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名:我有福娃会种田   作者:绯红雨   简介:   周郡高考考场上穿越到古代战乱时期,抱着妹妹拖着弟弟捡了个小婴儿一路逃荒   每日思考着如何在乱世活下去。   但他逐渐发现捡来的娃娃有种特殊的能力……   靠着福娃,他们终于能安顿下来,一贫如洗建造家园。   种田种菜做手工赚钱养娃学习忙个不停。   内容标签: 种田文 升级流 小门小户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郡   一句话简介:古代养娃种田日记   立意: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第1章 逃荒   “别抢,别抢!都有水喝,都能喝到,一人一碗都排好队!”   “排队啊,都是乡里乡亲的都不容易。”   “这边排,我们稻花村也没多少余粮,如果有要换食物的,可以拿你们值钱的东西来换。”另一边一个小队吆喝着。   “大好人啊。”有人哭喊着,哀求着,感谢着。   “我能留下吗?我什么都能做的。求求你们了!”   “都排好!”   “别乱来!”   一些人叫嚷着,维持着秩序。   前面三座大棚,一处水井。   有两个人拿着瓢舀水。   七八个壮汉在拿着锄头和木棍维持秩序。   周郡轻声喊了一声路云,让他排在自己后边,自己双手抱着周娇,周娇嘴唇干裂,眼睛毫无光彩,小猫一样缩在他怀里。   前面人很多,路云握着拳,给周郡空出一点点小缝隙。周郡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嗓子一动就很疼,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穿越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他根本来不及伤春悲秋,就遭遇到战乱。已经来这里一个多月了,一直在逃难,前些日子他们一行人找不到水源了。   互相撑着走了三日,终于找到一个村庄,有了水源。许多人便争抢起来,稻花村村庄村长找了一群劳力来才控制住这群逃难之人的争夺。   远处还有两具尸体,摆在那里均头破血流的,是刚才的骚乱引起的伤亡。   周郡已经麻木了,他只是机械地抱着怀里的小女孩一步步往前挪着。   好不容易到了他,周郡先接过碗给周娇喝,周娇半昏迷状态,他把水喂进去,然后自己咕哝咕哝喝了大半,那个舀水的老婆婆看周娇这副受难样子,心一软又给舀了半碗,“再给孩子喂一点吧。”   周娇睁开眼睛,眼睛大大的却无力,她喝着水小猫似的说了一句,“谢谢奶奶。”   路云大口喝完,一滴没洒下来。三人排队到了另一边,周郡把脖子上的一块玉佩给换了三块饼,一人拿了小半块饼。饼干如筛糠一样干涩不已,卡着嗓子,周娇吃不下去。   周郡给她碾碎放在手心里,一点点喂进去。这个五岁的小女孩由白白胖胖瘦成了一小团,她乖乖的吃进去,一点点的咽下去,柔嫩的嗓子生疼。   周郡凑过去对那老婆婆说,“再给一点水吧,孩子吃不下去。”   后面有人不愿意了,“吃不下去别吃,都像你这样,我们后面的人怎么办?”   周娇拉了他的衣袖,路云脸色一黑,周郡没有离开,又好声好气地说,那位婆婆看周娇可怜,怜惜地给她的饼子浸湿了。   周郡立马抱着周娇离开。   三人来到树下,叶子都已经被吃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喝了水吃了饼,周郡恢复一些力气。   他将周娇放下,摸着她的头,把剩下的半块饼给包起来,碎渣给周娇喂进去。   路云道:“哥,我们还要往下走吗?”路边躺着坐着的人都有,有人小声呻吟着,咒骂着这该死的战乱和天气。天灾人祸,百姓哪里有活路。   路云看着村口,这些村子里的人守着这口井,而且田里还有一些粮食,要是他们也能留下来该多好。稻花村在他们这群逃难的看来可比天堂。   周郡摇头,“这里不能久待。这里离平县虽然较远,但仍旧是赵王的封地。你想着他打仗肯定需要人手,可能会征兵,到时候我们还是要上战场。所以我们必须要去豫章王那里,那边是江南,山水平原不缺地也不打仗。”   路云才十岁,有些事仍旧懵懵懂懂的。但他奶奶死后他就跟着周郡,这一路上相依为命,所以他对周郡很相信,忍住了留下来的渴望,闭上了眼睛。   周娇靠在他怀里,已经又睡过去了。他们仨身上都脏兮兮臭烘烘的,路云的鞋子都露出脚指头了,周娇还好一点,衣服裹得严严实,但脸上被周郡涂满了黑炭。   天越来越热,太阳照下来,根本没有阴凉之处。   周郡脱下了外衣,把袖子挽起来,给周娇和路云盖住脸。又将两人的手拴在自己的手上,眯着眼睛睡了起来。   周围吵嚷无比,但这确实一个多月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周郡甚至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正在高考。考场的一切真是无比,他为了最后一道大题抓耳挠腮,甚至想立刻穿越。   现在梦成真了,实际上他就是高考最后一门考完后出来后穿越的。他醒来后感觉到一片苍凉,还一直惦记着高考成绩。   周娇是他妹妹。他们一家人逃荒,母亲身体弱,早早地去了,父亲为了救周娇被老虎咬死了。本来都是一个村的一起逃难的,但是走的路越远,人越少。他们村庄的人也只剩下七十多个,又凑到其他村的人,大家相互鼓励着往前走。   一路上遇到的难民无数,渐渐汇入了南下大军。   到江南——所有人的目标都是这个。那里水草丰美土地肥沃,山清水秀没有赵王的铁骑,也没有贪官污吏的克扣,在那里他们能够活下去。这是一路上许多人都坚信的目标。   原本的老村长临死前要他们一定努力活下来,老村长拉着里正的手要他保证带领周家村走出赵王战乱之地,一定要去江南,找块田安顿下来,让他们周家村能够后继有人,不要断了根。   而他这具身体的爹死前拉着他的手要他照顾好妹妹,他那个时候死了都不肯闭眼,一直到周郡和周娇发誓努力活下去,不顾一切地活下去,周郡才能合上他的眼。   他看着身边的周娇,这个小姑娘一声不吭,后面昏倒了,才让他抱着走,害怕被丢下。路云也醒过来了,“哥,这人都走了一半了,我们也出发吧。”   “等娇娇醒来。”   周郡看着那些守着水井的人,摸遍了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了,只有周娇脖子上的长命锁,他顿了顿没有取下。   “这老天爷想把我们都弄死,我看他比赵王还要狠毒。”   “赵王那个王八蛋,好好的封地藩王不做,非要做皇帝,这下好了,朝廷打过来,没打败赵王,倒霉的却是我们这群百姓。”   “奸臣当道,你看那个摄政王,他扶持着一个黄口小儿做皇帝,那他们几个兄弟谁服气。”有两个壮汉骂起来,“反正倒霉都是俺们老百姓,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下一场雨吧!”他吼道。   一个大娘模样的人唾了一口“老周头你省点力气,待会还要背着你老娘上路。”   周娇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哥。”她小小年纪就害怕被丢下,时时刻刻惊醒着。   “哥哥在这。”周郡将她抱在怀里,“没事,哥哥还在。”极目望去,一片苍凉,干黄和萧瑟,连干树叶都没有找到。   路云拎着烂了的鞋子,在脚上裹满了田地上的碎土,又包了一层破布在脚指头上固定着,跟着大部队上路了。 第2章 爆日   周郡的双脚磨出了血泡,然后不管它,血泡散开血迹留下又结疤,然后形成老茧,这样就不疼了。周娇很懂事,有了力气之后要求下地自己走,不让哥哥抱。   小姑娘硬生生的挺着,不叫苦不叫累,直到一个扑棱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小脚也磨破。周郡和路云分别背着她走一段路,三人这样走走停停,渐渐落后了。   日头格外毒辣,所有人都恹恹的,只是闷头走着,浩浩荡荡的人群竟然像是赶尸人赶着尸体一样,鸦雀无声。是因为累,因为渴,因为饿都不想开口,没有那力气。全身的劲都在灌了铅的双腿上面。   路上已经可以看见死了的牲口,牛和羊,还有马和骡,狗也别提了,多得是尸体。周围嗡嗡的飞着蚊子苍蝇虫卵,爬上爬下还有着白色的蛆虫蠕动啃食。   死人尸体也是零零散散倒在路边、荒地、枯树下……周娇非常害怕,躲在哥哥背上,不敢睁开眼睛。路云却想去翻翻那些死人口袋,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得上。   周郡拦住他,尽管不想说话,但是还坚持吐出几个字,“不要碰尸体,有瘟疫,会传染。”   路云踉跄两步,躲开了些,枯树枝到处是,他拾了两支两尺长的树枝,偶尔碰到尸体就扒拉开。脸上的汗水如雨下,只能像狗一样伸着舌头散热,这条路长长细细地,两边都是荒地,一眼也看不到尽头,大家都这样走着,仿佛只要走着就有希望,就能找到水源一样。   就这样日头西落,天气不那么热了。有人就地就躺下了,歇息。因为这个时候天黑,没有火把走路十分不安全,虫蛇不说,有些大型野兽也会出没。更有是老百姓信奉一种叫做夜叉神的神仙,不敢夜里走路,害怕会被夜叉神看见,魂魄被收了去。   迷信当然是迷信。周郡并不害怕走夜路,但是现在前路不明没有火把,要是不小心踩到了尸体牲畜,绊倒了挨到了秽物,染上了疾病那可就惨了。于是也停下来,路云一听不走了,立刻席地而躺,全身酸疼,躺在那瞬间就进入了睡梦中。   周娇早就昏昏欲睡,周郡将她放在干净的地方,他们还有一个小包裹,里面只有一件长袍,盖在了周娇身上。路云的肚子咕咕叫,周郡也饿的前胸贴后背,他们有近五个时辰没有吃东西了。黑夜中哀嚎声啜泣声也非常明显,周郡抓住妹妹和弟弟的手也眯着眼睛休息。   睡吧,睡了就不饿了。   半夜被一个尖叫声惊醒。   周娇小声哭起来,路云翻了个身又睡了。周郡将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当然有蚊虫叮咬,只能将她全身包裹起来,“娇娇,再坚持坚持,到了下一个村庄就好了。”   周娇小声地嗯了一声。暗夜里有人唱起了民谣,嘶哑又难听,带着悲悯和苦难,周娇摸着哥哥的下巴,“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不会的。”周郡说的斩钉截铁,掏出怀里的半块饼,碾碎喂给周娇,“你悄悄地吃,慢慢的,娇娇。”   这饼子太硬了,碾碎后仍旧和沙砾一样,硌牙。周娇不吭声,用尽的咀嚼着,“哥哥,你也吃点。”   周郡咬了一口,又看了看路云,留下了三分之一又摔进怀里了,天蒙蒙亮的时候把路云推醒,把饼子给了他。   路云一口吞进去,噎得翻白眼,但还是拼了命咽了进去,喉咙干渴的疼。上路的时候,听说昨晚又死了几个,那个尖叫的女人就是因为别人抢夺了她最后的一口粮了,愤恨阻拦不敌而死。大家都饥肠辘辘,却也默默无言,麻木且顺从地走着,仿佛前路有食物有水有救赎。   一直到路云被绊倒,一个女人抓住了他的脚踝。路云吓得乱踢,那女人只瞪大眼睛不放手,“孩子,我的孩子。”   这才看到她身下的孩子,大大的眼睛,嘴唇也干干的,却红通通的,一张小脸瘦的不行,估计刚满月,被包裹着,不哭也不闹,只睁着眼睛懵懵懂懂的看着。   “求你,求你救他。”女人说完就咽气了,眼睛却睁着,死不瞑目。   与此同时婴儿开始大哭起来,仿佛感受到了母亲的死亡和凋零。   他哇哇大哭,声音细细的尖尖的,上气不接下气,路云拼命掰开了那女人的手,摸着头,“哥,这怎么办?”   周郡面无人色,“走吧。”   周娇不走,“他会死的,哥哥。”   “跟着我们也会死。”周郡不是冷酷,而是清楚事实。   这么小的婴儿,先不说没有奶水喂养,就说这么干燥的天气和恶熏熏的气味,他就活不下来,跟着他们也是死,根本养不活。   路云看到那个小婴儿,就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出生没几天就死了,奶奶给他埋在了后山。那个时候他的妈妈精神状态还好,后来弟弟死后没多久就精神恍惚落水而亡了。他弟弟也是有着大大的眼睛,皮肤白白的。   路云道:“我们抱着他吧,死了再给他埋了。”   周娇一双眼睛渴望地看着周郡,“也许到了前头就有水了呢,哥哥。”   路云道:“有人吃孩子,他会被吃掉。”虽然现在还没有到那地步,但是他曾经听村里的老人讲过,他们遇到灾荒的时候不忍心吃自己的孩子,会相互交换孩子,吃别人的孩子,他害怕。   周郡弯腰看着小婴儿,婴儿包裹里还有一个水壶,他一打开血腥味扑鼻,这是血。他又看了看死去的母亲,手腕上都是咬痕。他稍微一联想,母亲这是在用自己的血喂养孩子。   小婴儿似乎知道这些人能够决定他死活,不哭了,直瞪着眼睛看着他们,眼睛懵懂。这么小的婴儿如果留在这,说不定会被带走作为口粮吃掉,于是叹息一声,“抱着吧。”   路云抱起小婴儿,“给他起个名字吧。哥哥。”   “路上捡的,就叫路拾吧。”周郡道:“能活下来算他命大吧,走吧。”几人又重新上路。水壶里的血腥味传出来,路云怀中的小婴儿闭上了眼睛。   死去的女人渐渐远去,人们沉默地看着一个又一个人倒下,有些家属连哭都不会哭,因为泪已经干了。   只有双腿机械地超前走着,抱着信念——前方有水源,有吃食,有活路。 第3章 求雨   日头沉沉。   闷热爆裂,地皮干裂,踏上去岩土飞扬。   有人突然跪在地上:“老天爷求求你开开眼吧!”   哗啦啦一群人也跪在后面,年女老少都有,“老天爷啊,救救我们吧,下雨吧!可怜可怜俺们!”   “老天呀,求你!开眼,你睁开眼看看啊!”   其中一个穿着褐色衣服的老妇人突然怒捶自己的胸膛,然后朝天吐血大吼,接着如梦魇了一般跳动起来,放声高歌、嘶吼着!   接着她身后的几个人也跟着跳了起来。仿佛疯狂羊癫疯一般,口吐白沫和鲜血,四肢抽动。   其中有一道宏亮的声音嘶哑地吟唱着:“天地聋,日月瞽,人间亢旱不为雨。山河憔悴草木枯,天上快活人诉苦[1]……”一遍遍的唱着,后面众人跟着一起唱。这么多声音混在一起,诉说着对下雨的渴望。   雨!   下雨!   众人惊疑不定,周娇吓得眼珠都不会动了,周郡把她护在怀里,安慰道:“他们在求雨。”   路云道:“我听奶奶说过。”说罢把小婴儿放在地上。也跟着跳动起来,那些人边跳边唱,吟唱着他们听不懂的咒语,嗓子嘶哑难听,刺破耳膜,但声声啼血,有着致命的恳求。   这渐渐地干扰到了后面的人群,他们有的也跪在那祈求起来。无论真假无论是否没有力气了,只求来一场雨吧,哪怕只有一盏茶的功夫也好。   他们要活不下去了,他们要渴死了,他们开始吃土了,肚子那么大,四肢却干枯如树皮。   噎死渴死的的比比皆是。可是他们不想死啊,哪怕像狗一样活着,也想活下去啊。老天爷求求你了。许多人的心愿汇成一起,这声音听闻哀鸣悲戚。   地上的小婴儿睁开了眼睛,双嘴一瘪也哭了起来,声音洪亮。他刚把他母亲留下的最后一滴血喝了进去,那个充满血腥味的水壶还在旁边,小婴儿哭声震天,一抽一抽的仿佛也感受到将死的威胁。   周郡抱起他,尽管日头这么大,但是他却流不出一滴汗来。体内水分已近干涸了,周娇把手指放进婴儿嘴里,他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又开始哭,哭声汇入众人的呐喊哀嚎声中。   周娇想要抱起他摇晃,然而却抱不动,周郡将他又放在了地上。   哭吧,哭吧,哭累了就不哭了。   他也走不动了,躺在了地上,手盖住眼睛,耳边全是求雨的哭声。他迷迷糊糊地抓住了周娇的手,黑影在眼前晃荡。   似乎出现了某种幻觉,手背上感觉到清凉。   一滴,两滴,三滴……   他睁开眼睛,坐起来,下下雨了?   他伸出双手,是的,那是雨滴,他感受到了。   “下雨了!”   “老天爷开眼了!!!!”   “啊啊啊,我们得救了!!”   众人都疯狂起来,拼命地磕头。然后哭嚎着伸出舌头感受雨滴的清润。   许多人动起来,能够接水的东西都摆出来,有的更是仰面躺着张大嘴巴,接着雨水。   夏日暴雨,不一会儿就彻底下下来。天黑了,乌云密闭,路云尖叫起来。周郡立刻爬起来,抱着婴儿,吩咐道:“快去找装水的东西,木棍树枝都可以,随地挖坑也行,把衣服都淋湿。周娇快张嘴。”   他把水壶盖子打开,对着天,接着用那件外套卷成一个布兜类似的,用来接收雨水。   路云捡来石头,开始挖坑蓄水。   所有人都忙碌起来,有人看到周郡这样做,立刻也组织起来。   一场大雨持续了一个时辰左右。   所有人都在大雨中得到了救赎。   小婴儿路拾发出啊啊啊的声音,小手也摆动着,似乎也在欢呼。   两个时辰后,众人把能带走的水全部都带着上路,带不走的都喝掉,肚子喝的饱饱的,有迎着日头上路了。   这场雨让他们觉得天不亡人,还是有希望的。路云喝得畅快淋漓,也不顾那些雨水都沾着泥水,这年头谁讲究那个谁先死的早。   路云的一个水壶装得满满的,小婴儿的一个水壶也装得满满的。路云抱着路拾,“你看,哥,水来了,我们有救了。说不定这小子有福气。”他高兴地托着路拾,又亲了他两口,高兴极了。路拾也小手小脚舞动着。   “省点力气。”周郡露出了一个飘忽的笑容,“只有水,还没吃的。”   但是这群人的喜悦还是藏不住,一行人朝着前方走去,对未来充满信心。走到断路处,天也黑了,该歇息了。因为他们的水能够坚持一天,如果省着点喝的话能够两天。   虽然没有吃的,很饿,但是暂时饿不死。所以众人的心情不是那么沉重,唯一让周郡头疼的是路拾没有东西吃,喂点水后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就开始哭。   哭得人心烦意乱,周围人都累想睡觉,但是他嗷一嗓子让人无法休息。于是三人就离大部队有些远,一人喝了一些水,准备休息的时候,这小宝宝又开始嗷嗷叫了。周娇纳闷,“他不累不饿吗?”   因为赶了一天的路了,所有人都疲乏的不行,路云停下就躺地上了。周娇也昏昏欲睡,但这个小婴儿一直哭,周郡道:“他可能觉得这不安全。”   周娇看到小宝宝哭得满脸通红,可怜兮兮地道:“那哥哥,我们去那边吧。”那边有枯树和大石头,但是离人群远了些。   路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周郡就同意了,把路云叫醒,三人抱着路拾去了石头那边,然后靠着枯树,说来也奇怪。路拾一到这儿也不哭了,又喂了点水他就睡了。   “终于哭累了。”   几人也休息起来。周郡把周娇手绑在自己腰上,把路拾放在怀里,头朝着树干,背部抵着石头睡了。半夜的时候有人哭嚎,“狼来了!”   周郡惊醒了,立刻唤醒周娇和路云,让他们不要出声音也不要乱动。   因为他们离人群有些远,只听到那边很杂乱,哭声震天。许多人尖叫起来,奔跑了,有人叫别乱跑,但到处都是黑影重重,什么也看不清楚。   周娇瑟瑟发抖。周郡低声道:“都别乱动。”   因为一些石头遮住了他们,而且天黑,所以这边还算安全。周郡一直害怕路拾会哭,但这么吵闹的环境他睡得很香。不知道过了多久,渐渐停息了。   天蒙蒙亮,这才发现真的有狼来了,因为地上倒了很多残肢断臂,许多人血流成河,却还没咽气,在那呻吟着,惨不忍闻。周娇根本不敢看,路云踢到一条短腿,也跳了起来,“哥,我们快离开吧。”   “大白天狼不会出现的。”周郡道,前边有人哭诉自己的家属,死得很惨。有些人开始上路了,路拾睁着眼睛,嘴里咿咿呀呀的,周娇用手捂着眼睛,跟在两个哥哥后面,默默往前走。   众人都没有什么心思,突然一个女人冲过来抢路拾,路云一下子将她扑到:“你干什么!”   “孩子,这是我的孩子!”   女人披头散发,脚指头没了,脚上都是血,满眼渴望地看着周郡怀里的孩子。周郡抱着路拾赶紧后退,有人过来,是个干瘦的汉子,红着眼眶,“别介意,我媳妇认错了,孩子昨晚被狼叼走了……”   女人还想着冲过来,周郡不想惹麻烦,对路云点头,三人小跑起来。摆脱了那两个人后路云道:“他们会不会是想吃了路拾。哥,我抱一会儿吧。”   他接过路拾,路拾正在嗦自己的手指,懵懂无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他们从那边大村庄取水处,一直走到这里来,算下来路程约有一百里左右,怎么说应该也有个庄子了。水还够喝大半天,几人喝了一点,继续走着。   烈日当空,他们这群人渐渐超越了一些老弱病残,走到了中间部位。前面挨个传来话,路云跑前几步,回来道:“领头的说前面能看到有人居住了。”   他们领头的是隔壁村的一位里正的儿子,读过几年书,认字,有些威信。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这个消息接连传下去,许多人都兴奋起来。   有人住就代表有水能够凑一点吃的,最不济也许能啃个青草,寻人打听打听情况。   周郡一只手抱住了路拾,另一只手紧紧拉住了周娇,目光朝前,带了期盼之色。   --------------------   作者有话要说:   [1]天地聋,日月瞽,   人间亢旱不为雨。山河憔悴草木枯,   天上快活人诉苦。待吾骑鹤下扶桑,   叱起倦龙与一斧。——《祈雨歌》宋代白玉蟾 第4章 村庄   众人满心喜悦地踏进去,却迎来了失望。   这个村子人去楼空,没有一丝人烟,当然也没有留下能给人果腹的东西,一干二净什么都没有。   一行人失望极了,坐在那也动弹不得。   劳累、疲惫、饥饿和困乏让他们失了生气,麻木地躺着,等着死亡。   路云跑得快,把村子转过来了完了,回来道:“哥,真的没人,你说这些人都上哪去了?”   “跑了。”周郡淡淡的,声音也有气无力。   他靠在一处土墙,“他们是有规模的出逃,估计是得到某种消息,全村迁徙,把能带走的几乎都带走了。是不是每家每户都空空落落的,除了一些架子床大家具带不走之类的,你们看到有剩下的东西吗?”   周娇抱着路拾,路拾饿得也哭不出来了,闭着眼睛,恹恹的。   路云恍然大悟,“我说怎么连口水缸都找不到呢。”   他瘦的颧骨突出,但精神头一直比周娇好多了,闻言又道:“那边井水还能用,王大叔在安排壮劳力打水,哥,我去看看能不能讨点水来。”   周郡闻言爬起来,“你们待在这,别乱动,我去。”他害怕那井水不能喝,要是有人投井了,这水可就变质了。   不过转念一想,不喝也是死,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渠道之后发现许多人已经争先恐后的喝了起来,井水管够,这让众人好受一些。   纷纷都喝饱了,领头人道今晚就在这休息。   周骏拿出水壶让几个人都喝上了水,肚子满满的,虽然舒服但仍旧不顶饿,跑了两趟厕所肚子就空了,特别是路拾脸颊凹下去,还是哼哼唧唧的。   周骏叹口气,“没奶喝,这孩子……”活不了几天,后面的话他不忍心说下去。   路云前前后后找了许久,也没有见到一个妇人有奶水可以喂路拾一口。   想也是,这年头老弱病残都是容易熬不住的,现在哪有那机会呢。   周娇不忍心,一会儿就喂他点水,路拾饿得哭都哭不出来,几人看了心里难受。   “要不,我割点血。”   “路云,闭嘴!”周郡呵斥他,他眼睛一瞪,很严厉,“你和周娇都不许这样做。当初我们带着他就说好了,生死有命。”倒不是他心狠,而是实在没办法,而且对这个孩子的感情肯定没有对路云和周娇深厚。   村子里房子多,虽然破破烂烂也能挡点太阳,有点阴凉。   周郡几人选了一间土屋,几人勉强收拾出一片干净的地方,相互依偎着,躺下。   周郡半夜里饿醒了,胃部火烧,烧心挠肺,痛苦不可能,他翻了个身。一抬头见路云怀里的小婴儿睁着大眼睛,眼珠一动也不动的,小嘴张着。周郡赶紧伸出手试了试他的呼吸,还有呼吸。他心下松了一口气,还活着。   外面的月光皎洁偶尔透过缝隙传到土屋内,路云和周娇睡得不安慰,均皱着眉头。他抱起路拾,路拾打了个哈欠,懵懂的眼睛动了动,接着又盯着一个地方不动了。   周郡见他的视线是盯着土屋房顶,抬头看,屋顶上只有横梁,蜘蛛网遍布,灰尘满满,透着黑。   路拾却只盯着那个地方,黑色瞳孔里也倒影着屋顶上的横梁。周郡心中一动,给他喂了水,小婴儿咕噜噜和起来,后打了个哈欠,眼睛慢慢闭上了。   外面静悄悄的,偶尔听见呻吟和啜泣,呜咽声。周郡也想睡,但他耳朵尖,听到了簌簌声,不是外面,而是室内,又听见吱吱声,接着就看到一只黑影掉下来。   周郡一惊,猛然坐起!   那只老鼠落在了路拾脸上,路拾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路云和周娇都被吵醒。周郡手疾眼快地抓住了老鼠,手掌大的老鼠不知道啃了多少东西,全身黑黢黢的。   路云惊喜地说:“有东西吃了!”   吃,吃老鼠?   周郡一时间接受不能,但路云已经爬起来找干树枝干树叶,准备烧火考老鼠。   周娇盯着老鼠很害怕,但是听到能吃,又很纠结,周郡把老鼠踩死,用水壶里的水清洗一下。路云已经在屋角捡了一些干木头,钻木取火这事他这一路上已经熟练了,很轻松地起了火苗。再拿出一个破陶罐,装了水,煮起来。半个时辰后周娇和路云脸上有了满足之色。   路云听说屋顶上有老鼠,还想着爬上去,可是没找到架子。周郡怎么都不肯吃肉,只是喝了一点热汤,也喂了路拾。   天亮后众人又睡了一会儿,去井边取水。里正通知大家,今天在这停留两天,取水,休整。因为有些农民有家畜,要给他们采草料喂饱他们。比如牛车、驴车,和羊车,比如那李家老爷家里就有两头牛。里正还让大家去周边多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物件。   前去探路的人回来说离这十五里地有处山,建议大家有力气的往山里跑跑。现在正是夏天,山中应该有些绿叶,野果、野菜,草药,酸果,或者一些野鸡、动物、虫子、蛇之类的。如果大家运气好能找到不少吃的,带着上路。最不济那些树叶和生树根也能拔出啃一段时间。   周郡心动,但是他带着几个小的,不说别的,就是那十五里路走过去也累的不行,更别说去找吃的。想了想他道:“我们不去山里,在村里、河边、田里找找。”村里不远处就是农田,但都干了,长满了草,陷在干涸的泥土里,硬邦邦的枯萎。   拖昨天夜里一顿老鼠肉汤的福,今日两个小家伙有了一丝精神,又灌了一肚子热水,开始在村里动起来,犄角旮旯里钻着,祈求着能找到一点吃的。周郡用衣服把路拾卷起来,绑在了胸前,去了干涸的河边,沿着河道往下走。   他走了半个时辰,没能找到吃的东西。此刻太阳高高挂起,日光暴烈,周郡汗淋淋的,看了一眼怀里的路拾,路拾恹恹的,瘪着嘴,要哭不哭的模样。他拿出水壶喂水,路拾抿了几口就不再喝。   周郡心下忧虑,这小婴儿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他们见到路拾到今天不到五天。路拾已经瘦得下巴尖尖,脸颊上看不出一丝肉,像一只干瘪的猴子。   他往回走,路云和周娇倒是在村里有了收获,在一间厨房的灶台缝里找到一包灰扑扑的干叶菜,上面还沾着黄色的粗盐粒子。   周娇有心眼,把她塞在了衣服里,在昨晚入睡的地方等着周郡回来。周郡摸摸她的头,“做的好。”   这包干菜看着像黄花菜,但估计是时间久了,脏的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周郡把上面的盐粒子小心地挑拣出来,放在了干净的布条里。接着让路拾去外面看看有没有在周围。   周娇已经开始拾了柴火,清洗了陶罐。干菜过了一遍水,等路拾回来,“哥,就几个老人孩子在外面”。   周郡嗯了一声,把干菜便放入陶罐,让路拾生火,倒水煮了起来。这年头有找到一点吃的,还要防着被人抢。   他们这个村子熟人不多,周郡几个一群小孩子,别人都不把他们当回事。要不是里正看顾一些,说不定早就被人丢下了。   周郡把干菜熬成一锅粥,让路云和周娇吃,自己也吃了一点,后又剩了一点,他再添了一点水和一把火。小火慢慢地烧,搅拌着,陶罐冒出热气,熏得人眼睛和脸都通红。路云跑到外面看着人,周娇给路拾擦洗身体。   陶罐里的干菜熬制成了一点点的干菜水糊糊,等凉了他倒在了水壶里一半,另一半放在陶罐里,让周娇放好。之后他拿着水壶一点点的喂到了路拾嘴巴里。   路拾嘴巴张的大大的,似乎知道这是好东西,几乎是狼吞虎咽的架势。小嘴一张一合,眼睛闭着,一点干菜水糊糊喂完之后,他皱巴巴的小脸扭动起来,咧开嘴笑了。   “小宝很开心?”路云过来逗他。   在这个地方连续吃了两顿热汤热饭,周娇小脸上也有了一丝光彩,闻言道:“是的,要是一直能找到东西吃就好了。”   周郡问:“你们找到梯子了吗?”他看了看横梁,想起昨晚的老鼠,想着老鼠窝肯定在上面,想爬上去看看能不能再逮到一只。   最后没找到什么只找到了一处旧床板,竖起来,周郡爬了上去,没有发现什么。他下来,皱眉道:“路云,等下我去那座山,你和周娇在这里待着,那也不能去,你们照顾好小宝。等我回来。”   这里找不到什么吃的了,他也要搏一搏。从此处到里正说的那座山来回路程三十里,他年纪大,脚程快。古代的路不比现代的水泥公路,很难走,别说他腹中还饥饿着,一来一回步行恐怕要八九个个小时,四五个时辰啊。他恐怕要在那里过夜。这个倒是没什么。今日去了很多人,估计也会等明天才会回来。   他不往山中央走就不会遇到猛兽毒蛇,在山脚下找着一些,只想能不能弄到一点野菜或者青树叶,树根回来。   “我要去。”路云立马起身,要跟着他一起走。   “哥哥,我也去。”   “听话。”周郡脸沉下来,“你们脚程慢,留在这里等我。路云你机灵点,有事不对就立刻跑到里正那里去。周大娘心软,他是里正老娘,能护着你。”话说这周大娘和路云还沾亲带故的,如果真有事也能照应一下。   周娇这个小姑娘两眼巴巴地抬着头看着他,周郡摸摸她的头,“乖。哥哥答应你,不会丢下你,明天早上就回来。”   “那口井水快干了,这地方我们待不久,往后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我们必须背一点吃的。”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只能早做打算。赵王残暴的统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就算停了,朝廷也会派兵平叛,这里依旧会打仗。   他把路拾也留在了土屋里,说到了晚上让路云给他喂剩下的干菜水糊糊。接着周郡又喝了一肚子水,肚子鼓鼓的,又把水壶里装满了水,带着一个空包裹,朝着山的方向出发了。 第5章 野草   周郡到达这处无名山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但是夏季日头长,一头太阳在地平线下,一头月亮高悬。   日月争光,互相辉映。   山顶下有许多人都在那坐着。   周郡粗粗扫了一眼,发现有很多人胸膛前面鼓鼓的,应该是装了一些东西。有的人手边也有大包小包的,堆满了脚下。还有几个大汉真的打到了猎物,几个野鸡,活的,捆在一起咯咯乱叫。   这些收获满载的人见到周郡有的连眼皮也不抬,耷拉着头坐在那休息,这些是有收获有能力的,不怕被人抢夺食物,所以这么肆无忌惮。当然也有些瘦弱的,能力不足的手中只有一点点猎物或者野果,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郡,深怕他会奔过来抢夺。   更多的是还有许多人在山顶上寻觅,搜寻着能入□□命的食物。   周郡步行到这里,大汗淋漓的,双腿不听使唤了。他默默找了一处有石头的地方坐着歇了一会儿,在太阳完全消失之前上了山。   夏日的山头灌木丛生,乱石林立,没有路,但不少灾民流民上了山,野果野菜之类的的已经找不到了。周郡打起了树叶和野草的主意。他很多植物都不认识,不敢随便踩摘,怕有毒。   找到了之前在村子里常见的一种野草,农家用来喂猪的喂牛的草料。他也不管别的,全部拔掉放在一起,然后又堆起来。然后找那种细细的草搓成草绳捆起来草料。   然后去找人家搜寻过砍伐过的树木。他手中没有工具,只能徒手或者在周边找到没有拿走遗漏的树干,挖出树根,累死累活了两个多时辰,月亮高高挂在空中。   隐约传来野兽和虫鸣的鸣叫声。周郡不敢在停留,害怕遇到那种有毒的虫蛇,下了山。   山下很多人一堆一堆的,三五成群,或者两人靠着,躺着,都睡着了。周郡虽然很小心,但还是吵醒了一些人,或者那些人时刻警觉着。特别是有收获又武力值不高的人更加谨慎,他们盯着周郡,防着他暴起或者抢夺东西。   还有一些人盯着下山的人,想着看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可以抢下来的吃的。但周郡只背着几捆草,这些东西没有拼命去抢的必要。   周郡特地饶了远路,不敢惊动这些熟睡的人,背着草料,抱着树根,拄着一个粗壮的树枝,顶头削的尖尖的,趁着月光往回赶。   他嘴巴里嚼着野猪草,有股怪味,但这能吃没毒,还能补偿水分,所以他欣喜不已。刚才在山上他边吃边拔草,肚子里有了东西,身上便有了力气。甚至想留在这山里,可是他也知道这不现实。一旦入了冬,他们在这没有任何御寒物品,只有死路一条。   父亲死前拉着他的手,念叨着去临川郡,他有一个表姑姑嫁到那里了。父亲让他去寻亲,临川郡气候温润,日照充足,粮食富裕,土地肥沃,民风开阔,而且最主要的是豫州豫章王实力雄厚,爱民如子,赵王不敢攻入那里。   可是他们现在在置州,依旧处于赵王的封地。赵王起兵谋反,一开始还好,只是加重赋税,但后来死伤严重,他又开始征兵,超过12岁不到五十岁一律上战场。与此同时,他还放任军队劫掠。所到之处,十室九空,饿殍遍野。这下普通老百姓更加活不下去了,只有逃跑。家破人亡的流浪,流离失所。   周郡想到这里,叹口气。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圣人诚不欺我。   唉。   走的累了停下歇一会热,但时间不敢歇息的久了,一旦久了双腿就会再也站不起来。   就这样终于在天亮前赶回了村子。   找到他们住宿的土屋,周娇惊叫了一声,路云立刻拿了一根棍子起身,“谁?”   “我。”周郡进了屋,把草料放好,让路云把陶罐拿出来,他喝光了陶罐里的水,“只有这些,你们先吃一点。”   周郡背回来的这些草料大约有二十几斤。如果三人省着点吃能吃两三天。但是如果上路,这些草料背着却是不安全的。   周郡沉思着,不料一回头见一只大老鼠在他眼前晃——还活着的老鼠,肚子大,毛色暗黄,吱吱叫着。   他瞳孔一缩,“路云!”   路云嘿嘿笑起来,挠着头,“哥,我们等你好久了,煮这个吃。”   “哪来的?”周郡一边问,一边抬头上向看。   周娇默默吃着草,路拾简单地说了几句。   他哥没走多久。路拾就哭了起来,打开包着他的布料,发现是尿了,路云弄了点水洗了下布料,回来见路拾仍旧哭个不停,喂了点水。周娇想了想觉得他肯定是热着了,让路云弄点水给他擦一下身体。   两人忙活半天,也没有照顾婴儿的经验,翻来覆去的越弄路拾哭得越厉害,后来路云抱着路拾跑去找了里正他娘周大娘,周大娘说这孩子胀气,让她们帮着揉着小婴儿的肚子。   路拾回来后照着王大娘的说法揉了小半个时辰,路拾睡着了。到了晚上,周娇按照周郡吩咐的给路拾喂了糊糊,路拾满意的打着哈欠熟睡。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大老鼠就嗖的一下子掉在了路拾脸上,被路云给抓到了。   “就突然掉下来的。”路云挠着头,他还真不知道这老鼠从哪冒出来的。   周娇说:“路云哥和我抓到他之后,又满地找老鼠洞,没有找到。”两人想着又能吃一顿肉,心里又惊讶又高兴,期待着周郡回来。   周郡看看老鼠又看看熟睡了路拾,心中隐约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路拾这孩子有奇怪的好运气。   想起来这几次的遭遇,求雨,遇狼,老鼠……他这个穿越人士渐渐变成了唯心主义者。毕竟他都穿越时空了,捡到的娃娃有点奇怪的异能或者运气也不是不可能。   “煮肉吃。”他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都要饿死了,不能矫情了。这个庄子里的人都跑了,所以这老鼠不是吃死人肉的,不带病菌。他把挖出来的树根和野草一起放入了陶罐,和老鼠肉一起煮了起来。   周娇和路云咽了咽口水。   这个夜晚熬过去了。 第6章 出发   周家村的里正正在清点家里的粮食,他五十岁了,有一个老婆,有三个儿子,两个儿媳,四个孙子,两个孙女,再加一个老娘一共14口人,逃荒途中死了老婆和一个小孙子一个小孙女和一个儿子,到现在只有10个人活着。   粮食也耗尽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两袋高粱,一袋谷子和小半袋黄豆几块腌肉干了半袋粗盐。他们家原本是周家村最富有的人家,还有一辆驴车和人力板车,如今板车已经空了,驴车上拉的是衣物和一些家当,在最里面压着这些粮食,藏得严严实实的。   多亏他还有个壮年的儿子和两个半大小子的孙子,才能护得住这些粮食,不然那些饿疯了的人一定会抢起来的。   他算完粮食后,心里很焦急,七上八下的,面上神色很难看。   大儿子周大福过来,“爹,咱村只剩七十七个人了。”   周里正呸了一口,“这贼老天。”他咒骂着老天爷,又痛心周家村的损失。   短短不到月余的逃荒路,从近二百余口人如今只剩下七十多人。有的人家全家一起没了,他悔恨啊。当初得到消息,他耽搁了一些时日,后来看到邻村动了起来,才带领全村人一起逃命。   周家是个大族,可是在周家村里待得族人不多,族长在临县,得知赵王起兵后就带着族人走了,提前走了三天,而他觉得周家村离城里远,而且隔着一座山,赵王征兵不一定会去那里,便想着把地里的粮食收了之后再走。   就是这样一耽搁,浪费了时间。周家村虽然叫周家村,但是整个村子里姓周的人家不过□□家,更多的是姓路的,姓王的也有几家。要不是靠着周氏大族,里正也不能坐稳周家村的里正。原本的老村长有名望,可是在途中死了,周家村的担子就在他身上担着了。   这剩下的七十七个人中有二十五人姓路,七八个姓王,剩下的是周姓,他能够确定周家人会跟着他一起走,其他人他不能确认,把所有聚集在一起,他要挨个问问。   他现在的决定关乎周家村生死。   现在几家选出来的代表都出来了,周里正道:“现在情况就是这样,我们要继续跟着前面李家人一起南下。你们有什么看法?”   周郡抱着周娇在最后坐着。在这个村子里停留的人大约有五六百人,都是从平县过来,路上慢慢荟集在一起的。这些人心思各异,而且有的人粮食充足,不像他们这批从周家村,王家沟出来的几乎光膀子上路的人。估计有人看到这里有水源,而且山上有吃的,就想暂时停留在这里,看看情况。   因为谁也不知道往下走,会不会有水源,会不会有吃的。下一个城镇在哪,还有多远,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们都是贫苦老百姓,一辈子在一个村里种田务农,见识广一点的人顶多也就去了城里。这个时候又没有地图,消息不通,只知道往南走,一直走过荣阳城,就不是赵王的封地了。路上碰到别家别的镇子上人就相互打听着。   “自然是跟着的。”许多人应和着。   但有一位女人却突然开口:“我和我娘走不动了,我们就留在这里了。”   路云喊了声:“婶子。”   女人看了他一眼,又对里正道:“我是个死了男人的寡妇,我婆婆时日不多了,我不能让她死在路上。”   里正叹息。这女人姓徐,外村嫁过来周家村的,原本也是和美一家,但是前几年男人上山打猎,被狼啃了,家里只有留下她和瞎眼老娘。后来村里人就喊她徐寡妇,徐寡妇有情有义背着婆婆逃荒,如今婆婆不行了,她不想跟着走倒也能理解。   里正知道人各有志不能勉强。   况且与徐寡妇一般想法的人还有很多,大多是走不动了,想着留在这里等死,还有一些艺高人胆大的去那座山上混着。   其实周郡也动过心思留下,不过听了里正的话,觉得还是往前走好一点。虽然现在是夏天,山里有吃的。可是一旦到了秋天,天气骤变,山里没吃的,又没有御寒衣物,照样死路一条。最重要的是那处水井快要干了。   周郡一行人上路了,徐寡妇叫住他们,“路云,这个小娃娃留下吧,跟着你活不了几日。”她编了两双草鞋给路云,“当初你奶是村里对我最好的人,婶子没什么能给你的,这是昨日我山上用藤蔓编的,你穿着吧。”   “这个小娃娃……”徐寡妇知道路云好心,“你养不活的。”她婆婆已经连水都喂不进了,等着咽气了。徐寡妇没有什么好怕的了,也不想走了,但看到路云抱着小娃娃,还是忍不住多说几句,这么小的娃娃说不定会被人吃掉。   她男人没死前,两人一直没孩子,等有了孩子男人却死了,孩子也夭折了,如今见到这孩子想着,“你交给婶子,他还能多活一段日子。留在这里,我带着他去山上,他还能多活几日,死了埋在山里,也能落个全尸。”   路云摇头不愿意。他抱紧了路拾,“不要,婶子,我要带着他。”他觉得这个娃娃有福气,昨晚上周大哥也说带上他。今天下午他抱着路拾去干涸的河边和旱田里走,虽然没有找到吃的,却捡到了一个小锯齿镰刀,生了锈,可是他知道这种镰刀只要用磨刀石磨一磨就可以割断很多东西。   要是昨天周大哥有这个东西,一定能挖到或者割断更多树根或者东西来。大哥说带着它,要是有了厉害的动物,也能防御一阵子。要不是路拾哭着叫了几声,他根本发现不了小镰刀。还有昨晚的老鼠也是直接掉到路拾脸上。   反正他不会丢下路拾的。   徐寡妇干裂的嘴唇动了动,耷拉着身子走了。   周郡喊了一声,“路云,走了。”   逃荒者浩浩荡荡地又再次出发。   周娇牢牢地跟在周郡后面,路云把一双草鞋给她,“换上这个。”周郡一看草鞋,苦笑道:“大哥手笨。”昨日他在山上瞧见这些藤蔓了,可是厚实筋大,他徒手弄不开,也不会编织草鞋,就没管。   路云也穿上了草鞋,回头已经看不到徐寡妇影子了,他看到身后有些人呆呆的看着他们离开,一道道影子被风干遗落在后面。   周郡道:“别看了,省点力气。”他们的路还不知道在哪呢。他们是下午出发的,为了避过日头最毒辣的时候,就这样走到了天黑,彻底看不到路的时候,双腿不听使唤,如同灌了铅的似的,前面传来消息说可以休息了。   他们离里正家的板车不远,见里正家啃着干饼子,心底羡慕。周郡拿出草料让几人吃,接着小心翼翼地喝了几口水,陶罐里也是装满了水,现在这水可是他们最重要的物资了。   路拾一直在睡着,恹恹的,脸通红,光着屁股,只露出眼睛和头皮,路云把布包给他包了起来,免得蚊虫叮咬他。这大半天,路拾只喝了水。路云把草料用树枝捣了捣,捣成浓汁喂给他,吊着他的命。   周郡根本睡不着,蚊虫太多了,他护着周娇,把她全身裹起来。周娇体重轻的跟小猫一样,全身都是骨头,周郡心酸。他嘴里里咬着猪草,嘴巴里都是青草味,酸涩又带着苦味,而且越吃越饿的感觉。   路云又捡了块石头开始磨镰刀。   到了下半夜,周郡眯了一会儿,又累又饿顾不得蚊虫了,睡着了,怀里的周娇小心动了动,他醒了过来。   “哥,我吵醒你了。”   周郡醒了过来,见路云和路拾都在熟睡,他拍醒他们:“我们赶路。”   周郡不怕赶夜路,准备趁着月光,往前赶路。然后在前头等着周家村的人,这样他们就能够白日多休息一些时日。他们脚程慢,很容易落在后面,所以周郡想出了这个法子。   周郡抱着周娇,路云把路拾挂在胸前,手握着小镰刀,慢慢朝前走去。周郡用树枝在前面探路,头上月光皎洁,两旁睡得都是人,大摇大摆的躺着,当然还有警惕的人看到他们几个,但转了个身又睡下了。   他们四个没有威胁。这一路都是人,每个几米总能见到人。也有和周郡想法一样的人,夜里赶路,慢慢的却又坚定的走着。走一段路,休息一会儿又开始走,一直到天亮,然后开始休息入睡。   白天到了,几人睡着,等里正他们赶上来,略过正午日头足的时候,之后再赶路。一连两三天,他们都是这样,虽然睡眠不足,但的确是少受了一些罪,晚上夜行,也能够躲过日头,也能省一点水。   今天夜里陶罐里已经没有水了,只有水壶里还有水,身上的草料也都吃完了,树根也吃完了,但还没有见到水源或者有绿叶的地方。   明天就要断水断粮了,几人心情和脸色都不太好。但他们依旧按照之前的步骤夜行。路云感觉胸前一热,知道路拾尿了,他停下小声道:“大哥,我们休息一下。”   周娇动了动,“哥哥,我下来自己走。”周郡算了算,走了大概有一个多时辰了,可以停下来了。   周郡见周围有干树根已经都被挖出来了,倒在地上,便知道前面还是没有水,他专门远离了人群,让几个人在这里睡觉。他把周娇怀里抱着的陶罐和背着的水壶放好,一人又分了最后一点水。   水壶空了,陶罐干了。   靠着倒在地上的树干让路云等人睡觉。他拿过小镰刀,准备削成一个尖头武器。   路云绕过大树,把路拾放在树干上,把尿湿了的衣服换下来让它散散味。铺在了树干上,接着入睡。路拾小声哼唧了起来,路云把他放在了自己怀里,路拾却大哭起来。   周郡起身,用布料把路拾全身包裹起来,放在了周娇身边,用周娇的衣袍一脚遮住了他的脸,路拾不哭了,眼睛却睁开了。   周郡没再管他,而是继续去砍木头,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道黑影窜出来,往路拾那边抓。路云吓了一大跳急忙扑过来,周郡反应迅速,拿着镰刀就往黑影身上砍。   黑影倒下,吧唧一声。   路云惊喜地叫出声,“啊,是……野兔。”他后面声音小了,惊讶的眼睛瞪得很大很大。周郡也惊讶不已,拎着那道黑影,的确是一只野兔,一只瘸了腿的野兔子,还被他镰刀割到了脑袋,还有一丝气,四肢蹬着,一会儿就不动了死了。   这是守株待兔?   周郡看着眼睛睁着大大的路拾,这下确认了这个小娃娃的确有金手指。   周娇醒了,把路拾抱起来,看着这只野兔。   路云咽了咽口水,眼神发亮,喊了一声:“大哥。” 第7章 赶路   一只野兔周郡留下了两只兔腿,然后远离人群,偷偷地把兔子剥皮烤着吃了。虽然没有盐和任何调料,腥味浓郁,但四人仍旧心满意足,美美地吃上了一顿。   路云舔着唇,“要是有水就好了,把这兔子煮烂,成肉汤。”   周郡闻言笑了,“会有的。”他用木棍把两块兔肉撵成碎渣,一点点喂给路拾吃。路拾没有牙齿,他不敢喂得太多,就隔段时间喂几口。   周娇帮忙,她摸着路拾的小手小脚,轻轻道:“哥哥,这回我确定路拾有福气。”   路云立刻点头,挺起胸膛,“我奶说过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路拾,是我们的福星。”   周郡把路拾交给路云,“那你从现在开始可要看好路拾。睡吧,天要亮了。”   路拾的幸运星地位确认后,周郡看着周娇和路云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小孩子单纯,觉得似乎有了某种依仗,周娇躺下就安稳地睡了,周郡却仍旧忧心忡忡。他不知道前路在何方,父亲让他去表姑家投亲,他真的能找到表姑吗?   他要是死在路上,周娇和路云该怎么办?他学的知识对这一路逃荒没有丝毫用处,一些野草和野果有没有毒,他都无法分辨。周郡躺在那,也不敢翻身,睁着眼看着星空,思绪无限放飞。   天蒙蒙亮,周郡起身把周娇和路云叫起来,“再往前走一段。”   周娇揉揉眼,路云抱着路拾,周郡抱着陶罐,背着两个水壶,斜挎着一个小包裹,跟在两个孩子的后面。陶罐里还有两个兔子腿,这是他们的重要物资。   这回他们等了许久没有等到里正一家过来,也没有见到熟悉的人。路云还要往前走,周郡让他们都停下等候。   一直到日落西头,周家村和王家沟的几十口人才姗姗来迟。周郡过去打听,知道是里正老家的那头驴不行了,拉着拉着货就拉不动了,倒下了。里正当机立断将驴杀了,将一头驴分给了周家村的人。这爆日关头,没有盐,驴肉不禁放,为了避免坏掉,分到肉的人立刻烤着吃,耽搁了时日。   那头驴倒下的时候里正他娘周大娘正在板车上,所以摔了一跤,周大娘年纪不小了,又没有防备摔了一跤,伤得不轻,如今正躺在板车上。里正正发愁呢,他将旱烟杆叼在嘴里,见到周郡,递给他一小块驴肉,“也没好的了,这点你拿去。”   “周奶奶她怎么样了?”周郡问:“有草药吗?”   里正额上的纹路九曲十八弯,发愁道:“问了一圈,都没有。”他呸了一口,“都是命,周家娃,去吧,去说说话。”   周郡看了周大娘,周大娘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干皮沾满了脸上,枯树皮一样的面容布满了苦难。里正的大而媳妇用沾水的树叶湿润她的唇,陶罐里只有浅浅的一层水了,她用的十分小心。   “这贼老天,要人命。”里正的两个儿子一前一后推着板车,开始前进。周郡抱着路拾,渐渐后退了。又走了大半日,彻底看不清路了,有人打起了火把,原地休息,开始煮饭。   周郡和路云等四人继续赶路,在半夜时分他们烤了驴肉,大约只有三两肉,干干的,一股浓重的膻味,又干又酸又涩,三人分食着,用力咽下去。周娇的喉咙都出了血,路云用那个小镰刀切得细细的让周娇吃。   陶罐里的两只兔腿也烤熟了,已经有些异味了,但是周郡仍旧没有要吃兔腿的心思,“明天中午之前吃。”   周娇捏着路云切好的细丝,嘴巴里嚼了嚼吐给路拾吃,周郡见了没有反对。   路拾这样子只能吃流食,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周娇学着村里大娘喂孙子饭的样子,喂了路拾几口驴肉。她心里想的是今晚吃驴肉了。烤驴肉吃,那么兔子腿就可以留着明天吃了,要是有水就好了,可以喝上浓浓的肉汤。 第二天中午之前三人吃了最后的兔腿,这下粮食和水都没有了,他们又恢复一无所有的境地。而算算路程,他们这一行人才走了八十多里路。   周郡再次见到里正一家的时候,周大娘已经不再板车上了。里正一家腰间有了白布。不用说,周大娘已经没了。   周郡没有再上前说什么,周娇眼眶红红的,却因为缺水流不出眼泪来。周郡他们几个已经也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   众人麻木地走着。   沉默、麻木、忍饥挨饿、满怀期望地走着。   不远处传来马蹄声。   众人精神一震,这一路上几乎很少碰到骑马的人,如今这马蹄声嘹亮,可以想象这是一匹骏马,这年头能骑马而行的人多半是有来历有本事的。   众人开始期待马蹄声,有几个机灵的人已经往马蹄声的方向赶过去。他们也不为别的,只想问问情况。听声音是从前面传来的,前面是什么地方,有没有村庄,有没有水源,有没有官兵?现在是什么情况,赵王那边怎么样了?   这些消息他们都想知道。不然大家都想没头苍蝇一样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路云伸长着头一直往前看,周郡拍了他,“别把路拾弄掉了。”   周娇自己跟在哥哥后面,她的小脚已经很沉重了,但是仍旧咬牙坚持着,她舔舔嘴唇,感觉嗓子再冒烟,拉住了哥哥的袖子。   周郡见状,知道这小丫头撑不住了,见前后一些人也有停下的,他喊住了路云,“停会儿,歇歇脚。”   路云把路拾放入周郡怀里,说了句:“我去前面瞧瞧。”   周郡看着怀里的路拾,这个小婴儿一路睡着,奄奄的,眼睛半睁不睁的,也不哭了,皮肤干干的,囟门凹陷,脸颊凹陷,那是缺水导致的。周郡无奈极了,从断水那天开始,路拾已经三天一夜没有大小便了,他不清楚婴儿长期便秘会怎样,但是他却知道婴儿缺水会死。   大人还能够撑得住,路拾可撑不住了。   他摸了摸路拾的眼皮,一狠心咬破了手指,伸进了路拾嘴巴里。路拾吮吸起来,周郡没有感觉到疼,只是心中悲伤,大约两分三钟后,他拿出了手指。路拾不满的睁开了眼,随即又闭上,依旧怏怏的。   周娇在一旁看着,摸了摸哥哥的手指,哑声说了句:“下次用我的。”   大约过了一刻钟,路云回来了,他道:“哥,前面有六七个骑马的人和一辆马车,说是走镖的。乡亲们围住他们问了好多。”他挠挠头,“我也听不懂,只知道前面三十里的地方有一条河。   他们就是在那里取水的,说再走八十多里就可以看见封家堡,封家堡一过就出了置州,不是赵王的封地了。”   “封家堡是什么地方?”周郡问。   路云挠挠头,“我不知道,我没听懂。”   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砸吧嘴,开口道:“是前朝军民修建的卫城,封骐骥封家军大本营,封大将军就是战死在那的的。现在那地荒废了,听说一群土匪把持着。”   另一个大汉插嘴,“什么土匪,那分明是豫章王的势力。”   “那赵王为什么不出兵剿匪?”   “你懂个屁。豫章王和摄政王同出一脉,赵王就是个跳梁小丑,肯定不敢打。”   “你个蛋蛋的,他连谋反杀头都不怕,还怕土匪?”这两个大汉你一言我一语的,都快吵起来了,要不是又渴又饿,估计他们还能跳起来对吼或者对打。如今吵了几句便不说了,大概是没精力了。   周郡听了个大概,心底有数了。也就是说只要再走三十里找到水源,他们就能活下去了。那封家堡土匪肯定不能招惹,但这么多流民土匪能抢他什么呢。   出了置州,就安全了。周郡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苗,又休息了半个时辰后,便让周娇和路云起来,继续赶路。   路过那群骑马休息的人的时候,周郡看着他们有人举着火把守夜,这些人中间有一辆马车,马车裹得严严实实的,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周郡也不敢多看,路云小声道:“他们会武功吗?”   周郡不知道,但是他们肯定不好惹,腰间都有刀。这些走镖的也不是一般人能雇佣的起的。所以周围人也都知道,并不与他们一起,大多都离得远远地。   而这些人也多半不想惹麻烦,所以把他们知道的消息都说了,告诉他们前面水源、有出路、还说了具体地点和还特地指明过了封家堡就出了置州。给了流民希望,他们便不会再去招惹这群骑马的人了,马车里不管是什么,应该都能安全。   就是这群人逆行,要去哪呢?赵王封地起兵,乱糟糟的,还有人往回跑,怪让人好奇的。但周郡这点好奇心很快就消失了。因为路拾眼睛很久没有睁开了,呼吸也微弱起来。   缺水太严重了。   周郡顾不得别的了,狠心咬破手指流血滴进路拾嘴巴里,他自己失血后心慌气短,但却顾不得休息,只管赶路。   三十里路,只要三十里路,就有水源了。不能再停下了,赶路,赶路。 第8章 水源   这是一条小河,几乎断流,水很浅。河流周边布满水草,河岸很陡峭,乱石杂生。但众人依旧喜出望外,疯了一般冲过去,跳入河中,大口大口喝着河水。   有人叫着:“别挤我,去那边!”   “别急,不要挤在这里,水弄脏了!”   这样的话淹没在人群喧闹中,河里乌压压地挤满了流民,有的干脆躺在下面,闭着眼张着嘴任河流浸漫自己。   路云也迫不及待地爬到河里,把头伸进去大口大口的喝着,周郡一时间没有动,周娇要过去的时候他哑声道:“我们再往前走走。”   多走几步,往上游去。虽说这有些矫情,但是这么多人一窝蜂地踏入这小河中,河水定然被污染,不干净了。   他不敢让周娇和路拾喝,大人还好,周娇和路拾,一个五岁,一个几个月的小婴儿他不敢让他们喝生水,万一拉肚子犯了痢疾,可就真的完了。   爆日当头,周娇已经走不动了。周郡拖着她,抱着路拾又往前多走了一刻钟,便让他们待在岸边,他闷头找了个觉得干净的地方取了水,这个时候路云也赶了过来。   他在河中喝得畅快,此刻浑身湿漉漉的,久旱逢甘霖的模样,他听了周郡的吩咐,开始生火,周郡先是用水给他们俩浇湿,让周娇喝了一小口,然后让她再忍一会儿,接着和路云一起生了火把河水煮开后才让周娇喝下去。   这个时候周娇已经躺在那动弹不得了。但是咕隆咕隆喝完水后,周娇浑身都舒展了。她干裂的嘴唇得到了湿润,周郡让她躺下休息,不一会儿周娇人就睡着了。   路拾这个时候嗯哼出声,周郡一直用自己的血吊着他的命,现在有了水,周郡抱着路拾用水壶喂水给他喝,路拾大口吮吸着,等他闭着嘴不喝了。   周郡又用河水给他擦洗身子,用周娇的小布包给他垫在身子下面,放在一处阴凉的大石头下。接着周郡又让路云再去把坛子和水壶都装满水,再次放到火堆上煮开。   他把自己的上半身单衫脱下沾湿水,给周娇擦洗背部和肚子。这小丫头浑身都发痒了,头也该洗了,但现在她睡得很熟,周郡一动她眉头就紧紧皱着,而且身子扭动。   周郡只好不打搅她休息,将她也放在了大石头后面,又找来一块枯树枝,用几块石头固定,接着将长袍搭在大石头和树枝上,给两人遮阴。   路云忙上跑下的在火堆旁,被热气熏得脸通红,身体又是汗淋淋的,他人小骨瘦的,打了赤膊,裤腿早就挽得高高的,不知道从哪找来的一小块破木板扇着风。   周郡道:“路云等会你也睡上一觉,把那小镰刀给我,我去前面看看。”   路云把小镰刀提给他,道:“哥,我刚才听他们说了,这河里可能会有鱼虾癞□□,我要去抓。”   周郡摇头,“你别去凑热闹。我们抢不到的,反而会惹麻烦。”   这里哪些人不是农家好手,下河摸鱼捉虾抓虫的人早就行动起来了。他起身一看,几百号人围着这河流早就行动起来,他们人小就算抓到了鱼,恐怕也到不了他们口中。倒不如省点力气多休息会,养足体力。   这条河流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断流,靠着这条河他们就能活好久。   周郡估摸着他们会在这里停留个几日,不如好好睡一觉,醒后洗个澡再说。路云挠挠头,“我听哥的。”   周郡让路云看着他们俩,自己又往小河上游走了百十步,果然见到许多人已经在前面,下河摸鱼,还有人抓了癞□□,喜笑颜开地举着。   有人开始扒拉水草,但很快传来说这水草有毒,不能吃。周郡听闻拿开了割水草的小镰刀,在河中躺下,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洗了个头之后拿着小镰刀上岸了。   路云周郡路拾三人睡得很熟。陶罐和水壶被路云放在他们三个中间,他把陶罐推开一点,他便也躺在他们身边睡下了。   最后是周娇先醒过来,她喝了陶罐里的水,然后又喂路拾。路拾依旧怏怏的,她想了想学着周郡的样子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挤出血喂给路拾,路拾一吮吸,手指钻心疼,她没忍住拔出手指,路拾不满的哭出来,声音一下子将周郡惊醒。   周娇把手指藏在后面,周郡见她低着头的模样,也没在意,抱起了路拾,摇晃起来。路拾一直哭个不停,周郡知道他是饿的。可是几人全身上下的确什么吃的也没有。他们饿了两天了,此刻喝了水纵然恢复了点精神,但力气都不足,饥肠辘辘,周娇起身走路时还打着飘。   此刻天色已经昏暗,是黄昏了,日头不那么毒辣,但空气里没有一丝风,极为紧绷。   路云也被吵醒了,挠挠头,爬起来,先到河里咕隆咕隆喝饱了,躺下把自己弄湿,又上岸来,“哥,我们去找点吃的,带上路拾。”   周郡点头,他要背起周娇,周娇却摇头,“哥,别带着我了,耽误事。我自己在这看东西吧。”她知道哥哥不放心她一人留下来,可是这里也没什么危险,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周大福和他婆娘,他们正在煮东西吃,两个孙子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盯着。   “周大叔周大婶子在,我不会有危险的。”她抱起坛子,“你们快去快回。”   周郡点点头,把路拾包着斜绑在怀里,把一旁的枯树枝拿着,又让路云带着小镰刀,两人往上游而去。   他寻思着河里的水草不能吃,岸边枯草和土里也没东西吃,只希望怀里的路拾能有好运气带着他们找到河里的鱼虾蟹浮游生物之类的。哪怕是一条水蛇也行。   他和路拾一路走着,看到有一些流民还真的从河里面找到了东西,是那种黑黝黝的田螺,还有人找到了那种小鱼,有些富足的庄子农民还添加了一些米糠一起熬,香喷喷的气味他们闻了直咽口水。   周郡面色沉郁地走着,大约走了半个时辰,见河流流水渐渐深了起来,路云要下去,周郡拦住他,“这里水草这么多,小心有蛇。”一般这种河里的蛇都是没毒的,但是他仍旧不敢冒险。   两人在那边扒拉着水草,把水草扒开后,又往河里扔石头,没动静才下河,在靠近岸边的淤泥里摸索着。这里的水很混了,估计被人摸了一遍了,周郡摸了半天只摸出两三个螺蛳壳来。   这条河的确浅的很,最深处也不过一人多高,周郡和路云都会游泳,周郡带着路拾不往深处去,路云则游到了对岸,摸了半天也是一无所获,他不禁有些气馁。   两人只好在往前,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但是夏日晴空,月亮极为明亮。   两人又上岸走了约有一刻钟,被巨石伶俐堵住了路,最上游的地方布满了大石头,而且河岸有土丘,他被堵住了走不过去了,爬下来往下看,只见那河水从乱石中流出,嘿哟幽幽的看不出什么。   水草更加茂密了,路云再次下水,周郡也要下水。   这个时候怀里的路拾小手活动起来,周郡一低头竟然看路拾睁开了眼睛。周郡精神一震,忙把路云招呼过来,路云过来看到路拾裂开了嘴,他不自觉地开口:“路拾睁眼了,哥。”   这一瞬间,周郡竟然冒出一个诡异的念头,今晚他们肯定能抓到河虾和河鱼。   可是他失算了,鱼虾没有抓到,路云的小镰刀割水草的时候割到一条水蛇,将两人吓了个半死。那条水蛇还差点咬到周郡,不过周郡反应快,躲过去,路云的小镰刀跟着就砍住了那条蛇的尾巴。   水蛇无毒!   路云一把抓住蛇头,喜笑颜开地用镰刀割断了他的尾巴和蛇头,把蛇缠起来,“有蛇羹吃了。”他逗弄着路拾,“小路拾,今晚有口福了。”   “回去吧。”他们出来一个快两个时辰了。他们上岸的时候路拾突然叫了一声,周郡不急不忙又往水草里看去,以为还会有一条蛇,但没有,却发现一群有毒的水草间有几株水葫芦。   水葫芦没毒,可以吃!   周郡赶紧把小镰刀拿过来,细细地把水草间的水葫芦都给割下来。大约有四五株的模样,这种水葫芦的叶子和杆都是可以吃的。   夏日蚊虫多,两人脸上腿上都红红点点的,但是全完顾不得了,割完水葫芦之后,路拾还要下去再扒拉水草。周郡拦住他,指了指后面,“你看,有人过来了,我们别弄了,快回去吧。”接着周郡又随意割了一些有毒的水草,把水葫芦一起埋在里面,抱着回去了。   “娃娃,这水草有毒,可不能吃!”他们回来路上碰到了几波还在河里找食物的人,见两个抱着水草,以为这两个半大小子饿的不管不顾了,劝了两句。   周郡道:“不是吃的,晒干后垫着睡。”   回去后周娇还坐在那,但头发乱糟糟的,周郡顿了一下,“自己洗头了?”   周娇嗯了一声,周郡用手指给她梳头,扎了个长辫子,周娇小声道:“哥,你们找到东西吃了吗?”   路云悄悄过来,把蛇给她看,周娇吓了一跳,小孩子怕蛇。周郡让路云去生火,安慰着周娇,“没事,这条蛇已经死了。娇娇不怕。等会儿就能吃到蛇羹了。”   先把水葫芦的叶子弄下来,和蛇一起放入陶罐中,接着周郡和路云又推着挪过来一些大块的碎石头,把他们堆在大石头旁边,围成了一个小圈。   之后生火煮蛇羹。周娇在他们去找食物的时候也没闲着,扒拉了一些枯树枝和干草,煮了起来。陶罐口用那种平滑的石块堵得严严实实的,害怕蛇肉和水葫芦的清香传出去。   几人围在一起,周郡说让他们赶紧吃。周娇和路云早就流口水了,不等凉了就吸溜吸溜地一人一口喝了起来,烫的脸通红,但却根本不舍得放手。   周郡看着两个小孩,笑了,拿着水葫芦的叶子,把蛇羹倒出来分着吃,“慢点,没人抢你的。”等还剩下一点,他又熬了一会儿,成黏糊状。等吹凉了后喂给路拾,路拾很满意地蹬了蹬腿。 第9章 停留   夏日河边蚊虫多。   入睡前周郡用长袍把周娇和路拾都包裹起来,只露出一个鼻子和嘴巴来。路云全身上下被蚊虫叮咬了不少包,红点许多。但是又实在是热,路云一边挠痒,一边扇风。周郡要他把衣服穿上,这孩子挺不情愿的。   周郡自己也是满头包,可是这边没有那种驱蚊草,也只好硬生生忍着。有家当齐全的,比如周里正一家,都拿出那种蚊帐了,很是让人羡慕。   这样根本睡不着,只能半梦半醒的眯着,恍惚中听到哭声,路云翻了个身,他年纪小,睡得熟,四肢大开。   周郡见他腿上的大包,又去看看周娇,便起身拿了块木板给他们扇风。一边扇一边心里想着接下来的路。   周郡他们和周里正一家挨得近,听到里正说,几个大领头的,就是那个城里逃荒的李家人,他家是秀才老爷,有学问,说准备在这里驻扎一段时间,然后派人往前走走探探路,看看情况再出发。   封家堡的土匪到底会不会对流民动手,谁也不能确定,只能先打听打听。   周郡在心底算了一下自己的家当。   一个在无人村庄找到的瓷器坛子,一个路拾娘留下的水壶,还有一个自己爹留下的木竹水杯,田间里捡来的小镰刀。接着就是一件完整的他爹的长袍,还有两件烂的不成样子的外衣。最贵重的就是周娇脖子里藏得长命锁。现如今的食物就是吃剩下来的两根水葫芦。现在夏天,不必担心避寒衣物,可是入了秋,就需要了。   想到入秋,周郡一愣,他竟然有信心思虑入秋之后怎么过。明明前路依旧渺茫,难道因为这处的水源让他有了自信。他扇风手臂酸痛起来,渐渐幅度小了,随后迷迷糊糊地睡了。 第二天蒙蒙亮,有人就动起来,去河里再次寻找能入口的食物。天边日出,云霞万千,早晨温度就燥热起来。   周娇昨晚包的严实,睡得好,醒来之后想去河边取水,她一动周郡就醒了,大家一起遮掩着把剩下的水葫芦煮了,之后吃了,还剩下一些杆子。   周郡对周娇说:“今日你还留在这里看家,把这些杆子磨碎。”他找来碎石头,教了周娇一下,“磨碎后就放在陶罐里,留着给路拾熬粥喝。”   路拾这小家伙有了起色,不缺水了,起来的时候就有了尿,差点滋到了路云,可是大便一直没有。周郡倒是给他揉肚子,怕这些东西他吃了胀气,但是发现肚子瘪瘪的,知道他还是处于营养不良状态。   路拾到他们身边快一个月了,模样和捡到他的时候没什么区别。周郡摸不清他多大,之前问过徐寡妇。那徐寡妇说大概三四个月的模样,但是周大娘却说这孩子像是五六个月。   周郡也管不了那么多,模糊的意识到这个孩子有些不凡之处之后,就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着他。   可是他现在突然发现路拾没长大?小婴儿不是见风长吗?周郡突然惶恐起来,抱着路拾喊住了正在收拾洗漱的周大福的妻子,“婶子,你看这娃他……他”周郡顿了一下,“他有没有什么不一样了?”   周婶子很奇怪,“啥不一样?我眼瞅着没啥不一样啊。”   “他好像没长大,还是这么一点。”周郡一只手试着比划着。   周婶子一拍大腿,“你这孩子,这么丁点儿的小崽子没吃没喝的,能活着就是老天爷开眼保佑了,你还想他长肉?”周婶子有些嫌弃周郡浪费她时间,绕开他去了河边继续洗衣服。   这么好的天气男人们都去找东西吃了,女人们洗洗刷刷晒晒,琢磨着食物,有什么能管饱又不费粮食的食物。哪有空在这耽搁时间,周婶子不再理睬周郡。   路云过来,“哥,我们也去上游再看看。”   周郡抱着路拾,路拾睁开了眼,眼睛盯着他,看不出什么内容来,他失笑,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   “今天我们往河对岸走走,那边是土丘,说不定能找些东西。”   “哥,河里说不定还有那种,那个水葫芦。”路云跟在他后面,小声说:“再去找找。”   周郡回头瞥了一眼路云,“现在人多眼杂。”他虽然不确定能不能再找到一些,但是找到之后恐怕不好的掩饰。放眼望去,河边河里每隔不到几米便有人在摸索。昨晚他说了弄些河草晒干垫在身下。   今天一看早就有人想到了,河里的水草都少了很多,捞在岸边晒着。   路云哦了一声,乖乖地跟在周郡往前走,走到昨晚土丘的地方。看到有两个人坐在那,路云叫了一声,“王丫,你找到什么好东西了?”   王丫把手往后一背,路云愣了一下,脸上显示出不好意思,“我不会抢你的。”周郡拉了一下他,两人下河游到对面。路云上岸时候,看到王丫把什么东西塞到怀里了。   路云有些难受,“我以前可羡慕王丫了,她爹他娘都对他很好,她家里一到过节,就可以吃那种甜甜的米糕,还有那滑不溜秋的糯米饭,她每次都出来吃,我们一群小伙伴们见到都流口水。”   王丫是隔壁王家沟的,和周家村隔了几块水稻田,两个村庄的小伙伴们经常一起玩。周郡是不认识,但是路云很熟。   路云絮絮叨叨说了一些村里的事,他说王丫家里很富裕,她爹一边种田一边打猎,她娘也很能干,她娘的爷爷还是个老秀才呢。见周郡没反应,一直闷头往前走。   他也失落下来,“王丫她以前还会留给我那白面馍馍,可惜现在她家只剩下她和她娘了。她娘被逃荒的时候磕破了头,醒来就傻了。”   周郡想起刚才的土丘上坐着的女人,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但是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的,就知道王丫挺能干的。他出声安慰了下:“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路云,仔细看路。”   离开河岸边有二里路了,怀里的路拾嗯哼几声,周郡拿出水杯给他喂水葫芦熬成的黏状物,路拾也不嫌弃,咕隆咕隆嘴巴吮吸着。   路云拿出另一个水壶,抿了几口水,“哥,这日头晒死了。”他背对着日头,往回看河岸,已经看不到什么了。再转身往前看也是干裂的泥巴和尘土,飞扬着黄沙,枯草枯树枝灌木丛到处都是,乱石碎石堆满,没有路可走,黄茫茫的一片。   不说寸草不生,但也没多少绿色,周郡眯起眼睛,“在往前走走。”   两人又走了一刻钟,有一处灌木丛,焦黄焦黄的,枯树枝掉落,像死蛇皮一样扭曲在黄土上,周郡弯腰摸了摸,对路云到:“挖树根。”接着周郡将路拾放在一旁,脱下上衣包住他,露出小脸,路拾大概肚中有食,有了点精神,也不睡觉,而是睁着眼睛,看着他们挖树根,也不知道是否能看得懂,总之目不转睛的。   树根难挖,周郡力气大,用枯树枝掘土,路云那镰刀把灌木先割断,然后用另一头开始撬。后来周郡嫌枯树枝不顶用,上了手,两人费尽心思,挖了两个多时辰,中间歇了两次,挖出来树根,很大,路云两只手抱不满的树根,沾着湿润的泥土。   周郡和路云的手指流血,伤痕满满,但是看着树根却很高兴,又给路拾喂完了水杯里水葫芦粥后,两人把水壶的水也喝光了。   小憩一会儿后,周郡拿着镰刀开始切割树根,将其分成小块桩,带回去。   两人又花了一些时间,在天色暮合,晚霞映天的时候往回走,河边依旧有许多人在那,周郡让路云抱着路拾看着树根停在岸边,他拿着镰刀下水了。扒拉着割断许多水草,也仔细找着水葫芦,但是这次并没有找到。他在水里忙活了快一个时辰,把水草搬上岸,一看路云和路拾不见踪影。   周郡一时间惊出了一身冷汗,立刻大声呼喊起来,“路云!路云!”   他站在土堆上沿着河岸边走边喊。   “大哥,大哥,我在这!”路云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怀里没有路拾。   周郡脸一白,抓住他,“路拾呢?”   “痛!痛!好疼,哥。”路云的脸纠结起来,“路拾在王丫那,王丫给我看着。我们找到了好东西。”他拽着周郡走了几十步,在几块大石头中间有一小块缝隙。   周郡跟着路上跳下大石块,发现这里倒是一处好藏身的地方,也避风。   王丫她娘正抱着路拾,脸上有温柔的笑容,王丫起身诺诺喊了句:“周郡哥。”路云在一旁解释说刚才在那里路拾一直剧烈咳嗽,他就抱着路拾转悠,就让他到这里避风,本来他不想但,但是看到河岸边突然冒出一只田鼠,他就抓,但带着路拾麻烦,王丫说帮他看着路拾,还说她这里有个网兜,他们就来了这里。   “哥,你看。”路云显摆着,周郡见网兜里有两只田鼠。   他摸摸路云的头,“干得好!”   “可,这有王丫一半,都是她教我怎么设陷阱。网兜也是她的。”他说着,眼睛往王丫那边看,还挠着头,生怕周郡不分给王丫。周郡见王丫低着头,手指搅着衣角,又见王丫她娘抱着路拾轻轻摇晃,点点头,“一人一只,路云把那树根分她一小块。”   王丫小声说了句谢谢,眼眶微微泛红,但王丫她娘没什么反应,只是在周郡把路拾抱过来之后,激烈的挣扎起来,要抢回路拾,王丫小声安慰着,在母亲耳边说了很多话,让她娘安静下来。   两人去搬了许多水草,把田鼠和树根埋在期间,掩盖着回到昨晚的睡觉处。   周娇已经烧好了水,晒干了水草铺在了石板上,望眼欲穿地等着他们。一见到两人回来,周娇忙不停地跑过来,几乎有些惶恐地说:“我以为你们哥哥不回来了。明天我要跟着你们去。”   她紧紧抱住周郡的腿,在这一天中,她害怕极了,万一哥哥出事了,万一哥哥碰到毒蛇了,中毒了,怎么办,万一哥哥觉得她是累赘,她该怎么办。   周郡摸摸她的头,将路拾递给她让她抱着,接着把周娇给抱起来,安慰她:“哥哥不会丢下你的,来,我们找到好吃的了。”   他们把树根洗干净,然后配着田鼠煮起来。周娇久着水杯吃田鼠树根粥,小脸上有了幸福的光,她小声道:“今天有人在河里找东西,水草里冒出一条毒蛇,那人被咬了,很快就没命了。吓死我了。”   “我就想起昨天哥,你们,我怕。”   “别怕!”路云拍着肚子,“都被我们吃进去了,那没毒。”周娇见路云拍肚子,周郡怀里的路拾倒是挥舞起了小手,嘴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她转头哼了一声,“我们有路拾,但还是要小心。”   周娇去打水的时候看见的,那是个农家小子,和她哥哥年纪差不多,刚说他抓住了一条蛇,但是转眼间他就说不出话来,浑身满脸青紫青紫的扑通一声倒在水里。   两个好心的大叔把他抬出水,放到了岸上,那个小哥已经咽气了。有人抓住了那条蛇,才知道是毒蛇,剧毒。接下来那处水源就没人敢碰了。   后来是周里正组织了一些人把那边水草全部给清理干净了,再也藏不住什么东西,又和他们说下水的时候要注意。   吃完了树根,周郡道:“明天上午我们找些石块,磨出一些尖利的石刀来。”他们今天去的地方还能找到一些树根,但是无法挖出来。周郡想找周里正家的借点农具锄头铁锹之类的,但是又不想把好不容易找到的树根分给别人,便有些犹豫。   想明天再去弄一些回来,之后再告诉周大叔他们,也算多给自己一些保险,毕竟他们抢不过那些人,但是这样躲藏着,被人发现也不好,他们还要靠着周里正一家多看顾,也要给人一些回报。 第10章 石刀   夜色下,仍旧有许多人并未睡着,窸窸窣窣的拍打蚊虫的声音不绝于耳。周娇头皮发痒,她的头发很长,卷在一起。自己在河边洗了,但是没有洗头发的皂角,只用水洗根本洗不干净,她感觉有头上有虱子,让她痒的难受极了,加上吃饱了,有力气折腾了,于是爬起来给用手指开始挠。   周郡和路云忙了一天,睡得很熟,她看着包裹着自己的衣袍,脱下来给周郡和路云盖上,裹住他们的脚,两人的草鞋已经烂完了,脚底厚厚的茧,她想着搬上来的水草还没晒干,堆在旁边,嗡嗡的蚊虫从那里出来,便要把他们放远一点。   大概动作大了点,周郡醒了过来,“娇娇?”   “哥,”周娇放下水草,“我睡不着,你睡吧,我不会乱走的。”   周郡实在太疲惫了,手掌手指还有血丝,手臂酸的抬不起来,他只是嗯了一声,又睡下了。周娇便窸窸窣窣地行动着,之后又给路拾喂水。路拾小脸皱巴巴的,还像个猴子一样,闭着眼喝水,喝完就睡。   陶罐里烧开的水都是她和路拾喝,哥哥说小孩子喝这水安全,不拉肚子。她知道哥哥对她好,但也知道自己是个累赘。端看这一路逃荒的人,除了领队的李家人那边还有两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活着,其余的她都没见几个。   之前一起从周家村王家沟里出来的小伙伴们,也不剩了几个了,只有周虎子和王二牛还在。周娇知道他们都是独苗苗,父母爱得紧,所以在父亲没了后,她一直担心哥哥会把她扔掉。   哥哥在家里脾气不好,对她没耐心,小时候带着她还差点把她淹死,经常惹爹娘生气,还不爱下地干活,经常跑出去鬼混。但逃荒路上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不但没有把她扔掉,而且还格外地照顾她。   周娇渐渐放下心来,也不那么惊慌,特别是他们确认捡到的路拾有福气的时候,更加对以后的路有信心了。她把水草搬得放远一点后,又回来,想着明天可以跟周大婶娘学着编织草鞋。她看见有人用河里的水草编成了那种草鞋、草帽、草篮子,可惜她不会,明天求着周大娘教她一下,磕头求求她。   头皮又痒了起来,周娇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想着还不如弄短点,于是就想去摸小镰刀,但她又顿住了。万一她弄不好,割到自己了,会让哥哥担心为难。她找了细树枝开始挠头,挠着挠着便累了,睡着了。   路云一觉醒来,天大亮,他伸了个懒腰,爬起来一看周郡正在给周娇剪头发。他挪过去,喊了声“哥。”   “醒了?”周郡瞥他一眼,“去找些那种平滑的石块来,我们看能不能做个石刀出来。”   路云嗯了一声,先跑去河边找了干干净的地方喝了一肚子的水,然后开始找周郡说得那种石头。不管肚子咕隆隆叫的多很,他都很习惯了。   忍饥挨饿已经锻炼出来了,现在他们是一天一顿饱饭,其余就喝着那种树根熬成的汁水,路云很满意。不管怎样,他们都还活着,而且昨晚还吃到了田鼠肉,往前还吃到了蛇肉。   如果今天能再多找几块那种大树根,大哥说要把他们磨成那种细粉,配着观音土,做成那种硬硬的饼块,能挡住饥饿。如果再能找到一点鱼和虾的话,那就更美了。   可惜,他看了看这条小河。里面依旧充满了人,而且水已经混了,看上去更浅了,水草也几乎看不见了。他知道是找不到鱼虾了,昨天他闻到了周里正家饭的鱼香味,他们好像还有盐巴,那滋味该是多美啊。   想着想着,路云口水就流下来了,他随手一抹,回过神来,开始低着头捡石头。大哥说要短的,平的,有两个手掌大那样大,有缺口的,但是表面要光滑的那种石头。   “路云。”有人喊他,路云抬头见是王丫,她手里有着网兜,路云过去,“今天到哪去抓,河里没东西了吧?”   王丫点头,“我想去土丘对面的下面看看。”她前两天下手快,找了那处避风石后面的藏身地,然后又用网兜抓住了两条鱼,很小的鱼,大概只有她手掌那样大。可是这两条鱼让她和她娘活了过来。在避风石后面偷摸摸的吃了,也没人发现。   昨天路云发现有田鼠,她惊讶极了,因为她在那块地方来来回回晃了十几次都没有见到田鼠,但路云发现了却抓不到,于是她便帮忙做了陷阱,没想到竟然抓住了两个。   而且路云还要分她一只。她心下感动又触动极深,知道路云还是原来的性子,没有变坏。所以她才敢带他们去那处避风石,带他们去藏身处。   路云担心,“我看那边都是碎石,干枯枯的,那李家几个好手不是下去了,也没找到什么东西。”他哥说这条河的方圆三四里的地方估计都有人转悠过,大家能动的都会想办法找一星半点的食物,所以嘱咐他务必要小心,就算看到吃的了也不要张扬,如果别人也发现了,不要去抢,别生事端。   王丫只比他大一岁,却比他能干太多,竟然都敢自己下去了,那些石头一不小心就踩到,掉下去可会没命的。昨天李家人不是掉下去一个摔断了腿,幸亏李家村人多,也团结,又把他救上来了。不然只有死路一条。就是这样,昨天他们偷偷吃饭的时候,那家人哭声嚎的整条河边的人都能听见。   一个家的主心骨断了腿,可是晴天霹雳,让其他家人怎么活下去。王丫咬唇,她昨晚也听到那件事了,可是她还是要下去。“这条河快干了,我们待不长的。而且阿牛哥说我们会去封家堡,还有七八十里路要走,没有粮食不行,必须要弄一点干粮路上带着吃。”   路云见劝不动,想了想说:“你等我一会儿。”接着他迅速把找到了几块石头拿回周郡那,周郡皱眉:“怎么去了这么久?”   路云靠近周郡小声地把王丫要去山丘对面下面的事情告诉周郡。周郡没反应,他又道:“哥,要不我们带她一起去挖树根,这样她就不用去下面找东西了。而且她那里有铁锹。”   王丫家是猎户,她和王大牛玩得好,王大牛娘又是王丫的堂姑,王大牛家里和周里正一样,还有板车,装得满满的家当。   周郡思索一番,同意了。让王丫拿着铁锹等着,路云飞着跑了过去。周郡摇摇头,拿过路云找回来的石头,又捡起一块大石头,对着平滑的石头开始砸。   他之前做过石刀,知道一些原理和做法。之前学校手工课作业的时候他自己做过,但那个时候的工具多样化丰富,学校手工室里有各种切割机磨刀石分割仪打磨器,有同学还用仪器把啤酒瓶做成了手镯。他则做出一把小石刀,如今他这里可是什么都没有。   但总要试试。之前找资料的时候原始人做石刀,是砸、锤、摔、割、烧、碰撞多种合成。他用大石头拼命地砸着,砰砰作响,碎石还崩裂着。   因为害怕碎石蹦到人,周娇把路拾抱远了。周娇的头发剪短了,利索起来了,她抱着路拾走来走去,看到有几个年轻的媳妇儿坐在一边,腿边又有很多水草,便赶紧挪去。年轻的媳妇儿们聊着天编织着草鞋。   周娇怯怯的,“我可以跟着一起学吗?我想给哥哥编织一双草鞋。”她声音很小声。   见周娇渴望的眼神,还有怀里瞪着大眼睛的路拾,有个两颊泛红的小媳妇儿心软,“孩子,你想学吗?来,我教你。”   周娇高兴极了,立刻搬来水草,跟着学了起来。她们的手速很快,而且还有那种长长的毛衣针,一头还有这弯钩,还有一些细绳子。   周娇什么都没有,那个小媳妇儿手就故意慢了点,好让她看清楚,见她没有绳子勾连着,就用了另一种手法,“你这样做,用这个水草的根子,搓的细细的,多用几根,别急。慢慢来。”在她的带领下,其余三个小媳妇儿也没说什么,有个手速快的,还多拿出一根编织针来让周娇用。   年轻媳妇很好,编完了自己后还特地帮周娇给固定了一下鞋跟,周娇感激不已,眼眶都红了,糯糯的说谢谢,还想磕头,一口一个恩人。那个小媳妇儿笑起来,“叫我花婶子就好,大家都是逃难的,别这样。”   周娇这边费力且用心地学着编织草鞋。偶尔看一眼路拾,路拾倒是很快,只有渴了才会哼哼唧唧。而另一边路云带着王丫回来,也带回了铁锹,接着和周郡一起做石刀。   周郡磨了两个多时辰,累得不行,喝了水后,见周里正回来了,便去借了那种小石磨来。他见过里正用小石磨磨那种麦种。   里正脸色很难看,估计在琢磨着什么事。把小石磨给他,说了句:“水快干了。”   周郡叹气,“是啊,周爷爷,我们是不是快要离开这了?”   里正没点头也没摇头,挥挥手让周郡快去磨石刀,他自己也很快又去前面李家人的驻扎地去了。 第11章 打架   有了小石磨,把石刀一边开始压,磨,转动。周郡和路云忙得热火朝天。   王丫的父亲是猎户,也是农家好手,爱好做木艺,所以王丫耳濡目染,现在有铁锹有小镰刀,她便找了那种粗粗的树枝,把头削的尖尖的,做木箭。   他们这边砰砰乓乓的,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也有几个人来问了两句,周郡说没有刀,怕往后走碰到野兽,想做一些防身的。   有些人也起了心思,然而更多的人只是问问,他们都是拖家带口的,也有一些东西随身带着,那种独轮车上路的。都是一个村一个庄的,沾亲带故的,大家乡里乡亲都认识,这些人都比较团结。那些独身的,或者路上和亲人失散的,倒是想跟着做,但是太饥饿了,只顾着找东西填饱肚子,这种费力气的活计哪有那精力和空闲。   就算靠近这条小河流。也有几个人年纪大了,或者有一些疾病,找不到东西吃,只能拼命喝水,最后他们开始吃土,苟延残喘着。昨夜又死了两人,被领队的带着人扒下了他们的衣服,拖到二百米开外的地方扔了,也没人挖坑埋,只用几块石头简单的围起来。   大家对这种事情很麻木了,只期待这一天不要轮到自己。   路云整个人如同水里捞出来一样,跑到河里躺了一会儿,才爬上来。   两人光水都喝光了两大坛子,腹中饿的生疼,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要把五脏六腑烧光,要其灰烬都不剩下,手臂渐渐无法抬起。   路云摊在地上了,“我打不动了,哥。”   他们的脸上都是汗水,瘠瘦和枯干比比皆是。周郡的脸又黑又黄,他也放下石磨,也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   王丫去给他们打了水,浇在他们身上。   “谢了,王丫。”路云张着嘴,像条狗一样,哈着气,吞着水。   王丫来回跑了两趟,给他们取水。随后也坐下来磨着做好的木箭的箭头。她在这段时间内做好了三根木箭。   “如果这是条大河就好了。”她磨完了箭头,抱着膝盖坐在那,想着父亲以前下河里插鱼,她跟在后面的情况。他们家父亲是打猎好手,偶尔馋了父亲便不把打来的猎物拿去城里卖,而是让母亲做了全家人一起吃。   她沉浸在过去的幸福生活中,然后几声怒吼打破了她的回忆。有几个人往河对岸冲过去,那边吵吵闹闹的,吆喝嚷着,像是在争夺一条鱼。接下来有人喊着杀人了杀人了!   王丫惊疑不定,周郡歇了一会儿爬起来,见路云想去看热闹,他道:“别管其他,去捡些柴火来,煮饭吃。”   路云见王家沟的几个人也跑过去了,虽然有心想去看看,但吃饭更重要,就去捡柴火去了。王丫也回过神来,握紧了木箭,周郡瞥她一眼,“王丫,你娘那安排好没有?”   王丫嗯了一声,“等出发的时候我娘跟着我。”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周郡歇了一会儿,拿出剩下的树根,开始取水生活熬树根,煮好后让周娇带着路拾也回来,一人喝了点热树根水。王丫也跟着喝了一点,她已经知道河对岸为了什么打起来了。   原来是有个人挖出一条泥鳅来,还没等高兴就被人抢了。两个人就打起来,闹开了。那个抢泥鳅的人是个混混,有三四个人一起,而挖出泥鳅的人则是个光棍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   他挖了一天了,才挖出一个泥鳅来,这是他一天的口粮,哪里能舍得给别人。当即拼死也不放过,他发了狠,将人往水里按,差点把人淹死。然而那个混混到底人多势众,几人合伙抢走了泥鳅,还把光棍揍了一顿。   光棍愤愤不平也无可奈何,现在断了一只胳膊,鼻青脸肿地躺在那,一脸麻木的阴狠。之后他起了杀人的心思,捡着大石头趁人不注意砸了上去,抢泥鳅的人头破血流死了。而他哈哈大笑着躺在那,被混混的朋友也弄死了。   这发生的事情都只在两个刻钟内,死了两个人,领头的或者几个村庄的有威望的人才赶过来,然而于事无补,只能把尸体拖走扔了。   王丫听完整个故事心底不知道什么滋味。周娇害怕的瑟缩起来,路云这才彻底明白了大哥一路的小心谨慎,真是片刻不留神,就丢了性命。   周郡见几个孩子害怕,道:“记住,不要惹事,要是有人抢你的东西,你就给出去,留着命最重要。”他们人小单薄势力没有,根本拼不过。周郡知道这年头,一口吃的就可以换一条人命。现在谁拳头硬谁说的算,什么伦理道德良心怜悯都不如一口吃的。   按理说周家村的人应该团结起来,可是里正似乎疲惫了或者没有想到这一条,没有那个团结一切抱团的心,大家还是各顾各的,但面对其他村的欺压的时候会联合一气,但是个人之间的龃龉龌龊并不管。   所以大矛盾没有,小矛盾不断,只不过大家都很饿,所以没有力气去争吵,都忍着吧。   周郡又放入水葫芦的杆磨蹭的粉,留给路拾喝,然后让周娇带着路拾留在这里看家,他们要出发去挖树根了。   “不带路拾吗?”周娇问,想说什么,但是看到王丫在,便只好说出这么一句,周郡道:“他留下。”那天他挖的时候就看到周围地底下的根系发达,想着底下应该有些能吃的东西,再说又有两个陌生人,不方便带路拾。   周娇乖巧点头,“哥,我会照顾好路拾的。”她编了一上午,只编成了一只草鞋,想着剩下的时间把另一只编完。周郡临走前又看了一眼路拾,知道现在还没到吃人的关头,便放心的走了。   王丫带着母亲也跟着一起跟着去了,她道:“我娘会帮着干活。”她娘磕坏了脑子,可是还会干活,就是好像记忆回到了她小时候,不记得人了。偶尔会闹一闹,但一般时候是很安静的。   几人带着水杯和家伙,游到了河对面,走到了昨天到的地方,周郡看到有点绿色的地方,就要人挖。但是几人挖出很多坑,却只挖出两个树根。   “再往前走走。”周郡拿过水壶喝了几口水,擦干汗水,眯起眼睛朝前看,接着又往前走。   王丫一直跟在他后面。王丫是个女孩子,头发却早就剪得短短的了。她把网兜也带出来了,但她知道这里不是山林,很难打到猎物,但这地方干旱,有些地鼠或者野物会在泥土里打动,她想着能不能挖到一些。   “娘,你挖这边。”王丫选了地方,她挖土,让她娘看看挖出来的土里有没有东西,一些蜈蚣和蚯蚓也都捡起来放在她的小竹筒里。他爹生前给她做了好多这种小竹筒,如今剩下的也就这一个了,一般她都是用来装水喝得,现在水喝完了,就装这些蜈蚣蚯蚓,也能煮了吃。   可惜她的小竹筒里现在还没有找到这些,甚至连条蚯蚓都没找到。王丫不禁有些灰心,想着还不如去土丘下面碰碰运气。   周郡没那么多心思,他闷头往前走,有时候看到有绿色的地衣,还要蹲下,挖几下,如果泥土粘稠,他会在接着挖。这种绿衣植被大多根系发达,挖出跟来就能吃。   那种大树根草皮这里几乎很少,看样子这处也是有人走过的。赵王所下辖的村庄城镇那么多,逃命的人估计也不少,也有很多大族迁移,恐怕也曾找到这里,卷走了那些树皮和能吃的东西。这里连一些野物都没有,也真是荒凉无比。   他们越走越远,天气酷热,虽然到了傍晚,但太阳威力依旧不可小觑。水已经全部喝光,几人也累得不行,脚如铅灌注,无法动弹。   看着他们的收获,一小把根系,三四个有水分的树根,两只小小的地老鼠,周郡仍然觉得不满意。这些根本无法支撑他们走完剩下的八十里路。   周郡让他们继续休息,自己爬起来又往前走,途中也碰到两三个结伴回来的,大家都两手空空的。他们也是认识的人,对周郡摇摇头,一脸菜色。   周郡只好折返,回到原处,王丫已经又开始挖了,路云还在休息,小脸皱巴巴的。“哥,我们挖点土回去吃。”   “这里的土不能吃。”他没力气地解释,“不是观音土。”   说话间,王丫她娘尖叫起来,王丫赶紧围过去,见她娘惊恐不已,脚边树叶散开露出一只干枯的脚来。   周郡爬起来,把枯树叶及泥土用树枝扒开,见两具枯骨相拥在一起,骨头中间有几块石头,杂乱无章 。他叹息一声,又将树叶拢起来,想把尸骨盖住。   这个时候王丫咦了一声,说道:“石头下有东西。”   周郡一停,路云早就跑过来眼疾手快地扒开石头,见到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和一支金钗。路云赶紧拿起来,也不害怕。   王丫见状也大着胆子扒拉尸骨,只见竖骨边大概类似手掌的部位有块状物,拿起来把泥土搓开,是一枚玉扳指,颜色很漂亮。   周郡道:“拿着吧。”接着他开始挖坑,路云问挖坑做什么。   周郡道:“既然拿了人家的东西,就让他们入土为安吧。”这两人不知道是什么人,应该有些身份,默默死在这里。周郡虽然相信唯物主义,但他是穿越而来的,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敬畏鬼神。再说拿了人家的随身之物,给个回报吧。 第12章 上路   回去后,周娇已经烧好了热水,柴火也捡了不少。照常一顿饭后,入睡前,他们的周里正却通知周家村的人聚在一起,有事要商量。   “乡亲们,咱们得走了。”   “找到路了?”   “前面安全吗?那人说有土匪。”   “土匪能抢我们什么?”有人反驳,“要命一条,拿去。”   “没吃的,这时候上路不是找死吗?”   “求龙王爷显灵,来场雨啊。”   乡亲们的话七嘴八舌地响起,都是对前路的疑问和担心。   周里正等人们都不说话了,他乏力红肿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灰扑扑的,“不走,留在这里,粮食越来越少,河马上就干了,照样活不下去。往前走,有土匪。探路的人回来了,说沿途并没有土匪人影,前面和我们一样逃荒的人很多。”   走还是留?   这不是一个很难选择的决定,留在这里死路一条,往前走有一线生机。更重要的是里正说探路的人发现前面有一处高丘陵,那边有那种可以吃的观音土。   听到这里,有些人心动了。   周里正继续道:“这几天抢水抢东西的打架的很多,我们都是一个村的,乡里乡亲的在外就是一家人,要是别人欺负我们,你们也别光看着不动。那句话怎么说的来,就是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内部可以吵架,但是面对外庄人,陌生人记住,我们才是一个整体。”   里正说完,乡亲们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   周郡小声说了一句:“要团结。”   “对,就是团结。要像一家人一样!”里正大声道,嗓子里像是卡了东西一样重复,“要是有人欺负你们单个,别怂。”今天两个外庄人抢鱼两死后,李家的老太爷就把他找过去,斯斯文文地说了一些话。里正其实没听太懂,但是他听到了要帮忙要像一家人,现在听到周郡说团结,他想起来李老太爷似乎也说过这两个字,便加重了语气。   “将军们管理士兵,要的是听令,我不要你们听令,但如果遇到土匪的话,我们这些人如果团结一致,那是一股很大的势力,要是我们只碰到一小股土匪,就算他们有刀,但是我们人多势众,打起来也不会吃亏。”   “要是碰到人多呢。”有人问。   里正咳嗽起来,没回答,有个女人就冷冷道:“自求多福呗。”   是路家的漂亮媳妇,路婶子,周家村里独一份的漂亮人物,听说家里有两个兄弟学了武,当了兵去了。她为了赡养父母,找了一户无父无母的孤儿,那孤儿是周家村的,吃百家饭长大的。   成亲后,路婶子家里家外一把抓。田里的活她比男人还能干,家里也大理的有条有理。周家村的男人们都羡慕的很,就连路云奶奶生前这么难缠的老太太都夸她活的漂亮能干。   逃荒路上她也比她的丈夫能干,她旁边坐着的丈夫听到自己媳妇的话就附和着说了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死了就死了,烂命一条。”   是这个理嘞。   那个问话的男人嘿嘿笑了,路婶子眼睛一瞪,他便扭过头不说话了。   里正说明天下午出发,今日赶紧洗洗刷刷。可是这条河几近干枯,洗刷是不可能的,只能留着人和畜生喝。有些人开始自发的维持秩序,一个村一个村的分配河流区域。   周郡一边让路云取水,自己一边开始继续做石刀,还有今天见到的匕首,他也要把铁锈弄掉,然后放在火力烧,之后再用石头把刀刃磨锋利点,磨光滑一点。   周娇也没闲着,开始借着火光编织草鞋,还没干透的水草混入其中,一层一层的绕起来,缠绕着加固鞋底。周娇这一天已经编好一双草鞋了,给了周郡。周郡试了试,合脚的,他摸着周娇的头,夸奖着:“我们娇娇长大了。”   周娇很自豪,“我要给路云哥再做一双。”她打了个哈欠,肚子里吃的东西已经消化完了,困意泛上来,周娇掐了自己一把,提提神继续编织。   路云打水回来了,嘟囔着:“差点又打起来了,这水好浑。”   周郡放下磨刀石,走过来,见坛子里的水底有泥,他道:“先放置一会儿。”等会用水壶舀出来,稍微过滤一下。这样的水说明河底已经快干了。他看了一眼水草底下的压得树根,犯愁剩下的路该如何走。   里正说前方有那种观音土,可是周娇和路拾是不能吃这样东西的。他抱起路拾,这小家伙这两天精神好了点,这个时候睡的香香的。   他又抬头看看星空,满眼璀璨,怀里的路拾呼吸平稳,小嘴巴一吮吸一吮吸的嘟嘟的。周郡见他可爱,心情陡然转好,也许天无绝人之路。 第二天,众人就再次起来,整个河边营地都动了起来,因为下午出发,所有有人趁这出去找食物,有人在河边再次取水喂牲畜,把能装水的物件盆、缸、坛、碗、壶都装满水。   有的人家里富余一点则利用还能用水蒸干粮,有的人什么都没有,比如周郡,则是把树根再次煮了,让他们都能吃饱。俗话说吃饱饭好上路。   吃完了,就让所有人再去河里把自己弄湿,然后睡上一觉,养足精神和体力好出发。他们像蜿蜒的河流一般过了太阳最炽热的时候出发了。出发前路云扒拉着几块湿润的泥巴涂在了身体上,说着给自己保湿。他没舍得穿周娇熬夜编成的草鞋,而是用泥巴把自己的脚糊的满满的。   其实昨天听里正说能吃土,路云就想去土丘那边挖点,但是被周郡拦住了,告诉他这种土不能吃,这不是那种可以吃的观音土。   他们大部分的家当都在周郡身上,而金钗被周郡放在了周娇身上,她小孩子不用背多少东西,路云抱着路拾,一行人慢慢走着。   出发朝封家堡而去。   天黑的彻底看不清路了,才原地休息。他们小心翼翼地喝了水,路拾的水壶里是树根和一个田鼠熬成的糊糊,喂给他吃。   他们今晚不准备吃东西,等天蒙蒙亮的时候会啃几片有水分的树根,用匕首把树根切开,一人三四片,艰难的啃进肚子里。“哥,什么时候能到那个丘陵啊,王丫说她爹以前吃过观音土,细细的跟白面馍馍一样,吃一口就不饿了。我想吃那个。”   周娇听到这里,眼里也露出了渴望。   周郡一顿,眼睛垂下,喃喃道:“快了。”   这里太干旱了,赵王的封地以丘陵、平原为主,山区较少,他们这一路走来土丘和平原居多,但近两年大旱,土地减产,粮食无收,许多荒地便出现了。   加上赵王骑兵谋反,横征暴敛,苛捐杂税,弃地逃荒投亲的人就更多了,他们往江南逃,的确是因为战乱和兵祸,但灾年旱灾也是一个原因。赵王手下的兵如土匪一般,蝗虫过境下村民们根本无力反抗,只能等死。   他们这群南下的逃荒逃难的少部分之前都是有粮食的,但是消耗光了,有不少人吃过观音土。但周郡确定周家村的人还没吃过观音土,一开始是有粮食支撑,但后来没粮食了,饿着肚子了,却找不到那种可以充饥的观音土了。   周郡知道这种土,他姥姥曾经和他说过,困难时期全村都吃过这种土。吃的肚胀如牛,没有大便,肚子硬邦邦的,最后腹胀而死。但这种土是高岭土,可以用来烧制瓷器,而且很细腻,的确可以少量吃,能有饱腹感。   姥姥说过他们用这种土把野菜杂草混在一起,柔和成面团状,切成那种小块,然后蒸熟,味道又苦又涩,是在饿的很了,泡着水吃上一块,就这样充饥活下去。但是千万不能一直吃,因为这种土本质上就是石头!   几人想着白面馍馍,睡下了。一直到第三天,树根没了,水也只剩下两个水壶中。里正说可能就在这里,远处看有高高矮矮的山,但都光秃秃的,他们便停下来,许多人一起往那边去找那种白白的,细细的,水分很多的观音土。   这种土还可以做瓷器。周郡想弄一点再烧制几个那种长长的窄窄的坛子,用来装东西的。他之前看过一些纪录片,知道这种瓷器只要挖个坑,把做好的瓷器放进坑里,用大火烧两天就可以。就是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在这停留几天。   土丘和丘陵看着近,但他们过去也花了大半天时间,为首的是经验丰富的老汉,指挥着他们去那里寻找,详细地说明了那种土是什么样的。路拾周郡两人没有分开,而是一起寻找,很快就找到了。喊了一声,里正家的大儿子周大福就过来,“哥儿,运气不错。”他拍着周郡的肩膀,让周家村的人往这里来。   他们带着簸箕和布袋,还有几把农具,周大福指挥着几人挖,然后当场就用簸箕把杂质弄走,接着放入布袋里,“俺爹说了,我们一起挖土,带回去。之后村里面统一分配。”   众人都没意见,这种东西不处理,是没办法吃的。他们这些人都是青壮年,回去还要问问里正,等着女人们想办法把土蒸熟,最好能再找点野菜野草混进去。可是他们满眼望去,这土丘光秃秃的,除了土和石头,找不出别的东西了。   而且周围还散落着尸骨,都是那种晒干了的,但不是骨头的那种尸体,脱水的又死了没多久的那种。   周郡没说话,等那些布袋子都满了,他和路云走在最后面,用坛子装满了回来,里正说这要用水蒸,可是现在水资源珍贵,所以只能蒸一小部分,每人分一点,剩下的带着上路。众人没意见,周郡等人就更没意见了。   他们连水都无法提供,这样做对她们更有利,也是里正偏袒他们。所以只在这里停了一天半,蒸好了土,每人分到了手掌长的两寸宽的观音土两块。   路云迫不及待地吃了两口,然后脸的皱巴巴,“好难吃。”但他不信邪,又吃了几口,还是那样干涩苦,难以下咽。周娇把水壶给他,“哥,抿一口。”   他只抿了一口,咽下去,“还行,能吃。”   周郡用匕首把这种土块分割成两根手指大小的长条,对他们说:“实在饿的不行的时候吃一根。”他要严格地控制住他们吃的数量和频率。   他们吃的时候路拾眼巴巴看着,周郡却不给他吃,只拿了一根长条让他舔舔。路拾这小婴儿也是精怪,舔了几口后就扭过去头去了。   “这家伙。”周娇点点他的小脑袋,“厉害,知道不好吃呢。” 第13章 土匪   前路遥遥无期。   周郡一行人努力跟紧不掉队,里正说已经走了五十多里路,还有近二十里的路,再坚持坚持就能到封家堡了。封家堡既然有土匪在那,而且那里之前是封家军的驻地,就一定有水源和村落,而且还会有良田。   土匪也需要吃饭,难道要一直靠着抢劫吗?再说他们肯定不敢去抢豫章王治下的郡县,但是这方圆百里空无人烟的,又能抢到什么呢。所以大部分人猜测封家堡的土匪肯定自己种田。   过了封家堡就出了冀州,进入豫章王治下了。可是他一直没提怎么过封家堡,封家堡里的土匪会对他怎么样?   周郡不知道地形,问了几个人也说不准,看着只有去到再说了。   路云边走边回头,周郡问他看什么,他小声说了句:“王丫不见了。”   “在后面吧。”周郡也不担心,让他把草鞋穿上,因为往下的路那种坚硬的碎石很多,路不平,而且路边的死人越来越多了。天气热,他们要走快一点了。   王丫和她娘也分到了两块观音土。这些流民战线拉长了,蜿蜒地前进着,渐渐有人走不动了,或者因为饥饿被抛下,她和娘落后许多,眼看着要脱离大部队,她第一次着急了。   她咬牙坚持着,拽着她娘一直走到走不动了,倒地而睡。也不管旁边就是死人,刚刚死去,眼睛睁着,肚皮鼓鼓的,死不瞑目。她娘见了也不尖叫,而是将头扭到另一边。月光下,她睡着了,恍惚间有人踩到她了,王丫一惊,睁开眼睛,见到一个老头咧嘴对她笑,牙齿泛黄,然后就要张口咬她。   王丫抓起木箭,往他脖子一捅,偏了下,那个老头就倒下了。母亲这才醒过来,王丫惊魂未定,抱起母亲嚎啕大哭,“他想吃我。”   母亲闻言,眼里发出异样的色彩来,拿起石头就往那老头身上砸。王丫拦住了,擦干眼泪,背起网兜继续上路。她的网兜里有木箭、竹筒、破衣服、草绳,干草料、木碗及笼子,还有一把弓,就是没有吃的。   因为险些被吃,王丫爆发出了求生意志,啃完了最后一块观音土,用草绳拉着母亲,拼着一口气疾行,在一天后赶上了大部队。   可是赶上大部队的喜悦还没过去,他们就见到在前面的人像一阵风一样往回跑,口里还喊着:“土匪,土匪来了!”   “救命啊,快跑!”   “土匪杀人了!!”   “快跑啊,跑啊!”   这一声声简直如催命符一样让所有人都惊惶失措,惶惶不可安,踌躇不前了。人们乱成一团,一窝蜂的逃散,想没头苍蝇一样跟着四处跑。   王丫她娘一下子就惊了,然后王丫没拉住,被奔跑的人冲散了,王丫立刻着急想跟着跑却跑不动了,只好用爬的,最后被路云看见,“王丫。”   “娘,我娘不见了。”她双眼焦急,哭出声来。路云扶起她,“你先起来,我们要躲土匪。”路云搜寻着周郡,刚才周郡抱着周娇和路拾和他走散了,他也害怕的很。此刻见了王丫,便拉着她一起找躲藏地点,两个人也好作伴。   他们慌忙躲藏着,天色昏黄,前面有哒哒的马蹄声,然而却始终没有土匪过来。路云探头探脑地,又一直等到天黑,终于听到有声音喊着:“都出来,出来!”   “土匪不杀人。”   听了这话还有人不信,然而天黑了个彻底,月亮高挂天空,马蹄声也不见了。众人将信将疑,路云胆大出来,还有人叫着亲人的名字。王丫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直接跑出来去找她娘。   周郡此刻正抱着路拾躲在一处土坑,侧面躺着,脸色都是泥土,还有枯草。他一手紧握着周娇的手,周娇还瑟瑟发抖,一手握着匕首。静静等待着。   然而过了大概有半个多时辰,土匪也没有过来,他渐渐觉察不对,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远处的呼唤,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似乎是路云。   周郡起身,让周娇别动。他往前走了走,见许多人影乱撞,都是呼朋唤友的声音,间或有人说土匪不杀人,只要银子。   而这个时候周郡也找到了路云,一起汇合了。一些人又汇合在一起,寻找着能问的人,这个时候里正出现了。里正家的大儿子周大福和媳妇扶着他上了板车。   听他说:“李家老太爷派人过来说了,土匪不杀人,只是要我们交买路钱。”   “什么买路钱?”   从这里去豫章王治下,必须要经过封家堡。不然就要从荣阳成绕到。而荣阳成在哪个方向他们还没搞清楚,不知道那里是不是也有战乱。所以封家堡为必经之地,土匪们要求一人五个铜板过路费。   五个铜板?!   对于这个价钱许多人的第一反应是还能接受。可是转念一想他们现在身无分文,一个铜板也拿不出来啊。   这可如何是好?   周郡听到这里倒是松了一口气。他们有钱,那根金钗——周娇也想到了,不自觉捂住了怀里的金钗,还有她藏在脖子里长命锁。   绷着的一口气泻下来,重新瘫在了地上,喘着粗气。怀里的路拾这个时候醒过来,小手动了动,周娇将他抱过来,把自己的手指擦干净后放入了路拾口中,让他吮吸。   路云此刻焦急的不行,“哥,你们在这等我,我去找人,王丫她娘不见了。”   周郡嗯了一声,路云就跑走了。他担心王丫,但是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王丫她娘,王丫哭的无声无泪,昏迷过去了。   路云无奈拖着她一段路,后来还是周郡找过来,将王丫和路云带回去。几人也没吃的了,互相挨着睡了。实在是太累了,太饿了,就算蚊虫叮咬,皮糙肉厚的也没了感觉,路云甚至抓了叮咬他的蚊子放进嘴巴里吃了。 第二天一起,王丫醒了过来,还要去找她娘。她走了两步又摔倒了,绝望极了,只是一双眼睛满是渴望。周娇也没力气劝,看了看哥哥,周郡正在放血喂养路拾,一个字也不想多说,黝黑的脸上满是疲惫和麻木,嘴巴干裂。   路云瘫着四肢,很久之后才爬起来,“哥,往前走吧。”   昨晚听闻土匪不杀人,许多人都放下心来,天蒙蒙亮就有人开始赶路。这些应该是能够有买路钱的。周郡点头,抱起了路拾,背着家当,走。   路云看着王丫,周郡想了想对王丫道:“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们艰难地走着,没多久,王丫也爬了起来,路云一直回头,看着她踉踉跄跄地走着,他不忍心和她搀扶着走路。   几人精辟尽力地见到了土匪的路障,许多树枝和大石头将路拦了起来,树枝间有了个横木,可以活动的。二三十个土匪在路两边虎视眈眈地围着,手里拿着粗粗的木根和砍刀。树枝和石头的一旁有个桌子,桌子后面做了个两个人,桌子旁边还摆着一缸水,水缸一旁摆着厚厚的石板,石板上是黄灿灿的谷糠杂粮饼。   许多人都在对着那饼流口水,有很多人跪着求土匪们给一点吃的。周郡不理解这些土匪想做什么,几人就默默地坐下了。想看看其他人怎么做的。周里正在后面,他昨晚受了伤,大儿子周大福推着板车,他在上面。   不一会儿就有胆大的人去问了,那土匪呵斥一声,“听着,5个铜板能过这条路,一吊钱半瓢水,一两银子一块饼。”   他话音刚落,有的人就叫起来,“我有钱,我要水,给我水!”他扑了过去,可是那十几个土匪动了,拔出刀来,喝到:“滚一边去,那边排队!”   那个人被吓得站住了,颤悠悠的,这个时候坐在桌子后面的人站起来说着:“大家别急,我们土匪是讲道理的,有钱的想过路的请跟着这位兄弟到这边排队。”土匪中站出来一个黑脸歪脖的人,占到了路的左边。   那个被吓到的人站了过去。   有位老妇抱着孙子哭喊着,“求你们,大善人,求求你救了我孙子,我老婆子把命给你们。”   她这一开口也有个瘸腿的男人人下跪磕头,头都磕破了,血流出来,“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子,他要死了,给一点水喝。”这男人怀里的儿子肚子很大,眼睛也很大。一看就是知道那观音土吃多了,快要被胀死了。那孩子眼睛已经涣散了,手耷拉着。   男人拼命地磕着头,动作大的让人不忍心再看。这两人一带动,很多人都下跪求着,“我们都是流民,一无所有,求求达人,可怜可怜我们。我们做牛做马都可以,大菩萨,大善人,求求你们。”   黑脸歪脖的土匪敲击着木棍,“有钱的想过去的站在在老子后面。”他黑眼睛扫视着流民,恶狠狠地:“直娘贼,你们这群鸟人休要哭哭啼啼。再哭,老子打死你们!”   他边说边用木棍敲着,卢一边的土匪又过来两三个,喝到:“再嚎丧,老子敲死你们!”他们三人的目光对着那个老婆婆和那个磕头的男人,这话让那个老婆婆说不出话来,而那个男人根本顾不得了。因为他的儿子咽气了,他放下儿子,一抬头额头上的伤口血流如注。一双眼睛充满了愤恨,朝着黑脸歪脖土匪冲过了过去,“你这个恶棍,害死我儿子,你给他偿命!”   他冲了过来,可是被黑脸歪脖土匪一脚踢翻,接着几个土匪乱棍将他打死了。这下镇住了那些哭着求情的人,许多人悄悄地赶紧挪了地方,那个男人和孩子的尸体就摆在那里。   周娇吓得直往周郡怀里钻,全身发抖。这是她第一次见有人被活活打死在她前面。周郡本想捂住她的眼睛的,可是这一切发展的太快,等他反应过来,周娇已经看到了。   这场骚乱很快平息,那桌子后面的土匪继续道:“一场小误会,我这兄弟暴躁的很。大家不要学这位兄弟,丢了性命。没有钱不要紧,要是都没有,请绕路。”说话的土匪文绉绉的,“大家都是苦命人,不要留在这里丧命。都是爹生娘养的,我也不忍心你们丧命。我呢,人心善给你们指条路。从这里往后退五十里,有一条小山路,绕过去再过雷喻岩石荒漠,往前一百里就到了荣阳成,你们照样能活命。”   土匪突然给指出了另一条路,可是这相当于没有。这怎么走,没水没吃的,许多人到了这里,停在这里为什么,就是因为走不动了,快要死了。   他说完又坐下了。可是再也没人敢出声,敢求情,敢动了。刚才那一下子的震慑,让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有胆小的还小声的哭出声来。 第14章 抢夺   土匪们过了会见没人动,拍拍手:“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要过路的来这边。”   流民们动了起来,你看看我,我看你看你的。除了第一个出来排队的人,那个人还发抖着,想要离开黑脸歪脖的土匪,但被一瞪,他跌坐在地上,也不敢再动了。   大家都没动,坐着的土匪也不急,对那个人招招手:“你过来,是要过路对吗?”   那人点头,看看周围,黑脸歪脖的土匪将他提起来,像提个鸡仔一样丢到了桌子旁。那人尖叫着,被吼了两声,闭嘴了,战战兢兢地发抖着。   坐着的土匪道:“五个铜板。”   那人一愣,突然动了,手忙脚乱地把手伸进怀里陶着,许多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然后那人又把手从怀里掏出来,什么也没有,黑脸土匪不耐烦了,要上前,这个时候那人突然双手把腰带上的绳子,解开裤子,从□□里拿出一枚银戒指,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   土匪嗤笑一声,似乎有些嫌弃,撇撇嘴,没动戒指。而是扫了一眼,摆摆手,“放到这里。”他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大框,那人把银戒指放进去,接着路旁拿棍子的土匪就去扒拉树枝,把那块横木拿开了,“走吧!”   那人就走了过去,便走边回头,似乎害怕土匪会突然下杀手。后来他就疯狂地跑了起来,还摔了个狗啃泥,但土匪一直没动。最后那人一直跑,拼了命地一直跑,跑出了他们的视线。   “下一个。”坐着的土匪大声道,“天气热,各位父老乡亲别耽搁时日,我们速战速决。”   这人的前车之鉴让有人松动下来。又开始一轮嗡嗡的,许多人意动了,开始翻箱倒柜的找钱或者找值钱的东西。但大部分实在没钱,而且有亲人失散,还显得犹豫。   桌子后面的土匪道:“我们盗亦有道,童叟无欺。在你们前面有一批流民昨晚就过去了。留下买路钱,我们不要人命。”   他的话又打动了几个人,两个男的带着一个女孩交了钱通过了路,离开了。   周里正没有见到李家老太爷,疑心他是否已经过去了。他吩咐了周大福几声,周大福开始在流民里乱窜,但这前前后后的流民延绵了约有一里路的距离,他一刻钟后回来说没有看到有牛车的人。   里正听到大儿子这样说,沉思片刻:“大福,李老太爷应该是过了封家堡了。大妞和福贵还有你弟弟弟媳妇一家都不见了,我们要在这再等等,先不能过去。你这样,去看看这里还有多少我们周家村的人。”   周里正一家昨晚因为突然碰到土匪,前面人吓坏了,消息误报,一家人跑散了,而且家当也丢了不少。如今他身边的只有大儿子和大儿媳妇和最小的一个孙女在,大孙子不知所踪。周大福媳妇正在满道找儿子,父子俩商议着。   这个时候许多人确定了土匪的确不伤人不抢劫,只是要钱,心中都放下了大石头,开始商量对策和找亲人。有的两个大胆的也去交了钱,顺利离开。   周郡还见到有个穿着黑不溜秋的短褐的猴子模样的人还真的拿出一个玉佩,不但过了门,还换到了两瓢水和三个糙米杂粮饼。   他在土匪和许多流民的注目下吃了。他吃的那么香,那么甜,那么诱人。   犹如满汉全席一般让人垂涎万分。   他是在路障的另一旁,有人想抢,但是却无法过了路障。他们也没胆子闯路障,只好眼睁睁地看着。   周郡寻思土匪还真的人道主义:买了东西还保护你不被抢走。   那人吃的狼吞虎咽的,那架势如吃肉饮酒般让人垂涎三尺。周郡见许多人有直流口水,旁边的路云咽口水的声音大的左右都能听见。   后来这终于有一个穿着褐色长衫的人忍不住了。这人文文弱弱的,但相比他们这群人的狼狈算是清爽的,他头上还包着头巾,像是个书生。   他去到了桌子旁,拿出一个银裸子,“先不过去,我要一瓢水,一块饼。”   这碎银子很小,只有小拇指那般大。那个土匪手掂量了一下,扔到大框里,似笑非笑道:“读书人?你确定只要水和饼,不过路?”   长衫男人点头,“我娘子走丢了,我要去找她。”他怀里有一些保命的银裸子,不多,只有三两个。是娘子放在他这里的,要是他过了路,娘子怎么办。他还不能走,要留着银子和娘子一起。所以他准备买了水和饼,吃跑了有力气去找人。   那人点头。   土匪似笑非笑,“我劝你先过了路。”长衫男人不解其意,但他不能丢下妻子,再次摇头,“给我水。”   土匪不再多说,对水缸旁的站着的土匪道:“给他。”   土匪给了他一瓢水,他用水壶接住了,小心翼翼地在那抿了几口,然后拿着饼大口大口的嚼着,边走边咬着,走到了一边。他那样珍惜,但还没等他走出五六步,突然不知道从哪冲出来的两个大汉同时扑到他,去抢了他的饼和水壶。   水倒出来几滴,入了土很快没了踪迹,但却让人更疯狂了。   接下来有更多人动了。那些人像饿狼一样把长衫男围住了,恶狠狠地抢下了他的水壶,饼干碎了一地。他拼了命的反抗,可是根本无济于事。很快他的水壶被夺走,长衫被剥下,怀里藏得银裸子也被拿走。   几乎半盏茶的时间,这人就几乎赤条条的蜷缩在地上,他周围的几寸之地尘土飞扬。他也如一只即将被斩杀的猪一样,身无寸缕,一无所有了。   他被打得神志不清了,只是念叨着,“那是我娘子的,你们别拿走,我娘子的。娘子的,是我娘子的……”他的声音想濒死的野狗那样,“娘子,我的娘子……”他手虚空地想抓着什么东西,却什么也没能抓住,很快就昏迷过去了。   然而这闹剧还没过去,那水壶继续被人争抢,许多人趴在地上舔干饼的碎渣,疯狂的挤压着你推我推的争相恐后的找着碎渣,吃的满嘴灰泥土。而那些土匪只是看着,根本不出面。   长衫男的银裸子被几个高大的壮汉抢走了,最后闹剧在抢着的银裸子的人,冲过去给土匪付了钱要求过路后结束。   这件事后又有十几个人过去了,而且他们学乖了,过去后在那边再买水吃饼。而且十几个人似乎也认识,一边吃一边很警戒地看着周围人。   麻木、疯狂、野蛮、秩序崩溃、抢夺、厮杀、残酷而真实。   周娇路云看的目瞪口呆,路拾大哭起来,周郡托起他,又咬破了手指伸入他嘴里。可惜那手指却挤不出血来,路拾只是吮吸着,却并没有哭了。   “哥?”路云咬着耳朵,“我们?”他眼神朝着那水缸和路障而去。   周郡眼神示意,别轻举妄动。周里正一家还没动,他不想成为靶子。就算他们过去了,没有周里正和其他人的领路,恐怕也会很难。个人的力量再逃荒面前实在是太渺小了,这种野外的大自然处处是危险和死亡,他们需要跟着大部队。   而且他相信除了周里正一家,那个路家婶子,还有王家沟的几个大户,也能凑够银子过去。他要跟着他们后面行动。而且现在谁也不知道他们怀里有金钗和长命锁,就更不能提前暴露。虽然那些水和饼干极度诱人,但是要忍着。   王丫此刻已经流不出泪了,不知道自己娘在哪,可是她的网兜还在,那一枚玉扳指也在。早先她就想去买水喝和饼干吃,好有力气去找自己的娘亲,只是实在没力气走动,就没动,然而看了那个长衫男人的下场,她立刻歇了心思。她知道周郡和路拾有金钗,但他们没动。   路云此刻回头看她:“王丫,我们……”他哑声想说什么,但这个时候周大福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俺爹在前面,想和乡亲们说两句。”   周娇舔舔嘴唇,小声道:“里正爷爷要干什么?”周郡爬起来,“你们别动,我去里正那瞧瞧。”   周里正坐在板车上,“我刚才让大福数了数,我们周家村的人只剩下三十个了,从河边出发的时候我们有四十六个,这八十里的路一个没少,但昨晚有十六个走丢了。你们有啥想法?李家和常家已经过去了。”   李家老太爷一直是他们这群流民的风向标主心骨,没想到昨晚闹起来的时候他们李氏一族竟然提前走了。常家倒是还剩下一些人没走,可都是一些零散的,也没几个有见识的,认字的一个都没有。   周里正一向为李家老太爷马首是瞻,如今没了主心骨,他显得极为焦躁。   “我打算呢,在这停一上午,有余力的找找人。别的村子我们不管,可是我们村我想拉一把。”他家的二小子一家现在也不见人影,他害怕凶多吉少,但看着乡亲们熟悉的面容。   他哑声道:“郡小子,二牛,大拴,路阳媳妇、王老弟、周家婶子,你们说有啥想法?不妨说说。” 第15章 商量   里正的话出口,气氛静默了一瞬。半晌后里正又再问他们有什么想法,才有人开口。   “俺一个老婆子说不好,俺只想找到俺男人和儿子,一起走。”周家婶子第一个说话,“俺家都是俺男人做主。”可是他们父子俩现在不知道在哪,昨晚她风湿犯了,儿子说给她找那种湿润的土壤给她敷敷,父子俩就出去找了。但还没等他们回来之后就乱起来了,她一个老婆子也跑不动就没跑,而是原地等着。   “我们夫妻俩跟着乡亲们一起。”路阳媳妇长发挽起来,她脸上也风尘仆仆的,但相比其他人算是干净的,“路阳缺水了,我这里有个镂空镯子,应该值几个钱,我们夫妻俩不用乡亲们出钱,还能帮一个人过路。”她露出手腕,是她的嫁妆,当初他们逃荒,这些钱财之物似乎都没有食物重要,然而现在又必须用这个。   二牛憨憨地说:“路婶子,我那里还有水,等会拿给路阳喝,你带我和我三花过路成不?”   “成。”路阳媳妇一喜,立刻起身,“二牛,你现在就带我去取水。”   “别,别急。”周大福立刻阻止:“俺爹话没说完咧。”   周里正咳嗽两声,喘着粗气道:“二牛和路阳家成了,郡小子你呢?”他知道周郡这孩子很坚韧,可是他们几乎没个大人,小的小的也不知道怎么能坚持到这里的。周里正道:“我算家当,估摸着只能带一个人过路。”他说着有些不忍心,“你有没有什么物件可以抵路费的?”还有那个不足一岁的小娃娃,是不是也算一个人头。   周郡摇头,低着头,一副身无分文,绝望又无助的模样。大拴也跟着摇头,里正叹息,思索一番:“那先这样,我们先把走丢的人找到,找到之后再想办法。我现在动不了了,你们能动的,帮帮忙找找。我曾经答应过老村长,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保住我们周家村的根。”   众人都应下来,里正让他们都散了。   路阳媳妇第一个起身,迫不及待和二牛一起去拿水,之后都走光了。里正闭上眼睛,思索着他们一家几口多少钱,他们一家也没有粮食了。   只有两个坛子里有稻种——是压箱底的留着到了江南做种子的稻种,这可是他们最宝贵的财产了。   里正虽然读了一些书,认了一些字,可是他知道农民土地和种子才是根本,只要给他们一块地,凭着这些稻种,他们就能起死回生,安居乐业。   除了稻种之外,他身下压得是被子和衣物,一些农具还有锅碗都在。里正让大儿子周大福去看一下家当,他半躺着,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自己怀里还有一张二十两的银票。这可是他攒了一辈子的家底,是他的棺材本,在最贴身的亵衣里面,逃荒前被老婆子给缝进去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碎银子分别藏在板车侧板底下的夹层之处。这些碎银子大概有二两左右,是可以满足过路费的,可是食物和水也是买不起。   他愿意拿出碎银子,但二十两的银票不能动。他一个男人也不像女人那样,随身带着什么值钱的首饰。怎么拿出这些碎银子,又不能全拿出来,让人忌讳。   他寻思着周家村里剩下的几家里有没有能拿出银钱来,王家沟的人比他们庄子逃荒的人多,剩下的也多,可惜他们里正中途死了,如今只剩下他的小儿子领头,又想去找他说说话。   可是他一动,他的老腰就疼得不行,大儿媳妇已经在满道找人,他只好摸着袖子把自己眼睛遮上,躲着太阳躺下来。想来还有一大袋观音土在大孙子那里,如今也不知道去向,难啊,难。   “周爷爷,爷爷。”有个声音喊他。里正一开手臂,睁开眼睛,见是周郡。这小子过来何事?难道要求他多带一个?   “郡小子,啥事?”   周郡将他半扶起来,靠在他的家具上,接着哑声道:“刚才人多,我不敢说实话,爷爷。我有钱可以交过路费。但我和周娇,还有路云,人小力薄,害怕被人知道有钱,藏不住被人抢走。我们怕,爷爷,你帮帮我们。”   “你小子的心眼比你爹多多了。”周里正道,眼光审视他。   周郡感觉到那怀疑审视的目光,并不惶恐,他嗓子干得很,多说几句就疼得要命,所以尽量说得很慢,“阿爷别怪,我只是害怕,阿爷你一路帮我们许多,我也是在没办法才能来求你。这是我娘留给我们兄妹俩的唯一的东西了。我一直贴身藏着,想着等到了江南安顿下来,给我妹子娇娇,算是念想。”   他拿出一根断了半截的金钗,那金钗上灰扑扑的脏兮兮的,交给周里正,“阿爷你帮我们收着,到时候帮我们几个交过路费,要是能多一点,能分到半瓢水就好了,娇娇和我娃娃已经一天没喝水了。”   里正没有接,而是上下打量他,周郡尽量显示出真诚和信任,“路云也是你和我大奶奶看着长大的,他如今和我们兄妹相依为命。这金钗当初在稻花村的时候,我为了买水活命,把另一半给花出去了。随后就一直没有花钱的地步。当初也是舍不得。如今倒是能救我们兄妹几个一命,是我娘上天保佑。”他说完这些话,气喘吁吁的,嗓子疼的再也说不出话来,咳嗽起来,喉咙竟然咳出血来。   这倒把周里正吓了一跳,接过了金钗。他吃过的盐比周郡走过的路都多,知道周郡的打算,也明白他的顾虑,这小子想让他帮着拿出这根金钗,不想惹麻烦。同时也用这根金钗表明他对自己的信任和依赖。   “行了,我替你拿着,你回去吧,照顾好路云。”路云是老婆子的妹妹留下的独苗孙子,沾亲带故的照顾照顾。   周郡离开,看着他的背影,周里正感慨着周家这小子心眼深,但同时也不得不说他心中也很欣慰。周郡这种行为也说明他相信自己的本事和人品,对他这里正也是一种赞赏和尊敬。他把金钗塞进了怀里。   周郡回去的时候,路云正在放血给路拾喝,路拾奄奄的,路云更是奄奄的。周郡要他把手指拿出来,又看了看,指了指他旁边的网兜。路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是周娇提醒说周郡是问王丫,问她哪去了。   路云道:“去找她娘了。”他又瘫下来,“王丫性子倔。我和她说好了,她往南找,我往后找。哥,你回来了,那我就去找人。”   周郡点头,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周娇和自己,再指了指地。周娇小声道:“哥是让你找不到人就回来,别耽搁。我们就在原地这等着你。别逞能。”   路云点点头,他找了个树枝,拄着往后找,他人小按理说是没力气再动了,可是昨晚乱糟糟的时候他去找周郡的时候看到有人的观音土块掉了,他毫不犹豫地捡起来吃掉了,倒是比其他人多一些力气。不过他没敢让周郡知道,他害怕大哥骂他。因为周郡说这种观音土吃多了要死,每次吃的时候他都再三叮嘱。   太阳高高挂在天空,炙热地烤着大地,土匪们大口喝水吃着饼子,那个黑脸歪脖看着他们说:“别磨蹭了,最多到天黑,如果不能拿钱,就给我绕路,别再这里碍眼。”   “我这兄弟说话直,大家别介意。看到那处堡垒没有,那就是封家堡。封大将军知道吗?那个数次击败匈奴直捣王庭的封大将军。”   坐着的土匪慢斯条理地说:“那个土楼堡垒的城门很牢固,只要我们不开城门,任谁也攻不进来。就算我们不在这守着,你们要过这条路,也必须经过那条城门。要么就绕路,或者还有一条选择就是走官道。但是去年这一带的官道因为地动,塌陷了一部分,那赵王可是把朝廷拨下来修路的银子给卷走了。那条官道一百多米的路仍塌陷着,听说深百尺。”   众人沉默着。   他们一开始不走官道是因为害怕赵王的军队,走了小道山路,后来则是因为干旱,寻找水源,所以一直走小道,一边可避开追兵,一边可以找到水源和吃的,所以就偏离了主线路。接着又碰到了逃荒的大部队,就想着一起南下,然后遇到了那七八个骑马的镖局走镖的,他们又给指了一条路,便一直沿着他给的路线走了。   如今这人又说官道被地动地震震塌了,只有那封家堡可以过。他们就更沉默了。别说地动地震,就是官道在哪,他们有的人都搞不清楚。一辈子在土地上自己村里打转,哪里走过这么远的路,晕头转向的,都是跟着人群走,随大流的。   “我知道你们还在犹豫,或者还在等你们的亲人一起,那好,我就陪着你们耗。天黑前请你们决定。也别想着趁天黑,我们离开后偷偷过去。要是那样的话,就别怪兄弟们不讲情面了。”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几十个土匪齐声喝道:“杀。”   这阵势和杀气让众人在夏日里打了个冷战。   当然表面上都是害怕,但也不知道有没有想趁着夜色逃过去。在生死面前总会有人奋力一搏的。但周郡他们不敢。 第16章 争端   土匪的话让众人嗡嗡了一阵,随后又陷入沉默,就是濒死的呻吟一直不断,然而没人去关注这些,他们商量着,寻找着,希望能找到铜板。   周娇用树枝挠着头皮,“路云哥能找到人吗?”   周郡他们等了许久,在下午太阳下山前,王丫和路云回来了,王丫没有找到她娘,她呆呆地如死了一般,不说话了。周里正再次把他们叫过去,说要在天黑前土匪离开前交过路钱。   里正说周家村的人口还剩下44个人,少了两个人找不到了。他们准备等到最后一刻在等等,实在等不到就先走了。周里正家丢了一个孙子,二儿媳妇哭的要死要活的,他们去的时候她还在嚎啕大哭,大家说着可能会再见的。其实心底都明白,恐怕凶多吉少了。那么累那么饿,说不定到哪去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所有人都同意这个,然后大家一起凑钱,每个人都不能少。当周里正说周郡几个的过路钱由他拿出来的时候,大家愣了愣,周郡低着头给大家鞠躬,说感谢大家照顾,他很感动,路云和周娇各自向里正磕了个头。   周里正赶紧让他们起来,他受之有愧啊。同时在心底决定等下多买一瓢水,分给周郡。这几个孩子都实诚懂得感恩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也观察剩下的村民的神色,有几个明显的不以为然,大拴也求着他帮忙,周里正点头,对乡亲们苦口婆心地说要在一起,人多力量大,一旦走散就只有死路一条。   大拴家里丢了一个女儿,现在只剩下他和儿子了。而周家婶娘他男人和儿子找回来了,周婶娘就说她可以帮忙出5个铜板,帮一个人。然后剩下还有三个人没钱,也没人再拿出钱了。   那三人目光可怜兮兮的求着众人,开始下跪磕头,也有眼神扫到周郡身上,认为他抢走了他们的机会。   最后开始恳求,后来声音大了起来,其中一个瘦瘦的一双吊梢眼,他最为激动,说他们见死不救,最后头也不磕了,爬起来悲愤的很,眼神扫视着众人,落到周娇和路云身上的时候眼里似乎有了恨意。   周郡见势不妙,赶紧将周娇拉进怀里,这人叫周青,一路上周郡没和他打过交道,就是一开始逃难的时候他老是和自己说话。父亲一见他们俩混在一起,就是责骂周郡。周郡从父亲的话中猜测出自己以前应该是村里的二流子,而这吊梢眼的就是和自己一样的货色,小混混古惑仔那类的。   他知道后就远离了,毕竟他不是真的周郡,上学时候也是好学生来着,不想混社会。一开始周青不理解还过来找他。随着粮食逐渐少了,他爹死了,周青的爹娘也死了,行路越来越难,两个人已经很久不说话了。   如今周青见周郡有人拉扯,而他没有,心底的怨恨藏不住了。他指着周郡,“他怀里的小娃娃也要阿爷出5个铜板?”   没等人回答,他突然冲着周郡伸出手,要抢路拾,“这个野种,根本不是我们村的,摔死他就好了!”   周郡早有准备,要躲闪,可是他很久没吃饭没喝水,又一直放血喂养路拾,躲开了,但周生的冲击力还是让他仰面倒下。周青发了狠,和周郡抢夺路拾。   路云最先反应过来,扑到他身上咬住了他的胳膊,周娇也尖叫着扑过来。这些只发生在短短几秒内,周娇冲上去的时候众人反应过来。二牛和大拴赶紧把他们拉开。婴儿的大哭声响起,如刚出生的小狸猫一般,细细的似乎受了伤似的,但是又格外地清晰。   路阳媳妇听到这哭声,立刻叫道:“别伤了孩子。”   “胡闹!”   “快把他们拉开!”周里正叫着。周大福和媳妇立马行动,将几人分开,而路拾嘴巴里有血,几乎要把周青胳膊咬下一块肉来。周郡怀里的路拾嚎啕大哭起来,周郡头晕晕的,几乎站立不住了。路阳媳妇道:“把孩子给我。”   周郡不放手,路阳媳妇道:“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他的。”   周里正气得吹胡子瞪眼,可是因为饥饿显得气力不足,而且他腰部有伤,半躺着也起不来,他拍木板,动作笨拙,就有那么一些滑稽。可是他的语气却非常严厉和失望:“周青,你要是再发狠,就给我滚,滚出我们周家村。”   周青捂着手臂,低头不语,突然又跪下了,哽咽道:“我不想被丢下,我不想死,我害怕,阿爷,求你救救我。”   周娇和路云两个围着周郡,周郡脸色惨白,喘着粗气,他刚才为了护住路拾,下意识地用背部着地,现在背部极疼。   周娇皱巴巴的似哭非哭,路云突然从里正的板车下拿出他的小镰刀。他们的行李放在了板车下面,众人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路云突然爬到板车下面做什么,就看着他掏出小镰刀,就冲着跪在地上的周青砍去。   被周大福挡住,呵斥一声,拎着他走开了。   路阳媳妇把路拾抱着,安慰着,路拾一直哭,想了想她拿出了一个水壶给路拾沾了几滴水。她喂完水后还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从二牛那边换来的水拿出来了。   这可是他男人救命的水,她自己都没舍得喝,可是听到这孩子的哭声,她就不由自主地拿出来了。好在路拾喝了水后就不哭了,而是一抽一抽的,小脸皱巴巴的,唯独一双眼睛看着她,似乎能看到她心里,真是又可爱又可怜。   这场闹剧闹得众人脸上都不好看,谁也没说话,里正周里正摆摆手,说他再出5个铜板,帮一个,周青一喜,砰砰地给里正磕头,后来爬起来躲在一边不再说话了。   周里正喘息好久,又看着剩下的两个。然后把目光移向了一位大汉,那大汉脸又黑又红嘴唇抽动着,却说不出话来,里正语重心长地说:“大坤他爹,路廪这孩子是你我看着长大的,要拉扯一把啊。大坤是不是昨晚丢了,周廪他给背回来的。”   路廪是个老实孩子,很腼腆,闻言猛然抬头,周大福踢了他一脚,他立刻反应过来给那黑脸汉子磕头,“谢谢二叔,谢谢阿爷,谢谢你们。我路廪做牛做马都记得你们。”   然后还剩下一个,是王二狗,从小就爹不疼娘不爱的,但是命大,一直□□着,是个老光棍。周里正又看了看路阳媳妇,路阳媳妇摇头又点头,“我再对付对付。那个镯子能抵五个人吗?”   她把路拾还给周郡,从手腕上拿出镯子给里正,“叔,你眼神厉害,给我看看能不能值五个人头。”她其实还有一副耳环,但那是留着给男人买水喝和饼吃的,而且就算到了江南,也需要前。她不想现在就拿出来招人眼。而且她也看得出,这其中还有人没出家底,人人都有私心,她把目光移向了一位包着头巾的妇人,喊了声“三婶子。”   三婶子知道他男人和王二狗有那么一点亲戚关系,闻言耷拉着眼皮,“我做不了主。”她捅了捅边上的男人,“你做主吧。”   她男人嘿嘿笑着,“我们家哪有那钱,这不只多出2个铜板,要不你们谁在凑一点?”这样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里正拍板,“我出剩下的吧。”他声音里充满了无力和叹息。挥挥手让人都准备着,准备凑在一起,排好队排在一起,交过路钱。   大家都回去准备着了,周郡的行李早就放在了周里正的板车下面。他本来不想动的,因为一动背部疼的就受不了。刚才那周青冲过来的时候他倒下的地方有两个尖尖的碎石头,估计是那个捣破了背部,路云掀开看了,红肿着,有一道血印子。   他气得眼通红,握紧拳头。周郡看了看周里正一家都沉默不语的模样,又看到周大福的媳妇瞪着他们。思来想去让路云扶着自己,周娇抱着路拾,往前面走了十几步,给他们家人私人空间。他看得出,刚才周里正说帮他们掏过路费的时候,除了周大福大叔没什么反应,其余人都有些惊讶和不满。   他知道周里正大概没把他给的金钗说出去。他背部的伤很疼,心情却好了许多。果然周爷爷是能相信的,靠谱。他爹生前就说过周里正和他们的老村长都是厚道人,能够相信。一些事情可以找他们帮忙。当初的周里正他娘周大娘路上就帮他们不少。路云说过他奶奶死前就让他去求周大娘,然而路云和周郡兄妹俩混在了一起。周大娘也帮衬着些。   他们离开后,周大福媳妇儿过来,“爹,我们真要帮他们出过路费?”   她有些不情愿,那钱可都是他们一点一滴攒出来的,她这一路再苦再难,也没有想过用这些钱,她知道那些碎银子藏在哪,周大福藏得,周大福做事不瞒他。可是公公却忒大方了,一开口就是帮六个人出过路费。这可够买半瓢水了。   她咽了咽口水,嗓子冒烟,多想抿一口水啊。那是命啊!   周里正瞅了她一眼,皱纹横生。周大福赶紧推了媳妇一把,“爹只有打算,你别多嘴。快去把咱剩下的东西规整规整。”   周大福媳妇心有不甘,但又不敢多说,闷头丧气地收拾东西去了。 第17章 过路   太阳渐渐落下,空气中越来越干,以周里正为首的板车一家人,周郡和周娇等人跟在板车后,后面是路阳媳妇推着独轮车。   之后是二牛大拴等族人,他们浩浩荡荡地四十余人。走到路障一边,安静地排着队等着过路。大家都沉默着。   路云回头看王丫,王丫慢慢地在队尾移动着,但她并没有排在过路那对,而是在另一旁躺下了,看不清神情。他挠挠头,道:“哥,要不要再劝劝她?”   周郡摇头。   路云很纠结。本来说好王丫和他们一起走的,但是王丫不走,她要留在这里把她娘找到。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没亲人了,就一个娘,不能丢下她不管。   王家沟的人也来了劝了,但是王丫坚持留下。说她没钱也不想拖累别人。其实路云隐约知道王丫没说实话。她家是王家沟富裕的,肯定有点积蓄,不说别的,就那个玉扳指就能值好多钱。   周郡见路云还神思不属的,眼神一直往那边瞟,拍了他一下,“别想了,人各有志。”路云几次听周郡哥说这句话了,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可是她会死在这里的。”   周郡想说那是她的命,她的选择,但看着路云的眼,他说不出,于是他低下头在路云耳边说了句:“这样吧,你去对她这样说,如果她愿意,你让她过来。”剩下的话他说的很小声。   周娇也没听清楚,而路云则跑过去了,过了半盏茶左右他又回来了。   周郡没问他情况如何。他看见路云闷闷不乐的表情就知道王丫这丫头没有完全相信他们。周郡能理解,她一个小女孩能够这样已经是非常能干的了。他是让路云问问王丫手里除了扳指,还有没别的值钱的东西。如果有,就拿出来给他们。   他们过路后买水和饼干,在另一旁等着,王丫可以过到桌子那边来吃。如果有人要抢,他们在另一边就立刻收回水和饼干,她也不要离开,就在水缸旁边喝完吃无奈。   当然这样做不确定会不会引起土匪不满,但是可以肯定流民不敢到土匪跟前抢东西。那个路障旁边又都是土匪,王丫有没有勇气在土匪注视下吃东西也不知道。但这的确是唯一的周郡可以帮忙的地方了。   王丫没有水和食物,撑不了多久,也没有力气去找她娘,而她手里就算有东西,能够买水但也护不住。所以这的确是个好机会。   周里正肯定要买水喝,他们周家村四十余人,团结一致也能护住自己。   路云扭捏地说:“王丫一直没说话。”周郡点点头,看着前面周里正已经排到了第三位,前面还有两家人家。   路拾又哭起来,周娇踮起脚尖,“路拾被吓到了。”她把手指伸进去,周郡把路拾交给她,让她坐在地上。   “王丫!”路云惊喜地叫着,又转头对周郡说:“哥,她来了。”   “你想通了吗?”路云走两步搀扶她过来,“和俺们一起走?”   王丫摇摇头,她头发又短又乱又脏,几乎都竖起来了,脸上都是黑泥,眼珠却黑漆漆的,对周郡说:“周郡哥,谢谢你。”她声音嘶哑地几乎听不清说什么,一字一顿的,“假若我找到了我娘,我会报答你们的。”她说的很郑重,也是真心实意的。   今天得知土匪要过路费,王大牛来找她,问她有没有银子。   王家沟里她家和王大牛家都是能够吃上白面的,王大牛来问她不足为怪,她父亲没了后,她和娘相依为命,也没依靠别人。如今王大牛想探问她手里的东西。她当即指着地上的网兜,说家当都在那里,让他自己去翻。   她身上也没有可藏钱的地方,王大牛悻悻的,说没有就算了。说他家凑不出钱来,不能带她走了。王丫低着头,“找不到我娘,我就不走了。你们先走吧。”王大牛还真的走了。   她堂姑也没问一句,之前在村里,每次上山,父亲有了收获,或多或少的都会送给她堂姑姑一点。父亲说他们那一辈就他们两个兄妹,其余的都不在了,所以格外的亲。当初她爹在的时候,堂姑姑还笑着说让大牛娶她,亲上加亲。   可是这位堂姑姑……得知她母亲走丢之后,没帮着找一次,还支使着大牛来找她要钱。后来逃难的时候他父亲也是有力出力有钱出钱,最后也是为了一家人去山里打猎,碰到老虎,没躲过去。据死里逃生的人说她父亲救了大牛他爹,这个真假不论。但逃难的时候父亲的确是带着大牛他爹和大牛一起去打猎,手把手的教他们各种野外知识,把猎物分给他们。   王丫理智上知道堂姑姑情有可原,但情感上接受不能。她也没什么打算,还有一点观音土,等她吃进去恢复点力气就去找娘亲,找到哪算哪,死了就死了。周郡和路云在小河边及这一路帮了她和娘不少,她也不想拖累他们。   所以路云劝了她几次,要她跟着一起走,王丫也不想走。刚才路云又突然问她有没有银子,她一下子就心凉了,可是路云接下来的话让她百感交集,后来思来想去就来了。   她让路云掩饰着自己,偷偷摸出袖子里的玉扳指,握在手里递给周郡,“周郡哥,我没什么能给你的,这给你。”   周郡知道可能是扳指,刚想皱眉,又听王丫道:“我娘那也许有银子。”她爹死得匆忙,尸体也没被人带回来,娘哭着擦了眼泪说以后就她们娘俩相依为命,给她看了家底,她娘衣服里缝了两三张银票,后来娘磕破了头傻了,可是那银票依旧在衣服里,而且她娘一个痴傻的人疯疯癫癫的也没人会在意了。   她要是能找到她娘,就一起能过路,找不到也就一起死,她这样想着就很平静。周郡听到这也就点头,“按照路云和你说的做。”周郡又拿出石刀,“这个你拿着防身。”他其实有把匕首,但匕首王丫拿着显眼,而且她一个小女孩手持利器,恐怕更不安生了。   而且匕首他还有用处,周郡也的确不太舍得。这把他自己做的石刀,虽然不是那么锋利,但是隐蔽好拿,紧要关头也能拿出来避险——毕竟谁也不会注意或者防备一块石头。   王丫接过来,眼眶红红的,握住了石刀,“我会好好的。”   前头周里正已经排在第一位了,正准备和土匪交涉,他们钱都准备好了,周大福对周郡几个招招手,让他们过去。周里正这边一共十三个人是一起的。   周大福看到王丫也跟着一起上来,想问什么还没问出口。   流民里一阵哄闹起来,突然听到驴的叫声,这倒是奇了怪了。现在还能有畜生活着,驴叫声挺响亮的。   一些人伸长脖子往后看。周大福也忘了自己要问什么了——   流民里有个白胡子的似乎是土绅模样的人从驴车上下来,走过来对那坐着的土匪拱拱手,“老朽姓白,阁下如何称呼?”那驴车还有盖呢,看不到里面装的是什么。   “滚一边去,别套近乎。”有土匪举起了刀,但那老者并未被吓着,还是站着不动,坐着的土匪抬抬手,阻止了他,对那个土绅淡淡的问:“老先生有何指教?”   “老朽曾闻封家堡地势奇特,城墙兼顾,炮台多达二百零一个,城门高大三丈九尺。且有地下水在东南边源源不断的渗出,温润如玉。人在水下即使是冬天也温暖如春。老朽入城后能否借用这地下水一用。定有重谢。”   那坐着的土匪来了兴趣,看了看这个白胡子老头,又看了看他的驴车,不知道这老头子哪来那么大的口气,重谢,拿什么重谢。他身上有什么宝贵的,又凭什么敢拿出来,不是傻就是有大凭仗。   那白胡子老头后面说的话就轻了点,而且经过几件事后,一些流民离得就很远,只知道这老头上去了,周大福赶紧推车往后退了退。   那老头正在和土匪谈论,然后那土匪还笑了。接着老头拿出了几张纸,上面写的字当然看不清,然后老头又拿出了一个什么令牌。   那土匪突然变了脸色,周郡和周里正一家在白胡子老头拿出令牌后就被土匪要求在往后退十几步。所以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总而言之,那个白胡子老头和他的驴车,光明正大地被土匪移开路障,请进去了。   为了让他那驴车过去,几个土匪还把那路障的石头搬走了两块,让驴车通过。这老头又驾驶着驴车,同时还有一个土匪跟过去,似乎是在带路。   这个老头和他的驴车引起了流民很多猜测,就连路云都说:“老头肯定是个大官。”   周郡却想着封家堡内有温泉水,这说明气候条件得天独厚,既然地下有泉水,那么定然有绿色,绿草和树皮,总比他们经过的干旱地要好很多。他对未来多了一丝期待了,周娇也很好奇地下为什么会冒出热水来。   在白胡子老头和土匪交涉,大多数流民看热闹的时候,周郡悄悄地靠近了周里正的板车,周大福媳妇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周郡咧嘴,哑着嗓子说道:“王丫有事求阿爷。”   “俺们家可是没钱再多帮一个人过路。”周大福媳妇有些生气了,她不是不想救人,可是自家真的很艰难。   周郡拿出玉扳指,“婶娘,这是王丫的,她有钱过路的,她就是想求阿爷帮个忙。”   周大福媳妇有些羞愧,撇撇嘴,躲到一边去了。   周里正听说他们的要求,接过了玉扳指,掂量掂量这玉扳指的价值,答应了。然后把大儿子和二儿子大孙子叫了过来,交代什么。王丫跟着周郡,见里正答应了,就跪下磕了个头。   其他人看见了不明所以,路阳和他媳妇说:“咱里正是个厚道人,这回难道又要帮那个王家沟的小丫头了?”   路阳媳妇路婶子感慨道:“是啊。五个铜板虽然不多,但这个时候却能救命。”这一路老村长死后,周里正一直担着责任的。   周青却撇撇嘴,当初他磕了多少头,里正才答应帮他出钱,而周郡那几个小鬼却没付出什么。之前在村里也没看出周郡一家和里正关系有多好啊。   如今又来了个小丫头,还是别的村的,有的姓路的就说王家沟的人早就过路去了。大家只看到王丫磕了个头,却不知道他们具体如何。   他们只是说了两句便住嘴了,毕竟大家都又累又饿,说话怪费尽的。   白胡子老头和他的驴车很快不见了踪影。   待那个白胡子老头和他的驴车过去后,土匪对着周里正漫不经心地招手。 第18章 买水   他们走了后交钱过路继续进行,周里正联合周郡一行人过了路障,而王丫却还在后面,周大福媳妇不明所以,就看着她公公又拿出一块金钗问土匪能换几瓢水。   那土匪捏了捏金钗,是货真价实的金子,就对另一个土匪道:“给他五瓢水。”   路云舔了舔嘴唇,周娇渴望地握紧了水壶,就听到里正求着那个土匪,“先把四瓢水倒入这个坛子里。剩下的一瓢水给他。”接着他对周郡道:“郡哥儿,来。”   周郡抱着路拾过去,周娇赶紧跟在后面,那土匪见了周郡怀里的路拾,呦呵一声:“还有个小娃娃呢,你倒是有闲心。”路拾听到这声音睁开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那个土匪。   土匪陡然笑了一笑,周娇见到这恶人的笑,吓了一跳,往后躲。而路拾却突然咧开了嘴,干裂的嘴唇做出一个微笑的弧度来,那个舀水土匪见了惊讶,“这个娃娃不怕俺。”   说罢对着周娇伸手,“水壶给我。”土匪舀了满满两瓢水灌进水壶里,接着又舀出小半瓢,递给周郡,指了指他怀里的娃娃,“给他喝。”   周郡害怕他反悔,赶紧托着路拾,接过半瓢水就往路拾嘴里喂。路拾像个小狗一样吮吸个不停,与此同时,周娇和路云也开始相继喝水。   这引起了坐在桌子后面的土匪的注意,那土匪扫了一眼,但也没作声。后面二牛大拴路阳一家都陆陆续续地过了路障,有钱的开始掏钱买水了。周里正一家也在分水喝。   周里正应该是说了什么,至少对周里正分他们两瓢水的时候,他们只是眼神表示了惊讶和不满,但没有质问。   路拾把小半瓢水喝光了,还打了个嗝,又冲那个土匪笑,那土匪凶狠的表情显出奇怪的神色来,这个娃娃就是让他心生怜爱。但是看到周郡和下一个等着舀水的人,他声音又粗起来,“喝完了,滚远点。”   周郡赶紧躲开点,看了看路障一边的王丫,又看了看紧握水壶的路云,招呼王丫过来,王丫走了两步,看到那些土匪又不敢动了。   这个周大福过来,又点头哈腰地凑在桌子旁,小心翼翼把玉扳指放在桌子上,语气非常讨好,带着惊吓和卑微,“这位大人,俺的这个能换到饼和水吗?”   