那个巧姑,我已经让陶瑞送回去了。”   “小的听陶瑞说了。哎,谁能想到,她居然冲撞了小侯爷,给王大人丢了脸。”给王琪的茶杯添上茶,王生叹了口气,满是惋惜的道:“巧姐好不容易得了三老夫人的喜欢,原本还想跟着王大人一家去南方呢。如今出了这样的事,真是可惜了。”   王琪端茶的手一顿,道:“怎么,巧姑要和三叔一家去杭州?”   “巧姐一直不想留在京城,听说王大人要去杭州赴任,就动了心思。反正她女儿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正好三老夫人身边也缺人,巧姐便跟小的提了。”王生道:“小的已经答应了,只说一切看三老夫人的意思。如今,三老爷肯定不会带她去了。”   王琪心中暗道,若巧姑真的是翠云,势必不敢在京城多待。跟着三婶去杭州,不失为一个好归宿。一来自己和女儿有了安身之处,不至于漂泊不定,二来也能远离京中的熟人。不过,眼下一切都是他的猜测,具体的还要等马婆子见过巧姑之后才能下决断。   “马婆婆来了以后,你想办法把巧姑带过去,让马婆婆看看。”王琪道。   “为什么?”王生先是不解,随即心头一动,“难道马婆婆身边也缺人?可马婆婆也在京城呀。”   王琪的眼睛一转,顺势道:“听阿蛮说,过段时间,马婆婆有可能去江南小住。既然巧姑不想留在京城,跟着马婆婆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小的替巧姑谢谢少爷。”听了这话,王生高兴的道:“对了,今晚您和马婆婆一起回去吗?”   王琪不想和马婆子见面,便笑着摇了摇头,“我还有事,就不过去了,你们专心招呼马婆婆吧。”   “好。”虽然心中难掩失望,但王生还是面带微笑的应下了。   考虑到王生还得回家料理诸多事宜,王琪便回了侯府。此时赵璟还没有回来,王琪只能回屋等着。   这边才刚到坐下没多久,王平安便进来道:“王公子,小侯爷派人带话,说晚上不回来吃晚膳了,让您早些休息,不必等他了。”   听了这话,王琪愣了一下,随即想到翠云毕竟是赵璟母亲翻案的关键人物,一旦确定身份,立刻就得把人控制住。即便赵璟不必跟着马婆子去王生那里认人,恐怕也会在附近候着等结果。   “知道了。”打发王平安下去,王琪面上虽然平静,心中却不免忐忑。   巧姑就是翠云毕竟只是王琪的猜测,虽然有一定根据,但直觉的成分还是占的比较多,王琪当然担心会让赵璟空欢喜一场。可如今他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在侯府静待消息。   这一等便等到后半夜,赵璟还是没有回来。王琪一直不安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眼下这个时辰,马婆子早就该回去了。若巧姑不是翠云,大家也就都散了。而赵璟现在还是不见踪影,恐怕那个巧姑就是翠云。   直到第二日过午,赵璟才从外面回来。   王琪见他一脸沉重,并无半分高兴的样子,心中不由一沉,“怎么,难道巧姑不是……?”   “你别多想。”在王琪身边坐下,赵璟这才道:“你猜的没错,她确实是翠云。”   此刻,王琪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地。他见赵璟满脸疲惫,显然一夜没休息,便道:“你用膳没有?”   “还没。”赵璟揉了揉脸道。   王琪立马让王平安张罗了饭食,等赵璟吃完,王琪把人都打发下去,这才道:“既然已经找到翠云了,你怎么一点都不高兴?”   “我当然高兴。”握住王琪的手,赵璟的眼中却有泪光,“只是听巧……翠云说了我母亲的事,有些伤心而已。”   能体谅赵璟的心情,王琪回握住他的手,柔声道:“看来,你母亲确实是被周英如今的夫人害了。”   “不错。”赵璟点了点头,“翠云已经承认了,她当年被猪油蒙了心,错信了沈雨棠。结果不但害了母亲,也害了她自己。”   ……   原来,沈雨薇怀孕后,定北侯府的大总管身边新来了个管事,那人长的不错,也会办事,很得总管器重。加上嘴巴甜会说话,很快便俘获了府中很多丫鬟的芳心。   翠云也很钦慕那管事,而那管事也对她照顾有加,没多久就表示对她有意。翠云当时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被那管事的花言巧语一哄,便一头栽了进去,一心想与他成亲。待到赵璟出生之后,翠云便去求沈雨薇成全此事。   眼见自己的贴身丫鬟情有所属,沈雨薇也十分高兴。但那管事毕竟进府没几个月,翠云只知道他父母双亡,自幼和哥哥相依为命。稳妥起见,沈雨薇还是托娘家人去打听那个管事的人品底细。谁知一查才知道,那人虽然还没娶妻,但风评很差,经常仗着外貌和一张涂了蜜的嘴在外面勾三搭四,不仅和好几个寡妇有染,还和多名良家女子有牵扯,甚至闹出过堕胎的丑闻。   沈雨薇觉得管事人品不行,对翠云未必是真心,便将情况如实告知了翠云,希望她能及时止损。可沉浸在热恋之中的少女根本不相信,翠云跑去找管事对质,自然被一一否认,最后反而让翠云觉得是沈雨薇不愿意让她出嫁,这才故意编排情郎的不是。   隔阂便就此埋下了,直到有一日,那管事因为偷窃府中财物被抓。   侯府规矩严,这种事必然从重处罚。管事被狠狠的打了一顿,然后关进柴房听候发落。翠云偷偷跑去看他,管事大呼冤枉,说是被人栽赃陷害,并求翠云救命。   眼见情郎被打的奄奄一息,还有可能会坐牢,翠云自然心疼万分,便去找沈雨薇求情,希望她能救管事一命。   沈雨薇不得宠,府里的事根本没她插嘴的余地。即便已经抢先生下长子,但沈雨棠紧跟着怀孕,她和赵璟也没显得太金贵。因此,沈雨薇一直很低调,从不主动出头。若那管事是个良善人,她倒愿意豁出脸面试试。关键是那人品行不端,而偷窃一事也是证据确凿,沈雨薇自然不想翠云越陷越深,便拒绝了。   翠云苦苦哀求不果,只能跑去找管事哭诉。管事一听沈雨薇见死不救,很是气愤,言辞之间处处暗示陷害他的人可能就是沈雨薇。还说,若他真的被送去官府,有可能会被发配充军,这辈子都别想回来。   想到有可能永远都见不到心上人了,翠云瞬间慌了。管事便给她支招,让她去求二夫人沈雨棠。   “翠云说,她也不信母亲会陷害人。但是眼见管事的性命危在旦夕,而我母亲又不管,无奈之下,只能去求沈雨棠。”赵璟眼神暗了暗,沉声道:“沈雨棠答应了她的请求,不过有个条件,就是要她把几包红花藏在母亲的寝室内。”   听到这里,王琪心中已经有了谱,随即道:“想必此时,翠云还不知道沈雨棠的真正用意吧。”   “正是。”赵璟点头道:“翠云说,她虽然知道红花能使人流产,但当时母亲已经平安诞下了我,即便屋里放再多的红花也什么危险。加上管事苦苦哀求,她想着沈雨棠可能只是想放这些东西给母亲找晦气,便答应了。谁知道东西藏好没几天,沈雨棠便小产了。”   下面的事,不用多说,王琪也猜到了。沈雨棠忽然小产,矛头直指沈雨薇。翠云在世家大宅里待了那么多年,即便再笨,此时也能揣摩出点味道了。这明显就是为了陷害沈雨薇提前设计好的。   可是翠云又能怎么做呢?沈雨薇不得宠,周英肯定不会偏袒她。而沈雨棠这一胎又是周英极为重视的,如今忽然没了,就算和沈雨薇没有半点关系,人家也会疑心她,更何况让沈雨棠小产的汤还是马婆子亲自熬好送过去的。   若是从沈雨薇房里搜出红花,等于证据确凿,就算沈雨薇否认,也不会有人信。一个弄不好,定北侯大发雷霆,可能屋里伺候的人全都会跟着遭殃。而那些红花又是翠云听了沈雨棠的吩咐瞒着沈雨薇放的,若是实话实说,沈雨棠那边肯定不会承认,而沈雨薇也会恨惨了她。要是两边都得罪了,她的下场可想而知。为了活命,翠云只能想办法自保。   “所以,翠云便投靠沈雨棠了?”王琪道。   赵璟冷哼一声,接着道:“其实,在周英下令搜查母亲屋里之前,就有人找到了翠云,并威胁她若是说出实情,非但没有人信,我母亲还会记恨她,可能直接把罪名扣她头上。与其如此,还不如反戈一击。只要把我母亲扳倒,帮沈雨棠出了那口恶气。沈雨棠便还了她的身契,还会成全她和管事的婚事,放他们出府过自己的日子。”   “所以,翠云害了你母亲之后,就和那管事逃到岭南去了?”王琪问。   “没有。“赵璟嘲讽的一笑,道:“也算是恶有恶报吧,沈雨棠顶替我母亲如愿做上侯府的当家大娘子之后,便兑现了承诺,放他们出侯府。翠云本以为可以跟心上人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了,谁知那管事不仅没有娶她,还在外面勾三搭四,对她更是非打即骂。甚至在酒后言明,他一开始追求翠云,是看重她是侯府娘子身边的人。谁知她非但帮不上忙,反而是个丧门星。”   王琪笑道:“那管事虽然有些小聪明,可惜不用在正途上,落到那个结果也是活该。不过,既然他们没有成亲,翠云又怎么会在岭南结婚生子了?”   “那管事本以为靠上沈雨棠这个大树,便可以如愿以偿。谁知道人家卸磨杀驴,事成之后就把他赶了出来。大总管没做成,还失了侯府的体面差事,管事心中不忿,却又奈何不得其他人,只能拿翠云出气。”赵璟冷笑了一声,缓缓道出了之后的事。   自从跟了管事,翠云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捱。沈雨薇虽然不得宠,但毕竟是侯府的大娘子。翠云身为她的陪嫁丫鬟,只需要伺候好沈雨棠的衣食起居,并没有干过脏活重活。可是到了管事家以后,她不但每天都要做很多活,还要遭受管事大哥的骚扰。   实在忍受不了的时候,翠云也想过一走了之。可她无父无母,无亲无故,侯府已经容不下她了,除了管事这里,根本没有其他地方能去。   翠云本以为日子就要这样过了,谁知一段时间之后,那管事的态度忽然来了个大转变,不仅对她温柔体贴,还承诺不久之后就娶她进门。翠云也觉得自己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但她毕竟经历了多番变故,没敢向之前那样全心全意的信任管事。   果然,不久之后,管事便说要带翠云爬山赏景。他们去的那座山在京城近郊,虽然景致很美但也险峻。也算是老天有眼,临出门前夜,翠云半夜闹肚子,便起来如厕。谁知出门才发现,西侧厢房里还亮着灯。   管事家里一共三间房,管事大哥一间,翠云和管事一间,剩下一间,管事有时会带一些小寡妇回来过夜。   翠云以为管事又像以前那样偷偷和邻家的年轻寡妇厮混,心中不免失望。她本想不做理会,谁知里面却没有传来那些不堪入耳的污秽声,反而传来了两个男人的声音。   “杀人可是要偿命的,翠云那娘们现在已经不是奴籍了,要是死了,官府查问可怎生得了?别一个弄不好把你给搭进去。”这是管事哥哥的声音。   管事悄声道:“大哥放心,小弟已经提前打听过了,那座山每年都会摔死很多人,大多都是做意外处理。我只需把她带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推下去,然后再说失足落崖,神不知鬼不觉。衙门没那么闲,翠云孤女一个,只要没有人没完没了的追着告状,他们也不会管一个贱人究竟是怎么死的。”   听到这些,翠云如坠冰窟,连腹痛都没了。她蹲在墙根上,用尽全身的力气捂住嘴,才没发出声音。   “这倒是。”管事的哥哥像是被劝服了,但他还是不放心,又问:“你说的那人靠不靠谱呀,当初在侯府,不就是他让你勾引翠云那小娘们,还说事成之后会让你做侯府的大总管。可事干成了,你还不是被赶出来了。”   管事道:“所以这次小弟没有要侯府的差事,而是给他要了更实惠的。”   说完这话,翠云听到屋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拿东西。不久之后,便听管事大哥兴奋道:“你哪儿来这么多银票?”   “是他们给的。”管事道:“这五十两银票只是定金,他们说了,事成之后,还有一百五十两。大哥,有这些银子做本钱,凭着咱们兄弟的头脑,做什么生意不能出头,又何必给那些大户人家当牛做马,供人驱使呢?”   一听有那么多银子,管事大哥果然心动了,“你说的是,有了这些银子,即便不做生意,买几处门面也够咱们兄弟俩吃的了。哎,翠云那小娘们还是有点姿色,就这么死了蛮可惜的。当初你也是,自己不愿意娶她,还吃独食,说什么都不让我碰,不然也能让我快活快活。”   “我不让你碰她自然有我的考量,她毕竟是侯府出来的,要是闹得太过了,谁都不好看。”管事不悦的道:“大哥又何必眼皮子那么浅,等咱们发财了,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倒是这个理儿。”想到以后的美好生活,管事大哥瞬间牢骚全无。他看着管事,戏谑道:“二弟呀,你可是指天发誓要娶那娘们为妻的,如今反了悔,就不怕她做鬼后回来找你吗?”   管事不屑的道:“只要她能助我发迹,等我风光之后,定然把她的牌位娶回来供上,绝对不会委屈了她。”   ……   听到这里,王琪问:“是谁给钱让管事杀翠云的?”   “不知道。”赵璟摇头道:“那管事并没提及姓名,翠云只知道是侯府里的人。她害怕被管事发现,没敢多停留。第二日一早便简单的收拾了一些东西,不动声色的跟着管事出了城,然后趁着给管事买水和食物的空雇了辆马车逃了,一路流落到岭南。”   王琪沉声道:“她还算有点脑子,不然早就死无全尸了。如此看来,沈雨棠一开始并没有想杀翠云,应该是发现马婆婆带着你逃跑了,为了免除后患,这才借管事的手杀人。翠云虽然跑出去了,只怕那个管事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吧。”   “你说的不错。”赵璟道:“我已经查了,翠云说的那个管事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听说是和他哥哥一起醉酒后失足溺死的。他们没有父母家人,也没人对他们的死提出质疑,这案子便以意外结了。”   王琪笑道:“虽然手法老套,但也算是滴水不漏。翠云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已经把她们母女三人安置好了,你不用担心。”赵璟道:“对了,奶奶托我谢谢你,要不是你细心,我们恐怕永远都发现不了翠云。过几日奶奶在家里摆宴,想请你和王生杏林齐兴他们全都过去。”   虽然觉得马婆子不会因为这事就认可他,但见赵璟一脸期待,王琪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便道:“好呀,我一定过去。”   见王琪答应了,赵璟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遇到了糟心事,感觉生活真的不会一帆风顺,总是打你一个措手不及,毫无下限的试探你的底线,让你感觉没有最糟只有更糟。所以说,人活着,真的是在不断倒下和重新爬起来之间轮流切换的。 第309章 苦恼   马婆子沉着脸坐在厅里,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有了翠云的下落,自家小姐有望可以沉冤得雪,忧的是找到翠云的居然是王琪。如此一来,赵璟肯定更拿他当宝贝了。   想到此处,马婆子愈发的怨恨王琪了,恨他勾引赵璟,更恨他无孔不入,连徐百川都找不到的人却被他轻易找到了,让赵璟欠下这么大的人情。   “奶奶,您怎么闷闷不乐的?”明媚推门进来,自以为不动声色的打探道:“昨天阿蛮哥哥到底带您去哪里了?为什么一夜都没回来?”   昨日赵璟难得上门,明媚自然激动万分。可惜还没等她凑上去献殷勤,赵璟便风风火火的进了屋,把包括明媚在内的所有人都打发出去,只余马婆子一个。两个人关上门,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没过多久,马婆子便跟着赵璟出门了,谁都没有让跟着。   马婆子平时很少外出,这段时间虽然偶尔会单独出去,但也不会逗留太久。所以明媚十分好奇,到底有什么大事,居然让马婆子在外面待了一夜。   “奶奶?”见马婆子还在神游天外,明媚小心翼翼的唤道,   被打断思绪,马婆子抬头看了明媚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她没有理会明媚的问题,而是道:“丫头的房间已经空下来了,你去吩咐人打扫一下。”   丫头和明媚一直跟着马婆子,算是宅子里的半个主人,她们住的地方和宅子里的仆役不同。自从丫头出嫁以后,她的房间一直空着。如今马婆子忽然让她打扫,恐怕会有人来。   明媚心里立马起了警觉。若来人只是普通的下人,自然不需要住在丫头的房间。这就说明那人肯定是个女人,而且身份还不一般。   “姐姐倒是说过,等她出嫁以后,阿蛮哥哥还会派人过来照顾奶奶。”明媚旁敲侧击的问:“昨天您跟着阿蛮哥哥出去,就是去选人了吗?”   “还没说定呢,只是先预备着。”懒得和明媚周旋,马婆子随便敷衍了一句,便道:“我回来前请了徐大人,算算时间应该马上就要到了。你去门口迎迎,看看他来了没有。”   “是。”见马婆子明显不愿意和自己多说,明媚心中有怨,却不敢说什么,只得不情不愿的下去接人了。   过了一会儿,明媚果然领了一个人进来,不过却不是徐百川。   “属下见过老夫人。”黄兴对着马婆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左右没有看见徐百川的身影,马婆子心中失望,不由问:“小川呢?”   “临出门前,侯爷忽然有要紧事吩咐,大哥实在脱不开身,又怕耽误老夫人的事,便让属下来了。”黄兴毕恭毕敬的道。   昨天晚上,马婆子和赵璟一起审问了翠云,当时徐百川也在,翠云母女便是他负责安置的。马婆子也不清楚是征西候真的有事吩咐,还是徐百川故意躲着不见她。自从她瞒着徐百川给王琪下毒之后,徐百川面上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待她却没有从前那般亲近了。   想到此处,马婆子心中怅然。不过,虽然怀疑徐百川刻意回避,但是侯府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忙也正常。就算徐百川真的避而不见,有征西候做幌子,马婆子也不敢有怨言。   和颜悦色的请黄兴坐下,又说了几句客气话,等明媚上了茶之后,马婆子便找了个借口把她支出去,这才对黄兴道:“我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翠云安置的怎么样了。”   “老夫人放心,大哥已经将她们妥善安置好了,任何人都找不到,不会出纰漏的。”黄兴宽慰道。   “那就好。”马婆子点了点头,又道:“事出突然,昨夜我也没来及细问,王琪到底是怎么找到翠云的,翠云为什么会在王生那里?”   “也是巧了……”将齐兴和杏林在来京的路上救下巧姑母女的事详细说了,黄兴道:“要说,这个王琪的心思也够细的,居然能从巧姑的诸多表现中猜出她就是翠云。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小侯爷福泽深厚,谁能想到,老天居然让翠云主动送上门来。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沈夫人平反有望了,她在天有灵,也会很宽慰的。”   想到惨死的沈雨薇,马婆子的心有些难受,不由道:“阿蛮这么孝顺,心心念念的为母亲报仇,小姐泉下有知,肯定很高兴。可是……比起自己,小姐更在乎的还是唯一的儿子。要是她知道阿蛮被一个男人迷惑,甚至还有可能因此断送了子嗣和大好的前程,不知道得多伤心。”   见马婆子又提起这事,黄兴不好接话,只能陪着笑了一下。   在黄兴的刻板印象里,男男之事一般都是豪门公子见不得人的癖好,属于躲在阴沟里的蟑螂,见不得光。除了那些身不由己的可怜人和为搏上位无所不用其极的贱人,没有哪个堂堂正正的男人愿意当别人的男宠。   王琪家境优渥,从小锦衣玉食,根本不需要自甘下贱委身于人。所以黄兴理所应当的认为他是一个为了攀龙附凤,不惜用男儿之身勾引男人的谗佞之人,并将赵璟喜欢男人的错全都怪到王琪身上。   但是,自从见识了长公主之子赵客和南越世子的旷世奇恋之后,黄兴对男男之事有了些微的改观。赵客和南越世子同样身份尊贵又淡泊名利,他们之间根本不存在利益纠葛,在一起只是因为彼此喜欢。黄兴不由想,也许男人之间也能存在真爱,只不过是因为与大众的伦理相悖,所以才不容于世俗。   况且,黄兴和徐百川会对王琪有成见,除了对男男之事有偏见之外,马婆子功不可没。如今细想一下,马婆子说的很多话都是一面之词,禁不起推敲。   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如今的黄兴对王琪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他并不是那种无德无能,全靠爬床上位的无耻小人。王琪和赵璟分分合合那么多年,从没开口求过什么,也没沾过赵璟任何光,甚至在王生找上门来之前,他们都不知道王琪居然是京中赫赫有名的纤云坊的真正主人。这种眼光、手段和不动声色的忍耐力,很难不让人佩服。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滇南之乱能够完美解决,太子和征西候府得以保全,王琪起了很关键的作用。要不是他执意跟去滇南,又坚持去达贝镇找王耀,也不会阴差阳错的救下莫吉可汗,令太子和征西候府转危为安,反败为胜。如今,王琪又帮赵璟找到了翠云这个能证明沈雨薇清白的关键证人,做成了徐百川都没有做到的事,这其中固然有很多巧合和运气,但若非真的把赵璟的事放在心上,又有谁会在意那些微不足道的细节?   经过这些事之后,连一向看王琪不顺眼的徐百川都没有立场阴阳怪气,黄兴自然也没了原来的理直气壮。   “老夫人宽心,小侯爷福大命大,定有真神保佑,不会有事的。”见马婆子还盯着自己,似乎在等他像从前那样对王琪恶语相加,黄兴不愿意附和也不想跟她唱反调,只得插秧打诨道。   马婆子何等人,自然敏锐的察觉出黄兴对王琪的态度发生了转变,心中更是一沉。下面人的立场往往能反映出上面人的态度,黄兴跟随徐百川多年,自然和他一个鼻孔出气。这是不是意味着,徐百川也对王琪改观了。   “反正他们这样也不是一两天了,先不提了。”不想让徐百川和黄兴太承王琪的情,马婆子忙摆手转移了话题,不动声色的分了王琪的功,“翠云的事虽然全靠王琪机谨,但若不是杏林菩萨心肠,把她们母女带来京城治病,又蒙王生收留多日,王琪纵然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可能发现端倪。不管怎么说,杏林、王生和王琪都帮了忙,我们得谢谢人家。我和阿蛮说了,想请他们来家里吃顿饭,不知道阿蛮跟人家说了没有?”   “老夫人请吃饭可是天大的福分,小侯爷怎么可能不说。”黄兴笑着道:“不过这几日王耀大人离京在即,王琪和王生他们忙着照应,只怕空不出时间来。”   马婆子也不是真心想请王琪和王生来,闻言便十分体贴的道:“这事不急,等他们忙完再说。只是不知王大人何时离京?”   “最迟后天吧。”黄兴道:“圣旨已下,王大人不敢多耽搁,便想早些上路。”   马婆子道:“早日离开京城也好,省的多生事端。既然王琪和王生走不开,杏林应该没事吧,不然先请杏林来家里坐坐,也能和我说说话。”   “老夫人还不知道,现在杏林可是京城中的红人,比王生忙多了。”黄兴笑着道:“前段时间武威伯唯一的孙子出了水痘,十分凶险,连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没想到居然被杏林给治好了。如今,想请杏林看病的人家都排成了长队,武威伯还要出资给杏林在京城开医馆呢。”   听了这话,饶是马婆子喜怒不动声色,面上也是一僵。她已经知道纤云坊是王琪授意王生开的,背后更是有赵客撑腰。虽然不知道王琪是怎么和赵客搭上的关系,但王琪在京中有钱有靠山,即便是离了征西候府,他照样能混的如鱼得水。要是杏林也在京中混得了体面,肯定方便王琪结交其他达官贵人,以后想要扳倒他,岂不是难上加难?再不做点什么,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王琪坐大了。   “黄兴呀,和你商量个事。丫头出嫁之后,我身边只有一个明媚陪着,实在无聊。”马婆子笑道:“小川从蜀中接来的那个涟漪又病了,我想把她接到家里来照顾几天,也能陪我说说话。”   一听这话,黄兴迟疑了一下,才道:“涟漪身子弱,恐怕禁不起折腾,还是不要挪动的好。再说,要不是她下毒害人,玲珑斋也不会惹上官司,以至于关门歇业。这笔账,王家的人一直记着呢。您不是想请王生来家里吃饭吗?若是让王生撞见涟漪,恐怕会惹出不愉快。”   马婆子道:“你放心,我活了那么大年纪,不可能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当年,刘云对我和阿蛮有恩,要不是他,我和阿蛮活不到现在。听小川说,涟漪其实是刘郎中失散多年的女儿。可惜造化弄人,他们父女还没来及相认,刘郎中便撒手人寰了。我只是想替恩公照应涟漪一二。”   “属下知道老夫人是为了报恩才格外厚待涟漪,但涟漪是不是刘云的女儿还有待商榷,做不得准。”黄兴忍不住劝道:“况且,涟漪犯下大罪,要不是小侯爷周全,早就死无全尸了。如今徐大哥看在您的面上把她从蜀中接来京城安置,已经全了当年的恩情,您就不必过意不去了。”   见黄兴不愿意,马婆子只得一边抹泪一边道:“不管涟漪是不是刘郎中的女儿,她都是刘郎中拼了命救下的人。这事我不知道便罢,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管。更何况要不是为了给阿蛮报仇,涟漪也不会做下那么大的错事。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阿蛮。涟漪的身体本就不好,又在蜀中受了不少苦,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等哪天我死了,有什么面目去九泉之下见刘郎中?”   见马婆子声泪俱下,显然十分伤心,黄兴虽不至于慌乱但也不好就这样看着不管。可涟漪身份特殊,又是个能惹事的。当初徐百川要把她从蜀中弄来,黄兴就不赞同。如今徐百川显然也对把涟漪接来十分后悔,黄兴更不敢擅自做主,只能推搪道:“既然老夫人有这个意思,那属下回去问问大哥的意思。”   “那就麻烦你了。”马婆子也没坚持,而是十分体谅的道:“我也不是立马就想把涟漪接来,只是她闷在园子里久了,对身体也不好,希望你能给看守的人说一声,让我偶尔带她出来转转。哦,我们不往人多的地方去,天黑前准回来。”   虽然觉得没必要在涟漪身上花费太多心思,但这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见马婆子殷切的望着自己,黄兴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得道:“这倒没什么,只是涟漪毕竟是有罪之人,虽然注意她的人不多,但凡事都有个万一,还是小心点好。要是被人认出来生出是非,徐大哥那边不好交代,恐怕还会连累小侯爷。”   “你放心,没有人比我更在乎阿蛮和小川的安全。”马婆子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这话黄兴倒是相信,这世上确实没有多少人比马婆子更加维护赵璟了。   黄兴走后,马婆子立马吩咐马号备车,然后拿了披风独自出门了。   马车在一个荒僻的小院停了下来,马婆子让车夫在门口等着,独自走了进去。   小院不大,伺候的人也不多,整个宅子死气沉沉的,丝毫没有人气。一个中年妇人正在堂前扫地,见马婆子来了,也不多话,躬身行了礼,便把正堂的门打开。马婆子走了进去,门便被关上了。   昏暗的屋内坐了一个面容憔悴的年轻女子,她被开门声惊动,抬眼看了马婆子一眼,待看清来人之后,一脸的冷漠和无精打采瞬间化成了狂喜。   “马婆婆,您来了。”涟漪高兴的站起身来,几步走到马婆子身边,屈下身给她行礼。   马婆子却不似涟漪那般热情,她沉声问:“你说有办法让杏林和王琪翻脸,此话可当真?”   ……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这段时间真是太累了,原本以为去年是最累的,没想到今年更累。老实人不能当呀,只会被一遍遍的刷新下线。领导不会觉得你干的多,只会觉得你还能干更多。 第310章 父女   提到王琪,涟漪眼中闪过浓浓的狠厉和厌恶,声音也跟着冰冷了几分,“王琪这人卑鄙无耻,做过的坏事也不止一两件。杏林一直给他们家看病,对他也算尽心尽力,王琪连这样的人都骗,真是让人不耻。”   “王琪到底对杏林做了什么?”见涟漪说的严重,马婆子连忙问。   涟漪犹豫了一下,却没有说,而是道:“这事会影响到杏林的声誉,要是传出去,杏林就没脸做人了。”   “涟漪呀,你要明白,当初是我求了小川,他才会费尽心思把你从蜀中弄到京城来。”以为涟漪是故意抻着不说,马婆子心中不悦,但她还能用到涟漪,只能耐着性子道:“我要是去找小川求情,他自然愿意放你出去。到时候你想去阿蛮身边伺候,也随你。”   听了这话,涟漪心中大喜,忙跪下道:“婆婆的大恩,涟漪一定涌泉相报。如果这辈子报不完,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   “快起来,快起来。”见涟漪还算上道,马婆子满意的将她扶起来,拉到身边坐下,这才和颜悦色的道:“要说谢,也应该是我替阿蛮谢谢你才对。当初我们祖孙被王琪算计,王生和杏林他们全都向着王琪,只有你还记着阿蛮。为了给他报仇,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你对阿蛮的这份情谊,我们一直记着。我求小川把你从蜀中那荒僻的地方接回来,也是不想你受苦。”   这话一出,涟漪受宠若惊,心中也大为感动,连忙道:“婆婆说哪里话,奴家只是为了报答赵公子的救命之恩,这才去对付王琪。当初我被董珏买到平遥县,因为水土不服性命垂危,兰园里没人管我的死活,要不是赵公子请了刘郎中,我早就死了。只是……赵公子和刘郎中都是我的恩人,杏林是刘郎中唯一的弟子,奴家不想他名誉受损。”   见涟漪软硬不吃,就是不愿意说,马婆子心思一转,道:“刘郎中会救你,是有原因的。你母亲是不是叫媚娘,曾经在泸州待过?”   涟漪一愣,问:“您是怎么知道的?”   “哎!”马婆子重重的叹了口气,无比悲伤的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其实刘郎中是你的亲生父亲。”   “什么?”涟漪当场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让涟漪坐下,马婆子斟酌了一下,这才问:“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你母亲可曾提过你父亲?”   “奴家有记忆的时候就跟着娘亲住在芳香苑里,娘亲走后,我就一个人待在那里,直到被董珏买去平遥县。”涟漪慢慢的平静了下来,无比冷淡的道:“娘亲曾和我说过,我爹是个负心汉,他不守承诺,抛弃了我们母女。”   见涟漪知道的不多,马婆子放心下来。她将徐百川和黄兴闲聊时说起的话整理了一下,这才对着涟漪道:“其实你爹没有抛弃你们母女,当年他们在泸州相识,你母亲是青楼的头牌,而刘郎中只是一个穷困的医馆学徒,两人却是真心相爱。得知你母亲怀孕之后,刘郎中欣喜若狂,为了尽快凑钱把她赎出去,便冒险出海淘金。谁知金子没有淘到,反而遇到了海盗和风浪,刘郎中死里逃生,回到泸州时已经是两年以后了。这个时候,你母亲早就被转卖了。刘郎中多番打听,才知道她生下了一个女孩,手心中有颗痣。”   摸了一下手心里的那颗痣,涟漪涩声道:“他就是通过这颗痣认出我的?”   “不错。”马婆子缓声道:“刘郎中的师父本想让他娶自己的女儿为妻,还答应把医馆给他,可刘郎中拒绝了。他一生未娶,四处行医救人,走了很多地方,就是为了找寻你们母女。可惜十多年过去了,始终没有结果。刘郎中心灰意冷,这才在平遥县安顿下来。”   听到这里,想到刘云对她的各种关心,涟漪的眼眶红了,但她却不甘心就这样原谅恨了那么多年的“负心汉”父亲,不由道:“他既然认出了我,为什么不把我从兰园接出去,反而任由我在那个虎狼窝里受苦?”   “这……”涟漪的事徐百川根本没有多说,之后到底是怎么回事马婆子也不清楚,她只能先稳住涟漪,然后另想别的说辞,“你也得体谅你父亲,他虽然受人尊敬,但毕竟只是一个行医治病的郎中,一生清贫又无权无势。刘郎中和董珏没什么交情,你的卖身契在人家手里攥着,无亲无故的,怎么可能说接走就接走?”   这话成功的让涟漪冷静了下来。马婆子说的不错,董珏也是个富家公子,虽然长得人模狗样,但和其他纨绔子弟没什么区别。想到在青楼中见过的各种富家公子那趾高气昂的嘴脸,涟漪终于闭了嘴。   “后来,你被董珏转送给一个外地商人,刘郎中为了把你救出来到处求人,不知道费了多少心力。”马婆子把赵璟告诉他的话和从其他人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加工编造了一番,声泪俱下的道:“要不是因为急火攻心加上操劳过度,他也不会早早的离开。”   涟漪清楚的记得,当初她被董珏送给那个姓胡的商人之后,是王琪又把她买回来了。当时她以为这只是富家公子之间的寻常交易,毕竟像她这种低贱的舞女,连个物件都不如,被人送来送去都很正常。却没想到,这中间还有那么多变故。恐怕刘云为了救她,没少对王琪卑躬屈膝吧。想到这里,涟漪更恨王琪了。   “当初王琪把我从姓胡的那里要出来之后,确实送去了济世医馆。”涟漪的话里有苦涩也有疑问,“可我并没有见到刘郎中,杏林给我把了脉,还取了几滴血,便把我送回了竹园了。我以为,王琪只是单纯的让我去医馆里检查一下,便没有多想。”   见涟漪主动说出了当年的事,马婆子心中大喜,虽然知道对不住杏林,但为了扳倒王琪,她也顾不得了,“当时刘郎中已经卧床不起了,恐怕……是杏林故意不让他见你的。”   “为什么?杏林为什么要这样做?”涟漪的眼中已经含满了泪水,“我又能碍到他什么?”   马婆子叹了口气,无比哀伤的道:“傻姑娘,你也不想想,刘郎中无儿无女,只收了杏林一个徒弟。他走之后,刘郎中的医馆和医书肯定都是杏林的。如今忽然冒出你这个亲生女儿,杏林肯定心里不舒服。再说,刘郎中自知时日无多,唯一牵挂的只有你。万一他在临死之前把你托付给杏林,你让杏林怎么办?”   听出了马婆子的言外之意,涟漪道:“奴家知道自己出身下贱,杏林嫌弃我,不想要我也是人之常情。要是他不愿意,我自然不会强人所难。”   “人心难测呀!”马婆子叹道:“人都喜欢以己度人,就算你不强迫他,但杏林未必会这样想。况且,人言可畏。要是整个平遥县都知道刘郎中有你这个女儿,而杏林却背信弃义,只继承医馆不娶你,那他还有办法在平遥县立足吗?”   马婆子的话十分有道理,涟漪冷冷的道:“所以,他便阻止我们父女见面,连为父亲披麻戴孝的机会都没给我。等等,既然是王琪把我要回来,而杏林又把我送还给王琪,难道杏林做的这些事,王琪也知道?”   “傻孩子呀,你算是看明白了。”虽然涟漪这样误会杏林是马婆子刻意引导的,如今目的达成了,尽管马婆子心中有愧,但她还是继续道:“要不是刘郎中相求,王琪怎么可能出面把你从姓胡的那里要回来?他肯定知道你和刘郎中的父女关系。王琪这人惯会趋利避害,恐怕是觉得刘郎中活不久了,而杏林又是可造之材,所以提前示好,帮他坑了你们父女。只可怜刘郎中,为女儿牵肠挂肚一辈子,临死之前,却连女儿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被最信任的徒弟背叛,刘郎中弥留之际,还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子呢?”   涟漪攥紧了双拳,咬牙切齿的道:“他们实在太过分了!我真恨不得……”   “涟漪呀,出身如何并不是你的错,只是上天不公命运不济。”见已经铺垫的差不多了,马婆子柔声放了大招:“相反,我倒是十分佩服你。即便生活在那么腌臜的环境里,但你始终没有失了本心。”   涟漪出身低贱,偏偏小时候跟着母亲念过几本书,虽没学成什么才女,但文人的傲气却学了十分。她的这种自认为出淤泥而不染的清高被青楼的其他女子不喜,而普通的嫖客也不会花钱看一个□□摆冷脸。因此,涟漪一直活得十分坎坷孤立。   马婆子的这番话算是说到了她的心坎里,涟漪第一次有了被人认同和理解的感觉。   “婆婆,您……您真的这样想我?”涟漪激动的道。对人冷言冷语一直是她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对马婆子和颜悦色,也是因为她是赵璟的奶奶,爱屋及乌而已。如今涟漪俨然已经将马婆子视为知己,对她的和善,也是发自内心的。   “好孩子,这么些年,你也是受苦了。”拉着涟漪的手,马婆子道:“我知道这事之后也纠结了好几天,本来都不想告诉你了,免得你徒生烦恼。可见你跟阿蛮一样是个重情义的孩子,你感念刘郎中救过命,就不忍心让他的徒弟名誉有损。阿蛮也是,被王琪欺骗背叛,可还是相信他有苦衷,一次次的原谅他。你和阿蛮都是一片真心喂了狗,我实在不想你蒙在鼓里,明明被人算计了,还傻兮兮的替人数钱。”   听说了当年的“实情”,涟漪本就对杏林有怨,如今见马婆子拿她和赵璟相比,自然更加感同身受。   “婆婆说的对,王琪和杏林不仁不义,绝不能让他们安安生生的过日子。我这就把王琪做下的事告诉您。”平复了一下心情,涟漪道:“想必婆婆也知道,杏林的娘子是竹园总管齐兴的妹妹,他们的婚事,还是王琪做的媒。”   知道涟漪要吐口了,马婆子连忙一脸好奇的问:“这事我知道,不过这有什么不对吗?”   “婆婆,我在竹园住着的时候,虽然没人愿意搭理我,但毕竟待的久了,还是知道了不少事。齐兴的妹妹在出阁之前已经被毁了清白,是个失节之人。这件事王琪明明知道,但他还是瞒着杏林把人嫁了。”涟漪轻声道。   这可是件大事,若是真的,足够让杏林和王琪翻脸。马婆子立马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详细说说吗?”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竹园本就被齐家人把持,事关妹妹的名节,他们也不会多嘴。我是在齐兴的妹妹出阁前一夜,无意间听齐兴和他娘子钱氏说起的。好像是因为王琪在外面得罪了人,对家就把齐兴的妹妹绑了,足足过了好几日才放回来。一个女子,下落不明好几天,这中间的事,谁能说的清楚?这件事被王琪瞒下来了,绑架的那伙人也没张扬。要是闹开了,那姑娘肯定嫁不出去了。”涟漪道。   但凡是正儿八经的人家,都想娶一个清白姑娘为妻。要是被骗娶了一个失节的女子,定然是奇耻大辱。杏林成婚多年,儿女都生了好几个。要是突然闹出这种事,定然恨王琪入骨。而王生又娶了杏林的妹妹为妻,听说夫妻恩爱,琴瑟和鸣。人家要是知道王琪对自家大哥做了这么不体面的事,绝对会怨恨。王生夹在王琪和爱妻之间,很难保证不会动摇。   再说,现在的王生未必和王琪是一条心。王琪虽然是纤云坊名义上的东家,但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外游历,纤云坊的事都是王生一手打理的,可以说他才是实际上的当家人。天下没有不爱财的人,更何况王生还付出了那么多。事关金钱利益,马婆子不相信两人之间没有一点嫌隙,更不信王生会甘心一辈子跟在王琪后面打杂吃剩饭。只要在他们主仆之间打开一个小小的缺口,就能借机生事。   想通了其中的各种弯弯绕绕,马婆子终于笑了,她对着涟漪道:“杏林一直和王琪的关系不错,没想到王琪对他如此不厚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你宽心在这里等着,过几天我会宴请王琪和杏林王生他们。到时候我想办法把你接出去,你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件事说出来,也好替你父亲出口恶气。”   一听能出去,涟漪的眼睛立马亮了,她低头捏着衣角,小声问:“奴家都听婆婆的,只是不知道,到时候赵公子会过去吗?”   “阿蛮最近有些忙,未必得空。”虽然不会给涟漪任何接近赵璟的机会,但见她始终惦记着赵璟,马婆子还是觉得让赵璟身上沾了一颗甩都甩不掉的老鼠屎。她忍着心中的恶心和厌恶,面上不动声色的劝道:“况且,那日定然少不了一番争执,你也不想让阿蛮看见你和别人起冲突吧。”   王琪巧言善变,万一咬死不认,定然少不了一番折腾,到时候怒极攻心,难保情绪不会失控。涟漪自然不想让赵璟见到自己歇斯底里的模样,虽然心中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   出了园子,马婆子却轻松不起来。没想到,她也做了恩将仇报的事。为了对付王琪,不惜毁坏杏林的声誉。不过杏林明明知道刘云和涟漪的关系,在师父死后还对她不管不问,也着实不够厚道。这样想想,也不算冤枉他。马婆子自我安慰到,再说,王琪欺瞒杏林也是事实,她把真相揭穿,让杏林看清王琪的真面目,算是做了件好事。   自我开解了一番,马婆子便心安理得的回去了。   此时的王琪却不知道马婆子又要给他挖坑,还拉了讨人厌的涟漪作陪。眼下,他正在纤云坊陪王方氏选绣品。王方氏甚是挑剔,已经换了好几批样品了,就是没看上眼的。一旁伺候的纤云坊伙计也算见识过各种难缠的主,却从没见过这么难讲话的。奈何这位是东家的亲婶婶,硬着头皮也得陪着笑脸伺候着。   好不容易等王方氏选好了,一众人都松了口气。丫鬟帮王方氏戴上羃篱,便扶着她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王琪虽然是晚辈,但毕竟男女有别,不好上前搀扶,只得在前面引路。   三人出了雅间,穿过二楼的长廊,正准备下楼,便听楼下传来一阵动静,显然是有大人物来了。王方氏顿下脚步,往楼下看了看。   王琪见她一直盯着下面看,也跟着往下看,便见长顺迎着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嘴上还说着,“周总管,府上要求的绣品都已经备好了,正等着您过目呢。”   “这次要的绣品可是我们家老爷进献给贵妃娘娘的贺礼,长掌柜,你可得仔细着些。”被唤作周总管的人笑呵呵的道。   长顺忙道:“看您说的,府上要的绣品,小的哪敢怠慢呀。您放心吧,绝对让娘娘满意。”   说完这话,长顺便引着周总管上了另一侧的楼梯。   王琪看那周总管派头十足,便问身边的小厮,“那位总管是哪家的?”   “回东家的话,那位爷便是宁安伯府的二总管。他平时不怎么露面,这次牵扯到贵妃娘娘,这才亲自过来操办。”小厮无比自豪的道:“毕竟咱们店里的绣名扬天下,宫里的娘娘们也很喜欢呢。”   宁安伯,那不是赵璟的外祖家嘛!王琪心笑一声,便转头对着王方氏道:“三婶,我们回去吧。”   谁知这一回头,却发现王方氏不对劲。虽然她戴着羃篱看不清表情,但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尤其是紧紧攥着栏杆的手,已经微微发白了。   “三婶,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王方氏摇摇欲坠的模样把王琪吓的不轻,他连忙上前询问。   摆了摆手,王方氏虚弱的催促道:“我没事,走,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工作有点忙,也很累,但我会保持更新的。大家放心,马婆子只会是神助攻,不会伤害到王琪的。 第311章 邹然   王方氏急匆匆的离开了纤云坊,就跟背后有鬼追着似的。回去之后,她便一头扎进自己房里,还将伺候的人全都赶了出来,谁都不让进,活像一只被吓秃噜毛的母鸡。   王琪不敢怠慢,忙通知了王耀,又派人请郎中候着,以备不时之需。王耀听说王方氏身体不适,便过去探望。王琪不好跟去长辈女眷的房间,只能在外厅等着。   将今天的事反复想了很多遍,王琪只觉得蹊跷。王方氏从出门后一直都很正常,好像是见了宁安侯府的那个周总管才变的反常。可王琪实在想不明白,王方氏堂堂一个相府小姐,身娇玉贵,风光无限。即便相府倒台后,她也没受什么委屈,无论如何都和宁安伯府的一个总管扯不上关系。总不能像话本里写的那样,两人是少年相识的旧情人吧!   这样想着,王琪自己都笑了。王方氏何等的眼高于顶,王耀好歹是登了榜的进士,方廷玉亲自选中的女婿,她都瞧不上,又怎么可能看上别府的下人?那个周总管看样子也就是四十出头,长相很普通,属于放人堆里都不会引人注意的那种,怎么看都不具备让女人一见倾心的可能。再说,即便是遇见了旧情人,也不至于吓成这样吧。莫非,王方氏害怕的不是那个周总管,而是他背后的宁安伯府?   刚有了这个想法,又被王琪推翻了。若王方氏害怕的是宁安伯府,就不会“兴师动众”的回京城了。   还没等王琪想明白,王耀便沉着脸走了进来。王琪连忙敛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起身相迎。   “三叔,三婶没事吧?”王琪关切的问。   将屋里伺候的人全都打发下去,王耀面色沉重的道:“没什么大碍,应该是有些累了。”   这话王琪自然不信,但他又不好质疑,只能顺着王耀道:“这几日忙着准备去杭州的诸多事宜,三婶确实辛苦。依小侄看,三叔不如多休息几日再走,也好让三婶养养身体。”   “京城是你三婶的伤心地,多留一天她心里就多一分不痛快。”王耀沉声道:“琪儿,我想明天就启程离京。”   没想到王耀居然把离京的日期提前了,王琪惊讶的道:“三叔,您怎么突然要提前离京?眼下三婶身体不适,不是应该多等几天吗?”   王耀摆了摆手,有些无奈的道:“哎,这是你三婶的意思,你就不必多问了。她既然想走,就依她吧。京城是个是非之地,早点离开也好,省的再出变故。”   “三叔,您这话就不对了。”知道王方氏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样的决定,王耀肯定隐瞒了什么,王琪沉声道:“没有人愿意沾惹是非,就怕人不找事事找人。只要威胁仍在,就算躲到天涯海角,该来的一样会来。您躲到滇南那么偏远的地方都没能摆脱是非,更何况是杭州那种富饶之地呢?”   王琪话里有话,王耀笑了笑,道:“琪儿,你这话就有些危言耸听了,滇南之事又不是冲着我来的,我只是运气不好才碰上罢了。”   “三叔,您英明神断,自然明白侄儿在说什么。”王琪也笑了一下,接着道:“很多看似巧合的事,不都是人为的吗?相爷身居高位多年,自然知道很多隐秘,而他还活在世上的亲人只有您和三婶了。滇南之乱是五竹先生精心策划的,可能早在几年前他就已经着手布置了。您怎么能断定,您被贬去滇南就是巧合,而不是有人故意为之,目的就是借着这股东风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你们灭口呢?”   王耀脸色一暗,声音也跟着沉了下来,“琪儿,相府之所以会垮,可是征西候府一手促成的。你是在暗示我,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其实是征西候府吗?”   “三叔,明人不说暗话,您又何必断章取义呢?”没理会王耀话里的威胁,王琪悠悠道:“相爷权倾朝野,树敌不在少数。为何那么长时间都没事,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事了?要是没有皇上的默许,相爷即便犯下天大的罪,也会被含混过去。既然圣意在前,墙倒众人推也是难免的。征西候府只是冲在明面上罢了,这背后又有多少不知名的手在暗中推动呢?况且,征西候府虽然扳倒了相府,但贬您去滇南却不是征西候的意思。更重要的是,征西候也是滇南之乱的受害者。他若真心至您于死地,征西候府的侍卫又何必拼死保护您的安全?”   王琪的话有理有据,王耀被堵得无言,只得道:“你倒是看的明白……不过,即便你说的都对,也没什么用。相爷生前并没有和我透露任何事,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要是我知道什么,恐怕也活不到现在了。”   “就算您不知道,那三婶呢?”王琪顿了一下,说出了困扰他已久的疑问,“霍尔伙同大梁内应行刺莫吉可汗是早就预谋好的,整个滇南县衙的官员以及他们的家眷都没能幸免。您会平安无事,全靠征西候府的侍卫护着。但三婶一个妇道人家,在滇南又没什么熟人,她怎么好巧不巧的在出事之前就带着弟弟妹妹们离开了?究竟是三婶的运气太好,还是她察觉到了什么?不然,您脱险之后,为何丝毫不担心妻儿的安全,也说不出他们的具体下落,更不急着寻找他们?”   王琪这话问的十分不客气,王耀原本已经很难看的脸变得更难看了。他目光不善的瞪向王琪,王琪丝毫不惧,坚定的迎上了王耀的目光,仿佛在告诉他,你不说实话,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不知过了多久,王耀终于败下阵来。他重重的叹了口气,道:“琪儿,有些事,知道的多了未必是好事。”   “三叔,咱们已经身在局中,跑不了了。缄口不言,默默祈求别人放过,就等于把身家性命交到他人手里,这并不是良策。”王琪缓声劝道:“五竹先生的手段如何,您很清楚。若连侄儿都能看出三婶有问题,您觉得五竹先生会看不出来吗?与其到时候被人灭口,还不如主动出击早做谋划,我们也好有个应对之策。”   王琪这话试探的成分虽多,但似乎戳中了王耀。他又叹了口气,才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三婶和我虽然是夫妻,但却不是一条心。她知道什么,从不会告诉我。”   “三叔,您尽管把您知道的告诉我,咱们叔侄俩可以一起商量。”见王耀有吐口的意思,王琪连忙抓住机会道。   顿了一下,王耀这才道:“当初,方衡和张远他们带着母亲病危的消息前来,让我赶快回京。你三婶是诸多推搪,说什么都不愿意回去。当时我没有多想,只以为她是反感方衡和张远的身份,所以和我置气。毕竟……相府倒台和征西候府脱不开关系。”   王琪笑了笑,心道,王方氏和婆婆的关系并不好,如此长途跋涉,还要跟征西候的侍卫同行,王方氏反感也在情理之中。   “谁知没过一天,你三婶便一改之前的态度,不断催促我赶快回京。我虽然觉得反常,但也高兴她能改变主意。”王耀接着道:“我立刻去向吴县令告假,便着手准备回京。可你三婶似乎连一刻都等不了,急匆匆的带着孩子和几个仆从走了,说是先行一步,让我赶快追上。当时我手边还有几件急事要处理,又耽搁了一日,便发生了可汗遇刺的事。一夕之间,全都乱了套,我也是九死一生。可笑的事,当时我还庆幸,觉得她一辈子任性,终于也歪打正着了一回。可是后来想想,却是细思极恐。她恐怕早就有所察觉,才坚持离开。”   王耀的话里透着浓浓的心寒,王琪倒是能理解。要是王方氏真的察觉了什么,却对王耀只字不提,就等于把他留下来送死。或许,她就是为了让王耀留下当幌子,好方便自己活命吧。   “三叔,莫吉可汗遇刺之事十分隐秘,连可汗本人和吴县令都没有察觉,您觉得三婶是怎么发现的?”王琪连忙问。   王耀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你三婶毕竟是相府的千金,相爷虽然不在了,但他的门生故吏遍布各地。跟着你三婶伺候的那几个旧仆又是相府里的老人,他们千里迢迢的从京城跟去滇南,一直忠心耿耿。或许是我去衙门的时候,有人偷偷给她递了消息也说不定。”   觉得这个可能性不是很大,王琪看了王耀一眼,却没有质疑,而是缓声劝道:“三叔,您也不要太伤心了。您再好好想想,从三婶不愿意回京到改变主意的这一天里,她都是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有没有反常的举动?”   “你三婶自恃身份,看不上小地方的门户,平时不与人交往,也不喜欢外出走动,和我在滇南那些同僚的家眷关系并不好。”王耀苦笑了一下,接着道:“方衡他们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吴县令的寿宴,我便带着她去参加了。那也是我求了好几天,她才勉强同意的。”   王琪立马警觉道:“三婶可是在那个宴席上遇到什么人了?”   “没有……”王耀仔细想了一下,才道:“当日吴县令宴请的人不多,拢共不到十个,都是县衙里的同僚和他们的家眷,我全认识。而且,他们都没能从之后的动乱里逃出来。”   眼见王耀这边实在问不出什么了,王琪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咱们还是想办法劝劝三婶,让她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吧。敬儿和弟弟妹妹都还小,以后的路还很长,您也不想他们整日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吧。”   “我也想知道她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可你三婶很执拗,只要打定主意,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开口的。”王耀为难的道。   虽然觉得有些失礼,但王琪还是问:“三叔,今日三婶似乎是看见宁安伯府的周管家之后才变得不对劲,您对那个周管家有印象吗?”   听了这话,王耀果真面色不虞。但他还是略微沉思了一下,这才摇头道:“相爷活着的时候,倒是和宁安伯有些来往,不过就是见面寒暄几句的交情,两边很少有走动。至于那个什么管家,简直是无稽之谈,你三婶怎么可能认识这种人?”   “三叔误会了,侄儿不是那个意思。”王琪连忙解释道:“侄儿只是听说,京中的夫人们都喜欢办些雅集诗会马球之类的,三婶会不会是在这个时候和宁安伯府的女眷有什么交集?”   王耀道:“当初在京城时,你三婶虽然很喜欢交际,但宁安伯的大女儿乃当朝贵妃,不会参加这种聚会。宁安伯夫人年纪大了,很少出来应酬,至于宁安伯的小女儿,她身体不好,基本上不出来走动,你三婶和她们没什么交情。”   既然和宁安伯府没什么交情,那王方氏害怕的,只可能是周管家本人了?但她为什么要害怕一个管家呢?   王琪百思不得其解,便看着王耀道:“三叔,您能让小侄和三婶聊聊吗?”   见王耀面露难色,王琪立马道:“您放心,小侄和三婶谈话的时候,您可以一直在身边陪着。此事就像悬在头上的剑,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危险,一日不弄清楚,我们就一日不得安生。即便是死,也得死的明明白白。您也不想浑浑噩噩战战兢兢的过日子吧。”   王耀显然是被说动了,他犹豫了一下,便点头道:“好吧……”   ……   夏尽秋至,几场秋雨悄悄驱尽了夏日的燥热,虽然中午的日头还是很足,但一早一晚已经明显感觉到些微的凉意了。   从梅园出来,王琪立马回了侯府,一进门便问:“阿蛮呢?”   “听伺候的人说,小侯爷同侯爷一起出去了。”王平安收了王琪的外衫,轻声道:“小侯爷临行前已经说了,让您先用膳,不必等他。”   王琪沉声道:“你去大门口守着,要是阿蛮回来了,立刻让他来找我,我有十分重要的话要和他说。”   “是。”见王琪说的严肃,王平安不敢怠慢,忙低声应下了。   夜幕降临,赵睿这才带着一行人回府。   赵璟一下马,就被王平安截住了。   徐百川见状,冷声斥责道:“怎么这么不懂规矩,侯爷还在呢,有什么事不能等回去再说?”   王平安还没来及告罪,赵睿倒是先笑了,“平安这几日一直跟在王公子身边伺候,王公子向来稳重,如今这么急着让璟儿过去,可能是有重要的事。反正这边的事不急,璟儿,你就过去看看吧。”   “父候,那孩儿就先告退了。”赵璟感激的看了赵睿一眼,便行礼离开了。   赵璟走后,徐百川不满的对赵睿道:“侯爷,您太抬举王琪了。他找小侯爷还能有什么要紧事,无非是些琐事罢了。”   “百川,不要这样说。”赵睿笑着道:“王琪可不是只会装腔作势无病呻吟的绣花枕头,平定滇南之乱有他一份功,那个婢女也是他帮璟儿找到的。经历了那么多事,你还敢看轻王琪吗?”   听了这话,徐百川哑了半响,才不服气的道:“不错,王琪是做了些事,但那不过是他运气好而已。”   “是运气好还是藏拙,又有谁能说清楚呢?”在厅里坐下,赵睿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这才笑着对徐百川道:“不然,为什么其他人就没有这样的运气?”   见赵睿一直偏袒王琪,徐百川有些气闷,随即想到争辩这些没什么意思,便道:“侯爷说的对,是属下小肚鸡肠了。眼下正事还没解决,王琪便将小侯爷叫走,属下只是有些不满而已。”   赵睿笑了笑,正准备说什么,便听外面有人通报:“侯爷,小侯爷和王公子求见。”   “他们怎么来了?”徐百川愣了一下。   赵睿反倒没那么惊讶,他放下手里的茶盅,道:“请他们进来。”   不一会儿,赵璟便行色匆匆的带着王琪走了进来。   “父候。”   “侯爷。”   两人先是对着赵睿行了礼,赵璟便把屋里伺候的人都打发了下去,又嘱咐王平安和几个信得过的侍卫在门外守着,这才关上门,对着赵睿道:“父候,琼琚发现了一些事,孩儿觉得事关重大,便来找您了。”   见赵璟和王琪面色严肃,赵睿和徐百川相互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问:“什么事?”   赵璟看了王琪一眼,表情中夹杂着七分兴奋和三分忐忑,“五竹先生的事,或许可以打开缺口了,让琼琚和你们说……”   ……   听完王琪的话,徐百川只觉得异想天开,他笑着道:“王公子的意思是,在滇南神秘消失的那个邹然,竟是宁安伯府里的周总管?你这也太……宁安伯是什么身份相信你也清楚。我虽然做梦都想他倒霉,但是污蔑宁安伯可不是件小事,王公子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吗?”   王琪摇头道:“一切都是我的推测,并没有什么证据。”   “也就是说,王公子仅凭着王方氏几句没头没尾的话,就敢指责皇上的岳丈有通敌叛国之嫌?”徐百川冷嘲热讽的道:“王公子,你是不是想在侯爷面前立功想疯了。”   见不得徐百川这样说王琪,赵璟忙道:“徐大哥,你不要这样说,琼琚只是把知道的告诉我们而已,他……”   拦住想替自己解释的赵璟,王琪看着徐百川,坦诚的道:“徐大人说的没错,我确实没什么证据,但我三婶在吴县令的府邸见过周总管却是事实。况且,就算周总管是五竹先生的人,宁安伯也未必知情呀。”   “是呀。”赵璟忙跟着道:“琼琚不就是和我们商量商量嘛,又没有出去到处乱说,怎么就扯上污蔑了?”   此时,一直默不作声的赵睿出了声,“到底有没有邹然此人,目前还没有定论。我们也是事后听莫吉可汗提起的,但真人如何,谁也没见过。且不说那个周总管是不是邹然,王夫人为何对他如此忌讳,莫非她在此之前就认识周总管?”   “回侯爷的话,认识倒不敢说,不过三婶确实曾在相府见过周总管一回。”王琪道:“当时周总管来的隐秘,三婶也是无意间看见的。她觉得周总管不像什么大人物,但相爷还是以礼相待,便很好奇,事后向相爷询问过周总管的身份。但是相爷却没有说,只说这人十分危险,无论到了哪里,都会带来厄运。当时三婶并未在意,还以为相爷是在开玩笑。可是没过多久,相府便出事了。从那之后,三婶便对那人留下了阴影。”   赵璟接过王琪的话头道:“也是巧了,吴县令做寿之时,邀请三叔和三婶赴宴。三婶无意间在吴州的府中瞥见了周总管,忆起相爷的话,只觉得灾星降临,立马逃离了滇南,因此得以躲过一劫。”   没想到赵璟居然当着赵睿的面也称呼王耀和王方氏为“三叔三婶”,还说的如此自然,王琪立时有些不自在,脸上也微微泛红。弄不准赵璟是故意而为还是无心之失,眼见徐百川的脸色难看,王琪有些担心,忙去看赵睿的表情。   好在赵睿似乎没有注意到这点细节,他看着王琪笑道:“相爷还真是高瞻远瞩,去世多年,他的后人还能凭着他生前的一句话得以保全性命。”   王琪分不清楚赵睿这话是真心感慨还是有心挖苦,见他没有丝毫不悦,王琪松了口气,这才拱手道:“草民知道侯爷可能不信,但事实确实如此。草民曾听小侯爷向三叔打听过邹然的事,邹然出现在滇南的时间,正好和三婶在吴府看见周总管的时间吻合。因此草民便有这个大胆的想法,至于周总管是不是那个神秘的邹然,草民自然没有本事证实,还要有劳侯爷和诸位操心。若最后证明是误会一场,还望侯爷海涵。”   “王公子的这个想法很有意思,不管如何,都谢谢你提供了这么重要的线索。”赵睿笑了笑,转头看着徐百川道:“百川,你对宁远伯府里的这个周总管有了解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是中秋节,祝小天使们中秋节快乐,阖家欢乐,幸福安康! 第312章 瘴气   见赵睿问起周总管,徐百川马上道:“属下只知道他叫周赫,是宁安伯府大总管的远房外甥。因为办事利索,很得宁安伯的信任。不出意外的话,宁安伯府的下任大总管,应该就是他。”   “这个周赫今年多大,又是何方人士?”赵睿接着问。   “这……”徐百川顿了一下,有些为难的道:“侯爷恕罪,属下不知。因着我们一早就将宁远伯排除了嫌疑,所以他府里的人,属下没有多做调查。”   赵璟道:“父候不必担心,周赫的身世和籍贯都不难打听。眼下最重要的是要确定莫吉可汗遇刺之前,周赫是不是真的去过滇南。如今有了明确的目标,已经比大海里捞针好太多了。”   赵睿点头道:“事不宜迟,百川,你即刻去把这个周赫的底摸清楚。”   “是。”徐百川得了令,立马下去办了。   赵睿看着赵璟道:“天色不早了,璟儿,你送王公子回去休息吧。”   王琪哪敢当着赵睿的面让赵璟送,闻言忙起身道:“想必侯爷和小侯爷还有重要的事商量,草民自己回去便是,就不劳小侯爷了。”   “哪还有什么事要商量。”赵睿笑的和颜悦色:“忙活一天了,你们早点回房休息吧,我也乏了。”   虽然知道赵睿应该没有别的意思,但王琪听到“你们早点回房休息”这几个字,还是脸上一红。   “那父候也早些歇着。”赵璟也没客气,对赵睿行了礼之后,便带着王琪走了。   回到赵璟的小院,王琪这才稍微放松下来。他虽然帮赵璟救出了莫吉可汗,也帮忙找到了翠云,但那都在暗处。今天还是王琪第一次因为正事去见征西候,凭的也只是推测。没想到征西候不但认真听了他的话,还在徐百川面前多番维护他,这让王琪甚是感动。   侍从服侍两人洗漱之后便下去了,赵璟看着王琪道:“琼琚,今晚你就留下休息吧,我们也好商量商量周赫的事。”   本能的觉得和赵璟同榻而眠一定会发生些让人脸红心跳的事,王琪心中莫名有些激动,又有些发慌。但见赵璟一脸疲惫,显然已经很累了,王琪不由暗骂自己不正经,嘴上跟着道:“你累了一天了,还是早些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有什么话,咱们明日再说也不迟。”   笑着拉王琪在身边坐下,赵璟把下巴抵在他肩上,撒娇道:“没你在身边,我怕我睡不好。你放心,今天我是真的累了,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你若是想要,改天补给你。”   “你少没个正经,谁……谁想要了。”见不得人的心思被戳穿,王琪的脸立马涨得通红,嘴上语无伦次的道。   “好好好,是我不正经,是我想要。”眼见王琪就要逃走,赵璟好脾气的把他拉回来,翻身按在床上紧紧搂住。把头埋在王琪的颈窝中深吸了口气,赵璟这才含糊的道:“你不要乱动,让我抱会儿。”   说完这话,赵璟便没了动静,显然已经睡过去了。   听着耳边响起轻微的鼾声,王琪无奈的笑了一下。害怕把赵璟吵醒,王琪不敢乱动,只能任由他抱着,渐渐沉入了梦乡。   赵璟没有赖床的习惯,无论睡得多晚多累,时辰一到还是睁开了双眼。王琪被他搂在怀里,睡得正沉。低头打量着王琪的睡颜,赵璟只觉得越看越好看。   不得不说,王琪确实长得很美,但他的长相丝毫不女气,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让人赏心悦目。虽然很想干点什么,但赵璟实在不忍心把人吵醒,只得低头在王琪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这才依依不舍的将垫在他头下的胳膊替换成了枕头,然后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王琪醒来时,赵璟已经晨练完了,正衣冠楚楚的坐在一边看书。见他起身,忙凑上来,笑着道:“你醒了,赶快去洗漱,我们用早膳。”   说完便吩咐人端上了水,并亲自帮着王琪梳洗。   等两人收拾完毕,外间的小桌上已经摆上了热气腾腾的早膳。小米粥软糯香甜,小笼包肉汁鲜美。   吃完饭,王琪接过侍从递的帕子擦了擦嘴,这才道:“三叔明日就要离京了,一会儿我得过去看看。”   “怎么这么快?”赵璟惊讶道:“三叔不是过两天才走吗?”   王琪苦笑道:“三婶无论如何都不想在京城多呆了,他们本想今天就走的,被我劝下了,这才多留了一天。”   “既然他们想走,就让他们走吧。”知道王琪留下王耀和王方氏的用意,赵璟心中感动。他握住王琪的手,柔声道:“三婶知道的事情,你已经详细的告诉我了,更深的东西,估计她也不清楚。否则,他们不会平安活到现在。你放心,我会派几个可靠的兄弟保护三叔一家的安全,绝不会让他们出事的。”   此时正是多事之秋,王耀等人的安全着实让人担忧,王琪也没有推辞,拱手道:“那就多谢了。”   “你三叔就是我三叔,我们之间又何须这么客气。”重新握住王琪的手,赵璟道:“一会儿我陪你去三叔那里,看看他们还缺什么。他老人家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对了,敬儿呢?他也和三叔一起去杭州吗?”   王琪道:“我已经和敬儿商量过了,他也愿意跟三叔一起去杭州。眼下京中不太平,离开也好。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再接他回来。”   “我知道你待敬儿好,可他毕竟是王隆的儿子,又曾经下毒害你,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吗?”赵璟低声问。   王琪笑道:“我倒是和敬儿挺投缘的,他年纪小不懂事,做长辈的,总不能和晚辈计较。再说,三叔有好几个孩子要照顾,三婶又一向看不起这边,对敬儿未必上心。我已经和三叔说好了,等京城的事了了,就把敬儿过继到我名下,对王家的列祖列宗和死去的父母都算是个交代。以后老了,也有人送终。”   知道王琪这样做就是放弃了自己的子嗣,赵璟既感动又心疼,忙把人揽在怀里,保证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你们父子,这辈子绝不负你。”   顾及着还有人在,王琪不好和赵璟太过亲密,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对了,一直忘了问你,三叔邀请我们去梅园赴宴那天,定北侯为什么忽然来征西候府?他……没有为难你吧。”   提到周英,赵璟的眼神闪了闪,随即笑道:“他是来商议五竹先生的事,你放心,我们虽然结怨已久,不过一时之间谁都奈何不得谁。况且,眼下五竹先生还没有抓住,周英虽然人品不好,但大事还是拎的清,不会在这个时候窝里横的。”   “真的吗?”虽然是转瞬即逝,但王琪还是觉察到赵璟脸上一瞬间闪过的不安,不由出声询问。   赵璟佯装镇定的道:“真的,我怎么可能骗你。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修文和偃武,当时他们都在。”   修文和偃武都是赵璟的人,只要赵璟不愿意,他们自然不会说实话。   “我怎么会不信你。”虽然觉得赵璟肯定隐瞒了什么,但王琪还是笑着道。   眼见王琪没有追问,赵璟松口气的同时又涌出浓浓的愧疚。他虽然没有对王琪说谎,但也没有说完。周英前来,确实是为了商量五竹先生的事。他愿意和征西候府合作,并把手里掌握的机密全部告知,事后也会将功劳全都给赵睿。但是有个条件,赵璟必须和周英选定的女人成亲。   周英提出这个条件时,赵璟立马拒绝了。且不说他已经有了王琪,不会和任何女人成亲。就算他喜欢女人,也不会娶周英选的女人。最后,两人自然是不欢而散。但是,周英临走前留了话,要是赵璟改变主意,交易随时都能作数。   这期间赵睿一直没有做声,赵璟十分感激。他知道,从当时的情况来看,接受周英的示好就等于双方暂时罢兵休战,这样可以给征西候府减轻很多压力,增加胜算。可赵睿却没有逼迫他,甚至连半点劝说都话都没有。   虽然不会辜负王琪,但五竹先生的事毕竟不单单牵扯到他个人的荣辱,还有整个征西候府的兴衰和很多人的生死,赵璟不可能置之不理。他虽然严词拒绝了周英,但世事难料,他也不敢保证之后会不会因为形势所迫,假意答应周英的条件。   有些心虚的看了王琪一眼,赵璟好几次差点将实话和盘托出。可他实在不想承担任何失去王琪的风险,更不想让他担心,只能把到口的话咽下去。   “你有话要对我说吗?”见赵璟一脸的欲言又止,王琪关切的问。   “是有些话想对你说。”赵璟连忙笑着岔开了话题,“奶奶一直想谢谢你,等三叔走后,她想请你和王生还有杏林去家里做客。你看看什么时候方便?”   这件事赵璟早就和他提过,如今再说,显然是临时拉出来搪塞的幌子。王琪知道这不是赵璟真正想说的话,虽然心中不安,但王琪还是笑着道:“我随时都有空,看马婆婆什么时候方便吧。”   “好,那我一会就派人去通知奶奶,让她选个时间。”赵璟道。   此时,王平安急匆匆的进来,恰到好处的为赵璟解了围。   “小侯爷,侯爷请您和王公子过去?”王平安道。   王琪一愣,“我也要去吗?”   “是。”王平安道:“这是侯爷特意吩咐的。”   赵璟立马起身道:“既然父候指明请你过去,一定有他的意思。事不宜迟,我们不要让父候多等。”   说完这话,赵璟便拉着王琪走了。   两人到达前厅时,发现除了赵睿,徐百川和修文也在。他们三人全都面色凝重,一肚子的心思全写在脸上了。   知道肯定有事,王琪更加不敢多话。和赵璟一起给赵睿请了安,便捡了一个最末的位置坐下了。   添上茶,屋里伺候的人全都识相的退了出去。赵睿这才看着徐百川道:“百川,你来说吧。”   “是。”徐百川起身对着赵睿和赵璟行了礼,然后才道:“属下已经调查过了,莫吉可汗遇刺前的三个月,周赫行踪不明,有人看见他出了京往南走。大约五个月之后,才有人看见他重新在京城出现。这中间快半年的时间,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听了这话,赵璟有些失望,“时间倒是能对的上,不过大梁那么大,即便他往南走,也不能说明他就是去了滇南。”   “小侯爷说的是,不过属下还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徐百川接着道:“周赫回京不久,曾去医馆抓过药。”   徐百川说完,便把几张药方递给赵璟。   赵璟看了看,有些疑惑的道:“这都是些普通的药,有什么问题吗?”   “分开看确实没什么。”徐百川将几张药方合在一起,又拿给赵璟。   赵璟仔细看了看,不由道:“这是……”   “不错,为了掩人耳目,周赫将一张药方分成了几份,分开去不同的医馆抓药。”徐百川的语气中难掩兴奋:“他患了轻微的瘴气,是滇南常见的那种。这孙子,绝对去过滇南。”   将药方往桌上一拍,赵璟也很激动。他看着王琪笑道:“果真是他,琼琚,这次你真的立了大功了。”   能证实周赫确实有问题,王琪也松了口气。但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自然不敢居功,闻言只是对赵璟笑了一下。   “属下已经派人详细调查了,发现这个周赫确实很奇怪。”徐百川继续道:“他虽然是宁安伯府挂名的二总管,但平时不经常露面,比宁安伯还要深居简出。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虽然生在北方,但从小在南方长大……”   徐百川说了一个地方,王琪还没懂,赵璟已经激动的站了起来,“那是吴县令的老家,这个周赫和吴州是同乡!”   王琪瞬间恍然大悟,赵璟和王耀都曾说过,那个神秘的邹然就是吴州的同乡,这就意味着,又多了一个证明周赫就是邹然的佐证。   “我们可以拿着周赫的画像去吴州的老家打听,相信一定能问出些什么。”赵璟道。   赵睿倒是没有赵璟这般激动,示意他先坐下,赵睿道:“你不要心急,五王之乱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周赫今年才四十出头,当年不过十来岁,成不了什么事。即便他就是邹然,也不是五竹先生,还是莫要轻举妄动。”   赵璟明白赵睿的意思,狡兔尚有三窟,更何况是五竹先生这种奸猾之人。没有真正锁定他之前,任何人都有可能是他抛出来的幌子和挡箭牌。万一打草惊蛇,周赫就有可能被灭口,到时候想查,就更难了。   “孩儿明白,请父候不要担心。”赵璟忙对赵睿道。   满意的点了点头,赵睿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王琪,笑着道:“王公子对此有什么看法?”   从进门之后,王琪就一直在装透明人。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不想在诸位“大人物”面前多说话。   如今忽然被点了名,又是侯爷兼长辈,王琪不能不答,只得谦逊的道:“侯爷恕罪,草民见识浅薄,实在没什么看法。”   “王公子不要妄自菲薄,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说对了,自然对我们都有好处,就算说错了,也没什么。咱们聚在一起,不就是商量嘛。”赵睿笑着道。   赵睿这话显然是把他当自己人了,王琪心里激动,便大胆的道:“草民对五竹先生了解太少,不敢妄下论断。只是觉得,虽然周赫是宁安伯府的人不代表宁安伯一定和五竹先生有牵扯,但老话说的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当年将五竹先生藏起来的人,会不会就是宁安伯呢?侯爷英明过人,宁安伯既然能让侯爷认定他没有嫌疑,想来还是有些手段的。”   “王公子有所不知。”赵睿笑了一下,轻声道:“宁安伯之所以能洗脱嫌疑,有很多方面的原因。”   这些原因,王琪早就听赵璟说过了。不过,宁安伯府毕竟没什么生意需要打理,田产和土地又都在京城。周赫身为宁安伯府的二总管,无缘无故外出那么长时间,不可能瞒得住宁安伯和沈英杰。就算宁安伯糊涂无能,不理正事,那沈英杰呢?他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怎么可能由着周赫消失近半年?   “侯爷会排除宁安伯,是有足够根据的。”徐百川却不了解王琪的想法,还以为他故意在赵睿面前找存在感,不由冷冷的道:“一来他没有实权,属于京中一个边缘人物,没什么拉拢的必要,和五王爷以及五竹先生没什么交集。二来他胆小懦弱,没那个胆子参与谋反。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宁安伯府原本已经没落了,全靠皇上和沈贵妃才能起死回生。宁安伯没理由帮着外人颠覆自家女婿和外孙的江山。我们征西候府做事向来用证据说话,不会因为个人恩怨胡乱冤枉人。”   知道徐百川是在有意讽刺自己仅靠推测就下结论,王琪笑了一下,没有替自己辩解。不管如何,徐百川说的话都有道理。王琪也想不明白,宁安伯有什么理由放着好日子不过,非得作死跟着五竹先生瞎掺和。   “徐大人说的是,是草民唐突了。还望侯爷和诸位不要介意。”王琪不卑不亢的道。   赵璟自然见不得王琪受屈,忙道:“琼琚的直觉向来很准,既然他怀疑宁安伯,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以防万一,修文,你还是去调查一下,看看五王谋反前后那段时间,宁安伯身边有没有什么事发生。不论大小,全都回来告诉我。”   “属下记下了。”知道赵璟是为了给王琪找场子,这才让自己去调查宁安伯,修文嘴上答应的痛快,却也没当回事。   “事不宜迟,你赶快去查吧。”赵睿道。   没想到赵睿居然发了话,修文真的不敢怠慢了,忙行礼下去了。   修文走后,赵璟看着赵睿道:“父候,琼琚说的没错,我们对五竹先生了解太少了,就这样跟个没头苍蝇一样漫无目的地乱撞,根本没什么用。”   “小侯爷说的是,我们还是得想想别的办法。”徐百川也跟着附和。   短暂的沉默了一下,赵睿叹了口气,起身道:“好吧,你们三个跟我来。”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年老天真的很喜欢和我过不去,每当我以为可以轻松一点的时候,总是“啪啪”打脸让我更累,真是身心俱疲呀。ND,从来没如此讨厌过上班。 第313章 孔云   “侯爷。”徐百川虽不知道赵睿要做什么,见他带王琪一起,心中自然不愿意。   王琪会意,立马识相的道:“既然侯爷有要紧事,草民就先告退了。”   “王公子不是外人,不必避嫌。”赵睿笑着看了王琪和赵璟一眼,转而看着徐百川道:“况且,王公子足智多谋,有很多事,我也想听听他的意见。”   既然赵睿都发话了,徐百川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不甘不愿的闭了嘴。   赵璟倒是十分高兴,立马拉着王琪的手对着赵睿道:“父候说的是,琼琚是内人不是外人。”   听了这话,徐百川的脸更难看了,王琪也有些不自在。   赵璟似乎才发现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赶忙解释道:“孩儿的意思是,琼琚是咱们自己人。”   “行了行了,我都知道。”赵睿暧昧的一笑,随后也不看他们,转身走了。   王琪、赵璟和徐百川却被他这句话吓得不轻,心里同时嘀咕,“他到底知道什么?”   三个人都是一肚子问号,却没人敢上前去问,只能闷着头默不作声的跟着赵睿。四人各怀心思,静默的穿过了广阔的练武场和长长的走廊,最后在一个僻静的院子前停下。   门口的守卫看见赵睿,立马行礼,然后无声的开了门。   进了院门,迎面便来了一个约莫五十岁的男子,看模样打扮,八成是个侍从。   侍从看见赵睿,连忙迎上来行礼。   “先生今天怎么样了?”免了侍从的礼,赵睿却没有急着进屋,而是轻声询问。   侍从道:“回侯爷的话,先生刚醒,正吃药呢。”   见人醒着,赵睿似乎松了口气,便让侍从去通报,自己在外面等着。   王琪不由好奇,里面到底住了什么人,居然让赵睿如此礼遇,甚至要候在外面等着被“召见”?   “里面住着的是位高人,很得父候敬重。”进了小院,赵璟就猜出赵睿要带他们来见谁了,见王琪一脸疑问,便小声解释道:“只不过他不喜欢有人打扰,所以才住在这里。”   “哦,原来是这样。”王琪嘴上说着,心中的疑惑却更深了。到底是什么样的高人,居然连征西候都不敢轻易打扰?   好在没等多久,侍从便出来了,对着赵睿道:“先生请侯爷进去。”   整理了一下衣衫,赵睿这才抬步进了屋。赵璟回头看了王琪一眼,示意他跟上。王琪便跟在徐百川后面走了进去。   屋内弥漫着浓浓的药味,显然是住在里面的人长期患病,需要经常吃药。王琪默不作声的走在最后,不动声色的打量屋里的陈设,发现这里虽然朴素,倒也讲究。   此时,刚刚的侍从扶着一个苍白虚弱的男子从内室走了出来。赵璟和徐百川见了,连忙迎了上去。   “参见侯爷。”男子在侍从的搀扶下,艰难的给赵睿见礼。   “孔先生快快免礼。”没等他把礼行完,赵睿便把人扶住,然后亲自扶他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下,又吩咐侍从拿了毯子,给他盖上。   帮着赵睿把人料理好,赵璟这才惊讶的道:“这段时日不见,孔先生怎么病的如此严重?到底得了什么病?”   “老毛病了,这些年全靠侯爷照顾,才得以苟延残喘至今。”孔云摆了摆手,笑的一脸的云淡风轻,仿佛病的快死的人不是他一样。   赵璟只见过孔云几次,知道他是赵睿的谋士,深得信任,平时不怎么露面,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味道。对他的过往和来历却并不了解。如今听了这话,赵璟疑惑的看向赵睿和徐百川。   徐百川也是一脸的茫然,显然同样不知道内情。   “孔先生曾经被人下过毒。”迎着赵璟和徐百川询问的目光,赵睿沉声道:“虽然勉强保住了性命,可却伤了根基,如今只是复发了。”   孔云苦笑着点了点头,叹道:“救治我的神医已经说了,我中的毒是解不了了,即便暂时压制住,一旦复发,便是病来如山倒。如今只怕是大限将至,油尽灯枯。不过,我已经比神医的断言多活了两年,也该知足了。只可惜……”   话没说完,孔云便开始激烈的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肚里的内脏全都咳出来。   “行了行了,别说了……”赵睿一边轻拍孔云的背帮他顺气,一边安慰道。   好不容易等孔云缓过来,赵璟这才问:“到底是谁这么狠毒,居然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害先生?”   想到赵睿带他们来的目的,徐百川试探着问,“难道是五竹先生?”   “不错。”赵睿顿了一下,才道:“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们,孔先生其实是五竹先生的同门师弟。”   这下赵璟和徐百川真的被惊到了,他们一直知道孔云的身份不同寻常,却不知他居然和五竹先生还有这层关系。   仿佛很不满意“师弟”这个称呼,孔云轻咳了一声,缓声道:“我虽然和他在一个师门学习,但师父只将毕生所学传授给我们,并没有将我们收入门墙。严格来说,我和他也算不上师兄弟。”   “侯爷,孔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能详细说一说吗?”和赵璟对视了一眼,徐百川问出了两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这些事以后再说吧。”孔云显然不想提起以前的伤心事,他看着赵睿道:“侯爷来找我,可是已经有那人的线索了?”   “眼下确实发现了些东西,只是不知算不算的上是线索,所以特来向先生请教。”赵睿也没啰嗦,在孔云身边坐下,轻声道:“前段时间,我曾和先生提过一个叫邹然的,不知先生可还记得?”   孔云道:“当然记得,此人疑似骗取了滇南县令吴州的信任,外通霍尔可汗,策划了整个滇南事件。侯爷怀疑,他极有可能是受五竹指使,甚至便是五竹本人。”   “不错。”赵睿道:“机缘巧合之下,我们在京城找到一个人,觉得他极有可能就是那个邹然。”   将王方氏的遭遇以及王琪的想法详细和孔云说了,又让徐百川补充了他调查的结果。赵睿这才虚心求教:“虽然从年岁上看,周赫应该不是五竹本人,但他若是邹然,我们就可以通过他找出五竹。”   “父候,只要换了身份,年岁是可以作假的。既然先生认识五竹,我们不妨让他看看周赫的画像,也好确认一下。”赵璟看了王琪一眼,忽然灵机一动。   徐百川道:“这个主意好,可是我们来的匆忙,并未准备画像。”   “琼琚擅长丹青,又见过周赫,应该可以试试。”赵璟一脸期待的看向王琪,满心希望他能在赵睿面前好好表现。   赵睿看着王琪道:“不知王公子可愿意?”   “那草民便试试。”既然赵睿和赵璟都开了口,王琪不好推辞,只能临危受命。   见他答应了,赵睿立刻吩咐人备了笔墨纸砚。   王琪在众人的期盼之下拿起了笔,几番勾画之后,一个简单的人像白描就出来了。那精湛的画技,在场没人不服。   几人之中,除了王琪,就只有徐百川见过周赫。王琪画完之后,徐百川先看了看,见画里的人确实和周赫有九分相似,这才拿给了赵睿。   “先生,你看看。”赵睿将画递给了孔云。   赵璟和徐百川同时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的盯着孔云的反应,希望他能看出点什么。   可惜孔云看了一眼,直接摇头道:“此人不是五竹。”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这话一出,众人还是十分失望。   “孔先生,您对那个周赫怎么看?”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徐百川道:“您觉得他有可能是邹然吗?”   孔云却没有回答,而是看着站在一边的王琪道:“王公子的画技精湛,仅凭一面之缘就可以将人完美的描摹出来,恐怕吴子在世,也不会有你这种境界。”   “孔先生过奖了。”王琪十分恭敬的对着孔云行了礼,“晚辈这些只是雕虫小技,岂敢跟画圣相提并论。”   孔云笑了笑,接着道:“王公子的事,我听侯爷说过。要不是你执意去湘西救叔父,也不会阴差阳错的救下莫吉可汗,从而挫败了五竹和霍尔的阴谋。你不仅替太子和征西候府解了围,还避免了一场战祸,使百姓免遭生灵涂炭。”   “孔先生言重了,晚辈只是侥幸而已。”王琪不卑不亢的道:“要不是小侯爷和征西候府的侍卫拼死相护,晚辈叔侄早就已经客死异乡,也不会有今日的团聚。征西候府才是晚辈的救命恩人,晚辈岂敢居功。”   王琪这话谦卑有理,不动声色的将功劳全都推到征西候府头上,很好的拍了未来岳丈的马屁。   赵睿虽然面上不显,但还是被拍的通体舒畅。赵璟见自家媳妇这般举止得体,面上也难掩得意。只有徐百川看王琪出尽风头,心中不快,但他又挑不出错处,只能暗自生气。   “年轻人,不骄不躁,进退有度,不错,不错。”王琪显然挑起了孔云的兴趣,“敢问王公子,王方氏只见过周赫两面,并不知道他的身份来历,也没听说过邹然这个名字,你是怎么通过她的几句话,就把邹然和周赫联系在一起了?”   王琪道:“晚辈只是觉得能顺利策划滇南之事,顺带嫁祸征西候府,肯定对京城和征西候府十分了解。而那个周赫是宁安伯府的管家,经常和京中的勋贵人家打交道,即便明面上和侯府没什么交往,暗地里打探消息也方便。加上他曾秘密去相府见过方相爷,还恰好出现在滇南吴县令的府邸,这一切都太过于巧合,晚辈这才斗胆做了假设。”   “当然,依着周赫的能力,不可能策划如此大的事。只要能揪出他背后的主子,就一定能找到五竹。”赵璟激动的道。   看了赵璟一眼,孔云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随后低声道:“那依小侯爷之见,若周赫便是邹然,他背后的主子应该会是谁?”   “这……”赵璟一顿,有些为难。   王琪知道他不好指证沈荣昌,便接过话头道:“恕晚辈斗胆猜测,周赫或许是受宁安伯沈荣昌……或者他的儿子沈英杰指使。”   “沈英杰太年轻了,肯定不是五竹。至于沈荣昌……”孔云转而看着王琪问:“王公子有什么证据?总不可能因为周赫是宁安伯府的管家,就怀疑宁安伯吧。”   见王琪始终咬着沈荣昌不放,还卖弄到孔云面前来了,徐百川非常不满,冷声道:“沈荣昌不可能是五竹,至于原因,我早就和王公子解释过了,你又何必执迷不悟呢?”   王琪缓声道:“徐大人说的没错,我也确实没有证据证明宁安伯就是五竹。只是觉得周赫是宁安伯府的管家,他的一举一动肯定瞒不过宁安伯父子。即便宁安伯不是五竹,肯定也和这件事脱不开关系。况且,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滇南之事牵扯重大,要是太子和征西候府倒霉,直接得利的便是七皇子。宁安伯和沈英杰身为七皇子的外祖父和舅舅,为了他铤而走险与五竹先生合作,也不是不可能。”   不得不说,王琪这话说的十分有道理,让没有想到这一层的徐百川直接闭了嘴。   “徐大人只是被已经掌握的证据限制住了,觉得宁安伯不可能是五竹先生,便排除了他的嫌疑。”王琪接着道:“可事情是会变的,人的立场也一样。就像我们做生意,昨天的竞争对手未必不会成为明天的合作伙伴,大家都是各取所需而已。”   王琪这话虽不至于惊世骇俗,但也扭转了徐百川等人的固有思维。以至于他说完之后,没有任何人搭话。   一时之间,王琪有些尴尬。正在他检讨自己是不是说话太过直白的时候,赵睿率先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王公子不愧是成功的商人,有头脑,有见地,本候佩服!”   虽然知道赵睿没有恶意,但王琪还是被他半调侃的语气弄的双耳微红,连忙道:“晚辈班门弄斧,还望侯爷和诸位不要介意。”   “琼琚,父候不常夸人的,你就不要谦虚了。”赵璟笑着道。   被两人一打岔,徐百川这才回过神来,冷声道:“王公子的话虽然有理,但毕竟都是猜测,事实如何,还是要用证据说话。”   “琼琚的直觉向来很准,不过徐大哥说的也有道理,证据还是要找的,否则皇上也不会相信我们。”赵璟替王琪圆了一下场,便立马转移了话题。他看着孔云道:“孔先生,我们对五竹先生知道的太少了,实在是无从下手。先生既然和五竹一起同窗多年,想来对他很了解吧。”   长长的叹了口气,孔云无奈的道:“我虽然和他一起生活多年,对他的了解却并不多。况且,我早就把知道的事告诉侯爷了,可惜全都是假的。不然侯爷也不会查了这么多年,还是一无所获。”   “反正来也来了,先生能不能再和我们说一说。”赵璟道:“没准我们能发现一些端倪呢?”   “好吧。”见赵璟坚持,孔云只得答应。他闭上眼睛整理了一下情绪,这才缓声道:“我十三岁那年,父母双亡,幸好被师父收留,这才免遭饿死。五竹大我六岁,比我早两年跟着师父。据他说,他也是父母双亡,被恶霸追打时为师父所救,便一直跟着师父。”   赵璟问:“不知令师是何人?”   孔云道:“师父是一个云游道人,居无定所,名讳也无人知晓,但却博古通今,熟读兵法,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世外高人。救下我时,他年岁已高,便找了一处山,带着我们避世隐居。白天,我们和师父一起悟道,夜里便学习兵法。五竹对我十分照顾,我也一直把他当兄长看待。在我二十岁时,师父仙逝。一年孝期之后,我本想下山四处游历,五竹却提议先去京城看看。我们就来了京城,借住在京郊浮云山上的龙兴寺里。后来,他得了五王爷的赏识,离开了龙兴寺。没过多久,我便被下了毒。”   “龙兴寺?”赵璟一愣,“我怎么不知道浮云山上还有寺庙?”   赵睿沉声道:“因为那间寺庙早就被毁了。”   “二十多年前,龙兴寺十分有名,很多京中的勋贵都去那里上香祈福,五王爷也是其中的常客。后来不知怎么回事,五王爷说寺里有人通敌叛国,还拿出了证据。没过多久,龙兴寺就莫名失火,里面的人全都没能逃出来。”徐百川皱眉道:“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五竹住在龙兴寺,恐怕是早有预谋接近五王爷了。”   王琪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孔云露在脖子和手背上的陈年旧伤,疤痕虽然已经很浅了,但还是隐隐能看出那是火烧后留下的痕迹。   “既然先生对五竹不是很了解,那他为什么还要杀您,不仅给您下毒,还放火连累了整个寺庙?”王琪出声质疑道:“难道不是因为您知道他的秘密,所以他才要杀您灭口?”   孔云抬眼看了王琪一眼,没有做声。   “论心智计谋,孔先生绝对是出类拔萃的。”徐百川虽不满王琪的态度,但也觉得孔云可能有所隐瞒,便道:“孔先生说不知道,就一定不知道。王公子如此咄咄逼人,难道是怀疑孔先生在欺骗侯爷吗?”   徐百川这话高明,明着是替孔云表不平,实际上是打着赵睿的招牌,扯着王琪做幌子逼问孔云。   虽然在心里骂娘,但王琪面上还得致歉,“是晚辈失礼了,还请先生不要见怪。晚辈只是好奇,这才有此一问,并没有怀疑先生。”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孔云没有说话,赵睿却笑着道:“王公子可曾听说过秦相李斯妒杀韩非的故事?”   李斯和韩非师出同门,后来又都去了秦国。李斯自知韩非的才气更大,害怕会失势,便经常在秦王面前诽谤韩非。最终,韩非被赐死。   赵睿点到即止,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自然能明白他的意思。   “当初他投入五王爷的门下,也曾劝我一起为五王爷效力。可我并没有入仕的心,又觉得五王爷太过跋扈,便拒绝了。谁承想,最后却是他亲手喂我喝下了毒酒……”孔云苦笑了一下,咽下去下面的话。   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被从小到大视若兄长的人背叛,任谁都接受不了。   “先生不必难过。”虽然知道这是孔云的伤心事,但徐百川却不得不问:“您和五竹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难道就没有问过他的籍贯以及家人?”   孔云道:“他说是扬州人士,父母死后便一直孤身一人,没有其他亲戚。在扬州曾有一个青梅竹马,可惜那女子的父母太过势利,将女儿许配给了一个大户。心上人出嫁之后,他心灰意冷,便离开了家乡。不过,侯爷早就派人去扬州查了,并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想来,他和我说的这些都是假的。”   “不错,早在多年前我就已经把扬州翻了个遍,却什么都没有找到。”赵睿点头道。   这话一出,赵璟和徐百川都很失望。   见赵璟如此,王琪心里很不好受,便问:“在先生看来,五竹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孔云道:“口齿伶俐,八面玲珑。只要他愿意,可以讨任何人欢心。若非如此,他也不会仅凭一面之缘就得了五王爷的赏识。不过龙兴寺的主持却说他外热心冷,心机深不可测。如今看来,主持不愧是得道高僧,确实有先见之明。”   “既然他没有亲人,那可有什么仇人?”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王琪又问。   被这话逗笑了,孔云想了一下,才道:“他从未和我说过有什么仇人,不过他倒是嘲讽过心上人的父母,说他们拜高踩低,吝啬无耻。嫁女儿时向男方索要了大笔的彩礼,给女儿的陪嫁却只有自家做的发油。可惜这话是真是假,就无从得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本来想更新的,可惜没有赶上。祝祖国母亲生日快乐,小天使们国庆节快乐! 第314章 情人   从孔云屋里出来,一行人都心情沉重。   赵睿见赵璟和徐百川活像只斗败的公鸡,不由安慰道:“这事急不得,今天大家都累了,就先回去歇着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那属下再去查查周赫,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线索。”徐百川给赵睿行了礼,便离开了。   赵睿也没拦他,待到徐百川走后,这才对着赵璟道:“璟儿,听说王大人明天就要离京了,你替为父去送送。”   “是,父候。”   “多谢侯爷。”   赵璟和王琪同时拱手。   点了点头,赵睿便离开了,赵璟也带着王琪回了自己的院子。   “真没想到,孔先生居然是五竹的师弟。”刚一进屋,赵璟便一阵唏嘘,随后他又想到了什么,忙问:“琼琚,你看人画像的技艺高超,若孔先生把五竹的样貌描述出来,你能不能画下来?”   王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不满的道:“你什么时候开始直接叫我的名字了?”   刚刚在征西候和徐百川面前,赵璟就“琼琚”长“琼琚”短的,听的王琪十分别扭。只是碍着其他人在场,这才不好出声。如今见赵璟又直呼他的名字,王琪自然忍不住询问。   “我不想当你表弟,只想做你男人,所以‘表哥’这两个字自然不能再用了。”赵璟亲昵的将王琪搂在怀里,凑到他耳边柔声道:“不然咱们成了亲,外面人还以为我们是表兄弟□□呢!”   连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王琪捂着发红的耳朵瞪了赵璟一眼,嘴上道:“胡说什么呢!”   王琪的眼神看似严厉,其实半点杀伤力都没有。在赵璟看来,就是含娇带嗔,欲拒还迎的“勾引”。   被鼓动的兽性大发,赵璟恨不得立马把人给办了。转念想到王琪面皮薄,如今又在恼羞成怒的边缘,万一把人惹毛了,恐怕不好哄。左右斟酌了一下,赵璟只得忍痛将泛上来的□□强压回去。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赵璟连忙一本正经的道:“你还没告诉我,能不能把五竹画出来?”   见赵璟转而聊起了正事,王琪也不好继续发作,只得道:“仅靠语言描述,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再说,孔先生最后一次见五竹毕竟是二十多年前了。那么长时间,足够让一个人大变模样。若五竹再稍做些伪装,即便我成功画出他二十年前的样子,恐怕也很难派上用场。”   “你说的是。”赵璟点头道。   知道赵璟虽然面上没显出什么,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王琪接着道:“不过我们可以试试,我也很好奇,大名鼎鼎的五竹先生到底长什么样,哪怕是他二十年前的长相。”   “好,我去跟父候商量商量,相信孔先生也会同意的。”赵璟笑着道。   提到孔云,王琪笑了一下,道:“有一件事,刚刚当着徐大人的面,我没好说出口。孔先生说五竹可能有个心上人,姑娘家里是做发油的。你说,这会不会是一条线索?”   “就算是线索,父候肯定早就查过了。”赵璟不以为意的道:“况且,五竹嘴里根本没有一句实话,这话的可信度并不高。”   王琪不赞同的道:“我还是觉得有些说不过去。五竹先生那种人,心思十分深,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一定的目的,不该说的绝不会泄露半句。即便是扯谎,他又为什么单单拿发油说事?”   “也许是这东西多,不好查,所以五竹才顺口一提。”赵璟虽对发油了解不多,但听这两个字就像是烂了大街的东西,便猜测道。   王琪道:“那他不提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呢?”   “那你的意思是?”觉得王琪肯定有其他想法,赵璟看着他问。   王琪道:“我倒是觉得,不管是不是心上人,五竹身边可能真的存在这个女人。”   “何以见得?”赵璟也来了兴趣。   王琪缓声道:“发油是南方人的称呼,北边人都叫它头油。女子用这东西来固定发髻,听说还有生发黑发的效果。男人一般不会用这东西,我看孔先生提起发油的时候,你和徐大人就蛮茫然的。”   “我和徐大哥长期在行伍之中,身边都是粗糙汉子,自然对女子用的东西不甚了解。而长辈女眷们应该也不会当着小辈的面用这东西。”听懂了王琪话里的意思,赵璟心中泛酸,嘴上连忙问:“但是,你为什么对头油了解的这么清楚,是见谁用过吗?”   没有听出赵璟话里的醋意,王琪道:“我是四处游历的时候,听遇到的客商提起的。毕竟做头油的生意商人还是很常见的。”   “原来是这样。”赵璟立马心情愉悦的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五竹身边曾有一个和他关系亲密的年轻女人。”   王琪道:“不错。我一直觉得,不管城府多深的人,都有七情六欲,都有看不惯的人和事以及受过的委屈。当年五竹还年轻,难免掩饰不好个人情绪,说话办事未必滴水不漏。我倒是觉得,他是真心鄙夷那女子的父母,这才有感而发和孔先生说了那番话。”   “可是,这若真是条线索,父候恐怕早就发现端倪了。”赵璟道。   王琪笑着道:“头油不难做,虽不至于遍地都是,但很多小作坊都有生产,就是卖相良莠不齐罢了。你们查不到也正常。”   “孔先生是北方人,而他说的是发油而不是头油,显然是跟着五竹叫的。这就表示,五竹可能是南方人。”赵璟眼睛一亮,随即又暗了下来,“可是江南大了,又要到哪里去找?”   王琪道:“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但和以前一样,还是没有任何证据。”   “你尽管说。”赵璟忙道:“你放心,我们已经无功而返很多次了,不差这一次。你一心帮我,无论结果如何,我只会谢你。”   吃了定心丸,王琪这才道:“我觉得你们一直存在一个误区,就是认定五王爷谋反失败后,把五竹先生藏起来的一定是京中的权贵。”   “这有什么不对吗?”赵璟疑惑的问。   王琪道:“我们可不可以做这样一个假设,也许当初私藏五竹先生的不是某位京中的权贵,而是他的夫人呢?”   听了这话,赵璟猛地一愣。在此之前,他从没有过类似的想法。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勋贵的夫人虽然没有她们相公那么大的权利,但她们却更不容易引人注意。毕竟,没有人会怀疑内宅的妇人有胆子窝藏朝廷钦犯。   “或许五竹真的有这样一个青梅竹马,正巧嫁到了京城,从而阴差阳错的给他留了条后路。”见赵璟眼中有震惊却没有质疑,王琪更加放心的道:“当然,我也不认为一个妇人有能力独自窝藏五竹先生,只是觉得这是一个调查的方向。或许我们可以反其道而行之,查查京中哪家夫人是江南人士,而且娘家和发油有些关系。京中的勋贵虽多,但这毕竟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有年龄的限制,再排除那些本就出身京城的女子,符合条件的就更少了,查起来相对来说应该比较容易。”   “琼琚呀,你真是我的智囊。”激动的将王琪抱起来转了一圈又一圈,赵璟笑的像一朵绽放的花,“这可比满天下查发油容易多了,我现在就去。”   将王琪放下,又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赵璟这才转身。   “等一下。”王琪连忙叫住他道:“你不要说这是我的主意,免得多事。”   知道王琪是怕万一没查出什么,徐百川又会说三道四,赵璟宽慰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徐大哥那边,我会抽空和他谈谈,不让他再找你的麻烦。”   “几句闲话算不得什么麻烦,我只是怕……”王琪还没说完,赵璟立马抱住他道:“你是我的亲亲老婆,就算几句闲话也不行。你放心,这口气,我一定替你出了。”   摸了摸赵璟的脸,王琪劝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不过徐大人并不是胡乱发难的人。不管如何,我确实没有证据,人家也不算冤枉我。眼下敌人太过狡诈,我们同仇敌忾都未必能把人揪出来,真的没有必要因为几句话伤了大家的和气。”   “我的娘子怎么能如此善解人意呢?我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这才遇上你这么好的媳妇!”赵璟抱着王琪不撒手,嘴上道:“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像保护女人一样护着你,但男人保护自己的爱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我知道,依你的本事,即便我不出头,总有一天,徐大哥也会对你心服口服的。”   心事被戳穿,王琪也没否认,只是笑着拍了拍赵璟的肩,道:“行了行了,你赶快去忙吧。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我也该去三叔那里看看了。”   “我说好要陪你一起过去的。”这才想到被忘在脑子后面的王耀,赵璟愧疚道:“五竹的事可以等会再查,我们先去三叔那里吧。”   王琪不赞同的道:“五竹的事更要紧,只有逮住他,三叔才能彻底安心。你听话,还是赶快去忙正事吧。”   “那好吧。”赵璟保证道:“明天,我一定和你一起去送三叔。”   当晚,赵璟彻夜未归,只是派人回来给王琪送了口信,让他先休息,不必等。   知道赵璟肯定忙的厉害,王琪虽然面上不显,心里难免失落。   虽然忙了一夜,但第二日一早,赵璟还是及时出现了,并和王琪一起将王耀一行人送出了城。   看着马车渐渐远去,王琪也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又有了新的担忧。   见王琪眉头紧蹙,知道他是在忧心王耀之后的安全,赵璟轻声道:“你放心,三婶的事除了你我和父候之外,就只有孔先生、徐大哥和修文知道,连偃武都没有说,绝对不会泄露出去。我已经派人暗中保护三叔他们了,一定不会有事的。”   “既然你都安排好了,我就放心了。”王琪笑着道。   赵璟道:“对了,刚刚奶奶派人送信,说把宴席定在了今天晚上,你有没有空?”   “当然有空。”知道马婆子这场“鸿门宴”肯定躲不了,王琪爽快的道:“我这就去通知王生他们。对了,第一次上门,不好空手,不知马婆婆喜欢什么,我也好准备。我记得在平遥县时,她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见王琪答应了,赵璟大喜,“礼物我已经备好了,你只管到场就好。你放心,今晚我和你一起去,奶奶要是想难为你,我一定不会让她如愿。”   王琪虽不怕马婆子,但她的那些小伎俩也着实让人防不胜防。万一马婆子在席间突然发难,怼的轻了不一定会有效果,怼的重了又怕她去赵璟面前添油加醋搬弄是非。若是赵璟在场更好,凡事有他挡着,就不用亲自出头了。   “好,下午我等你一起过去。”王琪也没推辞,转而含蓄的问:“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   知道王琪问的是什么,赵璟道:“京中的勋贵以及当年一直在京的官员有很多,他们的妻妾加起来数目十分可观。虽然大部分都已经排除了,但剩下的也有不少。我和修文已经把名单列出来了,只是这事需要保密,所以不能铺开人手,查起来还需要些时间。”   “你也不要太辛苦,还是要注意身体。”虽然只是单纯的关心,没有别的意思,但说出这话之后,王琪莫名的觉得有些扭捏。   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赵璟笑的更甜了,“我知道了,今天晚上,我一定回去陪你。”   听了这话,王琪的脸莫名的红了。他想开口解释,又觉得会越描越黑,只能讪讪的闭了嘴。   赵璟还有事要忙,将王琪送回侯府便出去了。王琪稍微歇了一会儿,这才动身去了王生家。把马婆子今晚设宴的事告诉了王生、杏林和齐兴,他们都十分高兴,说好了会带着娘子一起过去。想着赵璟说要回侯府接他一起过去,王琪坐了没多久,便回去了。   太阳刚刚偏西,赵璟便匆匆赶回府。选了一个低调的马车,赵璟带着王琪驶向了马婆子的住所。   他们到时,王生他们也刚下马车。一行人一番见礼,便被马婆子迎了进去。   在正厅坐下,王琪和王生分别送上了礼物,马婆子乐得合不拢嘴。几人又是一番寒暄,其乐融融。眼见气氛融洽,马婆子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半分不悦,仿佛真的诚心感谢王琪和杏林他们,一直提着神的赵璟稍稍松了口气。   几人说了一会儿的话,宴席便开了。马婆子热情的将一群人迎到了用饭的花厅。席间马婆子频频道谢,弄的王生和杏林都十分不好意思。   “马婆婆,当年我和妹夫只是做了点芝麻绿豆大的事,您已经当面谢了我们很多遍了,以后就不要再提了。”杏林不好意思的道。   王生也道:“大舅哥说的不错,说句大不敬的话,小的可没拿您当外人,都是当自家长辈。咱们一家人,就不必那么客气了。”   杏林和王生不知道巧姑的内情,所以不清楚马婆子谢他们的真正用意。王琪笑着道:“杏林和王生说的没错,我们也没做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您要是一直这么客气,我们反而受之有愧了。”   “对你们来说是举手之劳,对老婆子来说,可是天大的恩惠。尤其是杏林,不仅多次救了我们的命,还……”想到翠云的事不能外传,马婆子只得咽下到口的话,转而道:“总之,你们的恩惠,老婆子这辈子恐怕也报不完了。”   见马婆子越说越见外,赵璟忙道:“奶奶,今天是大家团聚的大好日子,就不要说这些了,咱们已经好久没见了,应该多说点高兴的事。”   “小侯爷说的事。”王生立马举起酒杯,岔开了话题:“马婆婆,小的敬您一杯,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天高。”   其他人连忙顺着王生的话举起了酒杯,一起道:“祝马婆婆福如东海,寿比天高。”   “好好好。”马婆子干了这杯酒,这才无比惋惜的道:“算起来,当年的恩人全都到齐了,就差刘先生了。要是他还在世,该有多好呀!”   提到过早去世的刘云,一行人都十分难过。尤其是杏林,每每想到恩师的死,便悲不自胜。   杏林的妻子齐小惠知道又戳中的相公的伤心事,连忙握了握他的手,以示安慰。   抬眼见娘子一脸担忧,杏林心中甚慰,他反握住齐小惠的手,对着她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然后才看着马婆子道:“婆婆不必难过,师父一生积德行善,来世定然福泽深厚。婆婆能这样感念师父,相信他老人家泉下有知,也会很欣慰的。”   “当年刘先生帮了我和阿蛮良多,如今我们好不容易熬出来了,想报答,他却已经不在了。”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马婆子抬头道:“对了,听阿蛮说,刘先生有一个远房的亲戚,一直借住在竹园。我记得那姑娘好像叫涟漪,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王琪要手撕涟漪,我要好好酝酿酝酿…… 第315章 撕×   没想到马婆子会忽然提起涟漪,在座的人脸色都不好看。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王琪在心里暗笑。他知道马婆子肯定会生事,却想不明白她提涟漪的用意。若只是为了恶心他,这手法未免太过幼稚,而且丝毫讨不了任何好处。依着马婆子的城府,不会干这种没手段的事。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马婆子并不知道涟漪在平遥县做的那些事,只是想起刘云有感而发,这才单纯的一问。虽然觉得可能性不大,但王琪还是看向了赵璟。   赵璟也十分不悦,马婆子明明知道涟漪做了什么,偏偏还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这不是故意给王琪和王生找不痛快吗?见王琪看向自己,赵璟连忙给了他一个“我来解决”的眼神。   提到涟漪,其他人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王生和齐兴自不必多说,在他们眼里,涟漪就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代名词。当年要不是她在玲珑斋的点心里下毒,玲珑斋就不会关门,王琪也不会陷入那种绝境,以至于万念俱灰,远走他乡。他们更不会背井离乡,远来京城做生意。   虽然如今的日子比当年风光多了,那也是王琪运筹帷幄,广结善缘的结果。想到涟漪那张自以为是的“清高”脸,以及一副所有人都欠她的样子,王生都恨不得狠狠给她几拳,然后把那个贱人的脸摁到粪池里去。   比起王生和齐兴,杏林对涟漪的厌恶也不逞多让。只是除了王琪之外,没人知道而已。杏林至今都记得师父临死前那死水一般的眼神,那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涟漪的母亲不光骗了刘云一生,也是害死他的罪魁。杏林一直对此耿耿于怀,虽然知道涟漪和这事无关,但他也没大度到愿意让涟漪继续和师父扯上关系。   “马婆婆可能还不知道,涟漪已经不在平遥县了。”想起涟漪做下那事时,马婆子已经离开平遥县了,杏林以为她不知道,便解释道:“那个女人心肠恶毒,居然在玲珑斋的点心里下毒。让很多人都中了毒,其中一大部分还是老人和孩子。幸好老天保佑,没有人丧命。但这件事闹得太大了,影响很不好,玲珑斋也是因此才干不下去的。”   赵璟接过话头,冷声道:“涟漪做过什么事,奶奶不是早就知道吗?当初您不就是因为听说了她的事,还特地从京城赶回平遥县吗?如今为何要明知故问?”   “是吗?时间太久了,可能是我忘了。”没想到赵璟会当面给自己下不来台,马婆子不禁有些难堪,她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拼命想办法给自己找补,“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喽。我只是觉得,涟漪毕竟是刘先生唯一的亲人。就算做错了事,也不是为了她自己呀。”   马婆子这话一出,王生的脸色更难看了。   涟漪在公堂上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给赵璟报仇,这才与王隆合谋给玲珑斋下毒,目的就是为了报复王琪。加上当年赵璟和马婆子离开的突然,县里也有王琪用不正当手段逼走两人的传言。涟漪的话立马将王琪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整个平遥县都传的沸沸扬扬,王琪也因此名誉扫地,而涟漪却博得了一个有情有义的“美名”。   虽然王琪和赵璟如今的关系已经证实了当初的传言是子虚乌有,但涟漪毕竟是打着赵璟的名头做下那事。顾及着赵璟,王生不好说什么,只得把到口的不满强行咽了下去。   “不管她是为了给谁报仇,都不是牵连无辜人的借口。”赵璟握紧王琪的手,沉着脸表明了立场,“奶奶,当初我违背自己的原则保下她一命,又嘱咐在蜀中的下属照顾她,已经仁至义尽了。这些您明明都知道,如今又何必拿来说事?”   马婆子看的出来,赵璟已经很不高兴了。也是她失算,原本打听到赵璟忙的彻夜不归,以为他没空过来。谁承想,赵璟居然还是陪王琪来了。虽然稍稍偏离了预期,可这事已经计划了很久,如今既然开了头,马婆子怎么能甘心就此罢休?   “我只是觉得,涟漪虽然有错,但情有可原。况且她又没有伤人命,罚几年已经够赎罪了。想到涟漪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流落在外,我这心里……哎……”叹了口气,马婆子不动声色的为涟漪来京城铺路,顺带试探赵璟的反应,“她毕竟是刘先生仅剩的亲人了,也不知道刘先生泉下有知,知道她受苦,会不会埋怨我见死不救。”   以为马婆子是顾念刘云的恩情,这才想要照应涟漪,为保刘云的声誉,杏林不好和盘托出,只能避重就轻道:“马婆婆,其实师父和涟漪没有半点关系。当年是师父弄错了,这才误以为涟漪是他失散多年的亲戚。多亏王公子心善,给了她一个安身之地。反倒是涟漪,王公子好心收留她,她居然恩将仇报,干出那种丧尽天良的事来。这种养不熟的饿狼,根本不配得到您的怜悯。”   “杏林神医真是大言不惭呀!不但堂而皇之地霸占了师父的医馆,还将他苦苦寻找的女儿丢去虎狼窝,连最后一面都不让他们相见。如今几句话,就把师父的亲生女儿变成了不相干的外人。”此时,一个讥诮的女声忽然出现,生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听说刘先生待杏林神医视如己出,你这样对待教你疼你的师父,不知道谁才是那头恩将仇报的饿狼?”   话音刚落,便见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走了进来,不是涟漪是谁。   “涟漪!”齐兴的娘子钱氏和涟漪接触的最多,因此最快认出她来。   经钱氏一提,王生和齐兴也认出了涟漪,不由惊讶道:“还真是她!”   听了他们的话,杏林这才上下打量了涟漪两眼,确认般的问:“你是涟漪,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对于涟漪的出现,王琪不算意外。他虽然知道涟漪当年被发配,赵璟肯定会照顾一二,但没想到她会如此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京城,还成了马婆子的座上宾。转头见赵璟也是一脸惊讶,联系到马婆子今日的所作所为,王琪心中有了谱。知道马婆子已经把戏台子搭好了,王琪静默的坐着,不动声色的看着她们“唱戏”。   “不错,我是涟漪。我会在这儿,你们是不是很惊讶?还是你们觉得,我应该早早的死了,这样你们做的那些丑事就永远不会有人说出来了。”嘲讽的看了王生和杏林一眼,涟漪的目光立马就锁定到了赵璟身上。   对着赵璟盈盈一拜,涟漪的目光温柔且感动,“奴家谢过赵公子的救命之恩。原来,奴家那晚并不是做梦,您真的去牢里看我了。算起来,您已经救了奴家三次了。”   说这话时,涟漪手里一直紧紧的攥着一条帕子。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那帕子肯定十分重要,八成是赵璟送的。王琪不由挑了挑眉。   “小侯爷,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涟漪不仅话里话外都透着和赵璟的关系亲近,还句句针对他们。想到一个被发配的犯人没那么大本事出现在这里,王生终于忍不住出声质问。   此刻,赵璟也是万分惊讶,但他最担心的还是王琪会误会。   觉察到王琪的手想要抽出去,赵璟心中一慌,连忙死死的攥住,然后冷声问涟漪:“你是怎么来京城的?”   赵璟这话看似询问,但却表明了他对涟漪的到来一无所知。   涟漪不疑有他,十分殷切的道:“奴家已经来了一段日子了,是徐大人和马奶奶接我来的。这些天,都是马奶奶在照顾我。”   知道马婆子没那个本事把涟漪弄来,这事肯定和徐百川脱不开关系。但从涟漪口中得到证实,赵璟还是怒从心起。他立马吩咐身后的侍从,“去把徐百川叫来。”   “阿蛮,这是我的主意,你千万不要责怪小川。”马婆子也没想到涟漪居然不等她吩咐就擅自出来,还对赵璟知无不言,已经在肚里把她骂了个狗血喷头。见赵璟气的不轻,害怕他迁怒徐百川,马婆子心中一沉,连忙道:“小川也是好心……”   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赵璟沉声道:“奶奶,您到底想做什么?难道非得把整个征西候府搅的鸡飞狗跳上下不宁,你才会善罢甘休吗?”   “阿蛮,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听了这话,马婆子原本的心虚和不安瞬间化成了浓浓的委屈,“我怎么可能把征西候府搅合的上下不宁?我做了那么多,不都是为了你吗?”   这话一出,王琪倒是笑了,“涟漪是被发配的罪人,除非皇上大赦天下,否则不可能被赦免,更不能离开发配地。我虽然不知道徐百川为什么会帮您做这种糊涂事,但私自释放囚犯是大罪。征西候府虽然位高权重,但并不是一手遮天。万一这事传出去,您让小侯爷如何向征西候交代?”   眼下的事情已经像脱缰的野马,大大超出了马婆子的掌控,王琪的话更是让她已经蒙了灰的心情雪上加霜,听到耳朵里也就更像是冷嘲热讽。   “我只不过是把涟漪接来小住几日,又不是什么大事。京中那些世家公子们干的比这荒唐的事多了,不也没什么吗?”马婆子胡乱的叫嚷了几句,又觉得这话说的不妥,便看着王琪等人,意有所指的道:“只要你们不说出去,就不会有人知道。”   王琪简直要被她气笑了,“不知婆婆打着‘道谢’的幌子把我们这些人请来,到底所谓何事?不会就是让我们听涟漪这个犯妇无中生有,颠倒黑白吧。”   “我无中生有,颠倒黑白?”涟漪本就对王琪恨之入骨,如今见他和赵璟站在一起,还出言挖苦,更是怒火中烧,“王公子,当初帮着杏林蒙骗刘先生,恐怕也有你一份功劳吧。先是假惺惺的帮刘先生把我赎出来,又勾结杏林把我藏到竹园,害我们父女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你们真是狠毒。”   听了这话,王生倒是先笑了,不由挖苦道:“我看你是话本看多了吧,要么就是吃错药失心疯了。你和刘先生是什么关系?我们家公子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刘先生是我的父亲。”涟漪转而看着赵璟,声泪俱下的道:“奴家并不是刘云的亲戚,而是他的亲生女儿。当初父亲求王琪把我赎出来,可他却因为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和杏林一起阻止我们父女相认。”   见涟漪一直往王琪身上泼脏水,还牵扯了刘云和杏林,王生怒急,“你胡扯,刘先生一生未娶,无儿无女,整个平遥县都知道。怎么可能有你这种女儿?不要以为刘先生已经死了,你就可以胡乱攀亲了。”   “阿蛮,涟漪没有说谎。”马婆子道:“小川已经调查的很清楚了,涟漪确实是刘先生失散多年的女儿。当初他无意间在董珏那里遇到了涟漪,便想凑银子把女儿赎出来。可刘先生一生济世救人,哪有那么多银子呀。谁知这一拖,董珏就把涟漪送了人。刘先生实在没办法,这才求王琪帮忙,谁知王琪却从中作梗,害的刘先生郁郁而终。”   听着马婆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还说的煞有其事的,也不知道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还是故意的。王琪心里嘀咕,依着徐百川的本事,不可能查不出涟漪的真实身份,马婆子肯定是有意为之。眼见杏林已经气的快说不出话了,知道他肯定会出面澄清,王琪想看看马婆子到底要干什么,便没急着做声。   “阿蛮呀,认真说起来,刘先生才是我们最大的恩人呀。”马婆子一脸沉痛的道:“那年冬天那么冷,我被贾富贵打伤,病的要死,家里也断粮好几天了。虽然丫头出力不少,但若不是刘先生心善,派人来给我医治,又送衣送食的,我们肯定熬不过去,又哪有今天的一切。”   见马婆子又拿当年的事说项,赵璟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冷声道:“奶奶,您究竟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当年杏林之所以会来给我们看病,不是因为丫头,而是因为琼琚早就去济世医馆打过招呼了。这件事,我早就从杏林那里证实了,丫头也承认她并没有为我们求过医。您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三番五次的骗我?”   “阿……阿蛮……”没想到赵璟居然已经知道了真相,而杏林这个现成的人证也在场,容不得她任何狡辩,马婆子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得道:“一码归一码,反正刘先生对我们有恩是事实。当年王琪可是亲口告诉你涟漪是他的亲戚,如今又说毫无关系,你就不觉得奇怪吗?王琪的恩情是恩情,刘先生的恩情难道就不是恩情了?万一涟漪真的是刘先生的女儿,如今遭到不公,你让他在九泉之下,怎么瞑目呀!”   马婆子这话确实把赵璟抽到台子上去了,他虽然不相信王琪和杏林会算计刘云,但当初的事确实充满了各种疑点。   涟漪是刘云的亲戚,这是王琪亲口承认的,可他为什么没有把涟漪给刘云送去,而是安置在了竹园,甚至连刘云的丧事都没让涟漪参加?   当时王琪的解释是,刘云自觉命不久矣,觉得没必要让活着的人徒生伤感,便求王琪对涟漪隐瞒此事。但这毕竟只是王琪的一面之词,做不得准。再说,就算刘云不想和涟漪相认,也可以把她留在身边,起码能多看几眼,总不至于避而不见吧。   眼下涟漪找上门来质问,又有马婆子帮衬,王琪和杏林还是应该给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不好收场。   “小侯爷……”眼见今天注定不会善了了,杏林只得跪下,对着赵璟道:“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可以指天发誓,这辈子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老人家的事。”   赵璟连忙把他扶了起来,道:“杏林大哥,你这是做什么,我当然相信你,可是……”   “杏林,你的人品如何,我们都是知道的。”还没等赵璟说完,马婆子便打断他的话,“我倒是觉得,杏林肯定是受了人的蛊惑,这才……”   马婆子句句都针对王琪,杏林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对赵璟道:“小侯爷,王公子全是被我和师父拖累,我原本顾及着师父的名声,这才没有对外声张此事,没想到却给王公子招来了这样的祸患。涟漪根本不是我师父的女儿,是她母亲骗了师父……”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杏林几度哽咽,一屋子的人更是又惊又怒。   “从那妇人口中得知了真相之后,师父虽受打击,但他依然抱有幻想。王公子把涟漪送来之后,我便取了她的血和师父滴血认亲。可结果证明,涟漪确实不是师父的女儿。”杏林叹了口气,道:“师父也是因此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世了。”   “原来是这样。”杏林的说法虽然惊人,但也算合情合理,赵璟心里嘀咕,这也能解释当初王琪为何明知涟漪是刘云的亲戚,却还是对她异常不待见了。   拭了拭眼角的泪,杏林接着道:“涟漪虽然不是师父的女儿,但师父见她可怜,愿意留下她。是我害怕师父看见涟漪伤心,影响病情,这才擅自做主把她给王公子送了回去。没想到,却给王公子惹了一连串的麻烦。”   说到这里,杏林转身对着王琪深深一揖,歉疚道:“王公子,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这事不能怪你。”王琪连忙把杏林扶了起来。   齐兴和王生是杏林的姻亲,见他如此难受,心里自然也不好受。联想起涟漪到竹园后的所作所为,看她的眼神更是多了几分嘲讽和厌恶。   “我说刘先生去世那日,少爷为什么对涟漪发了那么大的火,还让她罚跪思过,原来是有这层缘故呀。”一直没有说话的齐兴道:“她娘害了刘先生一生,她还在刘先生去世的当口唱那些淫/辞/秽/曲。少爷没当场把她打死,已经是好涵养了。”   经齐兴一提,赵璟也想起确实有这回事。可笑的是,当时他还觉得是王琪过分,和他大吵了一架。却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内情。赵璟不由埋怨,当初王琪为什么不说实话,为什么要让自己错怪他?   “既然有这样的事,公子为什么把我们全都瞒下了?”王生不满的道:“居然连我都没有说。要是早点知道,我当初就……”   王琪没有说话,杏林苦笑道:“师父临死前,希望王公子能善待涟漪,给她寻个好归宿。大家都十分敬重师父,若是知道这事,定然会为师父鸣不平。王公子不说,一是想保全师父的名誉,再来,恐怕是怕你们会迁怒涟漪吧。”   “这倒是。”齐兴的妻子钱氏冷笑道:“涟漪那性格确实不讨喜,要是被人知道她娘还干过这么龌蹉的事,恐怕更没人待见她。”   眼前的形势忽然来了个逆转,涟漪也从身世可怜,被人算计的苦主变成了欺骗良善人的贱人之女。她向来心高气傲,自然看不得一群让她厌恶的人对她口诛笔伐,站在制高点上把她戳的抬不起头,尤其还是在赵璟面前。更重要的是,她早就认定这群人是算计她的罪魁和帮凶,他们说什么,自然都是在狡辩。   “你们……你们是觉得刘先生已经死了,所以什么话便都由着你们说了!”涟漪气愤的道:“你们说我不是刘先生的女儿,有什么证据?总不可能上下嘴皮子一蹭,就是理了吧。”   杏林道:“和你娘关系交好的那位妇人尚且健在,如今就住在泸州,就是她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把真相告知了师父。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写信把她请来,我们当堂对质。”   “哼!你以为我会信你那个所谓的人证吗?”涟漪看着杏林,歇斯底里道:“你们有钱有势,这样的人证,随便花几个银子就能找来一大堆,想证明什么不都随你们的意。杏林,当年我和父亲滴血认亲时只有你一个人见了,谁知道是不是你做了手脚?有本事,你再做一遍让大家看看。你就是觉得父亲已经死了,没办法滴血认亲了,才在这里自说自话。”   听了这话,杏林倒是笑了,“谁说人死了就没办法了?医书上早有记载,除了合血法之外,还有滴骨法。只要将活人的血滴在死人的骨头上,看看能否相融,一样能证明有没有父女关系。若你还是觉得我在污蔑你,我们不妨请小侯爷做个见证,一起回平遥县滴骨认亲。”   滴骨认亲太过惊世骇俗,听了这话,一行人都大吃一惊。   “杏林呀,开棺掘坟可是大不敬!”马婆子吓得一哆嗦,忙道:“你是想让刘先生死不瞑目吗?”   杏林双目含泪,义正词严道:“我师父一生行善,却被这对贼母女害的不得善终。身为他的弟子和唯一的衣钵传人,我不想他死后的名声还要被这个贱人败坏。师父生前常说,当年若不是王公子的父亲收留庇护,他根本过不上安稳日子。结果死后,还要拖累王公子照顾涟漪。师父一直都很愧疚,觉得对不起王公子。要是让他知道因为自己的缘故致使王公子背上莫须有的污名,恐怕才是真的死不瞑目。”   “杏林,不要说这种蠢话。”也觉得开棺掘坟实在不成体统,王琪道:“清者自清,就算不用滴骨认亲,我也能想出别的办法证明我们的清白。”   杏林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他转而看着赵璟道:“未免有人说我偏私做手脚,滴骨认亲的事,我不会插手,烦劳小侯爷请其他郎中料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最后证明我和王公子的清白,我师父开棺一事,我势必会找人讨个说法。”   说这话的时候,杏林恨恨的瞪了马婆子和涟漪一眼,显然已经把要掘刘云墓的仇记在她们身上了。   “谁怕谁呀,滴骨就滴骨!不要以为你把话说的这么吓人就能唬住我。”见杏林说的斩钉截铁,连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涟漪的心中也有些发虚。害怕事情有变最后反而被打脸,涟漪脑子一懵,辩解的话脱口而出,“刘郎中都去了那么多年了,谁知道棺材里面躺的还是不是他?当初滴血认亲的时候你既然能做手脚,如今一样可以使阴招。当年不就是你把生病的刘先生控制住,不让他见我吗?谁知道刘先生的病是怎么来的,没准就是你下毒害的。”   听了这话,赵璟严肃道:“涟漪,这话不能随便乱说,你可有证据?”   见赵璟质问,涟漪下意识的看了马婆子一眼,却说不出来。   “看来你没有证据。”王琪抓住话柄道:“那这些混账话,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此时,马婆子已经悔不当初。眼见赵璟以及杏林等人已经目光复杂的看向自己,马婆子在心里暗骂涟漪鲁莽蠢笨。可如今两人已经坐在了同一条船上,马婆子只能为涟漪找说辞,“虽然没有证据,但涟漪说的也不是没可能吧。”   “这倒是。”涟漪的说法虽看似有理,其实毫无根据。王琪笑了笑,道:“涟漪刚刚说了三点,我大概总结了一下。第一,她怀疑刘先生临死之前被杏林囚禁了,这才没能和她相认。第二,涟漪认为杏林为了防止她找上门来滴骨认亲,已经提前把刘先生埋在坟墓里的尸体掉包了。第三,涟漪觉得医术高明的刘先生不是病死的,是被他一手教出来的徒弟下毒害死的。涟漪,我说的没错吧。”   王琪的话充满了挖苦,屋里不知有谁嗤笑了一声,涟漪只觉得耳根发热,几乎抬不起头来。刚刚她说的那些话虽然多半是冲动之语,但却是她打心底里一直坚信的事实。如今经王琪的口重复,偏偏生出了几分荒唐之感。认定王琪是在打文字游戏故意让她难堪,涟漪恶狠狠的瞪着王琪,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我把师父囚禁起来不让他见你?”杏林冷笑道:“你好好想清楚,当初王公子把你从姓胡的那里赎出来之后,直接把你送到医馆了。当时,师父分明出来见你了,还和你说了几句话。你若真是他的女儿,他可能不认吗?”   “涟漪,杏林说的是不是真的?”听了这话,赵璟连忙质问。   回想起来确实有这事,涟漪瞬间哑口无言。   杏林接着道:“况且师父只是生病,又不是不能说话。当时有很多人去探望师父,连在县衙任职的大人都有到访。我若真的图谋不轨把师父软禁起来,他难道不会向这些来探望的人求救吗?”   “这个我能作证。”杏林的妹妹也道:“当时刘先生病重,又怕耽误上门求医的病人,坚持让哥哥出去坐诊。哥哥忙于应付医馆里的病人,害怕照顾不好他,便让我去医馆照顾。那几天,有不少来看病的人听说刘先生病了,都去探望。但刘先生精神不济,大部分都婉拒了,只见了几个,其中就有衙门里的铺头。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回平遥县问。当时大哥虽然能出诊,但毕竟还是一个普通的学徒,没本事买通衙门里的人吧。”   见爱妻发了话,王生立马跟着应和,“不错。”   杏林的妹妹接着道:“至于大哥倒换刘先生的尸身,这更是无稽之谈。当初发丧的时候,诸位都到场了,刘先生也是大家一起帮着棺殓的。大哥怎么可能做手脚?”   “对,我记得当时小侯爷和马婆婆也去了。”王生斜眼看着涟漪,讽刺道:“这两位总不会也帮着杏林倒换尸体吧。”   王生夫妇的话算是把涟漪的前两条控诉驳的死死的。   “至于我下毒害师父。”杏林讽刺的一笑,“呵,了解师父的人都不会说这种话。师父他老人家的医术不知高出我几倍,想给他老人家下毒,除非是神仙。”   虽然知道棒打落水狗不好,但见涟漪和马婆子的脸越来越难看,王琪心中甚是愉悦。   此时,外面有人传话,“小侯爷,徐大哥来了。”   “他总算来了。”赵璟沉着脸道:“让他进来。我倒是很好奇,他究竟还瞒着我做了什么好事?”   --------------------   作者有话要说:   一章没撕完,下章继续。 第316章 倒忙   赵璟发了话,不一会儿,徐百川就大步走了进来。看见涟漪,徐百川的脸上先是充满了惊讶,随即想明缘由,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   转头看了马婆子一眼,徐百川的眼神中充满了责难。马婆子也知道对不起徐百川,连忙别开了目光,不敢和他对视。   “涟漪是你接来的?”赵璟冷声问。   知道大错已经铸成,狡辩已是无用,徐百川虽不知马婆子瞒着他把涟漪弄来做了什么,但见赵璟和屋里其他人的脸色,也清楚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是属下自作主张,请小侯爷责罚。”徐百川直接跪下请罪。   “阿蛮呀,你不要责怪小川,是我求他把涟漪接来的。”眼见徐百川还是被连累了,马婆子心中愧疚,连忙替他解释。   可徐百川却道:“马婶,不要说了。这件事确实是我做错了。”   徐百川的话里充满了浓浓的后悔,马婆子的心猛地一沉,不由涩声道:“小川,现在连你也不站在马婶这边了?”   “马婶,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当初我应该劝着您的,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徐百川看着她道。   听他这样说,马婆子一个没站稳,直接跌坐在板凳上,脸上充满了的失落。   见徐百川承认的干脆,赵璟心中的火稍微下去几分,“奶奶说,你查出涟漪是刘先生女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百川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他仔细想了一下,才道:“之前属下奉命调查姓胡的商人,曾在他那里听到过这种说法,因为和案子无关,就没有核实。属下可能无意间和马婶提过,让马婶误会了。”   “听你的意思,你也觉得这种说法不可信?”赵璟问。   徐百川老实道:“没有调查,属下也不敢妄下决断。不过,刘云确实求王琪去胡财那里赎涟漪。之后刘云重病不起,涟漪便被送去了竹园。虽然其中有些疑点,但属下觉得,若涟漪真的是刘云的女儿,相认在即,即便是病重,刘云也不会把她留在竹园。”   “你说,会不会是杏林不想让刘云认回涟漪,故意和王琪合谋,阻止他们相认?”赵璟问。   没想到赵璟会有此一问,徐百川有些讶异的看了看赵璟,又见涟漪一脸的气愤,便大概猜出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撇了明显有些不安的马婆子一眼,徐百川苦笑了一下,还是道:“属下虽然不喜欢王公子,但也不觉得他会做这种愚蠢的事。况且,杏林又有什么理由阻止刘云和涟漪相认呢?涟漪是个女人,又不懂医术,无论有没有她,杏林都是刘云唯一的衣钵传人。”   “看来是我老糊涂,弄错了。阿蛮呀,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千万不要怪小川,也不要怪涟漪。”知道自己的谎言能骗得了涟漪,却糊弄不了赵璟和徐百川。眼见大势已去,马婆子不能像污蔑王琪那样反咬徐百川,只得一边把错往自己身上揽,一边拼命给涟漪使眼色,示意她赶快放出杀手锏。   涟漪早就恨王琪等人入骨,如今在赵璟面前丢了这么大的人,更是羞愤交加,恨不得和他们同归于尽。不必马婆子多说,便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   “哼哼哼…哈哈哈哈……”涟漪忽然放声狂笑,那声音疯魔刺耳,如癫如狂。   就在杏林等人以为她已经疯了的时候,涟漪却不怀好意的看了杏林的妻子齐小惠一眼,道:“杏林,枉费你为王琪鞍前马后,却不知道他早就算计了你,让你娶了一个残花败柳!”   听了这话,齐小惠的眼眶立马红了。   “你……不许你胡说。”杏林一边护住齐小惠,一边厉声呵斥道。   齐兴夫妇也不淡定了,钱氏上去便给了涟漪一个巴掌,“你也是个女人,怎么能随便污蔑别人?”   “我没有胡说也没有污蔑。”捂着被打的脸,涟漪盯着齐小惠,一脸恶毒的道:“一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姑娘,莫名其妙的被人掳了去,失踪了几天几夜。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谁能说的清楚?”   齐小惠被绑架的事一直是萦绕在齐家人心头的噩梦,久久不能散去。虽然最后齐小惠毫发无损的回来了,但这毕竟有损她的声誉,一家人自认为瞒的死死的,没想到还是被涟漪察觉了。   齐兴和钱氏同时闭上了嘴,只是拿眼睛瞪着涟漪,恨不得把她撕了。   王琪却恍然大悟,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了马婆子的真正用意。她费尽心机唱了这么一出“好戏”,不惜把杏林和徐百川都搭上,原来只是为了挑拨他和杏林之间的关系呀。恐怕马婆子不单是想挑拨他和杏林的关系,还想让王生和他决裂。   当年,徐百川为了逼王琪把赵璟赶走,居然将齐小惠绑了威胁。这件事虽然没有声张,但涟漪毕竟身在竹园之中,有所察觉也在所难免。马婆子估计就是从涟漪那里听到了消息,这才将有了今天的“鸿门宴”。   王生娶了杏林的妹妹为妻,若王琪真的和杏林翻脸,王生很有可能因着妻子的关系偏向杏林。恐怕在马婆子看来,王生经营纤云坊多年,未必愿意把手里的一切让给消失多年的主子。只要操作得当,王生有可能为了利益,借着这个机会与王琪疏远。而王琪没了王生,就没了大量的财力和人力,在京城孤立无援。除了赵璟和征西候府,再没容身之地。但征西候府毕竟不是赵璟一个人说了算的,到时候再对他动手,会省很多麻烦。   不出片刻功夫,王琪已经把马婆子的那点小心思揣摩的透透的,只觉得哭笑不得。但是站在马婆子的角度上看,她的种种做法却也能理解,只不过注定会落空罢了。   讽刺的一笑,王琪心道,可惜马婆子不知道,他和王生的感情不是金钱和利益能动摇的。更何况,纤云坊能在京中站稳脚跟,全靠赵客的支持。有他和赵客的关系在,即便王生是见利忘义的人,也未必敢打什么主意。   “大哥,嫂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杏林见齐兴夫妇不说话,连忙去看齐小惠,“娘子,你……”   可惜杏林还没问出口,齐小惠便哭着跑了出去。   “小惠。”杏林想去追,王琪拦住他道:“她现在恐怕不敢见你,钱嫂,还是你去吧。”   钱氏点了点头,连忙追了出去。   知道钱氏肯定能照顾好齐小惠,王琪这才看着杏林道:“杏林,你不要急。这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你确实应该给人家一个交代。”从齐兴和钱氏闭嘴的那一刻起,涟漪便觉得自己赢了。她看着王琪,幸灾乐祸的道:“王琪,你明知道齐小惠已经不干净了,还让杏林娶她,你到底安了什么心思?”   王生终于忍不住了,怒道:“你少胡说八道,小惠是齐大哥的妹妹,一直是个本本分分的姑娘,怎么可能像你说的那般?你自己不干净,就想所有人都不干净吗?”   杏林的妹妹也道:“你少污蔑我嫂子。”   “我胡说八道?你们问问王琪究竟干了什么好事,得罪了什么人?才连累齐小惠被人掳走。”涟漪冷笑一声,盯着齐兴道:“我可是亲耳听到的,齐小惠在出嫁前和你们哭诉,想把这事告诉杏林,可你和钱氏就是不同意。恐怕王琪也是觉得对不住你们,才给齐小惠找了一下家吧。呵呵,枉费杏林掏心掏肺的对他,结果却被当成一张给王琪擦屁股的厕纸,真是可怜。”   涟漪的话又狠又毒,直戳齐兴和杏林的心。同样大受打击的,还有徐百川。他本以为这事和自己无关,听涟漪说完才反应出来竟是他的手笔,当即脸色就不好看了。   “行了,别说了。”知道继续下去肯定会把自己露出来,此时,徐百川连杀了涟漪的心都有了,他厉声呵斥道:“你不应该出来的,现在就跟我回去。”   “我不走。”眼见徐百川伸手抓向自己,涟漪尖叫着躲到了角落里,看向徐百川的眼神充满了怨毒。   事情正在要紧关头,马婆子也不想徐百川把涟漪带走,连忙跳出来挡在涟漪面前,对着徐百川道:“小川,为什么不让涟漪说?杏林怎么说也对我们有恩,这事咱们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管。”   “马婶!”徐百川有苦难言,只觉得欲哭无泪。   可惜马婆子没看出徐百川的难处,依然死死的护在涟漪身前,大有一副你想弄走她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的架势。   “原来您还记得杏林对您有恩呀?”王琪看着马婆子,嘲讽的一笑,“今天您对杏林做的还不够多吗?难道这就是您报恩的方式?”   马婆子也知道今天确实对不起杏林,但覆水难收,眼下也顾不得了。况且,她心里还有一点自欺欺人的想法,不管如何,杏林被骗都是真的,把这件事说出来,也是为杏林讨回一个公道。   虽然给自己找了一个很体面的理由,但马婆子却不敢看杏林,只得低着头道:“王公子,你不必和我扯别的。你就说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吧。”   “王公子……”   “少爷……”   杏林和王生同时看向王琪。   赵璟也道:“琼琚,你放心,要是有人欺负你,我势必为你做主。”   知道马婆子是铁了心的要把这事掀出来,今日无论如何都要给个说法。徐百川已经做好了王琪把他供出来的准备,也做好了迎接赵璟怒火的准备。可王琪却没有提他,而是先是对赵璟笑了一下,然后走到杏林面前,对着他行了一个大礼。   “琼琚!”   “少爷!”   赵璟和王生同时惊呼。   “王公子,您这是……”王琪这样,显然已经承认了所有的事,杏林的脸上充满了不敢置信。   马婆子脸上却扬起了笑意,“看来,确有此事了。”   “杏林,这件事是我瞒了你。”王琪保持着拱手的姿势,低声道:“当初确实是因为我的缘故,连累齐大哥的妹妹被人掳走。我没有告诉你,真的很对不起。”   从王琪的口中得到证实,杏林只觉得头脑一片混乱,心中有惊,有气,有怨。想到与齐小惠多年的感情,杏林的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大哥。”王生的妻子也受惊不小,眼见杏林摇摇欲坠,连忙扶住他。   害怕杏林会朝王琪发难,王生也赶紧走了上来,扶着杏林道:“大哥,你先别激动,这其中一定有误会,公子不是那样的人。”   “妹夫,这件事确实是我们齐家对不住你,你不要生气。”见杏林这样,齐兴心中也十分不好受。   眼见挑拨离间的目的几乎已经达成了,马婆子的眼角间难掩兴奋,但她却佯装苦恼的道:“王公子,你这事办的确实不够厚道。就算齐家和你亲近,你想给齐小惠找个好归宿,也别祸害杏林呀,这对杏林实在太不公平了。”   “奶奶,你少说两句吧。”见马婆子还往上拱火,赵璟愈发不满了。   没有理会马婆子的挑唆,王琪接着道:“杏林,齐大哥的妹妹虽然被人抓走过,但事情不是涟漪说的那样,那些人也没有动她。我没有告诉你,不是故意瞒你,只是以为这事无关紧要,却没想到……”   “无关紧要?王公子,你还真是心大呀!”涟漪酸酸的道:“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孤身一人落入贼窝那么长时间,你说没人动她,谁信?难道现在的贼人都转了性不成,白送上门的便宜都不占?”   王琪抬头道:“那人的品性如何我知道,他们绝对不会做这种龌龊事。”   马婆子呵呵一笑,说起了风凉话,“连绑票都能干的出来,还有什么龌龊事是他们不能做的?”   “琼琚,这么说你知道那伙人是谁?”赵璟连忙道:“你告诉我!”   王琪却看着赵璟,摇头道:“阿蛮,你不要问了。”   王琪死活不吐口,赵璟更急了,“琼琚,不要怕,你只管说出那伙人的身份,哪怕是天皇老子,我也要为你讨个公道回来。”   眼见无论赵璟如何追问,王琪始终闭口不言,徐百川面上虽然平静,心里却翻江倒海。他一直看不惯王琪,也没少做针对他的事。没想到事到临头,王琪居然会替他隐瞒。   “齐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眼见王琪不开口,赵璟只得去问齐兴。   齐兴连忙道:“得有好几年了。”   “到底是几年前,你说清楚。”脑子里已经飘过胡财、陈秀等和王琪有过冲突的人,赵璟焦急的问。   赵璟问的急,齐兴也急,他低头苦思冥想了一下,忽然道:“对了,就是表少爷离开平遥县前的事。”   听了这话,赵璟一愣,一个答案从脑中呼之欲出。   知道事情已经彻底瞒不住了,徐百川叹了口气,道:“小侯爷,诸位,绑架齐姑娘的人是我。人虽然是我们绑的,但王公子说的没错,没有人敢对她无礼。把齐姑娘请来之后,我们请了附近的婆子照顾她,你们若是不信,我可以把那些婆子找来作证。”   说出这句话之后,徐百川忽然觉得莫名的轻松。他从不后悔当年做下的事,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可如今,他却不能解释自己为何会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好像终于放下了压在心头多年的包袱。徐百川想,或许,他只是单纯的不想欠王琪人情,又或许,是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吧。   徐百川话音刚落,一屋子的杂乱瞬间静了下来。   “小川,你在说什么呀?”马婆子惊声尖叫道:“怎么可能是你?”   为了挑拨王琪和杏林的关系,断了他的臂膀,马婆子算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眼看着目的就要达成了,徐百川却忽然搀和了一脚,让原本惨胜的局面瞬间变得扑朔迷离。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赵璟也十分惊讶。   徐百川垂头不语。   马婆子忍不住了,冲到徐百川面前,摇晃着他道:“小川,你告诉婶儿,你是不是被王琪威胁了?啊?你告诉婶儿呀,怎么可能会是你呀,好端端的,你绑一个丫头做什么?”   “马婶,这件事确实是我做的。”握住马婆子摇晃自己的双手,徐百川平静的道:“您就不要再问了。“   “我不信!”马婆子怒了,“你有什么理由这么做?你今天要不说出来,我……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儿。”   眼见马婆子穷追猛打,非得问出个所以然来,徐百川苦笑道:“马婶,别人不清楚,您还能不明白吗?当初我若不拿齐家人的性命威胁王琪,逼他配合我们,小侯爷能心甘情愿的离开平遥县吗?”   听了这话,马婆子立刻想明白了所有的事,顿时像一根被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她跌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哭了起来。   枉费她机关算尽,不惜以怨报德,损害杏林的清誉。本以为终于抓住了王琪的把柄,给他来一招釜底抽薪。没想到,却把自己漏了进去……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呀!!   --------------------   作者有话要说:   噢耶……噢耶耶耶耶…… 第317章 出柜   事到如今,赵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握紧王琪的手,颤声道:“所以,当年琼琚并没有算计我们,这一切都是你们计划好的。你们故意弄出个锦绣斋来混淆视听,让我误以为那是琼琚为了骗取奶奶的秘方故意设的局。奶奶假意交出秘方后,你们便逼着琼琚把我们赶出去。他不同意,你们就绑架齐家姑娘威胁?”   “阿蛮!”没想到当年做下的事居然以这种方式被揭穿,马婆子也不知道原本好好的计划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扑到赵璟身旁,哭着道:“我也是迫不得已呀,你是小姐唯一的指望,我怎么能忍心看着你迷上一个……”   顾及着还有外人在场,马婆子硬生生的把“男人”两个字咽下去,她转头看着王琪,咬牙切齿的道:“都是你,当年阿蛮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都是你的错!”   没想到马婆子会忽然发难,面对突如其来的指责,王琪知道无论说什么都会让她逮住话柄纠缠不清,只能低头苦笑。   赵璟本就对王琪存了深深的愧疚,如今见马婆子还将所有的错都怪到他身上,只觉得更加对不起王琪。   “奶奶,我早就和你说过很多遍了。”不动声色的站在王琪面前,替他挡住了马婆子怨毒的目光,赵璟看着马婆子道:“我喜欢琼琚,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我就喜欢他。你总是把错都怪到琼琚身上,却从来不愿意面对事实……”   “不要说了……我求你别说了……”知道赵璟接下来会说什么,马婆子慌乱的摇头,眼中充满了祈求。   赵璟却不为所动,依旧道:“要是真的有错,也是我的错。是我先爱上的琼琚,也是我把他引到这条路上来的。你没有任何立场指责他,要怪,只能怪我!”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赵璟这话无意已经承认了自己是个喜欢男人的断袖。听着周围暗自压抑的抽气声,看着齐兴和杏林等人惊讶的目光,马婆子只觉得眼前一暗,差点昏死过去。   “婆婆,您小心呀。”眼见马婆子摇摇欲坠,涟漪赶忙上前扶住她。抬头看了赵璟一眼,涟漪的眼中充满了痛苦,“赵公子,你到底被王琪下了什么蛊,怎么能这样说?你这不是戳婆婆的心窝子吗?婆婆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呀!”   “为了我?所以,你便打着为我好的幌子骗我吗?”没有理会涟漪,赵璟紧紧握着王琪的手,痛彻心扉的对马婆子道:“我凭生最恨欺骗和背叛,你和徐大哥是我最信任的人。没想到,却是你们把我骗的最惨。你们让我误会琼琚,甚至纵容我伤害他,让我们生生错过那么多年。要不是老天眷顾,我只怕会永远失去他。”   想到过去的种种,赵璟依旧心有余悸。他恨马婆子和徐百川,更恨被假象蒙蔽双眼的自己。   见赵璟的语气生冷,一脸决绝,马婆子真的慌了。她挣扎着站稳,重新走到赵璟面前,抓着他的衣摆道:“阿蛮,我怎么可能背叛你?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希望你能回到正路上来呀。我希望你娶妻生子,希望你儿孙满堂,我错了吗?”   面对马婆子的质问,赵璟却没法回答。作为一个关心他的长辈,马婆子有这样的希望没有错,但,她却做错了。   低头苦笑了一下,赵璟轻柔但又坚定的推开了马婆子的手,然后走到杏林和齐兴面前,拱手道:“齐家姐姐被掳走的事,我虽不知情,但却是因我而起,今日特向二位赔罪。”   说完这话,赵璟便对着杏林和齐兴行了个大礼。   “小侯爷,你不要这样,这事怎么能怪你呢?”好不容易理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杏林惊讶之余反而觉得先前的事算不得什么了,“我和小惠夫妻那么多年,她如何我是最清楚的。刚刚听到那事,我只是气愤小惠曾经受过欺负。如今知道那些人没有为难她,我就安心了。”   眼见杏林轻而易举的把这事揭过,涟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嘲笑杏林口是心非,还是在讽刺他虚伪。   “小侯爷,您这是折煞我们了。”事情忽然来了个大反转,还没来及消化又猝不及防地受了赵璟的礼,齐兴也有些懵,只得跟着杏林把赵璟扶了起来。   见他二人没有生气,赵璟稍稍安心了些,这才道:“今日烦请几位暂且回去,此事我欠你们一个交代,改日一定登门造访,亲自给二位赔罪。”   话音一落,赵璟又对着二人重重一拜。   “这……”杏林和齐兴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去看王琪。   王琪道:“既然小侯爷答应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今日就先回去吧。”   “是呀是呀。”王生也对着杏林道:“大哥,嫂子还在外面呢,我们赶快去看看她吧。”   杏林和齐兴挂念齐小惠,立马同意了。王生夫妇给赵璟和王琪行了礼,也跟着出去了。   待他们走后,赵璟疲惫的坐下,仿佛一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知道赵璟肯定要处理徐百川和马婆子的事,王琪也想起身避嫌。奈何手一直被赵璟攥着,王琪走不脱,便想开口告辞。   可惜王琪的话还没说出口,徐百川忽然重重的对着赵璟磕了个头,朗声道:“属下自知有罪,恳请小侯爷责罚。但请您不要怪马婶,她什么都不懂,也没能力做什么,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属下做的。”   “小川,是我连累了你呀!”见徐百川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马婆子自然不愿意。他扑到徐百川身边,大哭道:“阿蛮,你要怪就怪我吧。我一个老婆子,活今没明的,死了也没什么要紧。现在你已经长大了,也不会被人欺负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早点走了,还能到下面去陪小姐,省的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没人照顾。”   赵璟从小被马婆子养大,他的性情如何,马婆子自然知道。这番话虽然有做戏的成分,但想到死去的沈雨薇,马婆子已经泣不成声了。   虽然知道赵璟肯定不会过分为难马婆子和徐百川,但见马婆子又打起了感情牌,王琪还是忍不住在肚里骂娘。再看赵璟,虽然他一直没看马婆子,但眼睛已经有些湿润了。   知道赵璟心软了,王琪轻轻的叹了口气。这么些年,他着实吃了徐百川和马婆子不少苦头,要说不记仇不埋怨肯定不可能。但是,他也真心不想让赵璟为难。   有心想开口求情,可王琪还没大度到既往不咎。再说,即便他开了口,马婆子和徐百川也未必会承情,有可能还会反咬他猫哭耗子假好心。万一他们再冷言挖苦几句,恶心的还是自己,何必呢?可若就这样冷眼旁观,又会显得冷漠无情。可能在马婆子和徐百川看来,还会觉得他是在看笑话。   一时之间,王琪倒是有些进退两难了。只能暗自后悔,刚刚应该跟着杏林他们一起出去。只要他不在场,不管赵璟是罚还是放,都和他无关。谁知慢了一步,竟失了先机。   “婆婆,您别哭了。”马婆子哭的伤心,涟漪也跟着动容,她一边安抚马婆子,一边抬头看着赵璟,含着泪柔声道:“赵公子,你难道真的忍心为了王琪一个人,责怪身边这些真心对你的亲人吗?他们可能设计冤枉了王琪,但他们都不是为了自己呀。再说,也没有人真正受到伤害,不是吗?”   涟漪自以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没想到却激起了赵璟的怒火。   “你闭嘴!”赵璟冷冰冰的道:“王琪这两个字不是你能随便叫的。”   没想到赵璟会这么不给自己脸面,涟漪一腔的绕指柔撞上了硬邦邦的冰块,摔得希碎,原本含情脉脉的脸上也像开了染料铺一般,赤青白轮番上演,煞是好看。   “没有人受到伤害?真是好笑。”赵璟冷笑一声,接着道:“在场的各位几乎都受过琼琚的恩惠,可我们是怎么回报他的?以怨报德,恩将仇报。若不是奶奶存心陷害,让所有人都以为是琼琚图谋玲珑斋的秘方负了我,你恐怕也不会在点心里下毒,害那么多百姓无辜受难吧。你们毁了琼琚的名声,害那么多人受苦受罪,如今还有脸说没有人受到伤害,你的心是长歪了不成?”   赵璟的这番话自然不好听,但说的却是事实。涟漪羞愤交加,心中更有说不完的委屈,“赵公子,你怎么能这样说奴家呢?奴家承认,当初报仇的方法是偏激了一些,但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况且,也没有人因此丢了性命呀。”   “是呀阿蛮,你怎么能这样说涟漪。她当初那样做,还不是为了给你……”马婆子的声音在赵璟逐渐阴沉的目光中越来越小。   见赵璟瞪向了马婆子,涟漪忙拦在前面,道:“赵公子,您不要责怪婆婆,当初的事是奴家自愿的,奴家从来没有后悔过。奴家只想默默给您报了仇,然后从容赴死,也好恕罪。奴家的这条命是您捡回来的,就算是还给您,也是应该的。”   虽然知道涟漪喜欢赵璟,但见她这样明着给赵璟告白,王琪的心里还是十分不爽。   “至于奴家恩将仇报,呵……”不屑的看了王琪一眼,涟漪昂着头道:“王公子和买下奴家的所有恩客没有任何区别,他并不是奴家的恩人,奴家的恩人只有赵公子一个。”   王琪本就不愿意继续听涟漪对着赵璟表白,没想到他没找涟漪的茬儿,人家反而火上浇油,针对起他来了。   转头见赵璟也气的不轻,王琪心中甚慰。实在不愿意看涟漪继续在赵璟跟前蹦跶,王琪便对着赵璟道:“她要是明事理,就不会惹出这么多糟心事。跟她还有什么好说的,你难道还指望能说服她吗?”   “你说的是。”对上王琪,赵璟的声音和神色立马柔和下来,他转过头,厉声吩咐,“来人,把涟漪带下去,立刻送回蜀中。”   若是回了蜀中,这辈子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赵璟了,涟漪立刻面如死灰。想到这是王琪的意思,想到这是王琪第二次毁了她的希望,涟漪顿时怒从心起。   “去死吧!!!”掏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涟漪疯狂的朝王琪扑去。   这把匕首是涟漪无意间从马婆子那里得到的,本来以为没有机会能用上,没想到还是走了这一步。   事情发生的太快,王琪还没反应过来,赵璟已经一个闪身挡在他前面。   “小心呀!”见赵璟冲了上去,马婆子吓得惊呼一声。她是故意引导涟漪杀了王琪,那把匕首也是淬了毒的。可若伤了赵璟,岂不是铸成大错!   幸好涟漪是个弱女子,又不谙武功,虽然突然发难,但赵璟的反应更快。她还没来及近身,就被赵璟一脚踹开。徐百川和王平安立刻夺下她手中的匕首,将她制住。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涟漪虽然被压跪在地上动弹不得,但一双赤红的眼睛依旧死死的盯着王琪,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了。若眼神能杀人,王琪恐怕已经被杀死很多遍了。   若涟漪是疯癫的恶鬼,那赵璟此刻已经化成了噬鬼的修罗,他脸色铁青,目眦尽裂,瞪着涟漪咬着牙挤出几个字,“你居然敢杀他,我让你不得好死!!!!”   此时的赵璟太过吓人,仿佛全身笼罩着一层黑气,随时都有可能把看不顺眼的人扒皮抽筋。屋里的人全被震住了,就连已经歇斯底里的涟漪都吓得哑了火。   知道赵璟已经动了杀心,王琪害怕他真的把涟漪杀了,忙握住赵璟的手,柔声劝道:“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王琪的话拉回了赵璟些许的神智,他转头看着王琪,终于渐渐从修罗重新变回了人。   “你没事吧。”赵璟抓着王琪,确认般的问。   “我没事。”感觉到赵璟握着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王琪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背,道:“今天大家都累了,我们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说完这话,王琪便给徐百川使眼色,示意他赶快把涟漪带下去。   “是呀阿蛮,你就听王公子的话,先回去歇着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马婆子也跟着道。她虽然希望王琪血溅当场,但却不想让赵璟沾上人命。   赵璟不放心的看了瘫在地上的涟漪一眼,站着没动。   徐百川马上道:“小侯爷放心,属下一定会料理妥当,不会再让她惹事。”   “我还能信你吗?”赵璟冷声道。   徐百川一时语塞。   王琪连忙道:“今日之事,徐大人应该不知情。你要是不放心,让平安跟着徐大人一起去就是了。”   “把她带下去。”王平安立马让侍卫把涟漪拖了下去,然后道:“小侯爷放心,属下一定看好这个涟漪。”   王琪又劝了几句,赵璟这才作罢。   马婆子本想安排人收拾房间让赵璟休息,但赵璟执意要回侯府,马婆子无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璟带着王琪离开了。涟漪则被徐百川和王平安押回了之间的地方,等候发落。   赵璟受到了打击,又眼睁睁的看着王琪命悬一线,精神和情绪都十分不稳定。王琪不敢离开他半步,只能一直在他身边陪着。待到赵璟终于睡安稳之后,王琪这才悄悄起身去了前厅。   “派人去请徐大人来一趟吧。”王琪对着身边的侍卫道。   侍卫恭敬的道:“徐大人已经来了,一直在外面候着呢。”   王琪也没意外,直接道:“请他进来吧,有些话,也是该当面说清楚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把涟漪彻底料理了,然后开始展开五竹的线了。 第318章 休战   侍卫应声下去,没多久,徐百川便步履匆沉重的走了进来。   “你先下去吧。”王琪对着侍卫道。   侍卫顺从的出去了,但他却没敢走远,而是远远的守着,随时留意着屋内的情况。   “坐吧。”王琪道。   徐百川也没客气,直接在王琪旁边坐了。   “小侯爷呢?”四处看了看,没有见到赵璟的身影,徐百川低声问。   王琪道:“已经歇下了。今天对他来说很难熬。”   “嗯。”徐百川应了一下,便不说话了。   王琪叹了口气,道:“徐大人,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杏林是个好人,还对阿蛮有恩,他和这事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又何必连累他呢?”   “我知道你可能不信。”徐百川也有些无奈,“今天的事,我确实不知情。我也不知道马婶跟涟漪说了什么,才让她误会杏林,还做出这种事。”   王琪笑着道:“我知道你没有参与今天的事,不然涟漪不可能把齐小惠被掳走的事说出来。恐怕,马婆婆现在也很后悔。”   非但没有成功调拨王琪和杏林的关系,反而阴差阳错的当着赵璟的面把当初做的事抖了出去,马婆子此刻的心情,岂是“后悔”两个字能概括的。   王琪故意把话说的很慢,满意的看着徐百川跟吃了十几根黄连一样臭了一张脸,这才话锋一转,“今天的事虽和你无关,不过徐大人不能否认,若没有你帮忙,涟漪不可能从蜀中来京城。”   “不错,确实是我把涟漪弄来的。”想到这事,徐百川心中复杂,“马婶一直是个明白人,在大事上也拎的清,可最近几年却愈发的糊涂了。也怪我掉以轻心,本以为一个涟漪翻不出什么大浪,弄来也就弄来了。没想到,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说到这里,徐百川忽然来了气,他抬眼看着王琪,冷声道:“要不是因为你,马婶不可能变成这样。”   见徐百川理所应当的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王琪轻笑了一声,倒也没往心里去。   大千世界,庸庸碌碌,大部分人都习惯为自己的错误寻找各种各样的理由,然后理直气壮的指责别人,却从不愿意反省自身。   “徐大人说笑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王琪悠悠道:“马婆婆让你偷偷把涟漪弄来京城,又怂恿她污蔑杏林加害了刘先生,还能是我指使的?”   “你……!”见王琪揣着明白装糊涂,徐百川怒火中烧。他刚想拍桌而起,转念想到赵璟还在隔壁睡着,若是动静太大,肯定会把他吵醒,只能硬生生的把火气压住,沉声道:“你明知故问,要不是你缠着小侯爷,马婶也不会出此下策。你以为污蔑杏林是她愿意的吗?她又何尝想这样做?”   听了这话,王琪却笑了,他讽刺道:“徐大人,您说这话都不觉得矫情吗?马婆婆做了伤害别人的事,难道还要让别人体谅她的难处?她纵然有千般万般的不愿意,也没有改变她污蔑杏林的事实。不管有什么样的苦衷,都不能为恩将仇报的行为开脱。徐大人,这事要是发生在我身上,你也会设身处地的体谅我吗?恐怕你们早就迫不及待的跑到阿蛮面前添油加醋了吧。”   马婆子做的事确实不地道,徐百川本就理亏,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王琪接着道:“阿蛮一直坚持做人做事要有底线,不能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即便母亲受了天大的冤屈,他也是苦寻证人调查当年的真相,希望能堂堂正正的还母亲一个公道,而不是伪造证据,行诬赖之事。徐大人在人前的表现亦是如此。就拿五竹先生的事来说,我几番提出假设,徐大人总是要证据,在征西候面前是何等的义正词严,怎么今天反倒不懂道理了?难道您在征西候和阿蛮面前,都是这样两面三刀吗?”   “你少污蔑我。我对征西候和小侯爷忠心耿耿,从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侯府的事。”徐百川怒道:“你以为我是故意针对你吗?你怀疑的是当今国丈,不是无名小卒。没有确凿的证据,你让侯爷拿什么去取信皇上,你那轻飘飘的几句推测吗?”   王琪淡淡的道:“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徐大人又何必发火呢?我当然不会质疑徐大人对征西候的忠心,也知道你是真心对阿蛮好。不过很多时候,好心也能办坏事。”   从没想过自己会好心办坏事,徐百川一愣,便听王琪语重心长的道:“徐大人,阿蛮天性善良,即便历尽艰辛尝遍冷暖,却依然不改初心。他这种从骨子里带出来的正直世间少有,征西候会选他做继承人,恐怕也有这部分原因。曾几何时,阿蛮总喜欢拿他的道德标准要求我。很多事情他不屑去做,但你应该能理解。我们都是从烂泥堆里爬出来的,见惯了人心险恶,明白君子斗不过小人的道理。严格来说,我们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有些时候随波逐流,行非常之事,也是在所难免。”   没想到王琪居然会和自己说这些,徐百川不知道他究竟想打什么牌,只能默不作声。   “你想对付我,我能理解。但你不应该听马婆婆的话,把涟漪弄来。”王琪语气一转,严肃道:“她这个人性格极端,做事全由着自己的性子,不留一丝余地。虽然是个很好的枪头子,但也极不容易控制。徐大人将她拉到身边,就没想过会被她反噬吗?”   提到涟漪,徐百川也是悔不当初,只能含糊道:“我当时没有多想。”   “没多想?呵呵,恐怕不尽然吧。”轻笑了一声,王琪不慌不忙的揭穿了徐百川的谎言:“人一旦有了执念,很容易走火入魔。马婆婆一心想要我的命,又怕自己动手会影响她和阿蛮的关系,所以便推了涟漪这个出头鸟替她下手。你不也是有同样的顾虑,所以才会答应把涟漪弄来吗?”   眼见徐百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王琪继续戳他的痛处,“只是你没有想到,最近五竹先生突然有了线索,你忙于正事,无暇对付我,便疏忽了马婆婆和涟漪。却没想到马婆婆会瞒着你私下行动,把你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全都暴露在阿蛮面前。”   “王公子,你说这话就有些过分了。”心事被说中,徐百川十分恼火。他警告性的看着王琪,辩解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和马婶想杀你?不错,涟漪是想要你的命,但她和你结怨已久,今天也是一时冲动,关马婶什么事?又不是马婶拿着刀逼她杀你的。”   见徐百川不认,王琪也不恼,他优哉游哉的道:“徐大人,涟漪是一时冲动,还是早有预谋,一查便知。你不是喜欢要证据吗?我记得涟漪刺杀我的匕首被王平安收了起来,我们要不要找个郎中来验一下,看看上面有没有毒?”   虽然知道马婆子多多少少都会引导涟漪刺杀王琪,但徐百川也拿不准她会不会在匕首上涂毒。见王琪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虽然知道他有可能是在虚张声势,但想到马婆子这段时间的作风,徐百川心里发虚,还真不敢轻易应下了。   “涟漪一直在你手里,你对她防范甚严,肯定不会让她接触匕首毒药这类危险的东西。”王琪缓声道:“能给她提供这些东西的,只有马婆婆。恐怕涟漪自己都未必清楚,那把匕首上被人涂了毒吧。”   王琪的分析条理分明,虽没切实的证据,但一切都在情理之中,找到证据也是时间的问题。知道马婆子禁不起细查,徐百川不做声了。   王琪接着道:“其实你十分清楚,这已经不是马婆婆第一次想杀我了。当初若不是她,我奶奶不会那么早去世,敬儿也是被她怂恿,才会给我下毒。我记得我中的毒和莫吉可汗一样,都是滇南独有的蛇毒。而马婆婆身边只有你有能力弄到这种毒。”   想到马婆子为了杀王琪被人利用,还连累了自己,甚至差点将整个征西侯府拖下水,徐百川的脸色更难看了。   知道任何狡辩都瞒不过王琪,反而还会把自己弄得更难看。徐百川不好实话实说,坐实马婆子的罪行,又不想让王琪错把这笔账记到自己身上,只能涩声道:“当初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其中很复杂,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不过你中毒的事真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若真是我,小侯爷不会留我到现在,更不会让我跟你们一起去滇南。”   虽然说的都是实情,但徐百川还是有些心虚。王琪说的没错,他一直存了弄死王琪的心,只可惜还没来及下手,便被猪队友拖累,中了别人下好的套,还让王琪逮住把柄。   看出了徐百川的底气不足,王琪笑道:“徐大人放心,我没那么糊涂。若真是你想毒害我,断不会做的这么明显,好像生怕别人猜不到你身上似的。恐怕是有人想把毒死我的罪名嫁祸到你身上,趁机挑拨你和阿蛮的关系吧。”   没想到王琪能想到这一步,徐百川有些惊讶,但心中的感慨更多。王琪心思极细,往往能洞察先机,处事不惊遇事不乱,这种人,难怪马婆子斗不过。   “徐大人,我今天请你来,不是想兴师问罪,而是想和你打个商量。”苦笑了一下,王琪道:“若你实在容不下我,能不能等阿蛮彻底安全之后再动手?”   有些意外的看了王琪一眼,徐百川不解的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大人,你是聪明人,不可能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王琪顿了一下,耐心的道:“眼下外敌环视,很有可能已经渗透到我们内部,一个弄不好就是万劫不复。我们一致对外都未必有十足的把握取胜,更何况还各自藏了弄死对方的小心思?……”   听到此处,徐百川便大概明白王琪想要说什么了,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徐百川一直坚信他和马婆子在做对赵璟好的事。没想到临了临了,真正体会赵璟难处的,却是他一直看不上的王琪。   “……阿蛮的压力有多大,相信徐大人很清楚。我从来不是你的敌人,也不是你需要花心思对付的人。马婆婆虽是一心为了阿蛮,但她太心急也太着眼于自己看重的事,一点都不顾全大局。在这种情况下,你若还是执意和马婆婆一起跟我过不去,为求自保,我肯定不会坐以待毙。我们鹬蚌相争,有的是渔翁等着得利。到时候遭殃的,还是阿蛮。既如此,我们不如暂时握手言和,你别对付我,我也会劝阿蛮不要计较之前的事。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我们再做计较。   不得不说,王琪这话鞭辟入里,直插要害,让人无法拒绝。眼下大敌当前,实在不适合搞内讧。徐百川就是因为知道这点,才暂时没有对王琪下手。谁知马婆子从中插了一杠子,害他和赵璟的关系跌落到冰点。   徐百川马不停蹄的跑来侯府,巴巴的等着给赵璟请罪,就是希望能缓和关系。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赵璟坚持不肯原谅他,他愿意给王琪跪下磕头谢罪,不求免罪,只求等五竹先生的事了结之后在听候发落。   没想到,赵璟的面儿还没见到,王琪便主动递来了橄榄枝,还答应会劝服赵璟不和他计较。想到以往对王琪做过的事,徐百川委实不敢相信王琪会这么好心。   “王公子,并非我不相信你。我们早就已经撕破脸了,如今我做的事被戳穿,小侯爷肯定对你又心疼又愧疚,你说什么他都会答应。你完全可以借着这件事将我踩的死死的,又何必要放我一马?”徐百川一脸的怀疑:“你不会不明白斩草除根永绝后患的道理,还是说,你其实另有别的打算?”   “徐大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我有那么大的成见。”听了这话,王琪倒是先笑了,“一直以来,都是你和马婆婆费劲心思的对付我,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做过半点对你们不利的事,不是吗?”   徐百川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可仔细想了一下,王琪确实从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他们的事。徐百川无从驳起,只得悻悻的闭了嘴。   “过去的事,我没想追究,也会劝阿蛮不要追究。”见徐百川似乎还是不放心,王琪继续道:“我这样做,不是因为我高风亮节大肚能容,而是有我的私心。我真的不想让阿蛮为难,你和马婆婆都是他最近亲的人,无论伤了哪一方,他都会很伤心。现在,我只想帮阿蛮揪出五竹先生,让他在朝堂上站稳脚跟,然后替母亲报仇。”   提到赵璟,王琪的眼中温柔尽显,显然用情很深。徐百川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   其实,抛开和赵璟这种不容于世的关系不讲,王琪也算的上是一个让徐百川佩服的人。他年少时父母双亡,失去庇护,却能在凶悍的叔叔和堂弟手底下为自己谋取一席之地。他本有能力和王隆父子一较高下,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却没有贪恋王家祖产的一分一毫,而是靠着自己的能力另外攒了一份家业,然后净身出户,和王家划清界限。   说王琪贪财图名,确实冤枉了他。面对伤害过自己的家人,王琪并没有打击报复,而是选择眼不见为净。哪怕王家人在背后处处诋毁,他也没有理会。要不是王烽和王隆自己作死,他们完全可以相安无事。就算最后双方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王家获罪之后,王琪也没有落井下石,而是善待了王隆的母亲和儿子。   若是易地而处,徐百川不认为自己有那个胸襟做到王琪这般不计前嫌。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徐百川知道,无论是长相才学,还是人品手腕,王琪都有资格站在赵璟身边,成为陪伴他的人。只可惜他和赵璟一样是个男人,不能为赵璟开枝散叶传递香火。纵然有万般好,只这一点,就是所有人都不能接受的。想到这里,徐百川竟然有了一丝惋惜。   “好,我答应你。我们暂时罢兵休战,齐心协力揪出五竹先生,至于以后如何……”徐百川张口结舌了半响,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都想就此罢手了。   觉察到自己有这个想法,徐百川只觉得分外无力,他放松了绷得僵直的脊背,无力的靠在椅背上,用手揉着额角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虽然没有彻底打动徐百川,但今日还是有些收获,王琪多少都松了口气。他顿了一下,道:“那个涟漪,不知徐大人要如何处理?”   “你准备如何?”既然决定暂时合作,就势必得拿出些诚意。涟漪三番五次的跟王琪作对,王琪肯定容不下她,徐百川已经做好杀了涟漪的准备。   果然,王琪直接道:“杀了她最保险。不过……阿蛮肯定不想这样。不知徐大人能不能尽快把她送回蜀中,并保证她这辈子都不会乱说话?也不会与任何与阿蛮为敌的人接触?”   “涟漪的事是我惹下的,我自会负责料理干净。”没想到王琪还是留了涟漪一命,徐百川讪笑了一下,也不明白他是装腔作势还是妇人之仁。   想到这里,徐百川脸上出现了一丝苦笑,看来,他对王琪的偏见还真是根深蒂固,无论王琪怎么做,挑毛病已经成了他下意识的习惯。   知道徐百川肯定能把事情办好,王琪倒也放心,他接着道:“徐大人,你能带我去见见涟漪吗?”   “你见她做什么?”徐百川难得好心提醒,“那个女人恨你入骨,见了你肯定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你既然决定饶她一命,又何必上赶着找不痛快呢?”   王琪不以为意的道:“她说话不好听,我难道还是吃素的不成?之前是懒得分心思在她身上,所以才没和她计较。谁承想我一分颜色没给,她都能开起染坊了。她三番四次的害我,我说她几句出出气也不为过。”   “你若想让她吃苦,有的是手段,又何必过去打嘴皮子官司?”没想到王琪会做出如此幼稚的事,徐百川险些乐了   王琪笑道:“涟漪那个女人从小在青楼长大,身体上的痛苦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她那么喜欢自我陶醉,做什么事又都打着阿蛮的名义,没准还会甘之如饴。我要的,是诛心。”要从心里把她击垮,彻底粉碎她那“献祭”一般的自我陶醉,省的她继续在某个不知名的阴沟里成天想着阿蛮,让人膈应。   “你高兴就好。”实在弄不懂王琪的想法,徐百川索性不想。反正他也对涟漪的死活不甚关心,既然此来的目的已经达成,徐百川自然不会管那么多,“那就请王公子随我来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十月的最后一天,转眼一年又要过了,哎,时间真快。 第319章 诛心   嘱咐屋里伺候的人好生照顾赵璟,王琪便低调的跟着徐百川出了门。   涟漪被带回了之前的宅子,王琪留心看了看那地方的位置,发现居然离马婆子的住处不算太远。也不知道是徐百川有意安排,还是马婆子的要求。   王琪到时,王平安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见王琪来了,便顺理成章的跟在他后面。徐百川先将王琪请到正厅,让人送上茶,然后才派人去带涟漪。   “这里的人全凭王公子差遣,在下还有事,恐怕不能久陪。”涟漪还没带到,徐百川便开口告辞。   知道他不想搀和这些,王琪也不觉得徐百川有留下的必要,便点头道:“徐大人请便。”   对着王琪躬了躬身,徐百川便离开了。不一会儿,涟漪就被几个高大的粗使婆子带了上来。王琪见她被捆了双手,头发稍微有些散乱,不过衣着整洁干净,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痕,显然并没有被为难。心中不由暗笑,“征西候府还真是宽容!”   进屋时,涟漪的脸上原本抱有一丝希望,但见到王琪之后,那抹希望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失望和硬撑起来的讥讽和不屑。   “怎么,你还妄想着阿蛮会来看你吗?”知道她在失望什么,王琪轻笑道。   心思被拆穿,涟漪恼羞成怒,就想扑上来厮打王琪,可惜被身后的婆子制住了。一个婆子害怕她会口出恶言,忙从身上掏出块布塞到涟漪嘴里。   被迫跪在地上,涟漪挣扎不得叫喊不得,只能抬头怒瞪王琪,仿佛要把所有的愤怒全都通过那双眼睛发泄出来。   看着跪在脚下如牲畜般待宰的涟漪,王琪只觉得这场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依稀记的很多年前曾经见过类似的场面,好像是王李氏在处置一个婢女,被他无意间撞见了。   那个时候,王李氏也像现在的他一样高高在上,而那个可怜的婢女则被一群婆子押着跪在地上,还有人不断扇她巴掌。婢女被打的口鼻流血,嘴里不住的祈饶,但王李氏丝毫不为所动。那时王琪还小,被吓得不轻,想去求情,却被身边的老妈子劝住了。听她们说,那婢女是想勾引爷爷,这才惹怒了王李氏。   王琪一度认为王李氏处置人的手法太过残忍,但如今却能明白她滔天的怒气从何而来。更何况,涟漪可比那个婢女嚣张多了。不但爱慕赵璟,还打着赵璟的名义做了很多害他的事。虽然涟漪没有挨巴掌,但王琪还真有把她吊起来抽的心。   眼见涟漪怒睁着一双大眼不甘心的瞪着自己,王琪忽然有一种家里的正室处置那些心比天高的小浪蹄子的感觉,心中居然忍不住有一丝的爽。   “你肯定在心里骂我吧,骂我来看你的笑话。”放下手中的茶,王琪的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不错,我今天就是来挖苦你的。”   听了这话,涟漪猛地一愣。虽然她一直都认为王琪不是好人,但在涟漪的印象里,王琪表面上一直是那种令人作呕的“伪君子”形象,说话斯斯文文慢声细语,坏事只会躲在暗地里做。像这样明目张胆的宣之于口,还真从未有过。   难道是看赵璟和其他人都不在,王琪觉得没有装的必要,所以才露出本来面目?自以为找到了答案,涟漪看向王琪的眼神更轻蔑了。   “你也不必摆出一副和我有深仇大恨的样子,因为你还不配。”无视涟漪一脸的怒意,王琪淡淡的道:“老实说,我倒是能理解你。你出身低贱,从小便流落青楼楚馆,供人取乐消遣,所以憎恨那些不把你当人看的富家子弟。”   妓户出身一直是涟漪的痛处,偏偏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如今又被王琪闲聊家常一般的扯出来调侃,涟漪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都往头上涌。她想让王琪闭嘴,偏偏嘴被堵着一个字都说不出,只能恶狠狠的呜咽几声来表达自己的愤怒和不满。   “冤有头债有主,你出身低贱并不是我的错。”没有理会涟漪的虚张声势,王琪继续道:“我虽然也是你不喜欢的富家公子,但你身在竹园多年,我虽不至于待你极好,也待你不差,并且从没有折辱于你,你又何必对我有如此大的敌意呢?”   涟漪恨王琪,是因为他三番四次的让她失去见到赵璟的机会,屡次打破她的希望,可这话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来,否则只会被王琪嗤笑为痴心妄想。好在现在嘴被堵着,无须说话。涟漪从鼻子“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做出一副不愿意见到王琪“惺惺作态”的样子。   王琪看了涟漪身后的婆子一眼,示意她把涟漪嘴里的布扯了。   嘴巴得到自由,涟漪知道必须得给出个解释,便嘲讽道:“没有折辱我?王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初刘先生去世,我并不知情,所谓不知者无罪。可你却罚我足足跪了一夜,还说没有折辱我?若不是赵公子及时将我救下,我的两条腿恐怕早就废了。”   “你从小在青楼长大,那里随便拎出来一个规矩,恐怕都比罚跪折腾人吧,也没见你怨恨青楼里的老鸨呀?”王琪冷笑道:“我不信就这点事会让你记恨我到现在。”   提到青楼的“规矩”,涟漪的脸一僵,心中顿时涌出浓浓的屈辱感。她随即怒道:“怎么,难道我还要因为王公子没使出下作的法子罚我而感激涕零吗?”   “没人让你感激涕零,我只是觉得你太矫情了。只是罚跪而已,很多人都跪过。莫说一夜,一天一夜我也跪下来了。你又何必说的这么委屈,好像死里逃生一般。”王琪挖苦道:“况且,我记得那日我只想小惩大诫,并没有找人看着你。你那么大人了,又不傻,难不成还真老老实实的跪一夜?”   王琪说对了,涟漪当年确实只跪了一个时辰。天黑之后,她见没人盯着,便偷偷回去休息了。虽然有惊无险的度过了一夜,但涟漪还是担心会有人来。第二日一早,她又出去跪了一会儿,这才被赵璟撞见,并且好好的卖了回惨。   虽然有些心虚,但涟漪认定王琪并没有派人来看,不然她不会安稳的睡了一夜,便昂着头讽刺道:“王大公子亲自下的命令,奴家哪敢不从。若是偷懒被发现,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等赵公子来呢。”   “这就不对了。”涟漪脸上那一闪即逝的些微表情并没有逃过王琪的眼睛,他笑着道:“当年齐兴怕你一根筋真的跪到天亮,特地让钱嫂过去叫你起来。结果钱嫂见你好端端的在屋里躺着,便回去了。如今你却说老老实实的跪了一夜,那我要把钱嫂叫来问问了,看看你们两个谁在说谎。”   涟漪在竹园待了多年,也和齐兴夫妇打过交代,知道他二人为人厚道,若是钱氏发现她偷懒,很有可能不会声张。   谎话被王琪当场揭穿,涟漪的脸色青白交加,好不热闹。   见涟漪的反应,王琪便知道自己说中了。其实齐兴并没有让钱氏去看涟漪,刚刚那话是他诈涟漪的,没想到还真把她唬住了。   “你母亲爱慕虚荣,谎话连篇,嫁入豪门不成,居然为了脱身诓骗刘先生,结果害了他一生。”王琪厉声道:“你,善恶不分,是非不辨。为了一己之私,居然对平遥县那么多无辜百姓动手,还美其名曰‘报恩’?真是可笑!你们母女两人,何等的自私恶毒。你又有什么脸在这里大义凌然,做出一副全天下人都对不起你的样子?”   王琪的话虽然难听但也是事实,涟漪被堵得无话可说,只能急赤白脸的道:“我娘和刘先生当年的事只是你们的一面之词,真相究竟如何,谁也说不清楚。你不能这样说我娘。至于给玲珑斋下毒,呵,世人都不爱我,我为什么要爱世人?这辈子只有赵公子对我好,我为他报仇有什么错?再说,我虽然下了毒,但并没有要他们的命。你凭什么这样说我?你们这些人满嘴仁义道德,暗地里什么肮脏事没有做过?王琪,你没资格指责我!”   涟漪这番话实在是惊为天人,王平安倒抽了一口气,恨不得撸起袖子给她一顿教训。但他毕竟在征西候府多年,重规矩和涵养,不好出手教训一个女人,只能很辛苦的忍着。   倒是涟漪身后的一个粗使婆子听不下去了,几步走到她面前抬手就给了一个狠厉的巴掌,“浪蹄子,你自己作孽,扯我们家小侯爷做什么?