那土匪拿起扳指,套在手里,透着晚霞抬起手,然后对舀水的土匪道:“给六瓢水五个干饼子。”   周大福惊喜极了,没想到这玉扳指这么值钱。他想起父亲的吩咐,又指着路障一旁的王丫,又低低的说了几句,说王丫想凑过来吃东西,求诸位大人们融通通融。   土匪似笑非笑,准许了。   周大福过来对周郡点点头,拿走了一块饼干和两瓢水,剩下的都留给他了。然后周大福回去又把家里的两个儿子——和周郡差不多的半大小子叫过来,要他们看着些人,要是有人抢,就警醒点。   路云拼了命地对王丫招手,喊着:“过来,王丫,可以了,他们同意了,没事了。”王丫怯生生地过来了,抓起水壶就喝起来,接着开始疯狂啃干饼子。   她噎得直翻白眼,但也不放手。一口水一口饼干。有人看见了,想要抢,但是看着那土匪,又看着他们几步远的几个男人,终究没出手。   周郡一直在警戒着,要是有人想过来,他立刻抱着水壶,抢过干饼就跑。不到两三分钟,王丫把两块干饼吃进去了,而水也喝了一大半,她知道她带不走,尽管很想省着吃,她吃的太急了,剧烈咳嗽起来。   在她吃的时候,交了钱过了路障的周青和路凛凑过来,求着:“给我一点吃吧,一点水喝就行。”路云拿着小镰刀,戒备着。后来周青又要发狠似乎要抢。   周大福的儿子周满踢了他一脚,周青愤愤不平,后来被周里正叫过去了,分了他一小碗底水。这才没再骚扰王丫和周郡他们。   周立和弟弟周明也想吃,一直咽着口水,但他们听话,而且也知道自家已经收了王丫的两瓢水两个饼子。是他们占便宜的,所以非常尽心尽力地,还很担忧王丫以后怎么过。   周立是周里正的第一个孙子,按照农村来说就是长孙的,平日里里正最疼他,为人也厚道,老实,劝着王丫:“王丫,你跟着俺爹俺爷一起走,有个照应。王大牛咋能不管你呢。”   他们和王大牛也认识,一起上树爬山的,以前没逃荒前,王大牛还和他们说他长大就娶王丫。还被他们嘲笑,王丫才多大,而且王丫家是王家沟独一份的富裕,就是嫁到乡里也能够。   王丫只顾吃没来得及拒绝,周立又道:“你这个女娃咋嫩倔。”   王丫噎着,抽空说了句:“周立哥,我舍不得我娘。”   周立便不再劝了,看着她啃完了三个饼子喝光了两瓢水后,又道:“我小弟周建没找回来,你要是能碰到他就好了。”   周郡把第三个递给王丫,她掰了一半咬住,把剩下的一半递给周郡,“这给路云和周娇吃。”然后她吃完了剩下的半个饼子,又咕隆隆的毫无顾忌把喝完了一瓢水,把剩下的一瓢水给周郡。   “周大哥,我会去找你们的。”   周郡嗯了一声,看了一眼她的水杯,王丫苦笑着,“别想着给我留。”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虎视眈眈的流民,周郡再次把水壶给她:“你再喝几口。”   王丫也没推迟,又大口喝了两三口,推给了周郡,周郡看了一眼周立和周明,他们两人没什么反应。   “哥,快喝吧!”周娇和路云连声催促,周郡嘴唇一沾到水就如鱼儿一般游到河里一般。   等他反应过来,剩下的半瓢水已经一滴不剩了。他的喉咙得到了湿润,五脏六腑得到了救赎和浸润。久旱逢甘霖,实在是太舒服了。就想沙漠中见到了绿洲和清泉,满身浸润的清爽和舒适一时间充满全身。   他舔着嘴唇,不自觉地回味着。那边又有两个人交了过路费要买水,挤了过来。   土匪道:“走了走了,散开。”   王丫转身离开,路云喊了句:“要小心,我们等你。”   她握住木箭,回到了流民处,当然有人不怀好意地凑过来,可是她衣衫褴褛,木箭和弓箭握在手里。大摇大摆地站在那,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架势。   她的网兜里面的东西一览无遗,的确是什么都没有。但依旧有人虎视眈眈的,认为她还有藏匿值钱的物品。王丫既然敢这样,就知道会有风险,她不怕。   能不能活下来,看命,但死前做一个饱死鬼也不错。   “走!”周里正吩咐了一声。他们周家村的人全部聚合在一起,趁着昏暗的天色上路了。走了许久,封家堡的土楼和堡垒及城墙阴影可见了。   在路上,那半块饼干,已经被周郡分给周娇和路云了,还剩下一点点,他在手心里碾碎,一点一点的混合着水喂进路拾嘴巴里。路拾没有牙,这碎渣也有些硬的很,但是混合着水也能勉强咽下去。   路拾吃的很欢,他瞳孔透亮,周郡竟然从里面看出了满足之色。他疑心自己花了眼,再去看的时候路拾伸出了小手,拍到了他的脸,然后咧开了嘴,露出了笑。他们这一行人本就是天黑前出发的,所以走了不到一个半时辰,天就全完黑下来了。   周里正这回没有要他们停下来休息,而是要他们在靠近一点,走的慢一点继续赶路。前头只有周大福点起了火把,一点火光在黑夜中如指明灯一般照应着他们前行。   今晚没有月亮,但是有星星,也能让他们避开一下大的障碍物。本来这样可以的,但是后面周婶娘的板车碰到了几块石头,没注意翻车了,在上面的观音土撒了。他们赶紧报告给周里正。这些观音土还是上次在那边土丘上得到的,当时没有很多水,所以只是蒸了一部分,剩下的说找到水了再去煮熟。   周里正不得不停下来。让全村人原地休息,等到天亮把土给收拾起来在走。这观音土可是能救命的,不能丢。   谁知道前面什么光景。   周郡其实并不困,因为在之前一直在休息,没有赶路,而且在路障前又喝了水,他有了一点精神,水壶里还有一点水,周郡本想让他们分掉,害怕被抢走。但是周立说让他们不要怕,里正说了如果周家村的人敢抢自家人的东西,立刻就将他们赶出去,自己单独走。   所以周郡就留了一点,这主要是给路拾喝得。周娇和路云睡得很熟,这次两人没有皱眉,显得宁静。周郡把长袍给他们盖住胳膊和腿,拿出了匕首,匕首没有了匕首套,他用泥巴将刀刃裹住,又缠了两层干草,免得伤人。   他把匕首泥巴弄掉,找了一块石头,开始磨刀。声音有点大,有人不耐烦了,周郡便歇了磨刀的心思,坛子里还有他挖的观音土,当初是想做瓷器,如今却又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粮食。   黑夜中看不到城门和封家堡的形状,但是这里有温泉水,他们能不能想着法子用一用?可是这种想法,也只能在脑海里畅想一下,实现是不能实现的。 第二天天一亮,里正就吩咐上路。而这次他们看到了整个封家堡的样子——高耸的又破败的城墙,城门的青砖早就褪色,风雨侵袭后的败落显示出凋零的迹象来。   封家堡距离他们所在的山路有二三百米那么远。但是可以看得清高塔和炮台。周娇喃喃道:“土匪会不会在上面看着我们?”   “我们不往那边走,他们不会过来为难我们吧?”   路云倒是不担心,让周郡把路拾给他抱着,“为难,我们也没办法。”   正走着,就看到封家堡城门打开了,有几辆板车被推出来,上面是大水缸。接着他们朝昨日的路障而去。这应该是土匪们换班了。   路云道:“好想进去看看,里面一定有好吃的。”   周娇小声道:“土匪收不收人?”她也想当土匪了,有吃有喝的。   周郡听着两个小孩你来我往的说着没边际的话,也不制止。这十几里路总要抱着某种信念才行。说着说着路云就提起了王丫,言语之间很担心,说害怕她找不到她娘,白白丢了性命。周娇就不说话了。   他们终于走完了这条山路,封家堡也被遥遥地甩在身后。   在正午,太阳高高挂在天空的时候,他们踏入了官道。路途变得坦途好走起来。而且官道上也有三三两两的人群,大多是像他们一样的流民,却没有大规模的队伍了。里正让儿子周大福去问了路,原地休息片刻后,周大福回来,说这就是岘山官道。   这条官道通向豫章王的豫州,第一个城镇是安水镇。官道旁有驿站,最近的驿站离这有十五里。   岘山官道是前朝在的时候,集全国之力修建的一条官道。本朝建立后,朝廷重新休整启动了这条官道,沿途设立了五十多个驿站。这条官道贯通南北,可惜前年北方地动,导致官道破碎塌陷了一百多米,又加之赵王起兵谋反,所以他封地下的官道被他把控着,断绝了南北商路。   如今他们又重新站在岘山官道上,而且驿站就在不远处——有驿站就说明有水源。   大家都激动起来。 第19章 驿站   这条官道通畅,但却并不好走。因为他们短短不到三个时辰,就遇到有两拨人马在驿站上疾驰。   五个六刀枪铠甲,全副武装的人,马蹄声哒哒而嘹亮。他们是民,遇到这些人必须要退避,而且不能阻挡他们行动。所以大老远的听到马蹄声,他们就必须赶紧行动,退到官道以外,躲起来。 第三次刚踏上官道,走了不到一里路,第三波车马过来。这次不光有骏马和铠甲,还有三辆四驱马车疾行,挂着旗帜,马车走的慢。几十人躲在官道两旁看着那豪华的马车,还能看到车夫腰上挂着的水壶和肉干,羡慕不已。   等马车过去,他们又重新上路,就这样走走停停,十五里的路走到了天黑,月亮高悬。他们看到了驿站的标志。   几十个高高的灯笼挂在一排青砖瓦建造的建筑上,离得老远就能看到那亮如明月的灯笼。他们是不能靠近驿站的,在二三百米处停下来了。可是听到驿站里传来的声音,吵吵闹闹的,带着烟火气,终于不再是满地的哀嚎和痛苦的呻吟声了。之前在官道上看到的那三辆豪华的马车,停在外面,真是气派啊。   周郡看到那高悬的灯笼和建筑的时候,甚至觉得是重新活了过来。这一路他们都是满目疮痍,如今见到这样完好的建筑,尘世的黑夜的热闹,又看看高悬的夜空的月亮,皎洁如水,预示着明日的顺利。   驿站两旁的空地上已经有灾民在躺着了。见到他们这群新来的,大家也没什么反应,甚至有的驱赶:“去那边,这边没位置了。”   黑夜中里正大概也不想惹麻烦,便也不去争吵,又往一边退去五六丈。找了处杂石林立的空隙处,板车却推不进来了,所有周大福让两个儿子去看着。   周郡带着路云选了一处缝隙,稍微把乱石清理了一下,找了个两个大的石块,坐下来了。直接坐在地下能把屁股硌烂,周娇就龇牙咧嘴地,“哥,我们不能在官道上休息吗?”   没得到回答,她也不在意,舔舔嘴,看着周郡把水壶里最后的几滴水喂给路拾,又看了看周围人,凑了过来,“哥,这里会有水吗?”   “有的。”周郡把路拾给周娇,让路云拿着小镰刀跟着他一起出来。月亮很大,加上远处的灯笼,隐约可以看到东西。   趁着月色,看到这乱石中间还有杂草,他要挖出来看看,找人问问能不能吃。不用他去问,已经有人行动起来了。周大福媳妇早就收拾起这些杂草了,而且她经验丰富,确定可以吃。   至于水源,外向又善于沟通的路婶子早就打听清楚了。驿站后面不远处有一口人工水井,每天定时开放两个时辰,驿站的驿夫们同意流民可以选出几个好手去打水喝。   所以这里待着的流民才会那么多。听到这里,周郡心底松了一口气,能够活下来了。 第二天里正带着两个儿子和孙子又找了两个大汉,带着能装水的东西去打水。剩下的人则在驿站附近方圆二三里路的地方转悠,挖能够果腹的杂草和植被。   驿站建造在平地之上,在离官道二百米左右,有石子路联通。而驿站周围都是荒地。   周郡注目之处,荒地一片乱石,找不到地方下脚。古代的荒地可不是现在的荒地或者建筑工地那样。现在的荒地就算是未开发前也不会有有多少石头在里面,顶多一些杂草碎石和土块,高低不平地在上面。   而古代的荒地却是有那种难处理的灌木和深埋地底下的根系发达的树根,极其藏在土下的的坚硬的土层,和经常凸出来的巨大的石块,硬的砍不动的土块。这里的荒地还好一点,高植被不多,不然他们都走不进去。   周郡和周立周明等半大小子在前面走着,都拿着农具铁锹,这是里正特意发给他们用的,要他们来帮妇女们开路。   荒地中虽然是黄色的土和黑色灰色的石头居多,但是绿色如起星星一般点缀在其中,应该是被流民薅过一轮了,但仔细找仍旧能找出掩映在毒草之中的能够吃的草料野味来。   他们被妇女们带着去挖那种能吃的棒头草、猪猪草、看麦娘、通泉草、黄鹌菜、小根蒜、香附子、风车草、仙桃草等这些都是这个时节生长的能吃的。   周郡听着几位大娘大婶描述着这些草什么模样,虽然听得仔细还是一头雾水,但路云悟性比他强,很快找到了两处大石头下面的通泉草。方寸之间虽然不多,但采摘完毕也能有几两重。   周郡这次出来没有带路拾,这里蚊虫更多,没过半个时辰,他们全身上下红肿发痒,露出在外的皮肤上全是那种包,红红的,发肿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虫,格外的厉害,一碰还疼得很。周郡害怕有毒,后悔没把长袍给裹上。   荒地也有刺,本就破烂的衣服更加破烂了。路云也被咬的嗷嗷叫。后来路阳婶子给他们分了那种细细的尖尖的青色的野草,要他们碾碎抹在肌肤上。   说这种草有毒,不能吃却能驱虫。那应该是有药用价值了?周郡寻思着,等安顿下来,他一定要搞一本中草药记载书籍看看。   他们这边热火朝天的采集着,等回到昨日的睡处,水已经打回来了。周大娘和路阳婶子们开始用野草野菜和观音土混合在一起,做土菜膏。   周郡等半大小子们又帮着拾柴火和烧火。一些小的,比如周娇和路拾就在旁边看着他们的行李。他们不能再睡处煮,所以一行人寻了一百多米远离了那些流民住处。   就这样还有很多流民闻着味过来,问他们做什么好吃的。但他们这群人期中有近三十个都是年轻力壮的,也不害怕。拿着农具和家伙,有不怀好意的就瞪回去,怒目而视,做出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架势。   很快他们就有饭吃了。   但这个时候驿站里出来两个驿夫模样的,要求他们这群流民再往旁边退一里路,说是有贵人在驿站休息,让他们不要在这停留。如果不听,明日那口井就不让他们去打水了。   流民们嘟囔着,却不敢反抗,只能行动着后退,又往荒山出退了一百多米。这回只能远远地看着驿站了。   里正招呼他们重新找位置,等安顿下来,第一批观音土糕点也蒸熟做好了。因为里面有野菜在,所以不是之前白白的如白面糕一样的,而是带着青绿颜色,中间还泛着点红,闻着有野菜的清香。路云小声说像是过年时候奶奶蒸的糖糕。   “一定很好吃。”路云都流口水了。现在还不能吃,等全部做完,才能享用。   这种东西只能是应急,不能长期吃。周郡不敢让周娇和路拾吃这样的东西,把坛子里的观音土到了出来,也去里正那边求了一点水,他藏了一点能吃的猪猪草捣成泥状物喂给路拾吃,周娇呢想等着吃那种观音野草糕,但知道大哥担忧她,所以直接嚼野草吃,之后再喝水。   到了傍晚时分,晚霞出没。他们带的观音土和采集来的野草全部做成了观音土膏。这是他们接下来的路途粮食。   里正做主分了,除了周娇和路拾两个小孩子,其余每人都分了三块,周娇两块,路拾没有。   但是路阳媳妇路婶子给了路拾一小碗的草泥膏,“这泥膏里面没观音土,是我用风车草合着一点剩余的蝎子虫做的。”   听到蝎子虫,周郡一愣,路阳媳妇就说:“别怕,这蝎子虫没毒。他叫路拾吧,怪惹人疼的。这孩子命大,别愣着,喂孩子啊。”   路阳婶子见周郡还发愣,忍不住把路拾抱过来,自己喂。路拾小脸有了水之后,眼珠和皮肤就变了,不再是之前的皱巴巴的,虽然很脏,但是手摸上去,是光滑的。她露出笑容,逗着路拾,然后开始喂他,路拾很给力,吮吸地极为顺畅。小半碗很快就喝完了,还吐了个泡泡。   路阳婶子哎呀呀的,“这孩子真招人疼。”她抱着晃了晃,路拾就裂开嘴,冲着她笑。后来路阳婶子把路拾还给周郡,还说了句:“我看这孩子是命大有福气的。”   水不缺了,虽然不能洗漱,也不能大喝特喝,但是却能解渴,周郡吃了一块观音土糕,又喝了半壶水后,感觉腹中涨涨的。他的胃长期处于饥饿状态,如今一口气啃了一块观音土,又喝了半壶水,竟然有些灼烧感,但同时这种感觉也可以说的是饱腹感。   “胃部活了。”周郡摸了摸肚子,喃喃说了一句。   他让两个孩子躺在自己身边,美美的睡上一觉。 第二天大家收拾收拾,等周大福他们十几个人打完水来,把所有能装水的东西再次装上水。然后周家村的四十余人就离开了驿站,继续赶路——目标是安水镇。   启程后发现驿站越往南,气候越湿润,绿色植被也越多。植被越多就代表着他们饿不死了,而且水源也不用发愁了。   周郡知道,自古北方夏季少雨干旱,而往南却是夏季暴雨多,平原和谷底也多,所以粮食丰富多产。   而且这一路他们南下的流民都在骂赵王,有的懂得多的,还说了一下朝廷大事。他们都说在豫章王治下,百姓大多安居乐业。往南一带商业和手工业也发达,如果没有土地,帮人做工也能活下去。据说每年国库赋税是江南和皖南两地区缴纳的最多。   周郡就对安水镇充满了期待。 第20章 入城   安水镇隶属于豫州郡,在前朝是个军事重县。   一路上也遇到了一些流民,他们说安水镇只是个小县城,比不上禹城、王城、平城之类的大城市。但是这里的县令听说爱民如子,在城外设了粥棚,收纳安置流民。不像别的县城一样,不准流民进城,还会驱赶流民。   周郡一行人走了三四天,终于看到了安水镇的影子,城门是那样的高大。走进看到了城门外的荒地上建造了几个那种茅草棚,乌压压的人群缓缓流动着。他们个个饿得骨瘦如柴,面黄肌瘦。他还看到了有士兵在维持秩序,但更多的是散落坐在躺在一边的流民,脸上是麻木的神色。   周郡有些奇怪,这些人为什么没能进城,还是在门口待着。周里正让他们先停下来,找人去打听打听。路云已经灵活地挤进人群了,周郡抱着路拾没有动,而是仔细观察着。   他发现在城外停留的多是老弱少残的人,没有多少青壮年。而且那粥棚里排队的人群脸上是兴奋的不同于坐在一边的人的麻木;而且还有一些货郎走来走去的叫卖;另一边又许多小孩子跪在那头上插着草标。这是卖儿卖女求活路了。   周郡不忍再看,可是一转头又看到许多妇女们跪在一旁,哀求着人买自己。那蹒跚着老翁拿着破碗或者伸出双手在乞讨,他们有的无法站立了,在爬着祈求。   周娇看到那群头上有草标的孩子,脸色惨白,她不自觉地去抓哥哥的袖子,却听到哥哥在喃喃地念着什么:“十日卖一儿,五日卖一妇……”   她听不懂,又扯了扯哥哥的袖子,周郡回过神来,赶紧安抚她,郑重地向她保证,他们一家人就是死也会死在一起,不会将她卖掉的。   这时候有人抬着尸体从他面前走过。周郡带着周娇让了让,眼神顺着他们抬着尸体的人走,发现他们像扔土块一般将尸体往板车上一扔。板车上已经层层压下了五六具尸体,黑黢黢的,几乎没有完整的衣物覆盖。   他捂着周娇的眼睛,收回了眼神,心底说不出什么滋味,以前在影视剧里也看到过这些情况,可是都没有现场来的震撼。   路云很快就回来了,很兴奋,“哥,他们在发粥,是米粥啊。”他舔舔嘴唇,口水几乎都流下来了,“只要排队就有。”   “不是的,要先去登记。”路婶子也回来了,她指了指粥棚不远处的有面旗帜的地方,“要先去那边排队登记,领签条,然后才能去领粥喝。”   周大福也过来,说明了情况,他不认识字,挤到了城墙那,看到贴了很多告示,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他的儿子周立念了一两年书,认识几个字,连蒙带猜的说安水镇给流民施粥赈灾。想要入城的流民需满足条件。   儿子还没看到什么条件的,就被人挤出来的,不过先不管了,先去登记领粥喝要紧。他就赶紧回来带着队伍去登记那边排队。周里正也颤巍巍地被扶着一起去,他手里可是有全村的那个缴纳税赋的凭证。他们平县的收纳粮食和缴税都是由他和老村长带着村民一起去的,还有每年的每个村里的出力修水利的人头,他这边都有记录。   他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起码这能证明他们周家村的人都是良民,不是土匪。周郡他们排在后面,路拾睁开了眼睛,他这几天有水有野菜,不是之前那样干瘪了。精神头也比之前好太多,之前一直是昏睡着,如今倒是有精力左看右看,显示出对外界的兴趣来。   这个登记的队伍有两对,排得都很长。   他们在后面排着,前面几人在说话。   “俺能进城去,俺娘不能,咋办?俺总不能扔了老娘,做不出那事唉。”   “俺也发愁,俺家就俺爹和俺符合,老娘和儿子也没法进城,好不容易逃到这了,这咋办。”   “那大人说可以去吉县,那里荒地多。可是俺这一大家子走不动了。”   “是啊是啊,累死累活到了这,不想走了。求大老爷开恩啊!”   周郡听到这话,想了想,扯了扯自己的面皮,和路云换了个位置,凑到刚才说话的那一队中,问问情况。   那个大汉一张长脸,满面风霜,见周郡还抱着一个婴儿,露出苦笑:“你这个娃娃县太爷不收。”   周郡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说自己是从平县逃荒来的,那个大汉就说他们是隔壁县来的,比他们早来了两天。他说这里的县太爷收治流民,但是有几个标准,一是不要年龄大的也不要年龄小的。单身的男女年龄要在十四岁岁到三十五岁之间。要是一家人逃荒的话,最大的不能超过五十岁,最小的不能小于八岁,且还要有保人。   进城之后可以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是去军府做屯种,户籍就是军户。这个管吃管住就是不自由。第二个是分到下面乡、村开垦荒地,这个户籍是农户。这个好处是人身自由,但是不管吃住,开荒种子和农具还要借用县衙的,要交一笔费用。   “什么是军户?”周娇也听到了,她觉得第一个好,但是看大家都想去第二个。周郡小声解释道:“军户就是受军府管理,必须要承担兵役,但朝廷会按时发饷。不能随意走出军府之地,出入要申请。农户就是我们之前在周家村那样。”其实周郡知道的古代军户和农户最大的区别就是自由,农户可以读书参加科举考试做官也可以参加武举从军做官。而军户不能参加科举考试,子孙后代要想做官,很难,但军户也有好处,江南这边的驻地军民多,不会上战场,大多是开垦种田,没有徭役赋税。   周娇听得不太懂,而路云则懂了,“那还是农户好。”当初他们之所以逃荒,就是赵王无所顾忌地征兵,加重赋税,要他们都去战场打仗,上至十岁孩童下至六十岁老翁都不放过。妇女呢则要去挖壕沟修水渠建城墙。要是逃荒到了这里还要去当兵打仗,这谁也熬不住啊。   说着说着到了他们。里正和大儿子大孙子围着那个登记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他们很快就被叫上去。一人发了一根长长的木头签条,签头是红的。   里正的脸色不太好看,带着他们去排了队,碗要自己备。周郡他们没有,里正则分了他一个,要他们分开排队,一个喝完了一个再去排队领粥。   周郡让路云和周娇排在前面。等着排到他的时候,他把路拾放在自己的胸前,又把木头签条扔进篮子里,对那个那个盛粥的人说着:“我弟弟没有签条,他两天没吃饭了……”他把路拾的脸正面朝着那个盛粥的人,那人不耐烦地扫了了一眼,“这里哪个不是几天没吃饭的。”但他一抬头见路拾乌黑的眼珠,不知道怎么的心声怜悯起来,把勺子往下面按了按,再次盛出来的时候有了许多米糠,比前面的浓稠的多。   周郡裂开嘴,“感谢大人。”他端着粥他看着后面越来越多的排队的人,赶紧喝了几口,接着走出队伍,给路拾喂食米粥。   路拾喝得很欢。周郡感觉到米粥在自己胃里流淌,全身上下都熨帖起来。   等到所有人都领了粥喝完后,周里正把所有人聚在一起,说了起来。   “俺问了这里的大人,这里的粥棚是官府和城里的善人一起设立的。每天施粥两次,每人可以凭签条领三天,三天之后就不能再领了。”   “俺们不能进城吗?”周大娘问了。   里正的脸似乎被太阳晒坏了,红肿和灰白交织,他眼里发出了古怪的光,“我们进不去。城里只要年轻人。”接着他不再说话,而是看了周大福一眼,周大福推了推自己儿子周立。周立磕磕巴巴地说了他刚才喝完粥又激进城墙那贴告示的地方看到的进城条件。   听完周立的话,乡亲们炸开了锅。   “不给进,那只有年轻人能进城?”   “还要交钱买农具和种子?可是俺自己有农具的。”   “这可咋整?”年纪大的犯了愁,“俺们年纪不行,手里也没银子去缴纳什么进城费啊。”   “俺们好好的良民,难道入了城就成了军户?不好,这不行。”   “要不,再往前走走看。”有人建议道:“咱刚来的时候就有好些人往南走了,要不我们去别的县碰碰运气。不会所有的县城都这样的。”   周大福点头,“俺打听过了,俺们要是安水镇进不去,可以往南去吉县,澧县、万和镇,还可以去王城、禹城,江阳城。他们说豫章王王府就在江阳城呢。我们这一路不缺水,也可以吃野菜,偶尔能抓到野鸡,可以爱吉县。”   “要是吉县。澧县也不要年纪大的人,咋弄?”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周青道:“我刚才也打听了,这里去吉县要翻个山头,咱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咋走?就算有水,可咱都走了快三个多月了,真遭不住了。”   路凛老老实实地说:“俺可以去做军户,反正俺爹俺娘都不在了。”   几个符合年龄的比大拴二牛三花夫妇纷纷同意路凛的看法,“俺们可以去做军户。”   路阳媳妇路婶子眉毛一挑,“做了军户可没得自由了。你知道啥叫军户?那可是要上战场的。”   三花道:“你们不是说豫章王这不会打仗吗?”她看着她男人二牛,二牛憨憨的,“是啊,当初老村长让我们往难逃,说的是江南水多田多还不打仗,不想俺们那周家村,动不动就干旱的,田里出不几个米来。俺想做军户就做军户吧,给咱吃给咱喝还给房子住的,俺寻思着在哪不是种地。”   主要是他在周家村也是种地,而且要不是逃荒,他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去乡里赶集赶庙会。管他自由不自由的,他爹他爷祖祖辈辈都是农民,读不读书的和他也没关系。至于打仗,他倒是害怕,可是要是再去逃荒上路,恐怕他和他婆娘就要交代在路上了。   这样想的不止二牛、周青几个,有一半的符合年纪的能进城的就想做军户。按照周立打听来的,这这里做军户吃喝不愁,只要帮着屯田种田就是,朝廷管吃管喝给盖房住。他们逃到这里,除了极少数家当齐全的,大多数都是光溜溜的,只有两三个包裹随身带着。哪有钱去买种子和农具开荒。   再说开荒,往年在周家村。一块不足量亩的荒地,要全家老少齐上阵搞上五六年才能正常的收获粮食。前三年全是白打工,累死累活的吃不饱穿不暖的。朝廷还不给你吃喝,只给你分一块地,这不是要人命吗?   周郡周娇听着嗡嗡的议论声,也是在心底思量,他是想进城的,可是周娇和路云路拾都不符合标准。那就只能再逃荒去吉县了,可是要是他一人带着三个娃上路,恐怕也是走不了多久的。所以他把目光移向了几个家里有老人和小孩的。里正家的小孙女才十一岁,是不符合年龄的。而里正据他所知也是五十开外了。还有一个王大爷,他家里的虎子才九岁,独苗苗一个。这两人能舍弃孙子进城?   要是他们几个一起上路,倒也能行。大家吵了很久,各自犹豫不决,说留下的也有,说走的也有。最后周里正拍拍手,“我的意见是继续南下。”他不想成为军户,也没有多余的银子去缴纳进城开荒的人头税。不光是他年龄大了,更重要的是他的大孙子已经读了两年书了,要是成了军户,世世代代都不能翻身了。大孙子周立被先生说有读书天分,他是想举全家之力供出一个读书人的。   他刚说完这句话,眼神在围着他的乡亲们身上转了转,见不少人不赞同的表情,心底叹息起来,看来周家村要分散了,他答应过老村长要保住周家村的根,可是却不能阻挡别人活命。人各有志,他道:“想留下的可以去那边报名。想跟着我走的也可以。我们现在这里待两三天,把情况都打听清楚,再做决定。”   他还想着能不能找人问问有没有见到周氏族人。他们周氏一族的族长比他们提前走了三天,也许早就进城了,也许到了吉县或者别的县城。周氏一族人多势众,他们周家村虽然和族人相距甚远,但大家同出一宗,分支不同。如果能打听楚他们下落也好有个照应。而且李老太爷他也想打听打听,一路逃难南下的情谊,他知道李老太爷是个有能耐的人,同在异乡都是个助力。   这里会免费施粥三天,他们不必担心食物,要找更多人的人打听清楚,细细思量,这可是决定他们未来的路要往哪走。 第21章 分化   虽说周里正给了三天时间让村民们好好考虑该去哪。但是第二天下午领了一次粥后,就有几个单独的人过来说要登记进城。   他们不想待在城外了,既然决定好做军户,就想立刻去军府。而且今天那守卫说会送走一批,如果耽搁了,下一批会在三日后,那么他们就会饿上一整天。   所以他们等不及了,一起的大约有二十多人,周青和路凛,王二狗也在其中,周青看着周郡抱着路拾,细心喂他米粥的样子,冷哼一声:“一个大男人像个贼娘们似的。”   周郡不争这口舌之气,抱着路拾挪了位置,顺便那对着周青怒色满满的路拾推走。   周青见他没反应,觉得没趣,不再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而是打断了周里正劝他们的话:“阿爷,我们想过了,就这样吧。”   里正被打断后,脸色阴沉,周大福媳妇奚落地开口:“青小子,你忘了当初你是怎样跪着求人的,如今倒是口气大的很。”   周青脸色一白,对里正道:“大娘,阿爷,我没那意思。只是我们不想再逃难了,你看如今不成人样,你再看看周三嫂子,王大哥,我们哪一个还有命再往下走。我们去军府。我已经向人打听清楚了,军府不再安水镇,在安水镇八十里外的靠近洪暾县的地方。那里是专门给远在王城的大人们种田种粮食的地方,待遇很好。”   “我还碰到了和咱们一起南下的王家沟的王大牛,他们也决定去军府。阿爷,你要不和我们一起去吧,我们周家村的也好有个照应。”他话出口才发现周里正年纪不合适,又找补道:“可以让大福叔去。”这话让大福媳妇呸了一口,想要骂他。   里正摆摆手,阻止了大福媳妇的咒骂,看了看那二十多人,他们都不说话低下了头。里正知道周青的说的话就是他们的意思。人各有志吧。既然这样多说无益,他沉沉的缓慢地说:“我知道了。去吧。咱周家村不管在哪个地方,都要好好活下去。”   他也没别的话可说,眼里透出疲惫的光,挥挥手,“去登记去吧。”那些人慢慢地走了,周大福媳妇终于找到机会说话了,喊住周青,“青小子,当初你可是说做牛做马报答我们的,现在婶娘也不要你做牛做马了,你就把五个铜板还了就好了。”   周大福媳妇之前还挺喜欢这油嘴滑舌的小子的,可是一到了安水镇,就是他蹦跶的最厉害。明知道他家的小女儿和公公不够年龄,话里话外的挤兑着。公公说要他们考虑清楚是否入军户,那是真正地为他们好。这小子就以为是公公嫉妒他们,阻拦他们入军户。阴阳怪气地说着什么自己不愿意还不让别人去,要不把孩子扔了卖了就好了。   这是人话?   周大福媳妇知道自家男人和公公都是厚道人,有些话他们说不出口,可是她却忍不住了,逮住这个机会骂出口,把周青气得脸红脖子粗,却不敢回嘴,最后只是恨恨道:“我会还的,我……”   后来还是三婶子将他弄走了,周大福媳妇出了恶气,心情好了很多。回去看到丈夫公公小叔子还有儿子聚在一起,在商量着该往如何走。   她听着也寻思着。她妯娌小周氏抱着小侄女,呆呆地。自从小周氏丢了儿子后,就一直是这个状态。公公和小叔子怜惜她,也不曾说过她。可是大福媳妇看不下去了,这逃荒一路谁家不是死了这个丢了那个的。不说别人就是她自己的小儿子不就没了。她照样擦干眼泪往前走,往前赶,她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想活着,拼尽全力地活着。   她握住了小周氏的肩膀,“二郎媳妇,嫂子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你看看这一路的人,你再看看小妮,你不能这样了,你得振作起来。小叔子那嘴巴干的,小妮还饿着呢。咱那里还有观音土糕,你去找点水来,洗把脸,给孩子辫子扎起来。你看看周娇,她比小妮还小一点,现在多懂事。”   小周氏眼珠动了动,泪又落下来了,“壮儿没了。我的壮儿没了。”   得了,大福媳妇那一番话白说了,小周氏这一哭。她还得了丈夫的白眼,周大福对媳妇说:“去把周郡和路阳及周大婶子一家叫来。”   他们几个琢磨半天,还是不能确定,要听听大伙的意见。   是继续走官道,还是借道走小路,他们也打听清楚了,下一个县城是吉县。如果走官道要绕过安水镇,要先过山路,翻大山,绕过安水镇,再入官道。其实最近的路就是进城从安水镇入官道。但他们无法进城,就只能绕山路过大山了。   可是不走官道,走小道山路,就要从这往南走,越过一片沼泽地,顺着溧水而下,水路要坐船。   总的来说两条路都很难。南方多平原,山并不高,并不难翻阅,但是山林中此刻有猛兽毒蛇,这一群老弱手残可不敢随意进山。那就走水路。   他们都过来了,周里正数了数,他们自己家有他,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妇,两个大孙子一个小孙女八个。周郡那边加上不会走路的奶娃娃路拾四人,路阳一家两个人,周大婶娘家三口人。一共有十七个人还没有去登记做军户的。   王大爷家本来有王小虎是不符合进城年纪的,可是王大爷心一狠决定把小虎卖给富人家做奴才。反正他儿子媳妇都还在,还能生。小虎跟着他们却是很难活下去了,不如好人家享福。有人劝了劝没劝住,便也管不住了,里正只有连连叹息。   周大婶娘不符合进城年纪,路阳喝路阳媳妇却是符合的,但他们不想做军户,路阳媳妇本家也姓路,她道:“我和路阳要为俺们还未出世的娃想,要是他爹他娘都成了军户,他出生后也不自由,不能读书。”她表示不能对不起娃娃。   她祖上有读书人血统,她也认识几个字的,小时候她爷爷就是个秀才,一心想让她爹读书考状元,可惜她爹娘没那天分。她有点天分可是是个女娃。她两个哥哥上了战场就没消息,恐怕早就没了。爹娘把她嫁给路阳,就是瞅着路阳是个孤儿,想培养女婿。可是路阳刚跟着念了书没几天,赵王就谋反了。   如今他们朝不保夕,但是路婶子不认命。她和路阳不行,还有她的娃呢,她不能就这样把娃的前途给断了。以前她爷爷在的时候就念叨一句话,叫什么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她和路阳打算好了,要做农户,不能随便成了下九流人物。倒不是看不起下九流,而是一旦成了工户籍、军户,为奴为婢的贱籍,子孙后代就没指望了。她爷爷是读书人,可是父亲和伯父没读书出来,家境就没落了,成了农民,要是她在不成,沦落为军户。她怕爷爷会死不瞑目的。   周郡昨天就表示会跟着里正一家人走。   周三婶子是个大嗓门:“俺听里正的。”她男人和儿子能被找到,多亏了周大福和周二贵,反正她和老头子年纪大了,进不了城,倒不如去下个县拼一拼。实在不行就入了山做土匪。   她听儿子周林说有很多流氓进不去城,就流落到大山里,结伴在山里活着,打劫路人做匪徒。就像他们之前遇到的封家堡的那群土匪那样,不也能活下去吗?   这里虽然平原多,但山谷山林和丘陵山地密林也不少,她打听来的就有人去了不少山林中。要是他们走了一半走不下去了,就去那个大山里躲着。说那里有水有野菜有野物的,她男人和儿子也会打猎,在山里肯定能活。但她也隐约琢磨着自己这想法有些捡漏。儿子和丈夫都没说,要是到了冬天该怎么过。所以他们还是决定跟里正一起往下走。   她说完,她儿子周林开口了,建议他们走官道,翻大山。他们都是北方人,对走水路不熟悉,听说南方多沼泽,多湿地,一不小心踩下去,人就陷进去了,拉都拉不上来,活活憋死在泥里。他想想就害怕。而且走官道过大山,他们有打猎经验,能走山路,既快又熟悉,也能找到吃的。   里正用黑黑的手捏了捏鼻子,“既然大伙们都同意往前走。我们明天领完粥后就出发。今天先去打水。”这次是轻车简行。周大婶娘家有个板车,他家也有板车,观音土还有一点,他贴身衣物里还有二十两银票。   这十七人决定就走官道。   既然做了决定,就动起来。周郡和路云的坛子里有小罐观音土,现在有水,他们决定烧个陶瓷瓶带上,装水烧水盛东西都方便。   周郡之前从没做过,只看过一些理论,他抱着不成功就算了想法,这观音土是不能再让路云和周娇吃了,带着也费力,于是便和周大福媳妇和小周氏一起去打水,把路拾托付给了路阳媳妇照顾。   他们打水是在靠近城墙东边的一条护城河里打的。离这里大概有两里路,这点路途对于经过长途跋涉的他们很轻松。周郡想直接再护城河边烧制,但是要等到晚上才行,大白天在这里烧火,天干物燥的有人肯定不干。   等他们打水回来,城门口排起了入城的长队。   周青路凛他们在一队人群中进了城。这一刻各人的前程都做出了选择。周家村剩余的四十余人再次分化成两个阵营,选择了不同的方向。   有一些周家村的人眼眶都红红的,大家都知道此刻一别,恐怕终生不得相见了。有些还是亲戚,纷纷告别。大家都前途未卜,特别是他们这群要继续南下逃荒的。   路云拿着小镰刀,按在地上发出难听的声音,他声音闷闷的,“为什么不能一起走?”没人回答的他的问题。   看着他们排队领了干粮,一个个的入了城门。   乡亲们一路四个多月的时间从春到夏到了这里,期间多少生死关头,到了这一刻都涌上来。周大婶娘挥手大嗓门喊道:“周家村的乡亲们,都要好好活着啊!”   队伍里的人也大声呼应着,这倒是让队伍有了骚乱。士兵们过来维持秩序,让他们离开了。   周娇小妮挤在人群中,看着大人们眼眶发红,她们是周家村剩下的唯一的女孩了,两人不到几天就成了好朋友,走到哪都是一起的。   周娇看到大哥站在那,目光久久不动,她过去摇了摇哥哥的手。   周郡回过神来,那队伍已经入了城,很快就不见了。周大娘走在他前面,还在念叨着要活着,好好地活着。   是啊,要好好活着。   努力要活下去! 第22章 躲雨   暴雨如注,倾盆而下,白日雷鸣格外吓人。   一行人人本来躲在大树下,可是周郡宁愿在暴雨中淋着雨,也不愿意待在树下。这不是明显的等着雷劈吗?他初高中防御安全知识课一课没落下过,学的可好了。   但是他劝了里正,里正不听,劝了周大婶娘,周大婶娘斜着眼睛看他,“郡小子,可别整那没用的。”这小子之前在村里可不是好孩子,如今变了样,稳重许多。但保不齐又有捉弄人的心思来了。大下雨的不让人避雨,说什么会被闪电击中。   什么闪电,那是老天爷发怒,那雷劈只劈不孝的作恶多端的人,她刘翠可不是那样的坏胚子。这雷要劈也该劈那王八蛋贪官污吏,该死的赵王!   周郡没法子,只好带着周娇和路云躲开,但路婶子不让他带着路拾,说这个小娃娃淋了雨那不是要生病吗?周郡没法子只好把路拾包的紧紧地,将他藏在板车下面,放在大石头上。   周娇在雨中打了个喷嚏,周大福媳妇发话了,“回来,周娇,别你听你哥瞎说,要是生病了,那才是倒霉。”   周立加了一句:“娘,应该是得不偿失。”   周二贵站在边上,半边身子已经湿透了,他往里侧了下身子,看着这滂沱大雨,“这边雨真多。七八月的还下雨。”   暴雨中的大山影子看不见了,他们明明已经到了山脚下,正准备上山,翻过去。没想到天气骤变,下起了暴雨。也找不到躲藏的地方,只好挤在山脚下的大树下。这颗大树也不知道是什么树木,树干又粗,树叶又大,一片叶子比那荷叶还要大。   如今被骤雨捶打着,啪啪的声音作响,怪吓人的。   路云嘿嘿笑着,他在雨中倒是畅快,伸出舌头接雨水。周郡等了一会儿,见雨还在下,但是闪电雷鸣倒是没了,而是转移到山那边去了,就把周娇推到树下去。   “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周明问,“我们今天睡在哪?”看了这雨势,今天肯定来不及上山了。他们大概走了有七八日,到了这处山,到的时候是早上,本想一鼓作气翻越它。   因为这山看着并不是十分高大,说是山,但对见惯了北方的大山来说的人来说,就是一个小小的山林,高一点的土丘。   山顶几乎是平的,站在山脚下看不道山顶和山峰。这让周郡想起纪录片中看到的平顶山,他还想着怪不得当地人叫它曲平山的。   他来之前本来害怕翻山越岭的,但是看了这处山,自己也有了信心。当初他们便翻过山,周郡爹还是因为在山上为救周娇被老虎咬死了。   那个大山又大又高又陡峭,而且里面树木灌丛极多,内部深而广大,野兽很多,根本没有攀爬下脚的地。就是在那里,周家村第一次死了人,二百多一下子少了快一半了。   九死一生后,周郡对那种大山就有了阴影了。所以在过了稻花村,又碰到那无人村那里的山的时候,他只在外围半山腰转了转,根本不敢爬到深处,对于在那里讨生活,他也本能地避开了。这段时间来,他们走的还算顺利。   不缺水,不缺吃的,有一次周大叔和周林还能抓到野斑鸠和蛇。那野斑鸠是周郡带着路拾去转悠着,自动跳到路拾面前的。周郡以为他要吃路拾,谁知道那野斑鸠去用尖嘴去往路拾身下的大石头冲去。   周郡瞳孔一缩,才发现那大石头边上裹着一条蛇。那条蛇把大石头一边都给裹起来。也不动,猛然一看还以为石头底部是青苔、癣皮之类的。   周郡赶紧把路拾抱走,而这个时候野斑鸠和蛇搏斗起来,最后两者都被周林和周大叔抓住。周郡脸色发白,周林还拍拍他的肩膀,“胆子这么小,这蛇没毒,放心。”说罢他也看了看路拾这个小婴儿,笑道:“这娃运气好。”   路拾的运气一向很好,可是这雨还不停,路拾醒了,没见到周郡,哭起来。周郡浑身湿漉漉的,也不便抱他,只好让路婶子抱着。他跑过来,也躲在了树下,这个时候几片大树叶子被雨打掉了。周郡他们几个拾起来,裹在头上,遮雨聊胜于无。   众人害怕这雨下个不停了,都追着周林和周大叔问,这两人有打猎经验,山中避雨应该有过不少吧。可是周大叔眼皮一番,搭着嗓子慢吞吞地说:“看这样子要下一晚上。”   这倒是让众人发愁了。   难道就这样站一晚上,大人还好,小孩子可怎么办。周娇和小妮又在打喷嚏,夏日暴雨过后虽然不冷,但也不能一直湿漉漉的。可是这样的暴雨,生火生不起来。周郡赶紧把放在里正板车里的包裹拿出来,找出了长袍,给周娇裹着,让她换下了湿的衣服。那边小周氏也开始给小妮找厚一点的衣服穿上。她就这么一个孩子了,这七八天渐渐缓过劲来,把一腔慈母心思全部都放在小妮身上了。   小妮要是一会儿不见了,她就能发疯。这一路上有一次,小妮和周娇被路阳媳妇带着去不远处解手上厕所,小周氏不知道,就跟疯了一样找了起来,后来还和路阳媳妇吵了一架。周大福媳妇和周大婶娘两人劝了好久,才没伤了和气。周娇偷偷和周郡说小妮有时候都怕她娘,然后周娇眼眶发红,说她想爹想娘了。   唉。可是现在只有他们兄妹俩了。哦,还有路拾和路云。还有里正爷爷和大福叔叔和二贵叔叔及几个婶子们。周娇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之后一如既往的乖巧,也没再提过爹娘了。这次她裹上长袍后,就乖巧地和小妮在一起,等着雨停。   大人们可就没那么悠闲了。他们有的爬上树,把树叶摘下来,里正说用这个编成蓑衣。而且与此同时他们还要找能够避雨睡觉的地方。山里气温温差大,白日还好,到了夜里在这树下可就待不住了,最好能找到山洞或者巨石缝隙躲着。   这场雨下过之后,一两天内这山不能进。就算这山不高,可是刚下过去,山里根本没法下脚,他们的板车和孩子们根本没法进去。而且山里还有蚊虫,刚下雨虫卵恐怕会繁殖的更厉害。所以可能会在山脚下停留一两日。   几个男人等雨小一点,就带着树叶做成的蓑衣冒着雨出去找山洞或者巨石等能够避雨的地方。他们不敢这个时候上山,就围着山脚下找找。看着干得能够烧着的树木就把它收集起来,用树叶盖住。如果雨停了,就用这些生火。妇女们则拿出罐子陶瓷接雨水。路云不被派出去找东西,就拿出了陶罐和他们烧制的大口瓷瓶接水。   大福媳妇不止一次看到路云拿出这个丑丑的瓷瓶,这个瓷瓶瓶口入盆,但是瓶身却细的,而瓶底又是圆的大的,造型很奇怪。而且烧制的坑坑洼洼的,摸着还有那种小颗粒,而且瓶身还有裂纹。但是路云用了几次,这个瓷瓶依旧能用,没有裂掉,而且很能装东西,装水和装沙状物的东西很能厉害的。   周大福媳妇就感慨:“当初郡小子说要烧制瓷瓶,我还劝他别折腾,没想到真被他折腾出来了。要是我们到了吉县,倒是可以请他帮忙烧一些瓷器来,省事省钱。”   路云一副自豪的模样,“我大哥懂得可多了。他还会看星星认方向,我哥还认识字。”关于周郡能认识字,倒是出乎人意料。   周大福媳妇并不信,就连周大婶子就笑了,“路云,可别吹牛。你大哥周郡都没读过书,乡里的学堂他可是一天没去过,怎么认字?”而且这一路上也没见周郡想周立和路阳媳妇那般偶尔说两句他们听不懂的话。周立当初可是给他们念了城墙上的告示,而路阳媳妇这一路碰到有字的地方就给他们说这是哪。之前他们路过一片坟地,就是路阳媳妇和周立靠着墓碑上的字知道这山的情况的。   他们知道这山叫曲平山。翻过曲平山往南走,有一处山神庙。过了山神庙北五里就是官道。那墓碑上写着呢。他们可没见周郡去看墓碑上的字,也没听过他提到一言半语的。   路云听了这些质疑,愤愤不平,大声嚷道:“周郡哥懂得可多,他会教我钻木取火,会教我如何过滤水源,如何煮开水喝避免拉肚子,不要碰死人,还教我不要背对着猛兽,说猛兽会攻击我们,还会帮我和周娇剪发抓虱子。我哥还知道为什么地底下会冒出热水来,他都知道!他认字,他还教我和周娇写我们的名字,教我们背诵。他还教我们如何挖坑取水!我大哥说他还会烧炭!”   路云越说越快,还很激动,他不允许有人质疑周郡。在他眼里,周郡是最厉害的,比里正阿爷都厉害。   说着他就写自己的名字,想证明给她们看。可是他用树枝笔划着,可是周大福媳妇看不懂,而且这下着雨,地上的土都是湿的,什么也画不出,画出来也让人分辨不清。   大福媳妇和周大婶娘哈哈大笑,逗着路云,路云气鼓鼓的不再说话了。路阳媳妇倒是心中一动,招呼路云过去,“你大哥教你们背了什么诗?”   路云挠挠头,皱着眉头想了想,“十日卖一儿,五日卖一妇。来日剩一身,茫茫即长路。长路迂以远,关山杂豺虎。天荒虎不饥,旰人饲岩阻。”   路云背完,又道:“这是我们在安水镇的时候,周大哥教我们背的,周娇也会,她会的比我多。大哥说这是一个诗人写我们逃荒的诗。”大哥还解释过这句诗歌的意思,可是路云听得似懂非懂的。   路阳媳妇是听得懂的,特别是那句“天荒虎不饥,旰人饲岩阻。”让她想到逃荒的缘由就是赵王横征暴敛,加重赋税和征兵造反。她的两个哥哥就是这样一去不回,毫无音信的。而他的父亲都快六十了也在征兵行列,他刚报了名,一场风寒要了父亲的命。然后就轮到她的丈夫路阳了,然后就是逃荒。就是这群该死的贪官污吏,就是这该死的赵王。   路阳媳妇又让路云再背一遍,她默默记下了这首诗。路云摸不着头脑,背完后就去接水,等接满后又按照周郡教的法子静置,之后还要过滤。   这样做完之后,路云也爬上爬下的弄了一些树叶下来,给周娇垫着,之后的他甩干水,慢慢叠在一起。   因为下雨,所以天是黑的,也分不清时辰光景了。左等右等不知道等了多久,外出找洞口的人还没回来,剩下的等在这里的妇女们有的坐不住了。路阳媳妇第一个出去,对里正道:“阿爷,我去找找。”   “不能去。”里正摆摆手,“路阳媳妇,再等等。”   “是啊,他们都是男人,心里有数。你要是去了,这天黑雨大的,路难走,方向辨不清,迷路了,还得分神去找你。”小周氏难得说了一句话,“你放心,二贵会照顾路阳的。”   这雨下的人心头火气,忧心忡忡,路阳媳妇只好又回到树底下,遥望着雨幕中,不放过一丝动静来。   哗哗雨声中,有脚步声传来。   是外出的人回来了,几人精神一震。   路阳媳妇和路云第一个冲出去,没看到想见的人,刚想问出声。却只听见周立一脸焦急地喊着:“二婶,爷爷,娘,我二叔被蛇咬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十日卖一儿,五日卖一妇。   来日剩一身,茫茫即长路。   长路迂以远,关山杂豺虎。   天荒虎不饥,旰人饲岩阻。   ——郑板桥《逃荒行》 第23章 虚惊   “被,被蛇咬了?”小周氏吓了一跳,赶紧尖叫着冲过来。   周立后面是周林他爹和周大福,周大福背着周二贵,周林在后面托着他,四个人身上没一处干的,神情都是惶惶不安的。   没想到那里会有蛇。他们周家村走到现在,这几家人相依为命早就有了真情,少了哪一个,大家都不忍心。况且周二贵又是他们中间比较年轻力壮的,而且老实可靠,逃荒中出力较多。怎么就能倒在这里呢?   路云头伸着往后看,没有看到周郡和路阳,他就想问问,但是现在没人顾得他们,都围到周二贵身边了。周二贵毫无脸上无血色,就算是黑脸也能看得出恐惧和痛苦。   小妮想过来扑在父亲怀里,想问他怎么了。可是她看到父亲这样,突然害怕了——周二贵的眼睛凸出着,表情很狰狞。他眼神布满了惊恐和对死亡的惧怕,瞳孔泛着红。   他腿蜷缩着,脚背弓着,脚上有个伤口,冒出血珠来。   小周氏颤抖着,突然大哭起来,她委顿倒地不能自己。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没了儿子没了女儿,现在连丈夫也要没了。   大福媳妇拖着她,让她别嚎了,小妮还发抖着呢。   这个时候周林道:“俺爹已经给他吸过血来了,那条蛇没看清楚,不知道有毒没毒。”他说完看着里正,吞了吞口水,又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说他们找到了一个洞口,但不确定里面能不能进,能装几个人,便想进去看一下,然后二贵叔就第一个进去了。之后窜出一条蛇来,对着二贵书的脚咬了一口,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往洞口深处钻了进去,不见了踪影。周林他爹立马就将周二贵扯出来,开始进行急救,之后就让人将他抬了回来。   这会儿周二贵脸上都是冷汗,他觉得自己要死了。可是路云这边道:“我大哥说一般蛇都是无毒的,如果有毒,一刻钟后就有反应。”   周林爹也知道一些毒蛇的特性,算计着他们从洞口到过来的时间,发现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便问周二贵现在感觉怎么样,脚和腿是不是麻的,能不能动,心口疼不疼,闷不闷。   他虽然做了急救,可是这没有草药,要是真的毒蛇,恐怕撑不过这一夜了。主要是下雨天黑洞口没光没看清楚那条蛇,不然抓住它,就能知道这蛇有毒无毒,听说毒蛇的蛇液和血敷在伤口上就能保命。   周里正握着儿子的手,努力稳住,喊着:“动动,二贵,你动动。”周二贵动了动腿,并没有感觉到麻木,只是有些疼。他是个庄稼汉子,对蛇并不陌生,知道要是真的被剧毒的蛇咬一口,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如今他还能动,而且神志清醒,除了脚背,剩下的双腿和胳膊活动自如,也没有呼吸不上来的情况。他顿了顿,知道自己先前过度紧张了,那条蛇可能是没毒的。   周大福给弟弟喂水,这个时候小周氏也反应过来了,赶紧扑过来,“他爹,你……”   “别哭,死不了。”周二贵心里有底了。   众人尤其是周里正和周大福,小周氏,心底的石头放下了。   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众人心底一松。   路云和路阳媳妇看到众人心情好了些,赶紧问道:“路阳和周郡还有周明呢?”   “他们去把柴火搬回来。也该回来了。”他们本来分两个方向走的,但是这边寻到了洞口,所以周大福就让三个半大小子去把捡来的干一点的柴火都弄到一处。   本来想让他们堆在了洞里的,可是出了周二贵被蛇咬的事情,就让们去把他们都背回来。   正说着雨停了。周郡三人各背了柴火回来,他们全身湿淋淋的,却把蓑衣和树叶都裹在了背上的柴火上。   柴火是半干的,雨停了下来,周二贵渐渐平静下来,呼吸依旧顺畅,伤口也没有恶化。   周郡听路云描述了一下经过,大致可以确定那条蛇是没有毒的。   所以众人依旧可以去那洞口,不过这次可不能冒进了。   大家决定先去洞口烧湿的柴火,用烟往里面熏一熏,看看里面还有什么东西,能不能把他们熏出来,避免再出现周二贵这样的情况。好在三人还留了一些柴火在那洞口,于是几个男人除了周二贵,又都去了。   雨停之后,不再雾蒙蒙的雨蒙蒙的。空气新鲜起来,但是天仍旧是黑的,月亮和星星都没有。众人用农具把洞口的杂草和乱石都稍微理了理,开始堆柴烧。   大约烧了有小半个时辰,见里面没有再有动物跑出来,大家才离开。   要不是这场雨,他们可不敢在洞口放火烧。要是把这座山点着了,那可就惨了。周明念叨了一句:“幸亏下雨了。”转念一想又不对劲了。   回头一看哥哥和周郡都忍俊不禁,他回过味来,知道自己犯傻了。要不是下雨,他们早就上山了!哪里还用来的这烧洞口!   ……   山里昼夜温差大。雨停后,气温就降下来了,他们穿的凉,一阵山风吹来,都打了个寒颤。外出回来后的人浑身都湿漉漉的,便想生火烤着。   里正皱眉,“先做个火把点着,我们等着他们回来,带我们去洞口。”   众人便动起来。做火把这种事情,农村里的庄稼汉都会做,只是这柴火太湿了,而且没有干树叶,比较麻烦,最后只做成了两个。   周郡他们也回来了。一行人便推着两辆板车,带上家具和孩子,向洞口而去。   洞口熏完之后,周林进去了瞧了瞧,不大的地方,大概只有一人多高,一丈多宽,只能五六个人进去待着。他们把里面的杂草拔了,又把一些大的石头清理一下。接着用农具把墙壁上的青苔水癣给刮了刮,接着又把外面熏着的灰烬给洒在地面上,尽量让里面干燥一点。   这就是今晚他们的住处了。   先把受伤的周二贵给抬了进去,之后让年纪小的如小妮、周娇、路云和路拾进去。接着还有空位让里正和周大婶娘进去这两个年纪大的进去,让他们两个人都靠着石壁。小孩子们放在中间,接着让路阳媳妇和周大福媳妇及小周氏等年轻的妇女们在靠近洞门口的地方挤着。   男人们则把板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把板车竖直,沿着洞口放置,在把木棍横在上面,做成一个类似棚的挡风的空间。   板车和横木上都堆满了树叶,还有一些他们带来着的蚊帐,用蚊帐裹起来,防止蚊虫。周大福媳妇心疼的要命,“这可是好东西,你们轻点,别弄坏了。”她说着自己爬起来,帮他们布置。   周里正让周大福和小周氏把棉被拿出来,一床给了周二贵,一床给了几个小孩子。周大婶娘的板车里也有一床,拿出来几个女人虚虚的盖一下。   因为有两个板车,所以在洞口隔出来的空间还挺大,几个大男人都挤了进去,相互靠着。地面上湿漉漉的,他们也不敢躺着,只捡了一些能坐的大石头,上面垫着路云弄干的大树叶。三三两两的靠在一起,准备这样过一夜晚。虽然四处漏洞,但也比在外面好很多。   山洞里面的周娇抱着路拾,弓着身子把路拾放在自己旁边。他们今晚没能做饭,只吃了昨天婶子们做的那种干粮膏,里面还有少量的观音土。   周娇本想啃一小块的,但被哥哥的眼神给制止住了。路拾呢,当然不给他吃这个,路拾也是什么都没吃,大家这一天没闲着,来不及喂他了,只是喂了一点水壶里的水。此刻两人肚子咕咕叫。周娇想了想咬开了自己的手指,给路拾嗦一嗦。   这些日子每日都能吃两餐,所以周娇忍饥挨饿的能力下降,此刻睡不着了,但看着路拾,吮吸几口,很快也睡着了,只是皱着小眉头。她悄悄地叹口气,感觉头隐隐的疼起来,小手又摸摸肚子,好想吃东西啊。   可是现在大家都睡了,她也怕吵醒他们,不便爬起来去找东西吃。小妮凑过来,偷偷给她一小半块干粮膏,她没忍住咬了一口。   大人们都累得很,此刻都有呼噜声了。她咬了两口后,不敢再吃,又给了小妮,小妮一口吃完,和她咬耳朵,“你哥为啥不让你吃干粮膏,俺觉得好吃。”也就是近来她娘眼里只有她,什么好东西都留给她,这块干粮膏就是她入洞口前,娘偷偷塞给她的。   大伯娘小气,每人只给两块,小孩子只给一块。她其实很能吃的,从逃荒到现在她感觉什么都吃不够。在家里的时候,有好吃的,娘都紧着哥哥的和妹妹的。   周娇捂着嘴巴打了个喷嚏,才和她咬耳朵,“我哥怕我吃了胀肚子。”周郡和她说过那种土吃了要死人的,她一直也听话。话说完,她又打了个喷嚏,往被子里面缩了缩。   这一床被子三个小孩分,路云可能感觉到冷了,在卷被子,把小妮的被子卷跑了。小妮又拽回来。路云咕哝几声,又拽了两下没拽过去,就不管了蜷缩起来。   周娇偷偷笑了,她在中间,不管两人怎么夺,她和路拾都冻不着。她们挤得紧紧地,翻身很难。就这样挨着睡了一夜。 第24章 发烧 第二天周娇感觉自己头重脚轻的,晕乎乎的,以为是饿的。小孩们爬出山洞,在洞口旁边百米范围内待着。本来一些捡柴火的事情是路云带着她们小孩子搞定的。   但是不确定这山里是否有毒蛇毒虫之类的,就让小孩子乖乖在眼前待着,周郡和路云他们大一点的孩子去捡树枝,找柴火。   水源不缺,昨天接的雨水放置后,路云已经把稍微过滤了一下杂质,周郡先让路云把柴火搬来,他要先把这能喝水的水煮开,给路拾喝周娇喝,之后给路拾熬菜粥。这些日子他都是这样做的,路拾和周娇的饭都是周郡自己做的。   这两个人年纪小体弱,不适合吃大锅饭。山里不缺野菜,昨日他们冒雨外出的时候周郡就发现野苋菜,这种野菜他认识。因为姥姥爱吃,每次他回乡下姥姥家,姥姥总是带着他去挖。并且告诉他这种野菜在那些困难饥荒时期,田里粮食不够或者害怕冬天没有菜吃,他们就来找。   野苋菜这种菜叶子和杆子及根部都能吃。还可以把它腌制起来,放在坛子里在冬天做咸菜吃。姥姥还说他们年景好了之后,就用这种野菜喂猪喂鸡。   周郡和路云弄了一些回来,他先用小镰刀在落叶草丛中探,敲打,这样做是看看草丛里有没有毒蛇虫之类的东西,先把他们惊起来。   弄回野苋菜,熬了奥,让周娇吃完,喂路拾。周郡和路云便又出去找柴火和野菜。妇女们热火朝天的也开始用石头垒灶,架锅,生火,倒水、收拾柴火、去找野菜,昨天淋湿的物品晾晒,忙忙碌碌的没一个闲着的。   像周林他爹和周大福这样的则想着上山看看,一边是琢磨着能不能找到野果野物之类的,一边是找找路。但是现在上山的路泞泥不堪,他们也不敢贸然进去,选了几条能走的路,在外围打转。   等周郡捡完柴火回来,发现周娇还在坛子边吸着,她似乎吃的很艰难,周郡看她脸红扑扑的,摸了摸她的额头,很烫。   他心里一惊,知道她这是昨天淋了雨吹了山风,邪风入骨,感冒了。夏季风寒感冒,如果别发烧,是没事的。可是周娇身体经过逃荒,吃不跑忍饥挨饿的早就不如之前了。如今这样受不住了发起烧来。小孩发烧最难办,也最让他害怕。   他也没心思去找柴火了,赶紧让她睡回洞里,用凉水给她擦身,降温。现在没有退烧药和温度计,周郡也摸不准周娇烧的有几度。他也没有酒精可以物理降温的,只能用凉水一遍遍的擦洗,一遍遍的哄着周娇喝水。周娇一开始还能忍着,可是后来越来越难受,而且哥哥用凉水擦了她之后,她感觉到好冷好冷。   “冷,我好冷,哥哥……”   听到周娇喊冷,周郡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摸了摸手脚手心脚心都是冰凉的,而胸口却是热乎乎的。而且额头滚烫着。   周娇冷说明她温度再升高,他不敢把被子给周娇盖,应该要散热,可是周娇冷得都缩成一团了。路阳媳妇和周大福媳妇进来,见周娇模样,摸了摸她的头,又去掰开她的嘴巴看舌头。“哎呀,这孩子发热,这可怎么办,这哪有药。”   周娇还在喊冷,周郡却还在用凉水给她擦胸口和背部,把周娇弄得直哆嗦。   看到他这样做,周大福媳妇把他推开,“你这个小子,不会照顾人。起热要捂着。”   两人把被子给周娇捂着,还把周二贵身下的一条被子也拿过来。周郡声音焦急,“婶娘,不能这样。”   越捂烧的越厉害。   “我生了三个娃了,能没你懂?”周大福媳妇瞥他一眼,轰他走,让他别在这添乱。   周郡哪里肯做。他要把被子掀开,周大福媳妇一下子恼了,“郡小子,你犯什么邪乎?”她把周娇用被子过紧,又要人去拿热水来,让周娇喝下去。   路婶子赶紧拉住他,“你听你大娘的,她懂得多。我看过《黄帝内经》,娇娇这孩子是面色红赤,邪热外达,恶寒怕冷。周婶子是要给周娇发汗。体若燔炭,汗也而散。”   路婶子怕他犯浑,把自己知道的黄帝内经上记得关于起热灼烧都说了,还说了可以用生姜、薄荷、黄连、干草、黄柏、栀子、升麻等来治。但他们都是农民不认识这些草药,也不知道山里面有没有。   路婶子只是看过《黄帝内经》,却不懂医术,照本宣科地说了出来。   周大福媳妇瞪他,“我不懂什么《黄帝内经》。但俺生了三个孩子,俺家有六七个娃娃,俺们家孩子生病都是我照顾的,这孩子是昨晚淋了雨吹了风,才发热,没多大事,要她闷头睡一觉出一身汗。只要不发热,就好了。你快去给他再熬一碗野菜粥来,这孩子肚里没东西,怎么扛过去?”   周郡凑近一看,周娇已经不再寒冷了,而是在被子里睡着,脸上还是红扑扑的,眉头却舒展下来,不再像之前那么痛苦了。周郡琢磨着中医理论,他也不懂中医,但是感冒发烧是知道的,周娇只发烧,没流鼻涕,舌苔是红的,也不咳嗽。只要有退烧药下去,就没事。   现在他物理降温不行,把周娇弄得更难受更冷了,但看着现在周娇好受一点,又见周大福媳妇自信模样,他就道歉,“对不起,大娘,我一时情急。”   “你这小子,你大娘我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盐多。去,快去熬碗野菜粥来。”   周郡赶紧把早上的热粥再次热热。路云也知道周娇发热了,他就带着路拾,不再满道转悠了。周娇吃不下去,周郡哄着喂了点,之后让她睡了。她绵绵的一点精神也没有,手掌心和脚心都热了起来。而且脸部烧的通红,嘴唇干得很。   周郡喂了粥喂了水后,又想给她散热,但想着周大娘的话还是忍了下来。决心再等等,看看周娇能不能出汗,周大娘说过要是出了一身汗就没事了。   他就守着周娇,时不时地摸了摸她的头,周娇睡得不安稳,迷迷糊糊地。周二贵已经可以起身了,被小周氏扶着出去了。   洞里只有他和周娇,过了一会儿,路云抱着路拾进来了。他把路拾放在一边,凑过来看周娇,小脸上也是皱巴巴的忧心不已,“我以前发热的时候我奶就给我熬姜片汤,喝一碗就好了。”   这里什么也没有,缺医少药的。   路拾嗯哼几声,周郡看了路拾,要路云把他带出去,免得在这里空气不好,而且周娇这感冒虽然是不传染的,但是还是防备点好。   外面天气好,让路拾多晒晒,补补钙。他们没肉吃,就只能靠太阳补钙了。   山中雨一停,太阳一出,温度就上升了,还有一些低洼的地方有水渍和污泥,但一些高一点的地方却干燥起来。到了正午,太阳更加厉害。在洞里守着的周郡感觉到了闷热,他昏昏沉沉的,周娇一声呻吟,让他猛然激灵,赶紧去摸周娇额头,还是烫的,但是却有了汗水。周娇也开始挣扎,蹬开被子,把胳膊和脚都露出来了。   周郡赶紧又喂她热水,再次帮她擦洗手心和脚心,还有背部和胸口之后又将她裹得紧了一些。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周娇头发全部汗湿了,周郡往被子里摸了摸她的背,发现衣服都湿了。再次擦洗后摸了摸她的额头,把自己的额头贴上去,发现是凉了些。   周大福媳妇进来,给周郡端了一碗野菜糊糊,“吃吧。”之后她看了看周娇,脸上有了喜色,“没事了,这女娃出汗了。”   发汗后,热度退下,孩子起来喝一缸热水,在躺个一两天,如果不再发热,就没事了。周大福媳妇道:“行了,周郡,看今晚这娃不发烧就好了。”   “出去吧,这边由你路阳婶子看着,你阿爷说等晌午过后,要去山里走走。”   周郡这才出了洞口,发现地面已经干了。要是不仔细瞧,似乎不知道昨天下过那么大的雨。他们的板车已经放好了。周大福和周明等正在拿着锄头和砍刀砍伐树木,在一旁砍砍切切的。周郡过去,周立说他们是在做制杖,山路板车不好推,要把一些行李和家具背着过去。所以要用制杖和绳子把东西背在背上。   他又说晌午的时候几个男人去了山道,发现有一条路很宽,能够走下两个人,想来这个曲平山应该是有人进进出出的。他们明日一早就起来从那条山道走,如果教程快,顺利的话会在天黑之前翻过去。   周郡也想赶紧离开这里,害怕周娇发烧再度反复。孩子禁不起这样颠簸,而且没药也不好休息,山里昼夜温差这么大,周娇这一病后,小周氏也不让小妮在外玩水了,几个大人也不让孩子们疯跑了。妇女们疯狂的找野菜,用石磨磨成粉后就做那种固体糕点,准备明天上山吃。   周林和他爹还在半山腰打探,还做了两个陷阱,看看能不能抓到一两只野山鸡或者别的竹鼠之类的。他们不确定这里有没有,但是一直到第二天他们出发,周林去看陷阱里什么也没有。   周娇到了下午太阳落山的时候,没有再发烧,恢复了点精力。周郡拜托周大福媳妇抱着周娇去小便。他是想自己去的,但是周娇快六岁了,这一路都是自己去上厕所,他只在一边等着的。   现在她生病了,要裹紧点不能透风,又不能在山洞里解决,就只好拜托别人了。周大福媳妇笑话周郡多事,嘴上说着他毛病多,自家妹子怎么了,小娃娃还害羞吗?但是还是去帮忙了。   周娇人小小的,本来没觉得羞涩的,但是哥哥这样做,她反而不好意思了。之前在家里的时候她洗澡都不避开人的,有时候爹爹也给她洗澡。但是后来逃荒的时候,哥哥就特别注意她的隐私,要她保护好自己,说不要她单独和陌生人相处,而且在那河边她要脱了衣服像路云一样下水洗漱,就被哥哥给拦住了,说女娃娃不能这样。   周娇虽然不明白,但是下意识地听哥哥的话,在她小小的心里知道,哥哥是不会害她的。   入了夜后,众人还像昨日那样睡。只不过周二贵没事后,换周大婶娘进去睡了。周郡一直担心周娇还会再发烧,但他又不能进洞口里,只能让路云看着点。   路云前半夜没怎么睡,一边看着周娇一边注意着路拾,路拾最近有东西吃有水喝,夜里还会小便一次,不过周郡已经将他自己的裤腿撕了一截做为尿布给路拾包着。   所以路云只要注意别压倒路拾就好。他没有周娇细心,所以警醒着,一直小心翼翼地时不时地摸摸周娇的头。   到了后半夜,他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后来仿佛听到路拾的哭声,他突然惊醒,赶紧摸了摸路拾的尿布,果然湿了。又看看周娇,周娇小脸通红,于是路云立马摸了摸她额头。   滚烫!灼热!   他的心一下子就沉下去了。   周娇又发热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体若燔炭,汗也而散,面色红赤,邪热外达,恶寒怕冷——《黄帝内经》   生姜、薄荷、黄连、干草、黄柏、栀子、升麻等来治——百度百科 第25章 退烧   早在路云跳起来的时候,周郡几个在外围睡着的就起来,把板车恢复原样,然后开始打包各种家具。周郡一见路云这模样,赶紧让路婶子她们起来,众人这才知道周娇再次发烧了。   都有些发愁。   他们今天是必须要翻过这座山,不能再停下了。可周娇这发烧可不是小事,又不能把她独自留在这里。所以里正一边让人收拾好东西,一边去看周娇。这娃都烧迷糊了,眼睛都睁不开。周郡喂水擦身,要是现在有酒精有药就好了。   他知道众人心急地要走,也不打算耽搁别人。他也想赶紧下山找到有人的地方,去给周娇求药。于是背起周娇,让路云抱着路拾,跟着众人上路。   山路已经全然干旱了,他们上山时刻早,天蒙蒙亮就出发了。他背上的周娇一直处于昏睡中,但身体的滚烫周郡能感受的到。他面上还能平静下来,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了,他一个时辰就停下来给周娇喂水擦身。   “往这边走。”汉子们背着大件,周明和周林两人合作扛着板车,另一辆板车在周林他爹扛着。这条山路应该有人走过,所以他们走得还算顺利,只不过上山爬坡的时候很吃力。周郡近来吃得多,他虽然瘦,但力气还是有的,背着周娇虽然走路艰难,但还能坚持下去,可是路云人小,怀里又抱着路拾,差点摔跤。   后来路婶子把路拾接过去了,路云走得才顺利一点。   因为男人们在前面开路,孩子们都在中间,所以没有多少危险。周二贵眼睛一直盯着草丛,时不时地用锄头拍打敲击,害怕里面再窜出一条蛇来。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现在看哪种粗粗的藤蔓心里下意识的就一惊,手上的锄头已经打过去了。   正午时分,太阳的威力爆发。然而他们已经进入了深山腹地,树荫遮蔽,也感受不到多少威力。里正让人停下休息半个时辰,喝点水。   周郡把周娇抱在怀里,路拾凑过来给她喂水,周娇醒了过来,但是奄奄的,也没力气说话,周郡贴了贴她的额头,还在烫着,但没有刚醒过来那样滚烫了,他不确定温度有没有下降。还是因为现在天气热,他自己也出了一身汗,所以温差感觉不出来了。   “娇娇,再坚持一会儿,我们下了山就能找到药了。”下了曲平山往南走,有一处山神庙,山神庙附件应该有农家。有农家有村落就能知道哪里有大夫。他就算跟丢了大部队,也要救周娇。   山神庙北五里是岘山官道。里正也在思索着,他慢慢挪过来,对周郡道:“郡小子,别担心,我们肯定走官道,下了山就让周立和周明先跑去山神庙看看。他们脚程快。”   “谢谢阿爷。”周郡赶紧道谢,里正摆摆手,语重心长地说:“顾着点自己。”别的话没多说,之前在村里的时候许多小娃娃都养不住,别说周娇现在这样的,又是发热又是逃荒的。他不忍心多说,叹息着到了周大福那里,吩咐几句。   路云拿着小镰刀,抿紧了嘴巴,一言不发地盯着周娇一会儿,之后去路婶子那把路拾抱过来,把他凑到周娇旁边,小声念叨着:“路拾,路拾,你运气好,你帮帮周娇,让她快好起来。”   路拾的眼睛透亮,懵懵懂懂的,似乎没有听懂路云的话。然而路云一遍遍的念叨,路拾伸出了小手,碰了碰周娇的脸。   周娇睁开了眼睛,试着扯了扯唇角做出个笑容来,路拾就高兴起来,嘴巴里发出咕隆咕隆的声音,但是没人能听懂他说什么。周娇抬起手摸摸他的小手,路拾就更加兴奋起来,小腿也蹬着了。   看到这样的路拾,周娇突然觉得头没那么疼了,她本来靠在周郡怀里的,动了动,周郡便把她身子换了个方向,让她正对着路拾。路云也赶紧蹲下来,把路拾放在边上,把水壶又递过去,“周娇喝水。”   周娇凑着水壶抿了几口,周郡给他们用树叶扇着风。因为要在太阳最盛的时分休息半个时辰,所以大部分就找了那种宽大的树叶垫在身下,直接小憩眯一会儿。特别是睡在外围的汉子们,他们晚上几乎没怎么睡,如今都有人打起来呼噜来。   “哥。”周娇小声喘息着,“你也眯一会儿。”她说话比较吃力,想让哥哥把自己放在地上,哥哥赶紧眯一会儿。   路云道:“我不困,我看着他们。”   周郡嗯了一声,他靠着树干闭上了眼睛。他满脑子杂念,一会儿要是下山找不到大夫怎么办,一会儿山神庙那什么也没有怎么办,这山里真的没什么草药吗?   他猛然想到这,睁开了眼睛,周娇立刻抬眸,他起身去找了路婶子,路婶子也在眯着,但有人靠近她是知道的,见到是周郡,眼神疑惑。   周郡问:“婶子看过医书,认识草药吗?这里会不会有草药?”   路婶子苦笑,“我只是看过,却是不认识什么草药的。”这山里的花草树木,在她看来只有能吃的和不能吃的,其实一些能吃的有没有毒她也不知道。他们找的也是那种之前在村里田里山头自家常见的那种野菜,不敢随便采摘那些不认识的。   路阳媳妇知道周郡担心妹妹,但是她的确无能为力。周娇这孩子这发热严重,发汗是不行了,必须要吃药。想到这里,她喊醒了自家男人,“该上路了。”早点下山,就早点能够救周娇。   路阳一向听媳妇的,打了个哈欠,把所有人都叫醒,继续赶路。一行人再次哐当哐当地出发。周郡抱起周娇,这次不是背着,而是抱在胸前。周娇的手虚虚的抱住哥哥的脖子,头趴在哥哥的肩膀上,感受到哥哥太瘦了,骨头硌的她好疼。   但她一言不发,眼睛半眯着。路云和路拾走在他们前面,路拾好像很喜欢这里的山,偶尔还发出两声咯咯的笑声。山里有荆棘丛有树叶带刺,会划伤割伤人的胳膊和腿。周小妮人小,胳膊上被划了两道,血丝就冒出来。   小周氏想抱起她,可是抱了一会儿就气喘吁吁的。小妮八岁了,是个大孩子了,不让母亲再抱她,而是自己走。她走着走着见林间窜出一个黑影来,立刻叫起来,“鸡!”   抓住吃!   她下意识地往前多跑两步,想看清楚一点,却一下子踩住了一块树枝,脚一滑,摔了个狗啃泥,正好有个陡坡,往下滚了十几步,好在她抱住了一棵树停下来了,小周氏赶紧爬下去要捞人。   小妮却哭喊着,周二贵见妻女都下到了滑坡,也赶紧往下爬,他本来在前面开路探路的,此刻放下背上的东西就往回往下赶。   小妮擦伤了,也受到了惊吓,被小周氏和周二贵背上来的时候,眼神透着惊恐。小周氏揪了她耳朵,周二贵则问她看到了什么。小妮哭着说是野鸡。她看到了野鸡跑过去,周林闻言笑了,“妮子是馋了吧?没事,等我们安顿下来,我天天上山给你抓野鸡吃。”   小妮脸上有擦伤,她疼得吸溜吸溜的,周二贵把她放下来,又去背东西,三个人就渐渐落后了,而周郡时不时地要喂周娇水喝,而路云人小带着路拾,所以这七个人就是在最后面了。   小妮一瘸一拐的,小周氏就时不时地背着她走,走着走着听到有隐约的说话声。小周氏耳朵一向好使,她皱着眉,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了。难道这山上还有人,还是山上的鬼神?   小周氏迷信,所以步子就加快了,直到背上的小妮问她:“娘,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话。”   “她爹,你听到什么声音没?”小周氏喊前面的周二贵,周二贵一顿,他背上的东西是家里的大木箱和锅碗瓢盆还有石磨,气喘吁吁地汗如雨下,哪有闲心听别的声音,只顾闷头赶路了。   而路云却是听到了,往后凑近周郡,喊了声:“哥。”   周郡也听到了若有似无的声音,像是人说话声,又像是风吹树叶的声音,他并不害怕。别说此刻是青天白日的,就是夜里他们这么多人,前后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只要大吼一声,都能听到,不需要害怕什么。   其实他还巴不得是有人进山了,他想问问这哪里有大夫呢。他看了看路拾,路拾睁着眼睛,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表情懵懂天真。   于是周郡出声喊了:“有人吗?”   他的声音一出,把旁边的几个人吓了一跳,不知道他喊什么。周郡的声音大,山里又有回声,传得很远。前面还有人传话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周郡喊了两声后,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果然也有别的声音传来,好像是在喊救命!   小周氏也听到了,她耳朵好使,听得更清楚,不过那些人好像说的是方言,她只听得懂救命,陷阱之类的。   她估摸着说了,“好像是有人掉陷阱里了,听声音的方向在那边!”她指了指方向,周二贵也回过神来,加了一句:“周林和周大叔昨日上山打猎,做了几个陷阱说是抓野物的。别不是有人落下去了?”   昨日一整天周林和他爹都在山上晃荡着。   “我们还是走吧?”小周氏不想惹麻烦,万一真的有人掉了他们弄的陷阱里,肯定要生事。但周二贵人老实,“不能眼看着人死。”他快步又往前走,传话给前面的人,让问问周林和他爹。最后里正吩咐他们停下来,让周林和他爹循着声音去看看。   其他人原地休息一会儿。他们又走了近两个时辰,是该休息了。周郡想跟过去看看,他迫切地想找人问问山下面的消息。   路云自告奋勇,“哥,去看看。”他把路拾给周郡,周郡只好坐下,给周娇喂水擦身,周娇还是和之前一样绵绵的奄奄的,但温度没有再升高。   路云很快跑回来,喘着气嚷道:“是采药人掉进坑里了。”周林哥和周大叔已经把他弄上来了。正说着周林和他爹已经回来了,身后还有一个小伙子。那小伙子长得很高,带着草帽,胳膊粗粗的,后面背着竹筐。   周郡听到采药人三个字的时候眼睛就亮起来了,又看到来人,立刻把周娇放在地上,要路云看着,他跑过去,问:“这位大哥,你有黄连、干草、黄柏、栀子吗?”他手里握着剩下的半根金钗,是想买的,如果买不到他就要抢。他顾不得许多了。   戴草帽的小伙子大约十八九岁的模样,浓眉大眼的,他见到周郡这么急,眼神一直往他竹筐里钻,似乎都想抢夺了。他心下不喜,摇头,“没有。”   “那有生姜,升麻、薄荷吗?”周郡再次大声问。这些都是路婶子告诉他的能治疗发烧的药。   小伙子还想摇头,但见刚才把自己救上来的两个汉子眼中闪烁着,而且都围着他。他一顿,立刻把竹筐卸下来,“我给你们翻翻。”   周大福也走了过来,小伙子见人这么多,边翻找边问着:“各位乡亲是逃难的?”这些日子他见了很多逃难的人,但那都是在省道官道上,没想到这曲平山里也有。   周大福天生一副憨厚的模样,很让人信服,他叹着气说着他们的逃难路,说安水镇不让他们进城,他们只好去别的镇碰碰运气,还问小伙子是哪里的人,知不知道吉县的情况。   小伙子把草药倒出来,周郡只盯着他的手,周大福却盯着他的嘴巴,小伙子的竹筐装得不少,根根叶叶的,还带着土。   小伙子说他是和同伴一起采药的,他们有四个人,他们分别往三个方向去了,还说他的同伴会找过来。周大福微微一笑,知道小伙子是在警告他们不要抢东西。他让周郡把周娇带过来,又让周二贵把小妮也带过来。   然后又让周林和他爹去休息,自己蹲下来和小伙子细细的说。   小伙子听着周大福细细的说了一下他们的逃荒情况,又听他说道他们中间有个女娃娃病了,急得不得了,所以想问问这里有没有药,或者山下哪里有医生。他神色不那么紧绷了,“吉县的县太爷正在组织赈灾。”   等到周郡抱着周娇过来,他一看到周娇就愣住了,然后立刻低头扒拉,很快扒拉出一块生姜,给周郡,“这个熬着汤和,连喝三大碗。”他把草药又收到竹篮里,“对不住了,只有这块野生姜。”这还是他在别处找到的。他来曲平山是找覆盆子的,这里适合覆盆子生长,可惜他只认识草药,不懂医术,只是懂一点医理。但也看得出面前的小女孩是温热病,恐怕有两三天了。   周郡大喜过望,也顾不得周大福在此了,问他要多少钱,小伙子看了一眼周娇,眼神中闪过什么,闷声闷气地说:“不要钱,你快去熬姜水吧。” 第26章 下山   里正特地停了一会儿,等周娇喝完了滚热的姜汤后,才再次上路。而周娇喝完后在周郡怀里睡着了。   他给了姜块后又给了一把止血草,说是可以给小妮脸上的擦伤涂涂。那个小伙子说自己姓赵,没说自己是哪里的,还说了一些吉县的情况,说这一路也见到了很多灾民。   还说山神庙那里有一批流民在那里,听着说话的口音和他们差不多,接着又说如果女娃还发热,可以去请山神庙下面往东有三十里有一处封闭的老瓦村,那边有一个远近闻名的游医,他说的很详细。   周大福还想多问,但是他们就要出发了,之后周大福等人就听到别的声音,似乎在呼唤赵兄弟。赵兄弟说可能是他同伴过来了,之后他就和他们告别,说自己还要采药,和同伴汇合。   周郡的金钗没拿出来,自己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给赵兄弟,但这位赵兄弟似乎很奇怪,走之前又去看了一眼周娇,眼神说不出的复杂。周郡本能地防备,但见他眼中没有恶意,却有一股惆怅和怀念,他低低的说了一句:“我以前也有个妹子,就和她一般大。”   剩下的什么也不说,背着竹篮朝山的深处而去。   他们也出发了。这次周娇睡得很熟,呼吸平缓下来。周郡速度很快,不想在山上过夜。在他们停在这里找药熬药的时候,周林和路婶子周大娘等人就提前出发了,他们要在山脚下汇合。小周氏因为要给小妮擦药,所以和他们一起走的。   路拾嗯哼两声,路云怕他们会在山中过夜,立刻抱着他也加快了步子。因为遇到赵兄弟和熬完汤药至少又耽搁了半个时辰。必须要在太阳下山之前赶到山脚下,几人就决定不休息不喝水了,闷头赶路。   小周氏见他们都加快了速度,也顾不得害怕了,拖着小妮走。小妮那摔了一跤还疼着呢,眼泪汪汪的,心里想着涂了药之后怎么更疼了,但是看着母亲一脸焦急赶路的模样,也不敢出声说疼。   太阳落山的速度更快,黄昏漫上,山林里比外面黑的更早,但他们都气喘吁吁地紧赶慢赶追上了周林路婶子他们。   妇女们已经在山脚下休息了,周林和路阳在山脚下一两里路的地方接应他们。众人汇合后,小孩子就坐上了板车,周郡把周娇放在板车上,盖住了被子,让她靠着木箱裹着被子睡。还把她的头也给包裹起来了,周娇的烧退了下去,身体出了一身汗。   大家啃昨日做的干粮休息,之后周郡又趁着这个时候熬了一次姜汤。他早就把赵兄弟给的野生姜用小匕首切割成一片一片的,每次只熬一点水,够周娇喝就成,熬了一次后那姜片他还留着,下一次和新的姜片再放在一起熬。   周娇喝了,再次发汗。这回他们学乖了,不让她吹着风,裹得严严实实的。有两辆板车,周娇、小妮、路拾喝路云都能坐着。只不过周娇是能躺下的,而其他小孩只能坐着。几个大人轮流推车,月光很亮,周里正说他们要在上半夜再多走一段路,远离曲平山。   最好能在午夜时分赶到山神庙,在那里过夜。下了山路好走很多,轮到周郡推车的时候,他推得就有些慢了,虽然周娇身下垫了棉被,但他还是怕颠簸着妹妹。   好在山神庙不远,他们到了,周立和周明点着火把悄悄去看了,说庙里面有很多人躺着。密密麻麻的,他的火把让很多人被吵醒了,不满,骂骂咧咧的。这种时候不宜起冲突,所以一行人就靠着庙门和旁边安置下来。   他们动作的时候,有些流民翻了个身睡了,有些就醒了,出来喝水尿尿的。   “周大福!”有人就叫出来。周大福举着火把,安排那些人靠着墙睡,周郡一直往山神庙里探头,看看有没有地方可以容得下周娇。他不想让周娇睡在外面。   这一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回过头来见一道黑影朝他们这边来。   周大福举着火把看清来人,“王虎!”   王家沟的王虎!   里正赶过来,路阳媳妇也过来了,纷纷围着王虎,王虎的声音很兴奋,“周叔,你们也来了,没在安水镇住下?”   当初在土匪过路那边,王家沟比他们提前走,在安水镇城门外人那么多,也没有碰到他们。里正还疑心他们是不是提前进城了,或者说走岔了路,没有到安水镇。   如今在这里碰到王虎,赶紧问起来。他们说话声大了,山神庙里有人不耐烦了,语气很冲让他们走远点,别扰人睡觉。   王虎兴奋打了折扣,让他们等等,回到了庙里,然后又出来两个汉子,都是王家沟的人。周郡见他们出来,赶紧说:“能让我妹子躺一会儿吗,她病了。”   王虎大手一挥,指了指方向,“那靠着里的,你去吧。”   周里正说他们去那边说说话,几人便一起去了外面,远着山神庙,周大福举着火把,路阳婶子和周大福媳妇也凑过去。   这可真是他乡遇故知,可以一起走了。   周郡找了个位置,小周氏想了想让小妮也进去睡了。两个女娃靠着墙边缩成一团。王虎的老婆摆摆手,说会看着两个女娃的。   她已经从王虎口中知道碰到周家村的人了,这一片睡得大多是老乡,她本来也想出去说说话,可是王虎让她休息并且把持着位置,别被人占了去,她就没动。   安顿好周娇后,周郡的心松了一大半,找来路云和路拾,护着他俩靠着外面的墙根,用板车挡着点风睡了。   这一天爬山下山的实在是太累了,更重要的是他的心一直提着,周娇的感冒让他两夜都没能合眼,如今有了野生姜,刚才又摸了摸她的头,已经退烧了。所以他的心就稳下来了,几乎是闭上眼的那一刻,周郡就沉睡了。   路云见哥哥轻轻打起了呼噜,把长袍拿出来给哥哥盖住,之后又把路拾塞到哥哥怀里。他靠在一边看了看那边的火光,知道几位大叔还在说着什么,他不担心看着那火把透出来的光,慢慢地也闭上眼睛睡了。   这一夜睡得舒服,一觉醒来,周郡神清气爽,立刻去看了周娇。小妮也注意着周娇的情况,见周郡过来,她摇头,小声道:“周郡哥,妹妹好了。”   周郡摸了摸周娇的额头,又贴了上去,的确是不热了,周娇的嘴唇还是干的,他拿着水壶喂水,   小妮爬起来出去找她娘,见她娘正和大伯娘和周林他娘及路婶娘一起烧水煮野菜。   小周氏见女儿出来,给她灌了热水,最近她也学着周郡的行为,给女儿都喝烧开了热水,不再直接喝生水了。的确是有一次她从河边取水,见里面漂浮着许多虫卵。路阳媳妇读过医书,说这种小孩子喝了肚子里会生虫。她就不敢再随意喝那里的水了。   她想着反正现在有水,柴火随处可捡,就是费些功夫罢了。可是她现在就剩小妮一个孩子了,不为她为谁呢。   路婶子去见周郡抱着周娇也出来了,周娇的样子看着比昨天好多了,她端了一碗野菜汤过去给周郡,“给娇娇吃。路拾那边,路云已经喂过了。”   路拾这娃娃不用担心,除了路婶子,小周氏和周大福媳妇及周大婶娘都很怜爱他。特别是路云夸大了那次狼来了他们因为路拾哭闹选择去了远处,躲过一劫的事情,他大说特说说路拾有菩萨保佑,是个小灵童。   小周氏迷信,抱着路拾左看右看看不出什么,半信半疑的。周大福媳妇却说是小孩子灵性。说很小的小孩子眼里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接着就说了一个民间的鬼故事,把路云说得一愣一愣的,倒是以后不再说路拾有多厉害了。   周郡喂完周娇野菜粥,又开始烧水煮姜汤,这次他奢侈的放了两片新的姜片,又将之前用过的三片放了进去,在坛子里加了半坛子的水,准备让所有人都喝一点。大家都是一体的,也要学着有眼色点。   这点周郡一直做得不错。至少周大福媳妇不再说他混球了,以前周大福媳妇一直认为他是个二流子,虽然逃荒对他改观了,觉得他靠谱了些,但是心底还是对他有成见的。   她还暗戳戳的不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周立和周明和周郡走的太近,免得带坏了自家儿子。如今却是偶尔会夸周郡靠谱,知道疼妹妹,而且能干,还让周明学着一点。   周郡熬完后让众人来喝,顺便听听里正讲昨日从王虎那得到的消息。里正说王虎他们过了岘山官道后没有在驿站停留,取了水就直接去了安水镇,然后在那里有一部分人进城做了军户。   而有一部分人则不想丢了农户身份,打听到吉县县太爷爱民如子,而且收流民,便想着一起南下了。他还说李家村的人大部分人都进城了,说李家老太爷是读书人,城里人欢迎他。   而且还说李家村有的族人很有钱,买通了那个登记的人,反正他们从安水镇出发的时候,没有再见过李家村的人了。   接着他们又在这里山神庙碰到了一些其他地方的流民,都是赵王封地中的,他们是平县的,有的是代县,陈县,有的是叶城的,则是青州的。   “青州的人也逃难?”周立很惊讶的样子,见众人把目光移向他,他则不好意思地说:“青州是赵王的大本营,那里都是赵王的人,而且那里富裕的很,连青州的人都逃了,可见赵王……”   可见赵王的的统治的确是太残暴了,也可见赵王有些着急了。恐怕是别处捞不出多少油水,才把手伸到了窝边草。   众人交换完消息,周里正就说他们要和王家沟的一起上路。大家路上相互有个照应,没有人不同意。   王家沟的人和他们村子相邻,当然也欣然同意。 第27章 吉县   王家沟的在山神庙有十三个人,各个都是能干的。王虎和他媳妇还有儿子女儿一家四口人逃难至今,家里没少一个人。周立就向王家沟的人问起了王大牛,王大牛还有个奶奶不够进安水镇的,他奶五十五了,怎么能进城。   王虎媳妇叹口气,说王老婆子被扔到城外了,老婆子自己愿意的,说不能拖累了儿孙。周大福媳妇说了句说话“真是作孽啊,要天打雷劈的。那王老婆子这一路都扛过来了,没想到会死在城外。”   吃了野菜粥后,又喝了一碗姜水,众人又各自向山神庙里的流民打探一些情况,之后就上路了。王家沟的十三个人和周家村的十七人一共三十个人,三辆板车,走了两天一夜,再次踏上了岘山官道。   王虎的板车上推的是他们十三人的家当,鼓鼓当当的,他们都是青壮年汉子,轮流推根本累不着。岘山官道看不到尽头,前后左右隔不远就能看到拖家带口的流民。   路云问周郡:“哥,再曲平山上那个赵大哥说过老瓦村,我们怎么不直接去老瓦村,求他们收留我们?”   “为什么一定要从县城进去?”   周郡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据他高中时候浅薄的知识知道,老百姓要有户籍,要纳税,封建王朝才承认你,官府也会给你一个保障,你出入才能顺利,才能在土地上劳作,才能读书参加科举,而且才有机会发展自己的家族和宗族势力。士农工商。农民虽然负重多,但地位并不低,这也是里正和路婶子为什么不愿意做军户的原因。   而他们之前在平县是有户籍有土地的,只不过他们现在流落在外了,他想了一会儿,“老瓦村世世代代都在那,我们贸然去,他们不会欢迎我们。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们没有身份和户籍,没有土地。我们要靠什么生活呢?”   古代封建社会土地都是有主的,就算是荒地,你看着这官道之外那些荒地,上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乱石和杂草。但你就是不能随意去开垦开荒。就算开垦出来你也保不住,因为这地不是你的,指不定你开荒成沃土之后就有那个大老爷冒出来,将你赶走,说不定还要打你一顿。   有些农人没了地,死了后还没地埋。古代话本里卖身葬父的故事就是这样的。古人重生死,视死如生,所以对丧葬仪式很在意。为什么死了不能随意埋,有后人的必须要给自己的父亲母亲买个棺材在找片地埋下去,这叫入土为安。可是你不能随意埋到别人地里,你必须要找块地安葬下来。   “我们去吉县,要登记,要确认我们的身份,现在我们只是流民,户籍还在赵王的平县之中。如果我们一直这样流落下去,要么成为乞丐要么成为土匪。这样的人是没有保障的,死了的乞丐无人管。作乱的土匪官府要抓。”   “可是我们现在死了也没人管啊?”路云还是不理解。   周郡让他等一会儿,他去板车上摸摸周娇的额头,确认她没再发热,心底的大石头彻底放下去了。   继续给路云解释:“如果吉县收留我们,就会给我身份和户籍,也会分给我们土地。哪怕是荒地,但那也是我们的,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上面劳作,长出来的粮食就是我们的。我们还可以在上面盖房住下去,之后祖祖辈辈都能在那生产长大。”   路云似懂非懂。周里正正坐在后面一辆板车上,听到周郡的话,把路云招呼过去,他给他解释起来。   他们在官道上走,速度很快,途中遇到的大规模的模样完好的流民,里正都要派周立去问情况。周立读过书,一开始很腼腆,去探问的时候还要周大福跟着,后来就很自如了。就这样又走了七八天,看到了不远处的城池。   众人精神一震。三十个人身上再次焕发了力气,一鼓作气在天黑前到了吉县城门口。这里的情况和安水镇差不多,外围都是人,有施粥大鹏。但他们到的时候是晚上,粥棚没人没粥。城门紧闭,登记的人也没有。城门口的守卫在城门楼上把守着,并不让他们靠近,一旦靠近就大声驱逐。   大家赶了一天的路,都饥肠辘辘的,只喝了点水。天黑了也不想再麻烦了,找了处地席地而睡。准备第二天登记好去领粥喝。   说实话稀粥是他们难得的美味。虽然里面水多米少,但也比野菜粥好喝,那可是稻谷和小麦啊。自从周娇好了后,路拾又回到了周郡怀里。此刻大人还能忍受饥饿,可是周娇和路拾忍不了了。   路拾嘴巴要瘪不瘪的似哭非哭,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似的,在有月光的黑夜里清楚地透出他饿了的意思。   此刻已经不是盛夏最热的时候了,夜晚的风有些凉意了。他抱着路拾认命地拿出小匕首,往城外走去,城外除了官道,还有三条通向不知道哪里的小路,走得人很多,是泥巴路,路两旁有草棚,有两个破桌子在里面。估摸着是茶棚之类的。他就往那里走去,路云和周娇见状跟上了。   此刻茶棚中还有人在那躺着睡,见几个小孩过来并不在意,翻了个身继续睡。周郡则是看到了那边荒地的青草堆,认命地拿出匕首挖野菜。这种野菜他们这一路都在吃,叫什么冯衮花。路云和周娇一起挖,之后用坛子里剩下的水稍微洗了洗,就直接嚼起来。   路拾的待遇比他们好多了,周郡把青草捣成糊状物给路拾喂进去,路拾很嫌弃抿着嘴,不想吃。周郡捏住他的小下巴掰开了他的小嘴巴,喂进去。路拾的嘴终于瘪下去,很委屈地嗯哼哭了两声。周郡不惯他,又把那糊糊放在他嘴边,后来他屈服了,舌头不再往外顶,而是委屈巴巴地吃了几口后,歪着头表示自己饱了,不再吃了。   周娇边啃边看路拾的这番表现,她眼里都带着笑,“哥,路拾越来越聪明了。”是的,这小家伙他们捡着养着到今天也有三个多月了。看着没长大多少,但是的确越来越能够交流了,而且有时候他明显能看懂或者听懂大人的意思。   这些日子出了赵王封地后,日子好过很多,路拾看着比之前有生机多了。虽然还不能自己爬着动起来,但能坐着了。有时候休息的时候他靠在周娇怀里坐着,眼睛眨巴眨巴的,嗦着自己的小手,任谁看了都心生欢喜。   比如现在他饿了吃了不喜欢的青草糊糊后,就算被周郡抱着,他也要扭动着身子,把头往一边扭着,就是不看周郡,这是在表达他的不满。   周郡见小家伙气鼓鼓的模样,点点他的小鼻子,又给他喂了点水,便将他放在周娇旁边,将长袍拿出给他俩裹上。接着又让路云躺在自己另一边,闭着眼睛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城门就开了,陆陆续续的施粥的人就来了。他们是搬来的大豆米、粟米等一包一包的,那种大锅瓮,大水缸全部都是驴车拉着,大汉背着过来,然后生火,倒出粮食入大锅瓮中,直接当着流民的面熬。   当然流民是不敢抢的,一来是他们南下后虽然吃不饱,但是不像之前逃荒的时候能饿上三天没饭吃,一滴水都喝不到了。到了这里的流民至少都能喝饱水。其次那维护治安的士兵官差们都虎视眈眈的看着,那腰间的刀剑可不是摆设。一旦人有异动,就是一刀。饥饿的没力气的流民没胆子去招惹他们。   这里的领粥流程和安水镇一样,里正早就带着他们之前的缴纳赋税的凭证再次上前排队登记。而周立则早就去城墙告示处看了布告。告诉他们吉县入城没有年龄限制。但是不管是去做军户,还是去开荒都要缴纳人头费。   军户的人头费可以赊欠而且少的可怜,只要三文钱,而农户的人头费就贵了,要一百文一人,而且还要有保人。   吉县是有大片荒地可以开荒,但是这里的县太爷显然也不想所有人都涌进来,所以设立了这个小小的门槛。保证金周郡能够拿出来。路拾不算人头税,周娇和路云还有他要三百文。现在赵王起兵谋反,朝廷派兵镇压,战乱和干旱导致朝廷动荡,民不聊生。所以金子和银子是硬通货。朝廷所铸造的铜钱就贬值了。一两银子一般能换1000个铜板,也就是一贯钱,一千文。如今一两银子则可以换1200文了。   所以三百文钱不是那么难。还不够在土匪那买半瓢水的。周郡怀里还剩下的半根金钗完全能够。可是他们没有保人。这个周郡刚想问,周立和王虎就过来了,领粥的签条拿过来了。   他们便先去领粥。   等喝完粥之后,里正又开始让他们来围城一个圈,开始开会了。情况都打听的差不多了,里正带着询问的语气:“我们进城?”   众人都点头,“可是我们没保人?”   路婶子笑了,“我打听清楚了,如今有专人做保人的。”她努努嘴,“看那边那个穿长衫的拿扇子的男人了吗?他可以做我们的保人。”   那个男人他们都不认识,拒他们所知,保人可是干系很大的,不是熟悉的谁愿意担保你入城,万一你作奸犯科为非作歹,保人也要被连累的。之前在他们周家村,除了至亲的人,或者你的品性得到了所有人认同,不然谁家也不愿意做保人的。   路婶子见他们面露疑惑,也不卖关子,“只要我们给钱,他就做保人。我问过价了,一人一百文。”   “太贵了,太贵了!”   “妈呀,这不是抢钱吗?”   是啊!这都赶上入城费了! 第28章 保人   众人都舍不得。有的害怕被骗了。周郡又仔细看那个摇着扇子的男人,他在流民里走来走去的,很快就有几个人围住他,然后他们一起走到僻静处了,之后再出来的时候就一起到了城门口的登记处。   周郡观察的很仔细,觉得这个人应该是可信的。他恐怕是县衙那个官吏的亲戚,来这里捞偏门的。因为登记的人和他很熟的模样。可是真的太贵了。他们教了入城保证金再给保人一百文,等入城后还要和县衙签订约定,去买农具和种子,才会被分到下面乡镇村里去开荒。   这样一来花的钱就更多了。就算最后分到了荒地,也没力气去开啊,吃都没得吃,哪有力气去干活?   他们李家村和王家沟的三十个人都拿不定主意了。这个时候王虎又抛出来打听到的一个消息。“俺听说还不准大批的或者一个村的流民聚集,不会把俺们都分在一起,要打乱开来。县太爷说这样好治理。怕俺们闹事。”   县太爷想得可真长远。   可是不把他们分到一起,几个单独的流落到别人村子里,那不是等着被欺负吗?一个村大部分是同姓的沾亲带故的,你一个外人在里面生活能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吗?周立和路阳婶子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关键。   两人赶紧问:“可有法子把我们分到一起?”   王虎道:“要看保人。”   得了,事情又回到原点。   里正也不能确定,好在可以免费领粥,也不那么着急,再花时间琢磨琢磨。而且他们这一身脏兮兮的,也该找水源洗漱。   众人领完粥后,开始风头行动;打听消息的继续去打听消息;去找野菜找食物的继续去找;找水源的去找水源,去找人找熟人的就去找;反正都不要闲着。等到领碗粥的时候大家回来,然后再商量入城的事情。   他们的入城费和保费都没着落呢。   周郡带着路云及王虎的小儿子去找水源。周娇和小妮则跟着路婶子还有王虎的女儿大妞一起去挖野菜。   周郡把路拾背在了胸前。他问了几个人,说不远处有条自然河流,但七扭八拐的几个人走了小半个时辰也没见到。最后抓住一个要进城卖东西的货郎,他哎呀一声:“你们走反向放了。”接着给他们指了路,周郡等到了河流后,才发现自己绕了路,这条河离城门不远,只不过被高大的灌木挡住了。   所以他们没看见,这条河看着就很深,所以他们不敢下去洗漱,找到了好几个岸口,有人踩过的石头,周郡小心翼翼地踏上去,给路拾洗脸。路云想跳下去洗澡,被他给拦住了。这里水草那么多,他又带着路拾,可没把握。   三人又沿着河流走了一圈,发现这里他们能找到的野菜也很多,比如黄鹌菜、小根蒜等。两人顺便就采摘起来,可惜没背着里正家的大框来。   “这河里肯定有鱼。”路云说着,他很想去抓鱼,可是没东西。   周郡也知道这里有鱼,可是没工具,又不能随意下水。不然这些流民肯定早在水里蹦跶了。只好忍痛回去。   两人摘了野菜要离开,周郡怀里的路拾突然笑起来,小手指着一个方向,摇晃着,眼睛瞪得大大。路云就说:“哥,路拾笑了。我们再往前走走?”   周郡见路拾的小手指指的方向在前,想了想也继续往前走,还是沿着河岸,岸边依旧是水草,但能见到零星几个人,似乎在垂钓。   钓鱼啊!   两人走着过去,见两位老人,但是穿着的是那种绸缎,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身后还有一个仆人,钓鱼装备也很豪华,但鱼桶里却没有鱼。   周郡不在意的要走过去,而这个时候那其中一位穿蓝袍绸缎的老人鱼竿一动,一条大鱼突然就冲着周郡砸过来。   周郡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用手挡住砸过来的鱼和鱼线,护住怀里的路拾。那条鱼被甩到了地上,周郡的手臂上有了重重的红痕。   “好大一条鱼。”路云叫起来。   周郡看着地上的一人手臂长的草鲫鱼,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上的痕迹,红痕粗粗的,他晃了晃怪疼得,怀里的路拾也被鱼尾甩了几滴水,他正伸出舌头舔水珠呢。   那仆人把鱼捡起来放桶里。   蓝袍老人也起身先是看了自己的鱼,喜色异常,随后才看了周郡一伙,“小伙子从冀州逃荒来的?”   周郡正要点头,怀里的路拾此刻啊了一声,吸引了那蓝袍老人的目光,“这奶娃娃养的不错。”虽然瘦而小,但是一双眼睛乌黑发亮,透着聪慧灵巧。老人便多看了几眼,之后又坐回远处,放下了鱼线。   而他刚放下鱼线,路拾又叫了一声,之后老人就感觉到鱼线再次动了,一条大鱼再次上钩,他收起鱼线,那条大鱼再次飞到了周郡面前。   这是是直奔周郡怀里,他怀里的路拾无辜地抱住了一条鱼,虽然鱼很快就落下,但蓝袍老人看得清楚,那条鱼的弧线就是直奔这两人而去的。   他拽住鱼竿明明是想往另一处甩,然而鱼的力量与他相悖。   这真是奇事?   与他相邻的一位老人起身,咦了一声:“柳工,我们俩坐了一上午,一条鱼没钓到,而今你连续钓了两条。”他看了看河水,又看了看两人选的位置,接着又看了看周郡和云。路云正弯腰在鱼桶里看鱼呢。   这位老人就对周郡招招手,“你过来。”   周郡摸着怀里路拾的小手,他毫无知觉,咯咯的笑着,周郡就走过去,那位老人自言自语的说:“冀州来的?”   周郡点头。   那位老人又问了一下冀州的情况,周郡摸不清他们底细,但听着他们的语气中带着悲悯,仿佛就是闲谈一般,他也就说了一些逃荒路上的情况。路云偶尔也补充几句,说道封家堡那群土匪的时候,两位老人多问了很多问题,接着若有所思道:“封家堡成气候了?”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两位老人之后就各自吵起来,说朝廷平叛要几个州省出钱,还要西北的齐王出兵平叛之类的事情。说是现在朝廷上乱的很,摄政王和一群朝臣吵得天翻地覆的。赵王自立为王打出了旗号,现在朝着北方而去,其他藩王又不肯出兵,赵王呢就那样时不时地骚扰一下,形成了割据局面。   西北齐王雷声大雨点小,说是组织了一批军马北上,然而要朝廷发军饷。摄政王就要江南加重赋税,被豫章王给顶了回去,只是往朝廷运了一批粮草,说是给京城的禁军的。京城现在有八万禁军。就算赵王的二十万大军打过去,也能抵抗一阵的。反正现在就是各方割据着,打呢,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打起来,就看谁先撑不住了。   路云听得稀里糊涂的,问题不免就多了些,他人小问的问题也不深邃,非常可笑,但两位老人看他和周郡渴望的眼神,谈兴就浓厚的很,又说了很多,话题不免就扯多了,说起了吉县县令得罪了豫章王被弄到这里来的,还说他们吉县近来流民太多了闹事的也多,一些世家大族被逼着出钱赈济流民,都是这个县令弄来的,言语之间很不满。   接着蓝袍老人又把话题转到了京城,说道了小皇帝。小皇帝被架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可是要真的乱起来,江南虽然有可能被牵连进去,但这可能不是那么大。小皇帝离亲政还早呢,摄政王呢看着也没有想取而代之的心思。不然不早就上了呗。他亲弟弟在江南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他还非得劳心劳力地给小皇帝擦屁股,不知道图什么。   周郡听得津津有味的,后来两个老人反应过来,觉得说的太多了,就停了下来,对着周郡说:“既然来了此处,好好待着。”   路云就问:“这里不会打仗吗?”   那老翁就笑了,摸了摸胡子,“咱们这,可打不起来哦。”他没有解释为什么,但周郡却从他们刚才的谈话中窥的一丝半点。   一是江南这地方是全国财政的钱袋子,而是这地方有豫章王和西南节度使。这两人一个是皇亲国戚,和朝廷的摄政王一母同胞的。一个掌握着江南和皖南两省的十二万兵马,靠着奇险无比的下营山道及横跨南北贯通东西的廉江运河,水陆通达,陆战和水战均能制胜。   而且这两位老人言语之间,表明豫章王和西南节度使的关系颇为暧昧,大概是不会内讧的。有钱有粮有人有兵马有地势,赵王不敢轻易过来,摄政王又仰仗这里的钱粮。西北地界的藩王隔着天堑,打过来不值当。所以几方势力之下,这里最为安稳。   他们说着说着,两人的鱼线再次动了,而且很剧烈,那位蓝袍老人差点被拉下去,周郡离得近赶紧伸出手拽了一把,蓝袍老人才没被拉下水。   仆人赶紧过来,帮着老人拉鱼线。   好家伙!河里的大鱼跃出水面,看着又路拾那么大。所以鱼线快要撑不住了,几人赶紧拉。这回两个老人是真的惊讶了,面带异色,而此刻和路云已经坐在两位老人旁边,路拾也靠着路云坐在那儿,目光炯炯地看着钓鱼呢。   三人合力,终于把条鱼弄上来,。这条大鱼被钓上来在岸边还在蹦跶,眼看着又要重回跃回河里。   路拾突然动了,爬了起来,那条鱼突然翻了个身,一撅一撅的,正好又冲着路拾而去,路拾一把抓住,抱在怀里就要啃。鱼尾啪啪甩着,路拾的脸上都是水,但他咯咯地笑。   他的笑声实在是很有感染力,说了一通天下大事又钓到一条大鱼的两个老人也忍不住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那条大鱼被路拾抱住了,也挣脱不掉,鱼尾甩动着,但是幅度却小了很多。一个奶娃娃一条鱼,相互抱着,就如年画上的年年有余出现在现实中一样,吉祥又喜庆。   连仆人看了稀奇。   周郡赶紧把路拾抱起来,然而路拾颤巍巍的就是要抱着鱼不松手,可是那条和他差不多的大鱼又不是他能抱得起来的,弄得浑身脏兮兮的。让周郡不禁感慨刚才白给他洗澡了。路云见状立刻帮着抬鱼。   那蓝袍老翁也不生气。   而另一位老人却突然笑呵呵地说:“这鱼儿是认准这个奶娃娃了。柳工,不如你就割爱?”   蓝袍老人没说话,他走过去看那条大鱼,啧啧出奇。蓝袍老人笑着,也慢慢挪过去看鱼,还伸手摸了摸,而路拾就是虎视眈眈地不松手,眼巴巴地瞅着他,那双大眼睛忽悠忽悠的闪烁着。蓝袍老人最后挥挥手,“把鱼儿给你可好?”   路拾似乎听懂了,张开嘴巴发出咿呀呀的声音。   “这可使不得。”周郡知道有人钓鱼是爱好,特别是很大的鱼,一般人都隐隐的有炫耀之意。蓝袍老人钓到了三条,而另一位老人的鱼桶却还是空的。他不能要这条鱼,便推脱。   那蓝袍老人笑着:“你是个聪明的。”他也不舍得,他爱好钓鱼,可是鱼运不佳,这条大鱼可是他这一年中钓的最大的一条。当然不想给别人,可是张翁在,他又不能显得太小气,而且看张翁那羡慕的眼神,他心里其实早就得意洋洋了。   路云把鱼抱起来放到了蓝袍老人的鱼桶里,路拾瘪瘪嘴,眼睛闪动着,那模样委屈的不行。周郡摸了摸他的小手,对路云点点头,路云赶紧抱起他们采摘好的野菜,准备要走。   而这个时候另一位老人的鱼线也动了,一条鱼儿飞上来落在了周郡脚下。那老人非常高兴,把鱼儿捡起来对周郡招招手:“来,这条鱼儿给这娃娃。老朽可不像有人那么小气。”   这话意有所指,那蓝袍老人就笑着骂着:“你这老贼变着花的骂我。”说罢他又看了看自己的鱼桶,还是不舍得把鱼儿送人,于是就道:“这鱼儿不给了。老朽送你们一份礼物吧。”   路云和路拾均眼睛一亮,那被称之为柳工的人就说:“我做你们的保人。”刚才聊天的时候路云可怜兮兮的说他们没保人进不去城里,害怕再去流浪。说他们村一起逃荒出来的有二百多口,现在是有十几个人了。   “柳工高义!”那个老人立刻弓手,“没想到柳工一出手就是非同凡响。”   周郡和路云也反应过来了,立刻感谢,路云立刻跪下了磕头了,那蓝袍老人道:“慢着,可别跪我,老朽可有一个条件。”   听到这里,周郡稍微有些戒备,“您说?”   “这几天我都在这里,你要带着这个娃娃来陪老朽钓鱼。”也许这娃娃还真的和鱼有那么一丝缘分呢?   他这个要求,让另一个老人目瞪口呆,立刻道:“柳工,您这是胡闹啊!”   胡闹。柳工才不介意呢,他看着鱼桶里的大鱼心里非常满意,想着回家后做一顿全鱼宴。 第29章 凑钱   当路云抱着鱼,周郡抱着路拾回去的时候。两人都很疑惑又很兴奋。怎么出去一趟,既有了鱼吃又有了保人呢。   保人啊!那可是保人啊!   怀里的路拾一直盯着路云的鱼,手舞足蹈的模样,嘴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周郡把他举高高,“你真是我们的小福星。”   这件事如今想来还跟梦幻一样,所以回去和里正他们说的时候,大部分人脸上都是不可置信,觉得他被人骗了。但是那条鱼是真的,所以等领了粥后,大家没把粥吃掉,而是倒入了坛子里,汇聚在一起。   路婶子和王虎媳妇几位婶娘又把采摘来的野菜洗净后切进去,把那条鱼也清理干净,先把鱼给弄成鱼片,鱼骨和鱼头熬汤,加上了一片生姜,熬成了大锅鱼汤,虽然没有盐,但是有姜味,那可真诱人哪。   后来又把那十几片鱼片,放入了粥中,一起熬进去煮。最后煮成了一大锅鱼片蔬菜粥,几十片鱼片,在蔬菜粥里格外显眼又格外诱人。鱼的腥味被野菜给冲掉了,米粥、野菜和鱼片汇集在一起,鱼喂浓厚,真是美味极了。   吃完蔬菜鱼片粥,一人又喝了一大碗姜片鱼头鱼骨汤,那味道,简直是人间享受。就连一向稳重的里正都忍不住摸摸嘴巴,回味无穷,想着明天要派几个好手下河抓鱼。   众人享受到了逃荒以来最美味的一顿后。然后就正式开始讨论他们何去何从了,进城要钱。先不管保人,要确保进城的钱够,之后再去找保人。   至于周郡说的那位柳工柳老爷他们其实是不信的,但是明天还是决定要周郡带着路拾去河边,而且周大福和王虎及周林几个好手都要去,他也会跟着一起去,辨别真假。   里正觉得那人就是逗他们玩。   路云在一旁安耐不住想要说话,但是看着周郡,周郡对他摇摇头,他就闭嘴了,他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哥哥不让他把情况好好描述一遍,也不让他说那些鱼儿是冲着路拾来的。路拾真的有福气。可是他们拿着鱼回来后,周郡只是说是一位老员外在那钓鱼,他们便在旁边看着,老员外看他们可怜,就给他们一条鱼,还听了他们说逃荒的困难,进城难,就善心大发说要给他们做保人。   周郡把路拾的作用都给抹去了。路云很不解,但是他知道周郡这样做肯定有道理,他不会去质疑的,所以就忍住了炫耀路拾的心思,最后只好把这个和周娇分享。   小娃娃路拾今晚吃的最多,他被分到了三片鱼片,野菜粥也给他留了一碗,让他夜里也能喝。   孩子们也被带着一起听。三十人围城一团,里正在中间,一个木箱子上坐着。他手里是两个碎银子,大概有一两多,然后还有半根金钗。周郡看着那根金钗,脸上有一丝不好意思的红色。这根金钗一拿出来,就说明他之前是说谎的了。可是里正只是看了他一眼,拉长声音说了一句:“你这小子。”便也没说别的。   再然后是路婶子的银耳环,小周氏的珠花,王虎媳妇的银戒指,还有其他人的一堆铜板和周林的护身符坠子。最后的大户是王家沟的一个寡妇,她带着一个儿子,五大三粗的。人家都喊她胖婶。胖婶最有钱,拿出了一锭银子,足足五两!   这一拿出来,大家的目光都变了。胖婶现在不胖了,很瘦,她道:“我儿子和我就全靠各位了。”当家的没了,她一个寡妇带着儿子,当然要紧紧靠着族人和同村的人。她拿出这钱也是无奈,因为藏得时候被王虎的女儿看到了,不拿出来是不行的了。   既然拿出来,她就想着最好要人记着她,要分到一起,互相要有个照应。她的意思是拿着这五两银子贿赂那个登记的,直接让他做他们的保人,保证他们分到一起。   这话一提出,不少人心动了。里正也说可以试试。   大家凑钱进城,现在算算钱是够了的,但是他们要分到一个村子里,还要领到足够的良种和农具,这钱就不那么够了。   更重要的是现在盛夏已经过了,夏末一到秋天来了,天气就会凉爽,他们还要买御寒衣物,不然真的会冻死。所以他们要赶紧进城安顿下来,争取在寒冬来临之际,有屋子住有东西吃。   “明日分两头。”里正道:“我带着几个人去找那柳老爷,你们去找那保人,各自打探打探情况。”最好能砍砍价。他想着,又道:“其余的人继续找野菜,找熟人。”   里正把钱分两份,王家沟的那一份让王虎拿着,周家村的这一份让周大福收着。   周大福知道他老爹还有老本,心底有了成算。 第二天一领了粥后,吃完几人就收拾一番,穿上了妇女们新编的草鞋,把头发也给整理整理了,出发去河边。   周郡和路云脚上的草鞋都是周娇编的,有些松散,但是他们俩都很高兴。周娇已经学会很多技能了,认识野菜,搓草绳,编织草鞋,她都学的很好。周郡知道搓草绳会把手弄得很疼,虽然他心疼,但是不会去阻止。   他们到来的时候那位柳工还未到,周林和周立等想下水摸鱼,但是又顾忌着他们整理了行装弄乱了,所以只好等着那两位老人来。   所幸没有等很久。   那位柳工乐呵呵的,把路拾抱在怀里,见到这么多人,得知他们的来意,摸了摸胡子。   周立作为读书人被推到了前面。   仆人帮柳工整理鱼线,放置鱼饵,选择位置。柳工见他的好友还没来,就问了周立一些事情,也是关于逃荒,周立是读书人,认识都比昨日周郡和路云说得深一点。里正在一边补充几句,期期艾艾地说起了保人的事情。   柳工见他们疑惑和惶恐,而且战战兢兢地,倒也不恼。他知道这些人没多少见识,想得少,只顾着眼前。但也佩服他们的坚韧和韧性,能从那么远的地方赶过来,不畏惧艰难和苦难。   吉县县令要保人,是为了更好的管理。他昨日说要给他们做保人,是受好友一激,就说出来了。但他话已出口,便也不会后悔。这对于他来只是随手一个手令罢了。见到这多人,他沉思道:“明日你来拿我手令即刻。”   里正他们一听,简直是惊呆了,立刻哗啦啦的下跪磕头。“感谢大人,大人真是好人。”柳工让他们起来,一看自己的好友过来了,就没有心思再和他们说什么,挥挥手让他们退下。   他还抱着路拾,此刻路拾手舞足蹈,咿咿呀呀的似乎非常高兴,婴儿的笑声咯咯呵呵的,一听就非常欢快。   柳工很喜欢路拾,道:“这个娃娃很灵性。”   里正他们还跪着,眼眶通红,都是感激不尽。那个仆人过来,道:“诸位跟我来。”他带着他们去了城门口,去了那个登记处,接着拿出什么令牌。   周郡没动,柳工把路拾给他,“今日看看我能钓到多少。”周郡就把路拾放在岸边坐着。路拾很乖觉,不动。说来也很巧,路拾一坐下,两位老人就坐后,边看着鱼线边小声说些话,路拾一拍手,鱼线就动,没多久那柳工就钓上来一条鱼。   柳工很高兴,周郡心底却蒙上了阴影,他害怕这位柳工万一觉察到路拾与众不同,把他要过去了,该怎么办?不是说古代子不语怪力乱神,万一他们对路拾不利?他没有能力保护路拾,这样想着周郡甚至后悔带着路拾出来。   但他真的想多了,柳工只是觉得和这孩子有缘,见他活泼可爱,昨日钓上来的鱼让他乐开怀,今日虽然偶尔也有两三条鱼,倒是没昨日那么夸张,直接蹦上来。他有自己的小孙子小孙女,倒不会去夺别人的。   他随手做了一件事,而且他也不是居住在吉县,只是来这访老友的。太阳大了之后,他们就收工回去,周郡也带着路拾回去了。   那位老人并没有留下路拾。周郡心底的大石头放下了,知道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郑重地向柳工磕了个头,“柳工大恩大恩,我等没齿难忘。”周郡一般不想磕头,倒不是觉得男儿膝下有黄金,而是他是长在红旗下的,没有给人磕头的概念。如今他身无长物,并没有什么能够报答这位恩人的,思来想去磕个头表达自己的感恩。   柳工见青年人如此郑重,心下感慨,他随手的的事倒是救了这么多人,他抚了抚胡子,“去吧去吧,好好干。”   周郡磕头的时候,路拾爬着,他是昨天突然会爬的,爬着爬着他突然坐下来,然后一头扎到地上,那模样似乎也想磕个头。周郡把他扶起来,他还乐呵呵的拍着小手,一脸天真无邪。   柳工和他好友哈哈大笑。   最后周郡抱着路拾回去的时候,心潮澎湃,觉得遇到了贵人。   他回去后,里正就拉住他的手,“我们遇到贵人了。周郡,你有福气。”   “可以进城了。”   “明日官差会来,安排一批人入城。”路婶子喜气洋洋的,“那个登记的人一看到那令牌,眼神就睁大了,后来等那个柳老人的仆人离开后,他还问我们有什么来头。”   “周立去打听了,”周大福过来,小声说:“原来那位柳老爷是兵部尚书。”   “哇,这么大的官。”王虎儿子感慨道。他们平生见到的最大的官司县太爷,那还是一年端午节入城的时候在城门口见到的。他们平县丰收,端午节大赛龙舟,县太爷也去了。   周立小声道:“是很大的官,但听说卸任了。”那登记的人说得支支吾吾的,他估摸着这位柳工大人似乎很有名气但好像得罪了某些人,被贬回来的,但是又因为他在朝中有人,所以虽然被贬谪,县令依旧供着他。   “这位贵人是我们周家村和王家沟的贵人!”众人再次说道,各个感慨不已。胖婶说等日子好了要给这位大人立长生祠。   “确定能分到一起吗?”有人不敢相信,再次问。   “可以。”周大福点头,“俺确定了,问了,那登记的人说可以。俺们三十个人在一起。会一起分到下营村。”   “这是个什么地方?”   众人都摇头,表示不知道。但是却对这个下营村充满了期待。   他们三十个人分到一起,就算再困难也不怕了。   周郡抱着路拾,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小脸,再次感慨路拾真是个福娃! 第30章 进城   城内人流如织。   他们这群人衣衫褴褛,推着各自的板车,一长串的跟着官差走。周家村和王家沟的一群人推着三辆板车,小孩子靠着板车走。   周娇就看到路旁热闹的小摊贩。走到包子摊位的时候,刚好一锅新鲜的包子出炉。她闻到了一股肉包子的香味,眼神就直直地钉在包子上了,那白嫩的白面包子,软和的香甜的,周娇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周小妮虽然比她大,是个大姑娘了,可是依旧挪不开脚,板车都离开了,她还在那站着,后头的王虎媳妇推她一下,她才反应过来赶紧往前走,脸通红的。   卖糖人的,香甜糕点的,棉花糖的,肉包子的,馄钝小摊点的,还有那街市两旁高高的酒楼里传来的饭菜香味。   路云更是不加掩饰,直流口水地对着各种小吃。街市上的各种香味缤纷而至,他们眼花缭乱,胃里面更是咕咕乱叫。大人还能忍住,嘴巴不留口水,但眼神却也在飘着,看这处的繁华。这里比他们平县县城热闹几百倍。   他们平县只有一条主街,十字街的商铺有三十多家,剩下的都是赶紧的小摊贩摆的摊位。从头到尾小半个时辰都能走完。而这里他们穿过一条街走了那么久,还没到头。前头的官差见怪不怪的模样,说这只是其中一条街道。和这个差不多的还有两三条呢。   真热闹啊。   但是城里面也有乞丐啊。周娇小声问出声,周郡摸摸她的头,“哪里都有乞丐的。”这些乞丐们坐在那懒洋洋的,偶尔有一两个铜板被扔进他们的碗里,他们也不在意。   周郡看到这就觉得乞丐也比他们逃荒的日子好。走着走着还有玩杂耍的,没见识过的几个人就瞪着大眼睛瞧着,走不动路了。那官差催促着,周郡看了看怀里的路拾,他比谁都活泼,一个劲的咿呀呀的。   多亏了他啊,他带着路拾陪着那柳工钓了三天的鱼,最后临走的时候柳工给了路拾一个小坠子。说是他自己做的小玩意。周郡就给他挂在脖子上了,如今路拾就在玩着他的小坠子,乐呵呵的。   官差说从吉县县城到下面的乡镇村有一段路。吉县很大,又是和青山镇接壤,平城在吉县以南二百余里,骑马要走三天路程。平城是省城,比这更繁华。   他们要去下营村有三四天的路程要走。因为人多孩子老人也有,还要送别的流民去地点,中间会停歇,所以走的很慢。按照官差的说法如果是他们自己轻装上路,那么一天一夜就可以到下营村。   路上的饭食要自备。到了乡镇下面后会有人接应,安排他们。   他们这一行人约有一百多人,还有其他村的人汇合在一起。一起分到下面的乡镇村里。带队的官差有五个人。其他村的人比他们好一些,大部分衣服都穿的好好的,大家一开始不熟悉但是没多久就熟悉起来,聊聊之前逃荒的事情,聊聊以后的打算,很快就熟了。   眼看了到了中午,官差们要休息要吃饭了,出了城可就只能吃干粮了。官差们接这活也是有油水可赚的,虽然他们周家村和王家沟的没给孝敬,但是有人给了。所以官差们对他们这群人不冷不热的,不过周郡他们并不介意。   官差在一家小饭馆吃饭,他们一行人有几个人跟着坐下来一起吃。里正和他们都等待外面远处看着,几个人有那种干粮,他们在城外做的,此刻却不能吃,只能喝水。不然万一到了晚上就只能饿着了。   夜里肯定会休息,官差们公费有地住,他们却没地住,露宿野外。一起在外头蹲着的一群人就天南海北地聊起来了。有人就相互打听着能分到哪里,那地方有没有听过,怎么样,土地好不好。县里到底怎么安排他们,什么时候把农具给他们。   大家纷纷都说出来,不管真的假的打听到的还是猜测的一股脑的说出来。   听说他们分到的是下营村,有一个壮汉就撇撇嘴,“这个村我听了偏僻的很,听说只有二十几户人家,里长还是隔壁村的,我们分到的是大姜村二组的。这和你们那挨着不远。”壮汉说他之所以知道这么多,是因为他贿赂了那个保人。保人对他们这一批分下去流民情况特别熟悉。   而且保人还说开荒很难,不如要他们去投奔那些地主老爷和员外们。这样不光一家老小有吃有喝有住的,而且也不担心粮食收成,只管干活就行,也不用缴税。现在在城门外的流民中就有不少没有一毛钱交不起进城费也没有保人的就投入到那些地主豪强家里了。   王虎问:“那不是给人当奴才吗?”他可不干。   他不傻,不敢干嘛从老远的安水镇跑到这吉县来。进城做军户也比投奔地主豪强强一点。别看他只是一个农民,知道的可不少。他想到这里看了一眼前头的里正。周家村的人多精明,都想做农户,为此里正多次说明了做农户的好处。   周郡见王虎不以为意的模样,想起他们登记好后,也有一些穿的好的掮客之类的人来游说他们。说他们要是没钱进城,他可以想办法让他们进城过上好日子。结果一听是让他们做隐户和长工,还有佃户。   有的地主家里地多,整不过来就要人给他做,这是佃户,佃户每年留够自己吃的剩下的都给地主奋斗了。有的地主好一点,给你四六分,有的要交七成粮食给地主。奋斗一年吃什么,年景不好的时候甚至连租税交不出来,就会被赶出去。   当然佃户还算好的,最倒霉的是隐户。就是黑户,就是跟流民一样的黑户。流民你要是追根溯源还能找到你的户籍,而隐户连户籍都没有。你不用缴税,朝廷上没有你的名单,你的命就是在你的地主手里。他要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地主们靠着隐户们种田,却不纳税,兼并土地,你就是他们赚钱的工具人,死了地里一扔没人管你。   周郡知道古代社会土地兼并严重,地主豪强势力大,朝廷也不想百姓们都成了隐户,地主们偷税漏税。他们占地多,却缴税少。朝廷税收收不上来,加大赋税又摊派到农民身上,农民税务重,活不下去就去投奔地主,成了黑户。长此以往,要么最后地主豪强势力做大形成割据局面,要么农民起义改换王庭。   反正对统治者这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所以一般统治者都会想办法抑制土地兼并,尽量让农民有地种,比如豫章王为什么会收纳流民,有人种地,他就有税可收。如果不收纳流民,这么多流民涌入他的境内,要么形成气候做土匪为害乡里,要么有人挑事振臂一呼在他封地内搞事。要么就是会被一些大地主或者本地氏族收归旗下,成了他们的私人财产。这些对他都不是好事。   他们这群地地道道的农民也不想成为隐户和佃户,所以哪怕开荒再苦再难,他们都不怕。毕竟开荒成良田,那地就是他们的了,祖祖辈辈世世代代只要不卖地不战乱,那就是他们的窝他们的家。   五个官差们吃饱喝足,就继续上路了。出城后没走多久,天就黑了,他们就在一处茶棚里休息。路云小声说:“哥,我们安顿下来也可以来城里玩。城里可真热闹,真好玩。那杂耍真好看啊!”他还回味着,竟然都感觉不到肚子饿了。   几个小孩围成一团说着今天见到的热闹场面。   周郡他们开始烧热水啃干粮,干粮就是野菜磨蹭的那种饼,没盐没油有一股酸味。但无人嫌弃,都吃的津津有味的。   路云知道他们现在身无分文,金钗也给了里正阿爷,就小声道:“大哥,登记的时候我们是一家吗?”   周郡摇头,“里正说我们分到他一个家里了,说到时候去了村里,再筹谋。”主要是害怕不是一个户籍的时候太分散,被分到别处。   但这种分地还不知道怎么分,是按照人头还是户籍,他们都摸不准,每人能分多少,到了那里会不会给盖房子。一般朝廷安置流民都会先让流民以工代赈给自己盖好房子,接着画押交钱给他们分农具,这些农具是借给他们的,损害就要赔偿。   里正回忆着说他们平县三十年前有过一次旱灾,也收留过流落过来的灾民。他们周家村的人还一起出劳力响应县太爷的号召给流民们建房子。里正那个时候正是壮年,还去那里劳作,差点没把他累死。而且建造的又不是他们自己的房子,所以大家都很敷衍。   如今轮到他们做流民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帮他们建房子,也想问问官差每个人能分几亩地,要是分的少了这些人可就养不活了。在他们周家村每个成年的男丁能分到五亩地,之前你父亲的地你也可以继承。他们不知道下营村是什么样的,想问问,可是官差都不正眼看他们。问多了就怒斥他们,他们这群人就不敢问了。   人离乡贱啊。   跟着官差走了两天,到了茶马镇后有一部分人跟着两位官差往南走去了铜山乡;而王家沟和周家村还有汶水寨的及那个壮汉的一家六口人他们一些人继续往前走,到了井邶乡下面的乡间小路。   官差停下来了,指了指一条岔路,“这个路往下走就是蔡湖村大姜村和下营村了。你们在这等着里正来。”   官差们要原地休息,等着里正带着各村的村长来接他们。   此刻晚霞映天,举目望天,太阳慢慢下落,金光散落,出没落于在山峦深处,远处的云雀叽叽喳喳,山路、田野、尘土,日暮乡关何处是,动静交织汇成了一副静谧的乡间画面。   他们过了这条路,逃荒就正式结束了,要安顿下来了。此情此景,不禁让人对前路生出惆怅又生出希冀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逃荒日子正式结束,开始了开荒种田建设家园的日子。   奋斗吧! 第31章 安顿   “今日,除了几个孩子和年纪大的外,其余人都去山上采石。莫村长把村里的开采工具铁钻跟斧锤借给我们了。”   “周妮、路云,你们俩是大孩子了,在这里看好我们的家,有事就赶快去喊我们。”   “大福媳妇,周婶子,你们去村里问问,有没有不要的稻草麦秆之类的,一些泥沙在哪可以找。如果没人给,问问能不能买一点。”   “王虎和周林,你们今天继续去大姜村里正那看看,问问给我们的农具什么时候发?”   里正挨个吩咐着各人的任务。他头发更白了,说话却有了生机,把所有人分配的井井有条。周郡正在安排路云,“今天上山不能带着路拾,在家里你给他熬一点野菜粥,昨天赵婶娘给的那点豆子,记得放野菜里。你和周娇不能跑远。”   周娇道:“哥,我就在家编织草鞋。”   周郡点点头,安排好后又看了路拾,路拾还在睡着。他睡得香甜,小肚子朝上,鼓鼓的。外面天色蒙蒙亮,他们一行就背着竹筐和铁钻跟斧锤上山了。   上山开采回来的石头石料是给他们建造房子用的。他们来到下营村一个星期了,大家原本漂泊的日子安顿下来,本以为重新能过上好日子,可是却与他们心中相去甚远。甚至村里给他们的放置都是破旧的草屋搭建的。   下营村实在是太穷了,村民的日子也不富裕。当初里正带着村长去接应他们,路上就说了一些情况。他们三十人分到下营村。   下营村原本的村民只有四十多户,世世代代都在这里。他们村的地也不多,又加上地处偏僻,和外界不通,所以得知有流民分到他们这里来,还要分薄他们的土地就有些不满。   村长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们来这里七八天了,本地的村民只除了第一天来看过热闹外,其余根本不往这边来。他们分到的地方就更偏僻了,没有水源,倒是挨着山地。周郡就是奇怪了,不说吉县是平原多吗,但是井邶乡蔡湖村大姜村和下营村这里却是山地。   村长那意思是他们本村的良田不多,当初县里分配任务,每个村都要出一点地安置流民,他们这里因为山地多,偏僻,人口又少,就被多分了些名额。还说他们这一批流□□气不好,前两批进城的人分到的都是大户人家让出来的良田。   周郡听到这就知道吉县县令大概是有能力的,竟然能让大户地主把圈出的土地让出来给流民。可见是个很有能耐又有后台的。下营村偏僻也有偏僻的好处,不然他们这三十口人还分不到一起呢。   县里安排好了,让里正酌情分地,里正呢不是下营村村长,百户为一里,他管着大姜村和下营村,也住在大姜村,于是就直接把周郡那三十口人交给了村长。让下营村村长自己做主。   下营村这边都是山地,那山是县里的是国家的,所以村长说给他们分地,一人可以分两亩地,只要过了十四岁都有地。还说别的村只给每人一亩三分地。   其实他这话众人都不信,但还是笑着恭维他。每户每人分多少地,那都是定好的。流民入城后就有官差告知情况了。先去村里安顿下来,在农忙来临之前去县里按人口和分地数量领种子和农具,还要缴纳押金和利息。   这些种子和农具都是县里佘给流民的,荒地一旦开垦出来,前两年免交赋税,但是要把种子和农具的租金给还上。第三年开始缴纳赋税,不过只需缴纳秋税。这是给流民的扶持福利。   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是原本是给村里放杂物的,旁边挨着祠堂。但是后来祠堂迁走了,这边就偏僻下来了。近些年大家建房子都往北边建,那边离山较远一点,而且靠着大姜村和下营村的乡路,这条路两个村费了心思修好了后,村里有人分家或者成年男丁风地建房子的时候都会沿着路往后排建造房子和院子。   村长给他们带到要住的房子的时候,他们看到那歪歪斜斜的几乎要倒了的茅草屋,大家都一言不发。村长可能也觉得不好意思,于是说村里的人给他们砍了一批木材放在祠堂边上了。还缺了一些石料他们可以自己去开采,村里还会提供一些人工帮着他们一起建。   周里正知道这其中的猫腻,但还是笑着握住了村长的手,说谢谢他们能帮忙。等村长走后,路阳忍不住了,“这不是坑我们吗?难道县里没下令让他们帮着建房?”   当初带他们来的那些官差提了几句,说县太爷爱民如子,要是别的县肯定不会收治着这么多流民,而他们县太爷不光收流民,还要给建房给种子给地,多好的。   当时还有人多问了几句,那官差得意洋洋的说县里给各个里正和乡绅们开了个会,动员他们出了点钱,发给村民让他们帮忙建一些房子等流民来住。每个村都有名额和钱财发下来的。   由此可见,下营村拿了钱却没给他们建房子,用这破房子糊弄他们了。周立和周明年轻气盛,愤愤不平说要去告状,被里正喝止住了,说人离乡贱,他们要在下营村生活下去,怎么能一来就惹事。   人家既然敢欺负你,就有依仗。要想不被欺负,自己要先立起来。你去吵一架,你怎么吵,去县里告状?你有能力去到县里,恐怕连衙门朝哪开你都不知道?   大家卯着劲想建房。他们三十口人,这茅草屋只有三四间,不过靠着旧祠堂。虽然祠堂搬走了,但是屋子的轮廓还在,村长也同意他们可以把这祠堂的地用了,一些剩下的砖瓦和木材也可以用。   大家热火朝天干起来,把他们砍伐的木材搬过来,搬了两天,周林撇撇嘴,“这木材都是用来烧火的,怎么能建房子?”   但是周大福还是要他们去搬回来,他板着脸,“既然村长说这是村民给我们建房子用的,那就是。”周郡和周立对视一眼,明白了周大伯的意思。管他能不能建房子,先下手占住要紧。也省了自己去砍柴,也给他们村民吃下定心丸。毕竟收了木材,以后可不能说他们没给建房没出力。   果然木材搬来后,有就两个大娘提着菜篮子上来了,说是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还告诉他们新祠堂旁边那条小河河里有鱼和莲蓬可以采摘。还告诉他们后山的木材多,但是石料并不怎么好,要是找好的可以去大姜村那边的山头找。   王虎媳妇和周大福媳妇还有路婶子就和两个大娘聊开了,聊着他们逃荒的时候两个大娘还红了眼眶,说他们很苦,他们又看到路拾,都很惊奇,都说逃难的时候竟然能带着个小娃娃,这个小娃娃还活着。   路拾当时被逗弄的咯咯笑了,一点都不怕生的模样,两个大娘看了欣喜,然后给了两个鸡蛋和一大把自己中的青菜。她们打开了局面后,就给两个大娘打听下营村的情况,大娘没说太多,态度还是有保留的,但也让他们对下营村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下营村有五十六户,人口约有二百左右,因为靠着山,土地贫瘠,良田不多。村里也没有土财主,也没有学堂,也没有屠户,没有磨坊。当然村里也没有读书人也没有大夫,倒是有两个孩子在上学,是往蔡湖村里的学堂去。   村长姓郑,村里人大部分人都姓郑和姓赵的,有几户姓马和杨的。郑村长算是村子里最富有的,他有一个女儿嫁到镇子上去了,听说是给一个员外做小妾,日子过得可好了。   大娘还告诉他们,村子里还有两个霸道的人家,一家姓赵一家姓马,儿子比较多,个个五大三粗的,娘不讲理,让他们少招惹。听着的人就记在了心里,送走两个唠嗑的大娘后,他们心里有了数。   后来里正就组织人去采石,然后丈量土地,准备木材,和淤泥糊墙,开始建房。三十个人,八户人家,准备建十二间房。不建院子,就是一排排建好。   但是王家沟的人有打算,说还是要扎个院子,还要各个房间分开一点。虽然房子暂时没钱建那么多,但是要先把地留好。最后里正拍板,说既然这样就分开建。   王家沟的王寡妇有钱美人,王虎家有人没钱,两家就搭伙起来。里正这边是人口多,周郡几个半大孩子就听里正的,里正说给他们建一间就好了。周郡没反对,路阳和媳妇说要建一间半,革出外间做个堂屋。厨房呢,暂时就在茅草屋那支个灶台,就做大锅饭。大伙儿都没意见。   他们稍微就把那草房整了整,往上面找了些茅草和大树叶铺上去。现在天气还行,夜里也不是很冷,所以大家能凑合。在茅草屋住着,一边开采石料,一边各自去分到的荒地。   荒地真的是荒地,不像那种被世家大族或者地主豪强吐出来的荒地,那种虽然明面上也是荒地,但是有粮食直接种上就行。而他们的荒地上有草根树皮有荆棘,有各种大石头埋在下面,碎石不计其数,土是薄薄的一层。就这样的土地想要种粮食,要施多少肥啊。   但有总比没有强。这里的山地比他们周家村的荒地又好了很多,至少那些地下下的草根和树皮比北方的好清理,而且土地也湿润。不像他们之前的硬的很,要靠石锤使劲敲,才能把土敲碎,要是没有牛单靠人拉犁能把一个壮年人累个半死。 第32章 盖房   他们要开采石料的山更靠近大姜村,他们一行人要找的是那种平整的石头,运回去做地基用的。村里的村长家用的是青砖瓦。可是那瓦片可不便宜,一片瓦要两个铜板呢。他们买不起,只好想想。   周里正打算用石料做地基,然后在下面用土方和土泥混着草料还有大石块做墙壁,横梁用木材,屋顶上也有用木材,然后再用一些茅草,这样骨架就有了。   周郡对造房子一窍不通,但一些活计他是可以做的。现在茅草屋住不下这么多人,他们都是用干草堆在身下睡得,反正天热也能凑合。建了房子后大家手里肯定一无所有了,也没有钱买家具,床恐怕都不能备齐,还真的很寒酸。   虽说是盖新房子,但大家都知道那房子只是能遮风挡雨的,连砖瓦都没有。但这是他们的房子是他们的家。再说这房子以后等他们有钱肯定还要修缮,现在只能尽量让他牢固安全一点。   他们清早出发白日开采石料,太阳下山后还没黑的几个壮年就去砍伐树木,女人们白日就去找各种能吃的东西,山里的,路边的野草野菜,然后去分的荒地里把大块的石头捡走,挖出树根,整理荒地,太阳下山后就烧火做饭洗衣服。   孩子们也有事情,看家,在村里走走,听一些八卦了解一些情况,然后割草晒干,编织草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计,比如洗衣服。说是洗衣服,也没人有衣服可换。   他们到达村里的时候,村里刚收获完了一季水稻。所以都闲下来,然后除除草松松地之类的。村长说要他们快点把石料和木材准备好,现在村民有闲暇能帮着建,人多几天就能完工。接着拿出几包种子,说现在马上天要冷了,他们要开始种种棉花。   村子里的地少,种棉花的也不多,大多都是一亩两亩的种,交够了朝廷要的棉花之后,剩下的就是自己家的用的穿的。棉花种子倒是不用去领,村里出。而且既然他们要在下营村扎根,抱着好好相处的姿态,村长也不会那么刻薄。   给了棉花种子后村长就离开了。拿着种子这可愁坏了他们。他们哪里有地可以种啊。这类的棉花因为地处湿润,所以产量不是很高,没有北方日照强,干旱,产量又高,棉花又厚实。所以拿到了棉花种子后大伙发愁起来。   “明天分出一部分出开荒,趁着他们还没下地,先把犁借来,周林他爹,王虎,你选两个壮劳力去把大福媳妇和路阳媳妇开出的那三分地给犁了。咱们先把这棉花种子给种下去。”   男人们在山上劳作,女人也不轻松,累死累活地在荒地上干了半天,才清理出三分地来,就这样路云等几个大孩子还要上去捡石头。   所有人回到茅草屋都是累的不想动弹,周大婶娘就负责做饭,就连里正这么大的年纪还要去挑水回来,水缸破破烂烂的,存不住水,就需要一天挑两次。而且水源离他们挺远的,要走近四百多米才有水源。   下营村没有水井,都是用的河水。   近来青年劳壮力开采石头砍伐树木,累个半死,回来后也没有干的吃。虽然大家伙都紧着他们先吃,但是体力消耗大,又没有油水,大家都累得很,夜里呼噜声震天。里正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油水可以少一点,但是没有盐不行。   要去买盐巴。不吃盐没力气,没力气就干不动活。里正终于动用了他的贴身二十两银票,大出血地去叫周大福和周二贵去一趟蔡湖村,那里有大集。   每逢初一十五,那里都有集会,这里的人需要物件都从大集上买。赶集是小孩子最喜欢的事情,路云就想跟着去。不过周里正没同意,这回去赶大集,他们要买的东西很多。   家里面可是什么都没有,别的不说盐巴、紫苏属油、坛子、碗碟、针线及渔网。有了渔网就能下河里捞鱼了,这里不光有山还有水,山山水水的里面就是有鱼虾,这可是村里的重要肉食来源。   里正和两个儿子说得时候,周大福提醒道:“爹,你不是说再苦再难都不会动二十两吗?”现在还没到那个困难的时候吧?   里正叹息着,“你看看我们这样早出晚归的,大家都奄奄的,靠着一股气撑着。我寻思着,我们和王家沟的房子要分开盖,以后也能分开的。咱们周家村十七个人,没法分开,别的不说你哥俩都瘦成人干了,两个孩子也不样子。要补补,不然过冬日子怎么熬过去。”   他蹲在地上,两个儿子也蹲着,“这二十两是咱全家的财产,你先去换成银子,回来给我一锭十两的,剩下的你收着,再拿出二两换成铜钱,给你媳妇和小周氏收着,咱们要买只鸡养着。周郡的金钗你看着去当铺瞧瞧,能换成多少铜钱,回来后给他收着。那孩子要养路拾和周娇,累着呢。至于盐啊,咱们出了,回头我再和他们算。”当初入城收银子,还剩下一点,他并没有退还,想着就拿出来给周大福,“盐巴多买一点。”   “这石头我看差不多了,明天再去一天,后面就不去采石了,去砍树,回来盖房。”十多间房子最少也要一个月才能建成。就算村里的人帮忙,他们也要二十天,村里人帮着干活,要给饭吃的,他们这年头哪里能有饭请别人吃啊。   里正发愁,让两个儿子回去休息了,他又蹲了一会儿困得不行,回到了茅草屋,却看着火堆旁的路拾正在爬着,手里捏着什么,他走过去一看,倒是吓了一跳。这个孩子在捏着蛇玩!   “路云!周娇!”里正叫着,周娇跑了过来,看到里正正在用石头砸蛇,不过路拾捏着蛇一动一动以为里正再和他玩,笑嘻嘻的躲着。周娇吓了一跳,路云跑过来,把蛇从路拾手里拿走,“没毒的,不要紧。”   也不知道从哪爬过来的蛇,路云见怪不怪了。最近好几天路拾手里都能有蛇玩,开始是白天,大人们都去上工了,他要去荒地里,就让周娇看着路拾,反正是在茅草房里,让着他爬。也没什么危险的,周娇也能看得住。路拾会爬之后,就喜欢到处爬,白日里几乎不给他穿衣服,光着屁股爬,也不怕蚊子咬。   结果他回来拿水的时候看见他真捏着一条蛇玩,还把蛇缠在自己脖子上,路云吓了个半死,抓住了蛇,然后就和周娇两人把蛇给烤了吃了。后来第二天又来了一条,他就给了周大婶娘让她放在菜粥里了。   今个这是第三条了,今晚又可以加餐了。   周郡回来后他小声说过这个事,周郡说没毒就没事。路拾这个孩子有说不出来的古怪的福气。反正他觉得这些东西伤害不了路拾。   周里正抱起了路拾,稀奇地不得了,路云见状,突然反应过来这些事都是瞒着他们的,他有些惴惴不安的,最后他小声说道:“阿爷,我们明天会把周边的草都给清干净的。”   周里正没当回事,只当是个巧合,说道除草,他道:“小河那边的淤泥多吗?”他们建房子要搅拌泥土,现在能上哪里去挖,只有河里的淤泥了,就是不知道挖了后村里人会不会有意见。虽然有意见他们也还会是挖,但至少要去打听一下。因为这些淤泥很肥沃,可以放入地里沤肥增加土地肥力。   路云不清楚,说明天去看看。   周郡听到他们的声音,出来了,见路云手中的蛇,他对路云点点头,路云去了厨房,把蛇血放出来,随后偷偷地灌入水壶里。这些蛇血都要留给路拾补充营养的。   “阿爷,睡了。”他把路拾抱回来,路拾冲他咯咯笑,周郡将他举高高又陪他玩了一会儿,很快也睡着了。   最近睡得很晚,但睡得很熟,也很安全,没有之前逃荒的时候那种惊慌和朝不保夕的感觉了。周郡知道现在他们是一无所有,但大家齐心协力,劲儿都往一处使,而且这两年不交税,又有土地和水源,是绝对不会饿死的。   就是冬天难熬一些,可是南方的冬天比北方的冬天又好过一些,他问过下营村的人,说这几年冬天河里只有薄薄的一层冰,孩子都不能在冰上走动。听到这里,就知道没那么冷了。虽然房子盖起来,他们还是要打地铺,但绝对不会被冻死。   只要不生病,自从周娇发烧过一次后,他就很怕三个孩子生病,所以一有空就去问路婶子还记不记得《黄帝内经》的内容,他也想学学。他想着能多认识一些草药,可惜他没有这方面的书籍。也没人能够教他。现在他能做的,就是尽量让几个孩子能吃饱,早早地锻炼他们的耐力和忍受力。   周郡醒了过来,旁边的路云和路拾还在睡,他小心翼翼地起来,先去厨房灶台那边煮一锅开水。开水都是给孩子们喝得。   他刚煮好,把开水倒入坛子和水壶里。周大婶娘和小周氏也来了,他们开始做早饭,一大群人要劳作一整天,所以早饭一般都是做的干的。   他们的小石磨从逃荒以来一直都没有丢,所以都用石磨把野菜磨成水,又去弄那种稻草秸秆。把秸秆磨成干粉,混合野菜做干粮,然后就着水吃。这稻草秸秆是他们和村子里的人买的。   这种食物拉嗓子,吃多了嗓子会出血,但是管饱管饿。想着明天就有盐巴和油可以吃了,稻草秸秆就少放了一点,那条蛇也被切得很细,熬着放进了干粮里。   里正没有吃那种干粮,他不去采石和砍树,只能喝稀得。他琢磨着情况,思来想去去了村长那里,那污泥和村里人帮他们建房子的事情还是要问清楚的。   他想让乡亲们帮忙,但是又拿不出什么东西来招待别人,先探探村长的底再说。 第33章 建好   石头和木材已经就位,今天就要动工了。所以大家开始挖河底的淤泥,伴着河沙和草料搅拌做糊墙的。土方也挖好了,他们是趁着天黑挖的,村长说可以挖一些,但是不要太明目张胆。   村子里那么多人见了恐怕心底有想法,村长吗,其实也不喜欢外人来他们下营村,但上面既然已经吩咐下来,来都来了,看着他们人多又都认识,而且对他也恭敬,稍微指点了两句。周里正懂得多,之前和周家村的村长就互相合作着,把村长恭维的很舒服,于是村长说可以让村民们帮他们干两天,把架子搭起来,也知道他们没什么好招待的,就暂时先欠着。   大伙忙得都顾不得吃饭,热火朝天的,一些孩子们也都忙个不停,砌块石头抹块墙的。第三天他们村子里的壮年们来了,浩浩荡荡的二十个青年壮力。   周里正赶紧吩咐人们给他们倒水,说着好话。大家都是庄稼汉子,能说会道的没有。里正会啊,他之前就是管人的,画大饼溜溜的。周郡在一旁听了都觉得他说话好听极了。   周里正说他们现在困难,拿不出什么好的回报大家,但是他们都是感恩的,以后其他人要有帮忙的,他们说一不二,还说着自己的孙子和侄女都能读书写字,以后村子里要是有什么算账的要写信的他们都可以帮忙。这话一出,村民倒是对他们多看一眼,原来他们中间还有会读书的。   周立被推出来,虽然他只读了一两年的书,但比起这些泥腿子可就好多了,点着头说可以帮忙写信,要是谁家有娃想学什么,只要他有空就交。路阳媳妇见里正这么能吹,倒是吓了一跳,不过看着外面帮忙的脸色,觉得他说的也不错。   忙完两天之后,周大福和周二贵去了一趟大集,然后买回来了渔网,剩下的就是让周林去捞鱼,他们继续建房。   王家沟和周家村一共三十口人,除去周娇路拾等六个不足十二岁的孩子,年纪大的周大婶娘和周里正还有王家沟的两个老人外,剩下的二十口人都是青年壮年,都是能干的,男人女人们都夜以继日的干,就连小周氏也不叫苦不叫累,每天起得很早,和妯娌一起给大家做早饭,然后跟着男人们一起建造房子。   有了渔网,就有鱼能吃,还有哪些池塘里的莲藕,虽然莲藕都快没了,但是捞捞挖挖也能挖出一点。这回大家的伙食好了很多,放了盐巴后更加有滋有味的。两天之后村里出的壮劳力就不来干了,没什么能送的,后面路阳媳妇和周大福媳妇挨个上门,一人送了一条鱼。   二十条鱼送出去,村子里人也知道他们是个感恩的。毕竟他们的困难是真正的,当初一行人来的时候只有推了三辆板车,那上面堆得破破烂烂的,都看出他们什么家当也没有了。这二十条鱼不知道是不是捞了一夜呢。他们的脸色都泛着青,瘦的骨头都用一层皮包着,白天看着都挺吓人的。   剩下的房子他们自己干,又花了十五天,总算把房子建起来了,就剩屋顶了,把屋顶一封,再晾晒两天,就可以住进去了。但是稻草和茅草及干草还不够。大家便拆了他们住的茅草屋,把建筑废料都用在了新建的屋子上。就这样先弄好了八间房子的屋顶,剩下的就慢慢弄。本来说是建十二间房子的,但是王家沟的人说要分开建,所以弄成了十四间。   周家村的分了七间,王家沟的分了七间。周里正一家人多,两个儿子各自成家,于是分了三间,周郡路拾周娇路云四人分了一间。   路阳和媳妇一间,周大婶娘周林三口人一间,还有一间是堆东西的。虽然他们现在没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是后期却不少的。王家沟的六间,王虎四口人家两间,寡妇和儿子一间,还有王大娘子五口人两间。最后一间是那王家沟的两个光棍的,还有一间也是留着做粮仓或者做堂屋,或者谁后期有了家,分了的。   周家村挨着周家村的住,王家沟的挨着王家沟的人住,中间隔出了六七丈的距离,准备后期有木头扎出个大院子,现在就是其中搭了个大棚,织了两个灶台,那个破破烂烂缺了口的大水缸也被搬了大棚里,这就先做成厨房了。   周郡分到的房子屋顶还没有完成,但是他完全不介意。先在那几间封了屋顶的房子睡了几夜。白日里就去找干草,他手里有里正给的铜板,里正说这是金钗换回来的,他数了数大概有一千五百个铜板,这是一笔很大的钱了。里正说他拿了五百文交公,剩下的就给他自己收着。周郡没买别的,先买了半匹布料,给周娇和路云扯衣服。他不会做,便交给了路阳媳妇。   天气凉了,这两个孩子没衣服穿,可是不行。剩下的边角料给路拾做几个包屁股的。倒不是不给路拾做衣服,一是他人小,长得快,而是他爱上了爬,穿衣服就是浪费。到了冬天,在给他做个大棉袄。至于周郡自己,能省着就省着。希望他们种下的棉花能够有收成,不然冬天可要挨冻了。   接着的铜钱他就自己收着了。交的钱是买门板的,床板可以用砍得木头,再用泥巴石头撑着勉强能睡。可是门板却是好的,不然连门都不能出了。他们分的房在第四间,挨着小周氏和路阳一家。   这边房子一晾晒好路云和周娇就嚷着要进去睡。说这是他的家。路云一进去就高兴的要命,非要晚上睡在这里。没有屋顶,没有大门,但四四方方的的厚实的墙壁,这也没下雨,待在里面也行。他们的床铺很简陋,也没有被子。周郡寻思着要买一条,现在铺的是稻草和干草,长袍垫在下面,凑合着睡。