小侯爷为人光明磊落,是不会屑于踩着无辜人的血达到目的的。小侯爷当初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怎么会惹上你这个灾星?你自己做下恶事,还要拿我们家小侯爷当幌子。”   宅子里的婆子们都是可怜人,被赵璟和徐百川救下,这才有了归宿,因此对他们格外忠心。徐百川把涟漪带来时,曾嘱咐婆子们仔细看管。婆子们直到涟漪之前的事,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只是没有发作而已。如今见涟漪如此猖狂,自然忍无可忍。   打完涟漪,那婆子也知道自己失礼了,忙对着王琪跪下请罪,“老奴实在气不过,还请公子责罚。”   “婆婆做的好,快起来吧。”这婆子做了王琪一直想做却没有做的事,让他十分解气,王琪自然不会责罚她。   那婆子自然是感恩戴德,连连道谢。   看着眼前这和善的一幕,涟漪捂着脸,冷笑出声,“还真是一条忠心的老狗,懂得察言观色。王公子,我就是不愿意阿谀奉承你,才被你一次次的欺凌打压吧。”   王平安忍着气道:“我看公子就是脾气太好了,这才纵容出你这种贱婢。凡事都得讲究个道理,你是王公子花银子买来的,伺候主子是本分。主子心情不好,你不懂的察言观色就罢了,偏偏还火上浇油,挨罚也是理所应当的。难道还要主子体谅你的心情,时刻看着你的脸色,把你供起来哄着不成?”   “随你怎么说。”涟漪也知道自己理亏,索性破罐子破摔,“我本就命如浮萍,这辈子只为偿还赵公子的恩情,至于个人的生死早就置之度外了。可王琪,却连一个机会都不给我。”   听了这话,王琪差点笑出声来,“连个机会都不给你?什么机会?难道你是怪我没有欺骗阿蛮,让你报错了仇,表错了情?”   “你……”涟漪被堵得无言,又不好把心声说出来,只能转而道:“王公子金尊玉贵,从小活在福窝里,自然不明白我们这些人的苦楚。当年我初来平遥县,病的几乎死去,没有人管我的死活,只有赵公子,不但找来郎中给我瞧病,还经常看我,给我送东西。他是我这辈子的恩人,也是我唯一感受到的温暖。就算为了他去死,我也甘愿。倒是你,我本想留在竹园,但你却将我送回王家本宅给你奶奶那个老泼妇折腾。天知道我在那个老婆子手上是怎么熬过来的,她简直想要了我的命。”   王琪点了点头,叹道:“说了那么多,如今你总算把实话说出来了。你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对你,你之所以那么恨我,是因为我把你送走,让你没了见到阿蛮的机会。你喜欢阿蛮,对不对?”   “你不要胡说。”被说中心事,涟漪又羞又怒,急忙否认,“我只是想报恩,并不求什么。我这个人向来如此,别人对我好,我一定要十倍百倍的还给人家。赵公子救了我的命,就算还给他,我也无所谓。”   涟漪这话说的义正词严,一副知恩图报的样子,可王琪却不吃她这一套。   “得了吧。”王琪淡淡的拆穿了她的谎言,“你就是喜欢阿蛮,但是害怕过于关注他会让身边人察觉,然后被嘲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所以便拿报恩做幌子。你口口声声说不求什么,既然不求什么,当年在竹园,你为何还是千方百计的接近他?你指责我不给你机会,我要如何给你机会?把你送到阿蛮房里吗?”   “你胡说!”王琪毫不留情的说出了涟漪小心藏匿多年的心思,将她自卑又自负的心摊在阳光之下任人观赏嗤笑,这对她来说比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扒了衣服还难看。这下,涟漪真的不淡定了,她慌忙道:“王公子,请你自重,不要口出秽言。我虽然出身低贱,但还没有下贱至此。”   其实搁在从前,王琪真不屑于和一个女子斤斤计较,多年养成的涵养也让他没有揭别人短的习惯。不过涟漪这人总是一副我弱我有理的样子,还理直气壮的做恶心人的事。这种人,委实让人厌恶。   “什么只是为了报恩,说的好听。”看着在地上哆嗦的涟漪,王琪继续补刀,“对你有恩的人又何止阿蛮,当年刘先生也曾尽心尽力的医治你,也没见你有多感恩戴德。你那么热衷于报恩,是因为阿蛮年轻英俊又热情爽朗吧。若那时救下你的是个丑八怪,恐怕你也没有这份报恩的热诚了吧。”   这么多年,涟漪一直拿报恩来武装自己,如今早已经分不清楚当初是因为感恩才喜欢赵璟,还是早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就彻底沦陷了。王琪毫不留情的戳中了她的痛处,让她失了所有大义凛然的资格。一时之间,涟漪更恨王琪了。   王琪的话落下没多久,又有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王琪抬头一看,不由惊道:“阿蛮?你怎么来了?你不是睡了吗?”   听到赵璟的名字,涟漪慌忙扭头,见进来的人果真是赵璟,早已扭曲到狰狞的脸居然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了。   “赵公子,奴家没有做梦吧,你……你真的来了。”涟漪抬头看着赵璟,不敢置信的道。   看都没有看涟漪一眼,赵璟几步走到王琪面前,拉着他的手,半是责备半是埋怨道:“你忽然离开,我怎么可能睡得着,便偷偷跟着你过来了。”   既然是偷偷跟着过来,想来刚刚在这个屋子里发生的事,说过的话,他全都听到了。王琪连忙回忆刚刚有没有说过会让赵璟不痛快的话。   摸了摸王琪的脸,赵璟这才低头看了一直眼巴巴瞧着他的涟漪一眼,道:“涟漪姑娘,你弄错了,这些年你心心念念想着报恩的救命恩人并不是我。”   “不可能!”这话比杀了涟漪还让她难受,她声嘶力竭道:“怎么可能不是你?当初我被董珏带到兰园,快要病死的时候,是你帮我请了郎中看病,这是兰园的管事亲口说的,怎么可能不是你?”   赵璟苦笑了一下,道:“对,刘先生确实是我带过去的,但请他的是琼琚,我只是一个跑腿的。当时我刚刚被琼琚认作表弟,年纪小,说不上什么话。董家是平遥县的大户,若不是琼琚开口求情,怎么可能会让我一个外男干涉人家内宅的私事?更何况还是给家里的女眷看病?若非琼琚和董珏的关系好,那管事不敢得罪,怎么可能让我带人进去?”   “这不可能……怎么可能……”涟漪拼命的否认。   无视已经彻底石化的涟漪,赵璟道:“涟漪姑娘,我没有必要骗你,真正救你命的是琼琚,不是我。”   “不……不,你骗我。”泪水夺目而出,涟漪摇着头,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她爬到赵璟脚边,拉着他的衣摆祈求道:“赵公子,你是骗我的对不对?王琪怎么可能会那么好心给我请郎中?”   扶着王琪后退几步,避开了涟漪伸过来的手,赵璟轻声道:“他一直都有一颗善良的心,你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因为一旦承认了,就证明你这些年做的一切都是笑话。”   “涟漪姑娘,你不仅报错了恩,也报错了仇。”留下这句话,赵璟在涟漪崩溃的哭声中带着王琪离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涟漪的线彻底over了,这次是真的。她是有原型的,是一个很有名的电视剧里面的一个还算出彩的配角。因为那个角色我实在很不喜欢,她的戏份看的也不多,对她的印象可能会以偏概全,但她那种除了心上人之外看谁都不爽,好像全天下人都对不起她的样子真的很让我讨厌。   PS:这段剧情可能有瑕疵,但最近精力实在有限,又想更新,只能先凑活了。等以后有时间,或许会重修吧。 第320章 秦氏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王琪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对一直抱着自己不放的赵璟道:“你又何必告诉涟漪真相?她……毕竟……真的喜欢你。”   这句话,王琪说的十分不甘愿。他是真的很讨厌涟漪,连一点关系都不想让她和赵璟沾上,更何况涟漪也算是他的情敌。   可涟漪喜欢赵璟毕竟是事实,就算他不提,马婆子也会找机会和赵璟说。那个老婆子定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恶心他的机会。   虽然赵璟刚刚的表现让王琪十分满意,但赵璟毕竟是个容易心软的人。王琪把这事摊到明面上讲,也是想看看他的反应。   “可我不喜欢她,只喜欢你。不能因为她喜欢我,就要对她青眼相看吧,这根本毫无道理。再说,当年涟漪犯下那么大的事,我已经违反自己的原则将她保下了,算是还了人情,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犯底线,更不能因为她寒了你和杏林的心。”在王琪额头轻吻了一下,赵璟柔声给他吃了定心丸,“今日我只是说出事情的真相,她既然那么知恩图报,就应该弄清楚谁才是真正的恩人。”   见赵璟提起涟漪时除了气愤和不满,丝毫没有其他感情,王琪心里的那点不痛快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哎,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涟漪出身低贱,自尊心偏偏又强的出奇。喜欢一个人不敢正大光明的表明心意,只能藏着掖着。明知道是痴心妄想却还是忍不住去试探接近。”心宽了,王琪忍不住唏嘘道:“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可她不该用那么极端的方式表达爱意,结果酿成大祸。她嘴上说着不图什么,但私心里还是希望能和你扯上关系吧。”   “涟漪出身低贱并不是你我的错,她所做的那些明着是给我报仇,其实还是为了成全她自己。”赵璟看着王琪道:“若说当初涟漪给玲珑斋的点心下毒是因为错怪了你,那误会解开之后,她便可以罢手了。可你看她刚刚对你的态度,分明是毫无悔过之心。这个女人所谓的爱太自以为是,也太偏激,太危险。或许,她根本就不懂爱。”   王琪抬头看着赵璟道:“我倒是觉得她就是因为太爱了,所以才会变得如此疯魔。”   “真正的爱不是这样的,真正的爱,可以让一个人变得柔软有温度。”赵璟看着王琪笑道:“就像你一样。”   情话来的猝不及防,还是用如此严肃正经的语气说出来,王琪的脸上发热,他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去,低声道:“胡说什么,就好像原来的我冷血无情一样。”   “不,你不冷血无情。”赵璟把头埋在王琪颈间,涩声道:“你只是把自己的温柔和善良隐藏在冷漠的外表之下。你表面上看似对一切都漠不关心,毫不在意,但你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的保护着身边的人。可惜……是我年幼无知明白的太晚了,才让你吃了那么多苦。”   其实仔细想想,王琪之后遇到的很多困难,都是马婆子和徐百川造成的。归根究底,和他脱不开关系。想到这里,赵璟更加觉得对不起王琪。   赵璟的话里充满了浓浓的歉疚与后悔,王琪以为他要哭了,忙手忙脚乱的安慰道:“都过去了,我早就不在意了,你也不要再提了。更何况,我们现在这不好好的嘛。”   “真的很谢谢你。”赵璟的头依然埋在王琪怀里,声音有些发抖,“谢谢你从始至终都没有在涟漪面前问起奶奶。我知道,今天的事全是奶奶一手造成的,她不仅伤害了你,还伤害了杏林他们。我……我真的很对不起你们。”   抬手拍了拍赵璟的背,王琪闭口不提马婆子,而是避重就轻道:“这事不能怪你。杏林那边你也不要担心,我会好好和他们解释的。毕竟是误会一场,说清楚就没事了。”   马婆子做下如此不厚道的事,王琪非但没有一句责怪的话,还愿意替她善后圆场,赵璟既心疼又愧疚,抱着王琪不肯撒手,“徐大哥和奶奶总是说你心机重,心肠硬,可我怎么觉得你的心很软,还喜欢把所有的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如今世道艰难,人心叵测,你这么不爱计较,又好说话,这些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瞧你说的,我哪有那么好。”回抱住赵璟,王琪笑道:“这些年,我不一样过的好好的吗?”   嘴上虽然这样说,但王琪心里却明白。就像马婆子了解赵璟一样,王琪也十分了解他。赵璟为人正直,对自己和身边人都要求甚严。就算是亲近之人犯了错,他也不会包庇护短。如今,马婆子做下的事已经全都暴露在赵璟面前,还牵连了杏林等人。无须王琪多说什么,赵璟肯定不会姑息纵容。王琪知道,眼下他越是隐忍不追究,赵璟便会愈发的觉得亏欠。以后无论马婆子说什么,都不会左右赵璟半分。   “我知道你有本事,所以我也要变得更强才行。”赵璟却不知道王琪的小心思,他看着王琪,坚定的道:“虽然我现在比原来长进了不少,可徐大哥和奶奶还当我是个小孩子。他们总以为我保护不好自己,便多番干涉我的生活,还自以为是为我好。我只有足够强大了,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强大,才能真正做自己的主。”   握住赵璟的手,王琪看着他的眼睛道:“现在你不是一个人,我会一直陪着你,支持你,和你共同进退。”   对赵璟来说,王琪这话比任何海誓山盟都要撩人。赵璟感动不已,紧紧的握住王琪的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此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一个人影随即闪身上了车,打断了车里你侬我侬的暧昧气氛。   见有人上来,王琪旋即收了和赵璟紧紧相握的手,不自在的转身整了整一点都不凌乱的衣领,这才抬头去看,发现来人居然是修文。   “你怎么来了?”赵璟也对修文的忽然闯入十分不满,话里的不悦都要溢出来了。   “若非有重要的事情,属下断然不敢过来打扰。”修文也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但是也顾不得了。他看着赵璟,正色道:“小侯爷,您让属下查的事已经有眉目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消息,赵璟眉头一紧,忙问:“是谁?”   “宁安伯的夫人,秦氏。”修文道。   “是她!”赵璟一愣。   这个结果虽是情理之中,但也在赵璟的意料之外。他虽然早就怀疑宁安伯府和五竹先生有牵扯,眼下手里的证据又多了一条,赵璟还是忍不住吃惊。   见两人一问一答,跟打哑谜一样,王琪听的一头雾水,便问,“你们在说什么?”   揽住王琪的肩,赵璟沉声道:“外面不方便细说,回去再和你解释。”   回到征西候府,赵璟简单的把情况和王琪说了一下。王琪这才想起,昨日他通过孔云的只言片语猜测,五竹先生可能有一个家里做发油的青梅竹马,从江南嫁到了京城。五王之乱后,极有可能是这名女子为五竹先生提供了藏身之所。只是今日被马婆子和涟漪一搅合,王琪倒把这事给忘了。   “宁安伯夫人秦氏出生于金陵附近一个名叫鼓楼的小镇,家里经营一个制作胭脂水粉的小作坊,平时偶尔也接发油之类的生意。”修文缓声道:“三十多年前,沈荣昌去金陵游玩,途经鼓楼镇偶遇了秦氏,对她一见倾心,当即便向秦家提亲,把人娶回了京。”   这事在当时小小的轰动了一把,京中人人都嘲笑沈荣昌居然娶了一个小商贩的女儿为正室。不过当时的宁安伯府每况愈下,已经支撑不起门庭,众人奚落之余也只叹一门勋贵已经走到穷途末路,加上沈荣昌的存在感很低,没过多久便没人在意了。后来,沈荣昌靠着入宫的女儿翻了身,京中人更加不敢拿他夫人的出身说事了。   顿了一下,修文接着道:“当然,这些只是在京城得到的消息。属下已经给在金陵附近的兄弟们送信了,请他们去鼓楼镇调查此事。相信过不了几日,那边就会有消息。”   早在上一世,王琪就对沈荣昌的“光荣事迹”略有耳闻。他虽然平庸无能,全靠女儿受皇上宠爱才得以保住爵位,但对老婆却是真的痴情。   放眼京城,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的大户人家都是妻妾成群,更何况是有爵位在身的。可沈荣昌却是个异类,一辈子只守着正妻秦氏过日子。即便是纳了赵璟的外祖母,但那也是因为秦氏生不出儿子,而府里不能没人继承爵位,迫于无奈之故。可惜赵璟的外祖母也没能生下儿子,沈荣昌便放弃了继续纳妾的打算。   好在秦氏不负所望,人到中年终于生下了沈英杰。不然,即便皇上把沈贵妃宠到天上去,宁安伯的爵位也要随着沈荣昌的死而烟消云散。   王琪虽没见过这位宁安伯夫人,但仅凭她那两名艳绝京城的女儿也能猜得出,秦氏一定足够美貌。不然不可能让沈荣昌一见倾心,甚至不顾她卑微的出身娶为正妻,不惜当整个京城的笑柄。不过秦氏母女的风光是建立在赵璟母子的痛苦之上的,这话,王琪断然不能当着赵璟的面讲出来。   “秦氏虽然只是一个深宅妇人,但她毕竟是宁安伯府的女主人。周管家奉她的命令外出奔波办事,也不会引起府里其他人的怀疑。若真是她,很多事情倒是能解释的通了。”王琪缓声道:“帮着五竹先生谋害莫吉可汗的邹然可能是宁安伯府的管家,而宁安伯的夫人又有可能是五竹先生的旧情人。如今看来,宁安伯真的别想摆脱干系了。你们觉得,宁安伯知不知情呢?”   眼见王琪已经认定秦氏便是五竹的旧情人了,修文斟酌了一下,还是道:“王公子,凡事总有万一,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能作准。眼下这些只是我们的推测,在金陵那边传来消息之前,还是慎重些好。”   “修文将军所言甚是。”王琪也不和他争辩,拱手道:“是在下心急了。”   赵璟道:“不管如何,宁安伯已经很难洗脱干系了。这件事,父候和徐大哥知道了吗?”   “属下得了消息便赶来告诉您了,还没来及告知侯爷和徐大哥。”修文道。   “事不宜迟,你随我去见父候。”说完这话,赵璟转头看着王琪,柔声道:“你先歇着,我晚点回来陪你。”   知道赵璟有的忙了,王琪道:“你去忙吧,不用担心我。”   嘱咐王平安照顾好王琪,赵璟便带着修文出去了。   赵璟走后,王琪歇息了片刻,便去了王生家。   王琪是王生的主子,这一点王生家里的下人早就知道。是以,王琪到时,也不用通报,门房的人直接把他请了进去。   看了一眼门外停着的马车,王琪问:“家里有客人吗?”   “还是上次那位姓马的夫人,来了有一会儿了。”门房殷切的道。   一听马婆子来了,王琪也没太过惊讶。但眼下他却不愿意和马婆子打照面,便对门房道:“先带我去偏厅坐吧,我来的事情,不必惊动这位马夫人。等她走了,再来告诉我。”   “是。”门房自然不敢多问,忙带着王琪去了偏厅。   王琪坐了一盏茶的功夫,王生便推门进来了。   “她走了?”王琪笑着问。   “已经走了。”此时的王生也是一脸的疲惫。   “这么快。”王琪讪笑一声,“她见到杏林了吗?”   王生道:“没有。杏林大哥和嫂子已经歇下了,小的也没有留她的意思。她等不到人,只能走了。”   马婆子来找杏林做什么,不用问王琪也能猜的出来。他抬头看着王生问:“杏林他们没事吧?”   “公子放心,大哥和嫂子没事。”知道王琪想问什么,王生道:“大哥没有怪嫂子的意思,两个人已经把话说开了。”   一听杏林夫妻两个没事,王琪多少都松了口气。   “倒是马婆婆……”王生继续道:“为了算计少爷,居然伙同涟漪污蔑杏林大哥,还连累嫂子的名节,真是……”   杏林对马婆子有恩,而齐家更是和马婆子无冤无仇。赵璟当着大家的面公然宣布了和王琪的关系,马婆子此举针对谁大家都心知肚明。王生等人又不傻,事后回过味来,自然能明白马婆子的用心。   “少爷。”抬头看着王琪,王生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您不要嫌小的多嘴,要是普通人家倒也罢了,可征西候毕竟是皇族,小侯爷是他唯一的儿子,听说一入侯门深似海,小的怕……”   虽然有赵小公爷珠玉在前,但男风之事在大梁境内还是比较生僻冷门,大多数人家都不能接受。眼见王生对他和赵璟的事居然没有一丝排斥,反而满心的担忧他在侯府的处境,王琪心中一暖。   “你不必担心。”摆手止住了王生的话,赵璟道:“以后的事,我早有打算。”   知道自家少爷不是冒失的人,王生虽然还是放心不下,但见王琪明显不想多谈,纵然有千言万语,也只得按住不提。   “我此来就是想看看杏林,既然他们夫妻没什么事,我就不打扰他们休息了,改日再过来。”知道继续坐下去还是会绕回他和赵璟的事,王琪实在不愿意看王生一脸担忧的模样,便起身道。   “我送公子。”见王琪要走,王生连忙跟着起身。   “不必了。”王琪道:“忙了一天,你也歇着吧。”   带着王平安出了王生家的门,王琪还没来及登上马车,便见一个妙龄姑娘走了过来,对着王琪行礼道:“是王公子吧,马奶奶有请。”   王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便见街角处停着刚刚那辆马车。车帘的后面,露出了马婆子苍老的脸。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今天不想更了,但是既然写出来了,还是更吧。话说最近看了一部动画片,那年那兔那点事,还不错,有兴趣的小天使可以去看看。 第321章 徒劳   王琪被马婆子坑了那么多次,断然不会因为她主动来找就巴巴的凑上去。再说,王琪也不会天真的认为马婆子是来求和的。此一去,还不知道她又挖了什么坑等着。即便她没有挖坑,肯定也说不出什么让人待见的话。   见马婆子远远的看着这边,王琪微微一笑,对着明媚道:“劳烦这位姑娘回去告诉马婆婆,晚辈近日偶感风寒,不宜见人,今日只能失礼了。”   说完这话,王琪头也不回的登上了马车。   王琪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染了风寒的样子,没想到他会如此敷衍,连个像样的说辞都懒得想,明媚愣在当场,直到王琪的马车走远,这才回过神来。   “奶奶,那人实在太过分了,居然说感染了风寒不能见人。既然不能见人,还能出来串门呀。”一路小跑到马婆子跟前,明媚气不打一处来。她回头看了看王生家的门头,不屑的道:“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呀,还不是上不了台面的商户,摆什么架子呢。”   明媚小时候见过王生,知道他来京城做生意发了财,却没见过王琪。再加上马婆子设宴时特意把她支开,因此,明媚不知道王琪和赵璟的关系。见王琪登王生的门,还以为他和王生一样,只是个普通的商人。   同样没想到王琪会直接拒绝,马婆子的眼神暗了暗,随即道:“如今,他确实有摆架子的底气。”   听了这话,即便明媚蠢笨如猪也能察觉出王琪不简单。她佯装不信,套话道:“奶奶,我看那人也没什么特别的,难道他比征西候府还有来头?”   嫌弃的看了明媚一眼,马婆子自然不会和她多说,直接道:“我们去征西候府。”   一听要去侯府,明媚立马把其他事都抛到脑袋后面去了。她连忙爬上马车,对着车夫吆喝道:“快,去侯府。”   马婆子紧赶慢赶,到侯府时,还是晚了王琪一步。侯府守门的侍卫认识马婆子,当然不会拦她。是以,马婆子顺利的进了门,然后直接奔向了赵璟的住处。   王平安早就在门口等着呢,见了马婆子,立马躬身行礼,“给老夫人请安。”   “嗯。”马婆子点了点头,然后就要往里闯。   王平安连忙挡在她面前,道:“老夫人,小侯爷不在。”   “我知道阿蛮不在,我是来找王公子的。”马婆子道。   仿佛早就料到她会这样说,王平安道:“回老夫人,王公子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您恐怕……”   “没事。”打断了王平安的话,马婆子道:“我不急,可以慢慢等。他什么时候睡醒了,方便了,我什么时候见他。”   “这……”没想到马婆子如此难缠,王平安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的神色,“可王公子身体不适,恐怕得将养几日,实在不方便。”   马婆子铁了心要见王琪,直接道:“没事,我可以在这里住下,阿蛮说过,要是我想来侯府,随时都欢迎。这话不会不作数了吧。”   赵璟刚刚认祖归宗时,确实想把马婆子接来侯府居住。但马婆子不愿,这才作罢。但话却是说了的。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眼下马婆子明显是想找王琪的麻烦,见面不成,这才要住下。若真让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还不得闹得鸡犬不宁呀。   王平安心里寻思,如今侯爷和小侯爷都忙于正事,已经焦头烂额了,实在没有闲暇功夫理会内宅这些琐事。   “奶奶既然已经决定要住下了,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还不赶快收拾房间?”明媚巴不得马婆子能在赵璟这里长长久久的住下来,也好方便她接近赵璟。见王平安还杵着不动,忙斥责道:“等阿蛮哥哥回来,要是知道你这么怠慢奶奶,肯定会不高兴的。”   明媚对王平安的态度甚是无礼,要知道,侯府的侍卫八成都是有品级的,根本不能等同于普通杂役。要是搁在以往,马婆子早就出声责备了。但眼下,她正需要一个狗腿子冲锋陷阵,倒也顾不得了。   看这架势,王平安知道马婆子见不到王琪是不会罢休了。略微沉思了一下,王平安拱手道:“请您稍等片刻,属下去问问王公子的意思。”   说完这话,王平安便转身离开了。   从头到尾被无视了,明媚觉得十分没面子,指着王平安的背影气冲冲的道:“他这是什么态度?不说赶快打扫房间请奶奶住下,居然就让我们在这里等着,连把椅子都没有。等阿蛮哥哥回来,我一定要和他说,让他好好收拾收拾这个不懂规矩的奴才。”   “你闭嘴。”眼见巡逻的侍卫频频往这边看,马婆子白了明媚一眼,没好气的道。   献媚不成反而挨了数落,明媚顿时觉十分委屈。但见马婆子的脸色委实难看,明媚不敢触她的霉头,只能忍气吞声的憋住眼泪,不甘不愿的闭了嘴。   没过多久,王平安便出来了,对着马婆子道:“老夫人,里面请。”   “有劳了。”眼见目的达成,马婆子反而收了刚刚的气焰,和颜悦色的对着王平安道。   明媚也想跟着进去,马婆子却回头道:“你留在这里等着,不要到处乱跑。”   被晾在原地,明媚眼睁睁的看着马婆子跟着王平安越走越远,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马婆子进正厅时,王琪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给两人奉上茶,王平安道:“公子,属下在门外候着。”   说完这话,王平安又对着马婆子行了礼,便出去了。   “王公子不是身体不适吗?看你满面红光的样子,也不像是有风寒的。”马婆子阴阳怪气的道。   喝了口茶,王琪却没有理会马婆子的冷嘲热讽,而是道:“您既然执意要见我,恐怕不是为了简单的刺我两句吧。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好,既然王公子开诚布公,那老婆子也没必要拐弯抹角。”马婆子冷笑一声,道:“老婆子今天来,是想求王公子一件事。”   想都没想,王琪直接道:“恕晚辈办不到。”   “呵,我还没有开口,你就知道办不到?”马婆子挑了挑眉,冷声问。   王琪道:“您做了那么多,无非就是想分开我和阿蛮。可我已经答应了阿蛮,一辈子都和他在一起,永远不会离开。所以您的要求,晚辈办不到。”   “永远都不离开?”马婆子不耻的道:“即便阿蛮娶妻生子,你也要厚着脸皮赖着不走吗?”   知道马婆子又在挑拨离间,王琪只是低头喝茶,却不做声。   见王琪没什么反应,显然不相信她的话,马婆子沉声道:“你要明白,阿蛮是征西候府唯一的嗣子,你觉得侯爷能容忍侯府断子绝孙吗?”   “马婆婆,您又何必拿征西候吓我。”放下茶盅,王琪笑了笑,“你我都清楚,阿蛮并非征西候亲生,即便将来需要继承人,也可以从旁支过继。侯爷既然能接受阿蛮,就一定能接受另一个。”   眼见王琪没有被唬住,马婆子暗自咬了咬牙,接着道:“好,撇开征西候不提。前段时间,定北侯来找过我。在他找我之前,已经来征西候府见过阿蛮了。”   提到周英,王琪端茶的手一顿,就听马婆子继续道:“你既然知道阿蛮并非征西候亲生,想必也知道阿蛮和周英的真正关系。不错,其实周英才是阿蛮的亲生父亲。定北侯世子早在几年前就病逝了,阿蛮是周英活在世上唯一的儿子。他自然想让儿子认祖归宗,继承自己的爵位。”   “所以呢?”淡淡的笑了笑,王琪轻声问。   马婆子违心道:“这些年,阿蛮一直渴望得到周英的认可,然后恢复母亲的身份和名誉。周英也向阿蛮保证,只要和女人成亲,他便会如他所愿。”   原来那日周英来征西候府,是和阿蛮说这些的吗?难怪阿蛮对周英的来意含糊其辞,明显不愿意多谈。   “怎么,这么大的事,难道阿蛮没有告诉你吗?”见王琪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马婆子心中一喜,故意道:“王公子也不必责怪阿蛮,这世上安有两全之法?阿蛮也有他的难处,要是如实说了,恐怕王公子也没脸留下做妾吧。”   知道马婆子的话不能全信,更何况她的话里还有很多漏洞。王琪迅速将这些事过了一遍,心中立时有了谱,“马婆婆,定北侯也知道阿蛮喜欢男人吗?”   “这……”没想到王琪会突然拐到这上面来,马婆子一噎,却答不出来。   王琪接着道:“昨天为止,知道这我和阿蛮关系的,只有征西候府的寥寥数人和您。征西候府与定北侯府志不同道不合,自然不会上赶着把自己的把柄透露出去。您那么爱惜阿蛮,也不会大肆宣扬。周英八成还不知道这事吧?既然他不知道,和女人成亲便不是什么值得交易的要求,周英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见马婆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王琪知道自己猜中了,“恐怕……周英是想让阿蛮和他选的女人成亲吧。而且这个女人一定和周英如今的夫人沈雨棠沾亲带故,甚至可能是她亲自挑选的。周英这哪是想认回阿蛮,明明是在给心爱的女人留后路呢。”   此时,马婆子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简直是黑如锅底。虽然没有全中,但王琪也说出了九分。周英确实想让赵璟娶他选的女子,那女子虽不是沈家的亲戚,却和沈贵妃的儿媳妇同出一门。   马婆子又不傻,他们究竟打了什么主意已经一目了然。周英在赵璟那里碰了钉子,这才把主意打到她那里,甚是不惜屈尊降贵,请马婆子当说客。想到周英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害死自家小姐的贱人沈雨棠,马婆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定北侯也是个难得的痴情种子,当初为了将心爱之人扶正,不惜杀妻弃子。如今为了保住沈雨棠后半生的安稳,居然想出如此恬不知耻的点子。”王琪继续火上浇油,“马婆婆,阿蛮在定北侯府经历了什么,您比谁都清楚。周英但凡顾及着一点父子之情,当初都不会那么对待阿蛮。让阿蛮娶他和沈雨棠选定的女人,您真的放心吗?您就不怕那女人进门之后,会帮着沈雨棠害了阿蛮的命?”   王琪反将一军,杀的马婆子哑口无言。马婆子恼羞成怒,“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冷声道:“王琪,别得意。不要以为你现在已经可以有恃无恐了。纵然征西候能接受别人的孩子继承爵位,不等于他会愿意让侯府有断袖的丑闻。你若执意自甘下贱,还是想想以后会有什么下场吧。”   留下这话,马婆子怒气冲冲的走了。   看着马婆子的背影,王琪直摇头。他本就知道两人肯定会不欢而散,所以才避而不见。可奈何不了马婆子自己找不痛快。王琪原以为马婆子执意上门肯定憋了什么大招,没想到却是几句嘴皮子官司。看来,马婆子手里已经没什么底牌了。   晚上,赵璟回来了,一听马婆子来找王琪,立马惊出一身的汗。   “琼琚,奶奶和你说了什么?没有为难你吧?”赵璟拉着王琪,十分忐忑的问。   示意赵璟放宽心,王琪笑道:“没事,马婆婆只是和我说了几句话而已。这点小事,我能应付的,你不用担心。”   见王琪面上并无不悦,赵璟这才松了口气。   “对了,五竹先生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见赵璟一脸疲惫中透着欣喜,王琪猜测他肯定不是一无所知,不由出声问。   让王平安下去休息,赵璟拉着王琪坐到床边,这才道:“已经有些眉目了,徐大哥那边正在加紧追查,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有结果。”   见事情果真有进展,王琪也跟着宽了宽心。   “对了。”虽然知道王琪没有生气,但赵璟还是害怕他会在马婆子那里受委屈,不由问:“奶奶跟你说了什么?”   王琪笑道:“马婆婆确实告诉我一些事情。”   ……   听王琪说完,赵璟连忙解释:“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瞒你,只是不想让你多心。那日周英虽然提了要求,但我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父候也说一切都随我的意思,他不会过多干涉。没想到周英在我这里扑了空,居然把主意打到奶奶那里,真亏他想的出来。”   “周英不傻,他知道你恨沈家人入骨,断然不会答应他的要求。”王琪道:“他肯定是有备而来,恐怕拿了更优渥的条件逼你答应吧。”   赵璟摸了摸鼻子,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你。周英愿意和征西候府合作,还会交出定北侯府查出来的重要信息。抓到五竹先生之后,他承诺会让征西候府领头功。”   “这么慷慨,在当时的情况下看,还真是下了血本。”王琪轻笑道:“不过此一时彼一时。若五竹先生真的和宁安伯府有首尾,周英身为宁安伯的姻亲女婿,恐怕也脱不开干系。”   “周英先不说,恐怕沈贵妃和七皇子都会受到牵连。”赵璟抱着王琪,幸灾乐祸道:“皇上像疼眼珠子一样疼爱沈贵妃和七皇子,要是知道他们和自己的心腹大患有勾连,还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若真能一举将沈家和七皇子扳倒,让太子顺利继位,他们以后的生活便有指望了。看着赵璟的笑脸,王琪也十分开心。   陪着赵璟笑了一会,王琪才道:“对了,之前我问过你,这些年来,宁安伯身边有没有不同寻常的事,不知你查了没有?”   “沈荣昌的底子干净的很,几乎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赵璟的眼神一暗,“父候说,他要么就是真的傻,被老婆坑的死死的。要么就是太精明,没有留下任何破绽。”   王琪想了想,又问:“那宁安伯身边有人非正常死亡吗?”   “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宁安伯府仆役众多,死几个人也正常。”赵璟低头思索了一下,接着道:“要说特别亲近的,倒是有一个。二十多年前,一直给沈荣昌看病的老郎中去世了。据说沈荣昌小的时候,便是这名郎中照料他。”   王琪眼睛一亮,忙问:“若是从小照料,那位郎中的年纪应该很大了,去世了也正常。你为什么会专门提他,可是那名郎中的死有不同寻常之处?”   “那郎中的死究竟有没有不同寻常之处,日久年深,恐怕不好调查了。”赵璟道:“只是他死后不久,家里忽然起了场大火,郎中唯一的儿子也烧死了。不过郎中的儿子并没有从医,也和宁安伯没什么交集,或许只是场意外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10章之内完结,这次我是认真的。 第322章 大火   赵璟虽然嘴上说着是“意外”,但他显然是心存疑虑的。王琪也觉得这事有蹊跷,具体哪里蹊跷,他也说不上来,只觉得郎中刚死家里就着了火,未免太过巧合了。   “除了儿子之外,那位郎中还有没有其他亲人?”王琪仰头问。   赵璟摇头道:“没有了。我的人找到了郎中儿子的玩伴,据他回忆,老郎中鳏居多年,除了一两个交好的朋友之外,没见过其他亲戚上门。失火之时,郎中的儿子还未成亲,所以也没有妻子和儿女。加上当年那场火很大,把一切都烧的干干净净,还殃及了周围好几户人家。大家都觉得那火邪性的很,之后没多久,很多人都陆续搬走了。即便有远房亲戚来寻,也都找不到人了。”   “不知被烧毁的房屋现在可还在?”虽然不报什么希望,但王琪还是问了一句。   知道王琪是想过去看看,赵璟道:“那里早就变了样,如今已经是京城最繁华的街市了,热闹的很,根本看不出当年的一点痕迹。”   “怎么就变成商业街了?”王琪有些意外。   赵璟脸上也露出一丝感慨,“有些事,还真是不好说。那地方原本住户很多,因着烧死了人,周围的人本就膈应,听说后来还闹了几次鬼,弄的人心惶惶的。周围人都觉得是郎中儿子冤魂不散,纷纷贱价转让房产,可惜没人愿意买。即便如此,能搬走的也都想办法搬走了,那地方就荒僻了下来。直到半年多以后,才有一个外地的客商用极低的价钱收购了所有房产,重新盖了门面店铺,开辟了一条街。后来进京做买卖的异国商客越来越多,朝廷为了方便管理,便划定了几条街,规定附近所有的铺面必须搬到里面去。而那条街就在朝廷划定的范围里,又因为是新建的,自然比其他街上的铺面租的快,那商人也因祸得福了。”   “皇城脚下,寸土寸金。那外地客商能用买白菜价格换了一整条街,还真是走了天大的好运。”王琪一脸的若有所思。   “是呀。”赵璟趁机暗戳戳的拍王琪的马屁,“所以很多时候,不得不佩服商人们的远见、谋略和胆量。他们的能力和眼光,丝毫不比做官的差。”   说完这话,赵璟不由偷偷去看王琪的反应,见他丝毫没有任何回应,只得略带失望的道:“当年人人都对那地方避之唯恐不及,商人把地买下的时候,很多人都觉得他是外地人,肯定是因为不了解行情,这才图便宜。要知道闹过鬼的地儿,哪怕是重新翻盖了,也不会有人敢住。即便花了低价,也是血本无归。一时之间,京城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盯着,等着看笑话。谁知那商人并没有像其他人预想的那样重新盖宅子,而是改建了铺面,结果反而大赚了一笔。”   “那商人确实有能耐。”没有注意到赵璟的表情,王琪接着道:“那条街在哪里?我想过去看看。”   赵璟道:“你早就去过了,原来玲珑斋在京城的分店和现在的纤云坊,都开在那条街上。”   “原来就是那条街吗?”王琪疑惑道:“我听说那条街的主人背景很深,在京城有诸多靠山,感觉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外地商人。”   赵璟道:“那条街的主人叫李勉,他初来时确实没什么靠山,但这人却十分会来事。街市的本金收回之后,他便向朝廷卖了个好,主动把商业街大部分的利让了出来。俗话说,吃人的最短,拿人的手软。皇上得了好处,心里高兴,自然厚待了李勉,他也因此在京城站稳了脚跟,还得了朝廷的支持。”   “在天子脚下捡了那么大一个便宜,岂有独吞的道理。这个李勉确实有眼界,知进退,明白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王琪笑了笑,转而道:“不过,一条商业街的建成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不仅需要雄厚的财力,强大的官方支持也少不了,更何况那条街还‘恰好’建在朝廷划定的范围里。要说李勉来京时一点背景都没有,我却是不信的。”   “你的意思是,朝中有人提前听到了风声,然后透露给李勉。李勉便利用了郎中儿子的死和那场大火,制造闹鬼的传闻,把附近的居民吓走,然后贱价收购了那块地?”赵璟是个聪明的,立马明白了王琪的言外之意。   他不赞同的道:“你想多了吧,我调查的很清楚,李勉确实是火灾发生半年多以后才来的京城。他能买下那块地,纯属是运气好赶上了。不是所有的商和官都有勾连的。”   赵璟行军打仗在行,但做生意却是外行,不懂里面的猫腻。   王琪笑了笑,也不多做解释,而是道:“这毕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或许你可以向侯爷打听打听,若官方真的暗中做了推手,没准他会知道里面的内幕。”   “问一下倒是没什么。”赵璟疑惑的道:“但我们不是一直在讨论宁安伯府的郎中吗?这件事和他们有关系吗?”   王琪悠悠道:“既然你我都十分介意那场火,没准问明白了就能解释清楚很多事,也能帮我们释疑。”   赵璟本就对那场大火耿耿于怀,闻言便点头道:“好吧,我找机会问问父候。”   “对了,给宁安伯看病的那位老郎中平时为人如何?可有什么仇家?”王琪接着问。   赵璟道:“这毕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和老郎中年岁差不多的人几乎都过世了。不过他儿子的玩伴倒是说了,老郎中医术很好,待人也和善,周围人有个头疼脑热,不管多晚敲门,老郎中都毫无怨言,诊金收的也很少。平日不出诊的时候,他就待在家看看书养养花。要不是郎中儿子的后事是宁安伯府派人料理的,他们都不知道老郎中还和宁安伯府有关系。”   “这样一位德高望重,又不惹事的郎中,应该不至于有什么仇家。”王琪道:“那他的儿子呢?”   “那年他儿子刚刚十七,一直在家读书准备科考。即便得罪了人,也不至于到杀人这一步。”赵璟越说越觉得自己过于敏感了,“恐怕……真的是场意外吧。”   “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我们还是不要掉以轻心为好。”王琪道:“这样吧,王生的娘子随杏林学医多年,这些年在京中给那些夫人小姐们看病,也混出些名堂。明日我去纤云坊找王生,让他向自家娘子打听打听,看看她有没有听说过那老郎中的事。你把郎中的姓名给我。”   把老郎中的姓名给了王琪,赵璟道:“杏林的妹妹我倒是听说过,不过她毕竟年轻,来京城的时日也短,又是女流之辈。即便是同行,一个已经死了二十多年的人,她未必会听说过。”   王琪也没想着能从王刘氏那里打听出来什么,他只是不放心杏林和齐小惠,又怕明着说出来会引起赵璟的愧疚,便借着这个由头。   “有一丝一毫的希望,我都不想放弃。”王琪道:“不过是一句话的事,问问也不打紧,没准她知道什么呢?”   一把将王琪揽在怀里,赵璟感动道:“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实在不想你为了这点小事奔波操劳。”   “不过是去串个门儿,几步的路,哪儿算的上操劳。”王琪笑道:“反正我在府里也没什么事,出去走走也好,还能和王生说说话。”   赵璟叹了口气,道:“也好。涟漪的事,是奶奶对不起杏林。可我最近事多,实在抽不出时间过去赔罪。我让人备份厚礼,明日你帮我带过去吧。”   “那事不能怪你。”见还是让赵璟难受了,王琪也跟着不舒服,忙安抚道。   低头苦笑了一声,赵璟道:“我知道,我只是……你放心,我不会跟自己过不去的。”   虽然这样说了,但王琪知道,他还是心存愧疚,便想再劝几句。赵璟却敛了所有的情绪,看着王琪笑道:“不过,你现在可不是闲着没事的人了。我已经和父候说了,孔先生也愿意帮忙画出五竹先生的画像。最后能不能成功,就要靠你了。”   王琪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之前他曾和赵璟商量过,或许可以通过孔云的口述,画出五竹先生二十年前的样子。没想到孔云居然真的答应了。   “好,明日从王生那里回来,我便去找五竹先生。”王琪道。   害怕王琪压力太大,赵璟道:“尽力就好,没必要为难自己。”   “你放心,我知道。”王琪笑道。   赵璟忙了一天,着实累了。王琪见他面色疲惫,便让王平安送了饭,看着赵璟吃完便撵他去休息了。   第二日天没亮,赵璟便出门了。用过早膳,王琪也起身去了纤云坊。谁知进了门才知道,王生今日竟然没来店里。王琪只得重新登上马车,去了王生的家。   见到王生时,他正忙里忙外的收拾东西。王琪看着满院子的狼藉,笑道:“你这是在忙什么呢?”   “哟,少爷来了。”看见王琪,王生忙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跑过来道:“今儿天好,我家娘子让我把这些东西搬出来晒晒。眼下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您先去厅里坐着,小的忙完手头上的这些就过去。”   看着晾在台子上的一本本小册子,王琪随手拿起来□□:“你这是在晒书吗,为什么不多找几个人帮你?”   “少爷,别……”阻止了王琪翻看的动作,王生不好意思的道:“这些不是书,是我家娘子看诊的脉案。都是些内宅的太太小姐,不能随便让人看的。”   所谓脉案,是指中医看诊的诊断记录,里面会记载病人的病情以及开出的处方。常年给大户人家看病的郎中,手里都会有这些脉案,方便以后看诊,刘云和杏林手里就有王琪的脉案。王琪知道,有些病极为隐晦私密,是患者不想让人知道的。尤其是那些大户人家,更是把面子看得比命重。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王琪还没来及捕捉到便转瞬即逝。   十分理解的放了手,王琪笑道:“没想到你家娘子的医术这么厉害,来京城没几年,就深得这些夫人小姐的信任了。”   “公子太看得起她了。”王生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道:“也就是得了一两个夫人的青眼,跟大舅哥比,她还差的远呢。”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王生的脸上满是对自家娘子的赞许。   王琪也没揭穿他,而是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我今日来,就是有些问题想向你家娘子请教,不知她可方便?”   “今日一早,内人就和大舅哥一起出门看诊去了。”王生道:“公子不如就在家里吃午膳吧,小的估摸着,那个时候他们也该回来了。”   王琪爽快的道:“好,你先忙吧。”   “小的送您。”亲自把王琪送到厅里,又嘱咐下人好生伺候,王生便接着忙活去了。   王生说的没错,午膳前,杏林和王刘氏果然回了家。中午,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席间,王琪见杏林和齐小惠相处融洽,心中着实松了口气。   因着知道王琪此来是找王生的娘子有事,用过膳,钱氏便和齐小惠一起带着孩子们回去了。齐兴也寻了个借口离开了。杏林也想起身告辞,被王琪拦下了。   下人送上饭后茶点,王生便把他们都打发下去。   让王平安把赵璟准备的礼物奉上,王琪看着杏林道:“阿蛮也想过来,可这几日朝中事忙,实在脱不开身,只能让我代他向你赔罪。等忙过这段时间,他一定亲自登门致歉。”   “公子千万不要这样说。”杏林慌忙道:“那事已经过去了,我和贱内都没有放在心上。更何况马婆婆已经亲自上门道过歉了,劳烦公子回去转告小侯爷,请他不要在意了。”   两人相互客套了一会儿,见杏林果真没有介怀,王琪终于彻底放心了。   “我记得你家妹妹的病人都是内宅女子,今日怎么也把你给拉去了?”王琪看着杏林笑道。   杏林还没来及出声,王刘氏掩唇笑道:“公子,是这样的。今日李大人府上的娘子差人来,说小女儿生了疹子。妾身觉得那症状跟水痘有些像,正好大哥治这病比较在行,便拉他一起过去了。”   当年杏林在平遥县治好了丫头妹妹的水痘,因而名声大噪。之后但凡平遥县有出水痘的人家,都请杏林看诊。也难怪王刘氏会拉哥哥过去撑场面。   “原来是这样。”王琪看着王刘氏道:“这些年你一直在京城行医救人,可知道这位郎中?”   ……   王琪将老郎中的名字和履历大概说了说。王刘氏耐心的听他说完,又低头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才摇头道:“京中有名的郎中妾身多少都听说过,不过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虽然也没报多大的希望,但得到了否定的结果,王琪心中还是有些失落。   “公子,这郎中都死了二十多年了,贱内才刚到京城几年,没听说过也正常。”王生跟着道:“小的可以专门派人去打听,或许能问出些什么。”   “我就是随口一问,不必麻烦了。你们对外面也不要提起这事。”王琪道。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王琪便离开了。   匆匆回了侯府,王琪立马让王平安去孔云那里递了帖子。收到回复之后,便马不停蹄的奔去了孔云的住处。   孔云的病情依旧没什么好转,病怏怏的躺在榻上,脸色比前几日更暗淡,好在还算有精神。   两人先是寒暄了一句,王琪争得孔云同意,便让人把桌椅搬到他的榻前,然后准备好纸笔,开始着手画像。   仅凭一个人的记忆和寥寥数语画出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十分具有挑战性,好在王琪和孔云都有足够的耐心。两人从正午一直奋斗到晚间,期间王琪不知道改了多少回,直到桌上的蜡炬将尽,地上堆满了作废的纸团,孔云看着最后的成像,终于点了点头。   带着五竹先生二十年前的画像,王琪兴高采烈的回了住处,可赵璟却没有回来。   最近这段时间,赵璟夜不归宿是常事。眼下已经接近子时,王琪知道他可能不会回来了,只得压住心底的失望先去休息了。   本以为第二日赵璟会回来,可是一直等到中午,还是没有见到他的身影,就连征西候和修文偃武也不在府中。知道肯定有事发生,王琪让王平安去打听,可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王琪等的心急,但又没有别的办法,只得给自己找些事做。他根据五竹先生二十年前的长相,揣测他如今的相貌,一连绘制了好几幅。   直到第三日上午,偃武这才露了面。   猝不及防的看见偃武,王琪心中惊喜交加,忙问:“这些天你们去哪里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五竹先生抓到了。”偃武简言义赅。   抓到五竹本是天大的好事,但偃武的脸上只有疲惫,却没有半分的欣喜。王琪心中一沉,道:“是谁抓到的?”   “定北侯周英和宁安伯沈荣昌。”偃武恹恹的道。   若周英和沈荣昌抓到了五竹,对太子和征西候府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没想到会是最坏的结果,王琪只觉得不信,“五竹先生到底是谁?”   “他现在的名字叫李勉,是个商人。”偃武道。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明显降温了,据说明天更冷,小天使们注意保暖呀。 第323章 李勉   “李勉?”没想到刚听说没几天的人居然成了五竹先生,王琪更惊讶了。他手忙脚乱的把那些画像拿到偃武面前,道:“你看看这些画,是不是李勉?”   此刻的偃武像是被打败的兵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的精神气。他胡乱的看了一眼,随口道:“应该是吧。”   眼见偃武根本没有仔细看,王琪放下画像,抓住他的肩膀道:“偃武,你振作一点,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放松警惕。”   “呵……”偃武苦笑了一声,挣开王琪的双手,有气无力的道:“就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又能怎么样?五竹先生已经被定北侯抓到了,我们还能做什么?”   知道偃武被打击的不轻,俨然失了斗志,王琪连忙开解道:“眼下就定输赢还为时尚早,我们之前早就推断过,五竹先生肯定在朝中有密切的关系,没准就藏在皇上身边。那个李勉虽然有些背景,但毕竟只是一个商人,怎么可能左右朝局?况且,之前我们查到的种种线索都指向了宁安伯府。在这个节骨眼上,定北侯和宁安伯却推了个李勉出来,这未免也太及时了些。没准这个李勉就是他们弄出来的替罪羊。”   “属下从小侯爷那里听过王公子的推断,确实很精彩。但那毕竟只是猜测,缺乏根据。眼下种种证据都指向李勉,人证物证俱在。”偃武沉声道:“更何况圣旨已下,事情已成定局,王公子还是接受现实吧。”   听了这话,王琪的心更沉了,他连忙问:“到底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你赶快告诉我。”   “小侯爷马上就要回来了,您还是问小侯爷吧。”偃武恹恹的回了一句,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知道偃武心情不好,王琪也没和他计较,他此刻满心想的都是五竹先生的事。   在屋里来回转悠了好几圈,赵璟还是没有回来,王琪实在等不下去了,索性去侯府门口等着。   如今早已入秋,除了正午的好日头,其他时间都是冷飕飕的。   王琪焦急的等在侯府门口,直到太阳傍西,街角终于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王琪精神一阵,连忙望过去,果真见赵睿和赵璟骑着马走来。   几日不见,赵璟明显憔悴了不少,一张俊脸上写满了疲惫。见他这样,王琪只觉得心中又酸又涩。   碍着赵睿在场,王琪不好对赵璟表现的太过亲密,只能恭恭敬敬的迎上去,对着二人行了礼。   幸好赵睿也没空理会他俩,下了马便奔进了侯府,估计是去找孔云了。   把缰绳交给身后的侍卫,赵璟摸了摸王琪的手,责备道:“这么凉,你在这里等多久了?”   无暇顾及其他,王琪拉住赵璟,低声问:“我听偃武说五竹先生就是李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时事发突然,赵璟忙的焦头烂额,等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才恍然已经过了两天了。害怕王琪着急,赵璟急忙吩咐偃武回府通知他一声。如今看来,反而让王琪更担心了。   “你不用着急,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我们回去再说。”将自己的斗篷脱下来披在王琪身上,赵璟揽着他道。   知道这里不是说事的地方,王琪顺从的点了点头,然后跟着赵璟一起回去了。   可能是赵璟在身边的缘故,进了屋之后,王琪反而平静了下来。他有条不紊的吩咐下人打水让赵璟梳洗,并亲自帮他换了一身舒适的衣服,又让人传了些饭食。   等赵璟收拾妥当之后,这才缓缓道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五竹先生确实是宁安伯夫人秦氏的旧情人。当年他离家以后,便摒弃了之前的姓名,改名换姓,拜师学艺。后来,五竹投入五王爷府中做幕僚,在一次偶然之下无意间认出了秦氏。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他便用原来的身份设计重新和秦氏联系上,并谎称是来京城做生意。五王爷谋反失败之后,李勉便是在秦氏的庇护下才逃过一劫。   “你的意思是,五竹用两个身份同时来往于五王爷府和宁安伯府之间,而五王爷和宁安伯却丝毫没有察觉?”王琪不敢置信的道。   赵璟道:“五王爷有没有察觉现在已经不得而知了,但沈荣昌应该不知情。否则依他的胆子,肯定不敢和李勉有任何牵扯。”   “那宁安伯府的二总管周赫呢?他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王琪问。   赵璟沉声道:“周赫是李勉的人,也是他安插在宁安伯府的眼线,有很多事都是李勉吩咐周赫打着宁安伯府的名义去办的。”   “也就是说,偌大的宁安伯府俨然已经成李勉的冤大头挡箭牌了?”轻笑了一下,王琪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李勉是沈荣昌夫人的旧情人,又不是沈荣昌的,他怎么可能有这个能耐?”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叹了口气,赵璟道:“你猜的没错,李勉的那条商业街确实有朝廷在背后做推手。二十多年前,城西那边房屋老旧,街区混杂,道路促狭拥堵,十分影响京城的整体形象。偏偏那附近有不少做买卖的,聚集了天南海北的客商。我们大梁以□□上国自居,若让他国的客商看到京城是这般模样,面上肯定不好看。所以皇上一直想把那边重新修整一番,也免得有碍观瞻。”   王琪倒是能理解,大梁虽然立国已有百年,皇上也换四个,但周围有强敌压境,一直过得很窝囊。也就是今上登基之后,三个侯爷给力,打了几场胜仗,这才勉强有了些威名。当年为了树立大国威严,也为了让四方诸夷生畏,朝廷没少吹嘘自家如何繁盛强大。要是让外来的客商看见京城破破烂烂,岂不是会嘲笑大梁外强中干,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   “可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赵璟叹了口气,接着道:“那些房屋都是百姓自家的,让他们自己出钱盖房子,人家未必会肯。可若让朝廷出钱,更不现实。”   王琪接过话头道:“就算朝廷愿意出钱,也是一地鸡毛。有些人家收了银子,未必愿意用在盖房子上。到时他们胡乱修葺了一下就说银子花完了,你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况且,人总喜欢多占便宜少吃亏。为了能多占一分一厘的地,无所不用其极。即便是自家盖房子,一个墙头也能让和睦相处几十年的老邻居翻脸。墙外的路是没有主的地,占起来更方便。城西街道狭窄,恐怕就是被附近的人偷偷占了。”   “你说的不错。”赵璟苦笑了一下,道:“朝廷整顿城西有两个目的,一是房屋翻新,二是把街道拓宽。可没人愿意把自己的家送出去变成路。户部研究了很长时间,实在拿不出章程,加上北边战事吃紧,国库空虚,也没银子应对,这事便暂时搁浅了。”   王琪知道,那几年应该就是定北侯在北边征战的时候。当时朝廷常年用兵,国库空虚,处处捉襟见肘。加上皇上刚刚平定五王叛乱,大伤元气,实在经不起折腾了。万一这事处理不好激起民怨,只会雪上加霜。   “正在皇上一筹莫展的时候,沈荣昌向皇上进言,说有办法解决城西的烂摊子。”赵璟道:“他说可以由朝廷出钱,把城西的房屋全都买下来,然后自己盖新房。等盖好之后再卖出去,这样即收回了买地盖房子的钱,还能多赚一笔。当时皇上只觉得他异想天开,看在沈贵妃的面上没有斥责。只说国库没有那么多银子买地再重盖,便打发他回去了。谁知没过几天,沈荣昌又进了宫……”   下面的话,不用赵璟多说,王琪也能想明白,不由笑道:“恐怕是郎中家的大火给了宁安伯灵感。散布闹鬼的传言让百姓战战兢兢贱价出售房产,真亏他想的出来。”   王琪话锋一转,接着道:“不过,当时国库吃紧却是真的,即便住户贱价出售,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更可况还要重新盖房子。皇上哪儿来的银子?”   “银子是李勉的,主意也是他出的。”赵璟道:“李勉找到秦氏时,便谎称在外做生意发了财。秦氏以远方表哥的名义把李勉介绍给了沈荣昌。因着秦氏娘家很少来亲戚,沈荣昌爱屋及乌,对李勉没有提防,也没深究他的过去。之后两家越走越近,李勉从沈荣昌那里听说了城西的事,便给他出了主意。皇上正是看了李勉设计的一套方案,这才同意了。”   王琪疑惑道:“可我们都知道李勉的商人身份是假的,他哪来的那么多钱?”   “五王爷深得先皇厚爱,又有一个富可敌国的外公,谁也不知道他手里有多少银子。五王爷死后,皇上抄了他的王府,没收了所有财产。据说当时账上有一大笔银票下落不明,估计就是被李勉拿了。”赵璟道。   “可银票上都写明了具体的银号,那么大笔银票,不用则罢,万一用了,肯定能发现端倪。”说完这些,王琪忽然笑了,“是我疏忽了,当时李勉是为皇上办事,即便不能公之于众,上面肯定也会给下面人打招呼。加上有宁安伯做主,恐怕没人敢怀疑他的银票有问题。用为皇上办事的幌子把那笔银子洗白,这一招还真是高明!”   赵璟点头,算是默认了这话,他接着道:“李勉不但成功把地收回来,还建了一条商业街,并经营的风生水起。虽然这中间少不了朝廷的推波助澜,但我觉得依他的能耐,即便朝廷不颁布那条政令,他也能让商业街起死回生。本金全部收回之后,李勉便把那条街献给了朝廷。皇上没有花一分钱便解决了麻烦,还另得了一整条街的房租,充盈了国库,心里自然高兴,沈荣昌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若真是如此,这个李勉简直帮宁安伯在皇上面前挣了大脸面。”王琪道:“宁安伯肯定很信任他,安插个把人进去,绝对不是难事。”   赵璟讽刺的道:“可不是。有这么一个能出谋划策的军师,沈荣昌那种没主见的人估计会把他供起来捧着,无论李勉说什么都会相信。”   王琪道:“所以李勉只是明面上的幌子,那条街从一开始就是朝廷的生意。”   “不错。”赵璟轻蔑的一笑,道:“用如此见不得光的法子贱价收购百姓们的房屋,皇上丢不起那个人,更不会和这件事扯上一点关系。事情一直是沈荣昌和李勉打理的,除了皇上的几个亲信,没人知道。要不是李勉暴露,连父候都不清楚还有这层内幕。”   “可有一点我还是想不明白。”王琪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当今皇上对商人忌讳颇深,李勉纵然有宁安伯引荐,但也脱不开商贾的身份。他这样出钱又出力,皇上也不会给他官职,更不会封他做皇商。皇上就没怀疑过他的目的吗?难道还真相信他是单纯的为国出力?”   赵璟道:“李勉自然不是别无所求,他在一开始就给皇上吃了定心丸,直言事成之后不会谋求官职,也不求做朝廷的生意,更不求朝廷给他任何生意上的便利,只求皇上能看在他于国有功的份上让他的儿子参加科举。至于能不能考上,全凭造化。”   “此人的心机城府确实不一般,只一句话便打消了皇上所有的疑心和顾虑。”王琪赞许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皇上对商人深恶痛绝,视他们如草芥,剥夺他们科考的资格就是堵上了他们高人一等的路。在皇上看来,人为了往上爬可以拼劲一切手段。更何况为人父母的,散尽家财只为给儿子谋取一个前程,在任何人看来都不过分。不过……”王琪不解道:“既然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沈荣昌是怎么发现李勉有问题的?”   “因为周英。”赵璟道。   莫吉可汗出事之后,五竹先生的事又被重新掀了出来。周英奉命调查,他怀疑五竹先生可能有正儿八经的京城户籍,这才在当年躲过了犹如天罗地网般的搜查。周英盘查了那几年京中新增的户籍,这一查便看到了李勉的落户记录。   李勉是在五王爷死后一年才在京城落的户,周英知道他和沈荣昌有些亲戚关系,本也没怀疑。谁知当时经办的官员还在任上,为了向周英卖好,多了一句嘴,说李勉在京城落户的时候,原来的户籍本丢了。说是户籍本丢失的当口正赶上全城戒严,到处抓五王爷的同党,李勉害怕惹祸上身,所以没敢补办。因着宁安伯派人打了招呼,那官员不但没有为难,还帮着把事办了。   “那段时间到处都在抓人,京中所有人都战战兢兢,李勉不敢多事惹怀疑也是人之常情。加上有沈荣昌作保,那官员便没有在意。可听了这话,周英却上了心。”赵璟沉声道:“虽然知道沈荣昌不可能和五竹先生扯上关系,以防万一,他还是派人去李勉的原籍和他之前做生意的地方调查。结果没有发现李勉的任何踪迹。周英这才知道事情不对,便上门去问沈荣昌。”   王琪玩笑道:“定北侯够大胆的,既然发现周赫有问题,居然直接去问沈荣昌,他就不怕沈荣昌就是五竹先生吗?”   “我虽然对沈荣昌没有任何好感,但也得说句公道话。沈荣昌出身京城,一直活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他不可能是五竹先生。”赵璟道。   见赵璟当真了,王琪忙解释道:“我知道,但这不等于他不会和五竹先生有勾结。”   赵璟道:“周英说,他原本也有这样的怀疑,尤其是在宁安伯府发现周赫身上的瘴气之后,便把到口的话咽下去了。周英暗中调查,却没有发现沈荣昌有什么不妥,而是发现周赫经常背着沈荣昌和李勉暗通款曲。而李勉近几年的行动路线也和皇上掌握的五竹先生曾经出现过的地方相符。”   王琪道:“李勉认罪了吗?”   “没有。”赵璟摇头道:“我们赶到时,李勉已经服毒自杀了。不过在他家书房的密室中发现了很多五王爷的遗物,这些东西已经足够定他的罪了。而且周赫也承认自己就是邹然,当初是奉了李勉的命令,联络霍尔刺杀莫吉可汗,目的就是挑起大梁边境的争端。”   王琪不解道:“他们为什么要挑起大梁边境的争端,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说是为了给五王爷报仇。”赵璟皱眉道。   王琪更加疑惑了,“可根据我们对五竹的了解,此人一心往上爬,为了上位不择手段。五王爷虽然对他有知遇之恩,但说白了也不过是他上位的梯子。他好不容易改头换面,获得了今时的一切,至于为了一个已经死了二十多年的人把一切努力付之一炬吗?”   “谁知道呢?”赵璟叹了口气,道:“人是最难捉摸的,也许五竹真的很看重五王爷当年的知遇之恩,也许是他贪心不足,根本不满意现状。”   姑且认同了赵璟的说法,王琪喃喃道:“我还是觉得这事太过顺利了,一切证据、逻辑和人犯都是一气呵成,皇上想要什么,他们就送什么,还真是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不管如何,一切算是尘埃落定。”赵璟蹙眉道:“今日一早,沈荣昌便带着沈英杰去御前请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声泪俱下的请求皇上治他一个包庇之罪。就连沈贵妃都素衣脱簪,请求皇上废去妃位,免去父兄的官职。”   王琪笑道:“宁安伯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被骗的冤大头,而他之所以被骗,还是因为太顾念亲情和急着为皇上分忧。就算有错,也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大错。沈贵妃与七皇子和李勉没有任何接触,怪也怪不到他们头上。定北侯揪出五竹先生有功,更不会受到任何牵连。这么大的事就这样轻飘飘的过了,若说真的没人算计,只能说宁安伯上辈子绝对积了天大的德。在这个节骨眼上,宁安伯和沈贵妃以退为进,哭哭啼啼的卖惨,恐怕皇上也不忍心追究他们吧。”   “你说的没错。”赵璟道:“皇上并没有责罚,也没有免了沈英杰禁军统领的差事,只是责备了两句,就让他们回去了。”   王琪不由叹气,“你还说事情没有到最坏的结果,这分明对我们很不利呀!”   “你别急。”赵璟补充道:“皇上虽然没有追究沈荣昌,但却把之后的事全权交给父候和我处理,就连周英都回府避嫌了。”   王琪疑惑道:“宁安伯府牵扯其中,周英身为沈荣昌的女婿,是应该避嫌。皇上不让他继续参与,有什么不对吗?”   “这也没什么不对,就是从皇上的寝殿出来之后,孙伯坚孙大人忽然把父候拉到一边,悄声问了句话。”害怕王琪不明白,赵璟又补充了一句,“这位孙大人是皇上身边的近臣,很得信任。”   王琪知道孙伯坚,忙问:“他说什么?”   “他说‘你觉得李勉真的是五竹先生吗?’”赵璟沉声道。   王琪道:“狡兔尚有三窟,更何况是五竹先生那种手眼通天心机颇深的人。他就这么干净利索的伏法,还真让人不敢相信。孙大人这话,莫不是皇上的意思?”   “圣心难测,我实在不敢妄加揣测。”赵璟道:“这段时日,皇上的身子愈发不如从前了,脾气也变得阴晴不定。这话到底是皇上的意思还是孙大人的意思,实在不好说。不过,就算李勉就是五竹先生,如今他已身死,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弄清楚。皇上也想查出其他同党,也好一网打尽,永诀后患。眼下差事在我们手里,若真有什么万一,也方便拨乱反正。”   见事情没有预想的那么坏,王琪稍微放心了些,“征西候怎么说?”   “父候说,我们只需做好应尽的本分,其他的不必多想。”赵璟道。   王琪点头道:“目前也只能如此了。对了,你不在的这几天,我和孔先生复原了五竹二十多年前的画像,我还试着揣测了一下他现在的样子,你看看。”   说完这话,王琪连忙把这几天的成果拿给赵璟看。   “你辛苦了。”赵璟接过那几幅画像仔细看了好几遍,可惜记忆中却没有与画像上面相符的人。   迎着王琪满怀期待的目光,赵璟不忍心说出让他失望的话,便将画收好,温言道:“待会我们拿给父候看看。”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又是万恶的星期一,哎,好讨厌星期一呀! 第324章 选择   皇宫大内,凤栖殿。   七皇子赵景瑟一把将桌上的茶盅扫落在地,怒道:“母妃,外公做的这是什么孽呀,怎么还和五竹扯上关系了?他这是想把我们全都害死呀!”   “你轻声些……”虽然殿里的人早就被远远的遣了出去,但沈雨玫还是心有余悸的往外看了一眼,怒骂道:“生怕别人听不见呀!”   “如今朝堂上下谁不知道,当年五竹能从父皇布下的天罗地网里逃出生天,还优哉游哉的在京城混的如鱼得水,全是沾了外公的光,还差我这两句吗?”赵景瑟一屁股坐在沈雨玫旁边的座位上,气哼哼的道。   沈雨玫也知道娘家人猪队友拖了后腿,只得低声劝道:“你不用着急,幸好这事是你姨夫查出来的,给了我们转圜的余地。今早你外公已经去殿前负荆请罪了,皇上也没有迁怒我们呀!”   “怎么没有迁怒?”赵景瑟冷声道:“今日我去给父皇请了好几次安,结果连门都没进就被打发回来了。从前我进父皇的寝殿可都是畅通无阻的,哪个奴才敢拦?倒是赵景彦,哼,这几日父皇不但让他随侍在身边,还把李勉的事全都交给他和征西候府处理,连姨父都不能插手。赵景彦和赵璟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如今案子落到他们手里,新仇旧恨加一块,还能有我们的好吗?”   这几句话,赵景瑟有咬牙切齿也有心惊胆战,显然是真的急了。   “事情未必就有你想的那么坏,你外公只是收留了李勉,并没有帮他做什么事。你姨父不是已经查的很清楚了吗?”此时沈雨玫也很慌,但还是佯装镇定的安慰赵景瑟。   听了这话,赵景瑟冷笑道:“母妃,您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天真了?当初莫吉遇刺的时候,征西候府的人只是给一个芝麻绿豆大点的官送了封报丧的信,也什么都没干,不一样被我们设计了?不管有没有帮李勉做事,外公窝藏他却是事实,赵景彦好不容易逮住我们的把柄,还不一脚把我们踩死呀!”   知道赵景瑟说的对,若是易地而处,逮住这么大一个权柄,她也会对太子和征西候府下死手。沈雨玫愈发的不安了,她看着赵景瑟,小心翼翼的问:“你最近有没有和那个人联系过?”   虽然沈雨玫没有提任何名字,但赵璟还是知道她在问谁。   叹了口气,赵景瑟无比丧气的道:“别提了,自从知道莫吉被赵璟救下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收到他的任何消息。”   “怎么可能?”沈雨玫有些意外,“知道莫吉没死之后,你不但淡化了太子大部分功绩,让你父皇多番提防他,还成功揽了迎接莫吉的差事。你应对的如此得当,我还以为是那人给你出的主意。”   赵景瑟不满的道:“母妃,你儿子是个大人了,有头脑有手段,遇事能自己想办法,不用非得让别人出谋划策。”   “是吗?”沈雨玫确认般的问。   迎着沈雨玫不信的目光,赵景瑟既心虚又气愤,顿了一下才道:“当然,小舅舅是帮着我了一些忙,但大部分的主意还是我自己拿的。”   “好好好,是母妃说错话了。”自己儿子的斤两如何,沈雨玫心知肚明,也不和他多做争辩。她试探着问:“你真的没有试着联系过他?”   抬头看着沈雨玫,赵景瑟莫名其妙的道:“我还联系他做什么?当初他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派人探听清楚莫吉的死活。我非但没去,还骗他说去了。如今出了事,我再巴巴的送上去,不是自取其辱吗?”   “儿呀,你不能这样想。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沈雨玫连忙凑到赵景瑟身边,轻声劝道:“眼下的情况紧急,反正你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有用的办法,不如死马当活马医。那人既然这么有能耐,咱不如去碰碰运气,没准他能帮我们呢?”   赵景瑟冷笑一声,道:“母妃,孩儿堂堂大梁七皇子,什么时候做过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事?”   “可是……“沈雨玫还想再劝,赵景瑟凉凉的打断她的话,“母妃别忘了,外公府上的周赫就是帮霍尔刺杀莫吉的大梁内奸,而且还是直接听从李勉的吩咐。我们都知道莫吉遇刺是五竹先生一手策划的,而李勉就是五竹。那人对莫吉遇刺的事了如指掌,没准和李勉是一伙的。我甚至都觉得,当初他愿意帮我,可能就是看在李勉和外公近亲的份上。这个要命的时候,明知道他们有可能勾连,我还主动往上凑,不是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听了这话,沈雨玫像是想到了什么,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整张脸也已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   没有注意到母亲的异样,赵景瑟接着道:“这次我们全是被外公连累的,要想办法也是他想,轮不着我。有那个闲功夫撺掇我去联系一个外人,您还不如想想如何讨父皇的欢心,重新赢回圣宠。万一父皇真的因此恼了我,我一定不会和外公算了。”   说完这话,赵景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沈雨玫呆坐在原地,身上出了一层冷汗。   因着沈雨玫吩咐过,没有传唤不能进去打扰。虽然赵景瑟已经走了,但凤栖殿的下人还是不敢擅自入内。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眼见自家娘娘一点动静都没有,凤栖殿的掌事宫女玉露有些担心,便悄悄入内。见沈雨玫呆愣愣的坐着,玉露轻声道:“娘娘,夜深天凉,您还是去榻上歇息吧。”   被玉露的声音惊醒,沈雨玫的目光像吃人的恶鬼一样盯了过去。   “娘娘恕罪。”玉露被她看的心里发憷,以为是自己擅自入内触了逆鳞,连忙跪下领罚。   雨露是沈雨玫从宁安伯府带进宫的老人,跟了她几十年,十分得信任。也是因为仗着那点情分和资历,她才敢大着胆子入内。   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一向不得宠的太子不知走了什么好运,不管遇到多艰难的事都能逢凶化吉,还愈发的得皇上器重,仿佛老天都站在他那边。反观七皇子,遇事一个比一个不如意,跟下了降头似的。   七皇子受挫,沈雨玫也跟着闹心,脾气也变得阴晴不定。玉露跪在地上,想到这几日因为一点小事被发落的几个宫女,心里更不安了。   好在玉露今天的运气不错,看清过来的是自己的心腹,沈雨玫一把拉住她,急切的道:“明日你给府里送个信,让母亲这几天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进宫见我一面。”   “可是娘娘……”见沈雨玫没有对自己发难,雨露松了口气,随即为难的道:“眼下正是要紧时候,国丈和国舅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老实在宫里待着,不要轻举妄动吗?若是夫人进宫见您的事被人知道了,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所以我才让你想办法。”沈雨玫焦急道:“母亲进宫见我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就连国丈和国舅也不行。”   见沈雨玫坚持,玉露虽然觉得不妥,但也只能听命。   出乎沈雨玫的意料,一日之后,宁安伯夫人秦氏并没有偷偷摸摸的进宫,而是大方的递了牌子,正大光明的来见她。   秦氏虽然生养了三个孩子,已经是徐老半娘的年纪,但依然风韵犹存,丝毫不见老态,可见年轻时是多么的惊为天人,难怪会把宁安伯迷得团团转,还生了两个国色天香的女儿。   看着依旧明艳动人的母亲,沈雨玫的心情很复杂。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秦氏了,应该说因为一些原因,自从入宫之后,她一直在刻意避免见到秦氏。   “给娘娘请安。”秦氏在侍女的搀扶下对着沈雨玫行了大礼。   “母亲无须多礼。”示意玉露把其他人都打发出去,沈雨玫把秦氏扶起来,略带责备的道:“殿里又没有外人,自家人就不必那么客气了。”   “礼不可废。”秦氏不卑不亢的道:“临行前你父亲专门叮嘱过我,宫里不比外面,不能落了话柄让你难做。”   听到“父亲”两个字,沈雨玫的手顿了一下,随即不动声色的扶着秦氏坐下,“女儿不是说了,您来的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我知道,但是他说,既然府里已经出了事,所有的眼睛必然都紧盯着我们。你急着见我肯定有要紧话要讲,与其遮遮掩掩的被人抓住把柄,还不如正大光明的进宫来。”秦氏垂着眼道。   轻笑了一声,沈雨玫眼神一暗,“您还真是什么都听他的。”   仿佛没有听出沈雨玫话中的挖苦,秦氏依旧不紧不慢的道:“他的话向来没错,又是一心一意为你们好,我当然听他的。”   厌倦了和秦氏磨嘴皮子,沈雨玫道:“母亲,女儿今天请您来,是有话要问。”   “我知道你想问李勉。”秦氏垂着头,低声道:“李勉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你问我也没什么用。”   最见不得秦氏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沈雨玫心中有气,声音也跟着冷了几分,“母亲,我看你是被那个男人迷昏了头,都忘了谁才是你的亲生女儿了。你老实告诉我,他到底是什么人?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去皇上面前把当年的事全都说出来,是死是活全凭皇上发落,也免得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娘娘,都过了那么多年了,你现在纠结这些还有什么意思?”秦氏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她抬头看着沈雨玫,苦苦哀求道:“你把当年的事说出来,对你和瑟儿也没什么好处呀!瑟儿那么好一个孩子,你忍心毁了他吗?”   见母亲最在意的还是那个人,自己和儿子不过是她保护那个人的挡箭牌,沈雨玫的火气终于压不住了,她厉声道:“我是什么意思?我倒想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母亲,你看看他把我们害成什么样了?五竹可是叛国的罪人,被皇上心心念念记恨了那么多年,为什么会是李勉?咱们府里的管事周赫又为什么会行刺莫吉可汗?你知不知道,单凭窝藏五竹这一点,就足够让我们全家死无数次了。”   “我不知道五竹是谁,也不知道李勉究竟犯了什么罪。我只知道当年要是没有他,我们娘仨早就不知沦落到什么地步了,根本不会有现在的荣华富贵。”秦氏一辈子与世无争惯了,即便是据理力争,声音也是软绵绵的。   沈雨玫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更加窝火,就听秦氏接着道:“娘娘,我知道你心里别扭,也知道你恨我对不起你父亲,可我当初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听了这话,沈雨玫冷笑一声,“母亲又何必说的这么委屈,当初的事,您心里恐怕乐意的很吶。”   “我承认当初确实有私心,可我不全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你们呀。”秦氏啜泣了一下,接着道:“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对的。这些年来,他为我和你们姐妹做的还少吗?当年要不是他,我们早就露宿街头了。你也不会入宫生下皇子,还成了风风光光的贵妃娘娘,你妹妹也不会成为定北侯夫人。不管你们有什么要求,他都尽力满足你们,尽量顺你们的意,即便沈荣昌也不会比他做的更好,你不应该怀疑他。”   秦氏的话句句在理,沈雨玫知道和她掰扯不清了,只能放弃打嘴皮官司,直接道:“好,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肯和我说。那你让他来,我直接问他。”   “他已经来了,就在外面等着。”像是早就知道沈雨玫会说什么,秦氏拿帕子擦了擦脸,淡淡的道。   沈雨玫本就那么一说,没想人居然直接跟来了,心中猛地一惊。   秦氏平静的道:“眼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我身上,就不会有人留意我带的侍女。既然你有话问他,我让他进来。”   话音刚落,秦氏便留下呆若木鸡的沈雨玫,径自离开了。   不久,一个丫鬟低眉顺眼的走了进来,对着沈雨玫行了礼。   “你是……?”看着眼前不起眼的丫鬟,沈雨玫很难从她脸上看出那个人的样子,不由试探着道。   轻笑了一下,丫鬟开了口,却是男子的声音,“这叫易容术,装扮成这样,费了我好些功夫呢。”   “即便脸能易容,可身高呢?”沈雨玫不敢置信的道。   那人道:“古时有门功夫叫缩骨,可以将身形变小,是挖坟掘墓的盗墓贼自创的独门绝技,可以帮助他们自由进出各种古墓。我幼时父母双亡,为了讨一口饭吃什么都做过。在进你母亲家做长工之前,我曾在一个盗墓团伙里待了一段时间,学了些缩骨的皮毛。虽然没有练习到家,但把身高稍微变矮一些还是可以的。不过娘娘见我,应该不是探讨易容缩骨之术吧。”   “你说的对,我找你来是想听一句实话。”被这人高超的以假乱真之术震撼到,沈雨玫对他神秘的过往更加好奇,不由正色道:“你到底是谁?”   那人呵呵一笑,道:“娘娘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你瞒着我把你母亲叫来,不就是想确认一下吗?”   “我虽然猜到一些,但还是不敢相信,想听你亲口说。”沈雨玫道:“李勉到底是不是五竹先生?”   那人摇了摇头,“自然不是。”   “既然不是李勉,那是谁?”沈雨玫只觉得浑身都在颤抖,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总不会……就是你吧!”   那人笑了笑,算是默认了她的话。   “天哪!”沈雨玫只觉得一道惊雷从头顶劈过,把她击的粉碎。她无比懊恼的道:“当年我就应该想到,不然就不会……”   “不会怎么样?不会答应你母亲让我进宁安伯府吗?”那人打断了沈雨玫的话,冷笑道:“娘娘,即便你猜到我是五竹又能如何?当年你们已经走投无路了,要是没有我,你们便一一无所有。这是一条双赢的路,对你们和我都有利。早在我进宁安伯府之前,我们就已经注定要坐在同一条船上了。”   虽然觉得被骗了,但那人说的却是事实,沈雨玫纵然有天大的气,也只能打掉了牙和血吞,“既然滇南的事是你一手策划的,那唆使瑟儿把莫吉遇刺的事嫁祸给征西候府的神秘人也是你吗?”   “不错。”那人点了点头,很爽快的承认了,“那本该是一个很完美的计划,可惜七殿下却对我多番提防,又自作聪明,结果误了大事。否则,依我的谋划,绝对可以成功的扳倒太子和征西候府。”   不得不说,当初的谋划可谓是步步为营,设计的天衣无缝,沈雨玫挑不出任何毛病。只可惜造化弄人,百密一疏。谁也没想到莫吉会在那种情况下死里逃生,致使整个计划功亏一篑,反而替太子做了嫁衣裳。   想到此事,沈雨玫的胸口又憋又疼,她咬牙切齿的道:“是你自己藏头露尾,怎么能怪瑟儿?当初你若是老老实实亮出身份,瑟儿也不会疑心你。”   “娘娘,我的身份特殊,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的危险。”那人缓声道:“七殿下还年轻,遇事不够老练,沉不住气。万一不小心把我的身份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这种方法接近他。”   沈雨玫更气了,“就算你不想让瑟儿知道你的身份,也可以把计划告诉我呀!有我出面,他自然会全心全做事,不会有所顾虑。”   “告诉您?”那人冷笑着反问:“勾结外敌可是大罪,您一直对我有诸多芥蒂,自从入宫后,连你母亲都避而不见。若是知道了我的计划,您会同意吗?”   沈雨玫一时语塞,那人说的没错,当初她之所以会同意让赵景瑟参与此事,不过是以为滇南的事是个意外。征西候府会被牵扯进来,或许是他们倒霉,也或许是有人设计。但不管如何,都与他们没有太大的关系。赵景瑟只是顺势而为,捡个漏而已。   要是她知道这事从头到尾都是这个人一手策划的,自家儿子虽然得益,但却冒了很大的风险,肯定不会愿意让他以身犯险。毕竟夺得皇位的办法成千上万,没必要选择最危险的那个。   “你这是在怪我吗?”想到眼下的种种都是这人擅自做主造成的,沈雨玫厉声道:“勾结外敌可是大罪,当初我要是知道你这么害瑟儿,我……”   “我害他?”那人微微抬高了音量,反问道:“娘娘,是谁想要扳倒太子?又是谁心心念念的想要七殿下继承皇位?我不过是帮你尽早如愿而已,有错吗?”   沈雨玫被堵得死死的,缓了半天才道:“那你也不能……”   “不能什么?不能叛国谋反吗?”那人冷笑一声,道:“娘娘,我本就是叛国的罪人,还有什么不敢做?太子不倒,七殿下就永远不能成为储君。征西候不死,便会一直追着我不放。万一哪天我暴露了,你们都得跟着陪葬。我想尽早除掉他们,就是为了保护我们。”   那人说的句句在理,沈雨玫不知如何反驳,只觉得分外无力。她摆摆手道:“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以前的事多说无益。我不和你扯别的,只问你现在该怎么办?你虽然拿李勉做了替罪羊,但征西候府毕竟不是吃素的。如今,没影的事都能编排出三分罪,更何况你本身就是元凶。只要皇上和征西候府还是疑心宁安伯府,早晚都会露出破绽,到那时你准备怎么办?”   “我这次进宫来,就是想和你商量这件事。”那人走到沈雨玫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仅仅听了几个字,沈雨玫便受了惊吓,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我们还没到那一步。”   “娘娘,你这是在自欺欺人。”那人在沈雨玫旁边坐下,端起了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才道:“您伴驾那么多年,知道皇上的脾性。他疑心很重,既然已经起了疑,我们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捱。为今之计,只有趁着他对我们还没有太提防的时候忽然发难,有很大的把握能成事。”   “所以你想……?”沈雨玫的内心已经惊涛骇浪,但还是佯装镇定的道。   那人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到时只要把弑君的罪往太子和征西候身上一推,七皇子登基成帝,一切便尘埃落定。”   “你疯了,弑君可是要诛九族的!”沈雨玫终于崩溃了,她惊叫道:“宫里守卫森严,五王之乱过后,皇上身边的内侍都是精挑细选的,你怎么可能成功?再说,太子和征西候又为什么要弑君?你当满朝的大臣都是傻的不成?”   那人轻笑了一下,嘴里的话却更加骇人,“我自然不是想暗杀,而是明着逼宫。娘娘莫要忘了,宫中虽然戒备森严,但守卫皇宫的羽林卫可是英杰统领的。只要控制了羽林卫,就等于控制了大半个皇城。到时我们不用非得杀死皇上,只要杀了太子和其他皇子,皇位便只能由七殿下继承,难道皇上还会把皇位让给外人?当年唐太宗的玄武门兵变,不正是如此吗?只要逼着皇上下了圣旨,七殿下继位便是名正言顺,谁也不会说什么。娘娘放心,这件事我已经计划很久了,不会出任何纰漏,只需要您的配合。就算我对你和七殿下有贰心,难道还会拿着英杰的性命开玩笑不成?”   “这么说,英杰也同意了?”沈雨玫心里一寒。   那人得意的道:“英杰是聪明人,知道怎么做对我们更有利。他也是一心一意的希望七殿下能早日继承大统,然后君临天下,开创万世基业。”   君临天下这四个字让沈雨玫蠢蠢欲动,险些一口答应,但骨子里的惊恐却促使她喃喃的道:“不……不行……我不能这样做,万一失败了,瑟儿也就完了……我不能让瑟儿冒险。”   “眼下我们已经被逼到绝路上,不这样做只有死路一条。”见沈雨玫还是死咬着不肯松口,那人终于失了耐性,“娘娘莫要忘了,滇南之事,七殿下也是参与了的。万一我的身份败露,说他为了扳倒太子和我勾结也不为过。”   “被逼到绝路的是你,不是我们。”沈雨玫只觉得声音都是抖的,“瑟儿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即便是做了错事,也是被你迷惑,一时糊涂。皇上不会为难我们的,就算是知道了当年的事,他不会那么狠心处死自己的亲骨肉。”   那人像是看笑话一样看着沈雨玫道:“娘娘,自古天家无父子。皇上之所以会宠着您和七殿下,不过是因为你们没有威胁到他而已。若是他知道您在很早以前就欺骗了他,不知还会不会像从前那般对你。退一万步说,就算皇上念在往日的恩情留您和七殿下一命,但再也不会把皇位传给七殿下。不能继承大统,一旦皇上驾崩,您觉得赵景彦能容得下七殿下吗?这些年,您事事争先,处处压中宫一头,皇后娘娘又能不能容得下您?当年的五王爷是什么下场,您还不清楚吗?”   “那不一样,当年是五王爷自己作死,他若不勾结高家谋反,有先皇的遗旨在,他一样能活的好好的。”沈雨玫的脸已经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了,连带着嘴里的话也越说越单薄,“只要皇上也给瑟儿一道遗旨,一定能保他平安,一定能!”   看出了她的底气不足,那人笑道:“且不说皇上会不会给这道遗旨,就算给了,就能万无一失吗?娘娘伴驾多年,自然明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的道理。先皇的遗旨看似一块免死金牌,其实是一道催命符。正是因为有它在,才让皇上如鲠在喉。没有它,五王爷或许还能多活几天。我一直跟在五王爷身边,知道的最清楚。若非皇上苦苦相逼,一点活路都不给,五王爷和高家又怎么可能铤而走险?”   “可是……可是……”沈雨玫还是不敢下决断。   那人也不接着逼,而是道:“我得到消息,赵睿早就盯上周赫了,并且已经怀疑上了宁安伯府,还查到了当年给沈荣昌看病的老郎中。若非我当机立断,卖了个破绽给周英,让他抢在征西候府前面查出所谓的真相,恐怕就不是死一个李勉能搪塞过去的。可惜,李勉不过是个缓兵之计,拖延不了多久。我们时间有限,经不起蹉跎了。”   沈雨玫泪如雨下,白着嘴唇不说话。   那人站起身来,悠悠道:“是坐以待毙,祈求一个有可能活命的机会,然后踩着英杰和母亲的血在皇后和赵景彦手底下苟延残喘,卑躬屈膝的度过余生。还是奋力一搏,一步登天,将皇后和太子全都踩在脚底下。一生一死,一荣一辱,全在娘娘一念之间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说330之前完结可能不太保险,就340之前吧,这次我真的是认真的!   另外,几个星期不知怎么回事,晋江网页上居然不能设置更新的时间了。我只能在电脑上存了文再去手机上设置时间,好麻烦。 第325章 遗孤   就在沈贵妃陷入两难的抉择之时,征西候府却没有因为周英抢先逮住五竹先生而遇冷。相反,因为受了宁安伯府的牵连,这几日,七皇子和定北侯府都十分低调,倒是太子和征西候被皇上委以重任,忙的不可开交。一直压太子一头的七皇子也因此站了下风。   眼下太子虽然风头正盛,但七皇子和宁安伯府也没有获罪,皇上甚至连句斥责的话都没有,只是晾了七皇子几日,之后除了不让他参与李勉的案子,其他一切照旧。   皇上的心思难测,太子和七皇子明争暗斗多年,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聪明人都选择默不作声,静观其变。但大部分人还是坚定的认为皇上最中意的依然是七皇子,之前的冷落不过是变相的保护而已。   他们本着“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的原则,剑走偏锋,火中取栗,大肆对七皇子、沈贵妃、宁安伯府和定北侯府献殷勤,企图在他们“落难”的时候送上一份“忠心”,争取在未来的主子面前混一个脸熟。   一时之间,有上书替沈荣昌陈情的,有替周英鸣不平的,有嘲讽征西候府抢功的……只不过递上去的折子都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而被众人指责的征西候府依然该干什么该什么,丝毫不受非议的影响。   对于那些跳梁小丑富贵险中求的做法,王琪只是笑笑,并不置评。依着他上一世的记忆,继承大统的是当今太子,而七皇子早在皇上驾崩之前便“因病”去世,先一步进了阎罗殿。沈贵妃因伤心过度,不久便香消玉殒,沈家也在他们死之后销声匿迹,结局成谜,给“民间皇家秘辛史”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上一世的王琪虽然不明就里,也不关心,但还是知道这里面绝对少不了阴谋算计。所谓的“因病去世”和“忆子成疾”,不过是皇家粉饰太平的遮羞布而已。这一世王琪有幸参与其中,断定上一世七皇子争储失败一定和宁安伯与五竹先生有着莫大的关系,所以他才一直咬着宁安伯府不放,只是没办法和别人解释而已。   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两辈子的记忆。   “王公子,今日宫里有事,小侯爷不能回府里用午膳了,让您不必等他。”修文对着王琪道。   虽在意料之中,但见不到赵璟,王琪还是有些失望。他看着修文,嘴上责备道:“阿蛮也真是的,我等一等不要紧,你这么忙,这点小事还劳烦你回府跑一趟,真是太麻烦了。”   “王公子不必客气,反正属下正好有事回府,耽误不了多少工夫。”修文道。   王琪问:“李勉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还在调查中,可惜李勉已死,很多事都得多花些时间确认。”修文脸上的表情沉重,显然调查的结果并不如人意,“不过已经有证据证明李勉可能是罪人杨国涛的儿子,他是五竹这一点,应该可以确定了。”   若李勉真的就是五竹,沈荣昌虽然有包庇之罪,但他一口咬定毫不知情,加上事情又是周英查出来的,依着皇上如今的态度,估计也不会从重处罚沈荣昌,更不用说与李勉毫无接触的沈贵妃和七皇子了。   没想到征西候府会查出这样一个结果,王琪愣了一下,才问:“这个杨国涛是谁?”   “据说是先皇的幕僚,先皇能登基,这个杨国涛立下了汗马功劳。”修文道。   王琪更疑惑了,“若真是先皇身边的肱股之臣,我不可能连名字都没听说过?”   “这是皇家秘辛,知道的人不多,所以王公子才未曾耳闻。”修文脸上充满了兔死狗烹之感,“杨国涛用的手段多不正当,先皇继位以后就秘密的把他处决了。据说杨国涛死前诅咒先皇不得善终,并发了毒誓,杨家但凡还剩下一个人,都会颠覆大梁江山,为他报仇。先皇一怒之下,秘密诛杀了杨家满门。”   皇子争夺皇位,远比普通老百姓争家产精彩龌蹉的多。这其中的阴谋诡计和蝇营狗苟自然是见不得光的。可是登基成功之后,每一位皇帝都会维护自己高大伟岸的形象,那些算计父皇,戕害兄弟的事当然不能外传。而皇帝身后那些不能站到明面上的阴谋家们便首当其冲,成了第一批牺牲品。杨国涛为先皇鞠躬尽瘁殚精竭虑,事成之后非但没有得到应有的荣华富贵,反而被卸磨杀驴,心中有恨自然在所难免。   “当时杨国涛并没有把家眷接来京城,而是留在淮安县老家。先皇派人找到他们时,全家老小基本都在,只有一个幼子外出游玩未归。先皇的人在那里等了几个月,始终不见那名幼子的踪影,外出寻找也没有结果。”修文接着道:“碍着杨国涛临死前的诅咒,先皇对这条漏网之鱼一直耿耿于怀,多番派人秘密寻找,可惜始终一无所获。久而久之,大家都觉得那名稚子可能已经死在外面了。直到先皇驾崩,今上登基,这事才算作罢。没想到杨家的遗孤居然没有死,还成了多次搅弄风云的五竹先生,最后还是难逃一死。杨国涛泉下有知,不知是喜是悲。”   王琪却没有修文那么多感慨,他道:“先皇驾崩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杨家被灭门只会更早。你们怎么确定李勉就是杨家的遗孤?”   “自然是托了宁安伯夫人的福。”修文苦笑道:“秦氏自知引狼入室,犯了大错,忙着将功补过,十分配合调查。她将李勉所有的事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有了确切的目标,当然比大海里捞针省时省力的多。也多亏秦氏的消息,我们循着李勉生前的踪迹查到了不少事情,并在鼓楼镇的李家祖宅里发现了杨国涛的牌位。也是因为这个牌位,才让皇上认定李勉就是五竹。”   王琪道:“你觉得会不会是有人想让皇上相信李勉就是五竹先生,这才拿杨国涛做幌子?”   “应该不至于。”知道王琪是疑心京中的某人知道杨国涛,便把他安在李勉头上坐实他的罪名,修文摇头道:“那牌位有些年头了,不是新做的。再说,杨国涛是先皇的幕僚,本身就见不得光,除了先皇的几个心腹,根本没人认识他。况且,先皇都驾崩那么多年了,知道这事的人大多已经入土,连侯爷都对杨国涛一无所知,更不用说京中的其他人了。皇上也是听到牌位上的名字后,才隐约想起那些陈年旧事的。”   王琪蹙眉道:“也就是说,除了杨家仅存的遗孤,这世上可能没有人知道杨国涛了。”   “不错。”修文简单的交代了李勉的生平,“据鼓楼镇的老人说,李勉流浪到鼓楼镇时大约七八岁,和杨家遗孤失踪时的年岁能对的上。当时四处流浪的叫花子很多,镇里人见怪不怪,也没人在意。李勉虽然年纪小,但人很机灵,嘴也甜,镇上的人都愿意接济他。稍大一点后,他便四处打短工赚钱,在秦家干活的时间最长。秦氏嫁给沈荣昌以后,李勉也离开了,直到十多年前才回来,说是在外面做生意发了大财,并在鼓楼镇买了地盖了房。不过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做生意,回去的时候很少,镇里人也没怎么见过他。”   王琪道:“鼓楼镇在金陵附近,而杨国涛的老家淮安县离金陵不远,照这样看,杨家的遗孤流落到鼓楼镇的可能性很大。”   “是呀。”修文无比沮丧的道:“现在朝中的风向已经转了,很多人都上书为宁安伯求情,说他是被奸人利用,虽然有错,但完全是被蒙蔽,并且已经将功折罪。甚至还有人上书替周英叫屈,说他公正严明,不徇私情,当居首功,不应该被夺了查案的权利,白白便宜征西候府。哎,这事若真能糊弄过去,沈家还是沈家,七皇子也还是七皇子。即便沈家受了影响,只要定北侯不倒,七皇子便还有依仗。”   王琪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你说……会不会是我们想错了?因为周英娶了沈贵妃的妹妹,我们便认定他支持七皇子。若周英真的是七皇子党,不会在明知道宁安伯府和五竹有牵扯的情况下找阿蛮合作,还愿意把首功让个征西候府。他这样做有什么好处?难道只是为了让阿蛮和他指定的女人成亲吗?”   “周英当然不仅仅是为了这些,他是被逼急了。”修文讽刺的一笑,道:“王公子还记得巧姐吗?就是那个背叛小侯爷母亲的贴身侍女翠云。通过翠云的指认,小侯爷找到了当年给沈雨棠看病的郎中,拿到了沈雨棠谋害夫人的确凿证据。周英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知道了这事,便提出条件,只要小侯爷放沈雨棠一马,不再追究以前的事,并和他选定的女人成亲,与沈家冰释前嫌,他便把手里的所有信息都告诉小侯爷,让征西候府立功。可惜,小侯爷坚持不肯答应。”   最后一句话,修文说的颇为惋惜。   知道他在惋惜什么,王琪道:“你和阿蛮认识多年,应该知道他的秉性。为母报仇是阿蛮毕生所愿,他断然不会做出任何妥协。”   “我知道。”修文苦笑道:“小侯爷就是太过正直了,他完全可以假意答应周英,等抓到五竹之后,履不履行约定,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王琪笑道:“定北侯不是傻子,他就是太了解阿蛮的为人了,知道他一诺千金,才会提出交易。若阿蛮是那种临时变卦的人,周英恐怕也不会多此一举。”   “王公子说的是。”修文不好意思的道:“是属下执拗了。”   不管怎么说,赵璟会拒绝周英也有他的缘故,王琪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岔开话题,“对了,我画的那些像,侯爷可曾看过了?”   修文道:“看过了,不过侯爷也没见过与画上长相相仿的人。加上如今已经确定李勉就是五竹,那些画的意义也就不大了。”   “这样呀。”王琪不禁有些失望。   不管如何,那些画都是王琪呕心沥血画出来的,修文也不好抹杀人家的苦劳,便道:“不过有张画像侯爷觉得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能告诉我是哪一张吗?”王琪精神一震。   修文道:“就是那张全身像。”   王琪画的大多都是半身像,只有一张是全身像,上面用白描画了一个中年男子,身材微微有些发福,顶着一张臃肿的圆脸,脸上皱纹若干,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俊朗模样。这是王琪根据孔云口中二十多年前五竹的样貌,加上自己的想象臆断出的。   脑中想着那幅画,王琪问修文,“侯爷有说觉得哪里熟悉吗?”   “侯爷也说不准,就是觉得眼熟。”修文笑道:“还别说,不光侯爷,我和徐大哥也觉得有些眼熟,但是看长相,我们又十分确定没有见过这人。不过,既然大家都觉得熟悉,这人肯定在我们周围出现过。侯爷让人把画像多临摹了几张,准备拿出去问问,没准多问几个人会有收获。”   王琪笑道:“希望吧。”   ……   凤栖殿,沈雨玫看着弟弟沈英杰,脸色十分不好看,“怎么,前两天我刚拒绝了他的提议,他就让你来做说客了?”   “若不是碰上要紧的事,我也不会来打扰姐姐。”沈英杰把一幅画递到沈雨玫面前,沉声道:“您先看看这个吧。”   抬眼扫了那幅画一眼,沈雨玫淡淡的问:“这是谁?”   “征西候命人画的五竹像。”沈英杰沉着脸道:“据说他在拜入五王爷门下之前曾有一个师弟,当年灭口不成被赵睿救下了。这些年,那人一直藏着征西候府里。这幅画就是根据他的描述推断而来的。今早,赵睿已经把画像临摹了很多张,看来是准备多找些人认认。这张是我设法弄来的。”   又看了那幅画一眼,沈雨玫嗤笑一声,“这些年他一直戴着人品面具,跟这画一点都不像。况且,你不是说皇上已经相信李勉就是五竹了吗?这样他就更安全了,你又何必如此紧张?”   “姐姐,您跟了皇上那么多年,自然知道他的脾气。”沈英杰苦口婆心的劝道:“他若真的对宁安伯府放下芥蒂,为什么这些天一直没有留宿在凤栖殿?他表面上待您和七殿下与从前无异,其实心中已经有了戒备。”   沈英杰的话说出了沈雨玫的不安,她从入宫之后,几乎夜夜侍寝从不落空。即便皇上因朝政繁忙无法顾及她,也会宣她去身边陪着。可是这些时日,皇上虽然依旧派人过来嘘寒问暖,但沈雨玫总觉得皇上对她有一种若有似无的疏离感和防备心。   “最近皇上的身子大不如从前了,他虽然没有留宿在我这里,但也没有召其他妃嫔侍寝。”沈雨玫佯装镇定的道:“再说,就算皇上还是怀疑宁安伯府,仅凭一幅四不像的画就能定罪了?”   “姐姐,您再仔细看看。”沈英杰把右手大拇指盖在画像上,对着沈雨玫道。   沈雨玫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脸上忽然变得有些严肃,“这……这……”   “您也看出来了吧。”沈英杰接过话头,忧心忡忡的道:“姐姐平时少与他接触都能看出不妥,若这幅画让皇上或其他相熟的大臣看到,难保不会有人认出来。若是搁平时应该没人敢说什么,可是赶在这个当口就不好说了。您别忘了,征西候可一直在怀疑李勉的身份呀!”   被沈英杰说得心中七上八下,沈雨玫道:“那你的意思呢?”   “姐姐,那事真的不能再拖了。这幅画随时都有可能被人认出来,万一皇上真的察觉出端倪,我们就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了。”沈英杰看着沈雨玫,严肃道。   沈雨玫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她厉声道:“可你们谋划的毕竟不是小事,万一失败了,我们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姐姐,我明白。”沈英杰垂下头,遮住了眼中的落寞,“他若是败露了,我和母亲肯定是必死无疑,但您和七殿下还有一息尚存的余地。你不愿意以身犯险,我能理解。”   见沈英杰这样,沈雨玫心中也不好受,忙道:“英杰,你不要这样,我……”   “我不怪你。”打断了沈雨玫的话,沈英杰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决绝,“可我不甘心就这样赴死,也不愿意七殿下就此与大位无缘。无论是出身还是才学,七殿下明明比太子更优秀,为什么只是因为晚出生几年,就要俯首称臣,蹉跎一生?我决定赌一把,不仅为了七殿下,也为了母亲。若是事成,七殿下顺利登基,我们骨肉团聚,再也不用担心被分开。若是失败了……起事之时,姐姐可以一直陪在皇上身边,大骂我们是乱臣贼子,装作毫不知情。就算我们事败,皇上也不会迁怒于你。至于以后,恕弟弟不能在姐姐身边保驾护航了。”   说完这话,沈英杰起身跪在沈雨玫面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弟弟深谢姐姐这么多年的照顾,若有来世,弟弟一定再来报答姐姐的大恩。”   “英杰,你这是要姐姐的命呀!”沈英杰毕竟是沈雨玫从小捧在手心里看着长大的亲弟弟,看他这样,沈雨玫的心里也不好受,“要是你和宁安伯府都没有了,姐姐就再也没有依靠了。英杰呀,不是姐姐贪生怕死,只是时间仓促,你们有把握吗?”   见沈雨玫有松动的迹象,沈英杰忙道:“姐姐放心,这事我们已经谋划很长时间了,眼下不过是提前几天而已。如今宫中的羽林卫全在我手里捏着,剩下的那些鸡零狗碎根本翻不出什么大浪。只要巧立一个名目,打着宫中有刺客的名义抄了东宫,然后把皇上控制住,以太子谋逆的罪名逼他废太子,然后写下改立七皇子的诏书,七殿下就能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您什么都不用做,只需看紧后宫里的这些奴才,不要让他们把消息泄露出去。只要第二日早朝之前料理妥当,等文武百官一上朝,就可以宣布圣旨。到时新君继位,一切都尘埃落定。纵然有人质疑,反正皇上和太子已死,他们也无力回天。”   沈英杰的谋划听起来十分可行,但沈雨玫还是不放心,“可皇上的寝殿和东宫里有一大批侍卫并不归羽林卫,万一他们负隅顽抗怎么办?若是让他们撑到第二日上朝,羽林卫不可能扣着宫门不开。文武百官发现不对,肯定会搬来救兵,到时你们又要如何收场?”   “寝殿和东宫里的侍卫是有些棘手,好在他们人数虽多,但还不能和羽林卫相提并论。我有把握在早朝前把他们拿下。再说,这只是最坏的打算。我们可以选择一个皇上和太子都在的时机,同时把他们料理了。东宫的侍卫虽多,但不可能全部都跟在太子身边。若我们忽然发难,他们定然反应不及。”沈英杰道:“姐姐放心,就算他们能撑到第二日早朝,只要我们紧闭宫门,外面的文武百官难道还能攻进来吗?只要皇上下了亲笔诏书,七殿下便是名正言顺,我们可以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太子头上,也算给文武百官一个交代。”   沈雨玫冷声道:“就算文武百官没办法,但还有赵睿这个变数在。你不要忘了,京郊还驻守着几万禁军呢。他们若想攻进来,绝对易如反掌。”   “京郊的禁军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沈英杰哈哈一笑,道:“姐姐莫要忘了,拜先皇所赐,皇上曾下了一道什么旨意?”   沈雨玫愣了一下,随即又惊又喜:“你是说……”   “不错。”沈英杰道:“先皇曾留下一道密旨,若五王爷死在皇上前面,持密旨者便可以接管京中禁军,为五王爷报仇。为了避免这种事发生,皇上又做了什么?”   沈雨玫喃喃的接过话头,“皇上不但把禁军的大小统领换成了自己的心腹,还下了一道旨意,除非有皇上亲笔书写并且加盖玉玺的圣旨,否者禁军不得擅自调动。”   “只要我们把皇宫控制住,不管是皇上还是玉玺,都插翅难飞。”沈英杰笑道:“没有玉玺和圣旨,即便禁军就在眼前,也不过是个摆设。”   听了这话,沈雨玫稍稍放下心来,但随后便起了一身的战栗,“五竹一直跟着五王爷身边,自然见过先皇的密旨。莫非早在二十多年前,他就算计到会有今天了?”   “五王爷死后,密旨便和五竹一起消失了。皇上一直以为五竹拿着密旨是图谋禁军的指挥权,其实他的真正目的,是让皇上给禁军戴上镣铐,亲手束缚住他们的手脚。”沈英杰的眼中充满了敬仰,“从姐姐进宫获宠,到我出生直至接管宫中的羽林卫,这一切都是他早就计算好的。”   沈雨玫冷冷的泼了凉水,“可他千算万算,还是没有算到莫吉未死。不然太子和征西候府早就没了,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姐姐,即便是神仙,也不可能算无遗策。”沈英杰责备道:“况且当初他也想到了莫吉未死的可能,但七殿下是怎么做的?”   沈雨玫一时语塞,就听沈英杰接着道:“即便七殿下把好好的一盘棋下砸,但他依然帮忙扭转了乾坤。”   看着沈雨玫惊讶的双眼,沈英杰笑道:“怎么,难道姐姐真以为仅凭七殿下就能抢了太子立下的盖世奇功?这其中少不了他的谋划,不过是借着我的口说出来而已。如今所有的事几乎都是按着他的预想发展的,姐姐,有这样一个能人为你和七殿下盘算,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得不说,沈英杰这话让沈雨玫彻底放下心来。刻意忽略掉那些细思极恐的过往,沈雨玫道:“你们的计划,妹夫知道吗?他虽然和我们交好,也是真心疼你二姐,但毕竟是皇上封的定北侯。你不如先去试探试探他的意思,若是能得到他的支持,我们的胜算更大。”   “姐姐放心,定北侯府和宁安伯府是姻亲,宁安伯谋反,定北侯还能不受牵连?就算为了保住定北侯府,二姐夫也会站在我们这边。即便他不支持我们,最起码也不会戳穿我们。”沈英杰胸有成竹的道:“况且,赵璟虽然是他的亲儿子,但那个小杂种已经认赵睿作父,并且对他恨之入骨。赵璟和太子交好,并且认定他是七皇子党。若是太子继位,定然没有二姐夫的好果子吃。这一点,他很清楚。反正赵璟对他来说不过是一段香火,大不了事成之后,我们把赵璟那个小杂种交给二姐夫。是杀是留,全凭他处置。”   这下,沈雨玫没了任何后顾之忧。她缓声道:“这事容我再想想,就先不要告诉景瑟了。”   “姐姐,我们准备尽快起事。”沈英杰却没有给沈雨玫任何犹豫的机会,他握住沈雨玫的手,严肃道:“这幅画像随时都有可能被人认出来,晚一会儿都会有危险。姐姐,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还是快点决断吧,免得遗恨终生。”   “那……好吧。”看着沈英杰,沈雨玫终于点了头。   当夜,寝殿内一片兵荒马乱。梁帝被几个侍卫护在身后,震惊的看着拔刀相向的禁军以及站在中间微笑的那个人,眼中夹杂着痛心和不敢置信。   沈贵妃抱着七皇子蜷缩在一边,不敢抬头看梁帝一眼。   “居然真的是你!”梁帝咬牙切齿的道,语气中充满了不甘与后悔。   那人站在火光和刀光中间,一张圆脸笑的温文尔雅,丝毫没了以往的怯懦模样。他嚣张的对着梁帝抬了抬下巴,悠悠道:“不错,是我。我才是杨家的遗孤,也是真正的五竹先生。陛下,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   寝殿内火光冲天,杀声喊声混成一边。一幅画像被人仍在地上,不久,雪白的纸上便溅满了鲜红的血。   画像上的人脸恰巧被血迹盖住,看不清模样,但画中那微胖的身形与仪态却与刚刚那人如出一辙,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一样。   --------------------   作者有话要说:   从星期五晚上就开始吃王力宏的瓜,被震惊的没得语言了。今年的娱乐圈真是热闹,就没消停过。 第326章 宫变   王琪和赵璟刚刚睡下,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   赵璟披衣下床开了门,见修文脸色发白神情严肃,心中不由一沉。   “出了什么事?”赵璟忙问。   修文正色道:“侯爷请您和王公子赶快去前厅。”   赵璟和王琪不敢怠慢,急忙收拾妥当去了前厅。到了地方才发现,屋子里挤满了人。不光徐百川、修文和偃武等征西候府的心腹,安阳伯章毕贤居然也在。   徐百川等人本就是征西候府的人,加上昨日一直和赵睿商议要事,直到很晚才休息,他们在府里并不稀奇。   但章毕贤是周英的心腹,和定北侯府分数两个不同的阵营,两边私下里几乎不怎么走动。王琪最后一次见他还是在哈尼镇,之后王琪去湘西寻找王耀,两人便再没见过。王琪十分奇怪,都这么晚了,章毕贤为何会突然登门?   好在没让王琪疑惑多久,赵睿便发话了,“章大人夤夜前来,是带了一封从宫里送出来的求救信,你们先看看。”   赵睿说完,徐百川便将一张小纸条给了赵璟。   赵璟连忙接了过来,王琪也跟着看了,见那张纸条不大,像是仓促间从什么地方上撕下来的,上面只写了几行字,“宁安伯和沈英杰谋反,皇上被困寝殿,速想办法进宫救驾。”   “这是从哪里来的?”震惊之余,赵璟只觉得不敢置信。要说沈英杰和七皇子谋反倒也罢了,就沈荣昌那胆子,敢做这种事吗?   赵睿看向章毕贤,示意他解释一下。   章毕贤忙道:“半个时辰前,下官收到了定北侯的飞鸽传书,信鸽在此。”   仿佛怕他们不信,章毕贤连忙从怀里拿出一只信鸽。   徐百川确实不信,笑道:“章大人,您当我们都是傻子吗?宫门戌时末就落锁了,除非皇上有旨,否则外臣不得留宿宫中。眼下已经过了子时,您是在半个时辰前收到了定北侯的飞鸽传书。也就是说,亥时刚过,原本不应该在宫里的定北侯发现同样不应该在宫里的宁安伯谋反,所以从宫里给您送信,让您闯宫救驾?”   “我知道这听起来十分荒唐,莫说你们,我也觉得莫名其妙。可这字条确实是定北侯的笔迹。”章毕贤转头对着赵睿一揖,一脸无奈的道:“侯爷,不瞒您说,在来贵府之前,下官已经去定北侯府问过了。府里的管事说,昨日定北侯确实被皇上留下了。宁安伯府那边我也派人打听了,得知宁安伯在宫门落锁之前奉旨进了宫。这事若是搁平时,我只会当谁开了个恶劣的玩笑,可眼下……哎,宁安伯府和五竹先生的事不清不楚,沈英杰又掌握着宫中的羽林卫,也不能怪下官多想。下官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奔您来了。”   赵璟看了修文一眼,修文对着他点了点头。赵璟便知道,章毕贤没有说谎,周英和沈荣昌确实不在府中。至于他们在不在宫里,那就不好说了。   王琪看懂了赵璟和修文之间的“对话”,不由暗自握了握拳。   “京中的达官贵人那么多,其中不乏位高权重之人,不知章大人为何偏偏要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我们家侯爷?”徐百川冷笑道:“连夜闯宫可是大逆不道之事,若宁安伯真的发动宫变便罢,若是没有,逼宫谋反的便是我们家侯爷了。”   徐百川话音刚落,站在他身后的偃武便厉声道:“呵,章大人还真是好算计!莫不是七皇子想把征西候府扳倒想疯了,偏偏抓不住我们任何错处,这才和他二姨夫一起唱了出逼宫谋反的好戏,意图引我们上钩?”   章毕贤只觉得浑身长嘴都说不清了,急的快哭了,他索性跪在赵睿面前道:“侯爷,下官知道贵府和定北侯府之间有些误会,但您二位都是当今圣上钦封的侯爷,也只对当今圣上尽忠。下官之所以来征西候府,是觉得安阳伯若真的谋反,只有征西候府不可能与他有任何勾结。退一万步说,就算定北侯真的和七皇子一起设计嫁祸贵府,也不可能用这么荒唐的理由吧。别说您不信,若非这字条确实是定北侯的笔迹,下官也不信呀!”   章毕贤说的有几分道理,虽然不明白沈荣昌为何会发动宫变,但沈英杰掌管宫中禁军,又有沈贵妃和七皇子做内应,他们确实有这个能力,不得不防。   赵睿沉声问:“宫中有什么动静?”   “四门紧闭,一切如常,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修文道:“因为宫里有规矩,我们没敢贸然叩门。”   “太子那边呢?”赵璟接着问。   修文道:“已经派人飞鸽传书了,不过目前还没有任何回应。”   “羽林卫保护着整个禁宫,若章大人所言属实,眼下已经过了近一个时辰,依羽林卫的实力,完全能掌控大部分皇宫。我们的飞鸽很有可能被他们截获,就算有回应,也可能是对方迷惑我们的障眼法。”赵睿沉声道。   偃武道:“侯爷,您若实在不放心,不如谎称有八百里加急,必须进宫面圣。宫门的守卫怕贻误战机,想必也不敢拦您。只要确定没事,大不了被皇上斥责一顿,总比在这儿坐立不安的好。”   “不妥。”修文摇头道:“若沈英杰真的谋反,侯爷此去,只怕会打草惊蛇。万一侯爷也被扣下了,又该如何是好?况且,我们手里也没有足够的兵力,根本不能和禁军抗衡。贸然过去,非但救不了皇上,还会白白送死。”   偃武惊道:“禁军虽是由沈英杰统领,但毕竟效忠皇上,不是他们沈家。就算有一小部分人被沈英杰收买了,难道绝大部分的人还真敢逼宫谋反不成?”   “若他们也被骗了呢?”王琪轻声道:“如今宫中的情况不明,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若沈英杰对禁军说是太子谋反,他们见不到皇上,会不会相信沈英杰的话?若侯爷在这个时候带人进宫,禁军会不会认为征西候是去支援太子?到时只怕会弄巧成拙。”   修文道:“王公子说的对。”   偃武无比沮丧的道:“照这样说,我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眼下我们还是先想办法弄清楚宫里的情况吧。”赵睿道。   赵璟立马道:“父候,我们不如找孙伯坚孙大人商量商量。”   “早在接到章大人的消息时,侯爷就已经让属下去请孙大人了。”徐百川道:“可孙府的人说,孙大人昨日也被皇上请进宫了,一直都没有回来。”   “孙大人也进宫了?”赵璟一愣,不由道:“怎么偏偏都在这个时候?父候,一夜之间,孙大人、周英和沈荣昌都被召进宫,是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偃武顿时六神无主了,忙问:“侯爷,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可能坐着不管吧。要是沈英杰那小子真的领着禁军谋反,皇上和太子身边的那点侍卫恐怕撑不了多久呀。”   这话立时让众人的心瞬间跌入谷底,   赵睿看着章毕贤道:“章大人,你跟随定北侯多年,平时和宁安伯府多有来往,您觉得沈荣昌会不会谋反?”   “当然不会!”章毕贤想都没想,直接道:“沈家受皇上大恩,沈贵妃和七皇子又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和儿子。就算李勉的事让宁安伯府受了些牵连,但皇上也没有怪罪他们呀!否则也不会让沈英杰继续统领禁军。说句不该说的话,这要是换了别人,恐怕早就降罪下狱了。依下官看,宁安伯没有理由谋反。”   偃武犹豫了一下,道:“莫不是七皇子见皇上最近身体不好,偏偏又抓不到太子的错处,还被自家外公坑了。他觉得废太子无望,便铤而走险,联合沈英杰发动宫变?”   “应该不可能。”章毕贤摇头道:“就算七皇子和沈英杰有那个心,可宁安伯向来胆小怕事,没那个胆子。”   王琪道:“可定北侯的字条上确实写着宁安伯和沈英杰发动宫变,想来宁安伯是有参与的。若定北侯所言属实,这位宁安伯的胆量恐怕不像诸位想的那么小。再或者,他是被逼到份上了,迫不得已,只能谋反。”   “能有什么事把宁安伯逼到这个地步呢?”章毕贤实在想不明白,“即便是窝藏五竹这么大的罪,皇上不一样没有怪罪他们吗?”   赵睿沉声道:“璟儿,今日你进宫见了皇上和太子,他们可有什么异样?”   “和往常一样,没什么不同寻常的。”赵璟低头想了一下,道:“皇上的身子还是老样子,太子一直在身边照顾。不过太子倒是让孩儿再仔细查一下城西失火的事,估计是想确认一下那场大火是不是和李勉有关。”   赵睿道:“你再想想,太子还和你说了什么吗?”   “没什么了。”赵璟又想了想,才道:“对了,太子想看看琼琚画的那几幅画像。我当时没有带,便让人回府拿了送进宫去了。”   “画像?”章毕贤疑惑的道:“从没听说太子殿下对丹青感兴趣。小侯爷,到底是什么画像?”   看了王琪一眼,赵璟笑着道:“我们府里有位丹青大师,他闲来无事,试着画了几幅五竹先生的画像。虽然和李勉相去甚远,但太子殿下听说了,还是想看看。”   “章大人请看。”修文身上正好带了临摹的画像,便拿出来递给章毕贤。   章毕贤看了一眼,指着其中一张道:“这不是宁安伯吗?”   “啊?”周围的人同时一愣。   偃武只觉得好笑,“章大人,您看清楚些,这怎么可能是宁安伯呢?”   章毕贤又仔细看了一下,不好意思的道:“对不住,刚刚屋里灯光太暗,没看清楚。”   “章大人不说倒是没觉得。”偃武凑够去道:“不看脸的话,这身形和精神气倒真和宁安伯有几分相似。你们也看看。”   偃武说着就把那张画像的脸盖上,让修文和徐百川看。   有神无形的画像,宁安伯府死去的老郎中,城西的大火……王琪忽然灵光一闪,这一切零散的碎片似乎随着偃武有口无心的这句话连到了一起。   “听阿蛮说,在沈贵妃入宫获宠之前,宁安伯沈荣昌是个存在感很低的人。”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激动,王琪沉声问:“不知侯爷和章大人还记得他那时的样子吗?”   王琪的话成功的让赵睿和章毕贤愣了一下,他们下意识的回想了一下沈荣昌二十多年前的样子,发现记忆十分模糊。他们能想到的,只有沈荣昌现在的样子。   “王公子,你到底想说什么?”隐隐猜出了什么,赵睿的眉心已经皱成了一个“川”字。   恭敬的对着赵睿一揖,王琪缓声道:“回侯爷,章大人和偃武将军的话给了草民一些启发。画人最讲究形神兼备,宁愿形不似,神也要准。易容之术或许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外貌,但改变不了他内在的气质。草民有个十分大胆的想法,宁安伯沈荣昌会不会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被人桃代李僵了,而代替他的人才是真正的五竹先生。”   “这怎么可能?要是宁安伯被人顶替了,那真的宁安伯在哪里?”偃武惊叫道:“宁安伯府的人难道发现不了吗?”   徐百川沉声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二十多年前,沈荣昌本就不喜欢在人前多露面,也没听说他和京城哪位大人走的近。要是宁安伯府里有内应,或许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瞒天过海。你们不要忘了,五竹和宁安伯夫人秦氏曾经可是情人的关系。”   “我还是觉得这事太不可思议了。就算是秦氏和五竹合谋杀了宁安伯,但沈贵妃姐妹俩呢?她们总不能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认不出吧。”偃武道:“再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凭着她们如今的身份,恐怕早就报仇了,怎么可能忍受母亲的情夫登堂入室,顶替自己父亲的位置?”   赵璟看着赵睿和章毕贤道:“父候,章大人,你们一直在京城,对二十多年前的宁安伯有什么了解?”   “我只知道宁安伯身体不太硬朗,子嗣也很艰难。听说他一直在为没有儿子继承爵位苦恼,害怕自己死后妻女会受苦。”章毕贤道:“沈贵妃入宫以后,宁安伯府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沈英杰出生之后,京中人都很唏嘘,觉得要不是皇上宠爱沈贵妃,连带着照顾他们沈家,沈荣昌估计也没那个福气沾上龙气生下儿子。”   章毕贤说的都是大路边上的话,就连王琪这种平头百姓都有耳闻。不过原来都是当八卦听的话,如今想来却是细思极恐。人人都知道宁安伯子嗣艰难,生下沈英杰这个儿子全是靠皇上庇佑。现在看,或许这和皇上没有半点关系,而是宁安伯换了一个人而已。   屋里的人都是修成精的狐狸,王琪能想到的,其他人自然也想到了。   徐百川严肃的道:“或许沈荣昌不是被害死的,而是病死的。沈荣昌没有儿子,他死后,宁安伯府后继无人,剩下秦氏和两个女儿根本无力支撑门楣,只能就此没落。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秦氏便听从了五竹的建议,让他假扮沈荣昌。只要这个‘宁安伯’还在,宁安伯府就不会倒。当时沈贵妃还没有进宫,为了自己和妹妹的前程,只能同意母亲的做法。”   “可宁安伯毕竟是有爵位在身的勋贵,不是普通的平民小子,就这样死了,不可能无声无息的吧。”偃武已经被接受到的信息惊呆了。   赵璟道:“有秦氏和沈家姐妹帮忙打掩护,自然要容易的多。只要对外说宁安伯病了,不能让人打扰,便能避免仆役靠近。反正秦氏和沈贵妃身为宁安伯的妻子和女儿,贴身照顾他也是应该的,不会有人怀疑。趁着这个时间,他们可以把内宅那些和沈荣昌接触多的仆役打发了。剩下的人对沈荣昌不甚了解,加上有秦氏和沈家姐妹从旁指点,依着五竹的能耐,很容易就能糊弄过去。”   “可惜假的就是假的,他们能瞒得住别人,却瞒不住一个人。”王琪道。   赵璟愣了一下,立刻会意,“你是说一直照顾沈荣昌的那个老郎中?”   “不错。”王琪道:“脸可以伪装,举止神态也能刻意模仿,但一个人的脉象和身体状况却不是短时间可以改变的。我一直很奇怪,郎中的儿子若是被人害死的,他们可以制造很多不起眼的意外,为什么非得弄那么大一场火灾,把这件事搞的沸沸扬扬的。”   偃武忙问:“他们弄那场火灾,不就是逼着附近的人贱卖房产吗?难道还想趁着这个机会杀人灭口?”   “恐怕不止如此,他们应该是想销毁郎中留下的关于宁安伯的一切脉案。”王琪沉声道。   见众人没有听懂,赵璟忙解释道:“我们在平遥县的时候,和一位郎中交好。从他口中知道,每一位尽责的郎中都会给自己的病人写脉案,详细记录每次把脉的情况。那老郎中在宁安伯小时候就给他看病了,而章大人又说宁安伯的身体一直不好,想必那郎中手里的脉案应该很可观。”   “不错。”王琪接过话头道:“五竹生性谨慎,恐怕不会留任何破绽在别人手里,所以便杀了老郎中父子,并放火烧了他们家,将一切都毁的干干净净。”   修文冷声道:“他还借着郎中父子的死和那场火灾贱价收购了附近百姓的房产,然后转手献给了皇上。皇上得了好处,自然不会和他计较那一两条人命的事。真是好算计!”   “若宁安伯才是真正的五竹,那个李勉又是谁?”偃武疑惑的问。   众人还没来及回答,门外忽然响起侍卫的通报声,“侯爷,宫里来了位李公公,正在廊前等着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了,咳嗽的死去活来来,真的很烦那!!!!!! 第327章 伪造   听到宫里有人来,一时之间,在场众人脸色各异。   “我们刚刚推测出宁安伯有可能就是五竹,宫里就派人来了。这未免也太巧了。”王琪看着赵璟问:“不知这位李公公可是皇上身边的内侍?”   赵璟摇头表示没听说过这个人。   “既然是宫里来的,不能不见。”赵睿沉声道:“你们先进去躲躲。”   一行人会意,立刻躲进了内室。   不久之后,赵睿胡乱地披着外衣,在正厅接待了李公公。   “打扰侯爷休息了。”李公公见赵睿一副刚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样子,笑着道。   赵睿道:“刚睡下不久,算不得打扰。李公公面生的很,是最近才来御前伺候的吧。不知以前在哪位娘娘那里高就?”   “杂家原本在内务府办差,最近才得皇上抬举,到御前办事。”李公公道:“侯爷,皇上有旨,宣您即刻进宫。”   李公公说话滴水不漏,显然是宫里的老手。   赵睿面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不知这么晚了,皇上宣微臣进宫有何要事?”   “这个杂家也不清楚,只是奉旨办事。”李公公道:“侯爷,时候不早了,不要让皇上久等,您还是赶快随奴家进宫吧。”   赵睿也不再多问,爽快道:“请公公稍后,容我收拾一下。”   见赵睿答应了,李公公微笑着起身,道:“那杂家去外面等您。”   嘱咐外面的侍卫照顾好李公公,赵睿立马进了内室。   “父候,您不能去。”见赵睿进来,赵璟连忙迎上来道:“这个李公公身份成疑,又来的蹊跷,万一沈英杰真的谋反,您此去岂不是很危险?”   章毕贤也道:“是呀,下官从没听说过皇上身边有姓李的太监。”   “可他有出入宫禁的令牌,想来应该是皇上授意的。”赵睿皱着眉道。   听了这话,偃武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不会是七皇子他们已经把皇上和太子杀了,所以才能拿着皇上的令牌骗您进宫?”   “这个可能性不大。”修文摇头道:“若他们大事已成,七皇子此刻已经黄袍加身,恐怕等着我们的就不是进宫的口谕,而是下狱的圣旨了。”   “那就好。”偃武总算松了口气。   王琪沉思道:“恕草民多句嘴,会不会是皇上本就有意召侯爷进宫,只可惜被图谋不轨之人截下了,所以侯爷才没有收到消息。如今他们出于某种原因对侯爷不放心,所以换了自己人拿着皇上的令牌请您入宫?”   “有这种可能。”徐百川点头道:“据各府上说,孙大人、周英和沈荣昌都是在宫禁前被皇上召进宫的。若情况属实,或许皇上当时也派人传了侯爷,只是被人拦下了。”   王琪道:“这就更奇怪了,他们既然阻止侯爷进宫,就说明侯爷进宫不利于他们成事。如今为何又改变主意呢?”   “琼琚说的对。”赵璟道:“若我是宁安伯和七皇子,就会快刀斩乱麻,惊动的人越少越好。只要杀了太子,逼得皇上写下改立诏书,然后把谋反的罪名推到太子身上,七皇子就是名正言顺。纵然其他人有疑意,有皇上的圣旨在,也没人能奈何他分毫。他们不可能在还没拿下皇上的节骨眼上宣父候进宫,增加泄露机密的可能,除非……”   除非宁安伯和沈英杰知道征西候发现他们谋反的事,害怕他在宫外有动作,所以把人诓进宫控制起来。   “章大人,您收到定北侯书信的事有多少人知道?”徐百川急忙问。   知道他们在怀疑什么,章毕贤立刻举起手对赵睿起誓:“此事关系重大,万一宣扬出去结果却是误会一场,下官就是欺君大罪。下官可以用项上人头保证,除了征西候府的诸位,下官没有对任何人泄露半句。即便是去安阳伯府和定北侯府打探消息,也是借口有私事想要拜访。”   “那你来我们侯府,可有人知道?”修文又问。   章毕贤摇头道:“下官只身前来,侯府的侍卫均可作证。下官也并未和家中人提起自己的去向。”   “侯爷,诸位大人。”王琪道:“恕草民说句不该说的话,也许问题不是出在章大人身上,而是征西候府内部。”   “你是什么意思?”知道王琪在暗示征西候府有奸细,偃武怒道。   王琪缓声道:“在下的意思是,府里有内奸,把章大人到来的消息告诉了宁安伯。宁安伯没有拿下皇上和太子,又怕侯爷察觉到他们的阴谋坏了大事,所以将侯爷骗进宫困住。”   “你胡扯!”偃武怒极攻心,“征西候府的这些兄弟都和我们一起共过生死,怎么可能有内奸?”   “若非没有内奸,又是谁把征西候府的动向透露出去,以至于莫吉可汗遇刺时,征西候府首当其冲受了牵连?若非没有内奸,又是谁假扮徐大人的手下接近马婆婆,和她一起合谋害死我奶奶,又给我下毒,借机挑拨小侯爷和徐大人的关系?”王琪看着偃武,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偃武将军,此人对府中众人的关系了如指掌,不会是个边缘人物,恐怕极有可能就是和你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偃武还想再争辩些什么,被徐百川和修文制止了。   赵睿沉声问:“百川,章大人过来的事,府里有多少人知道?”   “府里执勤的侍卫,还有咱们身边的那几个兄弟都知道。”徐百川道:“章大人和我们少有来往,如今忽然夤夜来访,肯定会引人注意。”   修文接着道:“属下派人打探皇宫和宁安伯以及周英的动向,也惊动了不少兄弟。若宁安伯真的谋反,即便他们不知道章大人来了,也有可能因为心虚对府中的动向起疑。”   “我不能耽搁太久,以免李太监生疑。”赵睿站起身道:“不管如何,我一定得进宫确认一下皇上是否安好。若宫中无事,我会给你们传信,以天字第一条为准,免得被有心人混淆视听。若半个时辰后我没有传信,或传来的书信不对,就说明宫中有变,你们即刻想办法进宫救驾。”   “父候,即便宫中有事,我们也没有足够的人手闯宫救驾呀。”赵璟道。   赵睿边换衣服边道:“禁军就驻守在京郊,他们手中有皇上御赐的金腰带,随时都能进宫面圣。”   章毕贤道:“可调用禁军需要皇上的圣旨,我们没有圣旨,又该如何是好?”   赵睿看了王琪一眼,对着徐百川道:“若真走到那一步,百川,你知道该怎么做。”   “属下明白,请侯爷放心。”对着赵睿拱了拱手,徐百川沉声道。   迅速换好衣服,赵睿又看了众人一眼,便出去了。   赵睿走后,徐百川对着章毕贤道:“章大人,事情弄清楚之前,就先委屈您在府里待一阵了。”   “我明白。”章毕贤道:“我带兵多年,手里有些能用的人。虽然不多,但聊有胜无。若是有需要,你们尽管开口。”   见章毕贤十分配合,徐百川拱手道:“多谢章大人。修文偃武,你们送章大人下去休息。今天的事,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了。”   “属下领命。”   等修文和偃武带章毕贤出去之后,赵璟这才看着徐百川问:“徐大哥,刚刚父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有办法调动禁军?”   “小侯爷放心,属下有分寸。眼下事情紧急,您还是先清点一下,看看我们能召集多少人手吧。”徐百川道。   “好吧。”压下心中的疑惑,赵璟看了王琪一眼,正想说什么。徐百川连忙道:“小侯爷,大事要紧,属下派人送王公子回去。”   王琪也道:“你先去忙吧,我没事。”   事情紧急,赵璟只得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赵璟走后,徐百川看着王琪,和颜悦色的道:“王公子,属下送您回去。”   “徐大人,侯府的路我熟。您现在应该有很多事要忙,就不劳您护送了。”王琪笑着道。   徐百川却道:“属下既然答应小侯爷会护送您回去,就要说到到做到。”   见徐百川坚持,王琪知道他肯定有事要说,便同意了。   “王公子,其实抛开您和小侯爷的关系不说,属下一直挺欣赏您的。”回去的路上,徐百川忽然开口道。   王琪和徐百川打了多年的交代,也没少被他坑。从前徐百川见到他,从没有半分好脸色,如今居然主动说起了好话,必定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笑了笑,王琪谦虚的道:“在下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商人,手无缚鸡之力。徐大人这话倒是让在下受宠若惊了。”   “王公子不必自谦。”徐百川停下脚步,看着王琪,十分认真的道:“王公子熟读诗书,精通书画,若不是皇上的限商令,恐怕您早就和您三叔一样做官了。”   徐百川是个有心机的,一句话后面往往埋着好几个坑。王琪摸不准他的脉,不敢轻易应下,只得道:“徐大人谬赞了,在下不过是幼时读过几本书,略知些皮毛而已,算不得什么。倒是征西候府才是人才济济,随便拎出一个都是济世之才。在下这点微末伎俩,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王公子太抬举我们这些只会舞刀弄枪的莽汉了。”徐百川笑的愈发的和善,“我们这些只会打打杀杀的粗人,才是真正的难登大雅之堂,和你们这些读书人不能比。就拿写字来说吧,我临摹五竹的字迹,苦练好几载才勉强写出几个像样的。但王公子仅看了一眼就能精准模仿出一模一样的字迹,就这本事,放眼整个大梁,恐怕也难找出第二个人来。”   如今大难当头,徐百川不会闲着无事陪他回忆几年前的旧事。想到赵睿临走前那含糊不清的话,王琪心中有了谱。   “听说王公子还仿照了一幅张云林老先生的画,无论是运笔手法还是画上的印章,都能以假乱真。”徐百川接着道:“王公子精通书画我倒是知道,却不知道您还对篆刻有这么深的造诣。不知刻出一个印章需要多长时间?”   话到此处,徐百川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了。王琪索性道:“徐大人,我们就不必绕圈子了。你有什么话,就直接对我说吧。”   “王公子果真是个爽快人。”徐百川也不再卖关子,直接在王琪跟前跪下道:“属下求王公子救小侯爷一命。”   将徐百川扶起来,王琪道:“徐大人不必如此,阿蛮的事,我自当义不容辞。不知徐大人想让我做什么?”   “王公子能模仿他人的字迹,又善于刻章。”徐百川道:“属下想请王公子伪造一个东西,还请王公子一定不要推辞。”   虽然心里已经知道了结果,但王琪还是问:“不知徐大人想让在下伪造什么?”   “调用禁军的圣旨。”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徐百川还是道:“属下知道伪造圣旨是欺君大罪,若皇上怪罪,征西候府也难逃干系。请王公子放心,不到万不得已,属下绝对不会把这份圣旨拿出来。若真迫于无奈走到那一步,一切罪责,征西候府都会一力承担,绝不会牵连王公子。”   王琪沉默了。   徐百川话说的是没错,但伪造圣旨不是儿戏。当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征西候府救驾有功,或许可以免责,但他呢?假圣旨是他一手伪造出来的。试问哪个皇帝能容忍一个能伪造圣旨的人活在世上?再说,徐百川虽然保证不会把他供出来,事后会不会卸磨杀驴,借皇上的手把他除了呢?毕竟,徐百川一直认为赵璟之所以会喜欢男人,全是受他迷惑。   “王公子,这个忙,请您无论如何都要帮呀。”害怕王琪不答应,徐百川连忙补充道:“眼下宫中情况不明,要是宁安伯和沈英杰真的谋反,就凭我们手里的这点兵力,别说救驾,恐怕连宫门都进不去。若七皇子登基,小侯爷必死无疑,想必王公子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吧。”   不得不说,徐百川确实切中了要害。一旦牵扯到赵璟的性命,其他的一切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徐大人不必多说,在下自当尽力。”王琪道。   没想到王琪居然答应的这么痛快,徐百川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也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王琪之所以这么做,足够说明他把赵璟的性命看的比自己更重。如此深情,让徐百川既庆幸又无奈。   “不知王公子需要什么东西?属下也好去准备。”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徐百川问。   王琪道:“我没有见过皇上的墨宝,更没见过玉玺。不知府上可有皇上的圣旨?”   “有,我这就去取。”徐百川担心的道:“眼下事态紧急,圣旨不必太过精细,只要字迹和玺印无误就没什么问题。依王公子的书法造诣,字迹我不担心。只是不知做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玺印需要多长时间?”   王琪淡然的一笑,道:“徐大人不必担心,你只需准备好笔墨纸砚,朱砂和刻刀,再准备一块和玉玺一样大小的蜡就可以了。最多一个时辰,一定能让你满意。”   “属下这就去准备,一切就有劳王公子了。”见王琪胸有成竹,徐百川也跟着放下心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着赶快完结,谁知道前段时间感冒了,打了将近十天的吊瓶,后来又忙着各种事,没有时间码字。最重要的是,天太冷了,实在坐不住呀%>_ 第238章 平叛   徐百川的动作很快,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便准备好了所有的东西,然后亲自跟在王琪身边伺候。   “因为此事不宜宣扬,所以属下不能让人过来帮忙,还望王公子不要见怪。”害怕王琪多想,徐百川解释道:“您看着屋里够不够亮,我再多加几盏灯。”   知道徐百川是急着看到成品,王琪能理解,便笑着道:“不用,屋里已经很亮了。”   摊开一张宣纸铺在桌上,王琪用纸镇压好,有些不放心道:“好歹是圣旨,用这种普通的纸合适吗?”   “事发突然,皇上在匆忙之间颁下密旨,能从宫里送出来就不错了,不会讲究那么多。”磨好墨,徐百川拿笔蘸了蘸,然后殷勤的递给王琪,“可惜府中的圣旨并不是皇上亲自誊写的,幸好皇上前几年亲笔写了一个匾赐给侯爷,就是我们头上这块,不知行不行?”   抬头看了看头上的匾额,“中流砥柱”四个金字灼灼生辉。知道徐百川是怕字太少,担心他不能更好的模仿皇上的笔迹,王琪接过笔,道:“皇上的字仿的是王羲之的路子,不难模仿。只是这密旨的内容该怎么写,还请徐大人示下。”   见王琪这么有把握,徐百川反而觉得自己担忧的过了。他没推辞,直接道:“好,我说你写。”   因为早就在心里打过好几遍腹稿,徐百川出口便能成章。短短几句话就把形势的凶险以及催兵的急迫表达的淋漓尽致。若是禁军的将领看到这封密旨,肯定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飞进皇城。   虽然说得轻松,但王琪还是写了五六遍,才堪堪觉得满意。   把写好的“密旨”递给徐百川,王琪道:“徐大人,您看行不行?”   “王公子真是厉害!”徐百川看了下,立马对着王琪竖起大拇指,赞道:“这字迹恐怕连皇上自己都分不清真假。”   此时,外面有人来报,“徐大哥,您吩咐做的蜡块已经做好了。”   “我知道了。”徐百川没有让人进来,而是亲自出去取。不一会儿,他便拿着一块方方正正的白蜡走了进来。   “王公子,您看行不行。”将蜡块递给王琪,徐百川道。   王琪接过蜡块,放在圣旨上的玉玺印上比对了一下,大小分毫不差。   “很不错。”王琪道。   徐百川道:“那我再吩咐他们多做几块一样的,以备不时之需。”   知道徐百川是想多准备几个备用,防止这块蜡刻坏了没有替换耽误时间,王琪忙道:“不必了,这毕竟是个不能声张的东西,做的多了反而引人注意。徐大人放心,我们要的只是最后的印,原物不用那么精细。要是刻坏了,随便拿个烛台滴上几滴蜡就能补上。”   “还是王公子有办法。”徐百川佩服道。   时间紧急,王琪不再多话,拿起了一旁的刻刀,比着玉玺印上的篆书在蜡块上画出了大概的字形,然后飞快的运作起来。   印上的字是反着的,雕刻起来肯定有很大的难度。徐百川害怕打扰王琪,便默不作声的立在一边。   小半个时辰之后,王琪终于放下手中的蜡块和刻刀,擦了擦头上的汗。   “做好了吗?”徐百川早就等急了,见王琪停了手,便迫不及待的拿起蜡块仔细端详。   王琪笑着道:“这样看不出来什么,不如印在纸上试试。”   “我倒是忘了。”徐百川连忙拿了印泥,在空白的纸上盖了一个印,然后和圣旨上的印仔细比对。   王琪道:“时间太短,我也不敢保证能一模一样。徐大人看看哪里不合适,我再改。”   “足够了。”虽然只有七八分的相似,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到这个地步,徐百川已经很满意了。他把印盖在王琪写好的密旨上,将密旨和蜡块收好,又把刚刚盖了印的白纸烧掉,这才对王琪道:“王公子,眼下京中凶险,属下派人护送您出京暂避几天,等情况稳定了再接您回来,免得小侯爷担心。”   “多谢徐大人美意,不用了。”谢绝了徐百川的提议,王琪坚定的道:“我就在征西候府里等着阿蛮回来。无论是生是死,我都要和他一起面对。”   见王琪不愿意离开,徐百川继续劝道:“王公子,属下这样做也是为你好。伪造圣旨乃是大罪,就算征西候府一力承担,皇上认真追究起来,难免不会查到你身上。早些送您出京,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   “徐大人的好心在下心领了。”王琪笑着对徐百川拱手,接着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便是躲,在下又能躲到哪里去呢?若皇上真的追究刻印的元凶,征西候府交不出人,势必会受牵连,我又怎么能弃阿蛮于不顾呢?”   见王琪早就把事情想的明明白白,而且根本没有在乎自己的生死,徐百川心情复杂。他还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侯爷进宫前说会送信回来,眼下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宫中恐怕凶多吉少,徐大人还是赶快去忙吧。”王琪道。   挂念着宫里的赵睿,徐百川只得道:“那好吧。还有几个时辰就天亮了,王公子今天辛苦了,先回房歇会吧,属下就不送你了。”   对着徐百川拱了拱手,王琪便回去了。   外面兵荒马乱,王琪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好不容易熬到天蒙蒙亮,屋外反而没了动静。王琪实在躺不下去了,索性穿戴整齐,到外间坐着等消息。   这一坐就是两个时辰,就在王琪快要失去耐性的时候,偃武终于来了。   “王公子,大喜呀!”还没进门,王琪就听到偃武喜气洋洋的声音,心中不由一喜。   没等偃武进屋,王琪便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几步走到他跟前,急切的问:“怎么样了?”   “宁安伯父子和沈贵妃母子已经被拿下了,他们的一干党羽全部被我们擒获,宫中无碍了。”偃武眉飞色舞的道。   王琪忙问:“阿蛮呢?他有没有受伤?”   “王公子放心,侯爷和小侯爷都好着呢,连一点油皮都没有擦破。”偃武眉开眼笑的补充:“有禁军出马,这一路上,我们简直是势如破竹。”   得知赵璟无碍,王琪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回到了原位。   “侯爷和徐大哥也是,手里明明有可以调用禁军的圣旨,却不告诉我们,害的我和大哥白担心一场。”偃武抱怨道:“等忙完这几天,我们一定要很扁他一顿出气。”   知道这事的内情,王琪苦笑了一下,也不跟着搭话,而是道:“阿蛮呢?还在宫里吗?”   “宫里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小侯爷一时半会脱不开身,便让属下回来给王公子报个平安。”偃武见王琪眼睛下面透着浓重的黑眼圈,显然也没休息好,便笑着道:“王公子昨夜也没睡好吧,那就先歇歇。属下还得回宫帮忙,等小侯爷回来,我们一起庆功。”   “好,我等你们回来。”王琪笑着道。   偃武让厨房的人给王琪送上早膳,便兴高采烈的走了。   简单的吃了点东西,王琪重新躺回床上,但还是睡不着。   宫里的事虽然都解决了,具体的细节等赵璟回来便能知晓,王琪唯一担心的还是那封假密旨。听偃武的意思,徐百川似乎把假密旨的来历归结到皇上身上。但皇上毕竟没有下过那道密旨,调用禁军那么大的事肯定瞒不住。虽然征西候府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但假传圣旨是大逆不道之罪,就是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处理了。   第二日上午,赵璟终于回府了。王琪见他脸上虽然疲惫,但气色还不错,显然宫里的事处理的很顺利。   “我回来了。”一进门,赵璟就紧紧的抱着王琪不撒手,仿佛经历了生离死别一般。   王琪知道,昨夜的事虽然有惊无险的度过了,但其凶险程度是可想而知的。在没有真正拿下五竹父子之前,恐怕谁都不敢掉以轻心。赵璟会有这种大难不死,逢凶化吉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轻轻拍着赵璟的背,王琪任由他抱够了,才道:“你辛苦了,赶快梳洗梳洗歇歇吧。”   “我不累,再说,我还有很多话要和你说呢。”抱着王琪,赵璟笑道。   听着这撒娇一般的语气,王琪宠溺的道:“好,你先吃点东西,然后想说多久就说多久。”   吩咐人送了热水,赵璟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厨房那边便送上了丰盛的饭食。赵璟一边吃,一边把宁安伯父子谋反的经过详细说了。   原来他们猜的没错,真正的宁安伯沈荣昌早在二十多年前就病死了。当时秦氏已经和五竹勾结到了一起,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秦氏便听了五竹的话,将沈荣昌的死瞒了下来,让五竹乔装打扮,顶替了丈夫的身份。这样不仅能解决眼前的问题,还能让他们名正言顺的再续前缘。   沈贵妃也是五竹送进宫的,他一边给沈贵妃出谋划策,帮她迅速在后宫崛起,一边利用皇上对沈贵妃的宠爱,在前朝巩固自己的势力,暗中收拢了五王爷的旧派为己所用,并成功把儿子送上御林军总管的位置,将宫内所有人的生死掌握在自己手中。   “那个替五竹死的‘李勉’早年被他所救,所以一心报恩。五竹在宁安伯府站稳脚跟后,就让他顶替自己原来的身份,这样不仅方便做事,还多了一个挡箭牌。”赵璟道。   事到如今,一切真相终于水落石出。王琪重重的叹了口气,道:“既然五竹是杨家的遗孤,那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颠覆皇上的江山为父报仇。七皇子是皇上的儿子,他是真心实意的帮着七皇子登基吗?”   “五竹是真心帮七皇子还是拿他当报仇的棋子已经不重要了。”赵璟狡黠的一笑,“重要的是沈贵妃相信哪一个。”   王琪瞬间了然,不由道:“你们肯定让她相信了后者吧。”   “不错,得知五竹的真实身份之后,沈贵妃当场就懵了。后来我们拿出证据证明五竹只是拿他们母子当枪使,事成之后就会把她除掉,只留七皇子做傀儡皇帝。等七皇子生下儿子之后,五竹便会把他们父子弄死,然后用沈英杰的儿子代替小皇子。或者,沈英杰会效仿他的父母,勾搭七皇子的嫔妃,生下野种当皇子。总之不管怎么样,皇位都会名正言顺的落在五竹孙子的手里。”说到这里,赵璟顿了一下,道:“这话虽然有杜撰的成分,但并不是凭空捏造。依着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逼宫成功之后,五竹确实有除掉沈贵妃的打算。”   王琪笑道:“五皇子能得势,本就是靠着皇上的宠爱,和外公家的势力。若皇上和沈贵妃没了,有拥立之功的‘外公’又是个居心叵测之人,五皇子势单力薄,只能任人摆布。沈贵妃知道真相,恐怕气疯了吧。”   “你猜对了,沈贵妃为了将功赎罪,保住他们母子的命,已经全部交代了。她说自己当年年纪太小,考虑事情不周全,只是害怕父亲死后会受欺负,这才受了母亲的蛊惑,帮着外面的男人假扮成父亲。而沈英杰也是秦氏和五竹苟合所得,和沈荣昌没有半点血缘关系。沈英杰一直都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些年没少帮五竹做事。”赵璟沉声道:“我出宫之时,太子的人正在问真正的沈荣昌埋骨之地,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   赵璟之母沈雨薇的悲剧,周英虽然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但最大的祸首还是沈荣昌。究其原因,当年要不是他偏心纵容沈雨棠嫁进定北侯府和姐姐争夺地位,事情也不会是这么个结果。王琪知道,这么多年来,赵璟对沈家和沈荣昌的恨不比周英少。如今乍然知道自己恨了多年的外公其实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过世了,取而代之的还是一个邪恶的阴谋家,心中恐怕不会平静。   “你没事吧。”见赵璟久久不做声,王琪握住他的手,担心的问。   “我没事。”反握住王琪的手,赵璟勉强笑道:“我只是忍不住想,如果真正的沈荣昌没有死,我母亲可能还是那个不受重视的庶女,但却不用嫁给周英,而是嫁到一个普通人家相夫教子,平平淡淡的过日子。”   王琪宽慰道:“五竹既然早就和秦氏有了勾连,就算宁安伯不死,也会被他们所害,事情最后还是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命,你不要想太多。”   “我知道。”赵璟笑道:“但我还是会忍不住想。”   王琪劝道:“与其追忆过去,还不如想想怎么为她报仇。沈贵妃既然知道宁安伯被冒名顶替的事,不知沈雨棠有参与吗?”   “沈贵妃说,沈荣昌死时,沈雨棠年纪尚小,所以并不知情。”赵璟道:“想来也是,这件事毕竟非同小可,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泄露出去的危险。况且这次宫变,周英救驾有功。他在御前恳请皇上饶沈雨棠一命。如今沈家大势已去,沈雨棠久病缠身又无子无女,构不成威胁。看在周英的面上,皇上有可能不会为难她。”   虽然早就知道周英对沈雨薇不顾念一点夫妻之情,但是眼睁睁的看着亲生父亲如此袒护害死母亲的罪魁祸首,赵璟的心里肯定很不好受。   王琪也替赵璟生气,不由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沈雨棠之所以能作恶,无非是依靠背后的沈家撑腰。如今五竹父子自身难保,沈家乱作一团,不会有心思替她遮掩之前的事。我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当年沈家派去照顾沈雨棠的郎中和一干旧仆控制住,问明原委,找到切实的证据,然后让巧姐领着这一干人去衙门投案自首,将当年的一切公之于众……”   “琼琚,你对我真好。”握住王琪的手紧了紧,赵璟道。   看着赵璟无比热切的目光,王琪脸上一红,“这只是我一个不成形的想法,考虑未必周全,你……”   没等王琪说完,赵璟便一把揽住他,无比感动的道:“我很高兴,很高兴你能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眼下所有人都忙着处理五竹的事,只有你还记着她。”   “她是你的母亲,又是为你而死。我知道,为她报仇是你的心愿,我只想帮你早日完成心愿。”王琪柔声道;“然后你才能放下心中的包袱,轻轻松松过日子。”   听了这话,赵璟更加感动,“你对我的好,恐怕这辈子,我都还不完了。”   “你我之间,就不必说这些了。”总觉得继续说下去有些伤感,王琪连忙岔开话题,“不过,周英这次确实挺让我意外的。他那么袒护沈雨棠,我还以为他会和沈家和七皇子站在一起呢。”   提到周英,赵璟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这次周英确实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五竹和沈英杰联合禁军突然发难,打了皇上一个措手不及。若非周英暗中倒戈,还真有可能让他们成事。”   王琪道:“看来章大人收到的那封信,确实是周英偷偷从宫里送出来的。”   “不错。”赵璟道:“当时周英假意归顺,骗得了五竹的信任。他佯装率兵攻打寝殿,其实是在拖延时间。要不是他从中周旋,皇上和太子殿下撑不到我们前去救援。也多亏了他,皇后和后宫里的妃嫔皇子才能幸免。”   王琪唏嘘道:“看来,定北侯确实对皇上忠心耿耿。即便知道五竹谋反失败,他可能会受牵连,但他还是义不容辞的站在皇上这边。只是不知道皇上会不会认可他的这份忠心了。”   “经此一劫,皇上大受打击,病的更严重了,便将一切事都教给太子打理。太子殿下为人宽厚,不会薄待有功之人。”顿了一下,赵璟这才高兴的道:“如今七皇子已经彻底翻不了身了,太子登基指日可待了。”   知道赵璟不仅因为皇位没有落到七皇子那种人手里而开心,更为他们的未来终于有了保障而高兴。想到他们的未来,王琪也发自内心的欣喜。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我们便离开京城,去我们想去的地方,你说好吗?”赵璟看着王琪,一脸期待的问。   --------------------   作者有话要说:   忙忙碌碌,碌碌忙忙。 第329章 反扑   “好呀。”想到以后的生活,王琪脸上难掩笑意。不过在那之前必须得把这边所有的事情料理清楚,不然赵璟肯定不能安心离开。   有一点王琪还是想不明白,既然五竹是有备而来,赵璟和赵睿也就罢了,皇上和太子被困宫中那么久,又是他们的头号目标,怎么可能也毫发无损?   “我能问你个事吗?”王琪道:“五竹既然决心谋反,肯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虽然周英暗中倒戈帮了不少忙,但是沈英杰有羽林卫在手,光凭寝殿里的那些侍卫,怎么可能是对手?”   赵璟笑着为王琪解惑,“虽然五竹已经决定谋反,但也没准备那么快动手。意外就出在你画的那幅五竹像上,当时我们虽然没有看出端倪,但五竹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对画像十分忌惮。听闻太子让人把画带进了宫,他便心知不妙。后来,皇上半夜紧急宣召一行人进宫,五竹父子就知道事情肯定败露了。他们迫于无奈,只得在仓促间提前动手。”   “看来皇上和章大人一样,都从那幅画像中看出了端倪。”王琪笑道。   赵璟道:“不错,但皇上当时只是怀疑,并没有认定沈荣昌就是五竹,只是想把他招来试探一二。太子顾忌着沈英杰手握羽林卫,会对皇上不利,便提议把东宫的侍卫调过来以防万一。谁知沈英杰做贼心虚,竟以此为借口谎称太子谋反,并带人把寝殿围了,逼皇上写下传位诏书。好在当时东宫的侍卫已经赶到,加上周英暗中周旋,这才有惊无险。”   “原来是这样,看来,皇上和太子身边也有他们的细作。”王琪问:“不知我们府里的奸细有消息了吗?”   赵璟摇头道:“还没有。五竹被擒后,他安插在各处的眼线都被揪了出来,唯独征西候府没有任何眉目。偃武本就怀疑这个内奸是否真的存在,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也不好大张旗鼓的调查,免得寒了众位兄弟的心。”   明白赵璟的难处,王琪宽慰道:“没有当然最好,反正五竹已经被擒,之后的事情可以慢慢查。”   ……   宫变之事在京城引起了轩然大波,虽然发生在夜半三更的皇宫之中,除了在场参与的人,在家睡觉的大部分朝中大臣都不知道内情。但随着七皇子和沈贵妃被软禁,宁安伯府被封,府中的人全部被羁押,朝中这些老狐狸们还是能估摸出了个七七八八。   如今,禁军已经全面接管了京中防卫,几乎每日都有官员被带走。一时之间,京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尤其是那些往日与七皇子走得比较近的,更是坐立不安,生怕哪天厄运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沈英杰手底下的几个亲信承认了勾结霍尔谋害莫吉可汗,并嫁祸我们征西候府的事。但他们只承认使绊子害王家老夫人病危,并把侯府去滇南给王大人送信的具体行程透露给霍尔可汗,并没有承认假冒徐大哥的人去撺掇马婆婆给王公子下毒。”修文一边说一边觑着赵璟的脸色,“倒是七皇子的总管手下有人招供,说曾经奉命接洽过马婆婆,也送去过毒药。”   听了这话,赵璟也没意外,“若是五竹亲自出手,断然不会让徐大哥找出那么多破绽自证清白。行事手法如此粗糙,我看八成是七皇子瞒着五竹做的。”   “属下也这么觉得。”修文接着道:“眼下七皇子和宁安伯府墙倒众人推,原来和他们暧昧不清的人正忙着划清界限,有些牵连的都争着去太子面前表功,至于那些下到牢里的,也都不是什么硬骨头,刑都没上就供出了不少事,争取戴罪立功。徐大哥父亲的案子也有找落了,平反指日可待。”   徐百川的父亲原是宫中的羽林卫总管,因被五竹陷害,背上了一个通敌叛国的大罪,全家死于牢中,只有徐百川一人逃出生天。这么多年来,徐百川心心念念的便是找到五竹,弄清当年的原委,为父报仇平反。   “这么多年来,徐大哥忍辱负重,殚精竭虑,可谓是九死一生。如今能得偿所愿,想来徐伯父泉下有知,也能老怀为安了。”赵璟的语气中满是欣慰:同时又夹杂着几分怅然。   修文知道他想到了自己母亲的冤屈,连忙道:“小侯爷放心,托王公子的福,自打我们寻到翠云之后,当年的事情基本便有眉目了,只是缺少一个发难的时机。眼下宁安伯府垮台,沈雨棠没了保护伞,由不得她继续颠倒黑白扰乱是非。”   找到翠云之后,赵璟忙着应付宫中诸事,无暇顾及其他,便把事情交给修文调查。   当年的事,沈雨棠并没有直接出面,教唆拉拢翠云背叛沈雨薇的,是她身边的一个嬷嬷。如今那个嬷嬷年纪大了,早在几年前就去儿子家安享晚年了。好在她一家全都在京城,儿子还在宁安伯府谋了一份不错的差事。   可惜当时沈贵妃和七皇子还安安稳稳在宫里待着,宁安伯府也是风光无限。若是贸然动了那个嬷嬷,定然会惊动沈雨棠。得到消息后,修文没敢轻举妄动,而是蛰伏起来,等待时机。果然,合适的时机来了……   “圣上宁枉勿纵,宁安伯府里无论主子奴才全都被收押审讯,那嬷嬷的儿子也在其中。”修文笑道:“那老婆子为了保儿子一命,已经全都招了。是沈雨棠嫉妒夫人的正妻身份,又嫉妒她生下嫡长子。为了自己的前程,沈雨棠便指使那婆子收买翠云嫁祸老夫人……”   其实说起来,事情并不复杂。   沈雨棠骄纵任性惯了,从没把沈雨薇这个庶姐放在眼里。毕竟自从她入府之后,周英便独宠她一人,从没理会过沈雨薇,即便她怀了孩子,也只是顾全表面上的体面。没想到赵璟出生以后,事情居然有了一丝转变。周英初为人父,难免因着儿子去了沈雨棠那里几回。虽然次数不多,但还是让凡事争先又自私自利的沈雨棠心里不痛快,看沈雨薇和赵璟也是更加不顺眼。   没多久,沈雨棠也遇喜了,便觉得机会来了。只要她能一举得男,即便一时半会不能怂恿周英想办法把沈雨薇母子废了,也能杀杀她的锐气。为此,沈雨棠一直多方打探求子的秘方,还求周英帮她去找。可惜周英根本不信这些旁门左道,不仅不去寻,还厉声警告沈雨棠也不要找,并直言不管生男生女他都喜欢。   自从沈雨棠进府之后,周英向来温柔体贴,从没黒过脸。面对他的警告,一时之间,沈雨棠真的被吓住了,差点打消了念头。可她向来好强惯了,怎么可能容忍一向看不起的庶姐有一丁点强过自己的地方?于是,鬼迷心窍的她居然背着周英私下里求了些偏方来吃。   俗话说,不作就不会死。那些偏方果真让沈雨棠身体有恙,而周英的警告历历在目,她不敢让府里的郎中诊断,更不敢让周英知道,只能去娘家求助。秦氏知道以后,便送了个郎中过来,美其名曰帮女儿将养身体。既然是岳母送来的人,周英没有疑心,便欣然把人请进了门。   “那郎中诊断,沈雨棠服用的偏方里含有大量的毒物,对胎儿有害。若不及时把这一胎除去,为威胁到母体本身,严重的话可能以后都不能再怀孕了。”修文语气中有一丝幸灾乐祸,随即沉声道:“沈雨棠本想借着这胎去老夫人面前耀武扬威,谁知弄巧反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心里自然窝火。可这一胎要是莫名没了,周英那边肯定会彻查清楚。于是,沈雨棠和秦氏便想出了一条毒计。”   后面的事,他们都知道了,修文便没有再说。   虽然心中早就有了数,但得知当年的真相,赵璟还是难免悲从中来。   “小侯爷,您没事吧。”扶住身形有些不稳的赵璟,修文担忧的问。   “我没事。”摆了摆手,赵璟沉声道。   其实赵璟今日找修文过来,本就有意让他趁机去调查当年的事。没想到修文动作那么快,居然已经查清楚了。   敛起心中万般感慨,赵璟拍了拍修文的肩,赞道:“有劳兄弟费心了。这几日事多,我都已经忙到焦头烂额了,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事。”   “小侯爷言重了,属下可不敢居功。”修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说到底还要多谢王公子提点。要不是他,属下也没想到眼下是一个很好的调查契机。”   没想到王琪居然在提醒他之前便找修文打过招呼了,赵璟只觉得一道暖流淌进了心里,把整颗心装得满满的,暖的热热的。   藏起对王琪的万般感激和喜爱,赵璟重重的拍了拍修文的肩,道:“兄弟说哪里话,这几日你辛苦了,改日一定好好谢你。”   “小侯爷放心,如今老夫人和徐伯父的冤情都有了进展,等他们平反昭雪之后,属下等一定为小侯爷和徐大哥好好庆贺一番。”修文笑着道。   听了这话,赵璟甚是开心,他回到位置上坐好,接着道:“虽然那个嬷嬷已经承认了所有的事,就怕事情有变。宁安伯府虽然倒了,但定北侯府和周英还在。万一那老婆子在公堂上反口,说我们公报私仇,拿儿子的命要挟她污蔑沈雨棠,将她屈打成招。到时候,我们就说不清了。光有她和翠云不行,还得掌握更瓷实的证据。”   “小侯爷放心。”修文狡黠的一笑,“下面人去见那嬷嬷的时候,谎称是老夫人外祖家的人。如今做了官,便回来为表姐讨回公道。那婆子本就心虚,加上宁安伯府一倒,沈雨棠自身难保,儿子也生死不明,被人吓唬了几句,就全招了。即便她日后反口,也咬不到我们征西候府头上。”   赵璟满意的点了点头,“做的好。”   “除了那个嬷嬷,属下还找到了当年宁安伯府派去给沈雨棠安胎的郎中。”修文接着道:“沈雨棠小产养好之后,那郎中就离开了征西候府,转而在京城开了家医馆。听周围邻居说,宁安伯府的人有什么病痛,都去他那里看。借着宁安伯府的势,店里生意还挺红火。如今皇上下令严查宁安伯府一脉,凡是有牵连的都免不了进去转一圈。属下无意间跟几位大人提了两句,他们就把郎中请进去问话了。”   见修文的表情,赵璟就知道他肯定有所收获,连忙问:“可是查出了什么?”   “收获还真不少。”修文笑道:“那郎中可是个惯犯,这些年没少帮一些‘大户’人家‘分忧解难’,干尽了龌蹉事。一开始他还一口咬定自己就是个治病救人的,和官场没什么来往。动刑没多久就全招了。他也知道自己助纣为虐,坏事做的太多了,怕一不小心便成那些大人物的替罪羊,便偷偷留了一手保命。”   说完这话,修文便递了个东西给赵璟,“小侯爷请看,这是郎中记载的沈雨棠当时的脉案。”   赵璟不敢怠慢,忙接过看了,上面具体的记载了沈雨棠的身体情况和用药情况,年月标的清清楚楚。   “想出毒计之后,沈雨棠本想等马婆婆送汤当天就把孩子打掉。可惜老夫人那边伺候的人虽然不多,但都忠心,一时半会之间,没法把嫁祸人的红花藏在老夫人屋里。”修文解释道:“沈雨棠又熬了几天,实在不能再拖了,只能先偷偷把孩子打了。”   说话间,赵璟已经看完了脉案,直接道:“也就是说,沈雨棠其实早就已经小产了。但是她隐瞒没报,在搞定母亲身边的侍女之后又演了一出假流产的戏。”   “不错。”修文道:“那郎中留着沈雨棠的这个把柄,本是做个保障。没想到事后宁安伯府给了他不少实惠,这份证据也就被他小心藏了起来,直到今天才现身。这件事,大理寺那边也有备案。不过和宁安伯府没有直接关系,暂时没人在意。小侯爷,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何时揭发沈雨棠,就等您一声令下了。”   赵璟摇头道:“我如今已经是征西候世子,和周家沈家没有半点关系,这事我们出面不合适。可惜母亲的外祖家也没什么人了,干脆让奶奶陪着翠云去大理寺自首,先把这事扯出来。奶奶明面上和征西候府没有任何关系,又是母亲的奶娘,她去给故主讨一个公道,天经地义。”   “此计甚好,相信马婆婆也愿意做这个苦主,亲自为老夫人报仇。”修文道。   “是呀,奶奶盼这一天已经盼很久了。等大理寺腾出手来,就让她们出马。”安排好此事,赵璟的心也稍微放下了。他接着问:“我们府上的奸细查的怎么样了?”   “目前还没有任何消息。”修文摇头道:“据当时跟在沈英杰身边的禁军说,沈英杰是接到一封信之后才决定将侯爷骗进宫的。至于那封信是谁送的,没人知道。如今五竹和沈英杰已死,那封信我们也没有找到,可能早就被沈英杰毁了。小侯爷,徐大哥为什么不去问问沈英杰呢?”   赵璟叹了口气,道:“这几日你在外面忙,不知道宫里的情况。”   原来,沈英杰父子被擒之后,便被秘密关进了宫中的内惩院。皇上责令亲信严加审讯,势必斩草除根。可能也知道大势已去无力回天,不如早死省的受罪。他二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忽然中毒身亡了,连当时审问他们的官员和侍卫都跟着中了毒。   御医推测,沈英杰父子可能提前服用了一种特殊的毒药,剧毒无比,能将服毒人变成烈毒,祸害靠近之人。至于是什么毒,御医也说不好。幸好当时皇上和太子没有在场,否则必受其害。   五竹向来诡计多端,心思歹毒,死后拉垫背的恶毒事不是干不出来。一听如此,众人立时变了脸色,恨不得马上把他们的尸体扔出宫去,丢的越远越好。可惜皇上三番五次被五竹欺骗,已经是惊弓之鸟。他担心这只是五竹金蝉脱壳的障眼法,说什么都不肯将尸体全须全眼的运出宫处理。   再说,皇上对五竹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碎尸万段,自然不想他死的这么容易。虽然死后的五马分尸不足以解气,但起码既能泄愤,又能保证让人死的透透的。奈何五竹临死都想恶心皇上一把,死后化身为大毒物,靠近一点都会受影响,若是开膛破肚,体内的尸气和毒气怕是遗祸无穷。   既然不能动刀,太子便建议干脆一把火烧了。但那毒实在蹊跷,太医也不敢保证尸灰里有没有余毒。万一有毒,风一吹,细小的灰烬随风飘荡,根本没人能控制的住。   砍不得烧不得,太子无奈,只能把那间牢房封了,又把周围关押的人全都挪走,并派人在牢房外严加看守,以防万一。   “皇上可能是被坑怕了,害怕那父子二人死而复生,非得亲眼看着尸体被大卸八块才安心。可如今皇上那身子,怎么可能让他冒险呀!”提起这件事,赵璟也十分为难。   得知五竹死了,修文大惊,随即不敢置信的问:“他父子二人真的死了吗?”   “你也这样怀疑呀!包括皇上在内的所有人都有这个怀疑。”抬眼看了修文一眼,赵璟无奈的笑了,“五竹诡计多端,他做出什么事来都不足为奇。更何况尸体的毒性那么大,连太医都倒下好几个了,根本没人能靠近查验,皇上心里有顾虑也能理解。但是换个角度想,中了这么厉害的毒,应该也没命活着了吧?”   这话修文没法回答,只得含糊的点了点头,随即不放心的问:“看守五竹父子尸体的是谁?”   赵璟道:“皇上派了禁军看守,太子殿下让我们也派人过去。徐大哥让锦里去了。你放心,皇上比我们更紧张五竹,肯定看守的严丝合缝,一只苍蝇也飞不出。”   “小侯爷说的是。”修文笑道。   --------------------   作者有话要说:   又感冒了,咳嗽个不停,真是欲哭无泪呀。虽然晚了一点,还是祝大家新年快乐,心想事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第330章 生变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了。”把当年的事一五一十的跟王琪说了,赵璟叹了口气,道:“那嬷嬷说,沈雨棠本是想等养好身体之后就去周英那里做好人,把我接到她身边抚养。等她生下儿子就把我处理掉。可惜母亲早就看清了她的为人,不但偷偷把我送出侯府,还摆了沈雨棠一道,让她彻底生不出孩子。”   知道在那之后沈雨薇就去世了,王琪不想揭赵璟的伤疤,便没有细问,转而道:“我听说周英曾有过一个儿子,出生没多久就被皇上封了世子,可惜年少夭亡了。既然沈雨棠不能生育,那个儿子又是谁生的?”   “这个我也不清楚。”赵璟道:“可能是沈雨棠为了稳住自己的地位,借腹生子吧。”   不说世家大族,就说普通人家的当家主母没有儿子,也会从妾室那里选一个孩子养在自己名下。当时的宁安伯府有通天手腕,帮沈雨棠从外面买个清白姑娘替她生孩子也不是没可能。加上沈雨棠这么做是为了周家的后嗣着想,相信周英也不会拒绝。至于那可怜女子之后的去处,恐怕就没那么乐观了。   “你放心,事情我早就安排好了。”见王琪面色沉重,以为他在担心事情进展的不够顺利,赵璟连忙握住王琪的手,保证道:“等五竹的事结束,让这些官员们腾出手来,奶奶就会带着翠云去大理寺鸣冤,将沈雨棠的罪行公之于众,还我母亲清白。之后我便辞了朝里的一切职务,和你一起远走高飞。”   虽然觉得卸下诸多重任对赵璟来说未必是件容易事,但见他一脸严肃的保证,王琪还是笑着道“好。”   就在王琪和赵璟等着揭沈雨棠的老底之时,一个人忽然登门来访,打乱了原本的计划。   王平安来禀报时,赵璟正和王琪一起用膳,听到来人,还以为没听清楚。   “你说谁来了?”王琪问。   王平安道:“回王公子,是定北侯,他指明要见小侯爷。”   宁安伯谋反之后,周英虽然保驾有功,但因他与沈家多年的姻亲关系,又在御前为沈雨棠求情,纵然有功也免不了回府避嫌。后续的调查,皇上果真也没让他参与。   王琪十分奇怪,这个时候,周英不在家里低调行事,忽然跑来征西候府做什么,还指明要见赵璟?转念想到最近赵璟和修文针对沈雨棠的一系列动作,王琪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意识到周英可能来者不善,王琪一脸担忧的看向赵璟。   赵璟面上虽有惊讶,但很快就平复了下来。他对着王琪道:“你先回房歇会吧,我去见见他。”   王琪却不放心,“我也很好奇定北侯的来意,不知能不能和你一起过去?”   对于赵璟来说,周英和马婆子一样都对王琪有威胁,赵璟当然不想让王琪暴露在周英面前。可若拒绝,又怕王琪多想。思量了一下,赵璟道:“这样吧,你去屏风背后坐着,别让他看见你。我让王平安把他请到这里来。”   “好。”王琪欣然答应了。   等王琪去屏风后面坐好,赵璟这才让王平安去请周英。没过多久,周英便大步进了门。   双双落座之后,周英也没啰嗦,直接切入了正题,“我听说你的人抓了李嬷嬷和她的儿子。”   这个李嬷嬷,就是帮着沈雨棠收买翠云陷害沈雨薇的心腹。赵璟心中冷笑,看来周英果真得了消息,坐不住了。   “不知侯爷说的这位李嬷嬷是何许人?”赵璟假装听不懂。   见赵璟不认,周英沉声道:“有人看见李嬷嬷被你手下的修文带走了,至今未归。我明着告诉你,这个李嬷嬷是我府里的人,你最好赶快把人放了。”   “侯爷最近闭门在家,可能还不知道。”赵璟悠悠道:“因着宁安伯的事,宫中已经乱成一团了。这几日,晚辈一直协助太子殿下办事,修文也被孙大人调去大理寺帮忙了。不瞒您说,我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他了。您说修文抓了您府里的人,是不是孙大人的意思?”   “你少往别人头上扯,我早就问了,孙大人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周英冷声道。   见周英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显然气的不轻。赵璟知道他是有备而来,今日之事若是不给出个结果,恐怕不会善了。   心中好笑,赵璟面上却道:“侯爷莫急,我这就把修文叫来问清楚。”   王平安速度很快,没多久,修文便过来了。抬眼见周英面色不善的端坐在上首,修文立时就明白了他的来意,心中也有了谱。   “末将见过定北侯。”跪下给周英行了礼,修文这才对着赵璟拱手,“小侯爷。”   摆摆手免了修文的礼,赵璟道:“听说你抓了一个姓李的嬷嬷,还抓了人家儿子?”   “姓李的嬷嬷?”修文假意沉思了一下,然后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小侯爷说的是那个跪在大理寺门口鸣冤的老婆子呀!”   赵璟装模作样的道:“这么说,你确实见过那位嬷嬷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侯爷,事情是这样的。”修文不慌不忙的解释道:“那婆子的儿子在宁安伯府当差,宁安伯府获罪被封之后,圣上有旨,府内所有人都要收押问讯,那婆子的儿子也在其中。为了救儿子,她便跑去大理寺门前大闹。”   赵璟假意道:“你们抓她儿子是奉旨办事,这也无可厚非。可那嬷嬷又不是宁安伯府的人,大闹大理寺也是因为救子心切,可以理解。她可是定北侯府的人,看在侯爷的面上,赶快把人放了。”   “小侯爷,您这就冤枉属下了。”修文笑着道:“属下只是劝了那个嬷嬷几句,没有抓她呀!”   听了这话,赵璟装作冷下脸道:“你这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侯爷都到咱们府上要人了,你还说没有抓她?难道侯爷还会冤枉你不成?”   “小侯爷,属下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骗您呀。”修文十分配合的为自己叫屈,“李嬷嬷的儿子被抓之后,她跑到大理寺门前大闹,正巧被属下撞见了。属下怕她胡言乱语惹人非议,又见她年纪实在大了,于心不忍,便劝了几句就派人送她回去了,以后再也没见过。属下说的句句属实,大理寺门口的守卫都可以作证。”   修文抓那婆子的时候根本没有留下任何权柄,赵璟料定周英没有确凿的证据。眼见事情推的差不多了,赵璟便看着周英道:“侯爷,大理寺的人断然不敢为修文作伪证。那位嬷嬷既然没有回家,是不是又去别的地方了?”   “是呀,是呀。”修文也跟着补充:“那个李嬷嬷年纪那么大了,又和宁安伯府没有什么牵扯。末将和她无冤无仇的,没必要为难一个老太婆。既然李嬷嬷是定北侯府的人,是不是离了大理寺之后,她又去定北侯府求侯爷帮忙了?侯爷不如问问府里的人有没有见过她。”   赵璟和修文几句话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然后三言两语便把皮球踢给了周英,诚心恶心了他一把。要知道,李嬷嬷在去大理寺之前就已经去定北侯府求过沈雨棠了,可惜定北侯府的人根本没让她进门。如今出了事才慌慌张张的出来找人,晚了!   果然,周英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他看着修文,冷声问,“既然你见过李嬷嬷,还劝了她几句,不知你和她都说了些什么?”   “回定北侯的话。”修文恭敬的道:“那位嬷嬷一直跟末将说她儿子冤枉。末将告诉她,当今圣上是最贤明的君主,断然不会随意冤枉子民。眼下只是例行问询,只要他儿子没罪,很快就能回家。”   修文这话中规中矩,挑不出什么错处。赵璟笑着道:“侯爷,既然误会已经说开了,您不如去其他地方问问。若是有需要尽管说一声,我们征西候府一定尽力帮忙。”   赵璟这话,就等于是在下逐客令了。   眼见他们主仆俩一唱一和的演双簧和自己装糊涂,周英虽然知道李嬷嬷就在修文手里,无奈没有证据,一点办法都没有。   “好,李嬷嬷的事暂且不提。”缓了半响,周英才看着修文道:“回春堂的梁郎中又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官场中人,也不是宁安伯府的人,你们为什么连他也抓?”   梁郎中便是秦氏送去帮沈雨棠安胎顺便堕胎的郎中。   “回侯爷的话,带梁郎中回去问话是孙大人的意思,属下不过是奉命办事而已。”修文顿了一下,这才些微含蓄的道:“至于带梁郎中回去的原因,眼下正在审讯当中,恕属下不方便多说。”   修文的话简洁干脆,言外之意就是,人是大理寺抓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有问题找别人问去。   赵璟这回也没有装傻,而是替大理寺叫屈,“侯爷,晚辈虽然没有参与审讯这个梁郎中,但也知道他和宁安伯府关系匪浅。听说宁安伯府的人生病,都是去梁郎中的回春堂医治,可以说回春堂就是宁安伯府一手捧起来的。这件事在京中不算什么秘密,就冲着这层关系,大理寺拿他回去问话也在情理之中。侯爷这样说,是觉得大理寺抓的不对吗?”   将与宁安伯府有关的一切人都带回去问询是皇上的意思,若周英敢质疑,就是质疑皇上的圣旨。   知道赵璟是拿皇上堵他的嘴,周英自然不敢应承。   “看来你是铁了心和我打马虎眼了。”周英冷哼了一声,反倒不气了。他转头对着修文道:“有劳你跑这一趟了,既然事情都问清楚了,你就去忙吧。”   知道周英不可能这么痛快的翻篇,修文弄不清楚他打什么盘算,不由看了赵璟一眼,有些不放心。   “去忙吧。”赵璟道。   得了赵璟的允许,修文这才对着两人行礼告退。   修文走后,周英端起桌上已经放凉了的茶喝了一口,这才道:“既然你执意和我装糊涂,我也只好和你明说了。”   “晚辈着实不明白侯爷的意思,还请侯爷示下。”知道周英八成要挑破那层窗户纸了,赵璟也很想听听他能说出些什么。   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赵璟还是很好奇,这些年来周英对当年的事有没有半点后悔,对他和母亲有没有一丝的愧疚。   “我本以为赵睿收你为子,给了你更尊贵的身份和地位,你和马婆子应该知足了。没想到,哎……”叹了口气,周英道:“当初你把翠云找回来,我就知道你还是放不下以前的事。如今沈家已经翻不了身了,雨棠也缠绵病榻郁郁寡欢,你为什么还要咬住她不放呢?”   没想到周英非但没有一丝的悔过,反而还在为自己和沈雨棠开脱。听了这话,赵璟差点气笑了,“侯爷的话,晚辈真是愈发听不懂了。宁安伯府落到今日的下场,是他们自己一手造成的,关……”   “行了,不要再说这些场面话了。”周英不耐烦的打断了赵璟,他站起身来,负手在屋里转了一圈,这才道:“当年你还小,不知道内情,赵睿和马婆子告诉你的都是片面之词,不能全信。我虽然对雨薇没有多少感情,但自她入府之后,我一直以礼相待,没有任何亏待她的地方。若不是她一时糊涂走了错路,也不会落到那个结果。”   眼见事已至此,周英居然还在颠倒是非,把一切过错都推到母亲头上,赵璟只觉得心头一阵冰凉。   “况且,当年的事已经查清,人证物证俱在,没有冤枉她。”周英接着道:“你如今旧事重提,还在背地里做这些小动作,又是何必呢?”   周英倒打一耙,赵璟虽然气的不轻,但也知道这人既然打定主意不讲理了,就算把事实摊在他眼前,他也会视而不见。与其撕破脸和周英据理力争,不如接着装糊涂。   “虽然不知道侯爷在说什么,但听侯爷的意思,似乎对晚辈有误会。”淡淡的一笑,赵璟道:“侯爷放心,我们征西候府办事向来光明磊落,不会耍弄奸计,更不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设计陷害他人。若侯爷觉得晚辈做事有失偏颇,冤枉了谁,大可以去圣上面前申诉。”   见赵璟是铁了心不打算和他好好说话了,周英叹了口气,道:“既然你执意咬着雨棠不放,我也没有办法了。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交易?”赵璟冷哼一声,“晚辈向来行得正坐得直,不需要和侯爷做什么交易?”   周英笑道:“你还年轻,话不要说太满。对了,光顾着说那些闲事,倒是忘了给你们道喜。这次若非征西候府及时调来禁军,恐怕宫中的事没那么容易善了。”   “侯爷过誉了。”赵璟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转移话题,但也不敢怠慢,只得谨慎道:“能粉粹五竹的阴谋,全靠皇上运筹帷幄,侯爷和诸位将士以命相搏,鄙府不敢居功。”   周英却没理会赵璟的自谦,而是道:“听说你们之所以能及时调来禁军,是因为皇上早就给了定北侯一封调动禁军的密旨。”   “不错。”赵璟不疑有他,“这件事,皇上已经亲口承认了。”   周英笑了笑,不明不白的来了一句,“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皇上为什么要给赵睿这样的圣旨?”   “侯爷这是什么意思?”赵璟皱眉道:“皇上给父候圣旨,自然是因为信任。”   周英却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道:“你果真还是太年轻了,竟没有瞧出其中的端倪。皇上之所以给禁军下了那么多禁锢,将禁军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无非还是忌惮先皇当年留给五王爷的密旨。五竹就是因为了解皇上,知道只要把皇上困在宫中,就没人能调动禁军,才放心的发动宫变。若皇上真的给了赵睿一封那样的圣旨,又与先皇留给五王爷的密旨有什么两样?”   “定北侯,你的意思是调用禁军的圣旨是父候伪造的吗?”明白周英话里的意思,赵璟的脸已经沉了下来,“若那道圣旨是父候伪造的,皇上为什么要承认,还对父候委以重任,让他全权处理五竹的案子?”   周英道:“伪造圣旨虽是大罪,但征西候毕竟一心为救皇上,并且及时化解了这场危机,保住了皇上和大梁社稷。况且,内乱刚平,人心思定,宫中和朝中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是五竹的同党和眼线。若在此时治征西候的罪,还有谁能震住场子?你若是皇上,又会如何呢?”   周英说的确实在理,赵璟不由沉默。当时徐百川拿出圣旨之时,他就觉得奇怪。只是当时情况紧急,加上事后皇上并没有说什么,这事便被他抛到脑后去了。   如今想来,认下那道圣旨,对皇上来说却是最好的选择。   一来,能稳定军心。   二来,皇上被自己最宠爱的妃子和儿子联手背叛,被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岳父和小舅子逼宫,差点让自己培养的羽林卫包了饺子。最后还得靠自家臣子伪造圣旨,才堪堪捡回一条命。这事要是传出去,可谓是威严尽丧,狼狈至极,面子里子齐齐掉干净。   要是认下那道圣旨,不仅能安抚征西候,还能给人留下一个皇上早有决断,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印象,好歹挽回点颜面。   “就算那道圣旨真的是父候伪造的,但皇上并没有怪罪,这事便过了。即便皇上事后追究,也不是你我能阻止的。”赵璟冷笑道:“侯爷和晚辈说这些,莫非有本事劝说皇上不再追究此事?”   周英笑道:“征西候一心为了皇上,就算偶有不当之处,那也是被逼无奈的权宜之计。你放心,皇上是不会难为赵睿的。但帮赵睿伪造圣旨的那位高人,就不好说了。”   “皇上既然不会怪罪父候,又怎么可能怪罪其他人?”听了这话,赵璟的心没由来的一沉。   周英淡淡的道:“你想想看,禁军统领跟了皇上几十年,一直忠心耿耿。那封假圣旨居然能瞒过他的眼睛,怎么能不让人惊叹?由此可见,仿造之人的功底深厚,不仅能将皇上的字迹模仿的精准到位,连刻出的玉玺都能以假乱真。有这样一个人在手,就等于得了一个活圣旨。若想图谋不轨,只需让他仿造一份圣旨,就可以桃代李僵,以假乱真。