偶尔长袍乱了,干草就会扎到他们。不过现在顾不得这个了,这可比逃荒时候席地而睡舒服多了。   周娇却很兴奋,“哥,以后我们就有家了。我现在会的可多了,我还会编织花篮了,就是我手小,劲儿不大,编的不牢固。我今个遇到那个赵奶奶,她可喜欢我了,说等以后教我织布,她家有个织布机呢。”   “哪个赵奶奶?”周郡赶紧问。这些日子他早出晚归的,周娇和路云在家里,他只是晚上回来能说上几句话,知道三个小家伙安好,饿不着渴不着的,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被村里的孩子欺负。   修建房子的时候大家又都点着火把夜里也干活,累了就睡在一起。小孩子们都是早早地睡在了最里面最完整的一间草屋里,所以很长时间他们兄妹几个没有一起说悄悄话了。   周娇道:“就是河边最里面那个赵奶奶啊。她好可怜的,听说孩子不在家,她眼睛也不太好,但人很好的,对我也很好,还给了我一个鸡蛋吃。还找出来很多棉布,说要给我做衣服,我觉得她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好像以前见过我似的。”   周郡又听她说了一些情况,之后问路云。路云挠挠头皮,头皮痒得很,越挠越痒,干脆坐起来,“那个赵奶奶家很大的,比我们家大。她对周娇很好,但是待我和路拾都很平常。”   所以他也很奇怪,他偶尔带着周娇和路拾在村子里玩,几乎没有人讨厌路拾的,有的见了他还要抱抱的,就连一些小孩子很调皮,但也不会欺负路拾。   路拾就是这么的讨人喜欢,而那个赵奶奶却更喜欢周娇,对路拾平平的,上次给周娇鸡蛋,还特意嘱咐只能让她自己吃,不要给别人吃。   “她家只有一个儿子?”   路云也不是十分清楚,周娇接了话茬,“不是的,赵奶奶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女儿出嫁了,儿子出去干活了。他们家只有两亩地,都种上了棉花。赵奶奶会织布,手艺可好了,她还会养蚕呢。赵奶奶说她原来也有个小女儿,可惜丢了,所以一见我就觉得我很像她小女儿,让我多去陪陪她。”   听到这,周郡寻思着这赵奶奶应该不会对周娇不利,应该是老人寂寞,孩子不在身边,见周娇可爱所以多疼爱一点。   但明天他还是要去打听打听。自己去别人家,拿什么去呢。思来想去的,也找不到能送人的东西。他们现在都还在吃野菜啃稻草秸秆呢。   路云爬起来,透着月光摸摸墙壁,道:“哥,我们明天去找大头,搬几块石头进来,那祠堂里还有两块板子,很小很窄的,我看并在一起可以做个床,我以后就和路拾睡在这个墙角。咋样?”   周郡听他说着这么起劲,也来了兴趣,他们分到的房间大概有二十多平,周郡想着怎么摆设,虽然现在一无所有,但是想着山里不缺木头,他们可以学着自己做家具,想着规划哪里放创,哪里放桌子哪里放个帘子隔开,精神格外抖擞。   就连周娇也爬起来,说想给自己编织个大框,放衣服的,只有路拾在一边睡得香甜香甜的。   他们有家了,可以随着自己心意布置自己的家了。   明天先问问路婶子,她懂得多,村里的情况也应该摸熟了。第二天一大早,大家又起床去割干草晒干草,里正还准备去大姜村买点稻草和秸秆来,还要去山里弄点树木来,还有几间房的屋顶上空着呢。   王虎和周林两家人决定去山上碰碰运气。这天气快转凉了,山上的野果之类应该熟了,可以吃了。他们去踩踩点,看看能不能搞点野味来吃。   大家都知道这山上并不高也不深,不会有什么豺狼虎豹的大型物种,倒也不担心。他们砍伐的树木都是一些常见松树柏树之类的,也不敢砍多,反正那些树世世代代都在那长着,村长说这是他们县的,谁都可以来砍伐,不要钱。   虽然是这样说的,可是外村的人来,他们才不愿意的。冬天忙完后,村里有人就砍柴背着去城里卖。大家还是挺看重那些山林的,清明前后不忙的时候还会去砍伐的地方补种几颗。   大家都差不多搬进了新盖的房子里,最后一批屋顶封上之后,那些门板也快做好了。里正说等建成之后,他们就开始全面开荒。现在只有那七分地上被开垦出来了,种上了棉花,可是还有两包棉花种子在那放着,没地种呢。   周郡问路婶子,路婶子笑着:“你这小子谨慎。娇娇应该喊人赵婶娘,她家啊,可是村子里的传奇。” 第34章 分地   “赵婶娘原本是村子里的大户,赵家原本有五六十亩的水田,旱地也有二十多亩,都是一片的那种良田。还在镇子上有两个铺子,祖上还是读书人呢。可惜赵婶娘嫁了个赌鬼。赵家就败了,铺子卖了,良田也卖了,家里的一架子藏书也给卖了。听说还卖了个小女儿,后来那赌鬼就淹死了……”说到这路婶子压低了声音,“村子里有闲言碎语说赌鬼是被赵婶娘灌醉了,扔河里淹死的。”   周郡并不信,路婶子也是说了句听来的话,“赵婶娘死了男人,没了女儿,大女儿早就出嫁了,就带这个小儿子过活。她是有能力的,会织布和刺绣,年轻时候靠着刺绣养活她和儿子,后来年纪大了,眼睛不行了,只管织布,儿子也大了,在外跑生活,十天半月不在家。他们家缴税都拿不出粮食,都靠着那个儿子和赵婶子织布挣回来的钱抵税。”   “赵婶子男人在的时候,整个村子里没人敢和他来往。都怕沾上赌鬼,听说赵婶娘的娘家都不敢和她来往。当初赌坊的人来要钱,她家把能卖的都卖了,能借的都借了,村子里的人都怕了他们了。那个赌鬼差点把儿子和赵婶娘都卖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淹死了。还有她家有一个小女儿,听说就是和周娇一般年岁被卖掉了。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吧,赵婶娘对周娇挺好的。”   周郡心里有数了,想着周娇喜欢,也不拘着她去赵婶娘家里了。他还要去开荒,便去荒地了。   周娇带着路拾忙完家里的活计后,还有空闲就高高兴兴地去赵婶娘家里,她帮着婶娘纺线扯线团。路拾就在那里爬,赵婶娘偶尔会管他们饭吃,虽然她很不好意思吃,但实在是忍不住,赵婶娘那里有饼子吃。   她知道自己是小孩子,所以每次都是大人吃剩下的,他们小孩子才吃的,都是稀的很。哥哥会把自己的饭省下来给她和路拾吃。她舍不得吃哥哥的饭,哥哥都瘦成那个样子了,她心疼的不行,经常半夜饿醒偷偷摸摸灌水喝。哥哥累了一天睡得很熟,偶尔知道她饿肚子后,就偷偷地去弄些草叶来,捣成草汁喝。可是真的真的好难喝。   她宁愿饿着都不想喝。这天赵婶娘又给了她一块干饼子,她没舍得吃,偷偷藏在怀里,准备给哥哥吃。哥哥太苦了。   天天跟着去开荒,晒得黑黑的,而且皮肤都裂开了。周郡是觉得真苦,开荒是真的好难。那些草根在地下下那么深,锄头不够,他没分到,就要徒手□□,手掌手心都是血,一动就疼。而且那石头还多,土地上只有薄薄的一层土,还要去河里挖淤泥,去山里挖土,还要弄肥料在上面。   他们在原来的茅草屋那边改了个茅厕,就是一个土坑,所有人如果上厕所,必须要回到那个茅厕土坑里,这都是肥料啊。   周郡没种过地,那种犁他去拉了一下,肩膀的骨头疼的他忍不住直抽气,夜里酸的肩膀都抬不起来。而且手臂上的勒痕很深,一动就疼,更不用说两双手的口子了,干裂的犹如干旱地上裂土,一碰手上的皮就脱落了。   这种苦甚至让周郡有时候觉得还不如去逃荒,起码那个时候累了就能睡,只需要找水找食物就行,劳累也只是走路和饥渴导致的。而开荒是累得回到家连饭都不想吃,就沉沉入睡了。   下营村村长给他们分了地,但是籍书还没上报。周里正的意思是他们先抢先开荒出一整块来,先把棉花抢着种上,这算是整体的,等棉花收成以后再分地。周家村的人都没意见,王家沟的王虎支支吾吾的说怕以后扯不清。里正就说现在这些收成都是大伙的。他们要一起把地开垦出来,后期抓阄分配。   路婶子也觉得把地都开垦出来再分配虽然很好,但是有很多人恐怕不愿意。各人都有私心,他们一行人男丁才有地,二亩地,一共分了四十六亩地,十五岁以上的男丁才能分地,以后出工或者缴税他们也算人头的。所以里正一家的地最多,周里正周大福周二贵周立周明几人有了八亩地。而路阳和周郡他们每家只有二亩地。王家沟的地分的也多,但他们劳力更多,所以都不想把力气洒在别人地里。   所以想提前把地都分清楚,各自弄各自的。里正想了想叹口气,把地给分了,划好了各自的地界。之后拿出两包棉花种子,“那这棉花地还是要种的。”   “这是自然。”只不过种在谁的地里谁就占了便宜。这地提前开垦出来,虽然不肥沃,可是后期给他省了多少力。大家都有些犹豫不决。他们分的荒地离他们住的地方也远,以后劳作什么的也不是很方便,不想别人走百余步就能到自家田地里。   周里正私心里想把这地给自家,但知道他不能做这么明显,虽然地开垦起来,可是不肥沃,后期要是不仔细用肥料养着对这地也不好。于是他看了看周郡,指着开垦出来的地:“要说谁最困难,那就是郡小子和王二嫂了,这开垦出来的地就给他们,大家有意见吗?”先开垦出来的三分地,后面还要开垦一些,算够两亩地,先把棉花种子种上,也差不多了。他们周家村的周郡和王家沟的王寡妇一人一亩地。王二嫂的儿子刚满十五岁,瘦的跟人干似的,王二嫂当即就喜笑颜开,“好好,大伙儿照顾我,我心里有数的。”   王虎没意见了,王二嫂可是拿出五两银子在公中的,说是给大家伙公用。当初入城费还有两家都是他给缴纳的,而周郡,要不是他找到了那位柳大人做保人,他们就算交了一大笔钱也分不到一块去。   于是所有人都同意了。   里正就道:“那郡小子你分的两块地就和人调调。这边是你的地了,周林,你和他换换地。”周林没意见。周郡心底也高兴,这就说明他只需要再开垦一亩的荒地就好了。虽然他对种田一无所知,但是他也明白里正这是偏袒他,他着实是占了便宜的。   这二亩荒地开垦出来,是废了很大的力气的。剩下的日子大家都在开垦荒地,一直到村里的人都种上了棉花,他们也只开垦到了一亩一分地,勉强把棉花种子种上了。后面大家还在开荒,就是要种些白菜了。白菜种子是周大福买来的,这些可是他们冬天过冬的粮食,所以大家都很认真。   一晃时间一个月过去了,立秋了,天气转凉了,而且南方的秋老虎可没北方的厉害。夜里睡觉都有些凉了。周郡他们的房子屋顶封好了,门板也安好了,新盖的屋子就是比茅草屋好多了,蚊虫少了很多,封闭性也很好。   吃的也少了很多,不得不买粮食了。里正让各家有钱的再次出钱,凑钱买粮食准备过冬。只要地开采出来后就可以去县城画押借种子。   他们已经去大姜村把县衙发放的农具给领了回来,这是按照分的地给的农具,所以他们分到了锄头、犁耙和耧车及杵臼。有了这些工具后,开荒就省事很多,可惜县衙不给借牛用。百户之家有一头牛,在大姜村里长那里,那可轮不到他们借用。   周郡分到了锄头,每日扛着锄头出工,路云也帮着忙。每日都累得说不出话来,周娇心疼的不行,恨自己帮不上忙。她小手小脚地给周郡按摩,那骨头都凸出来了,一根根的肋骨可见,她落下泪来。周郡已经睡着了,周娇咬住唇,给哥哥擦着背。   路云给她擦眼泪,小声说道:“带路拾出去玩一会儿,我今天在河边抓到了土蛙,我等下偷偷烤着给大哥补补。”   路拾已经爬出去了,几个人躲在屋后,偷偷烤蛙肉,路云还小声说:“我想明天带着路拾去田里走走,大头说田里有很多这样的土蛙。”   周娇道:“我明个和你一起。我现在去跟赵奶奶说一声,明天不去她那了。”天色暗了,路拾想了想和她一起去了。赵奶奶一个人睡的很晚,她会坐在院子里借着月光剁那种小虫子和塞米糠喂鸡。她养了三只鸡,还种了一个小菜园。那两亩地的棉花他会请人帮他种上,她说快收割的时候她儿子会回家来。   没想到周娇去的时候见到了一个熟人。院子里赵婶娘正拿着火把,看着一个小伙抓鸡。那鸡鸡飞狗跳地躲着。   周娇看着那人很熟悉,那人也看了三个小客人,鸡正好飞到路云面前,路云吓了一跳,抱着路拾躲开了,喊了一声:“赵大哥。”   正在路云也叫起来,高兴地喊着:“赵大哥,你怎么在这里?”他还搂着路拾,路拾伸出小手,也咿咿呀呀的叫着,很高兴地模样。   赵婶娘疑惑地看着三个小家伙,“你们认识我儿?”她的疑问很快就被解决了。而周娇他们也知道赵大哥的名字,赵雍。   周娇两眼亮晶晶的,“赵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她那个时候发高烧,都烧糊涂了,可是吃了这人给的姜片后就好了。曲平山上哥哥说当时多亏了他,便想着回报,那人却什么也没有要,说和她有缘分。哥哥还说当时那人不想给药的,可是见了她之后就给了。   路云没城府,挠挠头,“赵大哥,你原来是下营村的啊,我们真有缘。可是那个时候你说你不是吉县的,我还奇怪你不是吉县的怎么对吉县这么了解呢。”   赵雍见了他们也是很惊讶,一问才知道这么巧,他们竟然被分到他们村里来了。他见周娇活蹦乱跳的,又见娘亲和他们很熟悉,更是高兴。他当时给药只是不想这个姑娘因为一场病没了,周娇和她小妹一样的年岁,瘦瘦小小的,一双眼睛格外相似。所以他起了怜悯之心给了药。赵婶娘知道后,直道是菩萨保佑。   但是等周娇等人离开后,她却红了眼眶,“你妹妹要还在,应该十二岁了,这孩子的生辰我问过了,和你妹妹一样的生辰。”   这么巧。赵雍更惊讶了,见娘亲红了眼眶,他沉默半晌,知道娘又想起了小妹,急忙跑到房间里,把赚的银子拿出来,“娘,我这回找到了很多刘掌柜的要的那覆盆子,再加上我们之前攒下来的,够缴秋税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另一个男主赵雍。 第35章 赵雍   周娇心潮澎湃地回去了。第二天周郡醒来,还没吃早食的时候她和路云就迫不及待地把一切都说了。   周郡也觉得很巧,想着既然知道了,就该去道谢。他寻思着该找些礼物上门。但还没来得及想好送什么,大家就在田埂上遇到了。   赵雍扛着锄头,下地除草。   周郡一眼瞧见他,赶紧喊人,“赵兄弟。”   赵雍还迟疑了一下,周郡就已经上前说起了周娇和那姜,他就明白了。听见周郡再次道谢,他爽朗道:“当时你那样子像是要抢,我一看你们那么多人围着我,我心底就发憷,你们该不会要抢劫吧。我可不要给你们找,但是看到周娇就不那么害怕了。”   周郡听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我就这么一个妹子,心急了些。”他可不会承认当时是有要抢的心思的。   两人说了几句话,赵雍道:“周娇是个好孩子,我娘很喜欢她,我经常不在家。”   “婶娘对娇娇很好。”两人走着,就快到了田里。周郡一看赵雍的田和他们只隔了两条田埂,不过那边都是旱地,他们这边是荒地。   随后两个人分别干活,赵雍看着自己的田地,种子已经下地了,可是杂草也很多。   他的两三亩地还是前两年满十五岁后村里给他分的。是旱地,之前的良田全部都卖出去了。他和娘之前种地都不太行,父亲把家业败了之后才开始自己下地干活的。他在村子里也没有多少朋友,因为父亲好赌,村子里的人都不和他们家来往,后来父亲在他十岁那年没了,他就渐渐懂事了,再大一点就去外面讨生活了。   他小时候读过几年书,认识字,去县里药铺里做了一年学徒,懂了一点药材知识,后面又跟着采药人漫山遍野的采药,渐渐能往家里拿钱。所以并不是很看重村里的田地,只不过不让他荒废,能够自家吃就行。一些赋税和兴修水利的徭役轻的他会去,重的他就拿钱。徭役要是在自家乡村范围还好,要是远一点,活计再重,吃的不好,真的会死人。   他知道村子里新来的流民应该会免税,但想了想再天黑要回家的时候,还是走到了周郡那边的荒地上,周郡正累个半死,见他来了,就歇息一会儿,坐在那喘着粗气。   “你们户籍没上吧?”   周郡不知道他怎么问起这个来,但想着籍书还没登记,就摇了摇头。   赵雍道:“你们大概要分几户?”昨晚母亲也说了一下新来的流民的情况,好像是好几家,村长的意思是都分开,也好管理,而且人口多户籍多,对他们村也有好处,出的赋税就多。但他觉得分的太开不是好处,起码出徭役就吃亏了。   听到赵雍这样说,周郡想起里正也说过这话,里正的意思是让周郡和周大婶娘他们并成一家,放在同一个户籍上。路云和路拾就放在路阳一家上。这样正好三家。可是他不太想这样做,路阳婶子也不太愿意。既然这样,前两年没赋税没徭役,第三年只需要交一季赋税的钱,算下来他们是能活下去的。索性一开始就分清楚。不然后期人心总会乱的,何必都搅合在一起。而且周郡也知道他们这样做是占人便宜,想着熬几年路云就满十五岁,能够分到土地了,两个劳力就能过下去了。   所以最后他们商定,路云和路拾还有周娇和周郡一个户籍。   不过赵雍的提醒是好意,他又立刻感谢起来,最后想着他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给人家的礼物,倒是更加不好意思,后来琢磨了两三天,带着路拾夜色里在田埂上找土蛙,找到了三只,最后烤了让路云拎过去。   赵婶娘吓了一跳,赵雍笑嘻嘻地接过了,觉得周郡那些人挺有意思的。他走了后母亲也有人陪着,不那么寂寞了。   他的两三亩地不用开荒,但是这群新来的周家人那荒地可难啃了。他们下营村本就是偏僻之地,水田很少,如今镇上又分配这么多流民入村。搞得粮食铺子里的米粮都涨了些。赵雍去看了看自家的粮仓,算计着够下半年吃的,便也不着急。帮着母亲喂了鸡后,让母亲把之前攒的钱拿出来,然后揣着钱去了村长家。   秋税在中秋节后缴纳,那个时候他肯定又去跟着药农采药去了。而且他家藏着这么多钱,娘肯定担心睡不好觉。还不如把秋税早早上去。下营村的税收可以自己去县城缴纳,也可以由村长统一缴纳。   他们家自从他爹死了后,一直都受郑村长照顾,赵雍又拿了五六个鸡蛋和一荷包山麦冬草药包上,趁着天还没黑去了村长家。   郑村长家住的是青砖瓦房,一并排十二间大瓦房,最前面围着一个院墙,进去内是个大院子,有养猪的和牛的地方。他顿了下,这以前可是他的家。养猪和养牛的地方原本是一个小花园的,还有一个石桌,她娘喜欢在上面种些花,他和姐姐喜欢在石桌上下棋。   郑村长的小孙子已经看到了他,朝屋内大喊:“爷爷,赵雍哥来了!”   赵雍进去,一看村长还有客人,那客人他也认识,和他不对付,不过赵雍脸色很平静,照常打了招呼喊了声:“郑二爷,赵大伯好。”   赵礼笑呵呵地:“雍哥儿来了。你们爷俩有话说,我先走了。”他走的时候看了赵雍手上的包裹,眼神闪了闪。   郑村长招呼他坐下,问他来意。赵雍也不拖延,直接道明了来历,说立秋了要交税,他家没粮食就用钱抵,现在钱够了怕家里放不住就给阿爷送过来。然后又拿出鸡蛋和一小包麦冬草拿出来。   “阿爷,我们家也没什么好东西,这麦冬草是铺子掌柜给我的,管风寒和肺热干咳,心烦失眠,内热消渴,要是吃多了配着茶水和,也能缓解一下肠燥便秘。您收着。”   郑村长笑着收下了,“你这孩子就是客气。”   “我爹走后,多亏了阿爷照顾,我那时就发誓会把您当成我的亲爷爷孝敬。阿爷,满哥儿可是要启蒙了,我别的没有,《千字文》和《百家姓》是能背下来的。还有署哥儿,听说也要去学堂念书,这两个孩子这么聪明。”他顿了一下,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来,“我本打算这几天给署哥儿和满哥儿抄写下来,但您也知道,我家可拿不出笔墨纸砚来……而且这几日我还要去地里锄草。”   郑村长连连道:“这个不必的,你且等着,明个我让大郎带着孩子们去给你地里走走。纸和笔我这里出,你且受累些,给孩子默写下来。”郑村长说着说着就可惜起来,“你要是能继续读书就好了,我们村说不定能出个秀才。”可惜了,他爹忒不是个东西。村长一开始不知道书籍的珍贵,但是自从大孙子去了学堂念书就知道了。一想到当初赵雍家那一架子的书被那赌鬼毁了,心就发疼。当初他怎么就不知道那书值钱呢,要是早知道就连书和房子一起买。   那会儿赵雍他爹肯定愿意卖,也费不了几个钱。真是可惜了。   赵雍笑了笑,“阿爷说这些,倒是让我更难为情了。”他看着郑村长媳妇把毛笔和磨还有纸拿出来,恭维道:“奶奶,您气色真好。”   郑村长把笔墨纸砚给他,赵雍摸了摸心里有数,“我这几天就能抄好。”他起身要回去。   “不急,不急。”郑村长又拉着赵雍坐下,这回端上了叶子茶,“你和我说说如今外面是什么情形?”他便细细地问流民和县城的情况,还问问他跑了几个地方,那里乱不乱之类的。赵王谋反,他们这里也有传言,都说赵王要打江南,江南人多钱多的,赵王肯定不放过。   赵雍听到郑村长竟然有这些担心,诧异了好一会儿,“咱们和赵王不相干的。”赵王在他自己的封地起兵,结果到了现在还是在封地闹腾,都打不进居庸关,又怎么会来他们这里。不说别的他们的节度使的十二万大军就不是吃素的。郑村长也不是真的感兴趣,只是问问,找话题聊聊。后来有一刻钟后,赵雍带着纸墨笔砚告辞离开。   赵婶娘还没睡,见他回来,又看到他手上的东西,叹口气,“早点睡,白天再抄,仔细坏了眼睛。”   “我省的,”赵雍道:“娘,你快休息吧。”   他回了自己的房,小心地把笔墨纸砚放好,又摸了摸,接着摸黑去院子里洗漱。他们家是用不起油灯的,所以赵雍也不会想着熬夜抄书。他有半年没摸到笔了,心里很想念,上床了还是又去摸了摸那纸张。又粗又硬的,是最次的一种纸,要是字写得小一点快一点还会晕染,再受点潮,就成了一团黑。   可是他仍旧欢喜。他之所以愿意帮忙抄书,一是为了讨好郑村长,这样他离开村子干活的时候母亲能得到照顾。比如他家大儿子会帮他看顾一些地里的活计。二是就是他想写字,他不想忘记写字的感觉,他买不起那些,只能这样做了。   其实他也想过去抄书卖,可是他的字不是很好,再说书铺里都有专门的合作对象抄书的,他没有人脉介绍,也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好字让人非他不可。所用这项活计是做不成的。 第36章 开荒   地分好了。   棉花也种上了。   农具也发放了,冬小麦的种子也领了回来。   剩下的就该是收拾自己的荒地了。他们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来开荒。但两个月显然是不容易把荒地开出来的,所以周里正他们只领回了一半的麦种。这样也少缴纳了一半的钱。这些麦种再第三年都是要给县衙钱的。   这边可以一年三熟。一季水稻,一季小麦和棉花或者大豆,听说有的地方如果是上好的水田可以一年种两次水稻。比北方强多了,北方大多两年三熟或者一年两熟,多旱地种小麦和谷子,降水不多,所以种植水稻需要看天气。他们周家村是种小麦和棉花和高粱,也种植水稻的,但是这个水稻要用上好的良田才敢种。   周郡分到的两亩地已经被开垦出来七分种上了棉花。所以还有一点要他自己开垦,这都是里正给他的优待了。但能干地里活的也就周郡一个人,要想在十月份种上冬小麦,周郡估摸着只能开垦出两分地来,这还要他没日没夜的干呢,而且开垦出来也不能种啊,只有薄薄的一层土,肥料没有,恐怕种子种下去也是到来年恐怕也是一无所获。   再说周郡对种田真的是一无所知,他跟着周大福周二贵后面学着,可是周里正家分到的地还多,人家自己都忙的要命,怕赶不上种植。后来里正说了,周郡那块地先放在那里,先和他们一起开荒,开多少算多少,周家村的先一起干,把领回来的种子能种多少算多少。   他才松了一口气,知道以自己的能力,要是等他把一亩三分地开垦完,能够种植的时候,最少要一年。恐怕最后只有饿死的份了。要是这样,还不如去讨饭流浪。   周郡很感激周里正一家,周娇和路云也不在家待着了,带着路拾也到了田里。做些力所能及地捡碎石头的活。壮年汉就去锯掉那些灌木老树根,然后把树根挖刨出来,但是这样就有一个一个的大洞,所以要挖土方,把洞填埋好。然后还要去找能用的土壤,把土壤运过来,堆在开好了地上,之后还要把地弄平整,平整之后堆肥,肥料难啊。这些弄好之后还要弄再次把土翻过来,然后灌水浇水,让土壤湿润。   别的不说,他们没有肥料,这就是大计。不过也好好处,他们的天地的土虽然薄,但是不硬,不用一点点的敲碎,只需要把大块的石头搬走,再把灌木和树根清理干净,碎石头弄干净,翻土五六次,再挖土方和垒出田埂.这开荒就成功了一大半了。   全家老少齐上阵,反正现在大家都在荒地里劳作,争分夺秒地开荒。   路拾不敢让他在地里爬,给他包的严实,现在他会站了。来到下营村安顿下来后,他又快速长了不少,虽然吃的不怎样,但是几乎没怎么饿过他。算下日子来,也快一岁了,不会说话,但是能站起来,嘴巴里咿咿呀呀的除了睡觉没听下来过。   路拾他很好养活,没有生过病,而且睡得还好,夜里也不闹人。几乎不哭,还爱笑。任谁见一个娃娃一直冲着你笑,你的心情也会好很多。   所以他在三十个人之间很受宠,大家都很疼他,不会觉得他是个累赘,谁有了空都会逗一逗他。路拾来者不拒,和谁都能玩在一起,和他待多了,就算心情不好也能好起来。   家里房子盖起来了,地正在开荒着。他们粮食不多,稻草秸秆和一些野菜混着吃。后来赵奶奶又给了一些蔬菜种子。村里人见他们老实肯干而且不生事,也没有之前的太多戒备。反正村里家家户户都种菜养鸡养鸭的,所以也都给了一些种子。   现在秋意渐浓,最适合种白菜和种萝卜,还有一些时令蔬菜。白菜和萝卜是可以做主食吃的,能管饱。虽然大家没空开辟菜园子,但是小周氏和路阳媳妇偷偷地把萝卜种子种到了他们开出来的荒地上。大概有一分地,周里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是少的。冬小麦明年才能收获,而萝卜冬季来临前就可以吃。不然这个冬天可怎么熬啊。最后他开了个会,偷偷把开出来的地的边上及相隔不远的一些空地上全部种上了萝卜。   还有韭菜这种割一茬出一茬的好东西。不到一个月就能吃一轮,总算摆脱了野草野菜的他们吃的很欢。秋天真是个好季节,山里的野果也多了起来。大人小孩子都愿意去采摘。他们的荒地就离山不远,中午基本不回家的,累了就直接躺地上休息。   周林是个打猎好手,他们便时不时地让他山上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野物回来,给他们添个肉菜吃。可是肉菜不好弄,但是野果弄来不少。很酸很酸很涩还很苦。这种野果当地叫它马脖子,下营村的村民几乎不吃的,因为很苦很涩的,但他们不介意。   当知道这些能吃的时候,周林又带着几个好手去摘了两三袋子回来。妇女们用石磨磨成汁水又凝固后,加入一些买回来的米糠,然后做成干饼果子。很硬,但是很管饿,最妙的是做成饼子后苦味少了很多,每当干活累了吃上一块,肚子里就有货了。味道也比观音土好多了,更重要的是吃了不会胀死。   说道观音土,周郡一直想再看哪里有,弄一点回来做瓷器。他会烧制,家里的那个丑八怪陶罐现在还能用着呢。他们不缺柴火,不缺水源,不缺人力,只缺观音土。但是现在大家的心思都在开荒种冬小麦上,周郡也不能提,只是问了下,下营村村里的人说不知道。   他看了这几处山,并没有那种土,也就放下了这个心思。他们现在吃饭的碗不够的,都是轮着吃,上地干活的大人先吃,吃完就上工。   然后是妇女们他们要做饭洗衣弄菜背粮食,要在家里待一会儿,等他们吃完后小孩子们再吃,吃完几个大一点的孩子把碗洗净后去拾柴火和弄干树叶及割青草,之后会玩一会,再去地里帮忙。   小孩子中午会有一顿稀得喝,大人们就啃干饼果子的,到了太阳落山妇女们会提前回来,休息一会儿做晚饭。水是每天要挑的,所以他们买了两个水桶。是大家轮流挑水。这晚轮到周郡挑水了。   他倒不是用不好扁担,而是肩膀太瘦了都是骨头,扁担和水桶一放上去,肩膀疼得要命,一走一动磨得更是受不了。他宁愿用手提,也不愿挑水。路云人小,更是不能让他提水了。他一晃一晃的提着双手提着水桶,水洒了不少。   赵雍吃过晚食从河边路过,见他晃晃荡荡地,便帮着提了一桶,周郡没有推迟,问他:“我看这村里没有水井,可是这地不能打井?”   赵雍闻言倒是诧异了,“一口井要十五两银子。你要打井?”他们这么有钱?   周郡愣了,没想到一口井这么贵。他喃喃道:“我想岔了。”一头牛才五两银子,他认为井怎么也比牛便宜。再说之前他姥姥家那里家家户户都有井,没想到古代一口井这么贵。   他知道赵雍是采药人,还懂一些医理,想着便问:“你知道蒲公英如何炮制吗?”周郡知道蒲公英可以入药,而且这漫山遍野的蒲公英,他想着能不能弄一些卖。路婶子也说可以试试,他们俩都是半斤八两。路婶子好在看过《黄帝内经》,而周郡则只是知道蒲公英能入药,这还是他看小说知道的。   村子里能问的人也不多,周郡便把主意打到了赵雍身上。同时他还知道赵雍家以前很有钱,上过学。拖周大福媳妇和路婶子外向的原因,她那一张嘴很快就将村里的名人打听的很清楚。很不巧,赵雍和他娘亲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   他那个爹更是个名人,还有他爹的死因还有不小的流言传送。村里人八卦说,去年还有人上门要债,说他爹欠的钱不还,被村长带着人打出去了。而赵雍成为名人还有就是他长得不赖,浓眉大眼的,个子又高,身材又直,还认过字,听说现在在县里能挣钱回来。   连每年的赋税交完后,还能给家里添置织布机呢。可惜他有个赌鬼爹,现在看着还好,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遗传他爹的好赌,所以暂时没有人想把闺女嫁给他。   赵雍不知道他提蒲公英要做什么,随口道:“一般药材大多就是洗净,切碎,再晒干吧。”   “那药铺收蒲公英吗?”   周郡说到这,赵雍已经明白他的打算了,看了他一眼,道:“收的,可是一斤才两文钱。”所以就算是漫天遍野都有,他也不摘这个,蒲公草轻的很,花费一天时间也弄不来一斤生的,别说还要洗净晾干了。有哪个功夫他多背一些药材,一遍以后见了能认识,也比这个强。   周郡听到两文钱一斤的时候,就打消了去炮制蒲公英来卖的想法。他有那功夫还不如去荒地里锄草翻翻土,弄些树叶和泥土来让他们的荒地更肥沃一点呢。就算给他们的菜多浇一次水都比这划算。   不过既然提到了蒲公英,赵雍就问:“你看过医书?”   周郡道:“没看过,听我婶子提起的。”他自从穿越逃荒一直到现在,没看到过一本书,倒是在城门那看了告示,知道他们的字是繁体字,就知道自己差不多也算认识字的,可以称得上是读书人了。他当然想做点读书人会做的事情了,可是他没有笔没有纸,哦,对了,就算有毛笔,他也不会用,那些繁体字他也不会写。   所以……还算是个半文盲,就别想去找给人写信之类的活计了。算账他其实可以的,但最终要的是要会写毛笔繁体字啊。要有钱买笔墨纸砚去练字啊。他其实也想像穿越文主人公那样的大展宏图,比如制造青霉素,大蒜素,西瓜霜,再比如指点江山飞扬文字,再比如提炼海盐,开采铁矿和盐矿的,振臂一呼,揭竿而起打江山。   但真的好难。周郡自认为没那能力,活着都好难。他一个高中生,高考都没考完,穿到这里来,真的好难啊。尤其是干了一天活后,又饿又累脑子转不动,只想睡觉。   睡醒后第二天又去开荒干活,根本没心情没时间去思考。不过周郡也不气馁,他觉得日子还是能过好的。天无绝人之路不是,“我也读过两年书的,但逃荒后就没摸过书了。”   说到读过书,赵雍的脸色就明亮起来,开始问他读过什么书。他在村里没多少朋友,一开始大家顾忌他爹,后来他爹死了,他娘一个寡妇带儿子,更没多少人和他家来往了。   后来他大了点就去讨生活了,以前学堂的同窗早就不联系了,其实他挺想读书的,所以遇到读书人也愿意多说几句。他听说周立读过书,还特地在田埂上和他交谈过。   可是周立只读到了《论语》便没读了。周郡听他问读过什么书,想说他读过的可多了,天文地理数学物理生物啊。可是又听赵雍提到《千字文》《百家姓》《论语》《弟子规》《朱子家训》《诗经》《千家诗》《增广贤文》这些之类的。   他卡壳了,这些他都听过也读过,却不记得多少,但在赵雍的目光下还是点了点头。赵雍眼睛亮起来了,他高兴地又去帮他提两桶水回来,“现在天色晚了,改日有空我们好好聊聊。”   聊什么,他的压力好大。但周郡还是点点头,要和赵雍交好,他觉得赵雍很有学问,而且他真的想学一点中医药知识。   种田好苦啊,他要找出路!   做生意最是来钱快,可是他没什么门路,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能卖的。到底怎样才能过得更好?周郡一不累了,脑袋空闲下来就会思考这个问题——致富之路在哪? 第37章 兰花   周郡躺在木板上,身下的稻草和干草软了,想着明日该拿出去晒晒。周娇靠着墙在最里面已经睡着了,路云在一边窝着打起了小呼噜。   而他怀里的路拾和他却大眼瞪小眼,他是发愁,要是赵雍真的要他谈论他不知道的东西该怎么办?   他学语文课文中只有选节的,可没有整篇。总不能和他说how are you吧?懂了,他要是问他不懂的,他就问算术题。也问他不懂得,《九章 算术》他会!   想通了这个,周郡想闭眼睡觉,一瞧路拾还睁着大眼睛,张着嘴巴,呼呼的吹着气。是要尿尿?他要起身抱他出去,路拾赶紧摇头,小手指着自己的肚子。   这是饿了。   周郡犯懒,不想动弹,去揉揉他的肚子,可是路拾不干,路拾竟然翻了个身,屁股对着他。周郡心中一喜,闭着眼睛睡起来,然而没多久一双小手就在掰自己的眼皮。   唉,周郡认命地爬起来,在屋子里转悠半天,拿出了坛子里的热水,然后去厨房找到了一把韭菜,烫软了些,拿给路拾嚼。路拾也不嫌弃,嚼巴嚼巴睡了。   周郡也睡着了。他们屋里很黑,只有一扇窗户透出月光来。月亮很圆很大,月光皎洁透亮,那窗户对着床,天冷了,他们没有被子,只好把所有的衣服都穿在身上,还用厚厚的那种大树叶虚虚的盖着,四人睡得很香甜。 第二天起来,听到路婶子说:“后天就是中秋节了。”   周郡一震,原来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路阳出来,“该吃点好的了。”   “账上还有钱吗?”   周大福媳妇早就醒了,和小周氏正在烧水,闻言撇了一下嘴,“咱们账上是没有了,他们还有呢。”她努努嘴,朝着王家沟的房子看去。   小周氏也出来,“前些日子他们说要统一买粮食,但我们买了,他们却借口钱不够,反而买了棉被,如今他们盖上了棉被,却吃着我们买的粮食。”   小周氏当时就要闹,可是被二贵拦住了,他们王家沟的有钱的是王寡妇,她和儿子只带着钱来了,可是没什么家当。房子盖起来里面东西可不少。所以衣服棉被鞋子他们都买了,但是粮食却拿出很少的钱。但她和儿子都能吃,总说吃不饱。   言语之间很不满。可是粮食就这么多,还要配着野菜,酸野果,他们种的青菜和秸秆来一起果腹。   里正提议大家再出一笔钱,可是都说没有了。别的不说路婶子、周林一家是真的没有钱了。但王家沟的几个人手里还有积蓄,他们不想拿出来。所以这买来的粮食估计很难支持他们过冬。大家都有私心,其实很能理解,只是心里不得劲罢了。   周郡只有周娇脖子上的长命锁,这是给周娇护身用的,不能抵挡。而那把匕首,周郡是想去当铺当了换钱的。他手中的那金钗换来的钱早就花完了。而天气渐冷了,他们需要棉被了。只不过找不到时间去,而且他不想让周大福帮着去当,倒不是说不信任他,而是想去县城看看,看能不能找些别的活计,也是去见见世面。   路云年纪小,听不懂小周氏和大福媳妇的指桑骂槐,小声问周郡:“婶娘们怎么了?”   周郡瞅他一眼,“去漱口去,别管大人的事。”   路云哦了一声,胡乱地抓抓头发,然后咕隆咕隆吐几口水,接着带着路拾去了旱厕,让他尿尿。现在不管男女老少,总之就是不能把每一滴未来的肥料浪费在外面。   路拾在这方面就做的很好,不说他真的很懂事,别的小娃娃在他这个年纪,随地大小便很正常,而他夜里就不起夜也不尿床。一般睡觉前上一次厕所,一觉睡到天亮,天亮后让人带着去一次,中午回来一次大小便,然后其他的时候在外面要是憋不住,他也不会随地就尿了,而是会啊啊啊的叫路云或者周娇知道。这样周娇或者路云就带着他在自家荒地里尿。   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   路云把自己和路拾收拾好了,等着大人吃完,他们开始吃剩下的,灌水喝稀得菜粥。周娇很快就喝完了,抱着路拾喂他,然后点着他的头,问路云:“今天我们还去割草吗?”   路云嗯了一声,“这回是割咱自家荒地。”周娇小声道:“你的小镰刀昨晚磨了吗?我想用哥哥的匕首,你说哥哥给我用吗?”   路云不敢打包票,“你去给大哥撒娇。”不过他看了一眼路拾,“哥哥恐怕会让你带着路拾在一边坐着。”周娇人小也割不到多少草,反而累得不行,小胳膊小腿的又喝得稀得,在长身体的时候吃得不好。   周郡没办法给她弄好吃的,但是会尽量不让她多干活,特别是地里的活。虽然男女老少都要去开荒,但是在荒地里他只让周娇干些轻巧的活计,剩下的就是带着路拾捡一些碎石头。   周娇把路拾放在地上去找周郡,路拾攀着路云的腿,站着,嗦着自己的手指,眼睛眨巴眨巴的。   路云把他抱起来,摇了摇,小声道:“路拾啊路拾,你有福气,你肯定是菩萨身边的仙童,你夜里去求求菩萨。要是咱们荒地一夜之间能成良田就好了”开荒是真的好累啊。   路拾似乎没有听懂他的话,眼睛无辜又懵懂,一张嘴口水都留下来了。路云不嫌弃,给他查了查口水,然后抱着他去厨房那边。他还要刷锅刷碗呢。   周郡他们几个走在前头,周娇闷闷不乐,哥哥不让她用匕首,说她人小,捡一会儿石头就歇着,编织草鞋吧。草鞋坏的快,多编织两双。小妮在她旁边,也是闷闷不乐的,她今天头疼,不想来地里,可是母亲说她偷懒,非让她来。   后面跟着的是周大福媳妇和小周氏两个妯娌,她们还在说着明天该王家沟的胖婶和王虎媳妇她们几个做饭了,肯定会多用一些谷粮食的。她们俩商量着是不是要早起一个看着,让她们别放那么多粮食。说她们假大方,不知道省着点吃之类的话。然后又说着中秋到了,他们却没有什么能吃的。这可是大家伙在下营村过得第一个中秋节,说是重获新生也不为过。   路婶子听到这,也觉得该庆祝一番,可是思来想去她们竟然凑不出一顿好吃的来。哪怕一碗白米粥也拿不出来。想到这,路婶子道:“也不知道那吉县城门口还有没有施粥的,流民还有没有。”   他们来到这下营村消息就不流通了,也不知道外界怎么样了。要是县内也有那善人施舍粥棚的,他们也去求一碗来。   很快到了他们分到的荒地里,众人纷纷闭嘴干活。周郡带着路云割草,周娇抱着路拾暂时还不能进去,那草又高又密还有刺,等他们把草头扫倒。   周娇跟在他们后面,扛着小木头铲子把草打平,之后他们再会用锄头和犁把这些杂草翻进去,这样可增加土地肥沃力量,就是很费力气。   一直不停歇的干了一个多时辰,周郡腰都直不起来了,路云也躺在杂草上了。周娇和路拾在不远处玩着,路拾嘴巴里叼着东西,周郡喝光了带来的水,周娇又把水壶拿过来,给哥哥喝。   喝完后众人休息了一会儿,小周氏便过来把干粮分给了众人,一人吃一点,接着他们又回去烧水。大家就这样忙碌着。   周郡让周娇带着路拾也回去,在家里休息。周娇不干,“我下午就在这编织草鞋和花篮了。”路拾懒洋洋的,小肚皮翻着,说来也奇怪,这里蚊虫那么多,但是却不叮咬路拾。   以前还叮咬他的,路拾身上经常这一块那一块的,可是他会爬会扶着站了之后,那蚊虫就不近他身了。也不用特意给他包的严实了。此刻他喝饱了水后,就躺在那咬着一根草嚼着。   周郡啃了干饼干果子,拉的他嗓子冒烟,可是水喝光了,只好先忍着,在手中把饼子碾碎,再啃下去。而周娇和路云他们也吃不下去,周郡便道:“等婶子们把热水带回来泡着吃吧。”   说罢便躺下了,正眯着眼睛要睡着的时候,迷迷糊糊听见路云和周娇的说话声:“路拾在嚼什么,怎么一直不咽下去?”   “这里怎么这么多野韭菜。”   “路拾不吃,肯定不是韭菜。”   “怎么不是?”周娇拔起来咬了一口,的确不是韭菜。   周郡这个时候已经睁开眼睛了,周娇喊他:“哥哥,你看这是什么?还开花了。”她拔了一根过来。   周郡眯起眼睛,看着她手中的绿色叶子,微微泛着点黄,觉得很熟悉,然后爬起来去了周娇指着的那片地,在杂草中又看到了一片花。他蹲下仔细看了又看,最后道:“这好像是花,是兰花。”   “这是兰花?”周娇最奇怪,“这么多兰花,我以为是韭菜。”   “俺以为是野草呢。马上就割到这里了。”路云也挠着头,“路拾一直坐在儿嚼,也不走,我拉着他还闹我,我以为这草能吃。”   “原来是花啊。”他拔了两颗,把花掐下来,给路拾,笑着说:“原来路拾喜欢花。”   周郡还来不及阻止,周娇也掐了花,“应该没毒的。”她想尝尝花的味道。   “别掐了。”周郡突然想起什么,“你们在这看着,别乱动。”他急忙起身,很着急的模样,把周娇之前拔下的叶子和路云掐掉的花一起拿着,在田埂上看了看,看到了赵雍。   本想直接过去的,但是现在却不敢肯定了,他和赵雍相处也不多,万一这兰草真的能卖钱,他会不会忽悠自己。   思来想去,周郡又回来了,对着三个孩子吩咐:“这里的草先放在这里,我们明日再来挖。去挖那一片吧。”   反正都是一片荒地,除了他们不会有人来,而且地都是分好的,自家荒地开垦还来不及,不会有人有空帮着别人干的。   他要拿着这些晚上去旁敲侧击问问。周郡姥姥喜欢兰花,家里是养过兰花的。自古以来兰花就有君子之称,而且有些品种的兰花价值千金。他是不认识那么多的品种,也不知道这野生兰花值不值钱,但是赵雍应该懂一些吧。   天要黑的时候,他们回来了,周郡洗把脸后就揣着一株兰草去了赵雍那里,“赵大哥,你看着兰花能入药吗?我地里碰到一株。”   赵雍见到他拿来的兰花,他看了半天,觉得在哪见过,但是不能肯定,最后又翻了翻他架子上的一本破旧的草纸,周郡扫了一眼,发现上面有一些画和字,像是草叶集之类的书籍。   最后他道:“这好像是寒兰,你从哪找到的?”   周郡咽了咽口水,“很值钱吗?”   “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是不值钱的,可是在喜欢的手里很值钱。”赵雍见周郡眼神放光,但是绝口不提花从哪来来的,想着他肯定有戒备,心里不爽,但也知道人之常情。   于是他道:“你要是能卖出去,就很值钱,但你找不到买主,恐怕还不如一把韭菜。这种兰草入药可治疗盗汗,药用价值不高,观赏性强。”但是他也是从书上得知有人喜欢这种兰花,县城里有没有卖的,他可不知道。   周郡想了想说道:“我找到了三株这样的兰草,因为书上不是说什么斗坡能曲折,乱石故峥嵘。篁竹几成蔽,幽兰何处生。都赞美着兰花呢,这要是很好的品种,我寻思着能不能到县城换点钱。买点东西过节吃。”   谁知道赵雍没注意到他说的什么,只注意到他念的那句诗:“斗坡能曲折,乱石故峥嵘。篁竹几成蔽,幽兰何处生。这诗写得真好。”说着说着就想找笔把它记下来,但转了一圈没找到笔墨,于是心底叹息,又默念两遍,盯着周郡,心想这人果然读过书,还懂得多。这样一想,他就愿意多帮着两分,于是道:“我帮你打听打听。”   他便说过了中秋节后他就要外出,要是打听到了,下次回来就告诉他。但他转念一想,自己又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回来,最后道:“你这花要养好了,要是等不及,你可以先带着一盆去县城转转。就去同文胡同那里转。县太爷和一些老财主们都住那个胡同。去镇上的话,你最好就去书铺那边蹲着。咱们镇上就那一个书铺和药铺,你去到打听打听。”   说罢在院子里找了找,给他找了一个破陶罐,“你用这个装着去。这一株是活不了,剩下的要养好。”赵雍还真热情,嘱咐着。   周郡被他弄得愣愣的,又听到他说:“反正要是有人问价,你就说二两银子一盆。”   周郡现在已经知道银子贵了,“能卖二两银子?”二两银子可以供一户四口之家节省地过五六个月了。   “能?”赵雍自己也不确定,语气有些犹豫,最后他点头,“应该能吧?”   “不然你就喊一两银子。记住,能去县里就去县里,那里有钱人多。镇上的话就看运气了。”   周郡抱着破陶罐回去了,心里说不出的激动,一想到那片野生兰草,心里就一片滚烫。不管能卖多少钱,只要有人卖能卖出去,那片兰花就能让他们熬过这个冬天。那可不是梁两三株,而是一小片,粗粗一看起码有二三十株啊。   他回去的时候周娇路云和路拾眼睛都亮亮的,周郡抱起了路拾,亲了亲他的小脸蛋,“真是我们的小福星。”接着小声地嘱咐两个孩子,“看好那片兰草。别让人给挖了。”   他知道这兰草的价值,别的人可不知道。他要想个法子去一趟县城。如果能卖出,就是他们的第一桶金。   --------------------   作者有话要说:   斗坡能曲折,乱石故峥嵘。篁竹几成蔽,幽兰何处生。   ——《幽兰坡》宋朝·赵蕃 第38章 商量   同一时间。   周郡这边因为发现的兰草而激动着,而周里正一家却是聚在了周里正的房间里,脸色不好看的商量着。周里正家虽然分了三个房子,但架不住人多,都住的满满当当的。所以周立和周明都和自己爷爷睡一屋。里正这间房是布置地最好的,有两张架子床和一条长凳。他们的板车在周大福屋子里。   周大福和周二贵都是孝顺的,他们并不识字,在家里也是听自己爹娘的话,娘走了就听爹的。原先在周家村,他们家靠着周家大族的族长的势力做了里正。因为他爹要管着一百户的人,虽然住在周家村,但心思却多是放在了别处的。但周家村一直是由之前的老村长管着的,所以他在周家村的威望不如老村长。   周家村的村民说不是多富裕,但是靠近这县城,而且有水源,之前老天爷也赏脸,所以日子过得都不错的。他们家老爹又是里长,原先有八十亩田,镇子上还靠着周氏大族有一个铺子,日子过得就更好了,比得上一般的小土财主,里正见识多懂得也多。周氏大族有族田有做教书先生的,他们家也有点小富裕,所以能供得起大孙子周立读书。   如今他们安顿在下营村后,暂时和周氏族人走散了,一时间也不知道他们都流落到哪里了。当时族长提前三天走了,说会在沿途留下记号的,可是他们没走官道,也没发现什么记号。在安水镇和吉县城门口都打听了,什么也没打听到。要依靠族人,现在是做不到了。   里正也不并在意这个,他发愁的是荒地开垦情况。中秋一过,天气就冷了,土地就便硬了。他们的冬小麦眼看着中不上了,那些种子可是花钱佘来的,他的心疼啊。   而且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嘀嘀咕咕的对王家沟的人很不满,说不应该和他们结盟的,他们有了好处不给,吃的很多,下了地也不使劲干活,反倒是偷懒耍滑的。除了王虎还能干点,其余的人她们一个也看不上眼。   里正作为里长也管着王家沟的几十户人家。在周家村和王家沟的时候,王家沟的村民就不如周家村的,他们的地和田也不如周家村的人多,但是王家沟的人活络,而且善于打猎。之前王丫的父亲就是他们两个村里有名的猎户,他家还向他买过两张兔子毛皮呢。王虎和那两个光棍干活还行,但是要有人督促着,一旦松懈起来,他们就要偷懒。   “爹,我们真的要再拿出钱买粮食?”周大福问。他是老实不假,但也不想一直做冤大头。他知道他爹的棺材本已经拿出来,他们再次安顿下来,估计花了有一半了。剩下的可是他们一家安身立命的根本,都指着他活着呢。   里正烟瘾犯了,他逃荒后烟就断了,此刻嚼巴嚼巴,看了一眼大孙子,周立出来对周大福道:“爹,爷爷的意思是想在动员动员大家,再对出一些钱来。快要过冬了,地里没啥东西,要是在没吃的,又冷又饿,肯定又要死人了。”冬天没吃没喝可不如夏天,夏天怎么都能活,可是冬天会冻死人,一场风寒也能死人的。他们这边老的老小的小,愁人啊。   小周氏和妯娌对视一眼,公公的意思说是大家凑钱,可是他们周家村这边能拿出钱的来只有自家人,而王家沟那边的恐怕只有胖嫂王寡妇了。她们不反对凑钱,但是想着自家的难处,就恨有些人不懂事,明里暗里地占便宜。王寡妇不说,反正她出钱了,儿子和周明差不多,半大小子,出力就那样。但王虎一家四口出了王虎出力,他的媳妇儿子女儿都惜力,懒得很。一开始说是一起开荒赶在过冬前把冬小麦种上,可是他们就是能找到借口少干活。而那两个光棍一样的,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干活还是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惜力。   后来大家看着这样不行,就把地分好了,然后各干各的,可是这样一来冬小麦更是中不上了。王虎那一家好多了知道是自家地了,干活紧要起来了,可是又吃得多起来,每日抢着吃干粮。他儿子和周郡周立那样大,吃干的还算行,可是女儿也吃干的,但是干的活却比不上,有时候王虎媳妇还偷偷让女儿休息,都比不上小妮干的多。   小周氏明里暗里说几次了,可是王虎媳妇都当听不懂。小周氏一怒之下让周妮也一顿干一顿稀的吃起来。然而王虎媳妇就嚷起来了,说周里正一家公报私囊的。到现在为止,除了种上棉花的一亩一分地外,他们加在一起只开垦出了三亩地能种冬小麦。种子还剩一大半,这就算了。可是王家沟的两个光棍竟然说把种子分了当成粮食吃了算了。这把里正给气得,骂了他们一顿,两人才囔囔地不说了。   小周氏捅了自家男人,周二贵开口了,“爹,他们还会出钱吗?”他看着那冬小麦种子,问:“爹,这小麦种我们真的要还给县衙吗?”他其实也想着不买粮食了,反正地是开垦不出来了,种小麦的时候要过了,还不如分了吃了,把买粮食的钱省下来买些棉被褥子之类的。他身上的衣衫都一个补丁又一个补丁,鞋子也不保暖了。   周里正听明白了儿子的意思,他叹口气,知道二儿子没见识,又看了一眼大孙子,周立赶紧道:“二叔,麦种可比粮食贵多了。麦种一百文一斤,粮食可只有三十文一斤的。咱们从里正领回来的麦种都是赊的,到第三年可是要还的给县衙钱的。利息虽然没多少,但三年加起来也不少了。既然咱种不完,就还了,现在城里粮价上涨了,咱们和村里的村民买一点,算下来价钱能省不少的。”他们其实更想用这麦种换粮食,但是打听了一下村民都自己留麦种,没人愿意换。   这笔账周二贵还是能明白的,所以小周氏不做小动作了。周大福媳妇开口了,“爹,咱们为什么非要和他们一起买粮食,要俺说分开各顾各的多好。”   周里正看了大儿媳妇一眼,见她愤愤不平的模样,叹口气,“老大媳妇啊,不是我想一起,而是必须一起。”   “爹,怎么就必须了?”周大福媳妇语气提高了些。   “你怎么和爹说话的?”周大福拽了媳妇一下。   周里正不以为意:“咱们都是外来的,还没在村里站稳脚跟,就各管各个的,外人一看就知道他们不是一条心。人离乡贱,不齐心就会被欺负,被欺负就要退一步缩着头过日子,这一退再起来可就难了。”你不齐心,人家看出来,就知道你们耗欺负,还不逮住了欺负死你。别看他儿子加孙子五六个,人家可是一整个村的。   三十人加入了人家近二百个人中,不好过啊。不然他们为什么连房子还要舔着脸自己盖,连在河里挖点淤泥还要陪着笑脸。他还发现下营村东边明明有几块旱地,只要翻翻土就能种地,可是就是不分给他们,打听一问,是留给本村成年男丁,给他们备着的。   里正的话让他们几个听进去了,周大福又开口,“我明个找王虎兄弟说说。”   “爹,爷爷,中秋了,俺们想歇半天,去山上看看。周林说这个时候山上应该能找到一些野物。”周明开口了,他一直听爷爷和娘还有哥哥说,但是小妮一直拽他的袖子,他就想起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让孩子们也跟着吧。这个时候说不定山上有蘑菇。”   周里正想了想同意了,“大郎,你和王虎说说,然后就去一趟大姜村把麦种还给里正。让他给俺们记上,我们可只领了一百斤麦种。可别记多了。”他顿了下,“去的时候记得把家里昨个摘得野菜带上两把,鸡蛋拿六个。”   小周氏有些舍不得,但是看了一圈,没敢说话。她们养了一只鸡,才开始下蛋,这些日子攒了十几个鸡蛋,没想到这去一趟里长家里就少了一半。但是她也知道公爹做到事不容她多嘴。这个时候她想起来,之前他们家也是的,只要村里有人来找她公爹,总是带着些小礼物上门。一把青菜,一小块肉,几个鸡蛋,有时候还有大一点的送棉布的和提一只鸡鸭上门的。反正都不会空着手来。   “还有王家沟那边的地,你们不要管了,先把我们开出的来荒地收拾好。”   他们就着月光说话,窗户开的大大的,此刻周小妮打了个喷嚏,小周氏赶紧把小妮扯到怀里,让她去睡觉。家里本来有两床被子的,一床在公爹这里,一床在小周氏那里。周大福和周立他们是没有的,里正又道:“天冷了,你买粮食的时候扯一点棉花回来。”   周大福媳妇一喜,周里正看了她一眼,“明个你们和王虎媳妇和王家那侄媳妇好好说说,别吵嘴了。中秋的时候把那鸡蛋吃了,周林和男人们去山上应该逮到些东西回来,你们归置归置,明天晚上早点做饭。大家一起吃个团圆饭,孩子们也吃点干的。”   中秋了啊。里正看了一眼外面的月亮,挥手让他们回去休息了。 第39章 中秋    第二天一大早,路云就爬起来不见了踪影。   等周郡爬起来去漱口洗脸的时候,他喜气洋洋地跑过来,“哥,我们上午不干活,可以上山完了。周林哥和周大叔说带俺们去大姜村那边的山上。我都想好了,我要带着路拾去,哥,你可要把那匕首带上。周娇,周娇,可以上山了。”他又跑去找周娇,和她说去了。   周郡听得不甚明白,去找路婶子打听。这才知道为了过中秋,他们会休息半天,说是休息就是不去荒地里干活,而是改去上山了。   山上这个时候有吃的,周郡立刻给路拾喂好了饭,烧好了热水,灌在水壶里,灌满了。   路拾的水壶一直保存的很好,这是他娘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了。他之前身上包的那块布早就烂光了,没了。就这个水壶还保存的好。   那是因为安顿下来后,周郡就不让他们用了,安放好别坏了,说是给路拾留个念想,长大后也能想起他娘。   他本来想找里正和周立说一下兰草的事情的,但是还没想好什么时候说。瞒着肯定是不行的。根本瞒不住,他们屋子里出了土坑和板子架起来的床,还有一些零碎的小物件,剩下的什么也没有,要是添置了什么东西,只要一进屋就一览无余。   而且瞒着也不好,他们还要指着周里正一家照顾。先不说那兰草能不能卖出去,单是去县城或者镇上都要找好借口,不然你为什么不去地里开荒,非要往城里跑?   所以周郡思来想去,还不如直截了当地和周里正说,周立读过书应该懂一点。要是他同意,可以让正大光明的去城里卖,多一些人也好有法子。但他也不打算全部说也不打算把挣来的钱都放着一起花。这些日子他也不是不知道各家的小心思和小恩怨,心里也有计较的。   既然中秋节是去不了县里的,那片兰草就暂时不动,先上山看看,等吃了晚饭他再去找里正说。   一行人除了周大婶娘和周里正这两个老人走不动,留下看家,剩下的全部出发去大姜村。他们还推了两辆板车,途中周大福和周立推着麦种去了里长家,而他们则上了山。   周郡一开始抱着路拾,后来路云两眼放光地把路拾抱了下来,小声在他耳边嘀咕,“小福星,保佑我们打到一只大野猪。”   周郡听到很无语。他可以肯定这山里是没有野猪的,狼和老虎也不会有。这山不深,大型的凶猛动物不会有,但是应该会有野刺猬、兔子、田鼠、野獾、野鸭,田鸡、黄鼠狼、麻雀、乌鸦、山雀、野鸡、杜鹃、鸽子这些他们能吃的,像是毒蛇、蟾蜍、山龟、蚯蚓、蚂蚁和蝎子和蚂蚱等这些他们不能吃的。   还有一些植物和果子,当然还有树根下的野生菌菇和野菜,有些蘑菇比肉都好好吃。这些都是美味啊。他们下营村旁边的山比大姜村的小,所以他们一开始没种菜的时候都是靠着那山林中的野菜充饥的。   他们一行人中周林和他爹打猎经验丰富,路云呢,自己想着他也跟着王丫学了一点打猎技巧,所以信誓旦旦地拿着他的小镰刀,让周郡和王虎家的王大郎跟他们一起。王大郎才不愿意呢,人家跟着自己的爹和娘,找准了方向就拿出草篮子,开始挖野菜。   周郡又把路拾抱回来,用草绳绑在自己身上,路拾不太愿意,因为周郡身上没肉,骨头咯的他疼,后来周郡拍了拍他的屁股,他才不动了。   周林正在教一群人布置陷阱,他们找不到野物的就去挖野菜,在树根旁边找蘑菇。当然只找认识的蘑菇,不认识的好看的蘑菇一律不摘,免得中毒,红伞伞白杆杆全家一起躺板板了。   周郡带了锄头,把小匕首给周娇用了。周娇和小妮落在后面,跟着大人后面走过的路走,路婶子让她们看着野菜,王虎的女儿叫王二妞比周妮大四岁,今年十二岁了。   她不乐意地嘟着嘴,“这里路这么难走,那刺刺到我脸了。”她捂着脸,蹲下了,往前喊着:“我就在这里挖,这边有荠菜。”   周娇和周妮见那荠菜只有一小片,又看着她懒洋洋的动作,周娇道:“二妞姐,等下路婶子会登记个人摘得多少呢,听说今晚会有鸡蛋吃,没出力的人可不能吃鸡蛋。”她歪着头,“那二妞姐,我们往前走了。”   二妞没听出她话音,随意摆摆手,“你们去吧。”周妮不太高兴,和周娇吐槽:“她又想偷懒。”她娘和她说了很多次,千万不能学王二妞,不然肯定嫁不出去。谁家愿意取个懒媳妇啊。   “是的。”周娇点头同意了她的看法。本来不想说二妞的,但是昨晚吃过晚食后,应该是她们几个刷碗,但王二妞说她肚子疼,然后去了茅厕半天,不知道在干什么,等她和路拾还有周妮刷了碗后才慢慢回来。然后烧热水的时候又打着哈欠说去拿柴火,结果半天就搬来一捆柴。后来还是路云去搬来的柴火。   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只要她和他们小孩子一起干活,她就偷懒找借口。后来小周氏不满,就带着她一起干,不让她和孩子们混在一起了。   王虎媳妇有些不情愿,但嘟囔两句,没人向着她说话,所以就让女儿跟着自己干了。但是干着干着她总说孩子小,不能累着,不然伤了身体长不高。王二妞一个半大还在在她们妇女中间,虽说活计不轻,但大家也不会真的和她计较把她弄伤,只是让她多干一点罢了。   两人说着赶上了周郡,这里的有几颗大松树。树叶是黄的,落了满地,一层又一层地压在下面,可以踩出浅浅的坑来。这几颗松树遮天蔽日的,把树叶扒开后可以看见许多蘑菇在树根靠近土的地方。周郡之所以停在这里,是看到路拾不断地挥着小手,指着松树的。对于路拾总能发现好东西,他们几个心底有数。所以见到这些蘑菇也不惊奇。   周郡不敢把路拾放在地上,想了想还要把他背着,可是路拾不愿意,非要下地来,只好找了一处空地,把他放在一处石头上。而路拾却不管不顾地上前扒着蘑菇,似乎很想吃的模样。行吧,这个小馋鬼。   几人把蘑菇挖干净了。心里都很高兴,今天终于可以不用吃野菜,而是可以换点别的吃了。周郡挖完起身,眼前黑了一下,知道是身体警报,估计营养不良。   他又半蹲着休息好一会儿,才慢慢起身。腿上两只手抱着,低头看是路拾,路拾的大眼睛闪着,周郡竟然从里面看出担忧来。   他摸了摸路拾的头,把他抱起来,路拾咕噜咕噜的肚子叫起来,周郡笑了下,给他喂水喝,路拾竟然歪着头躲开了,然后把水壶往他脸上挤。周郡先喝了几口,再喂路拾的时候,路拾才大口大口的喝。   这孩子,真的很有灵性而且很懂事。挖完蘑菇后,发现其他人都不见了,周郡几个也不着急,开始找野菜。抓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他们是不行了。如果能找到洞里挖出来还是能做到的。所以路云就找那种动物的洞口,可惜这回他们没找到。   路云不甘心,看着路拾,然后抱着他,说是抱着,就算是托着了。“路拾啊路拾,告诉我哪里有田鼠洞。”   路云咿咿呀呀地叫着,还拍拍手,周娇和周妮找到了野果,拇指大小的蛇果,他正吃着呢。根本顾不得路云说什么。路云笑嘻嘻的一口一个蛇果,然后把路拾放下了,“看这是周林哥的陷阱,我们在这等一会儿吧。”说不定就像逃荒那样有野兔子撞上陷阱呢。   周娇和周妮吃着蛇果,周妮一转头,周妮发现母亲和大伯母在他们下首野草堆里扒拉什么。   “娘,你们找到了什么?”周妮喊着,说着跑了下去,“我和你们一起找。”   过了一会儿,周妮喊周娇:“周娇,下来,这里有好多蕺菜啊还有野豆子。我娘说可以做豆饭!”   豆子啊。野生的豆子那是好东西啊。   周娇立刻下去,周郡让她小心点,然后又看了一眼路云,路云说:“哥,我觉得我们今天肯定能抓到一只野鸭子。”他和下营村的小孩子们玩的时候,他们就说山上有野鸭子,他们曾经还找到过野鸭蛋呢。   周郡道:“那你在这等着,我去那边看看。”他指了指一片野花的地方,想起来了荒地里的野生兰草,看看能不能再找到那种高品种的野花。他走了几步后又回头对路云嘱咐道:“看紧路拾。”   路云赶紧抱着路拾,拿过他的小手挥挥,“知道了,大哥。”   等周郡离开后,他捏了捏路拾的小脸,“我的好弟弟,今天你要给我灵验点。”他本来背着竹筐的,可是装满了蘑菇。今天收获已经很多了,但是路云依旧不满足,他想吃肉,疯狂地想吃肉。想着肉口水都留下来了,看了一眼路拾,路拾也在流口水。不过他每天都流,大伯娘说是正常的,小孩子都这样。   路云才不觉得呢,他觉得路拾是馋的,没吃饱才这样。他也不给路拾擦了,而是又塞给他两个蛇果后,去检查了周林哥做好的陷阱,别是陷阱没做好,所以才抓不住猎物的。   可惜一直到周郡回来,小妮他们把蕺菜都挖出来了,他们这个陷阱也没等来什么野鸡野鸭野兔子的。路云只好怏怏不快地抱起路拾,拖拖拉拉地跟着他们往下走。时间快到中午了,不知道周明王虎那边有没有什么收获。   他托着路拾走,被一藤树蔓绊住了,路云往前一到,胸前托着的路拾就咕噜噜滚下去了。   “路拾!”路云吓了一跳,周郡赶紧去抓,他在后面晚了一步,眼见着路拾咕噜噜地翻了两个跟头,一头扎进枯草和野草堆里。还好被一根枯树枝绊住了,没继续往下滚,再往前一点就是荆棘丛。幸亏没滚下去,不然非被扎成刺猬不可。   路云吓傻了,也顾不得什么了,就直接滚下去了,颤抖着去找路拾。   周郡赶紧也下去,但却见路拾自己坐了起来,然后双手又往草堆里一滚一滚的。周郡去到一看,路拾双手抱着一个蛋出来。他嘴巴里发出类似鸟儿的啾啾的声音。   路云叫起来,“是野鸭蛋!”然后他也把双手往草堆里扒拉,一看有五六个野鸭蛋在枯黄的草堆里。   “哈哈哈!”路云叫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把路拾抱起来,“路拾好样的!”他还猛然亲了路拾一口,路拾蒙蒙的,双手还紧紧搂着野鸭蛋,似乎怕鸭蛋飞走了。   周郡是又惊又喜,赶紧把路拾从路云怀里抱过来,“别傻乐了,去捡鸭蛋。”   路云喜滋滋地,数了数鸭蛋,加上路拾手里的一共有七个,够吃好久了。   等他们和周林周叔叔几个汇合的时候,就见周林手中提着三只山雀。有一只很大,剩下的两只很小,就是成年人摊开的手掌那样大。周林爹手里抓着一只田鼠,也不大,比他们家养的那只鸡还小一点。但这是山雀啊试田鼠啊,是肉啊!更别说他们采到的很多野菜了!   今晚上有蘑菇有鸡蛋还有鸭蛋还有山雀有田鼠,真的可以美美的吃一顿了。中秋节真好! 第40章 卖花   “要是每天都能像中秋那样就好了。”第二天中午在荒地里啃干粮的路云摸着肚子说道。   周娇笑嘻嘻的回应他:“想得美。”   周郡却是看着那片野兰草入了迷。   昨晚中秋节,大家再山上找的野物多,经过商议,就把家里的鸡蛋留了下来,然后把蘑菇和田鼠炖了起来,那香味惹得几个小孩就蹲在厨房门口,留着哈喇子等吃饭。   野鸭蛋也和野蕺菜拌在一起,剁成馅后,周大福又从集市上买来的小麦,去磨了一点小麦粉,奢侈的活了面,包了饺子。虽然一人只能吃五个,大人五个,小孩三个,但是那味道依旧让人流连忘返。   蕺菜饺子、田鼠炖蘑菇、野菜粥、鸡蛋稀稠面片羹、干锅菜米糠饼子。这几样让三十个逃荒安顿下来的人尝到了美味。大家吃的和和美美的,吃完后还打起了嗝。周郡就是趁着这个时候去和周里正说他发现了兰草,觉得能去县里或者镇里卖出去,想去探探行情。   他之所以说自己发现的就是不想透露出路拾的古怪的好运气。不光如此,他还细细地和周娇路云都说了不能随意透露路拾的非凡之处。   古代都很迷信,他不想让路拾暴露在危险之中。倒不是不信任周里正,而是小心谨慎罢了。他知道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路拾,万一村里人知道了,难保不会做出什么对路拾不好的事情。   周里正一开始不相信,但是看着周郡信誓旦旦的,第二天天刚亮还是起床带着周立和周郡一起去了那片兰草地,看到了那二三十株兰草。他蹲下研究很久,可惜还是没看出这能卖这么多钱,半信半疑的。但周立读过书是知道有些兰草的品种的确值钱。有人爱牡丹,有人爱菊,有人爱兰。远的不说就是教他读书的父子就爱兰草。他也读过赞美兰花的诗词,所以说服爷爷,让周郡带着兰草去镇上试一试。   周郡心中一喜,周里正还在犹豫,周立又劝着说了很多,最后说反正不久后他们还要大集买棉花,不如就不去大集,而直接去镇上,到时候把周郡带着。昨天他爹和二叔去还了麦种,说是买些棉花,大集上却没有。冬天将至,棉被少不了,还不如择日去一趟镇上。郑村长也给了他们不少建议,说不用买棉花,可以去当铺看看有没有旧棉被。当铺里的东西便宜,他们也能省下不少钱来。   周里正就同意了,让周郡暂时不要声张,这片兰草还长在哪里,他先去找个好看的花盆来,装上一两株,九月十八的时候由周大福推着板车一起去镇子上看看。   “哥,咱们还挖不挖?”路云啃完干粮,又问周郡。   “先挖两株回去。”周郡回过神来,不再想昨晚的事情,拿过锄头,蹲下开始挖。另一边的周娇带着路拾又开始在荒地里转悠,想着能不能再找出一点哥哥说的兰草来。可惜一直到他们干完活回去,荒地还是荒地,杂草还是杂草。   路拾的手脚都有些凉了,是该给他备着厚衣服了。她想学着路婶子和周妮娘那样会做针线活,可是她一没针线,二没头绪,三是没人有空教她。这回哥哥说如果那兰草真的能卖出去,就给她买包针线,扯一尺布头回来,让她学着做针线。她打听好了,要是几个婶娘没空教她,她就去求赵奶奶。   九月十八一大早,周大福就起床,推着板车,带了一大筐野菜镇子上,板车上除了野菜还有两盆兰草,被放在篮子后面,还有一个火把。因为起得早,所以也没人看见他们带着兰花赶集。周郡也跟在后面,他还抱着路拾。周大福看到他带着路拾一起,还有些不乐意,但周郡坚持,他也不好说什么。   他们下营村离镇子上要走四个时辰的距离,是比较远的,但两人年轻力壮推着板车又不重,速度很快,不到午时就到了。   周大福一路上也遇到几个去镇子上赶集的人,打听了一下能卖东西的街道。周郡则是有目的去的地方,他专门去书铺那边守着。周大福带了一盆,他也带了一盆,两人各自选好了地方。周大福在集市上卖野菜和卖花。   野菜倒是有人问,但是那盆兰花人家压根看也不看,别说问价了。他一直守到未时三刻,野菜还剩了一点,但是那盆兰草依旧没人问。他琢磨着不行,主动出击,结果人家一听笑话他,“谁没事买个花回去种,中看不中用的,再说也不好看啊。”   周大福本来是很有信心的,也相信自己的儿子,他儿子可是会读书的,所以他来的时候觉得一定能卖出去的,就算卖不二两银子,五十文也好。可惜他一连问了几个人,人家都用那种骗子的眼光瞅着他。   旁边一个卖糖人的还笑嘻嘻地说他是想钱想疯了,竟然连野草都拿出来卖。卖野菜还能明白,镇子上有爱吃的,尝个新鲜。野草谁去吃?冤大头不常有的。   倒是有一个老大娘说他可以去药铺看看,说她去药铺买药的时候看着铺子台上有花,估摸掌柜的喜欢花,让他去试试。周大福感谢着,看着天色倒是没有再去药铺了,而是跑去粮食铺子,去问问粮价。   他们本来想想问村子里买粮食的,但是他爹说要去探探行情,和村子里买粮食给贵了不好,便宜了就是占人家便宜,欠人人情。倒不是不可以欠人情,而是没必要在这种方面上欠。如果粮食铺子里的价钱合适,就直接买一点回去。要是太贵了,就算了。他在想办法和村长提提,能不能再村子里换。   白面和稻米是不敢买的了,他问的是陈米。那种要处理的豆米和谷子也行。镇子上有两个粮食铺子,一东一西。周大福先去了东头,他卖野菜得了十二文钱,加上父亲给的一千六百文,还有王家沟凑的七百三十文,想着能背回去两袋粮食。右手袖子里还有婆娘给他的五十三文钱,那是买棉花的,如果能剩下来就去当铺看看,弄一点旧棉被回去。   周大福去了铺子问了粮价,他没敢问白面和今年的新米,那掌柜和小二眼睛仿佛都长在头顶上的,周大福笑呵呵地恭维一番,然后说自己是新分来的流民,老老实实的问了豆米和谷栗的价钱,得知三十文一斤,他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粮价这么高了,不顾他们的白眼,他又问了白面和稻米,得知白面六十八文,稻米五十一文,简直是惊呆了。要知道粮食价钱虽然有浮动,可是一般都在三十到四十文左右。他们周家村也有买粮食的,上好的粮食和细面四十五文一斤顶天了的。   他算了算自己带来的钱,知道买不了多少,立刻退出去,推着板车又去了西头的粮食铺子问价,两个铺子价钱一样的。   周大福愣住了,他叹着一口气,退出了粮食铺,那个掌柜的还说现在这价钱最合适,要买就早点买,过段时间还要涨。因为吉县涌入了大量的流民,他们一时间根本开荒种不成粮食,肯定要买粮食的。县里的粮食大部分都被县令拿出来赈灾,今年的税收刚收上来,一部分要纳入朝廷,送到州府去,一部分才作为县里粮仓里背着。所以整个吉县是缺粮的,这样粮食加钱当然上涨。   周大福没办法,耷拉着脑袋去了布料店,问棉花和麻布的价钱,家里什么都缺,他媳妇一件衣服穿了半个多月了,不敢换洗。更别说两个儿子的了,家当丢了一批,如今什么都捉襟见肘的。   此次来小周氏还求着他扯几尺麻布回去,小妮的衣服都短了,一个小女孩要穿的整齐点,而且鞋子也没有。他们现在穿的都是草鞋,可是冬天怎么能穿草鞋。   唉。周大福一头包地问完价,怀里的钱愣是没敢拿出来。贵,太贵了,什么都很贵,就连麻布料都要五文一尺。就算要做周妮一件上衣,不费料子至少要二十文。棉花就更不用提了,周大福闷闷不乐地推着板车坐在了外面,他还没吃饭,此刻拿出干果饼子啃。   啃完后要去当铺。但要先去找周郡,他不知道道书铺在哪?寻了两个人问路。得知到方向后,他又看着板车上的兰草,也不知道周郡卖出去没有。   周郡当然没有卖出去,虽然他有小福星路拾在,可是那盆兰草依旧没人欣赏,倒是有两三个来书铺买书的人问价,得知他要二两银子,脸色一变,离开了。   他是在书铺门口的对面蹲着的,一开始叫卖卖不出口,后来就吆喝着卖了,寒兰明明是好的品种,而且他这花长得青翠欲滴,还开了花,怎么就卖不出去了。周郡怀疑是自己价格定得太高,后来再有人问他就说一两银子。   路拾在他旁边玩,中午的时候他给喂了干饼子和水后,他就一直要往书铺里爬。但那小二不让他们进去。他们穿的都破破烂烂的,一看就不像是能买得起书或者读书的人。周郡不想惹麻烦,也就没进去。   他想读书想摸摸书,可是看着自己现在粗糙不堪的手,还有漏手露腿的衣服,衣服上左一个洞又一个洞的,面黄肌瘦的模样,觉得还是先保持住命要重要。他倒是想去书铺里说他能背出来好多有名的诗词,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他不傻,懂得怀璧其罪的道理。贸贸然进去这样说,就如小儿抱金走在闹市。人家不会把你当成宝,倒是有可能会把你当成祸害,确定你拿出不什么东西后,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从穿过来逃荒到如今的下营村,周郡看的很清楚,他没什么优势,也没什么大的聪明才智,而且也玩不过别人。远的不说就拿周家村和王家沟的这三十个人相比,他就比上周里正和路婶子,还有那周林爹和王虎媳妇。   这些人都精明的很,就连王寡妇那次都让他吃了亏还说不出话来。想到王寡妇那次盛饭,他就一错眼,碗里的饭就被她倒给自家儿子一大半了。   他发出疑问的时候王寡妇说他吃完了,自己不知道呢。周郡饿得在地里干活回来饿得恍恍惚惚的,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可是一时间又不能说,最后只好饿了一顿。唉,真是穷的没法子了,一顿饭也要算计。   “周叔。”周郡喊了一句。   周大福见到周郡又看到他旁边的花盆,就知道他也没卖出去。两人对视一眼,周大福把路拾报上板车,稍微提了两句粮食价格,之后问了他情况,最后道:“先去当铺里看看吧。” 第41章 卖花   两人忧心忡忡地去了当铺。当铺可真气派,周郡看着比他蹲了一天的书铺还要大,临街的二层楼,后面还有大院子。   周郡摸着怀中的匕首,想着把它当掉。这匕首他其实很舍不得,但是现在没什么用,兰花也没卖出去,不如当掉,买两床棉被回去过冬。周大福大叔在这里,他也不担心,先跟着周大福大叔去了后院看棉被。   他们的板车也推进院子里了,路拾这个时候在地上站着,扶着板车架子腿,小脑袋往里面探着。   路拾可以歪歪斜斜地站住了,但是走路还不稳当,相比走路,他更喜欢爬,就算周娇教他走路,他也不乐意。   后院的院子很大,有四五间房子,小二带他们去了一间,因为大福叔说不光买棉被还要买旧衣旧鞋,所以小二就把他们带进一间装满衣物的仓库里。周郡抱着路拾也跟进去,房子很大,四周摆满了木架子,顶上还有那种绳索,挂着满满当当的衣物。   旧衣好几箱,都敞开着,还有的是挂着的,旧鞋有在木架子上摆着的,也有一窝蜂挤在箱子里的,还有两个木板上堆满了新旧不一的棉被。还有各种各样的长袍和大衣在一边展示着。周郡猜测着挂着展示的应该是价值高的,箱子里胡乱堆着的应该是便宜的。   周郡还看到一件毛皮单独挂在一处,上面还盖着一块布。周大叔先看的是棉被,问了问价钱,这里的棉被好一点的一百文,差一点的六十文。   周大福挑挑拣拣的,选了两床,周郡看着也想买。匕首还在怀里揣着呢。路拾这个时候闹着要下地,他拍了拍路拾的小屁股,路拾不满地啊了一声,瘪瘪嘴,小脑袋扬起,瞪着他,四肢乱蹬着。   周郡只好把他放下了,让他扶着箱子站着。此时周大福大叔已经在挑选旧鞋子了。周郡也跟着看,他看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小孩子穿的鞋。路拾这个时候似乎在看木箱子上的花纹,手还摸着。   “你看这双怎么样?”周大福问周郡,周郡看那是一双厚底的靴子,应该很暖和。于是就点头说很不错,周大福也很满意,就问价钱。小二瞥了一眼,箱子里的,“八十五文。”   可以买!   虽然这双靴子很脏,外面的毛皮也少一块,但是厚实,鞋底就算有瑕疵也可以补一补。周大福心中一喜,立刻将鞋挑出来,又开始找另一只,放在棉被旁边。他想着要再找出两双,给爹和二弟来。到时候周立和周明也可以和他们兄弟俩换着穿。   周郡见他又埋首于寻找鞋子中,走到小二面前,拿出了匕首,小二吓了一跳,“这位客人,你要做什么?”小二喊叫起来了,“来人!”小二还以为他抢劫,脸色大变就要去喊人来,周郡发现他误会了,赶紧道:“我是想当这把匕首,您看看能值多少钱?”   来了个伙计,目光凶狠地盯着周郡,周郡赶紧又重复了一遍,“误会了误会了,我只想让掌柜的帮我掌掌眼。”   周大福也赶紧过来打哈哈,道歉。小二斜着眼睛瞪周郡,最后不情愿地接过他的匕首,随口道:“二十文。”   周郡心底一冷,见那伙计又离开,小二仔细摸着匕首,他就陪着笑:“您再仔细看看,我这匕首很锋利,而且这把手的材质好像是铜的。”他虽然不懂古代行情,但是铜制品好像不那么容易在制作出来吧?而且和匕首在一起的金钗和玉扳指都很之前,那两具尸骨的衣服的碎片还能看出是丝绸的,这匕首肯定不止二十文钱。   小二却是冷笑,“这把破铁,我铺子收它何用?”一副你爱当不当的模样,周郡见他捏着匕首,便伸出手来,“掌柜的说笑了,既然您没用,我就不当了。回去当菜刀使。”这年头买把菜刀还要去里长那边登记,然后铁铺才给你打呢,一把菜刀一百文呢。   他一直把小二喊做掌柜的,小二也不否认,周郡见他还在把玩匕首,疑心他不想还给自己,声音提高了一点,“掌柜的,您再提提价?”   小二把匕首转了一下,“二十五,这还是看在你可怜的份上。”周郡见他转动匕首,立刻抢了过来,在小二怒气冲冲的时候,讨好地说:“掌柜的体谅我,我就不当了,回去切切菜。”周大福看出来小二想要这把匕首,又不想掏大价钱,便也不跳鞋子了,走过来,“就是,就是,二十五文在铺子里可买不到菜刀。”   而这个时候周郡已经抱起了路拾,准备离开了。小二见两人这样冷笑一声,也不管那匕首了,问周大福,“客人可选好物品了?前边结账。”   周大福笑呵呵的,“还没有呢,我再选选。郡小子,你带着孩子去看看花。”周郡就带着路拾出了房间,来到了院子里。   他出了院子就看到刚才和那个伙计又从前面铺子侧着身子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穿长衫的人,周郡瞟了两眼,见这个人步履矫健,几步路就来到了院子里,他抱着路拾要退让,而那人走到板车旁边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   接着身子一转,目光就紧紧钉在板车上了,対着是那两盆兰草。周郡心中一凛,知道机会来了。但是他没有赶紧上前去介绍。而是等着那个男人靠近兰草,想用手触摸的时候,他出声了,“这位先生?”   “什么先生?”旁边的伙计道:“这是我们大掌柜的。”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周郡赶紧低头,讪讪的道。听到说话声,那掌柜的眼睛这才从兰草上移开,瞥了瞥周郡,“这兰草是你的?”   “你从哪里买的?”掌柜的问,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急切,但转眼他看清楚了周郡的模样和装束,又问:“你可是要当这兰草?”   “是小人的,小人从山中找到的,特地来卖。”   “哦,您是山中找来的,要怎么卖?”掌柜的眼睛闪了闪,含笑问道。他很和蔼,此刻眼神又从兰草上移开,対那伙计说了句什么,伙计就离开了。而此刻那小二又站在了门口,赶紧走过来给掌柜的问好,掌柜的就挥挥手,“别杵在这,去招待客人。”   刚才趾高气扬的小二点头哈腰的走了,临走前还瞪了周郡一眼。周郡怀里的路拾此刻手舞足蹈,周郡把他放下来,他便在院子里爬着玩。   “掌柜的可看上眼了?这兰草小人卖的便宜,像掌柜这样的人品才能配得上,俗话说兰花君子,修道立德。”   “你读过书?”掌柜的来了兴趣。   周郡听道到这里,抬着头看了那掌柜的,发现这人眼睛前面还看了他,后面又移到兰草上了,知道有戏,于是就说起他是怎么找到这兰草的,自己以前家里养过兰草,知道这兰草品种高贵,不易得到,所以就想来卖,而且点名这兰草一共就三盆,自己养了一盆,只想卖出两盆,因为是逃难至此的,所以需要钱来生活。   反正他就暗示自己是懂行情的,而且家里以前也很有钱,只不过因为逃难没了家而已,说着说着周郡再一次说出了那句描写兰花高洁品性的诗词,暗示自己是个读书人。最后他道:“这两盆兰草我想给它找个有缘人,一盆只要二两银子。”   那掌柜的大约四十多岁,闻言挑了挑眉毛,转身就走。周郡呆了呆,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一时间踌躇在那,心底发寒,他观察这这大掌柜的神情,觉得这两盆兰草肯定能卖出去,可是人家听完价钱什么也不说就走了,讨价还价也行啊。   眼看着那掌柜的要进入第三个房间,刚才小二介绍道好像那个房间是放古玩的,周郡赶紧不死心加了一句,“大掌柜的,您不喜欢这兰花吗?”   “二两银子两盆!”周郡又喊道。他是真的着急了,匕首匕首当不出价钱来,他手中可是一文钱都没有,难道冬天都不穿衣服吗?   那掌柜的回头了,周郡眼睛一亮,“二两银子两盆,我家中还有一盆,小人也送给大掌柜的。这一盆,”他赶紧托起其中一盆,快步走到哪掌柜的面前,“您看这一盆挺拔苍翠,花朵小巧明媚,偏又傲然自得,最是兰之猗猗,扬扬其香。”这一盆掌柜的眼神停留地最久。   他声音提高,语气急切,路拾也咿咿呀呀的I爬了过来,屋内的周大福听到声音也出来了,见周郡捧着兰草,赶紧上前。   就听见周郡尽力推销他的兰草,生怕掌柜的不要。周大福在一边听着周郡说一些他听着很奇怪的话,什么君子风度,德才兼备,不与群芳争艳的傲骨之类的话。周大福愣了下,什么时候郡小子这么能说会道了,这词一个接一个的,他有的还听不懂。   掌柜的含笑打断了周郡的推销,摇摇头,“小哥好口才,这会我相信你是读书人了,但是这兰草……”他顿了下,“二两银子太贵。”   周郡还未说话,周大福赶紧道:“掌柜的想出多少?”在周大福看来就算卖出三十文,都是赚的。虽然那花盆是他爹找邻居借的,但是花盆顶多五文钱。   周郡赶紧示道:“掌柜的多体谅体谅,我们逃难而来,捉襟见肘,需要钱财度日。”他心底也想降价了,但是总有不甘心。路拾仰着小脑袋,周郡把他抱起来。那掌柜的看了路拾一眼,见路拾眼睛又大又有神,眸子清亮透彻,看着就很灵巧,他心下一顿,继续压价,“一两银子,小哥,你去打听打听,这一两银子就是我看在这兰草的面子上。一两银子,三盆兰草。”   周大福心中一喜,又要说话。周郡赶紧出声:“一两银子加三百文,我便把这两盆都给你。掌柜的,这兰草是真的珍品。您既然爱兰,应当是知晓,我没有诓骗你,我的价钱是很便宜了。”   周大福给周郡使眼色,害怕他还价太高,掌柜的不要了。   却不知道这当铺的掌柜姓张,最是个老辣奸诈的,他一进院子里就看到那两盆兰花了,一看就知道这是寒兰,而且品种稀少。这两盆兰草品貌极好,是珍品。他虽然不爱兰草,但却是知道现在在吉县养老在家又修身养性的柳工是个爱兰花的,家中有暖房,兰草无数,爱兰成痴。他买回来,转手一卖,定能得个好价钱,更别说如果他将这盆兰草送给那些対柳工柳大人有所求的人,借此来讨好他们。   他转过身,他眼中精光闪烁,自然看得出这人是流民逃过过来的,而且听活计只言片语很快知道这人很嫩,生涩,又是来当铺的,他便不想给二两银子,只愿意出一两银子。   周郡脸红了,他之前可没经历过这样的,明明这人想要,可是那三百文都不愿意出,他有些心灰意冷,周大福就想同意。路拾此刻却突然咯咯笑起来,周郡听到他的笑声,突然有了底气,“掌柜的,这已经是我最低价了。”他想通了,既然这位掌柜的识货愿意买,那就说明这兰草是值钱的,他今天没卖出去,不代表明天卖不出去。反正这兰草可以养着,总能卖出去的。他是觉得这个掌柜的看出了他的窘迫和急切,故意压价的。他便把兰草又放回板车上,対周大福道:“叔,你选好了吗?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掌柜听他这样说,挥挥手道:“小哥,你是个读书人,我也不为难你,一两银子两盆花,我还允许你在我铺子里选几件东西。”   周大福一拍大腿,叫道:“掌柜的心善。”然后又去板车上拿兰草。   周郡问:“我能选几件?”   掌柜的招来刚才那个小二,“你随他去,你们是要棉被和衣物対吧,让你选四件。”   “五件,掌柜的,我只要两床棉被和两件棉衣,一双鞋子就好。我从地上的箱子里选,绝対不会选别的。”   掌柜的笑着:“小哥不像是读书人,倒像是经常商人,比我这做买卖的还会做生意。这样吧,你要是把家中那一盆花也拿给我。今日你这位叔叔选的我不收他钱,你也可以选五件。”   周郡赶紧鞠躬,“感谢掌柜的大恩。”   --------------------   作者有话要说: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唐·韩愈 第42章 棉衣   掌柜的让伙计回来抱走了两盆兰草,周大福和周郡说明日会把另一盆兰草送过来,掌柜的说可以先去挑东西,挑完东西他们可以带走。但是一两银子要明天把花送来,他才给。   周郡讪讪的,却坚定的问,要不要立个字句,免得以后没个凭证。他说不是不信任掌柜的,说自己胆小惯了,是自己的毛病。那小二白眼翻上天了。说他们梨源当铺在镇子上三十年老字号了,童叟无欺。掌柜的呵斥了两句,最后让小二去拿了半吊钱来,说着半吊钱先给他。等他明日把另一盆花送来再给半吊。   周郡这才同意了。掌柜的便抱着兰草离开,离开前让小二好好招待他们。周郡拿到半吊钱心中的石头才算落地,他和周大福对视一眼,两人心中窃喜。   小二这回没再说什么,只是嘀咕着那盆兰草还真值钱,说他们运气好,碰到了大掌柜这样的好人。两人也不反驳,一个劲地说好话。等着小二招呼完前台来的一个客人后,跟着他一起去旧衣房间里选衣服和棉被。   周大福还可以选一件衣服,他只管选厚实的棉衣。之后周郡选了两床被子,一双冬天能穿的鞋子。那小二一个劲地翻白眼,只给他们两三个箱子让他们选,别的根本不给看。   周郡也不争辩,就去挑旧棉衣,他是想挑选给周娇穿的,但是周大福提醒他,要他拿大人的厚实的,不要找小孩子的,因为大人的衣服用料多,大人可以穿,大人穿不了了也可以改一些尺寸给小孩子穿。一句话就是说大人的衣服实惠,越厚越好。   很有道理。   周郡照做。选了两件厚实的裌衣。虽然两件都看着很破旧,也有补丁和脏污,但是一摸就是厚实的。他拿了两件裌衣,要走的时候,路拾叫起来,扯着另一个木箱子的一件棉袍。   那棉袍都被他扯出来了,很短。周郡提起来仔细摸了摸,这个棉袍虽然是叫棉袍,但只有外面一层衣袍是好的,里面一层里衣烂完了,线头到处都是,连个补丁也没有。   棉袍袖口和衣领都脏的不行,黑黄黑黄的,摸着里面还有疙瘩,更别提外跑的盘扣都掉了两三个了。剩下的盘扣稀稀拉拉地在外衣上。这要是秋天还可以穿穿,冬天穿绝对不划算。而且一股霉味散不去。   他就将棉袍又放回去,但是路拾就是不松手,而且就扣着那盘扣。周郡心中一动,又仔细看了看这件棉袍,特别是摸了摸盘扣。这盘扣有很多,领子和袖口都有,那小二瞥了一眼,“这一箱是一位行商当的,都发霉了。”他想起掌柜的吩咐,“要是选这里面的可以多给你们一件。”听掌柜的那意思是别和这位读书人太苛刻,反正这几箱东西当进来都是顺带的。   去岁那个行商倒霉,遇到了土匪,货物被劫掠不说,逃出来后东躲西藏,带着的几箱货物只剩下一箱了,货物淋了雨发了霉,而且本人又生了病,只好一股脑地把货物都出了,可是没等卖出货物,就又被几个好吃懒做的二流子把货物都给偷了。这一箱子就是街痞子偷偷当的脏物。   本来掌柜的以为能够收到一批好货呢,结果打开一开险些没气死,里面的旧衣服估计都是土匪穿过的,又不能得罪这几个二流子,就随意给了一笔钱收了下来。放在库房里,伙计们挑选了其中一些好的,剩下的全都堆在箱子里了。   周郡听到他这样说,立即将路拾看上的这棉袍拿上了,然后道:“我就要这几件了。”   小二的看了一眼,示意他们带着衣服去前院,然后让他们把东西摆在柜台上,他打着算盘算了下,然后拿出账本记录好后,又把他们选的衣服看了几遍,然后摆摆手,“可以了,你们俩谁来签字。”   周郡立刻去签了字,看到账本上记得棉被四条,上衣裌衣三件,棉二2件,兰草……剩下的还没看完,那小二的就扯过账本,“别忘了明日兰草带过来。”   周郡吆喝一声好的,然后和周大福一起推着板车,把他们选好的东西摆好,又让路拾坐着板车赶回家去了。   此刻太阳已经落山了。两人不自觉地加快速度,因为卖出兰花,又买到了这些过冬衣物,两人心情都好很多,虽然腹中饥饿,但精神仍然高涨,也不觉得累。   路拾饿了,在城门前有一茶水摊在收摊,周郡让周大福大叔停了一会儿,他去买了两个粗饼子,是用栗米掺着稻米做的,花了六文钱,因为是收摊剩下的,所以便宜两文钱。周大福道:“别这么乱花钱。”   周郡憨憨笑了,一人一块,他掰开了半块,用干树叶包起来放在怀里,然后又掰了一小块,喂路拾。路拾现在长牙了,能啃硬的东西了,不用再把东西用水泡软给他吃。路拾小手拿着粗饼子吃的津津有味,周郡也吃了起来。周大福却没舍得吃,准备踹回去给他爹和媳妇吃。   在周郡吃东西的时候,周大福喝水,城门口人流多,陆陆续续有人出城和进城。周郡眼神一瞥,见到了熟人,他喊道:“赵大哥!”   赵雍刚要进城,闻言扭过头看到了茶摊旁边的他们,走了过来,眼睛一看看到了板车上的东西,对着周大福点头示意,然后对周郡问:“你们来采买?”不等周郡回答,他就明白过来了,想了想声音又小了点,“那兰花可是卖出去了?”   周郡喜不自胜,“是的。”他说了当铺掌柜的事,言语之间有疑问,赵雍笑了笑:“那梨源当铺一向会做生意。”低买高卖,连蒙带骗的。张掌柜的他没和这人打过交道,但是他爹没死前可是和这镇子上唯一的当铺有着不远不近的缘分,最厉害的时候一个月要来两次。   他的家就是这样一点点败落的。想起家里的一架子书,也都是进了那利源当铺。到了最后家里但凡有一点之前的东西能当都当了,没的当的时候,他爹还想把他给当了呢。   想到这,他眼神不自觉有了戾气,周郡敏感地觉察到了,就问:“赵大哥这么晚入城?”   “上工。”他不欲多说,“天色晚了,你们快回去吧。还有那兰草,以后别再镇子上卖了。那张掌柜的是个霸道人。”周郡说他卖了三盆给张掌柜的,但是要是以后还卖,恐怕张掌柜的肯定心生不满。   周郡愣了下,一时间没琢磨明白,赵雍道:“物以稀为贵。”张掌柜的出一两银子买了三盆兰花,要是再出现第四盆,他可不会高兴。不然他不会要求明日还把家里的一盆花送过去。周郡陡然明白了,“谢了。”   赵雍挥挥手,转身入了城。   天没黑透,还能看见路,但是过了大姜村后,天色就全黑了,两人只好点起了火把。大姜村通向他们下营村的路不好走,因为下营村太偏僻了,所以县里修路也很少有修到这里来的。这条路还是他们村自古一辈辈走出来的。   周大福还担忧着会不会有人打劫,周郡倒是不担心,这条路走得都是乡里乡亲的,十里八村都认识,不会有人这么傻的。再说就他们这破破烂烂也不会有人打他们主意。就算有人不长眼,他们俩也不是吃素的。到了村口两人累得一头汗,板车上的路拾握在棉被里睡着了。   回到他们的住的地方,大家都睡了。周大福和周郡也没声张,周郡先把路拾抱回去睡觉,周娇醒了过来,周郡对她道:“没事,你继续睡。”周娇把路拾放在自己身边,旁边路云睡得四仰八叉的,还没醒。周郡又出去把自己的东西抱进去放在一旁的木材上,拿了一床被子也没洗漱,摸着黑睡下了。   周娇却感受到了暖意,小手摸着棉被,知道哥哥肯定把花卖出去了,终于不用担心了。天黑前哥哥和周大伯还没回来,她和路云都担心的不了的,路云还跑到村口等了等,后来被周爷爷叫了回来。后来路云说有路拾跟着,哥哥绝对不会有事的。如今哥哥果然回来了,还搬回来这么多东西,她也放心地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周娇和路云就睁开了眼睛,小心翼翼地下来床,去墙角木材那边看哥哥从镇子上带回来的东西。他们都没敢大声说话,路云还特地去门口看了看,又趴在门上听了听,只有厨房水缸那边传来隐隐的人声。他把门关严实,然后和周娇一起把东西摆开,一件件地看周郡带回来的衣物。   “这么脏啊?”周娇小声道:“这要洗洗才能穿。”   路云道:“没有我能穿的哎。这棉被真暖和,我们冬天不会冷了。”   他还试了试那双鞋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屋内走动,一扭头看到床上的周郡睁开了眼睛,他凑过去,“大哥,兰花卖出去了?多少钱?”   周郡把那半吊钱拿出来。路云和周娇睁大眼睛,“这么多啊。”声音有点高,他们俩又赶紧捂住嘴巴。   周郡把那半块粗饼子拿出来,“你们俩分着吃。”说罢起身,把那半吊钱拆开,然后数出了二百个铜板放在一边。   “待会儿你看大福叔和爷爷要是起床了,就告诉我。”他对路云吩咐道,“今天我还要去镇子上一趟。昨天家里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吧?”   路云咬着饼子,摇着头,“大家都开荒呢,就是王虎叔说了几句,他想问大福叔能买多少粮食回来?”   周郡点点头,路拾还在睡,他又道:“今天周娇在家看着路拾,这些东西先别拿出去洗。棉被可以拿去一床给路婶子,还有一床晾晒一天。”   “路云,你可要看好家。”   路云一个劲的点头。   周郡就出去打水洗脸,提水砍柴烧火煮水,这一连串的事情做完,大家也都起床了。   路云跑过来说里正爷爷醒了,路拾也醒了,他带着路拾尿尿洗漱,然后小周氏喊人吃饭了。   周郡把热水灌进坛子里,然后进屋内拿出了二百个铜板偷偷揣在怀里,去找周里正,把铜钱给了他,“阿爷,这是我们四口人交的买粮食的钱。”   周里正已经从周大福那里知道兰草卖出去的事情了,闻言就点点头,“你今天独自去,去了就回来,别惹事。”   周郡点头,他没等吃早饭,就急忙去了荒地里挖了一株兰草,然后又扒拉出一些野草野花,一起抱着回来了。除了知道内情的几个,别人问,他就说装饰房间,要点香气,其他人看见了就笑着说:“郡小子臭美。”周娇插着腰,笑嘻嘻地说:“我喜欢花,我要带在头上。我哥说人家外面的人都爱头上别朵花。”路云在一旁猛地点头。   他只挖了兰草,却没有花盆了,最后无奈地去扒拉了几片干叶子,弄一些土把兰草连根须埋进去,用干叶子包着,就急匆匆地又赶着去镇子上了。 第43章 金珠   周郡从梨源当铺的小二手中接过半吊钱,签了字后出了当铺。他立马就转入相隔不远的布料店,扯了三尺麻布,之后又买了一些线头和破布头。接着要了一团丝线和针头,这是给周娇的。   接着去买了两个肉包子,自己吃了一个,六文钱一个肉包子,他花的心痛,但却是馋的很久了。那次入城后别说路云流口水,就连他都流口水,终于吃到嘴里了,咬了一口口齿生香。   白面包子,软软的,香香的,里面还有肉汁,咬住一口肉汁就冒出来,真的是太好吃了。可惜几口就没了。周郡把另一个包子揣在怀里,想了想又买了一个,不然回去不够分。   他想了想又去买了个木盆,现在大家都没有木盆。只有周里正家有两个木盆,一大一小,周大福媳妇和小周氏经常用它,一个用来洗菜淘米的,一个用来洗澡洗衣服的。   淘米洗菜的算是公用的,但是洗澡洗衣服的却不能时时刻刻去借用。周郡去集市上挑了个圆的木盆,大小以路拾可以坐下洗澡为主。   家里的碗也没有,但是想了想他没有买,买这么多有点扎眼了。以后找到观音土可以烧制,想烧制多少就多少。周郡赶了回去,他一个人也没这么耽搁,回去的时候才申时三刻。   大家伙儿都在地里干活,周郡要推开家门,门从里面拴着,他敲了敲门,周娇打开了门,跟做贼似的瞄了一圈,小声道:“哥,你回来了。”   周郡进去,周娇立马就关上了门,周郡摸不着头脑,“出什么事了?”   周娇脸色很郑重,带着显而易见的喜色,周郡环视他们的房间,路拾正在扶着床学走路。路云不在屋内,而不同的就是买来的衣物都摆开了。   周娇见哥哥没发现,不禁得意地去拉他的手,“我们找到了好东西。”   周郡见她小手提起那件棉衣,在自己面前展示,然后小手摸到了领边的盘扣上,不知道怎么弄得,那盘扣散开一个小洞,周娇小手掏出一个金珠。   金珠很小很小,大概只有路拾的小手指头的指甲盖的二分之一,但是很圆润,而且是实心的。周郡见到这,赶紧把其他的盘扣也都摸了一遍,周娇早就摸出来了,一共十二个小金珠。   她仰着小脑袋,“这件棉衣有二十三个盘扣,里面一共有十二个小金珠。”接着她说了是怎样发现的。周郡走后,她和路云便按照他的吩咐把棉被一床给了路婶子,一床拿出去晒。   路婶子拿到被子惊呆了,路云就说是哥哥让给的,等哥哥回来再和她详细说。   接着她和路云就回来,想把这几件衣服上的脏污刷掉,特别是那双鞋子和棉衣,味道很难闻。但是他们没有那种好用的毛刷,而是用的那种树枝皂角刮。他刮棉衣上的脏污的时候,把那个盘扣刮破了,一个小金珠儿就冒出来。   两人惊呆了,路云立马把金珠捡起来,两人左看右看,都认为这是金子,很值钱,所以立马把所有盘扣都拆了。足足花了小半个时辰,然后就有了这十二颗金珠。   周郡手掌心里这十二颗金珠在他眼中那真是金光闪闪,发着金光啊。他掂量了这金珠加起来有六七十克重,大概就是一个金镯子的重量。路拾这个时候爬过来,颤巍巍地站起来,伸着手似乎要抓他手里的金珠,周郡握起了拳头,路拾歪着头,眼珠乌黑发亮,小嘴巴嘟起来。   周郡笑呵呵的一只手捏了捏他的小脸,然后从怀中掏出肉包子,已经凉了,有些硬了,但是路拾毫不在意,双手立马抓住了肉包子就要往嘴巴里塞。   周郡一抬手,把肉包子拿回来。路拾惊呆了,嘴巴一瘪,张了张嘴,似乎要哭,哭了两声,周娇赶紧哄他,“哥哥马上就给你,乖,我们再等一会儿。”   周郡把金珠藏起来,但是一时间竟然想不到藏在哪里,最后想了想塞进床底下的泥土里,使劲嵌进去。周娇这个时候已经看到哥哥买回来的东西了,她看到木盆和木盆里的针线和布料,惊呆了,乐开怀,“哥哥,哥哥,我们可以做衣服穿了。”   周郡点点头,将木盆也塞进床底下,接着开门出去,去厨房起火,在大锅里烧水热包子。   周娇带着路拾烧火,周郡嘱咐几声,看到水缸里已经没水了,便去提水把水缸填满。接着他拿着锄头去了荒地,路云又在荒地上锄草,他扛着锄头来的时候,周里正看见了,他也在地里忙活,周郡对他点点头想说话。里正摆摆手,“回去再说,这里人多。”   王虎和王家沟的那几个,转头就大声问周郡:“郡小子,你去哪了?”   周大福闷闷的,“不是和你们说了吗,俺爹让郡哥去大姜村还有蔡湖村那边集市上问问粮食价钱。郡哥儿认字,还能问问那边收不收人做短工。”   “不就是问个价吗,俺也能去。”王虎媳妇嘟囔着,让一个大小伙子半天不干活跑腿问这些琐事,那不是浪费吗?应该让她这个老婆子去,在地里干活真的是累死了,走路问价能有多累,还能找人唠唠嗑。   周里正真是偏心,说来也奇怪,这周郡不是他儿子也不是他孙子,里正对他倒是好得很,有好事第一个想到他。   小周氏阴阳怪气地吆喝一句:“你有人家腿长跑得快吗?别是连大姜村路从哪走都不知道呢。迷了路,还要我们去寻你。你忘记了,刚来那两天你还说我们屋子门朝北开,不吉利呢。”   “哟,小周家的,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哪里不认路……”王虎媳妇放下锄头,一边喝水一边掐着腰说话,“我从前那可是九里十八村公认的好手,偏巧这里和我们那不同,所以头两天我才迷了方向,不知道门朝拿开的。”   小周氏冷哼一声,“那这话是我说错了,嫂子,你这么厉害,可地里的草没见少啊。”   路婶子旁边的路阳还想问问周郡粮食价格多少呢,和镇子上的粮食铺子价钱相比是多了还是少了,听着几个娘们打机锋,正经话题一个不问,这不是耽误事吗?   昨天周大福和周郡去了镇子上,周大福回来说镇子上的粮食价格,让他们这群人都受到了惊吓,这样的粮价让他们怎么活。想来村子里的集市应该会便宜一点,他就想开口问问周郡大姜村和蔡湖村的情况。   路婶子眼疾手快地扯了他一把,让他别乱开口,然后又见小周氏和王虎媳妇越说越偏,而且两人语气越来越冲,声音也不自觉提高了。她就赶紧开口岔开了话题,“今晚吃两个鸡蛋吧,贴秋膘。粮食价格涨了,我们少吃点,我寻思着是不是再买一只鸡。”好了,话题扯到买鸡养鸡下鸡蛋了。   周郡听他们说这,并不做声,扛着锄头到了路云那块地里,开始刨地翻土。路云见哥哥回来,却没有着急上前,而是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到他身边,眼神亮晶晶的。   周郡对他点点头,轻声道:“我都知道了。家里有我带回来的包子,你回去吃。”他看了一眼周围,声音提高了点,“路云,水喝光了,你回去把那个水壶拿来。”   路云噔噔地跑回家去。王虎媳妇见状,又道:“小孩子就是个没个正行,干活干着又跑了。”她冲着儿子女儿喊,“你们谁跑个腿回去,看看水缸里的水还没有,家里的衣服和被子该收了,还有那野菜该去浇水了。”   小周氏一听这话又知道王虎媳妇想要她儿子或者女儿偷懒休息,她不干了,自家小妮还在趴着拔草呢。她要开口说话。周大福媳妇拉了她一下,让她别说了,免得又吵起来。   周郡倒是开口了,“王婶子,我水缸里填满水了,路云回去会把柴火搬回去的,你不必担心。”   “哟。”王虎媳妇拍了拍手掌,伸了个懒腰,“郡哥儿怪勤快的。我看着周娇一天没出现了,她是病了?”   “婶子慎言。”周郡声音冷了下来,“周娇身体很好,很健康,可不能胡说。她今个是照顾路拾的。她人小,就算来了也做不得什么活计。再说这阵子大伙也能看到,我这个妹子虽然人小,却是个勤快的人,在家里却可以帮着捡柴火烧锅看家照顾路拾,顺便喂鸡,也帮我们不少忙。”   周郡说着说着脸上带出笑容,“我妹子还说一直想和二妞学学怎么做饭呢,她说真希望她像二妞姐一样大,能够帮着婶子多干活。王婶,你说是二妞和我妹子都是勤快人不是吗?”   “谁说不是呢。”王虎媳妇道:“你这孩子嘴巴真能说啊,给婶子说得婶子都不知道说什么了,我可不是咒娇娇啊,我那是关心她。”她表情讪讪的,但是终于闭嘴了。   周郡看了看天色,估摸着还有半个时辰天就该黑了,周里正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喊道:“老大媳妇,老二媳妇,路阳媳妇,今个该你们做饭了,回去吧。我们吃早点,吃完在门口聚聚,说会儿话唠唠嗑。”   “唠啥啊?”有人问。   周里正眯着眼,慢慢道:“唠唠咱这过冬粮食该怎么买,怎么分。” 第44章 布置   晚饭过后,周里正把大家聚在一起,三十人围城一个圈,搬了些石头坐着。秋日里很凉了,蚊子少了,但虫鸣却很多,周围虫鸣声吵得人不得安宁。   周里正杂七杂八地说了很多,中心意思就是钱太少了,粮食价格太高了,他们冬天要挨饿了。问大家有没有什么办法。   大伙儿听到这都愁眉不展,他们没什么想法和办法的。都是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子,连自己的名字都认不全,能有什么好主意。不过周里正这样问了,他们还是尽自己所能回答着。   周林说:“俺和俺爹能去打猎,可是这周围的山都很小,里面也没有什么值钱的猎物。”要是割他们住的周家村,倒是能有好去处,十五里外就是高山密林,只要有本事,进去就能打到好东西,可以卖肉也可以卖毛皮,特别是兽皮能值好多钱。王家沟的猎户好手那日子过得比里长都好。   两个光棍说:“要是能给地主做短工能挣回来一点。”他们俩之前在家里就经常给地主帮工做活,加上自家地里的产出,日子也能过下去。   王寡妇道:“俺手里还有一点钱。”   路婶子道:“我们没有门路,我听说有的城里人自家不洗衣服,都交给别人来洗。我们可以做这样的活计。就是不知道哪里去寻。”   周大福媳妇最实在,“我们在多种一些菜,白菜俺总觉得种的太少了,可惜别的菜种子我们没多少。那开出的来地种上了小麦,没开出的来地赶不上时节了,我们就种萝卜,趁着山上还能找到野菜和水嫩的树叶和树根,我们把野菜晒成干菜,要是有盐巴就好了,可以做咸菜。”   小周氏紧跟妯娌,“还要买两只鸡,我们攒些鸡蛋,可以吃可以卖。”   王虎媳妇道:“俺们逃荒那么难的日子就过来了,活人不能被尿憋死,俺们省一点少吃点,熬到开春,棉花和种下的冬小麦熟了就好了。”在她看来不必这么揪心,反正他们有水,大不了最后躺在床上,喝水啃白菜就好了。虽然这样地里的活和荒地就再次荒废了,但是能活下去啊。   里正道:“大伙想的都很好。我算了下我们手里的钱,还能买一些粮食,也不去镇子上买,直接和村里人换,还要再换一些茅草。冬天到了,屋顶要再加固一下。”不知道这里的雪下得大不大,要是一连几天大雪,恐怕他们的屋顶会撑不住。   “这件事由周大福、王虎、路阳媳妇去做。”周里正开始安排任务。   周郡觉得周里正真会选人,周大福是他家的,管钱,王虎是王家沟的,代表着王家沟的利益,而路婶子能言善道,能写会算的,还会记账。他们都三都没推迟。   就是王寡妇眼睛闪了闪,“俺家还少好多东西,俺想着能不能明日去大集一趟。俺男人以前会做木工,儿子也跟着学了点,就是没趁手的工具,要是有工具,俺们这些人屋里的桌子凳子都能做出来了。”   她儿子比周郡和周明还要小两岁,干地里的农活吃不消,但是他跟着他爹学了手艺,虽然不咋地,好歹也能做出个样子来。王寡妇实在是心疼儿子,不想让他在下地开荒了。   她知道到了冬天,土地被冻住了,根本翻不动土,要用犁耙开垦,可是拉犁的活实在累人,不如给儿子找个好差事,在家做木工做家具。   再说现在房子盖起来了,可是各家各屋里却是什么都没有的,就连床也是土方堆得,只是在上面堆快木板撑着。他们木材不缺,少了去山上砍伐就是,就是没有工具。她手里还有点钱,如果不买工具,就要拿出来买粮食,可是粮食是放在一起大家一起吃的。她挺不愿意的拿着自己的钱去养别人,还不如直接买了工具,儿子得了巧,别人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王虎点头,“俺觉得不错。”   周里正想了想也同意了,他道:“大集上没有做木匠活的,赶明儿大福去县里,给你问问。”十里八村的找个木匠还要打听打听。下营村的村民们说打家具都是去蔡湖村的老沈木匠那里。   “大福去县里做啥子?”周林他娘周大婶娘问。   “去县里探探情况,看能不能找到周氏一族的人。”周里正叹息道:“俺们平县逃荒那么多人,不知道那些老乡都到哪里去了。”   周大福媳妇开口:“婶子啊,就是啊,谁家没两个亲戚啊。你那远嫁的女儿不也没音信吗?我娘家的兄弟也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去了。”她看了小周氏一眼,小周氏眼眶也红了,“是啊,她们娘家人都流落到哪里了呢。”   周二贵见媳妇想哭,赶紧地让女儿小妮哄哄,小妮凑到母亲旁边。   周里正正色道:“好了,事情就这样定下了,这两天先把粮食买了。然后大福去县里一趟,顺便把做木工的工具买了,之后王虎媳妇你和大福媳妇去一趟大集,再买两只鸡来。”这样钱应该花完了。   他又对两个光棍说:“你们在地里干活中午休息的时候可以去别家田埂上跑跑,问问赵家那几个壮年,有没有啥地方招短工。还有周林啊,我估摸着下个月,这地就该硬了。到时候你再带着几个人上山里看看。”   众人都应声答应了。周里正挥挥手让大家回去睡觉,周郡留在最后,见没人了,追上周里正,周大福和周二贵也跟着父亲,见周郡过来,“郡哥儿,是想问去县城的事情?”   周郡点头又摇头,“不是的,我是想把钱给阿爷。”他又拿出二百文,“当初说好我们分的,我也没想到那兰草真的能卖出去。可是镇子上赵大哥说是不能卖了。我就想去县城里试试。”   周二贵见他又拿出二百文铜钱,心里不是不惊讶的。据他所知,他已经给了父亲二百文,再加上大哥带回来的衣物,算下来已经可以的了。没想到他还愿意再拿出来,之前在周家村怎么没看出这是个大方的。   其实这是周二贵老实本分,觉得他找到的兰草就应该归他,可是要是小周氏和他大嫂来看,这就是很正常的,毕竟他们小的小弱的若都要靠着他们一家照顾。   周里正示意大儿子接过钱,他暗叹道周郡这孩子会来事,有成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这钱是用来买粮食的。赶明儿大福去县城,你也一起跟着去,还有那花儿我会让他们看着的。”   现在王家沟的人都不知道周郡荒地里的花儿能卖钱。他特地让人避开了周郡的那块荒地,先开垦别人的,大家都高兴,谁也不会注意到那片野草的。   周郡做事不瞒着他,他很高兴,同时也知道这事要是弄不好总会让别人眼红的。不患多寡患不均啊。你有了钱不把钱拿出来别人心里就不高兴,王寡妇进城前拿出了五两银子,已经花的差不多了,但是别人总以为她还藏着钱,话里话外就是要她把钱拿出来。王寡妇是没男人,带这个儿子,处于弱势地位。不然她也不会想着把钱都用来买工具。要知道王家沟一起出钱买粮食,其他几个人的粮食钱都是她出的。   周里正干了十几年的里正了,知道村子里大多数人的小心思,勾心斗角蝇营狗苟的。周郡那片兰花,要是有人使坏,可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卖兰草的事情大概只有他们几个知道,而且要瞒住别人并不容易,他也是废了心力找了借口的。   周郡嗯了一声,回到了自己屋里。周里正对两个儿子道:“管好你们自己的媳妇,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懂的吧?”   两个儿子点头,特别是周大福道:“周立她娘知道这事的,是我们家得了实惠,不会随意说出去的。”他做事不瞒着媳妇,别看她媳妇咋咋呼呼的,但是她要真相藏事也是能忍住不说的。周里正道:“你拿出一百文来,给你弟弟五十文。”   周二贵接过钱有些摸不着头脑,周里正道:“拿给你媳妇,就说是我做主分的,让她帮着周娇做件衣服。”   周二贵回去先看了看女儿,小妮已经睡得熟了,他在床边坐下了给了小周氏五十文,小周氏乐得开怀,问道“咱爹怎么这么大方?”   周二贵含含糊糊的,“你别这么大声,待会把人吵醒了。周郡给的,俺爹让你别出去乱说,别人可都没有,知道了要眼红的。你帮着小妮做件衣服。郡哥儿是男人,不细心。你多看顾一些。”   小周氏低着头,锤了周二贵一把,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瞧你这话说得,我又不是那大嘴巴爱刻薄人。周娇和咱闺女玩得好,我能不照顾吗?”她摸着铜钱,脸上喜色明显,又道:“这郡哥儿真有能耐,还能挣到钱,难道他真的会读书?”   “大哥带回来的衣物你抽空和大嫂一起拆开再缝缝补补的,还有那两床棉被,用咱家铺面缝一下,小妮的鞋子也该做起来了。”   小周氏听到丈夫这样说,倒是稀奇了,“你什么时候关心这些事了。这娘们做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你专心忙地里的事情。”   小周氏让丈夫睡觉,她下床去藏钱。她虽然不知道公爹和大伯及周郡他们在搞什么东西,但是她手里的钱是实实在在的。她是周家的媳妇,当然要听公爹和丈夫的。保密就保密了,总归实惠都是她家的。 第45章 买粮   周郡回去后,几个小孩子还没睡,眼睛都亮晶晶的,路云道:“大哥,那包子真好吃。我们什么时候能再吃到?”   周娇对于哥哥每次都把钱分给里正爷爷一家不太明白,“哥哥,那花明明是我们发现的,也是哥哥卖出去的,我们已经给过爷爷了,为什么这次还要给啊?”她真的不是小气,只是想不明白。她们家真的很缺东西,路拾现在还没有一套完整的衣服,路云和她穿的也是破破烂烂的。哥哥现在天凉了也只穿单一,鞋子还是她编织的草鞋。她觉得一下子给了里正爷爷四百文是真的很多很多。   而且哥哥还给了路婶子一床棉花被,这个她倒是觉得很好。路婶子对她和路拾都很照顾,路拾的肚兜就是路婶子用自己的旧衣布头该作的。   周郡摸着周娇的头,细心地给她解释,看着路云还在木盆旁边陪路拾玩,想了想把他也给叫过来,让他也跟着听。   “我们太弱了。要是没有大福叔和里正阿爷帮忙,我找不到借口去卖花,就算卖出了钱我也不能随意花。你想啊,要是我只有一盆花卖出了,挣回来的钱全花在我们身上,一分也不给别人,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想,以后我们还要不要一起干活一起吃饭了,他们会觉得我们不可靠,不愿意再帮助我们了。再说我们那里还有很多花,这个要是都能卖出去,这钱也不少了。不能自己独吞,要给别人分一点。这样别人才能更好地和你合作。”   “那我们变强了,就可以独吞吗?”路云问:“就像里正阿爷一家,他家除了小妮,剩下的都是厉害人,他可以把卖花的钱留着自家花吗?”   周郡道:“可以。里正阿爷可以,但是他不会。”周郡顿了顿,问两个孩子,“你们觉得里正爷爷为什么不会独吞?”   “我知道,阿爷是个好人。”周娇率先回答。   “路云,你觉得呢?”   “爷爷爱面子,怕别人知道了会说他。还有里正爷爷想让我们团结,他不想我们都被饿死,所以他就算有了钱,也会拿出来给我们买粮食。”   “你们俩说得都对。”周郡道:“最重要的一条是里正爷爷要利益最大化,他如果只是一家人在这里,他肯定不会顾及别人,但是我们有许多人在这里,在别人看来我们流民是一个整体。里正阿爷要是发现了花,肯定也会偷偷卖,但是他卖花的钱肯定会用来买粮食买棉衣,而且还会分给别人。他不会让别人知道那花能挣钱,但是挣来的钱肯定不会只给自家花。只有我们三十个人的力量合在一起,村子里的人才不会轻易来欺负我们。”   他摸了摸周娇的头,“娇娇,你们现在还小,有些事不用计较这一时得失。我给了里正爷爷钱,他们就会帮着我们卖花,遮掩,而且一旦有事他也不会坐首旁观。里正爷爷比我们懂得多,多学学他,多讨好他,既是我们的孝顺也是我们的回报。”   周娇若有所思。   路云道:“我懂了,等我们强大了,就有更多选择权,到时候就是别人来讨好我们。”   周郡愣了下,路云竟然想到这一层了,他沉默片刻,“等我空闲下来,你们就跟着我数数,背《三字经》。”这两个孩子该启蒙了。   路云挠挠头,“一定很难吧?”他也不是傻的,虽然读书好,但他挺害怕。之前村子里也有人去学堂念书,回来后都说学堂的先生好凶好凶,打他们手板子,作业好难好难的。他娘生前一直嫌弃他笨,说家里有几个鸡蛋都数不清。   路拾此刻啊啊啊的,周郡去木盆里把他抱起来,“路拾也想读书识字?”   路拾挥舞着小手,似乎听懂了,头一点一点的,周郡一喜,还要说两句,结果路拾头点着点着一歪,竟然眼睛闭着睡着了。   周郡:……   白激动了。 第二天路婶子来找他,周郡知道路婶子是聪明人,所以路婶子一进屋内就看到了他带回来的物件,木盆已经从床底拿出来了,上面堆着那几件衣物。路婶子先是感谢他送了棉被,又问了问他当了什么东西。   周郡含含糊糊的说了没当什么,但是也不说他从当铺里买来的东西是哪来的钱。路婶子见他模样,知道不好说,识趣地就不问了。   周郡道:“婶子你一路上对我们很照顾,棉被我已经有一床了,那一床你就收着。你看我这几件衣服有没有能改成几个孩子能穿的。当铺里并没有他们的衣物。”   路婶子她没有刨根究底,顺着周郡的话往下说,然后去看了看那几件衣物,翻了翻,又着重去看那件棉衣:“这件可以改一件周娇穿的外套,还剩一些布料可以给路云做条裤子,里面的里子可以拆下来给路拾做一件里衣。”   “那就麻烦路婶子了。”周郡道,“我这里有针线,周娇也想学学针线活,婶子有空教教她可好?”   路阳媳妇闻言一笑,“你都这样说了,婶子还能说什么。”按理说周郡应该喊她嫂子的,但是他跟着路云一起喊她婶子,平白低了她一辈。周郡自己不介意,路阳媳妇听着却有些别扭,不过此刻她没指出来,只是拿着那件棉衣出了屋子,“这件衣服我先拿去洗洗,拆了后再说。”话说完,她又转身回过头来,又把木盆和剩余的两件衣服拿上了,“我一起给你洗洗好了。木盆借我用用。”   “婶子,你真是太好了。”路云此刻进来了,欢呼着,“我和周娇洗不动这样的厚衣服。”他们俩就算洗了也拧不干,还要哥哥回来帮忙。   路阳媳妇这两天要和周大福一起在村里收粮食所以她有空在家里做活计。她走出去没多久,王寡妇又送来三百文钱,求她收些白面,她自己想藏起来放着。路阳媳妇答应了,但之后还是和周里正说了一声。这种事情提前说比较好。   最后买了五十斤的粗粮和五斤细面和十斤豆米。这些粮食听着挺多的,要是他们三十口人敞开了吃,估计最多吃三天。下营村最富有的除了郑村长一家就是赵家那几兄弟的了。但是路婶子和周大福他们并没有从这两家买粮食,而是找了赵婶娘问清楚后,选了三家,一家姓马,一家姓杨,一家姓赵,都算是村里的中等户,家里有些余粮不多,但是手里没有银钱可花的。   路阳媳妇能说会道,和她说话她都能让你喜笑颜开的,买粮食一两天,她就和人家熟悉了,还说了一些她们家以前的养生和各种针线绣花花样,还帮着一些人剪了好些花样。买完粮食后,路阳媳妇还和他们打听下周边村子里嫁娶婚俗如何。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他们从平县老远跑到这里来,当然要打听楚本地习俗。这是王虎媳妇一直念叨着的,说她家二妞马上就十三岁了,三年后家里要纳税了,肯定要找好婆家,到时候也好有婆家帮衬着。   大家笑她想得远,但仔细一想王虎媳妇说得有些道理。他们逃难来的好几个年轻人,比如周立周明周林周郡哪个不是该娶亲的年纪了,就算耽搁,能耽搁几年。可不能像王家沟的两个万年老光棍一样,活的那叫个糙。   他们俩的屋子明明是新盖的,但是走到门口就能闻到一股腥臭味。她们几个媳妇私底下怀疑两人在屋子里尿尿,反正也没见过他们洗脸洗脚洗澡洗衣服的,整天都是那一身,那衣服啊脏的没眼看。   “杨大嫂子啊,你要不是说你四十岁,我肯定觉得你才三十,所以不敢喊你婶娘,我这脸皮厚一声,就喊你嫂子啊。”   姓杨的这一家住在河边上,靠着水源,家里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的,儿子都成家了,女儿和二妞大两岁,已经说好亲事了。听到路阳媳妇问起这些,杨婆子很热情,说她上地干活的时候见过他们家小伙,说他们家的几个小伙子长得都不错。等着地开荒出来,奋斗几年有了家业,肯定好说亲。要是没人介绍,她就帮着忙说道说道。   路阳媳妇当即谢过啊,然后又趁机提出,问她有没有多余的茅草。虽然是问,但是她老早就瞄好了,这家人院子里可是堆着不少的茅草,她家还养了一头羊,听说是小儿媳妇怀孕了,怕没奶,特地找人买来的。   杨婆子听说她们要买茅草,一笑,“买什么买啊,你拿两把回去。妹子,我和你聊着开心,你看我那大儿媳妇半棍子闷不出一个屁来,小儿媳妇又大着肚子,我这老婆子啊在村里也没几个看得上眼的,你这妹子和我合得来,特别是你这针线活,可真好。你家婆婆真是好眼光,得了你这么个好媳妇。”   路阳媳妇恭维道:“我婆婆可没您有福气。你大儿子和媳妇那一看就是孝顺的,我来了两次,见他们对您嘘寒问暖的。还有那小儿媳妇,我看她肚子尖尖的,这一胎肯定是个儿子,你快要抱大孙子了。我呢,逃难而来,身体差的,现在也没一男半女,您要是不嫌弃,我可要蹭蹭你小儿媳妇的福气。您看你这双手这张脸,可是写满了福气。”   “妹子,你这嘴真甜。”杨婆子被恭维的脸上乐开了花,让路阳媳妇走的时候免费带走了一把茅草。其余两家,路阳媳妇也用很少的钱买到了茅草,顺便得知了许多风俗和村子里的八卦。东家长西家短,唠嗑唠着人家就和你亲近起来,还得了两包菜种子。   茅草很快买完了,之后又让周大福周二贵王虎几个人上了房顶,把屋顶又加固一下。接下来她又抽空和小周氏一起把周郡带回来的衣服改成了三个孩子能穿的,周郡得了一件厚裌衣,周娇和路云也各得了一套棉衣,最富有的是路拾。得了两套衣服和一套里衣,剩下的布头也被路阳媳妇做成了两双小袜子给他。   这些改装过后的衣服送回来到周郡手里的时候,他真的都惊呆了。他竟然看到这改过的衣服上还有刺绣,虽然花样很简单,但是看着就好看。   周郡仔细一瞧,路阳媳妇是用了半尺布,把补丁和破损的地方缝在一起,把补丁变成了刺绣,粗粗一看竟然像新的衣服一样路婶子真是太厉害了,这一床棉被给的真值啊。路婶子道:“别急着给我戴高帽,周娇的衣服是你小周婶做的,你可要好好谢谢人家。”   “这是当然。”周郡一口答应。之后把衣服分给了三个孩子,三个孩子乐翻了天,一开始还不舍得穿,最后天气冷了,才开始穿,但每次上地干活的时候都要把以前的破衣服套在外面。 第46章 庙会   要去县城卖花,花盆可不能再寒酸了。在村里转了一圈,也没能找到两个泥瓦盆,思来想去的还是要去大集上买几个泥瓦盆来。没有那种高岭土,他就算自己想做,也是做不成的。要去县城,就要多带一点兰花去,最后能在县城多待两天,把兰草卖完。   周郡确定这批兰草遇到大雪会被冻坏,他想着要是真卖不出去,他就养几盆在屋里。养活了留到明年再卖,活不了就自认倒霉。不过还是要要尽量卖出去。他打算去两次县城。县城离他们下营村走路要一整天的路程。要是有驴车或者马车会快很多,可惜没有。整个下营村也有郑村长和赵大牛家有驴车和牛车。   天气越来越冷了,周里正还没想好什么时候让周大福叔去一趟县城,王寡妇已经在催了。后来路婶子听杨婆子说霜降的时候,吉县举行庙会。吉县郊外有一佛寺,叫白灵寺,是方圆百里外最大的寺庙,香火鼎盛的很。有传言说豫章王和西南节度使就是在这里成为相遇并成为至交好友的,寺庙后院还有西南节度使的提笔墨宝呢。   所以庙会就是围着佛寺周边来的,之后几年下来,每每到了霜降时节,吉县从城内和近郊都会有人做水陆道场,搭台子唱戏,周边灵镜的镇子的里男女老少都会出来游玩。当然还有青年男女来相亲的。所以小摊贩们都会趁此机会收货出货摆摊大赚一笔。在庙会的时候,乡下的农人家里有山货或者自己做的吃食玩具,编织的篮子等有趣的东西也会拿去卖。所以商品丰富,一些不常用的东西也能够在庙会上买到。   庙会人多热闹,吉县周边四面八方的人都来,应该能打听到许多消息。周里正就让他们俩霜降前一天出发,之后在那里过夜,再待上一天一夜,第三天天亮再回来。这样就要准备很多干粮了。听说他们要去庙会,有人也想去参加,最后里正挥挥手,说想去的都可以去,但是干粮要自己准备。许多人一听就打消了这个主意,不过王寡妇还是要带着儿子一起跟着去。   周郡其实打算自己去,但是路云和周娇强烈要求带上路拾,说他是个幸运福星,有他在兰草肯定能卖出去的。这两个孩子经过兰草和金珠事件后对路拾彻底信服。周郡一开始不打算带路拾,是因为要在那过夜,他们肯定是没钱住客栈的,外面这么冷,万一把路拾冻着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但他其实也迷信路拾的运气的,后来路云和周娇说给棉被带上,他们可以自己想办法,周娇去赵奶奶家睡,路云去和里正爷爷挤着睡两夜。既然有了棉被,周郡就带着路拾去。   大集上买回来花盆,他一下子买了十五个泥瓦盆花盆,有两个大一点的,剩下的都是小的。周郡趁着夜色挖了十几株兰草,放入八个泥瓦盆中。最后那片兰草只剩下不到十株留在荒地里了。不过要怎么瞒过王寡妇却是个问题。   周大福也没好主意,他说问问他爹。周里正道:“这事我来说,你让郡哥把兰草照顾好了,到时候你再往板车上放几捆柴和你媳妇她们挖的野菜,把兰花放在柴火中间,挨个摆好。到时候你先让她母子俩去逛逛,再去帮着郡哥儿卖花。她没发现最好,发现了我也有办法。”里正说着说着眉头紧皱,“去把你媳妇叫来。”   最后里正决定让周大福媳妇也跟着,她是清楚这件事的,到时候她负责分开王寡妇。王寡妇那人也有私心,她让路阳媳妇帮着买白面的时候就藏了一小袋在自家家中。而且里正看她平时默不作声的,但那两个光棍都对她有意思,平日里没少帮她忙。   周郡准备了半天,等着霜降到来,还有五天。天气冷下来了,地里的土就不好翻了,周林和他爹就带着几个年轻力壮地早起去打猎,每日都有东西带回来。有时候是田鼠,有时候是雀鸟,有时候只能找到一些野果子和野菜,但柴火却是每日每个人都能背回来很多。   他们还找到一些能做家具的树木,也都砍伐着带回来,等着做木工的工具买来做家具。王冬嵩,哦就是王寡妇她儿子,信誓旦旦的,平日里老吹牛说他长大后会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木匠。大家伙儿等着他露一手呢。   “哥哥,这盆花好像焉巴了。”周娇看了好久,把哥哥喊了过来。周郡一看也是,想了想把这盆花放在一旁,“咱自己先养着,待会你和路云偷偷地再去挖两株回来。”   他去找周大福大叔商量什么时候出发,要不要绕小路。小路难走,但是从那山间穿可以省一点路程。   周大福和媳妇再商量什么,周郡又回去了。等到出发那天,周大福媳妇没有跟过来,周大福大叔说她不想去浪费干粮,留在家里处理野菜。   现在天冷,天亮的晚,几个人卯时一刻,天光一线的时候才走出村口。现在呼吸都有白气了,王寡妇还打了个寒颤,“这儿的冬天肯定比咱们老家还冷。”   王冬嵩反驳母亲的话,“娘,这离咱老家就三百里,不会冷到哪里去的。”   周大福推着板车走在前面,周郡在他旁边走着,时不时地看着板车上睡熟的路拾。路拾被裹在棉被里,木材们都被捆起来了,花盆就在木材和被子边上,虚虚实实地盖着,当然还有野菜也有几捆。   几人没有绕小路,而是按照去镇子上的那条路走得,乡道省道,这样安全一些。走着走着就发现路上人多了起来。一打听也是去赶庙会的,众人就一起互相唠唠嗑走着。在蔡湖村村口拐弯的地方还遇到了一起进城的壮汉,好像是姓刘,他们还一路交流过。   周大福就和人寒暄起来,那个壮汉一家六口竟然来了三个去赶庙会。他们父子三人是去干苦力的,背着几块干粮,说是去县城找活干。   刘壮汉问他们地开垦的怎么样了,庄稼种上没有,房子盖得好不好,村里人有没有欺负他们的。大家都是一起逃荒来的,周大福也没有瞒着,该说的都说了,就是说肥料不好弄,开垦出来的地赶不上种了,种上的小麦种子不知道开春能收获多少。   刘壮汉说他们家六口人分到了十亩地,他们都开垦出来了,一部分种上了种小麦一部分种上了棉花。他一家六口人在大姜村二组,靠近着蔡湖村,蔡湖村是个七八十户的大村子,而且靠近着镇上,那里的人经常去城里卖菜,消息来源也丰富,而且有两条大河由着他们蔡湖村一直流到镇子的后面。镇子就是沿着河边建造的。所以他们蔡湖村水田多,她大姜村二组又挨着蔡湖村,水资源丰富的很。把荒地上的草和石头及树根弄进,开垦出来就放水,把土弄软一点,再翻土会容易很多。   周大福很羡慕啊,疑惑他们怎么速度这么快,他们周家和刘壮汉家人数都差不多的,怎么他们现在地还没开垦完。仔细一问才知道他们分的不都是荒地,还有几亩旱地,那旱地被开垦过只需要翻翻土就行。   “你们运气好啊。”周大福真的非常羡慕,“只要等到开春,一切都好了。这冬日苦熬些。”然后问他们有没有出钱买粮食,冬日难熬,有没有什么短工可以做的。   刘壮汉鼻子喷气,“直娘贼,这粮食是吃不起的,俺们现在都拿米糠对付着。周兄弟,你要是有门路,可一定别忘了俺。兄弟俺别的没有,力气是有的。”他的两个儿子也是笑呵呵的附和着自己的爹。   刘壮汉身躯像个塔一样,又黑又壮,是壮不是胖,胳膊鼓鼓的,他的两个儿子也是五大三粗的,三人走在一起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不过年龄大小的差别。反正看着就不好惹。   周大福也有心和他们交好,一路上也有个照应。要是他们真的能找到活计,以后说不定他们也能跟着一起干。刘壮汉看他板车上有柴火,道:“城里人烧柴也烧炭。听说炭火卖的老贵了。”   周大福没什么反应,周郡听着却是心中一动,他想起了烧炭。他可能会烧炭,说是可能会,是因为他知道怎么能烧出木炭来,但却没有实践过。不想烧制陶器和打磨石刀,他都已经试验过了,成功做出成品的。   想了想他开口问了,“刘叔叔,你知道那种观音土哪里有吗?”   “那种像细面一样吃了大肚子的土?”刘壮汉的一个儿子开口了,“这种土不能吃。吃多了会死人。”他很在意的说,目光在他们身上打转,见周郡这么干瘦,怀疑他是饿疯了。   周郡不好多解释,只是道:“我不是吃的,那种土很有粘性,我们房子盖得不是很好,我想用那种土绊着泥沙和淤泥糊墙。而且这种土还可以做瓦盆和陶器。”   “真的?”刘壮汉推开儿子,问道,“你会做?”他上下打量周郡,一副不是很相信的模样。周郡很想把他带着的那个陶瓷罐子拿给他看看。现在正在路拾被子里塞着呢。   周大福这时候开口了,“我这侄子打小聪明,又读书识字,刘大哥,你要是知道哪里有这种土,告知俺们一声。俺们的房子啊,建造的太简陋了。冬日不得把俺们都冻死。陶器能不能做出来还不知道,想试试也得找到土不是?”周大福顺着周郡的话往下说。说起了他们没近豫章王治下的区域的时候碰到过那观音土,那土救了他们全村老少很多人呢,要不是那几口观音土,恐怕逃荒途中都撑不下去。   这话引起了刘壮汉的共鸣,他点头说是的,他们家都吃过那种土,还说他本来有一个女儿的,就是这种土吃多了,撑死了。然后就提到他婆娘的一个远房侄子去了禹城。禹城是有名的港口城市,他提到那里有那种土,他就是靠着那观音土活着到了禹城,然后他因为长得好又认识几个字,自己卖身给了一户大户人家做了人家少爷的书童。前几日来了信说过得可好了。他说那种土在白灵寺三十里外的一处土丘有。   周郡听到这,怀疑刘壮汉在吹牛。因为古代又不是现代,传信哪有这么方便,既然他远房侄子逃荒的时候和他们分开了,又怎么能准确地把信件送过来。周大福也半信半疑,问:“刘大哥,你们还能通信?”   “那咋不能。”刘壮汉砸吧嘴,“他可是俺女婿。能不想着我这老丈人。”   他儿子小声道:“爹,小妹没了。”刘壮汉一哽,“直娘贼,这观音土可害死我闺女了。”不然这女婿混好了,他也能享女儿的福。见周大福和周郡不信的模样,他一拍脑袋,索性直接说了,“我去庙会就是见我女婿,他跟着他的少爷出来赶庙会。让俺带着女儿去,可怜我小女儿……”   一把年纪的汉子眼眶红了。刘壮汉的两个儿子立刻扭过脸去,周郡赶紧快走两步,把周大福的推车抢过来,“大福叔,我来推,你歇歇。”   周大福只好安慰着刘壮汉,“刘大哥,不瞒你说,俺的小女儿也是逃荒时候没得,俺娘还有俺一个侄子侄女和小弟都没了。这都怪赵王,赵王不是人!”他说着说着也勾起了伤心事,两人对着就开始咒骂赵王。   周郡却是想去白灵寺三十里处土丘看看的。最好是真的。这样他们三十口人就不用轮流吃饭了。真是的,一想到每日吃饭都是一轮一轮,等你吃完后我才有碗能用的日子,真是够了。因为水缸是破的,所以每天提两次水后,还要节约用,有的碗底都给你舔一遍,然后把碗给你用,你当然要去洗了,可是洗了又有人说打水麻烦。周郡每次都会洗碗,有几次王家沟的人见了就说他假干净,都是一样的泥腿子,洗什么洗的。   周郡虽然不说,但是早就想买碗盆了,可是手中的铜钱就那么一点,还要留着防备冬日里几个孩子生病,根本不敢乱花。每一文钱都要用在刀刃上的。 第47章 庙会   几人一路上没怎么停下休息,晌午的时候停了有小两刻钟,啃了干粮喝了水之后就又上路了。   路拾早就醒了,不哭不闹地坐在板车上,玩着自己胸前挂着的小坠子。那小坠子还是他们的贵人柳工送的,周郡平日里将它收起了了,只有出远门的时候才给他带在脖子上。路拾捏着小坠子往嘴里送,发现不好吃又吐出来,接着自己吐泡泡玩,玩了一会儿估计无聊了,歪着头冲着周郡啊啊啊的叫,伸出小手要抱抱。   周郡对他摇摇头,让他老实点。他现在走的双腿酸得很,可不想再抱着他,路拾虽然不胖,但一岁多了会走路了,也有二十斤左右。一个大西瓜他不想抱。路拾瘪瘪嘴,大眼睛溜溜的,很委屈的模样,但周郡不理他。旁边的王寡妇见了,笑嘻嘻的伸出手,“让婶娘抱抱。”   路拾欢快地扑到了王寡妇怀里,冲她直笑,王寡妇了开怀,“这小子就是招人疼。”她一开始觉得周郡带着个小婴儿完全是累赘。听小周氏说这孩子是路上捡的,就养了起来。她当时就想又不是亲生的,凭白养个孩子是自讨苦吃。但相处下来,觉得有个孩子也不错。   路拾不是那种爱哭的孩子,见谁都是笑嘻嘻的,眼睛又黑又亮,特别是最近会走路,颤巍巍走路的模样,小手摆着,嫩嫩的,一摇一摆的像个不倒翁,嘴巴里还咿呀咿呀的喊着什么,笑声咯咯的,让人见了心生欢喜。她想着要是他儿子王冬嵩能娶个媳妇,生下来这么个聪明灵巧的娃娃,她就心满意足了。   天黑完了的时候,他们到了吉县城门口。吉县县城有两个入口。几人没有进城,而是在城郊处找了个空地。他们带了两床被子,周郡一床,王寡妇,干粮都是自己准备好的。王寡妇带的东西更多,她还带了两件外袍。   茶棚已经被别人占住了,夜宿在外面的人还不少。霜降是很冷的,众人虽然很累,但也不敢这么早睡,而是把柴火卸下来,再去捡些枯树枝,凑了个火堆。半夜最冷的时候周郡起来生火。他买了个火折子,终于不用钻木取火了。刘壮汉父子根本不惧严寒,三人呼呼大睡,呼噜声震天,就穿着他们的自己衣服,连被子都没带。周郡只能感慨他们身强体壮。   城门卯时开了。人流一下子就多了起来,城里城外流动的人不少。几个人赶紧收拾好,找了两个人问路,去白灵寺。那人一笑,说不用记录,跟着人流走就行。也是,前后左右都是挑着担背着竹筐推着车的小贩。   路拾哼唧唧的,估计是饿了。周郡看了看给他买了个素包子,王寡妇比他大方多了,买了两个肉包子和两个素包子,直接吃。周大福大叔啃了自带的粗饼子,周郡也啃粗饼子,好在生火的时候把他的罐子里的水弄热了。喝着热水温暖了肚子。   白灵寺远远就看到了,他觉得这佛寺是他见过的最雄伟的建筑了,比封家堡和吉县城墙还要高大,而且好看。寺庙大概是半山顶,有着一排一排的石阶拾级而上。几人没去佛寺,而是开始找摊位。底下的路两边的位置陆陆续续被占满了,人流接踵而至,开始热闹起来。小贩们也吆喝起来。   听旁边人聊天,因为这才是上午,还不是那么热闹,到了下午会有杂耍和曲艺戏曲表演,是从禹城来的戏班子巡演的。王寡妇听着期待起来,等着周郡和周大福他们找到个空位子把板车上的东西放下,她就迫不及待地说:“周大哥,你先忙,我和冬儿随意逛逛。”   周大福听到这话,暗想果然如他媳妇说得那样,这个王氏是个爱热闹的,不用费尽心思支开她,只要有热闹,她自己就顾不得别人了。   所以他摆摆手,“我们就在这个摊子,你记得别找错了。”   他们选的摊位是靠近一颗树下,王寡妇记住了,揪着儿子的胳膊,“这没看到有做木匠的。”   “你们先去打听打听。”周大福道:“等我卖完了柴,再去城里走一圈。”   王寡妇道:“省的省的。周大哥,俺们走了。”她伸长着脖子和儿子一起走了。这么热闹的节日,她之前在平县可是没见过。这么多的好东西好玩的好吃的,她兜里有钱,可要避着人才能花。   王寡妇其实暗暗后悔今早不应该花那么多钱买包子的,而且她还舍不得给周大福一个。儿子埋怨她不会做人。可是要她看着那包子没忍住,两口一个,等她缓过神来,包子都吃完了。   刘壮汉父子三人也早就随意闲逛,找人聊天打听了,他们说要等他的女婿来还要一段时间,先去探探情况。   他们走后,周郡就把兰花摆了出来,一共十盆兰草,有点发焉了,周郡赶紧给它们浇水,又摆弄修建,最后看着还像那么回事。   周大福摆野菜,周围的卖什么都有。路拾坐在一边,自己玩着,偶尔会站起来往周边看看。来来往往的人流,周郡想了想拿出绳子绕在了路拾的腰上,另一头系在自己手腕上。这样孩子就丢不了了。   兰花摆出来之后就有人问,不过大多数听到说二两银子一盆的时候就摇摇头走开。周郡不气馁,这个开场比在镇子上卖好多了。人来人往的总会有识货又有钱又大方的。   周大福和他一起吆喝,他的木材也没人买。周围摊贩卖小零食的吃食的很快开单了。时光渐渐到了中午,周大福的野菜卖出两把,木材没卖出去。   周郡的兰草还是没卖出去,后来周郡安耐不住了,让大福叔帮着看着摊子一下,他想去找找还有没有卖花的。难道这么大的一个县城没有花农吗?花农肯定知道他这兰草的价值的。   要是单个卖不出,他一股脑便宜卖给花农也行。周郡将路拾托在头顶,开始闲逛起来,人流如织。看到前面很多人在搭戏台子,周郡扫了一眼离开,又转个了道,见一群人围在一起还有叫好声,哦,是在玩杂耍。   他挤不进去,脖子上的路拾伸着小脑袋,呀呀呀的叫着。周郡就想挤进去看热闹,但是一个错身看到了王寡妇和她儿子,两人各自一手饼子,一手小碗汤,津津有味地边看边吃。周郡默默地绕到了另一边,对路拾道:“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再看吧。”   看来王寡妇是真的很有钱啊。   人越来越多,路拾瞪着大眼睛流着哈喇子,充满渴望地看人家卖糖葫芦的,周郡捂住他的眼睛,“走着,等大哥卖了花就给你买一串。”   路拾扭动着身子,周郡只好将他抱在怀里,很快地走开了,街市上小孩子挺多的,跑来跑去的,他们的父母就在后面追着,让他们别乱跑。周郡转了一圈没有找到花农,就赶紧回去。他肚子很饿了,干粮还有,就想回去啃干粮。   回去的时候,周大福的木材卖出一捆了。周郡的花还没卖出去,周大福说问价的不少,但都觉得太贵了。   周郡先把饼子用水弄湿,给路拾喂了点,然后自己啃完了干饼子,周大福也不是很急。这庙会会连着办好几天,而且说是临近黄昏更热闹,城里人的富贵人家会出门来。现在人家都去寺庙拜佛求神,庙里人满为患,估计下午的时候会出来逛逛。   他就是担心万一卖着卖着王寡妇回来了,不好说。可惜他想多了,人王寡妇和儿子如入了水的鱼儿一样不亦乐乎的,估计要到天黑了吃完了饭才会回来。不然她们母子俩吃好吃的,他们就在一旁干看着?   周大福也啃完了干粮,站起来活动一下身子,看着许多人往前面赶去,问怎么了,有人匆匆道说前面戏班子开唱了。大家都去凑热闹了,怪不得锣鼓震天。   人挤着人往前凑着,他们的摊子都被踩了一些。周郡赶紧把他的花往后面挪,因为靠着树,最后因为人太多,只好把花和柴都搬到树后面了。   “老天爷,这人怎么这么多?”周大福目瞪口呆,“什么戏班子,这么好看?”   “禹城最有名的角儿,苏观亭来了!”旁边的一个小摊贩也很激动,把摊子一收,急忙忙冲入人流,“赶快去抢个好位置。听他一曲值千金啊。”   “是啊是啊。”有人附和道:“你们是乡下来的吧,观亭先生那扮相一绝,听说豫章王都指名道姓让他去王府唱过……”这人话没说完,就被人挤着往前冲了。   周郡见他狂热模样,又看看往前赶的人脸上都带着兴奋和期待之色。这,这不是古代版的追星吗?周大福也想去看看热闹,周郡就道:“周叔你去吧,我看着板车和摊子。”此刻人有些乱,不知道有没有趁手摸鱼的。古代扒手也不少,他带着路拾就不去了。   周大福很想去,但是那乌压压的人群让他有了压力,“算了。人太多了。”他看了一眼兴奋地手舞足蹈地路拾,“人多会乱,你看好路拾。别一个不小心被人捉了去。”   拍花子最可恶了,一个错身小孩子就没了。他说了两句关于拍花子的事情警告路拾和周郡,别乱跑。路拾被他吓得一愣一愣的,似乎听懂了一样。路拾这孩子这么灵巧,他们又不是富贵人家,要真是被拍花子拍了去,他们可没实力能找回来孩子。   周郡闻言赶紧把路拾腰上的绳子又绕了一圈,让他待在自己身边,别去旁边凑热闹了。就在他看住路拾的时候,有人吼了一嗓子,“我的娃,三娃子,三娃子不见了!”然后就是尖叫。   “拍花子偷小孩!”   “抓住他,就是他!”尖叫声一声接一声,“三娃子!我的孩子,快,快抓住他!他要跑了!!”   然后是小孩子的哇哇的哭声还有大人的哭声和怒吼声,当然还有推嚷的声音,“别挤了,别乱动了。挤着孩子了!”   “你干什么,你偷我东西!”各种尖叫声摩擦声吼声哭声轮流上演,空气也紧绷起来,慌乱的人流就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沸腾起来了,惶惶不可控了。   周大福又是一阵目瞪口呆,他刚说完拍花子然后就真的有了?他哎呦一声,眼看着人流乱起来,骚乱和不安,他赶紧把柴火和花盆搬到板车上,周郡也反应过来,立刻把路拾放到板车上,然后去般花,两人一前一后扶着按着板车,往后推,脱离人流。   好在路两旁并没有什么拥挤的建筑,沿着百灵寺地下的路往后退,这么多的人流只要疏散地开,就不会照常拥挤和踩踏。只不过路两旁没来得及撤走的摊子倒的倒下,被人流踩了,但这并没有伤亡,是幸事。 第48章 庙会   官差很快来了,那个拍花子被抓到了,孩子回到了父母身边,事情解决了,但有人还依旧心有余悸的,逛街的兴致没了大半。   好在那个叫苏观亭的名角的戏开场了,渐渐地又挤满了人。而周郡和周大福一走开后他们的摊位就别人占住了。两人只好另寻摊位,此刻太阳渐渐落到半空,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两人边推着板车边叫卖吆喝。   他们是往半山腰走去,此刻佛寺里还有钟声想起,有几辆马车下山而来,行人避让。周郡看到马车声音就提高了,叫卖着:“凌霜冒寒吐芬芳,寒兰一株别有韵。极品寒兰二两银子一盆,花开时节,幽香满堂。”   一声又一声。这广告词他憋好久,周大福也跟着重复着。他憨厚的声音还带着北地的乡音。周郡也有口音,但是来了之后特别听下营村的人说话,口音就往这边套。   别说还真遇到人叫住他们来看兰草的。马车停下来,马车帘子被撩开,却只露出一只手来,和白皙细腻,应该是姑娘的手,接着露出头来,是个清秀的姑娘,笑意盈盈的。赶车的车夫扭头和那姑娘说了什么,姑娘缩回头去。那车夫示意他们端一盆兰草上来,周郡赶紧捡了一盆三株的最有活力的端上去。   周郡把兰花放在马车上,并不往里看。那个车夫就推进去。周郡一想,又接连选了两三盆放在马车上,周大福也搬了两盆,那个车夫就都把花盆推进马车里。那车夫一直没下车,并不让人靠近马车。周郡搬了花盆后就又说了一遍广告词,然后说只要二两银子就立在一边等着人挑选。   这马车看着就很豪华,应该不缺钱的。果然马车里面的姑娘家选了一盆,车夫就把剩下的花盆推出来。周郡抱回马车,车夫就给了他二两银子。然后马车就驶离了。这一单爽快,人家也不讲价也不墨迹,选中了就留钱拿货走人。   周郡开张了,卖出去一盆。有了第一盆开出去,他和周大福的信心就起来了,叫卖声也有力气了。两人推着车都快到了百灵寺门口了,百灵寺门口空地上的人极多,铺上了青石板,左右支着棚子,有一些穿着福贵的人在里面说这话。他们的护卫不让小贩们上前。小贩们只好都在青石板外面。   周郡提高声音继续念广告词,可是他一出声,别的小贩声音就更大。什么卖糖人的,卖花稿的,卖花篮的,卖小馄饨的,卖酸梅子的,卖花生卖瓜子,卖泥人,卖风筝的各个声音都比他大。当然也有卖花的,人家卖的是那种好看的花朵,火红艳丽的大花朵,看着就喜人。   那个你吼一声嗓子,他立马就吼两嗓子。还有两个小摊贩对着喊,一个人卖的是冰糖葫芦,一个人卖的是糖人。相互暗戳戳的抢生意,就他们俩的声音最大,一个说糖葫芦又圆又大又好吃,既有糖的甜又有果子的香。一个说糖人好,冰糖葫芦是酸的,那果子就占了一点糖就敢卖这么贵,是坑人。   然后说着说着他们俩互相喷唾沫,差点动上手了。   这竞争太激烈了。   周大福嗓子都喊哑了后,周郡也够呛。后来见这群小贩太吵了,有的人家的小厮还过来赶人。小贩们也不去虚,和他们笑嘻嘻的,但是官差来了,让他们别打扰百灵寺的贵人们清净。说第一天来上香的都是贵人,受不得吵闹。要卖东西可以,别吵闹了。   周郡和周大福就推着板车换地方。路拾此刻坐在板车上,小声对周郡啊啊啊的叫着,两只手挥舞着,周郡见他双腿夹起来了,知道他是要小便。他抱着路拾找地方小便。但是找了半天没找到僻静处,后来周郡抱着他往白灵寺右边的树林去。嗯,那里有很多人在树林里解决生理问题。周郡还差点踩到一点翔。呃。   他们回来看到有人在他们板车钱,看兰花。是个年轻的公子,外面穿的是颜色很明亮的绸缎。周大福赶紧小声和周郡说,让他介绍介绍兰花。他嘴笨说不好那什么君子的风骨和暗香之类的词。   周郡见这位公子衣着和面相就知道他是有钱人啊。来了古代后,才知道为什么电视剧里总能看出有人是福贵有钱的,因为他们穿的和普通老百姓就是不一样,不说有没有补丁,就是布料。麻木又硬又皱巴巴,颜色就黑和灰色,灰不溜秋的,没有其他颜色可以选的。而他们富贵人家穿的光看颜色就你能看出来,那染色技术,颜色很正。偶尔穿的绸缎和外面袄子线条和绣花都整整齐齐的。更不用说普通老百姓面黄又黑,而富家子弟普遍白嫩,看他们的手就知道不是干农活的。   这位富家公子识货,也没讲价,只是看到他板车上挨着的十盆兰草,觉得只买一盆不划算,但是买了两盆后也没什么用。这兰草的确是寒兰,品种稀少,但卖相不是很好,估计拔出土来没有滋养,所以奄奄的。回去还要养养才能好。   周郡见他神色,主动介绍道:“这兰草是天生地长得,小人发现后本想自己养着,但冬日农家苦寒,小人家贫又需养育幼弟,无奈才将这兰草分株而卖。公子要是喜欢这兰草,可以多买两盆,将其移栽至花园中生长,必定比养在花盆中有活力的多。”   他说道幼弟的时候指了指路拾,路拾在打哈欠,张着大嘴巴留着口水,小手细细的举着,头却一点一点的。那公子看了一眼,“那再给我拿这盆三株的。”他想着送人也可。他是自己出来逛街的,拿两个花盆还怎么走,付了钱后让周郡给他送到指定地点——是两里地外停着马车的地方,说那里有车夫在哪等着,一个姓杨的车夫,一问便知。   周郡哪里知道啊,周大福就接手道:“小人随公子一起去。”那公子不愿意,他还要逛街呢,周大福便细细问了地址,又找人问了路,给他送过去。然后这位公子就离开了。周郡只能感慨,这位公子真是人善又钱多还单纯,竟然看重了就付钱,然后还不拿东西让人送货。万一他们拿了钱不送货,离开了,他到哪里去找人。   周大福离开后,他怀里已经有了六两银子。立马拿出铜钱来给路拾买了个糖人,糖人价钱不一,但是那种简单的不复杂的小一点的造型便宜,三文一个,糖葫芦却是统一的六文一个。路拾拿着糖人,头也不点了,哈欠也不打了,也不打瞌睡了,口水却还流着。   路拾舔了五六口之后,呆了呆,然后把糖人推给周郡。周郡真是眼中带笑,这个小家伙还真不小气,周郡就从地下舔了一口意思意思。路拾大概觉得他吃的太少,又拿着糖人往他嘴边凑。周郡坏心起,张大嘴巴咬了一口,一口咬掉一大块。   路拾这个时候呆住了,大眼睛里竟然充满了不可思议,然后他一直盯着周郡的嘴,又看看自己手中的糖人,接着一扭身头也扭过去,背对着周郡。周郡哈哈大笑,觉得路拾真有意思。他是真的笑,已经赚了六两银子了,就算剩下的花卖不出了,但是这个冬天他们已经能安全度过了。所以此刻他轻松畅快地笑出声来。   路拾一直吃完糖人后才把身子转过来。周郡摸摸他小脑袋,把板车又推着停在了路边,也没敢乱动,就在原地等着周大福回来。想着二里路周大福年轻力壮地不到两刻钟就回来了。   路拾吃完了糖人也跟着周郡哟呵着卖花。周郡说一句他就啊一声。周郡说两句他就啊啊两声,跟捧哏似的,偏偏路拾是个小孩子,小孩子的说话声带振动快,频率高,音调就比大人的高出两个频度来,显得特别突出和搞笑。   有了刚才的两单生意他自信心提高了很多,也从容很多。虽然没有成单,但也不是很焦虑了,心里却是惦记着周大福大叔。但是左右又等等了近大半个时辰了,一个多小时了。周大福还没有回来,就一千米的路程啊。   周郡开始担心起来了。按照周大福的脚程不应该还没回来,别是遇到什么事了?他想着刚才的地址,调转板车方向,然后往那去。   然后在路上和周大福相遇了,周郡看见周大福狂奔,而且大冷天一头汗,要不是他叫喊了一声大福叔,他就闷头错身而过了。   周大福一脸惶恐,“郡哥儿,你知道那位公子是谁吗?”不等周郡回答,他就压着嗓子耐不住惶惶不安的自问自答,“是我们县太爷的公子!”   周大福擦着汗,“可吓坏我了。那车夫说我骗他家公子钱,要把我抓进去。我好说歹说,他就是不信我。幸亏后来了个贵人老爷,看着挺体面的,那个车夫喊他杨管事,然后他看了看我抱着的兰草,又问了话。我一五一十说了,说是他们少爷花了四两银子买的,他才挥手让我离开。”   “我就跑,可是他又叫住我,问我还有这兰花吗,他要一起买下。我没敢回答,就闷头跑了。”可是周大福跑出几十米后就后悔了,他惶恐虽然没消失,但一想到剩下的花有人一起要了,这么多大的一笔银子啊。   他怎么就鬼迷心窍不敢卖了呢。都是被那个车夫给吓着了。还有那个杨管事虽然说话和蔼,那一身的气势也怪吓人的,他当时只想逃命。他爹是里正,可是他爹没带着他应酬过,也见过县太爷,但是没和县太爷说过话。他一辈子老老实实的,之前爹管着人或者出门应酬的时候就是带着三弟的。三弟是他们兄弟三人最有出息的一个,也是爹娘最喜欢的一个,三弟在的时候连周立也要往后排得。可惜三弟逃荒前病了,逃荒路上就一直病着,小病熬成了大病,没了。   这会儿他见到周郡,又想到那管事要买花的话,他的后悔快要溢满了。周郡先是安慰了他,“没关系的,大叔,我们再去问问就是了。如果要就卖给他,不要就算了。”听了周大福的话,周郡也知道那个管事是讲理的。再说如果那公子真是县太爷的,也没什么。   吉县的县太爷让流民入城安置,又设置粥棚,就说明他是个明白人,心思不差,而且他们在下营村也没听说这里的县太爷苛捐杂税,贪污受贿乱判案子的。所以周郡并不是十分惧怕,他这兰花对于普通人来说二两银子很贵,但是看着刚才那位富家公子言行,就知道他不差钱的。   周郡说服了周大福,周大福也是心有不甘,周郡这花要都能卖出去。他周家至少能得五两银子。   得去!   他们去到的时候,正巧那位杨管事还在。周大福讪讪的,周郡就直接上前了,“大人,我这叔叔说您还想买兰花,就带着我过来了。这是剩下的兰花。我之前卖给公子的两盆花是最好的。”他弯着腰让那位杨管事看花。杨管事看着这蔫嗒嗒的兰草,这品种是稀少珍贵的,但是这花叶都萎了,挖出来的时间太长了,有的叶子顶上有些枯黄了。他脸色不是很好看,“小哥不会养兰花?”   周郡诚惶诚恐,“小人这花是从地里寻来的,只因家贫才想着来卖花挣钱。镇子上的一位读书人指点我几句,说让我来这里试试,有些贵人喜爱兰草,我便来试试运气。”   杨管事沉吟道:“我出八两银子,你将这剩下的全部给我。”他家少爷只买了两盆,虽然这两盆不错,但还是太少了。花园里移栽的话最好要十几株一起栽种。他家老爷和那位柳工都爱兰,家中十几种兰花了,确是没有这种品种的寒兰。寒兰花期又长,不畏严寒,如果现在移栽回去,还能有一两月的花期可赏评。   周郡闻言一震,小心观察着杨管事的脸色,摇摇头,“大人,你也看到我等小民身无长物,而且托县令大福,才能安顿下来,可是地里没粮食。这一批兰草卖掉后,我们才能买粮食过冬。大人海量,再多给些吧。”   杨管事没说话,他眯起眼睛看着周郡,放出周身气势,不过周郡并不怕,他不卑不亢的说:“大人,我等小民生计艰难。请大人开恩。”   “你想要多少?”   “大人给小人十两银子就好。”周郡道,“小人这里还有些木柴和野菜,一并送给大人。”   杨管事笑了笑,没说话,他看也看不看那野菜。周郡见他沉默,也看不出他心中所想,脸色如常。周大福赶紧扯着周郡,给他使眼色。八两银子总比没有强。如果今天卖不出去,他们还要多留一天。那么一天的兰草叶子枯萎的会更多一些。这本就是地里长着的兰花,算是上天赐给路拾的,赚一点是一点。七盆花一盆盆卖,不知道要卖什么时候。   “九两银子可好?这还剩七盆花,有十二株呢。”周郡想再次讨价还价,可是杨管事不接招。   周大福冷汗淋漓,眼睛都快挤瞎了,他一个劲地对周郡使眼色。   那杨管事不动声色地看透了,然后转身想走,周郡见了,心中遗憾,最后决定见好就收,“是小民贪婪了。请大人原谅,八两银子就八两银子。大人,这兰花给您搬到车上?”   杨管事这才笑了笑,让人搬花,花搬完后,他又指着那野菜和柴火,这个时候周大福赶紧道:“小的这就给您搬到马车上。”   周郡:……   这位管事的行事作风还真是大方又小气啊,雁过拔毛啊。还是他们家的公子可爱! 第49章 掮客   两人推着板车往回走。   此刻板车上只有一个小路拾和一床棉被,还有一个丑不拉几的陶罐子。周郡怀里有十四两银子,沉甸甸的,但是他却觉得一点都不沉,反而脚下轻飘飘的。此刻天色暗下来,太阳完全看不见了,他们往白灵寺庙走去。寺庙上挂起来了灯笼,数十个灯笼,而一些大棚子也挂起了灯笼,所以也可以看着路。   此刻,路拾已经昏昏欲睡。周郡就把他埋进棉被里,然后小声对周大福说:“大福叔,我这边先把银子给你。”他把四两银子给周大福,“这是我孝顺叔叔和阿爷的,你们对我照顾那么多,我也没什么能报答的。”然后他又拿出一两银子,“这个是我给咱周家村的,用来买粮食的。”   周大福一惊,连声道:“不用这么多的。”这一路上周郡其实没花着他们家什么钱,就连之前在封家堡的买路钱都是他自己掏的,更别说他们能入吉县安家还要靠着他认识了那位柳工,并且得了贵人青睐才能分到一起。而且上次镇子上卖的两盆兰草他就分了近一半给自家。   周大福不想要这么多,虽然一开始他算出这些兰草卖的这么多钱,心里不是不羡慕,也起了心思,但真当周郡拿出来了,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应该的,大叔,要不是您碰上了杨管事,我们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把花卖出去呢。”周郡推给他,周大福这回肯定觉得他拿着这么多钱有些不该,可是回去之后他一细细思量,再告诉周里正他们,恐怕周里正一家子的人里就有多想的。觉得他不识抬举,而且自私自利的。他要是一下子拿着十几两银子,一毛不拔,周里正家里肯定有人不忿,再把消息透露出去,他在王家沟和周家村的三十口人之间恐怕风评就不是那么好了。   没看那王寡妇每次里正让凑钱买粮食,她都出钱,但就是这样,还有人暗地里说她出钱少。人都是这样的,一开始会感激你的帮助,但是久了就觉得是你该出的。他把钱给周里正一家,他们照顾着他,大家利益一致,更能好些相处。就是他这些钱他要花出去,也要光明正大的找理由。   周郡就想着回去就再去当铺一趟,先把家里的东西给置全了,锅碗瓢盆毛巾床铺桌子棉被针头,三个孩子的衣服鞋子再弄两套,再买两只鸡,让周娇养着。还要给家里弄一个锁,装在门里面,家里有钱了,要藏好。更重要的是买些纸和笔,还有这里的书。算了,周郡发现自己想的有点多,真是飘了。   周大福把银子塞在怀里,也是一脸感慨。两人推着板车又找到了原来的地方,那颗大树下。此时有很多小摊贩都散了。王寡妇和王冬嵩在等他们,看见他们一脸喜色的迎上来。“周大哥,郡哥儿,你们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们丢了。”   周大福道:“我们卖完了柴火和野菜,也去转了转。你找着木匠了?”   王寡妇摇摇头,一脸不好意思,她上午逛逛吃吃看杂耍,下午说是去找找,但是突然发现有唱戏的,就挤进去了,听得入了迷了。等戏班子散场才发现天都这么晚了,然后和儿子吃了晚饭后就来找周大福他们。   王冬嵩道:“周大叔,俺们晚上还睡在城外吗?寺庙下有棚子可以住。听说富贵人家留下来的,只要我们不把他那里弄脏,佛寺僧人说我们可以借住一晚。”   周郡一听,立即心动了。他其实想去城里找个挡风处住的,怀里揣着许多银子,十分担心。要不是很不想暴露,他都想要不要去客栈找个柴房住下。既然能有棚子住,就去呗。几人去了棚子里安置。果然里面有很多小摊贩不走,留下来过夜,想着明日在摆摊。   王冬嵩喊了一句,最里面一个棚子里有一个货郎应答了。王冬嵩就带着他们挤进去。板车挤不进去。周郡就抱着棉被和路拾,周大叔把板车竖直扛着,喊着让让的一路磕磕绊绊地挤进去了。惹得许多人骂骂咧咧的。   “我新认识的朋友,姚二郎。”王冬嵩道。王寡妇就在旁边介绍说他们托姚二郎占了位置,今晚就不用挨冻了。几人睡下了,周大福和周郡这才想起来他们俩因为兴奋还没吃饭。哎呀,都有钱了,他们俩太兴奋了,光顾着算钱,把饥饿都给忘了。现在躺下,腹中饥饿,路拾半夜也饿了,爬起来了。周郡只好摸出干饼子,给他碾碎要他啃,并小声告诉他明天带他去吃羊肉汤。他保证。   路拾才安稳睡下。因为怀中揣着银子,周郡睡得不怎么安稳,一有动静就睁开眼睛,所以天一亮他就赶紧爬起来。一看周大福大叔和他一样,眼眶熬得红红的,但神色是隐隐的兴奋。旁边那个货郎和王冬嵩母子还在熟睡。两人悄悄起了,路拾也睁开了眼睛。周郡抱着路拾和周大福出了棚子。   几人去找地方放水小便。周郡就说他想去刘壮汉说得那个白灵寺不远处的山丘看看,要是真有那观音土挖一车回去。   周大福说:“今天要先去城里,找掮客,还有买木匠工具。”他爹虽说让他来庙会找了借口是想找老乡,问询一下其他亲戚的下落。这并不是单纯的借口。他爹是真的想知道周氏族人到底流落到哪里了,而且他二弟的儿子周建是不是真的没了。   当初封家堡遇到土匪,周建就走丢了。弟妹小周氏哭的昏死过去,死活不信儿子没了。他这次来,二弟还红着眼眶让他打听打听。最好能和看守城门的士兵问问。   周里正则让他去找城里的人牙子和掮客。他们来路多消息广,让他花些钱打听打听。他爹出发前一晚还给了半吊钱,就是让他用来探听消息的。周郡听到这里,点头表示知道了,可以兵分两路。   周大福却道:“郡哥儿,那里人少,你自去危险。不如等着我们一起去。”周郡怀里可是有不少银子的,周大福不放心。于是他说晌午他们去城里,他去找掮客,他则和王冬嵩母子一起去铺子里买工具。他昨日卖花的时候就和周围人打听过了,城里哪里有打铁铺子和木匠铺子。   周郡同意了周大福的提议,然后两人回去立马把王冬嵩母子喊醒了。早饭还真吃的羊肉汤,配着他们的干果饼子。就连周大福都花了十二文钱买了一小碗羊肉汤。   王寡妇的目光一直流连在他们身上,言语试探:“周大哥,你的木柴卖的贵?”   周大福道:“野菜卖的贵一些,八文钱一把。”他很快吃完了羊汤和饼子,抹抹嘴,“快点吃,马上人就多了。我们今晚不知道能不能赶回去呢。”他说了下今天的安排,王寡妇听他说周郡跟着他们一起推着板车去买工具,有些不开心。“周大哥,要不我们先陪你去找掮客。我也有要打听的事情。”   周大福没意见。周郡能有什么意见?最后他表示一起去城里。一行人再次入了城。吉县县城每进一次都觉得它很大。特别是庙会在城外举办,城里人刘没减少,反而更多了。烟火气旺盛的很。   一行人除了周郡都对找到亲人的下落的事情很在意很认真。王冬嵩母子也拿出了钱给掮客。   周郡没什么要打听的,想起他爹死前托付的话。他爹要他去临川郡找他表姑姑。可是他现在已经安顿下来,就不想再折腾了。他那未曾见过面的表姑姑,周郡也不太想大老远去投奔。且不说临川郡离着有着一百多里的距离,他能不能安全抵达,就说只是远嫁的表姑姑,能有多少情分。别说他还要带着路拾和路云了,就不去添麻烦了。   临川郡是是西南节度使霍大将军的驻军之地。虽说也是豫章王的封地,但是更多的却是在节度使的管控之下,是军事重地。临川郡和豫章郡挨着,王城和禹城都在其管理之下。豫章王的王府在王城。而西南节度使的都督府在禹城。   反正周郡在逃荒路上没少听人骂赵王。说他狼子野心猪狗不如的,贪婪无度无法无天,在封地里称王称霸不要紧,还要去起兵谋反要在全天下称王称霸。当然也有人说是朝廷不作为,摄政王专擅弄权,挟天子以令诸侯,弄个黄毛小儿上位,他好把持朝政,恐怕又是个司马昭之心。   掮客和他们唠嗑,得知他们的消息,也告诉他们一些消息。知道他们的愿望,掮客表示他见的多了,流民们一安定下来就开始打探消息,寻找自己的亲人,妄图能够亲戚团聚。   这年头世道艰难,能活着能团聚的例子有,可是很少。如果他得知消息,会通知到下营村的里正的。他们做这种生意,和媒人一样对各处来的消息都了如指掌。   说起天下大事的时候,也是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说到赵王和各个藩王和朝廷的恩怨,又说道他们豫章王是难得的贤王。他们吉县的上一层管理单位就是平城。平城是豫章王和赵王封地相隔的一个城池。豫章王封地一共三州五郡二十七县。赵王封地比他还多呢,但是呢赵王的封地都是偏远的地区,比不上江南的繁华,北地苦寒,还有异族和西北游牧民族捣乱。   赵王反正是不满意的,所以朝廷的赋税他都不纳,特别是老皇帝死了,小皇帝上位后,他更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小皇帝要他纳税俯首,还要他交出西北节度使的兵权。笑话,他都把朝廷派来的西北节度使杀了,兵马都到手了,还能让出去?   他说赵王和朝廷打仗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呢。打打停停的,赵王没钱了就不打了,原地让士兵们屯田,然后去骚扰周边县城,除了豫章王他这里不随意骚扰,近的齐王和京畿周边的城镇他都去骚扰。反正这断断续续的,倒霉的都是小老百姓。   他还说吉县内前前后后大概安置了有近万名流民入城安置,就算到了冬天,还有零零散散地流民在城外徘徊等着入城。   从掮客那里出来,大家心情都不太好。王寡妇叹了十几口气,终于把气捋顺了,之后要去买木匠工具。   王冬嵩表示说货郎姚二郎给他说了城里面有南头一个木匠铺子,西北主街上也有一个。周大福打听到的是西北主街上的,所以他们便先去西北头。 第50章 挖土   一行人转去木匠铺子,他们在木匠铺子里看到了需要的工具。   刨子、锯子、度量尺、锤子、凿子、铅锉、铁钻头、斧头林林种种不一而足。光是要锯子,就有刀锯、剑锯子、平锯、齿轮锯子,反正各种摆在一起的。周郡是不懂得,王冬嵩却是懂得。   他想着父亲平常用的几种,很快选好了。这些工具真的好贵好贵,王冬嵩选了一把刀锯、一个刨子、一把度量尺和一把石斧及一个小凿子,要一千四百五十文。   太贵了。几人轮流去和木匠铺的讲价,最后降到一千三百六十八文钱,人家还送了两张那种衣柜的图纸花样。   周郡看着王冬嵩很喜欢那两张图纸,他不解,“这种很珍贵吗?”这不是只要会画画,想画多少画多少吗?几何图形原理又不是很难,他也能把那些家具很形象的画出来。就是内部结构他不太了解,但是如果能拆开看,他也能画出结构图。   王冬嵩今天十五岁,刚能分到地的年纪,他道:“以前俺爹的图纸都是自己千方百计寻来的,他师父有两个徒弟,俺爹后来只分到了十几张图纸,凭着这十几张图纸他就能做出许多乡亲们喜欢的家具和农具来。”当然还有板车,他父亲做过板车的,也得到过好评。   周郡听了就若有所思,感觉有了那么一点模模糊糊的想法。   周大福道:“行了,搬上车,晌午了,去挖土。”他们时间可不够呢,今晚上估计要找地方过夜,明天一早出发回去。不能再耽搁了,要赶快回到家里去。家里的活计还要忙呢,天气越来越冷,地是翻不动了,但是却可以沤肥了。   周郡提醒到再出城之前必须要把他们的水壶都添满水。而且还要买几个口袋用来装土的。这麻布口袋还不便宜呢。先买了麻布口袋后,去找水,城里的水源还真不好找。所以周郡找了个包子铺子,买了一个肉包子一个素包子,求着老板给了一些热水。他们可以喝生水,路拾却不行。那老板见路拾流着哈喇子可爱的模样,笑嘻嘻的给他的水壶灌满了热水。还问了一句多大了,可会说话了,听说都快十五六个月了,还不会说话,他就说了一句贵人语迟。   其实周郡也怀疑路拾说话怎么这么晚。但是问过村里的老人,都说没事。现在不说话,等一开口就巴巴拉拉的会说个不停。路拾一看就是聪明孩子的,不用担心。周大福媳妇还举例说她小叔子,就是周里正的小儿子,说她婆婆以前说过小叔子两岁半的时候才开口说话呢。但是小叔子却是他们家最聪明的一个,比周立都聪明。   拿了热水后,他又拿出一文钱,想问问哪里有凉水可以灌,说他们回村路远,要走一天,没水喝受不了。包子铺老板好爽地又从自家摊位下的水桶了舀了三瓢水灌进王寡妇的水壶里。   “我看小哥你和这哥娃娃都是有福气的人,以后可要多多光顾我这生意。”就买了两个包子,这包子铺老板就这么热情,真是会做生意啊。这包子铺老板真会说话。周郡就想问问这城里有没有什么铺子招账房或者伙计的。老板道:“谁家账房都不会用外人,招伙计吗?你可以去前头悦来客酒楼问问。”   “大哥,你人真好,祝你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啊。”   周郡就谢谢他,回来和周大福说了这个,周大福却想着倒是可以让周立和周明来试试。现在家里没钱让周立读书了,但是也不想一直把周立安在泥地里一辈子做泥腿子,他读过书识字倒是可以出来见识一番。   一行人又出了城去了百灵寺,沿着百灵寺下的一条小路问了几个人,走着去土丘。路上王寡妇道:“俺们不知道还没有空去寺庙里拜拜。”   “回来时间日头长就可以去。”王冬嵩对母亲说:“娘,拜佛可是要烧香的。”他听姚二郎说那一炷香可不少钱。   王寡妇道:“我要求佛祖保佑你赶快找个媳妇。”   要不是时机不对,周郡都想笑出声来,王冬嵩才多大,他娘也太心急了。十五岁的小屁孩,还娶媳妇。果然王冬嵩脸通红红的,嘟囔着“娘你胡说什么呢。”王寡妇啐了一口,“现在害羞,以后可别娶了媳妇忘了娘。”   就这样闹着,二十里路走了过去。看到了土丘,当地人说着土丘上有很多很多白色的土,白灵寺,白灵山,百灵土丘,还有百灵石。秋天这个时候土丘上已经没多少绿色了,看着有些光秃秃的。   周大福走进去,挖土摸了摸,还放进嘴巴里尝了尝,吐掉,“就是观音土,挖。”他是见过周郡烧成陶器的,挖回去家里人就不缺装东西的了。   那个破旧的大水缸要是花钱买新的,还有一百多文呢。更别说吃饭的碗,装水的瓷器及各种各样的腌菜坛子了。他们都需要!而且这种土粘性大,能果腹能糊墙。果腹暂时不需要了,糊墙却是需要的。   等来年开春,地里的棉花和冬小麦熟了,他们就和王家沟的分开过。水缸是少不了的,那个大厨房中间还要辟出一堵墙来。他爹只是隐约透出这个意思,并没有明着说出来。但周大福和媳妇仔细思量过了,在把分到他们的地开垦完后才能更好的分开单独过。就是不知道爹到时候怎么处理。   “用什么挖?没带锄头啊。”王寡妇傻眼了。   这个时候周郡也后悔呢,没带锄头和铁锹出来。周郡眼睛一闪,看到了板车上工具。周大福拿了斧头,周郡拿了把小刨子,只用顶部掘。   “这都是新的啊。”王寡妇心疼道。周大福皱着眉,“我们会仔细的。”然后周郡想了想说:“要不,冬嵩,你试着做那个木头锹和木铲子,就和咱们从县城里赊来的那个铁铲子和铁锹一样就行。”   周大福听到周郡的话,连连点头,“你现场做。你看那边有数,我先去给你砍树。”他拎着斧头就去土丘上爬,周郡也不挖土了,跟上去帮忙。磨刀不误砍柴工嘛?做木工的工具都买齐了,现在就让王冬嵩提前演练演练。   王寡妇没想到还没回到家,他儿子就能派上用场了,于是也拎着锯子跟在他们身后去找锯树。当然要偷偷地往里面找找,再砍树。谁知道这树木有没有主人。反正他们几个也不贪多,选了一颗有路拾那头那么粗的抱着一圈的那种树木,高约两米多一点。   王冬嵩也来帮忙,路拾望风。   四人花了小半个时辰,拖出来一棵树,接着王冬嵩就开始展现他木匠的天赋了。路拾颤巍巍地在一旁歪着头看王冬嵩干活。   王寡妇笑着抱着他,“小路拾想学这个?等你长大就让你冬嵩哥哥教你。”周郡给路拾喂了水后,又去土丘上圈了几块好挖的土。   王冬嵩坐着刨木头,周郡和周大福就趁着这机会休息休息,小憩一会儿。天色到了黄昏,一把木铲子做好了,周郡开始行动起来挖土。他挖了一会儿,周大福就开始王麻布口袋里装土。两人一挖一装,很快装满一口袋。   王寡妇帮着儿子做一些小事情,拿一下工具,顺便照看路拾。王冬嵩发现做木锹,他少铆钉,于是直接又做了一个木铲子。虽然木铲子不能挖土,但是掘土还行,几人也不计较。两把木铲子做完,王冬嵩也去掘土了。   几人在天黑之前把买来的三个麻布口袋装满了。堆到车上,周郡和周大福还想挖,可是没东西装了,总不能把他们的棉被裹着装白土。王寡妇说算了,以后要是能用到再来挖,反正这土丘在这里又跑不掉,这条路他们走的熟,只是废些时间罢了。   有道理,周郡只好作罢。   “把这些碎木头带上,咱再去拾些枯树枝和干柴火。”周大福嗓子全哑了,这又累又饿的,他喘息片刻,“我们赶不上去棚子里睡了。”   又是饥肠辘辘的,可是这二十里处哪有东西可以吃。大家只好把水喝光,往回走着。纷纷后悔还是考虑不周,没想着买点干粮。   他们的干果饼子全部吃光了,原先计划两天一夜的粮食,现在都第二天第三夜了。周郡就很怀念现代高速公路和汽车。古代出远门真是受罪啊,老百姓只靠着一条腿走着,怪不得穷人穿不起鞋,就这样的靠腿走路,废鞋。路拾跟着也好受罪,他哼唧唧的埋在被子里睡着了。   小脸上很委屈,又是饿着肚子睡觉。他还砸吧砸吧嘴,不知道在梦里吃什么好东西。这次几个人没有去白灵寺门口的大棚子了,而是直接到了他们来的那条省道,饿着肚子生了火,靠着两床棉被,在火堆旁边依偎着睡了。   夜里火堆灭了,很冷,周郡醒了过来,又重新生了火,然后他就睡不着了,脑子里横七竖八地胡思乱想着,手伸进怀里摸了摸那九两银子,心中才逐渐安定下来。   “什么时辰了?”周大福也醒了过来,他觉得天该亮了。天还依旧很黑,但周大福却不睡了,站起来活动活动身子,后来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左右,他把王冬嵩母子也给叫醒了。   “我们出发,此刻正能碰上来庙会上早些出摊的卖吃食的,买上一两块粗饼子路上吃着,省些时间能早点赶回家。” 第51章 回家   村子里留下来的周大福媳妇嘟囔着:“这都三四天了,怎么人都没回来。”   王虎媳妇嘀咕道:“别是出什么事了。”   小周氏直翻白眼,“能出什么事,王嫂子,你能不能说点好的。”   周大福媳妇立马不嘟囔了,横眉冷对地冲王虎媳妇吼:“就你会说话,你家的二妞昨晚闹什么,半夜不睡觉。”   王虎媳妇被小周氏抢白,本来讪讪的,但是听到周大福媳妇说她女儿,眉毛提起,“我说周嫂子,二妞昨晚可没闹,那是累着了。她人小力薄你非要她去提水,这满满一水缸的水她提的,可不是要腰疼肩膀疼的。”   小周氏冷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二妞是千金大小姐呢,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   “做娘的哪有不心疼女儿的,你要不心疼你家周妮,你怎么不让周妮去提水?”   周妮多大,二妞多大?周大福媳妇听不下去了,“行了。俺们家的周立周明帮着他们妹子提了,你可以让你家大头帮着二妞提,也省的她夜里闹,这样谁都休息不好。”   “是啊。大头不知道心疼妹妹,怪谁呢。”   王虎媳妇一张嘴说不过两个人,脸色难看的扭头走了。小周氏得意地冲妯娌扬眉,悄声道:“嫂子,她这是心虚了。”   周大福媳妇管她心不心虚的,眼看着天全黑了,她男人周大福还没回来,她是真的担心,早知道就不心疼那干粮,一起跟着去了。她伸长脖子望着村口,“我去村口迎迎。你把那菜饼子拿回咱屋里,别让那几个馋嘴的给偷吃了。”   周大福媳妇在村口站了一会儿,想了想又往路口走着,远远地也看不清人影,但是听到板车车轱辘的声音了。她精神一震,赶紧小跑着往前。   “婶娘。”周郡眼尖看到她了,周大福见媳妇来,喜气洋洋的,“我们回来了。”   一行人回去,王寡妇身上还背了一个小包袱,进了村口她就说:“周大哥,我先走两步,冬儿,你帮着你周大叔卸货哈。”她背着小包袱就往自家跑。她可是买了一些东西,被人看见不好。   王冬嵩看着他娘飞奔的身影,脸上又不好意思的神色,把车上的木匠工具拿下来,要搬观音土的时候。   周大福冲他摆摆手,“冬哥你回去吧。”周大福也让周郡回去,“别搬了,先把路拾抱回去睡。”这个时候周娇和路云出来了,“大哥!”   他们俩小声欢呼着,周郡把路拾给路云抱着,又把一个小包裹给周娇,“先回屋去。”他和周大福一起把观音土卸下来,之后抱着棉被要回去。   周大福媳妇这个时候从厨房端过来两碗热菜汤和两块干饼子,叫住周郡:“我想着你们没吃饭,快吃,吃完了再睡。”   周郡笑嘻嘻的,“婶娘对我真好。”路云这个时候又跑出来,把棉被带回屋了。周郡咕噜噜地喝完热菜汤,啃完饼子,去厨房漱口,洗了把脸,然后回屋了。   屋里面黑漆漆的,外面也没月亮,他小声道:“娇娇,路云来。”他从怀里掏出一串冰糖葫芦,“给你们带回来的,吃吧。”   黑暗中看不清楚他们俩人神色,但是听着声音都很兴奋。第二天天亮后周郡一看那糖葫芦上还剩三个山楂,就知道昨晚他们俩人没舍得吃完,一人只吃了一个。他看着身边三个孩子睡得很熟,只不过被子有点不够,他的腿就在外面露着。   要再买三床被子,然后再弄一个小床,给周娇自己睡,还要再扯几尺布,做个帘子。周郡寻思着,周娇马上就要六岁了,而路云也要十一岁了,都大了,不能再睡一张床了。   择日不如撞日,明日就带着他们三个去镇子上,好好吃一顿,再置办些物件回来。   周郡又下了床,先看着自己的花盆,花盆里的两盆兰花还是奄奄的,他想了想悄悄推开门去了地里,地里还剩七株兰草,长得都很好。这种寒兰只要不下雪就不会枯死,他暂时不必担心。   他在地里走了一会儿,踩了踩地,拔了些草,又去看种好的棉花和冬小麦。冬小麦没什么动静,而棉花早就出苗了,现在青青脆脆的看着喜人。   周郡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种出来的棉花出苗,那感觉说不出来的奇怪,有点惊喜又有点惆怅,没想到他真的有下地种田的那一天。开垦出来的地里被打理的很好,一根杂草都找不到,而且沤肥的肥料全部都施在下面了。   他从地里回去,碰到了赵雍他娘,周郡赶紧去打招呼,“赵婶娘,这么早?”赵婶娘头发都白了,眼睛眯着,“郡哥儿,你回来了。”周娇这两日都在她家里睡,她说哥哥去庙会卖东西去了。   “娇娇这两天多亏您照顾了,我还没来得及看你呢,你要除草吗?我帮你。”   “不,我下地看看,地里的菜熟了。”赵婶娘让他回去。周郡想了想他从庙会上没带什么东西,也没什么东西能给赵婶娘的,还不如明日去镇子上赶集买回来,再去看赵婶娘,于是就笑着回去了。   周郡回去后人都醒了,看着他们带回来的观音土和王冬嵩买的工具议论纷纷。有的则围在王寡妇那边问她庙会热闹不,让她说一说热闹场景,有什么稀奇的事情。   周林他娘问带回来这么多观音土是做观音膏吗?“做一点再掺进去一点豆米,冬天绝对饿不着。”她说罢又让小周氏把石磨拿出来,要筛土磨面。   周郡赶紧道:“大伯娘,这不是做吃的,是要做陶器。”   路婶子道:“周郡以前不是做过的,就是他现在用的那个装水的,他会做。”她扭头问周郡:“你准备什么时候做,有什么要我们准备的?”她和路阳屋子里也是一贫如洗的。   虽然来到村里她置办了一些,但是过日子远远不够,她和路阳就一个喝水的碗,还共用着,现在连盆都用周郡家的。虽然用草篮子也可以装东西,但是总不是那么得劲。所以路婶子全力支持周郡,让自家男人去帮忙,烧火挖坑的,还有那木桩子也得固定好。   周郡道:“不急不急,这两日天气阴得很,要找个好天气。”不然泥胚子不好凝固,而且还浪费很多柴火。他道:“反正土和我都在这里跑不掉,先帮着东哥儿做桌子吧。”他们的厨房用泥巴织了灶台和土锅灶,但是橱柜和碗柜都没有。一口大锅和碗盆都摆在灶台上,满满当当的,每日做菜烧水都要很小心,害怕把碗盆给弄碎了。   王寡妇再吹嘘看到的那个苏观亭唱戏多绝,然后又显摆着儿子做的木铲子,说着他们是怎么砍伐树木怎么做出木铲子怎么挖土的。可算是出了风头,吃完饭后,周里正就让王寡妇和他儿子还有王虎家的儿子和女儿留下,要他们做木工,说一天至少要做出一张桌子来。木头他们都给他搬回来了,不能偷懒。王虎媳妇和小周氏也可以提前一个时辰半下工回来,帮忙做饭喂鸡。   王虎媳妇对这个安排很满意。反正地里的活累得很,她逃荒以来真是没有一天好日子过。之前在王家沟,王虎家没分家,和婆婆大伯子小叔子们都住在一起,她婆婆是她姨母,婆婆疼人,除了农忙时候会下地干活抢收。别的时候大部分是忙菜园地忙家里的活计。虽然琐碎也不得闲,但是却没地里干活那么累。那真是能咳血的累。   周郡进屋内,路拾包着一个山楂在舔,他吓了一跳,可别噎着。发现周娇和路云眼巴巴瞅着,他笑着问:“还有两个你们怎么不吃?”   “哥哥,你还没吃呢?”昨晚周娇想和哥哥说说话,可是没说两句,哥哥就睡着了,还打起了呼噜,路云说哥哥是太累了。他们俩也不敢再吵着他,就不再吃了,睡下了。   周郡道:“哥哥吃过了,你们快吃,吃完了我告诉你们一件好事。”   周娇和路云吃着山楂糖葫芦,周郡道:“你们看哥哥有钱了,明天我带你们去买东西吃,你们想要什么?”有钱了当然要花出去改良生存环境,不然存着存着说不定就被别人花了。他们缺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也该一一置办齐全。   他掏出那九两银子,周娇和路云早就知道银子的价值了,张着嘴巴,“哥哥,怎么这么多?”   与此同时,周大福也把银子给了他媳妇看,周大福媳妇也捂着嘴说了同样的一句话:“她爹,怎么这么多?”   周大福笑着把周郡和他怎么卖花,周郡怎么分配,怎么说得话告诉了周大福媳妇,周大福媳妇神色复杂,“怪不得咱爹这么看重郡哥儿,人家行事真大方,还有本事,对,还有运气。”   她捏着银子放在嘴巴里咬了咬,“五两银子,够我们花半年了。快,快去拿给咱爹,咱爹分配下来,我们也好置办些东西。这粮食价钱又涨了,可等不得了。”   周大福就拿着银子去找了老爹,把从赶去庙会,卖花,分钱,入城找掮客,探消息,及王寡妇看戏和买工具,还有他们挖土回来,王寡妇偷偷背着他们买了很多东西回来的时候都说了一遍。他说王寡妇买的东西大多是吃食口粮还有他们自家要用的东西。周大福就装作没看见,也不会说出去。   周里正拿了银子笑着抚了抚自己的下巴,他胡子长得长了,看了一眼儿子,“这事你做的好,这一两银子你拿着,再去一趟镇子上,买些鸡仔和鸭仔回来,一共五十只鸡苗和鸭苗。粮食吗?就不必买了,多买些盐巴。再偷偷买些粗糖,自家分。剩下的你问问你媳妇和你弟妹,她们还缺什么,一并买回来。鸡仔和鸭仔及盐巴属于公账,其他的是咱们自己的。”   周大福不住点头,周里正道:“去的时候问郡哥儿去不去。对了,给你二弟带一瓶药酒回来。”周二贵老实,干活不惜力,有多少力气就出多少力气,现在他腰闪着了,还强撑着干活。周里正有时候都心疼这个儿子,怎么这么老实,都不会偷懒的。   周大福又说起了城里酒楼招工,想让周立周明去试试。周里正摆摆手,“不不必让让孩子们去。你问问那两个光棍愿不愿意去或者王家沟的愿不愿意去,还有那刘壮汉,回来时候你们可曾见面?”   周大福摇头。他们和刘壮汉父子三人去了庙会后就分开了,之后也没碰到过。   周里正就让他走了,周大福先去看了看弟弟,之后又去找周郡,问他明日去不去镇子上。周郡一听当即答应啊,他还说了要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周大福没什么意见。小周氏有些意见,最后周大福就把周小妮也带上了。 第52章 置物   周大福依旧推着他的板车,周妮和周娇及路拾坐着,路云跟着周郡走在后面。霜降之后天冷了很多,他们因为心情都不错,所以到了的镇子上先找了一家铺子,买了两碗骨头汤,周郡和周大福都没喝,给了四个小孩子喝。   周大福带着周妮要去集市上买很多东西,鸡苗、鸭苗、盐巴、大骨头、线团等各种物件。周郡则直接带着孩子们去当铺。他们就分开了,周小妮也想跟着周娇一起,被周大福拦住了。   他怕周妮人小藏不住话。周郡身上有钱,只有他们家知道。周郡这人疼孩子,上街来肯定要给孩子们买吃的补补的,周妮要跟着,周郡肯定也给她买。买不要紧,可是周妮人小万一回去炫耀呢,这让周郡怎么说,别人怎么想?   那梨源当铺的小二还认识他,本来以为他来当东西的,没想到他又来买东西,还看了他很久,直到周郡拿出半吊钱,他才开了后院门。   周郡现在身上有钱,他就选了三床好被子,一床破旧的被子。然后又选了两件摆在架子上棉衣,想着回去让路婶子改改。棉被里的棉花可以用到棉衣上,也可以用在鞋子里。他等下去买鞋垫扯麻布,之后回去路婶子和小周氏都能帮着做几双棉鞋的。   其实周郡还看到一个很好看的屏风和花架子,还有古董的檀木梳子,在另一个库房里摆着,还有绣床,真的很好看啊。这个给周娇用很好啊,可是没钱。之后等他有钱了,也给周娇弄这样的绣床。一共花了七百六十文,之后就出了当铺。   当然他们这东西是不能现在拿着出去逛街的,所以暂时先放在铺子里,已经收好了,等着周大福板车推过来就可以拿。   周郡抱着路拾,带着路云和周娇去买糖和粗盐。这是他准备偷偷放在自家屋子里的,公用的盐巴由里正分配的,每日里只菜蔬里放一点,他都尝不到咸味。   这个时候盐铁是管制品也是奢侈品。官办铺子,只要超过一定数量都要凭证购买,比如要一次购买一百斤盐巴就必须要有里长出据的文书。盐又分为盐巴,粗盐和细盐。他们买的就是盐巴,里面还有沙子和土坜呢。   周郡要买的是粗盐,他也不买多,买一斤就行。人体内盐分不能少,这样放在屋子里每日喝水的时候几个孩子放几粒盐,也能给体内补充一点钙质和盐分,身体才有力气啊。糖也是,买点饴糖就好。糖分要和盐分都不能缺。盐好买,一斤细盐要一两银子,盐巴便宜点,六百文。粗盐要九百文。周郡想了想还是只买了半斤粗盐。真的好贵好贵,吃不起。   白糖就更贵了,就在官盐铺子里,其他地方都没有卖糖的。周郡不知道现在制糖技术怎么样,看了看罐子里的饴糖,红糖和白糖。饴糖是麦芽糖做的,红糖和白糖都是甘蔗熬出来的。价钱从一千文到一千八百文之间。周郡买了半包红糖,小二两左右,五百文没了。   周娇一个劲地说别买了别买了,她心疼坏了。这钱在这铺子里根本买不到什么东西。这些东西真是太贵了。周郡也不敢再逛了,几人出了铺子,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周娇小声问:“哥哥,我们还买老母鸡吗?”   “不买了。”周郡摇头,钱要少花一点了。   周大福和他说了,里正会统一买鸡苗,等鸡苗长大后每家分几只养。周郡就不去招人眼了。   “我们去书铺看看。”这回他手里揣着钱,有底气进去书铺了。路云死活不进去,害怕把人家书弄烂,他赔不起。周娇呢,更对旁边货郎摆着的梳子饰品荷包一类的感兴趣,也不打算进去。   周郡想了想就抱着路拾进去了。这个书铺真的很小,只有两面墙的架子上摆了一些书,不足百本。看着都是基础的那种《百家姓》《千字文》《恒温熟集》《滕文先生注》《论语》《论语古注》还有一些封面看不出什么的书。   笔墨纸砚倒是摆的多。特别是毛笔和砚台,那真是多种多样的。而且造型真好看,都在架子上摆着,周郡看着就觉得心旷神怡。   周郡就看了看纸张,各种各样的纸张,有的一看就是很好的,比现在的纸张也差不了多少,有的就是跟现在那种卫生间的那种草纸差不多,粗糙的很。   周郡选了一个差不多的纸张,就是那种比擦屁股的纸好一点问价,得知一刀纸48文。那种贵的不染墨的宣纸要三百文一刀。周郡咂舌,想了想还是买那种差不多的,书铺掌柜见他神色,说要是单买一文钱可以买两张。   周郡想了想该去看看赵婶娘,赵大哥读书识字,他别的买不起,就买一刀纸好了。到时候自己留下一半,另一半给赵大哥送过去。他也要给周娇和路云启蒙,自己也要学点繁体字,练练字。于是又问毛笔,得知最差的毛笔要280文。一块最差的砚台要600文。   周郡:……   算了算了,买不起,暂时不买了。怪不得古代读书人凤毛麟角呢,人家说寒门难出贵子。人家寒门好得也有门,普通老百姓家里可是连门都没有,他是庶族!   周郡最后只抱了一刀纸从书铺里出来。路拾还巴巴望着那造型像老虎的笔架,非常想要的神情,他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很期待。   周郡只好转移他注意力,“我们去吃东西。吃好吃的东西。”路云帮他抱着纸,周娇逗着路拾。期待着哥哥带自己吃好的。   周郡带着两个孩子来到了卖包子的摊位。买了两个素包子后,又给他们一人买了个肉包子,路拾也有。两个素包子,三个肉包子,还买了两碗骨头汤,三个鸡蛋,一碗小馄饨,两个肉饼子。店家还送了一小碟子咸菜。   几人坐在桌子边,看到摆着满满的桌子。周娇和路云简直惊呆了,“哥哥,我们太……”周娇一时间没找到合适的词,路云就说:“太浪费了,啊,真的好香。”   周郡笑起来,让他们坐在那吃着。路拾人小,也吃了大半个肉包子,吃了几个小馄饨后就饱了,又喝了两勺骨头汤。路云却是很能吃,吃了一个鸡蛋一个肉包子,喝完了骨头汤,吃了两个小馄饨,那小碟子咸菜也给吃了,还有路拾剩下的包子也被他吃了。   最后他舔舔嘴唇,看着那肉饼子还想吃。   周郡摆摆手,“别撑着了。”长期吃不饱,一下子吃撑了,肚子受不了的。路云依依不舍地移开了眼睛。周娇就笑嘻嘻的吃完了剩下的几个馄饨,最后把馄饨汤也给喝完了,留下了一个鸡蛋,半碗骨头汤推给周郡,“哥哥,你喝。”   周郡没客气,把自己的两个素包子吃完,喝完了骨头汤,却把肉饼子和两个鸡蛋用荷叶包起来,“留着明早吃。”   几个人吃完,抹抹嘴,周郡问周娇和路云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路云摇摇头,周娇道:“哥哥,我还想要一些破布头。”她针线有了,可是可以供她练习针线的布头没有,哥哥之前带回去的布头都被路婶子用在各处的衣服补丁上了。   周郡想了想:“先找周大叔,然后去买些碎布头。”周大福应该也会买碎布头的,这些边角料在铺子里不值钱,但是对于他们这些穷人却是好东西的。铺子里就会留着,专门卖出去。一般布料都按尺卖,这种碎布头按斤卖。   就在这一条街上,几人就去了东头,一般东头是小铺子之类的本土的,西头就是各种小摊贩直接摆摊摆在外面的。周大福已经买好了大部分要用的东西,也在找他们。   几人一碰头,周郡看了看周大福家的板车已经快摆满了,特别是小鸡苗用那种木箱子装着,还有两个空的大坛子。周郡说他在当铺买了点东西,要用板车去搬。周大福说那他先把箱子和坛子搬下来,让他自己推着车去。   周郡和路云推着板车走了,周娇就牵着路拾和周大福小妮一起等着。小妮发现他们嘴巴油油的,悄声问:“你们吃什么好东西了?”   周娇低下了头,沉默了一会儿,反问:“你吃了什么?”   周妮就道:“我大伯给我买了包子吃,是肉的,好多肉,可香了,真的。那味道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周娇就问她有多好吃让她描述一下。周妮很兴奋,渐渐忘了问周娇吃的什么。   周娇就松了一口气,她不想欺骗自己的小伙伴。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很怪,跟做贼心虚一样。可是她也不想哥哥辛辛苦苦挣的钱都给别人花,好难啊。   一刻钟左右,周郡和路云就推着板车回来了。周妮看到板车上的东西,感慨一句:“你们好有钱啊,买了这么多东西。”   路云就立刻说道:“我们是在当铺里买的,这不是新的。”   周大福摸摸周妮的头,“小妮,大伯上次带回去的东西也是从当铺里拿的,当铺里的东西比新的要便宜点,这点东西花不了几个钱。”   周妮似懂非懂,可是她听她娘说之前周娇他们几个的过路费还是她爷爷拿的啊,怎么他们家就有钱了,她要回去问问娘。   周郡几人再把板车整理好,就准备出城,路过布料铺的时候,周郡进去买了两斤碎布头扯了一尺布。   周大福一瞧,笑着:“我差点忘了,家里人要我也带着布头回去,你们等我一会儿。”小妮也跟着一起去了,等了一会儿周大福和小妮出来,这买的可不是一点布头,而是一大包布头和小半匹棉布,还有一小包圆线。   小妮兴奋极了,大伯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大伯说她娘要求的,说要给她做一双新的棉鞋过冬。她马上就有新鞋子穿了! 第53章 置物   周郡和周大福从镇子上回来后,大家很是热闹了一阵。特别是周林一家很奇怪,周大婶娘看到周郡买的三床棉花被啧啧出声,“郡哥儿,人不可貌相啊。你这小子有门路。”   周郡把目光移向周大福和周里正,周里正道:“这是郡哥儿自己把家传的长命锁当掉得来的钱,他这当铺里买的东西,不到五百文,你们自家谁没有被子,人家家里三个小孩子,这点事就不要聚在一起了。我们的粮食存起来了地里的白菜可以吃了,萝卜地里再去施肥,都别杵着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周郡松了一口气。他趁着夜色偷偷带着半刀纸去了赵雍家,感谢赵大娘对周娇的照顾,顺便问问赵雍会在什么时候回来,他想着能不能让赵雍帮着写一些字。他跟着描。赵雍怎么说是古人会读书会写字,字肯定比他的好看,而且还是繁体字。   赵大娘说赵雍会在冬至前回来。哦,那还早呢,过几天才立冬。   立冬就表示冬天正式来临。   王冬嵩已经做成了两张桌子两把椅子一个小木盒了。周里正说要他一天做一个,最后发现两三天能做出一张桌子就很不错了。周郡要他做的是小床,是给周娇做的。周郡还给他比划了下。就是那种板子床,一块板子,四条腿撑着。长约一米七宽一米。他现在后悔没有买毛笔了,想自己用鸡毛做笔,却发现做是能做,没有墨也写不出字来。   反正王冬嵩跟着他的比划和诉说告诉他,这样打的木板没有,要几块合在一起的,周郡就问他不会榫卯结构吗?王冬嵩说会啊,可是几块床板不用这样吧。   周郡摸着头,皱着眉仔细想想以前看过的课外书,拿出那种差不多三十厘米的板子,比划着:“你在这块板子这里挖个榫眼,上头再挖一个,让他凸出来,而这一块板子这里按个榫头,下面在弄一个,这样把两块板子一对齐。不就让他们合在一起了吗。”   王冬嵩一愣,“可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不是费工夫吗?两块板子何在一起,只要不乱动,再弄个架子,就能做床了啊。”   周郡听他说,也是一愣,“你可以不要架子啊,你照我的方法就不用架子了,那个支撑就用粗一点的树木,都不用在处理了,然后中间挖个榫眼……”周郡说着说着发现自己想多了,这里面好像不太对,他要是有铁钉,完全可以这样做,木板上和支撑却没有榫卯可以弄得。周郡沉默片刻,“对不起,你别听我胡说,打扰了。”   他是外行,还是不要指导人家内行人了。周郡默默走了,王冬嵩却所有所思,试验起来。要是能省着不用做架子,他也省木头还省事啊。   周郡扛着锄头去挖山上的土,不是他胡说八道,而是真的山上的土就比他们荒地上的肥沃。不过不能多挖,万一水多植被少挖的多了,水土流失泥石流来了怎么办。虽说古代这种可能性有点低,因为这个地方要不是那种特大号的暴雨连个下个不停的话,是不会有泥石流的。他们上县有一条大河,是流入长江的。   几天后周娇的床做好了,王冬嵩真的就做成了一个那种榫卯结构的木板,只是底下的支撑太细了,嵌在了木板里,木板两头加厚了。比周郡他们原先用土坑土方垒的床矮了近二十公分,周郡还没说什么,周娇就很满意。   她有了自己的小床,哥哥已经将屋子的东南角整理出来了,去砍了山上的野竹子,找出竹竿架在两个墙角之间,接着用一尺布横挂在竹竿上,隔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虽然放下了她的小床没多少位置,顶多再放一个长桌子和一个大木箱子空间。但这是属于她自己的空间。   周娇乐得直接在躺在了光木板上,周郡喊她起来,直接把之前他们第一次在当铺买的破棉被扑在下面,然后又给了周娇一床第二次买的好的棉被,整个床铺就暖和的不得了。周娇就道:“哥,给我铺一床就好了,我铺一半盖一半。”不然哥哥他们那个床大,两床被子不够。再说哥哥还要拆一床棉被的里的棉花做棉衣呢。   周郡道:“咱们现在一共五床被子,一个床两床被子,还有一床拆了也够用,真的要到下雪的时候你暖不热,就带着被子和我们一起挤挤。”   周娇人小火气弱的,自己睡了一晚,发现还真没有和哥哥们睡在一起热活,她想了想平常都是路拾挨着她睡得。路拾是个小火炉,全身总是热乎乎的,所以她第二晚睡得时候把路拾给抱过来了,果然一觉醒来热乎乎的。半夜还发现路拾踢被子,路拾还冒汗呢。   除了被子,和周娇的床,他们家也大变样了。房子里有人气和整洁了,西南角上摆满了花盆,那两盆兰花没有枯萎,仍旧顽强的活着。周娇自己还能给他们兄妹几人破旧的衣服打好看的补丁了。路拾的袜子她也会做了。   衣服他们不缺了。周娇有两套换洗的秋冬衣服了,一套厚厚的棉衣,加上原先的衣服,一共四套。路云也是一套厚的一套现在穿的,还有一套他之前夏天时候穿的,虽然破旧,但是也被周娇用补丁补好了。路拾衣服虽然只有三套,但是内衬多,棉花塞得也多,帽子袜子鞋子都配齐了。周娇有了鞋穿。   路云虽然穿着草鞋,但是他的鞋路婶子正在抓紧做。就连周郡也有两套换洗的冬季衣服,加上还没穿的从当铺里买来的那一件棉衣和靴子,他冬日也不会怕冷了。   他们比那两个光棍好太多了。那两个光棍现在只是在单衣外套了一件厚一点的破袄子。周里正见了他们说要他们去县城找找活干,他给他们出干粮,过了立冬就让他们出发,起码要挣回来棉衣钱啊。   他们之前的陶罐里藏了半包糖和半包粗盐。哥哥又用竹子做了三个喝水的竹筒,很小,每次喝两三口水就没了。可是每天早上哥哥会给他们三个小竹筒里倒满水,添上几颗糖粒子,让他们喝下去。到了晚上也是一杯热水,里面放入的是粗盐粒子。   这竹子是周林大哥哥打猎时候发现的,只有十几颗,都被他们砍了,不是连根砍得,本来是想找竹笋的,却都老了,最后把竹子砍回来,粗的就挖空做竹筒,细的长的就晒干做竹竿晾衣服。还有一些小的就劈开,晒干后做成竹篮装东西的。不过他们中间只有周林他爹会用竹子编织竹篮,其余的都弄不好。   哥哥带回来的观音土被用了半袋,混着河里的污泥,再次把土墙又给涂了一遍,屋顶上的茅草又加固了一层。不光他们布置自己的房间,自从王冬嵩开始做木工后,其他人都添置了一些东西。   把屋子布置起来了。冬天地里活计少,翻土翻不动了,就没多少活计,上山打东西,找柴火,去远一点的地方找好木头,再去挖野菜,晒干,沤肥,在菜地里锄草干活。在家里孵小鸡,然后去地里挖虫喂鸡。抽空做衣服,缝缝补补的。   反正一整天不闲着。男劳力力气足就去地里去山上去远处找工找食物找猎物,女人们就在家摸摸这菜地里干活。   王冬嵩和周明几个半大孩子都在做木匠,各种各样的小物件,四方的空箱子,粗糙的木凳子,边角料的木筷子。王冬嵩做的断断续续的,他们看着也不难,陆陆续续的有几个人就想学,下营村的人也来看热闹。还说要给钱,让王冬嵩帮着做点小物件,比如王冬嵩做的非常熟练的小木铲子。   王冬嵩母子成了他们三十口人中最受下营村欢迎的人之一了。当然还有路婶子,路婶子和村子里的杨婆子最要好,和人家媳妇也混熟了。村子里有什么新鲜事只要杨婆子知道,她一定也会知道。比如立冬时候村长的出嫁的大女儿一身伤的回来,听说那天村长气得脸都青了,家里面骂人的声音隔壁都能听见村长婆娘骂女婿的吼声。   立冬的时候周里正竟然让周大福去大集上买了那种不带肉的大骨头,花了三十文买回来的,带回来他们熬了两锅骨头汤,又多放了一勺盐,熬了整整一天,最后放了两把冬寒菜,和一颗刚刚长成的大白菜,烫的软软的,香香的,配着骨头吃,吃菜喝汤好吃的得人骨头都觉得酥了。   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有奔头。白菜长成了,萝卜陆陆续续也冒出头来了,小麦呢就等着一场雪下来了。   周郡也觉得日子好过起来,他又起了两株兰草放在自己房里养着,想着再找时间去镇子上买卖。现在他手里还有五两银子加七百文铜钱和十二颗金珠,底气很足。周娇和路云因为不挨饿,每日有糖分和盐分摄入,虽然吃不到肉,但是身体却仍旧好转。   他决定下次去买点大豆,可以用来发豆芽也可以用来磨豆浆,虽然没有肉吃,但是大豆却仍旧有丰富的蛋白质。他发现这里的人好像只用大豆煮饭吃,不用发豆芽也不用它做豆腐更别说磨豆浆了,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而且这里的大豆和他见过的大豆也不一样,更小更黄,他们更喜欢做炒豆子零嘴吃。   周娇和路云没有生过病,只不过有一次路云有些鼻塞,周郡立马让他在被窝里躺着,连着喝了一整天的热水,最后好了。路拾就不提了,一向身强体壮的,就是还不说话。   他好像是懒得说话,周郡就让路云和周娇天天在他耳边逗他说话,逼急了,路拾就嗷嗷叫,但不愿意开口。周郡觉得奇怪,路婶子说他杞人忧天,“孩子大了,想说话的时候自然会说话。”   她没生过孩子,也没养过孩子,但是她看过村子里的人养孩子,听别人养孩子经说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小周氏和王虎媳妇也是说他,“路拾一看就是聪明的,不着急。说不定我们中间会出个贵人呢。”路云听到这话,眼睛就亮了,一个劲地点头。他觉得她们说的都对,路拾决定是有福之人。   路婶子道:“冬日闲,你该去把那观音土处理了。”周郡其实再犹豫,因为现在这种天气,他害怕做不成,费土费力费木材废时间。而且也会让别人说他胡搞,所以才把土运回来后半个多月就没动静了。 第54章 烧制   烧制陶器首先就要打个土窑和筛选细腻的观音土。   当然他不是大规模的烧制,本来想在厨房的土灶里烧,但想着不好把握温度,而且还耽误做饭。他就带着路云去自己屋子后面找块空地挖坑做了个简易的灶。这个土灶台就是河里的泥巴做的。两人去挖泥巴弄完灶台就废了不少功夫。所以路云又说这是玩泥巴。   他还说可以用泥巴做,说不定也成。周郡给他科普,当然用泥巴是可以做模型的,但是最后恐怕这种泥巴土烧不成,中途就会裂开了。观音土是高岭土,用它是因为这种高岭土有粘性,而且可塑性和耐火性很强。   他们带回来的观音土都是块状的,大颗粒的,要首先用石头把大颗粒碾碎,变成粉末状,之后挑出大颗粒的,把粉末状的观音土放在木盆里加水搅拌。搅拌成撵泥状物后再挑出来,本来想用木盆的,但是最后怕干了的不好洗,所以要先在木盆铺上一层树叶,之后等着泥状物稍微凝固一点,之后把然后去厨房弄点草木灰。草木灰不用太多。   接着把厨房的碗盆拿出来,周郡就开始比划做泥胚了。这个过程就跟小时候玩泥巴一样,可以让观音土凝状物做成各种形状。那种陶碗最好捏,只要能厚度保持一致,最后烧的时候温差不太大,能均匀受热后都能成。而罐子累的要难一点,因为上下厚度不一致。   周郡做的时候,要先把陶罐的罐身做出来。这就需要用到木铲子,用木铲子铲子那头把观音土打平,边缘平滑,变成一个长方形,之后长方形围城原型,接着撒草木灰。草木灰其实就是起一个凝固作用。然后开始搓长条,长条这边路云和周娇搓的很多.   周郡就一条一条把长条固定在罐身上,一点点的用小匕首把接连处抹匀,其实这个时候要是有那种转盘就好了,只要能够掌握好手指的速度,模型很容易做。   几个人合作花了三个时辰做好了七个碗,五个陶器,两个盆状物。这些模型做了后要晒干,但是看着这天气估计危险,所以周郡搬来两块大石头,把陶器都放上面,然后生火把他们烤干。烤干后就可以烧制了。   烧制陶器只要八百度的高温。他们挖的土坑可能有些小了。路云和周郡把十四个陶器放下去,这些还不能堆在一起,要间隔开,发现放不下,但是把坑挖大了之后上面不好封口,没法保持一定的高温,需要的木材也很多。   “不能分两次吗?”路云问。   周郡说可以是可以的,但是这天气,如果模型放置久了,恐怕不好烧制。不过也没办法,先把碗和盆烧出来。这个小,烧制时间三四个时辰就行。周郡和路云周娇及在一旁玩泥巴的路拾一起做模型烧制的时候都有人来看热闹。   大部分是王家沟的人过来看稀奇,后来下营村的小孩们也跑过来看热闹。村子里的孩子们最爱玩泥巴了,平时在田埂上空地上也垒两个土块生火烤个麦子,蚂蚱吃。当然也烧制过泥巴模型,可是他们的泥巴烧了就裂开了。   现在看着周郡这样的大人也玩泥巴,都笑嘻嘻的问他要做什么。路云偶尔会带着路拾和他们一起玩,闻言就回答:“做吃饭的碗,还有花盆。”他觉得哥哥是一定会做成功的,丝毫不理会他们不信的笑嘻嘻的眼神。   柴火不够,这几个孩子也不嫌累,竟愿意帮着去拾柴火。前期的柴火不能用木材,要用一些干树枝干树叶和干草之类的,等温度起来后才能放木材进去烧。这样中期温度就会急剧升高,也不用人在一旁看着了。   冬天天黑的早,周郡把木材填进去烧着后,已经可以吃晚食了。晚饭后又估摸着烧了一个多时辰,快三个小时了。他填了两次木材。   周娇带着路拾睡了,只有他和路云还在外面熬着,等着再填一次木材就不管了。   现在外面冷,但是他们靠着土灶,围着火焰,土灶上留有眼,能看到昏黄色的火光冲出来。   “路云,把这些枯树枝树叶干草往那边捡捡。”别他们入睡了,风一吹,把这些东西吹到土灶上,万一冒出火星,引起火灾就完啦。他们这房子可都是木材和土做的,一间着了,所有人都跑不掉。   周郡此刻都有些后悔没把灶台往远处搬了。路云打着哈欠把易燃物弄走,周郡又估摸着时间,又填了一次柴火,然后用扫把把这灶台处扫干净,让周围没有任何易燃物,还把两块大石头往那边堵着,“路云,走,回去睡觉。”   两人回去睡觉,周郡大概睡了两个多时辰,就爬起来看灶台。火已经熄灭了,但是里面温度仍然有些高,他举着火把,把灶台扒开,晾了一会儿,用树枝夹着,把里面的碗盆都拿出来,然后又把剩下的五个陶罐放进去。   接着打着哈欠,去半枯树枝树叶生火,准备把剩下的陶罐也给连夜烧制了。就这样周郡熬到天亮了,填了一次柴火,路云和周娇醒了,帮忙看着,他检查了一下烧好的碗盆,有两个碗烧的碗口裂了口子,还有一个陶盆看着特别丑,底部凸出一块来。看着是没问题,他那到厨房挨个装水试试,发现吧,有一个碗细密的漏水,其他的还行。   行吧,算是成功了,起码这些碗能够装饭了。那个漏水渗水的也能凑合着用。他把这七个碗盆摆在厨房了,打着哈欠准备再去眯一会儿,睡个回笼觉。   周娇和路云等哥哥睡了,跑到厨房去看成品,发出赞叹的声音,“我就说哥哥厉害,做什么都厉害。”   早上起来做饭的王虎媳妇和小周氏也凑过来看那陶碗,虽然看着丑,土白土白的颜色也不好看,但是真的碗啊。他们现在的碗盆是王虎一家的和周里正一家的,周里正一家的特别好,是陶瓷的,看着是莹白色很光滑。   这样一比,也差不到哪里去,最大的优点是不要钱。王虎媳妇也说不出酸话来,只能道:“郡哥儿看着不声不响的,能耐大,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学的这个。”   路云听了就得意洋洋,“我大哥很厉害的,大哥说他还会烧炭。”周娇赶紧捅捅他,让他别乱说话。哥哥可没说过他会烧炭,只是说烧炭也能卖钱。说是去大集上看到有人卖炭,都是自己烧的。   王虎媳妇道:“那碳不容易烧吧?”以前王家沟的王大富一家有钱,家里有了炉子的,她见他们家烧过炭,听说贵的很。要是这么容易就能烧成,岂不是要发财了?她认识的人中间没有会烧炭的,这些手艺可是家传的。那种不好的碳说是会烧死人。人家买了你的碳,烧着烧着却死了,人家亲戚能放过你?   小周氏却听了上了心。她周家以前也用过炉子和碳的,只不过后来要供小叔子和周立上学,家里节省,把炉子卖了,也就不用碳了。但是她是知道碳的价格的,他男人周二贵和大伯子及公爹看样子都很看重周郡,说不定这周郡真的有什么本事烧炭呢。   上次小妮回来也说周郡家买了很多东西,她虽然不知道周郡靠着什么赚了钱,但知道公爹肯定是支持的,她家得了实惠所以没必要说出去,小周氏朦朦胧胧地也有有意识到周郡和他养的那个路拾不一般。   她公爹是里正,对他管理的一百户里农民家里大概都知道。她偶尔也能听到家里有人讨论着什么。之前就听公爹说过周郡之前在村里虽称不上二流子类的人物,但也不勤快,小聪明劲有一点,爱到城里晃悠,有一对狐朋狗友在外晃荡着,也不知道晃荡什么。   但看这这逃荒一路上,他带着小婴儿拖着周娇和路云,也和他们一样熬了过来,而且人家一个也没少。有几次关键时刻,人家还能遇到贵人。   而路拾这个孩子,她也发现了不同之处。他比别的小孩更讨人喜欢,一般小孩子都爱哭,但是她夜里没听到路拾哭过,也不生病,每日笑呵呵的。而且有一次她地里干活的时候,看着一条蛇在和路拾玩,蛇缠着路拾的手腕,路拾还摇着手臂,笑嘻嘻的模样。   真的,那蛇为什么不咬路拾呢,路拾也不害怕。她都觉得害怕,她当时想喊她男人,可是她男人自从被蛇咬过后,就特别怕这种东西,她就没吭声。后来那天吃饭的时候路云就那一条蛇过来,说今晚加个餐。   她思来想去做完饭后去找了大嫂。   周大福媳妇一听,一拍大腿,“会不会,咱去问问就行。”周大福媳妇是个性子急的,在吃完后饭后,喂完鸡后。见周郡还没起床,她就给周郡留了一碗稠一点的菜粥,在屋外喊着:“郡哥儿,起来了吃饭了。”   周娇就去接她的碗,“婶娘,我去喊我哥。”   周大福媳妇把碗给她,“那你去吧,我去看看你们的灶台去。”她昨天没凑热闹,今个看见厨房的碗和盆,又经过试用后,莫名地想去看一下。去了路云在劈木材,砍成小块,填进去。路云看着火,时不时地往下添柴火,见她来了,还说再有两个时辰就好了。   哥哥说陶罐要烧制的时间长一点。   周大福媳妇就问他怎么知道郡哥儿会烧炭,路云没心眼,“我哥说他可能会,没试过,知道怎么烧的,想以后试试。”   周大福媳妇看到他们的灶台,这么简陋,又看到旁边还有泥巴的土块,看完后她啧啧出声,“郡哥儿有本事。我得让周立和周明学学。”心中对周郡可能会烧炭的事更加相信了一些。 第55章 赵家   周郡起来就被小周氏和周大福媳妇拉住了,他还以为自己怎么了。这两个人神秘兮兮的竟然只是问他会不会烧炭。   他只能说知道原理,但是没有实施过,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两人立刻拍手称道,说现在就可以试试。问他要准备什么。周郡很无奈,说现在还是要以烧制陶器为主。   他当然知道烧炭好了,可以卖又可以自家用。可是他打听过这边有专门的卖炭的生意,一般的木炭要用那种好的木材能烧成。这成本不用说,就是那种好的木材都要留着做家具的。   他们现在用的木材都是从大姜村和他们村的山林里弄得。这些山林是村子的,也是县里的,说是谁都可以去弄,但是外村人如果来砍伐,早就被本村子的里村民打一顿了。   他们平日里需要的柴火和木头都是从这里获取的,下营村的村民看他们这么红红火火砍伐木材建房子做家具的烧柴火的,人家也不说你。可是你要是烧炭去卖,那可估计就不成了。前两日村长还来了一次,说他们进山次数太多了,每次都砍伐太多的木头回来。   村子里的人就有些不满,特别是五个儿子的赵家兄弟,公开说他们浪费木材。郑村长就过来说叨他们。   那天他和周里正在屋子里说了会儿话,郑村长走后,周里正的脸色就很难看,让他们以后砍伐树木的时候背着点人,大姜村那边能别去就别去了。可以去山上找点东西,但不要随意去砍伐树木了。说那边的人找到里正说了。   郑村长还暗示道两个村子的这山林中的木材有一大部分是天生地长得,但以前他们村子里的老人说那山上的树也有他们每逢喜事了,比如家里有人结婚生孩子,孩子有出息了,或者父母大寿,他们买了树栽种的。大姜村那边更是不可能让他们长期去砍伐了,所以烧炭可行,但是必须要偷偷地来,也不能多烧。   周里正哪能不明白,郑村长是什么意思。就是欺负他们外乡人呗。什么人为栽种的,如果人为栽种会栽在荒山野岭?那山林就是是大家的,就是不想让他们去砍伐,找了个好理由。还有他说的那个赵家五兄弟,在村子里是个霸道的。反正他家兄弟多,孩子多,一打架一窝蜂就上了。   根据路婶子打听来的消息,他五个兄弟老娘娘家就在十里村,而且他们还有三个舅舅,好几个表兄弟。赵家兄弟的娘家三兄弟就是上山砍柴去城里卖的。   越到冬天,城里的柴火需要越旺盛。城里有钱人用炭火,一般人用柴火,他们没地或者没时间没人力去砍柴,只能买柴火用。冬日的柴火紧俏的很。   周郡解释半天,两人半信半疑的,后来周郡说要他们去问问周里正,两人才没吭声,不过没过半天又过来说可以偷偷试试,就弄一点,留着冬天自家分着用。   周郡就点头,手上不停地扒拉火星。两人还没离开,等着看他扒开火堆,看看陶罐怎么样。   他烧制的陶罐,哦,失败了。也不能说完全失败,就是不能装水,全部都漏水,只能装别的。好在陶罐口子很大,路婶子就说:“这个可以腌制咸菜。”他们的盐巴不够,但是有些菜比如干萝卜,干白菜,干蕺菜,毛菜。这些就不用那么多盐巴,而且时间放长了也能入味,有咸味。   还有一些海边来的咸鱼,这些咸鱼直接可以做盐巴来使用。他们在北地的时候咸鱼特别贵,但是在这里咸鱼没有那么夸张的价钱,虽然他们还是吃不起吧,但如果这三年一直风调雨顺的,大家又都没病没灾的,三年后土地收获,也能每个月买一个咸鱼干吃。   所以确定他烧制的陶罐不能装水后,周大福媳妇和路婶子纠结都没纠结,手一拍说没关系,放鸡蛋鸭蛋,腌咸菜都可以。实在不行放在屋子里装线团装布头,也能防老鼠呢。   周郡很失望,复盘整个过程,的确不知道陶罐是哪里失败了。之前他那一次就怎么这么容易成功了,这次却直接渗水,难道是当时打磨的时候没磨平,按理说高岭土密度够大啊。或者说温度不行,内部有缝隙,没烧制好?   思来想去只有温度没达标。那一次温度是在夏季,这一次在冬季,还要再做一次。碗盆不够,这次他没有多做陶罐了,而是一口气又做了十个碗,五个盆,只做了两个开口大瓶口碗装陶罐。   又花了一天一夜烧制完成后。终于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碗吃饭了。王冬嵩也给厨房做了个架子,陶碗陶罐陶盆摆在上面,虽然不咋好看,但是整整齐齐的看着也清爽,最主要是实惠。他们给周郡打来的柴火全部烧光,还用了王冬嵩那边的边角料木材,观音土也用光了,最后周郡又抠抠搜搜地烧了一个大碗盆,这个是留着给周娇养鸡用的。   他们的鸡苗长大了一点,被小周氏和路婶子等几个年轻媳妇精心养着,还专门给她们一床棉被护着,没养在外面,而是直接养在那个杂物间里,每日都有人烧热水放在旁边维持温度。   杂物间里用木板搁在两堵墙之间,把温度弄得高高的。这批鸡苗养得好,到现在只死了一只。可以肯定五十天后,这些鸡苗鸭苗长成,他们绝对能在过年后吃到很多鸡蛋。每日吃的和他们差不多了,还有路云周娇周妮他们专门给它捉虫子吃。   虽然天越来越冷,但是他们已经准备好了熬过这个冬天的准备。冬天,家家户户都在存木材,柴火。他们厨房每日的草木灰都被用来沤肥。   这边冬日雨水不太多,房顶暂时不会漏水,可是要防备下大雪。路婶子说她打听过着下营村往日下雪情况,说没有他们那地方的大。既然这样就不用再次加固屋顶,再浪费一笔茅草了。   就这样顺利的时候,一日王二妞突然哭着跑回来,衣服都脏了,而且湿漉漉的。王虎媳妇当即骂起来,问王二妞是怎么了。王二妞说是她和河边住着的赵三娘吵架,赵三娘的哥哥姐姐还有小叔叔们把她扔下水了。她在水里拼命地扑腾,都快没命了。他们还在笑,后来被赵婶娘瞧见了,呵斥两句,赵三娘的五叔才把她捞上来。   王二妞边哭着说着边还打着喷嚏。   “这该死的讨债鬼,快把湿衣服脱了,上被窝里,我去给烧热水暖暖。”王虎媳妇顾不得骂女儿了,心疼极了,跑去厨房烧热水,害怕女儿风寒。但她烧着烧着心中一股气油然而生。赵三娘实在过分,便没忍住,把周娇叫来,让他去地里喊王虎回来。   女儿被欺负成这样,他这当爹的必须要知道。周娇本来在家看路拾和看着小鸡的,见二妞姐湿漉漉哭哭啼啼的回来,吓了一跳,然后就听到王虎伯娘叫喊着咒骂着。她早就弄清了事情,于是二话不说去地里喊人,还能顺便给哥哥带点热水喝呢。   王虎回来后,周大福媳妇也跟着回来了。王虎媳妇哭丧着脸,“我知道她赵三娘家惹不起,可是她爹,咱不能让闺女白受欺负。”   周大福媳妇见二妞瑟瑟发抖地躲在被窝里,详细问了情况,二妞就说她原本去河边打水。今天是她和他娘打水的,她去的时候见有人在河边玩耍,玩那个打水漂,她嫌弃他们把河水弄脏了,就往远一点走,可是那赵三娘的两个石头往河里一扔,水渍真好激到她脸上,她就嘟囔两句。   王二妞提水本就不开心,语气当然不太好。赵三娘也不是吃素的,两个小姑娘当即拌起嘴来,然后赵三娘就委屈地又朝她扔石子,二妞当然会反抗,同样地朝她扔,而且扔了几块大大的。两人在河边对着扔,水花很大的,两人身上都湿了。   后来她错了手,石头扔到了赵三娘脚边,似乎砸到了她的脚。赵三娘一下子哇哇大哭,然后她的哥哥姐姐就来了,最后她的小叔叔也来了。   二妞那个时候害怕了,想走,可是赵三娘跑过来一下子就把她的水桶踢到河里去了。二妞就没忍住,去推她一下。然后赵三娘哥哥姐姐就过来推她,她还有个弟弟,一头撞过来,就把她撞到河里去了。看着她在河里挣扎了有小一分钟,他们在岸上拍手大笑,那个弟弟还说他们是外来的,竟然还敢欺负他姐姐,下次见到她一次打她一次。   后来河边洗衣的赵雍她娘见了,呵斥孩子。赵三娘的小叔叔才下去把她捞了上来,当然也把水桶捞上来了。二妞委屈的不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被窝里抽抽搭搭的。王虎媳妇心疼极了,“这赵家的太霸道了。”   周大福媳妇也点头,这赵家五兄弟仗着人多,在村里是横着走的。赵家五个兄弟,老大到老三都成家了,赵三娘就是老大家的孩子,才十岁,就是村子里的孩子王。孩子们打架就算了。   可是赵五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也下场,还不制止,最后是赵婶娘说了话,才下去捞人。他们是不是想淹死二妞?   王虎疼孩子,听了事情经过过,当即就要去赵家。王虎媳妇拉住他,“还是请周里正一起去,我看这二妞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万一夜里起热发烧了可怎么好。”她家可请不起大夫,买不起药。   周大福媳妇不太想他们去麻烦公爹,那赵五的娘听说是个难缠的,无理都能搅三分,别说她还有五个儿子撑腰,她公爹年纪大了,要去吵架可吵不赢。她就道:“王虎,你先别出面,我和你媳妇一起去,再叫上路阳媳妇,咱们先去她家问问情况,就说孩子吵架,也不能把咱娃往水里扔。看看她家什么说法?”   王虎媳妇一想也是,主要是她也不想闹大。三人去了,然后怒气冲冲地回来了。人家赵家人压根不搭理他们三个,说小孩子打架,大人管不了。王虎媳妇差点和赵五她娘吵起来,然而赵五她娘有四个媳妇,乖乖,三张嘴比不过五张嘴,路婶子骂战不行,眼看着就要动手了,直接扯着她们俩回来。   所以到了晚上,十四间房里都能听到王虎媳妇大骂赵家人的声音。周郡第一次听到这么多骂人的词汇,真的这个堪比祖安先辈。一开始他还捂着周娇耳朵,后来一脸麻木地听着。   路云问:“哥,你说她是骂赵家的,还是骂我们的。”怎么听着这么不是味呢。要是骂赵家的,就站在河边骂啊。赵家就住在河边,他们家是瓦房,周围围着土房,前前后后十几房。整个家族的人口加上刚出生的小孩子,有十六个人。赵三娘和赵二娘是家里唯一的姑娘,当然宠了。路云就知道赵三娘不讲理,所以尽量躲着她。赵二娘还能说几句话,碰到赵三娘,他有多远躲多远,就连路拾都不太喜欢赵三娘。   周郡拍了他的头一下,“你别掺和这事。”王虎媳妇气不过,但是也知道自己打不过,只是骂着出气罢了,或者也有让他们一起帮她讨公道的意思。可是你看这都骂这么久了,也没人劝她。   大家的意思大概是不想掺和。在他们看来小孩子打架的事情,不至于大惊小怪的。再说二妞也没发热,吃个亏算了。他们还不至于为了这个和赵家的起怨隙。   路云也同情二妞但是又想吐槽:“俺们小孩都知道,赵三娘她难缠,二妞姐还专门骂她。她那霸道性子加上又爱哭,能罢休?”周娇点头,她也见过赵三娘和村子里的小孩打架,好像是她要抢那个小孩的弹弓,小孩不给,她就哇哇哭了。然后她边哭边联合她那个小一岁的弟弟直接将人按在地上,动手抢。抢过来玩了半天又扔给那小孩,小孩敢怒不敢言的。   “睡觉吧。”周郡带着路拾出去尿尿,回来又要他们一人喝了几口盐水,就直接躺被窝了。那边王虎媳妇的骂声渐渐小了。周郡睡着前脑海里还闪过一句话,这年头,有实力才能霸道啊。 第56章 冬至   王二妞虽然没有发热,但是也留了鼻涕头疼了两天。王虎媳妇更加怒了,每日都要骂几句赵家的。一直到冬至过后,她才渐渐不骂了。   冬至前后,大家又再一次过年前忙碌起来,他们要把开荒好种上农作物的土地松松土,然后清沟排水,把沤好的肥料施到地里,疏松土壤、增强土地肥力。如果地里有虫,要赶快消灭它。毕竟他们养的鸡还等着虫吃呢。   一般冬至时候都吃饺子,周家村和王家沟的人也应应景,拿出了面粉,包了鸡蛋白菜馅的饺子,虽然一人只能吃两个,但也能满足一下。周娇和路拾比他们幸运,在赵婶娘家里多吃了六个,周娇去送白菜给赵婶娘,赵婶娘非留下她吃饭。   周娇没忍住,跟着吃了六个饺子;路拾呢,则是杨婆子喜欢他,给他塞了三个蒸好了干饺子给他做零嘴。杨婆子说希望小儿媳妇生个象路拾这样灵性的招人疼的大孙子。路云就没这好运气了,最后只啃大白菜了。   周郡安慰他,说明天路婶子她们去拔萝卜,他们种下的萝卜可以吃了。可以换换口味了,大白菜吃腻了。   后来看路云实在是沮丧,奖励他喝一杯糖水。然后喝完,开始数数。这阵子开始,他每晚睡觉前教周娇和路云数数,周娇学的很快,不到十天就能从一数到一百了。路云就慢了些。所以等路云数到一百个数的时候他才叫停。   “你数到一百,以后数咱们的铜钱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周郡见路云一脸求表扬的神情,指着他藏钱的陶罐,“这个陶罐里还有多少文钱,你明天偷偷数清楚后告诉我。”他家的零钱就放在陶罐里,其他的周郡分别都藏起来,周娇知道金珠藏在哪,而银子除了周郡谁都不知道在哪藏着。   周郡准备让他们俩,数数完了,还要学算数,至少要会简单的四则运算吧,之后再认字,不能做睁眼瞎。   他发现那周林他打猎厉害,但是数数不行,上次周林和他爹为了少了一棵树吵了起来。父子俩吵得很凶,最后证明是周林他数错了。周林他爹吐槽说不知道他怎么就养了个不识数的儿子,说他以前去卖兽皮的时候人家给的铜钱他就数不清。   周郡就觉得他养的孩子绝对不能这样。其实如果交识字,路婶子和周立最合适,他们都受过古代正规的启蒙教育。周郡害怕自己教出错字简体字来闹笑话。毕竟古代还有各种避讳字,还有说不清的偏僻习俗,因为这些他就暂时没交他们认字。总得自己先学会后再说。   这两天萝卜可以吃了,所以周郡就带着两根萝卜到了赵雍家里。赵雍这回到比上次见他的时候白了一点,估计天冷了,不那么晒了。   赵雍见他来,“正要找你呢,你送我这么多纸是何意?”他回来看到这些纸张还愣了一下,想着周郡怎么会发大价钱买这些。他娘说是感谢她照顾周娇的。这个周郡真是客气,他娘喜欢周娇,周娇惹人疼,能给他娘作伴。他这个做哥哥倒是不愿意欠人情。   周郡拿出他自己做的鸡毛笔,“我是想让你帮忙抄写一下《千字文》或者《三字经》,我用它来给孩子们启蒙。”   赵雍拿过他做的鸡毛笔,笑了,摇头,“你这笔不行,我写不好。”周郡知道自己做的笔很简陋,他选的鸡冠毛搅在一起,然后用了一根那种木头,中间掏空,把鸡毛塞进去,露出一点头来,他沾水试过,能写出来字,但是没有用过墨。   赵雍道:“我以前也做过你这样的笔,一沾墨,那鸡毛就软了,写了字就濡默,糊成一团。”也是他学艺不精,写字不好。一般这样的笔要是大书法家来写,能够写成草书。可是他不行。   周郡道:“我琢磨着有点用处,唉,那再等等,我想办法弄只毛笔来。”   赵雍听他这样说,就道:“我曾经在书上看到过如何做那种炭笔,就是烧完的木材,可是试了几次不得法。”   炭笔,不就是铅笔?周郡心想,不对,炭笔是烧完的木材,铅笔是好像是用石磨做的?原谅他的化学水平,应该是石墨吧?这种非金属矿物他可没有啊。那还是用碳,反正碳含铅,烧火木头也能写出字来,只不过不能再纸上写,而且一会儿就掉了,保存不久。   周郡道:“要用那种松木烧,就和烧炭一样。”看来还是要烧炭,他想了想道:“交给我试试。”   “你很急着要吗?我可以去借一套来。”赵雍也手痒了,他每次跟着药农出去采药,都是一两个月,这期间是碰不到书和笔的,所以回来休息的时候为了不使自己成为盲流子,他都会尽量摸摸笔写写字。没等周郡回答,他又道:“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借一套来。”说罢去外面拾掇拾掇在周郡看来是几块树根的东西,用篮子装着走了。   周郡就觉得这个赵雍也是个急性子人。赵雍他娘笑着过来,“我儿难得有同龄人来找他。”正说着周娇带着路拾就过来了,看着院子里那只大鹅,嗷嗷叫。   那只大鹅就追路拾,路拾小短腿跑着,赶紧跑屋里来抱住周郡的腿,赵婶娘笑着把大鹅关起来,“这是雍儿带回来的,赶明儿就有鹅蛋吃了。”   周娇没吃过鹅蛋,好奇地问:“婶娘,这鹅蛋和鸡蛋有什么不同?”   赵婶娘招呼她,牵着她的小手,“先别管鹅蛋了,昨个教你的花样你弄清楚了吗?”带着她去了织布机旁,她常年织布,所以织布机就在大房间里,她也睡在那里,是采光最好的一个房间。   相比之下,赵雍的房间就很挤了,室内窗户也小。不过平常赵雍就在堂屋里活动,也不在乎房间黑了。堂屋没有房间,但是有两扇门,不过现在没有门,整个敞开着,别提多亮堂了。   周郡在堂屋里陪着路拾,路拾闲不住,迈着小短腿又去鸡棚那里去看大鹅,嘴巴里咕隆嘟囔的,也不知道在念叨什么。路拾现在脸上有点肉了,身体虽然还瘦瘦的,但却不是那种骨瘦如柴的模样,好像就是个因为偏食而偏瘦的小孩,脸也白嫩起来,他现在笑喜欢龇牙咧嘴的笑。周郡估摸着他这样笑大概是炫耀他长出来的牙齿。   小乳牙挺厉害的,现在不怕硬的东西了,干饼子说咬就咬。磨牙期还咬周娇和路云,不过他不会真的咬疼,而是咬在胳膊上,咬出浅浅的压印,然后他就咧嘴笑。现在他正对着大白鹅龇牙呢。   赵雍很快回来,拿了毛笔和砚台,周郡看到那砚台里还有墨,后面跟这个小屁孩。周郡认出这是郑村长家的大孙子。他没吭声,看着赵雍在堂屋里拿出几张纸,给了写了《弟子规》里的首孝弟次谨信泛爱众九个字。然后开始给他说这些的意思,周郡听着好像是在教他写小作文。说怎么开头,中间怎么举例,结为又是怎样再次点题。   周郡在一旁听着,发现这古代小论文和他们高中写议论文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赵雍说最后要加上几句圣人言论来辅以佐证。郑村长家的孙子很信服,拿着那几张纸,然后一脸佩服地走了。   赵雍这才伸个懒腰,对周郡道:“上次你说的那句写兰草的诗来,你写一下。斗坡能曲折,乱石故峥嵘。篁竹几成蔽,幽兰何处生。”   听到让他写,周郡一脸为难,“不瞒你说,我写不好。我虽然读过几本书,然而写字却是一塌糊涂,还是不献丑了。”   赵雍根本不信,周郡无奈,握着毛笔要去写,赵雍见他拿笔姿势,又看他斗坡能曲折,第一个鬥字就写错了,怔了一下,疑惑地看着他。   周郡苦笑,“是真的,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其实也能认字,但是写却是写不好的。”   赵雍觉得他这样读书方式很奇怪,他的老师教她启蒙,难道不应该从认字写字开始的吗?他和周郡谈过论语,知道他是真的学过,学而时习之,他还能举一反三的给他说一些圣人的趣事。难道他的老师这么与众不同。   周郡见赵雍疑惑的眼神,绞尽脑汁想了个借口,“我老师说先把书读完读好读透,之后再写字就一发百顺了。还有我不光要学诗书学作文,还要学别的,比如算数天文地里之类的。”对不起了,语文老师,只能把你拉出来当借口了。   学诗学文不学书,还学天文地里和算学?这样的老师真是独特,除了不学书,其他都是是典型的儒家大家做派啊。听说有些大家族培养子弟就是这样的,学君子六艺,琴棋书画,样样都要精通。   赵雍问:“那你学礼乐射御吗?”他娘当时找的夫子可没有教他这个,就是跟着学了文和棋。周郡想点头又摇头,音乐课他上过,可是他学的音乐跟这个时候的乐应该不是同一个类型吧?   算了,只管摇头。看着赵雍还想问,周郡赶紧把毛笔给他:“我不是不会写字,只是这毛笔我一时没用过。你帮我写一本《三字经》我跟着练字。”他用树枝写在沙子上不就好了,总之繁体字真的好麻烦。   赵雍嗯了一声,坐下写了起来,然后写道一半还是放下毛笔,“趁着现在能用毛笔,我先教你怎么拿笔吧?”   周郡:……   赵雍这兄弟还有点好为人师的小毛病,不过他喜欢。   当即乐意地学习起来。早点学成,也早一点能博个出路。 第57章 启蒙   《三字经》全文一千一百四十五个字,赵雍写了几本了,所以不到一个时辰就写完了。他写完后又让周郡在他面前用毛笔写了十几个字,看他握笔姿势正确了,也知道轻重缓急,指实和掌虚用的都不错。   他道:“我现在相信你夫子说得话了,果然读书读好了读透了,写字就事半功倍。诗书果然一体。”   周郡暗道:他一个高中生,从三岁上幼儿园开始到十八岁上高三,整整十五年啊,生活里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学习。要是他真的像个幼儿一样学个拿笔姿势都要学一两天,都要怀疑自己的智商了。   眼看着砚台里的墨水要用完了,赵雍把写完的《三字经》给他,暗示道他可以回去了。他还要用剩下的这点墨做点别的事。周郡很拾趣地抱着不知道怎么闯进鸡棚和大白鹅玩得不亦乐乎的路拾回去了。   他没喊周娇,周娇现在和赵婶娘学做针线。天冷,大家事情不多,周娇人小除了偶尔洗碗割草喂鸡,也没有其他事情要她做。路云把这些事都接过去了,让她好好跟着赵婶娘学。《三字经》用了五张纸。赵雍字写得大,大概是方便他看清楚。   周郡回去后就去王冬嵩那里找来了边角料,然后用匕首削成长长的木条,准备晚上烧火的时候放进去,烧成木炭,然后用来在土墙上练字的。反正自家的土墙上用木炭写字,别人也管不着。   周郡学着写字,周娇学着针线,路云和路拾就学着养兰花。荒地里的兰草还剩下五株了,天气更冷了,大雨下了一场,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三四场。对于这下雨大家都很满意,因为这代表着土地有水,冬小麦需要雨水的浇灌。可是兰草却受不住了。   周郡估摸着等不到下大雪,这几株兰草就要被冻坏,于是干脆一股脑全部起出来,将它们移栽至花盆中。这花盆是他做的那种陶罐盆,底部深深地,还将荒地里的土一股脑地带了回来放入陶冠中。反正和之前两盆兰草一般放到屋子里来,放在了西南角。   路云是知道这兰草的价值的,所以格外地关注,每日都要看个两三次,不但他自己看,他还要抱着路拾,非要教他一起保佑这兰草不枯萎。周郡的确是想再去县城一趟,把这兰草统统卖掉。可是他找不到借口去,而且听说县城冬季到了,入城的流民很多,粮价高涨,就有些流民饿了在城里闹事。县太爷加大了进城管理力度,要收进城费。   周郡就想等着年前周大福说再去一趟城里,置办年货的时候,他在跟着去。那两个光棍去城里混了三五天,没找到活计,然后又混回来了。现在每日跟着周林上山下水的,混个饭吃。周林把这周边的山林都转悠过来完了,反正每日也能找点东西回来。他还打听着这方圆百里内还有没有别的山,有的话他还要出远门去打猎。   他说赵雍采药都能跑到曲平山去,曲平山可不再吉县境内,而是在安水镇呢,他当然也可以去别的地方打猎了。很有道理,可是他娘不让他跑这么远,特别是冬天,说想去也行,等夏天再去。冬天许多动物都没吃的,万一运气不好碰上了野猪或者狼虎豹之类的畜生,死了连尸体都留不住。   王冬嵩依旧做着他的木匠活计,现在大的做完了,木材也不能砍伐太多了,所以他就做小东西,就是小盒子小凳子之类的很简单做的。他还接了下营村的两个单子,给两户人家做木板小床,就是周郡给周娇设计的那个样式。木材是人家提供的,他只负责做,别说,做出来人家也满意,各自给了三十文手工费。   王寡妇乐得合不拢嘴,说自家儿子有出息了,嘚瑟了两三天。王虎媳妇就对自己儿子说非要让他跟着王冬嵩一起学手艺。王冬嵩不好意思说不交,但是王寡妇就有些不乐意。   自古以来手艺人都是拜师学艺或者家传渊源的。自家儿子是跟着他爹学的,这叫父子相传。而王虎的儿子王大顺可没有拜王冬嵩为师父,没有师徒之名,怎么救能随意学他的手艺?王寡妇就对王虎媳妇说,要是真的想让大顺学,直接拜师。   王虎媳妇哪能愿意?这个年代就算她是个妇道人家也知道的,拜师可是一件大事。师父就相当于你另一个爹,这是能随便拜的。王冬嵩才多大啊,就敢叫他儿子认他做爹?也不怕这了寿命。   王虎媳妇不乐意,觉得王寡妇故意为难人,就是不想教她儿子,看不得别人好,怕他儿子学了手艺王冬嵩就没法展示了。她就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王寡妇也不乐意听这些话,但她孤儿寡母的也就没反驳,只是给小周氏吐槽两句。   小周氏也看不惯王虎媳妇,但她可不会掺和这个。王寡妇吐槽完了,反正就是抱着一个主意。你想学手艺就要拜师,不拜师,他就不让儿子交,后来做木匠的时候,她还让儿子在自家屋内做。这让王虎媳妇更加生气了,在吃大锅饭的时候就当众吐槽,被王虎呵斥住了,王虎媳妇见自家男人发火,终于闭嘴了。   王虎知道自家媳妇一向小心眼,而且还有点爱占人便宜的毛病,但她也太没眼色了。人家不是不交,只是让人拜师。当然王虎也不想儿子拜个和他差不多大的毛头小子做师父,学木匠有什么好的。   匠人地位还没有他农民高呢。不学就不学呗,大顺跟着他学种田,把土地收拾好了,照样能娶上媳妇过上好日子,何必去争那一口闲气?   但这件事也导致了王虎一家和王寡妇一家有了生分。王家沟的十三个人,除了王虎一家,王寡妇一家,两个光棍外,其余的一家王满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王满家里五口人,王满的老爹老娘和周里正一般大,王满兄弟俩加王满媳妇,都是老实人。就是半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王满老娘其实路上就在病着,来了下营村安顿后,几乎没下过地,她一直在床上躺着,之前是躺着板车推来的。她们小声嘀咕,恐怕挨不到开春了。王满的爹是个能干的老头,看着比周里正利索多了。所以王满一家在周家村的人眼里还算可靠的。反正看着比上蹿下跳的王虎媳妇好得多。   王寡妇和王虎一家生分后有意识地靠近王满一家,可是王满媳妇不太愿意,觉得和王寡妇走的太近不好,自家小叔子还没成亲呢。王寡妇就只好和周大福媳妇及小周氏走的近了。   反正冬日土地都硬了,也没有什么活计忙,人虽然没啥吃的,但也饿不死,小心思不都出来了吗?家长里短的就唠嗑嘀咕说说小话打发时间呗。你干活的时候不唠嗑,也寂寞啊。   周郡花了大概十六天时间就把千字文里写熟练了。OK,他算是繁体字启蒙成功了。千字文里的繁体字约有三百多个左右。再次去找赵雍的时候得知他又去县城了,后悔没有让他把兰草带上一盆去,算是送他的礼物?   赵婶娘说他会在过年前回来。这人可真忙啊,打工996,休假都没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这次他们采药会去哪里。赵雍这么聪明,为什么不直接去学医呢,非要做药农漫山遍野去采药呢?周郡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是他和赵雍也不是熟悉的能问这些的关系,那就算了。   周郡自己繁体字启蒙成功后,就开始教周娇和路云。可怜的路云二百以内的数才数清楚,现在又要认字。他真的好难。周娇就比他乐意学,而且学的很快。一天一个字,路云有时候就忘了,而她却记得清清楚楚的。周娇也学着哥哥的样子用那种木炭笔在墙上比划,她觉得这个比做针线活有意思。   路拾也学会了。哦,他不是学会认字,而是学会了拿着木炭在墙上比划。有一天大家没看住,就看到他把半面墙上都画上了不知所云的鬼画符。周郡差点没忍住打了他的小屁屁,他还乐呵呵地龇牙咧嘴的笑,做了坏事还是一脸无辜地瞪着大眼睛。   此刻他脸上有些肉了,圆圆的脑袋,皮肤也白了些,额头,鼻子上,下巴处都是木炭灰,黑漆漆的,像个小花猫,偏偏他自家还不知道,还在做鬼脸。周娇哈哈大笑,牵着他,找布头给他擦脸。冬日到了,他们几乎不怎么洗澡。   因为天冷烧水废柴,而且还容易生病。所以周娇琢磨着每人都穿上那个类似围裙罩衣的东西。特别是路拾,一不小心他就脏兮兮的了。他现在会走会跳会跑的,小短腿哒哒的,皮得很。   而且真的是特别鬼头鬼脑的,虽然还是不开口说话,但是总能让人能够明白他的意思。比如他也发现藏着的盐和糖了,他不喜欢喝盐水,就喜欢喝糖水。   每日喝盐水的时候身子就跟扭麻花一样,满脸写着抗拒;但是喝糖水的时候就一脸甜蜜,喝完了还会冲笑,抱着你的你脸上连亲好几下,小手抚摸着你的脸,之后眼巴巴地再看着那空杯子,那表情就是让你再给他喝一杯。   鬼精鬼精的。   就这样的生活中,年关将至。一天,周郡起床推开门,发现外面下起了大雪。他第一次发现这么大的雪,从小生活在南方的他可没见过这么美丽的雪景。   一眼望去,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第58章 下雪   有了第一场雪后,很快第二场雪就来了。 第二场雪的夜里,王满的娘去世了。王满兄弟俩表情很平静,大家沉默着帮着他处理丧事。扯白布,选址下葬。可是买不起棺材了,后来他们冒着大雪去山上砍了木材回来,王冬嵩和大伙一起帮着做了两块板子合在一起的简易型棺材,埋到了王满家分到的地头边上。   下葬的时候要哭灵,王虎媳妇哭的最狠,也最真心实意。这个老太太是真的好人,之前在村里也是有名的好人。她以前和自家婆婆吵嘴,老太太就上门劝婆婆,反正她是王家沟难得人人都夸赞的好人。   路云也知道,路云说:“王奶奶和我奶奶一样都是好人。”逃荒路上他奶奶还在的时候,这王奶奶还给过他们祖孙俩菜饼子吃。   王满自从来到下营村,没出过村口,这次周大福带着他去赶了大集,去买纸钱。   头七的时候给老娘烧纸钱,保佑她能在底下过的舒服点,别再缺衣少吃了。大概因为王奶奶的去世,所以前段时间悠闲的气氛变得悲伤起来。毕竟一起逃难到这里来了,虽然早知道王奶奶活不长了,但是还是希望她能和大家一起过个年。   她一走,他们三十口人就剩二十九个了,短时间内恐怕不会添加新人来。人嘛,总是失去了才有所感悟。而且哭灵下葬的时候,王虎媳妇因为太伤心还摔了一跤,是王寡妇给她扶起来,两人搀扶着走,踏过厚厚的雪。这样一来,她们俩的生分捡了不少,仿佛和好了,又开始重新说话重新来往了。   这一场丧事结束后,离过年也没几天了。   年前两场雪后,天就晴朗起来,各家各户开始准备年货。腌制的白菜和萝卜,晒干了的野菜和树根须,还有晒干了的萝卜干,攒着的不舍得吃的鸡蛋和刚下的鸭蛋。当然还有他们养成的四十六只鸡鸭。(中途死了七只鸡,一只鸭,加上原来的两只鸡,一共三十只鸡,二十六只鸭)粮食呢有栗米和谷米,还有一些米糠。   周郡则又跟着周大福去了一趟大集,又偷偷带回来半包红糖和一小包麦芽糖。放着给三个孩子吃,他自己也跟着吃一点。这年头低血糖,估计每个农民都有。所以糖不能少。他还买了小半包炒豆子,给周娇和路拾他们磨牙解馋用的,一粒豆子咯吱咯吱能吃半天。路拾最喜欢这个了。   大雪过后山里没什么野菜能吃了,但是可以找松子和松树。反正他秋天上山的时候看到过不少的松树。松鼠冬天要冬眠,在松树旁边脱落了不少松塔,都是空的,肯定被松鼠藏起来了。   大雪过后要是能找到松鼠冬眠的老窝,这可是难得的炒货。周郡不觉得和松鼠抢东西吃不地道,所以毫不犹豫地告诉了周林,他觉得哪里可能有松鼠的地方。但周林去了几次都没找到过,周郡想带着路拾一起去看看,但又害怕把路拾冻坏,想想就算了。不能为一口吃的,不要命是吧?   因为下雪的缘故,格外的冷。周郡他们屋子里有四床棉被,因为天冷,不让周娇自己睡小床了,所以四床棉被都合在一起,四人睡一被窝,还有路拾这个小火炉,倒是不觉得有多冷。但是别人可就不好过了,特别是王家沟的两个光棍和王满一家。   路婶子和路阳虽然只有一床棉被,但是她和杨婆子关系好,去借了一床褥子回来,他们俩夫妻俩又年轻,还能熬着。可是那两个光棍可是什么都没有,冻得嗖嗖的,夜里不敢睡觉。最后两人挤到王满家里,和王满的弟弟王仓挤一个被窝。三个大男人,怎么能挤得下。没两天,就冻病一个了。   虽说瑞雪兆丰年,可是这样他们恐怕就等不到开春的丰收了。大家伙儿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冻死,周郡也不忍心。但他不是圣母,他倒是可以给一床棉被,但是用什么借口呢。他自己带着三个孩子贸然开口给棉被。要是知道感恩的还好,但是不知道感恩的恐怕以为他是冤大头,让他和他们住一个房间,更不可能了,周郡不放心。   他们房间里有周娇这个小女孩,而且还有他藏的钱呢。这两个光棍他和他们打交道不多,底细要不是很清楚。周郡不太想惹麻烦。房间里平日里只要他们都出门都会锁上门的,周娇和路云都很小心。周郡想过段时间再扯一些布,从门口那边拉一道帘子将视线隔住。   想了想,周郡就把周娇床底下的茅草送了过去,还送了一个不透水的陶罐子,让他们放点热水在床头。   最后王寡妇让儿子王冬嵩带了一床被子去了两个光棍屋里,自己让王满媳妇来她屋子里睡和她一起睡。   王满和他爹一起睡,这样就能省下一床被子来。接着王仓也住了进去,就可以带着一床被子了。各家匀了一点茅草出来,把床下面垫的厚一点,再在外面加一块木板子,四个人就横着睡,两床被子盖着,他们的衣服都垫在下面,也熬了过去。 第二次下雪,雪化后,去地里看冬小麦果然涨了一大截,而且棉花长势更是喜人。老话,瑞雪兆丰年,果然诚不欺人。地里的野草都冻死了,这省多少事啊。下营村那一些好的天里,他们的庄稼更是惹人眼红,让人艳羡。   周里正和周大福王满等庄稼汉蹲在他们田头,看着那些庄稼,感叹道:“要是咱周家村没有兵祸,明年绝对会有个好年景。”   可惜啊。现在流落他乡,一切从头开始了。   他们的荒地还有近三分之一没开垦出来,明年开春一边收小麦一边收棉花,一边还要加快开垦荒地,免得再错过春苗水稻的种植。明年的任务紧,更累人了。   几人在田头蹲了许久,回去后看到村子里的人都在唠嗑,而且今天逢集,陆陆续续地有人大包小包地回来。下营村的村民忙了一整年了,开始置办各种年货。大人小孩扯几尺做新衣,家家户户做些果子糕点给孩子做零嘴。   小孩子们疯跑着,也不怕滑到了。他们走到河边要回自家房子的时候,听到小孩子们喊着:“下雪了,又下大雪了!!”   几人停住,纷纷抬头,没想到还有第三次大雪。   这第三次大雪下的格外大,纷纷扬扬的雪花下个不停。小孩子们彻底没事情做了,就穿的厚厚的在外面打雪仗。   路拾穿的像个球,圆滚滚的。那床被子拆掉的棉花大部分都用在他和周娇的衣服上了。所以路拾小脸小手都红扑扑暖洋洋的,扑在雪地里翻滚着。周娇踢他小屁股,他乐呵呵地撅起屁股,还摇了摇。周妮没忍住,先轻轻踢了一脚,他就一头扎进雪堆里了。   小周氏见了,“我的娘哎,快起来,讨打!”   周妮呆了一下,然后疯狂地跑了。周娇就去追她,拿雪球扔她,路拾扑棱起来,也迈着小短腿一颠一颠地跟在他们后面追赶着。   雪地里直接可以埋萝卜,大人们商量着要不要去买点大骨头,过年隔壁大姜村有人杀了猪,拉到大集上卖了,比镇子上的屠户卖的便宜,一斤能便宜一两文钱。周郡就很馋啊。不光是他,二十九个人没有不想吃肉的。于是大家商量着,去买一斤肉,再买一块剃干净了大骨头来。冬日里熬着骨汤,骨头汤里放萝卜,除夕夜里绝对是个美味。 第二天雪小了一点,就去买了,没有买肉,却是买了两根大骨,还买了一只鸡架子回来。鸡架子也叫鸡壳。是很便宜的。因为把鸡肉都剔除了,剩一副骨架来卖。一般的鸡要六十文一只,而一只鸡架子二十文就可以了。许多人买不一起一整只鸡,就买这个来煲汤。有屠户好刀法,可以把鸡架子剔除干干净净的,连一丝肉都找不出来,但是会把鸡头留给你。   肉留着,大骨头就熬汤。周大福媳妇和王虎媳妇做饭都是一把好手,两人先把大骨头整个放入大锅中熬着,,熬了两个时辰后,大骨入味后,再切入萝卜,再小火熬制一个半时辰,这个时候大骨和萝卜混合在一起,撒上一些白菜碎,加入盐巴,盛出来就是热腾腾香喷喷的萝卜骨头汤。   每人喝上一大碗,配上菜饼子,窗外的雪花飘洒着,别提多自在了。周郡家里还有了炒豆子,他们再去用骨头汤烫上一碟白菜心,配着一起吃。路拾吃的直打饱嗝。   大骨头熬完后,周大福媳妇和王虎媳妇还没舍得把骨头扔了,而是再次将他们捞出来剁碎,然后再重新上锅炖,再添上一大锅水熬制,让后用这个汤来煮大白菜和一些干菜,又是一顿美味。还有那鸡架子,剁碎了熬汤拌栗米饭,浇上一点萝卜干伴着吃,味道又咸又香,肉味十足。想想就是美味啊。   这场雪淅淅沥沥地下了两天两夜,在第三夜的时候又大了起来。当时他们都入睡了,睡到半夜,突然听到一声路拾哼唧起来,然后就是一声大哭,哭声尖利。   周郡惊醒,一下子坐起来,没反应过来,隔壁又是一阵巨响,然后有人尖叫起来。   路拾停了一下子,接着哭声更大了更凶了,周郡赶紧爬起来。发现外面叫起来,声音很大,路拾一直在哭,他顾不得看外面发生了什么,就先抱起路拾哄着。   “做噩梦了吗?”周郡哄着路拾,路拾还没睁开眼,但是一抽一抽的小脸皱巴着,很委屈的模样。   周娇和路云都醒了过来,去了外面,喊着:“二妞姐家的房顶塌了,她娘被砸了一下。”   外面闹哄哄的,好像右边也传来惊叫声。   正说着,路拾睁开了眼,瘪嘴哭的更厉害了。周郡一顿,抬头看了看自家房顶,快速道:“抱着棉被,我们先出去。”周娇和路云赶紧抱着棉被冲出去。   四人刚出去,屋内传来一声巨响——   砰一声!   他们的房顶也塌了。 第59章 塌房   路云嘴巴张的大大,赶紧要回屋里看,被周郡一把拉住,“危险。”   雪下的太大,屋顶上的横梁和茅草支撑不住了,塌了。屋顶漏出星光来,寒气直往人骨头里钻。大学还在下,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十四间房塌了五间房,王虎一家损失最大。王虎媳妇被横梁砸到了,砸到了腿,疼的直叫唤。其他人并没有受伤。   周郡披着棉被,怀里抱着路拾,路拾已经不哭了,眼泪止住了,眼巴巴地打着哈欠瞅着这乱糟糟的一切。冬日的风和雪夹裹着朝人脸上扑。他们就去了周里正屋子里,王虎一家被抬进了王满家里。路婶子和路阳屋顶也塌了,然后挤进去小周氏屋子里。   大家也没法睡了。现在修屋顶也修不成啊,黑灯瞎火的,什么东西也没有,也看不清楚。打地铺更不现实,所以只好把被子放在板车上,让周娇和路拾先在板车上睡下凑合着。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大家首先去看了看自家屋子和屋顶,发现嗯,要修还是不太容易。雪不停,风大。周郡和路云赶紧把东西能塞床底下的就塞床底下,塞不了就弄到墙角里,特别是那几盆花,还要保护好啊。   因为屋顶破了,所以风雪直接从屋顶往屋子里灌下。周郡觉得自家真是缺少常识啊,水泥大楼住惯了,竟然不知道还要扫雪。现在惨兮兮的,冷风嗖嗖的灌进衣服里,肌肤上都是动起的鸡皮疙瘩。他抱着路拾,路拾也噘着嘴,不太高兴。   周娇跑过来,“哥,我们先去赵婶娘家借住一下吧,至少要把这花安排好。”赵婶娘一直对她很好,所以周娇第一时间想找她帮忙。   周郡嗯了一声,让周娇和路云先抱着自己的衣服去赵婶娘家里,他先去周里正屋里看看那,有没有地方可以放兰花的。他们都是知情人,应该会安排好这些花的。可是周郡去了之后发现他们都乱哄哄的,一堆人挤在一起,问该怎么办。晚上怎么睡,这雪什么时候停,王二妞怯生生地问有没有药酒,她娘疼的受不了了。   反正乱糟糟的,周郡没吭声,又回到自家屋内。等了一会儿,周娇跑过来,“哥哥,赵婶娘让你也过去。她说赵大哥过两天才回来,我们先在他屋里挤一下。”   周郡同意了。修屋顶要等雪停,这一时半会地怕是不行了。先住一晚上,看着这大雪已经连续下了三天了,晚上应该能小一点了。先把能搬走的衣物和兰花搬过去。周郡把银子藏在自己身上了,然后把房门关上了。   大家都盼望着雪停,可是到了晚上雪更大了。周郡和路云及路拾睡在赵雍的房间里,周娇跟赵婶娘一起睡。今天白天乱糟糟的,吃也没怎么吃好。几个人满村子买茅草,周郡买的最多,这次就算被别人看出来他有钱,他也一定要花大价钱把屋顶修好,修的牢固一点。   路云轻轻打起了小呼噜。路拾还没睡,睁着眼睛,趴在周郡胸口,小脸贴着他的下巴,周郡摸着他的头发,头发到耳边了,古代人都要留长发,周郡当然入乡随俗给他留起了长发。他觉得小孩子真神奇。大人的头发五六天不洗,就油腻起来。而路拾的头发自入冬以来就没洗过,还是这么洁净光滑,摸不出一点油腻和脏污来。   周郡用手指给他梳头,路拾的头发很硬,很滑,梳完头发后,他轻轻捏了捏路拾的后颈,路拾舒服地翻了个身,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周郡也闭上眼睛,耳朵能听到外面的风声,慢慢地睡着了。然而院子里发出吱吱的响声,有人踩在雪地里的脚步声,接着院门好像被打开了。周郡一下子惊醒过来,看到门外的黑影,魂差点没吓掉。   “谁?!”   而赵雍也吓了一跳,本想偷偷回屋休息,不想打扰母亲,没想到却在自己床上看到几团黑影,其中一个还跳起来了。   “赵大哥?”周郡清醒了,赶紧披着棉衣起身,房门大开,这一动静,右边屋内的赵婶娘浅眠也出来了,她点了火把,喊着:“是雍儿回来了吗?”   赵雍赶紧回应,“是我,娘,你别出来了,我没事的。”   “郡哥儿他们房子塌了,我暂时就让他们睡你屋了。你把路拾抱我这来睡,你们三个挤挤。”   “娘,好的。”   周郡把路拾塞在怀里,用棉衣裹着抱给赵婶娘,然后回来后,赵雍一身寒气,周郡就问要不要给他烧点热水去去寒。   好一个反客为主,赵雍差点魔幻了,差点以为自己走到周郡家里了,他笑了,自己去厨房冲了冲脚,就躺被窝了。路云已经醒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赵大哥,你回来了,你怎么这么晚回来,外面雪停了没?”   赵雍是连夜赶回来了,城里雪下得更大,有些居民房子也塌了,城里有些乱,县太爷加强了巡逻,过年没几天了,可不能出事。他想着铺子也没什么事,万一雪不停,路可能被堵住。可就回不了村,所以就提前回来了。   “雪还在下,明天估计还听不了。”赵雍说了几句,又问:“村子里房子塌了几家?”   “就俺们家的房顶塌了。”他们房顶当时没瓦片,就木材和茅草。   周郡睡在最里面,靠着墙边睡。赵雍的床也不是很宽,三人睡有点挤了,不过他们被子多,倒不至于会被冻着。周郡只觉得有点尴尬,就尽量不说话。赵雍是连夜赶回来了,说了两句困意就袭了上来,很快就睡着了。   听着他们俩的呼吸声,周郡却是很久很久才睡着。第二天他被路云叫醒,爬起来。赵雍还在睡着,周郡一动,他也睁开了眼睛,给他让位让他下床,之后他又往里面挤挤,再次闷头睡了。   周郡赶紧带着路云回去,今天该他提水了。但是河里早就冻住了,他费大劲凿开河面,取水提回家,头上身上已经飘满了雪。这雪还是不停,回去屋里看,他们的木板床上也堆满了雪,屋内薄薄的一层雪,一旦融化后估计地面也泞泥不堪了。   真的是。   这雪怎么就不停呢。这样下下去,要雪灾了,农作物会被冻坏了。王虎媳妇的腿被砸的还不能动,周二贵给了她药酒,擦了也不管用。不知道是不是砸到骨头了,他们家完全没有过年的喜悦。   别说是他了,就连屋顶没塌的人家看着这雪也不太高兴,一边家里要住着别人,一边还都在担忧着地里的粮食,祈求着雪赶快停了。后天就是除夕夜,可是因为这场大雪没一点过年的气氛。还有那些屋顶没法修的人可不想除夕夜的时候在别人家守夜。   不然,拜谁的祖宗呢。这算怎么一回事。大家情绪都不太好,周郡烧着锅,今个是周林他娘主厨,随意熬了一点稀粥,周郡和路云喝完了,让路云去看看路拾和周娇起来没有,让她们俩回来。今天还是下雪,他也要爬到屋顶,试着把屋顶补一补了。   中午的时候雪小了,王虎就忍不住了,也爬上了屋顶,试着修补,他们一家四口在别人家呆着最不得劲了。因为媳妇疼的夜里也睡不着,但是只能忍着,他心酸的不行。   周林见状上去帮忙,周郡也试着爬上去,被周里正叫下来。周里正让周大福和周二贵上去帮忙。后来雪更小了一点,王家沟的男劳力也来帮忙了。   到了晚上,王虎家的和路阳家的屋顶修好了,雪终于停了,但是天黑了不好行动,周郡他们的房顶还没修好,还漏了缝隙。屋子里的雪也没化,周郡只好再次去赵雍家借住。   这次睡觉前,周郡把剩下的纸都拿出来,又把炭笔拿出来了,“看看这笔写字。”赵雍点着火把,眯起眼睛看着他写得字,总觉得怪怪的。感觉好像哪里少了几笔,但也能认出是什么字来,他问:“你这故意少笔画,是为了避讳?”樓写成楼,友愛写成友爱。   周郡看到他指出来的字,心里想着只是写顺手了,嘴上却道:“是的。”高中历史老师讲过避讳字,有时候自家师长或者先祖或者当朝统治者的名讳是需要避讳的,这个时候可以用多音字代替,也可以少写笔画。   赵雍就不再说什么,周郡把炭笔递给他。他就用炭笔写了起来,发现是炭笔用着没有毛笔顺当。但是这炭笔削的很细,笔头尖尖的,还有纸卷住了碳身,手不会弄脏。觉得这也很省事,他就一股脑写了两页字。   路云凑过来,“赵大哥,你写的是什么?”   周郡去看,写的是:“黄帝问曰:为五谷汤液及醪醴奈何?岐伯对曰:必以稻米,炊之稻薪。稻米者完,稻薪者坚。帝曰:何以然?岐伯曰:此得天地之和,高下之宜,故能至完,伐取得时,故能至坚也。   大概能明白一点意思,是要做米酒醪醴?   赵雍道:“这是《黄帝内经》里写得酿醪醴的法子,我想试一试。说是能够滋养五脏六腑。”周郡听他这样说,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他觉得米酒可能只是口味好喝,应该没有什么治病的疗效吧?但自己也不太懂,就闭嘴了。   赵雍写完字要把纸收起来。周郡赶紧说:“这炭笔写字还还行,但是不能久放也不能防潮,这字迹大概不到一个月就消失了。”可不能当做药方子保存起来,不然一拿出去就是一张有些碳迹的白纸,等于白写。   赵雍道:“我知道的。”他把纸叠起来,然后眨眨眼,“这是我送给郑村长的。”也只有他家才能用得起粮食做米酒。说不定做成了,他还能讨两杯喝。   又同床共枕一夜后,周郡终于在雪停后第二天修好了屋顶,把房间也整理干净,干净带着被褥和衣物回去了。他可以摆脱尴尬了。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想起他的兰花还没拿回来,又跑到赵雍家的时候,发现他正在观察那几盆兰草。   周郡想起之前骗他说只有三株,尴尬又上来,强行调整好表情打了个招呼,开始般花,最后周郡想了想给了赵雍一盆,“你下次出去带着,要是能卖出去,钱分我一半就行。”   赵雍挑眉,“我留着自己养着不可以吗?”他看了周郡放在桌子上的兰花,又问了一个周郡回答不出的问题,“你那个时候不是说只有三株,你都卖给了利源当铺的掌柜的,这……”   “是我又发现的。”周郡说谎也不打草稿,可是这只换来赵雍意味深长的眼神,周郡知道他这是揶揄,也不在意,“你如果要养,可以问问路云怎么养,兰草娇嫩,别给养死了。”可值钱呢。   他给出这一盆也很心痛的,不过他觉得赵雍值得投资。赵雍本地人,人品不差,赵婶娘人也很好,而且赵雍还会默写药方,也能接触药材。昨天还给了他一大块野生姜,这可是个好东西,药铺里买一块要三十文呢。他没什么给的,就给一盆兰草好了。要是卖出去,他也得一半钱,不亏的。因为他觉得赵雍是实际派,不会养兰草,应该会拿走卖的。   回到自己家,终于自在起来。 第60章 过年   雪足足有一尺厚,深的地方有两尺厚度,不夸张的说路拾埋进去,可能只能露个头出来。虽然停了,但是温度低,雪根本没化,大家赶紧去地里看农作物,铲雪,别真的把粮食冻坏了。还有他们种的大萝卜,不挖,估计也要烂在地里了。   修好房顶睡了好觉的第二天,除了还不能下床的王虎媳妇和有些风寒的周大婶娘,其余人全部下地去拔萝卜。   就连路拾也去了,小脸小手冻得通红,他却乐呵呵的。大人们先把雪挖开,露出萝卜秧子,然后小孩子们就跟在大人后面,一个萝卜一个坑地拔,拔不动就用锄头挖,拔断了没关系,后头的大人再挖几榔头,保证一个也少不了。   □□的萝卜堆成一小堆。果然有烂的,烂的一堆,好的分成一堆,萝卜秧子也不能丢,叶子也可以吃。烂的萝卜先洗净晒干,还能吃的就吃,不能吃的就切成片,用水煮一煮,然后晒干。好的萝卜就搬回家堆在柴房里。   他们的两间柴房都堆得满满的柴火。这样的雪天想要去拾柴火砍柴可就不容易做到了。现在的雪山去了不小心就没命。今年是大年三十,可是全村的人都没有闲着,都在地里忙活呢。   大家忙完就是到了晚上,风风火火回家做年夜饭。这回前个刚遭了灾,大家商量着杀一只鸡,煮上五斤豆米饭,再蒸上十个鸡蛋,在用鸡汤吊大白菜,这年夜饭就成了。   五斤豆米饭,每人可以分到一小碗,但这可是实心豆米饭,不加米糠的和干菜的,口感别提多好了。周郡这么吃过大白米饭的人现在为了这一口豆米饭心底都想流泪。大概不常吃,他竟然觉得真的很美味。   吃完饭,各回各屋里,周郡照常让周娇输完了一到二百个数,路云数到一百,然后问了她们俩的名字还会写吗,反正就是这些知识点。他问完之后,昏昏欲睡,周娇突然道:“哥,我们没有给爹娘上供。”   周郡的瞌睡一下子就没了,想了想去厨房拿了两个套碗,然后从他们坛子里拿出来两块饴糖和炒豆子,放进两个碗里,让周娇来拜了拜,“也没什么好东西,爹娘,我们会好好过的。”然后他一转身看到路云失落的模样,也把他扯过来,“路云,你也给你爹娘和奶奶说说话吧。”反正都是逃荒路上没得,要是真的在底下下能享受到人间的烟火供奉,那么应该也是一起的。他们就聊以慰藉吧。   最后连路拾也有样学样的拜了拜。拜完之后,路拾就眼巴巴地盯着套碗里的饴糖和炒豆子。周郡笑了笑,“我们几个分了吧。”   吃完炒豆子,周郡又想着该展望一下未来,提高一下积极性,就道:“现在我们来许个新年愿望吧。”他教几个小朋友双手合十,双眼紧闭,默念自己的愿望,就是来年想怎么样,希望能得到什么。   小路拾又是有样学样,可惜他不会说话,不然周郡非要问清楚他许了个什么愿望。要是路拾的愿望是最后可能实现的。毕竟他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福气在身——他们的小福星在双手合十的时候眼睛瞪得更大了。   然后然后张着小嘴巴打了个哈欠,然后迈着小短腿自己爬上了床,对周郡招招手,指了指自己的鞋子,周郡明白,这是要他给他脱鞋,他要睡觉了。   路拾很快睡着了。这孩子睡眠一向很好,周娇却仍旧神采奕奕的,“哥,你刚才许了什么新年愿望。”   “说不出来就不灵验了。”周郡吓唬她,“你要在心底默默的念。”至于他的愿望,很朴实无华的,只想明年能一天吃三顿饭。   之前逃荒的时候不算,那日子是能吃到东西能熬着活下去就好了。现在安顿下来,每日要干农活,可是一天才两顿饭,他十八岁了,正是长身体需要能量的时候,一天两顿饭根本不行。可能也有低血糖的缘故,周郡无时无刻不感觉到饥饿。所以明年的愿望和目标就是种好粮食,多挣钱,争取能一天吃三顿饭。   正月初一,外面的雪仍旧没化完,他们再次去地里铲雪,这些雪水现在不需要,但是到了开春,种植水稻的时候就是宝贝了。听周里正说以前他们周家村也因为抢水出过事,不知道这里的分水制度怎么样。   周郡对这些一窍不通,只是听着,然后从地里回来的时候看到赵家的几个孩子正在打雪仗。王冬嵩和王大顺看到赵家的孩子就是一脸不忿,正想绕着走,一个大雪球砸了过来。周郡躲开了,而王大顺却被砸了一脸。   王大顺很气,但是那边赵五却是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然后又玩了起来,根本没多少歉意。王大顺立刻捏了雪团砸过去,赵三娘却大喊:“你干嘛打人?”   王大顺气笑了,干嘛打人,不是你先打过来的?   啧。真是霸道。王冬嵩也才十五岁,闻言道:“我们玩雪仗呢。”说着也捏起了雪球想要砸过去。他对王大顺使眼色,王大顺是因为他妹二妞被赵家欺负,而他则是因为讨厌赵大牛。   赵家的人真是霸道极了,上次赵家赵大郎的儿子赵大牛非要他给做个木剑,他不做,他还说以后见他一次打他一次。赵家大郎大儿子和他一般大,长得确实五大三粗,比他高出一个头来,握着拳头恐吓他,他才不怕,只是厌恶。   “那我们来比一场!”赵三娘率先大叫着提出挑战,“谁输了就跪地磕两个头。”   “打就打,谁怕谁。谁输了谁是孙子!”王大顺第一个符合,还顺便对周郡使眼色,让他也加入。   周里正停住脚步,对王冬嵩和王大顺招招手,“大顺啊,东哥儿,走。”说着他还挡住了赵三娘砸过来的一个雪团。   赵三娘见砸到周里正,立刻不敢动了,赵五和赵大娘扯着赵三娘来,“周爷爷,对不住。”   周里正挥挥手,“没事,你们去玩吧,要小心些。”周里正把两个要闹事的王冬嵩和王大顺带回家去,不露声色地解决了一场小争端。周郡敢肯定,周里正要不在,他们俩肯定和赵家的几个孩子闹起来,说是打雪仗最后可能会打起来。   正月里大家的事情不是那么多。因为他们是外来的,这里也没有他们的亲戚朋友,想去拜年都找不到人,更别说去亲戚家里坐坐了。但是下营村的村民拜年,人情往来热热闹闹的。   虽然大雪封路,但是挡不住他们的拜年的热情。走亲访友的,说媒拉纤的,相亲见面的,喝酒吹牛的,反正下营村这个偏僻的村子也热闹起来。   特别是在郑村长的出嫁到城里的小女儿坐着马车回娘家的那一天,不夸张的说真是热闹极了,很多小孩子都来看那马车。那车夫大包小包地往村长家搬东西,后来那车夫还给人发糖果,小孩子们抢成一团,没抢到的还哭了,闹哄哄的。   路云抱着路拾也来看热闹,看高头大马,看宽阔马车,路拾坐在路云脖子上,指着那匹马笑呵呵的,嘴巴里嘟囔着。他们来晚了,没看到撒糖的,但是看着有小孩子在那哭。之后郑村长老婆笑眯眯地出来,让小孙子拿出那种炒豆子来招待他们。炒豆子里面还含有那种不多的瓜子。   这可让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们惊喜了。炒豆子他们经常吃,可是瓜子却不常见。路云仗着灵活的身子和路拾的可爱伶俐,愣是多抢了一些瓜子,足足有一小把,塞在口袋里,乐呵呵地跑回家,和周娇周妮分享。   就连周郡也跟着吃了两个瓜子。路拾不会吃瓜子,连壳啃的,周郡就给他剥瓜子,可是剥了十几个就没有了,他还想吃,又开始扒着瓜子壳啃。   周郡就心酸起来。这瓜子算什么呢,可是他现在却让孩子这个都吃不着。他把瓜子壳扔掉,抱着路拾,“小家伙,别馋了,过两日我带你去城里,我们买两斤瓜子吃。”   瓜子应该可以种的吧?   这东西不就是向日葵葵花籽吗?既然有瓜子肯定也有花生。种花生种瓜子比种粮食值钱多了。周郡的两亩地还剩下七分荒地没开垦出来,他决定剩下的开垦出来后就去买这些种子种。   他不懂种地,但是周里正周大福应该会懂一点的吧,种地应该是相通的?   这个地方的水土比适合种吧?可惜他穿越之前没有看过一两本农业方面的书籍啊。这地方也没有互联网,不然分分钟这些问题都能解决。   路云在屋外喊他,他收回这些思绪,出了屋子,被凉气吹得精神一震,“怎么了?”   “阿爷喊你。”   周郡去了里正屋里,发现王虎大叔也在,而且眼眶红红的,周郡愣了一下,看着周里正。里正道:“你王伯娘发热了,我寻思着你和那赵雍关系好,想请你去问问他,可有什么药能让你伯娘好受一点。”   王虎没钱去请大夫,王虎媳妇的腿青了肿了,本来是不能下地走路,养着的。可是这两日村里热热闹闹的,她自己待在屋里也不好,就拄着棍子让二妞扶着在外走了一圈,可能就是这样一圈,导致她受了凉气,回去后就发热起来了。   她一发热,腿上被砸的伤口就恶化了,还流脓了……王虎焦急了,只好来求人。   周郡嗯了一声,“我去问问。”然后又对王虎大伯说:“我觉得伯娘那伤口最好用盐水洗一下。听说盐水能够杀菌,嗯,就是让伤口能不再恶化。”杀菌太现代化了,伤口最好是能消炎才好,估计伤口本来就有炎症,然后风一吹,体内就发炎了。   赵雍那边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草药可以消炎的,周里正对他说:“要是赵雍那边有药,你就拿过来,稍后我们给他提一只鸡换。”   赵雍那的确有草药——蒲公英。他晒了很多。   还有金银花,他也有。金银花和蒲公英在春夏季节随处可见,人人都可以采摘,但是要是入药,就要学会炮制。金银花炮制程序多,不容易。一般方法药农也不会告诉你,好的炮制方法是药铺和大夫的独特方子,所以要是在药铺买,这草药也不便宜。   赵雍听他说完,蒲公英给的很大方,而金银花他只给了一点点,“金银花内服,蒲公英热水冲服,还可以磨成粉敷在伤口上。要是三天后还发热,伤口再恶化,尽早去找大夫。”   他只是懂一些皮毛,药理知识博大精深,医术他还没入门,只不过一些常见的伤口处理,风寒防治他了解的多一些罢了。这还是因为他跟着那些经验丰富的药农去采药,跟在他们身边学的,又加上他又在药铺里当过学徒,耳濡目染学到的一星半点。   当周郡拿着一小包蒲公英回来的时候,还是觉得很奇怪,这东西真的有用?他以前发炎了感冒了就吃一片阿莫西林,这年头可没这个胶囊。思来想去,他拿了东西回了自己的小屋子里,又拿出赵雍给的那块野生姜,用小匕首切了两小薄片。一起拿给了王虎。   “这包磨成粉可以敷在伤口上,这包是熬水煮,这姜片也可以煮。”同时他也把赵雍告诉他的三天不好要去找大夫的建议也说了。王虎媳妇头一点一点的听着,想插话,还有好多问题。   但周郡却不太想回答,他语速很快,又说了说了一下自己知道的注意事项,比如伤口不要碰水,每日用盐水清理两次,最好不要乱动。还有一定要多喝水,拼了命的喝水,不想喝也要喝。反正不管是风寒感冒还是风热感冒,都要补充水分,喝水就是排毒!   王二妞很快就去熬药。王虎媳妇脸烧的都苍白了,唇要是白的,起了很多干皮,但是眼睛却发红。刚才王二妞用盐水给她擦拭伤口的时候,她疼的脸都扭曲了。   看着真吓人,唉。真是无妄之灾,谁晓得那根梁怎么就这么巧砸到了她。本来伤口都好了,她因为耐不住寂寞出去了一趟,风一吹,伤口一裂,炎症发了,这不又恶化了嘛。   周郡感慨的同时,也决定,以后要是受了伤,一定要彻底好透了才蹦跶。 第61章 亲戚   所幸,王虎媳妇吃了金银花敷了蒲公英,又喝了生姜水,熬了三天,不发烧了,伤口也不化脓恶化了。   王虎松了一口气,二妞和王大顺也有心情出去转悠了。周里正还真的让周郡提了一只鸡给了赵雍。   赵雍诧异,平常村子里要是有村民来求药的,他也都会给,他们可不会拿什么东西来换。但是当他娘去求他们帮忙的时候,他们也会帮。所以他没有收下鸡,又还了回去。说他们太客气了。   周郡知道周里正的用意是想拉拢赵雍,反正周里正对下营村的村民都很客气,轻易不会和他们吵嘴,大概很谦和。他是想尽快融进来。他们从夏末秋初来到这里的,到现在为止,大半年了。看上去似乎和村里的人很熟了。   可是里正知道,他们还差得远,一旦他们和本地人有了利益冲突,那些人很快就会联合起来排挤他们外来的。要是种水稻,他们的土地离水源很远,进水要经过别人的田沟。   要是中途有人使坏截流,这可是会耽误种粮食的大事情。就算没有人截流,可是要是老天爷不开眼,不多下几场雨,水源少了,到时候他们恐怕连水都分不到。   这些事之前在他做里正管理两个村的时候,没少去给人调节争水闹出来的事端,有一次为了抢水还差点出了人命。所以周里正在还没开始前便有意的和村里和他们地挨着的人家交好,免得到时候被卡水。   所以尽管赵雍不收,周里正让儿子周大福和王虎又再次把鸡送去了。周郡正在那让他帮着写《千字文》。他上次去镇子上不光买了糖和瓜子,又买了一刀纸和一小块墨。毛笔还是没买,但是这墨用木炭沾着也能写字。   墨是最差的那种墨,不过他和赵雍都不嫌弃,用的都挺开心的。赵雍说他的钱都是小半年一发,药铺里给药农结账,是半年一结账。他估计要正月十五过后去上工,才能算帐。   既然说到这了,周郡就好奇他采药到底能赚多少,为什么不好好种地,还不用这么辛苦。漫山遍野的去采药风餐露宿的,不比种田轻松在哪吧?   赵雍笑了笑,说药铺给的钱要靠他们找到的药材有多珍贵来算的,如果能找到那种珍贵的药材,自己又会炮制,直接炮制好卖给药铺,就挣得多了。比如如果能找到灵芝鹿茸或者人参,这样出去一次就够种地种上一年的。   哦,这是暴利啊!而且漫山遍野也能找到不少好东西,如果再会一点打猎技术,光是兽皮都能弄到不少。他们药农里就有一个打猎好手,一把弓箭准头厉害,他采药归采药,捉到一条受了伤的狐狸,剥了狐皮卖了小三两银子呢。   他刚入行没多久,之前是做学徒,很是辛苦地认识了一些炮制好的药材,之后做药农,认识了不少生药材,学会分辨他们,又跟着一个药农后面鞍前马后的伺候很久,才被带着走了这条路。反正这行只要你认识的生药材越多,野外技能越强,而且会炮制会种植会处理,运气再好一点,很快就能攒下不少钱。   他开始的时候只认识十几种草药,其他的就算见到了他也不知道他们药性,药铺收不收,所以也会摘菜,也不知道哪里能找到他们。所以就没挣到什么钱。   后来嘛,边干边学,《黄帝内经》每次去药铺他都会偷偷翻看,仔细背诵,还跟着经验丰富的药农身后学着,认识的生药材就更多了,在野外的时候也会辨认了,采的草药也多了起来,就能挣的多了。然后再学会几种炮制方法,把药材处理的更好,药铺就更会给高价。因为他懂得更多,会的更多了,所以挣得也比以前多了。他算了下自己去年下半年攒的钱,能买两三本《黄帝内经》回来了。   周郡听到能买《黄帝内经》大概知道赵雍挣得是不少。《黄帝内经》可比《论语》贵的多多了。因为这是医书,印刷不多,大多是大夫手抄的。书铺里也很少卖这种冷门的书,所以他价格会更高。   像《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这种启蒙书籍,大概九百文银子能买一本印刷和纸质都不错的书籍。而《论语》这种厚度大概要一千三百文左右。所以《黄帝内经》这种冷门的又厚的书籍估计要二两银子才行。这样一算,赵雍挣得真的挺多的,怪不得他每年都不交粮食,直接拿钱抵税。   周郡就很羡慕啊。不过这采药的事他做不来,他家里还有三个孩子要照顾呢,这要两三个月不在家,谁知道几个孩子会怎么样。更别提他没入门,也没什么立场求赵雍带他入门。周郡就羡慕羡慕。   两人正说着,有人推开了院子门。周郡侧头一看,是个二十多的少妇,挽着头发,脸色苍白,却带着喜色喊了赵婶娘,“娘,我回来了。”   “姐?”赵雍很兴奋,大步出去,迎着那个少妇,“你怎么来了,没带彤彤回来?”   赵婶娘听到声音很快出来了,母女相见多是激动。周郡见到这,赶紧从赵婶娘身边的周娇招招手,打了个招呼回去了。   人家一家子要团聚。不过周郡也很好奇,他来村子大半年了,第一次见赵婶娘家来人,还是她女儿。赵婶娘的大女儿这么大了啊。赵雍也没提过他这个姐姐,倒是提了几次他的小妹妹。   周娇也好奇,“哥,赵婶娘说我像她的女儿,就是像刚才那个姐姐吗?”那个大姐姐是很漂亮,但是面色很苍白,而且身体看上去也不怎么好的模样,苦着脸,她觉得自己和她不太像。周郡想起来路婶子说过的话,知道这应该是出嫁的大女儿。那个小女儿应该是被赵雍爹赌博卖掉的那个。   他摸着周娇的头,和她说起了这个,周娇就很可惜,“我想起来了,婶娘也说过那个姐姐被卖掉的时候和我一样的年纪。”   她喃喃道:“为什么要卖掉自己的孩子呢?”说罢就想起了逃荒时候在安水镇和吉县看到的卖儿卖女的景象。她就不再说话了。同时心底却在想,他们逃荒时候那些人卖儿卖女是因为活不下去了。可是在这里他们有土地也活不下去了吗?   周娇没有问哥哥,而是去问了路婶子,路婶子给她解释半天,她终于明白是因为赵婶娘的相公是赌博,是坏蛋。所以当她看到周明和王冬嵩几个哥哥在打赌玩游戏,还用了家里的好东西做彩头的时候。她就和小妮嘀嘀咕咕的在一旁说赌博不好。   周明哥哥说小赌怡情,周娇立马反驳,大赌伤身,倒把周明给弄得讪讪的。周娇就举例说赵雍他爹的情况,说不能让周明哥哥以后也卖儿卖女。这话让周大福媳妇听见了,她当即就说周娇说得对。   周明这孩子没个轻重的,安顿这么久了,他虽然不懒,但也勤快不到哪里去。相比周立的勤快懂事又聪明,周明就懒散的多了。   特别是冬日无事做,他就满村子转悠,还跟下营村的一些土溜子来来往往的。周大福媳妇就担心儿子学坏啊。上次去砸冰窟,掉了下去差点没给他自己冻死。然后大冬天还要去山里掏鸟窝说想吃鸟蛋。谁家鸟儿冬天下蛋?还不是想出去玩?   快点忙起来吧,一旦忙起来,这些小子都下地干活,就没空找事了。这正月里闲得人发慌,针线活计都做了不少,布头都没了,缝缝补补的。而且养鸡也少了很多草料,周大福媳妇就让儿子去泥鳅。   过了元宵节这个年这算正式过完,而下营村的热闹一直到过了十五,才停下来。元宵节听人说吉县县城里会有花灯看。下营村的村民有的去了。赵家的赵三娘也去了,他们是没时间去的,因为太冷了。也因为去城里没有事情。   赵三娘回来后大书特书说了半天,惹得村子里的小伙伴们羡慕极了。就连路云也偷偷在一旁听了赵三娘说起那正月城里的热闹景象,回来还学给周郡和周娇听,周郡听他描述,不禁想起一句正月十五夜赏花灯,月色灯光满帝都,香车宝马满园色的诗句来。于是畅想未来,同时给孩子们保证,明年元宵节定然带他们一起看城里过元宵。   元宵节,他们又吃了一顿好的,应该吃汤圆看花灯闹元宵。可是他们没这条件,只能看着村子里的人热闹。周郡偷偷带着路拾去了一趟镇子上,买了一包饴糖回来,抠抠搜搜的只买了二两瓜子,是因为瓜子好贵,二十文一斤。这东西吃又吃不饱,又不能补充什么,只能做零嘴,于是周郡就只买了二两,但他偷偷买了两斤糯米糕。   因为他们的粮食没多少了,而且大白菜吃的差不多了,萝卜干和萝卜要成为他们的主菜了。又要恢复之前两顿稀得日子了。所以周郡的糯米糕主要是为了不挨饿买的。天天两顿稀得,真的是要饿死了。   真希望棉花和小麦快点成熟啊。棉花熟了,可以卖出去也可以留着自家做衣服做棉被穿,小麦熟了他们就有粮食吃了。一旦开春,许多青菜就能种了,菜园子也会丰富起来。山里面也开始复苏,野菜也有了。   更重要的是他们可以开荒种地了。地里去看了几次,虽然没有长草,但是土质硬的像铁一样,想来开春后又是一场苦战。   周郡就很好奇,这里怎么没有土豆和红薯可以种植。他问过很多人,他们都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东西。可是有花生瓜子却没有土豆和红薯,他以为这几个都是同时出现的呢。可能是他这地方没有?西北有,没传过来?   这可是高产量作物,比水稻和小麦亩产量高多了,还能吃饱,有了它肯定就不挨饿了。可惜他没能力把这些搞出来。   赵雍又出去上工了,果然不出周郡所料,他临走前带着了那盆兰草。嘿嘿,他就说这人不可能养着的。他还有五盆兰花,本来有七盆的,死了一盆,送了赵雍一盆。   其中有三盆兰草养的还不错,两盆半死不活的。现在都没开花了,周郡想等天气不那么冷了,就再去城里,把它卖掉。他家养花都不行,而且没有长久的合作渠道,养花不划算。这就是冬日人闲,路云和他才有时间关注照顾这些花。 第62章 开春   周郡终于找到去城里的机会是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   龙抬头又叫春耕节,预示着一年的忙碌开始了。在这之前要吃一顿好的,来养养精气。周郡反正自己手里有钱,就跟着下营村的马家汉子一起去城里赶集了。但周林说他也要去,就和周林一起。   周大福这次没跟着,反而是周林推车,推着积攒下来的鸭蛋和鸡蛋,去卖。或者换一些盐巴回来。他们养的鸡鸭现在每天至少要下二十个蛋,现在已经攒了两大框了。周林要来是因为他和他爹攒了一只狐狸皮毛,想卖掉。   现在开春后干活重,他爹娘身体要补一补,反正现在各家吃大锅饭,就只能保证你不被饿死。要想多吃点,就必须要自己努力。这张狐狸皮是他爹攒的棺材本,现在没办法了,拿出来卖掉。   而且周里正也和他们透过底了,就是棉花和冬小麦成熟收获以后,大家把粮食平分,平分之后就分开过,不再一起吃饭,一起上地了。自家干自己的活,吃自家的饭,各负盈亏。   因为到城里要走一天,周郡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于是路上付了五个铜板坐上了驴车。是隔壁蔡湖村的人也去县城。   周林摇摇头,他没付钱,他推着车就走在后面。周郡带了三盆花,想赶快去卖掉。这回他仔细问了赵雍,赵雍说城里东头一直走,走到东城门那里有一位花农,他如果不想自己零卖,可以把兰花给他,让他寄卖。   只不过要给他佣金,而且如果他能卖出高价,高出的部分也要给他。周郡也不贪心,他想提前去城里碰碰运气,如果能卖掉就卖,卖不掉就去花农那里。这个花农赵雍说他跟着那位的药农和他有些亲戚关系,做人还讲信用。应该不会昧了他的花,卖掉了会通知他的。   而且这位花农为城里一些贵人提供花植,很有些门道。周郡就想试一试。如果花农很快卖出去,他就把家里那两盆快死的花也送来。花农肯定比他会养花。   路拾因为起得早,昏昏欲睡的,头一点一点的,周郡把他按在怀里,让他睡了。赶驴车的是位大爷,和他唠嗑,周郡也有心问一问他们的农事。大爷说开春后翻土,给小麦拔节孕穗施肥,而且一定要保持小麦地里干净,因为此刻小麦怕水,有“尺麦怕寸水”之说,要清沟排水,驱赶虫害。   反正每日都要去田间转悠,周郡心里有数,又问大爷知道哪里可以买到花生种子吗?大爷一脸迷茫,说那个是贵人才能吃到的。周郡又问他们吃不吃豆腐和豆芽。大爷说吃豆芽的,他们会自己发豆芽,而豆腐也吃的,不过豆腐不好吃,而且不顶饿。   周郡就很奇怪,说他在下营村没见过吃豆腐的。大爷笑着说那是因为下营村没有磨坊,豆腐要用石磨磨得。而且他们下营村太穷太偏僻了,一般他们要吃点小麦粉还要去大姜村的磨坊磨呢。   原来是这个缘故,他还以为自己能做出什么豆芽和豆腐的发明呢。嘿,想多了。周郡想了想又问他们吃豆油吗?这回大爷惊讶了,说豆子还可以榨油?   周郡说可以,他想了想说:“好像是可以的,要先把豆子煮一煮,然后蒸一蒸,在放一放让他发酵,然后再煮?”他自己也不太确定,好像是这样做的。毕竟他吃过的豆油是从超市里买来的现成的。但是根据高中学习的化学知识,反正发酵蒸发提炼用水熬制,应该能提取出油脂来。   大爷听他这样说,“你家里有人这样做过?”如果有人成功,他可以回家让自家婆娘试试。   周郡摇头,“我只看过我姥姥熬猪油。”   “这个俺们逢年过节也熬一点,吃着香。”   周郡点头,猪油拌米饭现在对他来说都是难得的美味。他们吃的一般是芝麻油和动物油脂。反正大家又不炒菜,就是炖菜和煮菜,放在土锅里一顿,再滴两滴就行,放些盐巴就行。听说城里有钱人家有那种铁锅,还有那酒楼用炒锅,一般人家都是蒸煮炖的,很少炒菜。   到了上午,路拾醒了过来,他很乖,自己嘟囔着什么,坐的累了就动动腿换换姿势。偶尔周郡和路拾会下来走上一段路,大爷也会下来走几分钟。他说驴子是自家养的,不能累坏了。大爷去看城里做工的儿子,他只过年前回来一次,之后就又走了,这次他要去把他叫回家,家里人要给他相看媳妇。   大爷说着说着还打量着周郡,说他也可以相看起来了,让周郡哭笑不得。因为有驴车很快至少比步行,提前两个时辰到了县城。周郡给了铜板,把路拾抱下来,谢过了大爷。他抱着三盆花,直接去了最繁华的一条主街,在银楼门口不远处蹲着了。   因为他们来的很晚,而且天即将黄昏,所以许多进城的小贩已经卖完东西回去了,位置空出不少。路拾摸着肚子,周郡给他揉揉小肚子,“乖一点,等一会儿,我就带你吃东西。”他们可能要在城里过上一晚,周郡等下还要去找个客栈,这一晚上的吃和住估计三十五文打底,不过能负担的起。   周郡准备卖到第二天上午,上午之前没卖出去,就直接去城东头找花农,把花寄存在那里,然后带着路拾买了东西回家。这回他要买的是花生和大豆种子,要好的那种。   他们这一晚没卖出去,天黑了后,周郡收了摊带着路拾去了东头一家客栈,要了一间大通铺,他就没敢睡得太熟,因为他怀里踹了一两银子二百文钱。二百文是留着零花,一两银子是要买种子的。住大通铺害怕被人偷,路拾睡得很香甜。   临睡前他给路拾买了肉包子吃,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起床带着路拾喝了一碗热腾腾的豆腐羹和米子饼。   人家做的真好吃。周郡就琢磨着他种出大豆后一定要天天喝豆腐花吃豆腐吃豆芽。米子饼做的又软又香甜,路拾吃的眼睛都眯起来,满足极了。不过这豌豆花和两块米子饼花了他们十五文,贵。   吃完后天还早,城门刚开。周郡这次就又去了最大的书铺门口找了个位置卖兰草。去银楼的客人不买,但是来书铺的读书人不差钱又爱花的话应该舍得的。还真让他们碰到熟人了——县太爷的家的傻儿子杨家公子。   不过杨家公子已经不认得周郡了和路拾了,过了一个冬天,太阳威力骤减,周郡又没有老去开荒,所以肤色白了一些,而且不用多劳累,吃的虽然差,但气色也强很多。更重要的是上次卖的花挣了钱买了衣服,这回收拾的人模人样的。杨家公子没认出来,他还是喜欢兰草。   这次他身边还有一位公子,两人一起看到了这兰草,都心生可爱。周郡看到这位公子有些心虚,但发现他没有认出他来,就很心安理得了,于是夸他的兰草来,和上次的词不一样了。那杨公子听着周郡说话,疑惑道:“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周郡面不改色的说:“公子是贵人,每日见过的人很多,小人可不记得见过公子,像公子这般品貌,小人要是见了定然不会忘记。”   杨公子还是迷迷糊糊的,又看了一眼路拾,“这个小孩也似曾相识。”周郡见他思路往这上面偏了,赶紧给扯到兰花上面来。   那杨公子又看了一眼路拾,可是小孩子长得更快,特别是路拾张开了点,又喝糖水又喝盐水的,又变白了,和之前相比还这真认不出来。路拾见他的目光立刻屁股扭过去,抱住了周郡的腿。   周郡道:“公子可曾见过这样的兰草,小人的兰草不说独一份的,也是少有。是小人的长辈进山找到的极品,本想去给城东头的花农送去,但小人不舍得,想自己来试试卖。”   另一位锦衣公子就说:“上次我在你家花园看到这些花,想再次去欣赏的时候已经没了,可让我好找。”   杨公子说:“那几盆花都被我父亲送人了。”父亲得了花喜不自胜,自己书房放了一盆,母亲房里有一盆,还有几盆被他送给同僚了。听说他还亲自选了两盆送给那位柳工,得了柳工一顿饭,父亲回来别提多高兴了,就连检查他的课业,他错了许多也没有发火。   所以再次见到这兰草,杨公子二话不说要全买下来。周郡听他说全包起来,想起来自己还没报价,就喊三两银子。杨公子皱眉,上次他记得是二两银子,而管家买的比他还便宜。他也不傻就想讲价,周郡就不让价。   那位锦衣公子道:“杨兄,这几盆兰草品貌和你家花园的相同,我上次问过你们的管家,想托他也帮我买两盆,可你那位管家说已经买不到了。”他记得那管家说他是花了十两银子一盆买来的。   如今这才三两银子当然是便宜的,所以锦衣公子毫不犹豫地拿出十两银子来,“这三盆花我全要了,杨兄,你这次就不要和我争了。”   “这如何使得?”杨公子和他推嚷起来,心里纳闷他是不是傻,能够讲价,他还多拿出一两来。而锦衣公子则是想上次他去那要一盆兰草,那管家推三阻四的,而杨公子也是不想匀给他一盆。   如今他好不容易碰上了,当然一盆也不想给他。他两人说是同窗好友,但却是竞争关系。   他爹是县令,而他爹是县丞,他爹不如别人的爹,就想自家儿子赢过上司的儿子。他家世代是县丞,如果他科举考不中举人,估计也是接他爹的班,也是吉县的县丞。   如今他爹的这位上司县令干得不错,又得到了那柳工的赏识,说不定会升职,他爹的心思就被勾起了了,万一他这县令调走了,自己能不能往上升一级呢。着三盆兰草他就买了给他爹,他爹一定高兴。   杨公子不干,他们俩想争执。周郡才不管那么多,立刻接了那锦衣公子的十两银子,把三盆花往他身边一般,接着就拱拱手,“谢谢两位公子关照。小人家住得远,要赶着出城。这花就是您的了。”然后抱着路拾就离开,也不管身后两个人还在争论什么。   管他呢,钱到手了就走。他捏着十两银子,不禁感慨,这位杨公子真是他的贵人。   十两银子到手。周郡直接去了粮食铺。城里的粮食铺可比镇子上的大多了,不光卖各种粮食米面,也卖各种种子。   周郡问到花生种子,粮食铺子的小二惊讶了一下,说他们店没有。周郡并不气馁,又问了大豆种子,小二的就如数家珍说起来。他们这里有黑豆,红豆,黄豆,蜜豆,芸豆,蚕豆问他要那种。   周郡要了黑豆和黄豆的种子,问了问小二一包一斤的种子能种多少地。小二是个懂行的,说他们家种子产量不错,都是每年选上好饱满的种子收上来的。一亩地大概五斤种子,种出来能得一百二十斤大豆。这可是十几倍的收成,算得上高产了。   周郡近来也学了许多农作物产量知识,但是对这些还是没多少概念,他算了一下如果按照他们吃的豆米算,他们家连路拾四口人,一天只吃大豆要一斤八两左右。所以一亩地的大豆收成省着吃能吃三个月。   不错,买了。   一斤黄豆种子要一百三十文,周郡买了五斤,接着又买了三斤黑豆种子,他回去要分一点给周里正。接着他又问有没有瓜子种子,那人笑着说有,摆出来一看,这不是西瓜子吗?这里能种西瓜?   小二说看不出这位客人还吃过西瓜,那可是好东西,这西瓜和西瓜子都受欢迎的很。那些达官贵人最喜欢吃了。也就是他们江南这水土肥沃,能够把西瓜种出来,别的地种子都不发芽。   西瓜地可不好种,他们谁都没种过。他就问有没有那种葵花籽,小二摇摇头说没有。然后他又问有没有那种生姜种子,这回小二更是把头要的跟拨浪鼓一样,生姜只有去药铺里能买。他们粮食铺里可没有。   后来周郡只好买了一些菜种,青瓜和金花菜蚕豆种子耳菜种子,当然还有大蒜种子。周郡看到大蒜蒜瓣的时候都激动坏了。这可是真正的好东西啊。   如果他没记错,大蒜可以预防高血压高血脂衰老的作用。它在杀菌消炎上也有好的效果,以前他小时候受了伤,他姥姥就给他涂大蒜。   还有各种蒜蓉美食。   种!   周郡出了粮食种子铺,被冷风一吹,狂热的心就冷却下来了。他买来这多种子,可是他并不都是会种的,也没有网络给他查询种法,回去后还要和周大福他们那些会种地种菜的人商量着怎么做。这些种子不便宜,这小几包花了他三两银子。除了大豆和黑豆还有青瓜是确定能种好的,这大蒜估计周里正他们也没种过。   周郡把种子包好,放在自己的包袱里,时间已经到了中午,肚子又在咕噜噜叫。周郡有了钱,那就要大方一点。他一把抱起路拾,走,“咱们去吃好吃的。”   酒楼是不敢去的,周郡再次带着路拾去了之前那家包子铺。可惜包子铺收摊了,周郡只好去另一个面摊上,要了一大碗干菜肉丝面,浇头只有七八根肉丝,但是飘着一些干菜诗,放得应该是猪油,有肉香味浓郁。周郡又要了一个小碗,给路拾扒拉一点面条,把肉丝都给他,路拾这小朋友嘟着嘴摇头,周郡笑了一下,又拔了两条倒自己碗里,他才露出笑容嘴巴叼着面条吃起来。   两人畅快淋漓地吃完,连面汤都喝的一干二净。这孩子不吃独食,有什么都会想着别人,真是很乖很乖的。周郡现在养孩子也养出心得来了,吃完饭用袖子给他擦擦嘴。两人又去了点心铺子。也要给周娇和路云带点东西回去,要管饿管饱能放得。   种子一个小包袱,再买一些能放的住的米糕回去,再买几块饴糖就行。这些东西都不很重,也不占地方,他往小包袱里一装,别人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到了下午他出城,往回走,在半路上碰到一辆往回赶的牛车,这回还是蔡湖村的村民,不过是一家三口人来赶集,年轻的夫妻带着四五岁的小儿子。   周郡想搭车,但估计那牛车坐不下了,因为车子上有他们买的大件物品,看着好像是大柜子。那对夫妻看着就说让路拾坐上去,他们带着走一程。这要靠双腿走回家去,要走到半夜了。周郡拒绝了,路拾一个人他不放心,他觉得应该还会等到回去的车的。   果然他们走着走着身后又有一辆牛车。乖乖,这回更是熟人,刘壮汉的大儿子赶着牛车,二儿子在车上。他们没认出周郡来,喊着周郡让路。周郡赶紧叫他们,“是我啊,下营村的周家小子。刘大哥,刘二哥,你们刚从城里回来?”   “这是买了什么?”周郡是真的很好奇,怎么一个冬天不见,这刘壮汉一家都有牛车了。他们发家致富的速度都赶得上坐火箭了。这到底是是什么门路,他做梦都想知道啊!周郡表达了他想搭车的想法,并提出给钱。刘大郎也认出他了,让他带着路拾坐上来了。   “俺们这是买回来的粮食。”他拍了拍牛车的两袋粮食,“这是俺们挣来的,你知道俺们县和禹城那有段路不通了,俺们就是去修路了。这可不是官府指派的,而是一位大善人给自家家乡修路。俺们干了快三个月,这就是俺们挣回来的粮食。”   周郡表示他们的运气真好,刘大郎就说:“是啊,要不是俺妹夫,俺哪能知道那里能有活干啊,听说招人标准可严格了,俺们身强力壮,俺爹都差点没通过选拔。”唉,妹夫真有能耐啊,可惜妹子没了,不然以后是个好助力啊。这回多亏了妹夫介绍,不然他们一家可真要饿惨了。因为妹夫的原因,他们还在大姜村站住了脚跟。妹夫做了人家的书童,然而那个书童伺候的公子却是禹城主簿家的公子。主簿啊,听妹夫说主管全城的文书,反正你人员来历户籍人事流通他都知道。   刘二郎就说了他们是怎样挖土填土修路的,说那条路本来是不通的,那个村叫永兴集,里面偏僻就跟下营村一样,虽然属于吉县管辖,但是地界却在禹城地界,地势有点低,反正他们村里出来一个善人,好像是挣了大钱了,衣锦回乡出钱给家乡修了一条路出来。这条路听人说花了至少有有万贯钱。   哇塞,万两银子啊,好有钱啊!周郡就问他那里还要人吗?刘大郎表示不缺人。周郡摸不清真假,识趣地到了大姜村村口就给钱下车道谢离开。 第63章 农忙   周郡回来的很低调,从大姜村村口走到他们下营村村口天也黑了,他抱着路拾悄无声息地推了推门。没推开,心里暗道,这俩孩子还挺有安全意思,很好。   路云给他开的门,见到周郡回来,高兴极了。   哥哥肯定给他们带了好吃的回来。近来开春后大人们要干活吃得多,小孩子们就又减少他们粮食的摄入。他真的好饿,见到什么都想咬两口尝尝。周郡把糕点从包袱里拿出来,一人给了一块,周娇也眼睛亮晶晶的。   周郡又拿出一块蜡烛来。   唉,一到夜里什么都看不见的滋味太难受了,这蜡烛就留着必要之处使用的。“娇娇,这个给你放在你床底下,藏好了。”   周娇嗯一声,周郡把蜡烛给他,然后把米糕放到了陶罐里,盖上盖子。那几块饴糖放进了小陶瓷口里,里面的粗盐不多了,周郡不打算买了。等周里正分完家再买。   他告诉了周娇和路拾他卖出花挣了多少钱,也告诉他,他花了多少。对于这些他从来不瞒着孩子吗。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不能将他们当成温室的花朵照顾着,但是也不能一味瞒着,让他们觉得真的山穷水尽,做什么都战战兢兢的。要低调,但是不能怯弱。知道家底,他们做什么也会大方一点,有点底气。   比如真的想吃什么,不用朝着村里的小孩子伸手要,虽然他们不会这样做,但是周郡见到周妮讨好下营村的大孩子们,为了一口吃的给人家当马骑。周郡看的心酸,还有赵三娘三番两次来嘲笑他们这群外来的孩子,周娇和路云都躲着,有时候小妮会委屈地和小周氏说。小周氏气得不行,就说小妮不争气,为什么不直接骂回去。   可是小孩子的底气是大人给的。赵三娘小小年纪就能成下营村的孩子头,还不是因为赵家霸道又有实力。   他把这一切道理掰碎了给路云和周娇说,周娇和路云都似懂非懂的,但是知道他们是一家人一条心,两人围着周郡笑嘻嘻的,一片温馨。周郡说完自己卖花的情况又问周林。   得知周林还没回来,周郡就放心地睡了。第二天天黑了周林才推着板车回来。鸡蛋鸭蛋都卖掉了,他带回来三斤盐巴。   大家说村里已经开始忙着开春翻土犁地了,他们的农具也要拿出来晒晒动动。   周郡带回来的种子还没有跟周里正说,这两天大家都开始下地干活,周郡干了几天活计后找机会说了。   说他如果剩下的七分地开垦出来就种上黄豆和黑豆,还有他想在屋后开出个小一分地,专门种大蒜和青瓜。青瓜就是黄瓜,它会有藤蔓,所以需要搭架子,正好挨着墙可以顺着屋顶涨上去。   周郡估摸着给自己留下了四斤黄豆和一斤黑豆,黄瓜和大蒜种子留下了,剩下的种子都给了周里正。周里正自然是不要,可是他不要,周郡下一步计划就没法展开啊。很多农事上的活和知识他都不懂,要问啊。   周郡非要给,后来周里正就收下了,也听了周郡说黄豆的产量和功效,什么做豆芽啊做豆腐做豆浆豆花啊炒豆子啊,也觉得种大豆不会亏,一年四季大豆都能吃,不光是做主食吃,还可以做菜吃做零嘴吃。   俗话说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周里正拿了周郡的种子,之后他那七分地开荒的时候,周家的人就带着挥舞几下锄头。他们家可是有五六个劳动力,那力量是杠杠的。   一般三月份四月份温度回暖,就可以种植水稻了。   所以这开荒速度要加快了。所有人都开始争分夺秒起来了。有时候天黑了,他们都还不会回来,一直到黑的彻底看不见路了,才回家扒饭,倒床就睡。周郡也是累的撑不住了,一直到四月中旬,他们总算把地都开出来了,当然那两个光棍的地还剩一些没开出来。不过他们并不介意,因为王寡妇和他们说了,先紧着她家干,她管他们吃的。   他们的水稻种子是去里正那领来的。每人分了一份,周郡估摸着等他地里的棉花和小麦收成后,还能种一季晚稻,所以也要了一半。晚稻可以到六月底再种,能赶得上。要论种地,他们哪一个都会,但是论勤奋度和精细度,就没有周家人强了。   王家沟那里的王满和王虎是最卖力的一种。   王虎媳妇现在给自家干活,那可是拼了力气的。现在开出的地都是自家的,而且种出来的粮食也是自家的。周里正已经和很多人透露出等这一茬冬小麦和棉花成熟后他们就不在一起吃了,各吃各的。大家也没什么反应,除了一两个比如王寡妇和那两光棍反应有点大之外,其余人都自然而然的接受了。   本来他们都不是很亲的亲戚,在一家吃大锅饭,磕磕碰碰的也不是长久事。而且人人心底都有一本账,你嫌弃我吃得多,我嫌弃你干活慢,你嫌弃我干活慢,我还嫌弃你没出钱就能吃着饭。   过日嘛,就是这样,你今天烧热水的时候多废了一些柴火,之后是不是要我补上去。该你提水的时候你不去提,耽误我做饭,别人吵吵我,我不是要说你。牙齿都有捧着舌头的时候,别说一群人了。   等冬小麦收成一到,大家分了粮食,心底也有数了。是自家的才能更好的奋斗,有些小心思也能能朝着别人使出来了。不然这样混成一团,根本施展不开。地是各家的,各家当然拼了命的出力了。   开垦出来的地又紧接着要翻土,施肥。所有人都人仰马翻的,家里的做饭任务都交给了周里正和周大婶娘还有王二妞等几个女孩子。路云还担负着收割草喂鸡清理鸡窝的活计。鸡屎是难得的肥料,用来沤肥,反正大家只有两个感受,饥饿和劳累。   路拾似乎也感受到了大家的劳累,就更加乖了,也不缠着周郡了,有时候周郡睡了,他还在一旁看着。而且他也不缠着周娇了,每日都自己玩,在他们的视线中也不乱跑。近来他嘴巴还一直一张一张的,让周娇怀疑他是不是想开口说话了。   周郡之前养回来的一点肉全部都还了回去,后来周娇和路云都心疼他,把剩下的糕点和糖块全部都给周郡吃。周郡就后悔,还是低估了种田的劳累程度,那个时候应该多买一些东西回来准备着吃的。   后来周里正吩咐,鸡蛋鸭蛋不攒着了,每日下多少,吃多少,每隔一周杀一只鸡给大家吃,不能把人给熬坏了。这才让他们有了干下去的动力和体力。   是夜,周娇和路云看着哥哥累得惨白的脸,心疼不已。周郡已经睡着了,皱着眉头,全身都酸疼着,他回来后累得连饭都不想吃,只想睡觉,躺下没说一句话就已经呼呼大睡了。   “路云,明天十五大集上有卖东西的,我帮你喂鸡,你拿钱去换点盐巴回来和糖,还有一些麻油回来,哥哥他撑不住了。”周娇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了,哥哥每次从地里回来都拖着身子,有时候还要路云扶一把,而且饭也越吃越少,她好害怕哥哥哪天累到了就起不来了。   路云也心疼得要命,闻言道:“我明天就去。” 第二天天没亮,他就悄悄起床先去割草拌鸡食,喂完鸡后又很快把鸡窝清理了,然后就小跑着去大集。他知道路,大集再蔡湖村和大姜村相交的那个十字路口。可是他没有买回来盐巴,他们不换盐巴,他换了一小块肥肉来和两条鱼回来。   周娇拿着去了赵婶娘家里,求着婶娘给她熬制一点猪油,之后每次她给哥哥盛饭,都会偷偷沾一点拌进去。还有一条鱼她拖赵婶娘做了,然后给了赵婶娘一半,还有一半用套碗盛着,偷偷地藏了家里。   当然还剩一条,她给了周大婶娘,就说是心疼哥哥,特地买来的。那条鱼被周大婶娘做成了鱼汤,鱼肉多给了周郡好几块。周郡累得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夸她做的周到。告诉她,马上就不忙了,等着放水就行。   村子里所有人都在等水,周里正熬得都不睡觉,每日都去田沟里看着。今年不会缺水的,可是他还是担心会被卡,最后想了想,带着周大福去了一趟郑村长家里。种稻谷是不能缺水的,秧苗需要水来孕育。水稻水田肥力缺一不可。犁地耙田已经做好了,等着入水,撒种,秧苗出,插秧苗了。   他们的稻种还没有浸泡,必须要把种子泡上半个时辰左右,然后才能撒种。现在就等着放水了,不放水下一场雨也好。所以夜里周郡饥肠辘辘的回来,扒完饭后也表达了对天气和水源的担忧。下雨啊,春雨贵如油,快点下啊。   赵家的水田已经开始放水了,就连赵雍也回来帮着母亲更中那两亩田,他不必须很担心,他请了一个短工帮忙,只需要把地重新翻一下,撒种就可以了。赵雍看到他们的田地和田沟还是没有水,就让他们再去催催。   周郡说他们催了,赵家那就是让他们在等等,说他们要再放一天水,才能轮到他们。大家都很气,但是又不能在这个关头,直接跟人家吵,这不是更加加速矛盾吗,只好忍着。   赵雍皱眉:“他家实在是霸道惹人厌。” 第64章 争水   霸道的赵家兄弟又把自己的田沟堵住了,不让水流进他们的田里。这次周家村和王家沟的人都忍不住了。特别是王虎,他这个血性的汉子扛着锄头就上去了,任凭里正怎么叫都没拦住。   里正皱着眉站了片刻,然后就立刻喊周大福过来,让他去把几家人都叫上。“等下能不打就不打,要是真的打起来,你们别怂,一起上!记住,一起上,我们是一个整体。如果开打,就往死里打,使出你们吃奶的力气!”   周里正脸上的皱纹能夹死蚊子,但是他说这话的时候格外用力,周大福兄弟俩狠狠点头。他们懂这个,打架不能怂!   王虎他几个锄头刨开了赵家他们的田沟,就站在那看着水往下流。   赵家兄弟见了竟然先倒打一耙,说他们家还没放好,田还没湿润,王虎媳妇小跑过来,怕自家男人出事,听到这话炸了,“你家田都快淹了,这还叫没水,你是想用这水洗澡?还是想拿它淹祖宗坟?”   赵五是脾气最暴躁的一个,“你这个娘们怎么说话的?”他撩起袖子上前一步。   王虎把锄头往下一戳,把土地戳了一个小坑,土块扬起一下又重重落下,激起了田地里的泥花。   赵家大郎赵大牛也冲了上来,冲他吼:“你拿锄头吓唬谁呢?想打架是吧?”那架势看上去要撕了王虎和他媳妇。   周里正见状不妙,对着周大福使眼色,然后周大福周二贵周林及周林他爹路云一齐扛着锄头来了。   路云也跟在后面要凑热闹,被周郡一把拉住,“快,快去喊王家沟的人都喊来,然后再去喊郑村长!”   路云神色一震,飞快的跑走了。与此同时,赵家的几个兄弟和大孩子也到了,两边人马就站在田埂上,看着田沟的里的水慢慢流进他们的田里。   赵家大郎皮笑肉不笑,“这位王家兄弟,我们没说不给你们水,只是要你们再等一天。这十天半个月都等得,怎么这一天就等不得了?”   “是啊,是啊。你们这么没脸没皮的来抢水。都是邻里乡亲,做事前悠着点。赵三,来,把沟堵上。”赵二郎吩咐弟弟去堵水。   欺人太甚。周林立马站在田沟里了,虎视眈眈,一副谁敢动,他就和谁拼命的模样。路阳一看也站在了那个田沟里,周二贵憨憨的,此刻脸上也布满阴影,把锄头拄着,就那样大大咧咧地站在那看着他们。   赵三冷笑:“哟,合着,你们这是想找茬?”   赵三娘出来,她人小小的,脸确实盛气凌人,叉腰大叫又吐口水:“你们好坏!”   王虎媳妇呸了一口,“是你们想找茬!今天这水我们必须放!”