这种人的存在,对皇权是个威胁。你觉得皇上会让他好好活着吗?太子又能容忍吗?”   此刻,赵璟攥紧的手心里全是汗,以往没有在意的细枝末节如走马灯一样轮流浮现在脑中。赵睿进宫前看着王琪说的那番意味不明的话,徐百川的含糊躲闪,以及忽然出现的密旨……这一切的一切在周英的有心提示下终于都串成了一条线。   征西候府的所有人赵璟都了解,没人有那个本事,除了王琪。   “这么说,侯爷知道此人是谁了?”硬生生压下头上冒出的冷汗,赵璟沉声问。   周英没有明面回答,而是道:“虽然赵睿在皇上面前把这事全揽下了,不过就他那一手烂字,也没人相信他有这个本事。早就听说赵睿请了一位画师进府,画技堪称一绝。那位画师好像姓王,还和原相爷方廷玉的女婿有些牵扯。”   “你想做什么?”赵璟的脸已经彻底沉下来了,语气中也充满了杀意。   周英笑道:“你放心,赵睿当然不会把王琪供出去,而外面那些知道内情的人也都被我制住了。你若不继续生事,我自然也不会找你麻烦。”   知道周英是想用王琪的命换沈雨棠一命,赵璟虽然不甘但却不敢拿王琪冒险,只得道:“好,还望侯爷说话算数。”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班,不想去%>_ 第331章 结案   王琪一直藏在屏风后面,将外面的话听的清清楚楚。在听到周英袒护沈雨棠时便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冲出去找他一通理论,替赵璟出气。好在忍住了。后来听周英提起调动禁军的密旨,王琪便知道要遭。   果不其然,赵璟真的答应了周英的条件。   “阿蛮,你……”周英走后,王琪立马从屏风后面出来。可他还没来及把话说完,赵璟便抬手打断了他。   本来还想责怪王琪不顾自己的安危做这么危险的事,但看见他惊慌又愧疚的样子,赵璟到口的责备却怎么都说不出来,只剩下无尽的心疼和自责。   说到底,王琪都是为了他才帮忙伪造圣旨。也多亏了那道假圣旨,他们才能力挽狂澜。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你什么也不用说,我都明白。”一把将王琪搂进怀里,赵璟心中既愧疚又怜惜,不由苦笑道:“你怎么那么厉害,连圣旨都能伪造出来。”   “阿蛮,我……”在赵璟怀里抬起头,王琪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赵璟安慰道:“你不要担心,这件事我会解决的。你收拾一下,我让王平安送你离京躲一阵子。等过了这个风口,我再接你回来。”   一听要让自己离开,王琪连连摇头,“不,我哪里也不去。”   “你要听话。”在王琪额上轻吻了一下,赵璟柔声劝道:“眼下皇上忙着斩草除根,无暇顾及伪造圣旨的事。一旦五竹的事料理妥当,他肯定会对你下手。我怕到时候父候和我护不了你。”   王琪仰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皇上一定要追究,我又能藏到哪里去?况且,既然周英已经盯上了我,肯定不可能让我轻易离京。没准他就是想刺激你送我离开,然后抓住我要挟你。与其在外面受制于人,还不如在你身边安全。再说,我们不能只听周英的一面之词,情况究竟怎么样,还是要问问征西候的意思。反正五竹的事一时半会不可能查完,这期间我们也能想想办法。”   觉得王琪说的有道理,赵璟也不放心他离开,只能道:“好,都听你的。不过你要答应我,一旦发现形势对你不利,就马上离开。”   “好,我答应你。”王琪道。   嘱咐王琪好好休息,赵璟问了赵睿的去处,便慌忙奔出去了。   假圣旨非比寻常,赵睿不可能提前伪造好,应该是临时起意的。赵璟心想,当时事发突然,赵睿被沈英杰假传圣旨宣进宫中,留下办事的只有徐百川。想到当时的情形,赵璟不由懊恼,但更多的却是无奈。即便他当时便有觉察,又能如何呢?   赵璟进来时,赵睿正和徐百川等人商量事情。看见赵璟,一行人连忙躬身行礼。   可能是因为心虚,徐百川一直躲着赵璟,不敢和他正视。   瞪了徐百川一眼,赵璟对着赵睿行礼道:“父候,孩儿有话要对您说。”   见赵璟脸色不好,一行人便识相的退下了。   “你有什么事?”赵睿正忙着翻看各种案卷,连头都没来及抬一下。   赵璟沉声道:“父候,调动禁军的圣旨,到底是不是皇上给您的?”   听了这话,赵睿这才抬头,脸上却没有多意外,“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比我预想的还要晚些。是王琪告诉你的吗?”   “不是。”赵璟道:“刚刚周英来过了。”   赵睿不由一愣,“周英?他是怎么知道的?”   “周英伴驾多年,皇上什么性格,他和您一样了解。”赵璟道:“他能猜到这件事不足为奇。”   赵睿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调用禁军的圣旨是假的不足为奇,但他又是如何知道那是王琪亲手伪造的?除了我、徐百川和王琪本人,这件事根本没人知道。若不是因为王琪,你恐怕也不会急冲冲的跑来找我兴师问罪吧。”   听了这话,赵璟的脸色一变,想到一点头绪都没有的征西候府奸细,赵璟的脸色更难看了。可他眼下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了,只有王琪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孩儿不敢。”赵璟连忙道:“孩儿只是想问问,父候当初既然有此安排,可见早有打算。若皇上执意追究此事,不知您能不能保住王琪?”   站起身来,赵睿看着赵璟,严肃的道:“若我说不能,你待如何?”   赵璟脸色一白,随即跪下郑重的给赵睿磕了三个头,道:“孩儿多谢父候这些年的养育提携之恩。王琪遭逢此祸,全因孩儿而起,孩儿这辈子欠他太多,就算拼上这条性命,也要保住他。”   听了这话,赵睿的目光一凌,语气也跟着沉了几分,“你可要想清楚,你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的成就。眼下太子登基在即,美好的前程唾手可得,难道要为了一个王琪让所有的努力都毁于一旦吗?”   “孩儿这条性命是王琪给的,若不是他,孩儿根本没有那个福气遇到父候,更没有今日的成就和地位。”赵璟无比郑重的道:“王琪不仅救过孩儿的命,还多次挽救我们征西候府于危难之中。他对孩儿情真意切,孩儿不想,也不能负了他。”   定定的看着赵璟,赵睿接着道:“若你赌上所有,依然都救不了他呢?”   “若真到了那一步,孩儿会陪着王琪一同赴死。”赵璟咬了咬牙,坚定的道。   “先起来吧。”叹了口气,赵睿面上的表情看不出是无奈还是欣慰,语气却柔了几分,“你放心,平叛当天,我就已经向皇上负荆请罪了,也言明伪造圣旨的工匠已经被妥善处置了。等五竹的事结束之后,为父便交出兵权,相信皇上也不会过分为难我们征西候府。”   虽然知道赵睿高老隐退是迟早的事,但却没想到会是在这个时候。一时之间,赵璟心中五味杂陈。   赵睿一生为大梁鞠躬尽瘁,对皇上更是忠心耿耿。可惜即便如此,还是免不了遭到皇上的猜疑和忌惮。如今立下不世之功,挽救皇上和社稷于水火,非但没有一点嘉奖,还要靠隐退才能自保,难免让人心寒。   “璟儿,你不必替为父不平。”拍了拍赵璟的肩,赵睿笑道:“为父戎马一生,从没过过一日消停日子,如今年纪大了,余生只想喝茶遛鸟,不问政事。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千万不要轻言生死。至于周英……他拿王琪威胁你,无非是因为这几日你针对沈雨棠的动静太大。只要你放沈雨棠一马,相信周英也会闭嘴。只是……你准备了那么久,就是为了给母亲报仇。如今就差临门一脚,你真的甘心吗?”   赵璟道:“孩儿当年从军,只想变强不被人欺负。是父候和太子殿下让孩儿知道,男子汉大丈夫应该以大局为重,为国为民,不能拘泥于个人的恩怨。如今五竹伏诛,四方平定,太子登基指日可待。孩儿上对得起家国,下对得起百姓,余生只想与王琪长相厮守,过自己的生活。孩儿此生亏欠王琪太多,若必须在王琪和报仇之间做个选择,孩儿只能忍痛选择不孝了。九泉之下,定当向母亲请罪。”   “好!”知道赵璟只是说的轻松,做这个决定一定非常不容易。赵睿闭了闭眼,终究还是不忍心,“璟儿,你也不必过分自责。如今沈家覆灭,沈雨棠辛辛苦苦争来的一切都化为乌有。相信她此刻已经生不如死。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你母亲在九泉之下,也应该能瞑目了。”   知道赵睿是在安慰自己,赵璟十分感动,“多谢父候体谅。”   “行了,眼下大事要紧,我们还是赶快处理五竹的事吧。”赵睿笑道。   赵璟道:“父候放心,府中细作的事,孩儿也会继续调查的。”   ……   经过东宫和征西候府以及大理寺各位官员的不懈努力,一个月后,宁安伯谋反一事终于尘埃落定。   为了维护皇室的体面,皇上并没有把真正的沈荣昌被五竹桃代李僵一事公之于众,但还是夺了沈家的爵位,并将五竹和沈英杰的尸首拉去菜市场斩首示众。其余一干同党也都逃不过丢官、下狱、发配、充军、掉脑袋的命运。   对于沈贵妃母子,皇上多少念了些旧情,只是将七皇子赵景瑟终身圈禁,但还是保留了他皇子的身份。沈贵妃则褫夺贵妃封号,贬为庶人。可能是觉得没了指望,没过几日,她便在冷宫悬梁自尽了。   秦氏不仅和五竹私通,还帮他冒充宁安伯,因而酿成了今日的大祸。在得知五竹、女儿和儿子纷纷丧命之后,秦氏便自戕于牢中。唯有宁安伯的次女沈雨棠,皇上念在周英救驾有功,免她一死,命她终身不得踏出定北侯府半步。所谓定北侯夫人的名分,也名存实亡。   于是,轰轰烈烈的谋反终于在七皇子一党彻底覆灭中落下帷幕。而京中的势力也重新洗牌,太子稳坐东宫,岿然不动。   几家欢喜几家忧,此时的征西候府自然是觥筹交错,其乐融融。因为是件大喜事,除了征西候赵睿,赵璟以及徐百川、修文、偃武等征西候府的亲信都在举杯庆贺,就连王琪也在其中。   “这次若不是众位兄弟得力,我们绝不会逢凶化吉。太子殿下和五殿下不方便出宫,便委托我替他们敬诸位兄弟一杯。我先干为敬。”赵璟说完,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偃武显然十分高兴,不由打趣道:“太子殿下也太抠门了,敬杯酒就算完了,怎么着也得给我们升升官吧。”   “吃你的吧,就你话多。”修文怕他得意忘形,口无遮拦失了轻重,忙拿了个鸡腿塞到偃武嘴里,把他噎了个半死。   众人看见偃武的滑稽样,都笑了。   赵璟接着道:“兄弟们放心,这几日大家辛苦,太子殿下已经为你们在皇上面前请了功,封赏很快就会下来。”   没想到真有赏赐,闻言,席间的气氛更热络了。   “你们说,皇上会赏我们什么?”卢西笑着道。   偃武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边喝边玩笑道:“你立的那点功,也就够得两亩地的。”   “我那点功劳确实不值一提。”被无情的嘲笑了,卢西也不往心里去。他笑着揽住了一旁的锦里,开心的道:“这次锦里才真是立了大功,应该给他封个大官。”   听卢西说起自己,锦里连忙摆手道:“我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撞上了。要说立功,还是小侯爷和徐大哥出力最多。”   “你也不要妄自菲薄。”赵璟笑道:“这次要不是你细心,后果不堪设想。”   赵璟话音一落,其他人纷纷应和,语气中全都透着后怕与庆幸。   一旁默不作声的王琪不知内情,见众人说的热火朝天,想到锦里曾被太子派去看守五竹的尸体,心中便有了计较。   “锦里立的功,难道和五竹父子莫名中毒有关?”王琪低声问赵璟。   赵璟道:“差不多吧。”   “能不能和我详细说说?”对于五竹中毒的事,王琪一直很有兴趣。   两人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大家同桌吃饭,自然听得清楚。   “王公子有所不知。”见王琪对锦里的事好奇,偃武连忙热心的解释:“这个五竹和沈英杰有够狡猾的,居然早就给自己留下后路了。要不是锦里兄弟细心,还真让他跑了……”   原来事情败露之后,五竹便服下了藏在牙中的剧毒,将自己变成超级毒物,使人不能近身。而沈英杰服下的,只是假死的药。   果然,五竹毒发后,周围的人都遭了殃。太子无奈,为免旁人受牵连,只得清空了周围的牢房,让侍卫远远的守着。而沈英杰因为早就提前服下解药,所以才没受影响。沈英杰苏醒之后,便拿出事先藏好的衣服和□□,准备偷溜。没成想在这个关口上,居然被锦里撞破了。   偃武眉飞色舞的将锦里发现沈英杰的阴谋,并成功将他击杀的英雄事迹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过程既惊险,又刺激,简直比天桥头牌说书先生的拿手好戏都精彩。   等偃武说完,锦里的脸已经羞红了。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道:“哪有偃武大哥说的这么夸张,只是凑巧罢了。”   “你就不要自谦了。”偃武道:“五竹的尸体毒晕了好几拨人,他周围五十米以内都没人敢靠近。你小子真是胆大,居然敢凑到牢房门口去,你就不怕也中招?”   “是呀是呀。”卢西也好奇道:“你当时是怎么想的,难道你早就怀疑他们假死吗?”   “我哪有那个本事呀!”锦里叹了口气,道:“太子殿下让我看守五竹父子的尸体,我哪敢不尽心呀。当时大家只敢在外围守着,根本不能时刻盯着他二人的尸体。五竹诡计多端,我只是不放心,就想远远的确定一下他二人是不是还在牢里。谁知那么巧,正撞上沈英杰换装。我当时还以为诈尸了呢,吓了个半死。”   锦里几句话就轻松地解释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既没给自己脸上贴金,又表达了自己的尽责,还活跃了气氛,把一群人逗得哈哈大笑。   王琪只见过锦里几面,对他不甚了解。印象中,锦里一直寡言少语,眼中时常挂着淡淡的忧愁,仿佛有许多道不出口的心事,却不知道他居然也是个能言善道的妙人。转念一想,王琪倒也释然了。能在征西候府里混的,又有几个是等闲之辈?   “看看看看,这就是我们征西候府的人,办事尽心尽力!”偃武显然喝到兴头上了,忙不迭的把自己的杯酒斟满,又给锦里斟上酒,道:“来,哥哥敬你一杯。”   听了这话,其他人也起哄,纷纷跟着偃武给锦里敬酒。   王琪没有跟着凑热闹,相反,听了偃武的解释之后,他心中的疑惑反而更深了。   锦里说,沈英杰是在牢里换装时被锦里发现的。抛开别的不说,五竹和沈英杰被抓之后,侍卫肯定会对他们进行严格的搜身。藏在牙里的毒药或许能幸免,但衣服和□□太过明显,怎么可能藏得住?   再说,即便五竹牺牲自己做饵,给儿子拼出一线生机。但东宫和征西候府的侍卫不是吃素的,即便不能靠近牢房,也会在外围严防死守。沈英杰恐怕连内惩院的门都出不了,更何况逃出皇宫。   将自己的疑惑说了,赵璟笑着道:“内惩院只关押犯了罪的皇族,虽然听着吓人,但这种罪犯毕竟不多,几十年都出不了一个。所以平时内惩院的守卫基本上都很松闲,看管也马马虎虎。沈英杰是羽林卫总管,可以在皇宫中自由走动。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在内惩院的牢房里做了手脚。事发后,我们把内惩院的其他几个牢房仔细搜查了一遍,果然发现了藏着人品面具和太监的衣物的暗格。东宫的人还在内惩院的外墙里面找到了一块出宫的令牌。”   说到这里,王琪便明白了。五竹和沈英杰的身份是皇亲国戚,若是谋反被抓,八成会被收押在内惩院内。他们一早便预想到失败后的去处,却弄不准具体关押他们的房间,便在每个房间里都做了手脚。还真是好算计呀!   “不知那块人品面具是谁的脸?”王琪好奇的问。   赵璟道:“□□有好几块,都是在内惩院内打扫的太监。沈英杰熟悉宫中地形,恐怕在别处也藏了不少东西。只要出了内惩院,有出宫令牌在手,依他的本事,早晚能混出宫去。”   “看来,锦里这次真的立了大功。”王琪看着锦里笑道:“皇上真应该封个大官给他。”   “锦里兄,苟富贵,勿相忘呀!”卢西等人也跟着打趣。   锦里只觉得更局促了,连连道:“我怎么敢当呀,众位兄弟不要笑话我了。再说,做大官有什么好的,你们看那些朝中的大臣,每天早出晚归,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丢了脑袋,还不如咱兄弟们过的痛快。”   “这倒是,位置越高,受到的束缚也就越大。”锦里的话说到偃武的心坎上了,他不由感慨道:“就说太子殿下吧,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把七皇子扳倒了。明明心里乐开了花,却还要绷着。即便是我们,也只能关起门来偷偷庆贺,还不如平民百姓过的痛快。”   “你别说傻话。”见偃武语气中隐隐有些埋怨,修文骂了一句,责备道:“七皇子再不好也是皇上的儿子,太子殿下的兄弟,如今他谋反被抓,太子殿下还能喜笑颜开吗?再说,皇上最近身子愈发不好了,说不定哪天就……京中所有人都夹紧尾巴低调做人,我们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的庆贺,岂不是大不敬?”   修文说的无心,但却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听了这话,在座的人都心照不宣的笑了,显然都盼着皇上早登极乐,太子赶快登基呢。   “行了行了。”忍住笑,赵璟举起酒杯道:“什么都不说了,一切都在酒里了。”   “都在酒里了。”众人纷纷压下心中的酸甜苦辣,干了这杯酒。   主动给徐百川重新斟上酒,锦里看着他道:“徐大哥,听说皇上亲自下旨为令尊平反,您多年的心愿终于达成了。小弟恭喜你。”   “是呀是呀,恭喜徐大哥,我们敬徐大哥一杯。”修文也道。   徐百川在众人的殷切注目之下起身,眼中隐有泪光:“我父兄早亡,从小孤苦无依。今生能得你们这些好兄弟,也算是此生无憾了。这次家父能平反,全靠各位兄弟鼎力相助,我在这里多谢众位兄弟了。借小侯爷的话,一切都在酒里了。”   说完这话,徐百川很干脆的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徐大哥说哪里话,都是自家兄弟,不必这么客套。”在座的各位基本也是从小流离失所,听了徐百川的肺腑之言,难免感同身受,说完也干了自己杯中的酒。   徐百川又斟了杯酒,对着王琪道:“王公子,属下敬您一杯。多谢您深明大义,不计前嫌。您的大恩大德,属下没齿难忘。”   听了这话,赵璟的脸色猛地一沉。其余人不明内情,还以为徐百川只是在为以前刁难王琪的事道歉,都紧张的去看王琪。   “都是分内之事,徐大人不必介怀。”王琪倒是十分客气,笑容满面的和徐百川碰了碰杯,然后将杯中酒喝完。   眼见王琪没有计较,周围人这才放松下来。不久,气氛又重新活络起来。   “对了锦里,要是皇上真的有封赏,你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去向莹莹小姐提亲了。”卢西显然喝大了,拍着锦里的肩大着舌头道:“你苦恋莹莹小姐多年,以前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不敢开口。可现在不一样了,如今你功成名就,和莹莹小姐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卢西这话,成功让周围安静了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承认最近有些偷懒,关键是前几个星期实在太冷了,真的坐不住呀!以后暖和了,就好办多了。 第332章 奸细   锦里显然没想到卢西会忽然说这些,顿时十分尴尬。他下意识的看了或惊讶,或等着看热闹的众人一眼,连忙扯着卢西的衣袖否认道:“你喝多了,不要瞎说。”   “我哪儿瞎说了。”卢西是真的喝多了,话也比往常多的过分,“别人也就罢了,我和你一个屋住了那么长时间,还能看不明白?你喜欢莹莹小姐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不过是顾及着身份,顾及着莹莹小姐喜欢小侯爷,不敢明说罢了……”   提起甄莹莹,赵璟的脸色也十分不好看。上次在兰亭苑,甄莹莹做的那些恶心事还历历在目。赵璟始终忘不了甄莹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拿王琪给他画的像冒充自己画的,意图用未出阁少女的名节要挟他接受自己的感情。幸好赵客及时认出了王琪的手笔,这才终止了甄莹莹的闹剧。   卢西还在喋喋不休,丝毫没注意赵璟已经沉下来的脸色。   虽然已经明确和王琪表示过不会接受甄莹莹,但赵璟还是不想当着王琪的面提起这些糟心事,免得他心烦。   赵璟还没来及出声打断,便听卢西话锋一转,接着道:“锦里,我早就想劝你了。如今小侯爷已经和王公子伉俪情深了,莹莹小姐根本没戏。你还是去向她告白吧,也省的遗憾终生。”   对“伉俪情深”这个词十分满意,赵璟原本的那些不满立刻消失了大半。他偷偷在桌子下面抓住了王琪的手,看着锦里笑道:“早就知道甄姑娘在军中有无数的爱慕者,没想到锦里也是其中一员呀。难怪那回在兰亭苑,你知道甄姑娘提前离去后会那么着急。只可惜我当时太愚钝了,居然没有觉察出你对甄姑娘的感情。”   “小侯爷误会了……属下……属下……”锦里语无伦次了片刻,立马道:“是甄小姐太失礼了,大家同是蜀中出来的,属下也是怕她惹人闲话。当时的事,还望小侯爷和王公子不要和她计较。”   赵璟调侃道:“看看,还说不喜欢甄姑娘,这帮她说话的语气,完全当她是自己人了。”   “小侯爷一心挂在王公子身上,没有发现锦里的心思也不奇怪!别说小侯爷,就是其他兄弟也很少有知情的。”卢西有些得意的道:“不瞒大家,早在蜀中的时候,我就发现锦里喜欢莹莹小姐了。”   卢西大言不惭,一群人也跟着起哄,“怎么发现的?快说说看。”   “大家还记得莹莹小姐曾送了些帕子给兄弟们吗?”喝了口酒,卢西略显浮夸的道:“虽然给咱们的都是一模一样的,不如小侯爷的好。但锦里对那帕子异常珍惜,每日贴身带着,时不时的拿出来看看。那眼神,啧啧,可深情了。”   “哦,原来早在那个时候,锦里就喜欢莹莹小姐了。你这小子忒不够意思,居然把我们瞒的死死的。”偃武笑着拿过了锦里的酒杯,“不行不行,你得自罚三杯。”   “那后来呢?后来呢?”其他人看笑话不嫌事大,一脸八卦的问。   “后来……”卢西埋怨的看了赵璟一眼,接着道:“后来在平遥县的时候,那块帕子被小侯爷随手送给涟漪当了信物,锦里可是伤心了很久的。”   经过卢西的提醒,赵璟终于想起这回事,心中立时充满了自责。他怎么忘了,送帕子的那晚,他就已经从修文口中知道锦里喜欢甄莹莹了。当时还想着日后找机会把帕子要回来还给锦里。可惜后来发生了太多事,他居然把这事忘得死死的。想起刚刚对锦里说的话,赵璟更愧疚了。   “兄弟,实在是对不住。”赵璟自知对不起锦里,忙站起身赔罪,“我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要不是卢西提醒,现在都没有想起来。”   “卢西喝多了,小侯爷千万不要听他胡说。”锦里早就坐不住了,忙一手捂住卢西的嘴,一手将他拖起来,一脸窘迫的道:“我先送他回去休息。”   留下这话,锦里便连拖带拽的把卢西弄走了。   “看来,送涟漪帕子是真的了。”锦里和卢西走后,王琪冷冷的道:“我说涟漪怎么对你死心塌地,人都到了蜀中,还要追回来。原来是你做了让人家惦记的事呀!”   通常情况下,王琪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发难。可想到赵璟居然送过帕子给涟漪,他便气不打一处来。要知道,帕子可是一个人的贴身之物,通常都是小情侣之间的定情信物。不管那块帕子是谁的,既然是从赵璟手里送出去的,肯定就得算在他头上。   王琪难得说话阴阳怪气,显然气得不轻。赵璟笑的有些苦,心中竟分不清此刻自己究竟是为他误会而心慌,还是因他吃醋而喜悦了。   “你不要听卢西胡说,这事另有内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重新握住王琪的手,感觉他有往回收的趋势,赵璟慌了,连忙解释。   修文也道:“王公子,属下当时在场,可以作证,这真是场误会。那年在平遥县,涟漪获罪入狱,小侯爷偷偷潜进牢里看她。当时涟漪数次自杀,身体虚弱,神志不清,小侯爷害怕她清醒后继续寻短见,便想留个信物。可惜身上没有合适的东西,就借用了锦里的帕子。”   “小侯爷真贴心呀!”王琪冷笑一声,转而看着修文道:“修文将军说涟漪获罪入狱,可是她给玲珑斋下毒那次?”   听了这话,修文暗自叫苦。本想给赵璟解围,没想到哪壶不开提哪壶,反而戳了王琪的伤疤,让人家更生气了。他怎么忘了,当年涟漪和王隆合谋,在玲珑斋的点心里下毒,嫁祸到王琪身上。虽然事后还了王琪清白,但玲珑斋却因此垮了,王琪也不得不离开家乡,四处漂泊。   “你别生气,先喝口水。”责难的瞪了修文一眼,赵璟忙给王琪添茶,脸上的笑也更苦了。   把涟漪从蜀中弄来京城,徐百川难辞其咎,继续说下去,难免会把火烧到他身上。眼见形势不对,徐百川连忙咳嗽了一声,道:“小侯爷,时候不早了,大家明天还有事做,就先告退了。”   说完这话,识相的众人纷纷起身告退了。   偃武被修文拉着,一脸莫名其妙的跟着一行人出了门。直到走出去老远,这才不解的问:“大哥,咱们怎么都出来了?饭才吃了一半,酒还没喝完呢。”   “你呀,什么时候能有点眼力价。”修文白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的道:“就刚刚那种情况,继续留下只会围观小侯爷出丑。怎么,你还想看小侯爷跪搓衣板吗?”   偃武下意识的想象了一下赵璟跪搓衣板的画面,居然有些跃跃欲试。他随即摇了摇头,将这危险的想法摇散,嘴上嘀咕道:“我确实喝多了,还是回去睡觉吧。”   众人走后,王琪也准备起身离开。赵璟立刻化身成八爪鱼,缠住王琪不放,“琼琚,我错了,你不要走。”   “你哪里有错?”王琪沉着脸道:“你爱救谁救谁,爱送什么送什么,我又不是你什么人,哪有资格管你?”   听了这赌气的话,赵璟更慌了,连忙道:“你当然有资格管我。琼琚,我真的错了,当初我不应该不相信你,更不应该偷偷去牢里看涟漪。她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我居然还袒护她,我真是个混蛋!琼琚,你打我吧。只要你能出气,让我做什么都行。”   越说越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赵璟恨不得拿鞭子狠狠的抽自己一顿。他跪在王琪面前,抓起王琪的手,就要往自己脸上扇。   王琪本就对赵璟心软,见他这样,火气也消了大半。   试图把赵璟拉起来,王琪半真半假的道:“行了行了,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没有真的怪你。”   “可我怪我自己。”赵璟执意跪在地上,一把抱住了王琪的腰,更加愧疚的道:“我怪我自己蠢,不信任你误会你,害你受了那么多委屈。即便成了征西候府的小侯爷,却还是连累你陷入险境。”   知道赵璟说的是伪造圣旨的事,王琪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虽然赵璟没有抱怨过什么,但王琪知道,给母亲报仇一直是他的心愿。如今就差临门一脚,却要因为周英拿他的命威胁而中途夭折,赵璟肯定很不甘心。   见王琪不说话了,赵璟害怕他多想,连忙道:“琼琚,你千万不要有什么负担。你救了我和整个征西候府,要不是为了帮我们,你也不会有性命之忧。我护你周全是应当应分的,我亏欠你太多,莫说不能报仇,就算是赔上我这条命,也是应该的。”   “起来吧,不要跪着了。”见赵璟猜出了自己的心思,王琪也不想他自责,便柔声转移了话题,“我没有多想,只是生我自己的气。咱们认识那么长时间,我都没有送过什么定情信物给你。”   赵璟连忙道:“你什么都不用送,只要把你自己送给我就好了。再说,我们之间怎么没有定情信物了?我们不是有玉扳指吗?”   提到玉扳指,王琪愣了一下,赵璟也有些后悔。   他曾经送过两枚玉扳指给王琪,一白一碧。白的是赵璟还是赵阿蛮时在平遥县给王琪买的,虽然并不名贵,却代表着青涩的少年最纯真的心。可是那枚扳指后来被王琪狠心砸碎了。虽然误会早已解开,赵璟也知道王琪当初的所作所为并非出自本意,但每逢想到扳指碎掉的场景,他的心依然像被密密麻麻的针扎过一般。   至于那枚碧的,更加不堪一提。那是赵璟成了小侯爷后送给王琪的,虽然价值连城,可里面却充斥着侮辱和算计。后来他迫于现实的压力狠心离开了王琪,那枚扳指便被王琪还了回来。在赵璟看来,这两枚玉扳指都没有给他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想必对王琪来说,也是如此。   抬眼偷偷去看王琪,见他沉着脸不说话,以为他也想到了以往的伤心事。赵璟十分后悔,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不过这次赵璟倒是想岔了,王琪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赵璟送他的那枚白玉扳指虽然已经摔碎了,但碎片被他悉心收了起来。后来,王琪又拜托董珏找了位能工巧匠把扳指重新粘了起来。虽然有了裂痕,但好歹还在。   王琪记得扳指粘好之后就被他小心放在书房的一个盒子里,一直没有机会拿给赵璟看。若是赵璟见到那枚扳指被他精心收藏,应该会很高兴的。可惜盒子一直放在平遥县,而齐兴眼下也在京城,不方便回去取。改天还是要找王生商量一下,让他找个可信的人去平遥县把盒子送到京城来。   “哎,不提这些了。”见王琪一直不说话,赵璟害怕他生气,连忙道:“定情信物都是其次的,只要我们人在一起就好。天晚了,我们也回去休息吧。”   想着给赵璟一个意外惊喜,王琪也没多提,便笑着道:“好。”   “你真要放过沈雨棠吗?”回去的路上,王琪轻声问:“给你母亲报仇,可一直都是你的心愿。”   “和你比起来,其他一切都不重要。”赵璟理所应当的说完,又害怕王琪还是有负担,连忙补充道:“再说,我放沈雨棠一马,也不全是为了你。父候已经在皇上面前说了,伪造圣旨的人早就被他秘密处死了。若这个时候把你供出来,父候也会落一个欺君之罪。只要沈雨棠还活着,便能堵住周英的嘴。你放心,如今沈雨棠失了娘家人和辛苦挣来的名分,早就生不如死了。我倒是希望她能多活些时日,也好细细品尝胆战心惊,朝不保夕的滋味。”   王琪叹了口气,道:“即便你愿意放过沈雨棠,恐怕马婆婆未必愿意,你还是要好好和她解释清楚。”   “你不必担心,此事毕竟牵扯到父候和整个征西候府,相信奶奶会理解的。”赵璟道:“过几日,我就让徐大哥去看她。”   ……   锦里刚踏进马婆子家的大门,迎面便见徐百川从里面出来。   “锦里,你怎么过来了?”看见锦里,徐百川显然一愣。   马婆子平时为人低调,也不想在明面上和赵璟有太大的牵扯。因此,除了赵璟和徐百川身边的几个亲信,征西候府的人从不轻易上门打扰。   “我来看看老夫人。”锦里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徐百川,面上有一丝尴尬,他遮遮掩掩的道:“小弟想着莹莹小姐和老夫人一向亲近,没准会过来看看老夫人,所以……”   想到那日卢西在庆功宴上说的话,徐百川了然的一笑,道:“甄小姐今天没有过来,你要是想见她,不如去甄府拜见甄将军。”   “徐大哥说的是。”锦里不好意思的道:“小弟既然已经来了,还是看看老夫人吧,也免得失礼。”   “行吧。”徐百川道:“不过老夫人有些累了,你不要待太久。”   锦里道:“徐大哥放心,小弟问个安就走,不会打扰老夫人休息的。”   点了点头,徐百川便离开了。锦里进了小院,就见明媚耷拉着脸候在外面。   “锦里大人。”明媚见过锦里,虽然心情不好,但也不敢失礼。请安过后,明媚一脸为难的道:“大人莫怪,奶奶累了,恐怕不太方便见客。”   锦里向屋里望了一眼,略微遗憾的道:“那我改日再来给老夫人请安。”   “明媚,是谁来了?”此时,马婆子的声音忽然从屋里传来。   明媚连忙道:“是征西候府的锦里大人。”   “快请他进来。”马婆子道。   没想到马婆子会对锦里这么热情,明媚十分惊讶。但她委实被马婆子骂怕了,不敢多耽搁,连忙掀起了门帘,请锦里进去。   “给老夫人请安。”锦里恭敬的跪下行礼。   马婆子正恹恹的靠在软榻上,隔着珠帘看见锦里进来,便坐起身来,“快起来,请坐,在我这儿不要客气。明媚,把珠帘掀开,给锦里上茶。”   “多谢老夫人。”锦里道。   等明媚下去之后,马婆子这才道:“要说谢,也是我谢谢你。听小川说,这次要不是你帮忙,也找不出那么多证据坐实沈雨棠当年对小姐犯下的罪孽。老婆子这厢有礼了。”   说完这话,马婆子便起身要给锦里行礼。   锦里哪敢让她行礼,连忙几步走上去扶住马婆子,道:“老夫人折煞属下了,这都是属下应当应分的。”   笑呵呵的让锦里扶着自己坐下,马婆子柔声道:“你这孩子倒是有能耐,听小川和修文说,连当年给沈雨棠配生子药的假道士都被你找到了。有了他的供词,更能证明沈雨棠小产是作茧自缚,和小姐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我很好奇,沈雨棠和沈家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找到那道士,你是怎么找到的?”   “老夫人过奖了,属下愧不敢当。”锦里自谦的道:“其实那个道士早就被沈家找到了,只是没有告诉沈雨棠而已。沈……五竹见那个道士在蛊惑人心方面颇有一套,便留下收为己用了。属下奉命审问五竹父子的亲信,从他们口中得知了那道士的下落,想着他是给沈夫人平反的重要人证,便通知徐大哥了。”   真正的沈荣昌被五竹替换一事,马婆子听徐百川说了,如今想来,也有些感慨。她叹了口气,说出了请锦里进来的真正用意,“你有心了,可惜你们辛辛苦苦搜集了那么多证据,却没有用武之地。锦里,你既然知道沈雨棠是谋害小姐的罪魁,显然阿蛮没有把你当外人。你老老实实告诉奶奶,阿蛮为什么不让我追究沈雨棠了?难道他不想给母亲报仇了吗?”   “这……”锦里有些为难的道:“小侯爷和徐大哥是怎么和您说的?”   马婆子涩声道:“这段时间,我根本没见过阿蛮。小川说周英拿住了征西候的把柄,威胁阿蛮不能追究沈雨棠,否则就会去皇上面前告状,整个征西候府都会受牵连。至于是什么把柄,小川说的含含糊糊的,我也没明白。”   伪造圣旨的事关系到皇家的颜面,徐百川自然不会告诉马婆子。徐百川虽然没有细说,但也道明了实情。   “徐大哥是不会骗您的。”锦里劝道:“您就不要多想了,至于报仇的事,咱们可以再等机会。”   苦笑了一下,马婆子道:“不会骗我?呵,我虽然年纪大了,但还没有老糊涂。五竹顶替了老爷的身份,欺骗皇上那么多年,又联合儿子谋反,犯下了诛九族的大罪。就连沈贵妃和七皇子都受了牵扯,更何况区区一个沈雨棠?征西候揭穿了五竹的阴谋,救了皇上的命,立下如此大的功劳,周英还能有什么把柄拿捏住他?锦里,你跟我说实话,这其中是不是还有别的隐情?”   “这……这……”迎着马婆子恳求的双眼,锦里吞吞吐吐的道:“老夫人,这事属下实在不好多说,您还是去问小侯爷和徐大哥吧。”   锦里这话让马婆子更加断定他一定知道内情。   惨然一笑,马婆子道:“我倒是想问阿蛮,可他根本不见我,现在连小川也和我离心了,连句明白话都不和我说。锦里,算奶奶求你了,你就告诉我吧。给小姐报仇是我毕生的心愿,但征西候对阿蛮有恩,若真的牵连到侯爷,我肯定不会做忘恩负义的事。可若非如此,我会死不瞑目。如今阿蛮和小川都瞒着我,只有你能给我句实话了。若你也瞒着我,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也好去地下给小姐赔罪。”   “老夫人,您这又是何必呢?”见马婆子急了,锦里连忙道:“小侯爷有他的苦衷,并非不想报仇。”   马婆子道:“他到底有什么苦衷,你告诉我。今天不弄个清楚,我就去征西候府找侯爷问。”   “哎……好吧……”见马婆子铁了心的要弄清楚,锦里叹了口气,道:“周英确实去威胁了小侯爷,不过不是拿了侯爷的把柄,而是因为……王公子。”   “王琪?!”马婆子脸色一变,就听锦里接着道:“好像是王公子那边有什么把柄落到了周英手里,周英便拿王公子的命威胁小侯爷。为了保住王公子的命,小侯爷迫于无奈,只得屈服。”   马婆子的脸已经气到扭曲了,她咬牙切齿的道:“王琪!又是王琪!我就知道,堂堂征西候,能有什么把柄落到周英手里,原来竟是王琪!他蛊惑了阿蛮不说,居然还让阿蛮连母亲的血海深仇都不顾!真是……真是……”   “老夫人,您千万不要动气。”见马婆子一副要吃人的样子,锦里显然被吓到了,他连忙跪下,无比后悔的道:“老夫人,小侯爷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您知道,就是怕您生气。若是让小侯爷知道是属下把这事透露给您的,属下……”   强行压住心里不断窜出来的火气,马婆子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看着锦里道:“你为我好,我怎么可能做忘恩负义的事?你放心,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既然知道与征西候无碍,我心里便有谱了。”   “老夫人,您想做什么?”被马婆子表面的平静吓到,锦里小心翼翼的问。   笑了笑,马婆子道:“我一个老婆子,能做什么呀?”   还是不放心,锦里又宽慰道:“老夫人放心,现在的大理寺官员和原来不同了,全都是为百姓办实事的好官。只要我们有足够的证据,就算不用小侯爷出马,一样能治沈雨棠的罪。您只需宽心等待时机,一定能给沈夫人报仇的。”   “等机会?”马婆子苦笑道:“我都等了那么多年了,如今已经半截入土,还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见马婆子说的伤感,锦里忙道:“您别这样说,凡事都得往好处想。听说自从沈家垮台之后,沈雨棠的身体就一直不好,恐怕也没几日好活了。没准用不着咱们出手,沈雨棠就先一步进阎王殿了。”   听了这话,马婆子瞪大了眼眶,双手紧紧的攥住了身下的褥子,身体也在微微发抖,仿佛在拼命压抑着熊熊的怒火。   锦里对此视而不见,反而笑着道:“老夫人您休息吧,属下告辞了。”   离了马婆子,锦里信步在街上闲逛,不久,一个不起眼的人便跟了上来。觉察到有人跟踪,锦里也不急,而是转身走进了一个僻静的小巷。那人见状,也追了上去。   “给主人请安。”在巷子里站定,来人对着锦里行礼,态度十分恭敬。   锦里吩咐道:“这几日,你密切注意着马婆子的举动,一旦她带着翠云去大理寺击鼓鸣冤,要在第一时间确保让沈雨棠和周英知道。”   “是。”那人领了命令,也不多话,转身离开了小巷。   锦里等着他的身影彻底消失,这才走上大街,重新混入了来来往往的人流当中。   --------------------   作者有话要说:   重新看前面的文,发现一个BUG,赵璟早就知道锦里喜欢甄莹莹了,只是我忘了(捂脸) 第333章 惊变   嘱咐王生派个可信的人回平遥县把装扳指的盒子拿回来,王琪心情甚好。   “公子,咱们回侯府吗?”出了玲珑斋的大门,王平安问:“还是去别的地方逛逛?”   王琪想了一下,道:“涟漪已经回蜀中了吧。”   “当天就送回去了。”以为王琪害怕涟漪继续作妖,王平安道:“是徐大哥亲自安排的,您放心,不会让她再生事了。”   王琪点了点头,又道:“不知涟漪在京城时住在哪里,我能不能去看看?”   “当然可以,属下这就带您过去。”王平安说完就扶着王琪上了马车。   王琪之所以想去涟漪住过的地方看看,自然有他的目的。虽然赵璟嘴上没说什么,但王琪知道,对于把甄莹莹送给锦里的帕子转送给涟漪这事,赵璟心中肯定很愧疚。即便知道希望不大,王琪还是想帮忙把帕子还回去。   到了看管涟漪的小院,里面的婆子们早就得了消息,已经集中在院子里等候王琪的吩咐了。   在正堂坐下,王琪看着给他磕头请安的婆子们道:“都起来吧,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们,涟漪在京中的这段时间,都是你们照顾的?”   “回公子的话,是奴婢们。”领头的婆子毕恭毕敬的道。   王琪接着问:“平时除了你们,她可曾接触过别人?”   “除了马老夫人偶尔过来看看,没有其他人来过。”领头的婆子道。   王琪又道:“不知涟漪走后,可还留下什么东西?”   “自从那日涟漪被马老夫人接走之后,就没再回来,她的东西都还在。”领头的婆子道。   王琪心道,连行囊都没让收拾,看来走的有够“仓促”的。这也足够说明马婆子的所作所为真的触碰了徐百川的底线。   “快去把东西拿过来让公子过目。”见王琪没有做声,领头的婆子忙低声吩咐身后的人。   回过神来,王琪道:“不必了,我只是想问问你们,涟漪留下的东西里有没有一条旧帕子?”   “回公子的话,涟漪虽然被关在这里,但衣食住都不曾被亏待。马老夫人也格外厚待她,嘱咐我们小心伺候。”领头的婆子道:“自打涟漪来了之后,光马老夫人就给她张罗了好几身衣服,绣帕也有好几条,有新有旧,不知您说的是哪一条?”   王琪道:“我说的帕子不是来京城之后张罗的,而是她从蜀中带来的,并且格外看重。”   “哦,公子这样说,奴婢倒是想起来了。”另一个婆子道:“确实有这样一条帕子,涟漪总是贴身带着,时不时的拿出来看看,好像很宝贵的样子。”   王琪眼睛一亮,忙问:“不知那帕子可还在?能不能拿来给我看看?”   “奴婢这就去找。”那婆子躬身行礼之后便退了下去,不一会儿就拿了一条月牙白的帕子回来,双手呈给王琪。   按理说,涟漪对赵璟一往情深,他送的东西肯定会贴身带着,不会轻易离身。但王琪见那帕子有些年头了,不由生出些希望,便问王平安,“这是不是阿蛮从锦里那里拿的那条?”   “属下进侯府晚,没有见过锦里那条帕子。”事到如今,王平安怎么可能不明白王琪来此的用意。他忙细细的看了看那条帕子,这才道:“不过这帕子的质地和样式确实是蜀中的,公子不妨回去问问小侯爷或者卢西,他们肯定知道。”   “也好。”王琪收了帕子,又给婆子们发了赏钱,便回去了。   到了侯府,王琪见赵璟还没有回来,就让王平安去问卢西的动向。得知卢西此刻正在府里,王琪立马带着帕子前去拜访。   谁知到了卢西的住处,敲门居然没人应。王琪正准备找旁边房里的人问,便见对面的门被推开了,锦里从里面走了出来。   “王公子。”对王琪的到来有些意外,锦里见他站在卢西的门旁,便笑着道:“您找卢西呀,他刚出去。”   王琪有些郁闷,只能叹气道:“看来我来的不巧,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不好说,可能要到晚上了。”锦里客气道:“您若有什么急事,属下也可以去办。”   “这……”王琪微微一顿。   觉察到他有顾虑,锦里非但没有见好就收,反而看着王琪,半开玩笑道:“难道有什么事是属下不方便知道的?”   这话一出,王琪顿时有些不舒服。他本想等确认之后再把帕子拿给锦里,也免得人家空欢喜一场,却没想到锦里是这么敏感多疑的性格。   既然话已说到这个地步,继续遮掩只会显得自己做贼心虚,反而途生误会,王琪索性大方的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今天去涟漪住过的园子,在那里找到了一条帕子,是涟漪从蜀中带来的。我便想拿来问问卢西,看看是不是阿蛮从你这里拿走的那条。”   王琪说着就把帕子拿了出来,递到了锦里面前,“本想等确定了再给你送去,既然碰巧遇见了,你就看看吧。”   王琪坦坦荡荡,锦里反而有些不自在了。待到看见帕子,他立马便被吸引了,眼眶也跟着变红了。   “没想到您还专门为我跑这一趟,真是太感谢了。”颤抖着伸出双手,仿佛接过无比贵重的宝物,锦里感激的道。   见这帕子真是甄莹莹送的,王琪也十分高兴,连带着刚刚那点不愉快也消散了不少,“说到底,我才要替阿蛮给你赔不是。当初是阿蛮考虑不周,还请你见谅。”   “王公子说哪里话。”锦里连忙道:“这事怪不得小侯爷,要怪也是怪属下不够坦率,没有及时把话说清楚。”   王琪笑道:“这条帕子兜兜转转又回到你手里,可见和你有缘,希望你能早日和甄小姐终成眷属。”   “那就借王公子吉言了。”锦里道。   辞别了锦里,王琪只觉得一身轻松。刚回到住处,便见厅里大喇喇的站了个人,负着手,只留下一个高大的背影。   因着王琪喜静,平时没有吩咐,侍卫和仆役不会来厅里打扰。王琪原本以为是赵璟回来了,但那人的身形和赵璟相差太大,显然不是。   “不知您是……”王琪轻声问了一句,便见那人转过身来。   王琪只觉得这人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人看见王琪,也是明显一愣,随即激动的指着王琪道:“你……你是平遥县的王公子。”   “正是在下,不知阁下是?”王琪礼貌的问。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周聘呀!”那人走到王琪面前,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我在平遥县教过阿蛮武艺,还在竹园住了段时间。”   经过提醒,王琪这才想起这位故人。   几年前,周聘以江湖侠士的身份出现在平遥县,因为救过董珏的命,被邀请到兰园小住。当时王琪已经认赵璟做了表弟,赵璟一心习武,又从董珏口中得知周聘武功高强,便拜他为师。赵璟和马婆子离开平遥县之后,周聘也跟着不见了踪影。   如今看来,周聘的真实身份估计没有表面上说的那么简单,恐怕救下董珏也是有意为之,目的就是通过董珏来接进他,进而接近赵璟。不过眼下看来,过去的事究竟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原来是周大侠。”王琪连忙拱手致歉:“真是不好意思,刚刚没认出来。几年不见,周大侠的风采不减当年呀!”   “哪里哪里,王公子才是风采依旧,难怪让阿蛮牵肠挂肚那么多年。”周聘暧昧的一笑。   对于周聘的打趣,王琪没有否认,而是以主人的身份请他坐下,然后便想让人上茶。   周聘却摆手道:“不必了,我是偷偷进京的,只想见见阿蛮,不想让别人知道。”   “不让别人知道?”王琪一脸不解的问:“那您是怎么进来的?”   周聘得意的一笑,“侯爷的守卫虽然森严,但对于真正的高手来说,却不值一提。”   “侯府高手众多,周大侠居然如入无人之地,果真是武功高强。”没想到周聘居然是偷偷溜进侯府的,王琪不禁更疑惑了,“只是在下不明白,您是阿蛮的师父,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进侯府见他,又何必如此呢?”   周聘笑着解释,“不瞒王公子,我虽然是阿蛮的师父,也曾在征西候手下效力,但如今我已经恢复自由身了,不想和官场有太多的牵扯。”   “恕在下多句嘴。”王琪道:“我不明白,您既然不想和官场有牵扯,当初又何必投身征西候门下呢?”   周聘也没瞒着,直接道:“这有些复杂,不是一时半会能说清楚的……王公子不是外人,若不嫌闷,我可以说给你听。”   “愿闻其详。”王琪爽快的道。   “说起来也挺老套的,我早年行走江湖时,因抱打不平不慎牵扯进一桩官司,是征西候救了我。”说到这里,周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当时刚刚出山,年轻气盛,又仗着武功高强,没把任何人放眼里。路上遇到纨绔子弟强抢良家女子,就把人打一顿赶走了。谁知对方怀恨在心,他们有权有势,奈何不得我,便去找那女子家人的麻烦,并以□□的罪名抓了她两个哥哥,还扬言若我不投案自首,就治她全家的罪。”   说到这里,王琪也能猜出后面的事了,便笑着道:“您不想连累他人,就去投案了。”   “不错。”周聘苦笑一声,道:“那女子家是当地的大户,颇有田产,全家老小加起来有几十号人,弃了家业逃跑不现实。我本想把那纨绔杀了永绝后患,没想到他居然和平南候有亲戚。杀了他,事情不会彻底解决,反而会把女子全家害的更惨。”   王琪点头道:“这事确实挺难办的。”   “我没本事杀平南候,又禁不住那女子和她家里人的苦苦哀求,便想着反正我武功高,大不了等那女子的哥哥放出来之后就越狱。到时就算治罪,也是衙门看管不利,怪不到那女子头上。”回想起这段往事,周聘依然心有余悸,“谁知我想的太简单了,入狱没多久,我的武功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之后便受尽了拷打。光这样也就罢了,堂审的时候,那女子居然诬告我,说我才是当街调戏她的罪魁,那纨绔反而成了见义勇为之士。”   世上最厉害最危险的,不是武功,而是人心。听到这里,王琪也不觉的意外,反而安慰道:“周大侠无须动怒,自古人心难测,很多人为了自身利益,不惜颠倒黑白恩将仇报。那女子为了全家的安全屈服于平南候的淫威之下,并不能保全自身。那纨绔本就垂涎她的美色,事后未必会放过她。正所谓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平南候恶事做尽,如今早已倒台。依附他的那些走狗也没有得到好下场。您虽遭逢大难,但能全身而退,又何尝不是老天保佑呢?”   “能遇见侯爷,确实是老天保佑。他不仅救了我的命让我免受折辱,还设法寻来解药恢复了我的武功。至于平南候的倒台,是天意还是人为,谁又能说的清楚呢?”周聘顿了一下,一脸深沉的看着王琪,道:“世人都以为平南候倒台的源头是因为运气不好,手底下的人害谁不行,偏偏害死了新科状元的亲妹妹。被人家在金銮殿上告了御状。其实事情远不止如此,想要扳倒身居高位又有军功的侯爷,一个新晋的状元怎么够数?更何况,害死他妹妹的又不是平南候本人。这中间有不计其数的人做推手,而我也是其中的一员。”   话到此处,周聘幽幽的叹了口气,“平南候不过是居功自傲,惹了皇上的不满,又被下面的手下和亲友拖了后腿而已。其实他的很多罪行,都是我们捏造的。当年那女子在堂上污蔑我时,我真真是恨透了这些作伪证的人。谁承想到最后,我自己也变成了一样的人。”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平南候明知下属和后辈作恶多端,还利用自己身份和权势袒护他们,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正是因为他们害了太多人,所以才会有此结果。”知道周聘为人光明磊落,不屑用阴谋诡计,所以这么长时间一直没过去那道坎。王琪正色道:“古人云,兵不厌诈。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不过是计谋和手段。这些原本没有好坏,端看用计人的内心是善是恶。周大侠侠义心肠,嫉恶如仇,只要能惩恶扬善,又何必拘泥于小节?大丈夫行事,不求光明磊落,但求问心无愧。只要能为民除害,让更多人免受荼毒,用些手段又有何妨?”   听了这话,周聘先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即便笑出了声,“王公子不愧是读书人,说的颇有道理。我虽然知道自己做的没错,但心里还是有点别扭。如今听君一席话,倒是能彻底放下了。”   见周聘释然了,王琪也松了口气。   “对了,一直没来及问,周大侠来找阿蛮可是有事?”王琪道。   周聘道:“前段时间阿蛮托人给我捎信,让我在太湖边上找个景致好的,安静的地方买块地,给他盖一座宅子。地我已经选好了,想着也好久没见阿蛮了,就过来看他。原本我还奇怪,好端端的,阿蛮在太湖盖房子做什么?如今见到你我就明白了,那一带的景致最适合你们这些爱画画的人居住了。”   “太湖吗?”王琪愣了一下,心中微微有些发甜。   曾几何时,太湖是王琪最向往的隐居之所。在湖边选一个景致好的地方盖上两间草房,白天泛舟湖中,吟诗作画,夜里傍湖而眠,逍遥自在。没想到他的这点小心思,居然被赵璟发现了。   “有劳周大侠了。”王琪拱手道。   “举手之劳而已。”周聘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又向外看了看,道:“咱们都说了半天了,阿蛮呢?怎么还不回来?”   王琪看了看天色,道:“按理说该回来了,可能是临时有事,被绊住了。”   “也是,最近京城正是多事之秋。宁安伯谋反的事虽然告一段落,但后续肯定还有很多麻烦事要他们料理。”周聘起身道:“既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等阿蛮回来,你告诉他一声,让他去老地方找我。”   见周聘要走,王琪忙起身相留,“周大侠一路辛苦了,眼下已经到了午膳的时间,还是用过膳再走吧。我这就吩咐他们上菜。”   “那就打扰了。”周聘一路舟车劳顿,到了京城就马不停蹄地来见赵璟,如今确实饿了,便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让王平安吩咐厨房多炒几个菜,又让他们多送一双碗筷。等饭菜都摆好之后,王琪便让所有人都下去了,周聘这才从暗处出来入坐。   其实王琪觉得周聘完全没必要如此偷偷摸摸的,但人家执意如此,可能有自己的想法,王琪也不好多说什么。   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又看了看面前的好酒,周聘笑道:“阿蛮平时不喝酒,王公子也不好这一口吧。王平安可不好糊弄,只怕他现在已经起疑心了。若是他们问起来,你要怎么解释?”   “周大侠放心。”王琪淡定的道:“阿蛮会处理的。”   “哈哈哈,这倒是。”周聘不再客气,立马给自己倒上了酒。   王琪一边给周聘添菜,一边随口闲聊,“周大侠认识王平安,是不是和征西候府的其他人也挺熟的?”   “我和徐百川关系不错,其他人也就是混个脸熟,他们不一定记得我。”周聘道。   关心锦里和甄莹莹的婚事,王琪担心甄莹莹的父亲是个势力的人,看不上锦里,便问:“不知周大侠对蜀中的甄将军有没有了解?”   “我和他吃过几回饭,是个爽快人。”周聘看着王琪,半开玩笑半提醒道:“他有个宝贝女儿,甚是娇憨可爱,很讨人喜欢,在军中思慕者甚多。可人家姑娘谁都不爱,就喜欢阿蛮。听说她从蜀中追到京城来了,你可要当心着点呀。”   含蓄的笑了笑,王琪道:“多谢周大侠提醒。这位甄姑娘的大名,我也有耳闻。听说她为了送给阿蛮一条帕子,不惜给军中每个人都送了一条。”   “有这回事,也不知这姑娘怎么想的,军中都是糙爷们,哪用得着这些细致东西。”周聘笑道:“幸好她没送粉色白色之类的颜色,不然一群大老爷们带着娘兮兮的帕子出去,还不够人笑话的呢。”   听了这话,王琪一愣,立刻问:“不知甄姑娘送的帕子是什么颜色?”   “好像是蓝色吧。”周聘想了一下,才道:“时间长了,我也记不清了,反正眼色挺深的,耐脏。”   王琪确认道:“您确定锦里他们收到的帕子都是这个颜色吗?”   “确定呀,都是从一块布料上裁出来的,肯定都一样。”周聘道:“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心中一沉,王琪还没来及说话,就听外面忽然乱了起来,似乎有一大批人要进院子。   没多久,一个嘹亮的声音喊道:“奉旨捉拿王琪,谁是王琪,快些出来。”   王琪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但是知道王平安去拦人了,双方短暂的起了争执,最后还是没有拦住。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破门是迟早的事,王琪一把抓住周聘,将他拉到了里间。   “这是什么情况?要不要出去看看?”周聘一脸茫然的问。   “来不及多解释了。”王琪看着周聘道:“周大侠,请你帮我一个忙,从现在开始,立刻去盯着锦里,千万不要让他跑了。这件事至关重要,请您一定要把人看住了!”   周聘莫名其妙的道:“为什么?”   “他可能不是锦里……”王琪的话还没说完,门便被人踹开了。王琪只得将周聘留在屋里,连忙走了出去。   外间已经站满了一群身穿黑衣铠甲的卫士,领头的上下打量了王琪几眼,道:“你就是王琪?”   “正是在下。”王琪淡淡的道。   “去,把那个老婆子带过来,让她认认。”领头的侍卫扭头道。   已经猜到来人可能是谁了,王琪安静的站着,不一会儿,果真看见马婆子被带了上来。   轻笑了一声,王琪冷冷的看着马婆子。马婆子却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匆匆地撇了一眼,便对领头的侍卫点了点头。   挥手让人把马婆子带下去,侍卫看着王琪道:“奉圣上旨意,王琪使用妖术,蛊惑诅咒征西候世子,即刻押入天牢,不日处死。征西候府众人受妖人蛊惑,神志不清,责令就地修养,没有旨意,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   作者有话要说:   刚得了个坏消息,明天要早早早早早早起(哭)   PS:感谢小天使空颜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么么哒(笔芯) 第334章 探监   侍卫话音一落,立刻有人给王琪上了枷锁。王平安想过来阻拦,被王琪摇头制止了。   虽然给他定的罪名十分荒唐,但王琪也知道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任何辩解和反抗不但没用,反而还会再添一个抗旨不尊的罪名。   事到如今,明眼人都明白,马婆子出面指证,征西候府的所有人同时被软禁,一切都是有备而来的。如今,只怕赵璟和与征西候府有关的其他人都被控制起来了。只是不知马婆子究竟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王公子放心,小侯爷一定会想办法把您救出来的。”王平安宽慰道。他虽是一脸焦急,但还是勉强自己沉住气。   对着王平安笑了笑示意自己不担心,王琪便被侍卫带走了。   王琪自然相信赵璟会拼尽一切救他出来,但他最担心的也是这个。眼下情况扑朔迷离,就怕赵璟得知他被带走后沉不住气,做出冲动的事。   刚出了侯府,王琪便被蒙了头。本以为迎接他的是肮脏不堪的牢房,谁知到了一看,地方居然还算讲究。要不是门被栅栏和长长的锁链替代,王琪险些以为这里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厢房了。   “这里是内惩院,凡是进来的人没几个能活着出去的。”见王琪一直好奇地打量四周,领头的侍卫“好心”解释道:“刑房在对面,里面的每一个刑具上都站满了皇亲贵胄的血。你区区一个庶民,能死在关押皇族的内惩院,也算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了。”   听了这话,王琪实在分不清侍卫是在安慰他还是吓唬他。那侍卫也不再多话,干净利索的给牢房上了锁,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侍卫走后,王琪又打量起四周,心中不由唏嘘。他记得内惩院是在宫中,这是不是说明他已经进宫了。难怪侍卫会把他的头蒙上,可能是怕他窥探宫中路径吧。只是不知,像他这样的小人物,怎么能衬得上如此“高贵”的监牢?难道皇上还怕赵璟劫狱不成?   想到劫狱,王琪心头一动。五竹父子宫变失败之后,就是被关进了内惩院。听赵璟说,为了能悄无声息地越狱,他们事先在每个监牢里都做了手脚。王琪不由有些跃跃欲试,没准关他的这间牢房也有五竹留下的手脚。   在房里转悠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王琪便打消了继续寻找的念头。沈英杰逃跑失败后,东宫和征西候府几乎把内惩院翻了一遍,连一片瓦都没有放过。就算有“手脚”,恐怕早就被发现及时清理了。如今的内惩院,应该是真正意义上的铜墙铁壁。   反正跑不了,王琪也懒得折腾。想到刚刚侍卫的话,王琪心中有些不服。其实,内惩院他住的名正言顺。赵璟虽然是周英的儿子,但已经被赵睿收在名下,入了玉牒,是正正经经的皇家人。他和赵璟的关系有名有实,就差拜堂了。宽泛点说,他也是皇家的人。犯了罪,可不得住内惩院嘛!   被这个想法逗笑了,王琪心中反而没那么苦闷了。   不得不说,皇宫的监狱就是与众不同。非但每日三餐没有受到任何苛待,甚至夜间起风的时候,看守的侍卫还送来了一床被褥。   王琪在内惩院里待了两天,始终没有什么人过来审问,仿佛将他遗忘了一般。王琪整整想了两天,却始终想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把他抓进来?   就是傻子也知道,所谓的“妖术邪说”只是个幌子,皇上抓他进来肯定另有目的。要说皇上是拿他做文章针对征西候府,未免有些脸大。且不说他无足轻重籍籍无名,皇上仅把征西候府的人软禁起来,对外称他们被妖术迷惑神志不清,就没有治罪的意思。   试想一下,既被妖术迷惑,就等于他们做下的所有事都不是出自本意,也就有周旋的余地。所以,皇上只是想把征西候府的人控制起来,不让他们跟着搀和什么事。看起来倒像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想到这里,王琪就更加不明白了。难道皇上真的是针对他?可这又是为什么呢?他虽然帮忙伪造圣旨,但这事毕竟被赵睿瞒下了。即便周英知道真相,就算为了保住沈雨棠,他也会想方设法的把消息堵住。   所以,皇上到底为什么抓他?难道是他和赵璟的关系被发现了,皇上想了结这段孽缘,所以才动手?   这样想着,王琪又觉得不可能。赵客和南越世子拉祜佤的婚事闹得沸沸扬扬,整个大梁谁人不知?当今皇上既然能让自家亲外甥娶个男妻,可见对男风也没多排斥。再说,赵璟若真的选择和他在一起,就等于同时失去了强大的姻亲和子嗣,让征西候府后继无人。皇上恐怕做梦都要笑醒,又怎么可能阻止?   如此看来,唯一的突破口只能从马婆子身上找了。毕竟是马婆子在御前侍卫面前指认了他。可这也说不通。一来,马婆子是如何跟御前侍卫牵扯上的?再来,她为什么要害征西候府呢?   在胡思乱想中又度过了一天,直到第三天晚上,王琪终于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胡璎兄?”看着眼前的赵客,王琪只觉得十分意外,随即一想,便也没觉得惊讶了。   赵客本就是当朝长公主的儿子,皇上的养子,能自由出入宫廷。况且,赵客从不参与朝政,成婚之后只顾着跟拉祜佤闲云野鹤,和征西候、定北侯都没有过多的来往。加上赵客和他又是旧识,得知朋友有难,过来看看也没什么不妥。   看了王琪一眼,赵客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他旁边的小太监对着一边的看守呵斥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打开牢门?”   “这……”看守一脸的为难。   小太监冷哼一声,道:“我们家小公爷的通行令牌可是万岁爷钦赐的,就算进万岁爷的寝殿也没人敢拦着,怎么,你们敢拦?”   “小公爷恕罪,小的马上把牢门打开。”赵客的身份贵重,实在不好惹,侍卫不敢怠慢,只得苦着脸打开了牢房。   进了牢房,小太监把食盒放在房中唯一的桌子上,将里面的酒和菜一一摆出来,这才对着看守道:“小侯爷要和王公子叙叙旧,你们不要打扰,跟我一起下去吧。”   “公公,这恐怕不太合适。”这次,侍卫却不敢让步了,“万一人犯出了什么状况,小的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小太监横了他一眼,骂道:“瞧你那点出息,你的命值几个钱,还敢在小公爷面前摆谱?食盒里的饭菜都是你们检查过的,还怕把人毒死不成?再说了,今儿小公爷来探监是瞒不住的事儿。万一人犯死了逃了,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小公爷。就算小公爷想做手脚,也不会蠢到在自己探监的当口动手吧。还是说你觉得小公爷吃饱了撑的,就喜欢给自己找不痛快?”   “公公误会了,小的哪敢呀。”小太监说的头头是道,看守见赵客面色不虞,连忙磕头赔礼。但他们还是不放心,“可是……”   “行了。”小太监收了刚刚那副跋扈的样子,转而道:“我们家小公爷体谅你们的难处,允许你们把牢门锁上。等一个时辰后,你们再来接小公爷出去。”   几个看守还是有些犹豫,小太监接着道:“小公爷体谅你们,已经让步至此了,别不识抬举。要是让皇上和公主知道你们敢刁难小公爷,恐怕人犯没什么事,你们先有事了。”   “那……先委屈您在里面待会儿,小的们半个时辰后过来。”几个看守斟酌了一下,最终屈服于赵客的“淫威”之下。他们老老实实地给牢房上了锁,然后不情不愿地跟着小太监远远地躲开了。   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王琪这才对着赵客拱手,“胡璎兄,好久不见,没想到你会到这里来看我,刚见到你……”   王琪的话还没说完,赵客便扑了上来,如饿狼扑羊一般疯狂地抱住了王琪,一下子夺去了他的呼吸。   一阵没有节制的吮吻过后,王琪终于腾出些力气推开压在身上的人。   用手擦了擦嘴,王琪有些担心地看了看栅栏外空无一人的庭院,这才对着面前的人道:“你不是赵客。”   “不错呀,居然知道吻你的人是我。”赵客笑了笑,声音却是赵璟的。   王琪想过赵客有可能是受赵璟所托来看看他,却没想到赵璟居然直接易容成赵客的样子明目张胆的过来了。   “你胆子够大的,要是被发现怎么办?”看着眼前的人,王琪也不知道是喜是忧。   把脸凑到王琪面前,赵璟笑道:“你放心,征西候府的易容术是一绝。可惜宫里人都对赵客太了解,我只能在脸上做手脚,声音却伪装不了,一说话就露馅。好在赵客身边的小太监机灵,所以能糊弄过去。”   “这么说,你来这里的事,胡璎兄也知道?”王琪问。   拉着王琪在桌边坐下,赵璟道:“那是自然,现在他正冒充我在东宫里待着呢,那个小太监也是他借给我的。”   “看来这几日,你一直被软禁在东宫?”王琪道。   “是呀,圣旨来的时候,我正好在东宫,就被留在那里了。不止我,眼下征西候府的所有人都被软禁了,连父候都没能幸免。我能用的人很少,实在没有办法,这才想到了赵客。好在他和你相熟,为人又比较仗义,愿意帮这个忙。”赵璟抓着王琪的手道:“时间紧迫,我们长话短说。我已经收到周师父的信了,他说你被带走前让他去监视锦里。”   虽然有很多问题想问,但王琪还是先回答赵璟的问题,“不错,我怀疑这个锦里并不是真正的锦里。”   “你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赵璟疑惑的问:“锦里和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他若被替换了,肯定瞒不了我们。”   王琪道:“我问你,你送给涟漪的那条帕子是什么颜色的?”   “时间太久了,加上那日牢中太暗,我也记不清了。”虽不知王琪为什么会问这个,赵璟还是回答道:“好像是蓝色的。”   “这就对了。”将那日还帕子的事简单说了,王琪道:“锦里对甄小姐一往情深,不可能记错帕子的颜色。我给的那块帕子明明是月白色的,他居然一口认下了,显然有问题。”   赵璟沉思了一会儿,才道:“会不会是锦里害怕会让你难堪,更担心我内疚,便假意承认了?”   “我觉得不像。”王琪摇头道:“我已经明说了并不确定那条帕子是不是甄小姐送给他的,只是碰碰运气,锦里没必要假意承认。再说,他看见帕子时的激动和深情简直是天衣无缝,连我都以为自己找对了。若如你说那般,锦里只需认下就好,又何必如此卖力的演戏?这未免太刻意了,好像害怕我不相信他一样。我虽然跟锦里不熟,但印象中他不是这么会演戏的人。”   赵璟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看来真有必要好好调查一下锦里了。”   “若这个锦里真是假的,眼下最重要的是弄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换的。锦里既然是征西候府的老人,你真的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王琪好奇的问。   赵璟沉思了一下,才道:“要说不对劲的地方,倒是有。锦里这人向来话少,不擅长应酬。自从他斩杀沈英杰立下大功之后,人就变得活泛起来,说话办事也都挺周到的。这段时间,愈发得太子殿下的赏识了。我本以为他是韬光养晦,如今终于有了出头之日,这才渐渐开始崭露头角,便没有多想。毕竟谁都想有一番作为,封妻荫子,而不是永远待在一个地方停滞不前。”   “照你这样说,锦里应该是最近才被人替换的。”王琪道。   赵璟道:“不错,锦里和我们一起参军,共同生活了那么长时间。他的一言一行,卢西他们都很了解。若早就被替换了,我们不可能发现不了。”   “征西候府守卫森严,府里的人各个都是身经百战的高手。想在侯府换人,不可能无声无息的。”王琪蹙眉道:“你们一直怀疑征西候府里有五竹的奸细,但始终没有找到。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锦里就是那个内奸,被人替换也是他自愿的。”   听了这话,赵璟的脸色一沉,“锦里入府多年,深得父候和我的信任,知道不少事情。我和你的关系,史东他们去滇南给三叔送信的具体时间。这一切的一切,锦里都知道。若他真的投靠了五竹,滇南之变时征西候府被冤枉,倒也说得通了。”   “你们对锦里的身世来历可有了解,他会不会一开始就是五竹派来接近你们的?”王琪问。   赵璟摇头道:“这应该不可能。锦里的父母虽然去的早,但当时他已经成人了。再说,锦里的父亲生前也在军中干过,不少前辈都认识,我们对他知根知底。”   “如此看来,他应该是后来才投靠五竹的。”王琪沉思道:“五竹父子被关进内惩院之后就莫名变成毒物,皇上和群臣都奈何不了。而锦里正好去内惩院看守,还大着胆子进去查看,接着便戳穿了沈英杰的阴谋。现在想想,这未免也太巧了吧。还是说,锦里一早就知道沈英杰的动向,也知道解毒的方法。”   听明白了王琪的画外音,赵璟道:“你的意思是……”   “我没有任何证据,只是猜测。”王琪道:“或许锦里来内惩院看守沈家父子,原本就是沈英杰的谋划。皇宫守卫森严,即便沈英杰熟悉地形,没有人接应,也很难逃出宫去。可惜沈英杰没有想到,锦里见沈家大势已去,便改了主意将他杀死,正好在皇上和太子面前立功。以后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赵璟道:“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还是觉得锦里做不出这样的事。不错,锦里是有些优柔寡断,耳根子软,或许会禁不住有心人的怂恿蛊惑做下错事,但他绝对不是个心狠的人。你说的这个人冷血无情,办事干净利落,而且城府极深,不可能是他。”   “阿蛮,你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过正直,容易相信人。”叹了口气,王琪拍了拍赵璟的肩,道:“人心难测,你怎么知道,你认识的那个优柔寡断的锦里,不是刻意伪装出来的?”   苦笑了一下,赵璟无比落寞的道:“不瞒你说,我这辈子唯一一次走眼,就是错信奶奶冤枉了你。看来这件事,让你对我彻底没信心了。”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抓着以前的事不放,你又何必如此?”知道赵璟一直对以前冤枉自己的事很内疚,但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犯玻璃心,王琪有些抓狂,“我为什么忽然被抓到内惩院里来,你们为什么被软禁,马婆婆又是怎么和御前侍卫搭上的?要不是有人生事,我们怎么可能有这无妄之灾?我父亲常说,能出卖你的,都是自己人。事到如今,我也不是让你立刻拿锦里问罪,最起码也要有些提防心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你被抓来内惩院和锦里没有关系。”赵璟无比愧疚的低下头,涩声道:“说到底,还是我连累了你。”   王琪一愣,就听赵璟接着道:“奶奶瞒着我带着翠云去大理寺击鼓鸣冤了。之前我为了给母亲平反,已经在那边铺好了路,只要开个头,定沈雨棠的罪是板上钉钉的事。后来迫于周英的威胁,这件事便搁置了。我和周英彼此掣肘,也算达成了微妙的平衡。可奶奶私自报案之后,沈雨棠就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可能周英以为我背信弃义,便将侯府伪造圣旨的事捅到了皇上那里,还供出了你。”   “那皇上有没有追究你们?”没想到还是东窗事发了,王琪也顾不得生气,连忙问。   见王琪明明已经身陷囹圄,最担心的还是他的安危。赵璟更加愧疚了,“你放心,被假圣旨救了一命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皇上也不想闹得人尽皆知。再说,父候早就负荆请罪了,只是隐瞒了你的去向。如今,太子已经出面替父候求情了,并言明了咱俩的关系。在想好怎么发落我们之前,皇上只是把我们分开软禁起来。但这一切必须有个由头,所以才有了妖术之说。让奶奶去指证你,好像也是周英那边的人安排的。”   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这样,难怪皇上看似惩治了征西候府,又留了回旋的余地,原来是太子求了情呀。想到这里,王琪不由苦笑。马婆子做梦都想把他弄死,如今有现成的机会让皇上出手,又怎么会放过呢?可惜,她虽然如愿整垮了沈雨棠,也把他弄进内惩院,但毕竟连累征西候府受牵连。难怪那日被御前侍卫带进征西候府时,她连头都不敢抬,更不敢面对府里众人的目光。   虽然对马婆子恨得牙痒痒,但是得知赵璟暂时安全,没有被马婆子拖累死,王琪还是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呀!不过我还是想不明白。虽然征西候只是对皇上隐瞒了我的去向,但依然是欺君之罪。马婆婆不会不清楚。”王琪疑惑道:“徐大人既然已经和她解释清楚了,即便为了你的安全,她也不应该轻举妄动,为什么还要这样做?难道马婆婆就那么有把握保证皇上不会发落你们?”   赵璟沉声道:“是我疏忽了,伪造圣旨毕竟非同小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徐大哥只是告诉奶奶周英抓住了父亲的把柄威胁我们,并没有告诉她具体原因。可能奶奶把这件事想简单了,以为我们是敷衍她。”   顿了一下,赵璟苦笑道:“自从知道他陷害你以后,我们之间的隔阂很深。后来她擅自带涟漪去王生家闹场,连徐大哥对她也疏远了不少。”   “即便你和徐大人跟马婆婆的关系不如之前亲密,但为你母亲报仇是你们三个人共同的心愿。况且,你已经准备了那么久,若不是实在万不得已,你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王琪道:“这么明显的道理,马婆婆不可能想简单。除非……”   除非有人从中挑拨离间,歪曲了事实,让马婆子以为“周英拿征西候的把柄威胁”只是应付她的借口,赵璟放弃报仇的原因另有内情。   想到这儿,两人的心同时一动。   “除了徐大人之外,最近有没有其他人去看过马婆婆……”   “听徐大哥说,前几日锦里去看过奶奶……”   王琪和赵璟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了嘴。他们相互看这对方,谁的脸色都不好看。   “锦里以前经常去看马婆婆吗?”缓了一会儿,王琪沉声问。   赵璟摇头道:“据我所知,起码没有主动去看过。”   “我真的糊涂了,若马婆婆是被锦里误导怂恿的,那他的目的是什么?是整垮征西候府?还是让征西候和定北侯自相残杀?这样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王琪沉声问:“就算锦里投靠过沈英杰,如今他既然杀了沈英杰灭口,就说明他也很想把这段过去甩干净。他怂恿马婆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事后肯定瞒不住,他又何必把自己暴露出来呢?”   发现了关键的节点,赵璟反而不慌了。他见王琪着实烦恼的厉害,便宽慰道:“这其中确实有很多地方都让人想不透。不过幸好你及时察觉锦里有问题,让周师父监视他。师父武功高强,若这里面真有什么猫腻,一定会发现的,你不要担心了。”   “是呀。”想到周聘,王琪也暗自庆幸。幸亏他心里过意不去,主动帮锦里找帕子。若非如此,也不会发现锦里是假的。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人活在世上,还是要多做善事,多为人分忧,才能有福报。   “光顾着说话了,菜都凉了。”夹了一块鱼肉放在王琪碗里,赵璟心疼的道:“你这几日受苦了,肯定也没吃好吧。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多吃些。奶奶那边,我会找人去确认,看看是不是锦里搞的鬼。”   点了点头,王琪看着一桌子菜,笑道:“你这几日应该也没好好吃饭,我们一起吃。”   “好。”起身在王琪额上轻吻了一下,赵璟柔声道:“内惩院里有个侍卫,早年曾受过我一点恩惠。他虽然不能放你出去,但照应你的日常生活还是能办到。你宽心在这里住着,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嗯。”王琪点了点头,道:“你在外面也小心些。”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内惩院的看守准时过来接人。   “小公爷,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不然太子爷那边不好交代。”小太监看着赵璟,眼中充满了哀求。   做戏就要做全套,王琪连忙跪下道:“草民恭送小公爷。”   依依不舍地看了王琪一眼,赵璟咬了咬牙,便忍痛出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有点冷,小天使们注意保暖,别感冒呀! 第335章 通信   “怎么样,见着锦里了没有?”见明媚终于回来了,马婆子焦急的问。   明媚刚刚进门,连口气都没来及喘就被马婆子拉着追问,只能摇头。   “那其他人呢?”马婆子不死心,接着问:“只要是征西候府里的人都行,难道你一个都没碰到?”   明媚苦着脸,道:“奶奶,所有知道的地方我都去了,没有见到任何人。现在征西候府门口有侍卫守着,根本不让人进。我听街上的人说,他们全都被关起来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怎么会这样!”马婆子一下子跌坐在板凳上,一脸的不敢置信。她虽然预感到事情可能不妙,却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奶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前几日,您为什么会让那么一大批侍卫送回来?翠云又去哪里了?”顿了一下,明媚小心翼翼的开口,“征西候府的人到底犯了什么错?会牵连到我们吗?”   没好气的瞪了明媚一眼,马婆子怒道:“让你打听消息打听不到,问的倒是多。”   “那我能怎么办?”明媚也很委屈,不由道:“您平时不准我出门,也不让我和那些夫人小姐们接触,除了征西候府的人,我谁都不认识。现在出了事,我上哪儿打听去?要是我能认识几个官家小姐,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连个能求的人都没有。”   知道这事怪不了明媚,但马婆子本就心烦,偏偏她还不知趣,马婆子的心更烦了。要是丫头还在,铁定比明媚贴心。马婆子不由开始怀念起丫头了。   几句话把明媚打发出去,马婆子的心里始终平静不下来。那日带着翠云去大理寺击鼓鸣冤,本以为没经过赵璟同意会分外难办,没想到事情居然出奇的顺利。大理寺的官员不但受理了案件,还把翠云收押,并承诺会认真调查,不日给出结果。   马婆子原以为会等上些时日,没成想几日之后,大理寺便派人传唤。知道案子肯定有了说法,马婆子不敢怠慢,急忙去了大理寺。到了才知道,由于案子牵扯到定北侯以及他的两位夫人,已经惊动了皇上。皇上亲自下旨彻查,凡是涉案人员,一律带回去询问,已经基本定了沈雨棠的罪。   更让马婆子欣喜的还不止于此,不知哪个好心人竟然将王琪和赵璟的事捅到皇上那里。皇上认定王琪有心勾引,带坏了赵璟,决定重罚王琪。但他又怕这事传出去有碍征西候府的名声,便打算悄悄处理。   “皇上听说小侯爷被这个男人迷得神魂颠倒,大为震怒,让本官亲自到府,把王琪抓了下狱。”传旨的官员看着马婆子,笑的和颜悦色,“眼下小侯爷进宫了,是个大好的机会。可这个王琪平时很少露面,我们都不认识。征西候府的人自然听小侯爷的,不会把人交出来。万一起了冲突惹怒皇上,遭罪的还是小侯爷。听说王琪是平遥县人,和您老相熟。不知您能不能去指认他,也省的抓错了人,徒惹不必要的麻烦。”   被天大的喜事冲昏了头,马婆子看着传旨的官员,险些以为自己在做梦。虽然理智告诉她去征西候府当众指认十分不妥,但感情上,马婆子真的希望王琪彻底消失,永远不要祸害赵璟。更何况,这是皇上的圣旨,她还能抗旨不成?所以马婆子想都没想,直接答应了。   虽然觉得自己没错,但面对征西候府众人责难的目光,马婆子还是抬不起头来。是以,指认王琪之后,她一刻也待不下去,就想立刻离开。谁知那官员不但抓走了王琪,还封了整个征西候府,马婆子这才察觉事情不对。   如今,赵璟不知去向,征西候府被封,一时之间,她认识的人全都见不到。整个京城对此事议论纷纷,内容也五花八门,有好有坏。马婆子心急如焚,她把能想的办法全都用了,还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明媚说的对,除了征西候府,她们在京城没有其他熟人。这种事,普通老百姓只会瞎猜。要打听,还是得找官场上的人问。可是,那日离开侯府之后,带她指认王琪的官员再也没露过面。马婆子不知道他的姓名和官职,没法去找。大理寺她倒是去了好几趟,可里面的官员也都避而不见,下面的人又是一问三不知。唯一相熟的甄将军也在几日前带着甄莹莹回滇南了。如今,马婆子还真是求救无门。   把脸埋进手掌里,马婆子只觉得心力交瘁。她把自己认识的人又过了一遍,忽然灵机一动。   王生在京城经营多年,听徐百川说,他的纤云坊还是靠着赫赫有名的赵小公爷才开起来的。没准他会知道些什么。想到这里,马婆子犹豫了。她刚把王琪送去大狱,这么深仇大恨的,王生还会帮她吗?   不过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打定主意,马婆子一刻都不愿多待,忙让人备车去了纤云坊。   “马奶奶,您怎么过来了?”看见马婆子,王生也很惊讶。   见王生神色如常,显然还不知道她指认王琪的事,马婆子松了口气。   “我来是有事想向你打听。”马婆子连忙道:“你在京里认识的人多,可知道征西候府出了什么事?”   听了这话,王生也是一脸的惆怅。他叹了口气,道:“马婆婆,咱们进去说吧。”   ……   从纤云坊里出来,马婆子步履艰难,神色恍惚。王生的话还在耳边徘徊……   “听赵小公爷说,好像是征西候触怒了皇上。现在,整个征西候府被封了,征西候和小侯爷都被扣在宫里了。我们家公子也下落不明,听说是被抓进宫了。”王生涩声道。   马婆子心惊到了极点,脑子里迅速把所有事过了一遍,不敢置信的道:“好端端的,怎么就到这个地步了?他们到底犯了什么错?难不成是皇上知道了阿蛮和王琪的事,所以生气了?”   “这不可能。”王生苦笑了一下,道:“皇上连赵小公爷的婚事都能恩准,我家公子和小侯爷的那点事,怎么可能激怒皇上?听赵小公爷说,好像是定北侯在皇上面前告了征西候的状,皇上这才震怒。至于到底告了什么状,赵小公爷也不清楚。”   徐百川早就说过,赵璟之所以不能动沈雨棠,是因为周英抓了征西候的把柄。可她当时却不肯相信。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犯了大错,马婆子的声音都在颤抖,“你知道周……定北侯为什么要告征西候的状吗?”   “这我们哪儿清楚呀。”王生苦着脸道:“听赵小公爷说,征西候和定北侯一向不和,这几年更是连番起了好几次冲突。双方都是那种逮住把柄,一定要把对方咬死的架势。可能是征西候倒霉,被定北侯抓住短处了吧。”   ……   王生接下来的话马婆子已经听不清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了纤云坊的大门,又是怎么回家的。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自家屋里,一个年迈的郎中正在给她把脉。   “老夫人只是思虑过重,没什么大碍。我开几服药先吃着,以后一定要注意休息。”老郎中抚着花白的胡须,颤颤巍巍地拿起笔写下药方。   “那就好。谢谢您了。”接了药方,王生向郎中道了谢,又让人把他送走。这才把药方交给身后的明媚,“你让人按这个方子抓药,然后去煎。”   明媚接了方子,又看了马婆子一眼,这才擦了眼泪出去了。   见马婆子目光逐渐恢复清明,王生大喜道:“马婆婆,您没事吧,可把我们吓得不轻。那个叫明媚的丫头都哭了好几回了。”   “我没事,是你送我回来的?”虚弱的笑了笑,马婆子看着王生问。   “您当时的情况实在不怎么好,我不放心。”王生一脸担忧的道:“您要是不舒服,可千万别瞒着。眼下小侯爷和少爷不在,替他们照顾您是我应该做的。”   看着王生一脸的关切,马婆子心中淌过一丝暖流。不得不说,当年在平遥县的时候,王生就一直拿她当长辈对待。若不是因为王琪和赵璟的事,现在他们肯定早就处成一家人了。可如今发生了那么多事,已经回不到从前了。即便马婆子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接受人家一丁点的好意了。   “真是辛苦你了。我没什么事,不必麻烦了。”强行抹去心中的那点酸涩,马婆子闭上眼睛,硬着心肠下了逐客令:“我累了,你赶快回去吧。”   以为他是担心赵璟,王生也没多想,反而宽慰道:“您放心吧,听小公爷说,小侯爷暂时没什么危险。等有了消息,我在过来告诉您。您要是有什么事,可以让人去纤云坊找我。”   说完这话,王生行礼之后,便离开了。   吩咐所有人都不要进来打扰,马婆子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她一直以为,赵璟和徐百川骗了她,锦里的话才是真的。周英并没有抓到征西候的把柄,而是知道了王琪那边的丑事。可眼前的情形却逼得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难道是她错了?周英确实是用征西候要挟,赵璟迫于无奈,这才放弃报仇?   可马婆子着实想不明白,征西候不是刚从宫变中救下皇上吗?如此天大的功劳,还有什么罪孽是不能饶恕的?更何况,锦里又为什么要对她撒谎?   马婆子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最后在浑浑噩噩中睡去,做了一宿的噩梦。   梦里,赵璟和征西候府的所有人都惨死在征西候府门前,鲜血流了一地。他们全都化成厉鬼,一脸哀怨的质问她,什么要那样做?为什么要害死他们?马婆子想解释,想否认,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眼前的血却原来越多,直到把她淹没。   “马老夫人,您醒醒。”此时,一个声音忽然传来,像是一双有力的手,在马婆子快要灭顶之时将她拉了出来。   马婆子睁开眼,发现天已经黑了,而冷汗也湿透了她的后背。   “马老夫人,您终于醒了。您不要害怕,也不要出声。”那个声音继续道:“我是周聘,是小侯爷让我过来找你的。”   马婆子这才注意到床边蹲了一个人,离她很近。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听声音却有些熟悉。   “你说你是谁?”马婆子撑起身子,涩声问。   眼见马婆子没有被房里忽然冒出来的男人吓得失声尖叫,周聘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连忙道:“我是周聘呀,您忘了,在平遥县的时候,我教过阿蛮武功。后来你们离开平遥县,我还和你们一起走了一段路呢。”   “周聘?哦,你是周师父呀!”马婆子想了一会儿,终于记起了这个人,她茫然道:“征西候府的人不是都被关起来了吗?你怎么没事?”   “我运气好,之前一直在外地,这次进京没人知道,所以逃过一劫。”周聘点燃了房里的唯一一盏灯,端到马婆子面前,这才不好意思的道:“事发突然,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偷偷闯进来。冒犯的地方,还望您多担待。”   马婆子显然也不会计较这些,直接道:“我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婆子,有什么冒犯不冒犯的。对了周大人,你刚刚说是阿蛮让你来的。你见到阿蛮了,他还好吗?”   “我没见到小侯爷。”周聘摇头道:“他现在被关在宫里,出不来。他想办法拖人给我带信,让我找您问点事。”   马婆子连忙道:“他想问什么?”   “您为什么忽然去大理寺告发沈雨棠?”周聘道:“阿蛮已经和您说了,让您不要轻举妄动,您为什么会改变主意?”   马婆子垂下头,低声问:“你能告诉我,征西候和阿蛮到底犯了什么错吗?皇上为什么要把他们关起来?他们救了皇上全家的命,还有什么罪是不能饶恕的?”   “这件事,我也是偷偷见了徐百川才知道的。”周聘叹了口气,“那日七皇子联合宁安伯谋反,控制了宫中的羽林卫。您也知道,七皇子的母亲是沈家人,他要是继承皇位,定然容不下阿蛮。当时侯爷手里没有足够的兵力,又不能擅自闯宫救驾,唯一的希望就是城外的禁军。可是没有皇上的圣旨,无权调动禁军。侯爷实在没有办法,就让人伪造了一份调动禁军的假圣旨。”   听了这话,马婆子大为震惊,颤声道:“伪造圣旨可是大罪,侯爷怎么能……”   “反正怎么都是死,与其坐以待毙,眼睁睁地看着七皇子篡权夺位,还不如赌一把。”周聘苦笑道:“即便皇上怪罪,起码也有救驾的功劳。没准皇上看着这点功劳的份上,能饶过阿蛮呢?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周聘说的在理,马婆子不得不点头,她喃喃道:“你说的不错,侯爷真是有心了。”   “假圣旨的事瞒不过皇上,平叛之后,侯爷当即向皇上请罪。好在皇上也没有怪罪,只是追问帮侯爷伪造圣旨的人。那人手艺高超,不仅能模仿皇上的字迹,连玉玺都能刻得出来。有这样的人存在,皇上定然容不下他。”周聘接着道:“可此人和侯府交情颇深,本不必冒险出手。如今人家帮了忙,侯爷又怎么能忘恩负义,将他供出去送死呢?所以侯爷便告诉皇上,那人已经被处死了。谁知这消息不知怎么走漏出去,被周英知道了。”   马婆子此刻已经悔不当初,她懊恼道:“原来是这样,我……我错怪阿蛮了。”   后面的事不用周聘多说,马婆子也能想明白。她擅自去大理寺告发沈雨棠,周英一定以为是赵璟背信弃义,这才将征西候包庇伪造人的事抖了出去。可锦里为什么要骗她?他不也是征西候府的人吗?   “滇南之乱过后,侯爷和小侯爷一直怀疑府里有奸细,可惜一直没有抓住那人。”周聘道:“马婆婆,您告诉我,您为什么偷偷去告发沈雨棠?难道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马婆子无比愧疚的道:“是锦里……我……我真不是有心的。我日思夜想的就是给小姐报仇,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可阿蛮却说暂时不能报仇了。那日小川走后,我心里气闷,更想不通周英能拿住征西候什么把柄。他们互斗那么多年,要是有把柄,不早拿出去了吗?还至于相互拉扯这么长时间?后来锦里来了,他隐晦的告诉我,其实周英并没有拿住征西候的把柄,而是王琪那边做了不检点的事。阿蛮为了保住王琪,又怕我这边不同意,就拿征西候搪塞我。”   听到这里,周聘不由苦笑。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马婆子是太精明,还是太愚钝,以至于被人钻了空子。   “王琪的三叔一直在外地做官,几年前就因为犯了事被贬过一次,后来不知怎么的又回来了,还住在征西侯府。当时我就觉得他肯定是沾了阿蛮的光。果然,没多久之后,他就升迁了。”马婆子接着道:“王家那群人既然犯过一次事,肯定会有第二次。如今有了征西候府做靠山,他们还不无法无天了。我哪知道锦里会是别人派来害阿蛮的奸细呀!”   说到这里,马婆子捂着脸哭了起来。她现在是真的后悔,为什么当时那么冲动,为什么没有找赵璟问清楚就擅自做了决定,以至于害了整个征西候府。可是问了又能怎么样呢?她对王琪成见已深,又坚信赵璟是为了王琪才放弃报仇。即便当时赵璟和她说了实话,她真的会相信吗?还是以为,这又是赵璟为了袒护王琪编下的另一个谎言?   “马婆婆,您不要伤心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埋怨已是无用。眼见马婆子如此后悔,周聘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宽慰道:“您且放宽心,有太子殿下在,一定能保住小侯爷的。”   周聘还有要事在身,不能久待。问明事情的原委之后,便告辞了。周聘走后,马婆子彻夜难眠。直到天蒙蒙亮,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奶奶,您快点起来……”不知过了多久,马婆子迷迷糊糊地醒来,便见明媚一脸惊喜的站在床边道:“锦里大人来了。”   锦里?他居然还敢来!眼下征西候府的人都在关禁闭,他既然能出来,还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猫腻呢。马婆子顿时怒火冲天,立刻让明媚为她梳洗一番,起身出了卧房。   锦里已经在正堂等候多时了,见马婆子出来,便起身行礼,那模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打发明媚出去,马婆子这才冷声道:“听说征西候府的人都被囚禁了,为何锦里大人还能出入自由?”   “马婆婆千万不要误会,以为在下用了什么不入流的手段。在下诛杀沈英杰有功,是皇上特赦的”见马婆子对自己横眉冷对,锦里先是一愣,随即了然的一笑。他一派悠闲的道:“再说,犯了欺君之罪的是侯爷和小侯爷,在下不过是府里的小人物,很多事都不知道,要怪也怪不到在下头上。”   眼见锦里丝毫没有欺骗别人的自觉,还在这里说风凉话,马婆子更气了。她砸了手边的茶盅,怒道:“无耻!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对我说出那番话,让我……让我……”   “让您什么?”锦里笑容满面的看着马婆子,嘴上却咄咄逼人,“在下没记错的话,我不但什么都没让您做,还劝您什么都别做。是您自己不听,又能怪的了谁?”   见他还在狡辩,偏偏又被堵得无话可说,马婆子气急,指着锦里道:“要不是你骗我,说阿蛮是为了王琪才放弃报仇,我又怎么会……”   “我并没有骗你。”锦里站起身来,走到马婆子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那份调动禁军的圣旨本就是侯爷找王琪伪造的。事成之后,侯爷非但没把王琪交出去,还骗皇上说人已经死了。您说,这难道不是欺君吗?周英正是逮住了这个来要挟赵璟。说到底,赵璟还是为了王琪才放弃报仇的,我又何曾骗您?”   马婆子顿时呆住了,嘴上不敢置信的道:“没想到帮忙伪造圣旨的,居然是王琪!”   “我也没想到王琪还有这一手,难怪赵睿会把他留在府里,还美其名曰什么画师。呵,原来早就留着后手呢。”锦里眼中闪过一丝看不出的情绪,随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转而对马婆子道:“不过……您好像对于伪造圣旨这件事一点都不惊讶,难道已经知道了?真是奇怪,征西候府的人都被困得死死的,又是谁给您通风报信的?您把我的事,告诉他了吗?”   锦里的话犹如毒蛇的信子,让马婆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从来都不知道,这个面上忠厚老实的年轻人,居然能让人如此不寒而栗。但是此刻,马婆子却顾不得害怕了。她心中不由后悔,刚刚实在是大意了,这般怒气冲冲地找锦里对峙,不是明着告诉他已经有人和她通过消息了吗?   知道眼前这人不好惹,无论如何都要咬死口,千万不能把周聘说出去,马婆子抬头道:“锦里,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叛徒,你以为我会把人说出来,让你去祸害吗?”   “马婆婆,我劝您还是老实交代,也省的吃苦。”对马婆子的愤怒视为不见,锦里悠悠然地回到位置上坐下,还喝了口茶,这才道:“这几日,您让府里的人去过哪里,又找过哪些人,我只要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的一清二楚。您想让这些人因为您遭殃吗?”   锦里话里话外都透着威胁,马婆子不为所动:“我最近经常去的就是大理寺,有本事,你把里面的官老爷全都弄死呀?”   “马婆婆,您不必故弄玄虚。”锦里微微一笑,道:“伪造圣旨被皇上瞒的死死的,就大理寺的那些人,还真不配知道。您是小侯爷的奶奶,我自然不能对您怎么样,可您府里的这些人就不好说了。”   听了这话,马婆子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惧意,她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想做什么?”   “我不会做什么,只会一个个去问候您府里的这些人。”锦里温声细语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脊背发寒,“比如明媚那丫头,您好像不怎么喜欢她,那我是不是应该为您分分忧,让她消失呢?我可知道一些人,就喜欢她这样的小姑娘呢。”   马婆子身上有些发抖,眼中也充满了恐惧,“你……你不要乱来,她什么都不知道。”   “那您又是怎么知道的?”见马婆子如此不经吓,锦里眼中满是鄙夷,他悠悠的道:“您不说,我也只能朝他们下手了。”   终于败下阵来,马婆子叹了口气,只能妥协了,“好,我说。征西候府被封之后,我找了很多人,可谁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实在没办法了,想到王生和赵小公爷有些交情,就去问了他。王生告诉我,是周英在皇上面前告了征西候的状,这才被封了府。至于什么状,王生也不知道。那时我才反应过来,我被你骗了。只是我没想到,征西候居然那么大胆,竟然伪造圣旨。”   “马婆婆,您以为我会信?”虽然马婆子说的还算合理,但锦里却不敢掉以轻心。他看着马婆子,沉声道:“我劝你不要耍花招。”   马婆子目不斜视地看着锦里的眼睛,道:“事实就是这样,不信你可以去查。”   “我会去查的。”锦里笑道:“但不知,您有没有把我们的事告诉王生呢?”   马婆子惨然一笑,道:“我倒是希望告诉他了,可惜没有。当时我只是怀疑你有可能骗了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再说,这毕竟是征西候府的事,即便我对你再不满,也不会把这事告诉一个外人。”   “好吧,我暂且相信你。”锦里站起身来,缓声道:“最近小侯爷不便出宫,属下会替他好好照顾您的。府里的一应用度,我会打理。老夫人身体不好,就不要出来走动了,安心在府里养着吧。”   说完这话,锦里对着马婆子行了一个十分敷衍的礼,便起身离开了。他没有注意到,马婆子在他转身之后,似乎松了一口气。   “王生,真的对不住了。”马婆子全身虚脱地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为了保住周聘,我也只能把你说出去了。反正你什么都不知道,又有赵小公爷做靠山,应该会没事吧!?若真是害了你,等确保阿蛮没事之后,我立刻给你们主仆二人偿命。”   --------------------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有点文思泉涌的意思,所以今天就更新了。当然还要感谢空颜小天使的留言和支持,给了我不少动力。原来有人催更是件如此幸福的事。 第336章 失恋   明媚远远地站在外面等着,见锦里出来了,忙殷勤地跑了过来,啰嗦了一大堆。   “锦里大人,您可来了,您不知道,这几日奶奶天天去征西候府找你们,都快急疯了,还整日给我脸子看。对了,征西候府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为什么都被关起来了?您现在出来了,是不是没事了?”   锦里本就有心和明媚搭讪,见她一直紧追着自己,便笑着道:“最近征西候府确实摊上事了,因为我立了大功,所以皇上格外开恩,把我给放了。”   明媚脸上充满了失望,“原来是这样呀,那阿蛮哥哥会没事吗?”   “这可不好说。”锦里假惺惺的叹了口气,随即看着明媚道:“不过,有你这样漂亮的好姑娘为小侯爷担心,他就算这辈子都出不来也值了。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小侯爷,他太有福气了。”   听了这话,明媚脸上闪过一丝委屈,“哎,可惜阿蛮哥哥从来没正眼看过我。”   看出了明媚脸上的落寞,锦里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柔声道:“那是小侯爷有眼无珠,不明白眼前人的好。明媚,其实早在很久以前,我就注意你了。当时我就想,要是能娶到你这样漂亮的姑娘为妻,也就不枉此生了。”   “锦里大人,您……”没想到锦里会忽然说这些,明媚有些不敢相信。其实,要是在几年前被锦里告白,明媚肯定不屑一顾。可是经过这么多年的蹉跎,她也有些气短了。   给了明媚一个温柔的微笑,锦里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假装低落的问:“不过……你这么漂亮,上门提亲的人肯定不少吧。不知马婆婆有没有给你指人家?”   被锦里的话弄得面红心跳,明媚连忙低下头,捏着衣角道:“倒是说了几家,不过我都不合适。”   “这我就放心了。”锦里的语气瞬间雀跃起来,“像你这样好的姑娘,普通人家怎么能配的上?等我成了将军,娶你做将军夫人怎么样?”   对“将军夫人”这四个字异常心动,明媚一张脸羞得通红,扭扭捏捏地不说话。   “你可以考虑考虑。”锦里察言观色,也不继续,而是正色:“好明媚,我问你,这几日马老夫人都是去了什么地方,又见了什么人?”   明媚的心被他搅合的乱七八糟,正想转变话题,闻言忙道:“这几日奶奶为了阿蛮哥哥的事,没少出去求人。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大理寺,可惜里面的人都躲着她。”   “还有吗?”锦里凑到明媚耳边,低声引诱道。   明媚羞得耳根通红,下意识的顺着他的问话道:“哦,对了,昨天奶奶去纤云坊了。可不知怎么忽然犯病了,被王生送了回来,还请了郎中。”   “你知道她和王生说了什么吗?”锦里问。   明媚道:“奶奶去纤云坊的时候没带我,他们说什么我不知道。不过应该和阿蛮哥哥的事有关。王生看着郎中把完脉就走了。”   “好,我知道了。你好好照顾马婆婆,改日我再来看你。”温柔地帮明媚理了理鬓边的乱发,锦里对着她一笑,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锦里的背影,明媚的脸上发红,心中打鼓。   丫头嫁人之后没少劝明媚,让她少做一些不切合实际的梦,踏踏实实地找个本分人家过日子。不要步自己的后尘,白白虚度青春。可明媚就是不甘心。眼看着年龄一年大过一年,赵璟却变得遥不可及。说不急,那是假的。如今赵璟犯了罪,也就不必指望了,嫁给锦里当将军夫人,似乎也是一个退而求其次的不错选择。   ……   锦里出了大门便拐入暗巷,没过多久,身后就出现了一个不起眼的男子。   “主人,属下得到消息,赵客去东宫了,刚刚又去内惩院见了王琪。”那人对着锦里拱手道。   听了这话,锦里立刻产生了警觉。王生刚刚见过马婆子,赵客就进宫去见赵璟和王琪,难道马婆子真的和王生说了什么?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锦里忙问。   那人道:“一个时辰前,如今赵客已经从内惩院里出来了,现在还在东宫。”   “你赶快查一下,赵客进宫前有没有见过什么人,尤其是纤云坊的人。”锦里急道。   那人道:“赵客昨天一早就进宫了,被太妃们留在了宫里,一直没有出去,中间也没听说府里有人找他。应该没见过其他人。”   昨天一早,马婆子还没和王生见面,王生也就不会向赵客透露什么消息。锦里终于松了口气。   其实,也不能怪锦里紧张。征西候府被封,是因为马婆子擅自去大理寺告发沈雨棠导致的。而马婆子之所以会这样做,全是他有意挑唆。好在征西候府被封之后,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也就不能和马婆子通消息。可这样也把他给困住了。   锦里本以为还要多费些心思和力气才能脱身,没想到太子有意为征西候府行方便,竟向皇上求情将他放出来。而皇上念在他诛杀沈英杰有功的份上,居然同意了。征西候府的人全部被软禁,自然希望有人能出去打探消息,对此非但没怀疑他,还异常庆幸。   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锦里本想继续在马婆子和征西候府之间相互蒙蔽,谁知人算不如天算,马婆子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识破了他。   锦里知道,不能让征西候府的人对他起疑,否则一切都功亏一篑。不光是马婆子,王生这个有可能知道他秘密的人也必须马上处理掉。想到这里,锦里不由皱眉,马婆子和王生跟征西候府和赵客关系匪浅。若是突然死了,肯定会引起更多不必要的麻烦。万一处理不好,可能会引火烧身。   “主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见锦里的脸色阴晴不定,那人忙问:“难道是皇上放您出去,让征西候府的其他人怀疑了?”   锦里沉声道:“这倒没有。我本以为马婆子是个蠢的,没想到她还有点脑子。赵璟本就对马婆子背着他揭发沈雨棠的事耿耿于怀,若是让他们通了信,我迟早要暴露。”   “反正主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既如此,您不如换个身份行事。”那人道。   锦里摇头道:“不行,我好不容易让锦里获得皇上和太子的信任,留在征西候府还有更大的用处,这个身份不能轻易放弃。”   “那主人准备怎么办?”那人道:“马婆子年纪大了,能找的人有限。只要她见不到征西候府的人,就不能怎么样。现在最棘手的反而是王生。他的纤云坊人手众多,又和赵客相熟,赵客可是随时能进宫的。”   虽然很想把王生和整个纤云坊料理了,可眼下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只能让人盯着。   “你说的不错。”锦里沉声道:“从现在开始,你派人盯着赵客和纤云坊的所有人,尤其是那个王生,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要注意。一旦他们有联系,一定要告诉我。”   那人疑惑道:“主人既然这么放心不下,为什么不直接把王生杀了?也可以免除后患。”   锦里摇了摇头,道:“王生刚见过马婆子,然后就死了,更容易引人怀疑。赵璟不是傻子,肯定会怂恿太子派人去马婆子那里问明原因。到那个时候,我们还能把所有人都杀了不成?”   “主人说的是。可纤云坊的人太多,我们现在人手有限,实在盯不过来呀。”那人为难地道。   略微斟酌了一下,锦里才道:“沈雨棠和周英那边的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了,可以把人撤出来。”   “是,属下这就去办。”那人领命之后,便离开了。   那人走后,锦里忽然目光一寒,回身掷出一把暗器。那暗器闪着凌冽的寒光,在空无一人的巷子里飞了一圈,又回到锦里手中。仔细一看,竟是一把设计精巧,又锋利无比的回旋镖。   注视着依旧毫无动静的巷子,锦里收了回旋镖,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不由嘀咕道:“看来是我太紧张了。”   说完这话,他便不紧不慢地走出巷子。   锦里走后不久,一个人影闪过,追着他远去了。   入夜,定北侯府一片沉静。   周英沉着脸,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了沈雨棠门前。   自从世子病死以后,他万分沉痛,只能将自己埋在繁重的公务之中。忙完之后,经常已经到了深夜。为了不影响沈雨棠休息,周英这几年大多都歇在书房,已经很久没有和沈雨棠同房了。   “给侯爷请安。”门口守着的侍女看见周英,连忙跪下行礼。   冷冷的应了一声,周英便想推门进去。   “侯爷。”侍女拦在周英身前,一脸惶恐地跪下道:“夫人身子不适,已经歇下了。”   见侍女挡在门前啰啰嗦嗦地不肯走,周英本就郁闷的心情更烦躁了。抬脚将侍女踢开,周英一把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侯爷,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屋内,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妇人斜倚在床榻上,虽不施粉黛,但那精致的脸依然明媚动人。   周英看着榻上的美人,脸上却没有半分波澜,而是冷声问:“征西候府的事,皇上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你让人告诉皇上的?”   这虽然是句问话,但语气中却充满了肯定。   “不错。”沈雨棠没有否认,而是抬起头,理直气壮地看着周英道:“赵睿私藏伪造圣旨的人,居心叵测意图不轨,乃是欺君之罪。我告诉皇上,帮他揭发这个大逆不道之人,有什么不对吗?”   眼见沈雨棠承认了,周英有些不敢置信的道:“你是怎么告诉皇上的,难道你们沈家在宫里还有人?”   沈雨棠嘴角微勾,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周英怒急,指着她厉声质问:“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肯消停一会儿,难道你不要命了吗?”   “呵呵。”沈雨棠轻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恨意,“我不肯消停?不肯消停的,是你那个宝贝儿子赵璟。他既然一心一意的让我死,我又怎么可能让他痛快?”   重重的叹了口气,周英放缓了语气,劝道:“我已经查清楚了,那是马婆子背着赵璟干的,他并不知情。我好不容易才在皇上面前保下你一命,你又何必如此呢?要是让皇上知道你在宫中还有暗线,绝对饶不了你!”   “保下我?”沈雨棠怪笑一声,一脸嘲讽的看着周英道:“你所谓的保下我,就是让我在家破人亡名声尽毁之后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吗?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痛快。”   揉了揉眉心,周英的语气中透着一丝的疲惫,“我已经和你说了很多遍了,那个宁安伯根本不是你父亲。你的亲生父亲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顶替他的那个人,是叛国谋反的朝廷钦犯,你……”   “我不管他是谁。”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周英的话,沈雨棠坐直了身子,冷冷地道:“我原来的父亲只会让我安守本分,处处忍让,什么都给不了我。而你所谓的朝廷钦犯给了一切我想要的,从来没有让我受过一点委屈。在我眼里,他比那个窝囊废父亲要好几千倍几万倍。”   有些讶异的看着沈雨棠,周英惊道:“你怎么能这样想?”   “我说错了吗?”沈雨棠道:“从小到大,无论是外貌和才情,我和姐姐都是全京城出类拔萃的。可就因为有个无能的爹,我们非但不能在京中一干庸脂俗粉面前风光恣意,反而因为过于出众的外貌被她们打压、嫉妒、排挤,甚至还有可能因为父亲生不出儿子被赶出伯爵府,沦落成普通人。我们怎么能甘心?幸好那个窝囊废死后,他就来了。他不仅保住了我们母女的爵位和富贵,还让我和姐姐成了人上人,把昔日那些嫉妒、打压我们的贱人们全都踩在脚下。是他改变了我们姐妹的命运,是他让我们扬眉吐气。”   说到这里,沈雨棠的眼中充满了怨毒,她看着周英,咬牙切齿的道:“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为什么不帮他把太子杀了。景瑟也是皇上的儿子,继承皇位名正言顺。他叫了你那么多年的姨父,也是你的亲外甥呀,他登基之后,还能少了你的好处吗?”   此刻的沈雨棠面目狰狞,丝毫没有往日温柔恬静的样子。仿佛宁安伯府就是一块华丽的遮羞布,如今被扯了下来,露出来的便是里面的恶毒与丑陋。   “我周英效忠的是大梁皇帝和天下百姓,不是哪个皇子,更不是你们沈家。”被沈雨棠这理所应当的语气惊到,周英道:“况且,五竹心思歹毒居心叵测,又和七皇子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你以为他谋反成功之后,七皇子就能安稳的做皇帝吗?依着他对大梁皇帝的怨恨,恐怕所有的皇子都逃不过他的报复。到时朝局动荡,江山不稳,遭殃的还是无辜的老百姓。你我又能落下什么好处?不过是不忠不义的千古罪人罢了。”   沈雨棠冷哼一声,无所谓的道:“那又关我什么事?反正无论当皇帝的是景瑟还是英杰,他们都会保住我的身份和地位。”   “我本以为你贤良淑德,人美心善。如今看来,我真是错的离谱。”周英无比失望地道:“没想到你如此的薄情寡义,自私无理。你老实说,马婆子在大理寺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沈雨薇并没有害你小产,是你自己不小心弄掉了孩子,又伙同郎中和屋里的嬷嬷,买通翠云,把一切嫁祸到她头上?”   沈雨棠“咯咯”一笑,抬眼看着周英,一双丹凤眼高高的吊起,嘴上却无比温柔的道:“周郎,事到如今,还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不错,我是骗了你。沈雨薇那个贱婢不过是个庶出的杂种,连我脚底下的烂泥都比不上。就她那副德行,居然也敢爬到我头上做正室,还抢先生下儿子。你说,我怎么可能容下她?”   “果真如此,果真如此。”自嘲的一笑,周英闭了闭眼,接着问:“那锐儿呢?他可是你看着出生,跟在你身边长大的。他又是怎么死的?”   周英说的这个锐儿,便是他第二个儿子,也是定北侯唯一册封的世子。   当年沈雨薇被废贬去偏院之后,谁也没想到她居然设法把赵璟送出府,还悄悄混到沈雨棠身边,将她捅成重伤,随后便自杀了。沈雨棠虽然保下一命,却也伤了根本,以后都不能生养。为此,周英一直很愧疚。害怕沈雨棠见到赵璟不痛快,周英便没有执意派人出去找,而是让他在外面自生自灭。   沈家的嫡女和庶女斗成这样,传出去只会让人看笑话,有损宁安伯府的颜面和沈雨棠的名声,沈贵妃脸上也不好看。周英和宁安伯府夫妇商量之后,决定把这件事瞒下来。   定北侯不能绝嗣,为了保住沈雨棠的地位,绝了外面的风言风语,宁安伯府秘密送来了一名女子。周锐就是那名女子所生,可惜那孩子过了十岁之后就病死了。   “反正已经这样了,我也没什么好瞒的了。”沈雨棠显然已经开始破罐子破摔了,“锐儿虽不是我亲生的,但名义上是我的儿子,我也一直想把他当亲生儿子养。可这孩子太不懂事了,不知在外面听了什么风言风语,居然回来质问我是不是他的亲生母亲。我辛辛苦苦养他十年,没想到他居然恨我。你说,我怎么可能让他活着?”   周英痛心疾首的道:“几句孩子话你怎么能当真?俗话说养育之恩大过天,你善待了他的母亲,又将他养大成人,就算以后锐儿知道了真相,也不可能恨你。”   “呵呵,周郎,有些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装傻还是真的很天真。无论我说什么,你居然都相信。”沈雨棠轻笑道:“我怎么可能善待那个贱人?不过是给她一个好死罢了。锐儿已经对他的身世起疑,要是让他知道真相,怎么可能不会恨我?就算他明着对我毕恭毕敬,难道暗地里不会做手脚害我?”   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面容秀美,内心扭曲的恶毒女人,周英的心竟然出乎意料的平静,仿佛这不是他认识多年的妻子,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或许在很早以前,周英就隐隐觉察到沈雨棠的本来面目了,只是这么多年下来,他一直选择无视而已。如今落到这个下场,也算是报应。   “你果真杀了锐儿……”周英听到自己的声音再问,“为什么……自你入府之后,我一直宠你信你。你想要做夫人,我就把沈雨薇休了。你不喜欢我纳妾,我就对所有的女人都不假辞色。甚至锐儿的出生,也是你要求的。我自问对得起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沈雨棠一脸好笑地看着周英道:“周郎,不要说得好像我对不起你似的。不错,是我求你宠那个贱人生下锐儿。可我也是被逼无奈呀!我已经不能生了,你就算当时不介意,难道会一直不在意?我只是化被动为主动罢了。自己找个人来,也比你不知从哪里弄来个人好拿捏。况且,你对我好真的就是爱我吗?你不过是做戏而已。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赵睿的那点龌蹉吗?他和你斗了那么多年,滇南之变时,我们沈家几乎已经把征西候府逼入绝境,你却一直不肯下死手,不就是对他余情未了吗?”   “你想说什么?”周英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沈雨棠笑道:“周郎,还需要我把话说的这么明白吗?就凭赵璟那模样,但凡长眼睛的人都能看的出来,他就是你的种。赵睿和你针锋相对这么多年,为什么非要认你的儿子做继承人,还默许他和那个男人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他不就是想通过赵璟来证明你吗?儿子是天生的断袖,老子还跑的远吗?”   “所以这么些年来,你一直都是这样看待我们之间的感情?”周英道:“在你看来,我娶你宠你,是拿你当掩盖我是断袖的挡箭牌?”   沈雨棠冷哼一声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虽然有了准备,但周英的心还是有些发寒,“你既然骗了我这么多年,为什么不一直骗下去,如今为什么又要和盘托出?”   “我只是懒得装了,也没有装的必要了。沈家和七皇子已经倒了,我也没什么能指望的了。可即便我死了,也不会便宜沈雨薇的儿子。”抬眼看着周英,沈雨棠咬牙切齿的道:“周郎,你不用否认。其实你心里还是很想认下赵璟吧。或许从第一次见到他起,你就有这个想法了。你多次对赵璟和征西候府手下留情,不就是给自己留退路吗?可我好不容易斗垮沈雨薇那个贱人,又怎么可能把得到的一切拱手让给那个贱人的儿子?”   周英道:“不管你想不想,赵璟都是我儿子。”   “呵呵,恐怕赵璟未必会这样想吧。”沈雨棠娇笑一声,道:“周郎,征西候府的事虽然是我捅给皇上的,但是赵璟肯定会把这笔账记在你头上。就算征西候府能躲过一劫,可那个叫王琪的男人呢?他横竖都是个死,皇上没有放过他的可能。你不但害死了赵璟的母亲,还害死他最心爱的男人,你说他这辈子还会原谅你吗?”   “所以,你不惜把自己搭上,就是为了挑拨我和赵璟的关系,让我们这辈子不死不休?”周英气的浑身发抖,连眼睛都红了。   沈雨棠施施然地坐起身,悠悠道:“赵璟是不会放过我的,与其心惊胆战地等着铡刀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还不如反戈一击。即便是死,也能咬下敌人一块肉来。听说赵璟对那个王琪十分钟情,为了他,不惜和辛辛苦苦把他养大的马婆子闹翻。你说王琪要是死了,赵璟会不会跟着殉情呢?”   “呵,你倒是好算计。”周英冷冷的看着沈雨棠,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你想一心求死,你以为,我会让你死的那么痛快吗?”   沈雨棠冷哼一声,看着周英道:“我既然敢和你撕破脸,就没打算活着。”   说完这话,沈雨棠便想咬破事先藏在牙里的毒药。   谁知周英眼疾手快,竟然抢先一步卸掉了她的下巴。只听“咳啪”一声,沈雨棠到口的哀嚎没能发出来,浑身疼的直打哆嗦。可惜被周英制住,连挣扎都办不到。   将沈雨棠丢在床上,周英拍了拍手,立刻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嬷嬷推门走了进来。   “给她清理一下。”周英冷声吩咐。   两个嬷嬷的脸色丝毫未变,立刻麻利地将沈雨棠藏在牙里的毒药清理干净,又把她全身和整个房间都搜了一遍,然后将找到的东西放在周英面前,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拿起桌上的一个瓶子摇了摇,周英看着被五花大绑的沈雨棠,笑道:“这些都是五竹和沈英杰给你的毒药。他们还真是贴心,自己一心往死路上走,临死前还不忘拉你一把。可惜你想痛痛快快的死,却没那么容易。既然马婆子已经把你告上大理寺,你就乖乖伏法,还了沈雨薇的清白吧。”   沈雨棠跪坐在地上,嘴巴十分奇怪的长着,口水流了一地,配上那怨毒的眼神,活像一个疯妇。   周英起身,把她的下颌骨接上,沈雨棠不顾疼痛,歇斯底里地朝周英大喊,“你以为拿我做了人情,赵璟就会原谅你吗?沈雨薇的死,你也有份。”   “做错了终究是要还的,我愿意为我做过的事负责。不过在那之前,咱俩之间的帐还是要好好算算。”周英的语气中听不出一丝的波澜,看向沈雨棠的眼神没有任何温度。   想死却死不了,沈雨棠这才有些慌,不由示弱道:“怎么,周郎要对我严刑拷打吗?你不是最疼棠儿的吗?”   居高临下地看着沈雨棠,周英柔声道:“棠儿,我宠你信你,并不是因为你的谎话有多高明,而是因为我愿意相信你。我把我这辈子少有的温柔全都给了你,可你却拿我当傻子戏耍。这笔账,咱们一定要仔仔细细地算算才行。你不会以为我做上这个定北侯,靠的是心慈手软吧。我的手段,你也该见识一下了。”   ……   --------------------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大型失恋现场,周英和沈雨棠都活该。 第337章 和解   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了,太阳重新升起。周英站到庭院当中,抬头看着东边的日出,脸上满是落寞和疲惫。   当年痴恋沈雨棠的原因很复杂,除了真的很喜欢她之外,其中也夹杂着争一口气的成分。试问娶了京中第一美人为妻,还有哪个男人比他更风光恣意?可惜不管原因如何,这些年毫无保留地对沈雨棠好,早就成了习惯。如今习惯改了,比起痛彻心扉,更多的还是愤怒与不甘。   周英不是一个喜欢认命的人,不然也不会在老定北侯去世之后坚持从军,凭一己之力从普通兵卒爬至将军,最后重新夺得爵位,恢复定北侯府昔日的荣光。周英也自认为是一个敢作敢当的人,事情既然已经做下了,就不会后悔。   可如今他却忍不住会想,当初被迫娶沈雨薇虽是他一辈子的耻辱,但他也知道沈雨薇是无辜的。当时若肯认命好好过日子,他二人虽不至于有多深的感情,起码能相敬如宾地度过后半生。如今老了,也能享受一下儿孙满堂的天伦之乐。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拼搏半生,身后却无一人。又或者,当初若能多给沈雨薇一些信任,多照顾他们母子的生活,赵璟也许就会在他的看护下长大,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成为陌路甚至是死敌。   此时,周英的心腹周祥悄声走了过来,对着周英行礼道:“侯爷。”   “怎么样了?”敛了心中的万般情绪,周英沉声问。   周祥道:“连一个时辰都没有撑住,就招了。”   “哼,还以为她有多硬气呢,没想到也不过如此。”周英冷哼一声,接着问:“掌握着分寸,不要把人弄死了。大理寺还在调查沈雨薇的案子,万一传她过堂,死人和疯子是认不了罪的。”   周祥是征西候府总管的儿子,比赵璟大了几岁,算是周英半个养子。他跟着周英十几年,一直忠心耿耿。昨晚周英下令对沈雨棠用刑的时候,周祥就清楚,他八成已经下决心要舍弃沈雨棠了。如今见他似乎有把沈雨棠交给大理寺审讯的打算,周祥还是有些吃惊。   整个大梁的人都知道,沈雨棠是周英最爱的女人。为了她不惜抛弃妻子。即便沈雨棠犯了错,关上门自己处置和交给别人还是两码事。更何况赵璟恨沈雨棠入骨,把她交给大理寺,跟交到赵璟手里没什么区别。   “侯爷放心。”深吸了一口气,周祥道:“冯老六的手艺是祖传的,手法很老练,认穴也准。夫人根本没撑多久,疼是疼了点,脑子还是清醒的,耽误不了大理寺问询。”   炙刑虽然致命,但只要施刑人手法得当,不仅不会致死,还能让受刑人在万分痛苦中问什么答什么,又不会留下明显的伤口,是一个刑讯逼供的好办法。周英自然知道自己手下的手段,也放心。   “还不到一个时辰呀,真是便宜她了!”轻蔑的说了一句,周英又问:“她都交代了什么了?”   周祥道:“夫人说,联系她的人自称是沈英杰的旧部,身上有沈家的信物。她知道的一切都是那人传信告诉她的。可惜夫人没有见过那人,两人通过夫人身边的侍女传信。接头的侍女已经被我们拿下了,也没问出来什么。那人很谨慎,每次见面都戴着斗篷,看不清长相,只知道是个男人。他们往来的书信早就被夫人销毁了,我们什么都没找到。”   沈家倒台之后,周英费尽心力,好不容易才从皇上手里保住了沈雨棠的命。谁知还没来及喘口气,沈雨棠便梨花带雨地过来找他,说赵璟利用职务之便,公报私仇,不仅强行囚禁了李嬷嬷的儿子,还要挟李嬷嬷作伪证污蔑她,替沈雨薇洗脱污名。   早在很久之前,周英就知道赵璟一直在寻找当年指认沈雨薇的贴身侍女翠云,还曾上门警告过他。如今从沈雨棠口中得知赵璟还没死心,周英自然相信。   沈雨棠一边哭诉自己的委屈,一边暗戳戳地提了一句王琪擅长刻印和模仿字迹的事。周英何等聪明,只这一句便足够他抓住很多端倪。   在周英看来,当年沈雨棠流产,沈雨薇有足够的动机。加上她身边的侍女翠云亲口指认,断然没有冤枉她的道理。况且不管这事谁是谁非,后来沈雨薇捅刀,害的沈雨棠终身不孕却是不争的事实。就凭这一点,沈雨薇死一百次都不够赎罪。   如今沈家倒台,父母姐弟全都身死,沈雨棠已经垮了一大半,天天以泪洗面。若是再被人冤枉,背上为了上位不惜陷害庶姐的罪名,那她就真的活不下去了。所以,虽然不想和赵璟闹得太僵,但为了沈雨棠,周英还是决定用王琪要挟赵璟。顺便还能探探王琪在赵璟心中的分量。   谁知这一切都是沈雨棠联合外人设计好的,自己付出一腔真心却被当成傻子耍,周英怎能不气?给他一把刀,活剐了沈雨棠的心都有。   如今既然知道沈雨棠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挑拨他和赵璟的关系,宁愿自己死都不让别人安生。依着周英的性格,更不想让她得逞,更何况他本就有认回赵璟的心。   “此人能轻易得到沈雨棠的信任,肯定和宁安侯府有关。还知道赵璟暗中搜集当年的证据,意图让马婆子去大理寺告发沈雨棠的事,连赵睿让王琪伪造圣旨这种事都摸得一清二楚,显然也对征西候府了如指掌,是个厉害人物。”周英皱眉道:“务必要查出这人的真实身份,日后对上征西候府,我们也多一笔筹码。”   周祥忙道:“幸好夫人暴露的事被瞒住了,外面人还不知道。属下已经在他们接头的地方布下了人手,天一亮就让侍女过去联系,看看能不能把人引出来。”   “你去安排吧。”知道抓住人的可能性并不大,但眼下也没有其他好办法了,只能试一试。叹了口气,周英接着道:“对了,那些药瓶查的怎么样了?”   提起药瓶,周祥脸上充满了后怕,“许先生已经看过了,那些药瓶里面装的全都是毒药,毒性都不同,解起来也很难。真没想到,夫人竟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多厉害的毒药。许先生说,毒死咱们全府都不成问题。”   “估计是五竹给她的。”周英冷笑一声,道:“她可能真有拉着我们全府给她陪葬的打算,不过是中途改变主意罢了。对了,瓶子里面有五竹中的那种毒吗?”   周祥摇头道:“没有。不过,夫人藏在牙里的毒药倒是查出来了。许先生说,那药应该可以让人假死一段时日,还得有相应的解药才能让人苏醒。解药我们没有找到,估计夫人诈死逃出府后,会有人过来接应。可惜谁来接应,怎么接应,她也说不清楚,应该是真不知道。许先生已经拿去试了,或许会找出解药的配方。”   “假死吗?倒是和沈英杰在宫里的手段如出一辙。他二人不愧是同母的亲姐弟。”周英冷笑一声,“沈雨棠要是真报了必死的决心,我倒还佩服她的勇气。没想到临了临了,她还是在跟我做戏呀!”   周祥道:“侯爷和夫人夫妻多年,她还是了解您的。夫人知道,只要用那种决绝的方式死了,您一定不会忍心再为难她。谁知侯爷棋高一着,还是揭穿了她的阴谋。”   “呵呵……她了解我吗?”自嘲的一笑,周英道:“说到底,是我对她太纵容了,才让她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可以拿捏我。当初之所以被骗,也不过是因为我愿意相信她。正是因为相信,才会对很多拙劣的谎言视而不见。”   周英一脸的伤感,显然被伤的不轻。周祥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默不作声。   “沈雨棠又是如何把赵睿私藏王琪的事告诉皇上的?”敛了心中的万般情愫,周英接着问。   周祥道:“前段时间,几位官眷过来探望夫人。夫人便把这事悄悄透露给她们了。”   周英这才想起,之前确实有几位同僚的女眷过来探望沈雨棠。周英知道沈雨棠遭逢变故,怕被看笑话,肯定不想在这个时候见人。谁知沈雨棠听了消息,居然没有摇头,后来还主动请人来府里聚了一回。周英当时还很欣慰,觉得沈雨棠愿意和人说话是好事。谁承想真相却是如此不堪入目,还真是讽刺。   “她倒是聪明。”周英讥讽道。   “夫人这一招确实高明,女眷们虽不参与朝政,也见不到皇上。可她们家中都有当官的相公,其中有些还和征西候不对付。”周祥附和道:“眼下皇上正想发落征西候,可惜没有合适的理由。只要有人去皇上面前透露一些风声,即便没有真凭实据,也够皇上发作了。”   古往今来,帝王最忌讳的就是臣子功高震主。尤其是他已经日薄西山,命不久矣,更担心继位的新君压不住这些老臣。眼下平南候已死,定北侯已经十几年没领过兵,空有余威而已,如今又受沈家牵连,更是不足畏惧。唯有征西候赵睿,不但战功赫赫,还救驾有功,在朝中威望颇高,亲信部将遍布军中,更是太子的堂叔。若是安分守己还好,就怕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太子未必压得住他。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任何人都容不下一个有能力伪造圣旨的人,更何况这个人还捏在权臣的手中。赵睿手里握着王琪,就跟拿着一道活圣旨没什么区别。只要他愿意,欺君罔上,矫诏篡位等五竹想做却没能做到的事,对赵睿来说却是轻而易举。   “假死的药以后或许能用的到,你让许先生多费费心,赶快把解药弄出来。”周英疲惫地叹了口气,沉声道:“我累了,你下去吧。”   周祥走后,周英独自在庭院里徘徊,心中始终平静不下来。   和沈雨棠接头的人应该就是藏在征西候府的奸细,不然不可能对赵睿和赵璟的动向如此了解。那人用沈英杰的名义获取沈雨棠的信任,通过沈雨棠告诉他赵睿伪造圣旨的内幕,以及赵璟准备为母亲平反的一系列动作。又利用他对沈雨棠的怜惜,促使他拿着王琪的命和整个征西候府的前途上门和赵璟做了交易。   如今,马婆子忽然绕过赵璟擅自行事,将沈雨棠的丑事揭穿。紧接着,征西候私藏王琪的事便捅到了皇上眼前。一切都是那么的水到渠成,征西候府和定北侯府也顺理成章的翻了脸。周英知道他们都被算计了,可赵璟对他成见已深,如今肯定也是恨他入骨。若他主动上门解释,还说人家府里有奸细,赵璟会相信吗?   “哎!”无奈地叹了口气,周英揉了揉发痛的额角,正准备回房休息一会儿,便听管家来报,“侯爷,征西候来了,现在正堂里等着您呢。”   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管家一眼,周英确认道:“你是说征西候?赵睿?”   “正是征西候府。”管家忙道:“不瞒您说,刚看到他的时候,老奴也很惊讶。”   赵睿不是被皇上软禁在宫里吗?怎么可能到这里来?周英心中疑惑,脚下却没有多停,急忙赶到了正堂。进门一看,里面坐着的,果真是赵睿本人。   “你怎么来了?”两人隔阂已深,一看见赵睿,周英下意识地摆起了脸色。   赵睿笑了笑,缓声道:“你是想问,皇上为什么会把我放出来吧。”   “你们都下去吧。”将屋里的人全都打发出去,周英在上首坐下,这才道:“想说就说,没必要卖关子。”   赵睿悠悠道:“很简单,我向皇上谢罪,并告老请辞,恳请皇上让我去给先帝守灵。皇上得了个台阶,收回兵权,了结了一桩心事,又不想落下一个苛待老臣的恶名,就把我放出来,让我颐养天年。”   “你以为把兵权交出去,皇上就会放过你吗?”周英反唇相讥,“你会不会想的太简单了?你私藏伪造圣旨之人,欺君罔上,论罪当诛。”   赵睿笑道:“皇上没把这件事捅出去,就说明不想闹大。既然没有下旨问罪,我又何曾欺君?再说,皇上无非是忌惮王琪在我手里。如今托你们的福,王琪已经被关进内惩院了,皇上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告密的事周英纯属替人背锅,心里也觉得窝囊。虽然知道赵睿肯定不会相信,但他还是忍不住解释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并没有去皇上那里告发你们,这事另有内情。”   “是不是你,都没什么区别。”赵睿坦然一笑,仿佛并没有放在心上,“你我都清楚,皇上不过是怕我们这些老家伙在他死后造反。阿蛮和征西候府的其他人都年轻,又和太子关系亲近。太子登基之后,还需要他们帮忙匡扶江山。皇上在这个时候发落征西候府,一是逼我隐退,为新君扫平障碍,二是送太子一个人情。只要我们安守本分,太子仁厚,一定会善待我们。”   周英知道,自从征西候府被封之后,太子没少去皇上面前求情。他虽清楚这是皇上的帝王心术,却也没想到赵睿会这么快就被放了出来。   “你既然都想的那么清楚了,安心回府养你的老便是,又跑来我这里做什么?”周英冷声问。   赵睿收了脸上的笑,看着周英道:“我这次来,一是想向你道歉,二是想请你帮个忙。”   “帮忙不敢当,道歉就更没必要了。”周英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只能冷冷的道:“你我斗了那么多年,互有损伤,说到底都是政敌之间的较量,只有输赢,没有对错,也到不了需要道歉的地步。”   苦笑了一下,赵睿道:“你我本是至交好友,要不是我当年自作多情,非得逼你承认一些事,我们也不会到这个地步。”   当年,赵睿非逼着周英承认喜欢他,是他二人闹崩的根源。周英指责赵睿神经错乱,滑天下之大稽。而赵睿却痛骂周英口不对心,不敢面对真实的自己。这么多年下来,他们互不相让,谁也没有服过软。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坚持了这么久,赵睿会忽然道歉。一时之间,周英有些懵。   “英弟,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后悔,只是一直没有鼓足勇气向你道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越来越远。”赵睿看着周英,诚恳地道:“对不起,当年不该那么逼你。这声道歉来的实在太晚了。”   两人闹掰之后,周英一直拼命向赵睿证明自己不是他认为的那种人,如今终于熬到赵睿开口认错,周英只觉得十分不真实。   “你……你在打什么主意?”短暂的不知所措之后,周英想起过往种种,心中立马涌起阵阵怒火,“事到如今,你又何必惺惺作态?你把我儿子留在身边,还让他和一个男人不清不楚,不就是利用他来打我的脸吗?如今,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几乎都知道赵璟喜欢男人,你现在来向我道歉,不是故意恶心我吗?”   赵睿解释道:“你误会了。不错,我留阿蛮在身边,确实有自己的想法。但我那时真不知道阿蛮也喜欢男人。当时我只是想,我这辈子都不会成亲了,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子嗣。能让你儿子做我的继承人,也算是满足我的一点小小的私心吧。”   “好,就算你当时不知情,后来知道以后为什么不阻止?你把王琪留在侯府,不是有心撮合他们吗?”周英气急败坏地道。   苦笑了一下,赵睿道:“英弟,我自己就喜欢上了男人,更能了解阿蛮心中的苦,又怎么可能做出拆散他们的事?我自是知道这条路的艰辛,也希望阿蛮能成婚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所以并没有阻止徐百川和马婆子的诸多动作。为了能拆散阿蛮和王琪,他二人可谓是手段百出,无所不用其极。就算是我亲自出马,也不可能做的比他们更好了。可即便如此,阿蛮依然对王琪情有独钟,这不更能说明他们是真心相爱吗?”   “什么真心相爱?简直是笑话!”周英讽刺道:“据我所知,这个王琪是个商贾出身,虽然读过几天书,但却因为限商令无法参加科举。听说早在平遥县的时候,阿蛮就曾向王琪表明心意,可他却看不上阿蛮。后来知道阿蛮成了征西候府的小侯爷,这才重新贴了上来。这种为了攀龙附凤,不惜出卖自己的男人,根本不配为人。圣人的书,全都被他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说这是真爱,怕不是拿我当傻子。”   周英严肃道:“英弟,你要是了解阿蛮的过往,就不应该说出这种话。你和沈家姐妹之间的事,不管谁是谁非,阿蛮都是无辜的。这些年来,你抱着沈雨棠在侯府里锦衣玉食的时候,有想过阿蛮在外面是怎么过的吗?他被马婆子抱出府时,尚在襁褓之中。他二人老的老小的小,风餐露宿,居无定所。不仅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时刻提防沈雨棠派人来追杀。王琪是阿蛮在黑暗中唯一向他伸出援助之手的人,也是王琪将他拉出了泥沼,让他过上安稳的日子。若是没有王琪,阿蛮早就死了。”   “这也不能全怪我吧,当初我有想过好好待他的。”周英本就对赵璟有亏欠,尤其在知道沈雨棠的真正面目之后,更加无地自容。但他的自尊还是不容许自己在赵睿面前低头,只能下意识的替自己辩解,不过声音却弱了几分,“若不是沈雨薇想不开,非要把他送出府去,他也不至于过的那么惨。”   有些讶异的看了周英一眼,赵睿只觉得好笑,“英弟的意思是,阿蛮留在府里就会过上好日子吗?当初沈雨薇被废,过的连杂役都不如,阿蛮还不是跟着她一起受苦,有得到你的特别照顾吗?我倒是觉得沈雨薇的做法非常明智,这么一个爹不疼娘被废的孩子,若是留在府里,就是沈雨棠的眼中钉肉中刺,早晚会要了他的命。”   想到被沈雨棠害死的儿子周锐,周英终于成功的闭上了嘴。   赵睿还不知道周英已经和沈雨棠闹掰了,难得严肃的道:“阿蛮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好好待他是应该的,不管不问才是天理难容。你难道就不好奇,定北侯府守卫森严,马婆子是如何瞒着你们把阿蛮送出去的?”   眼见周英沉着脸不说话,赵睿半是心酸,半是嘲讽道:“马婆子把他藏在倒夜香的车里面,跟着你们府里最低等的杂役,偷偷混出去的。堂堂侯府少爷,居然要靠着这种方法才能活命。若是传出去,只会让人唏嘘。英弟,我知道你对沈雨棠情深意重,可阿蛮呢,咱扪心自问一下,这孩子有什么错,为什么要受这样的苦?这些年来,你难道从没有想过他?”   周英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但还是道:“我跟你说的是阿蛮和王琪的事,你少和我转移话题。”   “我没有跟你转移话题。”赵睿沉声道:“阿蛮为什么会对王琪如此执着,那是因为王琪是他人生中出现的第一缕光,是他艰难的前半生少有的几分温暖,是他在这个操蛋的世间活下去的唯一念想。而造成这个结果的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   赵睿的话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扎进了周英的心。深吸了一口气,周英终于败下阵来,缓声道:“你的道歉,我接受了。你想让我做什么?”   知道周英终于让步了,赵睿大喜,忙道:“我想请你救王琪一命。”   “什么?”听了这话,周英差点掀桌。   知道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赵睿也不急,而是重复道:“皇上容不下王琪,所以我想请你帮我救他。”   “你疯了吗?”周英气道:“于公于私,王琪都必须得死。皇上想杀的人,你以为我能阻止的了?”   “你说的不错,对皇上来说,杀死王琪比碾死一只蚂蚁都容易。只要他想,谁都阻止不了。既如此,皇上为什么还不动手,反而把王琪关在内惩院里?”赵睿看着周英,笑着问。   想到了其中的原因,周英的脸更沉了。   “那是因为皇上和太子都知道,王琪对阿蛮来说有多重要。”没有等周英回答,赵睿直接道:“太子登基,还需要阿蛮的辅佐。若王琪死在他们父子的手里,难保阿蛮不会心生怨恨,对江山不利。所以,王琪绝不能死在皇上和太子手里。若其他官员处死王琪,与皇上下旨无异。若王琪莫名死在内惩院内,皇上也逃不了干系。所以为今之计,只有一个有足够分量的人擅自做主,闯入内惩院处置了王琪,然后再到皇上面前认罪。这样,即便王琪死了,阿蛮也怪不到皇上身上。”   周英冷声道:“我若这样做了,阿蛮这辈子都会和我不死不休。你为什么不去?”   “我倒是想,也主动请缨愿意为皇上分忧。”赵睿苦笑一声,接着道:“可皇上不相信我,不放心把王琪交到我手上。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求到你这里来。阿蛮一直与你不睦,还把沈雨棠搞的身败名裂。你杀了王琪给他个教训,也是合情合理。退一万步说,阿蛮毕竟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也不会愿意他和一个男人不清不楚。所以,你一定是最希望王琪死的那个人。你向皇上毛遂自荐,陈述利弊,他一定相信。”   明白赵睿的意思,周英哈哈一笑,“你以为我傻吗?你假惺惺地求我去给皇上分忧,不过是把我推到了两难的境地。我若杀了王琪,阿蛮势必会恨我一辈子。我若放了他,便是欺君之罪。”   “英弟,以定北侯一府之力,恐怕不可能把王琪安然无恙的从宫里送出去。”赵睿正色道:“只要你答应,我征西候府必定人你差遣,全力相助。即便是犯下欺君之罪,我们也会一力承担。你我认识多年,中间虽有嫌隙,但我赵睿为人如何,你最清楚。我说过的话一向掷地有声,绝不反悔。”   看赵睿这架势,居然是真心实意想救王琪,为此,不惜搭上自己和征西候府,周英只觉得不敢置信,“就因为一个王琪,至于你这样吗?他虽然有本事伪造圣旨,可五竹那种情况毕竟不多,你又不谋反,要来也没用呀!”   “我这样做,全都是为了阿蛮。”叹了口气,赵睿苦笑道:“他不光长得像你,痴情的毛病,也随了你十成。王琪若是死了,恐怕阿蛮也活不成了。我只是不想冒这个险。”   听了这话,周英被震惊的哑口无言。   “你也想和阿蛮缓和关系吧。”赵睿接着道:“若阿蛮知道你救下了王琪,肯定也会改变对你的看法。”   不得不说,话到此处,周英确实有些心动。   “你好好考虑吧,只是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赵睿也不步步紧逼,而是起身道:“至于沈雨棠,我还是想劝你一句。欠下的债终究是要还的。若真是她陷害了沈雨薇,那她就应该受罚,也好给阿蛮和死去的沈雨薇一个交代。如果大理寺调查属实,还望你不要徇私。”   此时,周英心中很乱。见赵睿要走,忙站起身道:“你若想让我帮忙救王琪,我就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把沈雨薇交出去了。”   周英这话说的又急又快,不清不楚,赵睿回头,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怕赵睿误会,周英忙解释,“只有你我依旧对立,皇上才会相信我是真心想杀了王琪。若我主动把沈雨棠送去大理寺,皇上肯定知道我有心倾向阿蛮。到时候,恐怕也不会相信我了。”   “我替阿蛮谢谢你。”知道他这是答应了,赵睿大喜,忙对着周英一揖。   见赵睿如此殚精竭虑地替赵璟谋划,周英的心情十分复杂,他接着道:“你我既要合作,就应该不计前嫌,开诚布公。”   “那是自然,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赵睿眼角眉梢都透着喜气。   周英别开眼,低声道:“你们征西候府应该有奸细。他一直和沈雨棠有联系,告密的事,也是他们一手策划的。”   愣了一下,赵睿随即笑道:“我知道,而且,我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更新来了。 第338章 夜香   皇宫大内,大太监总管秦惠迈着碎步,匆匆进了梁帝的寝宫。一进门便跪下请安:“万岁爷吉祥。”   梁帝正在吃药,见秦惠进来,也没做声。秦惠会意,忙起身接过宫女手中的药碗,又把所有人都打发了下去。   等人都退下之后,梁帝这才问:“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回来了。”秦惠道:“盯着的人说,征西候出宫之后,直接去了定北侯府。两个人关上门在屋里说了一会儿话,征西候就回去了。”   梁帝的眼色一凌,道:“他们说了什么?”   “两位侯爷武功高强,定北侯府高手众多,派去的人不敢靠太近。”见梁帝的脸已可见的速度耷拉下来,秦惠忙补充道:“只听见他们起了很激烈的冲突,中间提起了赵小侯爷,沈雨棠和王琪,还牵扯到了很多年前的旧事,总归闹得不太愉快。”   梁帝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点,嘴上道:“都过了那么多年了,他们两个还是过不去那道坎。周英对断袖深恶痛绝,偏偏自己儿子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还是在赵睿的默许和纵容之下。恐怕这辈子,他二人都没机会握手言和了。哎,周英只剩下这一个儿子了,弄到这个地步,也不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如何?”   “万岁爷说的是。”秦惠赔笑道:“不过,即便赵小侯爷不喜欢男人,他和定北侯也难破镜重圆。定北侯把沈雨棠当心肝一样疼着宠着,偏偏赵小侯爷对沈雨棠恨之入骨。他们若解不开这个疙瘩,以后只会闹得更僵。”   “周英对沈雨棠已经是尽心尽力了。原来沈家风光的时候,周英还有攀附之嫌。如今沈家没了,周英还愿意保住沈雨棠的性命,足够让人相信他的真心。只可惜,周英的真心注定要错付了。女人可以宠,但不能宠的毫无节制。否则只会让她不知天高地厚。”想起了沈雨玫,梁帝眼神一暗,随即摆手道:“罢了,不说这些了。你说,赵睿向来沉得住气,怎么会忽然跑去定北侯府,还和周英起了争执?”   “征西候袒护和私藏王琪是定北侯府那边透出去的风声,征西候失了兵权,气不顺,过去问问也在情理之中。”秦惠眼睛转了转,转而道:“也许征西候没想和定北侯起争执,不过是无意间说起了以前的事,新仇旧恨加一块,也就红了脸。”   轻笑了一声,梁帝似乎默认了这个说法,接着问:“赵睿走了之后,周英在做什么?”   “这几日定北侯一直在府里待着,没出去过。据说是沈雨棠的身子愈发不好了,估计是在陪她吧。”秦惠道:“听说大理寺派人传唤好几次了,都被定北侯挡了回去。”   假惺惺地叹了口气,梁帝道:“赵璟年轻,又在这次平叛中立了功,以后还有大作为。沈雨薇的遭遇,我也十分惋惜。你派人去大理寺问问,看看那个案子进展如何了?若真有冤屈,我大梁律法,定不会放纵任何有罪之人。”   若真为沈雨薇的遭遇感到惋惜,早在二十年前就该出手还人家一个公道,又何必等到现在?知道梁帝这是有意拱火,秦惠心中咂舌,面上却笑着道:“还是万岁爷体谅小侯爷,老奴这就吩咐人去大理寺。”   “大理寺派人去传沈雨棠的时候,知道该怎么说吧。”梁帝沉声问。   秦惠连忙道:“老奴明白,过去的人会无意间给定北侯府的人透个风声,是太子爷和征西候府那边给大理寺施压。”   见秦惠如此明白自己的心思,梁帝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   “侯爷,大理寺又派人来了,说要带夫人回去问话。”管家一路小跑到周英跟前,低声道:“征西候府的锦里也跟着来了,态度十分嚣张。”   因着周英的吩咐,周祥并没有把沈雨棠受刑的事张扬出去。府里人以为她又生病了,一直在房里静养。因此,管家并不知道两人已经闹掰了,还是下意识的护着沈雨棠。如今征西候府屡次施压,大理寺三番五次过来要人,饶是管家经过不少风浪,也觉得这次恐怕护不住沈雨棠了。   其实也不能怪管家紧张,他在定北侯府待了几十年,自然知道沈家姐妹的恩怨,也大概能猜出沈雨棠都干了什么好事。可惜周英喜欢她,管家也觉得沈雨薇那个庶女配不上自家侯爷,便对当年的事睁只眼闭只眼。   谁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还没过三十年,报应就来了。沈雨棠自小产后便无所出,好不容易借腹生了个儿子,也没活到成年。而那个庶女生的儿子居然长大成人,无论外貌还是才学,都和自家侯爷如出一辙。这么优秀的儿子,别说周英了,就连管家看了都打心底里喜欢。   可惜,赵璟和周英中间隔着个沈雨棠,赵璟跟沈雨棠又有杀母之仇,这么深仇大恨的,怎么可能轻易化解。   果不其然,沈家垮台之后,马婆子便去大理寺状告沈雨棠,以前的事也跟着被翻了出来。当年沈雨棠是如何嫁入定北侯府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沈雨薇出事之后,也有不少人暗地里替她抱屈,只是忌惮沈家和宫里的沈贵妃,这才不敢多说什么。如今沈家获罪被诛,沈贵妃身死,沈雨棠失了靠山,旁人便没了顾忌。一时之间,什么难听的话都出来了,沈雨棠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小心觑着周英的脸色,管家低声请示:“要不……老奴想办法再把他们打发回去?”   “大理寺是例行公事,我们一再推脱也不是个办法。万一惊动皇上,我也不好交代。你去通知夫人,叫她去一趟吧。相信大理寺会秉公执法,让她不要担心。”周英缓声道。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管家道:“大理寺毕竟不是什么好地方,夫人金尊玉贵,要不要老奴派人跟去照应着点?”   “不必了。”周英摆手道:“她若清白,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我们无需担心。”   见周英成竹在胸,管家只以为他已经料理妥当,便不再多说什么。   “夫人身子虚,你让人把她送过去。”周英接着道:“嘱咐大理寺一声,夫人性子暴躁,容易想不开,一定让他们把人给看紧了。”   听周英的意思,这是害怕沈雨棠在大理寺里自尽吗?管家刚放松下来的神经猛地一提,随即想到沈雨棠突遭大难,难免心思敏感,立马道:“侯爷放心,老奴会小心安排。”   管家走后不久,周英犹豫了良久,还是鼓起勇气去了后院。   这些年,侯府不断翻新,沈雨薇被废后住的院子原本就是杂役房,如今已经看不出当年的模样了。周英信步走了进去,一群忙碌的下人虽没见过周英,但见他衣着不凡,器宇轩昂,也知道不是简单人物,忙惊慌失措地跪下行礼。   “你们忙你们的,不必管我。”免了他们的礼,周英随便点了一个人道:“倒夜香的车在哪儿,你带我过去看看。”   以为自己听错了,被点的仆役吓得不敢动弹,只知道跪地磕头:“那种腌臜的地方,您这种尊贵的人怎么能去?”   “让你带路就带路,废什么话。”说完这话,周英便迈步走开了。   好在这名仆役是个机灵的,立刻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赶快通知这里的小总管,自己忙追着周英走了。   领着周英在杂役院里转悠了一忽儿,估摸着小总管那边应该已经把夜香车刷新干净了,仆役这才带着周英过去了。   到了地方,果真看见小总管立在夜香车前,诚惶诚恐地给周英请安。   “侯爷万安。”   小总管虽然在定北侯府待了几年,但很少见到周英本人。他虽不知道周英为何会突发奇想来查看夜香车,但也知道眼下是个表现机会。若非时间不允许,他早就把夜香车换成新的了。   周英隔着几步看了看,只见夜香车上还很湿,显然是在仓促间刷洗干净的。虽然没有难以入目的秽物,但还是有一股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实在难以想象,赵璟是怎么躲在这里面出去的。   周英本想靠上去细看,但忍了又忍,最终还是被那股味道劝退了。   小管事察言观色,立马让人把车推走了。   周英也没阻拦,而是问:“府里的夜香车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回侯爷的话,自打小的进府,这种车都是这样的。”小管事忙道。   周英比划了一下赵璟当时的大小,沉声问:“我若想在上面藏这么大一个箱子,能被人发现吗?”   “侯爷明鉴。”小管事何等精明,立马察觉周英是怕有人利用夜香车偷运侯府里的东西出去,忙跪下解释道:“这院里的人都是小的管着的,手脚绝对干净,不会做那些不检点的事的,侯爷……”   不耐的打断了他的话,周英道:“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要说那么多没用的。”   “是。”小管事不敢说谎,只能道:“府里的夜香车一般都是用驴拉出去的,前面能坐驾车的人。旁边放下这么大一个箱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话到此处,小管事还不忘替自己辩白,“不过这边的下人去不了前院,和前院的人也没什么接触,不可能拿到府里的贵重物品。”   “行了,你下去吧。”听了这话,周英的心情愈发沉重了。   失魂落魄地回到正堂,周祥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到周英,连忙行礼。   摆手免了周祥的礼,周英揉了揉额角,疲惫地问:“大理寺那边安排好了吗?”   “已经安排好了。”周祥道:“只要有人试图和夫人接触,我们一定能发现。”   点了点头,周英这才问:“吩咐你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属下已经找到了马婆子失踪时府里拉夜香车的杂役了,也找到了‘那位’被废后和她一起做活的侍女。现下已经弄清楚了。”周祥道。   周祥说的“那位”,就是沈雨薇。只是因为不知怎么称呼,便用“那位”代替。   揉额头的手一顿,周英脸上充满了不可思议,“什么,她还要做活?”   “侯爷身居高位,常年忙于政务,不了解内宅后院这些事。”周祥是府里总管的儿子,从小就和仆从们混在一起,知道这些人的嘴脸。虽然有些尴尬,但他还是委婉地道:“拜高踩低虽是人之常情,但朝堂上的大人们多少都会顾些体面,只会暗地里动手脚,不会把事情做得太明。可府里的下人们不一样,他们没读过什么书,看事情只看表面,做事也是直着来。那位被废后,就从前院迁去了杂役院。起先府里的人只是克扣她和马婆子的伙食,后来见没人过问,便大着胆子指使她们干活了。”   周英气急,怒道:“她虽然被废,但好歹给本候生了儿子,岂能是府里的奴才可以差遣的?这些奴才真是该死!总管呢,就不管吗?”   “属下替父亲请罪,这事是父亲失职。”见周英气的不轻,周祥立刻跪下道:“当时夫人没了孩子,伤心欲绝,侯爷又正在气头上。父亲只以为是那位害了夫人的孩子,心中也是十分不满。所以明知道她会落到什么境地,还是没有出手阻止。父亲有罪,属下愿代父亲领罪。”   说完这话,周祥便对着周英重重地磕了个响头。其实还有句话他没有说,当初授意仆役苛待沈雨薇的正是沈雨棠。依着当时的情况,替沈雨薇说话便等于得罪了沈雨棠。大家都是聪明人,谁在侯爷心中的分量更重大家都看的清清楚楚。没上赶着踩上沈雨薇一脚就算不错了,谁还敢护着她呀!只是现在说这些,颇有替自己父亲开脱的意思,所以周祥聪明的闭了嘴。   叹了口气,周英也知道自己是在迁怒。周祥说的没错,拜高踩低是人之常情。尤其是府里的这些下人,通常都是望着主子的脸色说话,以主子的好恶行事。沈雨薇本就不得宠,又丢了正室的身份,连带着生的儿子也不被喜欢。加上是犯了错被废,就算是为了讨好沈雨棠,下人们也不会给她好脸色。说到底,错还是在他身上。   “起来吧。”片刻的功夫,周英仿佛苍老了好几岁,他沉声问:“所以马婆子就是在这个时候干了倒夜香的活?”   周祥站起身来,一边觑着周英的脸色,一边道:“不错。因为倒夜香的活没人愿意干,府里的下人见她们好欺负,就逼迫马婆子揽下了。后来,马婆子便时不时地跟着倒夜香的车出去,在外面卖些自己做的针线,换点食物和用品贴补生活。因为收了好处,驾车的人也替她周全。谁知马婆子在一次出门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没想到赵睿说的是真的,赵璟真是用这种方法被马婆子偷带出了府。周英闭了闭眼,道:“门房都是死的吗?怎么不检查就让他们出去?”   “夜香车都是从后门出府,后门的门房不认识马婆子。加上出去倒夜香的都是府里最低等的杂役,没机会进前院,也偷不到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门房基本上不怎么检查。”周祥苦笑了一下,道:“毕竟是夜香,没人愿意靠近。”   无奈的叹了口气,周英又道,“驾车的人既然知道马婆子跑了,为什么不来禀报?”   “驾车的人说,他本是想说的。可马婆子逃跑他难辞其咎,肯定会受重罚。因为害怕,就没敢做声。谁知他战战兢兢地等了几天,见没人发现马婆子不见了,就更不愿意多事了。”周祥道:“事发以后,府里的所有守卫都受了罚,也没人怀疑到他的身上。可他做贼心虚,没多久便辞了府里的活离开了。属下也是费了些功夫,才找到这个人的。”   周英疑惑道:“马婆子不是每日都要早起倒夜香吗?她既然不见了,夜香都是谁倒的?那些指使她干活的侍女就没有发现?”   “听说……”周祥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是那位每日早起倒的,平时马婆子的活,也都是她做的。管事的丫鬟婆子们只以为是马婆子病了,那位怕她们去找马婆子的麻烦,这才主动把活揽了下来。反正活有人干,她们也乐得轻松自在。”   周英沉声道:“我本以为,马婆子是在沈雨薇刺杀沈雨棠前不久才偷偷带着赵璟离开的。没想到,她居然忍辱负重了那么长时间,也早做好了打算。”   原本高高在上的侯府夫人,居然沦落到倒夜香的地步,连府里最低等的杂役都不如。恐怕那些丫鬟婆子们,也是抱着看笑话的心理,幸灾乐祸地看着她被作践吧。   如今周英终于明白,赵璟为什么会如此恨他和沈雨棠。他只是听周祥从当事人那里打听到的几句话便已经觉得触目惊心,可想而知,对于沈雨薇来说,被废之后的每一天都如同身在地狱。如果说造成这一切的罪魁是沈雨棠,那他便是可耻帮凶。若不是他的冷漠和纵容,沈雨棠就不会如此有恃无恐,而沈雨薇也不会宁愿拼个鱼死网破,也要为儿子谋个出路。   “侯爷,当时赶车的车夫和指使那位干活的下人,属下已经找到了。除了个别去世的,剩下的有一个算一个。怎么发落,就看您的吩咐了。”周祥小心翼翼的道。   周英无比落寞的道:“这些人不过是见风使舵,说到底,所有的错都在我身上,就算把他们全都杀了,又能改变什么?”   “侯爷,您千万不要这样想。”见周英如此,周祥心里也不好受,不由劝道:“这怎么能怪您呢?您也是被夫人骗了。听父亲说,当年您气消之后,是想把赵小……额……把少爷接出来的,可惜造化弄人。”   “哎!”重重地叹了口气,周英道:“算了,不说这些了。以后也不要在我面前提‘夫人’这两个字了。从今以后,定北侯府里面没有夫人。你……准备一下,陪我进宫吧。”   皇宫大内,内惩院中,王琪百无聊赖地坐在牢房里,隔着栅栏数院子里树上的叶子。自从赵璟走后,便再也没有任何消息。倒是内惩院里受过赵璟恩惠的那个侍卫,时不时的会给他偷送一些额外的吃食。虽然两人没有多少交流,但王琪也知道,这已经是侍卫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做的最大的努力了。毕竟皇宫人多眼杂,谁也不愿意多生是非。   厌倦了数树叶,王琪实在闲的发慌,索性用手指蘸水,在牢房里面唯一的一张桌子上默写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正当他渐入佳境之时,便听牢房外传来了脚步声。王琪回头一看,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居然出现在面前。   定北侯周英?他怎么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应空颜小天使的邀,一更来了,二更我尽力哈,只能说尽力,最快晚上更,具体几点不能确定。 第339章 解气   “周英!他怎么来了?”王琪心中不由起了警觉。   马婆子擅自告发了沈雨棠之后,周英便将赵睿隐瞒他伪造圣旨的事如数捅给了皇上。如今征西候府和定北侯府已经彻底撕破脸了,周英这个时候来内惩院,是要送他上路?还是想从他身上做文章,做出对征西候府不利的事?想到这里,王琪看周英的眼神立时充满了提防。   “侯爷请。”惩院的管事亲自打开牢门,殷勤地请周英进来。   看了王琪一眼,周英沉声吩咐:“你们先下去吧,我有话要和他说。”   “是。”管事没有像上次“赵客”来时那般推三阻四,行礼之后,便干净利索地躲得远远的,连牢门都没有锁。   看着这张几乎和赵璟一模一样的脸,王琪的心情复杂。虽知道他来者不善,但还是站起身来,恭敬地给周英行了礼。   “拜见侯爷。”   毫不客气地在牢里唯一一张板凳上坐下,周英抬头打量着站在面前的王琪,道:“王琪对吧,若我没有记错,这是咱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吧。”   “是。”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王琪只得低声应了。   周英道:“我的身份,相信你已经知道了。你和赵璟的关系,我也十分清楚。我就不兜圈子了,皇上已经下旨,你蓄意迷惑候府世子,伪造圣旨,罪大恶极,明日便将你处死。你可有话要说?”   “草民虽未出仕,但也明白‘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所以,草民无话可说。”乍一听到这个消息,饶是早有准备,王琪的心还是猛地一沉。不过转念一想,周英的话未必就能全信,征西候府的打算也不会和他说。反正最坏的结果就是一死,既然死都不怕,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不是没有发现王琪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与害怕,但见王琪转眼间就恢复了平静,周英心中还是有些意外。周英纵横官场和战场几十年,见过各式各样的人在临死前的反应。有临危不惧的,有磕头讨饶的,有嚎啕大哭的,还有疯癫晕厥的……淡定的也有,不过很少。   不管赵睿如何把王琪夸的天上有地上无,周英对王琪的印象始终不好。在他看来,肯甘居人下的男人,就应该就像秦楼楚馆里的相公那样,长了一张俊秀无比的脸,浑身上下充满脂粉气。一点都不禁吓,碰见点事儿就哭哭啼啼,学女人做西子捧心状。   如今见面才发现,王琪虽然长了一张无可挑剔的脸,身上却没有一丝女气。更难得的是,他虽是商贾出身,但没有商人的市侩和铜臭气,反而充满了厚重的书卷气。即便面对死亡,也算从容淡定。周英对他倒少了几分看轻,多了几分欣赏。更何况,王琪还精通书画篆刻。   周英不由想,能让赵璟喜欢上的人,定然不会是普通的俗物。若是王琪这样的人陪在赵璟身边,他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瞧你这话说的,倒是怨气十足。”轻笑了一声,周英道:“不过我也能理解,若非你伪造圣旨,征西候也不可能及时请来宫外的禁军救驾。你明明有功,却要被推出来当替死鬼,心里窝囊也在所难免。”   王琪却懒得和他应承,直接道:“定北侯日理万机,今日拨冗前来,恐怕不是为了替草民抱不平吧。恕草民无礼,侯爷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草民心眼直,不会拐弯抹角,也猜不出侯爷的心思。”   “我只想来看看,能把赵璟迷得神魂颠倒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周英嘴角微勾,淡淡的道:“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王琪本就对周英苛待赵璟有怨气,如今面对他的嘲讽,更不愿虚以委蛇,直接反讽道:“在下庸庸碌碌,自然难入侯爷的法眼。幸好阿蛮与人相交看重的是本心而不是外貌,不像侯爷慧眼如炬,娶了赫赫有名的京中第一美人为妻。这其中的福气,恐怕也不是普通人能消受的。”   “呵呵,倒是个嘴尖牙利。死到临头,还在这里逞口舌之快。”王琪明褒暗贬,嘲讽周英只注重外表,有眼无珠,娶了貌美如花却心如蛇蝎沈雨棠为妻,狠狠地戳了他的痛处。但周英何等人,虽然心里气的跳脚,面上依旧云淡风轻,“不要以为你有征西候做靠山,就可以这样和本候说话。征西候府根本没本事救你出去,眼下他们已经是自身难保,又哪儿能顾得上你?”   王琪坦然道:“多谢侯爷提醒,不过,当初我既答应帮忙,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管征西候府能不能保住我,我都无怨无悔。”   “你不会以为本候是在吓唬你吧。”不愿意相信王琪会如此大义凌然,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的话,所以虚张声势,周英道:“我实话告诉你,征西候府的人让你伪造圣旨之时,便已经做好了牺牲你的打算。因为任何帝王都容不下可以伪造圣旨的人,皇上现在没杀你,只是再等一个最好的时机。对你来说,死是迟早的事。”   王琪笑道:“侯爷不必多费唇舌,征西候的为人我十分清楚,他不是那种随便牺牲别人的人,不然也不会教出阿蛮这么重情义的儿子。征西候肯定给会竭尽所能地保住我,就算最后事与愿违,那也不是他愿意的。还是那句话,其中利弊,当初做事之前我便已经想明白了,也愿意承担最后的结果。内惩院不是什么好地方,侯爷金尊玉贵,不适合待在这里。要是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   没想到王琪居然猜中了赵睿的用心,更没想到自己会被他下了逐客令,周英愣了一下,心中十分不舒服。王琪话里话外都透着对赵睿的推崇和对他的鄙夷,好像他处处不如赵睿一般。要知道,救王琪出去可是要他出力的好吗?还有,什么叫赵睿能教出赵璟那么重情义的儿子?赵璟是他的儿子,成长得好是天生的,跟赵睿有何关系?   “你的胆子倒挺大,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得罪我,也省的吃苦头。”周英面上挂不住,声音不由沉了下来,脸也跟着难看了不少。   王琪微微一笑,淡然道:“草民已是将死之人,没什么好怕的。断不会为了苟活几日,便对人卑躬屈膝。”   “倒是个有骨气的。”看着王琪平静的双眼,周英不信他真的不怕死,声音也跟着冷了几分,“可惜死也分很多种,有些时候,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好死。”   听出了周英话里的威胁,说不害怕是假的,但王琪就是不想在他面前示弱,不由道:“如侯爷所见,在下如今已经是阶下之囚。侯爷想做什么,不妨干脆点,不必说这么多没用的。”   “呵呵,我对杀你没什么兴趣。”见王琪真的视死如归,周英倒想看看得知自己能救他出去后又是什么反应,便道:“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征西候没本事救你,但我却可以救你一命。”   说到这里,周英故意停了下来,抬头去看王琪的反应。   王琪似乎不信,笑着道:“不知侯爷如何救我?”   “五竹善于制毒,沈英杰便是服用了一种可以假死的毒药掩人耳目。若不是皇上防他甚严,恐怕就被他得逞了。那种药本候手里也有,只要给你服下,便可以瞒天过海,任何太医都瞧不出端倪。”周英没卖关子,直接道:“只要让皇上相信你已死,便会送你出宫安葬。到那时,本候便给你解药,然后送你出京。之后换个身份,等过上几年,自然也就没人认识你了。”   王琪也不是傻子,“既然有沈英杰珠玉在前,皇上吃一堑长一智,肯定会对我的死格外谨慎。他若不放心多捅我几刀,或者直接把我碎尸万段,即便侯爷的解药再灵,我也回天乏术。”   “所以我会主动向皇上请命,亲自处决你。”周英笑道:“想必你也清楚,如今我和赵睿互相攀咬,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赵璟是我儿子,我更不想让他和一个男人不清不楚。所以,征西候府要保的人,我自然要除去。试想一下,还有谁比我更希望你去死呢?只要我亲口告诉皇上你已经死了,他还能不信?”   不得不说,周英的办法确有几分可行之处,但王琪却明白天上不会白掉馅饼的道理。周英说的没错,放眼整个大梁,除了马婆子以外,恐怕没人比周英更希望他去死了。那周英为什么又要改变主意,冒着欺君的危险救他一命呢?   “侯爷又为什么要救我?”王琪道。   “我当然是有条件的。”周英道:“俗话说,堵不如疏。我的目的是想让赵璟留个子嗣,这跟你和他在一起并不冲突。我不会阻止你们,但你要答应我,出去以后一定要劝他成亲生子。只要有了孩子,你们愿意怎么样,我都不会再过问。”   听了这话,王琪倒是笑了,“侯爷就不怕我出去之后反悔吗?”   “你已经是一个见不得光的人了,根本没有反悔的资格。”周英的眼神一暗,语气也凌冽了几分,“我既然能救你出去,自然也能重新把你扔回内惩院。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耍小聪明为好,也省的自讨苦吃。”   周英的话算是点醒了王琪,他是个必死之人,即便侥幸逃出去,这辈子都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因为任何一个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都能威胁到他的安全。所以为了保住他,赵璟只会不断对这些人妥协。而周英便是第一个拿他要挟赵璟的人。   对周英一揖,王琪正色道:“侯爷的好意,草民心领了。不过,恕草民难以从命。”   “所以,你宁愿死也不愿意让阿蛮娶妻吗?”自认为已经做到了最大的让步,没想到王琪还要拒绝,周英心中不悦:不由挖苦道:“你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吧!依着赵璟的身份,就算娶公主也不在话下。即便是公主过门,若无所出也不敢阻拦夫家纳妾。你区区一个男子,出身卑微无权无势,也敢霸着侯府的世子吗?”   王琪轻笑道:“侯爷误会了,草民只是不相信你罢了。退一万步说,就算您是真心救草民出去,草民也不想受您任何恩惠。因为草民不想让阿蛮和您有一点牵扯,更不想一辈子被您拿捏。您和沈雨棠害的阿蛮半生坎坷,草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把他的后半辈子也祸害了。”   “你大胆!”自己一片好心被王琪这般曲解,周英真的怒了,“赵璟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害他?你以为你是谁,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你有什么立场来指责我?”   王琪反问道:“那侯爷又有什么资格说阿蛮是您的儿子?又有什么立场来干涉他的婚姻大事?”   “你……”周英有些心虚,随即道:“过去的事情,我没必要跟你解释。不管怎么样,赵璟始终都是我儿子,我希望他娶妻生子,有什么不对吗?”   王琪冷笑道:“您究竟是希望阿蛮娶妻生子,还是想给沈雨棠安插一枚监视拿捏阿蛮的棋子?”   “这和沈雨棠有什么关系?”周英简直莫名其妙,没好气的道:“王琪,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没必要在这里阴阳怪气。”   王琪冷声道:“早就听阿蛮说过,您曾在征西候府最困难的时候上门提亲,让阿蛮娶沈雨棠舅舅家的孙女儿为妻。你希望阿蛮娶妻,到底是为了阿蛮好,还是在为沈雨棠留后路?”   想起确有其事,周英有心反驳,可是话到口中,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当初那样做,确实有给沈雨棠留后路的意思,也是真希望赵璟能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不过是娶沈雨棠娘家的外甥女,可以一举两得罢了。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他是真心为了赵璟着想,至于女方是谁,他也不做要求,只要家世人品都能配得上赵璟就行了。   “侯爷,您确实重情重义,像您这样痴情的人,恐怕整个大梁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可惜您对沈雨棠重情,却对阿蛮绝情。”见周英一直沉默,以为自己猜中了,王琪毫不留情地道:“在阿蛮最需要父亲的时候,您对他弃之如敝屣。如今他已经过了需要父亲的年纪,您就不要打着父亲的幌子假装关心阿蛮了。”   周英万万没想到,他堂堂定北侯,居然让一个无名小子怼的有话说不出。偏偏王琪的话又勾起了周英对赵璟的愧疚,但他也十分委屈,不由涩声道:“我承认确实亏欠他,但不等于我不关心这个儿子。”   “您是从什么时候才开始关心这个儿子的?您若真的关心他,阿蛮为什么姓赵不姓周?”王琪看着周英的眼睛,嘲讽道:“侯爷,打从阿蛮出生,您正眼看过他吗?您心里真的有这个儿子吗?若不是沈雨棠没能给您生出儿子来,若不是您已经没有其他的子嗣了,现在的阿蛮,恐怕就是威胁您爱妻爱子的眼中钉肉中刺吧。”   被王琪的话刺得抬不起头来,周英别开目光,缓声道:“我们上一代的事情,不是你这个外人能了解的。当初我娶赵璟的母亲,实在是无奈之举。这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耻辱。不过,就算我不爱她,也给了她应有的体面和尊重。否则以她的出身,根本进不了侯府的门。”   “侯爷,事到如今,您还觉得阿蛮的母亲能嫁给您,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事吗?”王琪简直要被周英的自负气笑了,“不是所有人都像沈雨棠那般爱慕虚荣,喜欢攀您定北侯这根高枝。有些人很有自知之明,就想找个普通人家相夫教子,平平淡淡地过日子。”   顿了一下,王琪接着道:“您和阿蛮母亲的婚事并非您所愿,但也不是她能做主的,她比你更无奈也更无辜。给你耻辱的并不是她,而是拜高踩低并且背信弃义的宁安伯一家,是默许和纵容宁安伯府以庶换嫡的皇上。你不敢指责他们,便把气撒在一个比你更弱小的女人身上。害了别人一生,还反过来夸夸其谈,觉得是人家高攀了你。莫非侯爷觉得进你们侯府的门比他人的性命还重要?侯爷,不是我看不起你,你真的是枉为男人。”   王琪的话刀刀毙命,字字见血,周英只觉得更加无地自容。但他却不愿意在王琪面前落了下风,脑子稍微一转,便计上心来,“你倒是很替赵璟着想呀!只是不知你是嘴上说的厉害,还是真能为他做到那一步。”   “侯爷不用拿这话试探我。”王琪冷声道:“我既然连命都不要了,自然没什么好怕的。”   周英笑了笑,缓声道:“针扎不到肉,不知道疼。事没到眼前,说什么都做不得准。不错,对赵璟来说,我这个父亲确实不算合格。我虽然没养他,但他的命却是我给的。俗话说,生育之恩,断指可还,养育之恩,断头可还。你既不想让赵璟欠我,又愿意为他舍了性命,想必也不介意先帮他还了我的生育之恩吧。”   说完这话,周英从怀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放在桌上。   手对于一个喜欢画画的人来说非常重要,更何况王琪虽然做好了死的准备,但也只想死个痛快,从没想过要受断指的苦楚。   “怎么,怕了?”见王琪一直盯着匕首没有动,周英觉得终于自己扳回一城。他当然不是真的想要王琪的手指,只是想杀杀他的锐气罢了。   知道若是临阵逃脱了,不光刚刚说的话都成了笑话,还会被周英看不起。王琪咬了咬牙,心想,反正命都不要了,又何必在乎一根手指。   “多谢侯爷成全。”对着周英拱了拱手,王琪便拿了匕首。他还是没忍心拿画画的右手开刀,而是对准了左手的食指。   深深吸了几口气,王琪眼一闭眼,然后果断地切了下去。   周英眼疾手快,给了王琪的手腕一下子,匕首就偏了,锋利的刃几乎是擦着指甲剁在桌子上,在木头桌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这一下,显然是用尽了全力。不是做戏,不是伪装,王琪是认真的。   周英的心中五味杂陈,他拿过王琪手里的匕首,重新收入怀中,然后站起身来,背对着王琪道:“手指你先留着吧,日后若我听说你对不起赵璟,一定不会饶了你。我还是会救你出去,你放心,这是赵睿的意思。过不了多久,他应该会派人和你联系。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话,周英不知是释然还是惆怅的叹了口气,便打开牢门出去了。不久,内惩院的守卫连忙赶了过来,给牢门上了锁。   等周围安静下来之后,王琪这才艰难地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拖着虚软的腿走到床边坐下,抬手擦了擦如今才冒出来的冷汗,王琪松口气的同时也在心中苦笑,刚刚看似镇定自若,没想到还是吓软了腿。   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王琪一时有些难以置信,他居然把定北侯给怼了,而且还能全身而退。早知道那老小子会闷不吭声的受了,刚才就应该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一顿,也好给赵璟出气。想想周英那吃瘪的表情,还真是痛快。只可惜赵璟没有看到,王琪还真有点遗憾。   “王公子,您没事吧。”此时,一个声音传来,打断了王琪的思路。王琪抬头一看,竟是这些天时常照顾他的那名侍卫。   侍卫平时除了在执勤的时候送些东西,很少主动搭话。如今偷偷过来,显然是真的担心了。王琪心下感动,忙起身走了过去,笑道:“我没事。”   “您没事就好。”见王琪不像受伤的样子,侍卫也松了口气,“刚得知定北侯过来,属下着实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为难您呢。”   为难是为难了,不过周英也没讨了什么好处。王琪心中嘀咕,面上却笑道:“有劳兄弟挂心了。”   “王公子说哪里话,小侯爷对我有恩。可我能做的有限,帮不上什么忙。”侍卫有些愧疚的道。   想起周英临走前说的话,王琪眉心一动。在没得到征西候府的确切消息之前,他虽不敢确信周英说的是实话,却还是得做些准备,也好预防万一。   “兄弟不要这样说,这些时日你费心照顾我,王琪感激不尽。眼下正好有件事想向你请教。”王琪不敢说的太明,只能迂回的道:“你们在外执行公务时,万一和同伴走散了,又遇上了敌人,你们怎么通知同伴?”   侍卫道:“若是距离不太远的话,我们一般都会用穿云箭。把它放上天,同伴们就能看见。”   说完这话,侍卫就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竹筒,让王琪看。   看了看侍卫手里的竹筒,王琪虽然不是很满意,但了有胜无,便道:“不知这东西你有没有多余的,能不能给我一个?”   “有是有。”侍卫疑惑的看着王琪道:“不过您要这东西干什么?”   王琪道:“你放心,我不会用来害人,更不会说是你给的。只是以备不时之需。”   反正穿云箭除了报信之外也没别的用处,宫里的侍卫人人都有,就算出什么状况,也查不到他头上。侍卫索性道:“好,但你一定得藏好了,不能让别人发现。”   “多谢了。”王琪高兴的道。   出了内惩院的大门,周英的心情始终平复不下来。刚刚王琪的话虽然难听,但又何尝不是赵璟对他的控诉呢?   周英知道,依着赵璟的性子,恐怕这辈子都不会主动和他说这些。因为他们父子二人都不是喜欢诉苦的人,受了什么委屈只会独自扛着,绝不能让别人看见自己软弱的一面。但是不说,那些受过的伤就不存在了吗?周英苦涩的想,赵璟有苦还有王琪替他说。可他心里的苦,又有谁知道呢?   --------------------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办了点事,耽搁了一会。但答应的双更,我还是做到了。哈哈哈哈哈,快来夸我,快来夸我。让我得意地笑一会儿吧!!!! 第340章 宫乱   “事情办的不错,本宫定有重赏。”东宫殿内,太子看着假锦里笑容满面地道:“这几日征西候府情况特殊,只能让你多辛苦了。”   假锦里忙拱手道:“太子殿下折煞属下了,这都是属下分内的事。眼下侯爷已经回府了,相信过不了几日,其他兄弟也能恢复自由。只是不知小侯爷最近可安好?侯爷让属下给小侯爷带了几样点心,不知能不能面呈小侯爷?”   “璟弟还在闭门思过,不方便见你。点心留下,我替你给他。”太子笑道:“你回去告诉侯爷,让他放心,我一定想办法向父皇求情,争取早日让璟弟回去。”   听了这话,假锦里也没坚持,而是道:“多谢太子殿下。”   “行了,这几日你也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太子摆手道。   示意身后的随从把点心盒交给东宫的内侍,假锦里恭敬的对太子行礼,“那属下就告退了。”   假锦里走后,赵璟这才从一旁的侧门里走了进来。太子看见他,便将屋里的人全都打发了出去。   不解的看着赵景彦,赵璟问:“太子殿下,我们既然已经知道他就是内奸,也摸清了其他几个同伙,为什么还不收网?也省的夜长梦多。”   “这事不能急,要放长线钓大鱼。”赵景彦语重心长地道:“沈雨棠进大理寺之后,假锦里并没有和她联系,恐怕给沈雨棠通风报信的另有其人。若我们现在就把他抓了,肯定会打草惊蛇。到时候再想顺藤摸瓜,把他们一网打尽,只会难上加难。”   赵璟不赞同的道:“太子殿下说的虽有道理,可如今的情况不一样。眼下我们只知道这人假扮锦里,却对他的真实身份和样貌一无所知。此人阴险狡诈,万一中途出了什么变故让他跑了,以后再找,无疑是大海里捞针。与其如此,还不如早些将他擒获,只要人在手,剩下的事总能审问出来。”   “你在宫外的师父已经把假锦里的同伙摸得清清楚楚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拍了拍赵璟的肩,太子笑着安慰道:“再说,你那位师父武功高强,手底下的人也各个能干。有他们在,肯定不会把人看丢的。”   “可是……”虽对周聘有信心,但赵璟还是有顾虑。   赵景彦见他依旧满腹心事,显然是真的担心,便笑着道:“你若实在不放心,我再派些人手过去盯着。有你师父和东宫的高手在,绝不会让人跑了。”   之所以一开始没有加派人手盯着假锦里,是怕被他发现打草惊蛇。好在周聘武功高强,手底下也有几个可信的人。虽然辛苦了些,勉强还能应付。如今该摸的都摸的差不多了,倒也没那么多顾虑。大不了发现不对,直接抓人便是。况且有东宫的人在,也能帮周聘分担很多压力。就算出了岔子,也怪不到周聘头上。   “既然太子殿下已经安排好了,属下遵命便是。”赵璟只得应下了。   见他没有坚持,赵景彦面上不显,心中却默默地松了口气。   “太子殿下,父候给我送的点心我就拿走了。”赵璟走到食盒旁边,迫不及待地打开盖子看了一眼。   赵景彦也不拦他,而是笑道:“你可不是如此贪嘴的人。看你急的,难道东宫的点心还比不上你们征西候府吗?”   “太子殿下误会了。”王琪连忙解释:“很久没见父候了,这些点心毕竟是他的心意,我只不过是……”   “行了行了,知道你孝顺。”抬手打断了王琪的话,赵景彦正色道:“不是我不愿意给你,这点心毕竟经了假锦里的手,以防万一,还是要验验毒才好。”   听了这话,赵璟一怔,随即将盒盖重新盖好,对着赵景彦拱手道:“是属下疏忽了,还是太子殿下想的周到。”   “你能理解就好。”赵景彦笑道:“你先去回去休息吧,等验完毒,我让人把点心送你房里去。”   “那就多谢太子殿下了。”行了礼之后,赵璟便下去了。   赵璟走后,赵景彦立刻起身走到点心盒旁。将盖子打开,里面果然搁了几盘点心。赵景彦把盘子全都端出来,仔细检查了盒子的每个角落,没有发现纸条之类的可疑物品,他又将目光瞄准了一块块点心。把每个点心都掰成小块,依旧没什么发现。赵景彦不死心,又去检查盒盖,看看里面有没有夹层。   五皇子赵景裕进来的时候,正看见赵景彦翻来覆去地摆弄点心盒,周围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点心渣。   “太子哥哥”赵景裕轻声唤道。   回头见赵景裕进来了,赵景彦有些尴尬地放下点心盒,道:“你来了,快坐吧。”   招来心腹侍从把残局收拾了,又吩咐他按着征西候府送来的点心样式重新做了,换个一模一样的食盒给赵璟送去,赵景彦这才看着赵景裕道:“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过来了?”   “臣弟刚从璟弟那里过来,便想来看看你。”赵景裕有些不赞同的道:“太子哥哥,这些年来,璟弟一直对您忠心耿耿,皇叔也尽心尽力地辅佐您,您有必要这般提防他们吗?”   听了这话,赵景彦面露惭色,随即道:“我也不想这样,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   “那您可发现了什么?”赵景裕接着问。   赵景彦自知理亏,没有回答,而是笑着转移了话题,“你来是有事找我吧。”   “我是想劝劝你。”赵景裕也没继续让他难堪,而是道:“太子哥哥,我觉得璟弟说的很有道理。假锦里擅长易容,城府又深,要是让他改头换面,恐怕就难抓了。周大侠已经盯了他们好几天了,该露面的人早就露面了,您为何还是迟迟不肯抓人?”   太子沉声道:“这是父皇的意思。”   “我就不明白了,父皇为什么要这样做?”赵景裕不解的道:“难道就因为假锦里没有联系进了大理寺的沈雨棠吗?可能对假锦里来说,沈雨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自然就没了接触的必要。父皇若实在介意,直接把人抓来审问不是更方便吗?”   叹了口气,赵景彦道:“你还是太年轻,看不清父皇的用意。沈雨棠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对父皇来说,假锦里留在外面更有用。”   “有什么用?”赵景裕更不明白了。   赵景彦耐心的道:“你想想看,这个假锦里都干了些什么?”   “除了揭穿皇叔私藏王琪,挑拨了征西候府和定北侯府的关系之外,好像也没做什么。”赵景裕不以为意的说了一句,见赵景彦一脸深沉地看着自己,忽然灵机一动,“哦,难道是……”   点了点头,太子沉声道:“帝王最讲究的就是制衡,不能让一方独大,更得严防他们结党营私。征西候和定北侯在军中威信甚高,原本平分秋色。可惜定北侯被沈家连累,而征西候救驾有功,风头正盛。假锦里的所作所为不但成功的挑拨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让原本不和的两人彻底撕破了脸。还打压了征西候府的气焰,让父皇收回了兵权。所以假锦里在外面,对我们更有利。”   “父皇这招确实高明,但也……哎……”想到赵睿和周英一辈子对皇上忠心耿耿,居然还是被这样忌惮,赵景裕悠悠地叹了口气。他接着道:“太子哥哥,如今父皇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你还是劝劝他早些把假锦里抓了吧。想到那个人可能和五竹他们有关系,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就怕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让他把咱给设计了。”   赵景彦道:“眼下还不到时候。”   “还不到时候?”赵景裕更疑惑了,“两位侯爷已经闹开了,皇叔也把兵权交出来了,父皇还想做什么?”   赵景彦沉声道:“还有王琪。父皇的意思是,若定北侯不知趣,就设计让假锦里把王琪杀了。如果王琪死在假锦里手上,璟弟也怨不得别人。”   赵景裕虽然不是最聪明的,但也不傻。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可是太子哥哥,您真要杀王琪吗?不错,他伪造圣旨的手艺是挺让人不放心的,可若没他,皇叔也不可能及时带着禁军进宫救我们。您不是答应过璟弟,会去求父皇饶王琪一命吗?君无戏言呀!”赵景裕恳求道:“您不是一直都很支持璟弟和王琪在一起吗?如今又为什么要变卦?”   重重的叹了口气,太子道:“我是答应璟弟去向父皇求情,但也没保证一定能能救下王琪。况且,此一时彼一时。若王琪是个普通人,我自然乐得成全他们。可惜……”   没想到一向正直的赵景彦也学会了咬文嚼字这种无赖的行径,赵景裕颇为无奈。不得不说,王琪那一手炉火纯青的造假功夫确实让人忌惮。虽然觉得对不起赵璟,但赵景裕也能理解赵景彦的难处。   “太子哥哥,璟弟和你是在军中相识的。当时你是不受宠的皇子,而璟弟只是一个普通的杂兵。你曾不止一次的和我说过,你们是在最落寞的时候认识的,都受过同样的苦,所以更能理解彼此。这些年来,你们相互扶持,多少大风大浪都熬过来了,是可以放心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兄弟。如今马上就要得偿所愿,为什么这段关系反而变质了呢?”赵景裕不死心的劝道:“璟弟一直对您忠心耿耿,没有他和征西候的鼎力支持,我们扳不倒七皇子。您就不能再相信他一次吗?”   面对赵景裕的质问,赵景彦站起身来,沉声道:“不是我不相信他,而是他先不信任我。他若真的相信我,就不应该隐瞒王琪伪造圣旨的事。我几次问他伪造圣旨的人是怎么死的,他都跟我打马虎眼。我还要通过父皇才知道真相。”   “可是……”赵景裕还想再说什么,赵景彦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不要再说了,我累了,你回去吧。”   见赵景彦确实面露倦色,赵景裕只得起身告退了。   ……   “小侯爷,点心已经验过了,没有毒。”东宫的内侍把点心盒子放在赵璟面前的桌上,赔笑道:“太子殿下让奴婢给您送过来。”   赵璟客气道:“有劳了。”   内侍走后,赵璟这才打开盒盖,将里面的点心端了出来。   拿起一块看了看,上面果真有几个洞,显然是用银针扎过的。咬了一口,赵璟便笑了。这点心不是征西候府送来的,应该是东宫的小厨房另做的。   马婆子一手撑起了玲珑斋,她做的点心自然是一绝。赵璟入征西候府后,马婆子曾指点过征西候府的厨子。因此,征西候府的点心颇得马婆子的真传,即便是同样的点心,味道也与别处大有不同。   因着赵睿不需要用点心跑关系应酬,所以这件事没多少人知道。赵璟吃马婆子和府里做的点心吃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区分不出来?恐怕是太子害怕他们在点心里藏纸条一类的东西,索性把点心换了吧。   想到这里,赵璟不由叹气。他与太子相交多年,一直尽心尽力。没想到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太子还是对他起了戒心。   轻笑了一声,赵璟倒也没觉得有多伤感。赵睿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他也从没幻想过自己会与众不同,能和帝王成为真正的朋友。况且,太子的怀疑也不算冤枉他,赵睿确实想用点心和他传达消息。只不过赵睿更谨慎,预想到了太子的手段罢了。   食盒里的点心一共有五种,分别是樱桃酥、泥枣糕、老婆饼、酒酿圆子和蜜饯。这些点心有些是他爱吃的,也有他几乎没碰过,但却认识。赵璟知道,赵睿不会随便选这几种点心,里面一定有深意。   樱桃酥、泥枣糕、老婆饼、酒酿圆子、蜜饯,取第一个字便是“樱、泥、老、酒、蜜”。   赵璟最爱吃周记的蜜饯,征西候府的人都知道他好这口,一般都是去周记买。所以蜜饯应该是周记蜜饯,最后一个字便是“周”。   提到“周”这个字,赵璟心中一动,连忙把这几个字重新连起来反复念了几遍,“周樱泥老酒……周樱酒泥老……周樱酒泥老婆……周英救你老婆!”   虽然对赵睿用“你老婆”来形容王琪十分满意,但得到了这个暗号,赵璟的心情还是十分复杂。   早在得知假圣旨是王琪帮忙伪造的时候,赵璟便在第一时间去找了赵睿。好在赵睿还算厚道,并没打算牺牲王琪。   两人一商量,都觉得这事不捅破便罢,一旦被皇上知道,王琪肯定活不成。到时候,即便太子也未必愿意站在他们这边。当时他俩做了很多预想,把所有可能出现的结果都推演了一遍,最后都觉得,万一事发,他肯定会去苦苦相求饶王琪一命,依皇上和太子的性格,八成不会亲自动手杀王琪,而是假巴意思的卖个人情,然后借刀杀人。当时赵睿便说,若真到了那个地步,他可以去试着拉拢被借刀的人,或者干脆送一个借刀的人过去。   可惜他们还没来及商量后面的事,马婆子便捅了篓子,征西候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封,赵睿和赵璟也被分别囚禁在宫中,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当时赵璟差点没疯,在得知王琪并没有被立即处死,而是被关进内惩院后,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赵璟知道,他们可能猜对了,皇上确实没打算亲手杀了王琪,而周英便是这借刀的人。只是不知道,赵睿是如何劝服周英的。   虽然对周英有很大的成见,但现在赵璟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要能救王琪一命,他不在乎对方是谁。况且,赵璟也不得不承认,若赵睿真能成功劝服周英,倒是个极好的选择。因为不管从哪个方面说,皇上都不可能相信周英会私放王琪。   不动声色的把每样点心都吃了一点,赵璟便让人撤了下去。如今身在东宫,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密切监视。若有半分反常,肯定有人汇报给皇上和太子。赵璟稍稍休息了一会儿,眼见时候差不多了,便上床就寝了。   半夜三更,赵璟便被人叫醒了。   “小侯爷,太子殿下有请,请您马上去正殿一趟。”东宫的内侍虽是一脸愧疚,但动作却没有半分迟疑。一边吩咐人点了灯,一边麻利地拿起衣物,准备伺候赵璟穿衣。   自赵璟入东宫以后,内侍们虽然在暗地里监视,但在明面上从来没这般失礼过。看这架势,可见太子催促的急迫,肯定有大事发生。   赵璟立马起身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个奴才也不知道。”内侍道:“您还是赶快过去吧,殿下和五殿下已经等着了。”   知道一定出事了,赵璟的心不由一沉。他不敢耽搁,稍微收拾了一下便过去了。   到了正殿,不光太子和五皇子,东宫的几个亲信都在。   “殿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给太子和五皇子请了安,赵璟忙问。   赵景彦坐在上首,沉着脸不说话。   赵景裕接过话头道:“还是我来说吧,璟弟,出事了……”   原来,今日假锦里离宫之后,就变得有些不对劲。好在周聘有了警觉,留心观察,发现他准备跑路,立刻给太子这边送信。东宫的人赶到之后,立马对假锦里实施抓捕。假锦里看情形不对,居然服毒自尽了。   “假锦里的警觉性很高,一看见苗头不对就服了毒。毒是事先藏在牙里的,毒性很强,没有救过来。”赵景裕无比沮丧的道:“现在周大侠正领着人抓捕假锦里的其他同伙呢,希望能抓住个活口。”   若只是假锦里畏罪自杀,太子不至于脸色这么难看,赵璟忙问:“可知道假锦里的真实身份了?”   “就是这个才麻烦。”赵景裕急的都快哭了,“当时东宫的侍卫便揭开了他脸上的□□,发现居然是东宫里的一个小太监。可这根本不可能呀,今日假锦里走后,那个小太监一直在宫里,晚膳前还有人看见他。”   赵璟立马明白了,心中不由“咯噔”一声,“所以,假锦里在宫里和那个小太监换了身份。小太监替他出宫,而他一直留在宫里?”   “是我疏忽了。”赵景彦的语气中充满了后悔,“周大侠不方便进宫监视,我以为假锦里在宫里出不了什么幺蛾子,便掉以轻心了。没想到他居然不惦记着往外城外跑,而是想留在宫里。”   他们之所以密切监视假锦里的一举一动,一是摸清他的同伙以及目的,第二便是严防他逃跑。谁也没想到,假锦里的最终目的居然是留在宫里。   赵璟连忙道:“既然知道他在宫里扮成了谁,可有找到那名太监?”   “已经找了,可惜没找到。”赵景裕苦笑道:“宫里的侍卫反而在御花园的井里发现了一具男性的尸体。死后不超过两个时辰,脸被划花了,看不清楚模样,尸体上也干干净净,根本分不清身份,也不知道是哪个宫的。”   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赵璟身上立马出了一层冷汗,他大惊道:“也就是说,假锦里现在可能扮成任何一名内侍或侍卫潜伏在宫中。有可能在东宫,也有可能在皇上身边……”   这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都不好看。宫里人数众多,侍卫和太监加起来也得有好几千人。若假锦里真的混在里面,一时半会的,还真不好查。   “殿下,眼下当务之急,应该是让信得过的人马上排查宫中这些近身内侍和侍卫,看看有没有人被易容顶替。尤其是皇上和您身边的人,更应该重点排查。”赵璟当机立断道。   听了这话,赵景裕也跟着道:“太子哥哥,璟弟所言甚是。如今其他都顾不得了,保护父皇和您的安全要紧。”   赵景彦站起身来,正色道:“你们跟我走。”   于是,整个皇宫沸腾了。   ……   内惩院中,王琪忽然被噩梦惊醒,他抬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有些茫然的看向栅栏外。   月光透过树枝打在园内,在地上留下一片斑驳。院内静悄悄地,不过远处却隐隐传来一阵阵杂吵之声。王琪不由疑惑,宫里入夜之后向来平静。今天这是怎么了?夜半三更的,是出了什么事吗?   “王公子?王公子?”此时,栅栏外传出一个陌生的声音。王琪连忙扭头,借着月光,隐约看见一个侍卫模样的人站在外面。   王琪连忙起身,便见那人已经麻利地打开了栅栏上的锁链,开门走了进来。对着王琪一拱手,那人道:“属下是奉侯爷之命,救您出去的。”   虽然周英事先打过招呼,但王琪并不是十分信任他。再说,征西候府一直没有送信过来,而眼下的情况,也和周英说的并不相符。   王琪疑惑道:“说清楚,你是奉了谁的命令?”   “时间紧急,没空解释那么多了。”那人一把抓住王琪的手腕,便拉着他往外走,“为了救您出去,侯爷可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眼下宫里正忙着抓刺客,根本没空管内惩院这边。王公子,您千万不要辜负了侯爷的一番心意。若我们被抓,不光白费了侯爷的一番心血,还有很多人都得跟着被连累。”   那人的手劲极大,王琪挣脱不得。虽然心中存有疑惑,但外面的动静却不是骗人的,可见此刻宫里确实有情况。害怕错怪了人家,王琪也不敢大吵大闹引来侍卫造成不能弥补的后果,只能跟着他出了牢笼。   这一路上,王琪看见地上躺了很多人,都是内惩院的看守,其中还有一直对他照顾有加的侍卫。   “放心,他们只是睡着了,过两个时辰就醒,不会有什么大碍。”迎着王琪担忧的目光,那人对他露齿一笑,道:“王公子,这边走,属下知道一个地方绝对安全。您先在那里躲几日,等过了风头,侯爷自有办法送您出宫。”   ……   此时,梁帝的寝殿灯火通明。不光太子、五皇子和赵璟,就连赵睿和周英都得了消息,进宫护驾。   “启禀圣上,寝殿和东宫的所以内官、宫女以及侍卫都查过了,没有人被易容顶替。”新上任的禁军统领一脸严肃的跪在梁帝面前,沉声禀报,“臣等准备清查其他宫苑的人,只是后宫那边……”   深夜被折腾醒,又得知被自己当鱼养的内奸混进宫来意图不轨,梁帝的脸色也十分不好看。他虚弱的咳嗽了几声,道:“你去办吧,若有反抗,格杀勿论。景彦、景裕,后宫那边,你们也去帮忙吧。”   “是。”太子和五皇子的话音刚落,便见秦惠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道:“皇上,不好了,刚刚内惩院有人来报,说今夜看守的侍卫全都被迷倒,重犯王琪不见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好组暗号,我就把“枣泥糕”改成“泥枣糕”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这种糕点。 第341章 博弈   内惩院大门敞开,所有看守都中了迷药,牢房的锁是用看守的钥匙打开的,来人没把钥匙带走,而是十分嚣张地挂在锁上,周围也没有打斗的痕迹,王琪却不知所踪。   根据现场分析,显然是有人迷晕了看守,拿走钥匙把王琪放了出来。而此人一定对皇宫以及内惩院十分熟悉,八成是宫里的内官或侍卫。   混在宫里的奸细还没查清楚,内惩院又被人劫了。是巧合还是有内在的联系,一时之间,在场的人都各怀心思。   赵睿和周英自然知道事情不是对方做的,因为他们早就商量好了营救王琪的对策,所以不会节外生枝。可是赵璟被困东宫,并不知道他们的计划,二人担心赵璟沉不住气草率行事,便借点心简单的给他通了信。没想到消息刚送出,王琪便失踪了,两人同时怀疑,是不是赵璟没有明白暗号的意思,所以私下里行动了。   有了这个担忧,赵睿和周英立马去看赵璟。可赵璟的脸上却是惊慌大于疑惑,显然对此事一无所知。   其实王琪被劫的事梁帝已经知道了,他也怀疑是赵睿或赵璟趁乱把王琪救走了,便暂时把消息瞒下来,然后吩咐秦惠在众人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把事情说出来,目的就是看看他们下意识的反应。   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众人的表情,梁帝发现赵睿和周英的第一反应都是去看赵璟,而赵璟却是一脸的惊慌失措。梁帝心中便有了答案,要么就是他父子二人的演技太过精湛,要么就是这事确实与他们无关。   “皇上,臣愿去彻查此事,一定要找到王琪的下落。”赵璟立马请命,这话也不知道是对梁帝说的,还是对他自己说的。   其实也不能怪赵璟,此时的他已经心急如焚。赵璟知道这事和赵睿周英无关,就怕是那个假锦里做的手脚。虽然不知假锦里抓王琪有什么目的,但王琪在他手里必然凶多吉少。想到这里,赵璟的一颗心瞬间七上八下,恨不得立马飞到王琪身边。   梁帝没有发话。   知道他怀疑自己,赵璟立刻跪下起誓:“臣敢对天发誓,这事绝不是臣策划指使的。如今假锦里混进宫中,宫里必定加强戒备。即便臣把王琪救出内惩院,也无法送他出宫。就算臣真有救王琪的打算,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   赵璟这话说的也算实在,梁帝对他的怀疑本就消了大半,如今见他急迫的样子,便又消了几分。   “是呀父皇。”赵景裕也跟着跪下道:“璟弟这几日一直在东宫闭门思过,除了太子哥哥和儿臣之外,几乎没见过任何人。他不可能策划此事。若父皇实在不放心,儿臣愿意同璟弟一起调查。”   周英虽然已经暗中和赵睿达成了和解,但在梁帝面前还是要做足与征西候府针锋相对的戏码。   他冷声开口,“即便赵璟和此事无关,并不等于征西候也和此事无关。秦公公说了,牢房内并没有打斗过的痕迹,显然王琪是自愿跟那人走的。王琪这人不傻,若不是相熟之人,又怎么可能随便跟着走?据臣所知,王琪并不认识宫里的人,所以来人肯定是征西候府派来的。”   “照定北侯这样说,凡是和王琪认识又能进宫的人都有嫌疑了?”赵睿自然知道周英的用意,乐得配合他演戏,“据我所知,王琪早年便和赵客相熟。王琪进内惩院后,赵客还去看过他。征西候府里面都是粗人,一年到头也进不了几次宫。对宫里的情况自然没有赵客了解。或许定北侯可以把赵客抓来问问,看看是不是他救走了王琪?”   赵客去内惩院看王琪的事,梁帝自然清楚。他之所以默认此事,也是因为太子向他禀报,说王琪被御前侍卫带走之前,曾经给征西候府的人留了话,叮嘱他们提防锦里。至于为什么,没人知道。   对于沈英杰的死,梁帝和太子一直耿耿于怀,可惜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只得作罢。而锦里是看守沈英杰的侍卫之一,当初又主动请求去内惩院看守,万一他有问题,就怕和沈英杰有关联。虽然觉得王琪故弄玄虚的可能性更大,为了以防万一,梁帝还是决定派个人过去问问。只不过赵客在这个时候主动请命,梁帝便给了他一个人情。谁知王琪居然真的帮他们揪出了假锦里,只不过赵客被赵璟冒充一事,梁帝就不知情了。   此时,赵睿和周英的争执还在继续。好在他们针锋相对已久,即便是演戏也能很快找到感觉。   “你少混淆视听。”见赵睿蛮不讲理,居然拉赵客下水,周英佯作气急,“赵小公爷今日有没有进宫,只需一查便知,不是你……”   “说的好。”赵睿抢过他的话头,不甘示弱的回怼:“征西候府的人今日有没有进宫,也只需一查便知。你不要忘了,征西候府除了我和假锦里之外,其他人和阿蛮一样,都在闭门思过。敢问定北侯,他们要如何进宫营救王琪?我现在十分怀疑,这根本就是你做的,目的就是嫁祸给我们。”   “你少血口喷人,我为什么……”   眼见两人越吵越厉害,连带着周围的气氛也跟着紧张起来。梁帝眉头一皱,脸上充满了不耐。   “两位侯爷稍安勿躁。”赵景彦连忙开口当和事佬,“定北侯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不过征西候府的人全都在府中,不可能进宫救王琪。本宫倒觉得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假锦里精通易容之术,或许是他化妆成征西候府的人把王琪骗走,然后故意嫁祸给征西候府。两位侯爷,眼下大敌当前,咱们还是不要起内讧了吧。”   赵景裕也跟着道:“是呀,牢里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也不等于王琪就是自愿跟那人走的。事发时已经是半夜了,王琪恐怕早就睡了。宫里的侍卫各个武功高强,内惩院里的守卫更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那人的迷药既然能让他们中招,对付王琪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只怕是绰绰有余。没准王琪是被迷晕后带走的。”   既然太子和五皇子都发话给了台阶,赵睿和周英便就坡下驴,顺理成章地偃旗息鼓了。不过做戏还是要做足,他们相互瞪了对方一眼,这才讪讪地闭了嘴。   “皇上,臣愿意去彻查此事,一定查出真相,将真凶正法。”仿佛一定要证明赵睿有问题,周英立刻向皇上请命。   梁帝本就属意周英,见他开口,便道:“也好,此事就交给爱卿去办,一定要把王琪找出来。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这话的时候,梁帝给了周英一个眼神。那意思很简单,无论王琪有没有被假锦里带走,找到的时候,他都必须已经死在假锦里手里了。   “臣领命。”看懂了梁帝的暗示,周英心中自然有了计量。   梁帝看着五皇子道:“景裕,你也去帮忙吧。”   “儿臣领命。”赵景裕道。   “皇上……”赵璟不死心,还想再努力一把,可惜被赵睿拦住了。   梁帝转头对太子道:“景彦,你和赵璟带领禁军继续盘查宫中的内官侍卫,务必要把假冒之人找出来。”   “儿臣遵旨。”赵景彦一边跪下领旨,一边给赵璟使眼色。   眼见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赵璟只得不甘不愿的道:“臣遵旨。”   “行了,你们各忙各的去吧。”梁帝甚为满意,他抬头看着赵睿道:“睿弟,你就留在寝殿,陪朕说说话吧。”   知道梁帝这是把赵睿扣下当人质了,赵璟咬了咬牙,只得跟着太子出去了。   “璟弟,你也不要急。”出了寝殿,赵景彦见赵璟心神不宁,忙安慰道:“我知道王琪的失踪和你无关。若他真是被假锦里带走的,咱们更应该尽快找出假锦里如今在宫里的身份。这样才能找到王琪。”   知道太子说的对,赵璟道:“殿下放心,臣知道该怎么做。”   ……   王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觉得头晕眼花。他只能重新闭上眼,等到知觉渐渐回来之后,这才感觉自己似乎躺在地上,手脚好像也被紧紧地捆住了。   脑子越来越清醒,记忆也逐渐回笼。王琪记得从内惩院出来后,那人便带着他一路穿行。尽管天色昏暗,又不能点灯,那人还是熟练地带着他走了很多曲折的小路,巧妙了避开了好几拨巡逻的侍卫,七拐八拐之后,这才到了一座偏僻的宫苑外。可是刚进去没多久,王琪便失去了意识。如今想来,应该是被迷晕了。   若之前还有几分怀疑,如今王琪便可以肯定,救他的人绝不是征西候府派来的。将他骗来这里,恐怕另有目的。这人善于用药,又对皇宫十分熟悉,不是善与之辈。既然已经落到歹人手中,眼下的形势对他十分不利,得赶快脱身才行。想到这里,王琪便想去寻找那人的踪迹,又怕他发现自己醒后会有动作,只能继续闭着眼睛装晕。   “你醒了,不用装了,起来吧。”正在王琪纠结要不要睁开眼时,一个声音传来,其中还夹杂着些许笑意。   觉察到那人就在身边,并且已经看穿了自己,王琪只能睁开眼。   粗略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王琪发现他正躺在院子里,面前还生了一个小火堆,那人就坐在对面,一脸兴致盎然地看着他。   艰难地从地上坐起来,王琪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绳索,瞪着那人道:“阁下既为救我而来,这又是什么意思?”   “得罪了。”那人随即起身,抽出了别在腰间的匕首,把捆住王琪的绳子割断,这才毫无诚意的道歉,“刚刚我要去找柴生火,又怕王公子醒后不告而别,只得出此下策。还望王公子不要介意。”   知道介意也没用,活动了一下被捆的麻木的手脚,王琪看了看此时的天色,估摸着自己应该没有昏睡多久,便不动声色地打量起重新坐回对面的那人。   王琪善于画人,对于见过的脸基本上都有印象。此人的脸虽然十分陌生,但整个人的气质让他有一点熟悉,估计八成是易容了。   王琪也没来虚的,直接问:“阁下到底是谁?把在下骗来又有什么目的?”   “在下是谁,有什么目的,王公子不妨猜猜看。”那人悠悠道。   王琪却不愿意陪他玩猜谜的游戏,而是道:“阁下莫要忘了,你我尚且身在宫中。宫中守卫森严,用不了多久,我逃出内惩院的事就会被发现。若皇上派兵前来擒拿,你我绝对插翅难飞。”   “王公子不必担心,宫里的侍卫什么时候能巡查到内惩院,我比你清楚。”那人不以为意地道:“再说,眼下皇上正忙着排查他和太子身边的侍卫与太监,之后可能还要去排查后宫甚至整个皇宫所有的侍卫,根本不会在意内惩院那点小事。这个地方暂时安全,起码足够我们把该说的话说完。”   听了这话,王琪不由细细打量起四周,发现身后的宫苑十分荒废,显然不常有人打扫。   “这里是冷宫,专门关押失宠被废的妃嫔或是犯了罪的宫人。即便要搜,一时半会也查不到这里。”注意到王琪的目光,那人好心的跟他解释了一句,接着道:“行了,我到底是谁,王公子现在可以猜了吧。”   注意到那人在提到“冷宫”时脸上一闪而过的伤感,王琪心中一动,反而平静了下来。他看着那人,斩钉截铁地道:“你不是征西候府的人。”   “不错。”那人爽快的承认了,随即道:“不过,猜出这个没什么难的。你还能猜出点别的吗?”   王琪有意拖延时间,“万一我猜对了,你不承认怎么办?”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那人似乎也不急,“反正你的命攥在我手里,对我构不成任何威胁,这里又没有旁人,我又何必对你说谎?”   这人说的有道理,王琪这才道:“你不会就是那个假锦里吧?”   “假锦里?原来你们是这样称呼我的呀!”那人哈哈一笑,道:“不错,我就是那个假锦里。至于我的真实身份,王公子可以大胆的猜一猜,猜对了有奖。”   王琪却没心思和他玩笑,直接道:“若我猜对了,你能放我走吗?”   “这恐怕不行。”假锦里看着王琪道:“况且,就算我愿意放你走,你又能走到哪里去?你也说了,这里是皇宫,我们根本出不去。你又是朝廷的钦犯,你觉得皇上会放过你吗?”   这话一出,王琪立马不做声了。   假锦里得意的一笑,道:“王公子也不必气馁,若你猜对了,没准我会让你在临死前见赵璟一面呢。”   不得不说,这个条件很诱人,王琪的眼睛立马一亮。但他也知道这人八成是拿他消遣,即便真的猜对了,这人也不一定会做到。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让他见赵璟都太冒险了。   “你放心。”看出王琪脸上的怀疑和犹豫,那人道:“我和宫里那满嘴假仁假义的狗皇帝父子不一样,他们明明答应赵璟饶你一命,却还是会暗地里借别人的手把你杀了。我答应让你临死前见赵璟一面,就一定能做到。”   反正也跑不了,既然这人给了保证,不如试一试。在内惩院的时候,王琪便对假锦里的身份有些自己的想法,从刚刚短暂的相处中,又在他身上发现了一些细枝末节,不过这些还远远不够。   王琪道:“阁下本事过人,连鼎鼎大名的征西候府都被你耍的团团转。在下资质愚钝,又怎么可能猜的出来?公平起见,阁下不如给点提示。”   “可以。”仿佛觉得这样更有趣,那人便大方地给了他一个很含糊的提示,“你我在正式场合见过一次,不过只是一面之缘而已。”   这句话倒是印证了王琪的某些猜测,他接着问:“我在哪里见过阁下?”   “自是在京城。”那人笑道。   听了这话,王琪的脑子立刻飞快的运转起来。   依着此人对皇宫的了解,其真实身份绝对非比寻常。王琪在京城基本只和征西候府以及纤云坊的人打交道,纤云坊的人没有进宫的资格,可以直接排除。至于征西候府的人,即便他们进过宫,也不可能对宫里的地形和守卫情况如此了解。况且,这两个地方的人都是熟人,就算乔装打扮,他也不可能看不出一点破绽。此人给王琪的感觉是陌生中透着一股熟悉感,估计是不常见的人。   王琪接着想,他在京城唯一见过生人的地方,便是赵客的兰亭苑。里面都是京城的达官贵人,从身份上来说,倒是符合。不过当时兰亭苑里的人有很多,不光有官员,还有能跟着官员进宫的随从侍卫,到底是谁呢?   此人既然能假冒锦里,自然和锦里有联系。真锦里是何时被替换的,王琪不知道。不过依他的判断,时间应该不会太长。更重要的是,“锦里”这个身份主动要求进内惩院看守过五竹和沈英杰,而沈英杰当时也在兰亭苑中。想到这里,一个大胆的想法忽然浮现在脑中,让王琪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看着对面的人,王琪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这个匪夷所思的答案,“你不会就是沈英杰吧。”   听了这话,那人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哈大笑起来,“好你个王琪,真是厉害!没想到,还真被你猜出来了。不错,我就是沈英杰。”   说完这话,沈英杰便从怀里拿出药水,往脸上涂了点,不一会儿便摘下人/皮面具,露出下面的真容。   “果然是你,你……你居然没有死。”借着火光,王琪看清了那张脸,心中还是止不住的讶异,“你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   轻笑了一声,沈英杰耸了耸肩,道:“你不妨再猜猜看。”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一章更完,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分两章更,下一章就把事情交代清楚。 第342章 底牌   沈英杰既然能冒充成锦里不被征西候府的人发现,除了对锦里有一定了解之外,还要跟他有过接触。恐怕在锦里去内惩院看守他们父子的时候,就已经被替换了。   “你能逃出来,和真正的锦里有关吧。”以最快的时间恢复平静,王琪正色道:“如此看来,锦里果真就是你埋在征西候府的细作。”   点了点头,沈英杰道:“一开始,锦里并没有背叛赵璟,只不过是被我拿住了把柄,没办法而已。后来出了点事,他才下决心倒戈。可惜,锦里就是个优柔寡断的墙头草,既不算真心投靠我,也没有完全背叛赵璟。在中间摇摆不定,注定两头不落好。但凡他能坦率一点,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   “这么说,死在内惩院的‘沈英杰’才是真正的锦里了?”王琪冷声问。   沈英杰笑着道:“不错。”   “反正闲来无事,你能跟我说说,锦里是如何投靠你的吗?”王琪道。   沈英杰大方的道:“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王公子既然有兴趣,我自然愿意说给你听。政敌之间,相互安插细作是常有的事。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可征西候府铁板一块,不好下手,只能慢慢等机会。正在我苦恼的时候,锦里便送上门了。他暗恋甄莹莹已久,但甄莹莹却喜欢赵璟。锦里没有勇气向心上人告白,心中苦恼,又不敢让身边人知道,便偷偷躲在一个僻静的小酒馆里借酒消愁。我的一个下属逮住机会,趁机和他套近乎。”   之后的事很就简单了,那人见锦里一碗一碗的喝闷酒,假装看不下去,过去安慰,并趁机询问他醉酒的原因。锦里在清醒的时候,是不会这么没有戒心。可他当时情伤失意,又不能跟身边的朋友诉苦,憋得十分难受。如今有陌生人来问,锦里便借着酒意,大胆的倾诉了一番。后来还发了酒疯,闹得丑态百出。那人非但没有嫌弃,还好心帮忙收拾残局,并将醉到不省人事的锦里安排在附近的客栈休息了一晚。   第二日酒醒后,锦里自然惭愧难当。千方百计打听到那人的住处,专门登门道谢。那人非但没说什么,反而安慰了他一番,弄的锦里十分感动。从此之后,他们便成了朋友,两人经常出来喝酒小聚。那人伪装成商人,在京城有些产业,为人豪爽大方不拘小节,又故意投其所好,很对锦里的脾气。渐渐地,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   起先,锦里虽然对他隐瞒了身份,后来见那人和官场中没多大的牵扯,嘴又严,从不主动询问他的私事,便放松了警惕,偶尔也会向他吐槽自己伺候的主子有眼无珠,放着甄莹莹那么好的姑娘不喜欢,偏偏喜欢男人。   马婆子和王琪的很多事,都是锦里无意间透露给那人的。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那人有备而来,又对赵璟周围的人际关系十分了解,自然能对号入座。   “难怪你们知道我奶奶病危的事,也知道征西候府派人去滇南给我三叔送信的具体时间。”王琪道:“原来都是锦里告诉你们的。”   沈英杰笑道:“不止如此,你奶奶病危其实也是我们的手笔。是我们设计让她摔了一跤,这才使她一病不起。不然征西候府又如何会在我们与霍尔可汗约定好的时间前,派人去滇南给王耀报丧呢?”   “阁下真是好算计!”王琪冷声,接着问:“那在江南找人绑/架我,以及在我奶奶丧事之时,冒充徐百川的人怂恿马婆子给我下毒的,也是你们了?”   沈英杰不屑地道:“那是七皇子的手笔。可惜他这人眼高手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我亲自出手,断然不会留下这么多破绽。”   “如此看来,在下还要多谢您手下留情了?”王琪嘲讽道。   脸上虽然笑着,但沈英杰的声音却十分阴冷,“不必客气。我之所以留着你,是因为你是赵璟的软肋,从你身上可以做很多文章。可惜,若我知道你还有伪造圣旨的本事,一定早就把你除掉了。”   “真是不好意思,坏了你的大事。”冷笑了一声,王琪继续道:“你们原想利用滇南之事扳倒太子和征西候府,没想到却被他们反败为胜。你们没有别的突破口,只能从锦里身上下手,便被迫露出本来面目,拿他无意间走漏消息的事威胁,迫使他为你们卖命。”   沈英杰笑道:“不错,锦里虽然帮了我们不少忙,但说到底,他透露给我们的无非都是一些面皮上的东西,接触不到征西候府的根本。我们需要一颗打入征西候府深处的钉子,而在当时,锦里是最好的选择。于是,我便亲自找到了他……”   锦里在得知真相之后,自然又惊又怒。想到征西候府遭逢的劫难居然是他的过失,锦里更是万分愧疚,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做对不起征西候府的事。因此,面对沈英杰的威胁,锦里十分硬气,宁愿去找赵睿和赵璟坦白认罪,也不愿背叛征西候府。   沈英杰何等精明,眼见硬的行不通,立刻变威胁为引诱。他告诉锦里,不管是有心的还是无意,锦里都是出卖过征西候府的人,即便赵睿不惩罚他,以后肯定也不会重用他。若是那样,锦里这辈子便注定碌碌无为,永远都不可能身居高位,也无法让他心心念念的莹莹小姐多看几眼。与其如此,还不如改换门庭,为自己博一个机会。   锦里虽然还是拒绝了,但他脸上的那一丝动摇却瞒不过沈英杰的眼睛。沈英杰没有继续威逼,而是放锦里回去了。果然,回去以后,锦里并没有向赵璟坦白一切。   “……我本以为让锦里投诚还要再费些功夫,谁知后来甄莹莹居然自己作死,在兰亭苑上演了一场闹剧,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而赵璟处理此事也极为冷漠,让甄莹莹伤透了心。锦里见不得心上人受委屈,又无力替她出气,便主动找上门来。”说到这里,沈英杰的眼中充满了鄙夷,“不过他投靠我的事,除了我们父子和那个故意接近他的下属,没有其他人知道。从内惩院出来之后我便查了,那个下属果真已经被他灭口了。”   沈英杰说的闹剧,便是甄莹莹拿王琪给赵璟画的画像冒充成自己的,结果被人戳穿当众出丑的事。王琪后来才知道,那幅画是锦里偷偷送给甄莹莹的。可能当时锦里也很自责,觉得要不是他把画送给甄莹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想到这里,王琪也不知道锦里是可恨还是可悲。   “所以,锦里主动请命去内惩院看守你们父子,其实是为了确定你们的生死。”王琪道。   五竹宫变失败,沈家和七皇子再无翻身的可能,为了保住自己,锦里自然要把所有知道他投靠沈英杰的人除掉。   沈英杰微微一笑,“我和父亲在内惩院内藏了很多必要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其中就有可以易容的人/皮面具。不过当时我也不确定谁会是这个替死鬼,只想先逮住一个落单的,然后见机行事。没想到锦里如此沉不住气,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五竹服用了剧毒,你们身边根本没人敢靠近,即便锦里偷偷去看你,也不敢进到牢房里。”王琪道:“你是怎么和他调换身份的?”   沈英杰道:“这个简单,我只要确定他是孤身一人前来,便直接站起来和他打招呼。他见我没死,不管想杀我还是威胁我,都会主动靠过来。”   话到此处,不用沈英杰多说,王琪也能明白。锦里做贼心虚急于确定沈英杰父子的生死,就是怕他们还活着会把自己供出去。就算发现沈英杰未死,锦里也不会让他有开口的机会,更不会让旁人知道。所以他一定会只身前去探虚实。而沈英杰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成功让他成了自己的替死鬼。事实也证明,当时“锦里”确实是孤身一人刺杀了意图越狱的“沈英杰”。   “可能是锦里自认为武功高过我,也可能是他杀我灭口的心太急切,看见我还活着,居然直接走到牢房前。只要他靠近,我就有机会用事先藏好的迷药把他迷晕。”轻笑了一声,沈英杰继续道:“我原本想用锦里的刀把牢门砍开,可这样会留下很多麻烦。谁知道锦里如此贴心,居然随身带着牢房的钥匙,倒是省了我很多事。”   王琪讽刺道:“原来钥匙是锦里带过去的,我还以为是沈公子手段了得,自己备下的呢。”   后面的事就很清楚了,沈英杰用锦里的钥匙打开牢门,和锦里换了衣服并易容成锦里的样子,然后把锦里易容成他的样子。等事情做的差不多了,便把锦里弄醒,然后杀了他。这样,一出尽忠职守的侍卫冒着中毒的危险前去查看重犯,不料却发现重犯的阴谋并将他击杀的大戏便成功落幕。   “皇上三番四次被你们父子耍的团团转,像防狼一样防着你们。纵然你易容术了得,但假的毕竟是假的,你就不怕验明正身时被人发现端倪吗?”王琪沉声问:“那样,你的阴谋就全暴露了。”   沈英杰点头道:“不错,皇上和太子确实对我们防范甚严,下令一定要仔细验明正身,不能有任何纰漏。可我们父子毕竟是‘毒物’,靠近是有危险的。皇上只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冒险的却是别人。这些人都是最普通的御医和侍卫,家里有父母妻儿要养。为了保命,自然不敢多做停留。他们把重点全都放在父亲身上,对我只是草草带过,自然发现不了什么。”   “可锦里毕竟陈尸多日,又被拉去菜市场砍头,人/皮面具不是真正的脸,万一那个时候露出破绽,你又该怎么办?”王琪问。   仿佛觉得王琪十分天真,沈英杰笑道:“你以为拉去菜市口的真是锦里吗?早在验明正身之后,皇上就派人把尸体偷偷送出宫烧掉了。拉出去做样子的,不过是从别处寻来的死囚。”   “原来是这样。”王琪这才想到,五竹的尸体上有剧毒,自然不能久留,更不可能带去人多的地方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沈英杰得意的一笑,“现在看来,若我想成事,连天都帮我。”   “你想多了。”听了这话,王琪不由讽刺:“若天都想帮你,就不会让你在内惩院里‘绝地求生’了。你们父子不就是因为心里没底,这才在内惩院里准备的这么充分吗?不然,你也不会成功脱身。若把这份逃跑的心思都用在你们的大事上,没准还能扳回一城。”   王琪这话无疑戳了沈英杰的痛处,让他一直洋洋得意的脸立马难看起来。   “宫变那夜,是锦里把章毕贤来征西候府的消息告诉你们的。”王琪接着道:“所以你们才假传圣旨把征西候宣进了宫。”   “赵睿和周英相看两厌,从不来往。章毕贤是周英的人,自然不会登征西候府的门。锦里只是觉得章毕贤忽然去征西候府十分奇怪,这才给我们送信。当时我们并没有怀疑周英,只是不放心赵睿在外面,便把他骗进宫。”沈英杰咬牙切齿地道:“谁知周英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表面上应承我们,却暗中向宫外传信。若不是他吃里扒外,如今的天下,已经是我们的了。”   王琪冷笑道:“话不能这样说,定北侯做的是大梁的官,吃的是皇粮,怎么能叫吃里扒外?他之所以不帮你们,还是你们不厚道。定北侯应该不知道你父亲的真实身份吧,这些年来,你们处心积虑,千方百计地把他和你们拴在一起,不就是想让外人觉得定北侯和你们是一党吗?只要你们有什么过失,定北侯自然也会受到牵连。你们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敢忽然发动宫变,然后逼着定北侯站队。可惜你们却没想到定北侯居然有如此魄力,宁愿冒着事后被皇上清算的风险,也要将你们的阴谋戳穿。”   “看来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呀!”沈英杰笑了笑,随即看着王琪,阴狠地道:“说起来,要不是你画的那幅像神韵太像父亲,我们也不会在仓促间起事。你和赵睿、赵璟、周英一样,都是我们事败的罪魁祸首。”   王琪沉声道:“所以你从内惩院逃出来以后并没有远走高飞,而是留下来报复我们这些让你们功亏一篑的人。你利用锦里的身份作掩护,察觉了征西候伪造圣旨的真相,便唆使沈雨棠去怂恿周英,让征西候府和定北侯府彻底决裂。恐怕马婆婆那边,也是你做的手脚吧。”   “不错,是我告诉马婆子,赵璟之所以放弃给沈雨薇报仇,是因为你们王家做了错事,被周英拿住了把柄。”沈英杰笑道:“马婆子本就恨你让赵璟成了断袖,如今知道连给沈雨薇报仇的大事都被你拖累了,自然气不过。”   如今,事情的真相如何,王琪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但有一点他还是不明白,五竹和沈家已经无力回天了,沈英杰费劲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保住了性命,若只是为了报复他们,如今目的也达到了,那他为什么还不离开京城,反要冒险回宫呢?他是发现自己已经暴露了?还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我早就应该想明白,锦里的身家清白,不是你们培养的死士,对你们也就没有多少感情,最多就是半路投靠你们,为的也是高官厚禄。既然你们已经事败,他根本没必要冒着风险继续和征西候府作对。这其中若没藏着什么深仇大恨,根本不足以让人以命相搏。”王琪唏嘘道:“你们杨家和先皇的恩怨,我也听说过一些。你们父子已经尽力了,可惜天不遂人愿,事已至此,你这又是何必呢?”   这话成功激起了沈英杰心中的怒火,他瞪着王琪道:“我们杨家受了多少苦,你根本不了解。”   “这倒是。”赞同的点了点头,王琪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虽然不清楚你们受了多少苦,但也能体会你们的委屈和不甘。当年的杨国涛辛辛苦苦为先皇出谋划策,却落到一个赶尽杀绝的下场。这事,本就是皇家做的不地道。五竹身为杨家的遗孤,又亲眼看着家人被杀,心中的恨意恐怕是难以言喻的。他苦心谋划几十年,为的就是颠覆大梁的江山,报杨家的血海深仇。你是他的儿子,从小耳濡目染,为先祖报仇,也是天经地义。”   虽然套话的成分居多,但说这话的时候,王琪还是忍不住为杨家抱屈。   似乎没想到王琪会说出这话,沈英杰冷哼了一声,没有做声。   “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也能理解你的所作所为。”王琪缓声道:“苦心经营多年,本以为胜利在望,没想到却功亏一篑。你想报复我们很正常。但即便报复了我们,这天下还是皇上的,你又能改变什么呢?你已经死了一次,是你父亲用他的命给你换了一条生路,你为什么不选择好好活着呢?依你的本事,只要出了京城,自然是天高海阔。可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寻一条不归路?”   沈英杰识人无数,是真心还是假意,基本上一眼就能看的出来。他能感觉的到,王琪是真心希望他能隐姓埋名,远走高飞,然后安度余生。   “我没你这么佛性,放不下那么多。”回头看了看身后破败的宫苑,沈英杰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吗?我大姐就是死在这里的。她虽然只和我有一半血缘的关系,也一直提防我父亲,但她却是真心实意的对我好。可惜到最后,我还是利用了她。”   说完这话,仿佛也觉得自己很搞笑,沈英杰苦笑了一声,转头看着王琪道:“这些话我从没和外人说过,没想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听我说这些的居然是你。”   知道沈英杰还有话,王琪不敢打断,只能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父亲告诉我,当年祖父很有才学,是我们那儿有名的才子。可惜屡试不第,年过三十还是一事无成,渐渐沦为了乡里乡亲的笑柄。为此,祖父一直赌一口气,发誓一定要金榜题名衣锦还乡,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彻底闭上嘴。”无奈的叹了口气,沈英杰接着道:“可惜呀……最后一次落榜之后,祖父万念俱灰,准备投河自尽。没想到却遇见了当时还是皇子的先皇……”   说到这里,沈英杰顿了顿,然后道:“尽管只是做了一个不能摆到台面上的幕僚,但祖父却十分知足。他一直说,先皇待他有知遇之恩,就算肝脑涂地,也要报答这份恩情。所以,无论是什么脏事难事,只要是先皇的命令,祖父都毫无怨言的去执行。他甚至为了那个狗皇帝做好了牺牲性命的准备。可等他熬到狗皇帝登基后,却得到一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听完这些,王琪也重重地叹了口气,有感而发道:“早知如此,还不如早些去了,也省的到最后寒心。”   “你说的不错,对祖父来说,没有什么比死在自己尽心尽力辅佐的主子手里更让他痛苦的了。”沈英杰沉声道:“我父亲逃出来以后,一直隐姓埋名,战战兢兢的过日子。起先他只以为是祖父犯了什么大罪,这才连累全家,没想过要报仇。父亲在东躲西藏中渐渐长大,后来遇见了我母亲,有了成家的打算。可他是被通缉的朝廷钦犯,实在不敢连累我母亲。正巧这时宁安伯沈荣昌上门提亲,父亲便忍痛放弃了这段感情。也是因为这件事,让我父亲幡然醒悟,觉得不应该继续这样下去,否则只能一辈子颠沛流离。所以,送我母亲出嫁之后,他便四处拜师学艺,学了一身本事,然后进京设法得到一些皇子大臣的重用,获得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   没想到令人闻风丧胆的五竹先生年轻时也有如此天真烂漫的一面,虽然知道结果,但王琪还是忍不住问:“那后来呢?”   “后来你也知道,我父亲投在了当时很有名的五王爷门下。”沈英杰道:“然后便是同样的知遇之恩,同样的肝脑涂地,我父亲完美的重复了祖父的悲剧。不过他运气好些,及早看清这些皇家人的真实面目。因着父亲能力出众,很快成了五王爷身边最得力的幕僚。也正因为如此,父亲得以接触很多皇室秘辛,其中便有当年祖父被害的真相。”   说到这里,沈英杰哈哈一笑,仿佛觉得讽刺,“你知道吗?我全家之所以被满门抄斩,只是因为我祖父临死前悲愤交加之下的一句气话。就因为这一句话,之前的一切功劳和恩情便统统作废,还要被先皇做贼心虚般的厌弃忌惮这么多年。”   “狗皇帝忘恩负义,天理难容。即便杨家只剩下一个人,也会颠覆这大梁江山,为我报仇。”   杨国涛临死之前的遗言,王琪曾听赵璟说过。当时他便觉得这个人实在不明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气话?若先皇有肚量好还,若是瑕疵必报,岂不是要害惨全家?也不清楚杨国涛泉下有知,知道自己的一句气话害死了全家,会做何感想?   沈英杰眼中带泪,“从那以后,祖父的话便刻在了父亲的骨血里。他发誓,一定要让这句话应验,让皇上付出代价,以告慰我杨家几十口亡魂。”   “所以,你父亲便决定报复。”王琪道:“他帮五皇子谋反失败之后,为了寻求一个合适的身份,便和你母亲勾结害死了真正的宁安伯,然后桃代李僵取而代之。”   轻笑一声,沈英杰看着王琪道:“我本以为你会与众不同,没想到却与外面那些人一样庸俗。我的父母并不像外间传的那般不堪,他们也没有害死沈荣昌。相反,沈荣昌活着的时候,我母亲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即便沈荣昌死了,我母亲也为他守了三年,才和父亲真正在一起。说到底,沈荣昌还要谢谢我父亲。若不是我父亲一力揽下一切,他沈家的爵位和两个女儿的荣华富贵,早就随风而散了。”   话虽如此,但能面不红心不跳的把占人妻子,顶替人身份的事说的如此的清新脱俗,王琪自问没这么厚的脸皮。   “行了,话说的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办正经事了。”看了看天色,沈英杰忽然起身道。   觉察到他有动作,王琪忙问:“你想做什么?”   “你该不会以为,我拼着性命不要,只为回宫和你聊几句过往吧。”沈英杰笑道。   听了这话,王琪心中猛地一沉,就听沈英杰接着道:“自打我们父子在宫中站稳脚跟之后,便秘密运了很多火/药藏在冷宫之中。虽然不够炸毁整个皇宫,但炸毁这座冷宫还是绰绰有余。”   “冷宫偏僻,周围也没什么大型的房舍。就算你炸毁了冷宫,又能怎么样?”没想到沈英杰父子如此丧心病狂,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王琪连忙道:“我劝你还是及时收手,没准还能有一个活命的机会。”   微微一笑,沈英杰道:“我若想活命早就跑了,没必要等到现在。你说,若我把太子和赵璟他们引过来,然后‘轰’,大家一起进阎王殿,是不是很痛快?”   沈英杰脸上的笑已经愈发的疯狂起来,知道他想干什么,王琪心中发憷,脑子里拼命想着计策脱身。可惜还没等他想出来,便见沈英杰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王琪脸色大变,连忙去身上摸,却摸了个空。   眼见自己的穿云箭在沈英杰手里,王琪彻底慌了。沈英杰若把那东西放上天,势必会引人注意。在这个敏感的节骨眼上,肯定会引来很多人。万一赵璟也在其中,岂不是正中沈英杰的下怀?   “我答应过你,让你临死前见赵璟一面,自然说到做到。”说话的同时,沈英杰的手也没闲着。   只听一声冲天炮响,穿云箭直直地射向天际,在黑夜中炸裂开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心情挺沉重的,其实杨家人也很冤。 第343章 火药   尽管以最快的速度扑了上去,却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天上绽放出刺眼的信号,王琪的心跌到谷底。   知道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通知赵璟,让他们不要靠近冷宫。在脑子有决断之前,王琪的身体已经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   可惜沈英杰早就识破了他的打算,王琪刚想转身逃跑,就被沈英杰抓住了后衣领。   被沈英杰扭住胳膊,拖着往破旧的宫苑里拽,王琪奋力挣扎。他虽然没怎么练过武,但毕竟是个成年男子,好几次差点挣脱沈英杰的控制。   沈英杰终于不耐烦了,王琪的口鼻很快便被布捂紧,一股刺鼻的香味扑面而来。知道不好,王琪连忙屏住呼吸,可惜为时已晚。   “本想让你临死前见赵璟一面,既然你如此不识好歹,那我就直接送赵璟下去和你做一对亡命鸳鸯。”失去意识之前,王琪听见沈英杰冷笑着道。   月亮挂在天上,冷冷地俯视着大地。今夜,注定无眠。   寝殿之内,灯火通明。梁帝披着厚厚的大氅围坐在床上,赵睿盘腿坐在他对面。两人中间摆了一张小方桌,上面的棋局已经接近尾声。   “陛下棋艺高超,这一局臣又输了。”放下手中的棋子,赵睿拱手认输。   梁帝笑道:“你的琪艺如何,朕还不知道?并非朕的棋艺更高明,而是你心不在焉,根本无心下棋。”   “陛下明鉴,如今假锦里还藏匿于宫中,人还没有抓到,臣始终不能放心。”赵睿担忧地道。   梁帝微微一笑,“你好歹也是领兵打仗的侯爷,千军万马都不怕,又何必惧怕一个小小的假锦里?”   “事关陛下的安危,臣不敢掉以轻心。”赵睿诚恳道:“况且,假锦里的身份还没弄清楚,就怕与五竹有关,臣是怕……”   抬手打断了赵睿的话,梁帝悠悠道:“我知道你忠心,不过我们年纪都大了,不可能操一辈子的心,也该放手让小辈们去历练历练了。今日之事和当年的五王之祸以及沈家宫变相比,都是小阵仗。太子和赵璟若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以后还能担当什么大任?”   “陛下说的是。”想到自己已经交出兵权了,要是表现的过分热心政务,势必不能让皇上安心。赵睿讪笑了一下,便不再坚持。   吩咐身边的太监把棋子重新整理好,梁帝招呼赵睿道:“来,我们再下一局。没准等这局下完,假锦里也就抓到了。”   “臣遵旨。”见梁帝似乎真的没把假锦里放在心上,赵睿只得继续作陪。   棋盘很快便被重新摆上,两人开始厮杀起来。可惜还没等这盘棋下完,太子赵景彦便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了。一进门便行礼道:“父皇,假锦里的身份已经弄清楚了。”   “说说吧。”梁帝手里捏着一枚棋子,一边思索着棋局,一边道。   赵景彦严肃的道:“他极有可能就是沈英杰。”   “你说什么?”听了这话,梁帝终于抬起头来,眼底除了震惊,更多的却是不敢置信。   见此情景,秦惠十分有眼色地把殿内伺候的人全都打发出去,自己也躬身退了出去。但他却没敢走远,而是候在外面等吩咐。   等所有人都退下之后,梁帝这才掀被坐直了身子,沉声问:“这不可能,五竹父子的尸体是朕亲自派人验的。若沈英杰没死,那五竹呢?”   “父皇放心,五竹确实已经死了。”知道梁帝在担忧什么,太子连忙道:“沈英杰应该是在锦里看守内惩院期间,和他调换了身份。”   得知五竹没有“死而复生”,梁帝吊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一点,但他的脸色还是很难看,“尸体是太医院亲自验的,沈英杰怎么可能没死?你这消息可靠吗?”   “父皇,事情是这样的……”赵景彦立马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的讲了一下。   原来,宫外的小太监暴露之后,赵景彦害怕假锦里的其他同党也跑了,立马下令抓人。好在东宫侍卫的动作迅速,又有周聘帮忙,很快就将那些人全都抓获。之后,赵景彦便派人严加审讯,终于从他们口中问出了假锦里的真实身份。   “这几人从小被五竹收养,长大后便被安插进了京城各处充作眼线。因着表现平平,不怎么起眼,也没有身居要职,所以沈家事败之后,他们并没受到牵连。儿臣宫里的那个小太监也是其中之一,只不过他在东宫只是个打杂的,并没什么存在感,也就没人注意。”赵景彦涩声道。   又有谁能想到,就这么一个平凡无奇的小人物,居然成了沈英杰摆脱盯梢的周聘,成功混进宫的契机。   “五竹和沈英杰的尸体是朕亲自派人查验的,怎么可能会出错?”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梁帝道:“会不会是这些人别有目的,所以故意危言耸听,拿沈英杰来吸引你的注意力?”   见梁帝还是不愿意相信事实,赵景彦不能明着反驳打老子的脸,只能迂回道:“父皇说的是,但从假锦里的种种行径来看,儿臣觉得,除了五竹父子之外,应该也找不出其他人了。他二人在宫里经营多年,如今冒险回宫,肯定别有目的。父皇,咱们不能不防呀!”   听了这话,梁帝终于不做声了。自五竹父子宫变失败之后,召回的禁军便一直驻守在皇宫之中,从未离开。只要混不到梁帝身边贴身行刺,无论出了什么状况,禁军都能解决。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不管假锦里进宫的目的为何,都难以全身而退。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又何必白搭上自己的性命,冒险回宫呢?   这次,假锦里恐怕也是抱了宁愿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拉人垫背的决心进宫的。如此的决绝和义无反顾,除非有深仇大恨,否则根本不值得。想到惨遭灭门的杨家和杨国涛死前的话,梁帝的脸色更难看了。   “太医院的这些人是怎么搞的,连个尸体都看不清楚。朕真是白养他们了。”抬手掀翻了棋盘,梁帝怒道。   棋盘上的白子黑子混杂在一起,噼里啪啦地撒了一地。赵景彦和赵睿见梁帝气得不轻,连忙跟着跪下。   “陛下息怒。”赵睿劝道:“太医院的事以后可以调查,眼下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沈英杰包藏祸心,重新潜入宫,必定有所图谋。当务之急,还是要赶快把他揪出来。”   赵景彦也跟着道:“皇叔说的是,父皇,龙体要紧呀。”   “都起来吧。”知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梁帝平复了一下,这才道:“依你二人之见,沈英杰回宫,到底有什么目的?”   沈英杰回宫的目的为何,大家心知肚明。   赵睿没有说话,赵景彦道:“依儿臣看,沈英杰冒险进宫,无非就是为了报仇。他从内惩院出来之后,完全可以隐姓埋名平安终老。他既然没有选择这条路,估计是报了必死的打算。”   “可眼下你我身边的侍卫都排查过了,并没有沈英杰的踪迹。”梁帝闭了闭眼,道:“他又会躲到哪里去呢?”   赵睿接过话头道:“御前和东宫守卫森严,即便沈英杰成功混进来,也未必能得手。况且,如今已经惊动了宫里,沈英杰想长期潜伏根本不现实。他不会躲在某个角落里束手就擒,估计很快就会有动作。”   “陛下,五皇子求见。”此时,秦惠在屋外禀报。   赵景彦眼睛一亮,“莫非定北侯那边找到王琪的下落了?”   依如今的情况看,王琪极有可能是被沈英杰带走的。若是找到了王琪,便离沈英杰不远了。   “快让他进来。”梁帝连忙道。   赵景裕进门之后也没啰嗦,直接道:“父皇,刚刚征西候府的周聘给太子哥哥送信,说是发现了一些要紧的东西。”   说完这话,赵景裕便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恭恭敬敬地递给梁帝。   梁帝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些黑乎乎的粉末。他的脸色一变,随即便把东西递给了赵睿。   赵睿凑上去闻了闻,脸色也跟着大变。他看着赵景裕问:“这是火药!哪儿来的?”   这话一出,赵景彦和赵景裕同时一惊。   “抓捕假锦里同党的时候,周大侠无意间在京郊发现了一座被他们废弃的仓库。这东西就是从里面翻出来的。”赵景裕不敢怠慢,连忙道:“仓库已经荒废了,里面也没人看守。据附近的人说,这个仓库已经建成好几年了,中间一直有人往里运进运出,直到两个月前才关停。”   两个月前,正是沈家发动宫变的前夕。若五竹和沈英杰手里有大批的火药,为什么宫变的时候没有用?还是说,他们将黑火藏了起来,另有打算?想到沈英杰冒险回宫,却没有潜伏在皇上和太子身边,众人不由出了一头的冷汗。若沈英杰偷偷将这些火药藏在皇宫的某处,一旦引爆,肯定会轰动整个京城。即便炸毁的只是最不起眼的宫室,对于梁帝和皇室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冲击。   赵景彦严肃的道:“父皇,若这个仓库自建成以后一直偷装黑火,即便每次运来的数量不多,几年下来,积攒的黑火也不容小觑呀!”   “陛下,沈英杰担任禁军统领多年,深得信任。即便是小批量的运送,这些年下来,也足够他在宫里藏匿大量的火药。”赵睿也跟着道:“他此次冒险进宫,估计就是做好了和我们同归于尽的打算。”   当初得知锦里被假冒时,梁帝根本没当回事。却没想到这条漏网之鱼,居然会惹出这么大的乱子,甚至威胁到了整个皇宫。   此刻的梁帝明显已经坐不住了,他看着赵睿道:“睿弟,依你之见,若沈英杰真的把火药偷运进宫,会藏在哪里?”   “不会是陛下的寝殿和东宫。”赵睿已经迅速理清了思路,冷静地道:“沈英杰虽是禁军统领,但运送这么多火药并非一日之功。寝殿和东宫都是陛下和太子的心腹之人,且人多眼杂,不容易做手脚。沈英杰身为外臣,不方便出入后宫,藏在后宫的可能性也不大。但保险起见,还是请陛下派人查一查沈贵妃生前住过的凤栖殿。”   梁帝当即宣来了御前侍卫总管,让他赶快带人查看。   “臣有种直觉,藏匿火药的地方多半不容易引人注意,估计是偏僻人少的地方。”将自己代入沈英杰,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赵睿接着道:“臣若是沈英杰,此刻会想办法卖个破绽,引我们去藏匿火药的地方。然后便可以引爆火药,和来人同归于尽。”   赵景彦咬牙道:“真是一条毒计。我说他手底下的人怎么那么快就把自家主子的真实身份招出来了,原来是在这里等呢。若我们知道沈英杰还活着,并且重新潜入宫里,就算掘地三尺也会把他找出来。万一赶过去的是我和璟弟,岂不是正中他下怀?幸亏周大侠细心,及时发现了那间仓库,否则后患无穷。”   “不止。”赵睿沉着脸道:“他将王琪攥在手里,就是在给自己保本。即便我们发现了火药的秘密,只要有王琪在手,哪怕是龙潭虎穴,赵璟也会追过去。”   梁帝对王琪和其他人的生死并不在意,他最关心的还是自己身为大梁皇帝的脸面和皇室的统治。皇宫是皇上居住的地方,是整个大梁的中心,何等的尊贵威严,高不可攀。一旦让沈英杰在皇宫内部炸开了花,整个皇室都会颜面扫地,再也抬不起头来。   “事不宜迟,你们赶快把沈英杰最有可能藏匿火药的地方找出来,然后一一排查。”梁帝沉声道:“切记不能打草惊蛇,让沈英杰引爆火药。”   三人刚准备领旨,就听一声巨响升上空中,将漆黑的夜空点亮。   “怎么回事?”赵景裕惊慌道:“是不是沈英杰把火药引爆了?”   这话一出,立刻让殿内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赵睿还算沉得住气,他摆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又仔细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这才道:“听声音,应该是宫里侍卫用的冲天炮,估计是宫里的侍卫有什么发现。”   赵睿的话音刚落,秦惠便匆匆进来,躬身禀报:“陛下,刚刚有人放了冲天炮,在西北方向。”   “能看出放冲天炮的位置具体在哪里吗?”赵睿连忙看着秦惠问。   秦惠为难道:“侯爷,宫里太大了,实在看不出具体位置。不过那个方向有御马房和浣衣局。对了,冷宫也在那个方向,不过离得远些。”   是冷宫!所有人心中同时一动。看来真被赵睿猜中了,沈英杰果真来了一招诱敌深入,引他们去“自投罗网”。   “你马上去通知驻守在冷宫附近的禁军,让他把冷宫外围围住,所有人不得靠近冷。”梁帝立马道。   秦惠得了命令,一刻都不敢多停,连忙下去了。   赵景彦道:“父皇,沈英杰生性狡诈多疑,如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若是没有引来半点侍卫,他肯定能察觉出我们已经识破了他的阴谋。万一他知道事情败露,索性直接引爆炸药,那……”   “太子所言极是。”赵睿忙道:“眼下最好的办法是赶在沈英杰起疑之前派人潜进去,将他控制住。”   梁帝点头道:“睿弟说的不错,这事就交给你和周卿去办吧,宫里所有侍卫,都听从你们调遣。”   赵景裕刚进来,没有听到假锦里就是沈英杰一事,也没人跟他解释说明。如今看着父兄和皇叔你来我往地说了那么多,虽一头雾水,但也知道沈英杰未死。   “父皇、皇叔、太子哥哥,也许放冲天炮的不是沈英杰,而是王琪。”赵景裕怯生生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还没来及告诉你们,刚刚内惩院的侍卫都醒了,其中一个侍卫得知王琪不见了,便告诉我们,说昨夜王琪曾找他要过一枚冲天炮。”   “五皇子,赵璟知不知道这个消息?”听了这话,赵睿的脸色大变,忙抓着赵景裕问。   赵景裕道:“我和定北侯询问内惩院众人的时候,璟弟不在现场。但他关心王琪,也不排除他得知内惩院的侍卫醒了,过去了解情况的可能。”   “陛下,事态紧急,臣先下去办事了。”害怕赵璟去冷宫找王琪,赵睿慌忙奔了出去。   “父皇,儿臣也过去帮忙。”赵景彦不放心,匆匆对梁帝行了个礼,也追了出去。   两人走后,梁帝看着赵景裕问:“内惩院的人到底是被什么人迷倒的?可是沈英杰?”   “当时天太黑了,他们没有看清来人的模样,只知道是一个侍卫。”梁帝的脸色委实太过难看,赵景裕小心翼翼地道:“不过御医说,他们中的迷药十分奇特,虽不至于伤人性命,但能在短期内让大批人失去意识。若那人手里还有迷药,恐怕不好对付。”   这用毒的行事风格,与沈英杰父子何其相似。梁帝的脸色难看的吓人,他颤抖着伸出手,道:“去,告诉赵睿和周英,让他们无论如何都要阻止沈英杰引爆火药。”   “是。”被梁帝的脸色吓到,赵景裕不敢耽搁,行礼之后便慌忙出去了。   赵景裕走后,梁帝像垮了一般歪倒在床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秦惠听到动静,连忙进来,看见梁帝嘴边的斑斑血迹,不由惊慌失措,“陛下,快宣太医,宣太医!”   ……   赵璟领着一小队人马,风风火火地赶往冷宫。他自是见了内惩院的侍卫,得知王琪索要冲天炮一事。因此,冲天炮一响,赵璟便下意识地想到王琪。   御马房和浣衣局人多眼杂,又有侍卫驻守。若王琪发现不对,大声呼救即可,没必要闹出这么大阵仗。因此,他一定被困在求救无人的冷宫。赵璟知道,王琪向来机谨,往往料事如神。也许他是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发出了求救信号。可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同样也会引起胁迫之人的注意。若那人就在身边,王琪岂不是更加危险?想到这里,赵璟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   眼看着冷宫越来越近,身后忽然响起了马蹄声,渐渐由远及近,赵睿的声音也随之传来,“前面是赵璟吗?赶快留步!”   宫内明令禁止骑马,尤其是在入夜之后。赵睿此番前来,也不知违反了多少宫规。知道他肯定有急事,纵然心急如焚,赵璟还是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虽是纵马而来,但此刻的赵睿已经是满头大汗。见赵璟安然无恙,他总算松了口气。   在赵璟面前停下,赵睿翻身下马,把缰绳丢给一旁行礼的侍卫,拉着赵璟走到一边,轻声道:“你不能去冷宫。”   “为什么?”赵璟疑惑的问。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的和赵璟说了,赵睿道:“我怀疑这信号根本就是沈英杰设下的圈套,他知道刺杀陛下和太子无望,只能拿王琪做文章拉你当垫背。我和周英毁了他们父子的计划,若你死了,无论对征西候府还是定北侯府,都是不小的打击。这样不但报复了陛下,更报复了我们。”   “冲天炮一响,整个皇宫都惊动了。即便孩儿不去,也会有其他侍卫闻信赶过去。”得知冷宫里可能还有火药,赵璟顿时慌了神,“要是沈英杰和赶过去的侍卫发生冲突,索性引爆炸药,那王琪不是……”   赵睿道:“你放心,陛下已经下了令。太子殿下也飞鸽传书,通知驻守在附近的禁军围住冷宫外围。有他们在,应该不会有人能靠近。”   “父候,孩儿请命潜入冷宫,查看里面的情况。”立刻理清了眼下的处境,赵璟立刻道:“若那冲天炮果真是沈英杰引我们过去的幌子,他迟迟等不到人来,必定起疑。只有在沈英杰起疑之前将他控制住,才能保证皇宫的安全。”   知道赵璟是挂心王琪,但没想到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迅速地找出事情的关节,赵睿心中五味杂陈。   将赵璟扶起来,赵睿道:“璟儿呀,沈英杰挟持王琪,很明显就是在针对你。你若是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父候,沈英杰此次入宫就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我去与不去,他都会引爆火药。”赵璟看着赵睿,坚定的道:“王琪是受我牵连,才会有此无妄之灾。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置身险地而坐视不理。即便是死,我也要和王琪死在一起。”   赵睿一路赶来,就是为了阻止赵璟去冒险。如今知道他已经下定决心,阻止不了。赵睿只得苦笑了一下,道:“好,但你要答应为父,一定要活着回来。”   本以为赵睿还会阻止,没想到他居然同意了,赵璟十分感动。   给赵睿跪下,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赵璟双眼含泪,“多谢父候体谅,孩儿答应您,一定尽最大努力活着回来。”   扶起赵璟,赵睿还想再说什么,只听一叠声的巨响忽然传来。   伴随着震耳发聩的响声,地动山摇也随之而来,中间还夹杂着热浪和糊焦味,以及迸射而来的细沙尘土和石子焦木。   只在一瞬间,一群人便被震得东倒西歪。赵璟眼疾手快地将赵睿扑倒在地,躲过了朝他们扎过来的一截烂木。待到尘埃落定之后,赵璟这才抬起头来,便见西北方,火光冲天。   “是冷宫!那里失火了!”周围的侍卫惊慌失措地呼喊着。   “这是……火药被引爆了?”赵睿不敢置信的道。   大火还在持续,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火光刺痛了赵璟的双目……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着五月之前把文完结的,结果碰上个苛刻的领导,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得比驴多,回家倒头就睡,根本没空码字。等文的小天使请见谅,最近真的没空呀!!!   预计少则一两章,多则二三章就把正文完结了,最理想的结果就是五一假期结束之前写完,我会继续努力的,谢谢一直等待和支持的小天使们。 第344章 死亡   疯狂的赶到冷宫门前,大火烧得正旺。早一步赶来的禁军正在想办法灭火。看着熊熊燃烧的烈火,赵璟想都没想,直接往里冲,幸好被随后赶来的赵睿拦住了。   “你不要命了!”赵睿用尽全力抱住赵璟。   后面的侍卫见状,忙冲上来抓住赵璟。可赵璟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红着眼一门心思的往里冲,几个侍卫差点没压住他。   眼下火势正紧,若是进去,就算不死,也会被烧成重伤。赵睿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赵璟白白送死,也知道如今无论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无奈之下,只得将赵璟打晕。   让侍卫把赵璟抬到稍远一点的树下休息,并嘱咐他们看好他。赵睿这才找到这些禁军的头领询问情况。   这队禁军赶来没多久冷宫便爆炸了,他们虽然只守在外围,还没来及进去。但因为离得近,还是受到了波及,不少人身上都带了伤。即便如此,他们依然有条不紊地组织灭火。   “里面的情况怎么样?”赵睿问。   领头的禁军道:“禀侯爷,火势太大,我们没法进去。幸好今夜没风,冷宫周围也没有其他殿舍,附近又有几口水井,暂时还能控制住。可不远处有一些林子,万一沾上半点火星,后果都不堪设想。末将手里没有灭火车,很难在短时间内把火压下去。”   “你不用担心。”赵睿摆手道:“现在动静闹得这么大,恐怕整个皇宫都惊动了,用不了多久,援兵就会过来。”   有赵睿这句话,领头的禁军便安心了。他对赵睿行礼道:“末将明白了。”   “对了,周围有什么发现吗?”赵睿接着问。   领头的禁军道:“末将等赶过来的时候,在冷宫门口发现了一名昏迷的侍卫。末将已经让人把他带下去救治了。”   “圣上不是让你们把冷宫外围封住了吗?怎么还有侍卫?”赵睿疑惑的问。   领头的禁军道:“回禀侯爷,他应该是驻守在浣衣院的侍卫,因为离冷宫比较近,便先我们一步赶来了。末将失职,没能拦住他们。”   浣衣院确实离冷宫很近,给禁军传信的时候,赵睿他们也担心浣衣院的侍卫会打草惊蛇。没想到他们的担心真的应验了。   “事发突然,这也是在所难免的。”知道这事怪不得他们,赵睿安抚了一句,接着道:“那侍卫既是先你们一步赶来,没准知道冷宫爆炸的内情。务必让太医好生医治,等人醒了,立马带来问话。”   领头的禁军道:“末将明白。”   果然,没过多久,周英和五皇子赵景裕便带着大批灭火车和东宫的人手赶了过来。在众人的努力下,大火很快便被扑灭了。   赵璟醒来之时,火已经灭了。他一心记挂着王琪的安危,也没计较是谁把自己打晕的,急忙挣脱周围人的搀扶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朝冷宫里去。   进入冷宫,入目一片焦土。废墟之上,禁军和宫里的侍卫正在清理。   从现场的情况上看,火药应该是在冷宫的主殿里爆炸的。如今主殿损毁严重,已经塌了大半,把门窗全都堵死了,根本进不去。周英正带着一些人想办法,剩下的侍卫则在院子里搜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幸存者。   寸步不离地跟着赵璟,赵睿的心里直发沉。   还在赵璟昏迷的时候,被禁军救下的那名侍卫便醒了。从他口中得知,他们果真是浣衣院的侍卫,看见冷宫方向有人放冲天炮,便过来探明情况。他们一共过来十二人,进入冷宫不久便在主殿里发现了起死回生的沈英杰。侍卫队长知道事关重大,便派了两人出去报信,幸存的侍卫便是其中一个。谁知他刚出了大门,冷宫便爆炸了,他也被震飞,跟着失去了意识。   从侍卫的口中不难猜出,八成是沈英杰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双方起了冲突,这才引爆了火药。赵睿也趁机向侍卫询问过王琪的下落。可侍卫不认识王琪,只知道当时主殿内确实绑了一个男人,不知道是谁。赵睿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根据侍卫的描述,那个人是王琪的可能性很大。如此看来,王琪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   不敢将实情告诉赵璟,赵睿只能小心翼翼的跟着他,以便随时应对可能发生的情况。   “王琪呢?有没有看见王琪?”胡乱抓住一个人,赵璟赤红着眼睛问。   赵璟的手劲极大,被抓的侍卫猝不及防,差点没喘过气来。还没等他说话,就听不远处有人喊,“这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那人话音刚落,便陆续有声音传来。   “这里也有。”   “这儿也有。”   抛下侍卫,赵璟踉踉跄跄地赶了过去。   尸体一共六具,全都是被炸死的,虽然烧的严重,好在勉强能辨认出面目。从他们身上残存的衣物也能看出,这些都是浣衣院的侍卫。   提着心一具一具地辨认地上的尸体,等看完最后一具,赵璟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知道万一发现了王琪的尸体,赵璟肯定承受不住。赵睿本不想让赵璟去辨认尸体,但知道拦不住他,只能提心吊胆的跟着。如今见尸体里没有王琪,赵睿也松了口气。但他却知道,王琪死在主殿的可能性更大,即便这些尸体里面没有,也会在主殿里找到。   果然,赵璟很快将目光转移到已经倒塌的主殿。   “将军可知浣衣院一共来了多少侍卫?”赵璟对着领头的禁军道。   领头的禁军老实道:“被救下的侍卫说,他们一共来了十二个人。刚刚末将已经询问了浣衣院的总管,情况与侍卫说的一样。眼下只找到了六具尸体,还有人没有找到。”   看眼前的情况,众人心知肚明,剩下的人肯定全都遇害了。只是外面的六个人在院子里,还能留个全尸。若是在主殿内,恐怕只剩下碎尸和烂肉了。再惨一点,可能连那点碎尸烂肉都被炸碎烧没了。   想到这里,赵睿更加忧心了。王琪若真的死了,赵睿倒是希望他什么都别剩下,这样也能让赵璟存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活下去。如果让赵璟看见王琪的尸体或是断臂残肢,恐怕他会当场疯掉。   恰在此时,主殿那边传来侍卫的声音:“墙打通了……”   听了这话,赵璟立刻奔了过去。赵睿拦不住他,只能跟上。   冷宫基本是用石头和砖瓦筑城,不全是木头。因此,虽然经历了爆炸和大火,也没完全倒塌。因着门窗全被堵死,稍一挪动,都有可能引起坍塌。周英只能选了一面结实的墙碰碰运气。好在这面墙后没有砸下来多少东西堵路,没过多久,便清理出一条通道。   赵璟一行人过去的时候,洞口已经被加固了,仅能容一人爬过去。赵璟拿起火把朝里一探,便见主殿内一片狼藉,断臂残肢散了一地。   赵景裕只从外面撇了一眼,便捂着嘴躲开了。其他人虽经过战场的洗礼,见惯了血腥,但见了这等惨状,也是头皮发麻。   “看来火药就藏在这里面。”赵睿沉着脸,忧心忡忡的看着赵璟道:“璟儿,主殿随时都有可能倒塌,你就别进去了。五殿下需要人照顾,你就在外面陪他吧。为父带人进去,有什么情况,立刻派人通知你。”   赵璟摇了摇头,坚定的道:“这么危险的事,孩儿怎么能让您去冒险呢?您和五殿下在外面歇着,孩儿带人进去。”   说完这话,赵璟便点了东宫的几个人,一马当先地下去了。赵睿叹了口气,便让周英带着赵景裕在外面等着,自己从侍卫手里接过火把,也跟着进去了。   主殿内一片狼藉,处处都是掉下来的梁柱,时不时要矮身通过。因着大火刚刚熄灭,热气还没散完,周围的东西都十分热,若是不小心碰到,肯定会被烫伤。几人没走多远,便是一身狼狈。   赵璟走走停停,终于在一处停了下来。看着他颤抖的脊背,赵睿心中一沉,连忙走了过去。只见地上躺着一截断臂,和其他残肢不同,这截断臂的手上还紧紧抓着一件快要烧完的袍子。从那残存的布料上依稀能看出袍子原本的颜色和质地。赵睿的心更沉了,他好像见王琪穿过这个颜色的衣服。   赵睿连忙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此处被破坏的异常严重,周围几乎没有完整的尸体,到处焦黑一片,估计离爆炸的中心已经很近了。这也说明,王琪可能已经被炸的只剩下这点袍子了。   从断臂的手中拿过袍子残片,赵璟确认了一下,便如发疯一般在周围搜寻。可惜除了血迹和碎肉,什么都没有找到。赵璟仿佛脱力一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怔怔地注视着手中的袍子残片和一地的血迹,浑身上下不住的颤抖。   “璟儿。”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赵睿清楚眼下任何的言语安慰都无比的苍白。他蹲下身子拍了拍赵璟的肩,肚里酝酿了千言万语,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赵璟将头埋在那一截袍子里,嘶声裂肺地痛哭起来。   ……   冷宫爆炸引发大火,震惊了整个皇宫。梁帝怒极攻心,短短一个时辰内便气晕过去好几回。他的身子本就是强弩之末,如今经此大劫,更是雪上加霜。整整一夜,寝殿里人来人往,忙的人仰马翻,光太医就召来了好几个。太子守在床前侍奉,寸步不敢离开。皇后和几个位份高的妃子前去探望,都被禁军挡在门外。见此情况,皇后也没强求,索性领着后宫的嫔妃去祠堂烧香,为梁帝祈福。   与此同时,赵璟领着人将主殿上下来回搜了好几遍,除了那截袍子和模糊的血肉之外,什么都没有找到。虽然大家都知道王琪和沈英杰肯定都死了,但赵景裕和东宫的侍卫大多都知道赵璟和王琪的真正关系,顾及着他的感受,谁都不敢把这话说出来。   忙活了一夜,天终于要亮了。众人都精疲力尽,但谁也没有停下来休息。   从主殿出来之后,赵璟就处于一种灵魂出窍的状态,只是无声的流泪,仿佛三魂失了七窍,只留下一具如同行尸走肉一样的身体。   赵睿挂心赵璟,只得把事情全都推给周英和领头的禁军,自己和赵景裕寸步不离的守在赵璟身边。赵景裕也被赵璟吓得不轻,不住的和他说话,试图让他有点反应。   “定北侯,现场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末将想先行一步去向皇上回禀这里的情况,剩下的事,就有劳侯爷多担待了。”领头的禁军毕竟是奉皇命过来的,自然要回去复命。   周英道:“现场一共找到了九具尸体,全是浣衣院的侍卫,剩下的都是些断肢碎肉,根本分不清楚谁是谁。不知将军准备如何向圣上回禀?”   “火药的威力太大,只要在冷宫之中,断然没有生还的可能。”领头的禁军道:“虽然尸体没有找全,但浣衣院的十一名侍卫肯定全部遇害了。现场既然发现了王琪的袍子和血迹,他显然也没能幸免。至于沈英杰,虽然没有找到尸体,但根据幸存侍卫的话可以知道,事发时他也在冷宫里,逃脱的可能性不大。估计火药就是他点火引爆的,因为离得太近,所以被炸没了。”   点了点头,周英道:“将军所言极是。王琪和那十一个侍卫倒是没什么,关键还是沈英杰。此人诡计多端,现场又没有发现他的遗骸,万一陛下追究起来,仅凭一个侍卫的供词没有多少分量。再说,沈英杰诈死不是一次两次了,在没有绝对的证据之前,对于他的生死,还是谨慎些好。万一沈英杰再次死而复生,没人能承担相应的后果。”   “多谢侯爷提点。”领头的禁军是梁帝的心腹,自然知道梁帝对五竹父子已经戒备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反正冷宫的事算是办砸了,多一个生死不明的沈英杰也不算什么。省的再出变故,自己更是难辞其咎。心里有了计量,领头的禁军接着道:“末将会向圣上如实禀明,一切请圣上定夺。”   知道领头的禁军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周英十分满意。目送着他离开之后,周英这才走到赵睿跟前,低声道:“禁军已经回去禀报了,王琪已死,沈英杰生死不明。”   赵璟原本像木偶一样,任由赵景裕扶着让太医包扎烫伤的手,听了这话,居然立刻恢复了神智。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狮子一样跳起来,对着周英厉声道:“谁说王琪死了?尸体还没找到,怎么能说他死了?”   “璟儿,你不要冲动。”赵璟的声音很大,立刻引起了很多人注意。赵睿怕赵璟真的和周英起冲突,立马拦在两人中间。   赵睿能够明白周英的苦心,刚刚周英冒着欺君的危险提醒领头的禁军,让他误导梁帝认为沈英杰生死不明,其实是为了赵璟和征西候府。俗话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当年司马懿不是没有看破诸葛亮的空城计,只是怕诸葛亮一死,魏国再无劲敌,他这个主帅也就没用了,免不了会被卸磨杀驴。   同样的道理,如今征西候府风头太盛,已经让梁帝起了忌惮之心。他坐视定北侯和征西候互斗,顺势收回了赵睿的兵权,就是为了打压征西候府。若沈英杰死了,梁帝和太子没了心头大患,难保不会像之前那样继续对征西候府下手。   可惜周英低估了王琪在赵璟心中的位置,更不知道“王琪已死”这四个字对赵璟的打击这么大。加上王琪被抓入内惩院和定北侯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如今周英还没事人一样说王琪死了,赵璟自然接受不了。   与此同时,周英也十分委屈。原本一片好心,没人领情也就罢了,还被一个晚辈当众斥责,这让他堂堂定北侯的脸面往哪搁?虽然能理解赵璟如今的心情,但周英的脸色还是十分难看。   此刻,赵璟和周英之间的气氛十分紧张。一个沉着脸不说话,一个红着眼睛想拼命,赵景裕左看看右看看,见他们的脸色都没有缓和的意思,心中更慌了。   “璟弟,你……你不要生气……”怕两人真的打起来,赵景裕忙语无伦次地劝道:“定北侯没别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说完这话,赵景裕立马反应过来自己又火上浇油了,后悔的恨不得咬掉那条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舌头。   “你说什么?”果然,赵璟的注意力成功被赵景裕吸引了过来。   看着那双充血的双眼,赵景裕心里发憷,身体不受控制的后退,心中叫苦不迭。看这架势,谁说王琪死了,赵璟就和谁拼命呀!   “你够了!”周英实在不愿意看见赵璟为了一个王琪得罪赵景裕,又想让他早点认清现实,索性道:“你仔细想想,从现场的情况来看,王琪挡在侍卫前面,离火药更近。侍卫尚且只找到了一截断臂,王琪又如何能逃生?赵璟,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都必须得承认这个事实。”   赵睿虽然不赞同这么快就把真相说出来了,但也存了几分试探的心思。王琪已死是板上钉钉的事,他们能瞒赵璟一时,却瞒不了他一辈子。早点让赵璟接受现实,也能早点让他从王琪的死亡阴影中走出来。   “你胡说!王琪怎么可能会死?他还活着,他一定还活着。”心中最大的担忧被周英□□裸的捅到眼前,一直在强撑的赵璟终于崩溃了。他喉咙一甜,喷出一口热血,整个人直挺挺的栽了下去。   “璟儿,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呀!太医,太医,快过来看看他怎么样了?”赵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忙伸手接住了赵璟倒下的身体。   赵景裕也吓得不轻,连忙帮赵睿扶住了赵璟。   见此情况,原本只敢远远的看着,不敢靠近的侍卫也围了上来,手忙脚乱地把赵璟抬到一处干净的地方躺下。   看着赵璟苍白的脸和唇边的血迹,周英的心也被狠狠的揪起了。虽然迫切地想去查看赵璟的情况,但他刚刚放了狠话,这会无论如何都拉不下脸,只能继续板着脸站在一旁,假装冷眼旁观。   “你也是,他已经够伤心了,你又何必往他身上戳刀子呢?”责难地瞪了周英一眼,赵睿埋怨道。   周英虽然冷着脸,说话的语气却是讪讪的,“我只是想让他早些接受现实,难道还要让他为了一个王琪胡言乱语,把所有人都得罪一遍吗?”   “那你好歹也挑个好时候呀,为什么偏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火上浇油?”赵睿不满的白了周英一眼,转而拍着赵璟道:“璟儿,你别听他胡说,王公子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   听了这话,周英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怪异,同时又觉得不舒服。不得不说,看着亲如父子的两人,他真的有些不甘心。   害怕赵璟醒来继续和周英起冲突,赵睿便对赵景裕使眼色,“五殿下,你陪定北侯去别处看看吧,璟儿这儿有我就够了。”   赵景裕自是知道王琪已死的内情,也知道现在的赵璟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继续刺激只会爆发的更厉害。想到刚刚赵璟想要吃人的模样,赵景裕只觉得脊背发寒。眼见太医说赵璟是怒极攻心昏过去了,没什么大碍,只需静养几日就好。赵景裕也害怕赵璟和周英再起冲突,便答应了。   “五殿下,赵璟是受了打击,这才失了分寸口不择言,还望殿下不要和他计较。”出了冷宫,周英忍不住替赵璟解释道。   赵景裕正想着如何替赵璟向周英道歉,没想到周英反而担心自己会怨恨赵璟。见周英如此关心赵璟,赵景裕心中既惊讶又欣喜。周英和赵璟的亲子关系,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秘密。征西候和定北侯都是赵景裕极为尊敬的人,身为朋友,赵景裕也希望赵璟能和周英缓和关系。如今一方既然有让步的迹象,以后他们便有握手言和的可能。   “璟弟为人如何我一直都知道,我也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赵景裕大度的道:“侯爷放心,我不会怪他的。说到底,还是我不会说话,惹璟弟伤心了。”   周英察言观色,见赵景裕真的没放在心上,这才松了口气。   “五殿下,您一夜未归,皇上和太子那边应该要担心了,您还是赶快回去吧。”周英笑道:“老臣去浣衣院看看那名幸存的侍卫,看看还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赵景裕出来已久,确实该回去了,闻言又客套了几句,便带人离开了。   拒绝了赵景裕派人相送的好意,周英一个人走在去浣衣院的路上,心里却十分不好受。   赵璟明明是他的儿子,如今却和赵睿更像亲父子。虽然不愿意承认,也知道这事怪不得别人,但周英心中还是有些酸涩。   想到赵璟伤心欲绝,吐血晕厥的样子,周英不由叹了口气。看来,王琪在赵璟心中的位置,比他想象的还要重。为了王琪,赵璟大有抛开一切的架势。什么世子爵位,什么前程利禄,他统统可以不要。周英忽然有了一个很慌张的想法,是不是王琪死了,赵璟也活不成了?   “侯爷,可算找到你了。”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英回头一看,居然是章毕贤。   “章兄,你怎么在这里了?”周英疑惑的问。   按理说,沈英杰混入宫中,应该封锁宫门,禁止任何人出入,也好瓮中捉鳖。况且昨日事发时,已经过了宫禁的时辰,眼下还不到早朝的时间,章毕贤又是如何进宫的?   章毕贤明显已经找了周英很久了,面上十分疲惫。他喘了几口气,这才道:“属下昨晚就进宫了,是皇上宣召的,进宫之后就一直在帮忙盘查宫里的侍卫。”   周英先是一愣,随即细想了一下,倒是能理解了。沈英杰混入宫中,必然让梁帝又惊又惧,恨不得立刻把人揪出来。禁军虽然深得信任,但和宫里的侍卫不熟。光靠御林军里的那些人,想要段时间查遍整个宫里的侍卫,人手根本不够用。梁帝疑心颇重,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更不敢随便相信人。而章毕贤在五竹宫变时立下大功,不可能是五竹的细作,又熟悉宫里的侍卫,所以梁帝才宣他进宫帮忙。   “你来找我何事?可是皇上找我?”周英问,   左右看了看周围没人,章毕贤这才凑到周英跟前,低声道:“属下在宫里无意间发现了一个人,属下不敢轻易处置,更不敢惊动旁人,只能偷偷把人藏了起来,等候侯爷发落。”   “你发现了谁?莫不是沈英杰?”见章毕贤神神秘秘的,周英心中一动,同时又觉得不对,若是发现了沈英杰,章毕贤不会不知道怎么处置。   “不是。”摇了摇头,章毕贤沉声道:“是王琪。”   没想到王琪居然还活着,周英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惊是喜。心中还没有计量,嘴上已经抢先问:“他在哪儿?”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点忙,这个星期加班,下个星期估计还会加班,又赶上卡文,所以更晚了,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呀! 第345章 未死   跟着章毕贤来到一座偏僻的花园,周英猫着腰钻进了假山后面,里面居然有个隐蔽的空间。一个还在昏迷的年轻男子被反缚着双手靠在石壁上,垂着头,看不清样貌。   “这地方是属下年轻时在宫里做侍卫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已经好多年了,没几个人知道。”章毕贤笑着道:“幸亏有这个地方,不然还真没办法藏他。”   虽然知道章毕贤不会认错王琪,但周英还是急忙蹲下身子,撩开男子的头发确认。见果真是王琪,周英居然微微松了口气。   “你是在哪里发现他的?”周英抬头问。   章毕贤道:“就在去冷宫的路上。”   见周英给王琪松了绑,并拿开了堵在他嘴里的布。