王二妞也跟着站在了母亲后面,她是从家里跑过来的,弟弟在后面跟着。   周郡往后一看,王家沟的男男女女都来了,两个光棍还带着铁锹和木铲子。带的最多的是王冬嵩母子,母子俩双手都拎着那种尖尖的木棍,气势汹汹的冲过来。   冲在最前面的是两个光棍,一到近前立马骂着:“直娘贼,老子早就烦死你们了。天天磨磨唧唧的欺负人,老子不打死你就跟你姓!”   按理说这两个光棍对赵家的人并没有什么恶意,但是他俩的田地和赵家的挨着,这家人拔了草特么的直接扔他地里。而且他好不容易弄点肥料,没注意就没了,这难道不让他怀疑是不是被赵家的人弄走了。   放水首先经过的是他的田地,他可就指着这块地活着呢。两个光棍一马当先,指着赵家大郎,“说罢,今个想怎么办?”   赵家人一向霸道惯了,在村子里除了郑村长和马家的那群婚人,他们要忌惮一点。其他的人他们都不放在眼里,哪里能容忍这群外乡人指着他们的鼻子骂。   正好他们家的女人们也来了,一看到这立马哭喊起来,拍着大腿,“哎呀,外乡人欺负本地人啊,这还有没有天理啊!”   女人一掺和,王家沟的女人们也不甘示弱了,纷纷叫嚷道他们不要脸,欺负他们外乡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着骂起来,然后不知道谁家动手扯起来。就听到赵三娘尖叫声响起,“娘,王二妞踢我!好疼啊,哥!给我打死她!”说罢也不知道谁先冲了过去,女人们扯头花了。   “打我女儿,我和你拼了!”赵三娘她娘要扯王二妞,王二妞躲着,王虎媳妇上了。女人们先打了,孩子们更是早就上场了,接着男人们也推嚷着动手了!   周郡还没动手,眼睛一扫,没有看到路云和周娇及路拾在场,心底瞬间松了一口气,他拿着锄头也上了。   反正今天这一战不打不行了。赵家的太嚣张了,要是今天他们这群人退了,以后可就是被骑在头上欺负的。既然要打,就要豁出去狠狠地打!他们二十多人,对面十几个个人,不怕!   王二妞扯住了赵三娘的头发,她早就受够她了,非要抱上次的落水之仇不好。她的头从落水之后就时不时的疼,她喊着自己的哥哥王大顺过来帮忙。   王大顺和王冬嵩正在联合殴打赵大牛……王二妞在一错眼,赵二娘就抓住了她的辫子,将她从赵三娘身上扯开了,然后她就和赵二娘打了起来。   赵三娘哇哇大哭,哭声震天,可是这回谁也不顾上她了。一开始男人们还有分寸,赤膊打,后来拿着锄头铁锹铲子就上来。一旦动用工具,这可就是不单纯的打架了,会出人命的。   周里正本来开打的时候,被周大福推出去,让他一边别参合,这么大的年纪被打了可严重。但是周里正看到周明要被铁锹打到,就用铲子替他挡了一下,然后他被一锄头敲中了腿。   周里正倒下了,好家伙,这回周家几个男人不干了。周立周明把自己的爷爷拉出来,然后和他们爹叔叔一起谁也不打了,专门朝着赵大郎打,几个人专打他一个,赵大郎头破血流。   周妮和小周氏在一旁尖叫着把周里正拉扯出来,喊着周大福媳妇,“大嫂,大嫂,快过来。”然后又对周里正问:“爹,爹,你怎么样了?”   周郡头上也挨了一下,头昏脑涨的,想着这回打架不知道要不去去牢房,这可是打群架斗殴啊!他还是第一次打架斗殴,还这么激烈的混战。   战斗力最强的是王虎周林周二贵及那两个光棍!这五个人挥舞着锄头和铁锹在人群里所向披靡。   特别是两个光棍其中之一王铁牛,一把锄头挥舞的霍霍生风,把王寡妇推出战场外,又把要踢王冬嵩的赵五一脚给踢翻。王铁牛脸上一片冷酷,下手极狠,一点分寸都不留,只要被他的锄头打到,绝对见血!   赵家第三辈的孩子们都哭着不打了,那两个光棍一边打一边吼着:“直娘贼,一群老瘪三,你不要老子活,老子也不要你们活,打死你们个鳖孙!”   赵家五兄弟是对面主力,然后像周郡这样半大小子们可比对面的多,所以很快他们就占了上风。赵家大郎和他爹也已经倒下了。   王铁牛发狠,眼睛红肿,连日劳作的劳累和饥饿,都在今天发泄出来,“今天就算做牢,老子也要打死几个垫背!”反正他一个人活着也不是很有劲,没吃没喝没老婆孩子的,这群鳖孙天天在他地里转悠,偶尔瞥他一眼那嘲讽的样子,他娘的他早就看不顺眼了。   更别说他还听见赵家那个老婆子说他和王寡妇眉来眼去的。怎么了,不行啊,他光棍,她寡妇,王家沟和周家村的人都不说闲话,你个老婆子说什么?   说来说去的被王冬嵩听见了,谁家孩子乐意听别人这么说他娘,连带着对他也没好脸色,为了这个他都听到王冬嵩母子吵了几次了。因为他们住得近,王寡妇一开始有钱,帮了他们不少。   他没什么钱,只是有力气,一开始是想帮一把的回报人家的恩情,接着看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可怜,后来帮着帮着心里感觉就不一样了。反正她男人都死了那么久了,自己怎么就不能和她一起过日子呢。想到这,他更加愤恨地打赵家人。   直娘贼,一群害人精!   正在这个时候郑村长带着人赶到了,“别打了!快停手!住手!都给我住手!”路云和周娇跑在最前面,周郡一眼看到他们,赶紧停手退出来,喊着让他们别过来。   郑村长气喘吁吁地喊着,在一旁着急,喊着自己的儿子和看热闹的村民,“去,去给他们拉开!要出人命了!快!快!”   出人命了,他可就兜不住了,里正来了也兜不住!他已经去请大姜村的里正了,这叫怎么回事啊!   他急的火烧眉毛!在一旁劝着,叫着,嚷着,差点也搅进战局了。   很快许多村民下场拉架,正巧这个时候周家村这一派的人也把赵家人打在地上了,就停手了。周郡喘着粗气,他只是肩膀上后背上青了几块,额头上有点血,受伤最严重的的反而是王虎和王铁牛,还有王寡妇和王满还有周明。   而对面比他们惨多了,各个都见血了,几个孩子衣服都被扯烂了,脸青一块红肿一块了。赵三娘的头发都被揪掉了,露出一小块秃噜的头皮。赵家大郎和二郎及赵五都到在哪,喘着粗气,头破血流的。   王虎媳妇见状,立刻倒在地上,说头昏,说罢还对王虎使眼色,王虎明白,也到底不起来,周明胸前中了一榔头,捂着胸口脸色惨白。周大福媳妇和小周氏又冲着周明哭。   周里正也还在地上倒着呢。王二妞哭着去扑她娘,冲赵家那边喊:“你们还我娘命来。”王寡妇头发被扯掉许多,更是不要命的哭喊,比对面赵家的女人的声音大多了。她哭灵有一套,如今哭起来更是惨兮兮的。   郑村长气得脸色铁青,指着他们,“你们这……目无王法。”他让大家帮忙把受伤的人抬回去,可是赵家那边的人不愿意,纷纷现在就要村长给他们主持公道,要他们赔钱,要报官,还要把他们赶出下营村。   郑村长心说你当衙门是你们家开的哟。今天这事要是没死人,他是不会报官的,里正来了,大家伙一协商,村里就自己解决了。   他没有流露出这个意思,但是赵家人看出郑村长的犹豫,赵老婆子不干了,她家吃了这么一个大亏,怎么能忍下,再说明眼人一看她家占了下风,这以后在村子里的威望可就没了。她不干,她在地上打滚,哭着着拍着大腿,要郑村长给他们家一个公道。   周郡虽然虚弱,但是提高了声音抢在赵家人开口前说话,“是赵家先动手打人的。他赵家说下营村就是他们说的算,他不给我们放水就不放水,谁也管不了。我们已经迟了三天没放水了,赵家的说还要我们再等一天。”   他喘粗气,费力地咬着字,尽量让所有人都能挺清楚,“村长,赵家已经放了七天的水了,每家放水一两天,他家人多地多多放几天,我们不会说什么,可是他们可是足足多放了四天水,我们田里再没水可就迟了春耕了。您也知道我们逃荒到这,就指着这田里活下去呢。”   他停下喘气。   周里正颤巍巍地接着说了下去,“我一把年纪了,从不说大话,今天这事我们有错,可是我们没有法子了,我们被人欺负到头上了。不争,就无法活下去了。今天赵家谁有个好歹,我周绍给他偿命!”   “俺王虎给他偿命!”   “俺王铁牛给他偿命!”   赵家的老婆子开口了,“你们看看他们多嚣张,偿命,你们的命有我儿命值钱吗?你们赔得起吗?”   “啧啧。”不知道看热闹的人群中谁开口了,“都是泥腿子哟,怎么就你们赵家的命值钱了。”   赵家的嚣张跋扈下营村谁不知道,当然有看不顺眼的,此刻开口也是看出了这群外来的人团结,而且看他们占了上风。难得能看赵家的笑话,不说两句都对不起以前他的欺负,有看不惯赵家几个孩子欺负他们家的孩子的女人就跟着嘲讽。   “难道赵大家祖上出过王爷官老爷?”有人故意开口。   有人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哎呀,婶子你可别瞎说。都一个村的,说这个是要闹笑话啊。”   “是啊,都是爹妈生养的,一个村里的谁比谁命贱啊。要说啊,赵婆子,快去请张大夫来,我看三娘的头发要保不住了。”   赵老婆子气得七窍生烟。郑村长不管那么多了,让村民们别看热闹了,搭把手,把那些不能动弹的人都抬回家去,他已经派人去请了大姜村的张大夫来。   他跺脚,唉,里正怎么还不来,他都急死了。   他挨个看了看他们的伤势,有几个的确很严重,但还好还好没出人命。赵大郎和赵家五郎的伤势最严重的,赵家大郎是周二贵周明等几个人打的,赵五是王虎和王铁牛打得,头打到他们头了。其他的人都是皮外伤,不要发烧,都死不了。就是被王铁牛铁锹打到的地方会格外严重和疼一些。   张大夫来看到这么多人受伤,头都大了,他只是一个乡村大夫,看不了这么严重的啊。他给轻伤的人开了一些药酒和两副药,对于赵大郎和赵五郎还有王虎和王铁牛和周明,他说必须要抬着他们去镇子上给看。他看不了,快抬走,到镇子上去。   郑村长发愁了,这么多人去镇子上请大夫,这药费怎么办?赵家一口咬定要周家人赔。不赔,她就不让儿子去镇子上看病,就这样熬着。   去哪赔?拿什么赔?郑村长都想骂娘了,看周家人和王家人他们那穷样,家里东西都没几个,要是有钱还能为了争水打出这么大阵仗。   那个王铁牛说了,他死了不要紧,死前一把火也要烧了赵家,反正他光棍一条,不亏。就算坐了牢,回来后也要报复。   周里正也奄奄一息的表示,赵家人死了不要紧,他们会给他偿命。王虎媳妇更是极端,当着他的面要上吊。   郑村长骂了娘也无济于事,特么的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外乡人也是流氓性子。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人家逃荒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这回还真豁出去了。   郑村长等来了里正,里正管着一百多户人家,权力比他大,家业比他大,威望比他高,当然也比他老谋深算,当即道:“先把伤势重的几个人送到镇子上,药费我先出,总之不能死人。”   他治理的地方死了人,他这里正首先要被问责,里正虽然不是官吏,但是在本地一般帮着县令治理地区村民的,村民的大小事情都有他负责的。死了人,不光他要倒霉,县令也落不到好处,更别说还是为了争水,去年分过来的流民和本地村民打了起来。这不是明摆着说他管理不到位吗?   虽然他还能做里正,但是和县里其他里正一比,面子上就不好看,县太爷对他也会有想法。他还指望着自己儿子继续做里正呢。这事闹开后,大姜村还有七八户流民安置过来的。别把他们也给扯进来。   春耕在即,他不想多生事端。赵家的人霸道他也知道,本以为外乡人应该能忍气吞声的,没想到人家直接开打了,真是的。   里正和村长在屋里商量半天,最后村长让人拉了牛车,又找了驴车把几人抬到县里药铺去了。 第65章 治伤   五人中,周明的伤势比较轻一点,他胸前开了个口子,看着严重,实际上在镇子上大夫给敷了药包扎好后就不流血了,又开了三天止血休养的药,就摆摆手说可以回去休养了。   而赵大郎和赵五郎和王虎相比之下是最严重的,因为三人都被打中过了头。头部这个伤说不准,大夫不敢拿主意。   王铁牛头也破了,但是他到了大夫面前就没有再装了,他破了头但是头不晕眼不花的,大夫给包扎过后,他就有点想吐,大夫虽然不敢让他回去,但估摸着如果两三天后他还是头不晕眼不花的,就表示没什么事。   周郡知道王铁牛这样大概是有些轻微脑震荡,休养休养就好了。   让他们忧虑的是王虎,又晕又吐的,后脑勺还被敲了一下,当即撑着一股气,觉得没什么事,事后就撑不住了,吃什么吐什么,喂药也困难。   而赵家的两个送到镇子上来,开始还好好地,后来没多久就昏迷不醒了,惹得老大夫又赶紧从城里药铺找大夫来。两个大夫面色严肃的很,让一直哭哭嚷嚷的赵老婆子也不敢再吭声了,害怕自己两个儿子真有个好歹。   周郡也很担心啊,这个时代没有核磁共振和脑CT可以做,没法拍片看不到脑部构造啊,别是脑出血,那大罗神仙也很难救了。要真的死人了,这可就无法善了了。大家伙都不想赵家死人的,打架上了头,打得种了,只要没死人在村里都好说。要是死了人,可真要坐牢吃官司的。   王虎媳妇哭哭啼啼的,求着王虎别出事,这要是他出了事,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啊。里正和郑村长更别提了,也一起在镇子上的客栈住着,然后就是等在药铺里等结果。郑村长现在也不管医药费了,只想着别真死人,要是死了。   赵家剩下的人不都得炸锅,和人家周家王家成了死仇,以后还指不定怎么闹啊。这种死了人的死仇那是解不开的,非要一方全死光才行。一想到以后的真要变成这个局面了。他这个村长也别想安生了。   真是发愁,几人在镇子上待了一天一夜。第二天里正就回去了,郑村长留着大儿子在这看着,自己回去还有一大摊子事呢。周郡也跟着回去了,这边他们就留了王寡妇母子俩和王虎媳妇和周大福媳妇看着,他们会照顾人。   如果这边有什么事,王冬嵩赶紧跑回去通知他们,也来得及。周大福不放心也想留下,但家里老爹还伤着,他自己也受了不小的伤,所以就在家待着。   这架一打,可真是两败俱伤,虽然争到了水,可是大部分人都受了伤,现在也干不了太重的活计,只好先把种子泡了泡,撒进土里。然后呢,家里一贫如洗,还要做好东西给伤患吃。   小周氏没怎么受伤,当时她拖着周妮没入场打架,如今大嫂不在家,她就肩负起做饭的责任来。周二贵伤了腿,老腰也被踹了两脚,触发了他的旧伤,也是疼了好几天,咬牙想坚持,也坚持不住,只好躺着。   所以地里的活就由周立和周大福勉励支撑着。   王家沟的人也是,好一点的能动的赶紧撒种施肥,撑着一口气赶着,不能误了农事,倒下了休息的心里也焦急,一边担心着田里的活,一边担心着这些事到底怎么收场。   又赶着是清明,清明时节雨纷纷,淅淅沥沥的春雨下的人烦躁至极,屋里屋外湿哒哒的,还有一些返潮现象,不见太阳,阴沉沉的让人更加压抑。反正都挺煎熬的,就这么熬了好几天,王冬嵩回来了。   大家赶紧问情况,他说:“赵家那两个狗娘养的醒了,但是好像有点傻了。王虎叔叔喝了药也不吐了,但是还晕乎乎的。铁牛叔,那边大夫说再过几天,可以把他接回来养着了。”   对她们来说是个好消息。   正说着话,路云喊着:“赵家的人又来闹事了!”   周郡一听,立刻把周娇和路拾往房间里一推,命令周娇:“关好门,谁来都不要开门。”然后周郡周立周林路阳路阳媳妇他们立刻抄了家伙,怒气冲冲地迎上去。与此同时,男人们女人们只要在家的都出来了,不在家的开始有人去喊回来。   路云又开始跑到郑村长家里。   恐怕是镇子上的赵家的消息传了过来。众人一看,为首的就有个不认识的,但是细看和赵家的都很像,恐怕赵家的几个舅舅来了。   赵家舅舅也是狠角色,直接冲进来,把他们推开,先是开始朝着鸡窝里冲,鸡窝里的鸡鸭都飞了起来,然后他们看见什么东西都开始砸。周郡他们拦着,有人突破他们往里冲,首当其冲的是他们的厨房,砰的一声他们唯一的破水缸碎了。这回以后用水可就更麻烦了!   接着他们开始砸灶台,他们速度非常快,等人反应过来,竟然开始砸碗架,那可是他们好不容易才烧制好的陶碗。周郡他们几个当然不会让他们砸,王大顺咬着牙狠狠地冲了上去,眼看着一场混战又开始了。   小周氏尖叫一声,“你们疯了吗?快来人啊!”   “住手!都住手!”这回郑村长来的很快,他飞奔而来,身后跟着他的亲戚侄子还有好多看热闹的村民,他指着赵家的三个舅舅大声喝道:“你们是十里村的,来我们下营村闹事,你们,你们……”   郑村长话都来不及说完,就被赵老婆子打断,她哭死觅活的撒泼打滚着冲在最前。郑村长被他弄得连连后退。这赵老婆子的哥哥也是不讲理的人。他们不管不顾的就叫嚣着为外甥们报仇,既然他们家躺了两个,这家人就躺下四个。   见他们油盐不进,郑村长气得胡子都要飞了,手都在发抖,冲着自己的侄子道:“外村的都打到家门口了,你们还在那看着?”他清楚,今天要是不把赵家舅舅们的嚣张气焰弄下去,他下营村可是永无宁日了。赵家和周家王家打架,那是他本村的事情,弄到外村来了,那就不能在下营村打起来。   今天赵家舅舅们要是当着他的面把周家砸了,以后是不是谁家都能来下营村撒野?村民们也反应过来了,纷纷回家拿家当,这就是两个村的之争了。   其实郑村长也不是要护着周家和王家的人,今天赵家舅舅要是在村外堵着他们打,他见了顶多说两句,绝对不会和他们翻脸。他们不应该大张旗鼓地冲进村子里打人砸东西。   这是在打他的脸,打下营村的脸,打里正的脸!   下营村的村民们扛着家伙出来了。周郡看到赵雍也提着一个镰刀,就站在那,接触到周郡的目光,他还眨眨眼。   赵家舅舅们冷笑:“合着你这是要包庇他们?”   赵雍开口:“什么叫包庇?你们直接到我们村砍人,还不准我们反抗?”   “就是就是!”   郑村长心真累,气得七窍升天了,吼着:“就是什么,赵雍,别瞎参合。”他呵斥赵雍,也让其他人别乱说话。   接着郑村长对赵家舅舅大声道:“我不管你们想怎么样,你今天就是不能在村子里打人!要打,去衙门打!”一个个还没有王法了,这次打一架,再来一次前几日的流程是吧?感情你们都不累啊!他都快累死了!   下营村的村民二三十个加上周家和王家的十几个,一起围着赵家舅舅们十几个人。他们虎视眈眈的,防止他们再砸东西打人。   郑村长道:“有些事我们坐下来谈,你两个外甥现在正在镇子上治伤,都没事的,今天我还得到消息说他们醒了。赵家舅舅,你现在就是把他们都打死,你外甥的伤该好的还是好不了,该治还是得治。可是今天这里真的要死一个人,你今晚就在县衙大牢里,谁也救不了你!”   四十多个人围着他们,赵家舅舅们非常不满,但他们无法冲过这些人的包围,然后再闯进他们屋里打砸一番了。赵家三郎扯了扯大舅舅的袖子,赵家舅舅们没有再动手了,而是目光扫视他们,放狠话:“我外甥们要是有个好歹,你们一个也跑不掉。走!”他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   郑村长眯起眼睛,看着周郡他们,道:“你们也警醒点,有事机灵点,最近别惹事。”周大福一瘸一拐地对郑村长点头哈腰,说着好话。   郑村长看也没看他们,怒气冲冲地走了。这叫什么破事,这几天全整这些事了,真是吃不好睡不好的。地里的活计还要做,这一天天的没一个省心的!   小周氏路婶子她们去收拾厨房,厨房一片狼藉,被砸的差不多了。只保住了碗,灶台被毁了一个,陶罐也碎了两个,更别提放在厨房的鸡蛋了,碎了几十个,流淌一地,看着可心疼人了。   小周氏边哭边搓着,想把剩下的蛋液弄到碗里来。但是都沾上灰了,她真的很委屈“这群天杀的,迟早一天会被老天用雷劈死。”   路婶子用木铲子铲到碗里,她没有放声哭,但是眼眶通红。周妮吓哭了,帮着母亲却无从下手,后来被路婶子让人带出去。周郡回到屋子里,周娇和路拾也吓得够呛,周娇小手拍了拍哥哥的手,“哥哥,他们还会来吗?”   那样子太吓人了,她躲在窗口看见了,他们都红着眼凶神恶煞的,还踢翻了几只鸡,鸡窝也被他们祸害了。幸亏他们没冲进屋里来,这些人跟土匪也差不多。   周娇拿出药酒给哥哥擦拭伤口。周郡刚才推嚷间脖子和胳膊及脸都受了一点伤,他们逮着机会就下黑手,擦药酒的时候他不住的吸溜,真疼。   周娇就越发小心,周郡看着路拾瘪着嘴,很委屈。他刚想把他抱过来,问他怎么了。路云就闪进来,小声道:“他们没有出村,而是回了赵家。赵家现在里面闹哄哄的,好像有人在吵架。”   周郡估计他们开会研究该怎么治他们呢。赵家霸道这么久,这口气会这么咽下去,以后两家估计成仇了。但是他们并不害怕。经过这一战,他们也发现了村子里赵家估计很多人讨厌他们,不然这回郑村长要人帮忙喝退赵家舅舅,就不会有这么多人从田里跑回来帮忙。   反正以后闹掰成仇都不怕,只要他们近三十个人一条心,就不怕赵家。   有人敲门,路云去开了门,“赵大哥?”   赵雍拿着药酒和草药过来,“这外服,这个熬水服用。三瓢水熬成半碗。”赵雍见他的伤口,知道没什么大碍,顺势就坐下了,问他:“你们什么打算?”   这几天村里最大的热闹就是这个了,两家争水闹事。估计隔壁大姜村和蔡湖村都传开了,现在有加上赵家舅舅们的十里村。他还这没想到周郡他们这群人这么硬气,直接硬杠起来!从他家败落起,赵家兄弟就横行霸道的很,以前他姐在家的时候,那赵家还打过他姐的主意。   可惜他那爹只认钱不认人,为了高彩礼把他姐远嫁了。为了这个,赵家人在他爹死后可没少闲言碎语说他家怎么嫌贫爱富,怎么不识抬举的怎么刁难人的。后来还编排一些有的没的,他可忍不住,没少要去打架,但都被他娘和村里的长辈拦住了,说他去打架就是吃亏,万一有事让他娘怎么活,他就硬生生忍住了。后来赵家几个儿子陆陆续续都成亲了,时间久了,他娘心宽不与他们计较,他却没法忘记。   赵雍不想让他娘担心,所以一般遇到事能忍就忍了,忍不了他会背地里下黑手。比如前年他刚做学徒那一年,有个假期回来他谁也没告诉。   他就偷偷地趁赵四上山砍柴的时候跟在后面套了麻袋揍了他一顿,然后又跑回去上工。后来赵四要找人却是找不到的,只能在村里骂人。   周郡哪有什么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呗。”赵雍的目光扫过几个孩子,最后停在周娇身上,他想起他娘让他把周娇赶紧接回他家住,别被赵家人报复了。于是道:“郑村长那边可以活动活动,而且马家和杨家可以争取。”   郑村长是村长,威信高,而马家和杨家都和赵家有过摩擦。马家还曾经和赵家干过一仗,虽然是他小时候的事情了,可是他现在看来赵家对马家还是忌惮的。   周郡感谢他送来的情报,知道他的意思。笼络郑村长和看不顺眼赵家的几户人家,之后坐下来谈,别打打的,大人们不怕,就怕有人丧心病狂对孩子下手。   他觉得要和周里正通通气,他懂得多,这些事他之前做里正的时候肯定也经历过。周里正今天就没出面,他人老了,又被打倒腿了,还担心着孙子的伤势,日夜揪心,这两天都下不来床。   赵雍离开后,周郡休息了一会儿,去找了周里正。周里正在第二天趁着夜色,让周立和路阳夫妻俩把他抬着进了郑村长的家。之后路阳夫妻俩去了杨婆子那里。这几人分别在郑村长家和杨婆子那里待了半宿。第三天周里正能下来床了,让周立扶着,颤巍巍地带着小半筐鸡蛋去了马家。 第66章 解决   马家人口也不少,儿子却只有两个,均已经成家立业,各自生了两个孩子,都是一男一女。马家儿子少还能和赵家抗衡的原因是他们家女儿多,女婿多。马家有五个女儿,两个儿子,五个女儿都已经出嫁了,都嫁的不远。   几年前他们和赵家杠上的时候,女儿都是要说亲的时候,赵家想和马家说亲,说就说呗,但是他们给的聘礼不多,还挑三拣四,说马家女儿不好。这就惹恼了马家人,马家婆子讥讽道他们事多小气不地道,还墨迹,苛责儿媳妇。就是她家女儿一辈子不嫁老死家中,也不会嫁给赵家的几个混蛋。   这话被传出去,赵家几个儿子的婚配就成了问题,最后赵家舅舅们帮忙,把自己的女儿和侄女嫁了进来,这两场婚礼办的热热闹闹的,才止住了这风言风语的。   但随着马家女儿嫁出去,赵家儿子娶亲,马家就暂时蛰伏下来,不再和赵家争锋相对了,所以两家虽有龃龉摩擦,也不再打架了。马家女婿都是吉县人,和马家来往密切。所以虽然赵家言语之间占便宜,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来找茬,马家也就不想与之计较了。   如今见周里正过来,还以为想找他家说和。马家老丈和婆子要拒绝,不想掺和这些事,周里正却说只是想请他们做个见证。他们是外来的,不想和本地人有矛盾,现在和赵家打了一架,各有损伤。   他们也不想追究,但赵家舅舅却是个霸道的,竟然来打砸他的家。他说请各位乡亲做个见证。他们今天来是赔罪的,打扰到大家春耕了。   他们愿意自认倒霉,如果赵家仍旧要找麻烦,以后可能还要麻烦乡亲们包含一点,两家的恩怨打扰到他们了,所以这是赔偿,说罢拿出了三十几个鸡蛋。这并不值什么钱,但是心意却到了,人家说话又好听。   马家老丈送走他们后,和自己婆娘说:“我看这周老丈和他大孙子是个讲理的人,他家人又多,而且大孙子还读过书,咱以后和他好好相处着。”这人呐,别看现在穷,缝缝补补又三年的,说不定哪年就起来了。   马老丈想既然他们不是要求他们站在周家这一边直接对抗赵家的,那么就暗地里支持一下,结个善缘。最好他们能一直扛着赵家,免得赵家太嚣张。   周里正回去后,看着望着他的众人,挥挥手,“地里的活别耽搁了。这事我们有的磨。不怕,我们在理。”   得了这句话,众人心突然放下了。之后又过了几天,王铁牛就回来了,他带来了消息,说赵家的两个祸害死不了。而且王虎也没事了。都是一群糙汉子,命大,死不了。得了这话,众人心情就好了起来。   在乡下,只要没死人,就是没事。   果然,到了五月初,在镇子上住了快半个月的病患都被抬回来了。大姜村的孙里正和郑村长再次把他们主事人都叫在一起了,问他们要怎么解决。   怎么解决,周家和王家这边的态度很明显,他们退一步,不找赵家麻烦,只希望赵家以后不要那么过分。赵家却是不干的,叫嚣着要他们赔偿十两银子。   赵家说他们狠毒,差点要了他们的命还伤了他们的根本。郑村长拍着大腿,“你们两家在药铺的花费都是由咱们里正掏的,这回帐是要和你们算清楚的。”   孙里正冲郑村长点头,郑村长就继续说下去,“大家都在这,你们两家因为什么原因打起来,大家心里都有数。赵家的,这件事你们做的不地道,而且也有人证明是你赵婆子先开打的,你家孩子把人家孩子踢得现在还下不来床。”   “你说你家大郎二郎快没了命,可是他们家伤的也不少,现在同样在床上躺着。咱们里正为你们花了近十五两银子,里正的意思是只要你们两方和好,以后不要再闹事,这银子就算他出的了,不用你们还。”   “凭什么?”郑村长话没说完,赵家大婆子又叫起来,“俺们不想,他们害了我儿子,还想甩甩手就没事?”   郑村长厌烦极了,这个老婆子怎么就这么纠缠不休,“凭什么,要是你想闹,也可以闹,你自己去县衙敲鼓鸣冤去!赵婆子,你说说你家在这下营村惹了多少事,去年你们占了杨家的田,杨家来找我哭诉半天。前年,你家说郑大的狗吓着你刚出生的娃了,愣是把人家养了五六年的狗打死了。人家郑大孤儿寡母一条狗看家护院,你瞧瞧你做的这事?马家就不说了,人家小女儿的婚事被你们搅得天翻地覆……”   这次闹出来,多少人暗地里拍手称快,恨不得赵家大郎二郎就直接死了。鸡毛蒜皮又琐碎不堪,但是他家这样零零散散的事做了不少,人家都来找他这个村长调节,弄得他烦不胜烦。   郑村长直言:“前几天你家兄长还跑我们下营村来拆家,你眼里有没有王法了?你要是不想待在下营村,趁早出去寻个地方住?要想在下营村住,就好好给我消停点!”   赵老婆子被这番话弄得懵了,心凉了,怎么能让她走?她可是祖祖辈辈都在这的!她本能地寻找其他人的目光寻求帮助可是竟然没人理她。   她的一个兄长在这,出言道:“郑村长你这是铁了心的要包庇这群外乡人了?”   郑村长心力交瘁,他包庇,他包庇,他包庇个屁!!   他是为了能够解决问题。人家态度摆在那里,要息事宁人,既往不咎,自认倒霉,甚至还说以后等有了钱愿意还给里正。昨晚又给了他送了礼。可是赵家呢,好像从来没给他放在眼里,现在还说他包庇?   “赵大舅,你不是我们下营村的人,按理说你在这里只有旁听不能插言。既然你要掰扯,行,你先把前几年从我们村几座山上砍走的树木都还回来,我们再说。”十里村没有山头,人家是良田平原,竟然过来砍伐树木,一弄就是一大车,他们村子里的人也有意见,不过是忌惮着赵家不说罢了。   赵大舅哑然了。   赵家老婆子做主,赵三郎心有不甘,“难道这个亏我们就这样认下了?”   周里正这个时候咳嗽两声,路阳媳妇开口了,“我们两家都损失严重,我们算起来,现在身无分文,后续养身吃饭哪个不要钱,你还将我们厨房打砸了。我们是一路逃荒过来的,是外乡人没错,但也是经过正规手续入城安顿下来的。户籍就落在了下营村,你这样做是逼着我们再次做流民。”   “对!”王铁牛脸色铁青,“我王铁牛和我这王兄弟反正都是光棍,你要是不想让我们活,那大家就都别活了。”   他混不吝的开口,就是一副死也不怕的模样,还阴恻恻的笑着“你们家大业大,拖家带口,而我王铁牛可是什么都没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是继续闹,咱就走着瞧。”   这番威胁有心人听到心里了。仔细想来还真不是威胁。特别是赵家的几个儿媳妇,他们可都是有儿有女的,这两个光棍要真是不管不顾祸害了人,要是一走了之,他们去哪找人报仇?   “铁牛,你胡说什么?”周里正立刻开口制止住王铁牛,转而对里正和郑村长道:“我这大侄子一向口无遮拦,我们是想着和赵家和好的,我保证以后约束好他们,只要赵家从此不再找茬,我愿意把我们养的三十二只鸡鸭都拿出来,无偿给村里。算是我们给大家的赔礼。本来是全部都要给的,但是赵大舅那日来打杂,死了一些,只好委屈大家了。”   来主持公道的孙里正全程没有开口,此刻却是点了点头,还是周家识大体。他道:“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冤家宜解不宜结。赵家的一块田和周家的挨着,郑村长,就麻烦你把那块田挪一挪,让两家的田分开。”省的以后还为了一点水打起来。不挨着一起,还省事。   郑村长点头,“西头那块地本来是留着村里孩子成年后分的,现在先把它调给你家,那块地可是五亩多,又连成一片,靠着水源,比你们那块地大了两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郑村长也退了一步。   赵家三郎听到那西头的地,眼睛一亮,这个补偿倒是可以接受。他和周家王家挨着的地可不是什么好地,那是赵家四郎和五郎成年后分的地,当时西头那块地没给分,他们家还闹过。   可是郑村长就是咬牙不分,他们怀疑他是想留给自己快要成年的侄子和孙子的。如今舍得拿出来一大块给他家,倒是意外之喜。   赵老婆子对这个结果还是不满意,说道:“但赵家一毛不拔,天下没这个理?既然他家愿意给鸡,不足把鸡全部都赔我家,我就算了。”   啧啧。马家老丈也在,闻言笑了,“那是周家补给俺们整个村子的,你全要了,你也不怕撑着你。他家说是耽误我们农事了,你们家出事,我们乡亲也没少跑上跑下的,你家出了什么?”   当初他们打架,可是都倒在了地上,乡亲们抬着他们回屋,给他们劈柴烧水,各家还都拿了一些东西来看,而且帮着找大夫,找牛车驴车,抬人送到镇子上来来回回的可没少跑。这人还想全部把那些鸡据为己有,可真是够贪婪地。   郑村长压根不理。赵三郎知道母亲说错话了,按恨周家人狡猾,把三十鸡鸭直接给了整个村子。他们再要,就是和村子里的人争,这不是得罪全村人吗?   他扯了扯母亲的袖子,母亲瞪他一眼还想说话,孙里正开口了,“赵氏,退一步海阔天空,为了子孙后代多想些。”   赵婆子不明所以,这关子孙后代什么事。赵家的几个儿媳妇明白了孙里正的意思。人家那意思是你现在和他们硬刚着,要他们赔钱,那么两家世世代代为仇敌。你赵家再厉害可是只有一个赵家。人家可是三十口人,而且还有很多年轻人没娶妻生子,等到缓过劲来纷纷成亲生孩子,以后他们的孩子可就要受欺负了。   几个儿媳妇想着自己女儿儿子的还要在村里立足,便开始劝着老娘了。所以最后虽然他们的脸上还有愤愤不平,但是同时都默认了村里的处置和安排。   郑村长见状冷冷道:“好了,事情就这样解决了。各家没事都回去吧。”   周家的人回去后,周里正就让人捉鸡,大摇大摆的把三十二鸡全部都送到郑村长家里去了,还有一些鸡蛋,也送给了当初帮忙拉架和赵大舅那天来帮忙的人。这些弄完后,他们的家当几乎都没了,只剩下几只死鸡。   “什么都没了,这日子怎么过啊?”小周氏哭了起来,这些鸡鸭一开始都是由她们几个妇女一手操持的,把他们从小鸡仔小鸭仔养到能下蛋,他们几乎每隔着一两天都能下一个蛋,大家都能有鸡蛋补充身体。   如今却是什么都没了,粮食也没了,只有一些萝卜干了。   “没事俺们还能挣!人都在!”周二贵安慰她,小妮也贴着母亲安慰她。   “他们也没落着好!”周林道:“咱们还有他们呢。”他指着那一连串晒干了的死鸡,极力想找着吉祥话,最后憋得脸通红一扭头:“山上有吃的,放心,饿不着。”   大家听到这话又想哭又想笑,哭的家里又恢复到一贫如洗状态了,高兴的是事情解决了,以后赵家肯定不敢随意来找茬了,而且这一打,他们也在下营村打出了名堂。不受人欺负,也向大家证明了他们团结,不是好欺负的。   而且周里正大方的拿出财物来,让村子里对他们的印象更好了,知道他们是讲理的,不像赵家那样。仗着家里人多,横行霸道,这周家是人不犯他,他不犯人,人要是欺负到他脸上了,就撸着袖子和你干!   而孩子们却没有哭,而是高兴地说可以吃鸡了。孩子们的兴奋让大家伙有些无语,不过路婶子怅然一笑,“那,我们今晚就做顿鸡吃,庆祝庆祝。”   “庆祝什么?”   “庆祝我们干活的时候不用见到那讨厌的赵家人了!说不定我们干活就会更好更快!”路云叫道。   “哈哈……”   众人大笑起来,周郡拍了一下他的头,“你这机灵鬼。”   气氛好了些,不那么凝滞,大家伙也都提起了精神气。   周里正再次拿出了棺材本买了一批粮食回来,和大家说:“还有一个月,我们去年的棉花和冬小麦就成熟了,大家忍忍,坚持坚持,熬过了这一个月,我们就好了。”   一向老实的王满此刻也开口说话了,“反正一个月,再难也没有逃荒难。这儿有水有住有野菜不晒,饿不死的。”   “是啊是啊。”大家都说能熬过去。周里正知道经过这次,大家的心又聚在一起了,满意地抚了抚胡子。他们应该能更明白团结的重要性,抱团才能生活的更好。   周里正更加有条不紊的吩咐伤好的人开始插秧,下地。对于不能下地还要休养的王虎等人,就让他们在家里养着,别乱动,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大家都各司其职,不能偷懒,也不能蛮干。   王虎媳妇这次没有再偷懒了,她比谁都勤快,带着孩子们白天黑夜的干。大家又心往一处,劲往一处使了,他们耽误太久了,该努力一把了,田地是最不会亏待他们的,只要他们好好努力,就饿不死! 第67章 收获   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冬小麦终于可以收获了。   收割冬小麦,虽然累,但是这是他们的粮食啊,有了这个,之后的日子就好过起来了。就连周郡看着这沉甸甸的小麦,麦浪一扎一扎的,他都有一种不真实感。他真的种出来了粮食,而且一收割后就可以享用了。   冬小麦他们去年冬天只种了六亩多。今年冬天下了雪,所以减产一些。但大家收割一亩后,里正他们算了算产量,大概能得两石多,换算下来就是二百五十斤左右。   然后六亩多,加起来就是一千五百多斤。还要留下麦种,或者还给朝廷县衙,或者留着明年种。因为他们不用交税,周郡大概估算了一下这些粮食够他们吃到秋天了。收麦子的时候太阳可好了,五月的天阳光明媚,天气晴朗,不冷不热,干活虽然累也得劲。   哇!能吃到小麦麦粉了!   小麦秆也是好东西,没东西吃可以活命,可以做饲料和草料,可以烧火取暖,当然更大的用处是沤肥。小麦脱粒,麦秆也不能丢,孩子们都在地里拾麦秆,一根都不能浪费。   当然还能看到讨厌的赵家人,赵三娘冲着路云周妮他们翻白眼。   周妮翻回去。   因为地里还有小麦,所以这一个月来时不时地还能见到赵家人,可是大家一照面就相互扭过头去,彼此不说话。   估计是怕一开口又忍不住吵起来吧。赵家不再明目张胆地使坏,有时候碰到两个壮汉比如周林周立还有王满王铁柱他们还要瑟缩一下。   因为他们家都知道这几个人打架狠,可恨极了。反正基本处于相看两厌的状态。但大人们还能忍住表情,表示平静。   而孩子们的表情就真实的多,王二妞眼皮一搭,嘴里出声嘟囔着几句,没脸没皮的,然而王虎媳妇瞅她一眼,让她别多嘴,多干活,少惹事。   看着小麦被收割完,然后麦秆整整齐齐地落在他们屋子前面,粮食也堆在了各家的空处。这一个多月来,大家都面黄肌瘦的,走路都打着飘。   如今终于可以美美吃上一顿了。   当天周大福和王满就推着板车去了大姜村,把小麦脱壳磨成了面粉,然后晚上,大家就吃上了香喷喷的面疙瘩汤,这回是很浓稠的面疙瘩汤。   虽然周郡这一个多月也没有亏待自己,偷偷在家里备了许多吃的,倒不是别人那样没有东西吃,可是吃到这新磨的小麦粉,他仍旧有热泪盈眶的感觉。   太不容易了!这一路来太不容易了!   他吃着,看着大家伙也有几个红了眼眶,感慨纷纷的。   小周氏笑着说:“今天敞开了肚皮吃,不拘着大家,他爹,碗给我,我再给你盛一碗。郡哥儿,快吃。”   王虎媳妇也道:“赶明儿用粮食换一些鸡回来,咱们重新养鸡吃蛋!”   气氛一扫之前的颓唐,大家吃着新粮食,几乎有意气风发的感觉了。   周郡还有一个喜事。那就是路拾开口说话了。路拾在吃完小半碗面疙瘩汤的时候,把碗一放,抬起头,突然长叹一口气,很悠长的声音,周郡笑着把他碗拿过来,问:“还吃吗?”   这回路拾口齿清楚地说了句:“吃。”   周郡还没反应过来,然后一愣,路拾小短腿站起来,举着手,“吃,吃!”   好家伙。第一个字竟然是吃。他还以为会是哥哥,姐姐之类的词。这样的词路云和周娇没少教他,可没想到这家伙是个吃货。   周郡给他又盛了小半碗,最后他吃的小肚子浑圆,摸着小肚子又悠悠长叹一声,“好、好吃。”   这回连周娇也听到了。惊喜地抱住路拾,“哥哥,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她急忙炫耀。这下没多久二十九个人都知道了,之后就一直逗着他,要他喊姐姐和哥哥。路拾傲娇地扭过头去,最后周娇灵机一动,带他回了屋,拿了饴糖块,“喊我姐姐,我就给你吃。”   路拾一直能听懂话,就是不想说话,他又开始啊啊的伸手要,可是周娇就是不给,后来路拾急的喊:“哥哥,哥哥!”   路云进来一瞧,乐了。周娇气得鼓鼓的,捏住路拾的小脸蛋,“快,喊姐姐。”   路拾冷哼一声,就去伸手要路云抱,谁知道路云双手抱胸,也逗他:“你叫娇娇一声姐姐我就抱你。”   路拾看看他又看看周娇,最好小嘴嘟嘟的,非常不甘心地喊了声:“街,结节……姐姐。”周娇听半天又教他学半天,他才喊了像样点,原来是不会说这个字,哥哥和吃倒是发音清楚。   周娇把饴糖给他,惹得他又抱着周娇亲,亲的周娇一脸口水,姐姐的喊个不停。晚上他睡觉前不停地喊周郡哥哥哥,喊着喊着还咯咯笑起来,到后面也不知道是喊哥哥还是笑咯咯的,自己在那乐半天。   讲真路拾突然开口说话,周郡一开始还怀疑他是不是也是穿越的,但是后来发现他真的就是一个小孩子,而且这个孩子说道聪明也聪明,但都是属于孩子气的那种灵巧和聪慧,一点都不逆天。   毕竟古代也有天才,像那种三岁启蒙,七岁作诗十二岁秀才,十五岁中举的天才。那个传言中的西南节度使就是这样的人才。人家现在统领十万大军,驻守豫章,护卫整个江南,无人敢来进犯。   但路拾有别人没有的运气,他的运气确实是真的好——比如那个时候雪化后走路滑,明明一样的路他走过去就没事,而和他一起玩的小朋友都会摔倒。还比如路拾的财运,要不是有路拾发现的兰花,他们现在的日子可没这么轻松。   路拾这个小福星,自打有了粮食后又会说话后,更受欢迎了。每日做饭时候他就凑在厨房里,企图能吃到一点好吃的。别说做饭的几位妇女还真能抠出一点,比如烧小麦,小麦就直接放灶台里烤,烤的香香的给他吃。比如一些喂鸡的螺蛳,小周氏就会挑出一些螺肉来,放在锅边烤熟了,留给他和周妮吃。   路拾不会说一些很复杂的词,一些发音也不准,但他会说话后就特别爱跟人聊天。周郡累得不和他说,他就凑着和周里正说。弄得周里正可稀罕他了,经常说他会是最有出息的。   六月中下旬,近二亩地的棉花也成熟了,大家再次忙碌起来,种的棉花少,所以不到十天就全部搞定了。   虽然人多地少,但是摘棉花依旧让周郡累得不轻。摘下来的棉花还要把棉籽去掉,这个就不需要他们动手了,留在家里的妇女们手巧细致,这活她们就做好了。   棉花处理好后都放在赶紧的袋子里,大概有四袋棉花,不到一百斤。周里正的意思是不卖,留着分掉,各家做一些东西,留着自己用。棉花摘下来的时候,周郡和王寡妇就比别人家忙一些,因为棉花摘完后他们的地就空出来了。   之前为了照顾他们,这近二亩地是大家一起开荒的,但是这地是分给他们的,所以地空出来就要补种水稻。周郡一个人哪能忙得过来,好在周里正家的人也帮忙,把他的田用犁耙犁了,引了水,前期的重活他们都帮着做了。   最后插秧是周郡路云周娇三个人弯着腰插了一天半,才种上了水稻。就这样,周郡在忙完后也是睡了一天一夜才堪堪缓过劲来。更别提两个孩子了,周娇嘟囔着:“都说小孩没腰,可是我这腰真的好疼。”   路云深以为然地点头,“累得很。”说罢他眼睛透着光,“哥哥,这回忙完了,我们去镇上吃顿好吃的,我想喝大骨头汤和肉包子。”   路拾一听这话,立刻来劲了,“吃,吃,肉肉。”   周娇也是一脸期待,周郡当然不会吝啬。水稻种上后,会有一段闲暇时间。这阵子大家的确很忙,特别是两个孩子,于是他道:“等我们把我买的青瓜种子种上,就去镇子上。”他之前种的大豆要里正他们一起帮忙种上了,但是大蒜和青菜还没来得及种上,也不知道现在还迟了没有。   周里正他们家开辟了一个小菜园,他也学着样子和路云周娇一起开辟了一平米的地,他忙起来逗游路云和周娇打理。要是种青瓜,这一平米就不够用了,这两天正好多扩一点,青瓜种上,再把大蒜种上。他没种过,但是周娇说赵婶娘会种,她打听过,也会种。   周郡想着大蒜应该不会多难种的,那个小二不也说了吗,这东西好种,但是种子贵,要废很多心思,种出来又要小心侍弄,产量也不是很高,许多人根本不知道,所以种的少。而且对于许多人来说这就是个配菜,也卖不出什么价来。   周郡却没想过卖,他是想自己吃。现在说是柴米油盐酱醋茶香料都有,可是他们却是买不起香料的。那些香料是按两卖的,一两就要几百文,压根不是他能吃得起东西。但是没有这些各种调料,菜什么都是水煮味一样。   人活着为了一张嘴,他还是想过的好一点。现在能穿暖,以后能吃饱,吃饱后还想吃好,人之常情。   接下来两三天他们就忙菜园子的事情,把青瓜种子种了下去,周大福媳妇全程技术指导,帮着种青瓜和搭架子。   而大蒜种子他等着赵婶娘来帮忙。蒜种他买的就不多,蒜头加起来就手掌那么大小,挖的坑就十几个,和青菜种子一起,赵婶娘说要等种子先发出嫩芽,之后再移栽。   这个出芽到能移栽日光好水源充足的情况要要二十五天左右。周郡就不着急了,路云和周娇一天能往他们的菜园子来三四次,时时看着呢。就连路拾,听到周郡说这里种的是好吃的,他还每日想尿尿在这里,因为他知道这些都是肥料。   弄得周郡哭笑不得,可不敢让他的童子尿直接尿到菜园子里,这样的话恐怕这菜园里的菜都活不成了。   路拾被训斥了还闷闷不乐呢。后来周郡大手一挥,告诉孩子们,“走,我们上镇子上。”该吃一顿好的了。   路拾第一个裂开嘴,拍着手,“吃肉肉!哥哥好!”他蹦蹦的跑去挖坛子,坛子里的饴糖和盐巴早就空了,他把坛子拖着过来,“糖,满,装满。”   好家伙,把它装满,真是大手笔。   路拾的志向不小啊。他抱过路拾,问他:“可是我们没有这么多钱?”   路拾一听这话,立刻爬进了床底,扣扣的抠出他藏得金珠。周郡真无奈,这小家伙鬼机灵鬼机灵的,竟然还记得他把金珠藏在床底下的泥土里。   怪不得周娇和他说路拾这几日都在往床底下扒拉,问他,他就嘿嘿笑。想来是要用金珠买糖吃呢。   周郡把他手里的一颗金珠拿过来,然后坛子又放到原位,想了想对他说:“这个不能拿去买糖,这个可以。”他拿出两个铜钱放在路拾手心,“明个你用这个买糖。”   “这个,你不能随便拿哦。”他晃着手心里的金珠,“这是我们家保命用的,就和你的小水壶一样,是宝贝,不能随便动的。”   路拾点点头,“不动,不动。藏好,藏好。那”他小手指指着床底,“不安全。”   “那我们要藏哪呢?”   路拾噔噔又跑到墙角的木架子上,这是周郡后来托王冬嵩做的架子,专门放一些他们的衣物的。他的小个子在架子的第二层格子下面,小手摸着隔板下的几个小坑,然后又跑过来拉周郡,“这,安全。”   周郡一摸,发现那几个坑是因为木质受了些潮湿,木板缩进去一点,成了坑,周郡把金珠嵌进去还真能藏得住。   周郡:……   周娇和路云也跑过来看热闹,后来周郡还是没有把金珠藏在这里。他决心再找个好地方藏。   周郡架子旁边看到了他们养的还剩下两盆半死不活的兰花,花叶都枯萎了,但是花根还有活力,但估计不出十天,就全部要枯死了。周郡想不出办法把它救活,有点怀疑是因为夏天到了,所以……   路云道:“哥哥,我们把它还种到地里,说不定能活。”   死马当活马医。看着还有一点时间,两人抱着花盆去了他们之前的荒地,地里面种上了水稻,田埂上又不能随便挖坑。   周郡想了想把它种在了菜园子里,靠着墙根,跟青瓜种在一起。只剩下这两株兰草了,要是真的死了,好可惜。 第68章 分家   天气热起来,镇子上的一条街也热闹起来。   周郡这回把几个孩子都带上了,借用了周里正家的板车,推着周娇和路拾。路拾一路上叽叽喳喳的,眼珠儿转个不停,一会儿指着地上的草问能吃吗,一会儿指着天上的云彩说像糖,一会儿又说要去山上和周明哥哥玩。   这时节山上有野果,经常有半大小子去摘野果,这是他们乡下孩子难得的零嘴。而且周明和周林发现了板栗树,已经开花了。他们说等到再过两个三个月就能吃到板栗了。   路拾板车上坐的无聊,就迈着小短腿下来走,周郡嫌他碍事,他却仰着小脸,“哥哥,你说过我勤快才能长高,我在勤快地走路。”   “哥哥,为什么这里是绿色的?”   “那是秧苗,秧苗是绿色。”   “为什么秧苗是绿色。”   “你为什么叫路拾?”周郡反问,“因为哥哥给你起名叫路拾,而它就叫秧苗,秧苗就是绿色的。”   这样简单粗暴的解释,让路拾愣了一下,但是没多久他又指着那花问为什么是红的?   路拾会说话后,语言功能一下子就突飞猛进,一开始是简单的词,后来简短的句子,他真的又让周郡怀疑他是不是被穿越了。   可是当他问出那十万个为什么的稀奇古怪的问题后,比如为什么他拉屎会臭,为什么他不能飞,为什么晚上要睡觉,为什么不能出去玩,为什么天会黑,太阳会出来就又亮了,太阳下山后躲到哪里去了,月亮为什么没有太阳亮,月亮为什么可以晚上出来玩等等一系列问题后。   周郡就彻底打消了对他的怀疑,毕竟他相信要是和他一样穿越的应该不会问这样的问题。   有时候周郡还真希望他是穿越来的,这样还真能好商量一点,共同发家致富。然而他注定失望了。   路拾停了一会儿后又喋喋不休的问起来,这回周郡直接把他抱起来放在了板车上,“我们来玩木头人不说话的游戏。”   路拾乐呵呵的拍着小手,“好啊好啊。”   周郡感慨终于能消停一会儿了。路拾很有胜负欲的,他憋得紧了,左看右看周娇和路云都不说话,然后他灵机一动就做了个鬼脸,把周娇扑哧一声逗笑了,然后他叫道:“姐姐输了。”然后他就一直缠着周娇说话,又开始问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到了镇子上,他们先找了馄钝面摊,一人吃了一碗鸡蛋面,之后就去买粗盐和饴糖。从这些铺子出来,周郡又去布料店扯了三尺布,和买了两斤碎布头。他们去年的单衣穿上了,但是今年夏衣没有。小孩子们长得都快,个头窜了一窜,该做新衣服了。   周娇自己会缝制小衣服和小袜子之类的,她努力学的很好。他们一到开春天气转暖后就全部换上了草鞋。反正草鞋不用花钱买,只要拔草编就行,三天可以换一双。只是废手费劲费时间而已。路云自己都能编上几双。   要他说他最喜欢春夏秋了,不受冻冻不死,山上地里都有吃的,比冬天好过多了。去年冻伤的后脚跟开春发痒,手上的冻疮也是。但是谁家不是这样,哥哥的脸上还有一些冻疮呢。赵雍哥给他用了那个草药,一点用处也没有。哥哥说以后有钱了就给他们专门去买冻疮膏,现在只能这样。   到了天气暖和后,这一切都好了。反正路云和周娇宣布他们最喜欢春天和秋天。夏天热的很,不过不用穿很多衣服,说到衣服,周娇就说赵婶娘的织布机好像坏了,这几天她都没有织布。然后又提到赵雍姐姐,周娇说刚才好像看到那个姐姐了。   周郡就问在哪看到的,周娇说好像看到那个姐姐在和人争吵推推嚷嚷的,她一晃神就不见了。周郡没咋在意说可能看错了吧。   周娇嗯了一声。几人收拾收拾就回去村了。   在回去的路上,周娇问:““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分开呀?”   “对啊。”路云也凑过来问,不知道想到什么还咽了咽口水,“分开后,我们就可以吃肉了。我好想吃肉。”   自从那些死鸡吃完后,他再也没有尝过一块肉了,难受的很。而且鸡蛋也很久没吃了,今天吃到鸡蛋面,怀里还揣着四个鸡蛋回去,他很满足。但还是想以后都能吃到这些东西。   周郡也说不准,不过估摸着就这几天,周里正早就放出风声了,大家基本上也默认要分了。粮食和棉花收成算出来了,大概每人分一点,就是不知道按照什么标准分。   如果按照出力来说,他分的就很少了,按照人头来分,他家是占便宜的。毕竟一个人干活,四张嘴吃。   周郡也没有去打听,他等着安排就好。分的粮食多是好事,就算少一点,他们也饿不着。毕竟他手里还有十三两银子外加小金珠,心里并不慌。   他想的是单独要支个灶台,单独开火后,他每日要花在做饭上的时间就多了起来,这点不太划算。但路云不会做饭,周娇还太小,这就难办了。   他要忙的事情太多了,地里的活菜园里的活,山上找东西的活,还有他自己要练字读书,照顾路拾,给孩子们启蒙等零零散散的事情多而繁杂,分散了他不少的精力。   而且他虽然会做饭,但那是现代社会一些食材调料菜谱都很丰富的情况下,如今这巧妇难无米之炊,自己这饭也不好做。他把目光投向路云和周娇,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们俩够懂事的了,他暂时还不能这么使用童工。   算了,先不想那么多了,走一步算一步。   回到家,几人把板车还给了周大福,然后就又吃了一顿美味的大锅饭。吃完后周里正让大伙儿围成一个圈。   又要开会了。   周里正也没什么开场白,简明扼要地说:“趁着大家伙这几日都有空,我们把粮食和棉花分一分。那边厨房的东西暂时先不动,在最后一间是王铁牛的房间,靠着他的房间再起一间房,做个厨房。而我这边靠着我的屋子再起半间,做我周家的厨房。”   他说完看了一圈,“大家以后分开吃,一个厨房是不够的。我家这半间,自己建;王家那边大伙帮帮忙。以后有两间半的厨房,做饭差个空也能周转的开,当然有自己想要再建厨房的我也不反对。这边的地都是我们的,”   他指了指十几间房的前前后后的这一些空地,“够我们建造的,郑村长也说这一片地是我们的宅基地。以后如果各家想盖房,成亲嫁女的,还可以往旧祠堂那边扩一点。”   别看下营村很穷,良田和旱地不多,但是荒地却还不少,宅基地是够用的。他们后山还有一片空地呢,只不过那片地比分给他们的荒地更难开垦,光是那些地底下埋着的大石头都很难清理掉。   周里正规划的还挺不错,但是以他们现在的实力,娶媳妇嫁女儿是别想了,盖房子也是别想了。还是分粮食实在,于是乎王虎媳妇就提了,“俺们能分多少粮食?”   这比未来的画饼实在,所有人都目光炯炯地盯着周里正,周里正也不拖延,开始给他们算账:“小麦总收成是一千五百八十七近,扣除之后要留种和提前还给衙门的三百七十三斤,我们还剩一千二百十四斤,这几日我们又吃了四十六斤,还剩下1168斤。我们一共有二十九口人,按照口粮分对于有些人不太公平。有些孩子年纪小,出力少,所以就少分点,比如路拾和周娇,这两个孩子就分一点点,而像周妮和二妞路云这样的情况就分大人的一半,大家有意见吗?”   众人摇头。这样做很公平的,而且周娇周妮这几个小妮子别看人小,但是很勤快,在家里看家喂鸡割草烧锅这样的事情都做的。路云和王二妞大一点,忙的时候也跟着大人下地干活,孩子们的劳作大人们都看在眼里的。   王寡妇道:“对,这样分,我没意见。我听大家的。”她想算清楚每人能分多少,可是在心里算了半天也不知道她能分多少。什么一半两半的。   周里正让周立算算每家该分多少,周郡心里已经有数了。他们家大概能分到110斤左右的小麦。应该是周家和王满家分的最多,不过他们出力最多,也没什么不平衡的。   路婶子道:“周叔,你上次又自己出钱买了一批粮食,大概有一百多斤吧,我们还是要还给你粮食的,之前吃你买的粮食,是我们没有,现在分了粮食就该还你。”   路婶子这话一出,周大福媳妇和小周氏眼睛就亮起来了,王寡妇砸吧砸吧嘴嘴,想说什么还是没说。她想说一开始出钱她也帮着王家沟的出钱了,是不是也要还给她一分啊。   可是后来争水和赵家打架,他们都重伤病了,赵家舅舅又来那一趟,他们什么都没了。那一个月是周里正出钱买粮食买盐巴熬过去的。   王虎媳妇竟然第一个冒头说:“对,对,不能老亏着你们家,周叔,我也给你,俺家那口子多亏你照顾。”王虎回来养伤,地里的活计也没怎么做,对亏了周家几个大汉做的。   而且经过这一次打架,王虎媳妇也明白了人多力量大的原因。周里正懂得多人有本事,他联合下营村村里的郑村长和马家杨家,合伙把赵家按下去了。这阵子赵家眉不是眉眼不是眼的,但也不能怎么着她不是?所以她知道不能内讧。出点粮食就出粮食,反正也不是她一个人出。   周立把各家算好了分多少,听到家伙儿这样说看了一眼自家爷爷,周里正点头:“大家有这份心,我也不推迟,当初我买了一百二十斤的粮食。现在每家给我八斤好了。”八斤,也不多,大家欣然接受。   之后周立就给大家算他们分到的粮食,有些不明白的还挨个给他们说,先让他们记在心里,明天天亮后再去搬粮食,他还说明天去郑村长家借秤砣来称粮食。   粮食分完了,还有棉花,周里正道:“棉花种了不到两亩地,收成完后去了棉籽,大约有九十六斤。这些棉花我做主每家分,不按照人头来了,就按照一家一家来。”他们周家,路阳一家,周郡一家,周林一家,王满一家,王虎一家,王寡妇一家,王铁牛和另一个王柱算是一家。“一共九家,每家分10近,还剩一点给王柱和铁牛分。够他们做两床被子和棉衣了。”   很公道。这两个光棍是行李最少的,屋子里啥也没有,整个冬天都是托王满和王寡妇救济而熬下来的。里正分给他这么多棉花,估计也是看在他们冬天实在是太可怜的份上。两人脸脖子都冻烂了,模样别提多凄惨了。   王铁牛和王柱高兴地叫起来,“我们怎么能多分这么多呢?”人家周里正这是吃亏了啊,一开始种棉花的时候他们出力最多,但是现在分的却最少。他们家□□口人呢。大家都很佩服周里正,觉得他真是大方人有厚道,自己吃亏这么多。   周里正道:“上次和赵家争水,多亏了你们奋勇在前,铁牛和王柱,你们俩好好干,来年说不定也能娶着媳妇,到时候我们都去吃酒。”   分完后周里正继续道:“这里面我年纪最大,倚老卖老说句心里话。我们在下营村已经扎根了。虽然我们现在分开了,但是在外人看来我们仍旧是一个整体。所以大家伙无比要友爱,赶趟儿别内讧。好好混,别让人看不起。”   他是有一股心气在的,困难只是一时的,只要他儿子们孙子们争气,有土地和人在,那么好日子就在后头。“明儿个拿来秤砣,各家把粮食和棉花都搬回去。之后你们几个壮年就上山砍树,你们几个小的就去夯土房,还有你们几个年轻的媳妇去河里挖些淤泥来,赶紧把厨房和灶台支起来。”   周里正又开始安排任务,所有人都领到了自己的任务,他又道:“大福,你明儿先把借用的水缸给人还回去。我出钱买个水缸大家伙一起用,但丑话说在前头,等大家伙儿缓过劲来,这水缸还是要自己买的。”   “这是自然,自然。”大家伙都说。他们之前的水缸被砸坏了,碗盆也少了很多,大家又都提议让周郡再烧制一批。也行,但是要去城里百灵寺那边挖土。这个也要提上日程。   周里正说是以后水缸要要回来,但是他心里也清楚拿出去公用的东西估计是收不回来了。不过也没关系,只要大家用着他家买回来的水缸,就不能不念着他们的好,以后有些事也可以很好的说道。   一个中等水缸大约一百多文,这些钱他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第69章 成亲   分家之后,大家看上去都喜气洋洋的。头两天兵荒马乱之后,大家也顺当了一点。因为灶台少,所以周郡压根没抢到灶台,也就没去做饭。而是带着三个娃买了一只鸡,拎着到了赵雍家里,在他家开火。   赵雍农忙结束后又去城里上工了,按照他的话来说这个时候正是漫山遍野采药的好时候。他在家里也种了一批看不出什么东西的草,赵母说那是药材,她帮着伺候着。   周郡去观摩半天,感觉他们就是荠荠刺和野草,看不出来什么草药。不过赵母说这个种着不难,周郡琢磨着假如这样,是不是意味着他也可以种植。   周郡是务实主义者,种粮食不会让他们暴富,反而如果年成不好,再加上赋税,反而会让他们入不敷出。反正他就两亩三分地,种了大豆和水稻,之后水稻再减少一点,他种植药材,不也是一条出路吗?   等路云长大,他的地分下来,他们还可以种一些更值钱的树种。做人要灵活一点,实际一点。赵母是把周娇当女儿疼的,知道他们这两天没法开火,直接让周娇在她这儿吃,周郡就回家拿了粮食过来。   之后他就跟着周林他们上山找木头,茅草没有了,只能用秸秆了。反正是用在厨房上,也不用担心会不保暖,漏雨之类的。   大概用了五天时间,一间半厨房就做好了,三个灶台也织了,天气暖和晾干很快,又晒了两天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大家开始有条不紊起来。   周家自己用了个厨房,原先的厨房就有周林和路阳婶子,还有周郡用了。偶尔王虎一家也会用这里的灶台。   王寡妇最近喜笑颜开的,小周氏也偷着笑,有时候她们说着说着就哄堂大笑起来。周郡一开始不明所以,直到最后周娇和他说,王婶子要成亲了。   他第一反应是听错了。后来周娇和他说,周家几个婶娘都在背地里偷偷议论了,说王婶子和王铁牛的事情要成了,王冬嵩要不要改口喊人家爹。也够揶揄狭促的。王寡妇和王铁牛的事情一开始是赵家说,后来和赵家干了一架后,赵家婆子骂街的时候就骂出来,王冬嵩气得发疯,但是后来他就不怎么提这些事了。   王铁牛一直很照顾他们母子,别的不说就那地里的活有一半都是人家干的。特别是打架的时候王铁牛还替王冬嵩挡了一下子,还把王寡妇推离战场,反正王铁牛对他们母子很好。而且经过打架一事件,也看出他勇猛有担当。   既然要成了,还是受人祝福的。在七月中旬,王铁牛脸上的喜色是掩饰不住了,后来周林他们也起哄起来,问他什么时候办喜事。   他嘿嘿笑说快了快了,王冬嵩一开始还能看出来很勉强,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想通了,竟然也高高兴兴起来。所以在七月十三的时候王寡妇一脸扭捏的说请大家吃饭。   她还特地去买了两个鸡架子来,然后拿出了十斤小麦,地里的青菜和野菜整了起来,请王虎媳妇主厨,在那天晚上举行了一个小型的成亲礼。这是他们在下营村的第一件大喜事。周里正说没有条件大办喜宴,但也不能这么寒酸。提议大家各拿出一些粮食和东西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吃一顿。马上就是七月半了,他们沾沾喜气,免得被阴气缠身,走了霉运。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赞同。   七月半是鬼节,民间信这个,那一天太阳下山后都不准孩子们出门。而他们在逃荒的时候根本没在意这一天,周大福媳妇不止一次说她的小女儿就是在鬼节没得,被小鬼抓去了,说道深情处眼眶通红。   但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不应该提这些。她回到家里拿出了地里养出来的青菜和豆子。而周郡则拿出了青瓜。   是的,他的黄瓜结果了,虽然很小,和之前他在现代吃过的品种不一样,是那种粗粗的小小的黄瓜,但味道是差不多的,就是黄瓜的味道。而且黄瓜十天就接一茬,真是棒极了。现在这个小青瓜成为路拾最爱吃的零嘴。   各家各户都拿出了一些东西来,然后大家再次吃了大锅饭,很丰盛。王寡妇还买了一些粗红糖和饴糖,用红糖水代替酒水,让大家每人都能喝一杯。孩子们乐得几哇乱叫的,路拾就像个小刺猬一样在人群中乱窜,嘴巴里舔着饴糖,新娘子新娘子的叫个不停,别提多开心了。   他们没有那种红绸,只在门口的屋檐下挂了红布头,大家热热闹闹的祝福新人。下营村还有几位村民来凑热闹,说着吉祥话,也被倒了一杯红糖水喝。大家没什么礼物送的,但是吉祥话好听的话却是一连串的。   把新人们送入一个房间,整个王家沟和周家村的人脸上都带着笑意。成亲这样的喜事,多来几次就好了。然后人们回去的时候就看到王柱这个老光棍坐在那发呆。   哈哈……忘了,这个老光棍还没找到归处,之前王铁牛和他混在一起。现在王铁牛娶到媳妇了,而王柱还是一个人,他不想叹息,可是忍不住啊。他也好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啊!早知道能娶到王寡妇,他一开始就不偷懒摆烂,也去抢着干活多好啊。他也有一把子力气啊!   他神色幽幽的,路阳嘿嘿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了一眼自己媳妇,路婶子瞪路阳一眼,扯他回了房间,后来周郡出来倒洗脚水的时候还看到他蹲在前头的大石头上默默抬着头。   看月亮吗?今个月亮只有半月。他打了一声招呼,说等下蚊子多了咬人。王柱没理他这个毛头小子,依旧看着月亮,嘟囔了一句:“我的嫦娥在哪里啊?”   周郡哑然了,关门回去,看了床上睡着的几个孩子,他心里默念,要是真有嫦娥,他一定要求她把自己送回现代,唉。理解不了他们的心思。   成亲之后的王寡妇和王铁牛搬到了一起住,而王冬嵩木匠入门后就给自己房子里做了个隔间,又用木板垒了半堵墙,反正他住在前面,后爹和亲妈住在后面。两家合并一家,日子就好过多了。   王铁牛也有人收拾了,他刮了胡子后还人模人样的,挣得粮食和分的棉花都给了王寡妇,王寡妇赶紧做了两床新被子,之后又用棉花换了一些盐巴回来。加上王铁牛能干,帮着王冬嵩上山砍木头,地里的活计用不上他们母子,所以他们的生活过得很红火,别提多让人羡慕了。   王柱这下更想娶媳妇了,路婶子人缘最好,他就和路阳勾肩搭背的,撺掇着他让他媳妇给自己介绍,他不挑,只要是女人就好,年纪大也无所谓。他这话压根没人理他,可他就一直说一直说,估计是被王铁牛的好日子给刺激到了。   王铁牛现在一心一意在地里干活卖力气,家里就不用他操心了,回到家就有吃的,他衣服也有人洗了,晚上有个人知冷知热的,日子别提多得劲了。虽然王冬嵩不叫他爹,不过他全不在乎。他对王冬嵩也很好,什么重活都不要他们母子做。而且王寡妇才三十五岁,完全和他有可能再生个娃。他也有后代能留下来,这不比什么都有奔头吗?   王柱羡慕嫉妒恨的眼光已经不用说了,就连周郡都没逃过王柱骚扰,让他帮忙介绍对象?周郡简直哭笑不得,后来路婶子估计是被烦死了,跑去和杨婆子吐槽。   没想到杨婆子还真心动了,细细地问了王柱的情况,然后说起了她的一个远方侄女,嫁到了十里村,但是那家男人不好,老打他,说她生不出孩子来。后来那男休了她,她就回了娘家过,可是娘家哥嫂也容不下他。再后来她前夫又娶了一个,生了个娃,那女人受不住老挨打,跑了。他前夫又回头找她,她俩就又复合了。   这样过日子也行,但是后来男人发现那个娃娃不是他的,是那跑了的女人偷情生的。然后男人就怒了,一下子怒气翻滚气血上头生生的气死了。   她侄女就又带着娃守着寡。男方家里人说她是丧门星,儿子也不是他家的,男方也不要,也不愿意养着这个小孩。里正和村长都协调过,但男方父母都不在了,哥嫂妯娌也没有责任养着他们。男方还不让他们母子俩住在十里村。   现在他们母子俩就在大姜村的山脚下打了个草棚,住下了,现在为止已经住了小半年了。娘家人也不管不问的,反正可怜的很。   杨婆子说这个侄女命苦,想拉她一把,可是这个侄女年纪不小了,快四十岁了,带这个不足十岁的娃娃,问王柱介不介意。   介不介意的问一问就知道了。不过路婶子估计以王柱想娶媳妇的急切,他绝对不会介意,果然王柱一听全完不介意,说既然是个命苦的,跟了他肯定能安生过日子的。而且还带了个娃娃,只要娃娃愿意改姓,他就愿意娶。杨婆子一听,立马行动起来,说三天后给他答复。   三天后杨婆子带着她远房侄女过来,她说人家喊她花嫂子,瘦瘦的小小的,脸上皱纹很多,神色凄苦,但是说话做事都很利落,说同意让娃娃改姓。也不要彩礼,只希望王柱不要打她和娃娃。王柱一听立即保证,他不打老婆,多么没品的人才打老婆孩子,他还要他们给他作证,说他是个过日子的好男人。   路阳笑嘻嘻的保证,说王柱除了懒一点,干活会偷懒外,吃喝嫖赌抽是没有的。(废话,想吃喝嫖赌你也得有钱有闲才行。)王柱对花嫂子很满意,当即要她搬过来和他一起住。   八月底的最后一天,花嫂子搬了过来。   王柱借了个板车去帮她搬家,家当和他一样少的可怜。但是两个人的家当凑在一起,花嫂子花了大半天收拾收拾,里里外外扫了个干净。这样一来,一扫之前的脏乱臭,变得清爽起来。王柱乐得找不到北,吹牛说要请大家吃喜酒,被路婶子打断了,说先不要破费。   两人刚结合到一起,先磨合磨合。花嫂子还带了来的小男孩九岁,穿的衣服补丁摞补丁,但是脸蛋是干干净净的很利索。这个娃娃王柱当即就给他改名叫王奔。意思是日子有奔头了!周娇周妮路云有一个和他们同龄的王奔可以一起玩耍了。 第二天他们就找来郑村长,说要给花嫂子和孩子落户。郑村长大概被杨婆子关照过,很痛快地帮着落户,说秋税的时候去通知里正,还有王寡妇和王铁牛一家,也会在交秋税前抱给里正。   他们这儿新生儿成亲娶亲嫁女添置人口都是一年一抱的。比如你家添置了人口,那么户籍上就要弄清楚,方便好管理。   郑村长笑着说:“有了嫁娶,有了老婆孩子就有了根,日子舒坦起来了。”人心定下来就不会想着闹事,他也好管理了。   这样的喜事村子里当然也会有闲言碎语。赵家就是第一个,见到王寡妇和花嫂子,总是含沙射影的。对于王嫂子他们还有顾忌,可是对于花嫂子,他们就说她是丧门星,迟早要克死王柱。王柱根本不放在心上,现在他正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兴奋中,别人说话他都当他是放屁。   赵家也就是阴阳怪气一点,全然不像之前的跋扈,所以他们也并不很理会。打架是两败俱伤,既然你言语恶心,那么他们也就恶心回来呗。   王寡妇之前一直小心谨慎的隐忍,是因为她孤儿寡母寡妇的没个靠山,现在有了王铁牛,她谁都不怕。那次在河边又听到赵家媳妇含沙射影的话,她当即把正在洗的衣服往河里一扔,指着她们大骂起来,骂上了祖宗十八辈,音调一会儿高一会低,跟唱小曲似的。把所有人弄得目瞪口呆,赵家媳妇竟然没有骂过她一人。   王寡妇骂完赵家媳妇,拉着花嫂子的手,“花嫂子,以后受了委屈可别做蒙嘴葫芦,有些人没脸没皮不害臊,合着她不钻男人被窝似的,那瘙样,我瞅着都想吐。咱不理她们。”她大摇大摆地带着花嫂子回去。   王寡妇这一骂成名。小周氏对路婶子说:“合着她以前都是装的那样小心,嘴皮子这么利索啊。”还是对王寡妇了解太少了。那些话小周氏都骂不出口啊!路婶子也觉得人不可貌相。周林她娘看着小周氏和路阳媳妇这两个年轻的小媳妇笑而不语。   男人们得知这场骂战,倒是没多大感觉。不过王虎媳妇和王虎说:“看来以前王妹子对我还是口下留情了。”她们俩闹起来那阵,偶尔也有明里暗里的骂架,那时候她可没感受到王寡妇的厉害之处啊。   王虎被媳妇说得莫名其妙,一脸憨厚等着她继续说,谁知道王虎媳妇转而说起了王大顺的婚事。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们有了两场喜事,配合着夏天到来,人心更火热了。王虎媳妇也操心自己儿子了。王虎听媳妇说起儿子的婚事,他哭笑不得,“你想得太远了,我们哪有钱娶儿媳妇?”他给自家媳妇泼冷水,“要钱没钱,要房没房的,咱大顺还一团孩子气,人才也没有,谁家女儿愿意嫁过来?嫁过来吃什么,喝什么,睡在哪?”   这一瓢水让王虎媳妇心头一冷。仔细想也是,就那么一点粮食,要省吃俭用才能够吃到水稻成熟,她真是被王柱的喜事冲昏了头了。   王虎媳妇拍拍脑袋,还是想着怎么干地里的活吧?菜园子也给规整规整了,地里的草菜园里的菜这都要她去盘算打理。鸡窝里一只鸡都没了,也该想办法弄几只鸡来,起码有个鸡蛋可以吃。   周郡她们兄妹姐弟几人也是如小陀螺一样,忙个不停。 第70章 日常   周郡忙什么呢?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们刚安顿下来,什么都没有,百废待新。还在逃荒的恐惧中,时时刻刻地都害怕再次流落在外。如今他们已经安定下来,日子步上了正轨。太阳暴晒,他们也不怕缺水渴死,还能躺在自家的屋里纳凉扇风。   夏季时长,天黑的晚,日头长,他早上去地里看看稻苗,及时清除杂草,看看有没有害虫。这样要花一个时辰左右,之后回来去沤肥,肥料这东西一年四季都不能少。不过这边有路云和周娇还有路拾帮忙。对了,路拾也会拔草和树叶,埋进麦秆里闷着腐烂成为肥料。   然后回去做饭,他们饭吃的晚,一般早上起来他们先洗脸喝一杯盐水,嚼着几颗炒豆子,孩子们会起得晚一点,周郡起得早去田里回来后再去沤肥处转一圈就回来做饭。   早饭一般吃面汤,就是小麦磨成的面粉。周郡才不管这粮食有多难得呢。他早上会用三两面粉加一点青菜煮面汤,然后每人再啃上一个小黄瓜。这就是早饭了。这样做不到小半个时辰就能全部搞定。然后就是漫长的开始菜园子和地里活计来回转悠的时候了。   菜园里是他主要关照的地方。子经过不懈努力,一分地的菜园子又被扩张了一小半,现在大概有一分半地了。他之前买回来的青瓜和金花菜蚕豆种子耳菜种子也都陆陆续续在周家人的指导下种了下去。当然这些种子他都分了一些给她们。周家的菜园子是三分地,比他的大多了。大蒜现在温度太高,没舍得种,想等天凉一些再种上。   蚕豆已经快可以吃了,折耳菜早就吃上了,这种菜用水一煮,浇上一些盐水和麻油,一搅拌就是一道菜。   孩子们也不得闲,路云就不必说了,十一岁了,也跟着周郡下地、捉虫、除草,沤肥,偶尔上山砍柴。夏天的衣服周娇可以洗的动,不过大件周郡会帮忙,然后家里扫地,摘菜洗菜,晾衣服、看着路拾,再去学针线。路拾就负责吃和玩,偶尔会去捡树叶拿回来。   到了下午太阳落山的时候开始做晚饭。晚饭会吃的硬一点,一般是混合着豆米和面粉做饼子。当然周郡并不会做粗饼子,只能带着粮食去找周大福媳妇。   周大福媳妇称了他的粮食,会给他做五六个粗饼子。夏天不能多做,会坏掉。然后周郡自己会煮一锅大豆菜汤,放一点粗盐和麻油,吃个折耳菜,之后她们再啃个黄瓜。一顿饭就结束了。   不是周郡不想炒黄瓜,而是他没有那种炒锅,就是那种铁锅,他问过一个五人的做饭的炒锅要一千文。要去打铁铺定制的,算了,都快一两银子了,很贵了。而且买了炒锅,还要有油,配料,还是用坛子煮划算。   虽然味道不咋地,但是有麻油和盐巴,比别人家的饭强多了。哦对了,没吃晚饭前,就抓紧洗澡。他有两个木盆,直接把水放在外面,这样太阳下山的时候水还是温热的。周郡会先给路拾洗温水澡,然后让周娇和路云再洗。   他不准周娇在外面洗澡,每次都会关上门让她在屋内自己洗,之后会帮她倒洗澡水。周娇六岁了,应该有隐私了。但是他看到村子里有人让五六岁的小孩子不论男女就直接光着屁股在外面洗。他真的很想说,但是又觉得自己管得多。   至于周郡自己会在吃完晚饭后再洗澡,把坛子一刷,随意填了两根柴火,都不用多热,他混着河水往身上一浇,从头到尾都舒爽了。没有空调和电风扇就是这样,最热的时候他直接下河里洗,可是河里的水也是热的。这个时候他就很怀念水井,可惜没有。睡觉前会提问孩子们之前教过的数字和认得字。   周娇和路云现在在学十字以内的加减法。周郡直接教的是阿拉伯数字,他把一二三四五六七和123456对应起来,因为这样做以后乘除法也好教一点。反正他也不指望周娇和路云能考科举,只要不做睁眼瞎,平时算数不被人欺负就行。   当然路云和周娇要是真的有天赋,他还真的要想办法供她们。不过暂时没看出来,也可能是他水平菜。他还准备等自己经济条件好了后肯定要读书的。这年头不读书就一辈子种田,这样感觉有点惨。反正不读书经商也可以,纯粹的种田做农夫真的好累好累。   夏天太热了,他们屋顶还是茅草屋,太阳一晒,就更热了。夜里他都热的睡不着,非要起来再洗个脸冲一下凉水才能继续睡。他还建议周里正挖个地窖,可惜现在没法实现。周里正说没这条件,过两年再说。要不是外面蚊虫太多,他都想直接睡在外面。他也买了两个蚊帐,但夜里还是有蚊子会咬人,不过还好,不会咬路拾。   夏天最热的时候,周郡不让孩子们往外跑,会把他们拘在屋子里。太晒太热了,闹哄哄的知了叫个不停。他就很好奇,他们住的周围也没有种树,这些知了到底在哪叫。周郡会睡上两刻钟,醒来后如果外面还是太热,他也不会出门,而是留在家里拿出纸笔来写字炼字。他午睡前让孩子们也睡,如果她们精力好,不睡,他就写两个字,让两个人在沙子上写字。   是的,他做了个沙盘,沙子是用河里捞出来的,放在大土方上,很简陋,但是就是这样教两个孩子认字写字。成果也很喜人,她们俩认识了快五十个字,会写的有三十个了,这三十个就是她们周家村和王家沟各自的人名。   路拾是雷打不动的会午睡的,他人小精力旺盛,但同时也容易累容易睡,一般周郡带着路拾睡觉,周郡醒了之后路拾还能再睡上半个时辰,醒了之后路拾会给他一杯糖水喝。对了,他还买了两张草席,但是质量不怎么好,扎的人皮肤很疼。   路拾小脸醒来都是草席印子,脸红红的,看了一眼,哥哥们还在,姐姐不见了。他跳下床,“姐姐呢?”   路云瞥他一眼,他正在绞尽脑汁地算五加六等于几,脚指头都用上了,心思一动,又忘了刚才数到哪里了,讨好地看了周郡一眼。周郡好笑地说:“算了,带路拾去玩吧。”   路云脸色一喜,又觉得这样不好,挠挠头,“晚上我一定算出来。”   周郡幽幽道:“晚饭之前没算出来,你的黄瓜就不能吃。”   路云脸垮下来,路拾发现了,摇摇路云的手,“锅锅,我的给你吃。”   周郡瞥一眼路拾,“你的给了他,你就没得吃了。”   路拾舔舔手指头,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最后小脸皱巴巴的,对路云说,“那我只能给你咬一口了。”   好一个兄弟情深。路云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听到路拾再说,“等下锅锅你的糖水也要给我喝一口哦。拉钩。”他伸出小手指头,学着周郡之前对他的模样,眼巴巴地瞅着路云。   路拾喜好甜食,对糖水简直是爱到骨子里了。可惜周郡没有银子只能买一些饴糖和粗糖回来,那种甜蜜蜜的糕点,他买不起。甜滋滋的美味蛋糕甜品这里也没有,他也做不出来。可怜了小路拾每日都在想方设法喝红糖水。   有一次他还一脸严肃的说他肚子疼,这差点把周郡吓着了,摸着他的肚子一连串的坏想法在脑海里闪过,然而就听到他说只要喝一口红糖水就不会疼了。   周郡只好满足了他,给了他泡了红糖水,喝完之后,温柔地收拾了他一顿。当天晚上路拾小屁股疼的只能趴着睡,还委屈巴巴地给周郡道歉,“哥哥,以后我不会说瞎话了。”   路云没办法和他拉了沟,路拾就快乐地迈着小短腿,把自己的小手放在路云手上,“去找姐姐。”在他心里,周娇是唯一一个无条件惯着他的人,而且不会打他小屁屁,还会把糖水省着给他喝,爱姐姐。   周娇没走远,在路婶子哪里学着做荷包。见到他来,周娇还没说话,路婶子就把路拾抱起来了,用棉布给他擦额头上的汗珠。路拾觉得热,抱得不舒服,很快就滑下来,路阳媳妇就捏捏他的小鼻子,“你叔叔摘了野蛇果,洗净了,你去拿一点吃。”   路拾一下子就乐起来,“婶子,爱你。”   路婶子更了,把脸凑过来,“那你亲婶子一口,”他又不嫌弃热了,还垫着小脚丫亲路婶子一口,然后撒着欢的去吃蛇果。这种蛇果也甜。   路阳媳妇见路云个子又长高了点,把他拉过来比划,“你哥扯了布让我给你做单衣,我寻思着给你做大一些,明年也能穿。”但她估摸着路云长得很快,原先的尺寸还要再放大一点才好,特别是肩膀的部位。   说实话路婶子是除了周里正一家对她们家帮助最多的人。特别是路云的衣服,几乎全都是路婶子做的。路云和路婶子虽然都姓路,但是却没什么亲戚关系的。但是这样就更显出路婶子的好来,周郡也知道,所以他这回买的盐巴,也分了二两给路阳一家。   大家互帮互助,互惠互利,关系有往有来,才能更长久。周郡懂得这个道理,也告诉了孩子们,不能只索取,不付出。路云就学会了,每到该路婶子去打水的时候,他都帮忙提水。所用路婶子对待路云的衣服也更上心了。   至于路拾,他这么惹人疼爱,路婶子更别提了,给他做小衣服那是乐趣,心甘情愿呢。夏日这么晒,在屋内做衣服也是缓解燥热的一种方法不是嘛?路婶子看到路拾吃着蛇果,偶尔还歪着头瞧瞧她,见她眼神,迈着小短腿过来,给她和周娇一人一个蛇果,塞入她们嘴巴里。   她想着要是她以后和路阳的生的娃像路拾一样灵巧就好了。路阳说现在可以要个孩子了,但是她觉得时机还不到,他们现在的家底根本没有,要是娃生下来根本给不了他好的生活,于是就拒绝了路阳。   她现在才二十三岁,能够等得起。而且逃荒大半年,安顿下来又缺衣少食的,身体根本没养好,再生个娃,说不定就直接自己就没了,她不会拿自己生命开玩笑的。要养好身体,而且起码她生娃前要攒够一两银子出来,不然她不敢生。路阳拗不过她,也就同意了。   他们俩一起加油攒钱生娃。 第71章 秋日   周郡忙忙碌碌的时候,别人家也没闲着。这不周大福和王虎又去白灵山拉了两板车观音土回来。周郡都惊呆了,这两车可是满满的辆车,十二袋土。这么多要做什么?   周二贵憨憨的笑了,而周大福眼里却有精光,他对周郡说再烧制一批陶罐来。这回大家都帮忙,因为分家后大家的厨具用具盛东西的都捉襟见肘,又加上之前被打砸烂过一批,更加少了。他们分的粮食也不舍得卖掉,只好打周郡的主意了。   不过他们说也不白让周郡给他们帮忙,每家拿了一斤的麦子来。周郡就说不要,不要。他说都是一个大家庭的,不用这样,以后大家互相帮助就行。他烧制的不好,大家不要介意,一起帮忙挖坑,挖土,砍柴火就好。周郡想的是这么多人帮忙,他就不用做那些基础的活计,只要把握胚子做好,而且掌握好火候就行。而且这烧制成功了,也比不上集市上买的。他这半吊子技术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到时候肯定有漏水的陶器出来,万一用的不好,收了人家的粮食来落得埋怨。   不如谁家的粮食都不要,一次性让他们得了实惠,就算有瑕疵也说不出话来。而且还欠他人情,人情这东西,欠的太多不好,但是不欠也不行。这些人欠了他的人情,以后有什么也好商量,况且那些小麦实在是不值钱。反正对于他只是多费些功夫罢了。   可是大概这回他们的动作太大了,下营村的看热闹的更多了。第一次冬天做的时候还都是孩子们来看热闹。这回土坑挖的更大了,大人老人们也都来看热闹。有的还开玩笑的拿来几个鸡蛋,让周郡帮忙做几个土盆来。   周郡没想到他们这么热情,之后想了想说要先把自家人用的东西烧制出来,如果还有剩余的就帮他们烧制。随后几天大家伙就热火朝天的干起来。真的是热火朝天,汗滴如雨,大夏天做这个真是受罪,看火候的时候感觉跟在火海里炙烤一样,周郡觉得自己都快被烤熟了。   最后他感觉自己要中暑了,把看火候交给了周明和周林,躺在那里让路云给他浇凉水,一头一头地往下浇,后来又回屋里躺了大半天,周娇心疼极了,咬着嘴唇给哥哥扇风。这都九月初了,秋老虎还这么厉害。   藿香正气水,求藿香正气水,周郡满脑子都是这个。我的妈,他身体崩坏到这种地步了吗?他才十八岁啊,周郡缓过劲来想以后绝对不能这么实在了,要学会偷懒,不然真的可能英年早逝,而且还回不到现代去。不能,要苟着苟起来。所以接下来他就扶着路云,偶尔去火坑里指点指点几句。这个烧制又不是很难,周明和周林完全可以胜任。   后来证明他的眼光不错,周郡做了前一批,后三批都是周林他们烧制的。除了不良品率高一点,漏水的多一点外,烧制的外观更难看外,其余没毛病。   这回家家户户都摆上了七八个陶罐,碗碟也有五六个。又把观音土用光了,最后只剩下半袋,被周郡要了回来,放在架子上,说以后有用。   要不是他们烧制的太难看,周明还问这个能不能拿去卖。卖估计卖不掉的。人家大窑砖窑烧制的瓷器贵,可是陶罐并不是很贵,小的一二十文就能买到,花盆土盆大概三四文钱能买到。他们这个是卖不出什么价钱来的。   秋天一到,水稻即将成熟了,金黄色的麦穗秋风一吹,犹如浪花滚滚的,看着着实可爱。周郡的大豆早就成熟了,他都收割一轮了,还留着一批,留着做豆种。讲真这大豆比小麦好收多了,就是剥壳处理难。不过大豆嫩的时候吃,贼香,晒干之后成了黄豆,也好储藏。周郡种的大豆引起了人的注意。他种的有七分大豆,别人家都种一点豆米,不过豆米和大豆虽然都是豆子,品种却不同的,豆米很小,黄豆大一点硬一点。   王家沟的人对周郡浪费土地种大豆的行为表示惋惜,水稻才是粮食啊,是大米啊,是可以换各种东西的硬通货,而大豆一旦多了,立马就贬值。不过周郡不在乎,他看重的是黄豆的各种附加价值,比如可以发黄豆芽,可以磨豆腐,可以磨豆浆,可以做炒豆子。总之他喜欢大豆!   比如他家现在折耳菜没了,那么就大豆和黄瓜换着吃。黄瓜没了,那么韭菜就该出来了。而且桂花和槐花还有山林里的野果野菜又该出来了。之前周林不还是说在蔡湖村靠近桐乡的地方发现了板栗树吗?   总是要换着口味吃的。秋收马上就开始,要赶快补身体贴秋膘了。今年中秋节一定不能像去年那样寒酸啦。他早就答应过路云和路拾,要买肉买糖果糖葫芦给他们。先去摘板栗。野生板栗很小,而且看着也不好看,还有毛刺。周郡和周林他们几个年轻人不怕远,几乎是翻山越岭地去摘板栗。   周林自从夏天后就没在家待过几天,一直漫山遍野的转悠,所以晒得黑不溜秋的,好在他牙口不错,是白牙,所以一笑看着还挺精神的。但是这种板栗结的很多,天生地养的野果子,谁看到了就是谁的。周郡他们摘了满满一袋子,后来差点和别的村的小伙伴们吵起来,为了争一点板栗。周林果断地让他们退了。   “打起来咱吃亏。”这不是他们的地盘,几人扛着一袋板栗回家去。周郡知道板栗可以炒着吃,煮着吃,当零食吃,当菜吃,当主食吃。而周林要去卖板栗。   “就这么一点,卖给谁啊?”周明不同意,“我们自己吃得了。”这么一袋撑死了八十斤,他也不知道这板栗多少钱一斤,要是一两文钱一斤卖什么。那八十文钱也还不够买十斤粮食的。他们带回家自己吃多好。周林可能是山里打到的什么猎物都不舍得吃,想去城里卖。但那是原先,她们在周家村不缺吃的,野味可以调剂也可以卖。现在当然紧着自己吃了。   要是贵点可以卖。可这山里长得东西,能有多贵,他们也不知道。   周郡也不同意,他想着这是零嘴,千辛万苦弄来的,当然要留着自己吃了。周林只好同意了,在场的小伙伴们提前分了。周郡分的大概有十斤左右,他回去的时候就让路云去大集上买一只鸡架子回来。   板栗炖鸡!   板栗洗干净,把壳剥掉,然后鸡架焯水剁碎,一起扔进坛子里煮。大火煮熟后添小火炖,闷上小半个时辰,放入盐巴,不放麻油了,再去地里挖点大豆,扔进去,再添一半瓢水,一把材大火收汁,出锅后撒上青菜碎。   OK,香喷喷美味至极的炖鸡板栗就成了。板栗很清香,鸡架有鸡肉味,混入一起。就是没有米饭,要是再配上一碗白米饭,那才是人间绝味。他们的主食是馒头。周家村的人还带着她们在平县的饮食习惯,爱吃面食,经常做粗面馒头。周郡手里的这就是他拿了麦粉托周家做的馒头。里面还混着粗粮。是挺实惠的,虽然味道没有白面馒头甜口感好。   周郡觉得他应该去学做面食,不过周娇说不用,说她快学会了,只不过他们没有蒸笼,这馒头就不好做。周郡点头,还是米饭吃得香。他喜欢吃米饭。   路拾吃的头也不抬,咬着骨头不放手。最后吃的小肚子圆鼓鼓的,周郡拍拍他的小肚肚,“西瓜快熟了?”   “西瓜好吃吗?”这小家伙的关注点永远再吃,一听到瓜,就又看着摆着的黄瓜,想吃。可是他一开口就打了饱嗝,周郡给他揉揉肚子,“先别躺着,去走一走。”   路云吃饱了懒得动,周郡也踢他,“把碗洗了,等下我们去河里挖沙子。”   “哥哥,挖沙子做什么?”   “炒板栗!”周郡说了板栗吵着有多香多好吃,路拾又开始吸溜吸溜了,眼珠儿转动着,恨不得立刻就吃上哥哥说的那种好吃的炒板栗。   路云一跃而起,也跃跃欲试,已经把木盆都给搬出来了,准备盛沙子用。可是周娇一句话打消了他们的兴奋,“哥哥,我们没有铁锅。”她记得哥哥说过炒菜要用铁锅的。   是哦。周郡笑容一顿,路云也挠挠头,“赵婶娘家也没有铁锅,咱们整个村里好像只有郑村长家有。”这还是郑村长的小孙子炫耀的,说他城里的姑姑回来给他们带了铁锅。用那种铁锅炒菜可好吃了!   行吧,那只有煮着吃了。板栗这东西生的能放的住,所以他们不必着急一下子煮完,晚上带壳煮了,做零嘴饿了吃也很香甜。   周林每日都在林子里山里乱窜,路云也眼馋,道:“哥,我们带在路拾去山里转转。不走远,就在咱村旁边的山转悠。”   周郡也想去,周娇道:“这山里整个下营村的大孩子小孩子没事都去转悠,除了一些野果和野菜,真没其他的东西了。”因为山头离得近,一到秋天,像赵三娘赵大郎赵大牛和路云及王奔那样的大孩子们特别爱去山里转悠。里面没什么危险,山不高不深,就是一个小山头,种着一些歪歪扭扭的树。他们村的大部分柴火都是这山头提供的。周娇挖野菜也和周妮去过几次呢,但是她们没往里面转悠,她害怕有蛇。   “路拾运气好,里正阿爷说明天会下雨,咱等下雨后再去,说不定能找到蘑菇。”路云早就盘算好了,去年中秋前他们就找到了蘑菇和野鸭蛋。今天说不定也能!蘑菇!他想吃蘑菇!   周郡认为可以去。夏天天气又热又晒,山里蛇鼠乱穿的,这秋日天气这么好,就算找不到东西吃,去山里玩玩也不错。他好久没这么放松了,既然要贴秋膘,那么精神食粮也是粮食。而且赵雍快回来了,他记得他好像说过他们下营村这山头里长着那叫三步跳的东西。说是草药,虽然价值不高,但是如果会炮制,也能卖到钱。但这种三步跳是有毒的,生的不能吃,炮制要会用方法。   周郡想了想跑去赵雍那里,找赵婶娘借用了赵雍的笔记。就是他之前看过过的那种旧的上面有文字和草药图的那本笔记。扒拉出了三步跳的那一张,发现上面的记载:这三步跳又叫半夏、燕子尾。半夏味辛,性温,生微寒,熟温,有毒,归脾、胃、肺经,主伤寒寒热,心下坚,下气,凡诸血证及自汗,渴者禁用。   妥了。周郡仔细看了草药图片,三步跳是个圆球状,叶子大概有三到四片的样子。怎么和四叶草有些像?他弄一些来,等着赵雍回来看他会不会炮制。这上面好像没写他炮制方法。也不知道赵雍那本《黄帝内经》买回来没有。   隔天下了果然下起了太阳雨。周郡借了个竹筐,竹筐里背着路拾,还装了两壶水,四个粗粮馒头去山里,他直接抗了个锄头。周娇和路云把门一锁,各自拿着自己的草篮子和小镰刀及木铲子小匕首,出门了。没别的,也可以砍些柴火回来。反正不会空手回来。   路阳见他们,眼睛闪了闪,凑过来,“周郡,你去山里,我也去。等我一下。”   周郡不知道路阳凑什么热闹,但多他也不差什么,就等了一会儿。路云去借用了王冬嵩的斧头,说要去砍些木材做烧火。   几人走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山头。周郡他们就先去树底下找蘑菇。蘑菇,各种蘑菇……好看的不要,颜色艳丽的不要,有味道的不要。其实也没找到几株蘑菇。路阳去砍柴了,周郡把路拾放下来,他们就跟着路拾的步伐,当然路云走前面,能够及时地处理掉一些荆棘和枯树枝,免得刺到或者绊着路拾。   他们可是准备在这儿待一天,所以并不着急。周娇开始挖野菜了,周郡也找了一棵树,觉得适合做桌子,正在慢悠悠地砍。路云就不着急,背着路拾晃悠悠地找宝贝。他坚信有路拾在,他绝对会找到好东西。   可是到了大中午,他们都饿了,周郡的那棵树砍下来了,周娇的野菜两个篮子都装满了。路云和路拾依旧没找到啥好东西。   周郡看着倒下的树,他一人也抬不回去,想着提前拖回去。   “哥,咱先吃饭。”周娇累得用树叶扇风,她啃了馒头喝水。这个时候路云找过来了,他只带了水壶,没带馒头,周郡拜了一半给他:“路阳哥,坐下歇歇。”   路阳听到这个称呼,嘴巴抽了抽,“周郡,我早就想说了,你喊我哥,喊我媳妇婶子,你是怎么想的?”路阳终于问出来了,他是真的很纳闷。媳妇也和自己吐槽过,周郡怎么就平白无故地给她长了一辈,难道是她长相太老了吗?   路阳以前没在意,听了媳妇的话后一看还真是的,现在他终于找到机会可以问出来了。他的问题让周郡懵了。   他道:“我是跟着路云喊的。”路云先喊得,他也就没在意跟着喊了,真没啥别的意思。路阳笑了,挤挤眼:“那你以后喊我媳妇嫂子啊。”   周郡表示以后一定不会喊错了,路阳又问:“去年就说要弄什么烧炭,入秋了,是不是可以做了?”他有些不好意思,“是这样呢,我和你嫂子打算要个娃,但是现在手头紧,想做些事能攒点钱。我去镇子上问过,我没什么能做的事情。我就寻思着天冷烧炭可以卖。”当初那赵家舅舅也是漫山遍野的砍树烧炭,郑村长还指着过他们。而且他听媳妇和小周氏她们说过,好像说过一两嘴周郡好像会烧炭。   他就记在心里了,现在媳妇说手里没粮食没银钱,心里慌,缓两年再生娃。可是他二十多岁了,在村里的时候和他同龄的人孩子都会满地乱窜了,喂鸡撵狗了。他还没有一儿半女,心里不得劲的很。   周郡听到他这样说,沉吟片刻,“我没做过,但我大概知道怎么做,路阳哥,你要是想做,我们就做。不过不能在家里做,村里人都看着呢。”周郡之前关注的一个野外生存博主发布过怎么烧炭。那一期周郡自己就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看了四五遍呢。怎么烧制陶器这个博主也做过两期节目。   现在想来,要是早知道他会穿越,他一定期期不落反复研磨,最好把怎么制作香水,怎么制作冰块,怎么制作口红胭脂,怎么制作蜡烛,怎么制作玻璃等等都给他学一遍。   路阳很惊喜:“我们就在这山里做。你要准备说什么,和我说,木头选什么样的,这个你只要开口我都给你弄好。”   “这个不能在山上烧的。”这夏秋季节,在山上挖坑烧炭,那是放火烧山啊。要是来了一阵风,火星一个不小心就能点燃各种干草。他想了一下那个场面,真是要牢底坐穿了。   周郡见路阳失望,“反正山上不行,我们在山脚下可以试试,但是现在人来人往的,我们要找个僻静的地方。路阳哥,你有没有什么好地方?我们可不能被人发现。”发财当然要默默地,大张旗鼓地砍伐树木烧炭卖钱,这不是和下营村的人作对吗?去年他们砍伐了那么多木材盖房子烧火取暖烧制陶器,郑村长还来警告过他们呢。   这山是大家共同的财产,绝对不会允许被个人霸占,既然他们想烧炭挣钱,肯定要小心谨慎一些。周郡觉得就他们两个人来干,也浪费不了多少木材,他不打算卖炭,但是烧炭自己用是必须的。而且木炭还可以过滤净化一下水源。   他们现在用的都是河水,虽然入口的都是烧开后再使用的,但是用着总是那么不得劲,河里洗菜淘米洗漱洗澡,微生物就不说了,他还看到有不懂事的小孩子在河边比赛谁尿的远。   真的是……没钱打水井,好难。   趁着天还没入冬,秋收之后有了空可以来烧炭。多烧制一点,留着自家取暖净化水质用。   路阳听他这样说,沉思起来,“我这几日先转悠转悠,找到地方再和你说。”他啃完了半个馒头又喝了水后休息一会儿就又在山里转悠起来。   周郡没有看到路云和路拾,周娇道:“二哥说这里找不到好东西,带着路拾去山对面了。”周郡起身背着背篓也过去,他要找三步跳。周娇想了想把她挖到的野菜和哥哥砍下来的树堆在了一起,提着个小草篮跟在了哥哥后面。   “哥哥,我们找到好东西了!”路云的声音老远就穿过来,接着是路拾的声音:“哥哥,好东西,好鸭蛋!咯咯呱呱!”   周郡把最后一株三步跳放入背篓里,慢慢起身,去看他们找到的好东西,路云和路拾已经到了跟前,路云还好,草篮子里是鸭蛋。他举着鸭蛋说着他们是怎么找到的。   而路拾手上的两条蛇让周郡瞳孔紧缩起来。   这孩子怎么就和蛇杠上了!两条蛇缠在他的手臂上,竖着瞳孔,但却不攻击路拾,而是懒洋洋地蛇身卷在他手臂上,蛇尾一搭一搭的动动。   路拾小脸上满是喜悦,“蛇肉肉!哥哥!”他把蛇捏住,那蛇头就转了一下瞳孔竖着看周郡,周郡赶紧摆摆手,“路云,快帮路拾把蛇给缠住。”他倒不是怕蛇,只是这近距离地对视,心脏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周娇也离得远远的,虽然吃过蛇,但她也不喜欢这种黏腻又阴冷的东西。只有路拾和路云笑嘻嘻的,路拾还把蛇甩来甩去的,那蛇在他手上也温顺。周郡看着又不禁怀疑,路拾上辈子是个蛇精……   “要不是这蛇,我和路拾还找不到这么多鸭蛋呢。有十三个啊,够我们吃好久的了。”路云再次感慨,他看到那两条蛇在路拾脚下,还没去抓,路拾就已经伸出手来了,那其中一条蛇就缠上了路拾的手臂,然后另一条蛇就吸溜一下子跑了,路云和路拾就追,看到蛇跑去了草丛中,然后一掏进去,扒开草丛就看到了这群压在枯树枝下的野鸭蛋。   哈哈哈……可惜没找到那只下蛋的野鸭子,不过他发现没找到也不错,他们还时长有鸭蛋吃,嘿嘿。 第72章 秋收   秋高气爽,他们的水稻成熟了,黄橙橙的一片,稻浪滚滚,犹如日出时分海平面上的金波浮动。   周里正站在田埂上,看着这些水稻,眼里流露出喜悦,黝黑的脸上泛起了笑容:“老天爷保佑啊!”   周郡见到这硕果累累的景象,心中也有说不出来的感慨和激动,他拿着镰刀就下了地。以此同时,周家村和王家沟的壮年人也都下了田地,弯着腰割稻!这是他们往后一整年的粮食!   累啊,累。   但是看到这么多堆在一起的稻谷,心里那个美啊,仿佛累点也没什么了。周郡种的是晚稻,还要再过几天才能熟,他现在是帮着路阳一家割稻,之后路阳会帮着他割稻的,互帮互助,和谐友爱。   粮食丰收,怪不得周里正说老天爷赏脸,还真是赏脸啊。稻谷成熟后收割完成,开始晾晒,扬场地。然后吹风,把不好的稻谷壳吹走,之后还要再次晾晒扬尘,脱粒还不用,十天左右后,把稻谷装起来,储存在干燥凉爽的架子上。大家收成都不错。   但因为分开后,所以大家对于收了多少斤稻米,总要藏藏掖掖的,一问就是不多还好还好,三四百斤那样,够吃了够吃了模棱两可的话。这好像是下意识的的谦虚也是下意识的防备,是土生土长的生存智慧,也是逃荒过后留下的后遗症。   这些稻谷可以换钱了。当然你要是留着自家吃,也没人管你。反正今年是第二年,不用交税。路阳就准备全部留着自家吃。但是人多地多用钱的周里正家和王满家及王虎家就不打算卖一批,虽然手中没一文钱做什么都不好使。   这新出的稻谷能卖个好价钱。下营村的村民收货后,还要留出一部分自家吃,一部分缴税,然后才是能够自由贩卖或者交换的粮食。有些村民就酸不溜秋地说他们得了便宜,官府竟然免他们三年赋税,真是走了大运了。   每当这个时候周大福就会腹黑地说一句:“谁要我们是流民呢,我们也不想逃难啊。”而周二贵则是强调,“没有免除三年,只有两年半,而且我们借的稻种是要还的!”   对了,还稻种!等他们各家把自家的稻种筛选出来,交给周大福和王虎,两人拉着去里正那里了。里正收好会统一还的,周郡的晚稻还没收上来,所以稻种是周大福家帮着垫上的。还完稻种后就是过中秋了。   今年中秋节后大家没有一起过,而是各过各的,各自团圆。他们现在不缺粮食了,周郡并着三个小孩更是美美的吃上了一顿。路云前天一大早就去大集上买了半斤肉和一根骨头回来。这是他们把鸭蛋吃完后,周郡特地没给他们买鸡架,留着肚子和钱准备在中秋节吃的。   路云拎着小小的一块肉回来和一根带着些碎肉的骨头回来的时候,他的腿都在打着漂呀,这是肉!是肉啊!红白相间的肉啊!那块骨头看着怎么这么可爱,一想到晚上就能吃到嘴巴里了,温暖进他的五脏六腑,路云的心就别提有多美了。   周郡不会做饭,会吃。而且这里也不用那么讲究,把前些日子在山里摘得晒干了后的蘑菇放进去大骨头里炖着。半斤肉用匕首切成小薄块,焯水后晾干,他还切了一小块赵雍给的野生姜片,放进去和萝卜干和肉一起添小火煮。   菜园里新摘的韭菜切断烫软,撒上粗盐和麻油。   萝卜炖肉,蘑菇骨头汤,清拌韭菜。现在有稻米了,再去蒸一锅白米饭。   这顿饭不比什么都香?   四人连路拾在内,吃的肚子混圆,动弹不得。那天晚上他们连锅碗陶罐都没收拾,一股脑塞进自己的屋里,摸着肚子赏了一会儿圆月,听着众人吹牛皮说丰收展望来年,小风吹着,昏昏欲睡。   路拾头一点一点的,周郡也不管周立和路阳拉着他说什么了,立刻把孩子们都叫进屋里关门睡大觉。吃饱喝足睡大觉,再也没有比这更令人愉快的事情了。   虽然第二天就是的早饭待遇直线下降。周郡随意用昨晚剩下的一点骨头汤把混着昨天吃剩下的半碗米饭,做了米粥。一人一碗,吃完后就开始下地干活。   今天是他们的一亩三分地上的晚稻成熟了!收割!这是属于他们自己的粮食。路云和周娇早就起床,包起了自己的头发,拿起了小镰刀,带着路拾也下地了。当然路拾就是坐在田埂上看着,偶尔给他们送个水啥的。   路阳带着媳妇来帮忙,周郡喊了一声:“路嫂子,你怎么也来了?这……多不好意。”这个时候大家都还在晒粮食呢,要看着小鸟儿偷吃,都很忙的。而且还有那稻草要放好,一些不好的要留着沤肥。好一点的做茅草用在休憩房子上。   路嫂子回了一句:“多个人,一天不到就能割完。”是的,路嫂子一加入,天还没黑,他们就把稻谷全部割完了。搬到板车上搬回去垒起来。然后用借用的连枷把稻谷打下来,之后扬尘,再晒干,存储。要吃的时候去大姜村去那边在磨坊里壳脱粒成新米。   这一连串下来,周郡和路拾等人也累得够呛。不过成果喜人,他们的粮食收成有二百来斤。周郡赶紧背了一袋跟着王满一起去大姜村脱粒。他以后一天要吃一顿白米饭。周郡喜气洋洋地搬回来四十七斤的白米,放进了自己烧制的两个大陶罐之中。   这四十七斤白米是五十一斤的稻谷脱壳去后剩余的。所以周郡估摸着他的二百零八斤粮食,顶多能换一百九十斤左右的白米,按照他一天一顿的吃法,一天至少要五六两白米,那么也够吃一年的!   哈哈……“我们以后能天天吃到白米饭了!”   “哇哇!”   “好棒!”   “吃米饭!”   几个孩子也欢呼起来,路拾还蹦跳起来呢。   “今天我们就蒸米饭,多蒸一会儿,有锅巴吃。”   “那是什么?”路拾舔着嘴唇,“好吃吗?”   周娇笑嘻嘻地牵着他的手,舀了两捧米去淘米,“香的很,脆脆的,有点硬,嚼起来香香的,还有一丝甜味。”   路拾神情向往,当天晚上吃到了焦香的锅巴后,第二天一大早就爬起来,自己舀了米又去把周娇晃醒,“姐姐,你想吃锅巴吗?”   周娇睡得迷迷糊糊被他晃醒,闻言道:“我不想吃。”   “不,姐姐,你想吃。”路拾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你想吃,哥哥也想吃,我也想吃。”   周郡也已经吵醒了,闻言道:“不,我不想吃。而且我们早上不吃锅巴。”谁家大早上这么奢侈吃米饭和锅巴啊。   他们家是一天三顿饭,人家都是一两两顿饭,早上起来只喝一碗野菜粥垫垫肚子的。当然他们家以前也是这样,他们是喝盐水和糖水的。   不过周郡自从有了粮食后,他就早上熬面汤,放些菜园子里的菜,混在一起吃。中午会吃干的,到了下午的时候会让孩子们喝盐水或糖水,天黑后再吃一顿,也是半干的,要么是米粥,要么是粗饼子配着菜汤,要么就是一人一个馒头配着萝卜干和黄瓜干。再喝点热水。   这样算下来,其实他们一天能吃四顿饭。路云这个孩子有了饭吃,饿不着后,身体就开始发育,个子抽条了,长得很快。周娇气色也好起来,最让人高兴的是路拾。   路拾现在小脸上有了肉了,小肚子圆鼓鼓的,不像之前那样干瘦了。虽然还称不上是个胖娃娃,但是假以时日一定能成为像年画上那样的胖嘟嘟的福气娃娃。   周郡对这一切都很满意。但是看着这乱糟糟的房间,他又皱起了眉头。他们的房间堆了小麦和稻谷后,就没多少空的地方了。随着孩子渐渐长大,这个房间恐怕就太小了。   本来就二十多平米的地方,粮食占据了一大角落,周娇的床铺占据了一个小角落。周郡他们仨睡得大床又占据了一个,而最后一个西北角也被做成了架子,堆放他们的杂物和衣物了。哎呀,再过两年就要盖房子了,不然住不下。   路阳在外面喊他,周郡揉揉眼睛出去了。周娇和路云爬起来,一个人去烧水,一个人去菜园子里摘点菜来。路拾就跟着周娇,嘟着嘴在后面念叨锅巴锅巴,他还是想吃锅巴。   路阳找周郡是说他已经找好烧炭的地方了,僻静没人,又离山不远,而且可以随时随地去砍伐木头。周郡心动了,说明天随他去看看地方,然后就着手准备。   路阳迫不及待地想让他今天就跟着一起去,挖坑还是挖土他们先备着来。周郡说今天要把菜园的土松松,然后再浇点肥料,没空。   路阳还想说,但看到赵雍来了,显然是来找周郡的,就摆摆手,“那明天你可别忘了。”得到周郡点头后,离开了。   赵雍每到秋收的时候回来,周郡问他那两亩地忙完了,是不是又要离开了。赵雍点头,把抄好的《百家姓》给他,然后又去看他的菜园子,“我娘说你要种大蒜,是种在这里吗?”   周郡点头,“婶娘今天有空吗?”他想今天种上去,大蒜种子再不种下去,就晚了。天冷了就冻坏了,天热了不发芽。这个时候不太冷也不太热,刚刚好。赵婶娘之前也是这样告诉他的。   “有的。”赵雍道:“你去和我娘说一声就好了。对了,你上次给我的三步跳,我已经处理好了,过两天我回城里上工就给你带上,估计能得一百多文钱。”   “这感情好。”周郡笑着问:“真有那治风寒的功效?有,我就不卖了,留着自己用。”   “有是有,但这东西要配着其他的草药一起用,只有一味怕是不行。而且你知道用量用法吗?”他摇摇头,“你还是卖了吧,药可不能乱吃的。而且药铺里对这些药有专门的再处理和贮藏方法。我只是简单的处理了一下。”   周郡听出他的意思,就是这些东西只能卖钱才划算,自己留着不划算。周郡嗯了一声,“那就卖吧。”   “上次那盆兰草被我换回来一本草药集。”赵雍道:“等我看完,给你抄写一份。”   哇,好划算。周郡眼睛亮起来,嘴巴却道:“那多不好意思。”在周郡看来草药经比兰草有价值多了。   可是赵雍却很随意:“都是一些很常见的草药,不过有两种处理方法和用途对我有用。”那药铺老板贼精明,明明很喜欢他带去的那盆兰草,但是当他提出要换一本《黄帝内经》的话,他也不同意,只愿意给一本草药集。这本草药集记载的草药不过十余种,他都认识了。之前在他铺子里做学徒的时候他也是教这个,他不太想要。但是掌柜的又说这草药集他又加了很多注解和药方,赵雍才愿意换。   没想到拿回来却是多了几种草药和两张草药炮制方法。赵雍知道这些人把自家本领看的很紧,所以也不是很失望。老板得了喜爱的兰花,见他又识趣,对他倒是不那么防备了,偶尔采到好的药送来,他一高兴还乐意指点两句。   赵雍就这样如饥似渴地学着,他是想赶快攒够读书的本钱,好去读书的。而学医进山采药是他能够到的最快又最安全的还最轻松的来钱途径。   周郡跟着他回去找赵婶娘来教种大蒜,赵雍说药铺也收大蒜,不过要的量不多,而且这东西有专门种植的,野生的和种植的价值都差不多。周郡说他中这个就是想自己吃,卖那是卖不了的,就算他两亩地都种上大蒜,他去找买家,也不容易,所以不是很值当。   因为大蒜种子价格高,要是大量种植,需要的本钱要很多。他要是想卖,必须要提前找好买家。他没有这人脉,要靠着挑着一斤一斤的卖,那要卖到猴年马月。而且这东西价值高,买的人就更少了。   周郡想通后就没打着这个主意。他想着要是以后能多种一点会去城里饭馆碰碰运气,卖出去换一点银子来过活。这年头又不是网上发个帖直播间吆喝两句就能有人过来买东西的。大家一辈子都在一个地方过活,消息蔽塞的很。再说他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种成功呢。   赵婶娘见他和儿子一起来,听他说,笑着:“我也就是年轻时候种过一两次,来,我去帮你。”这个大蒜她年轻时候是吃得起的,现在嘛,偶尔儿子也能从城里带来一点。对于种植她是有心得的,当下就跟着周郡去了他的菜园子帮着种。   这周郡是个灵巧人,心巧灵活,不死板。又是周娇的哥哥,赵婶娘一向喜欢灵巧人,看到他的菜园子,周娇正在弯着小腰挨个拔草松土呢。见到赵婶娘来,扬起笑容,“婶娘,昨天我们吃锅巴了,是我做的哦。”   赵婶娘捏捏她发髻上的小包包,“今个头发扎的真漂亮。”   周娇小脸上泛起光彩,“是婶娘教的好,我总算学会了。”婶娘总是打扮她,这回她终于学会了梳个小包包,也不怕头发散乱下来了。   周郡等他们说完,把蒜种拿了出来。赵婶娘说很简单的。周郡跟着她的步骤做了也觉得很简单。只要蒜种浸泡了小半个时辰,挖坑,一个蒜瓣一个坑,然后埋土浇水,肥料不能太肥,他们沤肥再添点水浇上去,之后等着发芽就行。   因为他买的种子少的可怜,所以不到半天时间就搞定了。该去做中午饭了,周郡送赵婶娘回去,看到赵雍在摆弄一些常见的草药,又挤又压又锤又捣的,周郡就没再打扰,默默回去了。 第73章 烧炭   “嘘!小声点!”路阳让媳妇别大声说话,他还站起来看看有没有人来。   “我们怎么跟做贼似得。”路嫂子转头就对周郡吐槽,“没必要这么小心吧?这里没人。”   周郡还没回答,路阳就道:“怎么没必要?”要他说就很有必要。他们三躲在这里守着土包烧炭,就是在做贼。烧炭挣钱那是要惹人眼红的,他们家又没有那么强的实力可以撑得住。   “我知道了。”路嫂子道:“这不是没人吗?我想起来动动,都在这守了一夜了。”她打了个哈欠,“郡哥儿,你回去睡吧。我们俩在这守着就行。”   周郡昏昏欲睡的,他们夫妻俩的吵嘴,揉揉眼,爬起来看着土包。“再等一个时辰应该差不多了。要是这炉成了,时间来得及的话,我们可以再烧制一炉,夜里只安排一个人守着就行了。”   这在野外烧制木炭就是提心吊胆的,不光担心有人来,还要担心把山点着了。他本来以为路阳选的地方不错,可是一看就惨兮兮的,没有山洞,周围还有高大的树木和干草堆,取材的确是方便了还能够遮人耳目。但是太危险了,一不留神干草堆就能被火星点燃,他们只好又重新找了个石头堆,这样一来,没有火灾危险,但是湿泥土和草堆还要他们自己准备,搬运过来,不能就地取材。   在野外烧制木炭不难,找那种好一点的木头砍伐,弄成一段段的,挨个堆在一起排成圆柱状。圆柱状的木头上要再弄成小段的好的枯树枝,在最外围要裹上枯草和敢树叶,把木头都裹在里面,然后呢,开始用湿润的泥土把他们都围起来,对了,还要在木头顶部和挖坑。   最后成型的就跟圆形的塔锥一样,顶部暂时不能封口,而底部周围要挖四五个坑出来,让空气流通,因为木炭是不完全燃烧,全部封死后里面的木材根本烧不起来。泥土封上后,在顶部用枯树叶点火,放入里面燃烧。然后就等着,等着火光从底部的几个口里透露出来,透的是那种红红的火光后,这个时候就要封口了。   要用泥土把所有的空气口都封住,然后等着再检查一遍,不留一丝缝隙,最后把顶部的口也给封住。之后就需要守着了,这段时间要时不时地注意下有没有火光透露出来,泥土有没有干巴,有的话用湿泥土再次补上去。   没有的话可以短暂的休息一会儿,像他们这样的小规模等了八九个时辰大概差不多了。等土堆冷却后扒开就行。   因为他们是第一次烧,所以用的木材量不是很大。时间也就用的少,周郡和路阳夫妻俩是早上来的,熬到现在弄到半夜了,显然今夜是没法回去了。幸亏他们有准备,带了两床棉被来。   周郡摸摸土包,已经凉了,他示意路阳夫妻俩过来,三人开始扒土包。心情怎么说呢,既期待又紧张,应该能成吧?路阳搓着手看着比他们更紧张,这可关乎到他能不能靠这个挣钱,能不能早日抱上好大儿呢。   三人把土包扒开后,看到一团碎的粗粗的黑黑的木炭,在火把的照应下,木炭还泛着红光。他上手摸了摸,手上一团漆黑,然后又掰断几根大的木炭听了听声音,还挺脆的,放在鼻子那闻了温,味道不太好。   不过应该能用吧?听声音是合格的,味道不太好,就是不知道烧起来的说话烟雾大不大?   路嫂子和路阳眼巴巴瞅着他,火把把他们的脸照的通红,周郡点点头,“能不能用,成没成,咱们试试就知道了。”   当即拿了几块木炭点燃,几人凑近一点,观察着。嗯,能燃烧,有烟,味道还能忍受。   成了!   “这就是成了?”路阳问。   “成功了。是我们选用的木头一般,而且没有那种好的土窖烧,凑合着用吧。”人家那种贵人用的那种无烟无味甚至有淡淡清香好闻香味的银霜炭、优质松木银丝碳,这些烧炭的木材本就是珍贵的树种。更别说那工业化的烧制流程和烧制用具了。   他们这种木炭就是平常富贵人家能用得起的木炭,所以卖应该没毛病。路嫂子显然也知道一些,笑着说:“这不费劲,郡哥儿,你带着我们做了。以后路阳卖碳,分你一半。”   周郡摆摆手:“别,别,不用这样,烧了碳给我一份就行。”   “这不行,这方子是你的,你教我们的。”路嫂子道:“我们不能白占便宜。”他们夫妻俩学会了这个方法,不管以后到哪都能用得上,而且可以源源不断地赚钱,也可以把这个方法留给他们的后代,这么大的便宜不能就这样占别人的。   再说她也想和周郡打好关系。周郡是个聪明活泛的人,不声不响的,但是看着很有底气,会读书认字,会烧制陶器又会烧制木炭,以后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惊喜。更难得是周郡知恩图报,懂得感恩,有来有往,她愿意和这样的人相处。她就拍板定下了,“我们卖炭的钱一分为三。”   周郡不太想入股,要是入股了,他是不是一整个冬天都要这样偷偷摸摸地来山里烧炭,露宿外面的,想想都遭罪。而且按照这个小家庭作坊,他的支出明显大于收入,他们从砍伐树木到挖土到烧炭守着,这都是时间啊。   而且他看一眼烧好的那堆木炭,估计不到二十斤。现在市场上的木炭好的能卖到100文,当然有人说也有二两银子一斤的碳,但周郡想象不出来。不过达官贵人什么都贵,二两银子也没多大吧?差的大概10文一斤。像他们这样的大概10到20文之间吧。看天气状况和市场上的供求关系。   别看木炭10文一斤不是很贵,但也不是贫苦人家用得起的,因为一斤木炭大概只能烧一刻钟左右,而一个一家四口烧一顿饭如果用炉子烧至少要两到三斤碳。所以还是用不起的。一般有家底的人家也只是冬天最冷的时候才会卖炭,在家里烧炭取暖罢了。   他们这次砍伐了两颗树,木头大概斤二百斤,才得了不到二十斤的木炭,就算15文一斤,那么也就是300文钱。三百文前三人分,周郡一百文。不划算啊不划算。要是以前周郡肯定就干了,但是他现在手里还有点家底,就不想来干这个。现在天气不太冷,还能支撑得住,但到了冬天,风餐露宿的,天寒地冻的,身体搞垮了就太不值得了。所以他不想入股。   但他看见路嫂子和路阳一脸期待,他道:“要是觉得不行,我就把方子卖给你。一个方子你给一两银子就行。方子给了你,除了我自家想做,不会再把方子给别人。以后要是有咱周家村和王家沟的人问我要方子,我可就推在你们身上了。”   周郡半开玩笑似得说,“要是有人知道方子是我的,我可直接说方子卖给你们了哈。”他不能两面不是人。   没想到路嫂子直接答应了,“我给你二两银子,这方子就算我买了。”她没想到周郡这么大方,竟然一个烧炭方子只要二两银子。她别的不知道,却是知道有的大夫就靠着一张祖传的方子传世立足治病救人,养活一大家子。   这二两银子是她占了便宜,可是,“你嫂子我现在没有二两银子,先欠着。你放心方子给了我就是我的,和你没关系了。”   很好。周郡喜欢路嫂子这样的聪明人。他想了想又提出以后要是他和路云及周娇要烧炭了,这个方子还是能用的。还提出如果以后他和路云要是来帮着他们一起来烧炭,那么烧出来的碳他们可以拿走三分之一。他不是去卖,只是自家要用。因为付出了劳动,要劳动所得没问题。   路嫂子都同意,她说方子本就是他的,没有卖了人后就不准他自家再做的道理。协商很融洽,于是周郡很愉快地说:“那我们趁夜再烧制一炉吧。”   砍树。挖土、劈材去!   路阳在一旁看到自家媳妇和周郡说了一些话,然后这烧炭就成自家独家生意了?做生意也太简单啦。他一向听媳妇的,根本没啥想法,也乐呵呵地去提着斧头举着火把去砍树。   周郡和路阳夫妻俩是趁着天黑偷偷地扛着两袋木炭回来了。他们都灰头土脸的,因为回来说话大部分人都睡了。周娇和路云还在等着他,他们知道哥哥是去做什么的,白天还给他们打掩护了,说他和路嫂子他们去上山摘野果挖野菜去了。说这回要走的远一点,去了蔡湖村前面的村庄。   现在见哥哥回来,一颗心都放回了胸膛里,路云扒拉着哥哥带回来的木炭,还特地的点起了蜡烛凑近看,眼睛亮晶晶的,“哥,以后我们有碳用了。”   “要不再去当铺里买个炉子回来,这样做饭就不用再等很久了。”路云提到用大厨房做饭,心里就不是很舒服。一开始是哥哥做饭,他做饭很简单的,就是用坛子煮。他们用的坛子就是他们之前逃难的时候在那个无人村庄捡到的。   这个坛子大,夏天的时候随便在屋子前面垒几块石头,然后生火烧就是。因为夏天嘛天热也容易熟,所以他们使用大厨房次数不多。但天气转凉后,周郡哥忙起来了,他也要下地干活,菜园子里忙活,周娇就担负起做饭的任务来。因为要用蒸锅蒸米饭吃,晚饭是要去厨房做的。   周娇一般在做饭的时候都会帮着前面做饭的人烧锅。但是前面的人烧好饭后就直接走了,也不帮着周娇一点,还有就是她们总会抢在前面,说周娇和他人小,动作慢,要是让他们提前烧饭,恐怕会耽搁后面的人做饭。   周娇不介意,路云却不爽。他觉得她们是因为他人小欺负他们。不过周娇说最后做饭也有好处,起码别人不知道他们家吃什么,还用上了麻油和粗盐,更是省心。“这又不费事,不就是晚一点吃饭嘛。”   可是这样用大厨房,偶尔他们家吃好一点,每天都能吃米饭,偶尔哥哥买大骨头和鸡架子,有油腥,还是被人打趣说家里伙食不错啊。那语气他听着觉得酸溜溜的。   新来的那个王奔有时候吃饭的时候端着碗往他们屋里凑。挺惹人闲的。   但路云也知道,王奔人小,是嘴馋的,而且小路拾受宠,每日谁家有好吃的,见了路拾都会给他一点。路拾吃人家的,那么他也不能这么小气。但路云还是觉得最好不要再用大厨房了。他们自家也建个厨房最好。有什么就能敞开吃了!   周郡不知道路云心底的小九九。但是对于他买个炉子回来的提议却动了心,有炉子冬天用热水就方便很多。现在烧炭成功,他们不缺碳了,想喝热水就不用等着了,而且炉子放在屋里冬天也能保温一点。   “赶明我们去梨源当铺看看,要是有合适搬一个回来。”炉子是硬通货,最后要是用不起了再去卖了也可以。既然能改善生活,就应该用。不过,他语气沉下来:“这木炭用着可要小心,使用的时候必须开着窗户,记住了。”   烧炭不小心会死人的。还有小路拾,不过他睡了,明天他准备给三个孩子讲一讲烧炭导致一氧化碳中毒的各种事例,普及一下用碳小常识。   路阳夫妻俩准备烧炭卖,一开始大家是不知道的,但是后来他们夫妻俩频繁地早出晚归,好几天不见人影,没一个月就被人知道了。毕竟住的这么近,屋里面有什么动静,也瞒不住别人。路嫂子会做人,挨家挨户地送了木炭去,说自己和路阳找到了个方子实验了几次烧成功的木炭。还没去卖呢,想等着最冷的时候去卖些钱来。   王家沟的人知道了也只能羡慕,这是人家会的手艺,就像王嵩冬会做木匠活一样,祖传手艺。你能怎么办,只能羡慕羡慕嫉妒嫉妒了。不过路嫂子承诺要是真能挣到钱,也会带着他们一起做。他们也不好说什么,还拿着人家的碳呢,这可是留着过冬的好宝贝。   不过周家村的几户人家心里就有想法了。周林一家是会打猎,有门路,得了木炭也没多在意。   周家村的周大福媳妇和小周氏说她不老实,有事瞒着她们。路嫂子就认罚,最后看到小周氏两妯娌那模样,她悄悄滴说:“不是瞒着你们,而是瞒着她们”她指了指外面,河对面,下营村的人。“他们可看不惯俺们一直在山上砍树砍柴的,我这不是害怕他们会阻拦吗?对了,下回俺们两口子去烧炭,你们要一起去吗?”   小周氏和周大福媳妇当然要去,这可是能挣钱的。她们妯娌俩对视一眼,知道路阳媳妇没说实话,那方子恐怕就是周郡给的,去年就听到周郡会烧炭了。   路阳媳妇任凭她们说,最后一摆手道:“是的是的,可是这方子现在归我了,我花二两银子买来的,你们可别和我争。我连二两银子都还没给郡哥儿呢。”   小周氏一听,“咋嫩贵?郡哥真要了你二两银子?你就给?”她撇撇嘴,“这郡哥倒惯会挣钱。妹子你也怪讨巧的。”   这话说的怎么有股酸气?路阳媳妇皱起了眉头,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周大福媳妇听她这话不好听,扯了扯自家妯娌,“瞧你说的,郡哥聪明。路妹子啊,你们打听过这木炭啥价钱没?”   路阳媳妇听周大福媳妇找补,小周氏也发现自家说错话了,讪讪地:“瞧我这嘴没把门的,妹子啊,嫂子我不是那意思。”   路阳媳妇就笑了,“嫂子这话说的不对,论起来还是我占了便宜呢。郡哥儿原本是不想做的,我们夫妻俩硬拉着他,在山上熬了几天才琢磨出来的方子。他可出了不少力,这二两银子还是我硬要给他的。木炭价钱吗,现在天还不冷,10文钱一斤。两位嫂子要是想出一份力,赶明就和我们夫妻俩一起山里试试。”   小周氏就看着妯娌,周大福媳妇就点头答应了,等路阳媳妇一走,小周氏就道:“没想到被他夫妻俩抢在前头了。”   周大福媳妇其实心底也有些郁闷的,她和小周氏去年的时候就想着要周郡带他们一起做木炭的。但那个时候周郡拒绝了,而且条件也不太合适。然后她们就把这件事忘记了,抛之脑后了。现在看着路阳夫妻俩干的热火朝天那劲头,那点心思又被勾起来了。   特别是小周氏知道路阳媳妇花二两银子买了方子,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来。不知道是该说路阳夫妻俩大方,还是说周郡要价太高。她不禁小心思地在心里怀疑,当初周郡拒绝她们,是不是因为她们拿不出二两银子来。   明知道这样揣测很不对,但是小周氏还是会想,“我们去问郡哥儿要方子,他真的会不给?”周郡受她公公和大伯子一家照顾,这点面子应该会给的吧。   周大福媳妇比小周氏想的宽,闻言对着妯娌说:“你想什么呢。路阳媳妇既然愿意给了郡哥儿二两银子卖方子,就说明那方子值钱。你去要,我可不去,我没那么大的脸。”   小周氏闻言挂不住脸,“俺们家那么照顾他,不就是一个方子吗?”她就不信大嫂嘴上说的这么好,心里不动心。那可是木炭,能挣钱的木炭。她斜了大嫂一眼,“让小妮她大伯去要,咱们也跟着做。”   周大福媳妇心底翻了个白眼,她这妯娌哪里都不错,就是小心思太多,私心重,又拧巴。她以为周家对周郡多照顾呢,那是人家自家挣来的,人家该得的,人家有那实力。她看了一眼小周氏,想到家里的事情都是公爹做主,老二家的又老实,有些事肯定没及时和她沟通过。   她也是的,公爹是一家之主,做事自家就决定了,也是三弟没了,才把大孙子和周大福带着教导,有事和他们商量了。而她有些事要不是周大福愿意和她说,她也不是很清楚。   所以她想了想对小周氏说:“郡哥儿很有本事,远的不说你知道他兰草卖了多少钱吗?”   小周氏还真不知道,除了一开始卖到当铺的她知道外,其余的当家的也没和她说过,不过当家的说过卖的钱他都给公爹分一半的。后来周郡去城里买了种子回来,也给自家一份,她就寻思着这是讨好公爹,也没怎么在意。反正家里有公爹和大伯,自家当家的又是个老实木讷的,他们怎么说自己怎么做就行。   “多少?”   “这个数。”周大福媳妇说:“周郡前期后后给了公爹五六两的银子。公爹花在了粮食,我们的吃喝穿,二弟的药钱,还有去找周氏一族和周建的用途上。”   “那兰草这么值钱?”小周氏的关注点却是这个,“那郡哥儿身上也一定有不少钱吧?”   “人家有钱那是人家的。”周大福媳妇加重语气,“你可别去做傻事,得罪郡哥。公爹很看重他。他又认字,家里虽然孩子都小,但你看路云是个能干的,没几年就长大了,周娇和路拾也都是灵巧孩子,人家能混好那是人家自己的本事。”   周大福媳妇刚安顿下来也觉得公爹一直照顾周郡是多余的,但是等周郡卖了兰草给自家分钱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是想多了,公爹就是能耐人,比他会看人。周郡是个有本事的,她大字不认识一个,但是她知道有本事的人会过得很好。   比如她公爹,别看公爹下地干活不行,可是这周家村和王家沟的三十一口人要是没了他公爹,指不定心里多慌乱呢。再说她儿子周立和周明也认为周郡可靠活泛。她儿子读过书,肯定以后和公爹一样有本事,她听儿子的。   所以再次对面色复杂的小周氏说:“可别去找周郡要方子。等二弟回来,你和他说道说道。”小周氏没有再和妯娌争辩,而是点着头,周大福媳妇见状以为说服她了,就继续说着:“咱们看看能不能先跟着路阳夫妻俩上山试试。其他的事之后再看。” 第74章 烧炭   到了晚上,小周氏等周二贵钻进被窝后问起了关于兰草和银子的事情。周二贵嗯了一声,说了句爹自有打算。   小周氏就问为什么不告诉她,周二贵很纳闷地说:“你也没问我啊。”这回答让小周氏气不打一处来,自家男人真是一点都不操心,她没问就不说。她都不知道在呢么问,问什么。   真是要气死了。小周氏拧了周二贵一把,周二贵眉头紧皱,“你到底想干什么?”小妮在最里面已经睡着了,周二贵声音小了点,闷闷道:“有什么话明天说,我累了。”   他不知道今日小周氏想闹什么。但他很累,这冬天到了,今年不种冬小麦,把土地养肥一点。他整日扛着锄头在田间忙活,回来后还要去沤肥砍柴,忙的几乎没闲下来过。家里和小妮都由小周氏操持着。她和大嫂每日轮流着煮饭提水洗衣喂鸡。小妮大了也能帮忙,按理说应该没累着她的。   小周氏道:“我什么也不想做。明天我就去山里烧炭,你在家顾着小妮一点。”   周二贵听到这里坐起来,“你要去烧炭?”他摆摆手,“还是别去了。这天估计要下一阵子雨,别折腾了。你把家里的鸡鸭养好就行。”他觉得小周氏去山里烧炭纯粹是瞎折腾。   路阳夫妻俩烧炭的事情他也知道。但是他爹说他们不做这个,把土地伺候好,家里牲畜搞好。他爹说要扩大鸡窝,以后养上一两百只鸡鸭,光是鸡蛋和鸭蛋就能挣不少钱。不用费这功夫,他手里还有些钱,土地是最能给他们带来实惠的东西。   小周氏听到他这样说,显然不服气,“这十只鸡我养得很好。我寻思着我们也得有些私房钱,不能买什么都要找咱爹要钱吧?”她又不能直接去问公爹要钱,每次都是周二贵去,别的不说她来例假,身上流不干净,她都好意思和男人说,就忍着,就算她说了,周二贵能好意思用这个借口要钱吗?   “你要私房钱干什么,家里不缺你吃喝不缺你穿的?”周二贵还是不明白,要什么和他爹说一声,只要不过分都会买的。他娘在的时候也是这样啊,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小周氏被丈夫打击的不想说话了,她也想攒点私房钱啊。而且她年纪还不大,她比王寡妇还小一岁呢,还能生。现在她和周二贵就小妮一个女儿,她当然还想生了。生孩子不得有个好身体,生下来不得养着,不得要钱。怎么周二贵就是不懂,小周氏气的眼眶都红了。   她一翻过身,背对着周二贵躺下,“谁手里有钱都不如自己有。睡吧,明儿再说。”她本以为周二贵听出她的哭腔,应该会安慰两句,可是没一会儿就听到了周二贵的呼噜声。   这回小周氏真的被气哭了。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儿子周建路上没了,小女儿小丫不到三岁没了,现在就剩下个小妮,小妮还算懂事,可是和大嫂家的两个儿子一比算什么呢。她嫁的男人又这样木讷,说不通,也不如小妮大伯有本事。这样一辈子有什么意思呢?她娘家也不知道流落到哪了,现在她连个儿子都没有,以后还有什么指望呢?   小周氏越想越悲观,哭出声来,小妮醒了,听见母亲哭声一下子惊醒了,“娘,你怎么了?”她摸着了小周氏的脸,一脸泪水。   小周氏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听到周二贵呼声停了。她以为周二贵醒了,于是就道:“是你……”想着当着孩子的面说些话给周二贵听,他应该能重视一点。谁知道她话刚出口,就看到周二贵翻个身,眼皮都没睁开,呼声又响起,压根没醒!   小周氏觉得真没意思,抱着了小妮,“娘没事,只是想你姥姥了。快睡吧,娘真的没事。”   没事的小周氏一大清早就起床了,正巧碰到周郡提水。她皮笑肉不笑地喊了声郡哥儿,然后没等周郡问好,就扭身走了。   周郡还没觉察到什么,周娇对别人的情绪一向敏感,她道:“周小婶不太高兴。平常她见了我都是笑盈盈的,今天她没笑。而且她的眼睛是红的肿的。”   “娇娇观察这么仔细。也许周小婶昨晚没睡好吧?”周郡笑着摸摸她的头。他早就发觉周娇对别人情绪很敏感,观察入围。一开始逃荒的时候他只是以为周娇安全感不足,但是安顿下来,她又发现周娇就是很能感受周围人的情绪。比如她觉得赵婶娘是好的,在周郡还没打听清楚的时候,她就很信任赵婶娘,事实也证明了她的看法是对的。   他觉得周娇这样的性子好也不好,察言观色厉害是一种本领,可是这样会导致个人情绪被外界控制,本人要有非常强大的内心才行。他不希望周娇辛苦,但也知道孩子有自己独特的个性,性格这东西是天生的,只能希望周娇能开阔一点。为了周娇这个,他就想着要多让周娇读书,读书多了懂得多了,心胸开阔,就会知道有些事不是那么重要的,也能更好的处理自己的内心和个人情绪。   入冬后,下营村普遍都轻松下来。他除了地里面的活也能控出不少时间,于是就又抓住几个孩子,要他们学认字,背诗,算算术。就连小路拾都要跟着读1234和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小路拾聪明,背诗很快就能记住,现在数数都能数到二十了。认字吗也认识几个字,记住他们几个人的名字。不错,讲真,周郡对路拾很惊喜。路拾算起来两岁半了,能数到二十,而且知道一杯糖水再喝一杯糖水,他就喝了两杯糖水。他就觉得很厉害。因为他又不是专业育儿机构的老师,在孩子早教问题上一窍不通,就是给周娇和路云启蒙,顺带着教他,睡前给他讲一两个小故事,他都能学到这样,很棒。   古人说三岁启蒙,周郡觉得一定要找个法子要挣到钱,说不定路拾能读书读书来。当然他自己也想去见识一下传说中的科举考试。虽然现在朝廷因为和赵王打仗,据说暂时取消了科举考试了。但万一朝廷恢复元气了,说不定会加开恩科的。   穿越之前学了那么多年,高考成绩还不知道,不知道自家能不能上大学呢。来这里有机会当然要考一场啊,不然就觉得好亏。   提了水回去后发现路嫂子在等他,“郡哥,我们今天下午去烧炭,你去不去?”   “我就不去了。”自从他教会路阳夫妻俩烧炭后,他又去了三次,现在家里大概有有五十斤碳,他寻思着等炉子买来后试试效果再去烧一点。现在的碳他都用来过滤水源了,每天几块就够了。   前些日子周里正家买了两个大水缸,一个放在大厨房,一个在自己的小厨房。王家沟那边不是又盖了一间厨房吗?没有水缸,王虎和王寡妇出钱合买了个水缸,两家用着。王满和路阳周林还有周郡他们用的还是大厨房的水缸。周郡寻思着自家也买个小水缸用,就不用每日用很长时间去过滤水源了。   木炭过滤水源很简单,虽然不是活性炭,但用纱布包着木炭也能吸附一点东西出来。马上就要立冬了,萝卜和白菜早就种上了,而且野菜也快没了,晒干后要准备着入冬吃。周郡决定再次去一趟镇子上采购一些生活用品。   剪刀、菜刀、水缸、炉子、雨靴、雨具、纱布、零嘴、盐巴、油、糖、捣杵、活鸡和活鸭等等这些零零碎碎的必需品日用品和消耗品。其实他还想自己找木匠做个板车,不然每次都要借用周家的板车,也挺烦的。   路拾是每次上街赶集都要带着的,他特别喜欢外面,不但有好玩的还有好吃的。路云是大孩子了,能帮着抗东西,周娇当然也要跟着去了。立冬之前去打打牙祭,几个孩子也要吃好一点。   今天既然不去烧炭,那么就直接去镇子上好了,看着天还没下雨,趁早一点。他就去借板车,周大福媳妇笑嘻嘻地让周立把板车推出来。她告诉周郡,说等下周立和和周明也和她们一起随着路阳夫妻俩去烧炭。   周郡就提醒两句说不能太明目张胆的,不然被发现了可就不好了,虽然在下营村站住脚跟了,但是外来的就是外来的,可不能和整个村子明显干上,而且这木炭是好东西,难保有人不会眼馋。   小周氏正好听见了,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怕什么,难不成他们还能拦着我们不让上山,大不了再打一架。”   周郡:……这话没法接。   周大福媳妇笑着打岔:“小妮她娘,你上次不是说没针线了吗?刚好我也没了,郡哥儿,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拿钱,你帮俺带两包黑针线回来。”   小周氏话出口也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听到大嫂这样说,扭脸嗯了一声,“我去拿麻袋了。”   周郡从周家走出来了的时候,觉得怪怪的,这小周氏是对他有意见?自己好像没得罪过她吧?难道是因为烧炭,可是路嫂子不是答应带着她了?他想不到什么就抛到脑后了,他可不会像娇娇一样想多了,人家对自己态度不好,第一个念头就是反省自己。也许自己根本没错,只是别人心情不好他刚好撞上呢。   周郡带着几个娃去了镇子上打牙祭,吃点好东西补补。吃了他们常吃的菜包和小馄饨,喝了大骨汤,之后还买了一个鸡架子和两个鸭架骨。没买着活鸡和活鸭。今天卖活鸡和小鸡仔的摊贩没出摊。   然后又去梨源当铺找了一个炉子回来。这炉子不错,样式比新的都好看,就是生锈了。但是价钱却比新的便宜四分之一,周郡看到炉子上还有贴片呢。   于是花了2两银子买了。当他拿出二两银碎银的时候,路云和周娇眼睛都睁大了,没想到这么贵,周娇当即心疼的扯了扯周郡的袖子,“哥,要不别买了。”   路云也没想到要二两银子,他也期望地看着周郡,“哥,我们支个灶台好了。”这是二两银子啊,他们可以买多少盐巴吃的东西啊。其实不用炉子也能煮饭的,真的。   周郡笑起来,这两个孩子当初没买的时候一直念叨,如今真的要买了又舍不得了。他道:“没关系的,我们还能挣回来。”   买下来路云抱着炉子小心翼翼地出了当铺的门,又要去看水缸,挑了个中等大小的水缸,大概能装20升水那样大小,水缸花了60文,这个还能接受。但是得知一把菜刀和剪刀要150文,周娇就立刻说不买。“哥,这个不能买了,我们就用小匕首好了,要是真的剁肉剁骨头就去借周大婶家的菜刀!”   哥哥要买剪刀也是因为她做针线要用,但是她想了做针线活用小匕首一样也能用。而且平日的切菜的话哥哥的那把小匕首完全够用了。   周郡也觉得贵了,于是听从了这个建议,反正那把匕首锋利的很。他们这回就直接去盐铺,买了惯常用的粗盐和粗糖,又给路拾买了几块饴糖膏。路拾眼睛亮晶晶的,要周郡弯腰,然后他吧唧亲了周郡脸颊一口“哥哥,你真好。”   出了盐铺他们的钱又少了九百文。然后又去了布料铺子买了纱布和周大福媳妇要的线团,又是一百二十文没了。   接着路拾看到了对面水果摊卖梨和晚橘子的。他拉着周郡就往那边去,周郡把他抱起来,他眼巴巴地瞅着:“哥哥,那是什么?看着好好吃。”   周郡听到他声音里的渴望,摸了摸他的头,“是秋梨和晚橘。”   “甜吗?”   “酸。”周郡狠心道。这些水果他没问价钱就知道很贵,三个孩子大概只吃过山里的野果,蛇果,酸果子,山上的树也没有果树,像什么梨啊,苹果啊,橘子啊都没见过。所以他们也没吃过梨子桃子苹果和橘子。   唉,心酸。   路拾可能看出来了,懂事的点点头,“酸的,我不吃。”他小手摸着周郡的下巴,“哥哥,我们走吧。”   “快走,快走,我都闻到了,好酸好酸。”说着走吧但是眼神还一直钉在水果摊上,那小脸上满是渴望,但又极力忍着的模样真是纠结。   周郡抱着他走了两步,他的头埋在周郡肩膀上,嘴巴还念叨着好酸我不吃,等我长大了我要吃甜的,给哥哥姐姐都买好多甜的。   周郡:……   听着这小孩子天真的话,他没忍住抱着他停住脚步,然后转身往水果摊去。周娇这回着急了,“哥哥,我们有糖了。”不要再花钱了。她小小心脏受不了,哥哥怎么这么大手大脚的。她也很心疼路拾,可是真的不能再花钱了。   “是啊是啊,买糖了。”路云在一旁也说:“路拾啊,等今年冬天下雪的时候哥哥去给你挖地雷子,它可甜可甜了。”   “好呀。”路拾很乖地答应了,然后从周郡怀里要下来,他自家走着,走在了前面扬起小脑袋问路云:“只能下雪才有吗?现在不能去挖吗?”   “只有下雪才有,地雷子是地地下淤泥长出来的,挖出来洗干净把皮削掉,里面的肉白白的,咬一口又甜又嫩,水很多的,像糖水一样。而且咬上一口脆脆的,别提多好吃了。”路云给他描述,“去年冬天我还不知道哪里有,今年我知道了,就在蔡湖村的那个池塘里。冬天那小池塘水干了,里面就长出来了。我带着你一去挖。”   路拾听得眼珠儿都直了,恨不得明天就下雪。   地雷子不就是荸荠吗?还真是好吃,他小时候姥姥也带着他挖过吃过,姥姥说熬汤最好,但是周郡喜欢生吃。甜甜的脆脆的很可口。周郡问路云是怎么知道的。路云说是王奔告诉他的。王奔挖过,说那里池塘有很多,已经和他约好了,等下雪就去。   几人回了家,把买回来的东西搬进屋子里,炉子和盐糖等小物件是直接放在水缸里的,一个水缸不算太贵,所以有人看见周郡他们搬着水缸,就笑着说了一句:“买水缸了?”   周郡就点着头笑着回答:“是啊,以后用水就不用挤着了。”关上门把东西放好,周郡算了一下他们的花费。太多了,这一趟三两银子十一文钱没了。   两个孩子也是一脸心疼加舍不得。只有小路拾不知愁滋味。“哥,那兰草还是半死不活的。”移栽到菜园子里的兰草没彻底死掉,但也没有焕发出生机,蔫耷耷的还是老样子,感觉就吊着一口气在,但是无论路云怎么浇水施肥都弄不好它,最后只能放在那了。   周郡把炉子搬下来,擦洗后,拿着木炭放进去,又用陶罐去大厨房装满了水回来,放在炉子上烧。水开后他让几人把自家的竹杯拿过来,一人倒了热水然后给他们加糖,最后又拿出两个鸡蛋放进坛子里煮。这就是他们的晚饭了。   鸡蛋是赵婶娘给的。两个鸡蛋分成四分。一人半个,路云咬着鸡蛋,“哥,兰草卖不了了。我们还能干什么挣钱呢?”   周娇闻言也看着哥哥,小路拾舔着舌头,还在一点一点的喝糖水,见哥哥姐姐都看着周郡,他也立马放下杯子仰起脑袋看着周郡,重复到:“是呀,哥哥,我们还能干什么挣钱呢?”   这个奶声奶气的重复周郡笑出声,“不急,门路很多,我们慢慢找找。路云,你赶明儿和我一起去烧炭。”本来他是想再缓缓跟着路阳夫妻俩一起去的,但是没想到驴子这么贵,大大超出了他的预算。   既然花费这么多,那么还是要去烧炭,既能帮路云夫妻俩,让他们早点把碳卖了,好把那二两银子卖方子的钱给他,也是让自家能多点木炭。以后要是缺钱了,他也去卖。趁着还没立冬,下营村的人还没发现,多赚一点是一点。 第75章 卖炭   此刻周郡决定再次和路阳夫妻俩一起去烧炭。而周大福和小周氏他们已经在寒风里等着了。路阳举着火把,又被风吹灭了。他心堵了一下,再次小心点火把,又灭了,算了,他干脆就不点了。   一群人苦哈哈地守在土包前,小周氏跺着脚,“这怎么这么冷。”她双手砍柴砍得都抬不起来,指甲还劈了,木头的毛刺扎到指甲里钻心地疼。   他们选的这个地方怎么一点都不挡风?小周氏的脸吹得好疼,她又要再跺脚,路阳提醒她:“别太大声了。下午都有人怀疑咱了。”他们之前找的地方烧的次数太多,周围干草和枯树枝都没了,树木也少了很多,跟别说地上的痕迹了。   有心人一看就能看出来,所以只好换地方。   小周氏只好不蹦了,又打了个喷嚏,赶紧往土包边坐坐,给自家弄暖和一点。路阳媳妇回去了,她问路阳,道:“就这样守着就行了,不需要加什么料吗?”   路阳摇头,不太想说话。他们这次人多,想着就做多一些,所以大概弄了四百斤木头,又挖了很多泥土来,忙忙碌碌的根本没歇着,还要时不时地回答小周氏他们的各种问题。路阳也挺累的,心里还些微有些不满,看了周立一眼,便靠着土包打起了瞌睡。   周大福媳妇昏昏欲睡,儿子心疼她,让她先回去,她也不愿意,反而让周立和周明回去睡觉。周立和周明兄弟俩当然不愿意了,老娘还在呢,他们做儿子哪能去享福,让爷爷和爹知道了不还得抽他们。   可是这实在是太冷了,几人就带了两床被子,根本防不住风。这山间的风大,温度低,又守着炉子,忽冷忽热的,周立又劝说他娘:“娘,你和二婶快回去。我和周明在这守着一样。”   这哪能一样。周大福媳妇想说他,但是路阳夫妻在,她还不能说。因为她和小周氏在这,路阳夫妻拉不开面子,每个步骤要做什么,问她她肯定会说,但是她和小周氏走了。周立和周明这两个孩子好忽悠。万一哪个步骤他们憋着不说,怎么办?   她想偷师呢。但是就是她们妯娌俩在,最关键的步骤路阳媳妇还不说呢,一问就是你跟我做就行,我带着你做,你帮着砍伐守着炉子,烧出来的碳有你一份的。再追问急了,人家就说她花二两银子买的方子啊。   周大福媳妇就不好意思再问了,她自己观察。小周氏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虽然一直喊冷但就是不回去,在这守着。她们守到开炉,几人都精疲力尽地,但是开出的木炭质量不错。几人便抹黑回来了,真是又冷又饿的。小周氏回来琢磨着步骤,发现并不是很难,她寻思着自家也可以做。但还没来及实践,她就病倒了。   估计被山上的冷风吹得,而且前两日赌气也没睡好,去的时候没什么准备,饭也吃的冷馒头。这忽冷忽热,回来后又下起了雨,可不是着凉病了。周二贵就说她瞎折腾。这一病在床上躺了一两天,还发起了热,越发不好了。没办法请了大夫来看,说是身子虚了,一直没养好,这回彻底爆发出来了。   小周氏点头,又问自己这身子想要生孩子要养多少时间,她其实听不好意思问的,但是好不容易请到了大夫,便忍住臊意问了起来。这位大夫是看风寒的,突然被问到这个,他愣了一下后给她把脉很久,之后沉吟半天说小周氏的带下病症很严重了,如果这病症和身体不调理好,恐怕就是有了孩子也保不住。   小周氏惊呆了,当即红了眼眶,周二贵听说这样严重,急忙开始问大夫该怎么治疗。他和小周氏成亲快二十年了,感情自然是有的,当即要让大夫开药调理。而且他还把大嫂给叫过来,让她安慰小周氏。   周大福媳妇和小周氏还是相处很好的,这位妯娌的心事她也知晓一点,“孩子的事情不着急,先调理好身体。你先吃药,休息一阵子,家里的活交给我。”就这样,厨房的活计就担在周大福媳妇上了,所以她也没时间去烧炭了。   周郡带着路云就跟着路阳夫妻俩去了几次,但是周郡不让路云在那守夜,天太冷了,孩子受不住,后来他也受不住了,感觉嗓子发干,想咳嗽,周郡立刻收拾东西回了家。还是命重要,苦一点不要紧,生了病就得不偿失了。   天冷在家抱着炉子烧着木炭喝了两天的热水和姜糖水,他活了过来。这也多亏他有了粮食后就没有再挨饿了。而且盐分和糖分,还有蛋白质和油脂都及时补充过。   他们自从买兰草有了银子后,盐和糖一直买的,最后麻油也买了,买不起鸡肉和猪肉,就买鸡架子家鸭子和大骨头,反正这些荤腥每隔十天半个月总要买一次的。所以他们的身体虽然看着还是瘦,但绝对比一般人要好得多。   冬天第一场雪后,周郡带着路云和路拾一起去挖荸荠。王奔带着他们,花嫂子笑着给他做了吃食和专门挖荸荠的工具。周郡就带着犁地翻土的铁叉子,路拾昨天见下雪后就一直念叨着。这多天了,他竟然还没忘,还记得吃地雷子。   那当然得去了!   所以周郡也出马了,准备大干一场人,让几个孩子吃个够。他们赶去蔡湖村的时候几个和王奔路云那样大的孩子已经在淤泥里挖着了。他们还认识王奔,但是没人和他说话,王奔也不在意,找了个地方脱鞋就下去了。   路云速度很快,早就跟在后面了,很冷,但是为了吃的,这点冷不算什么。这第一场雪不是很大,所以很快就化了。路云很快双手沾满淤泥,□□几颗荸荠。有的从外面看不到,因为圆球都在土里面买这。根茎断了,露在上面的部分就很快消失了,只有果实埋在最下面。   孩子们大呼小叫,你一个我一个比赛着挖,热火朝天的。路拾也想下去,但周郡有些犹豫,路拾不满地撅起嘴巴来,喊着,“哥,不冷,快让我下去。”他自己开始脱鞋,还要把外面的棉衣脱掉。周郡制止他,给他罩上了罩衣后,他就从周郡腋下绕过去,直奔干涸的泥塘里去。   路拾挖的很高兴,挖出一两个就过来献宝,周郡就夸他很棒,他就越发干劲十足。后来快天黑了,他们才回来,路拾罩衣脏的看不出原来模样,路云也好不到哪里去,头发上都是淤泥了。   看看成果,大概有七八斤。这也太少了,这东西可以自己种吗?王奔摇头不知道,反正这东西就跟莲藕一样,不知道哪里出来的。那个小池塘也有莲藕,但夏天出来的时候轮不到他们这群孩子去挖,大人们就把他挖走了。   回去后,周郡先带着路拾换衣服,用热水擦擦身体。路云和周娇就去洗荸荠。清洗干净后,他们用匕首削了五六个,露出白白嫩的荸荠肉给路拾吃。而他们自家就连皮吃。周郡也连皮吃了两三个,后来还是削皮吃了,真甜啊。   他道:“今晚我们就熬荸荠甜米粥吃。”荸荠削皮,切小块,放入陶罐中,淘米煮粥,再放一小块姜片和一两滴麻油,在炉子上煮,最后出锅时候再加一点糖搅拌。   路拾又是捂着肚子说撑着了,但还想吃的模样。   周娇一边给路拾揉肚子,一边道:“哥,赵婶娘说她明天擀面条,我也去拿点面过去,我们也好久没吃面条了。”   路云拍手说:“明天吃擀面条,就着蒜吃。”   周郡觉得不错,他们的大蒜种出来了,蒜苗叶子被吃掉了,蒜种出苗后死了一些,最后成的大概有三十多个。完整的饱满保存好的有三十二个,这三十二头蒜,周郡吃了六个,每次都是拌凉菜用掉了。   还有二十八个他晒干了,八个准备留种,送出去五个给了赵婶娘。还掰开一个,继续种,没有种在园子里,而是种在了屋子里的花盆里。能不能成的也不知道,试试呗。剩下的他就留着自己用。留种八个,到时候能种一大片呢。要是还有地,他能种上大半亩。   路云也馋面条,想了一下,“对,就着蒜吃,在拌着萝卜丝。我现在就去地里把两颗萝卜回来。”   路云说着就要动了,被周郡拦住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明早再去。炉子还有些碳,再添置一些,趁热弄点热水把陶罐和碗洗了,之后剩下热水去洗洗脸洗洗脚睡觉。”   “路拾,你别等了,今天没有糖水喝,快去簌口。上床睡觉,今天我给你讲胸有成竹的故事。”   冷天吃饱喝足躺被窝才最舒服。路拾怅然若失地看了一眼架子上放糖的陶罐,听到哥哥要讲故事,眼睛一闪,飞快地拿起自家的小竹杯跑去水缸里舀水。   然后蹲在门口咕噜噜地簌口完毕,脱掉外衣,摆好鞋子,整齐地入了被窝,露出头来“哥哥,我准备好了。我今天还想听草船借箭的故事。”   周郡点点头,“好,都给你讲。”   …… 第二天一大早路云就去拔萝卜,周娇抱着面粉去了赵雍家,周郡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听到隔壁稀稀疏疏的声音。他们隔壁住的是路阳夫妻,周郡就爬起来,路拾还在睡呢,他把路拾胳膊往被窝里塞一塞出了门去上厕所。   没一会儿回来就看到路嫂子挑着扁担,两头有两个框。   “去镇子上?”周郡问,路嫂子点头。   路阳夫妻俩不再上山了,就是这样也有人来打听,似乎觉察到什么了。但他们的嘴巴很严实,也没人挑破。下了雪后,木炭价格就上去了,夫妻俩就开始卖炭了。   周郡想了想,说:“我明个有空也跟着你去一起去外面跑跑吧。”他看着路阳夫妻俩早出晚归,走街串巷的卖炭,也想去探探行情。这年头做货郎是消息最灵通的,找门路首先就要整合各种消息来源,他决定就跟着路阳夫妻一起跑,互相也有个照应。   就这样从大雪一直到小寒,他跟着路阳夫妻俩出去了七八次,帮着卖炭。   木炭价格涨了,十六文一斤,但是路阳夫妻俩卖的很辛苦,虽然早出晚归,但有时挑着的两筐木炭也卖不完。有的时候刚出去就能卖完,有的时候要卖到天黑。因为他们是零散卖的,要是蹲守在集市上,要有个固定摊位,还要交钱。路阳夫妻俩不想交钱,就走街串巷地卖。周郡跟着也懂了许多门道。   比如许多胡同里住了很多家穷人家,他们这些人就是靠着打短工度日的,还不如他们有土地的人,起码能种个菜,他们有时候天还没亮就起床去城外野地挖野菜,去砍柴,要是被村子里的人发现了,还要挨揍。有人穷的有些人从汲水桶里找吃的,乞丐也有很多。有的乞丐连成一气还会偷东西抢东西。比如有奴仆不是良民是奴籍就根本没有自由,不能乱走动。   他还看到几个赌鬼烂醉如泥地被人扔在大街上,一些人议论纷纷说他们家以前多富有,现在人憎狗嫌的活成烂泥。比如有钱的人也很多,他们看着不明显,但是买碳根本不问价,一筐一筐地直接让搬进去。   有钱的下人们穿的就比他们好,高高在上地地,看不上他们的木炭,抬着下巴直接把他们轰走。当然也有和他们一样走街串巷的货郎,卖山货的卖皮货的卖炒货的卖木梳子小孩子玩具的,大家碰上了偶尔还寒暄三两句,交换一下信息。   也有同行,周郡就看到过和他们一样卖炭的,当然是不打招呼,各凭本事了。天越冷木炭越贵,卖的越快。但是有一次天寒地冻,好像是冬至日的第二天,那天是真的很冷,周郡跟着路阳一起出摊了。   本以为今天能早早地卖出去,可是碰巧那天有很多卖炭和他们想的一样,所以反而没法提价,几个人又碰巧挤到一个巷子里了,最后路阳和周郡就赶紧退出来,挑着担又走了很久,等到很晚才把两筐木炭卖出去。他和路阳没吃上饭,快把耳朵都冻掉了。风入骨的很,周郡就想着明天再也不来了。   以前读过白居易《卖炭翁》“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这诗现在他才算是真正的懂其中的意思了。以前学习的时候还想着他自家都卖炭了,怎么就还穿单衣,不能拿碳取暖吗?怎么穿着单衣还希望天更冷一点,这不是傻吗?   现在看来这不是傻,是无奈啊!是无可奈何,是痛苦的愿望啊!反正好苦,和种田一样苦,那天冷的,寒风吹得周郡鼻头嗡嗡脑袋嗡嗡,又饿又累又冷,双腿跟没穿裤子一样不自觉的抖着抖着,很想再一次抛下一切回到现代啊!   暖气啊暖气,好想你。但也有生意好的时候,就是饭馆的木炭需求最高。周郡跟着路阳夫妻俩去了两次饭馆,发现就是餐馆里炒菜种类也就那几样,食材不太丰富啊。连佛跳墙这样的名菜听都没听过。但是他们用铁锅,而且舍得放油脂,所以味道很香,在后厨跟着路阳去送碳,他都闻到那种香味了。   要是他能根据现有的食材做出他们没有吃过的菜来,这菜谱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出钱买? 第76章 变蛋   冬天日短得闲,大寒一到也就要准备过年了。周郡就不再打算出去卖炭了,在家里练字,收拾一下地里的活计。菜园子是没有什么东西能种的了,只有萝卜和白菜,白菜现在也都挖出来放在屋子里了,萝卜埋在地底下还不怕冻。   这寒冬腊月的河水都冻住结冰了,有不怕冷的小孩子还在上面玩滑冰,路拾也趁着他们不注意跑去玩过,被周郡发现后拎着后颈回来收拾一顿,他就闷闷不乐了,“我又不会摔跤,哥哥笨笨。”   周郡不惯他,过年后这孩子又涨一岁,该是知道什么是危险了。周郡告诉他不能玩火不能玩水不能下河不能在大人不在的时候爬树。路拾现在还不会阳奉阴违,他不想答应就不说话。周郡也不急,三岁孩童慢慢说。如果以后再不长记性,就要打小屁屁。   “来,背诗,背《静夜思》”周郡把路拾扯到炉子前,让他背诵前几日教的三首诗。路拾正背着,周郡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很大声。他就去开了门,一看是路嫂子和路阳很狼狈地回来了。而且路阳脸上还有伤。   这是怎么回事?   他连忙帮着路嫂子扶着路阳进他们屋里,又回自己屋里把炉子上的热水倒给他们喝,“快暖暖。哥,嫂子,发生什么事了?”两个人的竹筐木框也不见了,很狼狈的模样。   不是最后一次去卖木炭了吗?被乞丐打劫了?还是遇到强买强卖的了?   路嫂子抿着热水,又沾湿帕子给路阳哥擦脸,闻言道:“遇到小鬼了,赵家舅舅看到我们卖炭了。”   “他们打人了?”周郡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他们和赵家那事不是早就了结了吗?这大半年两家人碰头后都互不理睬,但也没有再动过口角了。这赵家舅舅又是发什么疯?还记恨之前的事情,给赵家报仇?   一瞬间念头齐飞,路阳脸上的伤疼得他吸溜吸溜的,路嫂子让他躺在床上,示意周郡别那么激动,她道:“我们也是不凑巧,卖炭的时候赵家三个舅舅正在买肉就看见了。我们一开始没当回事,然后他们跟着我们到了僻静处,把木炭抢走了,你哥护着我挨了几拳。”   “他们太过分了。”   “唉,也怪我不小心。我卖炭都是避着村里人的,但见了他们没在意,哪曾想他们打了我们,说下次要是见到我们再卖炭就要我们好看。这事你别声张,就吃了这个哑巴亏。快要过年了,还剩下三十多斤炭火我们自己用,就不去卖了。我们不卖了他也就没法找我们茬了。而且这事要闹出来我们理亏他也得不了好,估计他就是抱着这心思动手了。”   周郡听了心里不得劲,但是又清楚地知道路嫂子息事宁人的方法是最好的。她碳卖完了,明天要再卖,那是七八个月以后的事情了。现在就算赵家舅舅过来说他们偷山里的木材烧炭卖,但是只要他们咬死不承认,他们也没办法。虽然会怀疑,但只要没证据就没事。更大的可能是赵家舅舅抢了他们的木炭,不会声张,说不定还打着要继续抢的主意。   还是实力不够。路阳哥也道:“算了,吃的亏以后再算,我们记住了。”他挨了几拳,少了两筐木炭,但是钱已经赚到手里了。夫妻俩昨晚就算过账,这两三个月来他们虽然累得不行,但是挣得真不少,手里攒了有小二两银子了。   他们计划着先还周郡一两银子,还剩下一两多银子就攒起来存着,到了明年从七八月份就开始偷偷摸摸的烧炭,那么会攒的更多。这样到到大后年开春,夫妻俩就可以准备生娃娃了。生个虎年的娃娃!   路阳夫妻俩嘱咐周郡别说出去,就连周家人也说,路嫂子让路阳睡一会儿,她送周郡出去,“郡哥儿,嫂子能不能和你商量个事。当初说烧炭方子二两银子,我卖了碳就给你。现在不能卖下去了,我先给你一两银子,剩下的明年还你。”   “没事的,嫂子,这点不用急。”周郡道:“先在家休养休养,吃点好吃的。这段时间你们几乎都没闲过。”   路嫂子从屋里拿出一副手套,“你帮着我们俩卖了碳,也没什么送你的,这双手套是我自己做的。你先拿去用。”她笑着道:“别推辞了,这天冷的,你快回去,你看路拾都探头等你呢。”   “那谢谢嫂子,我那还有热水,我拿盆倒给你。别去烧水了,怪冷的。”周郡就去倒水,回来见周娇和路云已经回来了。这两个孩子是去帮赵婶娘劈柴烧锅杀鸡去了,回来怀里掏出两个煮熟的鸡蛋来。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养鸡啊。”周娇问,鸡蛋还热乎乎的,她把鸡蛋给路拾,“先暖暖,这个留着明天吃哦。”   “开春吧。”周郡随口道:“我们没地方养啊,要先弄个鸡窝,而且你也忙不过来。就养两只好了,不买小鸡仔,直接买母鸡,回来就能下蛋。”   “再来一只鸭。”   路拾叫着:“我要鹅。”   “鹅蛋好大,好大,好吃。”路拾声音最大。周娇拍了拍他的头,“大鹅吃的多,又贵,不买。”   路云也加入了,“买一头牛!”   周郡本来听着他们讨论,但是听到路云说买牛,道:“牛是买不起的。”一头牛四五两银子,这是奢侈品啊。就算买得起,也养不起啊,牛每天吃草就不少。但是买一头牛的确很省力,可以说一头牛至两个成年劳动力。   路云凑过来,“赵婶娘说赵雍哥快回来了,她说明个大姜村大集有人杀猪,托我去买半条猪后腿来,哥哥,我们要不要也买一点骨头和猪血。”猪血不值钱,猪骨头也能买得起。他想吃萝卜炖肉了。过年了,馋。   路拾听到吃的,立刻来劲了,凑过来眼巴巴地瞅着周郡,嘴里却道:“我觉得这样不好,吃了肉就没有肚子吃别的了。”   这话一听就很言不由衷,周郡却点头,“路拾说的对,我们不买。”   路拾的小脑袋一下子就低落下来,蔫嗒嗒的,周娇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路拾听到笑声然后又抬起来,“我觉得这样不好,哥哥,我想吃肉。求你了。”   这样才对嘛?周郡不再逗他,“那明天路云你去大集去买五斤大骨头来。”路云跑腿很熟的,他想着明日再去问问路嫂子,那两个框能不能拿回来,还有这事要不要告诉周里正一声。万一赵家舅舅要是在村外见了他们,还要打人怎么办?   看他们也不是好相与的。周郡去看黄豆泡发情况。冬天没得吃,他就打起了黄豆芽的主意。可惜他试了一次,没成功,这是第二次了,这回他只弄了二十颗粒黄豆,不成功的话也能损失的起。   发黄豆芽到底怎么发啊?他问了小周氏和周大福媳妇,还问了王满媳妇和王虎媳妇,他们都一副不知道的模样,还问黄豆不都是只能做豆饭吃吗?还能发出豆芽?周里正是知道的豆芽的,他吃过,他说那是他在家和县丞吃过的,但是至于怎么发豆芽他却是不知道的。在他们周家村,大豆很少种,也就是来到这里才开始种大豆的。   周郡无奈只能自己试。真是啊啊啊啊啊!为什么当初不好好学做饭学种菜?多跟着姥姥学就不会为难到现在了。还有豆腐,豆腐要用磨,卤水点豆腐,可是那卤水是什么,怎么做啊?真是一头包。   算了,还是去睡觉好了。 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周郡碰到路嫂子,问了两句:“路阳哥的伤?”路嫂子说路阳脸上的伤好了一些,也不用告诉大家,说没必要让大家一起担心,以后见了赵家舅舅避开就是。她给了周郡一吊钱,说没有换成银子,就直接给他铜钱了。   周郡拿了这么多铜钱回去分成四份放着,放好后一回头看到路拾正趴着看他。周郡问路拾:“看什么?”   “哥哥藏钱。”   周郡点头,“不能告诉别人哦。”   “放心,我会闭嘴。但要封口费。”他给嘴巴做了个拉链的关闭的动作。周郡无语,他只教了一次,这孩子就记得这么清楚。   “给你五个炒豆子吃。”周郡起身,打开了门,“你自己踩着凳子拿。”   路拾搬着凳子踩上去,然后够架子上的陶罐,掏啊掏,掏出一小把,最后检出五颗,剩下的又放回去。他数的很清楚,一颗不多一颗不少,接着下了凳子,把凳子又搬到角落里,用旁边的破布擦了擦,接着自己坐在小凳子上,开始吃炒豆子。   周郡去看黄豆,用纱布包起来的黄豆有些出芽了,可是依旧没有长出长长的根茎来。这都第三天了啊。是不是水太少了,还是温度不够?   门外有人敲门,是周立,周立来问他还有没有纸,借几张他要写字。周立是读书人,却有近两年时间没摸过笔写过字了。近来无事,周里正给他买来了一套笔墨纸砚,就让他开始练字起来。他纸用完了,思来想去,也只有周郡能有一些纸,他见他用过,便来借几张。   周郡给他拿纸,问他能不能借点磨用,周立很大方,说等他写完,就把磨送来。他们俩正说着,周立见赵雍来了,手里提着个篮子,显然是来找周郡的,所以他摆摆手,“我明天把磨给你,走了。”   周郡点头答应了。周立离开后周郡让赵雍赶快进屋,给他倒了热水,赵雍呼出的白气氤氲。   “你是夜里回来的?”周郡问赵雍,昨天周娇在赵婶娘家,还说赵雍要过几天才回来。没想到今天就见到了。   赵雍点头,“怕又下雪堵在路上了,提前两天回来。”他把篮子里的布打开了,“我娘让我给你送点好东西。”   周郡一看那篮子的东西,笑了,“你怎么想起给我送皮蛋了?”   “你叫他皮蛋?”赵雍显然很惊奇,“你吃过?”   这很珍贵?周郡惊讶了,仔细一想他穿过来连鸡蛋鸭蛋都没吃过多少,的确是没有见过皮蛋的。看到赵雍那疑惑的眼神,周郡说:“我以前吃过,很久以前了,这是鸡蛋还是鸭蛋做的?”   “鸡蛋。”赵雍道:“我们这叫变蛋,这方子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我娘做了好久才成功的。你们村之前经常做这个吗?用鸭蛋也能做?”   周郡却问:“这方子很难得吗?这村子里的人都不知道?饭馆里有没有卖皮蛋的?”说实话他去了几次镇子上,看到有人换鸡蛋鸭蛋的,但的确没有看到有人卖皮蛋或者换皮蛋的。   既然赵雍也说很难得,赵婶娘很不容易做出来的,那岂不是很值钱。这里的人都没吃过变蛋?那么是不是可以变现?他跟着路阳夫妻俩卖炭跑了一圈镇子上,知道有些餐馆里的炒菜品种很少,如果能加一些新品种应该会受欢迎吧?   镇子上卖不出,城里的饭馆应该很需要吧?不说别的皮蛋瘦肉粥就是好吃啊,而且也便宜实惠。他要是本钱足一点,就去城里支个早餐摊,就专卖皮蛋瘦肉粥。还有凉拌皮蛋,皮蛋肉末,皮蛋豆腐,上汤小白菜等等,这些用皮蛋做都好吃啊!   他灵光一现,突然有想法了,他可能找到赚钱门路了。不需要大多的本钱,还不会太累,至少比烧炭轻松,也不害怕会失败,而且更重要的是不用避着人偷偷摸摸地进行了。   做变蛋卖! 第77章 变蛋   “赵雍,你想不想发财?”   赵雍被他这话弄得怔住了,见周郡眼睛发亮,喜形于色,仿佛得了一个大便宜,他不禁问:“如何发财?”   见周郡的眼神放在变蛋上,他明白过来,“你是想卖这个?”他摇摇头,“这个成本高,而且不会有多少人买的。”   他得了这个方子和母亲一起把变蛋做出来后,也曾经想过去卖的。但是他拿了一些出去,根本没人买,他们认为这是坏的。现在鸡蛋的价格是大的三文钱一个,小的五文钱两个。但是做出来这个要用到那个特殊的石灰粉,还要用到盐巴,成本不低。   他做出来这个后,本不打算再做的,但是母亲喜欢吃,大姐也喜欢吃。自家养的鸡蛋也不费多少功夫,这比腌制咸鸭蛋鸡蛋方便多,所以母亲就愿意做这个。等大姐回来也给她带回去一些。昨天周娇见到这些鸡蛋很好奇,所以他娘就让他送来四个。能卖钱?他表示怀疑。   周郡摇摇头,“我们不零卖,去各大餐馆饭馆酒楼卖。我打听过镇子上的饭馆,他们会收鸡蛋的,如果镇子上酒楼不买,就去县城的酒楼,那里人多量大,我们这个是新品种,而且我有办法让他们买。”   大酒楼核心竞争力是什么,是饭菜味道啊。解说皮蛋新吃法不好吗?说到吃,他做得少,可是会吃啊。那么多家常小菜珍馐美味他都吃过,有的没吃过,但是也听说过啊。   说做就做,周郡简直一刻也等不下去了,立刻问赵雍家里还有多少这样的皮蛋,他们拿着去酒楼问问行情。   赵雍见他这说风就是雨的样子,失笑说道:“这都快过年了,你还往县城赶,我做的不多,只有不到四十个,这恐怕是不行的。”   周郡冷静下来,“这样吧,我们再做一批,至少要做100个,之后小年夜前我们俩去城里一趟,那个时候酒楼没关门,我……”他觉得这样说干巴巴的没有说服力,便拿过变蛋:“你今天饭在我家吃。”   路拾买骨头回来了,周郡用匕首把骨头上的碎肉剔出来,然后切得更碎一点,把皮蛋拨开,且小块状,把碎肉过热水,接着仿佛陶碗里和皮蛋一起搅拌两下,接着弄两瓣大蒜,切碎撒入陶碗,再次拌匀。   炉子上生火煮粥,水开后把皮蛋瘦肉一起倒入进去,再用陶碗加小半碗水,接着沸腾后滴入两滴麻油,闷上十五分钟。然后趁着这个时间摆开了一颗白菜,选了最嫩的两片菜心,然后洗净切菜,切成颗粒状,在出锅时候撒上白菜碎做点缀。   一人一碗皮蛋瘦肉粥,碎肉和皮蛋的特殊味道夹杂着白米的清甜,浓稠得益,在寒冷的冬日里喝上一口,暖胃暖心,滑嫩入口,清香鲜美,一碗过后口齿留香。   赵雍心旷神怡,又不自觉地去盛了一碗,“这味道香甜软糯,像那个,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周郡没想到他竟然拿蓼茸蒿笋来比较,这真是高规格啊,这说明这皮蛋瘦肉粥有前途!赵雍也觉得可以一试,他沉吟道:“这样,我去买些鸡蛋,一般腌制三十到四十天左右就行。”   “用鸭蛋口感会更好。”   “鸭蛋比鸡蛋贵半文钱。”赵雍道:“这样吧,我买十个鸭蛋,五十个鸡蛋,先腌制着。过了元宵后去城里酒楼问问。”六十个鸡蛋的钱对他不是很困难。   周郡摇头说:“不够,我再出钱买20个鸭蛋和30个鸡蛋。我们做出来每个鸡蛋提高一文钱卖。鸭蛋要买大的,做出来的皮蛋五文钱一个。”   赵雍有时候觉得周郡很大胆,行事果决,而且很自信,一个鸭蛋卖五文钱!但是他又看了一眼炉子上的陶罐,里面的皮蛋瘦肉粥都喝完了,但是味道却还在,他就到:“行,就买这么多。”   赵雍高兴起来,觉得和赵雍合作很愉快,这人不扭扭捏捏犹豫不决的。他已经隐约了有想法,就继续和赵雍商量,说既然他家里还有几十个,不如小年夜那天去镇子上唯二的两家饭馆问问,看他们要不要。他说他认识那两家饭馆的帮厨,可以和他联系问问,只要能进后厨,这说不定就可以推销出去。   赵雍跟着路阳夫妻俩去饭馆送过木炭,就想着先去试试水,如果不行,他们再去城里大酒楼。反正自古以来民以食为天,只要是好吃的,没人不喜欢吃。赵雍同意,说和他一起去。   两人说好事,赵雍准备离开,周郡又想着自家的豆芽,就问:“赵雍,你会做豆芽吗?”   赵雍摇头,周郡有些失望,不过赵雍问了问他出豆芽的方法,想到《神农本草经》里的记载,他道:“别急,我回去查查,我好像在哪看过。”   周郡表示不急,赵雍回去后,和他娘说了他们要做变蛋去贩卖的事情。赵婶娘虽然不懂,但是很支持他们。说周郡是个灵巧人,既然有这个点子,他们就去试试。   赵雍他娘一直还是想让儿子能够读书的,说要是这变蛋真的能挣到钱,他以后就不满山遍野的辛苦采药了,挣了一笔钱后在家读书,要考出个秀才来,以后做个教书先生也使得。   赵雍一向孝顺,虽然知道这是没影的事情,还是附和他娘。等赵婶娘休息后,赵雍去厨房倒水喝,看到了架子上的黄豆,想起了周郡说出豆芽的事情,还是没忍住点了蜡烛,他翻开拿回来的那本草药集和自家编撰的草药炮制图,思索着看到的《神农本草经》里关于大豆的注解,琢磨半天。   他应该是见过的,但是不记得那上面怎么说的了。谁家有这本书来,他赶明有空就去书铺看看。   周郡也是在床上思索着皮蛋生意,恨不得立刻就去饭馆问。第二天也不管豆芽了,跑去赵雍家,又合计大半天,做了许多计划。   两人都是行动派,腊月二十四那天一大早,两人就直接在村口集合,赵雍背着竹筐,里面是二十三个变蛋。他们门头赶路,来到了镇子上直接进了赵雍去过的五味居小饭馆。这家小饭馆上下二楼,里面是个大院子加后厨。   周郡找到帮厨的,周郡之所以和他混的熟,是因为他说话好听,炭火给的足又给抹零的。帮厨人家都喊他刚子哥,他以为周郡是来送木炭的,没见到木炭还奇怪。   周郡嘴巴喊着刚子哥,恭维他,说今天给他带来更好的东西,把皮蛋说的天花乱坠的,然后帮厨就就把他带进去后面厨房,去见了主厨。   那主厨是个大胖子,不知道是不是后厨工作时间长了,油烟多了,他的眼睛有就有些浑浊,因为来得早,所以外面还不太忙,刚子哥凑近那主厨说了半天,主厨才来看他们的皮蛋,手指指点点的,“这能吃?”   赵雍把皮蛋拨开,周郡用匕首要切小半给他尝尝,那主厨却一把把整个都拿过去了,然后咬了一口,呸的一声吐掉了,“这什么味。又辛又涩的。”他露出嫌弃之色来,“不行,不能要,你们走吧。”   周郡觉得他这个主厨做的不太好,这皮蛋肯定不和他口味,但是说不定和客人口味呢。赵雍好周郡对视一眼,周郡明白了,还是想再试一试,于是说这个可以和米粥一起熬制,味道很不错。可是那个主厨却根本不想他们来浪费时间,马上要到饭点了,他挥挥手,“你们去别处试试,这个我们店里不买也不做。”   周郡他要把剩下的皮蛋拿回来,那主厨却一下子将那剩下的部分扔进汲水桶里了。然后见他们还没走,语气沉下来,“刚子,送他们出去。在这添什么乱,下次别什么人都给带进厨房。”   两人退出去,刚子哥送他们出来,周郡偷偷问这个主厨和掌柜的是亲戚吗,他做饭的技术真的好吗?刚子哥说他在这五味居干十几年了,是从他爹手里接过主厨接手的。父子俩跟着掌柜干了几十年了,而且在这镇子上原本就没几家大菜馆,他们家独占一头,老主厨手里有一张药膳方子,街坊邻里吃了十几年了,这五味居是老字号了。   哦,怪不得这主厨姿态摆的那么高了。刚子哥说他们可以去东头小一点的齐家菜馆看看。这家是近些年新开的,有和他们家打对头的意思。周郡嗯了一声,说挣了大钱请他吃他们家的招牌药膳。   去东头就去东头呗,就是可惜了他们的一个皮蛋。去了齐家菜馆,掌柜的就在堂前柜台里收银。赵雍一见那掌柜的就笑了,拿着皮蛋就过去了,然后两人没说几句话就去后厨了,周郡急忙跟上。赵雍落后两步小声和周郡说这掌柜的他认识。当学徒的时候这人经常去铺子里拿药,反正就混个面熟,能说上话。   这齐掌柜的看上去是个懂灶上活的人,看了看赵雍拿出来的变蛋,然后周郡上前说了一下吃法,他当即切开一个,切成八片,摆好,淋上了米醋汁和葱花,接着吃了两片,眯起眼睛,“不错。这位小哥,你说还有什么吃法,那什么瘦肉粥如何做?”   周郡也没藏着掖着,当即说了,“用铁锅倒油烧热,下碎肉,翻炒几下后下变蛋,大火翻炒一下,然后放入米粥中,之后放细盐,闷熬一会儿,出锅撒葱花。”   掌柜的听到这做法眼睛一亮,他们家餐馆是早中晚餐都做的,正好有米粥,他撸撸袖子就开始动手做,直接用刚才剩下的皮蛋切碎后加碎肉翻炒,然后舀出两勺米粥,放入了小瓦罐中,放在那一溜排的小火炉上熬煮着,因为米粥什么都是现成的,所以不到十分钟,就熬出香味来了。   掌柜的这番行为,那厨房里五个人除了正在炒菜忙着的人都过来看了几眼,掌柜的轰走他们:“客人在等,别偷懒。”   他自己拿了勺子盛了小半碗,看着上面的一些皮蛋瘦肉碎末,混合着葱花,映衬着白粥,青翠米白,颜色相宜,卖相可口。微凉后入口,皮蛋滑嫩,味道青涩又微甜,还有隐隐的鲜肉香味。他忍不住把小半碗喝光了。   赵雍趁机说:“这款皮蛋瘦肉粥也是药膳。这变蛋乃是鸡蛋所做,发酵后有止咳润肺的功效。加上米粥和肉可养气血,健体效果。”这是赵雍从五味居得来的灵感,那主厨是靠着那个补气壮阳的山药羊鞭药汤作为招牌菜的。那么他就扯上养气补血止咳润肺的效果。虽然他还没经过验证,但是米粥和肉的确有润肺养气的效果。也不算他胡说。   周郡闻言对赵雍更加佩服啊,这人学的可真快。开始往药膳上面扯了,这年头信奉吃什么补什么,药膳一听就是和平常小炒不一样,掌柜的也明显心动了。   他问了价钱,得知只比平常的鸡蛋贵一文钱,便都要了。不说别的,就凭这个皮蛋瘦肉粥他就能赚不少。这人竟然能做出这样的吃法,而且菜谱还白白送给他了。掌柜的心火热了,当即问他们有多少,他全部都要了,只有二十一个皮蛋了,两人说过了元宵节后再给他送来一百个。   掌柜的说道可以,但是卖给他了后就不要去卖别家了,两人对视一眼,表示在镇子上只卖给他们一家,而且绝对不会把变鸡蛋卖给别人,但是鸭蛋或者别的鸟蛋做出来,他们该卖的还得卖。以后还想零卖呢。   掌柜的还想说,赵雍就笑着说他们是自家研磨出来的这个方子,菜谱什么的就白送了,但是他们要靠着这皮蛋养家糊口的,他们这饭馆要的量要是太小,就不够他们成本的。这皮蛋虽然比普通的鸡蛋贵一文钱,但是他们的成本可不低……   掌柜的一听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他的餐馆是镇子上的小餐馆,每日来吃饭的客人都是有数量的,当然不能一口说他们有多少皮蛋就能买多少。卖不完他这方是要吃亏的,所以给他们算了二十二个皮蛋的钱,又给了二十文的定金,要他们元宵节后把一百个皮蛋送过来。   这快过年了,饭馆也就忙几天,年后是要关门放假的。他也想趁着这机会试试这皮蛋瘦肉粥,最好能把名气打出去。而且这变蛋,他也要找人研究研究,这既然是鸡蛋做的,难不成他们做不出来?   两人出了齐家菜馆,赵雍和周郡趁着天还没黑,又拐去了书铺。赵雍说医术上有关出豆芽的记载,便想着能去翻翻看看。但是可惜那书铺里没有医书。周郡现在是皮蛋有着落了,对于豆芽就不那么执着了,还说着反正方子有,总能看到的。   在回村路上,赵雍问:“就那样把皮蛋瘦肉粥的方子送出去了?”他觉得挺可惜的,就凭这个方子就值钱呢。要是换一个人这个方子就能卖出几百文钱。他在药铺实习的时候最是看到那些大夫把自家的方子看的牢牢地,方子只给药铺抓药的看,有的病人想拿自家的药方子去别处看病,还要出一份钱把方子买下来才行。   周郡也问:“他们不会拿着皮蛋,自己做出来了吧?”又想,应该不会,他们出发前把每个皮蛋都洗的干干净净的,他们怎么知道要用石灰和碱面还有草木灰做呢。   就算藏出来有那些碱味和咸味,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如何炮制。他们就要趁着这机会做大。这样原先计划的一百个鸡蛋就少了些。两人赶快又去买一批,这回买了三百个,然后就在赵雍家里腌制皮蛋。   赵雍的做法方子是用石灰和草木灰混合,直接糊在鸡蛋上放置一段时间。周郡记得以前姥姥做的时候是用的茶叶和碱面还有生石灰粉混合水,然后把鸡蛋鸭蛋放在坛子里,在鸡蛋糊上一些米糠或者麦糠稻壳之类的,反正他每次吃的时候都要把外面的一层糊糊给拨开洗干净,才拨开蛋壳凉拌吃。   两人琢磨着中和了一下各自的方法,选了一个简单的方法,先用石灰和草木灰加水混合,倒入大坛子里等他发酵,之后再放入稻壳米糠让他们成为糊糊状,之后一个一个的糊住鸡蛋和鸭蛋,然后全部密封放入坛子里,放置三十天后开封。   整个年关他们俩就带着路云周娇做着这个事情。要是元宵节后齐家饭馆反响不错,他们去城里的时候就要涨价,卖贵一点。鸭蛋卖五文钱一个,鸡蛋就卖四文,当然这选的鸡蛋都选那种大一点的卖。   周郡算了一笔账,不算人工成本和时间,一百个鸡蛋他们能挣八十文钱。这就是转手一下赚个辛苦钱。虽然比烧炭便利省事还舒服,但是还没有烧炭挣得多。皮蛋价格还是太低了,以后要提价。如果自家家有鸡蛋,那么这就挣得多了。   要有鸡蛋要养鸡,难道他要先成养殖专业户吗?   --------------------   作者有话要说: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苏轼《浣溪沙·细雨斜风作晓寒》。 第78章 和离   除夕那日,他们照常守岁,但今年的年夜饭要比去年的丰盛多了。因为有预感明年能挣到大钱,所以周郡就格外舍得,这回买了大骨头,还买了一斤五花肉。   大年三十晚上,五花肉顿萝卜,鸡蛋白菜馅饺子。黄瓜干和萝卜干,还有一盘咸鱼干蒸黄豆。那横梁上还挂着一条咸鱼干和一根骨头肉呢,还有六七根长条的干海带。这是他们的年货。海带和咸鱼干是从从城里认识的姚二郎货郎那边买来的,王冬嵩联系的。王冬嵩吹牛他和姚二郎是好友,交情那是不必说的,以后有好东西他第一个会送过来。   他们周家村和王家沟的每户人家都买了。咸鱼干和海带这可是硬通货,咸鱼干不论大小一律三十五文一条。海带便宜一点,按斤卖,一百一十文一斤。虽然贵,但是那是腌货,沿海运过来的,这咸鱼和海带可是能抵盐巴用的。所以三十五文很实惠了。   而且海带晒得很干,干巴巴,上面有不少粗盐粒子,不压秤,还能放很长时间。更重要的是海带可以补充碘,免得得大脖子病。孩子们能吃,古代可没有加碘盐。周郡就一下子买了两斤,准备留着慢慢吃。   周里正家买的最多,一下子买了五斤海带,十条咸鱼干。周里正说这样的咸鱼干要是运到他们北方至少要贵两倍。   南方一代水陆交通发达,虽然他们这边不靠海,也没有港口,但是禹城那边有大运河,靠着港口,所以海货很多。只要有钱,还能吃到新鲜的海鱼和各样的珍馐美味呢。   除夕夜,孩子们吃的很满足。   周郡想起去年自己的新年愿望,是每天能吃上三顿饭。现在想来也是实现了一大半,顿时觉得生活很美好,所以他道:“我们今年继续许愿,祈求祖宗保佑我们。”每天能吃三顿饭,孩子们都健康平安长寿。   路拾最小,他先来,他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对着周郡摆在桌子上的萝卜炖肉和白米饭,磕了三个头,然后嘴巴里念念有词。接着是周娇和路云,周郡最后,他对着桌子上的饭菜,想的却是不知道他现代的姥姥和老妈过得咋样。一直有个问题,他是魂穿,那原来的周郡应该穿到他身体了吧,希望他能多去看看他姥姥。   这样一想,感觉好像怪怪的,周郡就赶紧把这个念头驱逐脑海,认认真真地许了个愿望,希望他的皮蛋生意能成功。今年下半年就要交税和服徭役了。没有银子可要用粮食和自己抵上去了。   大年初一,周郡给三个孩子都发了三文钱的压岁钱,然后让孩子们拿着一根海带去拜年,周娇他们也没地方去就去了赵婶娘家里,一人得了两文钱和两块饴糖和一大把炒豆子回来。接下来就是小孩子们满村跑啦。   初二初三嫁出去的女儿回娘家。路拾和路云都期待着郑村长的女儿回来,说要看大马车还有瓜子吃。   赵雍就在村口等着大姐回来,可是这次还是只有大姐一人回来,彤彤还是没跟着回来,他问大姐,大姐只是笑着说孩子小,没带来。这就让赵雍不太相信,赵母也不信,把赵雍支出去,和女儿谈心。   赵兰听见母亲殷切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说彤彤被她爹卖了。赵母一听眼前一阵发黑,眼珠儿乱翻,赵兰吓得眼泪都憋回去了。   她不想说就是害怕母亲会这样子,母亲一直为她的婚事后悔,当初没生彤彤那会儿,她赌鬼爹死了,她就让她和离回来。她没同意,后来有了彤彤这个女儿,她就更不能和离了。   赵雍听见大姐惊慌失措的喊声,从外面冲进去,见母亲眼白翻出,又见她喘着粗气,立刻掐住她人中,给母亲灌了一大杯蒲公英水,然后给母亲顺气。   赵婶娘缓过劲来,对着赵雍和赵兰说:“和离,赵雍,你去钱家,我们要和离。”   赵雍点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母亲这样子,他立刻就要去钱家去。赵兰赶紧拦住他。   赵母这个时候安静下来,泪如雨下,“兰儿,是我害了你。”   “不是的,娘,不是你。”母女俩抱头痛哭,赵雍在一旁脸色郁郁。赵兰比赵雍大六岁,他嫁人的时候他还不到十岁,他大姐的婚事是他赌鬼父亲做主嫁给那钱家二郎的。   只因为他家出的彩礼高,大姐出嫁的时候父亲已经赌昏了头,家里的田卖掉一大部分了,钱家给出了十两银子的聘礼,他爹就同意了。为了这个娘和爹大吵一架,在家里差点打起来,大姐后来不想娘和爹一直吵架就嫁到钱家去了。   当初他大姐是下营村最漂亮的姑娘,说亲的人很多,那赵家兄弟中的赵家二郎和三郎都看中了大姐,但是后来嫁入钱家。钱家二郎除了身高个子只有五尺外,其他没什么大毛病,一开始还不错,钱家也有家底,是高台乡有名的富户。平心而论这婚事也不能说不好,只不过后来钱家二郎也染上了赌和嫖的毛病。   “你还想瞒着我,女儿,都说出来,娘和你弟弟也好给你合计合计。”赵母捶打着女儿。   赵兰见事已至此,低着头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了。钱家二郎染上嫖赌的毛病,一开始钱家还管着,还埋怨她这个天价买回来的儿媳妇管不住自家男人。   赵兰默默为了女儿忍着,后来钱家二郎越发过分,钱家就管不住他了,也不能无限制地给他还赌债。在有一次赌坊的人找上门后,钱家公婆就做主分了家,把赵兰和钱家二郎赶了出去。也算断尾求生,钱家二房的死活和他们不相干了。   被赶出来的赵兰和钱家二郎生活艰难,要是钱二郎悔改正混还能把日子过下去。但钱家二郎不思悔改,开始卖田买房的,然后有一天趁赵兰去隔壁村拾稻穗不在家的时候把女儿彤彤卖了。等她回到家一切都晚了,赵兰发了疯地去找人牙子,却找不回女儿来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赵雍脸色铁青,“是不是你去年回来的时候彤彤就被卖了?”他好恨自家去年没注意。   赵兰摇头,“不是,是今年七月份。”那个时候弟弟应该在山里采药,赵兰本想立刻和离回来,只是钱二郎叫嚣着要她把彩礼钱还回去。她哪有钱,家里也没钱,害怕她娘担心,有个好歹,所以一直忍着没回来。可是前段时间,钱二郎又输了,他叫嚣着要把她卖了,赵兰害怕了。   “你就在住下,别回去了。”赵母握着赵兰的手,“你安心住下。”赵兰在母亲怀里念头,现在她既然说出来了,就不想再和钱二郎过下去了。   赵母让赵兰去厨房烧开水,把脸擦擦,然后对赵雍说:“你开春后别去上工采药了,先请假,你姐这件事还要请赵家人帮忙。”   赵雍愤怒地现在就想去高台乡把钱家二郎揍的哭爹喊娘,忍了下来。他赵家亲族还有几个亲戚,不过因为他赌鬼爹,情分败得差不多了了。但这样的事情的确要有长辈出面的。他跑去了赵礼。按照辈分算,赵雍应该喊赵礼大伯的。这位和他那赌鬼爹是堂兄弟,一个爷爷的,他还有一个堂姑嫁到城里去了,堂叔在西头住着呢。   赵礼见赵雍能亲自上门,很是惊讶,把情绪压在心底,眼睛闪了闪,招呼他坐着喝茶。赵雍对这位堂伯没有好感的原因就是他带着赌鬼爹走上赌博之路的。当初要不是这位大伯好言好语地哄着,他爹也不会沉迷进去。算了,现在说这些没意义,他是求着人家办事。   所以赵雍态度很好。他拿过带来的礼物,是一包茶叶。他说了大姐的事情,请求他帮着出场,等钱家二郎来,把这事当着两个村长或者族里长辈的面了断。   赵礼没二话,也没拿捏,这年头两家人接亲,那不光光是男女夫妻小两口的事情,更是两个家庭甚至是两个家族的事情。他赵家女儿都要被卖了,这可不成。没想到钱家二郎这么不成器,钱家族人也多,但既然钱家二郎被分出来,那么又好办许多。   赵雍感谢赵礼:“大伯,我父亲去了这么久,我们姐弟俩没有长辈可以依靠,此次多谢大伯仗义出手相帮,待我姐脱离苦海后,此大恩我赵雍必不会忘。”   “这是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雍哥儿,你放心,此事我会放在心里的。”赵雍又谢了一次之后回家又拿了一包茶叶去了堂叔赵义家,这都是他自己山里采的,本来打算送给郑村长和让他姐带回家喝的,现在全部拿来送礼。   从赵义家出来天已经黑了,回去后母亲和姐姐的情绪都收拾好了。饭也做好了,等他来吃,饭桌上赵兰问万一他真的要回彩礼怎么办?   十两银子啊,这谁能拿得出来。当初那银子都没过她手,直接被她爹花了,这让她上哪去挣。   赵雍冷笑,语气尖刻:“他要十两银子,可以给他。前提是把彤彤还给我们。”卖儿卖女,他平生最厌恶买儿卖女的人,这样的人恨不得拿刀砍死他。   他眼里都是戾气,把赵兰吓了一跳,“阿弟,你可别干傻事。我和娘只有你了。”   赵母眼眶红了,泪又下来了,赵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闷头扒饭不吭声了。赵兰更加难受了,偷偷抹泪。小妹被他爹卖了,这是娘和弟弟心底的痛,现在女儿彤彤也被卖了,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都是她的怯弱害了女儿!   赵兰的眼泪又一滴一滴滴到桌子上。   赵雍还是没忍住,闷闷地发问:“姐,你知道那个人牙子住哪?”他要再去找找彤彤,就算费劲心思也要把彤彤找回来。当初他妹子是被连夜卖到外地了,他还小,没追上。   现在他长大了,每每出去采药,走了很多地方,他一有空就会去牙行或者掮客那打听消息,想找回他的小妹妹。可惜过去了六七年了,根本没消息。   但是彤彤不一样,说不定比她妹妹运气好,能找回来。赵兰回忆着,赵雍仔细听着,决定明天就去找人牙子问情况。最后赵雍又冷不伶仃地问:“他有没有对你动手?”   赵兰一愣,随机立刻慌乱地摇头,“没,没有。”   赵雍不信,看着母亲,母亲没说话,赵雍心里就有数了。他心里怒火积攒,但是面色却越发平静下来,第二天一大早他就直接去找人牙子打听消息。人牙子说卖给了一个行商,行商给女儿买个小丫鬟陪伴着,那行商是西南来的,其他的她就不知道。   周郡又花了钱打听那位行商住哪,去了地方却发现人家已经退租,这一来一回回来后天已经很晚了,他在外冻了一两天,但是心却比这天更冷了。他找不到那位行商的踪迹,赵雍回去后就躺着睡了,饭也没吃。 第二天一大早他头昏脑涨地灌了一大碗热粥,赵兰知道女儿找不回来了,她这小半年来去找了两三次,根本没有消息,后来她就死心了。她看着弟弟这样疲惫劳累麻木的样子,想让弟弟别去找了,可是又说不出口,心里还是抱着期待。   但赵雍今天却不是再去找那位行商的踪迹了,而是去了高台乡打听打听钱二郎在哪赌,欠了多少赌债,是哪个赌坊。整个吉县他采药的时候都走过,对路途很熟。赵雍连续早出晚归的在外打听了三四天,心里有数了。   赵兰在家住着,一开始还担心钱二郎过来,但是又细细一想,他前个刚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了,连过冬的棉被都卖了,而且钱二郎他娘心里还有这个儿子,过年看儿子可怜又给了点钱让他买粮食,现在钱二郎手里有了钱肯定又在赌坊里乐着呢。赌坊里还有那个暗娼,他快活地跟神仙一样。   估计只有等又欠了一大笔赌债,被赌坊赶出来后才会发现她不见了。赵兰在家住着,周娇就不大过来了,她以前空闲时候一天能来两三次,有时候送东西,有时候只是来看赵婶娘说个话。而前几天她来了一次,见赵婶娘和那位大姐姐眼眶红红的,那个大姐姐见她的时候神色特别复杂,所以就不来了。   她回去后海和周郡说了,周郡猜测赵雍家里肯定出了问题,应该是关于他姐的,但只是人家隐私也就没问,只不过在初十那天去地里看庄稼生长的怎么样,回来就见赵雍和一个矮矮的男的在打架。   不算是打架,是赵雍单方面在殴打那个男的。周郡没上前也没走,那个男的被打得起不来,后来村子里的赵礼赵大爷来了,把赵雍拉走了,那个男的躺了一会儿也走了。   周郡回去后有心想打听,但是不用他打听,在家的路嫂子就告诉他了,那个矮个子男人是赵雍的姐夫,小舅子打姐夫一顿给姐姐出气,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家家户户很常见。大家茶余饭后笑话一阵就过去了,可是又过了几天,要到元宵节了,这场戏还没结束,又闹起来了。   周郡就去找赵雍商量着看看皮蛋腌制好了没有,他们能不能在正月十八送到齐家饭馆去,还想问赵雍还去不去县城打听情况了。就在周郡前脚去了赵雍家,后脚赵雍家哗啦啦地就来了一大批人,一看就是外村人。   周郡默不作声地站在了赵雍身后,小声问:“他们,这是来找茬的?”   赵雍点头。   钱家来人了,赵雍这十几天没闲着,把赵家的长辈和堂亲们串联起来,当然也去找了赵家长辈沟通。听说赵家赵兰要和离,钱家公婆就坐不住了。娶赵兰这个媳妇花了他们家十两银子的聘礼,然后又加上婚宴酒席之类的花费,整整花了十二两银子啊!   这要是娶一般的媳妇都能娶两个了。可是赵兰嫁进来没生儿子不说,连丈夫也管不住,家业败光了,现在还想拍拍屁股走人,哪有那么容易。他儿子后半生还没着落呢,这可不成。   这个丧门星!   钱家人不同意和离!要把赵兰接回去,继续过日子,而且他们把钱二郎压过来保证说以后不赌不嫖了。   这话说的好听,但是赵雍压根不信。沾过嫖沾过赌的人能学好?能学好他家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他爹的例子在前面摆着呢。赵雍不废话,就一个要求要和离。   他这个娘家小舅子态度坚决,赵母和赵兰也态度坚决,日子过不下去了。钱二郎好赌钱,在赌坊里和暗娼来往,谁知道有没有染上花柳病,还把自己的女儿卖了。下一步肯定是卖了赵兰。   赵兰这话一出口,钱二郎就开口叫道说他不会的,那个时候只是一时气急了说错了话。跟他回去好好过日子,他改好了之类的话。   赵兰哭着撩起了袖子,大冬天的都能看出来了她胳膊上的青紫,她声音哽咽:“各位叔叔伯伯长辈们,我实在过不下去了,家里但凡有一文钱都被他拿去赌了,我和彤彤母女俩胆战心惊地过,他趁我出去干活的时候把彤彤卖了,我去找,他有把我打了一顿,我在冰冷的地上躺了整整一天一夜,他却拿着卖女儿的钱在窑姐那逍遥快活。”   她又跪下给钱家公婆磕头,“爹娘,我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我要没命了,家里没有吃的,我出去干活我是愿意的,可是我每弄到一文钱都会被他扣去,我和女儿在家饿的吃土喝水,我全身上下没一处好的,都是被他打得,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她声音悲切,字字含泪泣血,赵母就在一旁哭,要把女儿拉起来,可是她就是朝着钱家公婆磕头,头可破了,求他们放过她。   这场面在场的人见了没有不叹息的,赵礼的婆娘第一个没忍住上前一步把赵兰拉起来,喝道:“好孩子,别哭了。女人嫁错了人受罪啊,男人不争气,受苦受累的永远是女人和孩子。”她对钱家公婆道:“现在孩子没了,你儿子就是个赌鬼,我赵家的女儿这样被你们欺负,打成这个样子,这说到哪里都有理。钱二郎和暗娼窑姐勾搭,把他媳妇当牛马畜生使唤。现在你家有什么说法?”   钱家公婆知道赵兰说的都是真的,而这场大戏下营村的村民们有空的都来了,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的,他们也觉得丢人。有钱人去逛窑子,虽说是消遣但也被人指点挨骂的。   别说他们还不算什么有钱人,钱二郎却和暗娼勾搭。暗娼那是最低贱的东西,更别提还打媳妇卖女儿,这样的人在乡下最被人看不起。   那些妇女们最厌恶这样的人,钱家二郎这样的行为,以后导致他钱家二郎就不好说媳妇。钱父就踢了钱二郎一脚,喝道逆子畜生,问他有什么话要说。钱二郎支支吾吾的,反正就是咬定不和离。   赵母咳嗽一声,赵雍就道:“不和离也行,你把两只手剁了。我就相信你有决心不赌了。”   钱二郎怎么肯干?一下子就跳起来,“你这……这……”他指着赵雍,“你的心好毒。”钱家公婆也不愿意剁了儿子的双手。   赵雍摇头鄙夷:“连剁手的勇气都没有,我们能怎么相信你能改邪归正。你回去吧,我姐是不会再回去和你过日子的。”   钱家公婆看事已至此,赵家态度坚决,钱母道:“和离可以,你们家把我们家出的聘礼还回来。”   啧,这话一出,下营村的妇女们发出嘲讽不屑的啧啧声。在他们乡下可没有这样媳妇都娶了七八年了,孩子都生了,和离还找人家要回聘礼钱的。   要说刚嫁过去新婚夫妻不和睦,闹和离,或者女子退婚之类的是要退彩礼拿回嫁妆的。也有单纯的就是两家不合适,商量好的退聘礼,但一般这样的都是成亲时间短,没孩子的。现在要赵家退聘礼,说句不好听的,赵家退了聘礼。钱家能还给赵家一个黄花大闺女吗?   有那口无遮拦的妇人就唾了一口:“呸,我真是长见识了。我还真没听过女人嫁了人生了娃,过不下去了,还要退彩礼的。合着你钱家二郎要白睡人家闺女?”话糙理不糙,这妇人话一出口,有很多人笑起来。   还有人小声嘀咕钱家二郎睡窑姐可没少拿钱,现在却这么对待自己明媒正娶的媳妇,还真是犯贱的找不到北了。对着钱家指指点点的,有的人目光还转到了赵兰身上。   赵兰觉得难堪,泪流的更厉害了,她缩着肩膀一抽一抽的,赵雍想要姐姐进屋,但也知道姐姐这样的形象更利于谈判。   赵母开口了,“退彩礼可以,但我女儿嫁过去的时候我给了一个玉镯子和一根长命锁,还有两匹布一个大箱子。被钱二郎当了,你把这些嫁妆还回来。”   赵母的话不过分,在场的人都点头,彩礼退,嫁妆也要拿回来。赵雍又道:“还有彤彤,我的外甥女,你们钱家养不了,给卖了,我赵家能养,把她也找回来。”   “这如何找的到?”钱二郎叫起来,钱母也点头,“一个丫头片子而已,卖了就卖了。”   “狗屁人家。说的什么话?”看热闹的杨婆子看不上眼这样作践女儿的人家,大声讽刺道:“丫头片子,感情你不是从丫头片子过来的?感情你没有女儿,要我说,赵雍,把他们打出去,省的在这丢人现眼。”   这话说的很多人附和。赵礼出面了,“我们赵家愿意退彩礼,你把嫁妆还回来,把彤彤找回来,这边彩礼就退给你。两人各自东西,毫不相干。”   钱二郎为难了,那些东西早就当了,他根本没钱赎回来,更别说把女儿找到了。他咬牙道:“我不要退彩礼,也不和离。要和离除非我死了。”   钱家公婆也不想两人离婚,但赵兰铁了心不回去了,钱家人和他们带来的亲戚本来是想赵兰要是不回去,就给绑回去的,十两银子娶回来的媳妇也敢跑,腿都要给她打断。   但是他们气势汹汹的来,却对眼前的局面手无足措了。如今听赵家这振振有词的话,又看着下营村那虎视眈眈的人群,也不敢在下营村强抢人。钱家人道:“那你们等着,这事就不能这这样算了。”估摸着要回去商量对策。   下营村的人听到他们放狠话,不客气的嘲笑出声,赵礼道:“是非公道自在人心,这事就是闹到里正或者县衙,我们也占理。”   钱家人听了这话冷笑,最后灰溜溜走了。   赵雍很不爽,这次他们走了,下次还会来,只要他不在家,他们就有可能把赵兰再抢回去。   可是钱二郎不想和离,他也不能真的拿刀砍了他,只能每个月去打他一顿出气了。赵雍觉得这主意不错,钱二郎不想和离,他这个小舅子就可以打他。   但赵母却思虑的更远,钱二郎不和离,拖着赵兰。赵兰就会心惊胆战地,她还这么年轻,怎么能让一个浑人耽搁一辈子。   再说赵兰不能一辈子不出村,钱家来抢人,也不是次次都有这么多人帮忙的。现在他们当着人的面把钱家的丑事抖露出来,这事赵兰在理,以后时间长了,这人心善变,有人又该传谣言了。   还是速战速决的好,赵母决定退让一步,出二三两银子把和离书拿到。以后钱家人要是再上门,那她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赶人了。就是闹到衙门,也是他们不占理!赵雍不同意也不想出钱给那个混蛋。   他一肚子火憋在心里了,等看热闹的人散了,他刚想再跟着去高台乡,再去揍钱二郎一顿。刚出了院子一看,周郡还没走,在院门外徘徊。   赵雍缓和了一下脸色,周郡问他还有没有时间去城里了,说送皮蛋他可以去送,但是县城那边情况他不熟,所以还是想问问他。赵雍现在心思不再皮蛋上了,闻言说要等等。   周郡今天看了赵兰和钱家对峙的情况,明白他的顾虑,他怕钱家会再来找茬。古今中外好像离婚都不太容易,但是对付一个赌鬼可以想点灵活的办法。比如利用他的赌逼他就范。   周郡道:“可以拿钱消灾,那钱家二郎欠的赌债不少,等着下次赌坊的人上门要债的时候,他一分钱拿不出来,赌坊的人肯定不会放过他,介时你再拿出银钱说替他还赌债,我想在那个时候他一定会什么都同意。”   简单来说就是让债主逼债,今天钱二郎之所以还优哉游哉的来让赵兰回去和要彩礼钱,那是因为他估计还抱有幻想,认为赵兰心软。还有就是赌坊的人肯定给了他期限,他想哄骗赵兰回去拿她抵债。只要让那些赌债落在他一个人头上,和他人无关,钱二郎就绝对蹦跶不起来。   其实更好操作的是让赌坊的人出面恐吓,但他们都不认识赌坊的人,而且那又不是一群好人,还是避免和他们打交道的好。赵兰没跑,人家就拿老婆抵债。现代社会赌鬼还卖房卖车卖肾呢。   赌坊的人上门要债拿不出钱肯定要么一条胳膊要么一条腿,再拿不出就是拿命抵,把钱二郎卖了去北地给赵王修城墙,赌坊的人又不是干不出来这事。他就不相信当有人要他命的时候,赵雍说只要他离婚就救他一命,钱二郎会不同意?   赵雍听了周郡的话眼神有了光彩,心里有了个主意。他拍了拍周郡的肩膀,“好兄弟,谢了,”走野路子,这思路一打开,他立刻有了成算。对待不讲理的人就要用点别的手段。   周郡笑了,“在这之前,我建议你先多出几口气。”也就是多揍那钱二郎几顿,免得以后没关系了没法出气。   赵雍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我会好好关照关照即将成为我前姐夫的钱二郎。十八日那天我先和你一起送皮蛋,至于去县城,在等两天,我会把这些事处理好的。”   周郡得了这个答案,放下心来。就怕赵雍一股脑钻进死胡同和那个钱家赌鬼姐夫硬碰硬,死磕着,不再有心思做皮蛋了。他好不容易找的合伙人,能够赚钱的生意,不能就这么散火了。   “要我帮忙的,你说一声。”他想说其实他也能去打架的,今天那个钱二郎,听了他的事迹就觉得这个男的该打!说道他女儿那轻蔑地满不在乎的语气,说卖了就卖了,才卖一千个钱,还不够他牌桌上玩几把的。   这话听着,他自己就火气大,别说赵雍这个做舅舅的了。当时他看到赵雍都要出拳头了,被赵母按下了。都说虎毒不食子,这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人。听说彤彤五岁,这不是和周娇差不多大吗?试想一下,要是有谁这样对周娇,他绝对拼尽一切不要命了要把他头打烂。   非要鱼死网破你死我活不可!   赵雍没再说什么,带他去看了大缸里的皮蛋,之后送周郡出了院子,赵雍说道周娇:“娇娇近日不来了,这阵子家里事多,乱。你和她说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第79章 卖蛋   赵雍为了他姐的事焦头烂额,周郡就没那么多烦恼了。   他和路云把鸡窝垒起来了,用土和稻草还有小树枝做的,就垒在了他菜园子旁。鸡窝不大,大约有两平米的地。然后又托着王冬嵩给他做了两个长木栅栏,把鸡窝和菜园子都围起来了。粗看还可以,可是仔细一瞧有问题。   周娇说:“哥,这不行啊,鸡会把菜园子里的菜弄坏。这边也要隔板。”   对啊。这个问题?   “这养鸡是可以养,但是要小心我们的菜。”小鸡乱啄,菜要遭殃了。他琢磨半天,试图找到什么补救的措施。   路云道:“开春了去山里弄点那个荆棘丛,再弄点长树枝把这扎起来隔开就行。”   “路云这主意不错。”周郡赞叹道:“你们真是我的好帮手啊。”然后他话题一转,“好了,该进屋读书学算帐了。”   他趁着这段时间抓紧给三个孩子做早课和启蒙教育。别的不说,就说以后皮蛋生意做大了,要零卖周娇和路云要会算数啊。数学语文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路云觉得惨兮兮的,周郡不管他,要他在沙盘上练字,他一个字的检查,然后给他们出数学题,就是很简单的古代应用题。比如有人要买他们的皮蛋,大的鸭蛋四文前一个,小的鸡蛋五文钱两个,中等的鸡蛋三文一个。这个人买了十个大鸭蛋,六个小鸡蛋,七个中等鸡蛋,要付多少钱给他们。   周娇在地上写写画画的,又拿出手指算了算去,五分钟内给了答案76文。而路云绞尽脑汁,算来算去十分钟后也给了答案,63文。周郡不知道他怎么算的,但是知道要他这样做生意,自家能亏死。他用最大的耐心拿出辅导小学生的态度来,继续给路云算,给他指出错误。   路云很痛苦,他不明白这些歪歪扭扭的数字怎么这么难。他连脚趾头都用上了,但还是错了。乘法口诀,他也能背出来啊,可是为什么总是算错。   他都快哭了,脸皱成一团,“哥哥,你让我去菜园里抓虫锄草。我去看看兰花,我去挑水,我去劈材!”   周郡叹口气,“去吧。”孩子不能硬逼着。周郡看着路云飞快地逃出去,把目光移在了路拾身上。路拾浑然不觉,还在沙盘上划来划去的。   周郡将他拎过来,“我们背乘法口诀,来,跟我读。一一得一……”他想清楚了,教育要从娃娃抓起。路拾很聪明,不能浪费了他的天赋,不能只学简单的了,要提高难度了。趁着他现在还能记得住高中学过的很多知识点,他要赶紧把这些教授给给几个孩子。   元宵节他们吃了汤圆。可惜里面芝麻只有一点点,但是吃着换来的糯米面粉,软软的粘粘的,甜甜的,这滋味真是美妙极了。村里人有去镇子上看花灯的,也有小孩子在外面提着小灯笼的。路拾很羡慕那个小灯笼,眼巴巴地跟在人家后面凑着。   周郡就答应他,明年元宵节给他也买一个。   然后教他背诵辛弃疾的东风夜放花千树,还告诉他,等他长大以后他可以自己去东都看这个美妙的火树银花,礼花星雨,宝马雕车香满路的绚丽景象。路拾很期待,奶声奶气又字正浑圆的背下了这首诗。   正月十八前一晚,赵雍来找他,说皮蛋腌制好了,整整三十一天的时间,终于成了。 第二天一大早周郡就起床去了赵雍那里,路云和他一起,他们三个在大缸前把皮蛋外面的糊糊剥掉,把皮蛋一个一个的清洗干净。这样皮蛋卖相好,而且人家也不能从糊糊上知道他们府配方。   然后赵雍和周郡把皮蛋放在两个框里,两人背着去了齐家饭馆送鸡蛋,并拿回了尾款。   那个掌柜的见了他们别提有多高兴了,给钱毫不犹豫,还又定了三百个,连声问下一批什么时候能送来。赵雍给他说四十天后能送来,他还觉得有些慢,要他快一点。赵雍就说会尽快的。出了齐家饭馆,两人去打听消息。   原来齐家饭馆真的按照赵雍的建议,打出了皮蛋瘦肉粥养气补血润肺止咳的名号,说是他们新开发的药膳,还请了镇子上的张大夫来吃。   这皮蛋风味是一绝,掌柜的还特地推出了皮蛋炒猪皮,把猪皮切得碎碎的,然后放在雪上冻一夜,然后裹上面粉下油锅炸煮,再浇上皮蛋碎,味道浓郁特殊。现在也成了他们家招牌菜。   虽然才推出不到半个月,但是这个皮蛋瘦肉粥和猪皮皮蛋碎很受欢迎,吃过的人都说味道不错。但是因为菜品刚推出,所以贵又限量供应,这新菜品当然是吃新鲜的,所以这一时间在老顾客那里还有了一点名气。   周郡吐槽,猪皮还要用油炸,真是好浪费啊。那是肉啊!什么东西下油锅炸都好吃。因为他们都缺油水。   不过他们的皮蛋算是打出去了。三百个呢。这回他们俩商议给齐家饭馆做的皮蛋暂时还不能涨价,那么就直接选最小的鸡蛋做。小的鸡蛋成本可以压缩到两文钱一个,这样他们一个皮蛋就能挣一文半。   赵雍说他姐现在回来了,可以多养一些鸡鸭了,于是两人又拐去集市上看看有没有卖小鸡仔的。周郡也打算养几只,鸡窝挤挤能够养下十只鸡的。   考虑过成活率,就买二十个小鸡仔好了。他没有经验,之前周里正给大家买的鸡,都是由小周氏和周婶娘王婶娘他们几个养着的。二十个小鸡仔回去送路嫂子几只,再给王冬嵩两只,剩下的他们自家养着啦。   出了镇子,要走到回乡的那条路了,赵雍拜托他把小鸡仔背回去,说他要去高台乡,有事要处理,然后就又拐了一条路。周郡心里有数了,这人要行动了,想和他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赵雍道:“今天不打人,是找人的。你回去和我娘说一声,我今夜可能不回去了。”   “你要小心。”周郡表示知道了,要他注意安全,赵雍是他认可合伙人,可不能出事。赵雍哪里都没去,而是找到了钱二郎去的赌坊,然后在那看了会儿,长吁短叹地说钱家二郎最近好像在哪发了财,听说过得可阔绰了之类的话。   他在那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还找出来的赌鬼搭话,说钱家要为儿子还钱了,还说钱二郎似乎从他婆娘娘家拿钱了,总之中心思想就是一句话,钱二郎有钱了。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的,赵雍离开后赌坊的人就知道了。后面几天赵雍继续不在家,在高台乡转悠,没两天就被他看到钱二郎被赌坊的人堵住了。好了,机会来了!   赌坊的人一来要赌债,钱二郎就想跑,可是他能往哪跑呢。他被打得倒地不起,求着赌坊的人宽限几日。但赌坊的人非说他有钱不还,要卸了他一条胳膊,他就求着爹娘大哥大嫂弟弟弟媳救他一命,给他还债。可是除了他娘露出不忍之色,其他人目光都躲闪着。   他娘扑倒他身上求着那些人不要卸了他的胳膊,但是又被拉开了,“儿啊,娘实在是没办法了,家里没钱了。”   他大嫂说着给他一个教训,让他长长记性。好狠的女人。   赌坊的人见他们都不出钱,怀疑钱二郎故意藏钱,好啊,不见棺材不掉泪。不给他点颜色看看,是不会拿出真金白银了。赌坊的人直接下了狠手,钱二郎惨叫一声,一只胳膊废了。然后他如一条死狗瘫在那,出气多进气少了。   赌坊的人见他这样还没开口还钱,又发狠要砍掉他另一只手。钱家人这回更是哭爹喊娘的,赵雍见差不多了,就站出来说可以替他还赌债,前提是他要签和离书。   钱二郎第一反应是不可能,然后他看到赌坊人的恶狠狠的神色,就蔫了,立刻抱住赵雍的大腿,求他救救他。   钱家人还想说话,但是钱二郎已经顾不得了,赵雍早就准备好了,拿出和离书,让钱二郎按手印后,然后拿出了二两银子来。那赌坊的人说不够,赵雍才不管你够不够,他说只有这么多,他还是看在这是他前姐夫的面子上,不想让他断手断脚拿出来的。既然不要,那就算了,反正他和离书拿到了。   赌坊的人见状只好捏着鼻子拿了二两银子,又踹了钱二郎几脚,道声下次再来,离开了。钱家人指着赵雍说他阴险。   赵雍道:“我是救人一命,今天我要不在这,你儿子可就断手断脚,你们做亲人不对我感恩,反而咒骂我,可见你们钱家无德。对亲儿子亲兄弟见死不救,可见你们无情。唉。”他叹息一声,“如此无德无情之家。我赵家与你钱家就此恩断义绝。”   他拿着和离书就跑,钱家人反应过来要追,钱家大嫂道:“别追了,你追上了又能怎样。”把和离书抢回来?他们高台乡这么多乡亲看着呢,而且她也觉得赵兰可怜,摊上这么一个孽障。前家大嫂厌恶地看了地上躺着的钱二郎,恨不得这个孽障赶紧死了才好,省的拖累全家。   钱家公婆气的脸色铁青,但是看着地上躺着的断了一个胳膊的儿子,还是不得不认命地将他抬回家。总不能让他死在外面吧?这天寒地冻的。   可是钱母看着剩下的大儿媳妇和小儿媳妇,又拉不下脸让他们去请大夫,只好求着老爷子拿出私房钱来偷偷给他弄点药,别让他死了。   赵雍回到家把和离书一拿出来,赵兰母女俩就喜极而泣,终于脱离苦海了。一家人庆祝一番,赵雍说让姐姐专心住在家里,帮着母亲纺织和养鸡。还有彤彤,他一定会继续找她的。   之后赵雍去找了郑村长和赵礼,把和离书的事情说了,说他们家和钱家没关系了,如果以后钱家的人来捣乱,请他们帮忙驱赶一下。郑村长说这是自然,外村人到本村来撒野,本地人都会帮忙的。   赵雍解决了这件心头大事后,心情敞亮起来。反正他已经托人去找他跟着的那位药农,说推辞一个月再去上工,现在有时间有心情也有人帮忙,那么该去忙变蛋生意了!   家里还有二百个变蛋腌制好了,赵雍去找周郡,两人商量着准备去吉县县城一趟。这回要推这个板车去了。周郡打算这回不带路拾了,因为天太冷了。   路云今年过年十三岁了,可以帮很多忙了,所以让他看家顺便照顾着地里和菜园的活计。他担心自己不在家,几个个孩子不安全,就让路嫂子帮忙看着,晚上的时候让周娇和路拾暂时在赵婶娘家睡上两晚也行。   立春走了,正式雨水时节,气温回升,降水增多,万物复苏,青草发芽,他们选了一个大的艳阳天,推着赵雍借来的板车托着两百个鸡蛋再次走在了去县城的路上。   去县城推销皮蛋去了。周郡心里还想了一套广告词呢。   他去过城里两三次,知道那悦来客酒楼是最大的酒楼,人来人往的,所以第一站就准备去那里推销。这回他们要涨价,每个皮蛋至少要挣两文钱。   鸭蛋贵一点,要加三文钱再卖出。选的都是大鸭蛋,看着这框里的皮蛋外层青色,但是摸着光滑的很,闻着还有特殊风味,比鸡蛋个头大大的!   一定能卖出去! 第80章 推销   吉县县城一如既往的热闹纷呈。   两人推着板车在悦来客酒楼大门对面站着,酒楼临街,大门敞开,能看到大堂的客人和跑堂的来回穿梭。临街二楼窗户打开,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很热闹。周郡想着怎么进去说,现在正是晚饭饭点,他们贸然进去说有东西推销,恐怕没人会搭理他。   赵雍说先去定个客栈通铺,等着人少了再来,他们俩也还没吃饭呢。到时候直接进去要两碗面,也就能搭上话了。赵雍去订好了客栈,两人把板车也放进了客栈的后院,把皮蛋放在竹筐里背在身上。这个时候天色暗下来,赵雍直接进了酒楼,其实周郡觉得在里面吃饭有点贵,但也点头跟着赵雍去了。   两人一人一碗鸡蛋面下肚,赵雍和小二搭话了。   “小哥,怎么称呼?”   “客官,小的叫栓子。你还要点什么?”   “不要了,你们掌柜是那位吗?”他指着柜台里的那个打着算盘珠子的人,小二摇头,“那是我们的账房先生。掌柜的不常来。客官找掌柜的有事?”他开始打量两人。   周郡开口了,“我们是想和掌柜的谈一笔生意。”   小二道:“哎呦,这小的可做不了主。两位客官去和我们账房先生商量。”他又去忙别的了。赵雍直接撩开竹筐上的盖子,拿上两个皮蛋到了柜台那边,周郡没跟着过去,反而坐在那看着酒楼的装潢。菜单是写在墙上的,但是没有价钱,一些招牌菜都是蒸菜和炒菜,比如清蒸八宝饭、江米酿鸭子、海河花蛤汤,清蒸海鱼和居延焖猪蹄和熏鸡白切丝,山鸡顿山药。   客人零零散散还有七八桌,周郡观察了好一会儿,见他们桌子上都摆着一盘白菜烩。知道这个应该是这家酒楼比较便宜又实惠好吃的菜了。   二楼是挑空的,全部做成了包厢二楼的楼梯在拐角处,此刻上面传来的酒闹声很热闹。这间酒楼主营饭菜酒水,但是听说后面还有一个大院子,有几间房可以借宿。后厨在哪?周郡看着跑堂地从东面一扇小门里端着菜出来,知道厨房应该设在了后院和酒楼之间。   他起身探头又看了,正巧和一位跑堂的目光相撞,周郡冲他笑笑。那跑堂的下意识的回了个笑,然后周郡就顺势朝他走过去,“这里面是厨房吗?”   那跑堂的不明所以,点头,周郡就道:“我有亲戚也在厨房里帮厨,听说你们都是用那种大铁锅和十几个灶台一起炒菜是吗?”   那跑堂的终于反应过来,“客官,你问这个做什么?”他不再回答了,周郡也不在意,回到了位子上。这个时候赵雍喊了他的名字,周郡背着竹筐去了柜台,那账房先生说:“是这样的,我们酒楼有专门采买的,你这个鸡蛋……这样吧,赵小哥,我和你聊得投缘,我喊个人你随他去后厨找刘采买。”   账房先生先生喊了刚才和赵雍聊过天的小二,小二带着他们去了后厨。果然就在后院前面,上了十步阶梯,拐入一个大房间里,热气袭来,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啊,还有久违的油烟味,已经好久没闻到了。   小二喊一个胖子过来,这应该就是刘采买了。他矮胖矮胖的,才到赵雍和周郡的肩膀,但是说话语气却高高在上,“带了什么东西给我瞧瞧?”   周郡和赵雍把皮蛋拿出来,他瞧着用手捏了捏,周郡把在齐家饭馆那一套又说了一遍,怎么吃怎么做的。赵雍在一旁补充药膳功能。可是这个刘采买好像并不感冒,他掰开皮蛋尝了尝,没有吐,但是脸上也没有明显的表情。   “要三文半一个?”   “不是,我们这个四文钱一个。这个这样的六文钱一个。”   那刘采买语气淡淡的,“贵了。这个是鸡蛋,这个应该是鸭蛋,你们平白贵出一半。”他冲周郡招招手,拿着两个皮蛋走了,然后到了灶上,让旁边一个带着帽子围着围裙的厨师按照周郡的说法做了皮蛋瘦肉粥。   不到一刻钟,他抿了几口稀粥,那厨师也尝了味道,笑呵呵地:“可以。”接着就不说话了。   刘采买也觉得可以,但是态度还是很不上心,主要是这个东西他们酒楼不常做,利润少,难道做皮蛋瘦肉粥能成为他们的招牌菜吗?   那个厨师又看了眼周郡:“这个做法是你自己琢磨的?”   周郡不要脸的点头,“我还有一种吃法,就是这样,我看你们的白菜烩受欢迎。可以改良一下。”接着周郡说上汤娃娃菜的做法。其实周郡没说详细步骤,只是说了用什么食材,大致怎么煮。然后那个厨师按照他说的做出来了上汤娃娃菜。   只见他用勺子舀出骨头汤,用猪骨浓汤做汤底,用白菜心,花蛤,和皮蛋做主材。白菜开水烫软,放入猪骨汤里,用了三个皮蛋,切成豆丁状,接着起锅烧油下蒜末做蒜蓉翻炒花蛤,然后浇在切碎的皮蛋上,之后一起浇入白菜汤里,最后又放在蒸笼蒸一会儿,出锅撒了葱花。   专业人士就是专业人士,这一套流程下来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一道上汤娃娃菜就摆在了周郡和赵雍面前。看着青花瓷大盘子里的白菜和花蛤,下浮着浓汤的甘美,色香味俱全,周郡在心里咽口水,真的好想吃。   刘采买和那个厨师一人吃了几筷头,这回脸上的表情好看了很多,接着又有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厨师也尝了几口,还喝了汤,他点头:“不错,这个叫皮蛋是吧?给味道提鲜又加了碱味,不错,还中和了白菜的甜味和花蛤的腥味。这道菜很鲜美可口,又不油腻。”   刘采买对这个年纪大一点的厨师看着很讨好,“既然刘师傅说好,那就买了。”他转头对周郡和赵雍说,“跟我去前面谈谈吧。”   成了。可惜这刘采买压价太厉害。而且态度强硬,一点都不降加价。每个皮蛋也就是比他们买来贵一文钱。周郡不太想卖,这样转什么,还不够费工夫的,赵雍也是和他一个意思。两人不想卖了,虽然刘采买说是大量要货,都走他们这一个,一个月大概需要一千个左右。他们每日需要的鸡蛋就有三五百。 第一个月他们要五百个鸡蛋,如果卖的菜品好,就加至一千,可以现付。周郡犹豫,赵雍却不想,这个五百个鸡蛋他们从收鸡蛋到洗净腌制,再到腌制好摆出来送到城里来前前后后来来回回要费至少十五天功夫腌制好。然后加起来总利润才五百文,这还要两个人分。他这边母亲和大姐肯定都要帮忙,而周郡那边路云和周娇也不得闲。   就算不算大姐还有路云他们的时间成本和人工成本,那么他的草木灰和盐巴也要出一点,更别说他这个时候要去采药上工的,周郡还要忙地里的活,所以这成本和利润分摊下来就是不划算。周郡想的是他们要新鲜鸡蛋和皮蛋,如果后期皮蛋生意做得好,他们又养了很多鸡,比如让周家村的人都去养鸡,他们办个养鸡场,那么是不是可以把这悦来客酒楼采买的鸡蛋生意也揽过来。   一天三五百个鸡蛋,这能挣不少呢。他是抱着这个念头要和刘采买打好关系的。于是他对刘采买说能不能让他们俩商量一下。刘采买笑了笑,给他们留出了空当。两人交流了一下想法,最后周郡被赵雍说服了。   是不太划算,他们本来就打算着涨价的主意,但没想到一文没涨。他们来县城别的不说光路程来回都要两天两夜的。费事。   镇子上齐家饭馆的二三百个他们就不用费很大功夫。那还不如就守着齐家饭馆那每个月二三百的皮蛋的订单,然后有空再去零卖呢。那边出入路程也不远。周郡还能腾出时间做别的,赵雍还能继续去采药。   再去和刘采买说说,如果他不愿意提价,那两人觉得还是去别处试试。他们商量好了就和刘采买说价钱实在是太低了,他们都不够挣回成本的。   周郡说:“就说这鸭蛋,我们选的就是最大个,在集市这个鸭蛋要四文一个,贵一点的时候要四文半。我们还要腌制四十天左右,这些秘方我虽然不能告诉你,可是我们用料都是好的。而且你用这个也可以做各种吃法和调料。我们都是小本生意,琢磨来琢磨去的想给家里多挣一分,您抬抬手,我们感念你的恩情。”   周郡说罢赵雍还加了一句:“一个月一千皮蛋,你松松手,我们也是不是不懂事的。”说罢他请刘采买到了一个大柜子后面,然后让周郡看着人,接着拿出半吊钱推给那刘采买,塞到刘采买怀里了。刘采买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周郡看的大开眼界,原来之前谈不拢一直压价是因为没给好处费啊?   长见识了。   半吊钱一给,刘采买就松了口风,说可以按照他们的价钱买进,但是他停顿了一下,赵雍马上补上说他们不会忘记刘采买的恩情的。   啧啧……   五百文,这第一个月的利润全送出去了,也不知道后续到底能不能成的。但是刘采买也说不局限他们只供应给他们酒楼一家,他们只要能做出来哪家都可以卖,只要不能低于他这个价钱。周郡这才觉得不那么亏。   之后他们签了一份纸张,说明采购至少三个月,每个月至少要提供五百个皮蛋。这样才有保障啊,不然第一个月后他们不要了,这不是玩人吗?接着拿了一百文的定金,两个人把自家的名字地址都写上了,还按了手印。   两个人留下了一百五十个皮蛋,二百个皮蛋中其中有五十个鸭蛋,每个六文钱,一共三百文。一百个鸡蛋,每个鸡蛋四文钱,一共是400文,加上定金一百文,一共八百文钱,算上赵雍给刘采买的五百文,只剩三百,然后又算上他们买鸡蛋的成本,这一趟根本没赚钱啊,还亏了他们的住宿和饭前。   两人出了酒楼。   出来后天彻底的黑了,酒楼大门一关,已经歇业关门了。他们回了客栈,客栈通铺里冰凉一片,被子又硬又脏,两人只好和衣而睡。   通铺们都是挨在一起的,现在住宿人不太多,又是黑夜。两人头挨着头怪怪的,周郡一扭头就能看见赵雍,虽说黑夜里只能看见个人影,但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赵雍也不困,轻声问道:“想什么呢?”   “要是这生意能稳定下来,我们自己养家,弄个养鸡场,鸡蛋成本就省下来了。”   “暂时能稳定下来,后期肯定也有人能研究出变蛋来。”   “这个倒是。但我们再研究研究能不能加一点特殊的东西进去,形成特殊的风味。”周郡同意。这个方子不是什么秘方。别的地方肯定也有人能做出来,不过是大家消息不流通罢了。   毕竟古代不如现代,网上发个帖,查个资料鼠标一点都能知道。但是就算是现代一些赚钱的机密,也是不能随便被查到的。不然云南白药的秘方怎么大家还不知道?老干妈配料表上写得有呢,不也做不出那个味来?   “成本问题,养鸡能解决。”赵雍也在想这个可能,他家里就两亩地,是他成丁后村里分的,之前家里的地都被他爹给败光了。这两亩地给他,他也种不出什么东西,但是好像村里没有人拿自家天地去养鸡。朝廷不准农田做别处使用。   “地方是有,但人和粮食,这……”周郡越琢磨越兴奋,他忍不住凑了过来,没注意到赵雍有些不自在地往边上移了移,他兴奋道:“我们肯定大规模养殖的。养鸡养鸭可以卖蛋,还可以卖烤鸭烤鸡!你吃过烤鸭吗?就是那种在烤炉上考的,专门吃烤鸭皮,配着黄瓜丝大葱丝沾着特质的酱汁,那味道……”北京烤鸭,他说着说着就想吃了。   赵雍听着他兴奋的描述,不得不打断他,“烤鸭烤鸡那是以后的事情。”赵雍想了一会儿说道:“村里良田不能用,好的荒地也要留作成丁分配,但是有些叽里旮旯儿的山脚荒地是种不出粮食来的,可以租用。”那边可以种些竹子和树之类的,或者就直接扔在那。   周郡也想要是扩大养殖场,该怎么做。郑村长那里好说,要是选远处的山脚下荒地做养鸡场,应该可行的,反正荒地就在那,和郑村长好好说说每年给村里一笔钱,或者挣了钱给村里人好处,修路修水沟,应该可以的。   但是有一个问题是那边山脚下离他们住得远,养鸡养鸭的难保不会有闲汉或心思不好的人去偷。偷鸡偷鸡蛋偷鸡屎的,这点很麻烦。这些以前周郡还听姥姥说过,她们那个年代真有人这样干。周郡还奇怪地问过说偷鸡偷蛋能理解,偷鸡屎干什么。现在知道了在乡下农村只要种田,那么鸡屎就是很好的肥料。   要是在家周围能开辟出一个院子来专门养鸡就好了。这样大家都很方便。   周郡开始算账,“一百只母鸡养在家里,每天至少会有七十个鸡蛋,这样一个月下来两千一百个鸡蛋。养鸡饲料,不对是鸡食,一百只鸡要粮食和野菜混合着喂,不能吃得太差,每天要至少要20斤米糠和5斤稻谷,还有草料和虫子。一百只鸡要至少两个人喂养,清扫,收蛋。”鸡舍是一定要打扫干净的,万一鸡生病了,也有个反应时间。   不过古代应该不会有禽流感或者发鸡瘟吧?不会的,他们又不是养那种几千几万只鸡的,还到不了那份上。   考虑到这里没有机械化,所以这两个人恐怕会很累。别看养鸡不用像放牛放羊那样麻烦,但是要养得好,也要费心思。之前周里正买的那些鸡,周家两个媳妇连和王家沟的几个媳妇带着几个小孩都在帮忙,每日都不得闲。   周郡嘟囔嘟囔算账,赵雍听他说了半天,轻声道:“先睡吧,明天还要去别家酒楼转转。我们还有五十个变蛋,说不定又能得一笔订单来。”刘采买要他把二百个变蛋全部留下,他据理力争留了五十个,就是准备着别家酒楼去试试。   既然来了一趟,至少要说成两笔生意才行。家里他和母亲姐姐说上了,要她们帮着在村里收鸡蛋,母亲会腌制,等他们回去后应该腌制上了。   如果明天顺利,那么回家后他就要多养一些鸡,削减成本。   周郡嗯了一声,他说了这么多口干了,困意却没了,翻了个身,又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才睡着。 第二天两人就去了城里另一条十字街的一家饭馆,在外面观察半天,这家没有悦来客酒楼大,但是客流量也还可以,主打面食的。店铺大堂很大,没有二楼。类似沙县小吃那样的,走实惠路线,那好啊,用皮蛋做小菜。   一回生二回熟,两人吃了两碗素面,径直去柜台推销。柜台旁的正式他们掌柜,掌柜的很敢兴趣,特别是听说悦来客酒楼定下了这个东西,他更感兴趣了。但是听到价钱,他就变脸了,直言太贵了。   周郡说了几个做法,他说他们饭馆来吃面的人多,不会点很多小菜,也没必要做那么多的炒菜和蒸菜。周郡就问他们这有没有豆腐,皮蛋豆皮是一道夏日必备凉菜。掌柜的被他打动,带着他去了后厨,最后这样那样试了一番,觉得可以买一点,需要的量很少。周郡和赵雍都说,这个皮蛋可以放置很久,比鸡蛋能放,就和咸鸭蛋一样可以就饭吃。零卖也很受欢迎的,不过是他们人手不够,没有时间,无法零卖的。   那掌柜的看了他们剩下的四十九个,决定要了,说先试试。他卖面食,配的小菜就是鸡蛋,鸭蛋,鸡腿,各种青菜浇头类的,这个变蛋卖贵一些,直接吃也是可以的。掌柜的进价四文,他转手就卖六文钱一个。   掌柜的和他们说先买这些,又问了他们地址,如果受欢迎,会找他们买。周郡说他们每个月来一次,如果下个月需要他们会自己送过来的,但同时也把地址留下了。从这个面馆出去,两人对视一眼,赵雍道:“去书铺看看,那豆芽还没出芽吧?”   周郡点头又摇头,“还是不成。刚才忘了问他们有没有发豆芽的方法。”他刚才进后厨,在门口就看到豆皮和豆腐了。这些都有了,豆芽他们肯定也会做的。   “你问了他们也不会说。你以为都跟你似得,食谱配方见一个说一个。”赵雍瞥了周郡一眼,觉还真奇怪他脑子里还真有这么多吃法,刚才那皮蛋都皮他看着就很想吃,灰白交错,又点缀着葱花,放了米醋,闻着就很香。   周郡无所谓这些食谱吃法被人知道,这又不是他自己研究出来的,这是他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吃出来的,好吃的东西当然要全人类分享了。传说中宫廷特色菜的佛跳墙,樱桃肉,十全大补汤、八珍煲、黄焖鱼翅极开水白菜,他都吃过啊。这就要感恩现代社会,感恩各色餐馆,感恩他姥姥。   可惜他不知道做法。不然他真的都想把他们说给这些开酒楼做饭的人听。他吃不着,有人能吃着啊,有一天说不定他也能吃上呢。再说就算告诉你做法和食谱,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出让人满意的菜来。不然现在怎么这么多炸厨房的人。   “去书铺。”查医书去,豆芽和豆腐要是他们自家能做出来,就又可以给家里弄一个生计来。到时候可以让大家一起去收豆子磨豆腐卖。卖不出自己吃,也丰富了自家的餐桌,不然整天都是那几样,吃的腻死了。   果然人一旦温饱满足后,就开始有更高的追求了,要是在一年前,周郡还不敢想要这么多花样呢,现在就敢畅想吃好的了。 第81章 闲话   周郡回到下营村天还没黑,他和赵雍走得早走得快,一路上没歇过,脚程也快,到了家,一开门。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路拾一把扑上来,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奶声奶气地说:“我想你想的快哭了。”   周郡笑着问:“真的吗?”他捏了捏路拾的小脸蛋,“你是哪里想我?”   “真的,哥哥你一走,我的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沉沉的。”周郡蹲着,他小手摸着周郡的脸,“我这里想你,这里也想你。”然后一只手指了指自几的嘴巴,又指了指自家的心脏。   周郡的心都快被他融化了,抱着他亲了一口,小脸蛋软软的,他把路拾放在床上,赶紧把小包袱里的冰糖葫芦拿出来,“给我们小路拾带的。”   “哥哥,你最好,我最喜欢你了!”路拾欢呼起来,小脸上绽放出无敌光彩。周娇和路云进来,他立刻跳下床,“看到没有,哥哥还是最疼我。”他炫耀着手里的冰糖葫芦,“只能给你们一个哦。”   周郡问:“你们和他打赌了?”   “路拾夜里不好好睡觉,我吓唬他不好好睡觉,哥哥就不回来,不要他了。”周郡感慨这群小孩,把从城里买的东西拿出来,让周娇归置好。   他也没买什么用的,都是买的吃的糕点,还有一小包瓜子。周娇知道哥哥这个时候回来肯定还没吃饭,于是就用炉子下了面条,加了一小把荠菜和麻油。这荠菜是这个时节最好吃的东西。全村老小都会去地里挖,嫩的很。   周郡呼噜噜全吃光了,抹抹嘴,问她:“我走了,周爷爷没来问我?”春耕还没开始,春雨下个不停,大家还不是太忙。   周娇摇头说没有。   “有听到有人说闲话吗?”周郡问,毕竟他一连出去好几天。在村里这样做叫做不正混,整天游手好闲满山转悠。   路云道:“就是路嫂子问了一次,王寡妇问了一次。爷爷让你回来去找他。”   嗯,周郡表示知道了,出去看一下,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去。他说了一下情况,简要大意就是说皮蛋推销出去了,也有订单了,但是他却没挣多少钱回来,全都付出去了,下一批应该能挣到钱。路云和周娇就和他说,他们俩帮着赵婶娘又洗净了一百三十五个鸡蛋和二十七鸭蛋。   周郡听到这个数字,就知道这鸡蛋收到的不够多,他们俩要是别的村庄收鸡蛋了。反正这鸡蛋家家户户都有,只在于多少。他们前两次都是在下营村收的鸡蛋和鸭蛋。可是这村子就这么多人,养鸡也有数的,该去大姜村收鸡蛋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起床后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热饭,赵雍就来了,喊他去收鸡蛋。周郡让他等一会儿赶紧去扒饭。赵雍这才知道他还要吃早饭,他是不吃早饭的,于是就说不急,想起他们在县城书铺看到的《神农本草经》里的记载。   他让周郡给他找纸,他写下来,“造黄卷法,以井华水浸黑大豆,候芽长五寸,干之即为黄卷。曝之。及芽,以糠皮置盆中,铺沙植豆,用板压。长则覆以桶,晓则晒之,欲其齐而不为风日损也。”   周郡看到这些文言文,就想起了高中语文卷子被文言文翻译支配的恐惧,于是干脆只等着赵雍解释好了。谁知道赵雍不解释,而是直接做起来,“趁着这会儿时间,我试一次,你慢慢吃。”他昨晚就想试试,但是回来的太晚,只好先睡了。   在周郡这里试试,有的地方还可以和周郡交流,路云跑进跑出给他拿黄豆和木盆还有纱布,这些都是现成的。周郡很快吃完了,过来看他泡豆子,就想着他是用煮过的温水泡过的。   赵雍用的直接是河水,他感觉有点脏。不过他没说话,他做了两次都没成,还是不要乱发言了。赵雍泡了告诉路云要他把纱布放在木盆上,等十二个时辰后泡发了再说。   周娇这个时候拿着个篮子和小铲子,对路云说:“哥哥,我今天要和周妮去田埂上挖荠菜,路拾就交给你看着了。”   路云挥挥手去吧,他今天上午会在家,下午上地锄草的时候会带着路拾的。   赵雍看了他们家的几个孩子的分工笑了笑,把豆子放好后,他就跟着周郡一起出去。   周郡急忙跑出去的路拾扯住,给他衣服袖子往下捋了捋,路拾一溜烟地出了门拐去后屋菜园。   赵雍笑着问:“这小家伙急着做什么?”   “去看他的宝贝。”周郡回答,推着赵雍出了门。   正巧碰到周里正在大厨房门口站着。   “又出去啊,郡小子?”   周郡让赵雍等他一会儿,去了周里正面前,喊爷爷,然后和他说:“阿爷,我这还有事先忙,等我回来我跟你商量件事,是好事哈。”   “要板车吗?”   周郡道:“赵雍那借着了。叔婶们都去地里了?”   周里正闻言笑着:“你这小子,别和我打哈哈,快去吧。人家等着你了。”他看着两人沿着小路走了,周郡背着竹筐,赵雍走在他后面,周郡时不时地回头和他说着什么。两人很快不见了踪影。   周里正知道这两人是在做什么生意,但他没有特别去问。周郡这孩子能说的他会说,他能说的肯定是对自己对他人都有利的事情。就是不知道这次是在捣鼓什么了。   周里正还挺好奇的,踱着步子去看路拾,路拾正埋头在园子里和那三株兰草大眼瞪小眼。   路云见他最近只知道吃和到处找人说话,偶尔身上不知道在哪沾了很多泥回来,就给他派了个任务。让他照顾好园子里的三株兰草,他告诉路拾,这兰草卖了可以装满他的糖罐。路拾就上心了,每天都会来三次,他和兰草对话,让兰草快快长成长高长好看。   他还用木铲子产鸡屎放兰草边。见到周里正他喊着:“爷爷,爷爷,我在这里,你看看我的兰花长大没有?”   周里正走到他旁边,也蹲下仔细看了一会儿。这个时候小周氏端着盆从河边洗衣服回来,见一老一小蹲在菜园子那,他公爹和路拾有说有笑的。她撇撇嘴,心里想着要是她公爹还真是疼路拾。周妮在他面前还没有路拾受宠。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着身体养的差不多了,是该把生孩子的事情和自家男人提一提了。要是来年她能生下个大胖小子,肯定也能得到公爹疼爱和栽培。现在老大家的周立和周明都是该说亲的年纪了。家里肯定要紧着他们的,听公爹那意思是想让周立继续读书的。   那么这往后的十几年肯定全家都要补贴周立的。要是读书能读出来还好,读不出来那全家都要被拖垮的,现在不比公爹之前在周家村做里正的时候了。小周氏心里算盘珠子打得啪啪响,她要为自己小家多考虑的。   她和周二贵现在只有一个小妮,还是个女孩,肯定还要再生一个男孩傍身的。孩子要是生出来,等长大了,周立周明也就大了,家里不论什么光景,只要没分家,他们肯定要帮衬自家儿子的。如果不生,难道自己和周二贵这一辈子就为老大家活着?那不行的,儿子才是她下半生的依靠。   她想着这些心事就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在那站很久了,路拾看了问周里正:“阿爷,小周婶娘怎么站着不动,是在练气吗?”   周里正也注意到二儿媳妇了,用力咳嗽了一声,小周氏回过神来,看着那一老一小好奇地看着她,她喊了一声爹,然后就说自己要去搭衣服了,匆匆走了。   路拾转回头来了,又把目光移到兰草上,再次问周里正这兰花有没有长高。   周里正缓缓道:“没有。”   路拾的嘴巴瘪起来,“你肯定看错了?”   “没有。”周里正起身,很郑重地说:“路拾,走,和爷爷下棋去。”   “可我还没学会唉,我给你背诗吧。”路拾歪着头说,眼里透出不情愿。下棋什么的好无聊,他都不会,爷爷说的他也听不大懂,但是背诗他会啊,哥哥教了他好多诗,背了两首后,爷爷就会夸他厉害,还会给他讲小故事。   路拾自以为很聪明地说:“爷爷,我哥哥说过经常坐着不好,下棋要坐很长时间,我给你背诗听,好不好?”   周里正胡子抽了抽,看出了路拾的小聪明,他缓缓道:“可是爷爷就想让你陪我下棋,我手里有炒豆子,要请你吃。”   路拾昨晚吃了冰糖葫芦,现在屋里还有一包瓜子,对炒豆子的兴趣有些下降,但是他看着里正爷爷的白胡子和白眉毛,还是点点头,板着小脸道:“爷爷,大人不能拿这些吃的哄小孩子。我和你下棋不是为了这些吃的,是因为的想陪着你。”   这说话的里正一下子就乐起来把路拾抱起来,路拾叫着:“爷爷,爷爷,快放下我,你要闪着腰了。”他只是叫,但脚却不敢乱蹬了。因为有一次里正抱了他,他挣扎了一下,里正闪了腰,他吓着了。   周里正放下这个小开心果,牵着他的手去下象棋。他让王冬嵩给他做的棋子和棋盘。这个小子做事一点都不认真,棋盘大大小小的看着不好看的很,小木块边角也没磨平。路拾的小手拿着大棋子,道:“爷爷,等我长大了,我给你买好看的棋子,哥哥说金子最好,我给你买金子做的。”   如果周郡在这里,就知道这小子又在画大饼,但周里正听到他这话,明明知道童言稚语不可信。但他仍旧忍不住高兴。路拾这张小嘴巴巴巴的说的话真好听,他把炒豆子给路拾,一边让他吃,一边兴致勃勃地教他怎么下象棋。   一老一小就这么在棚子里对弈起来。春风时时拂过,静谧又和谐。   ……   天黑后周郡和赵雍回村了,直接去了赵雍家卸货。   这回他们俩在大姜村收了六百多个鸡蛋。赵雍和周郡各出了一半。两人把鸡蛋搬下来,赵兰和赵母倒了热水给他俩,说饭在锅里热着。让他们俩赶快去洗手吃饭,这里放着她们俩来收拾。周郡没在赵雍家里吃饭,喝了水就赶回来,周娇和路云给他留了米粥,他喝光后,感觉浑身热乎起来。   他和赵雍在大姜村转悠着,挨个收鸡蛋,浑身脏兮兮的,想去冲个澡,但这个初春时节夜晚天凉,周郡还是不敢冒险,就用湿毛巾擦了擦。周娇探出来后,周郡说她:“不能偷看,快,把帘子拉上。”   “还有你,小路拾,过来,哥哥给你也擦擦。”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小家伙虽然用手捂着眼睛,确实偷偷从指缝里看。周郡也是无奈了,他就擦个澡,这小家伙怎么跟看戏一样可乐。   唉,家里真的好小,粮食要放着,路云和周娇渐渐长大,东西越置办越多,现在都转不开身了。什么时候才能挣到盖房子的钱啊。   他擦洗过后周娇冒出来,路云赶紧问:“哥哥,是不是明天就要去赵雍哥家腌鸡蛋了?”他要把家里的坛子带去吗?买了这么多鸡蛋,坛子不够了。   周郡等他提出这个问题,才想到。是啊,去镇子上忘记买个坛子回来了。“我明个先去买坛子,路云和周娇,你先去赵家帮忙。”收上来的鸡蛋要按照大小分好,准备腌制的草木灰和石灰还有一些干草碱面和盐巴也要按照比例搅拌好。   他们两个人小不会腌制,但是可以帮着打下手,再说周娇和路云数数都挺好的。路云急忙点头,周娇有些犹豫,但还是点了头。周郡正在扒开路拾的手,就没注意到周娇的犹豫。   接下来两三天,几个人又是早出晚归忙的热火朝天。周郡这阵子的忙碌,周家村和王家沟的人都看在眼里,王虎媳妇和周大福媳妇嘀咕又打听:“郡哥儿整天往那赵家跑,是在做什么呢?”   周大福媳妇哪知道?她打着哈哈:“许是要读书吧?你没听到他们家孩子都在数数认字呢?那赵家哥儿会读书呢?”   王虎媳妇挑着眉,“哎呀,那赵家可是有了个和离的女儿,郡哥儿不小了吧,老往那跑不好吧?”   周大福听到这里,脸色一板起来,“王嫂子,你可别乱说。小心被听到,周郡和人家弟弟合得来,你要是瞎说被人知道了,小心那赵家哥儿找你麻烦。”   周大福媳妇就烦王虎媳妇这个,整天没事老打听别人家做什么。还编排起人家闺女来着。有空能不能管管你自家闺女。王二妞翻过年了可就十五岁了,前天还和小妮吵嘴,这是大姑娘的样子?   “我这不就和妹子你叨叨吗?”王虎媳妇讪笑着,改了话题,又冲王寡妇那屋努努嘴,“听说他俩有动静了?”   说到这,周大福媳妇来劲了,点头:“是的,前几天吃饭吃着吃着吐了,这几天想吃酸的。我看八成是有了的。”   周大福媳妇说到这个八卦,啧啧出声:“还真没想到王氏和王铁牛两口子厉害,这么快就有孩子了。不知道是男是女,要是女儿还好,要是个男孩,王冬嵩这个孩子就有些……”接下来的的话周大福媳妇不说,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王虎媳妇嘿嘿狭促道:“这你可就错了。王冬嵩能有什么事,他都要娶媳妇了,就算他娘又给他生了个弟弟也碍不着他什么啊。这后爹可没后娘心狠,我看王铁牛是个好的。”   她砸巴嘴,“他们俩的速度可比王满快多了,我看最近那王满媳妇都在吃中药了,是不是?嘿嘿……”她露出八卦的神色,“是不是和你家妯娌一个毛病?”   周大福媳妇听到她又提到小周氏,就不想说了,随意道:“人家调理身体啊。又不一定是想生娃。”   “这可未必,他们两口子成亲都七八年了,也没有生下个娃娃来,不知道是谁的问题哦。”   周大福媳妇觉得王虎媳妇说话不好听,她瞥了她一眼,一拍大腿,“哎呦,差点忘了,我活还没做完呢。不说了,我去喂鸡了!”   王虎媳妇又朝王寡妇那瞧一眼,然后不小心瞥到了出来洗菜倒水的王满媳妇,她眼睛一亮追过去了,“王妹子哎,你这几天是在吃药吗?”然后又唠嗑起来。   唠了一会儿王满媳妇有事走了,她就在外面等着择菜,见到周郡和路云他们回来。王虎媳妇眼睛一亮,赶紧迎上前去。   “回来了?,快,瞧你们一头汗,我家里有水,我去给你们倒啊。”   面对着王虎媳妇这样异样的热情,周郡觉得吃不消,他稍微戒备起来,提了神问道:“王婶子,不用了,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问的这么直接?王虎媳妇还想多扯两句呢,但是既然问出来她也就不客气了,“是这样的。你王虎叔这几天不是头疼腿疼腰疼的吗?张大夫开了药,说要用炉子熬更好。我就想借用你那炉子熬几天药。”   周郡没吭声,路云先开口了,“婶子,你借走了,俺们咋做饭咋吃饭啊?可以上你们家吃吗?”这话问的让王虎媳妇讪讪的。当然不能去她家吃饭了。   “路云。”周郡喊了他一声,路云嘿嘿笑着走了。周郡道:“婶子想借几天?”   “五天就好了。”王虎媳妇也是觉得炉子方便,她家以前是没有用过炉子的,那大夫说要药要用文火和小罐慢慢熬着,可是她一天到晚都忙得很,哪有那功夫坐在灶台前待几个时辰啊。再说只是借用一下,又不会把那炉子弄坏,她也试试用炉子做饭是什么感觉。听说炉子放在屋里还暖和呢。   “大厨房是可以做饭的。婶子让你们先做饭。”王虎媳妇又道:“郡哥儿,你看一定要帮婶子这个忙。”   “这样吧,婶子,炉子你拿去用,这几天你就劳累点,我给你拿点米面,你做饭的时候帮着我们做一些可好?”周郡道,“菜我们自己想办法。你看我这几天也忙,这孩子们又太小,大厨房做饭是要等人的,这时间上……”   王虎媳妇听到他愿意借炉子,又愿意出米面,就赶紧应下来,“郡哥儿,你放心,包在我身上。这事就这样说定了,我去拿炉子。”   “婶子,别急,我晚上给你送过去。”周郡笑着说,然后又说了两句回了屋子。一看路云和周娇已经把木炭收好,藏起来了。他失笑道:“你们俩倒是乖觉。”   “我们只借炉子,可不提供炭火。”路云笑嘻嘻地说。周娇也点头,以前大家一起在大厨房做饭的收好,周娇没少帮王虎媳妇烧锅,可是她都理所当然。后来他们有了炉子,逮住周娇去厨房用水的时候,王虎媳妇还要她帮着烧锅,还说小孩子要锻炼锻炼。   周娇就问那为什么不叫二妞姐烧锅。王虎媳妇说她有事,周娇又不是傻的,二妞姐明明就在一边闲着。她当然不肯了,这个还被王虎媳妇说她娇惯。路云呢,则是偶尔听到王虎媳妇说他们几个都是没爹没娘的,混在一起这些话,他很生气。所以周娇和路云对王虎媳妇都很无感。   周郡道:“好了,都别嘟囔了,把木炭再拿出一点,我们晚饭还没做呢。”   吃好饭他还要去找周里正商量商量计划很久的事情呢。春耕开始也没几天了,以后可不会这么清闲了,趁早把事情敲定。   --------------------   作者有话要说:   造黄卷法,以井华水浸黑大豆,候芽长五寸,干之即为黄卷。用时熬过,服食所需也。曝之。及芽,以糠皮置盆中,铺沙植豆,用板压。长则覆以桶,晓则晒之,欲其齐而不为风日损也。——摘自医经 第82章 商量   周里正思索半响,问道:“有把握吗?”   周郡哪能说有把握,“阿爷,这世上做事就没有能万分周全的,现在我和赵雍只是小打小闹,挣钱要看以后我们能不能做大。”   他対周里正说他们做皮蛋的事情,也说了他们找了两三家饭馆愿意收他们做出来的皮蛋。现在大家都养鸡,但是养的不多,他后续会需要更多鸡蛋,就问周里正愿不愿意加入一起。如果愿意加入,就出钱出力养鸡,如果不愿意就算了。   现在他们只在吉县境内售卖,但是与吉县相邻的还有安水镇和禹城,禹城边也有几个小镇,这些都是市场。他和赵雍肯定是忙不过来的,人多力量大,要是有人帮着送货跑商是很不错的。   而且他也想让大家一起富起来,不然他一个人富起来后不知道会不会有眼红捣乱的。大家一起发财,这样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开玩笑的。在下营村他们是一个团体,大家一起努力往前奔,才是最符合利益的。   周郡继续说他的计划。周里正说豆芽已经能种出来了,还有那豆腐,蔡湖村的人吃过豆腐,街市上也有卖豆腐的,他们应该打听打听如何做豆腐,这样豆腐和豆芽也作为一种蔬菜,他们做的多了就可以卖。要是以后有人愿意种大豆,也不会亏,希望周里正能说下一种豆的好处。大豆可以做豆米做主食吃,也可以做豆芽豆腐豆皮豆干豆浆豆花,最不济还能喂鸡喂鸭喂牛喂羊。反正是好东西。后期做出豆腐和豆干豆皮可以直接去贩卖的。   这年头虽说商人地位低,但是商人也是有钱的群体之一。只要能有办法有门路,肯定比种田要来钱快一点。而且他们又不抛弃农田,还是农户,闲暇时间做些买卖,有些进项是好事。   周里正最后叫来两个儿子,周二贵没说话,憨憨的说听爹的,周大福说可以试试。周里正就说他去找郑村长,他们有宅基地,要是大规模养鸡养鸭,又需要建养鸡场。这还是要和村长沟通的,有了他的支持,会轻松很多。周里正一出马就说要大规模,说一百只太少了,起码要五百只才够用。既然他们有条件把这些皮蛋能卖的远一点,那么鸡鸭也能卖出去。周郡听到这里也是这样看法,可以做烤鸡烤鸭或者咸鸡干鸡卖。   周郡又去找了路嫂子。然后周林也加入进来。周林和周林爹都很忙,但是周大婶娘有空,而且她年纪大了,地里的活计也都由父子俩劳作,她対于在家里养些鸡鸭什么的都很在行。   路嫂子有钱,听说他们做出了那种皮蛋,能够卖出普通鸡蛋的一倍价钱,暗道这比烧炭轻松多了,她愿意出钱出力养鸡。周郡感觉这些人都敢想敢干,他以为他们会犹豫一些呢,没想到一提出大家都很有兴趣。   路嫂子和他说,主要是他提出的是养鸡养鸭,这些农家经常做的,就算最后卖不出去,这些东西自家都可以留着慢慢吃,不会亏到哪里去。而且大家也都很相信他,还有赵雍。赵雍家是本地的,之前也是有名的富户,现在村里的赵礼等人也在村里,世世代代本地人,也不会去糊弄他们,听说他家还有亲戚嫁到城里去的,说不定有那么一些人脉。   既然这样,他就和赵雍说一些了。他要制定一个完整的计划了,秘方肯定是他们那边拿着的。但是鸡蛋和送货他们这边可以接手。这些利润分配就能够透明了。鸡蛋从他们这里收,不论大小一律两文钱,鸭蛋一律三文钱。这是批发价。   市场价也是这么多,但是这些是零卖价,批发价是要便宜一些的,而且他们做到后期如果利润够大,那么谁开拓出来的利润还能够再分出一部分。対于赵雍那边这鸡蛋定要不是很有优势,但是胜在方便,不用他们挨家挨户去收鸡蛋了,而且送货也由他们,省事。赵雍暂时还不想放弃去采药,这毕竟他是做熟了的,是一项很稳定的收益来源。   大家说做就做,趁着春耕还没开始,就先建造鸡窝。他们决定各家养各自的,大家有能力养多少就养多少,但是建造鸡窝要一起,这方便以后扩大规模。这件事周郡想着王家沟的那边该怎么办。周里正就说交给他。周郡打得就是这个主意,周里正会处理好这些小事情的。   周郡就心安理得地回去做计划了。   到了晚上,王虎媳妇和王寡妇同时敲开了他的门,一起的还有王满。王满在最后,这个汉子搓搓手,“你们先说,俺等着。”   周郡把目光移向王虎媳妇和王寡妇,两人异口同声:“鸡蛋真的能收?”在大集上没有直接买鸡蛋的,大家都是拿鸡蛋换东西。但是现在他们的鸡蛋都是难得的,这东西比肉便宜,只要家养两只鸡,就能得到,这都是留着给自家吃的。鸡蛋水那都是好东西,难得的营养品。王柱现在家里还养不起鸡呢。   养鸡是很容易,但是养多了也不容易。鸡要吃很多粮食,也很麻烦,要是一只鸡生病了,其余的鸡也会发鸡瘟,一下子就会全死掉。   周郡点头,王虎媳妇挤进去,“郡哥儿,你仔细和我说说,那什么变蛋是什么样的,城里人真的爱吃?是怎么做的,你这里有吗,让我尝尝,你知道秘方吗?”   周郡正在给他们倒水,“婶子们喝水。”   “这个不急,你先和婶子们说道说道你们怎么卖出的?周家的说我们不能接触秘方,郡哥儿你有办法的吧?”   这让他怎么回答?周郡只好推给周里正和赵雍,说自己不会秘方,但是他说城里饭馆的人愿意收皮蛋。他们的皮蛋还没腌制好,等腌制出来会让大家尝尝的。他还说养鸡这事不强求,大家尽力就好。   王寡妇就追问道:“这真的能卖出钱,郡哥儿,那赵雍不会骗你吧?”   路拾这个时候插话,“婶子,赵雍哥哥不会骗人的,我小时候就知道了。我记得我小的时候赵雍哥哥就给我说会给我好吃的,他每次答应了都会给我带的。”   周郡正在喝水,听到路拾说他小时候,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呛到了,“你小时候,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   他真的难以置信。都忘记了王虎媳妇两个不着边际的话了,只问着路拾。路拾理所当然的点头,“是啊,就是昨晚,赵雍哥哥说我耳朵冻坏了,心疼我,还说给我糖果,后来他果然就偷偷给我了。”果然,他不记得,他说的昨晚是很久之前了。   他的耳朵那是年前冻坏的,赵雍见了补偿给他一小块那种糖,不是饴糖,好像是奶糖,路拾吃了之后念叨了三天,现在又提起了。还他小时候的事情。周郡笑着捏捏他的耳朵,路拾躲过去,很认真地対王虎媳妇和王寡妇说:“赵雍哥哥最讲义气了。”接着屁股朝她们,跑去帘子后面。   王寡妇笑着说:“这小孩子说话就是古怪。”   王满还在外面转悠,周郡喊着王叔,请他进来。王虎媳妇道:“郡哥儿,我们还有问题呢……”   周郡见她们还想问,但是他不太想解释了,就道:“具体的我都和阿爷说过了,两位婶娘,你们回去在细致想想,有什么不懂的再去问问周伯娘她们。我这边不得闲呢,哎対了,王婶娘,王叔的药吃完了吗,我家那炉子?”   王虎媳妇道:“还有今晚这一副药了,明个一早我就给你送来。”   “好的,王婶,哎呀,王叔,你喝水吗?”周郡把王虎媳妇送出去,王寡妇也跟着出去了,他又给王满倒水。   “满叔,你也是问养鸡的吗?”   “不,不,我不是,我是来问那大豆的,豆种的。”王满道,“俺今年春耕也想种大豆,想求一点豆种。”他搓着手,“俺用稻种和你换。”   “满叔,你要多少?”   “两斤。”王满笑呵呵地,“俺用五斤稻种给你换,周里正说你的豆种特别好,而且已经做出了那豆芽。俺想着也种。”   “我给你拿。”周郡去年大豆种的多,留的也多,两斤豆种换五斤也行。价值没差多少。王满高兴地离开。   他出去后见到王虎媳妇和王寡妇还在那嘀嘀咕咕地说什么,他也没打招呼,直接回屋了。王虎媳妇回去后和自家男人王虎说:“你觉得那个养鸡靠谱吗?”   王虎说:“那周里正这么聪明的人都说要做?你还寻思什么?”王虎是紧跟周家周里正的,这是个大能人,跟着他不会错。   王虎媳妇想的就多了,“我刚在在周郡那,问他半天,这小子滑头,什么也没说,他和那赵雍整天混在一起,难道真的不知道那秘方?”   “你管人家秘方做什么?”王虎皱眉,“你还能把秘方抢过来,自己单独干?”别说她能不能抢来这秘方。自从来到这下营村,他媳妇走过最远的路就是去赶大集吧,连镇子上都没去过。她知道酒楼门朝哪开,能把他们做出来的那个什么变蛋推销出去?   “你是能说会道,还是会算账?”王虎问的不客气,“你连自己名字都不认识,你还寻思着秘方呢,你告诉我就算你有了秘方,你都把变蛋卖不出去?”不是他看不起自家媳妇。他们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土里刨食的,不夸张地说一辈子没进过饭馆吃饭,和那些人打交道都害怕他们会坑人,每次去缴纳赋税,完粮,还要他们的里正帮忙计数呢。   他自认为没那本事把这么鸡蛋卖出去,就昨天周里正来说那么多的话,他听得云里雾里的,但就是知道一个道理,跟着聪明人学。周里正在他心底是能人,又是个厚道人,跟着他不会吃亏的。   王虎媳妇被自家男人埋汰,脸色不好看,嘴里道:“你光说我做什么。我还不是想让咱家过好一点。才琢磨这些的。你看那炉子,周郡就能买得起炉子了,这钱哪来的,不还是他跟在赵雍屁股后头学着挣来的。我是不会算账还不会做买卖,但是咱家两个娃,大顺和二妞,这不是可以学吗?周郡也就比大顺大一岁,人家怎么就能成?要是给了咱大顺机会,说不定也能成事呢。”   王虎说不过媳妇,只是道:“你既然有心要大顺多学学,你就不要老去打听这秘方的事。赵家人的秘方肯定不会给外人看的。就按照里正说得,我们养鸡,养它二三十只,多养一些。二妞人大了,亲事虽然还没着落,但是人要养起来了,现在晒得黑,以后就在家里专门养鸡,不下地了。大顺和我就忙地里,你和二妞多顾着家里。要是周郡那需要人帮忙,你就让大顺过去。这日子很快就能过好了。”   王虎媳妇听他提到二妞的亲事,陡然冒出一个念头,捅了捅王虎,“哎,当家的,你说咱二妞说给周立如何?”   “啥?”王虎掏了掏耳朵,“你说啥?”   “周立和咱家二妞。”   “拉倒吧!”王虎差点跳起来,“你倒是敢想,你那闺女配的上人家周立?”周里正家的大孙子,读过书长得不差,个子又高,周家虽然不是里正了,但是人家现在日子过得可比他们好多了。周里正现在还在打听周氏一族的消息,等到和族人联系上了。他听说周里正可是和本家有亲戚关系的,等缓过来周立还会再去读书,读了书人家什么样的闺女娶不到?   他可不觉得他闺女能配的上人家。   王虎媳妇不愿意了,“怎么配不上,合着是我闺女不是你女儿是吧?有你这样埋汰自家闺女的吗?你这当爹的你说说你家闺女差在哪了?”   “俺家二妞人长得又不差,懂事的很,除了人懒一点,别的没毛病。”王虎媳妇很看好自家闺女的,“她没认字,是因为俺们没那条件,要是嫁到了周家,周立教教她,不也就会了。你看周郡家的周娇,不就是周郡有空的时候教她几个字吗?她不就学会了。咱二妞难道还不如周娇吗?”   王虎心说还真不不如。他不是嫌弃自家闺女,但二妞在他这个当爹的看来还真的很懒,人家周娇一天到晚没闲着过,不是带着路拾就是在家里洗衣做饭菜园子里跑着。快春耕了人家也不闲着,每日去挖荠菜。而二妞呢,干一点活都说累,有了空就躺着,挖野菜也是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   “周娇那孩子真不错。”王虎道。王虎媳妇听了道:“自然,人家没爹没妈的,当然要勤快辛苦一点。咱家二妞却是不要的,咱们还在前面挡着呢。”   王虎也不是一味埋汰自家闺女,闺女也不是没有优点,孝顺是真的孝顺,听话也是真的听话,他道:“咱闺女也是好的,但是和周立比……总之,这亲事你别提,不然难堪的是二妞和咱家。”   王虎媳妇琢磨琢磨周大福媳妇那人,撇撇嘴,“周立不行,你觉得周明怎么样?”她是一心想和周家结亲。攀上了周里正,他们家以后的日子肯定好过。王虎听她竟提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脸色难看起来,“你要不嫌丢人,你就去试试。”   王虎媳妇撇撇嘴,“我也不想着咱家能好吗?”她近来琢磨着二妞的亲事,把临近的几个小伙子都考虑了一遍,念叨着。王虎听她念叨着王家的,周家的,连王冬嵩都念叨上了。   王虎却突然道:“你觉得周郡怎么样?”王虎媳妇突发奇想,“周是也不错,虽说比咱二妞大几岁,但人靠谱,也有本事。可是带着三个娃娃,累赘太多,负担重。咱二妞嫁过去要拉扯几个小的,不值当,也没个公婆帮衬,不行。”   王虎是觉得周郡有担当,可是媳妇说得也対,他负担重。他道:“行了,别想了,睡吧。”明个还要一起挖土方建鸡窝呢。   春耕开始了,下营村有些种早稻的,秧苗就准备好了,而他们地里的草也该去拔了,土翻过一轮了,草一拔土一翻,就等着放水养地下秧苗了。 第83章 春耕   赵雍说他忙完了春耕,就要去城里上工。但是他会每个月回来一次,还把他在城里经常去的药铺的地址给了周郡,说有事可以去那里找他。说他这一年不会走出吉县的,就在周边山林里田野里采摘。他们药农种的还有地。   本来他今年是准备出了豫章郡的,去赵王封地的几个山区采药。赵王和豫章王相邻的区域还不会有仗打,虽然土匪流民横行,但险中求富贵,可以冒险试试。   周郡说他们逃荒的时候路过的几个山区和土匪,问赵雍封家堡的土匪,是不是真的像人们传言的那样是豫章王的人。赵雍也不太清楚,但是那边的土匪不骚扰周边临县,他其实也怀疑那土匪和官方有联系。不过他怀疑的是西南节度使,那些土匪最有可能是节度使的人,盘踞在封家堡既是监视豫章王又是让赵王有所顾忌。   话扯远了。今年不会出远门了,因为已经有了变蛋这门生意。周郡说不用担心,这几家他们都是商量好了,路也是走熟了的,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吉县内治安不错,走大道再有两个人一起,也不会有拦路抢劫的。他们就那一点皮蛋也不会有土匪看的上眼。   两人又商量好一点细节,赵雍问他和周里正他们有没有商量好细节和分配方式。以后大家一起合作,事情又多又杂,要是利益分配出了差错,大家以后可就不好相处了。人说亲兄弟明算账,丑话就要一开始说在前头。   养鸡不是没有风险的。周郡也知道,但是他现在还是比较相信周里正的,他既然答应大家一起出钱出力建造养鸡场,恐怕心底是有成算的。最大的亏损就是鸡蛋卖不出去了,但是换不到钱可以换粮食啊。   随后大家都开始忙春耕,整日在地里头劳作,就连路拾有事没事也在田埂上晃悠着。今年周家村和王家沟的田地放水进水顺利,根本没怎么等,水很快就放好了。又加上赵家的田地被移走了,所以他们干起活来格外卖力也格外舒坦。   赵雍今年还是照常种水稻,他是粗放式的下秧苗。今年赵兰回来,他也没有去上工,加上赵母,三人两亩地插秧很快。这两亩地只种水稻,是因为要留吃的,今年秋税他还没挣回来,所以不得不去采药了。   其实本来秋税钱是能够攒起来的,但是因为赵兰的事前期那后花了不少,还给那钱二郎还了二两银子的赌债,又加上收鸡蛋和腌制的投入,前期成本都投入进去了。还有他前后两三次去找彤彤,打听来打听去也花了不少银钱,还有他买了一本书和一套笔墨纸砚。所以攒的钱没了……   赵雍回到家里看了看柴房里的两个大坛子,算下还这七八百个皮蛋还要腌制小半个月的,他等不及了。这个时候要再不去外出采药,今年的秋税可能就要拿粮食出了。他就急忙去找周郡,又和周郡确认了送货日子和算好利润及那边的收支,他就回城上工采药去了。一天都没耽搁,连夜走的。   赵雍走后,周郡的活还没干完呢。今年可没人帮他干了,只好他还有路云及周娇三人闷头干。周娇还是个八岁的小女孩,周郡可不敢让她一直在地里待着,每天只让她在地里待上两个时辰,就把她赶回家去,说家里有一大堆活等着她呢。万一累坏了他哭都没地哭去。   其实水田里干活,累就累了,周郡也能接受,接受不了的就是田里的微生物和虫子,还有蚂蟥特么的吸血咬人,一感觉到疼了,手一摸就是一个吸血蚂蟥,真膈应又烦人。所以他都尽量不让周娇和路拾下水田,小孩子的皮肤娇嫩。   就连周郡自己恨不得把自己全身都包裹起来,但没这条件,连个现代的硅胶雨鞋都没有,还是要赤着脚,说不定还会铬到石头和小树枝,反正到最后大家都希望自己的脚皮越厚越好。路云对这些不讨厌,反而很喜欢在水田里劳作,他觉得这个比读书让他有兴趣。虽然种地累,但是收获却是立竿见影的。   插秧插好后,还要施肥。周郡他们还要分出精力来种大豆。他这留的豆种是春夏都可以种植的,春豆种植要麻烦一点,春大豆比水稻种植还麻烦,要开沟做垄,翻土施肥两次,种子撒进去,还要隔开间距,及浇水,浇水还不能太过。而且把种子埋起来的泥土要弄细泥,不能用粗土,这样会影响它发芽。   等到全部弄好后,再时不时地来锄草浇水,如果一段时间过后有豆子没有发芽的要及时补种。反正就是时时刻刻都要在地里熬着。秧苗插好后也不能轻松,要看着地里的水和害虫,及时捉虫施肥。周郡恨不得一个人长八只手,真是焦头烂额的。   每日回到家倒头就睡,周娇把家里收拾的很好,这个八岁还不到九岁的小女孩俨然一副小大人模样,带着小短腿的三岁半的路拾,淘米做饭洗薄衣服洗碗,偶尔会打扫家里,还有喂十只鸡。家里的鸡窝不用她打扫,路云会做。路云提水,拾柴火。偶尔周郡没空他还会砍柴,提水把水缸灌满。虽然地里的活没有周郡干得多,但是他也绝对不闲着。周郡干的是重活,就算路云现在十三岁了,是个半大小子了,但他也不敢让他干那些打土方拉犁的重活。他总觉得路云还能长高。路云还不到十五岁,现在身高才到他的下巴,不行啊,当然要继续长了。   就是周郡自己算下来十九周岁了,他就觉得自己还能再长长个子。路云还有两年才能分到地,他就一直念叨着什么时候才有地,这样家里就能多一点粮食,也有空余了。因为十五岁在村里就算成年,报上去后才能分田种粮。他们是按照人头和田地服徭役的,所以今年秋的赋税和徭役,只用出一人,而周郡准备拿银钱抵用。   赋税是年终缴纳,徭役确实秋收过后就要出人头去干活的,这个听村民说徭役很苦,比在自家种田苦多了。有时候运气不好,赶上修运河要去别的县城,吃不饱穿不暖的,一场风寒就能去掉半条命,要是再没有药吃得不得消息,等家人知道后恐怕就只能领回来一具尸体了。   周郡可不敢冒这样的险。只希望他们的皮蛋生意顺利,那么今后两年的赋税和徭役就不用担心了。   春天的日光和雨水都很充足,偶尔还有太阳雨出现,今天就是这模样,周郡刚在大豆地里弯腰锄草休息没多久,就下了雨,就当他准备回去后雨就停了,单衣湿了,风一吹打了个寒颤,想了想还是回去换个衣服再干活。   他刚走到河边,就看到周娇沿着他们家的小道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短衫的男人,他瞳孔一缩,急忙迎上去。   “哥,这是城里来的人,说是找你和赵大哥的?赵大哥不在家,赵兰姐姐没办法,我就带着他来找你了。”周娇道:“我说带他去田里找你,你就回来了。”   周郡松了一口气,他差点以为这人是拐子,还想着这拐子也太胆大了。身后的那个短衫男人道:“是周郡吗?我是醉霄馆的,你还记得吗?我们掌柜的姓吴。”   “吴掌柜,我记得,你好你好。”周郡笑容满面,“你们掌柜的找小人有何事?可是那变蛋有坏的,出问题了?”他说着心里着急起来,但面上还是带着笑容,请这人进屋喝水。这人自称也姓吴,吴掌柜的是他大哥,周郡就殷勤地喊他吴二哥。   吴二哥没进去喝水,直言问他那变蛋还有没有了,他们饭馆还要再进一批,最后今天他就能把变蛋带回去。周郡听到这里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这是留在那里的四十几个皮蛋买完了,来进货来了。算下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   要是皮蛋真卖的快,不应该不到十天就会找过来,而他却二十多天后找来,难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悦来客酒楼还没来人呢,说明人家卖的很稳。他就想问清楚,嘴里喊着吴二哥,热情满满的把他邀请到了屋里,周娇机灵地早就跑去赵雍家,问赵婶娘拿茶叶来。   吴二哥听他说皮蛋还要等七八天才能腌制好,皱了皱眉,但是没说什么。周郡就打听着城里发生了什么事,说当初掌柜的细致,只要了一些,说不好卖,如今却突然要加大订单,他们也没怎么准备。还让吴二哥看看他们家里的状态,说都是泥腿子指望着这皮蛋生意糊口,还请吴二哥说说是不是皮蛋真的受欢迎,吃的人多,如果是这样,他们也好多做一些。   庄稼人指着这过日子呢。他还绞尽脑汁地夸吴二哥,说他长得魁梧有力,又平易近人,反正就是吹彩虹屁。周郡说的磕磕绊绊的很不自然,那个吴二哥当然知道,但他觉得庄稼人就是这样实在,虽然夸他夸得虽然不到点子上,但没见过市面的人嘛,可以理解。   后来周郡见他还不说,想起了赵雍之前的操作,想塞钱,但是他可没有赵雍的豪爽大方,一下子就能拿出半吊钱来,于是他灵机一动出去把周里正找来了。周里正来了,和他寒暄,也不知道里正怎么说的,周娇把茶叶拿来后,泡了茶他也喝了,之后出了周郡那个小屋,来到了外面的棚子里。   周里正和他坐在那棚子里说着话儿,周里正语气就跟平常拉家常一样,但吴二哥就是很高兴,兴趣盎然的,说了自己和哥哥怎么办餐馆,但是因为大哥是长子,所以父亲把饭馆给了他,而他只能依附着哥哥生存之类的。   然后说着说着周郡就知道为什么他这个时候跑来要买皮蛋了。原来是因为禹城来了一位贵客,偶然吃到了皮蛋,觉得很好吃,就把掌柜的找去,说要弄一批回家孝敬祖母和长辈的。这位贵客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但是身边有两个丫鬟,一个嬷嬷,还有三个护卫前呼后拥的。掌柜的哪敢得罪,再说贵客出手大方,他就立刻答应了。那贵客说过了几日会派人来收取,留下银子就走了。   掌柜的赶紧找到了他们留下的地址,他就找过来了。周郡听了问他要多少,吴二哥就说越多越好。还说这皮蛋卖的不错,其实他留下的四十多个在第五天就卖完了。但是利润并不是很大,他大哥也就不着急,准备下次他们入城的时候再要说,到时候要二百个,配着小菜卖也就够了。不像悦来客酒楼那样,用量多,菜品也够丰富。他们酒楼并不是很能做复杂的菜色,所以这皮蛋利润不是很大。   周郡听到这里,就想着是不是要把镇子上齐家菜馆的那批变蛋匀给他。那批变蛋还有两三天就能腌制好了,是他准备送过去的。而城里的悦来客酒楼的五百个鸡蛋还要近十天才能腌制好。他就问吴二哥需要多少,吴二哥说那客人要二百个。   其实吴二哥还是没说实话,这二百个皮蛋不值钱,但是那位贵客不像是能被得罪的样子。其实是掌柜的想要讨好贵客,没怎么就直接答应下来了,现在骑虎难下,这要是没货,误了那贵客的时间可怎么办。   “这回你无论如何也要帮我凑齐二百个,我这边急需。这回稳了,我们以后的生意也好谈。”吴二哥又抿了一口茶,这茶水真难喝,不过他和周里正聊得开心,话说了口渴了就不在乎了。   周郡就说还没腌制好,那吴二哥立刻说价钱不是问题。周里正在一旁听了大概,把周郡拉到一边,问他道:“想涨价?”周郡说没腌制好,他看出来了是托词。   周郡点头,说,“不是我想涨价,而是他要的太急了,我要把另一批货匀给他,这肯定要得罪齐家饭馆的掌柜。我又不能让他这一笔订单断了。”他想要吴二哥这笔订单,既能和他打好关系,也确定了之后他们的合作的,但是又不能亏本做生意。这货匀给他,就必须要给那齐家饭馆的掌柜延迟,也要给人家一点补偿的。   周里正表示明白,于是他就帮着周郡说话,而且装作很为难的样子说周郡这小子说的是实话,农家汉子说话做事都老实,不会弯弯绕绕的,他们这变蛋一开始做出来就只是想自家吃,后来孩子们为了补贴家用要去卖钱。   现在既然吴二哥这个贵客有需要,他们就拼尽全力帮忙的,就说他们现在家里还有一点皮蛋是要留着自家吃的,但是吴二哥来了一趟,又是他们的贵客,他们就把自家的皮蛋拿出来凑一凑,看看能不能凑得到。   吴二哥一听欣喜异常。但是周里正话题一转,说他们这都是留着做盐巴当菜吃的,农家人没啥油水也没啥钱,连肉也就逢年过节吃上一回,所以还请吴二哥体谅体谅,他们把口粮拿出来也需要一点钱来买盐巴吃。   吴二哥明白,当即拿出荷包来,拿出了二两银子,说今天要是能把皮蛋带回去,这银子就归他们了。看他这样子是真的很急。   周里正笑呵呵地说不用那么急,说今天大家都在田地里干活,他挨家挨户的收肯定是来不及了,请贵客先回去,他明天收好鸡蛋,连夜就给他送回去。说这银钱也不用这么着急给,等他们把皮蛋送过去再给也不迟。   吴二哥迟疑,周里正就指着他们的村里说:“没办法了,吴掌柜的,您看这庄稼人现在都在地里干活,谁家也没空这个时候回来啊,也就是我这老头子一把年纪下地干不动了,才在家里待着。你别急,明天,明天我一定把皮蛋给您送去。您想啊你要是自家带着二百多个皮蛋连夜赶路也是受累不是?”   “俺们村里也没什么好的能招待您的?”周里正道:“要不,您在俺家睡上一宿,明个我让这个小子送您回城?”   吴二哥见他们这茅草屋,心里表示嫌弃,嘴上却道:“这哪能成,周老丈,你是个实在人说的也在理,我就先去镇子上待一宿,第二天来收皮蛋。”   周里正笑呵呵地说可以可以,然后吴二哥要把二两银子留下,周里正顺势也就收下了,说明日一定把皮蛋给收好。吴二哥骑得是马,上了马很快就离开了。   周郡在一旁很感慨周里正的口才啊,找接口找的合情合理,二百个皮蛋转手就得来二两银子啊。要知道他们卖给镇子上的齐家饭馆才能挣一百多文呢。   可是就算拖延了一天时间,但是那皮蛋还是没腌制好啊。没腌制到一个月,这能成吗?算下日子才腌制了二十八天,至少要三十天吧。他把顾虑说了。   周里正老谋深算,抚着胡子笑了,“没事。明日他来,我们就说他骑马带着皮蛋走,会把皮蛋颠碎,然后让周大福和你推着板车送货过去。你们在路上慢一点,天黑后到了城门,等一夜,门开了在入城。”这不是一天一夜又过去了。   周郡想着妙啊。他们俩还能在天明城门开之前,把皮蛋上的糊糊都清洗干净,这样一看又是干干净净的皮蛋,腌制方法也不会被人学了去。而且天亮了就入城,也不会耽搁吴掌柜的生意。吴掌柜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姜还是老的辣,周郡真心实意地鞠躬,“阿爷,你这招实在是高。”   周里正挥挥手,“郡小子,钱拿着,你还是想想怎么和你镇子上的买家交代吧?你这个,阿爷我就帮不上忙了。”周里正经过这件事,也能看出来了皮蛋生意是大有可为的,人家找人都能找到家里来,这说明皮蛋很畅销,而且吴二哥那意思是接下来的订单要加到二百个一月。   周里正想起周郡说可以把周边几个县城都去试试,觉得他的想法是对的。鸡窝快建好了,这段时间他们忙春耕,还有一些地方没有收尾,也没有去买鸡苗和鸭苗。等春耕一忙完,要感慨把鸡鸭都养起来,最好买现成的老母鸡,来到就能下蛋。   周里正摸着胡子看着周郡笑得和蔼,这个孩子要是他亲孙子就好了,比他没了的小儿子头脑还活泛。周郡见状,嘿嘿笑着,又去讨好周里正,求他能不能教自己几个说辞,然后学着去应付齐家饭馆的掌柜的。 第84章 豆腐   事情果然如周里正所计算的那样,吴二哥被他们说服了,骑着马走在前面。周郡和周大福推着板车跟在后面。其实齐家饭馆一开始定的是一百个鸡蛋,但后来周郡他们觉得既然做了一批不如多买一点,就又买了一批。   加上之前赵母做的一批自家留着吃的,凑够了二百十七个皮蛋,其中第二批做的还差三四天才够三十天。周郡做好了标记,准备把这一批拖延到最后,放在最下面。为了稳妥,他还打开尝过,从外表是看不出来什么。但是这皮蛋腌制三十天的风味和四十天的风味是不同的。这个二十七八天的皮蛋口感还是差很多。他有些担心会损害他们的名声。要是一般时候他绝对不会把这个卖出去。   现在他的行为有些急功近利了。周大福见他愁眉不展,不以为意,“这有啥,俺们庄稼人腌制东西没这么紧扣时间的,我看这个蛋和别的蛋差别不大,这是鸭蛋,本来就和鸡蛋味不同。”   他们去的时候吴掌柜的正在,一脸焦急,还说要去找他们。吴二哥也是急忙要看货,今天就是那贵客的侍卫来取货的日子。周郡想了想还是偷偷和吴掌柜的说最下面的一批货还要两天才能腌制好,口感可能会有差错。   吴掌柜皱眉,语气不太好,“没有腌制好,怎么能往这里送?下面一批差多少?”   周郡说:“只有四十个。”吴掌柜的送了一口气,周郡送来的二百十七个皮蛋,去掉四十个,还有一百七十七个,不行就只给这么多。他立刻就把皮蛋卸下来,拿过周郡做的标记那一竹筐里,拿出他说的还没腌制好的,打开看了看,尝了尝味道。没多大差别,他语气立刻又好了起来,“你们辛苦了,我二弟都和我说了,这是你们留着自己吃的。来,跟着小二的去前面喝杯水吃碗面。”   他让小二把周郡和周大福带出去,然后就在后厨一一验货起来。这批皮蛋他买的贵,要是他们糊弄自己,吴掌柜心想一定不能绕过他们。也就是二弟傻,一下子给了二两银子。要是他能走得开,一两银子都不用。什么自家留着吃的,不过是为了要涨价大赚一笔罢了。   这点小伎俩他是能看得清楚的。不过他现在不能计较,那位贵客的人就要到了,先把眼前的一关应付过去再说。再说这笔生意他也不亏,那位贵客那天吃的高兴,说一个普通小店没想到还有这等风味,给的赏钱也大方,光是购买皮蛋的定金就随手给了两个小金馃子。   周郡和周大福吃了面,两人也没闲着,等了一会儿,小二的过来,说掌柜的要他们去后厨,在后厨那个吴掌柜春风满面,喜气洋洋的。和他们说话也客气许多,说下个月再送二百个皮蛋过来,还送了他们两块豆腐。   周郡和周大福出来的说话,两人在前门看到一辆精美的马车,有个小丫鬟在车帘后一闪而过,侧脸有些熟悉,周郡的目光追过去,那马车很快就转弯入了主街消失不见。周大福道:“这肯定就是那位贵客的马车了。你看她马车的马鞍上挂着都是金铃铛,马车上还有风铃,一走动就响,真好听。”   周郡不觉得好看,只觉得这贵客肯定是个爱美的小女孩。他和周大福吃饱了,周大福说既然来了就逛逛,去粮食铺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种子,买点菜种回去。拎着这两块豆腐,周郡想去豆腐摊子看看,能不能打听出来这卤水点豆腐中的卤水如何做的。   豆子磨成豆浆,要卤水才能凝固。反正只要在天黑前回到下营村就行,两人决定这两个地方都去看看。周郡路过悦来客酒楼的时候还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之后还进去看了看菜单,皮蛋瘦肉粥和上汤娃娃菜已经挂在菜单上了,还有一道皮蛋酸鸡。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看来又是新开发的菜品。   那么十天时候再次来送皮蛋的时候悦来客酒楼的订单应该会多加一点吧?周大福站在门口感慨道:“人真多啊。”同时对他们的养鸡活计更有信心了。他爹说他来多瞧瞧,回去后要和他们描述描述见闻。   两人去了粮食铺,周郡买了小半包绿豆种子和油菜种。周大福买的就多了,菜种和谷种他都买了,玉米种子他也买了些,他笑着说咱这地不适合种玉米,但是他还是想试试。豆种家里还有,这次他依旧问了有没有胡瓜种子,但那小二说没有,只有青瓜种和西瓜种子。   这就算了,他这几亩地是不够种这种奢饰品西瓜的。一边靠近江边和海边的禹城和平城那边人会种西瓜。这是高级奢饰品,他们穷苦人家吃不起。之后去另一条卖农贸产品的街市上看到了豆腐铺子,周郡没上前,先是在旁边观察了一下子,站了大概有一刻钟左右,有两三个人来买豆腐。这样的频率其实很不错了,他就上前去问豆腐怎么卖?   那卖豆腐的是个大娘,扫了他一眼,又扫到周大福,见他手里提着两块豆腐,笑了起来,“哪来的小子,来这打趣老娘来了。”她打着拍子,“去,去,别耽误我做生意。”   周郡这个时候幽怨地看了周大福一眼,这周大叔怎么就没把豆腐给藏起来了。周大福却不慌不忙地上前道:“这位妹子,俺们这豆腐是人家送的,家里人多,不够吃。想要再买两块,大妹子,你这豆腐咋卖?”   “大哥听着不像吉县人啊。”   “是哩,大妹子你耳朵好使,俺们是大前年逃荒到这里的,俺们老家是平县的,青州郡的。我就要这一块,你给俺算算,俺们才安顿下来,缓过劲来,想吃点好的。”   “青州啊,那赵王可不是好东西。这豆腐按斤称,十二文一斤。你选的这块我给你称一成,一斤八两,你给二十文就成。”   这位卖豆腐的大娘就和周大福唠嗑起来。豆腐大娘说他们吉县逃荒来的人可多了,又说近来赵王好像又要打仗了,说安水镇城门都关了,只留两个小门让人进出。这个消息惊到了他们,周郡第一个担心是会不会打到他们这里来,他可不想再经历一场战乱和逃荒了。   可是下一秒豆腐大娘又说安水镇的官老爷是大惊小怪,这赵王谋反起兵好几年了,从来不敢得罪豫章王,要是真的打过来那离死也不远了。她言语之中对豫章王有股莫名其妙的自信。周郡就放下心来。   周大福说这一块大了点,让她切一半,然后笑呵呵地拿着,掏出十个铜板给大娘,接着漫不经心地说:“大妹子,你这卤水咸吧,我先前吃的那走街串巷卖的豆腐吃着不得劲。”   豆腐大娘自豪地说:“我家做豆腐几十年了,卤水是一绝,要我说这豆腐做的如何全靠这豆子和卤水,别人都用醋酸浆,做出来却是有一股酸味,我家就是用那那好的盐巴浆水,这一点那豆腐又白又嫩,咸味相当,吃起来还有一种甜味呢。”   “大妹子说得真好,看得出来您家这是老招牌,待我回去尝尝,要是好吃,俺可天天会来买。”周大福恰到好处的恭维,他看着就憨厚的脸上也透出那种真心实意的质朴的夸奖。   卖豆腐的大娘爷笑了,很是得意:“大哥真会说话。你去打听打听这一条街上我家豆腐,谁吃了不说一个好。”   然后他们又唠了一会儿嗑,周大福才拎着豆腐离开。周郡佩服道:“大叔你厉害。”看来周大福不愧是周里正的儿子,套话也是有一套。周大福道:“我来的时候我爹教了我两招,没想到还真能成。”他这几年跟在周里正身后没少学。   以前他爹看不上他,只教三弟和周立,如今悉心教他,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了点,又加上这两三年外出都是他,所以锻炼下来也能学个一两成为人处世了。再怎么说他经验就比周郡这样的小年轻多,见的人也多啊。   “用盐水和醋酸浆,咱们回去也试试。”这回有了个大概了,周郡突然有信心了。他想先试试,然后不成,等赵雍回来问他有没有哪本书上有记载这个的。豆子发豆芽都有记载,这个做豆腐肯定也有记载。毕竟古代中医万物皆可入药,医学典籍也不少。   周大福道:“天色不早了,我们早些回去,说不定还能赶得上吃上热豆腐。”两个大男人推着板车出了城。这个时候他们的速度可比之前快多了,因为他们吃饱饭了,而且身体也不是第一次入城时候的虚弱和干瘦,两人步伐矫健,加上春天天黑的还晚,日头变长,所以在天黑前赶回了家。   周大福把豆腐分了一块给周郡,周郡嘿嘿笑着,也不推辞,说这次送货的钱他会记着,等赵雍回来他们统一分配。周大福说不急不急,各自回了家。周郡很遗憾,自己没有留下一个皮蛋,不然凉拌豆腐皮蛋肯定很好吃。   路拾还没吃过豆腐呢,见到他拿回来的豆腐很好奇,手指挖上去立刻吃了一口,周郡拍了他一下手。他调皮地冲周郡一笑,“哥,我要吃这个,好吃!”   “你嘴里就没有不好吃的东西。”周郡笑着牵着他的手,“今晚我们做豆腐煲。”他把这小块豆腐又分成了两半,然后把其中一小块放起来留着明天吃,这块大的用匕首切成十六块,接着用了一个鸡蛋把豆腐裹起来,然后在坛子地步滴上几滴麻油,尽量让麻油坛子底部都沾到油,然后放在炉子上,接着把豆腐一个个放进去,再次滴上几滴麻油在豆腐上,炉子加木炭生火这样用油煎。   木炭烧起来后不一会儿就闻到了豆腐香味,麻油的味道也充斥着几个人的鼻腔。路拾在一旁流口水连声问什么时候能吃。周娇和路云早就把盘子给端过来,盘子里还有五个粗面馒头,然后又倒了四杯糖水,这十六块豆腐都煎好后,周郡取来粗盐撒上去,又让路云去拔两颗小葱来,洗净切葱花撒上去。   行了,出锅装盘,开吃!路拾迫不及待地就咬上去,周郡都没来及阻止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烫到了舌头,又舍不得吐出来,用手捂着嘴哎呀呀呀的叫唤,还原地蹦跳起来,跟个皮猴一样。周郡又好气又好笑,还有点心疼,让他把豆腐吐出来吐在手里,别把自己喉咙烫伤了。   路拾嘴巴张着,那模样可怜兮兮的,但是眼神还在豆腐上,周郡看了看他的喉咙,没事,只是舌头有些红,他又让他喝了两口水,周娇拍了他的头,“你啊你,又没人和你抢。阿姐这块也留给你。”   路拾闻言又乐起来,委屈一扫而光,又活蹦乱跳地开始吃豆腐,这回他可小心了。用筷子加起来,先放在嘴边呼呼吹吹,然后用舌头舔一口,尝尝,不烫就整个塞入嘴巴里,大口大口的嚼起来。他咽下去后还眯起眼,似乎在回味下味道。然后再咬一口粗面馒头,最后再次循环之前吹吹呼呼的动作。像个小仓鼠一样,两颊鼓鼓的吃着豆腐和馒头。   “哥哥,这真好吃,我们以后能天天吃吗?”   “现在还不行,以后,说不定可以。”他大概知道卤水怎么做了,但是还是需要再问问,试验试验的。要是真的出来了,家里又有个进项和多一份口粮了。   路云和周娇也吃的津津有味。周娇道:“哥哥,卤水用那个做猪头肉的卤水可以吗?”她说的是卤味,周郡其实真的不太清楚,周娇就道:“赵婶娘说可以的。”   路云道:“等咱们空了去大姜村那磨坊里,挨个试试。”   周郡表示同意,和他们俩说了明天的安排。明天他要先去地里看看庄稼,下午他就要去镇子上,和齐家饭馆掌柜的道歉并说明送货日期。之后会再去集市上转悠转悠,一是买鸡蛋和鸭蛋,现在送走一批皮蛋,就要立刻补充一些鸡蛋回来。这可不能耽搁。 第二个就是他还是想去集市上看看这豆腐有没有卖的,能不能再探听探听卤水做法。 第85章 鸡窝   齐家饭馆的掌柜见他没有把货送来,神色冷淡下来,问他出了什么事,说他这等着皮蛋下锅呢。周郡当然不会说是把他的货给了别人,而是说这批货还要腌制几天,到时候会晚点给他,因为晚了,所以他会补偿五个鸭蛋。   他又连声说好话,齐家掌柜的最后同意了。实在是因为这皮蛋卖的不错,他的皮蛋瘦肉粥招牌打出去了,每日都能卖上二十七八碗左右。这个销量在他饭馆里很不错了。像他这样的小餐馆一道菜一天能被端上桌超过二十次,就是比较受欢迎的菜了,可以称得上是饭馆的招牌菜了。   周郡又听掌柜的说想增加一下订单,每个月多送五十个。周郡就道送是可以送的,但他想提一提成本。就问掌柜是想要鸡蛋还是鸭蛋,掌柜的说要鸭蛋,一百个鸡蛋,五十个鸭蛋做成的皮蛋和一百五十个鸡蛋做成的皮蛋价钱是不同,能贵上一倍。周郡就直说了,“是这样的,现在腌制他的一味草药用完了,在镇子上买不到,要托人去禹城买来,所以这价钱?”   齐家掌柜一听就知道他打什么主意,心里很生气,面上上不免带出点不虞之色来,语气也生硬起来,“周郡,做生意没有这样做的。当初说好的是什么价就应该是什么价格。”   周郡道:“掌柜的说得对,我们当初给的鸡蛋皮蛋是这个价,七文钱两个。皮鸭蛋却是五文钱一个的。您家没要皮鸭蛋。掌柜的,您家大业大的,我们却是小本生意,我真没哄您,那草药确实涨价了,我们这也是无奈之举。”   掌柜的沉默。   周郡继续说:“是这样的,如果您还继续要鸡蛋,我们就还按照原价来,但是皮鸭蛋却真的不能低了。鸭蛋的腌制时间要比鸡蛋长,我们周期也就长一点,用的草药和配料也要多一点,这是客观事实,没法改变的事情。掌柜的,不是我想涨价,实在是……”   他很为难的模样,语气也是低低的,显示着真诚,“掌柜的,您别和我计较,我没啥见识,俺们农民比不上您这样有学识的人,您见多识广又经营这么大的餐馆,指缝里露出一点就给我们吃的了。我能做的就是多给你两个皮鸭蛋。”   “你这小子,真是,唉……”掌柜的见他态度坚决,他道:“行吧,别说了,你尽快把我那批皮蛋送过来吧。剩下的五十个我不要鸭蛋了,继续用鸡蛋。”掌柜说完就把他撇下走了。看他的样子是有些恼了。   周郡知道这回惹得掌柜的不高兴了,但是没办法,这齐家饭馆虽然是第一个支持他们生意的,但是给的价钱实在是太低了,每个鸡蛋只挣一文钱,但该有我工序却是一个都少不了。每个月他还要往返两次送货。   周郡心里苦笑,出了齐家饭馆后站在那一会儿,今天还下着细雨,他把竹筐扣在头上,跑着去集市上看有没有卖豆腐的。转了一圈没看到,就准备回去,碰到了刚子哥,刚想叫住他,刚子哥就急匆匆地走了。   周郡站了一会儿后鬼使神差地又走到了五味居小饭馆。这家当初是他第一个想要推销的皮蛋的地方,可是那个主厨不屑一顾。刚走到饭馆门前,帮厨刚子哥就过来拉着他,“哎呀,周郡你这小子可让我好找。”   “刚子哥,怎么了?”周郡问他找自己有什么事,刚子哥嘿嘿笑,说是好事情。   然后把他拉进了饭馆,柜台的账房见了过来道:“我们掌柜的来了,听说镇子上有了新的菜色叫什么皮蛋瘦肉粥,感兴趣了。”剩下的话账房咽下去,只是冲着周郡笑,“你的运气来了。”   “托福,”周郡听他这样说,心里有猜测了,“我的运气肯定是您老和刚子哥带来的,是不是掌柜的想要皮蛋?”   刚子哥没再卖关子,和他说了掌柜的听说了主厨把他们赶出去,说这皮蛋不好吃的脸色就变了,然后又把他叫过来问情况。然后就让他去乡下看看,可是刚子哥并不知道他是哪个村的,这两天正在打听他具体地址呢。这回就碰上了,赶紧地要和他一起回家去拿皮蛋,说他们掌柜一下子要二百个。   二百个!周郡心里乐开了花。但一想,他和齐家饭馆有约定,说过只卖他一家的,这回倒是犹豫了。   刚子哥听说他的顾虑,说他傻。做生意还有这样把生意往外推的。如果要是齐家饭馆说是要独家,独一份的话应该定下合同或者价格是独一份。要是以后他们做大了,难道还不能零卖?周郡琢磨着,说等一会儿,于是又回去找齐家饭馆的掌柜,和他们说了另外一家要定的,以后可能也要做皮蛋食材。那掌柜的要气死了,周郡赶紧安抚,说给他家的价钱一直会是最低,绝对不涨价。然后又给了一个猪蹄药膳汤,这个不是补气的,而是和镇子上五味居有名的山药羊鞭药汤那个效果是一样的。也是壮阳的药膳,不过这个要加黄芪和鹌鹑蛋。黄芪可以买,鹌鹑蛋这个不太好得,鸟蛋也可以替代。然后又给他了一个韭菜锅贴的菜谱。前者是赵雍从草药集和医书里找到的,后者是他以前吃过的。这里人吃饺子,可不吃锅贴。韭菜锅贴就是韭菜饺子,不过饺子是蒸熟的,不过水,然后用油在铁锅里煎一煎。在撒上一点芝麻碎或者花生碎,一出锅那香味都止不住的外散。反正什么东西过油后都好吃。   周郡把菜谱说出来,掌柜的立刻就自己动手在灶台上做,那个猪蹄黄芪蛋汤,他就让人去药铺买黄芪,这个锅贴他当场就做出来了,尝了一口,又焦又脆,韭菜的味道更是浓郁,又有油脂的发酵。掌柜连吃了几个,周郡又趁机说这个韭菜鸡蛋锅贴配上皮蛋瘦肉粥吃,更加美味可口,鲜甜又不油腻,而且补气又壮阳,最重要的是韭菜哪里都有。只是人们不知道有壮阳的效果。这个锅贴配着猪蹄汤也好。   周郡看到掌柜的心动了,脸色好看起来了,又说自己给五味居只卖变蛋,不会给任何菜谱的。以后他要是琢磨出来菜谱,照样给他,两家可以一直合作。掌柜的得了这两个菜谱,那个猪蹄黄芪蛋汤效果还不知道,但是这个锅贴可是好东西,做法简单,配着皮蛋瘦肉粥卖,他家小饭馆连早午饭都可以一起做了。这个东西他开饭馆这么多年,知道这个菜谱的价值的。锅贴定价不用太高,但是一旦卖出去绝对能够受到欢迎。   于是他再次确定周郡是把菜谱白给他,也不会再给别人,卖给自己的皮蛋不涨价,就同意了他卖皮蛋给五味居。周郡出来后松了一口气,浑身汗湿了,一开始做生意没经验,竟然直接答应了卖给他独一份的要求。唉,这也算给他一个教训了,以后可不能这样马虎,前前后后都要想清楚。独家协议可不能随便签,这回幸亏弥补回来了。   他又回到五味居,刚子哥还在等他,周郡心中有数了,面子上还能绷住,对刚子哥说可以卖给他们,但是现在没有现成的,要是要二百个,可能只有下个月能送过来。账房又过来了,说他们掌柜的今天不在店里,要他下次来和掌柜的谈,明天就可以。刚子哥说现在可以去找大厨谈,他会和你好好谈的,他还眨眨眼。周郡也想着早日定下来,就跟着他去了后厨。   刚子哥说这回大厨绝对不会给他脸色瞧了,让他别记仇。说做生意就是这样的。周郡笑着说哪能记仇,能卖出一个皮蛋他都乐翻天了。然后说定金一拿到,就请刚子哥吃饭。刚子哥嘿嘿笑,说不用这样。他也是看他们掌柜的烦恼,就多嘴提了一句。其实他不想满足做一个帮工,传菜,他想进后厨主勺,可是那个主厨一点机会都不给他。其实是他真受够主厨了,好不容易有机会在掌柜面前给他上眼药,真是求之不得。那个时候看到主厨那猪肝脸色,他的心情敞亮的很。   周郡又见到了之前那个趾高气扬的主厨,但这回他的头虽然还是昂着的,但是语气比之前平和很多,问了周郡皮蛋情况,周郡就老老实实说没有现货,而且皮鸭蛋比皮鸡蛋贵,但是个头比鸡蛋大,味道也好一点。   主厨就说各要一百个,尽早要送过来,提前半个月能送来他自掏腰包多给一些钱。周郡嗯嗯的说尽量,要是那批货腌制好一定会先送过来的。然后拿了200文定金出了后厨。   刚子哥在旁,周郡没吝啬,转手就给了刚子哥三十文铜钱,说今天没空了,要赶快去收鸡蛋,所以不能请他吃饭了。下次,下次他早来送皮蛋,再请。刚子哥推嚷两下就收下了。刚子哥一天工钱三十二文,饭馆管一顿饭,这三十文对他来说是大手笔了。   出了五味居的周郡脚步生风,又赶去集市上一股脑地把集市上能找到的鸡蛋鸭蛋都买了。可是他是中午来的,送完货又折腾半天,这个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出了十字街旁边的铺子还有人,来摆摊的人没剩多少了,卖小鸡仔的人也没有了。周郡把整个十字街转过来,只买到了100多个鸡蛋和20多个鸭蛋,这是没得挑的。   乡下人卖鸡蛋都是赶早的,看来明天要么去大集买,要去早起来。周郡背着100多个鸡蛋鸭蛋回了家。然后把生鸡蛋鸭蛋给了赵婶娘。   之后的几天,周郡就开始到各个村里收鸡蛋鸭蛋,现在蛋是不嫌多了,而且他还要去山里挖石头磨粉做生石灰,还要买碱面,当然还要选好一点的稻草,带着路云和周娇忙个不停。对了,豆腐是暂时时间去实验去做了。豆芽却是做出来了,几个人吃了两顿,煮黄豆芽,还有黄豆芽炒肉丝。   虽然他们是用坛子做,但是把肉丝切得细细的,滴上一些麻油,在坛子底部翻炒,再倒入烫好的豆芽,翻炒几下。最后出锅,虽然不如炒锅,但是比煮的和蒸的好吃多了。几个孩子吃的心旷神怡的,路拾说:“哥哥你真厉害,这比炒豆子好吃。”   “以后我们不吃炒豆子了,都把它做成豆芽吃。”路拾舔着手指,“还有豆腐,也是用炒豆子做的,豆子真厉害,什么都能做成。”   周郡心想豆子还能做成辣条呢,可惜这里他还没发现有辣椒这种东西,只有麻椒和花椒这种外来香料。   有了豆芽,他们的菜品又丰富很多。周郡暂时抽不出空来,泡发的也就够自家吃,他想着等空闲下来把豆腐也给做出来,然后拿豆芽和豆腐出去卖,这又是一笔入账。不过现阶段还是做皮蛋要紧。   这不到半个月,又谈成了两笔订单,加了近五百个皮蛋。加上之前的两家,那么每个月要出一千个皮蛋,这回挣得就多了。现在纯利润还没法算出来啊,他们前期投入也不少。鸡蛋和腌制材料都是要买的,后期等鸡蛋鸭蛋自己养,那些订单又能稳定下来,那么每个月至少能挣二两银子。   想想就令人激动。大家鸡窝已经建好了,周里正已经统计好各自要的小鸡仔,和分好的各个养鸡区域,周娇和路云本来养的就有十只鸡的,养在菜园旁边的鸡窝。这回他们建好的鸡窝就在屋后,是路阳和周林的宅基地。现在盖房子遥遥无期,但是村里该给他们的宅基地却是有的。   孩子们也参与喂养活动,周娇说家里有鸡了,还要买鸭子,也买十只好了,她可以忙得过来。这十只鸭就放在鸡窝里一起养着。现在他们几户人家分鸡窝,养的多的鸡窝就大,养的少的鸡窝就小,鸡窝都隔开了,用的木板和土块垒砌而成的,但是每个隔间都有一个小门,可以开关。他们鸡窝没有屋顶,只是盖了个大草棚。周里正说等到了冬天再把屋顶和草棚封上,因为夏天太热了,鸡鸭都受不了的,会热病的。   鸡窝盖好,两天后大家都去把鸡苗鸭苗给备齐了。光是周家就买了160只鸡种蛋,80只鸭种蛋,还买了两只三母鸡专门用来孵小鸡的。其他的如路阳夫妻俩和周林一家也各自鸡鸭种蛋买了有八十只,周大婶娘也耗巨资买了一只老母鸡和一只老母鸭。王家沟的人虽然对养鸡事业有疑虑,但是也都买了50只鸡鸭苗。一起分到了鸡窝,都准备大干一场的。除了王家沟的人买的是孵出来的鸡苗,已经出生了七天的好养活的小鸡仔小鸭仔。周家人他们买的都是种蛋,他们要自己孵小鸡!   周郡本来是打算直接买鸭仔的,他都买了十个鸭苗了,但是周娇和路拾好像对孵小鸡很感兴趣的模样,鸡苗又比种蛋贵,所以又买种蛋了。种蛋比一般的鸡蛋贵两文。鸡苗的价钱是十二文一只,周郡买了十个种蛋鸡蛋和十个鸭蛋种蛋,估计这出苗率……他可不敢乱保证。   周娇和路云都很高兴,信誓旦旦地投入了孵小鸡事业,就连路拾也跟在哥哥姐姐屁股后面转悠,想孵小鸡。   孵小鸡其实不难,你可以用母鸡孵化,也可以自己人工用稻草和棉被孵化,只要温度保持高温,还要烧锅维持温度。大家都是庄稼人,周郡不懂,可是其他人对孵小鸡都很熟练,好坏差别只是成活率问题。好的能活七八成,一百个鸡蛋能孵出八十个鸡仔来,差的吗,四五十。当然如果让母鸡自己来孵小鸡,成活率能达九十六以上。一只母鸡一次能孵八个到十个鸡蛋,要孵化20天到22天左右。这个效率就太慢了,除非你家母鸡多,同时孵化。路阳夫妻选的是人工孵小鸡,他们俩躲在厨房里把鸡蛋放在布满稻草和棉被的木箱子里,然后把木箱子放在锅里,下面用热水烧着,把自己闷得够呛。   他们为了养鸡,也很少去山里烧炭了,其实这个时节烧炭最好,不热不冷的,隔几天去一次,烧好后把木炭攒起来,留着立冬过后卖。   周林一家,周大婶娘买了母鸡,但是母鸡不够孵的,所以她也挤在厨房里熬着,还没到立夏呢,几个人满头大汗的,浑身湿漉漉的,挺辛苦的。   周娇和周里正都选母鸡孵化,周郡他们是家里之前养的有母鸡,虽然还没开始下蛋,但也是母鸡啊。周里正家也是,他还买了三只母鸡,所以他家是最快速度孵出小鸡来的。但孵出的小鸡比鸡苗长成的速度还是慢了许多。而且他们孵化出来的雏鸡还分公母,不能选择性别,反正买种蛋除了便宜和孵化不出来的鸡蛋能被吃掉外,其他还真没直接买鸡苗方便省事。但话又说回来,鸡苗也有成活率的,养的不好也是会死掉的。   为了养这群鸡苗,大家也都费劲心思给它们吃好的,草料和鸡食都喂,还有米糠,偶尔还给谷糠和专门去抓虫子,抓河沟里的浮虫,还有草地里的菜虫,山林里的不知名的虫和土里的蚯蚓,反正能吃的都给他吃。按照这样下去,四个多月后,到了夏天最热的时候,盛夏时节,王家沟养成的鸡鸭就该下蛋了。而周家村的这一批差个半个多月,过了盛夏也该下蛋收货了!   养鸡虽然比较辛苦,但是与种地相比又不那么苦了。春耕结束后大家就主要忙着这个咯。   --------------------   作者有话要说:   人物都不完美,各有各的小心思,而且我已经在加快他们赚钱的速度了,要不了几章 就迎来大爆发!之后路拾这个小福娃要发挥他的运气了! 第86章 敏感   一周后第二批给悦来客的皮蛋好了,赵雍在前一晚回来了,两人吭哧吭哧的几户忙了一夜,把五六百个鸡蛋清洗干净,装在竹筐里,竹筐里全部是稻草,挨个摆放好。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要出发去吉县县城。   在路上,周郡和他说了又有两笔单子,赵雍心里感叹和他合作真是一项高效又正确的决定。周郡真的很厉害,他道:“等我们步入正轨,就把这送货的事情交给别人来做。”   周郡也是这样想的,每次送货一来一回快一点要两天时间,慢一点在城里再耽搁一下就要三天,虽说他们是没什么事,但也不想耽搁在路上。马车买不起,买个驴车或者牛车也行。但是现在家里刚缓过劲来,这些事还不能提上日程。   赵雍说他立夏前会去禹城山,那里可能有土当归。他们药农中有个远方亲戚去年冬天去了一趟禹城山打猎,带回了两个伞形状的须子,他觉得那是人参,就拿来问药农,然而药农认出来那是当归,虽然不是人参这样的顶级药材,但这当归也不差,照样很珍贵。便仔细问了那猎人那当归长在哪,多不多,开花没有。那个猎人就描述了一番,说不多,他偶尔碰到的。药农是知道当归生长习性的,那个时候是冬天,那些当归可能还没长成,没开花没结果的。   所以他今年想去一趟。禹城山在禹城外,是整个豫章郡内最大的山,山峰连绵好几里,和南方其他能见到的山峰不一样,有点深和起伏,里面传说有豺狼虎豹,挺危险的。他就想找人结伴而行,三五个最好。这不就找到了赵雍,要找几个年轻人,而且资历没他高,(这样他能分大头)但是有野外生存经验和身体强壮的。   赵雍一听就心动了,当归啊,这可是很珍贵的补血中药材。当归有补血生气,活血化瘀;调经止痛及润肠通便的功效。赵雍解释给周郡听,听到这药材一斤生药材能卖一两银子的时候,周郡眼睛亮了起来,头点的就跟拨浪鼓一样,“要去啊,我去,带我去!”   这可是一两银子啊,有豺狼虎豹也要去试试啊。赵雍强调道:“会有危险。”   “没关系。”那猎人去的,他也能去得,到时候带上周林。周郡就说:“这当归生药材能卖三两银子,那炮制好的呢。要贵一倍吧?”   赵雍点头:“药铺里当归是按钱称重的。一副药大概用三五钱的量。我悄悄估算过,一钱大概要36文。”他做学徒的时候是没机会在药铺帮人抓药拿药的,这些都是老掌柜的或者大夫自己带的学徒才有的待遇。做学徒三四年后才有抓药的机会。他都是跟着做粗活,比如搬药材,晾晒库房,晒干处理药渣……但是他有眼睛,会看会偷学,又识字,悄悄摸摸地也能懂其中一些门道的。   周郡大概算了一下。一斤十两,一两十钱,一钱三十六文,那么一斤就是3600文,三两多银子啊!这是暴利!   他就问赵雍:“你会炮制吗?”这要是自己炮制好,再卖给药铺,乖乖,这不是赚翻了。假设那禹城山里有一片,要是连绵成片的肯定有百十来斤,这一票干完三两年内都不用干活啦。他脑海里就发散起来。   赵雍打破了他的畅想,“我不会炮制。”他也很郁闷,但是没人教他,也没有书籍,他倒是想自学,但也不敢拿好不容易采到的药材实验。再说他之前没有采摘过当归,这回要不是他去年一整年都在讨好那个药农,恐怕他也不会说带着自己去禹城山。这一行挺封闭的,都是自家亲人带亲人,带熟人的。   周郡卡壳了一瞬,最后看赵雍还是郁闷,他道:“没关系了,挣到钱了买医药典籍,还有钱买药材,还可以给钱请人教你,肯定能学得会的。”这年头没有互联网,消息不流通,大家都只在同一个阶层里交流,大家都敝帚自珍的藏着一两门技术,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唉,学习壁垒残酷啊。   图书馆没有,互联网没有,钱没有,人也没有,要想通往上一个阶层,还真的挺难的。周郡暗自下决心,等赚到钱了肯定要读书。这年头好像只有读书人才能更容易地往上升,因为可以通过科举考试往上爬。   商人是有钱,但是好像没什么地位和保证。他听周里正他们说赵王起兵谋反的时候,平县里的富户虽然人提前得到消息跑了,可是家里的产业田地铺子粮食什么的都没带走,都被赵王的兵拿走了。而他们的县太爷没跑,反正他在哪都是做县太爷,给朝廷打工和给赵王打工都是一样的。   赵雍点头,同意他的看法。说要是他们的皮蛋生意和养鸡生意真的能赚到钱,他以后就减少时间出去采药,专门做这个,然后再抽空读书。他回去看到周家人鸡窝已经搭好了,鸡苗也买好了,挺佩服他们的行动能力的。说做就做,也不犹豫。下营村的人除了对种田种地的事情上心,对于其他事情好像不上心。   他记得以前他爹还在的时候,那个时候家里有钱,他爹就带着他就和镇子上的一些富户吃饭,说道好像要一起做什么,似乎是要挖池塘养鱼,说有得地方这样做可挣钱了。他爹兴致勃勃地说也要养鱼,然后回来和他几个堂兄弟亲戚们都说了,要他们一起干,但是他们都不干。   说是不务正业,说是要赔本,说鱼养不活,死了就全亏了,有的还怕鱼卖不掉……就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能做成什么事?后来他爹也就不了了之了,再后来就染上赌了。   两人到了县城,顺利地把皮蛋送到了悦来客酒楼,拿到了尾款。那账房说下个月要一千个皮蛋,其中有五百个要是皮鸭蛋的,又给了他们三百文的定金。周郡和赵雍拿到了近三两银子,两个人乐得不行。   回去后立刻几个村一起收鸡蛋和鸭蛋。这回他们几个村的鸡蛋都不够了,只好又去高台乡等临近几个村收。这年头他们这地方还真没有大规模的养鸡场养鸭场的,都是自家种地养鸡的。顶多有富户或者土财主地多,佃农多,他们就养的也多。但是土财主不缺钱,他们也暂时够不上人家,从他们手里买鸡蛋。所以收鸡蛋鸭蛋废了好几天的功夫。   周大福周李周明和路阳夫妻俩都动了起来了,帮着一起收,这回还动用了王冬嵩的私人关系,去找那个姚货郎,帮忙打听打听哪个村那家人鸭蛋多。这年头养鸭的还真没养鸡的人多。姚货郎走街串巷卖杂货,知道的事情多,他和他们说了好几个村有人家养鸭子多的,路阳夫妻俩就上门去收,还和他们说好了时间,下一次攒到一百就来收。要他们留着,别零卖了。   幸亏,他们自己养鸡养鸭了,不然以后这收鸡蛋收鸭蛋也是个麻烦事。等着夏天过后他们就能自给自足了,不用担心为货源发愁了。   赵雍留下了好几天,帮忙给家里的鸡窝又扩大了一些。他把院子往外扩了,然后学着周郡他们的样子给鸡窝隔开了,这下鸡鸭鹅都有自己的地方了。他感慨,要不是姐姐赵兰和离回娘家,他和母亲肯定忙不了的。   姐姐赵兰在家,他出门也放心许多。家里老娘也有人陪伴了,但这几天他回来怎么没看见周娇啊。以前这丫头不是最喜欢跑他家了,可是……他问了一声,赵兰说她家里忙。赵母也觉察到有些问题了,说:”是啊,娇娇好久没来了,今天家里买了猪肉,你明天去把周郡和娇娇他们兄妹几个叫来。我们一起吃顿饭。”   赵雍嗯了一声,晚霞映天的时候去和周郡说,周郡一口答应了。然后赵雍看到周娇在沙盘上写写画画的,就说他那里还有纸张和毛笔,让周娇去他那里写。可是周娇拒绝了,说她就是胡乱写写,不浪费纸张了。   周郡一开始没注意到什么问题,直到赵雍离开后说了一句,周娇怎么不去家里完了,婶娘想你呢。这个时候他注意到某些问题了,不对啊,周娇不是最喜欢赵婶娘了吗?以前他每次回家见不到周娇的时候,一问就是在赵家给赵婶娘烧锅烧水的聊天唠嗑做针线活的。   周郡把赵雍送出去,等吃完晚饭,趁着路云带着路拾出去玩耍的空隙问周娇,“是不是在赵婶娘那里受气了?”   周娇一惊,“哥哥,你为什么这么问?”她抬头,“赵婶娘对我很好的。我没受气。”   “那你为什么不爱去她家了?”   周娇哭笑不得,“我们家里忙,哥哥,你别胡思乱想,我一个小孩子谁会和我计较,针对我啊。”周娇虽然一口否定,但是周郡还是看出她言不由衷,而且说话的说话眼神躲闪,周郡就问:“那就是赵兰姐,她说了什么?你告诉哥哥,哥哥给你分析分析。”   周娇心细多思敏感,她对人的情绪很敏感,肯定在赵家觉得不舒服,所以她减少了去的次数。周娇还是个八岁的孩子,哪经得起周郡这样问,闻言就委屈了,“哥哥,我感觉赵兰姐不喜欢我,她有点嫌弃,或者说厌烦我。真的不是我想多了。”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特别是在自己亲近人的面前,周娇也就不瞒着哥哥了,她是真的觉得委屈,她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事,但感觉好像被赵兰姐针对了。她不知道是为什么。   周郡一下子坐直了,起身把房门关上后问:“有什么具体事例吗?”他要问清楚,赵兰是真的在针对娇娇,还是娇娇想多了,才好做下一步判断和决定。   周娇道沉默片刻,小声说了起来,说到一半外面传来路云的敲门声,周郡大声说了句:“带着路拾再去转悠转悠。”   然后外面没声了,周娇才继续说下去。周郡仔细听着,偶尔问两句。后来周娇说完,她眼眶微微发红,“哥哥,是我想多了吗?”   周郡沉吟着没说话。周娇说的几件事,第一件是周娇去赵婶娘家里,赵兰的眼神就很奇怪,而且会说一些她以前的小妹妹怎么样怎么可怜的话,感慨被卖了的妹妹很可怜,说找些年来家里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过她,还说赵婶娘对她比对她妹妹还要好。