章毕贤害怕周英误会自己对王琪不敬,急忙解释:“属下发现王公子的时候,他就被绑着。把他背到这里之后,属下急着找侯爷,又怕王公子醒后见身边没人,会呼喊求救,惊动附近的侍卫,只好把他的嘴堵住。”   其实是章毕贤想多了,周英没有计较这些,而是觉得章毕贤发现王琪这事十分蹊跷。他连忙站起身来,拉着章毕贤的衣袖道:“章兄,你赶快把发现王琪的经过告诉我。”   章毕贤顿了一下,便将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   原来,冷宫爆炸失火之后,宫里人心惶惶。禁军和羽林卫既要保护梁帝的安全,又要稳住宫里的人心,还要组织人去救火,忙的人仰马翻。章毕贤虽得梁帝信任,但毕竟不是梁帝的嫡系亲信,自然够不上资格去寝殿贴身保护。他得知周英带人去了冷宫,便向太子请命去冷宫帮忙。谁知走到半路上,居然无意间在一处草丛中发现了昏迷不醒的王琪。   “属下知道王公子和小侯爷关系不错,也知道因为王公子进内惩院的事,小侯爷没少和您闹不愉快。幸好当时跟前没人,属下便做主把王公子藏在这里。之后怎么处置,全凭侯爷做主。”章毕贤道。   章毕贤的话已经很明白了,反正人在这里了,是杀是放还是上交,都看周英的意思。   王琪现在是朝廷钦犯,章毕贤根本没有必要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把人救下。知道他全是为了自己,周英心中很感动。   拍了拍章毕贤的肩,周英道:“章兄,多谢了。”   “侯爷,您别这样说。当初平南候获罪,若不是您力保,属下早就被一同治罪了。您对属下不光有知遇之恩,还有救命之恩。”章毕贤连忙行礼道:“要说还是王公子命大,幸亏属下恰巧从那条路上经过,要是再晚几个时辰,等天亮了,他肯定会被宫里的侍卫发现的。”   虽然感激章毕贤所做的一切,但周英却没敢掉以轻心。王琪为梁帝不容,又极有可能被沈英杰掳走。章毕贤能救下他,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设计,实在不好说。   “王琪,王琪。”眼下最要紧的,是赶快问问王琪事情的原委,周英连忙摇了摇王琪,试图将他唤醒。可王琪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章毕贤道:“侯爷,王公子应该是中了迷药,恐怕一时半会醒不了。”   看这手法,倒是符合沈英杰的一贯作风,但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周英曾坚定的认为王琪已死,如今亲眼见证了王琪的“死而复生”,周英实在不敢妄下结论了。   “章兄,你从那条路去冷宫,有谁知道?”既然王琪开不了口,周英只能从章毕贤这里问了。   章毕贤道:“侯爷,那条路是从陛下的寝殿去冷宫最近的一条路,除非有别的情况,只要是熟悉宫中地形的人,都会下意识的选那条路。”   只这一瞬间,周英的脑子里已经闪过了好几个念头。每一个都足够让他出一身的冷汗。   皇上、太子和沈英杰,都有可能是把王琪丢在那里的人。不过皇上早就卧病在床,又经此重创,未必有多余的精力理会这些。沈英杰在宫中束手束脚,又有侍卫亲眼看见他在冷宫之中,没有足够的时间。这样算,也就只有太子有精力,有能力在宫里策划这样一出好戏。   再说,章毕贤进宫之后一直在帮忙盘查侍卫,去冷宫帮忙是临时起意,主动向太子请命的,皇上和沈英杰都不知情。或许,把王琪从内惩院骗走的就是太子。他本打算杀了王琪嫁祸给沈英杰,谁知冷宫忽然爆炸失火,吸引了整个皇宫的注意。太子知道赵璟挂心王琪,肯定会立刻赶去冷宫,现在把王琪杀了扔进去已经迟了。所以他便将计就计,让章毕贤发现王琪。   太子知道章毕贤是周英的人,一旦发现王琪,很有可能偷偷通知周英。加上周英在外一直营造出一副容不下王琪的面孔,若见了王琪,肯定偷偷下杀手。太子的目的,就是借周英的手把王琪除掉。这样,无论王琪是死在沈英杰手里,还是死在周英手里,都和太子无关。赵璟要恨,也很不到他头上。果然,章毕贤发现王琪后,真的只告诉了周英。   若这一切都是太子所为,那还真是好算计。周英在心中冷笑。可若是如此,浣衣院幸存的侍卫在冷宫见到的那个被绑着的男人又是谁?除了王琪,沈英杰还会抓谁当人质?周英百思不得其解。   “侯爷,您没事吧。”见周英的脸色阴晴不定,章毕贤不由担心的问。   回过神来,周英道:“我没事。你确定发现王琪的时候,周围没有人?”   章毕贤原来挺确定的,如今见周英一脸严肃,便也跟着犹豫起来,“当时发现王公子的时候,属下的第一反应就是查探附近有没有其他人。直到确定没人,属下才敢把他藏起来。不过宫里高手众多,其中不乏有武功高过属下的人。若他们有意隐匿踪迹,属下未必能发现。”   “你发现王琪的时候,他就被人随便仍在草丛里,让你一眼就看见了?”周英接着问。   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章毕贤才道:“一眼倒不至于。那地方偏,当时天又黑,要是不仔细看,还真的很难发现。属下也是因为玉佩不慎掉进草丛里,这才发现里面躺了个人。不过,等天彻底亮了,肯定一眼就能瞧见。侯爷这样问,难道觉得王公子是被人故意扔在那里,就等着属下发现吗?”   “现在还不好说。”眼下一切都是猜测,没有证据又牵扯到太子,周英实在不方便把心中所想说出去来,只能道:“得知假锦里就是沈英杰之后,我们都认定是沈英杰将王琪从内惩院里骗走的。浣衣院幸存的也侍卫说,他们在冷宫里发现沈英杰的时候,殿里确实还有一名被绑着的男子。既然王琪没有死在冷宫里,那就说明侍卫看见的男子不是王琪。可若不是沈英杰,又是谁会把王琪从内惩院里拐走,然后扔在草丛里呢?”   “侯爷,我们与其在这里乱想,还不如等王公醒了问问他。”章毕贤道。   周英苦笑道:“这我也知道,可王琪什么时候能醒呢?”   可能老天也体会到周英的苦衷,他的话音刚落,便听王琪□□了一声。两人心中一喜,连忙蹲下身去看王琪的情况。   “王琪,你醒了吗?”见王琪眉头微皱,似乎有转醒的意思,周英连忙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没过多久,王琪终于睁开了眼睛。他先是茫然的看了一下,只觉得头疼欲裂。昏迷前的景象如走马灯一样一股脑地钻进脑子里,赵璟、沈英杰轮番在眼前浮现。王琪一个激灵,身体还在麻木的同时,意识竟然先有了反应。   “冷宫、火药……阻止赵璟…进冷宫……沈英杰……”虽然头是晕的,眼睛也看不清,嘴更不利索,但王琪还是下意识的紧紧抓住身前的人,语无伦次的警告。   见王琪都这样了,还在担心赵璟的安全,周英心中五味杂陈,嘴上安抚道:“你放心,赵璟平安无事。”   听到赵璟没事,王琪紧绷的神经终于放下了,抓着周英的手也松开了,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见此情况,章毕贤从腰间解下水壶,对周英道:“侯爷,他喝点水会好些。”   接过水壶,周英让章毕贤把王琪扶起,亲自喂他喝了点水。又过了一会儿,王琪总算彻底清醒了。   看清眼前的人是周英和章毕贤,王琪有些意外。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见征西候府的人不在,便又把目光转移到周英身上,眼神中难掩戒备。   “这里是皇宫中一处假山的山洞,比较偏僻。你被人迷晕仍在冷宫附近的草丛里,是安阳伯把你救下的。为了不让宫里的侍卫发现,他便把你藏在这里。”在王琪对面坐下,周英也没卖关子,直接问:“王琪,眼下情况紧急,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希望你实话实说。你到底是如何从内惩院里逃跑的,又为什么会在冷宫附近的草丛里?”   王琪没有回答他,而是道:“冷宫如今怎么样了?阿蛮呢?”   “冷宫爆炸了,死了十几个侍卫,现场没有找到沈英杰的尸体。”刻意瞒过赵璟因为王琪大受打击的事,周英叹了口气,道:“你放心,阿蛮没事。不管我和赵睿的关系如何,我们对沈英杰的态度都是一致的。这一点,你很清楚。眼下我们已经确定,冷宫的爆炸和沈英杰有关。你要是知道什么,就告诉我。”   虽然很想亲眼确认赵璟是否安然无恙,但王琪也知道,此刻在宫中,不是他能自由活动的。知道周英不会姑息沈英杰,王琪看了看他身后的章毕贤,似乎有些顾虑。   “安阳伯是自己人,当初要不是他给征西候府送信,赵睿也不会知道沈英杰父子谋反的事。”周英道:“这些你都知道。”   既然周英都这样说了,王琪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把自己被沈英杰骗去冷宫的事详细说了。   “所以,你确实是被沈英杰带走的。”听了王琪的话,周英皱眉道。   王琪点头道:“不错。昨日侯爷离开前曾说过,会想办法把我救出内惩院。我并不信任你,便藏了一枚冲天炮。沈英杰将我骗进冷宫之后,那枚冲天炮便落到他手里。他告诉我冷宫藏有火药的事,又将冲天炮放上天,妄图把阿蛮引过来同归于尽。我没能阻止,又被他用药迷晕了。后面的事,我便不清楚了,醒来之后就在这里了。”   “侯爷,这不对呀。”听了王琪的话,章毕贤疑惑道:“冲天炮上天不久,浣衣院的侍卫便赶到冷宫了。他们分明在里面看见了沈英杰。属下发现王公子的地方虽然在冷宫附近,但还是有一定距离,一去一回需要不少时间,赶在火药爆炸之前回到冷宫是不可能的事。退一万步说,就算沈英杰是个飞毛腿,有足够的时间把王公子丢在那里然后再折回去,但他又何必这样做呢?”   周英看着王琪,严肃的问:“你可看见沈英杰有其他帮手?”   “没有,我只看见他一个人。”王琪摇头道。   知道王琪不会说谎,章毕贤道:“侯爷,你说会不会是浣衣院的那位侍卫看错了?”   “或许错的是我们,被有心人算计,进了先入为主的误区。”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此刻的周英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沉声道:“也许我们都被骗了,以为他真的是浣衣院的侍卫。因为只有一个活口,所以无论他说什么,都是死无对证。”   听明白了周英的话,章毕贤大惊道:“侯爷是说,那名幸存的侍卫有问题?”   “得赶快找到那个侍卫。”仿佛一刻都不愿意多停,周英几乎是跳起来对着章毕贤道:“你去通知太子和赵睿,让他们万事小心。”   章毕贤看了王琪一眼,道:“那王公子怎么办?”   周英显然把王琪给忘了,可他如今心事重重,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妥善安置王琪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王琪看周英的脸色,也知道肯定是很重要的事。   “大事要紧,侯爷和安阳伯先去忙吧。这里看起来很安全,我就暂时躲在这里。”王琪道。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周英叹了口气,道:“现在外面都是侍卫,你待在这里哪儿也不要去。等我们忙完之后,就过来接你,然后想办法把你送出宫。”   “多谢侯爷。”王琪拱手道。   周英对着他点了点头,便带着章毕贤急急忙忙地走了。   王琪重新靠着石壁坐下,阳光透过山洞的缝隙照进来,王琪知道天已经亮了,可他和赵璟,真的还有天亮的时候吗?   ……   此刻,赵璟已经被人送回了东宫。   摆手让太医和内侍退下,赵睿在床边坐下,看着面色苍白的赵璟,不由叹了口气。   “璟儿,你得振作起来,若王公子在这里,定然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赵睿苦口婆心地劝道。   可惜等了良久,赵璟都没有任何反应。就在赵睿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赵璟喃喃地道:“父候,你也觉得王琪死了吗?”   “怎么会?”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但赵睿却下意识地否认。   赵璟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看着床顶,嗓音也变得异常沙哑:“说到底,是我害死了他。要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如此。”   说完这话,赵璟便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来,没入发中。   在赵睿的印象里,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吃了多少苦头,赵璟从没有哭过。如今居然为了王琪落泪,显然真到了伤心处。   “我不知道王琪是不是还活着,但只要没有见到尸体,就还有希望。”看着默默流泪的赵璟,想到王琪,赵睿的心里也很不好受。可他知道,若王琪真的死了,赵璟八成也不想活了。赵睿叹了口气,接着道:“你也不要怪定北侯,他暗示禁军向陛下和太子禀明王琪已死,对王琪来说不是件坏事。”   赵璟依旧闭着眼睛,全身上下没有半点生气,仿佛所有的事都和他没关系了。   “你仔细想想,皇上是不会放过王琪的,即便他在冷宫里逃过一劫,皇上也不会因为他逢凶化吉而放他一马。”赵睿回头看了看,见屋里没人,便附在赵璟耳边悄声道:“与其如此,还不如让皇上相信王琪已经死在了冷宫,这样反而能把皇上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以后我们找到王琪,也能为他谋一条生路,真正救下他的命。”   听了这话,赵璟终于睁开眼睛,看向了赵睿。   “况且,为父有种感觉,王琪一定还活着。”心知有门,赵睿故作轻松的道:“为父的直觉一向很准,不然也不可能每次陷入绝境都能逢凶化吉。王琪是个聪明人,多少次遇到危险都挺过来了。为父相信他不会坐以待毙,会想办法自救的,你也要相信他。”   其实关于感觉这些,都是瞎编的。让赵睿凭良心说,都炸成那样了,除非王琪当时不在冷宫,否则根本不可能活着。不过为了能保住赵璟,他也只能出此下策了。即便王琪真的死了,他也会想办法让赵璟靠着这点希望活下去。   “况且,依着沈英杰的本事,你觉得他会因为几个侍卫就乱了阵脚吗?他身上的迷药,可是迷倒了整个内惩院呀!”赵睿再接再厉,继续道:“之前咱们亲眼见了尸体,沈英杰都能死而复生,更何况如今连尸体都没见着。也许他是故意把王琪的外袍留在冷宫里,目的就是为了刺激你。如今我们父子被绊在这里,自然没有精力去对付他,他便可以为所欲为了。”   听了这话,赵璟的眼中果然重新燃起了希望,他坐起身来,道:“父候说的对,是儿子掉以轻心,中了沈英杰的奸计。王琪一定还活着。”   说完这话,赵璟就从床上跳了下来,穿上鞋子和外衣,就往外走。   “你去哪里?”赵睿忙道。   赵璟回过头来,道:“沈英杰孤注一掷潜进宫来,就是为了报仇。若他真的没死,肯定会对皇上和太子下手,我要去保护太子。只要抓到沈英杰,就能知道王琪的下落。”   说完这话,赵璟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赵睿心中叫苦,却不敢多停,连忙跟上了。   问了东宫的内侍,知道太子此刻正在寝殿照顾梁帝,二人便奔了过去。   寝殿内,赵景彦正端着碗给梁帝喂药,赵景裕拿着帕子,随时准备为梁帝擦掉溢出嘴的药汁。   “太子殿下,东宫的侍卫总管求见,说浣衣院幸存的侍卫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要当面告诉殿下。现在,人已经在偏殿了。”秦惠悄声走了进来,低声对着赵景彦道。   梁帝此刻处于昏迷状态,汤药根本没喂进去多少,赵景彦急了一身汗,闻言便没好气地道:“征西候和赵璟不是在东宫吗?有什么事可以告诉他们。”   说完这话,赵景彦才想起,赵璟因为王琪的死大受打击,已经病倒了,赵睿寸步不离地陪着他,就是怕他想不开寻了短见。如今,两人根本没有空理会别的。   “太子哥哥,要不您还是去看看吧,父皇这里有我呢。”一旁的赵景裕劝地道:“那个侍卫是冷宫唯一的活下来的人,又见过沈英杰,是重要的人证。或许他真的想起来什么有用的信息,这才急着来告诉我们。没有找到沈英杰的尸体,臣弟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好吧。”放下药碗,赵景彦揉了揉发痛的额角,对着秦惠和颜悦色地道:“这几日事多,父皇又病重,有很多事,还望秦公公能多担待。”   知道赵景彦是在为刚刚的语气不善委婉的向自己道歉,秦惠何等精明,立刻承了情,还顺势给太子一个台阶,“太子爷折煞老奴了,陛下对老奴恩重如山,好好服侍陛下是奴才的本分。太子爷尽管放心,老奴一定好好照顾陛下和五殿下。”   “那就有劳秦公公了。”赵景彦十分满意,他将药碗递给赵景裕,又嘱咐了几句,便起身离开了。   赵景彦进偏殿时,东宫的侍卫总管和浣衣院的侍卫已经在里面等着了。见他进来,连忙跪下行礼。   “免了吧。”在正位上坐下,赵景彦疲惫地问:“你们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   侍卫总管忙道:“回禀殿下,事关重大,属下实在不敢做主,便过来向您禀报。”   “到底是怎么回事?”知道侍卫总管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能让他紧张成这样,肯定不是小事,赵景彦连忙问。   低头看着还跪在地上的浣衣院侍卫,侍卫总管道:“还不赶快说?”   “殿下恕罪。”浣衣院侍卫虽然一直垂着头,但嘴上却没有半点马虎,“其实小的说了谎,小的在冷宫里面根本没有见到沈英杰。当时小的奉命在主殿外把守,只是听进主殿的弟兄们喊‘快跑’,便下意识地往外跑了。谁知刚跑出大门,冷宫就爆炸了。   听了这话,赵景彦的心直往下沉,他怒道:“也就是说,沈英杰有可能还没死!既如此,你为什么要说谎?”   “殿下,不是小的有意欺瞒,而是当时有沈英杰的同伙,小的实在不敢说实话。”侍卫连忙磕头,战战兢兢地道:“冷宫爆炸后,小的并没有马上昏迷。在禁军赶来之前,有两个人先过来了,其中一个就是沈英杰,还有一个是……”   “是谁?”心中着急,赵景彦不由向前欠了欠身。   侍卫抬起头看着赵景彦,目光中忽然充满了杀意,“是阎王!”   话音未落,侍卫已经飞身扑向赵景彦,缠在腰间的腰带居然变成一把软剑。   赵景彦虽在军中历练过一段时间,但还是和久经沙场的将士有区别。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虽然脑子有了明确的指令,但身体还是慢了半拍。看着侍卫狰狞的脸,赵景彦呆愣在当场,居然还有空想,原来这侍卫一直低着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在掩饰自己的眼中的杀意呀。   --------------------   作者有话要说:   尽量在下一章就完结,撑死两章。光起标题都起麻了(捂脸) 第346章 遗书   “殿下小心!”事发突然,侍卫总管也不含糊,立马扑上去阻止。   可惜纵然他速度再快,终究还是慢了一步。眼看着侍卫的软剑就要刺到赵景彦,一把短刀忽然从外间飞了进来,直插侍卫后心。   有了这个缓冲,赵景彦终于回过神来。他矮身一躲,狼狈地滚到地上,总算躲过了致命一击。   那侍卫后背中刀,跌倒在地。侍卫总管立刻抓住他的脚,把他从太子身边拖开,又缴了那把软剑。   “殿下,您没事吧。”赵睿如旋风一般冲了进来,扶起跌坐在地上的赵景彦,随即紧张地检查他身上是否有伤。   赵景彦刚刚死里逃生,虽然心有余悸,但还没忘了向赵睿道谢,“我没事,多谢皇叔出手相救。”   沈英杰心狠手辣,又精通用毒之道,剑上很可能淬了剧毒。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划伤,都有致命的危险。   赵睿不敢怠慢,确认赵景彦没有被刺伤之后,这才松了口气。他笑着道:“臣老了,没那个身手,是璟儿出的手。”。   “也谢谢璟弟。”赵景彦笑着说完,便去寻找赵璟的身影。却见赵璟已经冲到行刺的侍卫跟前,抓住他的衣襟,厉声问:“你是沈英杰吧!王琪呢,他在哪里?他还活着是不是?”   禁军头领和赵景裕已经把冷宫的情况详细说了,赵景彦知道王琪已死,见赵璟还在继续追问王琪的下落,以为他还抱有幻想,心中十分不忍。虽然有心让王琪死,这个结果也是他乐于见到的,但见赵璟为了王琪如此伤心,赵景彦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   赵璟却没有注意赵景彦那夹杂着内疚和不忍的目光,他的注意力早就集中在奄奄一息的侍卫身上了。   当时情况紧急,为了救下赵景彦,赵璟扔出那一把飞刀时用尽了全力。行刺的侍卫受伤颇重,嘴里一直在咳血,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显然已经快不行了。   看着赵璟因为着急而发红的双眼,侍卫的嘴角勾出一个得逞的笑。他颤抖着伸出手,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赵璟,然后便咽气了。   “你别死,先回答我!”虽然下意识地接下了信,但自己想问的话还没有得到答案,赵璟十分着急,拽着侍卫的前襟歇斯底里地道。   侍卫总管见状,忙过来劝:“小侯爷,您别激动,他已经死了。”   “璟儿,你冷静一些。”赵睿见情况不对,也走上前来,一把将赵璟拽了起来。   赵睿的声音和手里紧紧攥着的信让赵璟恢复了些许理智,他见侍卫真的死了,即便叫破天也不可能醒来,便退到一边,示意侍卫总管查看尸体。   见赵璟总算平静下来,赵睿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太子殿下,这人确实戴了人/皮面具。”赵璟让开之后,侍卫总管迅速检查了尸体,果真在尸体的脖子处发现了破绽。他将人/皮面具撕开,大惊道:“他真的是沈英杰。”   这话立刻引起了屋里所有人的注意,赵景彦闻言便想过去看看情况。   赵睿拦住他道:“殿下小心,沈英杰诡计多端,又擅长用毒药,还是谨慎些好。”   想到死后化身成大毒物的五竹,赵景彦心有余悸。他立刻重新坐回去,沉声吩咐,“通知禁军,还有,让太医过来验尸。”   “是。”侍卫总管得了令,连忙下去了。没多久,禁军便鱼贯而入,后面还跟着几个太医。   赵璟趁着屋中忙乱之时偷偷躲到一个角落里,将信打开,一目十行地看完,脸色立马变得喜忧参半。他遥遥望了一下密切关注尸体的太子,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一番忙碌之后,禁军和太医终于下了最后的决断,此人确实是沈英杰,死因是被短刀刺穿后背,伤了内脏,算是一刀毙命。   “这次可确定了?”听太医战战兢兢地汇报完,赵景彦沉着脸问。   想到上次的失误,太医出了一身冷汗,他诚惶诚恐地道:“臣敢用脑袋担保,这次绝对没错。”   有禁军在一旁把关,想也不会出什么纰漏。确定沈英杰的尸身没什么危险之后,赵景彦这才起身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看了尸体一眼,见那人果真是沈英杰,这才松了口气。   “若不是浣衣院的人确定他就是里面的侍卫,也不会有这一出。”看着手中的人/皮面具,赵睿皱眉道:“殿下,我们还是应该仔细调查一下。”   沈英杰既然能够化妆成浣衣院的侍卫瞒过众人,还能准确报出浣衣院去冷宫的人数,肯定有内奸。   “皇叔说的是。”赵景彦脸色一沉,立马让人着手调查浣衣院。   命心腹把尸体抬出去严加看管,赵景彦这才想起,依赵璟的情况,现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看着赵睿和赵璟,关切地问:“皇叔,璟弟的病怎么样了?”   得知赵璟在冷宫彻底崩溃,被抬回东宫之后,赵景彦虽然忙,但始终挂心赵璟的情况,特地抽空回去探望,当时便对赵璟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记忆犹新。没想到赵璟的状态如此之差,还能从那么远的距离掷出飞刀,准确无误地将沈英杰一刀毙命。这身手和灵敏程度,可不像是一个时辰前那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男人。   “璟儿的病是心病,还需心药医。”赵睿自然不能当着赵璟的面对赵景彦坦白他骗赵璟说王琪没死,赵璟这才跟打了鸡血一样赶着来“守株待兔”,结果真的阴差阳错地杀了沈英杰,救了赵景彦一命,只能避重就轻地道:“沈英杰诡计多端,又没见到他的尸体,老臣始终不放心,便和璟儿说了。璟儿果真还是担忧殿下的安危,便不顾劝阻赶过来了。”   想到刚刚赵璟紧抓着侍卫询问王琪的下落,不用赵睿点明,赵景彦也知道他是怎么开导赵璟的。心病还须心药医。眼下这个情况,也只有王琪还活着的消息能让赵璟强打起些精神。   “冷宫的事本宫听说了。”想到王琪,赵景彦也有些惋惜。他叹了口气,然后顺着赵睿的思路安慰道:“既然沈英杰没有死在冷宫里,王公子也有可能还活着。况且不是没有找到他的尸体吗?璟弟放心,本宫一定加派人手寻找王公子。”   说完这话,赵景彦便去看赵璟。谁知赵璟一直愣愣地盯着他,仿佛要把他看出个洞来。   被赵璟看的很不自在,赵景彦心里有些发毛。   就在场面一度陷入尴尬的时候,赵睿适时地推了赵璟一下,道:“璟儿,发什么楞呢?殿下和你说话呢。”   赵璟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后退一步,对着赵景彦行礼:“是臣失仪了。”   “殿下,璟儿突遭大难,精神有些恍惚,还望殿下不要见怪。”赵睿忙替赵璟解释。   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但赵景彦也知道王琪的事对赵璟的打击很大,有些失常也在情理之中。   见赵璟的脸色确实难看,赵景彦摆了摆手,体贴道:“皇叔不必多说,本宫都明白。璟弟,眼下沈英杰已经伏诛,你身子未愈,还是回东宫好好休息吧。皇叔忙了一夜,也去歇着吧。”   “多谢殿下,那臣等就告退了。”赵睿连忙道。   带着赵璟出了寝殿,赵睿见左右无人,这才疑惑的问,“璟儿,你怎么了?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盯着太子发呆?莫非是沈英杰和你说了什么?”   “没有,他什么都没来及说。”赵璟摇了摇头,将一直攥在手中的信递给赵睿,沉声道:“这是沈英杰临死前给我的。”   赵睿接过信一看,脸色立时变得很难看,他对赵璟道:“璟儿,沈英杰居心叵测,他的话不能全信。若真像信上说的那样,他随便把王琪丢在宫里某个角落,侍卫不可能发现不了,如今早该有动静了。”   “或许宫里的侍卫已经发现琼琚了,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赵璟沉着脸道:“有人忌惮琼琚伪造圣旨的本事,容不下他,又碍着我,不能明目张胆地动手,就想借沈英杰的手达到目的。”   沈英杰宫变之后,皇上加强了戒备。如今宫里的侍卫要么是皇上的心腹,要么是太子的心腹,再无第三人可以一手遮天。   知道赵璟在说谁,赵睿心中叫糟,嘴上忙道:“你若这样想,就中了沈英杰的奸计。他颠覆大梁的江山失败,行刺太子不成,便只能留下这样的信挑拨你和太子的关系。”   “孩儿自然知道沈英杰的目的,可也不能不承认,他的话不无道理。”赵璟的眉头已经皱成了疙瘩,脸上也充满了担忧,“沈英杰擅长诛心,他的祖父杨国涛便是被自己尽心尽力辅佐的先皇害死的。太子虽然嘴上不说,但并不等于没有除掉琼琚的心。如果能嫁祸给沈英杰,更方便他下手。我一心一意辅佐太子,若琼琚死在他手里,沈英杰也算是让我体会了和杨国涛一样的痛苦。”   没想到赵璟居然已经想的这么清楚了,赵睿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得不说,沈英杰这一招确实狠。他知道王琪是赵璟的底线,而赵景彦也容不下王琪,便从中做文章,让他们相互猜忌,从而反目成仇自相残杀。   隔阂一旦产生,只有王琪平安归来才能解开。否则便是埋在赵璟心里的一根刺,始终不得安生。事到如今,且不说王琪究竟是不是被太子害死的,就算不是,恐怕太子也很难摘清楚。即便王琪未死,也不知道太子有没有足够的心胸能够容下他。   “我看的出来,琼琚入内惩院后,太子虽然多番去皇上面前求情,表现出很愿意帮我的样子,可他终究还是忌惮琼琚,不愿意放过他。”赵璟接着道:“太子不想和我生了隔阂,又容不下琼琚,便想借别人的手除掉他。让琼琚死在沈英杰手里,我要怪,也怪不到他的身上。如今沈英杰主动送上门来,太子定然不会放过这次难得的机会。只可惜他没想到,沈英杰居然反摆了他一道。”   赵睿自然不想让赵璟和太子心生嫌隙,太子将来是要继位的,君臣不和则朝中不稳。更何况,与皇帝有隙对赵璟来说百害而无一利。赵睿不由道:“这只是我们的猜测,不能作准。要是让太子知道你疑心他,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所以孩儿没有在太子面前提这封信的事,如今孩儿只能佯作不知情,然后赶快调查了。”赵璟沉声道:“或许太子还没来及处死琼琚。”   赵睿道:“咱们府里的人还在闭门思过,根本没有进宫。你在宫里认识的都是太子的人,要怎么调查?”   “所以孩儿需要父候的帮忙。”不等赵睿说话,赵璟便急着道:“琼琚恐怕不能等,时间很紧急。请父候谎称孩儿已经睡下了,帮我挡住所有人。”   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赵睿道:“你想做什么?”   “孩儿要探一探东宫。”赵璟的目光一沉,道:“沈英杰能活动的地方有限,孩儿估计,他把琼琚丢在冷宫附近的可能性更大。而去冷宫支援的,除了禁军便是东宫的人。眼下皇上病重,不可能理会琼琚的事。就算禁军抓住琼琚,也只能交给太子处理。父候放心,我对东宫的守备非常熟悉,不会被发现的。”   知道赵璟是决意一探究竟了,可东宫又岂是能随意窥探的?就算赵璟武功高强,但东宫里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万一被发现,岂不更糟?   赵睿忙道:“璟儿,你冷静些。沈英杰狡兔三窟,必定做了多方面的准备,不可能只可着你这一个山头挖。刚刚沈英杰递给你信的时候,东宫的侍卫总管也在跟前,你能保证他没有看见吗?如果太子真的害死了王琪,他做贼心虚,即便不知道沈英杰给你通了信,也会处处提防你。你觉得你暗中的那些动作,能瞒得过他吗?”   “父候说的是,与其相互猜忌,不如直接问清楚。孩儿现在就去找太子当面问明白。”赵璟说完便转身往回走。   对赵璟这种近乎天真的率直哭笑不得,赵睿连忙拦住他道:“若太子一口咬定根本没有见过王琪,这一切都是沈英杰的离间之计,你又打算如何处理?是信他,还是不信?”   赵璟顿时陷入了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才略带伤感地道:“曾几何时,我们是可以把后背托付给对方的战友,为什么如今却成了这个样子?”   想到如今的梁帝和自己,赵睿也叹了口气。他无法回答赵璟的问题,只能道:“常言道,有了好事要往坏处想,这样可以居安思危。同样的道理,若是走到绝路上,就要反过来往好处想。这样才有继续走下去的希望。你挂心王琪,怎么可能睡得着?若是回东宫休息,反而惹人生疑。既然太子已经答应会尽力寻找王琪,我们不妨跟着找找看,也能趁机打探一下消息。没准事情没有我们想的这么悲观,或许你和太子的感情,禁得起沈英杰的考验。”   “父候说的有道理,孩儿这就去。”说完这话,赵璟一刻都没有多停,转身便走了。   赵睿又叹了口气,连忙跟上。   再说周英这边,他匆匆赶到浣衣院询问那名幸存侍卫的下落,却得知那人已经去了东宫。周英心知不好,立马往东宫赶,赶到之后,又得只他们去了寝殿。此时,周英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马不停蹄地赶往寝殿,所有的事均已尘埃落定。   “定北侯,您怎么会怀疑那个侍卫有问题?”沈英杰已死,少了一个心头大患,赵景彦的心情大好,见周英慌慌张张地奔来,脸上的担忧不似作假,心中难免感动,说话也是和颜悦色的。   得知沈英杰已经伏诛,皇上和太子安然无恙,周英总算松了口气。他自然不能说是从王琪处听出了端倪,只能道:“老臣只是觉得那侍卫是冷宫唯一的活口,自然可以自说自话。以防万一,还是想多问问一些细节,也好辨明真假。”   “侯爷有心了,若宫里每个人都如您这般谨慎,恐怕也就不会出今天这场闹剧了。”赵景彦客气道。   周英道:“殿下过奖了,老臣受之有愧。当时情况紧急,所有人都忙于救火,一时没反应过来也是常事。再说,依现场的情况看,大家都觉得沈英杰必定难逃一死,不然仅凭一个侍卫的几句供词,也糊弄不了我们。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弄清楚沈英杰究竟是怎么变成浣衣院侍卫的,他在宫里还有没有其他同伙?”   “本宫已经令人再去搜查冷宫了,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端倪。”赵景彦眼中一沉,道:“沈英杰能假扮成浣衣院的侍卫,浣衣院的人恐怕也脱不开干系。本宫让人去查了,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有消息。”   根据王琪所说,沈英杰直到冲天炮上天时还在冷宫之中,所以他提前混进浣衣院的可能性不大。恐怕是冷宫爆炸之后,沈英杰才顶替了其中的侍卫混淆视听。但若爆炸时他不在冷宫,里面的火药又是谁引爆的呢?难道沈英杰在浣衣院的内线,忠诚到愿意替他去死吗?周英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侍卫总管进来道:“禀殿下,浣衣院的人已经调查过了,没什么问题。被炸死的那十几个侍卫也是昨日午后才来当值的,宫门详细记录了他们入宫的时辰。进宫后,他们直接去了浣衣院,中间没有去过任何地方,有很多人都能作证。”   这就排除了沈英杰事先顶替侍卫的可能,和周英的想法一致。   听了这话,赵景彦也道:“依这样看,沈英杰应该是在侍卫们被炸死之后才假扮成这个马武的。”   “冷宫爆炸后,禁军把沈英杰救了出来。浣衣院过来认人的太监们说,当时他们只是看了长相,分明就是侍卫马武的脸。可惜那人还没醒,不能细聊,禁军又催问的紧,他们便说他就是浣衣院的侍卫马武。”侍卫总管接着道:“浣衣院的太监走后不久,沈英杰才醒过来。禁军例行询问,见他说自己叫马武,也能说出去冷宫侍卫的具体人数以及当时的情形,和那些太监的话差不多,禁军便认定他就是马武了。”   赵景彦不由疑惑:“这就奇怪了,若浣衣院里没有沈英杰的眼线,他又是如何知道浣衣院会派谁去,派多少人去?”   “浣衣院的总管倒是透露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侍卫总管道:“如今浣衣院里的侍卫都是几个月前被调过去的,包括死在浣衣院里的那几个。”   几个月前,宫中禁卫还是由沈英杰负责。即便这些人不是沈英杰提前安排过去的,他也能凭着职务之便,轻而易举地知道浣衣院的侍卫名单。也就是说,沈英杰在引爆炸药之前八成就已经知道浣衣院可能会派哪些侍卫去冷宫了。   “五竹谋反之后,沈英杰在宫中的势力基本上都已经被清理了。因为这些侍卫和沈英杰没什么关系,当初的调动也是例行之事,浣衣院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所以属下等便大意了。”侍卫总管自责的道。   听了这话,赵景彦和周英都叹了口气。谁又能想到,一次无关紧要的人事调动,几个随机被分配到浣衣院的侍卫,都在沈英杰的算计之中,无辜成了他的垫脚石和替死鬼。   只能说,沈英杰的心思太深,深得让人恐惧。这样的人物居然如此干脆利落地死了,虽然其中也是一波几折,但赵景彦和周英还是觉得太容易了。不得不说,五竹和沈英杰就有这样的本事,让他们觉得再无后顾之忧时,总还有更大的坑在后面等着。   “对了殿下,刚刚禁军还在冷宫主殿后的墙外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断断续续的,像是条线。”侍卫总管说完便打开手里的帕子,将东西递给了赵景彦。   看了看手里黑乎乎的东西,赵景彦奇怪的问:“这是什么?”   “这应该是燃烧后的引火线残渣。”周英道。   所谓引火线,就是用来引燃烟花爆竹的那根线。这东西不止可以点火、传火,还能控制引燃的时间。   想到王琪说过的话,周英顿时恍然大悟:“太子殿下,臣知道沈英杰是如何从冷宫死里逃生,又是如何在没有内线的情况下成功假扮成马武骗过我们的了。”   赵景彦立马虚心道:“还请侯爷详细说一下。”   “引火线很细,只要很小的一个洞,就能穿过去。如果算好引火线的长度,就可以控制火药爆炸的具体时间。”周英道:“沈英杰应该是从主殿后墙下面钻了一个小洞,拉了一条引火线出去。把冲天炮放上天后,沈英杰便出了冷宫,躲在暗处等待。等浣衣院的侍卫们进入冷宫,他便把引火线点燃,自己远远的躲开。冷宫的火药将人全都炸死之后,他再戴上马武的人/皮面具,躺在冷宫门外,做成被炸晕的假象。”   侍卫总管琢磨了一下,立马道:“殿下,侯爷说的很有道理。属下一直想不明白,若浣衣院里没有沈英杰的细作,就算他知道里面有哪些侍卫,也不确定谁会在当晚去冷宫,更遑论去冷宫的具体人数。所以沈英杰当时一定就在附近窥伺,他可以多准备几个侍卫的人/皮面具,确定目标之后再换上。剩下的人/皮面具直接丢进火里,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赵景彦点了点头,沉声道:“如今我们已经能确定,锦里一直是沈英杰埋在征西候府的内奸。沈英杰被关入内惩院之后,锦里主动请缨去看守,趁机和沈英杰掉包。之后,沈英杰便借着锦里的身份在我们身边活动,并用事先在冷宫里藏的火药搅动乾坤。真正的锦里,恐怕已经死在了内惩院。”   周英严肃的道:“沈英杰的这盘棋下的很大,若不是亲眼确认了他的尸体,我都不敢相信他这么容易死了。”   “不管怎么说,沈英杰已死便了结了我们的心头大患。”虽然心里有同样的相法,但赵景彦还是笑着自我安慰道:“剩下的事可以慢慢调查,侯爷也可以安心了。”   虽然赵景彦这样说了,可周英还是没有如释重负地感觉,他总觉得沈英杰机关算尽,不可能就这样戛然而止。   “侯爷,你说既然沈英杰没有死在冷宫,王琪还存活的可能性大吗?”赵景彦忽然出声询问。   听了这话,周英的心跳不由快了几分,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冷宫里不是已经发现王琪的血衣了吗?殿下何出此言?”   “那毕竟只是血衣,不是尸体。”仿佛也觉得自己想多了,赵景彦苦笑了一下,接着道:“本宫是觉得,当初我们都认为沈英杰已死,可他还是活了过来,没准王琪也……”   周英立马道:“殿下多虑了,沈英杰恨赵璟入骨,杀了王琪,是对赵璟最好的报复,他怎么可能让王琪活着?况且依着当时的情况,沈英杰若是把王琪带出冷宫,会增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他又何必冒险呢?”   “侯爷说的是,可能真的是本宫想多了吧。”赵景彦叹了口气,沉声道。   赵景彦的语气中隐隐有些遗憾,可惜周英却没有听出来。他见赵景彦打消了王琪还活着的念头,心中不由松了口气。只要太子认定王琪已死,便没了后顾之忧。之后他可以和赵睿赵璟一起想办法,把王琪偷偷送出宫。   “对了殿下,沈英杰临死之前给了小侯爷一封信,不知信上写了什么?”侍卫总管忽然问。   这话一出,赵景彦和周英都是一愣。   “沈英杰给璟弟信了吗?”赵景彦一脸的茫然地道:“可他没有跟我说呀?”   周英连忙道:“你是不是看错了?”   “属下不会看错的。”没想到赵璟居然什么都没说,侍卫总管也很惊讶。他十分确定地道:“当时小侯爷的情绪非常激动,一直拽着沈英杰问王公子的下落。属下害怕沈英杰会对他不利,便在旁边守着,亲眼看见沈英杰递了封信给小侯爷,然后才咽了气。”   赵景彦疑惑道:“若沈英杰真留了这样的信,璟弟没理由不告诉我呀?”   一时之间,厅里一片沉默,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或许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璟弟挂心王公子的安危,一时忘了也在所难免。”不知过了多久,还是赵景彦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看了周英一眼,笑着道:“侯爷劳碌一宿了,先在宫里歇会吧,本宫这就吩咐人安排房间。”   周英忙道:“多谢殿□□谅,眼下章大人还不知道沈英杰已死的消息,臣去找找他,也省的他担心。”   虽然面上不显,但赵璟隐瞒那封信的事还是让赵景彦心头很乱,见周英推辞,他象征性的客气了几句,便让人离开了。   出了寝殿,周英的脸这才沉了下来,之前莫名感觉到的不安也找到了缘由。他就知道沈英杰不会死的如此容易,肯定还有坑在后面等着。当初王琪被莫名仍在冷宫附近的草丛里,周英就觉得不对劲,如今终于找到了问题的症结。   章毕贤也说了,王琪虽然被扔在草丛中,但因为天色较暗,并不容易被发现。章毕贤也是因为掉了东西,这才阴差阳错的看见了王琪。如果再拖上几个时辰,王琪就等于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来往的侍卫很难不发现他的存在。   周英不禁想,太子不愿意因为王琪和赵璟生隔阂,便想借沈英杰的手杀了他。沈英杰何等精明,怎么可能想不明白?王琪在天亮时才醒,可见沈英杰在用药等各方面都算好了时间。他就是故意让王琪被宫里的侍卫发现,给太子制造杀王琪然后嫁祸他的机会。   若太子瞒着赵璟把王琪处理了,沈英杰便找赵璟挑明真相,让赵璟和太子起隔阂。若发现王琪的事惊动了赵璟,太子未必会有容下王琪的肚量,两人也会因为王琪的生死起冲突。也就是说,无论怎样,只要王琪死了,赵璟和太子都会反目。沈英杰还真是好算计!   可沈英杰却没想到,王琪会被路过的章毕贤偶然发现,太子和赵璟都不知情。沈英杰见赵璟追问王琪的下落,以为太子暗中把王琪解决了,便给了他那封信。至于信上写了什么,周英闭着眼睛都能想到。   周英知道,沈英杰既然在赵璟这边做了文章,肯定也不会在太子那边闲着。太子早晚会知道赵璟得知他“杀害”王琪的真相。不说太子本就有这样的心,即便没有,他也有足够的动机。就算太子主动和赵璟解释,赵璟也未必会信。就算赵璟信了,太子又会相信他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芥蒂吗?若王琪死了,这件事就是横在他们中间的疙瘩,永远都解不开。若王琪没死,太子又有足够的心胸能容下王琪吗?   想到这里,周英不由苦笑。照这样看,王琪虽然暂时没死,但沈英杰的目的也算达成了。即便他们偷偷把王琪送出宫去藏起来,也只是解除了赵璟心中的怀疑和怨恨。可太子呢?他就会毫无芥蒂吗?   怀疑就像埋在人心里的一颗种子,一旦种下,早晚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然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既然赵璟没有在第一时间把沈英杰的那封信告诉太子,就为以后埋下了祸患。若日后赵璟丝毫不提王琪的事,太子可能会怀疑他藏得太深。若赵璟经常把王琪挂在嘴上,表现出很怀念的样子,太子又会怀疑他心生不满。时间长了,总有一天会爆发。到那时,赵璟又要如何呢?难道告诉太子,王琪没有死,是被他们偷偷藏起来了吗?这样,赵璟岂不是又多了一条欺君之罪?   “侯爷!”此时,章毕贤的声音打断了周英的沉思。他抬头一看,果然见章毕贤跑了过来。   将章毕贤带到一个稍微隐蔽点的地方,周英这才问:“沈英杰的事你知道了吧。”   “知道了。”章毕贤擦了擦头上的汗,接着道:“属下奉命去东宫找征西候和小侯爷,没想到他们已经离开了,东宫的人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属下急的到处找,刚刚才听说沈英杰行刺太子不成,被小侯爷击杀的事。”   周英低声问:“赵璟现在在哪里?”   “听说他们正带着东宫的侍卫到处搜查,可能在查沈英杰的同伙吧。”章毕贤道。   周英道:“你没把王琪的事告诉赵睿和赵璟吧。”   “没有。”章毕贤忙道:“此事非同小可,没有侯爷的准许,属下哪敢轻易做主。”   周英稍稍松了口气,然后才道:“章兄,麻烦你再跑一趟,告诉赵睿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说,让他单独出来,尽量不要惊动赵璟。”   “属下这就去。”章毕贤也没多问,连忙下去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赵睿便被章毕贤领到了王琪藏身的假山附近。   “你有什么话赶快说,璟儿那边离不开人,我不能多待。”看见周英,赵睿一脸不耐的道。   周英看着赵睿沉声道:“王琪没死。”   “王琪没死?”赵睿先是一惊,随即大喜,“他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   周英道:“带他见你可以,不过在那之前,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沈英杰临死前是不是给了赵璟一封信?上面写了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是抱歉,这两个星期太倒霉了,各种不顺,不仅费神还破财,电脑又上不去网,直到前几天才修好,所以更新晚了。本来想这一章完结的,但是实在写不完了,下一章一定完结,争取在下个星期天之前更。完结后,我准备再更一篇番外,就彻底结束这篇文,至于番外什么时候更,暂时不确定,我尽量早点更。 第347章 结局   听了这话,赵睿心知不好,随即问:“你怎么知道信的事?”   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周英道:“眼下太子已经知道了,你最好赶快说清楚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赵璟为什么要隐瞒?”   “还能写什么,不就是一些挑拨之言。”赵睿叹了口气道:“沈英杰说他没有杀王琪,而是把王琪迷晕,扔在了侍卫经过的路上。如今璟儿没有王琪的任何消息,这不就是明摆着告诉他,王琪是被太子扣下,甚至可能已经被处死了吗?”   周英连忙问:“那赵璟是怎么想的?”   “要不是我拦着,他已经准备去探东宫了。”赵睿沉声道:“璟儿又不傻,沈英杰是什么心思,他心里门清。你我能看出来太子容不下王琪,他自然也能看出来。好在王琪被你们抢先找到了,不然璟儿跟太子的关系,真就走到绝路上去了。”   周英沉着脸道:“先别高兴的太早,王琪没死,赵璟这边虽然没事了,可太子那边呢?如今他已经知道赵璟瞒下那封信的事了,沈英杰既然能在赵璟这边做文章,太子那边肯定也留了后手。若是太子知道王琪没死,肯定第一个怀疑赵璟。”   “我们可以先想办法把王琪送出宫去,只要见不到王琪,一切都是猜测,太子就不能拿璟儿怎么样。”赵睿道。   周英心头一动,隐隐有了些许念想。若是那样,王琪就只能隐姓埋名,这辈子都不能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京城。这就意味着他会和赵璟天各一方,可能永远都不能见面。要是那样,赵璟是不是就能和女人成婚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赵璟能同意吗?”周英试探着问。   “他当然会同意。”看出了周英的想法,赵睿不屑的一笑,道:“你以为到那个时候,璟儿还会留恋京中的这些权势和地位吗?你信不信,等太子登基,朝堂稳固之后,璟儿就会急流勇退,和王琪远走高飞归隐山林。”   听了这话,周英心中难掩失望,但还是不死心地道:“太子登基之后,必定会重用赵璟,他可是圣眷正浓,前程大好,将来还会有更大的作为,难道真能忍心放弃?”   “你太不了解璟儿的为人了。”赵睿轻叹了一声,道:“普通人或许能抵抗的了金钱和美色的诱惑,唯独拒绝不了权势,但璟儿不一样。这孩子从小在底层长大,尝遍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恨透了仗势欺人之辈。他努力获得今天的成就,无非是想惩恶扬善,还亲娘一个公道。如果目的达成了,他自然不会过分眷恋权势。”   周英酸酸地道:“我知道。他投靠你,又帮着太子和七皇子作对,不就是为了扳倒沈家,报当年的仇吗?”   “你错了。”赵睿严肃的道:“七皇子和沈家犯下的那些罪行,哪一条冤枉他们了?璟儿辅佐太子,绝不仅仅是为了个人恩怨,而是因为太子真心实意的为大梁着想,为天下百姓着想。若七皇子德才兼备,一心为民,我相信璟儿不会因私废公。”   想到七皇子以权谋私中饱私囊,甚至为了个人利益和霍尔可汗暗通款曲,不惜出卖整个国家,周英不说话了。   “我知道,让阿蛮就此远离朝政,你心有不甘。不过咱们俩个都清楚,武将难当。皇上既要用我们,又怕我们兵权太大,还要防着我们。这些年来,你我担得惊受得怕还少吗?”拍了拍周英的肩,赵睿语重心长地劝道:“而今四方诸夷已经不成气候,更没了我们的用武之地。太子虽然宅心仁厚,毕竟难逃帝王心术。璟儿既没有谋朝篡位的心,又不眷恋权势,何不洒脱一点,主动请辞,远离是非呢?日后和太子相见,没准还能煮一杯清酒,笑谈当年呢。”   自古伴君如伴虎,想到这些年受的各种猜忌和打压,以及名为示好实为试探,周英的心中也有了些松动。他缓声道:“这些以后再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知道周英需要时间考虑,不过赵璟将来如何却不是他能做主的。赵睿也不再劝,而是道:“你先带我去见王琪,然后我们一起商量送他出宫的事。”   “好。”   两人刚准备动身,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神色随即一凌。他们迅速给对方使了个眼色,周英留在原地,而赵睿悄无声息地靠了上去。   可能是觉察到这边没了声响,也可能是来人也知道瞒不住他们。没过多久,便传来的脚步声,赵景彦的笑声随即响起,“哈哈哈,本宫只是想靠近一点,居然还是被发现了,两位侯爷果真是武功高强。”   没想到太子这么快就来了,还把他们抓了个正着。一时之间,无数个念头从赵睿和周英脑子里转过。   “太子殿下,您怎么过来了?”知道不能轻举妄动,眼见赵景彦身边只跟了一个人,赵睿稍稍放心了一些。   赵景彦倒没有兜圈子,直接道:“本宫是派人去找璟弟,没想到正好撞见章大人和征西候密谈,这才跟了过来。如今看来,二位侯爷定然知道王琪在哪里了,不如带本宫去见见吧。”   左右不见章毕贤的身影,两人便知道他八成是被太子的人控制起来了,心不由得往下沉。   “殿下,王琪是老臣无意间发现的,璟儿并不知情。”   “太子,这件事是老臣所为,跟赵璟一点关系都没有。”   赵睿和周英同时开口,见自己想说的话被对方说了,又同时尴尬地闭了嘴。   “本宫知道,璟弟如今还在到处寻找王琪的下落,自然毫不知情。”太子低头笑了一声,然后又轻叹了口气,语气中隐隐透着一丝落寞,“两位侯爷如此为他着想,有父如此,真是璟弟的福气。”   知道赵景彦是想起了和皇上那微乎其微的父子之情,赵睿和周英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默不作声。   “两位侯爷不必如此紧张,本宫既然没有带那么多人来,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敛了心中的万般情愫,赵景彦抬起头来,接着道:“本宫确实有杀了王琪的心,不过是碍于璟弟,这才想借刀杀人。如今看来,当初定北侯答应父皇会料理好此事,不过是迷惑我们的障眼法,您的心其实早就已经偏向璟弟了。”   说完这话,赵景彦便看向了周英。   “太子恕罪,臣……”周英还在想说辞,赵景彦却苦笑着摆手示意他什么都不用说了。   “得知王琪有可能被沈英杰抓走之后,本宫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要是王琪死在沈英杰手里,便是天意弄人,本宫也就不必那么愧疚了。”赵景彦长叹一声,接着道:“可谁知道,沈英杰居然反摆了本宫一道,弄到了如今这个局面。看来,人还真是不能做亏心事呀!”   赵睿和周英不知道太子是什么意思,不好随意开口,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终归要想办法解决。两位侯爷,本宫和你们打个赌如何?咱们就赌王琪的生死。”赵景彦看着二人道:“若是你们赢了,本宫就放了王琪。若是本宫赢了,你们就把王琪解决了,让本宫在璟弟面前有个交代。”   相互对视了一眼,赵睿和周英异口同声问:“怎么赌?”   ……   看见周英和赵睿一起出现时,王琪虽然愣了一下,但仔细一想,也没觉得多意外。眼下宫禁森严,无论对他是杀是救,都不是周英一个人能妥善安排的。   不过没有见到赵璟,王琪心中还是有些担忧,忙问:“阿蛮呢?”   “阿蛮很好,你放心。”赵睿道。   这话从赵睿嘴里说出来,王琪那颗不安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他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内心,这才抬头道:“两位侯爷过来找我,是有事要和我说吧。”   “王公子果然聪明。”和周英对视了一眼,赵睿开口道:“我二人今日前来,是有事和王公子商量,……”   将沈英杰传信给赵璟的事如实和王琪说了,赵睿重重的叹了口气,道:“沈英杰的心机城府,不得不让人佩服。他即便是死,都能成功挑拨太子和阿蛮的关系。王公子,既然你先一步被章大人发现,也算是老天开眼。我和定北侯是这样想的,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我们会想办法把你送出宫去。只是以后,你只能隐姓埋名度过后半生了。”   “多谢二位侯爷。”王琪连忙拱手道谢,“只是不知阿蛮知不知道我还活着?”   周英道:“我们还没有告诉他。”   “他若是知道了,一定会第一时间赶过来见你,到时反而会露出破绽。”赵睿接过话头,安抚道:“王公子放心,我们不会一直瞒着阿蛮的。等过了这个风头,就会告诉他。阿蛮不是贪恋富贵的人,他若心里有你,等过几年朝堂稳定了,就会弃了京中的一切去找你。”   听明白了赵睿的意思,但王琪却不想这样。他笑着道:“我自然知道阿蛮不会贪图权势,也知道他是重情重义之人。可是二位侯爷,这件事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自然没有。眼下太子和赵璟已经相互起了疑心,你还活着只能打消赵璟的疑虑,却无法告知太子。”周英严肃道:“只要这个疙瘩不解开,太子便会觉得赵璟受了沈英杰的挑拨,认定你是被他杀死的。若赵璟什么都不问,反而会加深太子的疑虑。就算赵璟问了,太子也解释清楚了,但在太子看来,你已经是‘死无对证’,赵璟未必真信,他心里还是会犯膈应。只有让赵璟远离朝堂,才是对你们最好的保护。也省的他们君臣相忌,最后酿成悲剧。”   王琪道:“定北侯说的是。不过在下觉得,沈英杰虽然没能颠覆大梁的江山,但冷宫爆炸失火,已经让皇家颜面扫地,他也算报了仇,为当年的杨国涛出了口恶气。沈英杰之所以在临死前演这么一出戏,无非就是想向阿蛮证明,他辛辛苦苦辅佐的太子和先皇没什么区别,阿蛮最后肯定也会走杨国涛的老路。杀人诛心,沈英杰这一招,才是真的绝。若我们连一个机会都不给太子,岂不是单方面承认沈英杰是对的,太子和先皇是一类人?”   “王公子的意思是,你要给太子机会?”赵睿大惊道:“你就不怕太子真把你杀了吗?”   苦笑了一下,王琪道:“我自然想和阿蛮远离是非,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可我知道,阿蛮有自己的抱负。他半生坎坷,即便如今已经贵为征西候世子,依然能保持本心,这么多年始终如一。他是真心实意地想为百姓做点事,若是因为我便放弃,实在是太可惜了。”   周英反问道:“可太子若把你杀了,你觉得阿蛮还会安安分分地做他的世子吗?”   “晚辈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还请二位侯爷指教。”王琪拱手道:“太子之所以容不下我,无非是忌惮晚辈能伪造圣旨的手艺。如果我自废双手,从此再也不能提笔,想必太子也不会和我计较。当然,我会把这事怪到沈英杰头上,和太子没有任何关系。”   听了这话,赵睿和周英都十分震撼。   “你这又是何苦呢?”赵睿不敢置信地道:“若是没了双手,你不光不能提笔作画,连以后的生活都会成问题,你真的愿意?”   王琪笑道:“太子是要登基继位的,若他真的疑心阿蛮,即便阿蛮躲到天涯海角,都不可能让他真正释疑。我这样做,是为了阿蛮的安全,也让大家都能安心。”   “若你自废双手之后,太子还是容不下你呢?”周英沉声问。   低头想了一下,王琪这才道:“阿蛮选择辅佐太子,绝不是因为个人恩怨。我相信阿蛮的眼光,也相信沈英杰是错的,太子和先皇不一样。万一……万一太子真的容不下我,我会求他让我在临死前见阿蛮一面。到那时,我会和阿蛮说,是沈英杰给我下了慢性毒药,害死我的凶手是沈英杰。这样,即便我死了,阿蛮也不会怪罪太子,太子更不会疑心阿蛮。两位侯爷所有的担心,都可以迎刃而解。”   “这倒是一个解决的办法,不过,就怕太子不相信你。”周英沉声道:“即便你中了慢性毒药,势必还是会和赵璟相处一段时间,他怎么能确定你没有告诉赵璟事实?”   王琪道:“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即便太子不相信我,也应该能相信我想保护阿蛮的心。我若想阿蛮后半生安好,定然不会多说一句不该说的话。”   “你不觉得这样对你很不公平吗?牺牲性命只为给赵璟换来一个保障,你真的甘心?”周英的声音很低,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任何情愫,“赵璟可能伤心几年就会把你忘了,然后和一个身份匹配的女子成婚生子。你又能得到什么?”   王琪轻笑了一声,然后才看着他道:“侯爷,不是所有的付出都要回报的。我只希望阿蛮能平安,只要他能好好活着,我别无所求。至于阿蛮和女人成亲……呵呵,我人都死了,还管那么多做什么?况且,我也希望他能幸福。”   听了这话,饶是周英对王琪有万般不满,也只能心服口服。   “定北侯,我还想求您一件事。”对着周英一揖,王琪道:“您既然愿意帮我,想必还是在乎阿蛮的。沈雨棠的案子,还请您还阿蛮的母亲一个公道。”   见王琪到这个时候还念念不忘赵璟的事,周英心中五味杂陈,他冷声道:“此事已经交给大理寺处理,若确实属实,本候自然不会多加干涉。”   “既如此,就多谢侯爷了。”对着周英深深一揖,王琪道:“烦请二位侯爷带我去见太子吧。”   王琪此举自然有他的用意。就像赵睿说的,沈英杰既然能在赵璟那里做文章,肯定也能给太子留下蛛丝马迹。王琪在宫中孤立无援,若没被太子发现,肯定就是让别人藏起来了。太子又不傻,到那时,赵璟、赵睿和周英都脱不了干系。若让赵睿和周英送他去见太子,既洗清了赵璟的嫌疑,又证明了他二人的忠心,打消太子的顾虑,可谓一举三得。   赵睿和周英何等精明,自然能明白王琪的苦心。   见王琪已经打定了主意,宁愿拼上自己一条命,也要保全赵璟,赵睿倒是笑了,“王公子,你为了阿蛮舍身取义,着实让人敬佩。可你有没有考虑过阿蛮的感受?若是你死了,你觉得阿蛮会独活吗?”   “这……”王琪确实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乍一听,不由一愣。   此时,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外面传来。不久,赵景彦便弯腰钻进山洞,看着王琪道:“这想法虽然过于天真,但其用心却着实难得。王公子真是个妙人!两位侯爷,看来这个赌,是本宫输了。”   “太子殿下。”赵睿和周英对着赵景彦恭敬的行了礼,便退到了一边。   看他们的样子,仿佛早就知道太子在外面等着,一时之间,王琪倒是糊涂了。   “本宫和二位侯爷打赌王公子对璟弟是否真心,原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台阶,没想到王公子居然让本宫大感意外。”赵景彦看着王琪笑道:“王公子,你如此深明大义,又这般看得起本宫,真是让本宫惭愧呀。”   看太子的架势,不像是马上要对他动刀子的样子,王琪连忙跪下对赵景彦行礼,“草民王琪,拜见太子殿下。经常听阿蛮提起殿下,今日得见殿下风采,实在是三生有幸。”   “噢,璟弟还经常和你提起我。希望他没说我的坏话。”笑着把王琪扶起来,赵景彦打量了一下四周,道:“这里太挤了,咱们还是出去说吧。”   几人出去之后,等在外面的侍卫不知从哪里搬来了一把椅子,见赵景彦出来,连忙过来扶他。   坐下之后,赵景彦看着王琪道:“王公子,你和两位侯爷的话,本宫都听到了。你就这么相信本宫,难道真的不怕本宫把你杀了吗?”   “说不怕是假的。”王琪拱手道:“不过阿蛮经常跟草民说,太子殿下关心万民疾苦,心系天下百姓,将来会是个好皇帝。殿下心中藏丘壑,腹内装乾坤,定然能容得下草民一介凡俗。况且,阿蛮是真心敬仰您,若因沈英杰这种人渣破坏了你们之间的感情,草民真心觉得不值。”   赵景彦笑道:“你倒是会说话,照这样看,若是本宫容不下你,岂不是就成了那小气之人了?”   “王琪平时闲散惯了,不会说话,还望殿下不要介意。”赵睿连忙帮场。   赵景彦哈哈一笑,打趣道:“皇叔,王公子还没嫁进你家大门呢,这么快就当儿媳妇一样护起来了。”   “瞧殿下说的,老臣也是怕他不懂事,冲撞了殿下。”看赵景彦神色,知道八成已经没事了,赵睿终于松了口气。   “王公子,实不相瞒,本宫确实有杀你的心。”赵景彦转而看着王琪,一脸严肃的道:“如今之所以放过你,一则是沈家宫变时,你确实对大梁有功。二便是你识大体,明事理,知进退。你说的不错,本宫和璟弟识于微时,我们相互扶持,一路走到如今着实不易,璟弟更是三番四次救过本宫的命。我们之间的感情千金难换,若是被沈英杰那种人破坏了,本宫着实不甘心。你能理解这份感情的弥足珍贵,并愿意付出生命去维护我们之间感情,让本宫十分敬佩。有你这样的人在璟弟身边,本宫放心。”   赵景彦能说出这番话,就表示愿意成全他们了,王琪大喜,连忙跪下道谢:“草民谢太子殿下。”   “快起来。”示意身边的侍卫扶王琪起来,赵景彦接着道:“本宫何尝不明白,沈英杰这样做,就是想挑拨我和璟弟之间的关系。如果我们真的反目成仇,沈英杰就赢了。其实本宫也想向沈英杰证明,是他错了。他以为的那些龌蹉心思,在本宫这里根本行不通。不瞒你们说,亲眼见了璟弟失魂落魄的样子之后,本宫就后悔了,本宫真的担心他会就此一蹶不振。若在容下王公子和失去璟弟之间做选择,本宫宁愿选择前者。至于王公子的双手,就不必废了。既然王公子信得过本宫,本宫也能相信你。”   王琪原以为能保住条命已经不错了,从没想过能全须全眼的回来。没想到太子如此敞快,倒是让王琪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能继续跪下谢恩。   “王公子不必谢本宫,应该感谢你自己。若不是你深明大义,本宫也下不了这个决心。”说完这话,赵景彦转头看着赵睿道:“不过眼下父皇还在,王公子不宜露面。本宫这就派人去安排,就由皇叔送他出宫吧。”   赵睿立马道:“臣领旨谢恩,不过璟儿那边,是不是也通知一声?”   “晚些时候再告诉他,让他急一急。”赵景彦笑着道:“连王公子都相信本宫,他却把本宫往坏处想,真是让本宫生气!”   王琪连忙解释:“殿下息怒,阿蛮并不是不相信殿下,可能只是想先把事情弄清楚。”   “你不用替他解释,本宫都明白。”赵景彦爽朗的一笑,“璟弟是关系则乱。若是关系到他自己的性命,他肯定不会顾及到那么多。不过是因为牵扯到王公子,璟弟实在不敢拿你的性命冒险。要不这样吧,皇叔先把王公子送出宫去,让定北侯去告诉璟弟这个消息。璟弟如今在宫里大张旗鼓地找王公子,若没出个结果就率先离开,肯定会惹人怀疑。”   赵睿道:“太子殿下所言极是。王公子,你赶快写封信给阿蛮,让定北侯带过去,也好安阿蛮的心。”   “是。”王琪嘴上说着,心中不由感慨,太子不愧是太子,不仅有足够宽广的心胸,收揽人心的手段也让人佩服。   赵璟本已经对太子起了疑心,谁知太子非但没有把他杀死,还把人保了下来。赵璟感激的同时肯定会对之前的怀疑心生愧疚,以后定然会更努力的替太子卖命。反观周英,太子看出他有意和赵璟缓和关系,便顺水推舟,让他去把好消息告诉赵璟。这无疑是送了周英一个天大的人情,以后再见面,赵璟恐怕也不好给周英摆脸子。   想到这里,王琪便去看周英,果然在他不动声色的脸上,看出了些许的笑意。   “写好了吗?”见王琪在看自己,周英忙问。   “哦,写好了。”连忙将信吹干塞入信封,恭敬地递给周英,王琪拱手道:“侯爷的大恩,晚辈铭记于心,他日有机会,一定和阿蛮一起登门拜谢。”   听了这话,周英唇角止不住的上扬,嘴上却道:“你现在不能露面,还是少出来为好,让他一个人来就行了。”   “是。”看着周英扬长而去的背影,王琪在心中默默吐槽,“死傲娇!”   ……   冷宫爆炸失火,轰动了整个皇城。梁帝怒极攻心,身体更是每况愈下,不能理事。太子赵景彦临危受命,上安群臣下抚百姓,祭天祈福下诏罪己,并借着这个由头狠打了贪腐之风,又免了全国三年徭役。百姓拍手称快,太子的声望更是如日中天。   大理寺这边,案子很快便宣判了。沈雨棠图谋正室之位,谋害正妻嫡子,证据确凿,被判□□二十五年,身上的尊容诰命也随风而散。定北侯周英先是宠妾灭妻,后又冤枉发妻,自知有罪,便上书请辞,只求余生能常伴青灯古佛,已赎自己的罪过。   太子念周英也是受人蒙蔽,又与国有功,保留了他的爵位和府邸,允他去皇家寺院修行,并封已逝的沈雨薇为一品诰命夫人,记族谱,入祠堂,享香火,也算告慰亡者的在天之灵。   三个月后,缠绵病榻的梁帝终于驾崩,太子赵景彦登基,改国号为“永盛”。   定北侯府,赵璟一边换上丧服,一边盯着王琪不住的傻乐。   “你绷着点,好歹是国丧,你这样笑容满面的,小心被人看见参一本,说你大不敬!”被盯得实在坐不住了,王琪不满的瞪了赵璟一眼,责备道。   “我是高兴嘛!”赵璟立马蹭到王琪怀里求虎摸,“老皇上终于没了,从此以后,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和我站在一起了。明儿我就去找新皇求道旨意,让他给咱们赐婚。”   被他气笑了,王琪一边推着不住靠过来的大脑袋,一边道:“你少做梦了,眼下国丧才刚刚开始,太子怎么可能给你赐婚?就算要赐婚,你身为皇室宗亲,至少也要等两年零三个月以后才能婚嫁。”   “你连我守丧的时间都记得这么清楚,是不是早就等不及了?”赵璟逮住话柄,笑得没脸没皮,“宝贝放心,咱们都已经入洞房了,为夫一定会给你一个名分的。咱们可以先把婚事定下来,等过了国丧,为夫一定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说完这话,赵璟便给了王琪一个异常激烈的舌吻。王琪被他亲的七荤八素,好不容易缓过神来,便发现手上多了一枚洁白无瑕的白玉扳指。   “前几天王生送来了一个匣子,说是你让他从平遥县带来了。我在里面发现了这个。”将那枚满是裂纹的劣质白玉扳指戴在自己手上,赵璟的语气中夹杂着欣喜和惭愧,“我真没想到,这东西你竟然还留着,并且精心黏好了。”   抚摸着赵璟的脸,王琪宽慰道:“这是你第一次送我礼物,我自然要好好收着。对不起,当初我把它砸碎的时候,你一定很伤心吧。”   “当时是挺伤心的。”抚上王琪的手,赵璟含泪道:“但比起我对你做的事,你做的那些根本不算什么。琼琚,我知道碎了的东西即便是重新黏好,也是有裂纹的。过去我对你伤害已经造成了,我会用剩下的时间尽力去弥补,谢谢你还愿意给我这个机会。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这枚白玉扳指换我戴,也好时时警醒我自己,这辈子一定要对你好。”   搂住赵璟的脖子,王琪笑道:“我也会对你好的。”   纱窗上映出两个紧紧纠缠的影子,窗外,寒冬已经过去,桃枝上长出碧绿的嫩芽,又是一个生机盎然的春天。   (完)   --------------------   作者有话要说: 后记   总算赶在假期的最后把这一章肝出来了,因为写的实在仓促,不周全的地方,还望小天使们大度海涵。   熟悉我的小天使们都知道,我的前两篇文都是因为文荒才有感而发,写出来娱乐自己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前两篇文多多少少会有其他文的影子。这篇文相当于我的一次自我尝试,也是我第一次脱离拐杖独立行走,效果可能不是很好,但对我来说却是意义深重。   说句实话,我写这篇文写的很痛苦。因为战线拉的太长,我基本上是写着后面的,忘着前面的。之前埋下的很多点可能已经忘了。之前想好的很多情节,也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展开实现。通过这篇文,我认识到了自己的很多不足。以后有机会,我还是会继续努力,争取写出更好的文献给大家。   原本以为写完之后我会有很多话说,没想到真到了这个时候,能说出来的却寥寥无几,一切尽在不言中。感谢一路陪我走过来的小天使们,无论你们有没有跟到最后,你们都是我枯燥无味的写作生涯中的指明灯。谢谢你们在我孤独的时候给我动力,支持我不断向前。   最后还有一篇番外,会在里面交代一些正文中没来及交代清楚的人物和细节,预计会在下星期放上来,具体星期几,我现在还不能确定,总之我会尽快。   最后再一次感谢一路陪伴我的小天使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有缘再见!么么哒!笔芯芯!!   # 番 外 篇 第348章 前世   马婆子不止一次想过一个问题。假如没有遇见王琪,赵璟会不会就像自己希望的那样,为小姐报仇雪恨,然后封侯拜相,娶一个出身高贵的漂亮妻子,两人相敬如宾,和和美美的过日子,然后生一大堆活泼可爱的孩子,圆满地度过一生。   虽然马婆子知道,若是没有王琪,她可能没有机会活着看到这一切。但只要能让赵璟好,即便是少活十几年,马婆子也心甘情愿。   可惜没有如果。赵璟不止一次和马婆子说过,他这辈子注定会遇到王琪,也只会对这一个人心动。若是没了王琪,活着也是了无生趣。   可马婆子从没把这话当真,她一直坚定地认为,王琪只是出现在了合适的时间,是趁虚而入。偏偏赵璟又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所以才会对王琪死心塌地。若赵璟体会过不一样的人生,定然不会做出这种愚蠢的选择。   为此,马婆子一直埋怨徐百川,若当初他及早把赵璟带走,而不是交给王琪照顾,最后的结果肯定不是这样。而现在,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皇上给赵璟和王琪赐婚,然后看着他们完婚,任由赵璟和王琪成为大梁第二对断袖夫夫,让天下人耻笑。她甚至责怪老天不公,让这么优秀的赵璟遇见王琪,然后走上断子绝孙的不归路。   要是赵璟没有遇见王琪就好了!   这夜,马婆子做了一个梦。她只觉得身体像鸿毛一样随风飘荡,不知飘了多久,等马婆子再睁眼时,便见自己身在一处热闹的集市。   马婆子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惊奇的发现这里居然是平遥县。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街道,马婆子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看不出哪里不对。   漫无目的地在集市中晃悠了一圈儿,途中遇到了很多熟人,马婆子想上前打招呼,可所有人都对她视而不见,仿佛看不见她这个人一般。   就在马婆子焦躁不安之时,一个衣着破烂的瘦小身影闯入了她的视野。马婆子定睛一看,心中不由大惊,那不是十几岁时的阿蛮吗?这一瞬间,马婆子顿时恍然,难怪她从刚刚就觉着不对,原来这不是现在的平遥县,而是十年前呀!   马婆子紧跟着十几岁的赵璟,想要和他搭话,可赵璟却和其他人一样,根本感觉不到她的存在。马婆子无奈,只能继续跟着,便见赵璟在街口观望了一会儿,然后迅速藏在一个大石墩子后面。   赵璟显然是在等什么人,马婆子正疑惑他为什么要躲起来,便见一伙人从街角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为首的那个耀武扬威的中年男子,马婆子只觉得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直到他身边的狗腿子阿谀奉承地叫了声“贾二爷”,马婆子这才记起,这人不就是那个为祸乡里,并且欺负过他们的贾富贵吗?   看着赵璟单薄的穿着和冻得通红的脸颊和双手,以及瞪向贾富贵那仇恨的目光,马婆子想起这是什么时候了。这是王琪和赵璟的第一次相遇,也是那段孽缘的开始。   马婆子记得,那年冬天格外的冷。她在戏园子外面卖米糕,每日的盈利只能勉强维持两个人的生计。贾富贵和他们狗腿子们敲诈银子,他们自然拿不出来。一伙人便掀了他们的摊子,还把她打成重伤。赵璟气不过,偷偷去找贾富贵为她出气,却被贾富贵抓住毒打了一顿。要不是正巧被王琪碰见,赵璟也会被打成重伤,而她,肯定熬不过那个冬天。   以后的日子里,马婆子不止一次听赵璟提起过这段往事。起先她还充满了感激,后来却是满心厌恶,恨不得回到过去掐断这段孽缘。马婆子不由想,如今老天把她送回来,难道是想给她机会改变过去?   正想着的空,贾富贵一行人已经走近了,马婆子心知不好,忙想拦住赵璟。可惜赵璟看不见她,也听不到她的声音。马婆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璟抡起事先准备好的砖头,向贾富贵砸去。   一声声清脆狠厉的巴掌声很快响起,中间还夹杂着贾富贵不堪入耳的叫骂声。几个虎背熊腰的狗腿子一左一右抓着赵璟,方便贾富贵撸起袖子对他左右开弓。赵璟的双颊很快就红肿了起来,鼻子和嘴角都流出了鲜血。马婆子拼命地去拉扯贾富贵,希望能阻止他的暴行。可惜她的手根本碰不到任何人。   “谁给你个小杂种胆子,敢用砖头砸老子,我看你这个小杂种就是找死。”贾富贵边打边骂,最后还不解气,居然一脚狠狠地揣在赵璟肚子上,把他踹倒在地,然后招呼一众狗腿子对着赵璟拳打脚踢。   这动静闹得太大,想不惊动周围人都难。可过路的人却只是远远地站着观望,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止。虽然心中一万个不想让王琪出现,但见赵璟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惨状,马婆子急的直跺脚。最后,她竟然主动去人群中搜索王琪的身影,希望他能赶快制止这一切。   可惜,王琪始终都没有出现。   拳打脚踢不知道进行了多久,就连过路的人都不忍心看下去,纷纷扭头走开了,暴行却还在继续。马婆子跪在已经昏死过去的赵璟身边,除了嚎啕大哭,什么都做不了。   眼见赵璟已经没了声响,一群人也打累了,终于讪讪地收了手。   “贾二爷,这小子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偷袭您,真真是狗胆包天,要是就这样算了,也太便宜他了。”一个长相猥琐的狗腿子踢了踢地上的赵璟,忽然动了心思。他凑到贾富贵身边,讨好地道:“我看这小子长得不错,又是个有脾性的,年纪也合适,很对那些大老爷们的胃口。要不咱把他弄去逍遥馆吧,咱们还能得点钱消遣消遣。”   “你他妈小声点,这么大嗓门,敲锣呢!”往狗腿子头上狠狠地拍了一下,贾富贵连忙往四周看。眼见围观的路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人离得较远,见他目光不善的看过来,也纷纷躲开了,这才松了口气。   “把这小子弄起来,让我看看长得怎么样?”看着地上伤痕累累的赵璟,贾富贵的心情甚好。   知道他这是同意了,狗腿子大喜,连忙像拎小鸡一样把赵璟提溜起来,用手掐住他的下巴抬起脸,方便让贾富贵看。   赵璟的脸已经被打的不成样子,闭着眼,两颊肿了老高,鼻子和嘴里还渗着血,不过依然能看出是个俊秀孩子。   “没想到这小子还有点用处,早知道这样,刚刚下手的时候就应该避开他的脸。不然,还能多卖几个钱。”贾富贵满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听了这话,一群人纷纷露出了猥琐的笑。   “我就说跟着二爷有肉吃吧!好好在路上走着都有财运自己撞上来,看看这运气,神仙都比不了!”出主意的狗腿子把赵璟扛到了身上,像是扛起了一口袋金子,眼中直发光。   看着一群人起着哄,就要带着赵璟扬长而去,马婆子心知不好,连忙冲了上去。   “你们要带阿蛮去哪里?快来人呀,救命呀!”拼命厮打扛着赵璟的狗腿子,可惜不管努力多少次,马婆子的手只能徒劳的从狗腿子身上穿过,什么都阻止不了。   此时,另一个狗腿子谄媚地对着贾富贵道:“二爷,小的听说最近这几天货源吃紧,逍遥馆的老鸨子都快被那几个大爷逼疯了。您在这个时候给她送去新货,解了她的燃眉之急,那老鸨子还不得由着您随便开价呀!”   “逍遥馆”这三个字像一盆冰水,瞬间让马婆子如坠冰窟。她想起来了,当初贾富贵被判斩监候时,有一条罪名便是拐卖幼童。而这个逍遥馆,就是收买幼童的淫窝,里面的交易比普通的皮/肉生意更加肮脏龌蹉。而送过去的孩子们,就是专门用来满足那些变态客人见不得人的欲望。   赵璟要是进了那里,会遭受什么,又会变成什么样子?马婆子想都不敢想。   “阿蛮,阿蛮,你快醒醒呀,快跑!”马婆子已经快要急疯了,她喊破了喉咙,用尽全力拼命厮打着那群人。可是最后,她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这个时候,马婆子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无助和恐慌,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迫切地希望有人能出面把赵璟救下。只要能让赵璟免受苦楚,她愿意给那人当牛做马。可惜周围的人只敢远远地看着,没有人愿意出手相救。   马婆子既失望又绝望,此时,她又想起了王琪,可惜王琪却没有出现,就像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存在过这个人一样。马婆子不由苦笑,她曾经多么希望王琪能消失不见,没想到这个时刻终于来了,她却高兴不起来。   眼见那群人渣带着赵璟走远了,马婆子只能抬起沉重的腿跟上去。   之后的日子,马婆子只觉得如坠地狱。她眼睁睁地看着赵璟拼命的抗争、逃跑,再到被抓回来毒打,然后继续抗争、逃跑……周而复始,仿佛永无止境。   看着赵璟那双倔强生动的眼睛渐渐变得麻木暗淡,马婆子只觉得一颗心被反复掏出来无数次。她恨不得化身成最恶最厉的鬼,把那些伤害过赵璟的衣冠禽兽全部扒皮抽筋,碎尸万段。但她最恨的还是贾富贵,要不是他,赵璟根本不会经历这些。生吞活剥贾富贵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能解马婆子的心头之恨。   在度日如年的煎熬中彻底崩溃,马婆子唯一的念想就是希望逍遥馆能像她记忆中的那样,很快就会被官府查封,然后把这些罪人全都送进大狱。可惜,查封并没有如期到来,就像原本应该解救赵璟,让他免除这一切磨难的王琪一样。   好在两年之后,赵璟的身量渐渐拔高,不再符合那些变态老爷们的喜好,只能做一些小厮的工作,日子这才好过一些。而经历了这么多,赵璟也从一开始的桀骜变得沉默隐忍。他的眼中再没有鲜活的光亮,只剩下无边的阴郁和黑暗。   就在赵璟到逍遥馆的第三个年头,他终于找准机会,给一位常客下了迷药,然后借着给客人买东西的名义逃出逍遥馆。临走之前,他还故意弄倒了烛台,险些把这个肮脏的地方付之一炬。   逍遥馆的火点燃了黑夜,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在众人忙着救火之际,赵璟却没有出城,而是向城西跑去。   看着星夜赶路的赵璟,一向无神的眼中居然有了些许光亮,马婆子的心里又酸又苦,但更多的还是担忧和慌张。她知道逍遥馆是个毫无人性的地方,赵璟做了这么大的事,一旦被抓回去,等着他的肯定是不得好死。赵璟好不容易逃离魔窟,眼下最重要的是赶快出城,然后走得远远的,这辈子都不要让那些人抓住。   但马婆子也知道,赵璟之所以冒险回城西,还是记挂她这个奶奶。可惜已经三年了,马婆子不认为自己能在无医无药,饥寒病交迫中独自熬过去。赵璟向来聪明,肯定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即便只有一丝希望,他还是要回去看一眼,哪怕是用生命作为代价。   果然,赵璟到时,那个家已经破败不堪,早就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了。赵璟不死心,急忙敲开了丫头家的门。谁知这家居然也换了主人。   虽然不认识,但赵璟还是从新邻居的口中得到了点消息。   “这家祖孙俩是苦命人呀。”颤颤巍巍过来开门的老头无比唏嘘地道:“听说老太太是被县里的恶霸打伤的,那人是县里首富的亲戚,和官老爷都有交情,谁都不敢惹。祖孙俩老的老,小的小,也没人管。家里没钱没粮,又缺医少药的,孙子出去找吃的,之后就再也没回来,可能不是饿死就是冻死了。孙子死后没多久,老太太也没了。周围的邻居害怕尸体放臭了,就把人拉走埋了。至于埋到哪里,我也不知道。你是他家亲戚呀,哎,来的实在太晚了。要是早点找到他们,这一老一小的也不至于落到这么个下场。”   老头说完便摇着头把门关上了,徒留赵璟呆愣在原地。   马婆子一脸紧张地盯着赵璟,明知道他什么都听不见却还是不住地安慰他。马婆子清楚,赵璟已经经历了很多非人的折磨,有好几次都想自我了断。之所以咬牙坚持,就是还记挂着外面这个奶奶。马婆子真担心她的死会成为压垮赵璟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寻了短见。   好在赵璟比马婆子预想的更加坚强,苦难和仇恨没有消磨他的意志,反而激发了他报仇的决心。   不一会儿,远处亮起了点点火光,有一大群人举着火把往这边来了,看样子应该是逍遥馆的打手追来了。   “奶奶,孙儿一定会回来替您报仇的。”眼见那些人就要追上来了,赵璟对着破屋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便起身离开了。   因为逍遥馆是个见不得光的地方,即便是被人纵火也不敢大闹,只能找个说辞应承了,然后暗地里查找赵璟的下落。之后的几天,赵璟想办法逃出了平遥县,然后便靠着沿途乞讨,一路打听入伍的门路。   来逍遥馆寻欢作乐的客人不光是混吃等死的酒囊饭袋,其中也有不少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成功人士。赵璟聪明,人又上进,平时借着端水打杂的空,从这些人口中学了很多东西,也长了不少见识。   赵璟知道,逍遥馆有后台,要想扳倒他们,直接去官府鸣冤根本没用。想报仇,只有以暴制暴,把自己变得高人一等,才有足够的权势压垮他们。而他身份低贱,想要一飞冲天,最简单最快捷的办法就是军功。   好在赵璟够幸运,没过多久,大梁便与吐蕃开战,朝廷下榜征兵,赵璟十分顺利的入了伍,并因作战勇敢,屡立战功,受到了上司的提拔。而这一切,全是他在刀光剑影,九死一生中换来的。   按理说,抛开前面的不堪,事情走到这里已经算是步上了正轨。即便没有被征西候认作义子,但赵璟的前途也是花团锦簇,一片光明。谁知,还没等马婆子松口气,新的变数又出现了。   因为这一世马婆子死的太早,根本没来及告诉赵璟关于他的身世,以及沈雨薇和周英沈雨棠之间的恩怨。而这一世徐百川和赵璟的关系平平,即便徐百川怀疑沈雨薇是被冤枉的,没有马婆子的佐证,他也不敢诽谤位高权重的定北侯夫妇,更不敢因为长相相似就断定赵璟和周英的父子关系。   随着赵璟的军功不断增加,人也渐渐脱颖而出。那酷似周英的长相很快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甚至还有人当面和赵璟打趣,问他跟定北侯有什么关系?   虽然周英对此并没有理会,但赵璟却知道机会来了。如今的他已经明白,在这个重视出身和裙带关系的官场上,光有能力是不行的。若是没人提拔,即便立了足够多的战功,也不可能爬到他希望的高位上,甚至还会因为没有后台而被别人抢功。没办法,赵璟太需要周英这样位高权重的侯爷做靠山,因为他太想报仇了。因此,在沈家人递来橄榄枝试探的时候,赵璟便欣然接受了。   此时,周英的世子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定北侯府无嗣。坊间传言,周英有意从外面过继儿子继承他的爵位。赵璟虽不至于异想天开到认为自己有机会被周英认作义子,但和定北侯府拉进关系却是他十分愿意的。   所以,马婆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璟彻底摒弃心中仅存的高傲和自尊,对着周英曲意逢迎,咬牙忍受沈雨棠给的百般羞辱。要知道,这两个人可是害死沈雨薇并让赵璟半生坎坷的元凶呀!马婆子怎么能容忍赵璟对他们卑躬屈膝?那比杀了她都难受。可惜,她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面对沈家明里暗里使得绊子和试探,以及沈雨棠那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提防,赵璟只能小心应对。这其中的艰辛,自然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好在几年以后,沈家似乎被别的东西绊住了脚,又或者是见赵璟对当年的事确实不知情,便打消了对他身份的怀疑。后来,沈家莫名获罪,一夜之间销声匿迹。而周英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竟然真的认了赵璟为义子。   此时离赵璟逃离逍遥馆已经过去六年了,而他终于等来了报仇的机会。   早在军中站稳脚跟之后,赵璟便一直暗中调查逍遥馆和贾富贵,搜集了不少证据,还救下了很多受害人当人证。成为定北侯世子之后,他便立刻着手布局,以雷霆之势将整个逍遥馆一网打尽。   大仇得报自然是大快人心。可是,即便将贾富贵和逍遥馆的老板当众五马分尸,大卸八块,年幼时受的伤害又岂能轻易磨平?那无数个记住的和没记住的客人,也不可能全都揪出来正法。报仇之后,赵璟虽然卸下了压在身上的重担,随之也失去了继续生活的动力。   梁帝驾崩之后,赵璟因周英和沈家的关系身份尴尬,又不是新皇的嫡系亲信,所以颇受忌惮。眼见如此,他索性辞了军中的一切职务,遁入空门不问世事,不久便抑郁而终,年仅三十岁。   赵璟一生未娶,自然也没有子嗣。讽刺的是,这个结局在某种程度上居然和搞断袖异曲同工。马婆子做梦都希望赵璟没有遇见王琪,可她的梦想终于成真了,结果却狠狠地打了她的脸。   在一旁默默看完了赵璟的一生,马婆子只觉得痛彻心扉。   “奶奶,孙儿终于敢来见您了。”奈何桥上,赵璟看着马婆子,遥遥地招手,“您放心,孙儿已经替您报仇了,当初害过咱们的人都死了。”   见赵璟一脸骄傲地看着自己,马婆子的眼泪止不住的流,“阿蛮,明明最难的时候已经熬过来了,你为什么不能好好活着?就算不被新帝信任,你也能做一个闲散侯爷,安稳的度过后半生,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奶奶,孙儿睡不着呀!”赵璟叹了口气,沉重地道:“即便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贾富贵也死了,可只要一闭上眼,孙儿就会梦到那些不堪的过往,就像是一辈子都逃不开的噩梦。孙儿真的累了,想歇歇。再说,这世上,也只有您不嫌弃孙儿了。”   知道过去的屈辱已经变成沉重的枷锁,刻在了赵璟的骨血里,成了他挥之不去的阴影,只有死亡才能解脱,马婆子难受到窒息,她一头扑到赵璟怀里,悔恨地道:“阿蛮,是奶奶对不起你。早知道你这辈子会活成这样,当初奶奶就不应该责怪老天让你不要遇到王琪。老天爷,是我错了,你要罚就罚我,不要为难阿蛮!”   “奶奶,您在说什么呀?谁是王琪?”看着马婆子仰着头对着天空歇斯底里地大喊,赵璟奇怪的问。   谁是王琪?马婆子自然没法解释,只能看着赵璟默默流泪。   “我想起来了,他就是那个纵容贾富贵为非作歹的王家二少爷王隆的大哥吗?”提起和贾富贵有关系的人,赵璟总是发自内心地厌恶,但对王琪却是例外,他笑着道:“算起来,这个王琪也深受王隆和贾富贵祸害的苦主,从这一点上看,我们俩倒是同病相怜。当年我为了扳倒贾富贵,派人详细调查过王家。知道这个王琪被赶出家门之后,改名换姓自力更生,倒也闯出点名堂。虽然我和他素未谋面,但也佩服他是个人物。”   见赵璟提到王琪时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马婆子心头发酸,眼泪更像是决了堤的洪流,止都止不住。   “奶奶……奶奶……”   马婆子睁开眼,却见身边聚满了人。不光是赵璟、丫头和明媚,连王生的妻子王刘氏也在。   “我这是怎么了?”眼见大喜过望的众人,马婆子茫然的问。可她刚一出声,便觉得喉咙干哑无比,险些没能发出声音来。   赶快端来水喂马婆子喝了点,丫头这才道:“您足足昏睡了三天三夜,一直在流泪,连宫里的御医都请来了,就是瞧不出什么病,可把我们吓坏了。”   明媚也哭着道:“是呀奶奶,幸好您醒过来了,不然我们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自打嫁人之后,丫头和相公夫妻和睦,渐渐收了心。赵璟和王琪成婚之后,明媚起先还妄想能给赵璟做妾。丫头见妹妹执迷不悟,便将人接回自己家里,细心照顾耐心开导。明媚见姐姐姐夫琴瑟和鸣,小日子过的蜜里调油,渐渐生出羡慕之心,时间久了,也逐渐明白丫头的苦心,人也懂事多了。   见妹妹终于想开了,丫头心中大喜,又拖相公给明媚在军中物色了一位条件相当的夫婿,两人很快便订了亲。   因着丫头既要打理家里,又要照顾孩子,明媚便主动提出在嫁人之前回来照顾马婆子。只不过这一次,她不再是借着这个由头找机会搭讪赵璟,而是感谢马婆子和赵璟给了她们姐妹容身之地,真心实意地照顾马婆子。   和丫头姐妹俩的痛哭流涕相比,赵璟和王刘氏就要淡定很多。眼见马婆子醒了,赵璟虽然高兴,但还是第一时间让王刘氏请了太医进来给马婆子把脉。确定马婆子没有大碍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自打和王琪成亲之后,赵璟对马婆子的态度缓和了很多。无论有多忙,每隔几天都会抽时间过来看看她。可马婆子心里不痛快,始终对赵璟爱答不理,动不动就以对不起小姐为由寻死觅活,给赵璟找不痛快。   “小侯爷,您为了照顾奶奶,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就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姐姐呢。”见马婆子一直盯着赵璟看,明媚怕她又像从前那样千方百计地把自己生病的缘由引到王琪身上,惹得大家都尴尬,连忙对着赵璟道。   可惜所有人都不知道,再看见赵璟,马婆子已经恍如隔世,哪还会和之前一样犯混账。想到赵璟不仅没有受到梦中的那些侵害,还开开心心地活在世上,就算立刻让马婆子死她都心甘情愿,怎么舍得再给赵璟找半点不痛快。   “阿蛮!”握住赵璟的手,马婆子又哭了。此刻她才知道,或许就像赵璟说的那样,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关于那个梦,马婆子没有告诉任何人,但她却相信那曾经是真实存在过的。只不过因为某种原因,赵璟被改了命运。可以肯定的是,这其中一定和王琪有关。剩下的日子,一向不信神佛的马婆子开始吃斋,身体好的时候,还会去王刘氏开的医馆帮忙救助穷人。   之后的日子,马婆子再也没有对赵璟说过一句重话,摆过一次脸子。她自知对不起王琪,一直想要弥补。可惜无论她怎么努力,王琪都对她只是表面上的客气。马婆子知道自己对人家做过什么事,平心而论,王琪不是圣人,没有和她翻脸已经是看赵璟的面子了,她不能要求太多。   后来,赵璟过继王琪的侄子王敬为子,算是把自己的身家全都交到王琪手里。起先马婆子十分只赞成,并不是因为孩子是王家人,而是担心王敬会遗传他那个不成器的父亲王隆。后来见王敬品行端正,好学上进,和王隆完全不同,马婆子这才放了心。   可能是最后这几年一直在行善积德,也可能是她到底没有真的做什么坏事,马婆子足足活到七十岁才寿终正寝。遵照她的遗愿,丧事一切从简。赵璟和王琪将马婆子葬在了沈雨薇的身边,相信她们主仆多年后再次相见,定然有许多话要说。   --------------------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王琪是重生回来的,所以马婆子做的这个梦确实是前世切切实实发生的事,赵璟前世就是这么惨。因为王琪的重生,间接改变了赵璟的命运,所以说,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另外,王琪的侄子王敬也是重生回来的,真心是个好孩子,不会和王隆一条心,大家放心了。   番外到此就结束了,谢谢大家。我们有缘再聚!,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