周娇听了也没说什么,就是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   后来赵婶娘每给她一个鸡蛋,指点她两句针线,她帮着去纺线的时候,赵兰又会说要是妹妹在就好了,她们可以和母亲一起生活纺织之类的。这个时候赵婶娘的心情就会低落,然后赵兰就会说起之前的事情。周娇这个时候就感觉到尴尬了,她就想退出这个氛围,觉得自家待在这里不合适了。 第二件事是赵兰不让周娇做事,就是那种她去烧锅,她把柴火抢过来,说她还小不用她帮忙,要她去玩。她提水她就也抢过来,有时候周娇看她们腌制皮蛋很辛苦,她就要帮着搅拌生石灰,她也不让她碰。她帮着赶鹅喂鸡,她会笑着阻止,说这是她家的活,不用别人来帮忙。周娇听着就很不舒服。   有一次她动手拿起扫把要打扫院子,她也把扫把抢过来,自己扫,一边扫一边说不用了。赵婶娘见了还说赵兰姐,你就让她扫吧,娇娇是个勤快孩子。可是赵兰就是自己扫,还笑着和赵婶娘说她不上心,人家是客人,又不是她真正的女儿,怎么能使唤人去做家务做活计的。 第三件事也很小,就是赵婶娘给周娇做了一套小内衣。那天拿出来的时候,周娇很高兴。她想拿回去的时候赵兰阻止了,说这件她穿着可能大了,她娘眼神不太好,她帮着改一改,周娇就给了,可是下次去问她的时候,她拿出来的小内衣的衣领却是盖得更小了,她都穿不上了。   周娇从这件事中感受到了恶意。周郡以一个成年人的角度来说赵兰的所作所为的确是显示着她对周娇的不喜。   他轻轻揽住了妹妹的肩膀,“你没有多想,她的确在针对你。不过娇娇,她针对你并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做错什么。你觉得不舒服觉得尴尬这都是正常的,不是你小心眼。这人与人的交往都是平等的,她这样做是不对的,你不必为此自责和多虑。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以后就不要再去赵家了。”   “可是我想让她喜欢我,我想赵婶娘,婶娘对我很好。”   他思索着字词,“这样,你有没有试过和她沟通,问问她为什么这样?赵婶娘对你的态度有变化吗?”   周娇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赵婶娘对我很好的,赵兰姐姐的态度让我很难受,我不想告诉婶娘,让她担心。”她也不敢找婶娘诉说,她们是亲母女,万一赵婶娘知道赵兰不喜欢她,也不喜欢她了怎么办?婶娘让她觉得有母亲那样的感觉,她想和她一起做针线活,一起听她们说话,听婶娘对她叮嘱。   周郡摸着周娇的发旋,她今天的发型是赵婶娘之前叫她扎的,两个发辫合成一个小啾啾在头顶,“娇娇啊,如果一个人对你有了看法和偏见,她就会被偏见所蒙蔽,也就不可能再喜欢你。这并不是你的错,当然我也不能说赵兰有错,怎么说呢。人都有喜好偏爱,也许是你们俩没缘分,这就不要强求了。而且一个人再优秀再努力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她。毕竟钱和银子也不是人人都喜欢,不还是有人称钱为阿堵物,认为它污了自己的眼睛吗?”   “还有人不喜欢钱?”周娇听哥哥说前面还难过呢,一听到后面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好奇心上来了,问周郡这是真的吗。   周郡想了想就和他说了阿堵物的典故[2],古代有个贵族王衍是个清高的人,从来不提钱这个字。他老婆不信想试探他,就趁他熟睡时在他床前放了很多银钱阻碍他行动。王衍醒来发现自己无法下床,就喊仆人过来要他搬走这些阿堵物。还是没提一个钱字。   周娇听了若有所思,周郡继续道:“娇娇,别人的看法并不是很重要,人是为自己而活,不是活在她人的目光中的。你们相处不来,只是说明脾性不和,以后你会见到各种各样的人,他们有的好,有的坏,有的喜欢你,有的不喜欢你,这都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你也会有讨厌的人对不对,比如那赵三娘子。所以不被喜欢被针对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周娇听得很认真,眼里是专注,周郡继续道:“娇娇,远离那些让你不舒服的人和事。不管赵兰是什么原因这样对你,都是她不对。你别放在心上,你可以选择无视她,也可以选择远离她。只需要记住一条,你没有错,不要怀疑自己。”   周娇点点头,“我懂了,哥哥,我不会为别人的错误怀疑自己的,她对我没有那么重要。”她去开了门,喊道:“路云哥,路拾快回来睡觉!”她爱的人都在身边呢。她有自己的兄弟姐妹,周娇心想,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   周郡看她重新扬起了笑脸,对她举起了大拇指,“娇娇真棒!”他也露出了笑脸,但是心里还是忧虑,周娇这样敏感思虑的性子,真是让他发愁,感慨养孩子好难。   还有那赵兰到底是怎么回事,周郡不想恶意揣测她,但是觉得她这样做实在不对,她好像把周娇当成了假想敌一样。他该怎么办呢?怎样弄清楚赵兰这样做的原因,又不损害他和赵家的关系呢。 第87章 当归 第二天周郡还是和周娇他们三一起去了赵家吃饭。在饭桌上赵婶娘说最近他们辛苦了,他们一直忙,也没个机会歇息吃点好吃的,今天这顿饭就是犒劳他们的。饭桌上是四菜一汤,蛋花汤。红烧肉,小青菜,还有一条鱼和腌制的野菜。   赵雍家里添置很多东西,还把院子扩大了,家里也堆满了坛子和鸡蛋,赵雍还买了个板车。所以他们的饭桌是在院子里,大家都在院子里吃饭。亮堂堂的,周郡就观察着赵兰,没发现什么,她一切都很正常,不爱说话,低着头,偶尔帮大家盛饭添汤的。   周郡提起了话题,说他要和赵雍一起出去去禹城山采药,说担心周娇和路拾人小,他走了在家没人照顾。赵婶娘就接话说让周娇和路拾住过来,她帮忙看着。而这个时候赵兰脸色有了变化,她隐晦地看了一眼周娇,周娇感觉到了,没吭声。   路拾小不点就说:“好啊好啊,婶娘家有大鹅,我想和大鹅玩。”   周娇点点他的头,又给他夹了一块肉,周郡这个时候敏锐的察觉到赵兰的眼神落在了那肉块上,然后她也夹了肉给赵雍。   赵婶娘说:“对啊,娇娇和路拾都住进来,就住你赵雍哥那屋,路云也来。晚上你们三个孩子在家睡,我不放心。”   她笑着说:“娘,别人家哪有自己家待着舒服。娇娇可别睡不惯咱这床。”她转过来对赵雍说:“阿弟,你那屋粮食都堆满了,赶明个咱们家还要建个半间屋子。”   周娇闻言急忙道:“没事的,婶娘,婶娘,我们在家很安全的。”   路云也道:“我都是个大人了,能保护妹妹和弟弟。”他看着周郡,“哥,你总把我们当小孩子看。”   “路云是个小大人。”赵兰道:“知道保护妹妹了,厉害。你们在家睡可要关好门。唉,主要是家里住不下了,不然你们住下也好啊。”   赵雍皱眉,看了一眼姐姐,嗯了一声,“等秋收过后就盖。”家里就三间房,堂屋里堆着坛子和鸡蛋,他的屋里堆着粮食,而他娘屋里本来的织布机也因为赵兰要住,搬了出来。厨房很大,但是里面还塞着柴火。是该再建两间房子了,不说别的,姐姐单独就要一间,还有皮蛋也要一间。   周郡道:“是啊,我也想要不要再建房子,家里堆不下了。”话题就转到盖房子上去了。赵婶娘没觉察到什么,赵兰却是松了一口气,补救似得又给周娇夹了一块肉,“娇娇也吃,路拾也吃,吃好了就去和大鹅玩。”   周郡心里有数了。吃完饭他又观察了一下,发现赵兰时不时地提起了以前的事,她小妹子怎么样。短短不到半天时间她提了两次,都是在赵婶娘和周娇面前提起了。   周郡就没忍住问了赵雍关于他小妹的事情。赵雍苦笑了一下,和他出了院子,“怪我没用,我小妹被卖的时候才五岁。我找了她多年没找到,这件事是我娘心口的痛,她……”他爹娘以前感情还不错,爹赌博之后,他娘还相信过他会改好,一直到他变本加厉卖田卖地卖房,她死了心,最后他又要卖儿卖女。他娘这才彻底绝望,强烈反抗起来,后来他爹就醉死在河里了……他们家解脱了。   其实他娘一直后悔,没有及时把他和妹妹带走,也后悔自己没有保护好小妹,小妹没了后他娘恍惚好了一阵,后来才渐渐好起来,毕竟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但对小妹的思念和愧疚一直在折磨着他们,所以他和他娘见到周娇很疼爱她,有一种移情作用。加上周娇也确实乖巧懂事,他娘就更加上心了,有一次还说想认周娇做干女儿。不过这些不足为外人道也,赵雍就没说。   赵雍说完,周郡提了一下问赵兰和他小妹感情怎么样。周郡说赵兰和小妹年纪相差十一二岁,小妹几乎是赵兰带着长大的。   嗯,周郡若有所思,又问了赵兰的闺女彤彤有没有消息,赵雍叹息,脸色更加沉闷难看。周郡就没再问了,不再戳人家伤疤。他沉默了一会儿,说等下给他送点豆芽,豆芽做出来后他还没尝过呢。   之后他又和赵雍说了一下之后的安排,他想让周大福和路阳夫妻俩跟着他去镇子上送货。以后镇子上这边的收货送货还有收鸡蛋都交给他们来。因为两人立夏前要去禹城山,所以下次送货也要带着周大福走一遍流程。悦来客的订单和城里的那个饭馆的订单还是由他和赵雍负责,但是如果他们来不及送货,就要周大福能顶上,但是他只负责送货,一切账目还是要他们来。   赵雍没意见。他们俩现在合作模式是赵雍这边赵婶娘赵兰负责腌制皮蛋,有时候周郡会带着路云和周娇帮忙,周郡知道秘方,周娇路云也知道。所以在腌制这方面他们都能做,但是主要人手在赵家这边,皮蛋腌制好也是放在赵家这里的。收鸡蛋是赵雍和周郡做的,现在周郡想放手给周里正家和路嫂子家,他能够理解。   他们合作是五五分成,就是风险和利润都平分,收鸡蛋鸭蛋的钱平分,赚的钱也平分。那么周郡要把送货和收蛋的事情分派出去,这一部分的利润赵雍也会让出去。因为他们俩都想腾出时间来做别的,特别是赵雍,暂时还不能放弃采药事业,所以很赞同周郡的做法。   周家这边建造了养鸡场,以后鸡蛋鸭蛋就从这边拿,按照周郡的说法是他们统一采购鸡蛋鸭蛋会便宜一点,运输成本也能降低,每个2两鸡蛋成本价能够低半文钱,以后利润会更大一些。这样他们赚的多了,周家和王家沟的养鸡场也能挣到钱,合作共赢。   之后回家,回到他们自己家里,周郡就摸着周娇的头,和她说:“我大概知道原因了,她觉得你抢了她小妹的位子。”这是一种很别扭的心理,虽然知道不对,但是当事人忍不住,而且会被那个人很反感。周娇还没听太明白,周郡就把自己理解的这种心思解释给她听。赵兰这种心理大概类似于为小妹或者她被卖了的女儿鸣不平,或者往大了说她有嫉妒心理,看不惯赵婶娘把感情投射在周娇身上,认为这样会损害她小妹或者自己的利益。这种心理很别扭和微妙,赵兰做不出什么对周娇不利的事情,她只是希望周娇能够少出现在她家,不要得到赵家的关注。   周娇听了解释,若有所思,“赵兰姐姐是个可怜人,她没了女儿和小妹妹,所以见到我就想起她女儿,不开心,我能理解了。”   周娇的理解和周郡的解释有出入,不过她愿意这样想,周郡也不去反驳她,而是道:“你以平常心待她,你要是想去找赵婶娘可以去,但不要长时间在那。你不理她就行。”免得赵兰钻牛角尖,赵兰认为周娇是替代品,要替代她小妹的位子,看不惯替代品受宠,她这种微妙的心思自己肯定也知道不对,所以做很多小动作来掩饰。   周郡一开始想和她挑明,但这样会弄得大家都难看,赵婶娘对周娇可是真心疼爱,但是毕竟他们不是亲热,要是二选一赵婶娘真的会选自己女儿的,这样周娇该上心了,而且赵兰她刚和离回娘家还不到半年,女儿又找不到,而且还担心那钱二郎找上门来,心还提着,恐怕更没有安全感了。周郡听赵婶娘那意思肯定还会让她嫁人的,等她又有了自己的家,也许就不会那么钻牛角尖了。   周娇明白了,“我对赵婶娘好,是我的事,她不喜欢我是她的事。我不能让她的事来影响我的事。”   “对,就是这样。”周郡欣慰地看着周娇,真是个心思灵通的孩子。周娇笑了。周郡想起来还没有和他解释去禹城山具体采摘什么,于是就和她说当归是个好东西来,让周娇说,要是下营村或者王家沟那边有人问她,就说自己去临县推销皮蛋了。当然他也会带上十几个皮蛋,看看有空没空能不能推销,要是没空那就自己吃掉。   周娇表示明白,然后拉了拉周郡的袖子,“哥,我觉得你要去采药,应该带上路拾。说不定他能找到更多好东西。”   路云正巧背着路拾从外面进来,听到了这句话,当即来劲了,“对,娇娇说得对,大哥,先前吃饭的时候我就想说了。路拾是咱的小福星,带他去山里,肯定能找到好东西。”   要不是家里要留人看家,地里活菜园里养鸡都要有人干,离不开人,他也想跟着大哥一起去山里采药。这个时候天不冷不热的,正是上山的好时期。周林还念叨着要去山里打猎呢。   他们村挨着的山里都没什么好东西,就这样十天半个月去一次也能找到不少野菜和野生的酸果子,还有那种甜甜的梗子草,还有野鸭蛋鸡蛋的。他就记得他每次带路拾上山从来不会空着手回来。   别人找不到的野果子,路拾能碰上,别人找不到的蘑菇,路拾也能发现,别人碰不到的野鸭蛋他一下子能找到五六个,当然还有小蛇,蛇羹可是他们的补充肉食。除了冬天没有蛇,春夏季节蛇可不少呢。路拾每次都能抓住一条,他和他们玩耍,然后蛇就成为他们的盘中餐。   所以“哥哥,你带上路拾。”路云把路拾往前给周郡,路拾也睁着大眼睛,“哥哥,带我去,我很乖,不调皮不捣蛋。我会抓蛇。”他也卖力推销自己,“蛇蛇喜欢我。”他也喜欢去山里玩,好多没见过的植物,还有好吃的树叶和果子,他还在偷偷地学爬树呢。   周郡被他这可爱模样盯着,差点答应了,但理智还是站了上风,“不行,那里会有狼和老虎,吃小孩。”太远了,赵雍和他说他们会先做驴车或者马车去禹城,然后再坐船去过江,然后还要步行大半天走山道,才能去到禹城山。这样下来要两到三天时间。要是他们能直接骑马也要两天时间呢,所以这路途还是很远的,周郡不可能带着个小娃娃上路的。进山采药不是去玩,带着路拾不方便。虽然周郡也心动,带着路拾肯定能找到好东西,但是他还不是不敢拿路拾冒险。   他就道:“你想去山里玩,让你哥哥姐姐带你去大姜村的山,周林哥哥说那有狐狸,也许你们能抓一个回来。”路云和路拾不乐意,路拾鼓起脸颊,“哥哥,你不让我去,我抓的蛇蛇不给你吃。”   路云道:“哥哥,那你什么时候出发,和周林哥说了吗?我要给你准备什么?”   “不用准备什么,你在家照顾好弟弟妹妹还有我们的小鸡鸭就成。”周郡道。   路云表示明白,让哥哥放心,他是个大人了,绝对会照顾好家里的。周郡拍拍他的肩膀,说实话路云真的帮他不少。有了他,他出去几天也不会担心家里。路云地里的活也干的很好,周郡发现路云不喜欢学习读书,却喜欢干地里的活,他觉得那个比较轻松。要是在现代,路云说不定是农业上的一把好手,动手能力实践能力很强。有些地里的活计周里正教了他,他还没明白的时候路云就明白了。   “哥,天都快黑了,你咋还不去找周林哥。”路云又催了一声。周郡拍拍脑袋,最近忙晕头了,前面说的话的后面就忘了。他这就去和周林说,周家现在估计还在孵小鸡呢。是的,周林他家就买了一批鸡苗,准备和周里正看齐,多养一些鸡鸭好下蛋挣钱给周林娶媳妇。   周郡还不知道周林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去山里采当归。赵雍和他说的是他们的分成会很少,大头肯定要那药农拿走,周林要是去的话顶多会给一些车马费。但是如果他凭借自己的打猎技术从山里打到猎物,那么别人肯定是没什么说的。   赵雍说那刘药农之所以要几个年轻人上山,主要是人少在山里面不安全,他们采药要在山里待上一段时间的,要有丰富经验的猎人跟着会好很多,一些陷阱也能及时避开,不会迷失方向,走不出山里。猎人打到猎物,他们也能及时补充食物和一点肉类。 第88章 上山   周林很爽快的答应了,他真是受够了孵小鸡了。一听说要去山里还有车马费给,别提多高兴了,拍着周郡的肩膀,“好兄弟,够义气。”有这好事第一个想到他。   接下来周郡带着路阳夫妻俩送了一次皮蛋到五味居和齐家饭馆,然后又带着周大福和周立去了城里饭馆送了皮蛋,然后和他们说以后收好鸡蛋鸭蛋就直接拉到赵雍家,只要他们记好帐,然后赵婶娘会给钱给他们,多退少补。   然后他又细致地安排家里的事情,就去城里赵雍给他的地址,等到了赵雍,一起去禹城山。他和周林及赵雍还有刘药农那边的三个人一共六个人一起去租了一辆马车,然后从岘山官道出发去禹城。   周郡是第一次坐马车,坐在里面各种颠簸,不适应,而且马车车厢太小了,几个人挤在一起,他怎么都不太自在,好处是他不晕车。   刘药农带的是他的儿子和侄子,两个人的年纪都比周郡还小一点。看来这些只有周林一个会打猎,赵雍问他怎么没把他那会打猎的远亲请过来,刘药农说那远亲在别处打猎,没有归家。然后他以为周郡和周林是兄弟俩,都会打猎。   周林二十三岁了,生的人高马大,自从分家后,家里有粮食了他吃的也多,而且时不时地还能去山里打个猎物来做肉食,所以身体看着就很强壮。相比之下周郡就看着很瘦弱了,那刘药农开玩笑似得说肯定是父母偏心大儿子,不给周郡饭吃。他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儿子小刘就低下了头,而他的侄子捅了捅刘药农,喊了一声大伯,刘菜农递给侄子水壶,倒是和他有说有笑的。   几人坐马车,马车里显得有些挤了,周郡就坐出去,车夫驾车,他就和车夫搭话,车夫说禹城也有他们的车行,把他们送到禹城城门口就算完成任务。周郡就和他打听车行的情况,反正就是瞎聊,打发时间,也顺便打听情况,最后几人不知道怎么说到了赵王。话题就转到赵王造反三年不成骑虎难下,现在自己封地乱七八糟民不聊生的情况来。   然后其他人也加入了,大家了解情况都不多,但是谣言和猜测很多,各说各的,都有的还说赵王肯定要请豫章王出马,然后向西南节度使借兵,一起去攻打朝廷,把小皇帝拉下马来。说到小皇帝,说小皇帝现在才七岁,摄政王竟然要给他选皇后,让他大婚。然后又扯到豫章王要娶王妃了,江南这边世家都动了起来,想让女儿嫁给豫章王。   周郡听得津津有味的,一路上也不觉得无聊了。   这边他们在路上听故事,周娇和路云在家里就忙多了。他们一个跑地里忙碌,一个在鸡窝那边奋斗。路拾和周里正也在家里看家,路拾人小鬼大的蹲在门口感小鸡,不,是遛小鸡,偶尔去看他的兰花,迈着小短腿给菜地的青菜蚕豆和青瓜浇水。   他提不动水桶,但是周郡给了王冬嵩六文钱,托他给路拾做了个玩具类型的小木桶,每次大概能装两瓢水。这是他的小玩具,他专门用它来浇兰花的,如今他自觉自己也能帮忙了,就把每天给菜地浇水的活也给揽过去了。   为此,周娇把自己的糖水让给他喝了,路拾很满意。浇完了水,他满头大汗,然后自己去屋里搬着小木凳站在上面,够炒豆子的坛子,数着吃了八个,哥哥给他零嘴涨了,然后又去糖罐子里挖出一些糖,给三个小竹筒里都倒了一点,倒上水后,他把自己的糖水喝了,歇了一会儿就抱着竹筒去鸡窝找周娇。   周娇正在打扫鸡窝,她脚下的篮子里有五个鸡蛋。这是他们开春后第一批养的鸡苗下的蛋,哥哥买了二十只小鸡仔,送给路嫂子了一些,如今她家养活了九只,已经有五个母鸡每隔两天下一个蛋了。她请周大婶娘来看过,说剩下的三只母鸡,过不了多久也会下蛋的。等哥哥回来,应该能攒四五十个鸡蛋了。   路拾把竹筒给周娇,“姐姐,喝糖水。”他去摸小鸡蛋,鸡蛋很小很小,路拾的手握着就变大了。   周娇觉得有趣,自己也拿了一个,和路拾比,鸡蛋在她手心放得下了,她道:“今天中午蒸两个鸡蛋羹吃。”路云哥哥很辛苦,她不应该吝啬的。小路拾也很乖,该给奖励。路云说等过两天他把田地里的草锄一遍,就带着他们上山摘野果去。   周娇把鸡窝打扫干净,又去把鸡屎拢在一起,用铁锹一点点的放在竹筐里,这鸡屎可是好肥料,他们都拿这来沤肥。她这边整理好,只等路云从地里回来和他一起抬到沤肥的坑里。   然后她又去拿草料搀着米糠和谷粒拌鸡食,拌好后放在了屋里,盖紧了。这样一来就该做午饭的时候了,之后又去园子里摘青菜,去河边清洗,回来后淘米,把米饭蒸上,然后让路拾看着炉子,这回她才有空歇一会。   家里木炭不多了,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哥哥回来,要是不行,她就要路云劈材,用柴火烧。中午做了个鸡蛋羹,又烫了一个豆芽,用蒜凉拌。这样简单,几人吃的也心满意足。过几天菜园里的蚕豆和毛豆荇菜就可以吃了,菜品会更丰富。吃完饭后,周娇就去喂鸡,路云去沤肥,路拾呢,就小睡一会儿。   等他醒来后,周娇就回来在沙盘上练一会儿字,紧接着又去看看自己的小鸡。要是时间还早,就去割野草,去地里捉虫,这些都是喂鸡的食料。等到黄昏,路云回来喝水的时候,他们就不干活了,会去赵婶娘家,问她们要不要帮忙。赵婶娘那边腌制皮蛋也是忙的不行。   周娇现在已经能正常面对赵兰了,就像哥哥说的她该怎样还是怎样。她要对赵婶娘好,是她的孝心,再说皮蛋生意也是他们的生意,不能偷懒的。她现在很平静了,之后路云和周明还有王奔周妮他们几个小一点的孩子就要去大姜村的山里。   路拾和周娇跟着一起,他们背着小竹筐,提了草篮子,山里这个时候有野果子,那种蛇果是每年都会有的。还有一种说不出来名字来的酸果子,很酸,但是如果切碎了泡在糖水里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这是快到夏天才有的,几个人上山就想找这些。哥哥答应今年秋天会给他们买橘子吃,路拾知道后就一直记着,时不时地念叨着。其实周娇还记得小时候他们周家村有几棵樱桃树,每年都会结很多樱桃,村里的小孩子都能吃到,还有枇杷树,虽然他们不常吃到别的水果,但这两种是不缺的,但来到了下营村,却发现这里的人不种果树,好像是有郑村长院子里有梨树,但他们吃不到。   几个孩子上山,周明最大,强烈要求他们不能走没走过的地方,路云嗤笑:“这山就这么大一点,又不会迷路,周明哥,我们要走没走过的地方。”   周明吓唬他们,“有蛇和咬人的毒虫,小心中毒。”王奔一开始不爱说话,后来随着花嫂子嫁过来日子过得不错,他也开朗起来,闻言说:“没事的,我有这个。”他晃了晃小镰刀,“进草丛前先打打草,把蛇吓走。”   路云和周娇就更不怕蛇了,路拾挥舞着小手,“蛇蛇,蛇蛇喜欢我。”所以他们专门就往没走过的草丛里钻,没走过的小路钻,还专门往树下挖,最好能挖出一点老笋回去。可惜这山里竹子不多,周明看了几棵竹子,想砍回家做竹席,但他没带斧头出来,只好作罢。   几个人在山里晃了一天,收获都不小。路云和周娇带着路拾收获颇丰,他们专门往人少处走,找到了不少野果子和野菜,还找到一种闻着很香的叶子。周娇和路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那树叶闻着真的很香,几个人就采摘了很多,准备回去问问,要是能吃或者能做香料就好了。   周娇和路云都听过周郡给他们普及香料的知识,一心想找香料。哥哥也有那意思,如果他们能种出香料来,对他们的美食生意更有用。他们挖的最多的就是蕨菜,这种菜生吃,凉拌吃,晒干了吃,包饺子吃,要是晒干了还可以储存到冬天吃,还可以做咸菜吃。   路拾不知道哥哥姐姐怎么想的,他吃着蛇果,别提多高兴了,虽然今天没有蛇蛇来找他玩,但是这些好吃的也能让他开心。他扒拉着自己的衣兜,然后走两步,在一颗树下坐下,感觉到屁股咯的疼,便好奇地掰开屁股底下的石头,一下子没搬动,把自己摔了个屁股蹲。   然后他生气了,撅着嘴巴和小屁股用吃奶的力气把那块石头挪了一点位置,然后一个洞露出来,土洞里露出一个脑袋,长长的耳朵,三瓣嘴,红眼睛,然后和路拾面面相觑。   路拾啊了一声,那个野兔子嗖的一下就往洞里钻。路拾反应过来,啊啊啊喊着哥哥姐姐,指着那个洞口,周娇和路云赶紧跑过来。路云往洞口看去,黑黢黢的啥也看不清。但是他知道路拾肯定发现了好东西,然后和周娇一合计,让周娇把路拾没搬动的石头彻底搬开,然后他手就往里掏。   “哈哈,兔子,野兔子!”路云笑得贼大声,“路拾,哈哈,我就知道。”他就知道路拾是个福星,今天的收获肯定不止一点野菜和野果的,哈哈哈!   这兔子是灰毛野生兔子,他拎着两只耳朵,兔子挣扎着,路拾很好奇地望着,“兔子,这就是兔子,可以吃吗?”   周娇猛烈点头,猛地亲了路拾一口,“我们的小福星,等下奖励你一个大兔子腿!”路拾害羞的扬起笑脸,“那还有一个兔腿要留给大哥吃!”   路云早就把野兔子绑起来了,绑的严严实实的放进竹筐里,“回,咱们回家!”这大姜村的山野兔子可是连周林哥都没打到过呢。他们回去后这只野兔子引起了注意,连周林他爹也过来看稀奇。原来山里真的有野兔子啊,赶明儿他要和周林再去多蹲几天。   野兔子周娇和路云还舍不得吃,决定先拴起来养着,等哥哥回来一起吃。这个决定让路拾既失落又高兴,失望的是暂时不能吃肉肉了,高兴的是这个野兔子的长耳朵好好玩,他觉得自己能玩上好几天。   他还和兔子说话,背诗给他听,还没等周郡回来,他就和这只野兔子产生了友谊,还给兔子起了个名字,叫肉图图。每天睡觉前他还想给他洗澡,抱着兔子一起睡呢。路拾这样表现,让周娇担心等大哥回来他还远不愿意把这只兔子吃掉。   路嫂子过来,喊周娇:“娇娇,今个别做饭了,我做了饼子,熬了菜汤,一起吃。吃完后你和我一起去赵婶子家。”   “嫂子鸭蛋收起了?”   “不是,我寻思着想去借赵家的板车用用,你周阿爷家的板车和王家的板车都在用,明个你哥想去集市上卖一批粮食,背着太累了。”   “买粮食干啥?”路云问。   “马上要秋收了,新粮下来了,这陈粮还很多,卖一批换点零钱使。”不然家里也放不下啊。他家也是二十多平米,虽然只有他们夫妻俩,但这三年下来也是满满当当的了。   吃了饼子喝了菜汤,周娇就和路嫂子一起去赵家借板车,正好她也要把菜园里的荇菜给赵婶娘一点。赵家也吃过晚饭了,正在院子里的鸡窝打扫。路嫂子说明了来意,赵婶娘笑着让她把板车推走,周娇又和赵婶娘说了一会儿话,出来后看到一个人影嗖的出现,她一眨眼那人影就不见了。此刻天已经黑了,她疑心是自己眼花了,看错了,便也没在意,小跑着追上路嫂子了。   等回去后突然想起来还没把荇菜送过去,赶紧又提着草篮子往赵家跑,进了院子正好听到里面传来赵兰的喊叫:“滚开,救命啊!”   “钱二郎,你个畜生,你放开我!”   周娇一顿,第一反应是往屋里跑,然后她没跑两步就看到赵婶娘拿着一把刀从厨房冲出来往屋里冲。周娇赶紧喊了一声婶娘。赵婶娘闷头往屋里冲,周娇反应过来,立刻放声大叫,“来人啊,拐子来了!”   “拐子来了,救命啊!”她边喊边往外跑,她人小音量高,音调尖利,霎时间周围邻居就有人出来问,周娇指着赵家,神情惊慌,表情恐惧,“快,快去,强盗!救人!”   这个时候邻居们往院子里冲,然而看到的是钱二郎和赵兰拉扯,钱家二郎喊着,“我不是拐子,不是强盗,我是她男人,赵兰的相公!我来找我媳妇说话的,我吓着她了,是误会。”   邻居们顿住了,这是赵家前女婿啊,这也算一家人,万一他们还有情分呢,一家人的事不好插手吧?他们有些踌躇。 第89章 释怀   钱二郎看到这里,有了底气,要接着说,赵兰就是一味的哭和尖叫,周娇没有看到赵婶娘出来,急忙冲着里屋喊:“赵婶娘!赵婶娘!”   赵兰一下子清醒过来,大喊:“娇娇,快去喊人,我娘被推到了。”她哭着求邻居们帮忙,邻居们缓过神来要上去把钱二郎拉开,谁知道钱二郎嗖的一下子捡起身后的菜刀,大喊道:“谁敢过来,我砍了他!”他神情激动的晃着手里的菜刀。   邻居们再次踌躇,谁也不可能真正拿命往上扑啊。周娇,周娇心急跑出去,去找谁呢,对,去找赵礼赵大爷!看到周娇要跑,那个钱二郎大喊着谁也不准走,挥舞着菜刀似乎要追。   这个时候赵兰一下子扑到他腿上,“你砍死我好了,我和你拼命!”她是活不成了,也不想让钱二郎活着,刚才钱二郎推了母亲一把,然后就夺了菜刀把她拖了出来,母亲,母亲怎么样了。   赵兰觉得自己就不应该回娘家了,果然她还是连累了娘亲!她恨啊,她眼里的恨意漫出来,不管不顾地和钱二郎打起来,互相抢夺着菜刀,邻居们见他们俩这样不要命,扭打一起,反倒是更不好上前拉架了,有机灵地赶快去拿竹竿,帮着赵兰打钱二郎。   钱二郎发狠了,他只是想来要点钱花,这娘们如此不识趣,又吵又闹的,看来是和离了翅膀硬了。钱二郎冷笑着,举起了菜刀——眼看着那菜刀要往赵兰脸上砍去。   这回周娇带着人来了,赵礼家的大儿子先赶到,周娇气喘吁吁地跟在最后,赵礼和他婆娘也跟在后面。赵礼的大儿子是个狠角色,进了院子看他们还在扭打,菜刀砍中了赵兰的手臂。   他立刻拿起了院子角落的铁锹,二话不说朝着钱二郎的头部置去,赵二郎感觉身后有风,陡然一惊,连滚带爬地躲开了,然后被一脚踢翻。钱二郎手上的菜刀落地,接着两个胆大的邻居妇女上前把菜刀捡起来。   赵礼的大儿子把钱二郎按在了地上,让他动弹不得,赵礼这个时候脸色铁青,因为奔跑脸红脖子粗的,上前来又踹他几脚,吼着:“你找死啊!”然后他赶紧让自己婆娘和邻居去屋里看赵婶娘情况。   周娇早就跑进房间里了,看到赵婶娘半躺在地上,头破了一个皮,手掌也破了皮。周娇想扶起她,却没有力气,赵婶娘还有意思,只是起不来了,这人年纪大了,一摔可不得了,赵母感觉自己晕乎乎的,赵礼婆娘进来,一起把她扶起来让她靠在了床上,周娇赶紧给她到了水,焦急的问她感觉怎样。   赵兰这个时候也进屋了,见到母亲受了大罪,后悔自责地想去死,然后她头一扭出去了,赵婶娘暗道不好,说道:“快去拦住她!”   赵兰出去直接朝钱二郎走去,然后抢过那邻居的菜刀,直接朝钱二郎身上砍去,赵礼瞳孔一缩:“赵兰,不可!”   赵礼的大儿子拿着铁锹眼疾手快地把她的菜刀打掉,赵兰崩溃大哭,对着钱二郎拳打脚踢,痛哭流涕,“你这个该死的,你为啥不放过我?”她哭的委顿倒地,赵礼的婆娘出来把她拉着,周娇也出来去拉她,几个邻居大婶也帮忙一起劝着,把赵兰劝进屋了。   赵家儿子不在,这母女俩难哟,赵礼也知道他现在可以算的上是赵家能说得上话的长辈,当初他们合离他也是全程参与的,如今他冷哼道:“钱二郎,你强闯民宅,抢夺民女,又伤人在先,随我去见官。”   钱二郎如死狗一般,不发一言,此刻听到这话,道:“我是来找我媳妇的,我……”   赵礼的大儿子又踹了他一脚,“你们合离了,谁是你媳妇,你说话小心点!”他烦死这样没出息的男人了,赵兰和他一样大,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各自成亲后才不来来往的,如今这钱二郎这么欺负他家姐妹,真当赵家人都是死的是吧?   赵雍这几年给家里置办了许多物件,如今又红红火火的做什么变蛋,一看就是个有出息的人。而自从赵兰要合离事件他上门后,家里和他关系就缓和下来。赵礼也有心和赵雍好好相处,如今正是个机会,这钱二郎就送上门来。他让儿子提着钱二郎,先捆起来,然后让钱家人来赎人。如果钱家人不来他就再揍一顿,直接扔到他们高台乡村长或者里正那里。   钱二郎自然是挣扎,然而哪能敌得过,赵礼对乡亲们邻居说道:“大家也见到了这钱家二郎直接拿刀砍人,我将他捆起来也是无奈之举,以后要是钱家找上门来,大家伙帮着做个见证。”   邻居们自是点头,钱二郎被捂着嘴捆走了,然后赵礼没有去见赵婶娘,他婆娘问赵婶娘意思,赵婶娘说害怕他会再找上门来,想一次性解决。   这个就为难了,雍哥儿不在,赵礼不能也不愿意自作主张,他能做的只有把钱二郎往高台乡钱家讨说法,找里正主持公道。说是要把钱二郎送去县衙,那是吓唬他的。赵兰毕竟不是他亲生女儿,不可能为了她和衙门扯上关系的。   赵礼一家和邻居离开后,赵婶娘缓过劲来,赵兰还是很自责,一直在哭,周娇就没敢离开,这个时候天很黑了,路云见周娇没回来,把路拾让路嫂子看一会儿,他也过来了,见赵婶娘和赵兰情绪稳定下来,赵婶娘破皮流血的地方敷了药酒,可是赵兰那手臂上的伤口伤得不轻,一时半会没发处理,要去找大夫敷药包扎。   这个天这么晚,赵礼还托让儿子来问要不要去找大夫,赵兰说不用,但是他们离开后,赵兰一直哭,哭的后来眼皮肿,伤口也疼,周娇就帮着她们烧水,收拾一下屋子,之后要回去。赵兰这回不好意思了,说都这么晚了,就现在这休息吧。她实在是太害怕了,而且母亲还有点头疼,她怕有什么后遗症,万一半夜发作,她一个人没法处理。   周娇和路云也担心,于是就睡在了赵雍房间里。结果半夜赵婶娘没出事,赵兰却是发起了高烧,伤口发炎恶化了。   那菜刀砍中了她的手臂,只涂了药酒,却是不行的。赵婶娘顾不得自己头晕恶心,急的团团转,她想起来赵雍有晒得草药,便要去熬。周娇和路云爬起来,让她歇着,他们俩做。然后两人后半夜几乎没睡,路云熬药,周娇学着周郡之前教她的退烧方法,给赵兰用凉水擦身,一直照顾她,还时不时地安慰赵婶娘。赵婶娘想自己照顾女儿的,但是她一动就犯头晕,这年纪大了就身体就不听使唤了。   赵兰的烧一直不退,就这样熬着到了天亮,路云就急忙去蔡湖村请张大夫,张大夫来了开了几服药让吃,又给伤口做了处理。还说这伤口都发炎了应该早让他处理,要是再晚两天,这条胳膊可就废了。不过这会多吃几天药,休息着,烧退下来伤口不恶化,就会没事。   他过三天再来换药,又去看了看赵婶娘,赵婶娘还是头晕,张大夫听她说了经过,怀疑可能是碰到脑子了,这可不好弄,建议过两天她还是晕就去城里找大夫看,就找之前赵家和周家打架的那个大夫。这脑子的病他看不了。   这样一说,周娇和路云都很紧张,要带着赵婶娘去镇子上,赵婶娘自觉没那么严重,她就是被推了一把摔了一跤,头磕到了床而已,没那么大惊小怪。赵家和周家打架那可是锄头铁锹镰刀都上了,不要命的打才那样严重的。她不愿意去镇子上麻烦这一回,周娇和路云也没法子,赵礼婆娘也来劝,最后拗不过他们,赵婶娘说明天如果再晕,她就去。   赵兰昏昏沉沉的,被灌了两回药,到了晚上,烧退了,但她还在睡着,周娇只好让路云先回去别在这待着了。路拾还在路嫂子那呢,他就中午回去看了一次,给路嫂子送了点米。现在今晚要还是待在这里守着,最好把路拾也给带着。   赵婶娘真的很感谢他们的照顾,赵礼也一直夸奖这两个孩子,说他们孝顺又贴心,赵礼的婆娘中午帮着他们做了一顿饭,然后告诉赵婶娘,说已经让儿子去钱家了,钱家到底什么态度明天就知道了。   如果钱家人不来人,赵礼就绑着钱二郎送回高台乡找里正,她想问问赵婶娘有什么想法,他们关着钱二郎一天一夜了,可不能再关着了,这要出事的。而且还要给他一顿饭吃,赵礼婆娘其实觉得有点不划算,觉得当时应该把钱二郎绑在赵雍家的,她家帮着拦人救人也就罢了,怎么还带着管饭的。可是赵礼眼皮一耷,问她要是赵兰发起狠来半夜砍了钱二郎,这错算谁的?   行吧,赵礼婆娘也知道不妥,但她迫切地想把钱二郎这个烫手山芋送走,雍哥儿不在,要是在家就好了。赵婶娘也知道昨天这事是赵礼家帮了大忙,非常感谢他们,然后就说按照赵礼的意思做,放了就放了。等雍哥儿回来在想办法。她其实是恨得,恨自己当时那把菜刀没砍中钱二郎,以后还有的磨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赵兰醒了,一看床边是母亲和周娇,她见她们疲惫的模样,想起自己发烧昏迷前的事情,知道是周娇一直在照顾自己,看着周娇憔悴又欣喜的脸,她突然觉得羞愧,她没脸见周娇了,她把脸扭过去。   赵婶娘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说她发烧之后的事情,说赵礼怎么处理钱二郎,说周娇怎么照顾她,说路云怎么跑着去请张大夫,周娇和路云又是怎么给她熬药,怎么照顾自己的。   赵兰越发羞愧了,扭过去的脸上的泪落在床铺上,周娇不好意思地让赵婶娘别说了,快去休息,这边她看着就行。   赵婶娘絮絮叨叨地走了,赵兰还是没把头扭过来。   周娇没在意,又给她擦了擦手和脖子,就去端药,她刚要出去,就听到赵兰低低的开口,“对不起娇娇,我对不起你。”   这话?周娇一抬头看到赵兰充满愧意和感激的眼神,陡然一下明白过来,她道:“赵兰姐,你说什么呢,先喝药,喝了药后,你再睡一会儿。大夫说你烧退了就没事啦。”她说完又问赵兰想吃什么,但是赵兰却不让她这么忽略过去。   她微微抬起头,很吃力的想要撑起身子,周娇赶紧去扶她,帮她靠在床上,她握住周娇的手,“娇娇,以前是我小心眼,我,我……我害怕你抢了我小妹的位置,我害怕我娘和我弟弟只记得你,而忘了小妹……”她哽咽出声,眼里的愧疚更浓郁了,羞愧的头抬不起来,却还是继续说下去,“我不喜欢你,我一看到你就想起我的彤彤,我……我对不起你,我做的那些事太坏了,是我错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周娇一个小孩子怎么就碍着她的眼了,她看她不顺眼,想让周娇远离她的家和她娘,她的那些小动作现在自己想起来都丢人,她一个大人竟然和孩子玩心眼。   她把周娇当假想敌,认为周娇占了她家人的位置,认为是她错了,可是周娇哪里有错。是她自己见不得光的小心思,自己的小心眼,自己的嫉妒,自己的无能。她找不回彤彤,救不了自己的女儿,之前也没有救下妹妹。她爹卖妹妹的时候她过了很久才知道。   因为她是有恨得,她恨她爹让她嫁到了钱家,所以刚出嫁那一两年内她根本不回家,也不关注娘家消息,所以妹妹被卖了,她根本不知道!她也没回来问过,要是她知道了,要是她早一点知道了,她可以把娘给她的首饰卖了,也许她爹就不用卖小妹了……   这些心思她一直压抑着,可是周娇却过得这么开心,她的哥哥弟弟都疼爱她,明明是逃荒来的,却仍然没有将她卖掉——这么好运好福气!来之后母亲经常和她说周娇多懂事多惹人疼,话里话外间都是周娇,她就嫉妒了,难道没人记得小妹,那么会不会也没人记得住她的彤彤!她想到这里就钻牛角尖了。   是她不堪!   赵兰痛哭流涕,抽噎着,周娇几乎有些手无足措了。“赵兰姐,你别这样,我没事的。”哎呀,她都想开了啊,赵兰姐突然来这么一出,真的让她好难啊。   赵兰见周娇这手无足措的模样,见她小脸皱巴巴的似乎在想该如何安慰她。她心里更后悔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想着要是周娇没及时喊出声,她和她娘是不是就被钱二郎拿捏住了。她当时被捂住嘴了,根本无法挣扎。她又想到要不是周娇及时去喊了赵礼大伯过来,是不是钱二郎就跑掉了……她就只能咽下这个亏了。   周娇那么小的孩子被钱二郎拿着刀威胁,她跑的时候还摔了一跤,可是她根本叫都没叫,爬起来就继续跑了,这么勇敢的孩子。之后还一直照顾她和她娘,她之前就怎么眼瞎地不喜欢她,还针对她,自己真不是个人!   她就擦了擦眼泪,“娇娇,你就当我是个坏蛋,我们把话说开了,我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了,你就原谅我一次,以后你就是我另一个妹妹。”   周娇就点头,面上没绷住,就带了喜色。啊,哥哥怎么没说要是碰到别人又想和她做朋友,她应该怎么回答啊。啊啊啊,她好开心啊!赵兰姐喜欢她,认可她了。   赵兰喝了药再次睡下了。周娇这回裂开嘴,开心地出了院子蹦了两下,然后又回赵雍屋子里狠狠地亲了路拾一口。路拾都睡着了,被姐姐一亲又迷迷糊糊睁开眼,不知道姐姐要干什么。周娇见他这样迷糊的可爱模样,又亲了他脸颊一下。   周娇道:“路拾你真可爱。姐姐觉得你太可爱了。”   路拾咯咯笑起来,回亲了周娇,“姐姐也可爱。”然后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还嘟囔了一句:“要想亲我,等明天哦。”现在不行,他现在好困好困。 第90章 樱桃   钱二郎骚扰赵兰的事情邻居们也议论了一下,周家人也知道了,路嫂子是第一个来帮忙的,她和路阳换粮食回来才知道这些事情的。后来她看赵兰还是害怕,就建议去养一条狗来。最好是那种恶犬,等下次钱二郎如果再敢闹上门来,直接放狗咬死他!   当然她只是这样建议,至于赵兰她们做不做养不养就不是她能主导的了。一条狗养起来可不是容易的,他们这个村子里可没有一条狗。因为狗吃得多,还要时不时地吃肉,狗虽然能看家护院。可是在乡下村子里大家都是沾亲带故的,家里也没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谁会半夜去你家偷东西啊!   狗也不会像鸡鸭鹅那样下蛋,养着逢年过节还能杀着吃,也不像牛羊那样能下地拉车挤奶的的。所以在乡下养狗特别不划算。不过路嫂子提出这个建议是估摸着赵雍家应该能拿出这个钱。他们卖皮蛋,这生意可不错呢。   赵兰对于这个建议第一反应是浪费钱,但赵母一下子就同意了,开始托人问哪里有猎犬可以抱养过来,出钱买一只也可以。邻居说算来算去应该只有蔡湖村那边或者镇子上才会有吧。他们蔡湖村比下营村富裕。   赵母去找了赵礼婆娘和赵雍堂叔赵信,托他们打听打听。两家很快就应下了。赵礼说把钱二郎已经扔到高台乡里正那里去了,但是因为赵雍不在,里正只是把钱家人找过去,要他们管好儿子,还把钱二郎训了一顿就让他回家去了。   这件事可能就会这样不了了之。不然就只有赵母去县衙告官,但是告官这种事,一没出人命,二没有财产损失。恐怕官府也不会受理。再说赵母和赵兰这样的弱智女流平生都没去过县衙一步,哪敢进啊。赵礼想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赵雍回来,把钱二郎带出来狂揍一顿,见一次打一次,最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废他打怕他,这才能一劳永逸。   此刻在山里的赵雍和周郡还不知道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们在山里待了五六天了,还没敢进入进入腹地深处,在黑夜里也曾听到过虎啸,瑟瑟发抖过。几人就按照刘药农说的地方一直在找那个当归。因为周郡虽然听赵雍描述过当归的样子,但是野生的炮制好的成为药材的当归和生长在山里土地上的当归植物还是有不同的。除了刘药农能一眼看出来了,其他人都要仔细翻找。   在前天他们终于找到了一片当归,各个喜出望外,这当归大概有一分地的数量。这可赚发了!周郡两眼放光。特别是他看到这当归的样子,总有一种熟悉感觉,仿佛在那见过似得。但在脑海里搜寻一圈,却没有想起来。算了,先挖!   听着刘药农说明如何采集,花叶和果子,还有根茎那些地方可以入药。再采集尾部的时候要特别小心,不要整根都挖出来,还要留一点想着明年再能生长出来。不过周郡有疑问,这种当归应该是有果实,那么应该是种子种植的吧?留着一定根没用吧?这是他浅薄的高中生物知识残留得到的结论。应该没错吧,但是刘药农说留根部真的让他觉得困惑。   他偷偷和赵雍说,赵雍也觉得是种子种植,道:“别留,怎么方便怎么挖。到时候可以留几颗没长成的,待明年他开花结果后会自然脱落传播的。”这种野生的当归和养殖的不一样,他其实想自己种,但没有找到过种子。而现在他们看到的这片当归还不算成熟,成熟的当归应该在十月份霜降后才来挖。但是那个时候入山,特别是这样的禹城山,绝对是找死。而且这个时候的当归和成熟后的当归的药效也不差多少,既然都到了,那就不用再等了,直接挖!   谁知道霜降后会不会被别人挖走!药农可不是只有他们几个!反正就这样挖呗。六个人小心翼翼地采摘挖当归,一开始挖的干干净净的,还想用水洗一洗呢,但是山里找不到水源,他们带的都是饮用水,不能浪费,最后只好甩干泥土。挖到最后刘药农又说把整棵整根挖出来,周郡估摸着他是想自己回去种。   赵雍对周郡使了个颜色,周郡就明白了,趁着休息的时候,他找到周林,说等下晚上的时候他们挖两颗当归,埋在别处,等以后他们自己来挖。周林来的时候就被告知这批当归他没有份,只能付一些车马费,所以他并没有帮着挖,只在第一天的时候帮着周郡和赵雍挖了大半天,后来他就在旁边查看山林情况,有没有陷阱和大型的野生动物之类的。在之后他们挖的时候,他就去打列。他打到了山鸡,被几个人吃掉了。   他们说回去后给他算钱,他也去摘到了野果,几个人做了零食补充水分。后来周林又去找水源。今晚才回到营地,听到周郡的要求。   他嘿嘿笑了,周郡捅他一下,“你可得记住你重新埋得地方,赶明儿我们自己来挖。”   “好咧。”周林道:“我办事你放心。”主要是这个刘药农的确事多,要求他打猎来的猎物无常给他的儿子和侄子吃。还有他找到的野果,他竟然要求周林再去弄一点,走的时候他好带走。周林心想他脸真大,但面子上还是笑呵呵的。   吃完了他的山鸡还想白吃。要不是周郡和赵雍提着要给钱,他都想糊弄过去。而且还要他帮着挖当归,周林又不傻。周林打猎是一把好手,可惜没有趁手的弓箭,不然昨个那只狐狸绝对跑不掉。狐狸毛皮可是最值钱的,如果他能打到一只,那么秋收后他就不用去服徭役了。   周林趁着夜色悄悄滴去把当归换个地方。然后第二天那片当归还剩了一点,刘药农就不要他们挖了,让自己的儿子和侄子挖,说最后剩下的就分给他们了。周郡就问是不是各人挖到的都是自己的,那刘药农闻言冷笑起来,说这怎么可能呢,来之前不是和他们说过了,他要大头。每个人挖的只能分到一点,其他的都给他。赵雍可以分多一点。他暗示道他要七八成。但看着大家那脸色,刘药农这话最终没有明着说出口。   周郡不太服气,不过赵雍没说话,然后笑着说他们不挖了,想去山里看看有没有野果摘一点。刘药农巴不得他们走,于是就点点头了。赵雍就背起篮子,那刘药农还特地看篮子里是空的才放心。   周郡周林和赵雍离开很远,在山里转悠,寻找着野果,周郡有些不平,明明他们出力还多,但是这分配啊,想起来真不爽。不过来之前赵雍也说过分配问题,但他没想到的是刘药农竟然要七八成。这就太过分了。   赵雍道:“别气,我偷偷藏了一批。”他和刘药农共事三四年了,哪能不知道他秉性。他就防着他呢。   周郡笑着说:“没想到你也是个奸诈的,不,是个聪明的。”   赵雍心想,被坑的多了,当然会提前做准备,谁也不是傻得。周林走前面看到他们俩嘀嘀咕咕的,大声道:“别磨蹭了,快来,天黑前我们要回到营地。”   “来了。”周郡应答一声,快步上前,却一脚踩到了一块石头,被绊了一下,赵雍往前两步揽住了他的腰,避免他摔倒。   周郡被人揽住腰,感觉还挺奇怪的,不过他只是愣了一下并不在意,站稳后道:“这禹城山这么大,应该有果树的,”比如枇杷,梅子,樱桃,苹果,橘子之类的。南方水果种类可多。他就想着看能不能找到摘一些回去带给孩子们吃。   周林找到的那种果子就很好吃,虽然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是有一丝甜,路拾应该是最爱吃的。三个人在山中找了大半天,还终于让他们再次找到了那种果子,小小的青色的,看着和青梅有点像,但是比梅子甜。赵雍的竹筐被他们装满了。   看着天色也晚了,周林让他们先回去,说自己看到了两三只黄鼠狼,已经做好了陷阱,再等着他们呢。估计再有两天就要出山了,周林的猎物可只有一只山鸡和野兔还有几只杜鹃鸟。这些可不够啊。他想要貉子皮、狐狸皮,老虎和野猪还有豹子他一个人不敢碰,但其他小一点的动物他却是不怕的。   周郡和赵雍却没走,说怕他一个人遇到危险,一起等着便是。这时候两人就再在旁边转悠,穿过荆棘丛,踏过灌木丛,翻过土坡,略过数不清的枯树枝和稀泥,当然也看到了这里很多的野菜,树下还有蘑菇啊。   可是他们拿不了了,而且这些蘑菇摘了除非晒干,不然拿回去也要蔫了。既是是这样,周郡还是蹲在树下摘了不少蘑菇。   赵雍说他也不怕有毒,周郡道就找丑的,越漂亮越有毒,丑的不好看的没读。反正他这些蘑菇带不回去今晚也可以吃掉。他们带的粮食和水都不多了。赵雍不挖蘑菇,寻找着野果,他觉得这里应该不止一种果树的。然后他找啊找的,就找到了樱桃树!   樱桃树!   这回周郡也不采蘑菇了,一听到赵雍喊他说有樱桃的时候,直接朝着声音就奔过去了。两三颗矮矮的樱桃树,夹杂在一排排高大的树叶茂密的树木中非常不起眼,稍有不慎,就会被忽略过去。   但这两三颗樱桃树上却是果实满满,那些小樱桃红红的青青的挂在树枝上,摇摇欲坠。红的成熟的果实像红玛瑙一样晶莹剔透,绿色的却像翡翠。总之这些樱桃在周郡眼里闪闪发光,他立刻脱下外套,然后挨个摘起来。   赵雍道:“我们直接折树枝好了。”到时候抗树枝回到他们营地,再慢慢摘。现在天都黑了,周林那还守着呢。他们也不能离开太久。   周郡不愿意,“我们扛回去,又要给他们分。”   这倒是。赵雍也不想总是他们受累,让那几个坐享其成。便道:“那我们做好记号,明天再来采摘。今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他们要和刘药农好好谈谈如何分配当归。   而且他看到这几颗樱桃树,对着依依不舍不想离开的周郡道:“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曲平山也有很多樱桃树。”   “真的?”周郡这回是真的惊讶了,曲平山他知道啊,在那山里周娇发烧了,也是他和赵雍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可是他们在那里待了近两三天,怎么没见到一颗樱桃树。他们到的时候是夏末初秋,樱桃树开败了?   但是樱桃树他是认识的啊,周郡在脑海里再回忆一遍,的确是没见过。他就问赵雍是在哪一面,曲平山也不小,也许是在阳坡面呢。   赵雍说在曲平山的另一面西侧面,那樱桃树比这里还矮,在一人多高的灌木丛中。说那次他去曲平山就是专门去找樱桃树下的开的一种野草,叫马鞭草,这种野草是专门治疗人背部生疮的。   “曲平山草药多吗?”   “还行吧。”赵雍回答,“我上次去只是为了找马鞭草,其他的没仔细看。”   周郡调动起高中知识,仔细回忆在曲平山山上的看到的植被,应该是山地到丘陵的过渡性地带,曲平山上的植被特点是落叶阔叶林,长绿,繁多枝繁叶茂,湿润,灌木丛多。按理说这种山丘上应该有很多宝贝。可是他不认识,那些山上的树木花草百分之九十八的种类他都叫不出名字,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能不能吃,有没有毒,可不可以入药。   这个时候他就后悔啊,自己要是学了农林,也许能多懂一点。他看着赵雍,觉得赵雍懂得也不是很多,至少他们下营村和大姜村旁边挨着的山林里,那许多树木他都不认识。哈哈,更别说其他人了,恐怕在他们眼里那些树木花草野菜,只有能吃能用两种概念。木头要么建房子造家具要么当柴火烧,然后野菜就是吃,野草就是喂鸡喂鸭喂牛喂羊。   毕竟他刚来到禹城山看到那当归的时候,要是不知道他能入药能卖钱能治病,他只会把他们当杂草……想到当归,周郡皱眉,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什么,曲平山上他似乎也见到过当归!!   周郡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叫出声,“赵雍!”这声音把赵雍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周郡露出兴奋、得意、快活、激动的表情。   他凑过来就听到周郡用一种气音说道:“曲平山也有当归!”   赵雍一怔,“我没见过。”不过他说这句就知道自己狭隘了,他也没有把曲平山走完,他们走的就是前人踏出的小路。他去采摘马鞭草的时候甚至只是在那阳坡面活动,另一面根本没踏足。再说曲平山和禹城山相隔就三四个县,不足百里,气候类似,植被也差不多,完全可以有。   周郡就说他当时在那个他们躲雨的洞口旁边看到这种当归,一片一片的,他们还用火熏过……还嫌他们碍事,还用里正家的锄头把他们铲了一部分。   现在想想简直要心痛死了——暴殄天物啊!宝贝就在他们眼前,他们却不知道,而且还祸害过。   赵雍一锤定音:“我们回去后就去曲平山!” 第91章 分配   晚上他们吃的就是周郡和赵雍带回来的野菜和蘑菇,周林终于蹲到了那两只猎物。虽然刘药农想吃,但是周林不松口,还暗自刺了他一下,刘药农的侄子不高兴了,但让他挑出个理来说,他也挑不出。周林又不分当归,人家之前也给他吃过猎物,又不是他的下属。只好生闷气。   刘药农也不高兴,所以在赵雍提出要分配当归的时候,他直接狮子大开口要九成。   乖乖!   这他可就不干了哈!周郡估摸着他们采摘的当归有100来斤,你一人要九十斤?那他们跟着来干嘛,他和赵雍可是一天没停,马不停蹄的挖呢。这是不是太贪心了一点。要是要六成或者六成半,他绝对没话说。   赵雍摇头,这回他脸上没笑了,“刘叔,这不成。我们分的太少了。”   “怎么少了,我九成,我还要分给大勇和大猛呢。”这是他的侄子和儿子。   “那我这边也要分给周郡和周林。”赵雍道:“咱们当初说好的您拿大头,这我没意见的,可是你没说你全部要了。你吃肉至少也要我们跟着喝点汤,是不是,刘叔?”赵雍不想退了,他前面话都说出来了,就算现在退让也是得罪了刘药农,以后想讨好恐怕他也会有所刁难。既然这样还不如拿到到手的实惠。   他据理力争,“我等是小辈,您是长辈,您拿六成,我们四成,您看这样如何?”   刘药农脸色陡然一变,赵雍怎么敢,过去一年里他带着赵雍,这人捧着自己,自己说一不二,如今他翅膀还没硬,便想着背刺自己一刀。这让刘药农如何能忍。他当即冷笑:“不成。”   周郡道:“那您老想如何分配呢?这一成给我们实在是不合理。”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刘药农想也不想的开口,周郡他们只是来帮忙的,如何能与他讨价还价。周林旁观他们争执,这个时候看到刘药农怼周郡,突然把弓箭挽在了手上,拿起木箭朝着一棵树射去。他的杈杆和网兜里还有两只黄鼠狼吱吱的叫。   周郡语气很平静地说:“刘叔,你说得对,但我这几天不能白干吧?”   刘药农见状脸色铁青,觉得他们再威胁自己。刘药农的侄子忿忿不平,儿子却低着头劝了父亲,“爹,我们让一步。”   “去,你懂什么?”刘药农忽视儿子的话,对赵雍道:“赵雍,我们回去后可还是要共事的,你此刻做的这么决绝不太好吧?”他资历和经验都不俗,赵雍得罪他绝对没好处。他虽然不能让赵雍在药农行业里混不下去,但也能让他过得不舒服。别的不说起码此次回去后在他和药铺合作的这个十几个人的采药团体里他恐怕待不下去了。   赵雍道:“刘叔,你占大头六成,我们做小辈的四成,这事就算您回去说给何叔王伯他们听,他们也不会责怪我的。”   一些刚入门的小辈药农跟着经验丰富的老药农出去,九一分二八分厚道一点的三七分是惯例,也是药农行业不成文的规定。   可问题是赵雍他不是刚入门的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了,他算上今年已经是采药的第五年了。他十五岁村里分了地,在地里忙活了大半年,然后就去药铺做学徒做了整整一年,后来阴差阳错跟着去采药。不到十七岁的时间就跟着偷摸一起山上采药,做一些脏活累活,五年时间,他自己已经能独当一面了,虽说资历和经验不如刘药农,但也不是能被糊弄的阶段了。按照这样的来说,四六分完全不过分。   刘药农不找他,要是找别人来,恐怕要五五分了。刘药农当然也后悔当初没有自己带着儿子侄子来,还非要找人一起合作。但是都说禹城山危险,有豺狼虎豹,深林中毒蛇猛兽杀人掏心,他也没来过,所以找些人合作既壮胆又安全。要是知道此行如此顺利,他当然不会把到手的利益分给别人。   赵雍也不怕撕破脸了。他深信自己学的很快,比如这次来禹城山,他虽然来来之前不知道当归的生长习性,可是他来之后就把当归记得很清楚,而且也偷摸地套话学习他如何炮制。等这次他分到的当归他会留下一部分,自己学着炮制。还有曲平山的当归,要是那里也有,他很快就能积累一笔钱,而且这笔钱还不少。就像赵雍说的,有了钱他能够容易学到很多东西,比如去县城买医药典籍,还有禹城的书铺里买医药制药典籍。买回来他自己研究,还可以拿钱找师傅教他。   所以他很强硬地要求四六分。刘药农当然不同意,两方有剑拔弩张之态势。周林呵呵冷笑着和他们两个站在了一起,和他们对峙。三人对三人,胜算各半。但是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一声虎啸,而且声音还越来越逼近他们的营地!   这回六个人坐不住了。周林一把当先猫着身子警戒起来,然后快速安排几个人把火把都熄灭,安安静静地别动,别说话,听动静。几个人照做,然后感觉虎啸声渐渐近了。   这回他们都要出冷汗了,六个人除了周林有打猎的经验,其他人可不是老虎的对手。刘药农更是心慌害怕,他心里想万一赵雍那边故意陷害他,让他被老虎咬死了,就可以独吞当归了。他可比不上那群年轻人,光爬树他都没年轻人厉害。到时候周林在旁边在使坏。这些猎人都有传家的本事,万一对他做点手脚,让老虎只对着他咬,那可就惨了。   黑黢黢的山林里,老虎的影子不知道在哪,但是能感觉到声音就在耳边.赵雍和周郡靠在一起,在一颗树下站着,两人都屏气凝神的,也不敢大声呼吸,在黑夜中他觉得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格外大。这可不是动物园看老虎,有围栏有麻醉枪的。   这是活生生的老虎啊,一口就能吞下他。几个人都小心翼翼地,有风吹动树叶,都让他们心惊胆战的,老虎声音还是越来越近,怎么办?   周林也后悔当时没让他们爬上树,如今再动恐怕就是要惊动老虎了。他想了想陡然把网兜里的黄鼠狼给放走了。黄鼠狼的动作引起了老虎的注意,老虎追着黄鼠狼而去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但是周林没放松,让他们都爬上了树。虽然老虎走了,但难保不会再回来,于是众人都爬上了树,但是刘药农四十多岁的人了,上树却是很吃力,他的儿子和侄子在下面托着他,他也只能爬一点高度,最后还是要下来。就在这个时候,老虎的声音又渐渐逼近了,似乎回来了。或者是老虎的嗅觉灵敏,在这里闻到了人类活动的踪迹。   刘药农他可不想死在这里。他赶快让自己的儿子和侄子去躲藏,儿子不干,自己爬在一个树叉上要去把父亲捞上来,可是刘药农越紧张越使不上力气。毫不夸张地说他都感觉到老虎在自己身后出气了,一回头好像就能看着一双通红的眼睛,他吓得都快尿裤子了。   他冷汗淋漓,气喘吁吁地用气音道:“赵雍,只要你想想办法,赶走老虎。我同意四六分。”   赵雍想骂娘,他有什么办法,但他也没那狠心眼睁睁地看着刘药农被老虎咬死。他咬牙想要下去,这个时候周郡开口冷不伶仃地开口,“五五分。”周郡和周林同在一棵树上,刚才上树的时候周林说还有办法引开老虎。   “成,成。”刘药农不讨价不还价了。这回周林嘿嘿一笑,然后拿出弓箭,把杜鹃鸟绑在木箭上再次射出去,吸引那老虎的注意。老虎再次被引走,然后周郡和赵雍飞快地爬下树,和他儿子侄子一起把刘药农弄上了一颗大树上,还用绳子和网兜给他兜住了,保证掉不下来。   做完这些后他们俩又都爬上了树,之后那老虎又来一次,可是这回他们都屏住呼吸,谁也不乱动了,虽然最后老虎找不到人离开了,但他们也都没下来,就在树上一直待到了天亮,可受罪了。   天亮后,大家脸色都惨不忍睹。年轻人还好一点,但是刘药农脸上却是一点血色也买了,他被儿子背着强烈要求下山出去回家。可是周郡和周林不太想,周郡惦记着那樱桃树,周林却是昨晚把打来的猎物都当诱饵放出去引走老虎了。   这回不相当于他白干了嘛?他默默地在营地里做陷阱,昨晚那老虎怎么就没走入他做好的陷阱里呢,这样他就有一张完整的虎皮了啊!   刘药农要走,可是他这样子根本走不动,让儿子背着他,但是那么要当归药材怎么办,还有他们摘的另一些草药。所以周林安抚他们,说白日老虎不会再来了,等下午的时候他们就下山。刘药农不干,他可不会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然后赵雍就说那既然这样先吃啃干粮,然后分当归,分完后他们想下山就下山。不想下山的再留一会儿。   周郡就附和。刘药农的侄子也倾向于下山,这回刘药农又想反悔,但是看到他们三个虎视眈眈的眼神,周林哼唧唧的说为了他们把自己打猎的猎物都送出去了,问他们要补偿。   刘药农也知道是周林救了他们,不然他们肯定躲不过去,最后不情不愿的五五分了。然后他们就马不停蹄地背着大筐小筐的,拖着麻袋网兜往山下走,一刻也不敢耽搁。   周郡和周林说:“这回幸亏你来了,这当归分你一成。”周林这回倒是不好意思了,周郡说他也别客气,他在刘药农开口求帮忙的时候讨价还价到五五分,那一份就是给周林要的。周林看向赵雍,赵雍失笑:“我可学不会那见利忘义之事。来,今晚我们帮你做陷阱。”黄鼠狼不知道还有没有,但是野山鸡还是有的,他想着要是周林抓不住,回去后就在家里拿两只鸡补偿过去。   “他们明天下山。”今天他们去把当归做好记号,然后去摘樱桃,再挖一些野菜和苍耳花。虽然苍耳这种草药随处可见,但是禹城山见到的苍耳花又大又圆,果子要八九月份成熟,现在他只要花,苍耳花晒干泡茶喝,可以祛除体内湿气,味道甘甜。   他们帮着周林做木箭,然后又帮着他布置好了陷阱,之后周郡和赵雍就去摘樱桃,这回他们直接把樱桃枝桠折回来,之后趁着天没黑就去摘苍耳花。   最后回到营地,拿起樱桃枝和苍耳花,一个摘樱桃,用厚厚的青草包装好,放进大木筐里。一个处理好苍耳花,最后等着周林回来,见他真的还提回来一只山鸡为他高兴。周郡说等下了山就直接去港口,先租个马车,不然这些东西靠着他们搬回家也太累了。   今晚天一黑,他们就把东西全部整理好了,然后三个人不敢再点火把,直接爬上了树,准过在树上休息。同时他们在营地前后做了两个陷阱,心底还暗暗地期待老虎能来,最好落入陷阱里。   可是一直到他们昏昏欲睡,也没有老虎的影子。最后不知道怎么的迷糊过去,再次睁开眼是被阳光照射醒来的。   天亮了,陷阱里还是空的。周林有些失望,随机又想,幸亏老虎没来,就他们三个人也不一定是老虎的对手。三个人把最后的水喝光了,然后直接吃了樱桃,就背起东西,抬着着他们用木头做好的木筏,上面是全部包扎的整整齐齐的带着土的当归。这些都是完好无损的被挖出来的,回去后还是要栽种处理的。当然要仔细小心,不能压坏的。   几个人就这样下山了。没想到下山之后刘药农那群人还没走,辛苦周郡眼尖看到了。周郡寻思着他们这大包小包收货不小的,免得刘药农看到又多生事端,于是和赵雍周林一对视,又往山里多走了一段路,想等着他们离开后再自行下山。   实在不想和他们一路同行回去了。在山上五五分账的时候已经撕破脸了,大家再待在一起绝对不会有好事发生的。只不过他们不明白刘药农提前下山一天怎么还没离开。   刘药农哪里不想离开啊,可是他儿子背着他下山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父子俩摔的不轻,儿子摔倒了腰,疼得直不起来,当然走不了了。他们只好在山底下休息,刘药农不停地埋怨儿子,说他不中用。儿子默默不吭声,最后他想让侄子大勇背着儿子走一段路,最好能走到大路上,那样才能碰到人。不然他们只能待在这山脚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碰到人来,走也不走不掉啊。   可是侄子不太愿意,说要不就等等周郡赵雍他们,和他们一起走也有个照应,最好能让他背大猛。刘药农想起之前在山里老虎来的时候儿子拼了命地托着他想让他上树,最后侄子都上树了,儿子却还没走,上了树还拼了命地拉着他想把他也拉上去。下山的时候也是儿子背着自己,侄子背了没多久就说走不动了要休息。   现在侄子这表现,刘药农说不寒心是假的,平日里他都疼爱侄子,如今看来还是儿子靠谱。他冷冷道:“既然大猛走不了了,大勇那你先往前走走,走到大路上拦住一些有车的或者挑夫,樵夫来,给几个钱让他们来帮忙。”   他也不骂儿子了,对侄子道:“我和大猛在这等你,前面大路上肯定人多,那条大路靠着河边,通往禹城城里,肯定有人,大勇,你速去速回。”他掏出三十文钱给侄子,“这是定金。如果能找辆驴车或者马车就更好了。”这回他也不节省车马费了。之前来的时候是坐马车到了禹城,然后坐船过了河,过了河后到禹城山这一段路是他们步行走过来的,如今却是等不得了。儿子的腰都青肿了,及时回去找药敷上才是要紧的。   侄子大勇说:“大伯,我们还没吃饭呢,这,这么远……”他磨磨蹭蹭的不太像跑路,这一来一回要一天时间呢,要是他运气不好没找到人或者车,难不成要在那挨饿等一天。他不想干。刘药农脸色铁青,发怒道:“快去!你弟弟腰摔坏了,在这等着,你想他死不成?”   “我们可以等赵雍他们……”侄子小声说,“说不定他们马上就下来了。”   刘药农冷冷道:“大勇你哪来那么多废话,我让你去你就去!”他不耐烦了,“不去你就别认我这个大伯。”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个侄子这么懒,让他做个事磨磨蹭蹭的,这点路都不想跑。   他和赵雍已经撕破脸了,回去后肯定要他好看。这是要赵雍再帮他忙,以后他就算理直气壮地埋汰他,赵雍说出这些事给药农们一听,他们恐怕会觉得是他太过严苛和小气,不通人情。人家都这么帮你了,还斤斤计较的。刘药农不愿意要这样的事情发生。再说等下去,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下来,万一他们都被老虎咬死了呢?   侄子吓了一跳,见大伯发怒了,也不狡辩了,立刻拿了个水壶把剩下的半壶水倒了一些,然后又拿了两三个酸果子上路小跑了。   刘药农摸着当归,心里琢磨着回去的说辞,这回他被逼迫分出一半的当归药材,心底又痛又恨。回去后定要赵雍好看,最好药铺不收他采的药,在这行业里混不下去才好。 第92章 铁锅   “总算到家了。”周林露出头嘿嘿笑着,跳下了驴车。周郡和赵雍也下来,前面那个岔道口就是下营村的小路了。两人付给了驴车十个铜板,把他们的药材和竹筐木筐木垡子还有周林的网兜猎物都给搬下来。   这些东西还挺多的,最后赵雍说让他们在这等着,他小跑着回去推了板车回来,把东西搬回去。周郡说算了,也别麻烦了,这点路还不够折腾的。几个人把竹筐背着,药材和木筐都往木垡子上堆着,他和赵雍抬着木筏,让周林提着网兜再背着一个竹筐,肩膀上用绳子绑着山鸡斜挂着。就这样挪回去。   反正天都黑了,也不会有很多人看到他们带回来什么东西。到了村口,王奔就看见他们了,赶紧跑着回去把路云叫出来,路云和周林他娘都来了,然后把东西搬回家。路云对周郡使眼色,周郡一时间没领悟到,后来周娇来给他们倒水,让他们喝水休息,之后把赵兰的事情说给赵雍听了。   赵雍又惊又怒,立刻要回去,那眼神凶狠地似乎要杀人。周娇赶紧道:“婶娘和赵兰姐不让告诉你,我是偷偷说的。她们怕你担心怕你去找那钱二郎报仇。”婶娘说赵雍冲动,万一失手将钱二郎打死,他们全家都毁了。   她和赵兰想瞒着,一开始她们是想赶紧让赵雍回来,一起商量办法的。可是没多久她们就改变主意了,说要瞒着赵雍,不能让他知道,免得不管不顾地去报复。赵兰说自己已经给家里带来大麻烦了。弟弟攒的二两银子已经出去了,今年秋税还没着落。她不想再添麻烦。   周娇不同意她们俩的看法,瞒着,万一那个坏蛋再来怎么办,再说邻居那么多人,说漏嘴了赵大哥知道后该多难过啊。她有什么事从来不瞒着哥哥的,因为他们是一家人。像哥哥说过的,一家人就是同甘共苦,风雨同舟,有福一起享,有事一起抗的。   所以她就和赵雍哥哥提了,赵雍听了她的话冷静下来,他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你,娇娇。”他就走出去深吸几口气,平复了心情,然后要回家,周郡赶紧帮他搬东西。赵雍道:“你放心,我今天肯定不去找那个畜生。”他不会把自己赔进去的。   他要找个机会让他那个孙子再也爬不起来来找茬。他收拾好心情,进了院子。他娘和赵兰出来,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帮着他提东西搬东西,还问他要吃什么,说水已经烧好了,让他赶快去洗手吃饭。   赵雍也露出一个笑来说药材自己收拾。然后周郡就回去了,本来满载而归的喜悦就打了折扣。回去后路拾凑过来,“哥哥,我学会了爬树!”   “哥哥,我还学会了编花篮。”   “哥哥,看,这是我的新朋友。”路拾拽着他给他看那只野兔子,周郡这才发现一只野兔子,竟然养在鸡窝里。路拾笑嘻嘻地,“路云哥哥说等大哥你回来,我们就吃兔兔。”不过,他小脸一皱,“我还是有些舍不得,新朋友。”   周郡这回心情好了很多,捏捏他的小脸,“哥哥给你带回来好吃的水果。”周娇和路云应该发现了,现在应该清洗好了,于是他带着路拾回来了家。   路拾一进屋看到案板上那红红的圆圆的小樱桃,他觉得这个跟哥哥给他讲故事形容的那个宝石一样,在他眼里就是闪着光,有小巧又可爱,闻着就甜。就跳起来,“哇,看着好好吃。”   他捏了一个填进嘴里,没有一口咽下去,而是咬起来,一股汁水在口腔里炸裂,又酸又甜,真是好吃。这么多,这么多,这回能吃好久了。哥哥真好!他赶紧又拿了好几个,挨个给哥哥姐姐嘴巴里塞。   周郡吃了一碗周大婶娘送来的疙瘩汤,显然是听周林说要给他一分当归的收入了,对周郡很热情,还给了一小碟子萝卜干咸菜和一个煮鸡蛋。这可是高规格了。   周郡也没客气,吃了。这回他们赚得不少。明天收拾好,留下一部分有根须有泥土的当归种几颗在地里,还有一些质量好的,要赶紧去药铺卖掉。剩下的质量不好的,或者因为运输变质的赵雍想留下,自己学着炮制。这些就算送到药铺也会被压价,还不如留下让他学着炮制,万一炮制好了还能卖出高价。   周郡对这药材不太懂,但是他懂大部分药材都可以当配菜吃,想着明天去弄一点大肉回来,弄小半棵当归头炖着吃。也给自己补一补。 第二天他和赵雍就没闲过,两人马不停蹄地把当归分类,先把几颗当归种下去,然后把不好的挑拣出来,接着选择好的赵雍和周郡就把当归修建清洗干净,之后称重,然后两人随意扒了几口饭就赶紧背了两个大竹筐,往城里药铺赶去。   这回要卖的当归一共有46斤。真的是好大一笔巨款。吉县县城里有三家药铺,赵雍去的就是他做过学徒的那一家,他和掌柜的熟悉了。掌柜的见他来,就问又挖到什么好东西了。然后赵雍把当归拿出来,掌柜的开始挑挑拣拣的,最后说这批品质不错,给他一两银子一斤。   赵雍知道是这个价,也知道如果在别的药铺会高出那么几文钱或者十文钱,可他就是选择这里。赵雍答应了这个价钱,然后开始问刘药农来了没有。掌柜的摇头说没有,赵雍心里就有数了,装作不在意地说刘药农手里的当归比他还多呢,也不知道他会卖给哪家。   掌柜的听了就心里一动,仔细问起来。赵雍就说这当归就是刘药农带着他去山里挖的,而且刘药农手里的当归质量比他这批还好,年份又长,个头又足的。他还不经意地说了一句他早他几天下山,怎么还没来掌柜的这啊。   掌柜的面色看不出什么来,播着算盘给他算账,然后称出银子给他。接着又笑呵呵地说下次要有好的药材还送来。这批当归价值高,能抵得住他药铺半年用药了。他又说现在当铺里缺一种西南云贵高原山区的三七药材。那边的药材行商很久没来了,药铺里的三七止血粉都用完了,这种药材和当归一样,价值很高,价钱比当归还要高出不少。问赵雍有没有途径去采集。   赵雍便仔细地问他三七药材什么样子的,在哪里生长。药铺掌柜的说他们这里没有,往年他们都是从药材行商里收购的。他们走南往北,很久没来吉县了。他和各个合作的药农都说了这种草药,但至今为止还没有人采到这种。他也不知道生的三七是何样,便把炮制好的给他看。周郡仔细瞧了瞧感觉和野生姜有些相似。他暗自记下了,随后和掌柜的道别出了药铺。   “你给刘药农挖坑了?”刚才赵雍那些话明显是故意说的。   赵雍道:“我和他撕破脸他应该不会就这样算了。这药铺掌柜的和他一直合作,要是他为了高出几文钱的价把当归卖给了别人,恐怕这嫌隙……”而且据他所知,刘药农的确会这样干,他以前一直这样干,只不过他们不说而已。这些都是药农心知肚明的,哪家铺子出价高就给哪家。但掌柜的肯定不这样想,他想着他对刘药农和赵雍有恩,不把药材给他就是忘恩负义。   两人手里有了钱,当然第一件事就是要置办物件。周郡想要个板车和铁锅。赵雍是想给家里添头牛,想起来周娇的话,家里的狗还没有找到,于是还再要一条狗。既然要买牛,那么家里的板车就可以置换成牛车了。于是让周郡不要买板车了,直接把他家里的板车推走。   周郡想着也是。这46两银子要分周林4两,他这里赵雍肯定也会分他二十两。然后秋收后出徭役,按照赵雍往常的经验,如果不出人那么要一两银子。他买个小铁锅要一两银子,剩下的钱还要去买一套笔墨纸砚,这就要小二两了。还有要给孩子们补充营养,要给路拾买水果买糖果,还有各种各样的种子,当然还有家里的鸡要要养。秋收过后到了冬至前后还要交税,他如果不出粮食又要拿出一两多近二两的税银。   而且几个孩子长大了,饭量增加,衣服也要买新的了,他还要攒钱盖房子读书。能省就省吧!欣然同意,打铁铺子镇子上有一家,不过没几天他们又要来城里送皮蛋,就直接在城里的打铁铺子定制一个铁锅好了。   他之所以要买铁锅,不仅是为了能够吃炒菜满足口腹之欲,而是用铁锅炒菜不但方便而且能够补充微量的铁元素。孩子们生长发育铁这种微量元素少不了啊。现在他们食物虽然能吃饱,但是种类太少了,一些微量元素根本满足不了。   根据他微薄的营养学知识,缺少某些微量元素虽然不致命,但是身体素质会很差,比如他路云他天一黑眼睛就模糊了似乎看不清周围情况了,有好几次都被东西绊倒了。这不就是夜盲症吗,缺少维生素A和胡萝卜素。这是近两年才出现的,以前根本没有,周郡很难受,这些小症状在现在肯定不是问题,各种复合维生素一吃,饮食一补就能得到改善。   可是在这里他找不到维生素,也找不到胡萝卜和各种鱼肝油,只有猪肝能买到。可是钱不多也不能次次都买。这回有钱了,要先把孩子们的营养跟得上。   赵雍和周郡去打铁铺定制好了铁锅,说了尺寸,他只要三四个人炒菜那样大小的锅就行。就这样铁锅也要一两银子外加一百二十文钱的手工费。铺子老板说现在铁器都贵,好像是因为赵王一直打仗,打着打着把武器铁器等价格也给打上去了。铺子老板说他要的是铁锅,要是菜刀之类的还要去衙门做登记才行。他这里的铁锅终生给修补。   周郡付了定金,然后和赵雍直接去县衙做登记。赵雍要买牛,在古代牛是奢侈品,普通人家要买牛要登记要有保人,保人一般是村长和里正。赵雍先做了登记,然后县衙小吏要他下次拿银子和里正的文书来,之后才能把牛给他,他还要定期到县衙来登记说明牛的情况。如果牛生病或者老死了或者他想转卖,还要来这里登记。   赵雍表示明白,小吏就带着他去牛棚选牛,这些牛的脖子上还有小铁牌。周郡很好奇仔细看了看发现是编号。牛棚里只有五头牛,小吏介绍了一下这五头牛的情况,赵雍选了一头三岁多的青壮年的牛!   这头牛和那头五六岁的牛一样要价最高,要五两银子加七百文!周郡咋舌,赵雍却很快交了定金说下次带着里正的文书来领牛。接着赵雍就去城里的木匠铺去定牛车。他选的那个铺子就是王冬嵩买木匠工具那铺子。他和老板说了要求,老板说铺子里正好有现成的,是前些日子有人定了但是最后退货没来拿的,他放在铺子里半年了,赵雍要的话他便宜一点。   现成的啊。赵雍看了看那牛车,没什么太大的毛病,老板说当初他还是用的好木料呢,要不是那个客人退货他怕砸在手里,肯定不愿意卖的。那个客人也是家里有人生病,吃药把牛车钱给吃完了,没法子才退的。而且要是重新打一个至少要半个多月。   赵雍也没有多犹豫,又花了一千七百八十六文钱买了这个牛车。少了个零头,给一千七。买了牛车还要有车绳,赵雍打算下次把牛牵过来再来配绳子。周郡感慨他真是花钱如流水,这牛车一买又是一两多银子没了。板车才□□百文,牛车要贵这么多。接着赵雍又去了书铺,没有犹豫地把他看好了想要很久的一本草药经书买了。周郡问了问毛笔和砚台的价格,发现比镇子上贵几文钱,想来最近都没空,就暂时先不买,等秋收后再买也不迟。   之后两人就在城里,周郡就爱去粮食铺买种子,他想多多种植大蒜,最好能扩大规模,之前留的蒜种太少了,所以他又买了一点。然后就是去给孩子们买零嘴买糕点买糖买盐,这回买的是细盐。   周郡在他的带动下也买了不少,还给他娘和姐姐买了那种抹脸的脂粉油。周郡一想周娇和路云冬天都生了冻疮,这个据说能防冻疮和干裂的,他也买了一点。结果这个比吃的还贵,小小的一盒要七八十文。周郡虽然心疼但还是买了。所以两人又是大包小包的回到了家。   周娇见到这么多东西,嘟囔着嘴巴,说哥哥又乱花钱。周郡心想你还没有看到铁锅呢。那才是最值钱的家伙。它和炉子最配!   路拾高兴的上蹦下跳,乐翻天了。好多好吃的,好多糖果啊,这回哥哥还买糖果了,是甜甜的糖果!还有甜甜的香香软软的糕点!还有细细的白糖,好细啊,以后他可以喝好多糖水了!天啊,太幸福了!   路拾抱住周郡的腿,往上爬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又一口,开始给周郡画大饼,“哥哥,以后我长大了有钱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哥哥,我最爱你了,哥哥!”   周郡接下了他的大饼,然后给他立下规矩,说明天会去买笔墨纸砚来,在明年开春前,路拾要学会一百三十个字,问路拾能不能做到。路拾立刻爬下来,站直身子,大声道:“我可以的,哥哥!拉钩,不算话就不给糖吃!”   周郡和他拉钩,让他去拿糖罐子过来把糖果和白糖装好。路拾屁颠屁颠地去行动了。路云也是忙上忙下的,周郡和他说赵雍家的板车他买下来了,等过几年就可以推来他们自己用,要他把家里的物件再拾掇拾掇,空出个位子来。   最后周郡看了看天色,他把四两银子从荷包里拿出来,偷偷摸摸地去周林家,给了周林,周林真是惊呆了。他以为顶多几百文钱呢,采药这么值钱?!周大婶娘也惊呆了,一个劲的感谢周郡,说要不是他,周林肯定挣不着这钱。这可是四两银子啊,他们吭哧吭哧赶上大半年也不一定能有二两银子的余钱啊!   周林他爹哈着手,脸红着,这个比周里正小不了几岁的汉子脸色激动,最后走来走去的竟然把一直山鸡拎着过来非要塞给周郡,“郡哥儿,拿着。你可给咱周家村挣脸了。赶明儿俺们的鸡下蛋了,再给你鸡蛋!”又是做皮蛋卖,又是拉扯他们养鸡的。   他先前还有些嘀咕,现在看来只是带着自家儿子出去一趟就能挣4两银子回来。周郡这孩子是真有本事啊!   周郡哭笑不得,当然不要,这可是周林千辛万苦打来的,可是周大婶娘也来劲了,一个劲地往他手里塞,然后还嚷起来,说着不拿不行,周郡怕周大婶娘这热情闹得人尽皆知,于是就收下了。最后嘱咐周林,要他嘴严一点,这么大的利润可别胡乱说出去。不然人人都要来找他,要和他一起去挖药材,可是哪有那么多当归能挖。这回是赵雍带着他们俩,才能有这么一大笔钱,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呢。   周郡可不想得罪这么多人。而且赵雍恐怕也不会愿意吧?闷声发大财才是最实在的。再说赵雍告诉他,这次是他们运气好,遇到老虎也没受伤,要是运气差点,一场山雨或者一个陷阱都能让他们出不了禹城山。   周林又不傻,不用他嘱咐就知道,他出去一趟,没伤没灾的就得了四两银子,他以前拼死拼活在山中打猎,没吃没喝的蹲个好几天,有时候受了伤还什么都捞不到呢。这么轻松走了一趟就得这么多,这能不让人眼红?   他拍了拍周郡的肩膀,“好兄弟,以后有事叫我,我周林绝不二话。”最好有发财的机会还带着他! 第93章 挖宝   赵雍很快买了一条狗回来,是烈性犬,大概有五六个月那样大,四肢发达,眼神凶狠,看着就不一般,刚来赵家的时候用三条绳子拴着。周郡觉得这不是田园犬,反倒是有点像狼的感觉,眼睛瞳孔里冒红光。他有点担心赵婶娘和赵兰能不能养的住这条狗。   赵雍不担心,他专门买了那种没肉的骨头,还有鸭骨头,喂狗。他说等他们从曲平山回来后他再好好□□,这几天这条狗就用绳子拴好,不能乱放。   路拾见了这狗,非但不怕还来招惹他,径直去摸狗尾巴,把周郡吓了个够呛,然而那条见了谁都吼叫的狗见了路拾,却是舒服地趴下了,露出脖子给他,似乎想让他抚摸。   连赵雍和赵兰都好奇的不行,赵兰也想摸,然而很快那条狗就站起来凶悍地汪汪叫。周娇本来想去抚摸的手也停下了下来。路拾嘟囔着嘴巴,冲他嘟囔了一声,那条狗又温顺起来。   赵雍笑起来,“看来路拾可以帮我教好这条狗。”   路拾挺起小胸膛,“赵雍哥哥,我会的。”在他看来这只是一条大狗狗,很可爱也很听话。比野兔好玩多了。   周郡和赵雍这次去曲平山,是想早点去,但是皮蛋该送了,上次他们去送皮蛋收鸡蛋鸭蛋的劳务费也该算一算了。赵兰不会记账,但是赵母懂一些,她做的有记号。周郡这边路嫂子记得很清楚。周郡花了半天时间给他们算账。之后听路嫂子说这边王冬嵩想问问这个皮蛋能不能零卖,说姚货郎也想进一批货零卖。   可以啊。这是求之不得啊。不过他和没时间和姚货郎谈,于是就委托给王冬嵩和路嫂子了。他请路嫂子和他一起后天去城里送货,那两家酒楼接货的人她最好能认识一下。因为周郡想多跟着赵雍出去跑两次采药。当归的收货让他上瘾了。要是再碰到好的药材这一干大半年都不用提心吊胆了。   而且路嫂子人品不错,又认字会算账,以后要是真的皮蛋生意做大,路云和周娇还没有培养起来,她可以当做账房先干着,能帮他不少。周大福也是一样的,要是他和赵雍没空,这两个人合作应该会很愉快的,也不会把事情搞砸。   周郡和周里正说了情况,周里正很支持他,说他放心出去,家里的事情他会帮忙看着。还说家里的下个月鸡蛋就够了,不用去各处收了。如今他们的鸡鸭陆陆续续地下蛋了,他们都攒着,各家五天就能一起攒到100个皮蛋,就会送到赵家去,赵母和赵兰就会腌制。加上他们时不时地各村收鸡蛋,鸡蛋鸭蛋是不缺的,这样下来几乎不会出现店铺酒楼要货他们拿不出的情况了。   可是周里正也担忧,再两个月后他们的鸡鸭都该下蛋了。算下来各家的鸡鸭混在一起大概有三百多只,这一天能有二百多的鸡蛋和鸭蛋,一个月可不少。这样下去做皮蛋卖不出可就亏了。是不是该去找新的销路了。   这点周郡早就算过,让周里正别着急,这样的结果恐怕要到秋收后还是下蛋情况好的情况下才会出现,那个时候农忙结束,他们空闲下来肯定会去临县推销转悠。而周郡前阵子去禹城山没碰到啥人,他带的皮蛋都被吃掉了。刘药农很喜欢呢,当初还说帮他说说好话推荐推进。可惜他现在肯定不愿意帮他们宣传了。   周郡这边忙着安排接下来的事情,赵雍比他忙多了,赵雍带着礼物去了赵礼家,感谢他们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对母亲和姐姐的帮助。周娇虽然说了事情经过,但是一些具体情况赵雍还是要打听打听。   他回去后没两天就追问母亲和姐姐,她们俩没耐住他追问和他说了,赵雍表示不会冲动的。他说不会拿鸡蛋碰石头。他们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不值得为个畜生祸害自己。赵兰这赵母这才放下心来,把从赵礼那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他。   赵雍就直接来找赵礼了,既是感谢也是再打听一些情况,然后就是再托付他们帮忙看着。赵雍去曲平山不想耽搁,钱二郎那个畜生就先让他逍遥两天。不然他没想好办法冲动行事,他走了,反而让钱家人来找母亲和姐姐麻烦。   赵礼见赵雍出手大方,带的点心和茶叶,还提了一块肉,就知道赵雍这次出去没少挣钱。他让婆娘好好做饭招待赵雍吃午饭,赵雍和他相谈甚欢。赵礼之前让他爹染上赌瘾,害的他家破人亡,他是恨的。   可是他娘说了,赵礼也爱好小赌,为什么人家还过得这么好,家里也没败光,而他爹却家破人亡的,主要原因还是在于他爹没人性,不懂得及时收手。现在他爹没了,要是赵礼想两家重新往来,也让他不要再抱着以前的事情不放。他们在村里生活,宗族和亲戚都是少不了的。   祖祖辈辈都在这里,难道真的要老死不相往来?别的不说他姐姐这次还多亏人家帮忙。赵雍也想开了,于是决定有空陪着母亲去大舅家走一走。大舅是去了,可是舅母和他表弟还在,当初他娘迫于无奈去娘家借钱,舅母把他们轰出来,他恨恨地记住了,这些年娘回去两趟,他却是一次也没回去过。   现在想起来他真不懂事。赵雍吃了午饭从赵礼家出来,然后就回去读买来的草药书,然后仔细研究研究,那当归他已经晒干了,之后该怎么炮制药材他还没底。不过先晒干是没错的。接着第二天赵雍去找里正拿买牛的文书。这个时候赵母才知道他买了一头牛和牛车,真是好久都没说话。这孩子越来越胆大了,牛牵回来每天还要去放牛割草料,这怎么忙得过来。   赵雍说不要紧,他和赵礼说好了,赵礼家的大孙子可以帮忙放牛,只要能免费借他家牛使。再说牛买来后可以省力很多,以后他们下地犁地干活出门送货都轻松了。如果农闲时候用不着,也可以租给别人,总有一些土地多的人每日都在干活。   两天后他们去城里送皮蛋,送完皮蛋后他们就去拿铁锅去牵牛,去套板车。路嫂子不是话多的人,但这回真是没忍住小声和周郡说:“赵雍真有本事。”她刚来下营村的时候,还听村里人说他家八卦,说赵雍早出晚归在城里打工讨生活,但是没想到短短三年,这人已经买了牛,家里越过越好了。   赵雍还想他们坐着牛车去曲平山,周郡让他别现。牛车他没赶过,不安全,小心被人抢走。赵雍说他小时候家里是有牛车的,他赶过,被抢走倒是不可能。牛都有身份和铭牌的,这么大的物件,根本藏不住。除非是专门土匪抢劫或者抢了就杀掉自己吃肉的,但是被邻居发现也是要举报你的。   曲平山没有强盗。曲平山在安水镇和吉县之间。不过最后赵雍还是不带牛去了,主要这牛头带着不方便,还要给他们准备好几天的草料,牛车也不好进山。周郡把铁锅带回家的时候,周娇和路云都凑过来。然后当天晚上他们就用铁锅炒了猪肝炒黄瓜,里面还放了他们周娇他们从山里摘下来的香叶。   这个香叶和周郡在现代吃的煮肉的香叶不一样,但也是香叶,而且没毒,可以去腥味的。当归也有这效果。不过他觉得当归放一点有苦味,就没放。周郡听周娇水这种叶子是他们在旁边山上找到的,说他们没事的时候可以多弄一点回来,晒干,他可以去问问药铺,这个收不收。如果不收他看看能不能磨成粉,就当成做菜的调味料使用也不错啊。   他明天给赵雍看看这香叶。不过赵雍恐怕也不知道。几个人吃了一顿炒菜,都觉得胃口大开!周娇终于不再嘀咕花钱多了,而是道:“哥哥,这铁锅比坛子好使,而且烧的还快,味道还好吃。”   坛子烧菜要小半个时辰,而这个铁锅一刻钟一道菜就搞定了,还省很多木炭和柴火呢。他们家木炭没了,也不知道路嫂子啥时候再去烧炭。周郡说先用柴火烧,让路云把木头劈成小块小块的好烧一点。等他从曲平山回来再说。   一盆炒猪肝和一盆樱桃,周郡还心血来潮的把樱桃捣成汁,然后加了糖和水,做成樱桃汁。路拾最爱樱桃汁了,连米饭也不吃了,一口樱桃汁一口炒猪肝。周郡专门给路云夹猪肝,说他别省着吃,这个吃了对他眼睛好,以后还有很多事要他做,夜里看不清路可不是好事。   路云默默点头,他发现天一黑他就看不清的时候自己也吓坏了,以为自己眼瞎了,后来哥哥说是缺少什么元素,反正他也不懂,但是哥哥说吃猪肝能好,所以几次能买肉,哥哥就给他换成猪肝来。其实猪肝真的没有肉好吃。   特别是之前用坛子煮的炖的,但今天用铁锅炒,有油还有蒜还有香叶,味道真的很好吃,一点都不腥,还有黄瓜的清甜味道。真好吃。这顿晚饭一直到周郡离开后好久他们几个还念念不忘。   路云旧事重提,“哥哥,你带上路拾去吧。曲平山没有危险的。”他真的想让路拾跟着两位哥哥们出门啊,因为他有无敌的好运气啊。肯定能找到不同的珍贵的东西回来。对这个路云深信不疑,他甚至想要是哥哥上次带路拾出门,甚至都不会遇上那头老虎,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的樱桃和当归。   他哥没说遇到老虎的事情,是周林哥吹牛,说他们差点被老虎吃掉,幸亏他足智多谋躲开了,然后又说他们是怎么抓老虎的。路云这才知道哥哥们还遇到了危险,但是他相信只要哥哥带上路拾,这些危险绝对能避免。他们逃荒那一路上有很多危险的事路拾都能提前预知,阴差阳错地让他们躲过危险。   可是他很郁闷,哥哥怎么总是不听劝。他给路拾使眼色,路拾依依不舍地舔干净竹杯里的樱桃汁,然后乖巧地过来拉周郡的袖子,抬起小脑袋,大眼睛注视着周郡,“哥哥,哥哥你就带我去吗?我会找很多好吃的出来。”   他还想吃樱桃,可是只有那一盆了,山里有很多好吃的呢。他也想去,他早就会自己穿衣服吃饭不惹事了,他举起小拳头,“哥哥,我能帮你打野兽,一拳一个!我还有蛇蛇帮我找好东西!”   “哥哥,你就带我去嘛,好不好嘛?”他还可爱的眨眼睛巴,掌大的小脸凑在你面前讨好你,像只可爱的小狗狗一样。   周郡真的被他萌化了,仔细想了想,曲平山他们去过,的确是没有什么危险。倒是可以带着路拾一起去。周郡也是相信他的运气的,但这事还要和赵雍说一下,带着个娃娃上山采药怪怪的。   路云看出哥哥犹豫了,道:“哥哥,要不把我也带去,家里地里面的活没什么了,天马上要热起来了,我们多采一些药和果子野菜回来,天气热了就在家里养鸡做皮蛋。现在哥哥你又说可以拿不好的粮食喂鸡,娇娇也会省事很多。我让王奔帮忙给娇娇提水。”   周娇赶紧道:“赵兰姐早就说我让我睡在那边,哥哥,你不用担心我。我在赵婶娘那里吃住,每日回来喂鸡就行。哥哥你不是说那山有樱桃还有药材吗?让路云也去,你们一次性把它都摘回来。”   “哥哥,我可以做后勤工作,帮你看着营地生火做饭探路挖药打下手。”路云赶紧加强自己的砝码,“我山上经验很多的,一路上路拾就交给我。”   “这事要和你们赵雍哥商量一下。”周郡也顾不得这么晚了,还是起身去和赵雍商量去了。赵雍听说周郡要带着路云和路拾,倒也没怎么反对,就是很好奇的模样。周郡说带着他们去说不定会有好运气,他没有说得太详细,但是说这一路靠着这几个孩子的好运气,他们躲过不少祸事。见他说得这么神奇,赵雍也想见识见识,就说那就去吧。   曲平山并没有什么危险,他们这一路也不会一直步行,会搭车,搭车就省时间,路上来回四五天就够了。带上足够的干粮,在山里待一两天,这样算下来六七天就能回来,不算很长时间。   所以第二天几个人就大包小包地出发了,在大姜村村口搭了辆驴车去了镇子上,然后在镇子上租了辆马车,直接从官道走去安水镇的路,他们之前走的路都是小路,如今走官道,但是官道走完后他们还是要下马车搭乘驴车,然后还是免不了步行。   周郡担心路拾会吃不消,但是坐马车的时候他比谁都兴奋,说终于坐到马车了,在车里好奇地这摸摸那里摸摸的。   到了小路,路过了那个山神庙,周郡和路云还说返程的时候一定去看看,他们逃荒的时候还在这里睡了一夜。如今故地重游,真是百感交集。这三年来他们的生活说不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也已经顺利扎根下来。而且他这次回来和周里正聊天还得知一个消息。周里正说城里的掮客给他来了消息,似乎要和周氏大族联系上了,还有一些老家平县的人的消息。   路拾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于是问东问西的。周郡被他问的都想抱着头扔下他跑了,这孩子为什么话这么多。路云笑得打跌,然后路拾把问题都扔给了他,问的他头都大了,最后拿出一块糖才安静下来。但是糖一吃完,他又开始问,这回还不好糊弄了。   周郡只好和赵雍背着竹筐带着他们的粮食快步跑了起来,路拾一愣也跟着小跑追。就这样跑着追着,给路拾累得他再也问不出问题了,最后躺在周郡的竹筐里睡着了。   然后他们在傍晚落山前到了曲平山山脚下,当然是在山脚下过夜。在山脚下吃了干粮喝了带的水,几个人捡了一些柴火,然后周郡拿出毯子给路拾和路云盖着。他们俩就那样眯着眼睡了。然后第二天天一蒙蒙亮,他们就起来收拾东西上山。樱桃树在阳坡面,但是当归却是在另一面,在背面在他们逃荒前的北面,还是要穿过整个山路。   赵雍说肯定要先去山洞,要确定那里还有没有当归,如果没有也死心了,如果有当然是当归比较重要。于是几人先不管樱桃和马鞭草,直接上山往北面山洞那走去。   路云抱着路拾走在中间,周郡走在前面,赵雍在最后面,他们不去看周边,只朝着有路的地方走。在太阳到正午的时候他们休息了半个时辰吃饭喝水。大家都累得不行,但是路拾有精力,他人小古怪的叽叽喳喳地说他的好朋友蛇蛇还没来找他玩。   路云休息了一会儿爬起来带着他在休息的地方转悠,感觉这个地方似乎是他们逃荒周娇发烧在这休息的地方,也是在这里遇到赵雍的。不过赵雍没印象了,周郡也不确定是不是这个地方,山里感觉所有地方都差不多,都是石头,树木,蔓草,不知名的野花,还有泥土和灌木丛。没多大差别。   路云就盯着路拾,跟在路拾后面,期待着他能找到珍贵的宝贝。可惜路拾只是拽着野草玩,还抓蚂蚱,根本没有要去寻宝挖宝的意图。路云在旁边催促着诱惑着他说玩挖宝游戏,可是路拾还是慢悠悠的玩蚂蚱,把路云急的抓耳挠腮的。周郡在一旁看着就好笑。   赵雍见路云这表现,把他叫过来,“你这番火急火燎的要做什么?”   路云叹气,感觉大家都不着急,就他一个瞎蹦跶。他要是有路拾的好运,他天天漫山遍野的转悠,要是再挖出个兰草,那就发了啊!可惜路拾无辜又天真,根本不懂他一番苦心。休息好又继续上路,然后循着记忆找到了山洞的地点,山洞前又被蔓草和荆棘堵住了。蔓草浩浩荡荡的,高度有一人多高,里里外外连成好大一片,周围的树木更加茂盛浓密了。   周郡扒开蔓草,赵雍也帮忙,他们带了镰刀,然后清理起来,差不多的时候终于在山洞外的一米处见到了当归的叶子。   没记错!就是这里!   两人眼睛一亮,纷纷更加激动了。周郡让路云也别带着路拾暇转悠了,也过来割草,清理杂草,终于又过了两刻钟,他们终于看到了一片当归!引入眼帘的是绿色的,带着伞状颗粒的,还有粗粗的枝干,看着跟大颗西蓝花似的。   其实要是在现代野外看到这些,周郡绝对会认为它就是西蓝花。当初在在这里见到它的时候他还嘀咕着,还偷偷尝了尝,最后不得不确认它不是西蓝花,只是和西蓝花长得有些像。他害怕有毒也不敢吃。要不然当初就会把它当成野菜吃光光了。   赵雍上前闻了起来,周郡也靠近,虽然这一片看着没有禹城山的那一片大,也没有那看着清脆旺盛,有的枝叶上还有白色的花苞。有的还很小,粗粗估算只有五六十大棵的,还没有那禹城山的长得高大,有的还弯曲着,看着蔫嗒嗒的。   但是这就是当归!是宝贝啊!这都是银子啊!   赵雍和周郡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从竹筐里拿出小铲子,露出兴奋的笑容,开始挖!路云和路拾见两个哥哥激动的模样,也赶紧凑过来一起挖。周郡赶紧让他们不要动手,别挖坏了。当初他有赵雍教,开始动手也挖坏了两棵呢。   路云一直想挖宝,趁着天还没黑,就让路云带着路拾再转悠一会儿。他和赵雍两人就可以,边挖边处理,还要留一些小的没长好的,留着冬季结果后或者明年来挖。这叫细水长流,循环利用!   这回真是赚发了,回去后再卖皮蛋攒攒,说不定到明年就可以盖新房了!他这次盖房就和他们分开,不会再挤在一起了,最好就像赵雍家那样再弄个独立的院子! 第94章 柳工   周郡和赵雍这边热火朝天,收获颇丰,然而路云和路拾却是一无所获。路云郁闷起来,难道这回路拾的运气不灵验了?眼看着天都黑了,他们俩还是什么好东西也没发现。   就连路拾嘴巴里嚼着的野草,路云都拿着看了看,也问了问哥哥们,最后确定就是很常见的野草。   天黑后他们无法下山,于是就有把之前的山洞清理出来,在山洞里过了一夜。周郡和赵雍还有一小片当归没有挖,留着明天挖的。他们俩没有带秤砣来,但是估算今天挖的估计有小三十斤,再加上明天挖的,四十多斤是有的。嘿嘿,又是一大笔银子!   两人决定明天天一亮就起来挖,然后就立刻去阳坡,摘樱桃。睡在山洞的时候几个人挨着,路拾和路云把周郡围在中间,赵雍起夜时候见了他们仨的睡姿几乎都是直溜溜地双手放在胸前,睡得很乖巧。他觉得好笑。这兄弟三人据他所知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但是平日里他们的行为模式却很相似。比如周郡和路云对这个小路拾都有一种莫名的期待,他也观察着,却发现路拾和一般的小孩子相比也就是聪明了一点,并没有发现什么古怪的特殊之处。   他思绪蔓延开来,又想起彤彤和小妹。小妹找了这么多年,一点消息都没有,彤彤却是能找到一些头绪。这回卖了钱他就去县城的掮客那边问,他们消息来源多。   天一亮,他们就啃了干粮,喝了水,然后就开始干活。摘樱桃路云是主力,恨不得把整棵野樱桃树都搬回家。路拾呢,一边吃一边摘,小樱桃在自己的衣服擦擦就往嘴巴里填。周郡说了几次说等洗洗再吃,他都不听了。最后吃的小肚子浑圆鼓鼓的,然后帮着路云哥哥一起摘,最后下山的时候他扛着一根长满樱桃的树枝下山。   马鞭草赵雍也采摘了很多。周郡呢就摘樱桃,最后他们带来的竹筐竹篮都装满了东西,他就把自己的外套都脱下来包樱桃。几人弄完已经快天黑了,要赶紧下山。但看着后面还有一颗樱桃树的樱桃没摘,路云和路拾就不想走。在路拾看来,这樱桃可比什么草药更值钱。   他们俩依依不舍的,最后周郡拍板,强行要他们下山。不过因为樱桃树是在阳坡,离山脚并不远,但就是这样几个人带着这么多东西,也是折腾倒月亮挂起来才堪堪下了山。路云因为看不清路摔了两次,胳膊和腿都摔青了。   路拾心疼的不行,一个劲地给他吹吹呼呼的。周郡琢磨着这夜盲症是不是要去看看大夫,吃点药。下了山后众人在山脚下之前原来休息过的地方休息了一夜。第二天赵雍就步行快速去拦人找车。这条小路来的人不多,路云看赵雍去找车,就说:“哥哥,赵雍哥哥肯定会要很久,我再去山上摘一些樱桃吧。”   “这些够了,先吃樱桃。”周郡不许。路拾也眨巴眼睛,想去,闻言撅起嘴巴,很失落,“我还没有挖到宝贝呢。”他感觉自己这趟出来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明明之前他都能找到兔子的,可是这次什么也没有。而且这次上山那些蛇蛇也没来找他玩,他挠挠头觉得很奇怪。难道蛇蛇不喜欢自己了?   路云比他更纠结,眼看着都要走了,可是他们来这一趟有什么用?周郡见他们俩吃着樱桃还蔫蔫的,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感觉这俩孩子挺迷信玄学的。这种气运之说周郡也是信,但没他们俩这么走火入魔,简直都奉为圭臬了。这可不行,还是自己双手劳动,双脚脚踏实地干活为准。福气当然是好的,但是也不能一直依赖福气呀。   他拎起来路拾这个小家伙,把路云也给叫到跟前,准备上一堂思想教育和哲学课,但刚开了个头,赵雍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辆牛车。   哎,今天怎么运气这么好,这么快就找到牛车了。驾驶牛车的是个年轻人,说是去吉县县城的。这就更巧了,和他们一路。他们也是打算先到县城,直接把当归卖了再回去的。   几个人就搬东西坐上了牛车。三十文到县城,四个人不算贵。年轻人大概二十岁上下挺好奇的,一路上也是问个不停。然后正好合了路拾,于是一大一小就瞎胡聊起来。年轻人见他们摘野樱桃,说这种果子吃多了牙疼会拉肚子。怪不得刚才给他樱桃,他面色很为难的模样,也不吃。   年轻人又问他们是哪村的人,问他们那里不种果树吗?路云就加入了话题,问他们家家户户都种果树吗?还问他们村里有没有逃荒的人来安顿下来。这两年他经过这条路见逃难的人还多吗?年轻人没想到他会关注这个,倒也把知道的说了出来。   他说见到过零零散散的,但是大规模的不多了,最后一次见大规模逃荒好像还是前年的时候,听说县太爷都收了,没法收的就给几顿饭,让他们继续南下。路上死人的也不多了,前几年出来一趟路上还有尸骨,这两年没有了。   路云就继续打听,周郡听着听着觉得他好像在打探王丫的消息。他也跟着问了几句,年轻人摇头说不知道,说他们村也有一户人家好像是逃难来的,已经安顿下来的,别的村庄听说也有,但是没有他们要找的人。   有些失望,但也无可奈。   牛车的速度比他们步行速度快,午饭就是吃了樱桃和干饼子。花了一天半的时间到了吉县城门口。但是城门早就关了,只能在城门外等着天亮开城门。这一趟出来天气凑巧都是晴天,穿得单薄,但夜里还是有凉气的。那个小年轻人挤在牛车上盖着被子呼呼大睡,他家里有十几亩良田,还有果树种着,算是一个富户,周郡有心想问他买一两颗果树种植,但距离实在隔得有些远,还是在蔡湖村问问。   天还没亮,路拾就醒了过来,睡不着了,他揉着眼睛小声说:“哥哥,我感觉我来过这里。”他下了牛车,抬头看了看星空,然后又在原地转了一圈,“真的,哥哥,我小时候肯定来过这里。”   周郡打着哈欠,应付他,“是的,是的,你来过,快,过来咱们再眯一会儿。”估计还有小半个时辰天该蒙蒙亮了,太阳从地平线上露出来,但开城门恐怕还要等好久。   但很快他就睡不着了,因为陆陆续续地就有人在城门口等着开城门进城了。城门口热闹起来了。买东西的乡人们,进城找活干的短工,挑着柴火的樵夫,卖货郎,来来往往的好不热闹。这下连睡的香的路云和赵雍也被吵醒了,但是那个牛车的小哥照样闷头睡得香。   路云醒过来后就牵着路拾的手去放水,然后回来又凑近城门口打听事情。周郡发现路云这孩子不会先开口,就是在旁边听,然后路拾听不懂就会开口问,一般人不会和小孩子计较,再说路拾有一种很奇怪的亲和力,一般人见了他都会逗逗他。这样路拾就和他们搭上话了,然后路云就会再发问两句。   路云这孩子挺会借势的,他饶有兴趣地观察两个孩子。天亮后,人们开始排队,等着城门开入城。有牲畜的要一排,牲畜入城要缴费,人入城不需要。年轻人醒了过来,也顾不得去尿尿,赶紧去排队。   而这个时候路拾和路云突然跑过来,“哥哥,我记得那里有条河,河里有鱼。我们去抓鱼!我们有网兜。”   这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周郡耐心地说:“现在不行,我们要先入城,把这批药材卖了。”路拾憋起嘴巴,“哥哥,我有预感,我们今天会抓到一条大鱼。”平日里他们村的小河沟里也有鱼,路拾看见其他人抓了很多次了。他也想抓。而且他不知道怎么遭的,就特别想去河边转悠。   赵雍笑道:“这有何难的,等我们卖了药材再来抓就是了。”他这回打算卖给另一家药铺,那药铺就在城门口的第一条街上,只要入城一个时辰都不要就能搞定。几个人在吃顿早饭,出来抓鱼,抓到下午找辆牛车回去就行。这么好的天气,不忙不闲的,春耕早就过去,秋收还未开始,多得是来城里逛逛的。大姜村蔡湖村那边肯定很多人入城买东西。   路拾欢呼起来,“赵雍哥哥,你真好。”   “我们快进城,快。啊城门开了!”   几个人排好队,入了城后,那个年轻人将他们送到了药铺门口,然后几个人把东西搬下来。路云和路拾看着樱桃和野菜。赵雍和周郡进了药铺,只有学徒在,还有一些病人在等候。大夫和掌柜的还没来。   两个人说明来意,小二的让他们去了后堂等一会儿。赵雍就对周郡说他在这里等着,要他先带着孩子去吃饭。周郡嗯了一声出去了,和他说就在药铺这一条街上的包子铺吃,让他办完也去,如果没去,他们吃完就给他买两个肉包子带过来。肉汤就不好带了。   他们是从正门入城的,平日里周郡来去几次都是从西城门入城,所以没法去他们常吃的那个包子铺了。周郡买了四个大肉包,一盘卤肉和两碗肉汤和两个白面饼子。店家送了一叠小酸菜,三个人吃下来。路拾最爱吃的是卤肉,可惜只有十三片,他还数了数,最后说一人只能吃四片。   周郡说没事,要他吃个够,吃完了可以再要一盆。这回当归又能卖不少钱,没必要紧着孩子吃食了。偶尔奢侈一下不要紧。   路云想着家里的周娇吃不到,说要装几片带回去给她尝尝。周郡说别麻烦,等回去后让他去集市上买半条猪腿,他保证每周都能让他们吃到肉。吃完后周郡又打包了一份卤肉,请包子铺老板把他们的水壶装满,然后带着他们回到药铺去找赵雍。   那掌柜的还没来,赵雍吃了白面饼子和肉包子,又吃了周郡打包来的肉,喝了水后掌柜的还没来,他寻思着是不是换一家。这都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再等等到什么时候。连杯水也不给喝。这家药铺他之前没打过交道,听说给的价钱偏高,但掌柜的难伺候。   要走的时候掌柜来了,看了他的药材,说质量一般,成色不好,只肯出九百九十文。赵雍等了近一个时辰了,又听他压价,心里有了火气,就说请掌柜的再提提价。这是是没有上次在禹城山那批质量好,要是去他之前的铺子那掌柜的肯定会压价个十文左右。他寻思着来这铺子,应该能卖出一两银子,没想到还是要被压价。那他不是白折腾了。   他手里还有马鞭草,也一并拿了出来,请掌柜的一起收下。马鞭草质量不错,曲平山的马鞭草可以说是质量最好的,他们这次去已经看出来马鞭草被采摘的不少,这剩下的一批是他精心挑选采摘的。   路拾小脑袋凑过来,嘴里道:“爷爷,我和你说哦,你买下我哥哥的药材,我送你樱桃吃。”他手心里两颗小樱桃送给掌柜的,“很甜哦。”   那掌柜的本来想说好走不送,但看到路拾,嘴巴里的话就咽下去了,路拾又伸出手踮起脚尖,要喂他吃樱桃,他急忙摆手,“爷爷不吃。”   “哦,爷爷是嫌弃我脏吗?我洗手了,樱桃也洗了,很干净哦,很甜的。爷爷你吃一颗,吃了长生不老,寿比南山,像松柏一样挺拔!”他摇头晃脑地说,“像爷爷这么好的人,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你的。”   他锲而不舍地喂樱桃,因为不够高,还跳了起来,差点碰到柜台上的一角磕到头。那掌柜的就接过樱桃,见樱桃带水珠的确干净,他吃了一个,是比较甜。路拾还在一旁得意的问“是很甜对吧,我特意找出来的专门给爷爷吃,爷爷你一看就是好人,你买下我们的药材吧,这样哥哥就能给我买肉吃了,我好久没吃肉了,好想吃肉。”他小嘴巴巴地说个不停,偏生那掌柜的不打断他,最后他又拿出一小包荷叶包的樱桃给掌柜的。   掌柜的收下了,然后把当归和马鞭草一起收下了,都给了不错的价钱。他们选出的这一批好的当归一共三十九斤,马鞭草八斤,加起来掌柜的给他们四十一两银子加二百文钱。最后掌柜的还特地指着路拾说最后这二百文钱是看着路拾的面子上给他们的。   路拾嘿嘿笑,又去拿小衣兜装樱桃,送给掌柜的,“爷爷,我祝你长命百岁。你是个大好人。”惹得掌柜哈哈大笑。   他们出了药铺,赵雍若有所思,“我现在相信你说他运气好了。”原来体现在这上面。先前那掌柜的态度就很冷淡,但路拾和他说话的说话他神色就缓和下来了,最后没想到真的没有再压价了。但掌柜不会亏,这种当归他们炮制好,至少能存放半年一年的,再转手和大夫合作给病人开药,赚个几倍不成问题。   不过他看着背篓里还有剩余质量不好的蔫吧了的当归,决定用这些回去自己学着炮制。现在我们去城外抓鱼!   “好啊!”路拾第一个跳起来,蹦的高高的,率先走在了前面。可是他这个小人小短腿混入人群中很容易找不见,于是被赵雍一把捞过来,扛在了肩膀上,大步向城门口走去。   这个时节河里的鱼正是多的时候,几个人很快出了城往护城河走去。路拾早就从赵雍脖子上下来了,跑在最前面。周郡粗粗一扫,河边也有几个人。   路拾指着河里道:“大哥,赵雍哥,这里鱼最多了!”他熟练地指挥着,好像来了很多次一样,赵雍问,他就说小时候来过,还在脑海里记着。   “我还记得我钓到一条好大好大的鱼!有这么大!”他比划着,“比我人都大,那条鱼真的好香好香。”他歪着头,舔舔舌头,似乎在回味鱼香味。   周郡无语,想说他记混了,他没有钓过鱼,他们只在这里遇到柳工,他们的贵人,然后得到了入城的保证。也不知道现在柳工在哪,是不是又去做大官了。他们消息不灵通,也不知道像他这样的大官是不是退休就是退休了。周郡心想应该会返聘吧?   赵雍已经脱下外套,把鞋子也拖了,然后把裤腿卷起,拿着网兜下了河边,沿着河边蔓草走,寻找着能下网抓鱼的地方。周郡也帮忙,让路云看好路拾,不要太靠近水边,在岸边看着就行。路拾还不会游泳呢。   就在他们奋力抓鱼的时候,周郡听到路拾的高频率的尖叫声,“哥哥,快来,这里有人落水了!”   周郡一愣,飞快往声音出跑,赵雍也是,就看到一个河道小弯处有棵大树下有鱼桶,有绣凳,有鱼竿,路拾蹦跳着在尖叫,河里扑腾着一个人影,一上一下的,挣扎着,他的腿似乎被水草给绊住了。   路云已经跳下水似乎在捞人。他们俩没有犹豫,即刻跳下去,把人捞了上来。人还呛水昏迷了,周郡学过急救,于是把人翻过来给做溺水急救,一看到这人的脸,他愣了一下。   有点面熟——他瞳孔一缩,想起来了!   柳工!溺水的人竟然是柳工——他们的恩人! 第95章 谢礼   “柳工!”路云也上岸了,也看到溺水人脸,他惊诧地叫出声:“柳工,这不是柳工吗?哥!”   周郡赶紧施救。   他小时候在姥姥家旁边有条小河流,无师自通学会了游泳,跟着爸妈回城里上学的时候每年都会去游泳馆游泳,也就是在游泳馆里跟着教练学会了溺水急救措施,还有心肺复苏。当然还有自学的海姆立克急救法等一些急救措施。   不过是十几年了,他还是第一次用到这个方法。   这可是柳工啊,是他的贵人啊!要是别人他肯定捞上来能救就救,救不了就不费事了,可是这柳工啊,救不了也要试试啊。   路拾小跑着过来了,在一旁焦急地给他们加油。他还想掰开柳工的眼皮,让他睁开眼,被路云拉走了。然后路云就看到有一个仆人手里拿着水壶往这边跑。这应该是柳工的仆人吧?   周郡解开柳工的衣领扣子,然后掰开他的嘴看里面有没有泥土水草,接着给他翻身侧躺,有水流出来。柳工年纪不小了,额头脸上都是皱纹,脸色苍白如纸,但心跳还正常。周郡给他嘴巴里鼻腔里的脏东西都清理出来,最后他又做了两次人工呼吸,之后柳工的咳嗽越来越大了。   哦,只要把水咳出来就行。   柳工的仆人是个老仆,见到自己主人湿漉漉的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还有一个人对他这样……他都疯了,指着周郡道:“你大逆不道,你要做什么?”他要冲过来。   赵雍和路云把他拉开,给他解释情况。老仆惊呆了,立刻跪在地上万死不辞地磕头……哭声震天。然后柳工就睁开了眼睛,剧烈地咳嗽,又咳出一点水来。   周郡一看妥了。   赵雍道:“好了,老伯,你主人没事了,快,快去找轿子或者马车来,来抬人,这位老爷还要去医馆看大夫。”这么大年纪了,溺水折腾这么久,再有点其他的老年人毛病,恐怕要是受惊病一场的。   那老仆一看主人清醒了,立刻扑过来,然后又看着他们,接着说了你们在这等着,然后就跑着去找人了。柳工虽然没事了,但还是很虚弱,看着他们。   周郡率先开口,“恩人,你还记得我吗?”他看着柳工有些浑浊迷糊的眼神,赶紧说了自己的身份,着重强调他对他们周家村王家沟的恩情。听说是他曾经做过的好事,柳工似乎有了印象,这个时候路拾冒出头来,“爷爷,你的鱼跑了!”   他拎着鱼桶,鱼桶翻了,一条鱼也没有了。柳工看着鱼桶,这才想起来自己就是因为钓到一条大鱼兴奋了,往前两步拉鱼竿,结果一个脚滑又被鱼钩一拽,掉进了河里。   “爷爷。”路拾又喊他一声,把他从回忆里拽出来,他盯着路拾的眼睛,觉得熟悉。周郡就把路拾脖子里的那个红绳拽出来,柳工看到了小坠子。他眯起眼,认出来了那个小坠子是他做的小玩意。然后他摆摆手,又闭上了眼睛晕了过去。   这回放心了。   周郡又吓了一跳,赶紧想掐人中,赵雍还是有点医药学知识的,赶紧翻了翻柳工的眼皮又趴着听了听心跳说没事,只是体力不支又受惊晕了过去,不会有大碍的。柳工没事了,他们也不能走啊,好在不到一刻钟就看到很多人过来,浩浩荡荡地把柳工给抬走了,抬上了马车。然后马车嗖的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河边很快就平静下来。只剩他们几个也没人管没人问了。   赵雍问:“我们还抓鱼吗?”他们也浑身湿漉漉的。周郡看了看路拾,路拾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要抓了。我想吃鱼,还没有抓到大鱼呢。”   行。周郡和赵雍这回可以直接站在河里潜水区抓了。   但还没等他们下水,又有人过来了,大喊着什么,“小哥,小哥!”周郡定睛一看是刚才的老仆,一个强壮的仆人背着他,他气喘吁吁地“两位恩人,你们怎么没跟着上马车?”   他们上马车干嘛?   那仆人下来,拽着他们上了一辆华丽的马车,然后说要好好感谢他们,请他们去府里用饭。几个人坐上豪华马车的时候神色都还是懵的。   马车内饰豪华,座位软的很,脚下还有地毯。马车哒哒行驶着,那个仆人在马车外坐着,一个劲地感谢他们,感谢他们救了他家老爷。说老爷心血来潮来钓鱼,还不带仆人,快中午了老爷口渴,他就去拿水,没想到就这会儿功夫老爷出了意外。真是万幸,遇上他们了。这位老仆说着说着还哽咽了,老爷要是出事了,他和他全家恐怕都活不成了。   老仆心知肚明,老爷虽然昏过去了,但很快就会醒过来,这件事老爷会瞒住的,不然以后老夫人还有大老爷都不会让老爷出来钓鱼了。老爷就钓鱼和养兰两个爱好,他肯定不愿意的。带着一大群人来钓鱼是他更不愿意的,他肯定会瞒着这次落水事件的。但对于救了他的人,老爷一定会好好感谢的。他要在老爷还没想到之前把这件事办好,才能将功赎罪,弥补他看护不周的错误。就算以后被大老爷知道,看在这个份上,说不定会饶他一命的。   老仆絮絮叨叨的说半天让周郡明白了。他救人可不是要报酬的,但这事肯定容不得他推辞,便也安静下来,不再惶恐。他和赵雍说了柳工做他们保人的事情,赵雍笑道:“那这正是一报还一报,好人有好报。”   路拾不太懂他们说什么,在马车挠挠这个这个琉璃球看看那个格子盒,摸摸了半天,最后嘟囔起来,“这马车是好玩,可是我还没有抓到鱼呢。”   周郡笑起来,随后把他捞起来,在自己膝盖上坐着,小声道:“不,路拾,你捞上来一条大鱼。”要不是路拾他们肯定发现不了溺水的柳工,也救不了他,没法回报恩情不说。恐怕还会吃上官司,要是柳工溺水在河边,那和他一起在河边的人恐怕都要去衙门走一趟了。   而现在柳工还要请他们去府里,按照这种官宦人家富贵人家的做派,谢礼肯定少不了了。说不定还会有很多好东西,这不是意外之喜,是一条大鱼吗?路拾啊这运气没的说。   马车不知道走了多久了,最后停下来一座大宅子门前。几个人下了车光是看到大门就觉得很气派,门口还有两个一人高的石狮子。周郡仔细看了看门坎,真的好高好高,路拾估计要爬过去才行。开了一扇门,周郡抱着路拾,跟着老仆走了很长很长的院子。几个人都没见过这样的精美的园子,草木假山,流水花园,石碣凉亭,小竹林,连廊,雕梁画栋,都很美。   周郡和赵雍为了不表现自己像个土包子所以都目不斜视。路云眼睛也尽量不往一边看,只低头走路。他觉得不能丢人。但路拾不是这样,他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用了,好奇地东看西看的,没看过瘾还回头看。他大大方方的看,好奇的看,不过没有指点也没有发问。   到了偏厅,有人给他们上了茶,然后老仆让他们等一会儿,这一等就等了很长时间。茶水喝了一轮又一轮都想上厕所了。路云突然哎呀一声,“哥,我们的樱桃和野菜忘记拿了。”他好懊恼,这回损失大了,他朝外探头,颇有想赶快回去再去河边找回来。   路拾一听嘴巴撅起来,他也好心痛,他的樱桃。周郡抱起他,安慰他说以后再去给他采。路拾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在这等,但见哥哥们虽然等得着急,也没有乱打听,他也就安静下来,专心致志地玩自己的手指,嘴巴里念念有词。周郡一听是在背诗。   赵雍观看偏厅的装饰,一扇屏风上有题字,他便目不转睛地观摩起来。周郡心底想着要是柳工给礼物他们要不要推辞,该说什么话推辞呢。其实他心底是不想推辞的,但也知道施恩不图报才是众人期望的。柳工要是直接给银子就好了。   他们腹中都饿了,那老仆又跳出来,仆人们上来摆上食案,然后摆饭,说老爷喝了药现在还没醒过来,委屈他们先自行吃饭,等老爷醒了,再好好招待。周郡连忙推辞,说不用这么客气。老仆非常热情,然后看到摆上来的食物,鸡鸭鱼肉特色时蔬还有几样从没没见过的糕点和香味浓郁的汤品,路云和路拾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   路拾很渴望,但是看着哥哥,老仆在一旁感慨这孩子怎么这么招人疼,明明很想吃的,但是大人没动他也能忍得住。再次催促他们用饭,后来几个人坐下来美美吃了一顿,最后都吃撑了,昏昏欲睡中,老仆又过来说他们老爷醒了,请他们过去。   众人精神一震,跟着老仆后面去了,柳工坐在那种躺椅上,可以被人抬着的。这个好像不是偏厅也不是卧室,应该是花厅。周郡看到很多盆花,其中最多的是兰花。粉的蓝的绿的,长的短的大株的小盆的各色各样的。他就知道这位柳工极为爱兰草。   柳工眯起眼睛,招手让路拾过去,仔细看他,见他模样长得可爱,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灵动斐然。“几年没见,你长这么高了。”恍惚几年前的胖娃娃,如今却到他的腰高了。路拾叽叽喳喳的不怕生,问他为什么他家这么大,家里的饭怎么这么好吃,为什么他这里还有这么漂亮的花。他语态天真,问的问题也稀奇古怪,然后还说他家里也种了兰草,说他请了他们吃好吃的,他回去后就把兰草送来给他。   柳工默不作声地听他说,然后笑呵呵地问他几句,比如入城后在哪安置,现在地里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他还记得他们一大群人现在过得如何了,问他怎么刚好在河边。路拾有的能回答有的就回答不出来,周郡就补充过去。说他们被分到下营村了,地里种上粮食了,现在日子好过多了然后再次感谢柳工对他们的帮助。   柳工听到这笑起来,感慨着当时顺手一帮,如今反倒是救了自己的命。然后他看着路拾,听着路拾叽叽喳喳地又问他们读书没有?周郡和赵雍都摇头,路拾却说读了,他昂着头说他现在能认好多字还会背书。   柳工提起了兴趣,问他会背什么诗。他掰着手指头熟,什么静夜思,鹅鹅鹅,春晓启蒙诗,锄禾日当午,江南可采莲等等。他说着说着还摇头晃脑背出来。   柳工哈哈大笑,捏住他的小脸蛋,“是个聪明孩子。”比老二家的孙子聪明多了。要是多加培养,假以时日定能出人头地。他又想起之前这个娃娃陪自己钓了三天的鱼,心中一动,道:“小路拾,爷爷家里这么好玩,你想不想以后住在这里?”家里养个聪明伶俐的小娃娃,以后教他读书识字,培养他。他陪自己下棋养花钓鱼,也能缓解许多寂寞。自家的小辈里重孙子充孙女都有,但是却没有多少和他心意的。   周郡听到这心中一紧,想要说话,赵雍拦了他一下,路拾却道:“这怎么行呢。我有自己的家呀,我家里也好玩的。爷爷,你要是想让我陪你玩,以后我再来看你啊。”   柳工听了他的话又瞥见周郡他们几个人的神色,知道不能勉强,自己年纪大了,反倒惹人厌了。他就不提这话茬了,笑着说:“好,以后你可要常来。”又问了一些琐事。话里话外还想留他们多待几天,他还是想带着路拾去钓鱼。柳工又说路拾这孩子要从小培养,长大定能光宗耀祖,俗话说三岁看老,他觉得路拾很不错,是个灵巧聪慧的孩子。   周郡就琢磨着该如何拒绝,说了一些地里的活计,家里还有小孩之类的话。大概有了两刻钟的时间。老仆说老爷该休息了,然后又小声凑在柳工耳边说三小姐回来了,说不定是得知什么情况,身后还带着两个大夫。   柳工也自觉不禁有些精力不济,听到这他神色一凛,挥挥手,然后对周郡他们道:“我就不留你们了,你们救了老夫一命,老夫也没什么能给你们的。备了一些薄礼,阿大,你去送这些孩子们回家。”   老仆带他们出了花厅,然后有五六个仆人捧着礼物跟在他们后面。老仆又给他们送上马车,把礼物也都堆进去,然后又拿出一张门帖,说这是老爷给他们的,以后有事可以拿着帖子来找他们老爷。周郡心中激动起来,这门帖子可是个护身符啊,这代表柳工罩着他们啊。他恭敬地接过帖子,老仆吩咐车夫把他们送回村子里,然后就匆匆走了。   哎呀,三小姐回来了,这回府里要热闹了,老爷要遭殃,他也要受皮肉之苦了。他得赶紧去伺候着。希望三小姐不是知道老爷溺水后急忙赶回来的,不然府里上下都要吃挂落都要倒霉了。三小姐可是比大老爷还厉害,老爷都怕她。   坐在马车里在回下营村的路上,路云和路拾坐不住了,想去翻看礼物。周郡也想看,但是顾忌着外面的车夫,他还矜持着,只是粗粗看了看,能看出来的有四匹布料,一模就是上好的绸缎,还有几盒子糕点,那包装的就是很好看,然后还有三个礼盒,里面装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周郡没忍住打开一个又长又大的礼盒,这个礼盒有路拾那么高呢,摆在马车里最显眼。打开看是完整的两套笔墨纸砚和一本《论语》注解和一本《百家诗》。   看到这赵雍都凑过来,捧着《论语注解》,爱不释手。“这位柳工可真大方,我曾经听说过他,好像是和摄政王意见不合,便辞官回乡了。”以前他在学堂也读过一年书,他们的夫子讲过他们吉县这位工部尚书,说是他们吉县出来的能人,言语之间很是向往。柳工送的这是带着名家注释的《论语》这可是在书铺花多少钱也买不到的。   周郡不太理解,看那注释者的名字叫杨润停。不太了解,赵雍说是个儒学大家。那明白了这是名家版本,见解独到。他翻看《百家诗》也有一些注解,但上面的涂鸦和字迹应该是位少年人,但看着书也很古老了,应该是柳工家里人启蒙用的。官宦之家启蒙读物都这么厉害吗,直接从诗歌开始。   还有两个礼盒,很小,周郡索性都打开了,然后他听到身后的路云惊叫了一声,立刻嘘了一声,路云捂住自己的嘴,然后又去捂路拾的嘴。可是路拾扯开他的手,根本不知道哥哥会什么要叫。他凑过去看着那金光闪闪的东西,摸了摸,“哥哥,这个和我们的小金珠好像啊。”摸着都很滑溜,看着也好看,金光闪闪的。   是的,一个正方形的木制小礼盒里装的是两个金元宝。厚实的,金光闪闪的,耀眼的小巧可爱的金元宝。赵雍也愣住了,拿起来掂了掂,“五两。”两个金元宝十两,金子十两,100两银子啊。但是这纯金要是到银桩去换,可不止换100两,更别说用这个打各种首饰和玩件了。   这个小盒子是金子,那么还有一个小盒子的,路云道:“哥哥,都打开吧。”他咽了咽口水,把金元宝摸了又摸,还想咬两口,但最终没舍得咬。   路拾早就摸到那个小盒子了,看到周郡点头,他立刻就把它打开了。这个小盒子比装金子的盒子大了些,打开后看到是四个银元宝。比金元宝大,银光闪闪的,造型是饺子样式的,中间凸起来的。十两银子一个。一共四十两白银。更别说那几匹绸缎了,看着都价值不菲。绸缎也能当做银钱使用。估摸着那一匹手段也有二三十两银子才能买。   柳工这薄礼可不薄,而是真是厚的不能再厚了啊!他们这回真的是发财了! 第96章 盖房   柳工家的马车一直给他们送到家门口,然后车夫帮着搬东西进屋。所有人都出来看热闹。周郡这是出去一趟出息了?发大财了?   他们看着那些礼盒还有布匹被送进屋里,然后他们也都都挤进屋子里。呼啦啦围成一圈七嘴八舌地问着。   他们是坐马车来的,还有人去看那豪华的马车,在马车旁边稀奇地看着热闹。村子里以前只有郑村长家有马车,如今又来了一辆呀。   因为马车速度很快,太阳落山后就把他们送回家了,所以这正是赶上饭点,这些人连饭都不吃了,来看热闹。除了王家沟和周家村的,就连下营村的也来了。他们凑在那指指点点的,说着小话,打听着事情。   赵家五个兄弟来了两个,赵三娘也来了,指指点点的的。   周娇几乎傻眼了。赵雍捅了捅周郡,让他说话悠着点,最好把那些东西都藏好,别的惹人眼红。村子里有好人有坏人,眼红起来也可是要人命的。周郡哪能不知道,可是他之前在村口就要车夫停下来,车夫不听,说是老爷吩咐把他们送到家门口,就一定要送到家门口。   周郡皱着眉想看来只能搬出柳工了,至少要能镇得住那些有不好心思的人。   周郡给周娇和路云使眼色,赵雍也帮着吆喝:“别挤了,这是贵人,哎呀,我们遇到贵人了,贵人送了点礼物。来,这位大哥,外面来坐,屋里小,太挤了。谁家有水倒点茶水来。”周郡这屋子一眼能望到头,还真挤不下几个人。   他和路云一起把人挤出去,周娇半关上门和路拾藏东西,周郡很快将银子和金子藏好,把礼盒放在一边,又把两匹绸缎给包裹起来藏在被子里面。   等他出去看,许多人都蹲在那,听赵雍,听他吹牛,吹嘘他们是怎样得到大官赏识的,说柳工家里有多大,有多喜欢路拾。言语间就是说那柳工有多厉害,他明白过来,路云也明白过来了,也挤过去说他们的见闻。   就是说他们救了落水的大官,大官感激他们送了礼物来,礼物有糕点有吃的有布匹,都是好东西呢。路云就是炫耀着,还说他们肯定没见过。然后还真的去拿糕点和砚台出来显摆。还说柳工对他们好,要是有事还可以去找他求他帮助。   周郡咳嗽两声让路云别太过分,但是赵雍小声道:”你让他显摆,越是显摆,众人才知道你并没有收多少东西。“这些都是眼前能看到的,而且路云和周娇也聪明,还把那精美的糕点分散一起出来摆在装银子和小礼盒里,专门拿出来给人看。这样很能糊弄人。毕竟有眼尖的是看到那些盒子被拿进去的。   如今把里面东西摆出来,让他们知道盒子里只有糕点,有些人便不会再猜测了   周家村和王家沟的人自然是没有忘了柳工这位贵人的,说起来他可是他们的保人。一提起这位贵人,王虎媳妇声音就最大,说当初怎么怎么的,这位大官老爷帮了他们的忙,就连那官差都听这位老爷的,把他们三十口人分到一个村里的,别的逃荒的人都分散了,这位大老爷可是好人。   是啊,当初的逃荒的人都知道,就连不爱说话的王满媳妇也道:“你们救了这位大官,真是祖宗保佑啊,老天爷保佑啊!”然后有好奇心强的就开始打听这位大官和做他们保人的事情。周大福媳妇和王虎媳妇滔滔不绝地说着,说不上来的王寡妇在一旁补充两句。   闹了很久,车夫离开了,有些村民还依依不舍地打听。周里正过来给他们劝走了。周郡一家这才安静下来,赵雍也回家去了。当然他是把那《论语》注解和一套笔墨纸砚拿回去了。周郡还要给他拿两匹布,他愣是不要。他可没帮什么忙,只是帮着把人捞上来,可没功劳。   周郡他们几个把门关紧后,总算松了一口气,躺在床上,路云和周娇详细说明情况,路拾在一旁补充。周娇捂住嘴,“哥哥,那我们以后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这些银子够花好久好久了。周郡激动的心此刻冷静下来,道:“还是要努力的。”他们还要盖房读书认字,这可不是百十两银子就能搞定的事情。不过现阶段的确是不用那么拼命了,不说别的,房子是可以提前盖起来了,都不用等到明天,还有家里的伙食标准也要提高了。   趁着柳工这股风,他要赶快把房子盖起来。然后别人一问他就说钱花完了。周郡立刻思索起来,明天可以让周大福和他一起去当铺,把一匹绸缎当了,就拿这个做借口盖房子!还有这张门帖子,这才是他们能安身立命的根本!别人可以不说,但是郑村长那一定要透露出来,郑村长上心了,那么村子里的人就算想眼红,也要顾忌一些。   周郡第二天就行动起来,先拿着糕点去了周里正家,把香喷喷的名贵糕点用那个装银子的礼盒装着,送给周里正。和周里正说了他的想法。他还说他上次去禹城山跟着赵雍去挖草药,也稍微挣了一点钱,于是想盖房子。   他能告知一声,周里正就很高兴了,至于盖房子。有钱买房置业是很正常的事情,或者去买田产,但是他们方圆二三十里都是乡下人,靠着种地生活。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卖田卖地的。而且官府对于分给农民的土地是不准买卖的,除非你家里有大大病或者欠了债。赵雍他爹就是因为好赌欠了债不得不卖掉的,他们的田地现在被别人种着。   虽然周里正的建议是想让他把钱存着,留着以后家里有事。这年头不能缺钱啊,孩子都小,有个头疼脑热的看大夫吃药都需要钱啊。周郡说他可以再挣,但是现在家里住不下去了。昨天也看到了,屋里多两个人都挪不开身了。既然现在手里有钱,早建好早住进去早享受。   周郡不好意思的说:“阿爷,主要是我手里捏着着钱,我睡觉不踏实,万一有人抢我的,趁我不在偷我钱,我上哪哭去。”   周里正也明白他的顾虑,这个小子,他笑骂道:“你都有主意了,还来问我。去,明天让你大伯带你去当铺一趟,然后再给你去看看哪里有青砖瓦,这回有钱了,要建就建一个好的,建造瓦房。咱们这边壮劳力不少,给你建房子,你小子记得管吃管喝。”他估摸着周郡手里有不少钱,盖房子也好,起码谁都抢不走。   周郡离开后,周里正看了看盒子里的糕点,心里清楚这盒子不是装糕点的。这小子心眼不小。周里正摇摇头,再次感慨周郡要是他孙子,他家不出两年就能起来,也不用他一把年纪为儿孙奔波了。他吃了两口糕点,叫来周大福,让他明天去和周郡一起买青砖瓦,然后又让他把糕点分一分,小妮那里多分一点。   还有周立,这个大孙子还是差许多啊。读书上有天分,在别的人情世故和心机上就差了许多,他要好好教导教导,想到这里,他又道:“明儿你带着周立一起。”   其他人听说周郡要盖房子,还是盖砖瓦房,都惊讶不已。路嫂子和周林他们几个还好,是知道周郡的本事的,但是王寡妇家和王虎家的就咋舌了,纷纷猜测这回周郡从那柳工那里是得了多大的财啊。王寡妇的肚子已经挺起来了,她摸着肚子,对王铁牛说:“赶明儿房子盖好,肯定要打家具,咱冬嵩可不能白给打。”   王冬嵩闻言道:“娘,你这话说的,周郡哪回找我打物件没给钱,有时候没钱人家给菜给东西,你这话可别叫别人听见,我可丢不起这脸。”他娘怀孕后,怎么越发难缠了,说话也不好听起来。   “你这小子,怎么说话的。”王寡妇眉毛一挑,“娘不是怕你吃亏吗?”王冬嵩也争气,木匠手艺越来越好,村子里已经有人找他做大件了。   “我能吃什么亏。这养鸡和鸡蛋还是要人家收呢,你可别说有些没得得罪人。”王寡妇闻言恼了,眼眶一红,“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早些攒钱给你娶媳妇。”她是想着周郡有钱了,多给一些银钱工钱怎么了。现在大家帮他建造房子,也没听他说给工钱,在外面干活可是要给工钱的。   王铁牛知道自家媳妇有些眼馋,扶着她的腰,“好了,好了,冬嵩,少说两句。我扶你回去躺着,别操这心。”   王冬嵩摔门出去,真是的,他难道不想娶媳妇盖房子吗?可是家里又没多少钱。他娘原先还说家里很快就能攒到钱呢,因为他帮着姚货郎说通了皮蛋零卖,又有木匠的手艺,家里还有鸡鸭,他家还有田地,不出几年肯定家里能有余钱的。可是现在看人家周郡盖房子挣钱,心底又不是滋味了,这就是小心眼。王冬嵩嘟囔着,他娘就这么着急让他娶媳妇,把他赶出去。王冬嵩有些伤心,听说他娘肚子里是个弟弟,是不是生下来家里就没他位子了。   王虎媳妇则对王虎说:“要不咱把二妞说给周郡当媳妇?”她看了如今周郡这架势,救下了那柳工,那可是个大官,手指头缝里漏一点就够吃的了。周郡这不是起来了,红火了,都要盖请砖瓦房了!二妞嫁过去肯定不会吃苦的!   王虎听媳妇改了原先他家负担重的看法,改了主意,也动了心思琢磨起来。夫妻俩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而王满家五口人只是感慨周郡真有本事,运气真好啊。   ……   这一切背后的思量和闲言碎语,周郡并不知道。他全心全意地想怎么盖房子。因为他要盖得大,原先村长给他们全部人分到的宅基地就不够了,那边是按照人头和田地分的,所以只有周郡自己的宅基地,加在一起才两分地,而他要盖的是两进两出的房子加上院子要三四百平米。所以就要用到路云的宅基地。而路云要两年后才分地,周郡又不想占别人的宅基地。虽然他们说没关系。但是这样做后患无穷。   于是周郡找来赵雍参谋。然后一起去郑村长批地。就说要提前把路云的宅基地算上。本来就是一个姓周一个姓路,就算以后不分家也要分宅基地的。郑村长批了路云的,周郡算了还是差一点,最后郑村长大笔一挥把路拾的也提前批给他了。然后这个宅基地的地方就沿着河边近了一些,和离周家村现在盖得房子要有五十多米的距离了。   这也是荒地,不过是很难开垦出田地的露地,上面都是碎石头,土质薄,种不出庄稼。就这在里盖了,要先把那一块块碎石头给清理走。这个简单,很多人都来帮忙,大人小孩都可。赵雍说就不要全部都用砖瓦,只他们住的地方和装粮食的房间还有堂屋用砖瓦。   周郡不想要堂屋,那又不住人又不能放粮食,但这边盖房子都是要堂屋,他就觉得很浪费。赵雍被他的想法惊讶到了,说大家盖房子都是这样的,乡下院落,都是四四方方的院子,右边两家耳房,一间做厨房一间做库房,然后中间靠南一并排起三间正屋。左右两间是卧房,中间空出来做堂屋,算是正厅,招待客人,吃饭,说话聊天,平日里活动用的。有时候客人来的多了,没地方睡也会在堂屋里睡。祖宗牌位也要放在堂屋里。   有的大家大户像城里富贵人家那样盖那种三进三出,两进两出的小院子,也很好,而且前后门分开。在乡下土财主和地主老爷就建那种庄园,带个农庄,住的又宽又舒服。但这造价很高。   周郡听了赵雍的话,行吧,堂屋就是客厅。不过周郡说他要建四个卧室,不对,是四间客房,他还有三个孩子一人一间,还要有个大库房和一个大厨房,还要一个书房,然后还要打一口井在院子里。最后后面也要空出一个大院子来,留作空地,以后路云要是成家可以直接往后盖方子,然后再加一道院墙和堵门。正好又是一个独立的院落。这也算两进两出了。   赵雍说让他干脆把前面盖上三间,右边盖上三间,然后左边再盖一间好了。左边空出来的地方就直接扎个篮子以后留作猪圈或者牛圈的。没有就先空着,种上两颗果树就行。不过要先把院子留出来。   但是这样一算,一百两恐怕不够,而且太奢侈了。按照周郡的说法,这院子一盖子起来就是下营村独一份。比郑村长家的还要大呢。郑村长家的房子原先是赵雍家的,那个房子听说当初是花了一百银子盖起来的。   周郡听了就知道自己异想天开了,于是先琢磨着把正房三间先和一个小厨房先盖起来,在建造一个卫生间,院子先用木头和荆棘竹竿就如赵雍家那样先围起来,后面也围起来,之后再慢慢盖。这样不会那么惹眼,盖房子的钱在外人看来也能控制在二三十两银子之内。总之要把宅基地占满利用起来。   最后为了不显眼,厨房就不用青砖瓦了,还用土方和木头,还有石头。最后只在屋顶上用上三十多块瓦片。他和周大福买了一千片瓦和一些石料,还有一些好的横梁木和木材,要先用土和碎石打地基,所以零零散散的这就花了周郡近十两银子。上山采石头和砍伐木头太慢了,而且他们这山上的木头和石料都不咋地。还有打土方,打捞河里的泥沙和那种涂墙的生石灰粉,这些他都要买。要是像之前他们盖土房子那样,太慢太累人了。   然后周郡又给了路嫂子和周大福媳妇二两银子的菜钱,让他们去买菜买肉,帮他干活的人包吃他们自己也吃,要吃的好一点,粮食要自带,如果不想在这吃,也可以把菜拿回家吃。至少每人都要能吃上一块肉。周郡可不敢给粮食吃,有的壮劳力一顿能吃一斤粮食,而且又不是吃自己家的,肯定没有省着吃不想吃的道理。他家里那点粮食可让他们吃不起。   最后周郡给每个壮劳力的工钱是五个铜板,管一顿饭,这很划算了。虽然没有外面做工一天二十个铜板给的高,但是离家近还有肉吃,也没有监工看着,多好的事情啊。都不用找下营村别的人,王家沟和周家村的人都来了,郑村长也让他儿子和侄子来帮忙了。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那柳工。郑村长可不傻,这年头哪怕和上头那些大人物沾上一点关系都是有用的,别所他对那柳工还有救命之恩,肯定要打好关系的。就这样二十多个壮劳力干了半个多月,快二十天,终于完工了。   周娇在这期间一直帮忙记账,每天来上工的人她都会在名字下画一道杠。这样有明天不来的就会少一天工钱,她也好算计。一开始她手忙脚乱地,乱哄哄的根本记不住多少人,后来哥哥教她这样做。现在她的账本已经清清楚楚了,每个人干了多少天,工钱多少都清清楚楚的。路云拿银子换了三贯铜钱,做日常用。他每天忙得也是脚不停,但也能锻炼人。   房子建好了,院子还没拉起来。   周郡算了算帐,加上工钱菜钱觉得可以拉一个土院墙,拉高一点,也花不了多少钱,就不用他们自己去砍木头和荆棘竹子自己来弄了,也省事。于是又请他们多干了两三天。把院子也给拉起来了。   周郡本来还想挖地窖,但是又不想弄得人尽皆知,于是决定把院子围起来后自己和信任的人一起偷偷挖一个四五平米的小地窖,就靠着厨房边上挖。四五平米他自己和路云加上赵雍就能搞定。周郡挺信任赵雍的,因为赵雍也找他帮忙了,他也知道赵雍的秘密。   赵雍和他一起在回来后,房子动工前就偷偷去了高台乡,找到了钱二郎,两个人蹲守到天黑,把钱二郎揍了一顿,最后两下赵雍直接把钱二郎的腿给打折了,之前他的手臂被赌坊要债的人打断了,养好了。   但是这回看周郡那最后几脚的力道还有钱二郎那痛苦不堪的叫都叫不出来的惨状,估计这回他的腿要受大罪了。要是医治不及时或者不好好养伤,恐怕这条腿以后就瘸了。   赵雍这样干的时候,表情和眼神都狠厉,犹如寒冰。最后两人在外又躲了一夜,才偷偷回村。后来房子建造十多天的时候赵雍去打听了下,钱二郎果然没钱医治,钱家也只是不让他死了,给他吃了两副药。   现在钱二郎还在床上躺着。大家也都猜测是谁干的,但是连钱二郎自己都说不清楚,他怀疑赵雍,但是没证据。钱家也不愿意为了他再次来下营村闹事。赵雍也不怕,他打人的时候全程没出一声,打完后也没在高台乡露面。也没人看见,谁知道是他干的。   所以周郡就很信任赵雍。他们俩现在又是合作伙伴,就决定他们一起挖地窖,好藏东西。房子建好了,最后还粉刷了正房三间屋子里的墙壁。周郡进去看了看,又让人把除了堂屋之外的两间卧室做了割断,用木材从中间垒起来,留一个门。这样就分成四间房了。   周娇自己住左边一间,还有半间是做粮仓和堆放他们物品的。周郡和路云路拾睡在右边一间,不过路拾说也要自己的房间,那行,再弄两个屏风,把他隔出来的里面一间大个四五平米给他们放两张床,分开睡。   不过两张床一放,里屋就很小了,周郡灵机一动,还不如做一张上下铺。他说做就做,赶紧画了图纸让王冬嵩做,周娇看了也喜欢,说也想要上下铺,这样她上面可以放东西,下面睡人,空间又大了很多。   那就做三张床。周郡自己也想有个空间呢,他就睡在路云和路拾的外间,最好还能再放一个书桌。这样一来,他也能有独处练字的空间。于是他又画了一张电脑桌那样的草图,让王冬嵩一并做出来。   王冬嵩一看这图纸,喜不自胜,一听他的用途,更是高兴道:“妙啊,真是妙啊!”这图纸要是做出来,可真是奇思妙想啊,真的很省空间啊。他一拍大腿,“周郡,你真聪明啊!”他也要给自己做一个。   他抱着图纸,连休息也不想休息了,周郡说之前的木头用完了,新的木材还没买到,他提着斧头说要和周郡一起上山砍,看来是想迫切把它做出来看成果。最后等了两天,木材来了,他几乎不吃不喝地完成了一个。周娇的最小,一米二的床,上下铺,上面板子不用太好,下面的用的是好的材料。   做出来一看,他很满意。周娇也很满意,上下铺之间还有三个阶梯用它上下的,很方便。好了,这个成果一出,也有人看上了,小周氏说也想要一个,路嫂子也要一个,就连王满家里都来说也想要,要两个……   王冬嵩看着周郡,“按理说这是你的图纸是保密的……”他以前就说过有的图纸很值钱,值钱的比如那些奇技淫巧的八音锁九连环秘密箱,这些都是钱庄里的宝贝,专门放重要物件的,除了主人谁也打不开。那么这样的图纸就是秘密就是宝贝就很珍贵。这就相当于木匠自己的心血一样。周郡这个上下铺床铺的这个样式之前肯定没有。   周郡心说这又不是他的发明创造,当然可以给王冬嵩用的,王冬嵩也可以给别人做,于是王冬嵩也说不让他吃亏,这次他做的床和一些家具他都不要工钱。   周郡没想到王冬嵩这么注重知识产权,他有些受之有愧,不过也同意了,能省一点就省一点。又托王冬嵩做了两个木案,木头是他自己买来的,这要给几个孩子写字用的。   厨房建好后织两个灶台,其中一个是专门给他的铁锅支了个小灶台。这些都建造好之后晾了十几天。周郡寻思着这个时代应该没甲醛吧?他也没有有钱到用那些刚出来的涂料,都是石灰和泥土还有砖头。木头什么的也没有合成木,都是纯天然的,所以住进去应该没事。赵婶娘过来说要去找村里老人给他们选个好日子住进去。   乔迁新居要燎锅底的。问周郡要不要办,周郡说不要。他盖房子弄得都够张扬的了,就不要再去惹眼了。所以他们就选了一个大晴天的日子,开始搬家。   盖房子的时候周娇和路云就带着路拾跑上跑下的,期待着住进去。这回搬进来,他们选好了各自的屋子,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几个孩子大声叫着,乐得不停,“真的是一人一间,啊,还有大院子!” 第97章 布置   “哥哥,太棒了!”路拾看了自己的小床,“我要睡在上面。”他就往上面爬,顺着小梯子,然后坐在上铺,腿晃悠着,“我要有自己的床铺和小被子。”   “哥哥,这新茅房好干净啊,这是排水的吗?”周娇又转悠到了后面空地上的茅房,后面一大片地方都空着,哥哥说以后可以在这里养猪,弄个猪圈。那边还可以去挖点土回来造个小菜地,以后靠着院墙那边就直接种上果树,种满。后面的院墙都是用土墙垒起来的,只有一米多高,等果树和竹子种下去长起来,这土墙再加高一点,上面放上尖利的石头,防止有人爬上来。   周娇进了茅房又看了到了右边有个小隔间,很小,大概就是放两个大木桶或者两个大木盆的空间,还放了一个盆架。旁边还有这一排石块砌成小沟渠,哥哥说这是排水的,她问:“我们以后洗澡就在这个隔间吗?”   周郡点点头,対这个新房子最满意的就是这间茅厕了。他借用现代公共卫生的思路,往下挖了一段排水通道,因为没有塑胶管道,于是他在院子外挖了一个大坑,然后埋下了两个大坛子,将坛子中下部弄出一个洞来,然后又在旁边做了排水通道。   这样只要里面每次上厕所,里面的坛子废料不用装满就会流泻到外面的坛子里,只要及时清理外面的坛子里的废料。院子里的厕所能保持干净。然后这些废料也会被挑走沤肥。洗澡隔间也是被他特意做的小,而且上面屋顶和墙面都特地加固,还多加了一层砖头在里面,屋顶加了两倍的茅草,也没有窗户,这样做的原因是为了保暖。冬日洗澡不那么冷,夏日里洗头洗澡也方便。   这个厕所他前前后后花了有小三两银子,那两口大坛子就值不少呢,当初他要埋坛子的时候周里正都来说他太奢侈了,谁家用坛子来装粪水的?   但周郡就是要这样做,坛子可以用十几年,他们也能清清爽爽十几年。他们之前的旱厕,周郡每次都捏着鼻子去上的,有时候他还害怕路拾和周娇不小心会掉下去……冬天还好,就是臭一点。夏天那是苍蝇蚊子乱飞,底下的蛆虫乱爬啊。虽然他们每隔半个月都会把粪坑清理一变,把粪水挑去沤肥,但是不出三天,又是不能下脚。上次王奔夜里上厕所掉进去了。大家嘲笑他好久。像路云这样夜里看不清路的,他都是憋住到天亮再去上厕所。   路云来来回回把院子跑了两遍,寻思着该在什么地方种什么,什么地方留着以后有钱了再加盖。真的太棒了,这个房子他太喜欢了。他要赶快去把后面的院子的土堆满,然后沤肥种上大蒜!   周娇收拾着自己的房间,说这里要摆个花架。新的三间房建造的方方正正的,每间大概三十六平左右,周娇那边做的隔断间要大一点,有二十平米。外面的小房间放粮食和杂物够了。   “随你们布置。”周郡把大的家具都放好了,之前屋子里的架子和一些板凳坛子之类的也搬过来。   之前家里的东西也全部搬过来,原先在二十几平米屋子里摆的满满当当的家当,到了这个房子里显得空荡荡的。当初建造正房的时候就前后都开窗,所以就算是隔断,每个房间也有都窗户,都很亮堂。   周郡和几个孩子在院子和房子里的新家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周郡给他们算账,工钱花了有3两多八百文,造房子的石料木料砖瓦大概花了十七两多银子,买菜钱花了有一两七钱银子,最后请人做饭还有土方和泥沙茅草造房子的工具和泥板等等杂七杂八的加上买做家具的木料有二两五百多文。   加上路嫂子周大福小周氏她们几个妇女每日做一顿饭,每个人也都给了三十文的工钱。算下来也有四百多文。后来又要垒院墙,所以几个汉子又帮着干了几天,发了工钱。杂七杂八的加起来花掉了三十两银子了。   他的那匹绸缎是在布料店里当掉的,人家给了二十一两,而当铺里只给十九两。明面上周郡的银子已经花干了。   房子建完,天气也热起来了,他家种的大豆也快成熟了,估摸着还有十几天就可以收割了。周郡去菜园子看到那几株兰草,哎哟,还是那样半死不活的,他想起路拾说送给柳工。本来下个月去镇子上送皮蛋是要一起送过去的。但现在这样他拿不出手啊。总不能弄个这样蔫嗒嗒的送过去。还是决定先去送花农那里去,让专业人士看看。   天气热起来,他们的鸡鸭陆陆续续都开始下蛋了。下个月的变蛋估计就能从自家出了,不用再满道满村收鸡蛋鸭蛋了。一切都上了正轨,周郡开始有心情花在了读书上,现在他有一套完整的笔墨纸砚,又去镇子上买了本字帖,就开始练字了。第二个就是吃,研究吃,想着怎么给孩子吃好吃的。   还有他们的粮食也只堆了一个大瓮。他们种的粮食一直不多。豆子很多,也装了半个瓮。现在空闲下来,开始琢磨豆腐和豆芽,开辟新的生意来。而这回也不用这么麻烦了,怕浪费东西,不敢试验。还有那卤,在书铺里也找到了一些出处。他们决定就干盐巴和醋熬再加一点生石灰熬。   听说他要做豆腐,周大福媳妇找上来,周郡就带着她还有小周氏及周大婶娘还有周大福一起去大姜村,他们带了小半袋豆子,出钱给了磨坊,租用了磨坊一天,就在磨坊里捣鼓着。   一开始都不得章 法。后来磨成汁豆腐喝着涩涩的,不甜。但周郡说这个这是好东西,可不能浪费,所以众人都把它收集起来,熬一熬就可以直接喝。 第一天没成,第二天周大婶娘就退出了,专心养鸡。周郡也不知道哪里出问题了,但他觉得这不是事,于是就又租了一天磨坊,后来小周氏做成了,卤水点成了豆腐。白嫩嫩的豆腐做出来了。那天晚上家家户户都吃上了一小块豆腐。   这豆腐一做出来,就有人看到了商机。周里正是最清楚的。他和周郡商量着明天大家多种一些大豆,做出豆腐去大集上换东西或者去镇子上卖。周郡没意见,他自己也学会做了,但是还没想好怎么卖。   去零卖的话他没有时间,批发的话也没人买。镇子上有卖豆腐的,城里也有豆腐铺子,他这个没有多少竞争力。而且他们村没有磨坊,要是自己想吃去磨坊用可以吃两天,但是要去卖,用磨坊时间长了,还要给人家大姜村的磨坊几个铜板借用。还要起早一天估计都要折腾在那了,然后去街市上卖,也要很长时间,除非有固定客户。   但这対周郡和赵雍不划算,対于其他人却还是很划算的。路嫂子和路阳一边养鸡一边抽出时间十天半个月去烧一次碳。他家没有种豆子,要想做豆腐就要收豆子,算了算成本対卖豆腐来说还是不太划算,尤其是夏天到了,豆腐又不能放很久,现吃现买更麻烦。   于是他们俩决定暂时不做这个生意。但小周氏和周大福媳妇要做。小周氏想直接用这个方子,但是周里正也学着路阳夫妻俩买那个烧炭方子一样,要给周郡一两银子。周郡不要,这方子有一大半是赵雍的,他怎么拿。   最后周里正还是给了,周郡拿给赵雍了。至于王家沟的人压根不知道这些事。王虎媳妇想参与,但被周大福媳妇挡回去了。当时要她一起去磨坊,她推三阻四的,这回倒是积极了,可晚了。   周郡原先的屋子被路嫂子要去了,说她住着。她家和周郡家本来就挨着,公用一堵墙,住着也方便。周郡嗯了一声,路嫂子就给他送来了三十斤木炭,说让他先用着。然后和他说:“郡哥儿,你这次太显眼了,小心有人打你主意。”   “嫂子是听说什么了?”   “有人想问你借钱呢?”路嫂子笑着,“你别问是谁,就是说你想个办法,露出个风声,最好说你把银子都花在房子上了。”   周郡摆手:“嫂子,不瞒你说,我还欠了赵家哥儿一两一钱银子呢。”他也没说谎,最后是铜钱发工钱,不够了,朝赵雍拿的铜钱。   赵雍收鸡蛋家里准备的是有一小筐铜钱。银子这种东西像他们这样的小生意并不好流通,大家用的都是铜钱。周郡只有大规模买石料和木材及砖瓦的时候才用银子结账的。其余的都是铜钱。不然十几二十文一两百文的人家也找不开啊。   路嫂子笑了笑,“你下次送皮蛋的时候走大路。那赵家舅舅又在周边打转呢。”她知道赵家舅舅们不敢明目张胆地抢东西,可是止不住他在那打量呀。她和路阳烧炭已经很小心了,可是有几次上山都看到他们在那转悠。估计是想逮住她夫妻俩再发一次不义之财。如今周郡这么显眼,不知道会不会被他们惦记。   而且路嫂子看着周郡又笑起来,“郡哥儿,你桃花运来了。”   周郡一惊,别的还好说,这个让他惊讶无比,桃花运,这是哪跟哪。“这话咋说的?”路云正巧进来听到了,“有人要给俺哥说媳妇了?”   他身后跟着周娇,周娇正在喝绿豆水,闻言剧烈咳嗽起来,一口水都喷出来了,真好喷到了路拾头上,路拾呆住了,周娇赶紧给他擦。路嫂子看到这几个孩子这样表现,倒是真正笑出来,“怎么了,没想到你们会有个嫂子?”   “嫂子,你别卖关子了,快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周郡赶紧道,然后让路云带着周娇和路拾去院子里玩。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插手。周郡这表现让路嫂子心中有底了,她就把杨婆子和王虎媳妇托她打探的事情都说了。王虎媳妇想探探周郡対二妞看法,杨婆子则是为她娘家侄女说的。那个姑娘翻过年就十八岁了,人不错。   周郡傻眼了。二,二妞?杨婆子的侄女?他疯狂摇头,“嫂子,我可不想现在成亲,太早了。我什么也没有啊。”他双手一摊,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给自己说亲。比起他,周立周明周林还有王冬嵩和王满他弟这都是积极分子啊。特别是周林和王满他老弟,都是二十三岁往上了,家里发愁的不行呢。   路嫂子道:“还不是你盖房子闹得。”要她说这房子就不应该现在建,家里存着钱不比什么都强。但周郡也有自己的考虑,那贵人给了东西,他要是存着,估计也存不了多久。周郡放在房子上也是无奈之选。   “嫂子,要是他们来,我咋弄啊。”周郡想想头皮都发麻。路嫂子笑他傻,“你就是不愿,人家又不能绑着你拜堂。行了别发愁,我这就去把你的话带到。走了。赵家你注意点。”   路嫂子走后,路云和周娇他们赶紧进来,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周郡,“哥哥,我们要有嫂子了吗?嫂子是谁啊?”   “什么嫂子?”周郡道:“没有的事情。”他心里嘀咕道,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搁在现代还未满法定婚龄呢。成什么亲,他想都没想过。先把自己和孩子顾好,就万事大吉了。而且他好像也没有喜欢的女生,哦,好像也没有喜欢的男生。   满脑子想着怎么活下去,怎么活的好了。周郡拍拍路拾的小脑袋,把他的头掰过去,“好了,别跟着你哥哥姐姐胡说八道,快去,去看看你的兰草,是不是该浇水了。”   路拾扬起脑袋,“我浇过了,现在我要去和姐姐一起去鸡窝收鸡蛋。”   “去吧,去吧。”周郡催促他们。周娇和路拾笑嘻嘻的走了,而路云却没走。周郡看他杵在那儿,奇怪问:“怎么?”   “哥哥,我喜欢我的嫂子像赵雍哥哥一样能干。”他想了想着下营村也没个女孩子,他也没见过其他女孩子,还真想不到路嫂子会把谁说给哥哥,但是不妨碍他心底想要一个怎样的嫂子。   周郡黑线,这个孩子,他呼了他一下,“快去呕你的鸡屎去,少操这心思。你哥暂时不会成亲的!至少五年内不会有任何成亲的想法!”   路云苦着脸走了。什么嘛,五年内不成亲,哥哥难道要做光棍吗?一定是他长得太慢了,不能替哥哥分担养家责任,所以哥哥才这样委屈自己。他一定要赶快长大!   路嫂子带来的这两个消息;头一个周郡有了办法,那就是放出他借钱的消息,说他的钱被房子花完了。后一个嘛,他就一个态度,现在没条件成亲。找谁借钱呢,哦,就是去找王虎媳妇。周郡这回非常促狭了。   他说做就做,第二天就找到王虎媳妇支支吾吾地说想借二百文。说他手头紧,借了二百文周转,下个月去城里那酒楼结算后就还她。王虎媳妇着实没想到,问不是说刚建了房子还有剩余,那建房子那会儿可真是大方,几乎每天都有肉吃的,她帮着烧火做饭都心疼得很。但是因为她们帮着做饭也可以拿回去一个菜,周郡说这是做饭的福利,她就没有说出来。要是她自家盖房子,肯定不给吃这么好的。她那个时候就琢磨着这个周郡是守不住财的,手太宽松了,有点钱就享受了。   周郡说就是因为盖房子所以才没钱了,嘀咕着花超了,还欠赵雍一两银子呢,手里现在没一文钱,他才想借的。王虎媳妇想起昨天路嫂子给她的回应,又看今天周郡来借钱这副模样,心里想到幸亏她没有直接给周郡提亲,这要是真的成了她家女婿,这二百文她还真的借了。昨天从路嫂子那得知他没有娶亲的心思,又看他建个房子这样显摆,觉得他不是过日子的人,所以她家二妞还是要找个靠谱的。   “我家哪有钱,你王虎叔可没本事做那变蛋生意,手里哪能存得住钱唉。”   “王婶子,你家的鸡蛋……”   “哎呀,郡哥儿,不是我说,这鸡蛋可不敢动啊。这鸡蛋是俺全家的命啊。婶子要是有钱就给你了,可是婶子家里没有啊,要不你去问问周里正,他家肯定有的。”王虎媳妇推嚷着,然后又说该喂鸡了,然后她跑了,还留下一句“郡哥儿,婶子真没有,帮不了你了。”   周郡见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笑了。真就是真理,你要是突然有一笔钱为人所知,怕别人借钱,先下手为强问他借钱。回去后王虎媳妇就和自家男人吐槽,说周郡看着靠谱,但是一有钱就飘了。院子建的那么大,难道想跑马吗?还把柳工给的绸缎卖掉的钱花的一干二净,怪不得说不想娶媳妇呢。就他这大手大脚的模样,媳妇嫁过去没个成算也得吃糠咽菜的。家里几个孩子,竟然不攒钱!   王虎也是吃了一惊,“郡哥儿没钱了?”他一想也是,那房子那石料和木头还有那砖瓦可都是好的,比他们这房子一比那简直是天上和地下的。当时砖瓦和石料运回来,他就暗暗吃惊,和王满王铁牛王柱还背地里说过,周郡这样大手笔,恐怕手里有很多钱呢。谁想到这娃真的就直接把银子都堆到房子上了。   “这还能有假?”王虎媳妇说:“听说还借了赵家哥儿的钱呢,你没看这两天路云都耷拉着脸,也不吃肉了。”王虎媳妇当然关注周郡的事了,搬新家的时候她还想着周郡会不会燎锅底,再请大家吃一顿的。按照周郡那样大方的性格,肯定会的,可是他愣是没办,现在一想可不是没钱了嘛,没法显摆了。   王虎媳妇说完周郡,又说起周家做豆腐的事来,说她们不想和她一起做,王虎道:“不做就不做呗,你和二妞把咱们的鸡鸭养好,鸡蛋和鸭蛋就够咱家零花的了。大顺开春就分地,咱家把地种好,多攒两年,再给二妞找个好人家收些彩礼,大顺的聘礼就有了。咱的担子也松快了。”这话说的是正理。王虎媳妇听进去了,大顺已经十五岁了,要和明年村子里一起成年的几个孩子一起分地。大顺的地一分,她家的地就多了,再加上鸡蛋和鸭蛋的收成,日子很快就能好起来。她和王虎一样都认为种地才是根本。都说做皮蛋挣钱,可是周郡还是要借钱。   赵家哥儿有钱买了牛,但是听说那是采药种的。药材啊,那是值钱的!那豆腐是好吃,可是要一块块卖出去也不容易吧?谁家天天吃豆腐呢?又不顶饿又不解渴的,也就吃个新鲜而已。   周郡找王虎媳妇借钱没借到,周大婶娘却在几天后悄悄给他拉到一边,“缺钱了?我这里还有一点,你上次带着周林挣了些,先拿出一两给你用。赶明个你手松快了再还就行。”   周郡没想到周大婶娘会主动借给他钱,忙道:“婶子,我不是,我,嗯,借我二百文就好。”他纠结道。他也不想打自己脸,也不显得自己说瞎话了吗,周大婶娘给了他二百文,嘱咐他道:“你年轻,手里有两个钱,也别都乱花。你爹娘在的时候最是俭省。如今这房子盖起来了,以后可不能这么大手大脚了。”   “不说周娇和路拾还小,以后花钱的地方多了,就是你自己也要为你以后想想,不娶媳妇了,不生娃了?俭省点。”   周郡知道周大婶娘是为他好,也不反驳,于是点头受教:“我知道了。婶娘。”   周大婶娘就要走,想了想又回头道:“二妞的确不适合你。”   周郡傻眼了,怎么周大婶娘也知道。还有谁知道。周郡觉得有些别扭。主要是二妞才多大啊,十四还是十五,还是个孩子啊。在他心里就和周娇一样的啊。被他们这样弄下来,真是无语。二妞知道后也会不自在吧。   周大婶娘见周郡这副样子,安慰他:“放心,是婶娘自己猜出来的。”没人乱传。这対二妞也不好。二妞这孩子除了懒一些,其他还可以,模样也清秀。但是的确不适合周郡家,嫁入他家的必定要是个勤快人,不然家里几个孩子也会不舒服的。王虎媳妇那心思虽然没有明说,但有点苗头她也看出来了,加上路阳媳妇那表情,她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她家周林也是要娶媳妇的人了,当然关注这方面的消息。   王虎媳妇来吐槽周郡没成算,有钱就胡搞。她倒不是像王虎媳妇以为那样,认为周郡有了两个钱就飘了。她觉得这孩子还是经验太少。她做长辈的得多嘱咐几句。她觉得周郡这孩子是真有本事,让周林多和他处处,没坏处。   周郡回去后把二百文钱放进了坛子里,想着过几天就还给周大婶娘。然后去了赵雍家,赵雍竟然不在家?赵兰声音低低的说赵雍去镇子上了,她现在见到周郡还有些不好意思。   她以前那些针対周娇的小心思,想着周郡肯定是知道的。所以她送周郡出来的时候说了句:“郡哥儿,钱家的事多亏了你和娇娇,谢谢你们。以前是我不対。”   周郡回来已经听周娇说她和赵兰和好了,他也就洒然一笑,说没事,一切都过去了。说的,据最新传来的消息是钱二郎腿真的瘸了,要拄着拐杖走路了。瘸了一只腿的钱二郎要想再从高台乡走到下营村找茬就不容易了。 第98章 地窖   赵雍在镇子上在人牙子那,花了六百文托她去打听消息,之前他来问过人牙子,说过路的行商有了消息了。他便又再次来问,彤彤的消息。人牙子说行商这边的消息问一些过路的商号或者商队最快。要是县衙里有人也可以去问问。   赵雍县衙里没可没认识的人,但是他现在手里有余钱,于是也不吝啬花钱找人打听。总之他是一定要找回彤彤的。赵雍想着过两年,他攒够一百五十两银子,就开始专心读书考县试。只要过了县试,他就能往县衙里某个差事。他其实是妄想过科举考试的,一旦有功名在身上,做什么事都会容易很多。但他的基础太差了,县里这两年县试也不开设了,更别说全国开恩科了。赵王这个谋反,直接把朝廷给打蒙了。   不对,是先皇想要削弱藩王势力不成,溘然长逝留下幼子,然后摄政王监国,导致藩王不服,多有事端,各地民不聊生。赵王趁机谋反和朝廷对上了,江南这边偏安一隅远离战火。西北那边又隔岸观火想渔翁得利,所以现在局势还真是平静下又水深火热。   赵雍知道自己是个小人物,不去想大人物该想的事情。但是朝廷不开恩科,省试乡试只是州郡自己办。听说现在只有几个州每年按时举行学子考试。虽然府学县学还有,但是正经考试却没有了。听说明年禹城会举行乡试,这还是因为豫章王强力要求的。   说近年来他治下收治了很多流民,开垦出许多良田荒地出来,百姓多了,官员和和治理人员却少了,平添许多公务,所以要选拔人才。朝廷掏不出举办省试的费用,他却是可以的,于是从他府里拨钱开了乡试,要选一批能用的人才分到下面乡镇去做做事。   赵雍想去考,但是知道自己没资格,他要先过县试才行。真是,唉。他回了村,继续读书。从这到秋收之前,他都不会再出去采药了。在家里看着医经炮制药材,顺便读书,至少要把周郡从柳工哪里得来的《论语》注释给读透。   他读了两天书,周郡来偷偷和他说挖地窖。让他在家里也挖一个,说好藏东西的,最好再买两坛子酒埋下去,以后都是钱。地窖如果再挖深一点挖小一点,冬天的时候他们就砸冰块埋进地窖里,夏天就能卖冰了!   赵雍觉得周郡异想天开。他告诉周郡他们这地方水土湿润,如果要往地下挖,挖深一两米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如果没有专业的工具和专业的修地宫的人员来挖,超过三米的深度恐怕就无法往下挖了。因为一场雨下来就有可能把你挖地方埋住或者坍塌。再深一点就可以打井了。   要藏冰块只要要有五米的深度。而且挖开的洞穴或者地窖还有铺上青砖,连墙壁也要铺好,还要挖沟引流做好排水措施。挖一个能藏冰块的地窖能递上挖两口井了。   周郡还真不知道挖地窖还有这样的要求。不过一想也明白过来了,这不是西北窑洞,也不是北方土质干旱硬朗,江南一带水土湿润,他想了想说:“那我们自己挖个藏咸菜鸡蛋的小地窖要求没那么高吧?”   “就挖一米八的深度。”周郡说,“不然一米五也行。”他半蹲着进去。现在水泥地不好弄,不然直接铺上水泥,铺设管道排水措施也好做啊。   赵雍说可以的,他看了一下院子里还剩下一些石料,“就我们俩挖吗?”周郡说要保密,搞得跟要建地宫一样。   周郡点头,接下来就开始挖,之前建房子的工具还在。他们也不急,有空了就挖,有人进院子来看到了,周郡就说挖坑种梨树。   挖的断断续续的,到了送皮蛋最城里了,于是这回他们坐着牛车一起去送货。周郡把菜园旁边的兰草给带了过来,准备去找花农问问有什么办法让它焕发生机。送完货拿完钱,赵雍和周郡去找掮客打探消息,周郡这才知道赵雍有了那行商的消息,听说曾经在禹城出现过。   打听玩消息之后又拐去了花农那里。那花农见到这兰草,惊呼他怎么养成这个模样了。   周郡说请他帮忙看看这兰草是生了什么病,如果能养好,他可以付钱。花农说他带回去养上一段时日,周郡有些迟疑,花农笑着说要是不信他,这整个城里可没人能救得了这花了。赵雍认识那位花农,巧了,这位花农和那刘药农还沾亲带故的。之前周郡要卖花的时候赵雍就推荐过这位花农寄卖。   赵雍点了头,这位花农比那刘药农讲道理,人品还可以。那刘药农回来后果然没少说他坏话。但是因为他早有防备,而且那个掌柜的因为他没有把当归卖给他,反而和刘药农生了嫌隙。所以赵雍也没多大损失,只不过之前带着他一起去采药的几个人疏远了他。   以后恐怕他要上山采药要重新找人合作了,或者重新去一个新的采药队伍。不过这对他影响不大,他手里有了钱,买了两本刈草医药书籍,等他背诵好,也不用要人带着辨识草药了。   周郡就把兰草留下来了,准备着下次来看情况,要是好的话就拿他送给柳工。到时候带着路拾一起来。   这次回去后做好了账目,然后就分别购买了周家村和王家沟他们攒好的鸡蛋。周里正家最多,鸭蛋有200个,鸡蛋却有400个;路阳一家给了150个鸡蛋,50个鸭蛋;周林一家是200个鸡蛋,100个鸭蛋;王家沟的王寡妇家给了250几个鸡蛋,100个鸭蛋。王满家是200个鸡蛋100个鸭蛋;王寡妇家的最少只有100个鸡蛋,50个鸭蛋。因为她家养的鸡鸭少,而且她怀有身孕也要补充营养。没想到最后让他惊讶的是花嫂子也给了100个鸡蛋和100个鸭蛋。   周郡自家其实也攒了不少,但是他们家每天都要吃四个。所以最后只有120个鸡蛋和60个鸭蛋。周郡觉得自家的鸡蛋留着吃,鸭蛋算进收入里。还有赵雍家的也多,200个鸭蛋,360个鸡蛋。加在一起,鸭蛋共有960个,鸡蛋有1360个。   算下来还四家饭馆绰绰有余。加上姚货郎那边要的零卖的,也够了。算下收支和利润,再除去成本,然后和赵雍平分下来,他也能挣下一两银子。不错,不错!而其他人算下来还是亏损的,因为养鸡成本高,才刚下蛋,估计要两三个月才能把成本赚下来。   这个月的鸡蛋出货量够,下个月会持平。因为天热,鸡鸭下蛋热情不是很明显。但是天气转凉那个月恐怕会多出三分之一来。这一部分就得他们找机会消化掉。赵雍母子三人加上周郡三个人又开始忙碌起来。又赶上周郡要收大豆,真的是累的又退了一层皮。   好在收大豆的时候周明和周林还有路阳都来帮忙了。王满家也是种了大豆,他家种大豆除了留了自家吃,然后就准备着过冬熬成豆腐吃。王满爹最爱吃豆腐,他大概牙口不好,喜欢这种软糯的东西。   收了大豆那一亩地就空下来,还有稻谷也快成熟了。周郡这块种过大豆的土地下半年不打算种东西了,准备来年种春小麦。种稻谷的粮食收获后,他也会让土地休养半年。现在家里养鸡多,鸡屎鸭粪也不少,沤肥后施肥,把土地养养,让他肥沃一点。当然这是在他不缺钱的情况下。   其他人不会这样做,他们会轮种和套种。而且平日里会对土地更上心,时不时地翻土松土浇水施肥拔草挖虫的。比如周里正家的周二贵,一年四季无论天多冷多热,农忙还是农闲,他总会扛着锄头在田里转上一两圈,下地养田。这是精细化的的劳作。还有王虎,更是一心扑在农田上,良种和沤肥他最在行,春耕农忙的时候他几乎是睡在地里的。   周郡没那么多功夫,路云虽然很勤劳也很用心,但他毕竟年纪小经验少。所以他们的那二亩地产量就一般。尤其是有了皮蛋生意后,周郡的心思几乎都在上面了,有了空闲还要关心几个孩子,种地种田的话他更多的关心是种子。菜地里大蒜又种上了。就这样断断续续地,院子里的地窖挖了快一个月才挖好。然后他们就开始秋收了。   秋收又是忙个不停。一直到八月十五中秋节前几天才彻底闲下来。马上又是一年中秋节了,这回他们的日子与之前相比可谓是天上地下。一闲下来周郡就让路云去大集上买了半条猪腿回来,还买了肥肉,这回他要炼猪油。   麻油吃多了,想吃猪油,最好再吃一次猪油拌饭。几个孩子都很兴奋,周郡邀请赵婶娘来帮忙熬猪油,不一会儿整个院子里都飘满了香味。周郡回头一看,路拾坐在厨房门口,眼巴巴地瞅着,他拿起赵婶娘捞出来炸好的油渣,然后给路拾,“呼呼再吃。”   他也咬了一个在嘴巴里,满口的油脂香味。路拾把油渣咬的咯吱咯吱的,他捂着腮,嘴巴鼓鼓的,感觉呼出来的气都是香喷喷的。“真香啊,好好吃。比之前的烤兔子还好吃。”   周郡听到这里挑了挑眉,问路拾:“那这个和柳爷爷家里的糕点相比哪个好吃?”   “这个好吃。”他说的毫不犹豫。   “那和樱桃相比呢?”   路拾歪着头,又抓了一个油渣,舔舔手指,“哥哥呀,你好傻瓜呀,当然是油渣好吃啦。”吃到嘴里的才是自己的,路拾可不傻。   周郡笑了,之前在柳工那里吃的那一顿饭路拾念叨了好久,说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然后回来吃到了从柳工那里带回来的糕点,他又说这才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后来周郡和路云把那只路拾抓到的野兔子烤了吃,路拾又说这烤兔子比糕点还好吃,他最喜欢吃烤兔子了。如今吃着油炸他又盖章 油渣最好吃!   周郡明白了,这个小家伙永远是手里的眼前的能吃到嘴里的东西好吃。周娇可不敢让他再吃了,哄着他出去玩,说等下拌米饭吃。   周郡吃完了油渣,还能感受到油脂的美味。他感慨,要是在现代他尝都不会尝,可是在这个古代,这可是好东西啊。等会再蒸一锅米饭,把油渣往里面一倒,用筷子一搅一拌,把油渣和米饭混在一起不分你我,撒上葱花,吃上一口绝对是人间美味,再配上一碗鸡蛋汤。   周郡连忙道:“今天婶娘在这吃,娇娇,你去喊你赵兰姐和赵雍哥,让他们也来这吃。”赵雍也想给家里整个铁锅,但是赵婶娘说没必要。所以偶尔他们想吃炒菜,赵婶娘会来借铁锅。   吃完了饭,赵雍和周郡及路云又开始挖地窖,现在只有一些收尾动作了。他们的挖地窖很小,面积有四平米左右,一米六高的深度,里面铺了石砖,特别做了防水。上面还做了个小暗门,在地上面用一个架子压住了,挺隐秘的。   赵雍也不知道周郡有什么宝贝需要放这个,要是放咸菜干菜和粮食,肯定不需要这么隐秘的。周郡偷偷说他准备以后把这里藏满金子。   赵雍:……   他不信。“中秋节你要带着路拾去送花?”花农的兰草应该养的不错了。   他们下一次送皮蛋去县城是在中秋节后了。周郡点头,顺便带着娃娃看点杂耍。城里有杂耍活动,白日在城里表演,到了中秋节月圆之夜就去百灵寺,杂耍和点天灯是重要节目。百灵寺有月圆之夜点天灯的活动。就是孔明灯啦,白花花一片。   周郡虽然不觉得有什么好看的,但是孩子们喜欢。百灵寺引领整个吉县的时尚潮流,元宵节吉县有花灯,它也有,中秋节有点天灯,冬季到来之前还有庙会,祈福活动非常多。当然香火也很旺盛。今年中秋节他准备带孩子们去凑凑热闹,之后庙会也去。   赵雍点头,“我用牛车送你们去。”   “我们推着板车去就行,要在那里住一夜。”周郡道:“你帮着我们看家。”这刚造的新房子,虽然他把那剩下的金子银子都放得很隐秘,也自觉藏得地方绝对安全,但还是不放心啊。   周郡藏东西喜欢分散藏,有一部分他会带着周娇一起藏,一部分带着路云藏,当然那个小金珠他是带着路拾藏得。他和周娇一起把金子藏在地底下。还有一部分藏在院子里挖了个大坑埋进坛子里,还有一部分藏在上下铺的板隔间,还有一部分藏在粮食里。   绸缎吗,还有两匹,他放进被子里了。想再去布料店卖掉,但是又舍不得了,这卖只能贱价卖,暂时也不缺钱,还是留着好了。总之这三百多平的房子和院子里有五六处他藏得银子。平日里用的铜钱就放在柜子里。其实他想过把那金子和银子兑换成银票的,但最终还是没舍得,因为很快就会一一花出去,想着也不去麻烦这一趟了。   赵雍没意见,他抽空还要读书炮制草药,感觉时间都不够用的。他道:“有空你也多练练字。”虽然他觉得自己的字很难看,可是和赵雍周立一比,他觉得自己的字还是不错的。周郡哑然,练字不容易啊。他又问:“是不是只有蔡湖村才有一个学堂?”   赵雍点头,“那仇夫子是蔡湖村学堂的教书先生,我小时候也去念过一段时间。仇夫子为人严苛,但学问很不错。”他小时候也贪玩,被夫子收拾过,当时很厌学仇恨夫子,闹了很久不想去学堂了。后来大了回过味来却是知道夫子的严厉是为他好。这位夫子在学堂教了二十几年了,送走了一查又一茬的学生,但也没几个有出息的,最有出息的一个好像是过了县试,现在在府学读书,有秀才功名了。   “问这个做什么?”他们的年纪已经不适合去仇夫子的学堂了,去那里多是幼童和少年,启蒙读书用的,夫子还教算数和做账。“你想让路云和路拾去?”   周郡点头,“不光是他们,还有娇娇,我也想让她去学一两年。”他自己带着这几个孩子启蒙是可以的,但是要再深一点,他就教授不了了。一是他没有教学经验不会系统化的教授,二是他没有书籍,三就是他是他们哥哥,面对着他,孩子们好像没有多少敬畏之心,毕竟他不是真正的老师,也不知道如何布置课业,也不是很懂古代的教学体系如何。只是认字到时可以教的,但他觉得路拾不应该被耽误,柳工不也说路拾很聪明吗?   要是他真的能读出名堂来,他家就能一飞冲天了。虽然周郡觉得靠自己也行,但是自从有了笔墨纸砚又买来字帖后,周郡练字来都觉得生疏的很,他好像变得很浮躁了,练字也不能静下心来。心里装的事情太多了。常常写了几行字就会错一个,唉。   赵雍听说他想让周娇也去读书,“仇夫子不知道收不收女孩?”他琢磨起来,“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几个孩子去?”   周郡知道读书这件事如果有条件还是宜早不宜迟的。路拾翻过年四岁,路云十四,周娇十岁。他寻思着先让路云和周娇去读一两年,然后六岁的时候路拾再去。但是这样设想,还不知道仇夫子的束脩是多少,孩子们去上学,家里的事情他自己一个人呢也忙不过来,所以一直就纠结。   不说别的,路云肯定不愿去去读书,周郡也是头疼。就是明年下半年,那个时候他估摸着村子里的鸡鸭都成规模了,他就去到临县推销,到时候手里做皮蛋的钱应该能裹住日常开销。   先打听打听情况再说。   赵雍点头,“我给你打听打听。”也不知道仇夫子如今束脩涨价没有。他想了想下营村只有郑村长家的两个孙子在那读书,直接去找郑村长打听就行。不过蔡湖村离下营村可不近,要真是去孩子们读书这早出晚归的还要有人接送,家里的活可没人干了。赵雍觉得周郡可抽不出这人手来,就算要送孩子们读书,也要一个个的送。   他道:“秋收后县衙会下发役令,到时候你出钱人就别去了。我们一起去澧县和万和镇推销,嗯,推销咱们的皮蛋。”推销这个词还是周郡说的,他觉得很好,形容的很对。现在各家鸡蛋都会多起来,是该找更过的销路了。   秋收后大家都会闲下来,还没有入冬,天气也不是太冷,适合转悠,碰到山林还可以进去采药。他最近看到蔓草入药篇了,才知道河边有些水草野草野花也能入药的。   “这个香叶你看能入药吗?”周郡拿着路云和路拾摘回来的香叶,他觉得这个不像月桂叶,但是和那个差不多,也是卤味的大料,和花椒八角差不多。他熬骨头汤的时候也放进去了,味道很好,虽然没有之前月桂叶的香味,但也可以去腥味。香叶这种东西如果能磨成香粉价值会更高,但他不知道这个值钱不值钱,有没有收。也不知道他学名叫什么。   赵雍拿着香叶看了又看,又去扒他的医书,最后道说可以入药,但是更重要的是和姜蒜一样的入食物的。那就是他想的香叶了,没想到没晒干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那么以后他们就可以那这个磨粉,做成和花椒粉一样的东西卖。周郡和赵雍一说,赵雍也觉得可行。花椒粉是个好东西,药铺里贵的很。他说他们村的山上这种树有好几棵,树叶还没落,干脆摘下来晒干存着。   赵雍就和他约好明天就去。他这里有现成的烘干晒干网和那种晾晒工具。其后两天两个人还有路云带着路拾就在山上摘这种树叶,虽然还没想好怎么能将它换成钱,但是这东西晒在院子里,满满当当的,闻着那香味,心里就有希望。 第99章 送礼   这一回周娇也来了吉县县城,周郡除了逃荒从吉县入城外,这三年是第一次来城里。她还记得当初入城的时候盯着那包子流口水的记忆。所以周郡问她想吃什么,她毫不犹豫地说要吃包子。吃包子当然不只是吃包子了,还有小馄饨,面片汤和鸡蛋羹。   几个人吃的饱饱的,然后就去花农那,拿到了他们的花。不得不说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虽然这兰花没有一开始被发现在荒地里那么艳丽浓郁,但是也不是他们养了一年多的蔫耷耷的了。至少看上去是活的了!   周郡付了二百八十文钱给花农。花农说这花要是放他这里寄卖,他能卖出三两多银子的高价,要是给他再多养几年,他能分株再养一盆出来。   周郡说不必了,他这花就是留给柳工的。兰花赠君子。还有他们的皮蛋。不多,三十六个皮蛋,六六大顺之意。柳工看上去有六十岁了,落水一次身体上肯定伤了元气。他给他们的谢礼这么大,没什么能回报的,只有这兰草了。   周郡提前去客栈定了一间房,这回带着孩子不能住大通铺了,今天要带孩子看杂耍,去百灵寺。然后周郡把板车留在了客栈里,他们就带着皮蛋和兰草出来了。   上次他们坐马车出来的时候,周郡和路云就记着路了,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位子但是在那个贵人街还是能找到的。又沿路打听很久,找到了熟悉的柳府,高高的院墙和气派的大门,周郡踌躇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还没到大门,侧门一个老头出来问干什么的。   周郡一松,赶紧上前说明情况。那个看门上下打量他们,然后看到了他手中抱着的花,老头很有懂行的一看以为他们是来送礼的,让他们等着他去通报管事的。路拾仰起小脑袋,“哥哥,我们还能在柳爷爷家吃饭吗?”他舔舔嘴唇,很怀念上次的饭菜和糕点。   周郡摇头,“我们送了礼就走。”他们和柳工非亲非故的,又不是特地来打秋风的,没必要也没脸留下吃饭。送了礼略微坐坐,也许他都见不到柳工,不过没关系,心意到了就行。他刚才通报了姓名和缘由,想着这富贵人家规矩多,他也没拿门帖子来。   其实周郡怕是拿了虽然能见到柳工,万一帖子只用一次就被收回去了。那他以后要是有救命的事情相求,可就没机会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动那张门帖的。   等了有一刻钟吧,看门老头来了,请他们进去,说他们老爷正在后院池塘钓鱼。然后带着他们穿了长廊过了小道,又穿过三道门,过了花园,然后看到一个大池塘,池塘边上有两个凉亭。柳工在第一个凉亭里坐着,旁边有鱼竿。下人们早就上了点心和茶点过来。   柳工见到他们,冲他们摆摆手。   “柳工好。”   “柳爷爷好,我可想你了。”路拾跳出来,小手吃力地捧着花盆,“这是我送你的花花,你看好看吗?”   柳工身边的老仆要过来拿,柳工自己起身了,端过路拾手中的花盆,仔细看着,笑着:“这兰草很好看。你上次和我说要送我的就是这盆吗?”   路拾点头,一本正经地说:“爷爷你喜欢就好。本来有很多的,但是因为我想吃好多好吃的,哥哥为了养我就把它卖掉了。柳爷爷,这花我照顾了很久很久,哥哥说到了冬天就会开花。”   寒兰,极好的品种,虽然柳工已经有很多盆了,但是他依然很喜欢。他欣赏了好一会儿,让仆人端下去,移栽在花房里。柳工看了看他们四人,周郡和路拾他知道,这个女孩?路拾笑嘻嘻地说这是他姐姐,然后路拾又给他显摆皮蛋,小嘴吧唧吧唧的说着多好吃。   周郡在旁边补充几句,说是自家做的。带过来给柳工尝尝鲜,路拾呢,小手就要去敲开皮蛋,一边说:“爷爷,这个可以直接吃哦,你尝尝。”他眨巴着大眼睛,睫毛闪烁,这孩子最近吃的不错,所以脸圆润白皙,仰着小脑袋的模样乖巧又可爱,“吃了,嗯,延年益寿,不会生病。”   柳工听他声音脆脆的,小手都伸过来了,摊着小手掌,手心里还知道留下一半蛋壳,不把皮蛋肉弄到手上。柳工很和蔼,伸手要拿过那皮蛋。   老仆过来,不太想让柳工吃,说还在吃着补药,要忌口。   “无妨。”柳工倒是觉得有趣,吃了两口,他似乎不太喜欢这个味,便没有再吃下去。周郡又说这个做菜好吃,老仆便让人拿到厨房,柳工道:“你们有这份心,很好。今日几位小友来,陪老朽吃个便饭。”   一听到留饭,路拾眼睛一亮,然后又看着哥哥。周郡弯腰恭敬地说:“不敢叨扰柳工。此番前来是感谢柳工先前送的厚礼,我们实在是受之有愧。”   柳工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周娇看到那老仆的神色,老仆欲言又止。周娇对哥哥使眼色。周郡沉吟再次拒绝。   老仆在柳工耳边小声说今日几位少爷夫人们都会带着小少爷们回来。估计等下还会有很多人来送节礼。中秋节柳工不想宴客,但抵不住有来送礼的。各房的少爷夫人们和出嫁的小姐们也会赶回来陪老爷过节。按照往常惯例,今天大老爷一家肯定会从禹城赶过来。此时留饭恐怕不妥。老爷近来忘性大,又因为落水后被三小姐看的很紧,很久不许他外出钓鱼了。恐怕心底对几位少爷小姐有了怨气,所以故意不记得了。   周郡道:“托柳工厚爱,在下和几个孩子来县城一趟不易,想去百灵寺上柱香,祈福。”周郡看到那老仆说完后,柳工脸色虽然没变化,但是周娇又挠了挠他手心。周郡知道周娇对人情绪比较敏感,所以又再次说了他们还想去看杂耍和点天灯,暗示这些都要时间。又在委婉拒绝,还说自己不识抬举,实在是愧对柳工一顿饭。   柳工听到这,想着自己是不是把几个孩子吓到了。他不是那种爱强迫人的性子,再说等下他家的几个孽障来了,也没心思搭理周郡他们几个,他对周郡几个平平,唯独喜爱路拾。他点头,“那你们陪我钓一会儿鱼,吃会儿点心喝点茶,说会儿话。”这离吃午饭还有一个时辰。路拾听到这话坐的端正了,然后小手捏起糕点,腮帮子鼓鼓的,他眼睛亮晶晶地说爷爷家的糕点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然后柳工让路拾坐到他旁边,教他钓鱼。说来也巧,路拾一坐下,原本水里鱼儿懒洋洋的几乎不咬勾的,现在却在路拾又放上一个鱼饵后咬住了鱼钩。   柳工哈哈大笑,笑得得意非常。他近来被迫留在家里养病的郁闷也得到了缓解。周郡和周娇还好,他们也坐在那边守着鱼钩,但是没鱼儿上钩,路云却如坐针毡。   路拾叽叽喳喳的,小腿坐下去还想翘起来,然后看着鱼儿又开始问傻乎乎的十万个为什么。比如为什么这里的鱼这么多还要用鱼竿钓呢,直接下去抓就可以。这个池塘是怎么挖的,上面那假山可以爬吗?这河里怎么没有水草啊,外面的都有,里面肯定也没有蛇;还问柳工你每次钓这么多鱼,能吃的完吗,那鱼儿红烧好吃,清蒸也好吃,哎呀,那上面还有船,好玩……   总之他嘴不停地说,然后不停地晃动自己的小鱼竿,虽然这样吵闹,鱼儿竟然也不怕,别说,他每次都能钓上一条鱼上来。而周郡他们就一无所获。周郡怀疑鱼儿认准了人,或者就是他太吵闹导致鱼儿不上钩的,想让他安静一会儿。   柳工笑呵呵地没必要。虽然有些吵闹,但是听着这童言童语,鱼儿时不时咬钩,时不时捞上一条鱼,他真的十分开心。他觉得这个孩子和鱼真的很有缘,他一上午坐在这里才钓了两条鱼,路拾来这里这么一点时间,三条鱼就上钩了。这池塘里的鱼儿多,他当然知道是下人特地从外面买来放进去,逗他开心的。但之前鱼儿虽多也不是次次都能满载收货的。   大概有半个多时辰,外面有仆人匆匆而来,周郡听到什么大老爷小少爷之类的话。柳工就让人把鱼桶给给拿下去,命人收了鱼竿,“既然你们有事,我就不留你们了。”他招来老仆,吩咐了几句,然后又对路拾说:“有空还来看我,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那里鱼多。”   周郡他们被仆人带下去,然后手里还拎了个鱼桶。里面正是柳工和路拾刚才钓到的鱼。柳工说是给他们的回礼,感谢他们的兰花和皮蛋。里面有八条鱼鲫鱼和鲤鱼,不大不小的,在集市上买一条也要三十几文钱呢。   这回虽然没吃饭,但也感觉像打秋风的。这莫名其妙的自尊心真是烦人。路拾还是那样无忧无虑的,出了柳府,几个人就去茶楼。这回快吃午饭了,杂耍是下午开始。周娇期待这个很久了,三年前她入城时候看过一次,一直念念不忘的。   到了茶楼先去借用人家厕所。实在是刚才在柳工那里喝了茶吃了点心,又不好意思去厕所,只好憋着了。周郡和周娇还好,路云和路拾应该是憋很久了。路云又因为如坐针毡,吃了两块点心怕人看低,所以就不吃了就一直喝茶。然后他一喝完茶,那仆人就眼疾手快地给添满。导致他喝了一肚子茶水。听说要上茶楼来,还不乐意,还要喝茶啊,一点都不好喝,还不如喝糖水。   周郡说这里坐一会儿,听听说书先生说说当今的事。许多人消息来源要么是亲戚朋友间的口耳相传,要么就是街头巷尾的传言,要么就是茶楼酒楼等这种地方流传的八卦。其中茶楼作为城里人消遣娱乐之地,消息最为流通。说书先生也是个古老的行业,他们好像有特别的消息来源一样。   有些朝廷上的大事或者政策变动,或者一些达官贵人的八卦他们也知道。当然还有各地的奇人异事,稀奇古怪的八卦他们也都知道。偶尔也讲一些野史传奇话本之类的故事。   周郡带他们来这,一是一出柳府那巷子,路拾就说憋不住了,所以找个近的地方上厕所;二是找个地方听听消息,三么,就是顺便吃个午饭。茶楼也供应面点,中午吃的简单点。等下就去百灵寺。   巧了,说书先生说的就是他想听到的事情。赵王谋反和朝廷又要征兵和赵王打仗的事情了。周郡和三个小孩都坐直了身体听他说。   虽然他们现在安定下来了,但是还是有人时不时地说起周家村,还想着能回去。还有他们的亲人,安土重迁,祖祖辈辈都在平县生活的。如今分散到别处去,一辈子恐怕也见不到了。要是赵王不打仗了或者朝廷把赵王给打败了,他们是不是还能回去。故土难离啊。   周娇偶尔也会提到一两句姥姥姥爷舅舅家的情况。她人小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说姥姥给她摊馍馍吃。馍馍又香又软里面还夹着枣子,她还差点被那枣子噎住,把姥姥吓了一跳。就是路云记得多,上次去掮客那,他还让周郡顺口问一声有没有小洼村的消息。   说书先生说朝廷征兵了,赵王那边也有准备。两者先前打了一次,不输不赢的,赵王世子领兵出征,结果半路病了,病得很严重,然后赵王就不打了。朝廷也没乘胜追击,反而又给他休养的时间。朝廷为什么没追,因为朝廷没钱了。朝廷想让几个藩王拿钱出兵,但没人理睬。   去岁年末皇帝小儿大婚,朝廷上下炒成一团,皇后是孙将军的小闺女,孙将军有三万人马,就是这三万人马加上朝廷的两万和赵王打了。打着打着孙将军的军饷发不出,孙将军就不打了。摄政王大怒,又朝西南节度使借兵和朝豫章王要钱。豫章王削减了自己王府的费用,给他挪了2两万两银子,但是节度使才不给摄政王面子呢,他的折子和政令扔到一边不管不顾,派来的差役也根本不理。弄得摄政王大怒又毫无办法,反正现在摄政王焦头烂额的,听说病了。   有人就小声问赵王都自立称王了,为什么豫章王还要听摄政王的。有人就笑着回答,因为豫章王和摄政王一母同胞是亲兄弟,再说在江南这一片豫章王不就是土皇帝吗,还在乎那名分干嘛。西南节度使宋麒麟对豫章王也礼遇的很,何必去抢那个位子,趟浑水。   然后话题就变了,说书先生又说了一会儿,话题也转到豫章王身上了。说豫章王妃去世好久了,豫章王也没有续娶,身边也没有一儿半女的,怕不是有什么毛病。有人就嘿嘿笑,说西南节度使宋麒麟的姐姐不是和他有婚约吗?有知道一些传言的就反驳,说根本就是胡说。西南节度使宋麒麟他爹就一个独子,拿来的女儿。   周郡听了这么多,听到最后他们越说也八卦,都怀疑豫章王不能人道了,然后又说西南节度使每年都去王府住,恐怕两人关系暧昧。这个不是小孩子能听得了,幸好他们面点也端上来了,周郡让几个孩子赶紧吃完,吃完出城去百灵寺。   因为中秋的关系,出城入城的人好多,马车也多。他们从城南城门出城,排了好久的队,然后另一面是入城的马车牛车之类的。人流往来挺多的,也挺热闹的,排在他们前面的就是一家三口说城门口不远处支了摊子,还有戏台。百灵寺这回人多得很之类的,要快去快回。今晚关城门会晚上一个时辰,明天中秋节会提前一个时辰开城门然后再晚关一个时辰,一些近郊村子里的人会趁着这天来采买或者入城出城走访亲友。   他们跟随着人流慢慢出城,然后路云一扭头,看见一辆马车上有个熟悉的面容。他下意识地急忙跑出队伍,快走两步朝着那方向追着那辆马车。这边有人喊着,“你这小伙子做什么。”绊了他一下,路云踉跄一下,马车速度很快拐了弯去了另一条大街,消失不见了。   人流涌动着,周郡喊他回来:“你看到什么了?”   这孩子不是莽撞的人。那辆马车他根本没注意啊。毕竟入城的马车很多很多,也有一些高大豪华的,路云又回到队伍,他挠着头,自己也不确定,也许是眼花了,但是迎着大哥和周娇好奇的眼神,他喃喃道:“我好像看到王丫了。” 第100章 徭役   王丫?   “真的是王丫姐姐吗?”周娇也问,还扭身伸着头看,但什么也看不到。   周郡问:“能确定吗?”   路云迟疑了,他只是恍然一瞥,那个姑娘真的很像王丫,“她穿得很好看,皮肤很白。但我仔细想想又不太像……”路云也不能确定了。只是匆匆一瞥,世间相似的人不是没有。赵雍哥哥不也说娇娇像他的小妹吗?   跟着人流出了城,周郡见路云还在想,就说:“既然在城里见到了,下次说不定还能见到。我们回去的时候去掮客那走一趟。”在封家堡土匪那里,王丫和他们分别。她一个小女孩最后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也许真的有一翻奇遇呢。   先去了百灵寺。周郡买了几柱香,带着几个孩子去拜佛。寺庙人很多,上次庙会的时候他们没能进来看看,如今一定要好好看看。但是人实在是太多了,上完香,很多人排队在那抽签。   周郡看着那长长的队伍,就没去凑热闹。而是跟着一些游人后面去看了看寺庙后院的碑林和园林。   庙里还有一些区域不开放,但是碑林很好看。密密麻麻的的刻了很多字。路拾问上面刻得是什么,周郡摇头说不知道。听说是小篆,可惜周郡他看不懂。   文盲啊。周郡摸着路拾的头,“哥哥不懂,路拾以后好好读书,到这里来就可以告诉哥哥,把这些字念给哥哥听。”   路拾乖巧点头,“我觉得这些字很好看。”他用手指摸着一块石碑最底下的字,然后描画着。路云対这些碑林不感兴趣,他想去园林,园子里摘种的是各种品种的松树、雪松、针松,柏树、银杏和槐树还桂花树,还有一些枣树和梨树石榴树,栗子树橘子树等果树。   这个时节,桂花开的最旺盛。刚入林子就闻到了甜腻腻的桂花香味。他们见有僧人在采摘桂花,说是给香客们做素斋桂花粥的。   周娇道:“哥哥,我们回去也做桂花饭。”村边的山头有两颗桂花树的。   “做桂花糕和桂花茶。”饭还是就着菜吃香,桂花糕也好做吧?周娇也不确定,她没做过,但是问一下就知道了。现在家里能吃得起白面了,她也想吃的好一点。   路拾一听做桂花糕,眼睛立刻亮了。然后又看到有人去够树上的石榴。被摘桂花的僧人看见了,喊着施主住手,走了过来。   那人讪讪的,说只是想尝尝味道。石榴树结果了,但还没成熟。僧人笑而不语亲自用树枝打落一个,路拾见了,也赶紧拉着周郡凑过去,指着石榴树,小声道:“哥哥,我也想要。”   这个僧人耳力很好,闻言看了路拾一眼,到了声阿弥陀佛,笑着摘了一个递给路拾。路拾贼高兴。抱着石榴笑嘻嘻的,那个僧人又摘了两个给后面来的小朋友。游人们说着我佛慈悲,大师厚爱等。之后僧人就在石榴树这守着了,所以没有游人在去够石榴了。   周郡帮路拾把石榴剥开,路拾吃了石榴籽,酸的他小脸皱成一团。周郡笑着将石榴拿过来,说回去拨开榨汁放糖才好喝。估计这颗石榴还差一点成熟。   园林不小,桂花树很多,周郡走了一会儿,被桂花的香味熏得有些晕乎,最后坐在那看了看天色,“我在这等你们,你们自己去玩,两刻钟后回来,咱们回城。”   回城之后,除了路云,周娇和路拾都奄奄的,玩的累了。路拾撒娇要抱,周郡认命地抱他一会儿,最后背着了。回到客栈,他连饭都没吃就睡着了。   周郡他们把两条鱼拿给后厨,给了加工费,让他们一条红烧,一条加水熬了鱼汤,又买了三碗米饭。三个人吃完也漱漱口睡了。   路拾一觉睡到半夜,梦见自己一直追着一颗石榴跑,追得精疲力尽抓住了那棵石榴,石榴却突然变成一个胖娃娃,哇哇大哭起来,“你不能吃掉我。”   路拾呆呆地说,“可是我饿了。”   那个胖娃娃在地上翻滚着,“不能吃掉我,我怕疼。”路拾就觉得好难过啊,他捂着肚子在胖娃娃身边转悠,想让他快点变回石榴,然后他被那个胖娃娃用力一蹬,他摔了个四脚朝天。醒了过来——哥哥姐姐们都睡得很熟。路拾翻了个身,肚子咕咕叫了。   他只好半夜爬起来双眼亮晶晶地瞅着周郡,委委屈屈地噘着嘴巴,悄悄地说:“哥哥,肚子好饿,睡不着了。”   周郡睁开眼,翻了个身,给他指了指桌子上放的糕点。他轻轻地亲了周郡一口,爬下床摸黑吃了起来,吃完后又灌了了一口凉茶咕哝咕哝漱漱口,又睡下了。嘿,哥哥说明天带他们看玩杂耍的。   …… 第二天下午周郡和路云换着推着板车,周娇和路拾坐在板车上往家赶。这两天一夜过得好快啊。路拾道:“哥哥,我过得好快活。”   周郡听到这话眉头直跳,这个小路拾说话真是很有个性,他纠正道:“你可以说好快乐。”快活听着怪怪的。   路拾点头,“我好快乐啊。玩耍很好看,哥哥我有新的志向了,我长大后也要玩杂耍,在天上飞来飞去,别人用石头砸我,我也不会痛。”这几个孩子看玩杂耍,大呼小叫的,回来后路拾还说个不停,嗓子听着都有点哑了。   路云道:“可是你昨天还答应大哥好好读书长大写字给我们看。”   “我会一边读书写字一边练武飞高高。”路拾不服气了,他坐直身子,握起小拳头“我能做到的。”   周娇也笑起来,问:“但是前几天你说想做个像你赵婶娘那样的人,做饭最好吃,你长大后给我们做好多好多的好吃的,不算数了吗?”   路拾一下就卡壳了,他歪着头,“可是我没有第三只手。好难。”他想不出来怎么一边飞高高又一边能拿住锅铲和毛笔写字。   周郡让他们两个大的别这么促狭,鼓励路拾道:“不用长出三只手,我们路拾也能做到,只要做好时间分配。这回回去你要自己给自己洗头。”   路拾听到前半句还高兴地扬起小脑袋,挺起胸膛,然后听到后边让他洗头,小脸就垮起来,“我不想洗头。”洗头好难受。   可是由不得他了,这两天玩疯了,外面尘土大,头发脏了。路云还惦记着见到王丫了,周郡就带着他们一起去找掮客帮着打听打听。   回来后听周立喜气洋洋地和他们说,有了本家的消息,他们在禹城。周郡不太理解周立的兴奋,本家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虽说都姓周,可是八百年前是一家,血缘关系和他们还不如周家村的村民近呢。   周立见他疑惑,耐心地和他解释,说周氏一族原先也是大族,祖上有过当官的,最高的做过前朝的礼部侍郎呢,不过后来战乱又改朝换代的,家族人才凋零后世不济,三十年前才有几个家族子弟出仕,多是在县令县丞主簿一位子上。所以周氏一族勉强也能称得上是当地大族,比如在平县就是,平县的主簿就是周氏一族的人。周氏一族在平县也能占一亩三分地,不过周家村这一支的族人早就分离出去了,和主支早就没咋联系了。周家村也没几个人读书读出来,更别提给周氏一族增光了。   周里正一家和本家关系好,联系紧密,也是靠着本家,他才能做周家村和王家沟的里正。不然他们早就选周家村的老村长做里正了,他才是威望最高的。   周立说现在大家流落在外,家族更应该抱团。周氏主□□边有二百多人,当初走的早又走的官道,所以在禹城安顿下来了,禹城比这繁华,他们应该过得可以。然后周立又说之前族里就有族学和族田,选作聪慧的子弟读书。他在族学里还读了两三年呢。现在有了本家的消息,虽然还没联系上,但一旦联系上了,他就又可以去读书了。   他还说周郡也可以去读,虽然之前在村子里也没听说周郡会认字读书,但是周郡经常在外晃荡,说不定开窍了,以前他父母都在自己不操心,现在父母不在了,他就懂事了。反正他爹是这样认为的,说周郡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也开窍了。   周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対,书上也说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一飞冲天的故事。他和周郡这样说是想等联系上本家了,让他也一起去读书。周郡的字他也见过,不忍直视,有些字还缺少笔画的,但周郡聪明,只要努力学,肯定和他一样强。   周郡敷衍着,不忍打消周立的好心情,但他觉得就算是联系上本家了,本家也肯定没有多少资源给他们。自家的子弟还顾不过来呢,逃荒啊就算再有家底也剩不多说,剩下了后又一穷二白的重头开始,肯定要先紧着自家人。周里正这么通透老道的人,心里肯定有数。周郡就敷衍着周立,周立又说了一会话,然后把百家诗换给了他,又把自己写的字帖给了他,让他照着写,别弄坏了。   周立走后,周郡把字帖放在自己房间的桌子上,他现在有两本字帖了,周立给他一本,自己又买了一本。然后有七本书了,赵雍抄写的三本《千字文》《三字经》《百家姓》《草药集》还有柳工送的《论语》注释和《百家诗》,还有他自己写得还记得住的诗词和高中学过的还记得古文。   最后还有一本数学笔记和一本他自己每日写得随笔和菜谱。随笔他写在纸上用针线缝起来了,还有菜谱和一些他能记得住的方子,这些他觉得都很值钱。   主要是三年多了,他以前学的好多东西忘得差不多了,也没一本书能给他参考的,之前能记得住的也没纸笔能写下。现在有了笔墨纸砚能写了,有些东西又忘了。他新房子建造好之后就开始整理好自己的以前学过的还记得的知识和常识还有些语文化学生物地里的一些知识,赶紧用笔头记下来,免得全部忘光光。   他写写画画的,周娇过来说热水烧好了。他停下笔,然后去把东躲西藏的路拾抓了过来,“该洗头了,你躲了两天了。”这小家伙,以为他忘了是吗?   在院子里,照着日头,把洗澡隔间里把盆架子拿出来,周郡让路拾脱了外套,开始给他洗头。   他们洗头用的是皂角叶子,皂角叶搓搓,然后揉在头发上。路拾的头发就是今年才留起来的,反正不论男子女子都束发,让周郡觉得和麻烦。他自己的头发一干活就包起来,反正乡下大家都这样,也不管好看不好看。他们不剪发,周郡才不管那么多呢,他偷偷剪发梢。反正不会让头发太长又不至于太短,也好打理一些。   洗完了头,路拾闷闷不乐地一会儿,但是听说晚上炖鸡吃,心情又亮堂起来。晚上就是中秋节了!桂花糕蒸起来,炖鸡烧起来,豆芽和豆腐也吃起来,当然还有他们的鲫鱼。   杀鸡把鸡血鸡肝拿走留着,然后把鸡腿和鸡翅也留下,剩下的鸡肉放点晒干的蘑菇和干海带,一起熬煮,小鸡炖蘑菇,鲫鱼豆腐汤,桂花糕,加一个清炒豆芽。   三菜一汤,配着硕大圆满的月亮,一起度过了美妙的中秋节。中秋节后没几天,郑村长就召集他们说上面吩咐下来了,要服徭役了,按照户籍来,每户出一个劳力去修水渠挖河道或者修路。今年他们服徭役的地方不远,在高台乡,高台乡那边有一段路要赶在年底前修好。   有人嘀咕,为什么不修他们村的路,下营村的路就一条,难走的很,一下雨就坑坑洼洼的,泥泞不堪的很。郑村长眼睛一瞪,他有什么办法,这是上面的命令。里正都没去争取,他哪有那本事。   他们村加上周家村和王家沟的人现在记录在册的有五十一户人家,加上这两年新生儿,还有刚分家刚娶进来的,一共有二百二十一人。五十一户,家中有超过六十,不满十五岁的孤儿寡母不用服徭役,女户不用出徭役,但凡有十五到六十之间的都要服徭役。郑村长算了下,他们村子里要出四十七个壮劳力。   然后问有谁不想出人力,就拿钱抵,晚上到他家来交钱。还有各家谁去高台乡修路也要告诉他,一家一个人,找他来报名。他整理好报给里正,大后天就带着工具和干粮跟着里正,去高台乡修路。   周郡当然是交钱了,去了郑村长家还看到赵雍,两人交了九百文出来。赵雍道:“我把那本《论语》注释抄完了,你随我来拿回去。”   赵雍只把院子扩大一部分,周郡随他进屋,问他什么时候盖房子,赵雍道:“我等开春。”没几天他要在入山一趟,然后立冬之前回来这一年就算过去了。一直到开春,他都会待在家里。周郡问:“不是说和我一起去推销皮蛋吗?”   赵雍淡淡的,“听说禹城那有彤彤消息,我想去看看。”他不去禹城山,但要去禹城,回来在周围河边找一种能治疗腹泻的蔓草,这回他不能跟从前的一起采药的人了,但是药铺掌柜的还有其他合作的药农,给他介绍了一个。   赵雍想趁着天气不太冷,还没下雪跟着他们一起去磨合磨合。周郡是个很好的采药対象,可是他不方便一直跟着他进山下乡的,他家里孩子太小了。周郡现在也不太缺钱了,而且还要顾着他们的皮蛋生意。想到这里,赵雍挺不好意思的,他除了一开始対皮蛋生意上心外,后面找了四家餐馆合作后,就不太上心了。   周郡対这个倒是无所谓,他其实挺想跟着赵雍去采药的,挣钱啊。虽然不是每次都能好运气找到当归的,但出去一次最少也能抵得上他们养鸡卖上一两个月的皮蛋的。赵雍带着他去看了炮制好的当归,皱着眉,“我还不知道药效如何。”他要去药铺问问。   周郡当然也看不出来和黑乎乎药材到底能不能治病。他以前看记载的时候说有那叫何首乌的药材,要是炮制不好就是剧毒,炮制好了就能救命。   他问赵雍,赵雍点头,“这个药材要是没有医术经验最好不要乱用。”他也是从医书里知道的。回来后他就去找了张大夫。张大夫毕竟是他们最熟悉的一位乡下大夫,请他吃了饭,送了皮蛋和两只鸡,然后又送了他炮制好的金银花。   张大夫和他就聊天起来,教了他一些粗浅的包扎和处理外伤的手段和用到什么药。然后中秋节前他又自掏腰包买了一匹布和一些糕点还有一大包茶叶,送了张大夫。张大夫呢也了解他什么意思了,问他是不是想学习医术。赵雍说不太想,他就是想多了解一些医药知识,以后対他采药有帮助。   张大夫就收下了礼物,也半遮半掩地告诉他一些药材知识和炮制方法。他平日里和药铺有合作,当然自己也会在家里备药,也会自己采摘常见的草药炮制。一些复杂的药丸和贵重的草药和药材他都是从药铺里买,但是像平常乡亲们的发热风寒伤寒咳嗽流体热感及跌打外伤这是他能治好的。   赵雍的确不想学医,他想的是采药挣钱读书科举入仕。但首先采药首先就是要认识药材,大夫这门学问一般都是家传的,他们识字启蒙就是从被药名开始。   张大夫虽然是个乡村大夫,靠着家里面留下的几张风寒方子和治疗外伤的方子混迹这周围几个村。他认识的草药和药材还比赵雍多多了,张大夫最会做药酒,就告诉他那种东西做药酒好,药酒要多方长时间。   赵雍从张大夫那里得到了不少知识,以前他都没有系统地学过。他学会辨识了一种草药就记下来,以后碰到了就采摘,然后就自己炮制,而且他和张大夫说好了,采摘回来的药材也可以卖给他。   这样就少了药铺赚差价了,大家都能受益,双赢。周郡从赵雍这回去后,路云过来说周明要去服徭役,周郡道:“周明才十七吧?”怎么不是周大伯和周二叔去啊,周立去也行啊。   “周明自己要去。”路云道,其实他要不是年龄不够,他也想去,不想让哥哥浪费钱。就一个多月的徭役,大家一起干活,没有那么冷,也不会有多累吧?   “那几家都是谁去?”周郡问。   “周立,周林,路阳,王满,王大顺,王柱,王铁牛。”   “王虎叔咋舍得让大顺去了?”大顺也没多大啊,十六都不到。毕竟王虎夫妻俩疼爱子是人尽皆知的,这夫妻俩宁愿自己累死,也把孩子弄得好好的。   “王虎叔腰病犯了,秋收时候干活太狠了。”路云说了,又疑惑道:“王婶子不会又要来咱家借炉子吧?”   这个可能性很大。村子出徭役的前脚走后脚王虎媳妇就来了,她还带着二妞来,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去房间里转,幸亏周娇眼疾手快地把左间房和右间房锁住了。   王虎媳妇眼神闪了闪,只好在堂屋里转悠,又去厨房和隔间澡堂里转悠,最后还去了后院的厕所上了个厕所出来,她道:“郡哥儿,你这厕所真干净。”然后指着后面那处空地,“这儿地可不能浪费。”   接着又指着前面那颗树,问周郡,“你这树终于种好了,这是啥树?”周郡说是他也不知道是啥树,果树还没钱买,这是从山里挖来的树,想先把这块地给养着,以后有钱了再买果树。其实那一块地方就是他挖地窖的地方,之前一直给挖地窖打掩护,地窖挖完了不得种棵树在上面做掩饰。树旁边就是一个水缸,水缸边那个洗衣石头下面就是下地窖的洞口。   洗衣石,也就是他们不想去河边,随手洗个手淘米漱口洗脸洗袜子的地方,院子里有个大水缸,厨房里还有个大水缸,厨房的水缸是用来做饭的烧水喝的,这个水缸的水要过滤后入口,外面的水缸就是自用的。路云每次早起会连续跑四五个来回把水缸添满。他一条扁担能挑两个大木桶的水。然后两缸水能用两三天,夏天用的多。他们新盖的房子离小河又近了一点,挑水不像之前要走那么远了。   王虎媳妇看了一圈啧啧做声,“这房子建的真好啊。”周郡听她这话音,又想借钱了,就感慨着是啊,就是想住着舒服,他才愿意多花一点,不然他也不会要借钱的。   王虎媳妇就转了话题说起了服徭役的事情,然后又说她家大顺苦了,又问周郡咋没去服徭役,最后才步入正题。要借炉子,还问周郡有没有豆子了,也想借一点,说家里也没种豆子。王虎躺在那牙疼,想吃点松软的东西。   周郡给借了炉子,却没借豆子。说他家豆子也不多了,要留着给小周婶磨豆腐,挣个几文钱,攒钱还欠赵雍的钱。王虎媳妇走了,王二妞全程没说几句话,只是眼珠一直转悠着,后来说了让周娇找她玩。   周娇说她们天天在养鸡场见,忙得很,有啥好玩的。 第101章 徭役   村子里走了四十多个年轻人去服徭役,静了很多。周郡去镇子上城里送皮蛋的时候周大福和路嫂子还跟着一起去。   后来第二次送悦来客酒楼的时候路云也跟上了。他送完也没离开,而是在城里上转悠着,还想在看看能不能遇上那个让他感觉像王丫的人。可惜没遇到,让他越发疑心那次是看错了的。   现在大蒜也种上了,还有十几天才等着种冬小麦。所以周郡想趁这个时间去周边推销皮蛋。他走前和周大婶娘说了让她多看顾一下周娇她们。   现在家里盖新房子了,周郡一离开,家里也需要有人守着,一般是路云在家里睡,周娇和路拾有时候在家睡,有时候去赵婶娘家里。然后周大婶娘再看顾一些,因为没什么大事。再说新房子离原来的房子就五十米左右,有什么事多跑两步吼几嗓子也能听得到。   推销的地方不能太远。他们选的第一个目的的就是澧县,但这回周大福说他不去了,让周立跟着去。而他他要去一趟高台乡,周明在那服徭役,他不太放心。   周郡一想从高台乡往南走小路,再绕一下就能走到官道上也能到澧县,于是就说一起。顺便替赵雍看看钱二郎情况。   小周氏听他们要去高台乡也要跟着,说做两单豆福挑着去卖,顺便换点黄豆回来。她这样做原因是几次去大集上卖豆腐的时候有两次碰上那个赵家舅舅,那恶狠狠的目光让她觉得有些害怕。   后来再去她都是让周二贵陪着。但家里人手就是这么多,周二贵忙地里的活都忙不过来了,家里又养了这么多鸡鸭,大嫂也是忙个不停。她呢和大嫂每次要去卖豆腐的时候还要往大姜村跑两趟磨豆腐,有时候忙的连口水都喝不上,所以根本抽不出多少人手来跟她一起去集市上。所以尽管他们家买了豆腐方子,也磨出了豆腐,做起这豆腐生意来,但小周氏和妯娌也没挣下多少钱。   小周氏之所以还愿意这样劳累,是因为公爹说了这卖座豆腐挣下的钱他们两家分,不用上交,算作她们小家的私房钱给她们各自零花的。所以小周氏格外上心,大嫂也是,还有两个儿子没娶媳妇呢,她也比较上心。因为在做豆腐卖豆腐这件事上小周氏操心比较多,而且周妮也大了能帮忙,所以周大福媳妇说他们四六分。小周氏就更上心了,她要在年底把身体调理好,早点生个儿子出来。   赵家人和周家村这些人的梁子是结下了,虽然这一年多两家没什么瓜葛了。但是周郡有时候在河边碰到他们家人,总能感受到那敌视的眼神。还有他新房子不是离河边近一点了吗?   赵大郎家的两个孩子时不时在外面转悠,也不知道转悠什么。周郡呵斥过他们两次,路云也怒视他们,后来他们不转悠了,但周郡想着是不是也要养个狗。   周娇赶紧拦着,说他们家暂时还养不起,但可以养条大鹅来。大鹅咬人越厉害,就养在院子里好了。大鹅拉屎不像鸡鸭那么频繁,赵婶娘家养的鹅可厉害了。路拾听了要养大鹅,别提多高兴了。周郡对这两个孩子这点要求还是能满足的,于是答应从澧县回来就去弄两只大鹅来养着。吃鹅蛋也不错。   因为赵家的缘故,周郡其实担心他们的养鸡场。周里正说了这个让他放心,这个养鸡场是他们这么多人的生计呢,每天夜里他和周林爹还有王满爹都会起来一趟巡逻一圈。他们年纪大了,夜里觉少,孩子们心疼他们,重活不让他们干,所以就多看顾着一些养鸡场。   白天呢,养鸡场时时刻刻都有人,王寡妇怀孕后也不下地干活了,一直在家里守着,就是别人想使坏也找不到机会。他还劝周郡和赵雍赵婶娘他们要小心一点,秘方可不能透露出去了。   周郡不担心这个,每次拌那些料的时候他们都关着院子关着大门在屋子里搅拌呢。而且每次腌制好了,都洗干净再拿出去。赵家的一条狗已经养熟了,不熟悉的人一来就汪汪地叫。   不过他也没信心皮蛋秘方一直不会被发现,所以要尽快多推销一点,挣钱,之后吗,就算别人知道秘方了,他把名气打出去了,销路也有了,顶多利润少一点,还是能挣到钱的。这个挣到钱之后就是再扩大养鸡场的养殖范围,最后就直接卖鸡蛋鸭蛋卖鸡卖鸭,还有鸡毛鸭毛也可以卖啊。这可是保暖的好东西。现在他们的鸡毛和鸭毛都攒起来了。虽然大家也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是周郡说攒起来他们就攒起来。   周郡带上五十个皮蛋,路嫂子也背上三十个皮蛋和三十过个煮熟的鸡蛋,这是他们去推销要吃的。周立背着干粮馍馍,还有给弟弟带的衣物和药酒和他娘给煮的水煮蛋,他们就去了高台乡。   服徭役的人要住在那里,每十天可以回来一次,带上干粮回去。官府会给两顿吃的,管住。说是管吃管住,但是你要指望官府给你吃饱喝足睡暖,那是做梦。   所以这次去周立又给弟弟带了一床破棉被,一开始走的时候因为不太冷,只给他带了一床棉被,现在不是前几天下了一场雨嘛,天气就急速转凉了。他娘不放心,又找出一床铺在底下的棉被人,让他给弟弟带去。周大福还推了个板车,带的都是干粮和被子还有衣物,是给其他如王大顺周林路阳他们几个准备的,最重要的是雨披。他们自己用稻草编织的蓑衣。一旦下雨他们也会出工的,淋病了吃亏的还是他们。   周郡见到了干活的他们。第一个反应是幸好他拿钱抵徭役了,因为他们都站在水里修沟渠。路嫂子看到路阳因为干活慢一点,还被一个差役呵斥了一下,她咬牙问:“不是说修路吗?”怎么又变成修沟渠了。这么冷的天在水里干活,赶上好几个时辰一整天,这怎么受得了。   没人能回答。他们想上前,但是差役看到他们了,不让他们上前,说等下休息的时候才可以和家属说话。他们就在那等到休息,结果一直到吃午饭的时候役夫们才从河里上来,他们也没顾得过来,先去排队领饭吃。   吃饭的时候可以自由活动了,他们才凑过去。一看到他们吃的饭,就更难过了,汤是菜汤,稀稀拉拉的菜叶漂浮在上面,不见一点油腥。干粮就是米饼子,那米一看就是糙米还夹杂着些米糠。这样干上一个月,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周大福赶紧拿出家里人给孩子们带的干粮,让他们吃这个,路嫂子没忍住把他们的干粮拿出来了,七八个鸡蛋偷偷塞给路阳,“你晚上偷着吃。”路阳遭罪了,不到十天就瘦了一圈了。早知道她就不心疼哪两个钱,也拿钱抵徭役了。   路阳露出牙齿,故意道:“没事,这点不算啥。”他三两口喝光了冷菜汤,米饼子啃了一半,然后吃了个水煮蛋,因为吃得快差点噎住了,路嫂子赶紧给他喂水。   路阳咕哝喝了两口不喝了,说等下上厕所不方便。这些差役挺严格的,他们上厕所每日不能超过两次,不然就呵斥,但是动手的不多,只在有人故意偷懒又屡教不改的时候才动手打人。   “不是修路吗?”   “高台乡自己村人修路,给我们赶到这修沟渠了。”路阳道:“也没几天,我们修到那里就好了。”他指着一个方向,“就修这一段,虽然苦,但是只要速度快,二十天后就能回去了。”修路比这个好一点,但是时间要长好几天。也称不上哪个划算,他们也没本事去计较,就来了。   “我和郡哥儿一起去澧县。”路嫂子道,她又偷偷塞了两个皮蛋给他,“你省着点吃,等我从澧县回来,再给你送。”路嫂子看了一眼其他人,周大福正在挨个分他们家里人给带的东西,给孩子们。周郡在和几个官差说什么,然后路嫂子看到他拿出几个皮蛋分给官差。她就抓紧嘱咐路阳,“你虽然不偷懒,但也别太实诚,省着点力气。”   “我知道呢。”路阳又笑,媳妇这是心疼他,怕他傻乎乎地累死在这儿,他道:“你去澧县你可别逞能,除了你和郡哥儿,大福叔去不?”   “周立去。”   那路阳就有些不放心了,“你怎么想着跟着去了?”   路嫂子白他一眼,“你不在家,我一个人在家也不能去烧炭,鸡鸭我交给小周氏还有花嫂子和周娇帮我看着了。我们三都识文断字,吃不了亏。”她也想出去转转,她和路阳走街串巷卖过碳,不害怕去外面了。家里人除了他们,其他人不想不敢也不愿意跟着周郡去澧县卖皮蛋,他们对外面本能地有些害怕。   就是小周氏现在卖豆腐,也只敢去大集上,还不敢去镇子上叫卖呢。在大集上一开始也是周大福带着她们妯娌去了三四次,教她们好久找到了一个固定地点,小周氏才迈出那一步的。就这样每次算账还能算错,后来周妮跟着一起,母女俩跟着算,才好了一点。   路阳嘿嘿笑着,知道自家媳妇能耐,也就不多说了,俩个人又悄悄说一声私密话,然后就到时间了。监工差役吼着说干活时间到了。路阳哎呦一声,“我还没去尿尿呢。”他也来不及和媳妇告别了,急忙跑去一边放水,然后把媳妇带来的东西放到统一的地方,下了河开始干活了。   周大福他站了一会儿,板车上已经空了,周郡过来,他赶紧问:“官差怎么说,可以换人吗?”原来他看到是修沟渠又看到周明苍白的脸色就觉得不妙。周明应该撑不了一个月的重活的,泡在水里对身体伤害太大了,他要来替儿子,就让周郡帮着问能不能替换,让周明回去。   周郡道:“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听那话音是可以的,不过要给好处。”那官差虽说是官差吃官家饭的,但也是糊口,周郡拿出了皮蛋又和他们扯半天,他们说这种事经常有,上面也不管,只要把事干好,人不缺不跑就行。   周大福心里有数了,决定回去和其他几家人商量一下,他看着王大顺也是撑不了多久了,这个孩子也单薄,除了王满和王铁牛王柱这几个一直干农活的庄稼汉子,其他的孩子估计都要被替换回去。   他又送了周郡他们到了岔路口,嘱咐周立:“你跟着你路嫂子和郡哥儿好好学学。”别一心只读书,也学点人情世故。这大儿子读书上有点灵性,但为人处事就是单纯了很多了。上次他爹说找到周氏一族了,他就一直记着,还问什么时候能送他去周氏族里读书?   唉,当时他爹就脸色不好了,等周立出去后他爹说这周立要学一点为人处事和分析事情的本事了。看人看事太片面,从不多想。周里正对周大福说就算找到了周氏一族,他也不会送周立去那边读书。   除非周氏族长强烈要求,不然他们这个时候凑上去,那不是摆明着找晦气吗?他找族人是为了守望相助,互通有无。当然也是有他们如果还像以前一样发达,能沾点光的意思。但是他也清楚,周氏肯定不能和之前相比了,就算还和以前一样,而他和以前却是不一样了,就这样落魄地凑上去肯定不会有人拿他当回事。   周立点头。周大福就从另一条路折返回下营村。周郡他们则去了另一条路,路上碰到几个高台乡的村民,闲聊了起来,侧面打听了一下钱家的事情。那几个村民也是乐意八卦的,路嫂子和他们聊得开心,他们就说钱家二郎前两个月不知道被谁打了,然后腿瘸了,这其实是好事,这回应该不赌了吧。   但是没想到他又不知道从哪弄来一笔钱又赌了,当然又输了,后来才知道那钱是偷钱大郎家的。这回钱大郎媳妇就不干了,闹着要他赔偿。钱二郎哪有钱,大郎媳妇不依不饶的,说不给这笔钱就不和钱大郎过下去了。后来钱家父母补上了这笔钱,把小儿子又揍了一顿。然后前个不是下了一场雨吗,钱二郎发了高烧也没钱请大夫,钱母也不敢把他往家带怕大儿媳妇再闹,就给在那熬着,听说人都快不成了。   这八卦听得过瘾。   听完八卦,周郡心里美滋滋的,周立不明所以,但看着他们心情好了,问晚上在哪睡?路嫂子说他们再走快一点到了穿过小路,到了官道一定能够拦到牛车或者马车,他们就给钱坐车。周郡和路嫂子既然决定了去澧县推销,把所有能打听的都打听清楚了。之前在吉县县城悦来客送皮蛋的时候他们就开始打听了。   要是没拦到车就原地在官道上待一夜,弄个小火堆熬一夜,她竹筐里有木碳,还有厚外套,周立也有带了棉衣,一夜很快就过去,白天坐上车再补眠。   这边做牛车或者马车一天走官道很快,大概四五个时辰就能到澧县县城,他们会租一个通铺。然后开始在澧县县城逛逛,找合适的饭馆进去推销他们的皮蛋。还没有商量好要不要分头找饭馆,   但是路嫂子看了一眼周立,寻思着他们先不要分开的好。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三人在一起推销最安全。   周郡对澧县之行有很大信心,周立则就忐忑地多了。路嫂子也有信心,听周郡说如果有更好的皮蛋吃法,然后说给饭馆听,饭馆会更乐意采购,特别是如果能和中药养身能功效扯上关系。   路嫂子也是读过《黄帝内经》的,她心里早就琢磨过了,想让皮蛋和姜汁水一起吃,这样清肺止咳暖胃,这道菜可以凉吃。但她又寻思现在天气冷了,吃热得更好,那她要再好好想想。 第102章 推销   “要不我们明天分头去看看?”周郡有些迟疑地问。   他们来的第一天因为很晚了,只是找个客栈投宿就睡下了。第二天三个人在城里两条街上观察很久,找了一家大酒楼,摸到了后厨,可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和推销就被人赶了出来。出来后才知道之前也有人摸到过后厨,却是要下毒的,那人和掌柜的有仇。所以后厨人一看到陌生人不分青红皂白就赶出去。   首战失利,他们也不气馁,继续找下一个。可是澧县县城酒楼不多,只有三四家左右,感觉都很清冷的模样。但是街头的小吃摊位小摊贩贼多。但如果找小摊位的话他们要的量不多,光是这运送费和人力就需要成本,就暂时不考虑小摊贩。   他们又跑了一家饭馆,那掌柜的没见到,在柜台碰到账房,他不给引荐大厨,周郡给塞了三十文钱,他答应明天给引荐。之后又出来找第三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关门了,这家不做晚上的生意。   他们三人忙了一天,也没来得及吃饭,如今各自捧了一碗素面,吃着,商量着明天分头行动。周郡去见那大厨,路嫂子和周立去推销第三家。他们的皮蛋还剩下五十六个。几个人想着再待两天,推销不出去就再往南边走走。   大家都很省,房费睡得是大通铺,干粮他们自己带了,也就是今天忙了一天比较奢侈,点了素面吃,平日都是就着客栈的热水吃他们自家带的干粮馍馍。 第二天周郡这边进展比较顺利,他也给了食谱,那个大厨一尝了皮蛋后就立刻做主要500个,也没有压价,但是要他们送货过来。而且他立刻说要独家,不能再卖给别家了。周郡已经在齐家饭馆那吃过一次亏了,知道这生意不能这样做。说不能要独家,如果他们每个月能定个两千个皮蛋倒是可以,而且价钱也不能低于现在的价格。不然每个月五百皮蛋往这里送,虽然能挣一点,但得不偿失。   两千个皮蛋大厨就不能做主了,这两千个皮蛋按照周郡皮鸭蛋大的7文钱,小的6文,皮鸡蛋大的5文,小的4文来说。每个支出要10两左右了,他要请示一下掌柜的。大厨这样说,周郡灵机一动又给大厨塞钱,一下子塞了三百文。   大厨笑呵呵地让他明天过来,说掌柜的会在,然后又让他留下10个皮蛋。周郡其实有些舍不得,万一生意不成,他的三百文估计他不要脸地拼命缠磨,估计还能要回来,这几个皮蛋估计也要不回来了。不过舍不得孩子套不住郎,做生意有风险的。就留下了,同时他还承诺,如果事情成了,他还会给大厨送礼。   从后厨出来后已经是中午了,他赶快赶到了周立和路嫂子那,两人垂头丧气地,周郡就知道事情没成。周立道:“他们根本不听我们说什么,就直接给我们赶出来。”做推销嘛,就是这样吧,以前有人来他们学校推销东西也是会被老师们赶走。   周郡说了他这边的进展,路嫂子觉得有戏,但是又觉得二千个有点多了,他们饭馆能吃得下吗?周郡也不知道。不过两千个皮蛋算下来他们只能挣一半的钱,别忘了这边送货很远,而且这么大量的货肯定要两三个人一起护送才安全,一来一回就算坐牛车也要三天多时间。时间成本和人力成本也不少。   三人沟通了各自情况后,喝了水啃了干粮又去找下一家,这一家饭馆是在最后的最后,规模很小,客人却是挤得满满的。他们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去打扰别人做生意,就一直等着,一直等到客人少了,周郡和路嫂子到了柜台和柜台上的人搭讪,得知这人姓孙,是这家的掌柜。周郡就把来意说了,孙掌柜的笑呵呵的也很和蔼,请他们坐下了,然后周郡和路嫂子就一直介绍,把自己琢磨的食谱也说了出来。   这些话周郡说过很多遍了,几乎不带停顿的,孙掌柜很有兴趣,带他们去了后厨做。这回后厨的是个厨娘,掌柜的说是他娘子,孙娘子听了他们来意。然后又知道了食谱,便开始做起来,皮蛋瘦肉粥,酱汁皮蛋和皮蛋豆腐,和上汤小白菜。哦,现在正是吃白菜的季节。   孙娘子做完后尝了尝味道,立刻拍板说要。然后孙掌柜的看了周郡他们一眼,周郡三人就退出厨房,他们夫妻俩商议起来。   周立小声问:“这是不是就成了?”他这两天见得人多了,也知道光凭一张嘴说那是不成的,只有人家坐下来先把定金给你,这才算谈成。   “应该吧。”但是不知道他们要多少,要是一两百个的话真的太少了,他们还要再去别处问问,要是别处没有,这一两百个恐怕就要半年才能来送一次,不然亏的很。   还有先前的大厨也不知道能不能谈成,那边要是成了,这边的生意恐怕也无法做下去。周郡寻思着是提前和他们说一声,还是不说,那边成了这边就算了。不过今天肯定是不能给答复,他们可以等到明天再签文书。   说实话周郡和路嫂子他们找了三四家,就这家掌柜的最好说话,说话做事也和气,还给他们到了水喝,言语之间也没有那种高傲的爱答不理的模样。路嫂子说和这样的合作不管成不成,舒心是一定的。   他们等了有两刻钟时间,水喝了两轮,那边似乎商量好了。孙掌柜和孙厨娘都来了,说要定200个,每个月二百个,他们看他们风尘仆仆的,问他们是不是也去别家问了。周立立刻就点头了,然后孙掌柜说了一些话,那意思就是也想要这个皮蛋只卖他们一家,而且希望能价格低一点。   周郡和路嫂子就很为难,说200个根本不挣钱,一年才两千多个皮蛋,签独家根本不可能。那孙掌柜的笑了笑,说他媳妇在乡镇上还有一个小摊子,每个月也会要一点,加起来三百个左右。   周郡还是摇头,说可以给他们,但是独家不可能了,独一份的话就太亏了。而且他们和别家也商量好了,这个不可能。这边送货量太小了,他们就很犹豫,然后又是讨价还价的,最后路嫂子说以后他们这边还有鸡鸭和咸鸭蛋也是可以卖的。如果他们需要可以批量提供,量大很优惠的。   孙掌柜夫妻俩笑了笑,鸡鸭他们这边有专门的采买,自己人也养,不是很需要。周郡就说他们可以提供大蒜和香叶。周郡有钱后就买了很多蒜种,已经种上了,而且香叶这东西只要用得好,绝对能给饭菜增色不少。本来他还打算等等,但是见到路嫂子都开始给之后的鸡鸭去处铺路了,也一并说出来。他便细细地说他家种了有大蒜。这可是调味的好东西。   孙掌柜夫妻俩思量半天,问如果要买断,独一份的要什么价,周郡说两千个每月是最低标准。孙掌柜知道自家这个小店是吃不下这么大的分量。但他又看了媳妇一眼,刚才他们夫妻俩都觉得这是个好东西,她媳妇这一门厨艺是跟着她父亲学来了,娘家也开着管子呢,他们夫妻俩就在澧县城里开,规模不大,城里有好几家饭馆规模比他们的大。他家做的都是家常菜,味道可以,但是没有高端食材,也没什么特色的菜品。夫妻俩有心想把店面扩大一点,这个皮蛋一上来,他们夫妻俩就觉得可以趁这个这机会把自家饭馆名气打出去,然后把隔壁店铺也一起租下来,把生意扩大一点。   这个,最后孙掌柜的娘子说他们要再考虑一下,明天给他们答复。   周郡三人出来后,天色很晚了,随便吃了一点,大家都心事重重的。不过路嫂子听周郡说大蒜和香叶,倒是问了起来,周立也仔细听着。周郡本来没想现在说出来的,刚才是话赶话,如今路嫂子问了,他也就说有这个意思。想分出一些地种大蒜。这个东西和大豆一样都不会亏。   但是家里的地就那么一点,如果分出来种大豆和大蒜,那么粮食就种的少很多,以后缴税纳粮就是个问题了。毕竟现在家里只有周郡一人分到了地。他们的菜园子种菜是可以的,但是要想再在荒地上种东西,村里人可不干了。他们祖祖辈辈分的地就那么多,以前地多的时候每个人能分五六亩,现在人多起来地却来越来越少,如今每个人只能分两亩地了,这够什么,也就够两个人吃的。不过这两亩地是不能买卖的,村子里还会分那种能够买卖的田,虽然不是什么好地。但这几年也不知道怎么的,除了规定的几亩地分配外,其他都停了。   但是他们村里人也不太在意,因为五年前刚分了一次,他们本地人都有,只除了他们这些逃荒来的,地的确很少。前三年不交税,少点就少点无所谓,但是一旦缴税纳粮了,这地可就不够了,要从别的地方找补。周里正已经开始打听情况了。   周立问那个香叶,周郡说就是山里摘得,他吃了几次,觉得可以当香料用,周立对这个明显感兴趣,说回去后就要看看那叶子是什么样的。周郡暗自叹气,他这回托大了。几个人又想明天两家给的答复,心里都惴惴不安的。万一两个都答应,他们要给哪家独家,万一这孙掌柜不要独家,那边要了,他们又该怎么办?   所以几个人就商量起来。最后商量出几个结果,然后看明天情况灵活用。第二天就先跑第一家周郡先谈好的酒楼等着,等到了快中午的时候,那掌柜的姗姗来迟。掌柜的虽然来迟了,但是人家态度还可以,说两千个皮蛋有些多,他们第一个月不可能要那么多,要看看情况。   周郡说这是自然,掌柜的这样说就是要皮蛋,但是已经不拘于独家了。他问周郡那是有现货吗?要五百个多长时间能送过来。周郡说如果他确定要,他这次回去后不到五天就能送过来。   大厨在一旁还想说话,不过他看了掌柜的,还是闭嘴了。自家这位掌柜的不懂灶上的事情,但是心里却是个有主意的人,他怕说多了人厌烦。可是要他来说直接签独一份,不要别家再卖。他是做灶上活计的,多年手艺来知道这个皮蛋是个好食材,而且昨晚在脑子里也想了好几个吃法。他还想着自己能把皮蛋做出来,但是昨晚拿着皮蛋琢磨了半天,还没有研究出这个是怎么做的。   他就和掌柜的说了,掌柜的却不想要那么多,他尝了皮蛋味,不大喜欢,又觉得个人口味原因。饭馆里每上一道新的菜品,总要经过食客们验证的。贸贸然进了这么一大批皮蛋来,万一食客们不喜欢吃,卖不出去,不说砸在手里了,就是他到后厨看了心里也不爽。虽然10两银子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生意人总是要这样计较得失的。   不过掌柜的也没有把话说死,说是先拿500个试试,如果好他就签独家,到时候数量和价格也好商议。500个不错。这边就拿了定金,当然文件是没有签的了。谈好了,掌柜的离开后,周郡也兑现了对大厨的承诺,邀请他吃饭,大厨却忙得很,说等他把皮蛋送来再吃他请的饭。   几个人出来后一看已经是下午了,饥肠辘辘的,但也没顾得上吃饭,直接去了孙掌柜那里,见他们客人还多,就在店里找了个桌子坐下点了三碗面。吃完后又等了一会儿,店里客人少了,孙掌柜收拾好桌子,让小二帮忙看着,带着他们去了后厨。   后厨不是谈话的地方,他们就在厨房外一个小过道里谈,手里都拿着大碗,孙掌柜给他们成了店里的清汤,带着油花和蛋花的,热乎乎的喝着也舒服。孙掌柜和他媳妇一起出来说想好了,他们还签不了独家,就是每个月要二百个左右,问他什么时候能送货,还有那什么香叶料,想见识见识。   周郡和路嫂子说的很好听,说只要他们教了定金,确定要,他们这就回去不出五天就能送货过来,说镇子上还有一家也定了他们的货,原本他这二百个可能要积攒半年送一次,不过隔壁那饭馆要的多,所以会一起给他们送过来。不过他们也说了这是因为第一个月刚开始合作,他们双方还需要磨合,所以一定会准时送货的。但是如果合作顺利,他们会隔着两个月来送一次货。   孙掌柜说现在说这个太早了,但是对于他们两个月来送一次货,也没有什么反对的。之后又商量了一次细节,然后拿了100文定金,周立又拿出5个皮蛋留下了。当然他们也详细地把里正给他们的文书给孙掌柜看了。这相当于身份证明,知道他们是哪里的人,100文钱有着落。虽然他们要是真的不来送货,这100文估计孙掌柜也不会大老远地去下营村要回来。总之,能证明他们不是骗子就行。   从胡同里走出来,三个人脸上有了喜色,起码700个皮蛋撒出去了。而且都不要签独一份的,这让周郡更是松了一大口气。等皮蛋送过来,新菜品出来,能卖出去,他们看到皮蛋的好处肯定会多定一些的。   周立问:“我们还要去小摊上问问吗?”   酒楼真没几家,但是他们这才推销出700个,的确有些少了。之前以为会有很多酒楼要,就不考虑小摊子,如今却是没推销出去,那么本着来一趟不能浪费的缘故,就去问问,反正明天上午他们才离开这里。   这回几个人就分头行动。周立跟着两个人看了这么多,也学会怎么说了。他怀里还有10个皮蛋,去了西头观察很久,选了一个炒饭摊铺,然后见那老板空闲时候上前去了。他口才也不差,待人接物也有礼貌,没有一开始就步入正题,学着父亲周大福的样子先拉家常,开口树老伯这生意怎么样,家里好不好,吃了没。但那老板看他模样,不耐烦他拖拖拉拉的说辞。这小子生涩,拉家常都不会拉,直接问他想干什么。   周立拿出皮蛋,想起周郡和路嫂子的说辞,然后自己总结了话,说这皮蛋能养生。那老伯不感兴趣,来他这吃饭的人就是填饱肚子,还养生呢。周立说可以用这个炒饭,和鸡蛋一样,但是老伯一听那价钱,他说他家炒饭里加个鸡蛋才三文钱,你一个皮蛋要他六文,谁家那么舍得吃?   周立又说还可以熬粥,那老伯已经不耐烦了,他又不卖早饭,就下午出摊一直到城门关闭,卖什么粥,一个炉子做炒饭,有人来了直接炒,没人的时候就熬上一大锅水,加点油盐和葱花放点野菜,有骨头就放点骨头那样熬着,五文钱一碗骨头菜汤,十文钱一碗炒米,手头宽裕的人加个蛋再加个咸菜浇头。没钱的人就一碗炒米,虽说碗小但也是满满当当的能吃个六分饱。这不比什么皮蛋瘦肉粥实在。喝稀得,就算当时喝饱了,不出两个时辰两泡尿下去,肚子又咕咕叫了。   这小年轻净搞些虚头巴脑的。有客人来了,大伯挥挥手也不耐烦和周立在胡扯,赶他走,别耽误他做生意。周立失望地起身,叹气一声,又往前走去。   怪不得周郡和路嫂子一开始不再这些小摊子上浪费时间呢。他还觉得是不是他们眼光高看不上,现在明白了,是根本推销不出去。他琢磨一下他们的皮蛋定价六文钱七文钱一个,的确是贵了。要是他在外面也不会买的。有那钱买两个鸡蛋吃多好。   几个人很晚在客栈汇合,只有路嫂子说通了一个卖包子的老板,他好像有点兴趣。路嫂子说周郡和周明明天也跟着她一起再去,跟着敲敲边鼓。他那里卖包子也卖鸡蛋和米粥,包子铺有个门脸,很小,摆的包子笼子和蒸锅满满当当,在店铺里两个人都转不开身。 第103章 买梨   “你们这回怎么样?”他们一回来,周里正周大福媳妇还有王虎媳妇和王满媳妇都围了过来。当然他们异口同声问出这个问题,但是却是朝着不同人问的。周大福媳妇问的是周立,王虎媳妇和王满媳妇问的是路嫂子。周里正则是问的周郡。   周郡开口,“750个。”还有50个是路嫂子和包子铺老板谈下来的。   路嫂子在一旁解释着,路云和周娇已经把热水端上来,板凳也端上来了,堂屋里只有四条长凳,又搬来三个小木凳,众人都坐下来。路拾就趁此机会凑到周郡旁边,“哥哥,你擦擦脸。”他拿着一小块汗巾给哥哥擦脸,热乎乎的往脸上一抹,周郡感觉毛孔都舒服了。   他们回来的时候不是晚上,天色还亮,在村口就碰到周妮和周娇几个孩子,他们在地里割草喂鸡,然后大人们也都知道了。周郡就给他们请到家来了,他家屋子大,也亮堂,说话方便些。他们喝着热水说了一下在澧县的情况。周郡大概是在澧县说得多了,回来就不太想开口了,多半是周立和路嫂子说,他补充一两句。   周里正听了,“好,好,你们辛苦了。晚上别做了,你大娘和小周婶今早活了面,包饺子吃,你们三都来。”他笑呵呵地,又对路拾招招手,“路拾和娇娇也过来,路云也来。”   其他人也笑呵呵的,心里都想着750个,他们能分到多少钱。再加上镇子上和吉县那两家,每个月能出两千个左右的皮蛋。众人心底都有本帐,这皮蛋生意看上去是立住了,要不再多养一些鸡鸭?   又说了一会儿话,众人散去了。周娇赶紧让哥哥去泡泡脚,换身衣服。她看到哥哥很疲惫,想着应该没休息好,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哥哥,你先睡一会儿,我热水给你打好了,在你屋里。”   周郡嗯了一声,他们的确很累,他们搭乘的牛车到了吉县那就给他们放下了,几人没赶上入城在城外睡得,天气冷了,根本不敢睡得太熟,怕感冒,所以只是眯了一小会儿,然后天一亮随便买了两个饼子,连城里都没停留找了辆驴车就往家赶。进了屋,脱鞋把脚泡在热水里,周郡舒服地呼出一口气来,泡好后很快换了身衣服,躺下睡了。   后来是小路拾趴在他身上,把他压醒的。这个小福娃长胖了,屁股蹲挺厚实的,压得周郡心口沉甸甸的,睁开眼就看到路拾往自己嘴巴里塞梨片。   “哥哥,吃梨。”他笑嘻嘻地又塞一片,小手湿漉漉的,周郡起身将他抱着放在床边,咬了梨片,甜。   “哪来的?”   “杨婆婆给的。杨婆婆昨天给了他一个,他没舍得吃,现在哥哥你回来,屁颠屁颠的就让我切开了。”周娇进来了,带着笑意说,还让哥哥快起床,说周妮来了,喊他们去吃饭。   周郡看着路拾,路拾挺起胸膛,“我心疼哥哥,留给哥哥吃。”   周娇拆穿他,“那为什么我切开后你只给哥哥留了两片?”   路拾这回不好意思了,“太好吃了。”他也不想的,但是那个梨好小好小啊,他给姐姐一片,哥哥一片,然后自己吃了两片还剩下六片片,给哥哥留两片,然后本来想吃完饺子后回来再和哥哥姐姐们分的,这样还有一人一片的。可是哥哥好久都没醒,没忍住又吃了两片。啊,这回就要不够分了,他只好进来把哥哥叫醒,赶快让哥哥吃掉。   周郡听了忍不住的笑,看到碗里还剩下两片,就捏着直接让路拾张嘴,填到他嘴巴里,“等哥哥明天给你去买。”也是了,盖房子的时候梨子还没上市,后来就一直忙,菜和肉和糖倒是没少吃,水果却没多买。这回不能缺着孩子了。   从周里正家吃完了饺子回来。路云就说:“哥,里正阿爷是说让我们出钱买牛吗?”   “不是。”周郡想了想又说:“也是,不过大家都要出钱。”周里正是有这个意思,说是买头牛,他们以后送货也方便,家里的地也需要牛耕。但是周郡不太想和大家一起合买一头牛,每家出钱合买是要省钱一点,大家也能得到实惠,喂牛什么的也能分派到各家,大家也不会那么吃力。可是要是真的到农忙起来,他那两亩地可不一定能赶上有牛用。农忙时分大家都争分夺秒的,为了一头牛恐怕会生出不少事来。   他不太想掺和,但也知道这是周里正和他说了,他肯定就要拿钱出来的。毕竟周里正知道他有钱……算了,一家五百文也不算太多,给就给吧。   路云道:“为什么不按照分到的地算,一亩地给100文,我们只需要给200文就行了。反正家里就二亩地,就算要用牛也累不着它。”他觉得他家有些吃亏,里正阿爷家有近□□亩的地呢。   在路云嘀咕的时候,王虎媳妇和王满媳妇回来也嘀咕。王满媳妇就笑笑不说话,王虎媳妇去了王寡妇那里又和她嘀咕。王寡妇肚子七八个月了,她又吃胖了,王铁牛疼媳妇,什么好的都紧着她吃。王冬嵩也心疼老娘,近来也不和老娘生气了,养鸡的活他也接过去了,地里的活也不用王寡妇干,王寡妇专心养胎,心情不错。   “就五百文。大嫂,牛买来,咱们也省事。”五百文二百个皮蛋就成,她不信王虎家拿不出来。王虎媳妇道:“瞧你这话说的,事是省了,但养牛不还得几家轮流来。别的不说牛槽和牛草不能马虎吧。我寻思着周家地多人多牛要干的活也多,他们不得多出点才合适不是?”   王寡妇道:“这不是什么大事,等牛回来,不还是要在里正那边那棚子里养着,他家人多割草喂牛什么的肯定出力也多。”她对这个没什么看法。当然也知道王虎媳妇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无非是觉得周里正家占便宜了。但王寡妇却不太想附和她的话,周里正一家之前帮他们够多的了。那大厨房的水缸还是他买的呢。现在不还是大家用着,也没听周家提要拿回去。   她现在有王铁牛了,地里的活一把抓,就算他能干,但也累的够呛,买头牛回来大家都能松快不少。再说五百文也不是很多,不愿意为这事和周家生分。于是她还劝着,“嫂子,买牛是好事,王虎大哥有腰伤,牛买回来他也能省力不少,你家大顺要分田了,这往后用牛的地方可多了。五百文,你攒两个月的鸡蛋就能挣回来了。”   王虎媳妇听她不接茬,心底骂她滑不溜秋的,嘴上却道:“是啊,妹子,俺也觉得有牛好。你这快生了,稳婆找好没,我听说那杨婆子会接生,她说是男是女了没?”   “是男是女我都喜欢。”王寡妇听她提起孩子,心里就高兴起来,还说想要她帮着做小鞋子和小衣服。王虎媳妇一个劲地答应,然后又说起这次周郡和路嫂子这回出去又卖出750个皮蛋来,问她有没有兴趣再去买一批小鸡仔来。然后杂七杂八地说话,一直到王冬嵩回来给王寡妇端洗脚水,她也没有离开,又说起过两天他们要去高台乡把孩子们还回来服徭役的事情。   说到这王虎媳妇眼圈红了,“孩子老遭罪了。早知道那个时候就让他爹去了。”她这回真心实意地说王铁牛疼人,说王寡妇嫁对人了。   王寡妇听得心慌怒放,然后又说起杨婆子那侄女正在找婆家。让王虎媳妇多和杨婆子处处,以后她家大顺的婚事说不定杨婆子能出的上力。“你看花嫂子和王柱现在过得多好。”花嫂子带着个儿子嫁进来后,王柱的日子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每天穿戴整整齐齐的,衣服虽然有补丁但是干干净净的,还有那屋里一进去亮堂堂的,虽然拥挤,但干净。杨婆子这远房侄女是个过日子的人。   王虎媳妇哪能不知,听到这笑了起来,“赶明儿她再来,你可得叫上我。”杨婆子一开始和路阳媳妇玩得好,但是路阳夫妻俩忙了起来,她就和王寡妇一起唠嗑,加上她小媳妇刚生下孩子,给王寡妇说了很多养育孩子的闲话。   王虎媳妇早就在瞄准这村里的女孩子了,但没见到合适的,有合适的人家她找不到人去说和,又不想花钱去找媒人。杨婆子人缘好,热心肠,十里八村的人都认识,王虎媳妇乐呵呵地又说了几句好话,就要回去。   王寡妇就说让她帮忙给王铁牛带上她做的白面饼子和炒米。   “王铁牛娶了你,真是赚到了。”王虎媳妇挤挤眼,然后答应了,说赶明儿来拿。她走后,王冬嵩道:“娘,你又和婶子嘀咕什么呢?”   王寡妇道:“周家要买牛。你去看看罐子里铜钱够不,过两天拿给你周爷爷。”王冬嵩嗯了一声,然后凑过来,“娘,我也想跟着周郡哥去澧县。”   “那家里的活怎么办,鸡鸭我能喂,可是地里的草和沤肥这……”王寡妇知道儿子一直在家待着,近来没有人找他做东西,也想让他去见见世面。   “娘,就三四天,我很快就能回来。”王冬嵩想去,是听说去送货的人有钱拿,也是提前认认门。以后如果送熟悉了,这送货去澧县的活估计他也能得一笔钱。家里他娘马上就要生了,他寻思着花钱的地方多了,木匠手艺虽说能挣两个钱,但是和周郡他们一比太少了。   没看到周郡短短三年就挣下了三间大瓦房。虽然都说他是遇到了贵人,得到了贵人亲睐,可是没有他隔三差五往外跑,就算想遇到贵人也遇不到啊。在山沟沟里待着,什么也不会有。   王寡妇同意了,她道:“明个我和郡哥儿说说。”跟着有本事的人混混也好。周里正家都让周立去了,她要紧跟周里正一家。   而周郡这边正在和几个孩子说,明天带他们去镇子上把下个月的皮蛋提前送去,然后再带他们搓一顿。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几个孩子都起来了,周娇快速地煮了四个鸡蛋和冲了四杯糖水。如今家里养鸡,哥哥说了鸡蛋不要省着,要保证他们每天一人必须一个鸡蛋,最奢侈的是哥哥还用麻油给他们在铁锅上煎荷包蛋。黄橙橙的荷包蛋和麻油香味感觉比吃肉都香。   去了镇子上,哥哥送完货,就在五味居坐下了,点了一盘猪头肉和一大碗米饭,还有一小盆羊肉骨头汤,里面用的好像是山药。周娇没吃过这种菜,粘粘的又脆脆的,混在羊肉汤里带着点膻味和甜味。羊肉汤里还有骨头,路云最喜欢啃骨头,但他拿给了路拾,路拾摇摇头,推给路云:“哥哥吃。”然后他小口喝着汤,却大口吃着猪头肉片。   “这很贵吧?”周娇给几个哥哥夹菜,羊肉可不便宜,比猪肉和鸭肉贵多了。虽然他们有钱后也吃肉,大多吃的是鸡肉鸭肉和猪肉,还有一些猪下水和猪骨头,这些都比较便宜。像一些猪身上好的部位比如里脊,排骨,猪脚,猪头,这些他们都是不买的。鸡架子和鸭架子也是他们经常买的,周娇觉得这样就很好了。他们家现在的日子比村子里一般人好多了。就是以前赵三娘家也没有天天吃肉的。   路云小声地说:“这一顿饭俺们买骨头回去也能熬。大哥你多吃点。”他也觉得这日子很好,以前王丫家就是能天天吃到肉,没想到他现在也能吃到了。哥哥在外面肯定什么都不舍得吃。   周郡是不舍得,不过那是因为大家一起出去,他要吃好吃的肯定不能少了别人,但是都让他付钱他也的确舍不得,想着就苦一点好了。如今回来了要给自己补补,他觉得他离开家后这几个孩子恐怕也不会舍得吃肉,估计就买点鸡架子吧。   吃完了饭,再买一点日用品和布料,几个孩子长得快,衣服和鞋子就要换了。这回他们不去当铺了,直接买的那种厚棉布,家里还有一点棉花。当然天冷了,棉被也少了几条,现在家里房子多,上下铺都分开,被子也要多买两床,想了一下还是去当铺里买了四条棉被,然后周郡看到一个梳妆台摆在院子里。   那小二和他们很熟悉了,指着说刚收上来的,还没清洗,所以脏兮兮的。路拾跑过去了,摸着上面的小镜子。“哥哥,这个可以买给姐姐,好看。”他用手指擦了擦镜子,又吹了吹镜子上的灰,然后自己在那照起镜子来,还挺臭美的。这个梳妆台不足一米高,底下有三个抽屉,上面的铜镜是圆的,周郡走进看了看镜子昏暗的很。   木头他看不出好坏来,那小二就说:“这是个老物件,木头是好木头,只是时间长了,掉漆了。周小哥,要吗?”周郡蹲下一看,梳妆台四条腿都有深浅不一的口子还有木屑出来,似乎是被老鼠咬的,坑坑洼洼的。   “哥,我不要梳妆台。”周娇赶紧过来扯扯哥哥的袖子,要啥梳妆台,她才多大,家里虽然没有镜子,但是在院子里水缸照照就行了。   周郡没啥反应,那个小二就继续说:“早上刚收来的,你要是诚心要想要,给一两三钱银子就拿走。”木头是好木头但是造型和木料都年代很久了,没有时常维护。这收上来要卖出去首先要给他清理干净,然后再找人来上漆,把被老鼠咬坏的地方补好,摆在库房里等着卖出去,不知道猴年马月了。这是他做主五百文收上来的,就瞅着那铜镜值钱,他还想把铜镜给拆下来,但看到镜面被擦干净后也是昏昏的一层,铜镜后面的木头坑坑洼洼的,雕花都烂了,缺了一个口。   小二看到周郡,周郡已经看到那个缺口了,他不太想要,就迈步走开,路拾又扯了扯他,“哥哥,给姐姐买吗,姐姐就可以帮我扎小辫了。”   周郡想起小金珠,心中一动,“一两银子我拿着。”那小二不太想卖,周郡也不在意,抱起路拾,抬步要走,小二又扫眼看了梳妆台,“好好,一两就一两拿去吧。”转手赚一半,也行了。最主要的是不用他拿水擦洗找人上漆又找人修补了,这么忙下来肯定关了铺子还要忙费时间。   “我帮您搬出去。”小二帮着搬上了板车,几个人出了梨源当铺后周郡小声问路拾,“你怎么想到要哥哥买它?”他其实怀疑路拾的金手指又来了,这个梳妆台是不是有什么玄机,刚才在当铺也没仔细瞧,如今出来了,他上下都摸摸,也没什么发现什么暗门暗格夹层玄机之类的。   路拾歪着头,“因为姐姐没有镜子。这个镜子好看。”他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我看到这个,就觉得适合姐姐。”   路云听到周郡和路拾的对话,小声问路拾,“你是不是觉得里面有宝贝?”毕竟有小金珠在前,路云也期待起来,上下摸着梳妆台,就连周娇也凑过来,几个人几双眼睛都研究起来。就听到路拾道:“不是啊,就是觉得顺眼。”   三人:……   “行了。咱们回去在说。”板车停在路边也不是个事,回去用水洗干净,里里外外再搜寻一便。周郡周娇路云三人心里都隐隐的期待着,这感觉十分奇妙,只有路拾一无所觉,他又爬上板车看这路边。就看到路边卖水果的。   路拾啊的一声,周郡呀看到水果摊了,想起之前自己骗路拾说橘子酸不给他买。他这回没犹豫,直接推车过去,问了价钱后,就让几个孩子挑梨和橘子。他们买两斤回去,这回让几个孩子都尝尝味道。果树那边他也托人问了,如果有合适的他就买来种在院子里。   买了两斤梨和两斤橘子,回去后让周娇拿了几个送到赵家去,赵雍不在家,赵兰轻易不离开村子,赵婶娘采买都是让赵礼的大儿子帮着买的。然后周郡算好账就把钱分好,准备明天就出发去澧县把皮蛋送过去。   家里的鸡蛋攒了10天就腌制一波,分门别类的做好了标记。不过赵家的房子和院子是小了点,所以赵婶娘之后做皮蛋有意在周郡家做,在堂屋做,他们关好院门又关上堂屋的大门,再把狗牵过来就差不多了。哦,对了狗叫大黄。   路拾会在院子里和大黄玩,有人能实时发现。秘方现在阶段对他们来说是最重要的,周郡也尝试着改良,但是他无从下手,所幸用的都是一些常见的东西。像石灰草木灰这种家里山上都有,他们自己偷摸用来别人也不知道。就是碱面最近用得多了,有心人应该会知道。这个要想办法了。赵雍离开后赵婶娘托赵礼去买过一次碱面。周郡想着以后就他来买,他行动毕竟自由。 第104章 送货   往澧县送皮蛋的人有周立王冬嵩周郡还有王仓。路嫂子留在家里收拾家,她家里还一堆事呢,不能都托给别人。周大福说要去换回周明,也不能跟着去。   周二贵本来要跟着的,被小周氏拦住了,四个人去送750个皮蛋够多的了。他们还要给钱给他们准备干粮,还要带上两床被子的。他们这回借用的是赵雍家的牛车,周立和王仓都会赶车,他们装满了牛草,有了牛车三天来回四天绝对够。   平常他们都和王满打交道比较多,王满这个弟弟王仓比王满还老实还不爱说话。他们四个人的年纪王仓最大,王仓二十六还是二十七了,听他嘟囔一声也没听挺清楚。王冬嵩和他还熟悉一点,偶尔问他还能说上两句。王仓来纯碎是因为这几日有人见了赵家舅舅在村外晃荡,路嫂子一听想起之前木炭的事情,说他们三个小年轻势单力薄的,要王仓跟着,他们牛车上还有锄头和铁锹呢。   据不知名的小道消息称,他们这群人来来回回出村频繁,加上周郡盖了新房子,传言他们发财了,皮蛋生意也传出去了。有不少人都来打听,赵家还放话说总有一天要他们好看。不能不防着。走之前他还让周里正注意他们的养鸡场,让路云注意他们的新家。   不过他们应该不敢明目张胆的在村子里下手使坏。除非不想在下营村待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谁都知道这个理。   几人出了大姜村蔡湖村路口,就到了大路,这回不从高台乡走了,直接从吉县里走官道去澧县。一到大路倒是见到了赵家舅舅三个。他们十里村离这不近也不远,步行小半天就能到。他们也见到了王仓他们赶着牛车,站在那抱着胸看着。   然后在牛车要赶过去的时候,叫了一声,“周家小子!这车上拉的啥宝贝,还要你们四个人一起?”   周立王冬嵩他们手上都摸到棉被下准备拿家伙。周郡回了一句:“我们是去赶集。”   赵家大舅凶狠上前一步,“哟,赶集哦,带着俺们兄弟仨一起。”他站在了牛车前面,王仓不得不牵住牛绳,怕牛撞到人。牛哞叫一声,堪堪停住了。   这是来找茬的!周郡不再犹豫,对周立和王冬嵩一使眼色,两人立刻那铁锹和锄头拿出来,周郡自己也提了个斧头,下了牛车,走在牛车一边对着赵家三个舅舅站着。王仓也跳下来,他手里拿的是把榔头。这些农具是干活用的,县衙开始借给他们的,今年年底要么给钱买下来要么还回去。大家已经凑好钱准备低价买下来了,所以农具大多是分好的。   赵雍的牛是没人敢动的,因为人家有编制。他们四个人虎视眈眈的,赵家大舅哏了一下,然后其他两个兄弟也上前,大家目光对视着,互不相让,但谁也没有先动手。那赵家舅舅们见到他们纷纷亮了武器,倒也不再上前了,笑道:“看你这牛车也坐不下俺们兄弟,行了,快走吧。”   王冬嵩皮笑肉不笑,“是啊,你们脸……”脸大的话还没出口,周郡扯了他一下,“快上车,城门要关了。”他闭嘴了,扛着锄头上了牛车。   几人上车后就听到赵家大舅带着狠意的话,“小娃娃们,这条道可不太平,进出可要小心。”   “谢谢您的提醒勒。您老三人也要小心点。”王冬嵩回他一句,笑容灿烂的很。最好走路掉坑里被埋了才好。   赵家舅舅们看着他们牛车远去的身影,啐了一口,“娘贼,就不信你们不落单。”等到落单后他一个个收拾好这些人。欺负他侄子,在村里不好动手,在村外打了只要不死人也就白打了。听外甥和妹妹说那周家人进进出出买啥变蛋,可挣钱了。刚才那牛车上几个大筐里就是吧。可惜盖着布和棉被也看不清出。   赵家舅舅带着兄弟三来了下营村妹妹这里,吃完了午饭来到河边一看对面那三间新盖的三间大瓦房,又想起饭桌上他们妹夫和外甥们的话。都说这周家人是发了大财,救了一个贵人,那礼物成车成车的往家里拉。如今他看到河对岸的大院子和房子,扯了扯脸皮,然后过了河。   大白天的,也不冷,有两三个人在河边洗什么东西,都低着头的,他悠悠荡荡地靠近了院子,见院墙不太高,是土墙垒起来的,大门却是关的严实。   赵家大舅试着推开门,没推开,他三下两下爬上了墙头,然后还没来得及看到院内的情况迎头就被一个土坷垃砸到了。   接着就是高昂的尖叫声,“有贼!大黄,上!”   路拾嗷呜一声,在堂屋写字的路云和周娇嗖的窜出来,大黄狗已经冲着院墙汪汪叫。路云拎着菜刀就气势汹汹地推开院门,往图墙边去。大黄狗的叫声让有的人也推开家门出来看看。河边洗东西的三人也抬起头来看,有人扯着嗓子问:“咋了?”   路云晃了一圈没有见到人,晃着菜刀,大声道:“我怕是有拍花子进来了。”赵家大舅趁着这个机会已经到了河边,正在装作洗脸的模样。然后他抬头看着路云拎着菜刀的模样,不阴不阳地说:“大白天拎着菜刀,要砍谁呢?”   河边是马家的媳妇,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对路云说:“好了,这村里没外人来,带着你弟弟妹妹进去。”路拾却不干,带着大黄,绕着他们的院墙转了一圈,然后他指着在河边站着的赵家大舅,大声道:“就是他,刚才扒我家院墙。”   “你这崽子胡说什么?”赵家大舅眼睛一瞪,他五十岁的岁的年纪,生的黑,吃得多,土壮土壮的,要是一般孩子见到他这模样可能吓哭了。路拾却是扬起小脑袋,天真地点头,“我没胡说,我看到了,我在院子里和大黄玩,一抬头就看到他扒着墙。哥哥就是他!”   赵家和周家之前为了争水打架,赵家舅舅打砸,这事闹得村里人都知道。如今听到路拾这样说,小孩子天真伶俐又不会说谎,有人就看着赵家大舅问:“你爬人家院墙弄啥?”这年头有正门不入,翻人家墙头能不让人多想吗?   赵家大舅就不承认,路拾哦了一声,眼珠儿转着,对着路云道:“反正就是他。大哥做人要诚实守信,敢作敢当,不然就是小王八。”他小嘴吧唧吧唧的说完,就不管了,然后摸着大黄的尾巴,大黄汪汪叫了两声,跑进了院子,路拾小腿迈着也跟着跑了进去。   路拾的小王八一出,众人就有忍俊不禁的,那马家的媳妇道:“行了,没啥事,路云快进去。”然后她又蹲下洗东西,不再看赵家大舅铁青的脸色了。赵家大舅扭头就走,然后几个人又说笑了一会儿也散去。只有河边的马家媳妇和两个大娘笑嘻嘻地说着闲话。   等人都走了,马家媳妇朝着赵家五兄弟房子的方向努努嘴,“啧,你没看到那赵家大舅脸色,快成染缸了。”   “周家这几个小孩子嘴巴厉害。”   “小孩子懂什么,还不是大人教的,况且人家也是照实说。”   “是啊,路拾这孩子真聪明,要是家里有条件送去学堂,说不定能考个秀才出来呢。我小路拾说的是真的,扒人家墙,这赵家想使坏。”   “都是乡里乡亲的,不至于,虽说打了一架但又没死人。”   “怎么不至于,你忘了赵家那老婆子吃了这么大的亏,她可忍不了。听说赵家大郎还时不时的头疼,那老婆子就说是周家人给她儿子打坏了,早晚会被雷劈。”   这话一出,马家媳妇啧了一声,“亏得是周家没钱,不然她还真讹上人家了。亏心不亏心,赵家大郎十几年前就听说他头疼了。”三人说了一会儿赵家,话题又扯到这周家了,   “这周家的房子盖得不多,怎么拉这么长的院墙,后面都是空的,地在那荒着可惜的很。还有他们和赵家捣鼓的那啥变蛋,你们尝了没,味儿咋样?”   “说不出来的味。”马家媳妇道,“你想尝尝,去找赵婶娘要一个呗。赵雍做出来的,听说能开胃补气的。”   “人家做出来卖钱的。”那婆子说着,似乎心动了,“要是真的能补气的话,我等下拿两个鸡蛋去换一个尝尝。”然后又说起了赵雍,“这雍哥儿这么有能耐,怎么还不娶媳妇啊?”   另一个婆子道:“赵兰在家呢,娶了媳妇住哪?”现在村里男多女少,丫头们都挑好的。赵家现在看着还行,可是赵兰和离在家,婆家还来闹过几次,赵雍又长年累月不在家,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寡居的大姑子,还有死了的赌鬼爹,谁也不知道那赌债还完没有。更加不确定的是人家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万一赵雍也遗传了他爹,好赌可咋办。   “我看赵雍这亲事也难。”马家媳妇说道,然后她洗完了起身,“婶娘你们洗着,我回去了。”马家媳妇一走,剩下的两个婆子就开始说马家的闲话,一个说“她还有心情关心雍哥儿亲事,她家大儿子也不小了吧。”   “马家大孙子人才十三呢,不急。”另一个婆子随口说了句,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把声音压低,“马家那大孙子和赵三娘,嗯,前个我见他俩在山坡上不知道捣鼓啥,一见到我赵三娘飞快地跑了。你说会不会?”   “不会吧?”嘴里说着不会吧,眼神却有着八卦和兴奋,两人又抬头看了一眼周围,并没有人,然后两人低声又嘀嘀咕咕起来。村里就这样你说我我说你扒拉传闲话。周娇推开门又往外看了一眼,并没有人了,她嘀咕道:“今晚咱把大黄留下。”总觉得那赵家大舅不怀好意。   路拾在她腿边也扒着门缝瞧,闻言点头,“大黄最厉害。”然后又喊着大黄大黄,一人一勾在院子里来回疯跑着玩。   周娇又关紧院门,然后转身一瞧,路云不见了,喊了一声。   路云在后院回答,“我挖坑呢,不写字了,你自己写,别管我。”写字真的好烦,有这时间多挖两个坑,堆些土,等哥哥的果树一买来就可以直接种上。还有这赵家人,也好烦。等周林哥回来求他帮忙做把弓箭,等着赵家来,他一箭一个射死他们。   周娇练完了字,然后把玩的满头汗的路拾逮住,开始教他认字,之后看看天色知道自己该去喂鸡了,就喊路云,“哥,你看着路拾,我去喂鸡了。”鸡一天能吃三四顿,鸭也要赶到有水源的地方放放。不过路云在家赶鸭子是他来,他一大早就能搞定,之后周娇再去喂一两顿就好了。   路拾摇头小声道:“我跟姐姐一起去喂鸡。”   那路云就去割草去,割猪草剁碎,用来给鸡鸭加餐的。几个孩子在家里也是分工明确的,吃了晚饭后天还没彻底黑下来,几个人再来把梳妆台抬出来,然后里里外外又仔细摸了一遍,每个地方都看过来后,也没发现有什么好东西。   这回让路云一贯的认知受到了挑战,路云抱住路拾,“阿弟啊,告诉哥哥,这梳妆台里真没好东西?”按照以往路拾的战绩,这不可能,他不信,他捏住路拾的小脸,左右摇着。   路拾咯咯笑着,也不知道笑什么。周娇扒拉掉路云捏路拾小脸的手,“没就没吧,这木头是个好木头,等过几天王冬嵩回来让他帮着补补。留着给咱哥娶嫂子用。”   路拾歪头问:“嫂子在哪?”   周娇犯了愁,“谁知道在哪呢?”大黄在他们旁边摇尾巴,路拾踢了大黄一小脚,叉腰道:“没关系,让大黄给我们找嫂子。”   路云哈哈大笑,笑完了几个人把梳妆台抬进屋。没有就没有吧。俺们小路拾也多攒一点运气,最好来个大的。第四天早上,周郡他们就赶回来了。连夜赶路回来的,夜里没睡觉,回来后周郡就先睡了。路嫂子和周大婶娘过来帮着他们把牛喂好了,又烧热水给牛洗了澡之后送还给赵家了。   王仓一回去也呼呼大睡,只有王冬嵩和周立还有点精神,他们在牛车上夜里眯了会儿。周里正问他们顺利吗?周立点头说很顺利,钱也拿到了,但是下个月能不能再送750个要等消息。王冬嵩一回去就看到他娘已经把被窝收拾好了,锅里也有热水和热饭,他在周里正家吃了白粥,如今来到家他娘又给他下了鸡蛋面条,统统吃光后胃部保暖起来。   他打了个饱嗝,开始犯困。王寡妇让他赶紧去睡一觉,等醒来在好好说。儿子长到这么大,第一次出远门,王寡妇也惦记着呢。等儿子睡着,她又小心翼翼地给儿子擦脸擦手的。王冬嵩醒来后一觉是天黑了,他娘让他吃饭,他拔完了饭,放下碗最他娘说:“周郡哥厉害。我们连夜赶路是为了躲赵家舅舅。”然后他说了出村赵家舅舅在路口堵他们的事情。周郡当时就说说不定在后来他还会来堵我们,就连夜赶回来。   王寡妇连忙问没受伤吧。王冬嵩说一切还顺利,然后他爬起来,想去周里正家问问他有没有找人去路口看看今天白天那赵家舅舅是不是堵在路口。出了门没走几步,就看到王仓也出来了,周立也出来了。王冬嵩还没问,周立就对他点头,说周明白天去了一趟,看到赵家一个舅舅在那晃荡着。   这该死的!王冬嵩道:“要不咱们找机会揍他一顿?”   与此同时,周郡在家也听到路云说赵家大舅爬他墙头的事情。他皱着眉思索着,如何能一劳永逸地让赵家歇了心思。这种被盯着时刻防备的感觉太不妙了,他道:“我们也买条狗。”不能拖着了,费钱就费些钱。周娇这回没反对,路拾最高兴,已经蹦跳起来,“我已经想好它的名字了,叫小黄。”   周郡见他天真无邪的笑,将他捞过来“等小黄来你要照顾好它,还有你的大鹅。”路拾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哥哥,你给我买了小黄,还有钱给我买嫂子吗?”   周郡听到这话傻眼了,路拾却又道:“嫂子在哪能买到呢?”周郡盯着周娇和路云,两人都摆摆手,纷纷说:“我没和他说这些话。”   “是杨奶奶问我愿不愿意要个嫂子,我问她要多少钱,可她没回答我。”路拾很苦恼的模样,哥哥对他这么好,他也想回报哥哥。上次听哥哥姐姐谈论嫂子,他就记下来了,杨婆子又问他,还说嫂子是个好的,有了她哥哥就能轻松很多。他寻思着应该和路云哥哥和周娇姐姐一样能干活能挣钱,还能陪他玩的人。   “路拾,嫂子不能拿钱买。”周郡寻思着怎么和他说,于是道:“买卖人口是犯法的。夫妻俩想成亲,要有感情才行。哥哥现在还没找到喜欢的人,所以不能成亲。”他看着路拾似懂非懂的神色,拍了拍他的小脑袋,“以后可不能说这种话了。”什么买媳妇的,跟他是个人贩子一样。而且他真的还小啊,他觉得自己很小啊。成家什么的想都没想过啊,要是能穿回去,他还在读大学呢。   周娇和路云点头,趁机道:“哥哥,你还出去吗?”   “这段时间不去了。”这天也冷下来了,不出月余就该小雪了,最冷的时候要来了,在家过冬收拾收拾家里和地里及菜园里的活,还有他们摘回来的香叶晒干后要磨成粉,这些都是要忙不停的。   “那过两天我们去山上转转。”路云开口,“哥哥,你上次说那香叶可以用,还说有一种树皮也可以用,咱们去找找。”好久没去山里了,那些蘑菇和野菜还有地菜及一些野物该想他们了。   “好。”周郡点头,看着这几个娃还想再玩,他撵他们,“行了,都洗洗去睡觉。”明天他还要给赵婶娘算钱,分钱。然后新的一批鸡蛋也该收上来,把钱分下去了。最重要的是赵家舅舅这边该如何防备。周里正那边不知道有没有办法。 第105章 打猎   周里正也知道赵家在一旁虎视眈眈,但他们并没有率先动手,仿佛在找时机。前几次夜里起来去鸡窝查看,看到有一个黑影闪闪的,他举了火把叫嚷两声,那身影就跑了。后来天亮后看鸡窝里没什么事,但是鸡窝旁边的喂鸡的杂草里却混了两种有毒的野草。要是不小心剁碎了喂鸡,这鸡鸭可就完蛋了。   周里正的两个儿媳妇站在河边咒骂半天,祖宗十八代就给骂出来来了,后来王寡妇挺着大肚子也加入进来,一起骂,诅咒着恶毒的人。他们心里有个人选,所以站在河边也是对着赵家的方向,但是赵家没出来人也没人承认。   后来王奔说他似乎看到赵大郎的家赵三娘鬼鬼祟祟地往这边跑,然后路拾头一歪,也说昨晚上他在院子里玩,听到后面院墙有人说话,然后还看到有人在他家院墙上露头出来,但他一叫唤,那人就不见了。快得似乎跟他眼花了一样,事实上他也疑惑自己是不是眼花,因为除了他没人看见,哥哥当时就拿着梯子翻过来墙头,也没看见人。   周妮也小声说赵三娘来找她玩,还给她点心吃;然后赵家婆子竟然上了赵雍家的门,说是要给赵兰介绍了一门好亲事。这种种迹象表明,赵家在酝酿着什么。还有赵家舅舅堵路口的事情,这不得不重视了。他们当然要防患于未然,十里村离他们不远不近,要去打听赵家舅舅们的事情,还需要有熟人。   周里正行动起来,很快打听到赵家舅舅们在十里村也一样霸道。十里村的里正对这家人也很头疼。兄弟多,不讲理,胡搅蛮缠。对付这种人,就要一击必中,将他打怕了,让他以后不敢再有坏心思。   小打小闹没有什么作用。周里正吩咐最近外出的人结伴而行。冬天农闲时节,混子们开始出来活动了,地里事情不多,赵家人也开始在外活动了,可不是有时间去堵他们。服徭役的劳力还有几天才能回来。等他们回来后,要引蛇出洞。   周郡听了周里正的吩咐,就知道他心中有数,而且大家也不害怕,特别是王冬嵩还跃跃欲试想要打架的心都要飞出去了。周郡带着孩子们在家里磨石头,算是简易的石刀。   现在工具多,斧头,磨刀石,大锤,他们就找那种长长的带着尖的石头,再磨锋利一点,然后将它们每隔20厘米放一个在院墙上,用水泥糊住,然后又去砍荆棘树枝,插在石刀中间,就做成了现在院墙的防护网。就是没有玻璃瓶子,不然砸碎后扎满院墙,这回谁爬院墙扎死他。   院子很大,院墙很长,他们做完石刀垒高了院墙后,服完徭役的人已经回来了。周林第一个过来,他来的时候王冬嵩正在院子里修理周娇的梳妆台,梳妆台的柱子底部被削掉.   王冬嵩正在给它修补好,可惜他这里没有木漆,所以看着整体不协调。如果是成熟技艺精湛的木匠甚至能把这梳妆台修补的和新的一样,他们会用雕花和雕刻手段将它重新改造的很完美。   王冬嵩摸着梳妆台,知道这木头是个好的,可惜他技艺不精,不过周娇和周郡都不太在意,能用就行,之后买那种宣纸将它糊在柱子上和抽屉外面,看着也是整整齐齐漂漂亮亮的。   周林看了一眼梳妆台不是很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郡哥儿,还去山里吗?”   “哪里的山?”   “十里村的山。”   “嘿。”王冬嵩闻言嘿嘿笑起来,“周林哥,你想到啥好点子了?”   周郡皱眉,“十里村的山不好去啊。”但他看周林那样,就知道他去山里肯定不是去打猎,而是去,赵家舅舅?他拍了拍手上的灰,把挖了一半的坑放下,问:“爷爷知道吗?”   周林摇头,“咱们先去探探路呗。”他怕什么,他一个年轻力壮的人还打不过那几个老头?“俺们又不从十里村过,俺们从旁边山道绕路,再翻过去呗。怕什么,咱们五六个一起去,谁敢动手?”   “还有谁要去?”   “大顺,周明,我,路阳哥,王仓,王奔,还有你和他。”周林指了指周郡和王冬嵩,然后又吊儿郎当地说,“还有咱村的马家小儿子马清明和村头的赵石头。”这两人是下营村的人,年纪和他们相仿。几个人在服徭役这一段时间内睡在同一个大通铺上,吃着同一锅的饭,干着一样的苦活累活,结下了非比寻常的友谊。   听说周林会打猎,告诉他们每年秋冬季节,十里村里就会有野猪,撺掇着周林去打,然后还要跟着一起去见识见识。见识就见识呗。周林满口答应,他打猎去过十里村那边的山,但是自从他们和赵家打过架后就再也没去过那地方了,毕竟是人家娘家舅舅的地盘。   现在周林服完徭役一回来就听他娘说赵家舅舅在外虎视眈眈的,孩子们送皮蛋或者去买东西都能看到他不怀好意的神色。看他样子是想使坏,这怎么能行?他还指望着家里的鸡蛋鸭蛋卖了给他娶媳妇呢。   又听马清明和赵石头说那山里头有野猪,这可不是动心了?野猪哎,打了一头卖个一两二两银子不成问题。   路云脖子上驾着路拾,路拾小手摆摆的从后院出来,周林将他捞过来,“路拾和我们一起去,哥哥给你们摘野果子吃。”   周郡道:“他不去。我和你们去。”路拾去山里没问题,但是不能去十里村的山头,他不放心。周林就是随口一说,“那行,我们明天出发,你带着家伙,还有你那板车也推着,你买的那草绳也拿着啊。”   周郡点头,王冬嵩立马道:“我也去,我把锯子带上,弄两块木头回来。”赵家人还经常来他们这山头砍柴砍木头砍树的,他也去捞两块回来。   周娇喂鸡回来看到他们都要走,又看到那梳妆台还有一半的柱子腿没弄好,喊了声:“冬嵩哥哥,你别走啊,还差一条腿。”   王冬嵩一拍脑袋,“差点忘了,你等我,我回去拿个刨子来,这个太大了,用着不称手。”他飞快地走了。周娇问,“哥,你们有啥事,周林哥风风火火的。”   周郡笑了笑,“踩点。”说是有野猪,但看着这架势像是去找茬之前踩点的。七八个小伙儿推着板车带着家伙浩浩荡荡地去十里村的山头里晃,走在路上碰到一两个老乡,笑着问他们干什么。   周林他们说是去抓野猪。然后说抓到了杀了便宜卖。还让他们在大集上等着吃肉。然后那路上的几个老乡就笑话他们小年轻胡闹,皮痒了,野猪没打到,牛皮先吹出去了。   山头都差不多,不过冬天到了,绿色翠绿的不多了,但林子里的树不少,进去后山风一吹更冷了。反正古代啥不多,就是石头多,草多,树多,野物也不少。他们这还是人群聚居的地方,山也不深不大的,所以嘛,大型的凶猛的野生生物并不多。   但是七八个小伙子进了山,周林就问赵石头,“这里是有野猪吧?”别是信口开河哄他玩的。赵石头脸黑的如锅贴,“兄弟我不说假话,我那年亲眼所见,野猪追着人跑,差点没把那人撞死。”   “哪年?”   马清明扭头回答他,“就去年呗,这事石头都吹一年了,说要不是他手眼灵活说不定也被野猪撞了。”   那行,周林开始布置陷阱,然后削了木箭。他有一把弓,一直带着呢。周郡和王冬嵩左看右看,选了棵树准备砍伐。路阳带着王奔是在山里找野果和野菜,路阳顺便还看看这里适不适合烧炭。虽然他因为有赵家舅舅在这边,不可能在这烧炭,但是烧炭一年多了,进来后就看到几颗树好砍,那木材适合烧碳呢。他心痒痒的。   周郡帮着王冬嵩砍了一棵树,周林喊他们挖坑,说找到了野猪的脚印,要他们在这里挖陷阱。人多,力气足,挖坑不在话下。随后又去挖了几个,周林这捣鼓捣鼓那里拉个网,这里挖了个坑,那里又架两个石头斜插几条树枝的。不懂打猎的人也搞不明白,问周林,周林还不说,马清明说他不够意思,藏着掖着的。周林就说这打猎是他吃饭的家伙,能随随便便给别人看嘛。   到了中午,随便啃了干粮,周郡也累了,休息一会儿后就去挖野菜去。周林凑过来以为这是草药,周郡哭笑不得,野菜哪有那么多。不过他倒是认识过路黄,也叫金钱草。赵雍教他的,金钱草和铜钱草有些相似,但功效不同,它在山里随处可见。赵雍说张大夫最喜欢这种金钱草了,因为它可以治疗毒蛇咬伤,还有一些跌打损伤的外伤和疮毒痈肿。   这个草最好认,药铺收的也最多,虽然和蒲公英一样不咋值钱,但比蒲公英好处理,重量也比蒲公英重,可以采摘的。赵雍不去上工,跟着药农去采药的时候,就自己采金钱草。这个草是季节性的,秋天是成熟季节,但现在秋末初冬了,还剩一点,采摘也行,聊胜于无。周郡家里的几个孩子在野外或者田郊及山里见到了,有空就会采摘回来,洗净晒干,然后交给赵雍。   周郡和周林说了,周林却说他知道啊,他上山打猎受了伤就拔这种草直接嚼碎了敷在伤口上,但还不知道能卖钱,药铺收这玩意儿,所以来劲了开始拔。   周郡耸看他兴致勃勃地拔了一堆,然后说一斤三文钱收。周林哎呦一声,“这么便宜?”他立刻不想拔了。这种草还难拔,根系压得紧,为了保持好品相,他都没有用铲子,拽的他手疼。   他以为这草药就算没有当归贵,也值几个钱啊。“你咋不早说。”   “你也没问我啊。”周郡难得和他开个玩笑,“你今天还真是来打猎的?”   “你以为呢?”   周郡这回拿不准了,周林凑过来小声说:“阿爷说让我们来这里引蛇出洞。”赵家舅舅一直找不到机会动手,他们就给他制造机会。本来是想让路阳夫妻俩去山里烧炭把他们引过去的。但是路阳不愿意让媳妇犯险。而且好像他们服徭役的一回来,赵家人又不出头了。   所以周林就说来这边看看,他们也没避着人,除了没走十里村村里小路进山,但是也没真的从山道翻过来,从村口大道上大摇大摆笑着闹着走过去的。今天挖了陷阱,明天就还会来。赵家舅舅应该能得到消息的。   赵家舅舅们是个霸道的,这山里恐怕都被他标记了,冬天他们也会砍柴去镇子上城里卖,如今他们大摇大摆进来挖野菜找野果打猎砍树。以他们的霸道肯定是不愿意的,跟别说他们之间还有仇怨了。   别说,到了下午,几个人下山,板车上三三两两的还真堆了不少东西,野菜和金钱草还有野生苎麻,还有一大把酸果子。   周郡弄了几颗野生苎麻,要回去移植摘种在自己后院里。这种野生苎麻和他们种植的苎麻和棉麻虽然都属于同一个物种,但是却很有差别。野生苎麻可以长得很高,虽然属于灌木品种,但是野生苎麻可以长到二米多高,叶子又厚又大,遮阳效果不好,但是枝繁叶茂的遮挡视线效果极好。种在院子里也不错。   周郡一部分地已经种上了冬小麦,另一小块地准备开春种苎麻。周林本来抓到一个黄大仙,但是给放了,这家门口的黄大仙还是不用抓了,不吉利。周郡想说这十里村又不是他们下营村。   下山碰到了一个面熟的人,王仓认出来,小声说这是那次赵家舅舅带人砸他们家的一群人中的一个。王冬嵩也认出来了,点点头,“就是他,当时跟在赵家舅舅们后面,还踹翻了我们喂鸡的盆。”   那人趾高气昂的,“你们是哪个村的,怎么来我们山头砍树?”   赵石头道:“张麻子,你胡咧咧啥唻,砍树哪里不能砍啊,你也没少去咱们山头砍树啊。”原来他叫张麻子。张麻子过来拍赵石头,“石头啊,你当然可以砍啊。但他们不能砍。”   “这啥说法?”周明沉不住气问了。   “你是外乡来的周家的人吧,俺们和你们周家有仇。”张麻子嚣张地说,“反正你们就不能砍俺们山头的树。”   “俺们十里村的山头不好进,你们不配进。”他看了看这七八个人,挥挥手又道:“这次就算了,下次可别来了。”张麻子本来想让他们把板车上的东西放下来的,但是看了这七八个壮小伙,也知道真要打起来,自己得挨揍,就说算了。   周林他们没说话,马清明嘀咕两句说真霸道之类的话。那张麻子就说:“俺不是针对你们,你们俩都可以来,但他们不行。”马清明听到这话明白了,想起之前的争水打架事件。赵石头说张麻子是赵家舅舅的亲戚。   周郡看了看他身后,没人来,赵家舅舅不出面,和张麻子打嘴仗没意思。但他们既然要引蛇出洞,当然也不能就这样不反驳离开。所以周郡就说:“这山里头树都是你家种的?那山里的头东西都是你家的?我们明天还来打野猪。”   “对啊,俺们明天还来,你能拿我们怎么样?”   “想打架?”   “打就打,谁怕谁?”王冬嵩已经撩起袖子了,赵石头赶紧上前拦住,然后这个说说那个说说。最后周林道:“俺们就不信这山被你们包了。明天俺们还真得来,那野猪我非打到不可。”他们推着车大摇大摆地走了。   张麻子气的脸红脖子粗的,立刻扯开膀子飞快地跑回去找赵家舅舅去。这人比他还嚣张。怪不得之前能把赵五打得那样狠。   这边周林他们一回去说明天同一时间集合。赵石头和马清明就说明天不去了。“那我真要打到野猪了,你们可别眼红。”今天挖坑做陷阱的时候这两人可没少出力,而且周林看了,那真有野猪活动的踪迹。他这可不是诳他们的。   马清明还是摇头,他知道赵家和周家恩怨的,不想掺和进去。赵石头说:“明个我有事,后个再去。”他离开的时候可是看到张麻子那眼神,还有他的话说明天要来,找人打断周家人的腿。在别人的地盘,赵五的几个舅舅不是好惹的,他只是想吃野猪肉,可不想自己变成野猪肉。   周林也不再劝。他们走后,他对王奔说:“你明天不要跟着了。”王奔才十一岁,跟着也没啥用。这是王柱的儿子,给他传香火的,花嫂子说王奔这孩子胆小,这次进山就是让他看看的。   周林去和周里正一说,周里正就道:“明个能不起冲突就别起冲突,最好将他再撩拨一下。你二贵叔跟着你们一起去。抓着野猪了,你就喊人来,没抓住你就赶紧回来。”鱼儿已经上钩了,可是时机不对,不能在别人的地盘上找事,会吃亏。   “要不改中午再去?”他要栽树,郑村长给他找来了两颗梨树和枣树还有一颗苹果树,回来他的孙子就和他说了,让他去拿回来。还有昨天路云在山里扛回来的小桂树。还有他带回来的苎麻,也不能放着。今晚上种两颗,明早再种上,也要忙到中午了。   周林无所谓,野猪没那么容易抓的。果然第二天周林和周郡跑去,没有发现野猪踪迹,奇怪的是也没有赵家舅舅来找茬。   几个人又在山里晃荡一圈,砍了几棵树挖了野菜很快就回去了。回来后路阳说明天他不去了,要和媳妇一起去烧炭。王冬嵩还是要去的,他要木头要好多木头,他要给即将出生的弟弟妹妹打个小床。   周林还惦记着野猪,说那里明明有野猪嚎叫和脚印,他也留下了野猪爱吃的猪食,怎么猪食不见了,野猪却没影呢。 第106章 野猪   路阳夫妻俩起的早天没亮就出发了,选好了地方,砍好了木块,糊好了土包,守着就成,然后路阳就让媳妇回去。他们准备开春后要孩子,这段时间就要注意起来,特别是媳妇要养好身体。路阳催促着,天没黑,路嫂子自己能回去,明个还要喂鸡喂鸭的,她也就没纠结。   然而刚下山还没到村口,看到了赵家大舅,路嫂子一个转身就蹲在路边田沟里,偷摸瞧着赵家大舅和赵家大郎在那比划着说着什么。离得远她听不清楚,后来赵家大舅走了,赵大郎一会儿也离开了。她才从田沟里出来,回了家也没琢磨明白,但本能地觉得要坏事。她夜里就没咋睡,一直提着心到了天亮,路阳还没回来,她不放心。   路嫂子起了床,去了鸡窝收鸡蛋,见周里正在检查割好的鸡草,她把昨天见到的事情说了。周里正说了句:“你今天把路阳叫回来。”然后又沉吟说着:“看他们也忍不了几天了。”   自从发现有人把毒草混进鸡草里之后,小周氏妯娌和王虎媳妇及王寡妇隔三差五地指桑骂槐地骂。昨天中午吃完饭又去骂的时候赵家老婆子出来说她们天天闹,嚎丧呢。然后就是一顿吵架。赵家几个媳妇和她们吵,最后郑村长媳妇和村里几个年纪大的妇女把她们劝回家了。   周郡的果树也种好了,今天是带着路拾去接小狗回来。路拾乐得嘴巴咧开,小手一直拍着巴掌,“小黄,接小黄。”大黄是他的好朋友,小黄呢,他就让小黄做他的弟弟。   赵雍家的烈性犬他是没找到,镇子上的刚子哥给他说了有家人家刚生了一窝小狗,说用几个皮蛋就能换一个来。五味居的刚子哥是他在镇子上的熟人了,每次去送皮蛋都要和他见面,两个人很熟了。   刚子哥在镇子路口等他,一下子给了他两条小狗,路拾一下子就抱住了,小奶狗一手一只,对着周郡道:“这狗好小啊。”两条小奶狗其中一只眼睛还半眯着,似乎全没睁开。周郡问:“这还要喝奶吧?”   不是说生下来几天了吗?怎么看着跟刚生的一样,能养得活?刚子哥说:“有几天了,好的都被挑走了。这两条狗弱,人家一股脑都给你了。”   周郡不太想要,路拾却道:“哥哥,养着吧,我能养活。”   周郡就把皮蛋给了刚子哥,然后又问五味居近来又开发什么新菜品没有?刚子哥说没有,说大厨和掌柜的意见不合,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搞呢。周郡关心:“那我们皮蛋还送吗?”   “送啊。掌柜的总不能不做生意。”他嘿嘿笑着,“我现在能上锅了,赶明儿你送皮蛋来,我请你吃我烧的大菜。”   几个人又聊几句,刚子哥就飞快地走了。周郡问路拾,“还去镇子上看看吗?”   “哥哥,大鹅可不可以再买一只?”   “行。”现在家里前院后院都挺大的,特别是后院更大。虽然种上了果树,开辟出来菜地种上了蒜,但还是有空余地方,后院不养鸡,养两只狗和大鹅还是可以的。   他们之前买了两三只小鹅,没养住,死了两只,家里现在只有一只大鹅有点少,再买一只也行,不买小的了,直接买成熟的可以下蛋的大鹅。   买好了,周郡又去肉铺摊子买了两斤羊筒骨和一小块瘦肉,准备回去用萝卜熬羊肉汤,做个羊汤小锅底,支上炉子,再去菜园子里弄点白菜,泡发点豆芽和海带,去小周氏拿点要点豆腐,吃个羊肉锅。   说到火锅,就不能不提辣椒酱。周郡怎么也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没有辣椒,也没有种辣椒。问了许多人他们都不知道。而且赵雍也不知道有辣椒,一说到辣的就是生姜八角桂皮花椒麻椒茴香那些香料。   青椒、彩椒、红椒、尖椒、线椒、羊角椒、小米辣、菜椒等各种的辣椒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   这让周郡十分意外又抓心挠肺的,因为他还有点喜欢吃辣椒,辣椒可以做出各种美味的东西来。可惜他去种子铺粮食铺都问了,人家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最后周郡只好归纳总结为这个古代辣椒还没有出现。番薯和土豆也没有。   这都是高产量的物种,这里都没有!但是有玉米高粱。只是品种不太适合他们这里的土地种,不过周郡打算种一点自己吃。还有紫苏、芫荽、香菱和荏苒这种菜可以做调味品的。原先的在旧房子那屋后开辟的菜地,虽然还可以种,但是离得有点远,浇水什么的也不方便了。   但是周郡不打算荒废,还会继续种,只不过会种上一些不那么珍贵的菜,比如萝卜、青瓜黄瓜、金花菜、青菜、葵菜、蔓菁、菠菜、扁豆、小葱和韭菜、芸豆等这些常见的家家户户都种的菜。一些珍贵的种子如玉米、大蒜、生姜、香菜,茴香、紫苏等他都会种在后院里。   现在家里有了钱,以前买不到的菜种现在也可以种上了,吃的就丰富许多。禹城过去在往南就是靠着海和江河,所以水产品海产品也很丰富。一些珍贵的比如鲍鱼、海参、鱼翅等这些干货他们买不起,但像是干海带、干咸鱼、废虾皮、紫菜等他们能买得起,可以尝尝。   家里有鸡鸭下蛋,现在冬天冷了倒是抓不到鱼,开春后偶尔也能抓到一两条鱼打打牙祭换换口味。还有西瓜和南瓜及向日葵,这些种子他之后也会买,然后慢慢种上。   一路上周郡都在思索着这些种子和家里的菜地。后院土已经翻好,肥料撒了一回,但是天冷有些菜不能种,要到了开春了才行。这样浪费也不行,赶明儿逮着两个鸡鸭在后院没种上东西的菜地里养着,要他们给那土翻翻捣鼓捣鼓,不过这个就要用荆棘弄出几个栅栏来,免得飞到前院和厕所里,弄得脏兮兮的。   路拾抱着小狗狗,乐个不停,还有一个小狗和大鹅在哥哥背上的大竹筐里,他时不时地走在哥哥身后,让哥哥停下看看竹筐里的大鹅和小狗。大鹅爪子被绑起来了,嘴巴也被堵上了,他就说:“忍一会儿,到家了就给你放出来。”   周郡看他一眼,“你要不要哥哥抱?”路拾已经走了不少时间了,周郡怕他小腿受不住。路拾摇头,“我能走的。姐姐说走路多就厉害。”   “这是什么道理?”   “因为有人说我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盐多,你要听我的。”路拾振振有词,“这不就是说走路多聪明吗,不然为什么要别人听他的?”   周郡哭笑不得,“有道理。”忽而又问,“你听谁说的这话?”   “想不起来了,许多人都说过。”路拾想了片刻回答道。周郡把他怀里的小狗抱过来,放进竹筐里,“那你往前跑跑。我们要快点到家。”娇娇这回午饭应该做好了,他们可能要晚了很久了。   又走了一会儿,路拾走不动了,周郡抱着他,大步迈着,路拾又道:“哥哥,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这么高,像你这样有力气呢?”   “你再长十五年。”   路拾并不知道十五年有多长,听到这里他就满意起来,“等我长大了,我就这样抱着你。”他抱住了周郡的脖子,“哥哥,我娘真的在天上吗?那我爹在哪呢?”   周郡很意外听到路拾提到爹娘,以前路拾顶多问他娘在哪,周郡在他会说话后就找了机会详细地和他说了他的身世和收养他的经过,还有他的小水壶也放的好好的。那个时候他的眼神懵懵懂懂的,随后他三岁的时候吧,在某天夜里醒来后,抱着他的小水壶喝水,然后又问了一次。周郡就又说了一遍,路拾从那以后就没有再问过了。   “有人对你说了什么吗?”   “赵三娘的弟弟骂我没爹没娘是野种。”   周郡眼里有怒气,这个赵家怎么总是阴魂不散的。路拾摸了摸他的眼睛,“哥哥别生气,他骂完我还没一天就掉进茅坑了,然后所有人都不和他完了,说他臭烘烘的。”   “哥哥等下给你做个小弹弓,以后有谁欺负你了,你拿弹弓弹他,但是不能随便弹别人,只能弹欺负你的人。”   路拾早就想要个小弹弓了,可是哥哥说危险,现在愿意给他做了,他欢呼起来,亲了周郡一口,“哥哥,你真好。”   然后他一抬头,看到了哥哥后面的有一群人,他睁大眼睛,“哥哥,你看周林哥和冬嵩哥哥还有周明哥哥抬着一头野猪!”   路拾这么激动,周郡立刻转身回头,果然是他们,大概离他们还有数十步远,四个人还有王仓抬着一头野猪。野猪全身黑兮兮脏兮兮的被绳子捆着,还用网兜也罩着。那四个人也好不到哪去,头发都散乱着,背后都背着锄头和弓箭,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是大大的,也看见了他们,周林还大力地挥挥手,喊他的名字,显摆着。   路拾从周郡怀里跳下来,赶紧往他们那冲,喊着:“哥哥,你们真的抓到野猪啦,真的好厉害好厉害!”   “那可不是!”周林洋洋自得的声音说道:“我周林出马,就没有空手的。”   “得了吧你,还吹。”王冬嵩笑着说:“这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谁知道他就这么凑巧撞到俺们挖的陷阱里了。”   “这还不是我精打细算。”   “那陷阱可是我做的”   “坑是我挖的,我们挖的!”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出来。周郡听了大概,就知道他们在十里村的山头还真的抓到了野猪。这野猪虽然不是太大,但也有一百二百斤,一晃一晃的。周郡已经走到近前,看着是野猪两个后蹄受了伤,那野猪还奋力挣扎着呢。   还活着!   他也快乐起来。周林还说待会儿要怎么分,那天上山挖陷阱的人都有份。这还真是白得的,他们就挖了坑做了几个陷阱,没想到还真能抓住一头野猪。哈哈,周林要是有尾巴的话都要翘起来了。这野猪猪肉一卖,加上家里之前攒到钱和周郡采药给他的四两银子,他就可以找媒人相亲起来,可以娶媳妇啦。   他们正走到大姜村的路口,眼看着都要到他们村了,后面突然有一群人推着板车飞快地冲了过来,木制轱辘飞快地转着,约莫有六七个人。他们人手里都拎着木棍,扛着锄头的,气势汹汹的。   周郡定睛一看,那不是赵家舅舅吗?   周林他们也看到了,几个人收起脸上的笑容,周郡道:“周明你腿长跑得快,回去报信,快!”他们抬着野猪本来走的就不快,是摆脱不掉他们了。   看来这头野猪恐怕遭了赵家舅舅的眼了。十里村抬回来的,他得到消息肯定就带着人追过来了。   “路拾,你也跟着哥哥一起跑。”从大姜村村口到他们村口步行走得慢要半个小时,周明跑得快,十分钟应该能到。   让路拾走,是害怕待会儿伤到他。而且这两个村口就一条路,路拾知道路,周明又在前面,不会走丢。   说话间那些人已经到了跟前。周郡只来得及吧身上的背篓拿下来,然后放到田里,大鹅还好,捆住了,可是小狗汪汪小声的叫声也激烈起来。   说不清楚是怎么打起来了,好像连两句话都没说完,然后就听到赵家大舅喊了一声:“抢回野猪!”然后周郡就感觉自己被踹了一脚,接着几个人就扭打起来。他们都拽着野猪,但是后来网兜破了,打得厉害了,也不管野猪了,而是专注地打架。   野猪绑着四肢钓到地上,网兜被野猪挣脱了,还有一只蹄子的的草绳也松了,但大家都在打架,也没人顾得上野猪了。   对方七个人,年轻力壮地,也带着锄头,他们这边也不相,还有着锄头之类的武器,打得也是难分难解。周郡心里暗自祈祷周明快点把人带来。不然他们这边肯定支持不住。说着周郡感觉自己背部又挨了一棍子,疼得很,错眼一看,有两个人正抬着野猪要往后跑。   周林就去追,他背上的弓箭已经被人卸下了。王仓也赶紧推开和他打架的人,挥舞着锄头去敲抬着野猪的人的头,被躲过去了。但野猪他一松手也掉在了地上,野猪头上的绳子松开了。   野猪嚎叫起来。王冬嵩发狠了,抱住一个人的腰,拼了命地用头撞他的肚子,然后一个矮胖子拿着锄头就要对王冬嵩背部敲。   “小心!”周郡赶紧用脚一踹,将那人踹了一个踉跄,王冬嵩起身,就在这个时候,周郡感觉有人拿着棍子对自己头敲——是赵家大舅!赵家大舅拿着棍子就对准了周郡的头,他面色狠辣,眼里冒着寒光!   “谁要你们欺负我哥哥!”路拾不知道从哪跑回来,搬着一块石头咋了过来,正巧砸到赵家大舅的腿,赵家大舅膝盖一疼,手里的棍就偏了准头。然后赵家大舅一回头一只大鹅朝自己飞过来,鹅翅膀煽动着,许多尘土飞到他眼睛和和嘴巴里。   周郡瞳孔一缩,头一歪,赶紧就地翻滚,躲了过去,“路拾,谁要你跑过来的!”他厉声喝道:“快离开这!”   路拾是个小孩,赵家大舅看了路拾一眼,也就没管他,他还不至于对一个孩子动手。但是这只大鹅真碍事。他用锄头打大鹅,大鹅扑棱着翅膀走了,回到路拾身边鹅鹅鹅叫着。   路拾听着哥哥严厉大声的话,小脸一绷,听话地跑到一边,但是手里还是抱着石头。那个野猪还在翻滚着,周林吼着:“这周明怎么这么慢?”   再不来他们人就撑不住了。王冬嵩已经挨了好几拳头,眼睛肿了起来,鼻血都流出来了。他们中间只有周林和王仓战斗力强,周郡吗拿着锄头在里面捂着,也挨了好几脚几棍子,头脑发昏,头晕眼花的。   “别打了,抬着野猪走!”赵家大舅吩咐道:“下营村人快来了!”他们说好一盏茶的时间就搞定,只要把野猪带回十里村,谅他们也不敢追过去。   眼看着又有三个人脱离战局,去抬野猪,准备把野猪抬上板车。   “不准走!”周林怒吼着,“这是老子打回来的!”然后他扑到马车上,周郡看着他们又围着周林,锄头冲着他的脖子去,赶紧也冲过去,然后又乱起来,车子倒了了下去,野猪身上的绳子都松了,野猪从板车上翻滚下去,然后野猪挣脱了绳子,嚎叫着要跑。   众人一惊,慌乱中周郡一抬眸,看到那头野猪疯了一般地冲到了路拾的方向。周郡脑子炸了,他厉声喝道:“路拾,闪开!”接着扛着锄头冲过去。   路拾看着野猪往他这来,也不害怕,嘴巴叫着:“野猪野猪,快去撞坏蛋!他们是坏蛋!我不是!”   就在这个时候周郡的锄头打住了野猪的后踢子,野猪嚎叫一声,叫声凄厉,陡然停住了。周郡心里一松,野猪扭头朝他冲过来,他也赶紧跑。   路拾没事就好。王仓刚才和一个人在地上扭打,就在路拾的左边,他趁着这个时候把路拾提留着放到了安全的地方。   路拾看到野猪追哥哥,扭着身子大声吼道:“野猪野猪!我哥哥不是坏蛋,他们才是坏蛋!”   这小孩子鬼叫什么?赵家大舅他们皱眉,拿绳子的拿绳子拿锄头的抗锄头,那木棍的拿木棍都去追野猪,抓野猪。今天这头野猪就是他们的!   “别打了,野猪都逃了!”   “逃了就逃了,今天这一架也得打,老子非打死你们!”周林戾气翻滚,他被激起了狠劲和不要命的架势。刚才那赵家三舅直接往他下三路打,他娘的,这是要他断子绝孙啊!   这回野猪谁也别要了!打!打死再说!   周郡快跑不动了,然后腿一软,感觉野猪都要扑上来了,野猪却陡然转了个弯,一头扎进了刚才的混战中。   周林王冬嵩还有赵家大舅二舅三舅几个人打得难舍难分的。野猪一冲过去,他们都散开了。凑巧的是野猪在几个人中间转圈圈,然后似乎找准了对象,专门朝着赵家大舅和二舅冲撞。   然后大鹅也加入战斗中,不过这个大鹅是无差别攻击,谁碰到了它,它就用鹅嘴咬人,扑棱着翅膀还有劲的,和野猪一前一后的,鹅毛飞的那都是。   “这野猪怎么回事?”有人叫着,“快,快来救我!”   “啊,俺的屁股!这大鹅疯了吗?”   周林吐出嘴里的鹅毛,“娘的,活见鬼了!”   邪了门了!   众人都傻眼了。   路拾笑嘻嘻地拍着手:“野猪野猪,大鹅,大鹅。对,就是他们,他们就是坏蛋!大坏蛋!”   这野猪还真是认人。   周林也被撞了一下,大鹅又扑棱他一下,然后他倒了下去。这回野猪和大鹅都放过了他,然后就不撞了,就专门朝着赵家大舅和二舅撞,猪嘴巴里还发出哼哼吼吼的猪叫声。然后赵家大舅和二舅架也不打了,就开始往回跑。野猪的撞击力可不小,那些人都人仰马翻比和他们打架来狼狈。   周郡抱着路拾惊魂未定,这回也顾不上什么伤痛的了,抱着路拾就往下营村走,刚才野猪朝着路拾冲过去的时候,他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脑子炸的轰轰的,一片空白!   后来路拾没事,野猪朝他撞过去的时候,他也是只管逃跑。这回野猪朝着赵家舅舅们那边撞,他也没心情看了,只想赶快带着路拾离开这危险的地方。   路拾却笑嘻嘻的,似乎没感受到哥哥的害怕和惶恐,“哥哥,野猪好厉害。你看,哥哥,你看呀!”   “还有大鹅,咱家的大鹅也厉害!”   周郡看到赵家大舅被顶了一下腰,身子立刻踉跄起来,那野猪穷追不舍,赵家大舅又被撞到了,倒在了地上,然后他又朝着赵家大舅旁边一个矮胖子撞过去。然后哀呼声和惊叫声那骂娘声音此起彼伏。一个白色的大鹅在里面像个球一样转动着,咬一口拍打一个的,有人要打它,它就扑棱着翅膀飞到你头上,躲过去。   赵家三舅和他带来的人急的团团转。这回也不打架了,开始打猪赶大鹅。   他看到路拾一直拍着手,嘴巴里嘟囔着:“让你们欺负我哥哥,野猪咬死你们。”然后他还大声叫:“野猪,野猪,撞,对就是他们,咬他们呀!加油加油!”两只小奶狗在路边奶声奶气的汪汪叫,像是给加油助威一样。   周郡捂住了他的嘴巴,路拾闭嘴了,摸着哥哥的伤口。他给周郡呼呼,“哥哥一定很疼,我给你吹吹。”   “大哥!,周林哥!来了!”路云的声音传来,王冬嵩听到了,他也倒在地上,抬着头,松了一口气,周明带的人终于赶到了!路云飞快地往这里跑,他身后也跟着乌泱泱一群人,虽然离得远,但是声音却都能传过来,带着杀气和狠意。   周林爬起来,一看也乐了,野猪撞到了赵家大舅,又去撞赵家二舅,后面的人纷纷追着野猪,这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玩杂耍呢。他虽然也被野猪撞了,那一下也顶的不轻,但却是乐了,鼻青脸肿也掩饰不住他的幸灾乐祸:“这头野猪好样的!”撞死这群鳖孙!王八蛋!   路拾点点头,显然很同意周林哥的看法。 第107章 后果   最后,周明带来的周大福王虎王铁牛他们也没有用武之地。因为一头野猪把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的。看热闹的人多了起来,大姜村的人也都赶到村口来看热闹,都觉得稀奇的不行。   后来郑村长也赶来了,看到野猪把赵家舅舅们都撞倒在地,在地上□□,然后野猪还跟发疯一般继续撞人。他好说得说要周大福王虎他们救人,总不能让他们死在这吧。   真是邪了门了!还剩一个赵家三舅和张麻子还苟延残喘着,其他赵家大舅带来的人早就跑没影了,躲在人群里。   野猪呢,现在的对象是赵家三舅,赵家三舅被撞倒在地,野猪又朝着张麻子撞过去。   后来几个人帮忙把赵家三个舅舅抬上了板车,赵家大郎和赵五兄弟终于赶了过来。他们看到自家三个舅舅躺在这里,一些人再追野猪,听了乡亲们的议论,不敢置信。   周林头昏脑涨地,这个时候家里的板车也到了,他和周郡王仓王冬嵩三个各自都躺在板车上。大鹅还在扑棱着,最后被抓住了,路云又将它捆好了,把小狗们也放进背篓里背着了。   赵家兄弟几个看到他们,眼神恶狠狠的,赵老婆子眼睛一瞪就要找麻烦。嚷着他们把人打坏了,要他们赔偿要他们偿命。有人嘀咕,又没死人偿什么命。不过看着那几个倒在地上的人恐怕也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周郡道:“这回是张家兄弟三人找茬。但他们的伤可不是我们干的,是野猪干的。”他指着野猪,“这么多人看到呢,可别赖到我们们身上。而且你舅舅们抢我们抓住的野猪,是他们不对。”   周林也说,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是呢,这就是报应。他抢野猪,是想杀了吃,野猪也抢着撞他,是给自己报仇。畜生做的事情,可赖不着我们。”   赵家人当然不愿意,女人们又是那老一套,在地方打滚着拍着大腿哭喊着命苦啊被欺负之类的,还想上来扯人,赵家男人们当然就是在后面怒视着时不时地想动个手。   周家人也不害怕啊,之后就看着周家村和王家沟的女人们也赶了过来,小周氏和王虎媳妇一马当先,也哭喊起来。王寡妇这个大肚子地一走一歇地还在后面。   王铁牛看到媳妇,吼着:“你大了个肚子,望着跑弄啥,快回去!”村民们也纷纷看见了,议论着,整个苦口嗡嗡的,那头野猪已经被抓住了,嘴巴没堵上,还在嚎叫着。   郑村长感觉自己头突突的一跳一跳的疼,要命了!他儿子扶住了他,郑村长深吸一口气,“都给我闭嘴!”   村民们静止了一刻,然后赵老婆子顿了下又嚎丧,“村长啊,老天爷啊。这回你可不能再偏袒他们,我哥哥啊。”   郑村长被吵得头昏脑涨地,大吼道:“行了!收起那一套!”他怒喝,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都闭嘴,让我把事情问清楚。”   他指了指自己的儿子,儿子扶着自己坐在了一条板凳上,大姜村的人真是爱凑热闹啊,都扛着长凳出来了,郑村长坐过去。然后挨个问人,不光问了周林他们还问了赵家舅舅,当然还有看热闹的大姜村的人。   大姜村的人可不管那么多,一言一语地说出来,其中有个人口才不错,说起那场面惟妙惟肖的,他活了三十多年还是头一次见。野猪这么灵性,说完了还问了句这野猪能卖给他嘛,他觉得这个野猪有灵气,想养着。   他这话说完,还有几个好事的也响应,也要问怎么卖,让人哭笑不得的。接着又有人去看抓住了的野猪,摸着它,议论纷纷的。   后来是赵家大郎突然嚎了一声,说舅舅没气了,这可不得了啊,郑村长赶紧去摸脉搏,还好,还好还活着,他也不耽搁了,立刻道:“驴车和牛车已经来了,送他们回十里村,这和我们村无关。”   郑村长按着自己的头皮,“赵家的,你想去就跟着去。这件事许多人都看到了,是野猪撞得,少在那哭哭啼啼要死要活。还有你们想打架就在这打,打完再回村。”他指着周家人和赵家人,一副你们谁打死谁就打的模样,他管不了了。   他真是累了,扶着儿子的手,慢慢走了。他本来就天气一冷,身子就不怎么爽利,女儿又来信说他家大夫人又要给财主老爷讨小妾,正在哭哭啼啼的,他婆娘心情也不好,和他吵了两句嘴,还没怎么着呢。就听到有人喊赵家和周家又要打起来了,出人命了,一听说这里有事,他一把年纪了拼了命地跑过来。   脑子乱哄哄的,声音吵成一团,在他耳边嗡嗡的,赵老婆子又冲了过来,寻死觅活的,王家那个大肚婆娘也在那嚎丧,哭着儿子。   郑村长脑袋轰然麻木了,看着儿子把他护着,那些人围着他都要他讲理,他突然觉得做这个村村长一点意思也没有,也不知道图什么。现在他是真的累了,刚才还被赵老婆子拽了两下,随她去吧。   打吧,打吧,都打吧。   打死才好!   郑村长离开后,周家人也要离开,赵家还要扯着他,但是周家人这么多,赵家还有两个兄弟和两个大孩子还没来,根本拦不住。大姜村的人在那说别找事了,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是野猪撞得,还不赶快抬走去找大夫,说他们赵家这外甥不地道啊,是不是想看着自己舅舅死在跟前啊。   好事者说话就很难听了,然后什么话都说出来了。十里村来的这五六个人只有他们舅舅伤势最重,其中三舅舅还能说话,但是腿好像动弹不了了。大舅二舅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十里村从这里一来一回要一个多时辰的路程,赵家大郎让儿子小跑着去舅舅家送信,找堂哥表姐舅妈过来,还要和张家人说一声。剩下的人看到舅舅那快断了气的模样,咬着牙送着舅舅们去镇子上治病。   周里正吩咐一声,让人把野猪抬回去。这事闹得,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搞呢。但是这真的和他们没关系啊,是野猪干的啊!周郡他们几个伤的也不轻,张大夫来了,给他们包扎了伤口,敷药后又开了几幅汤剂。   周里正把周家村和王家沟的人都叫了过来,“郑村长不管了,但我们不能就这样算了,我们先下手为强。”然后他让除了受伤的几个人歇着,剩下的男的都扛着锄头和榔头还有铁锹,说是去十里村找张家人算账。不过周里正先安排好,说是去十里村,其实是去大姜村,一定要等到孙里正看到后才能行动。   这事郑村长懒得管,孙里正作为他们的里正要管,而且十里村那边的张家人肯定也不罢休。赵家舅舅本家姓长,兄弟三人也是子孙很多,和赵家一样在村里也是霸道的。但这回没想到能做出拦路打劫的事情。   对,就是拦路打劫,周里正道:“他们就是土匪,我们要这么对孙里正说,让他们十里村的里正也过来,给我们一个说法,不然就去县衙告状。”动手抢劫,打伤多人,朝廷律例是要打板子判刑的。接着又让路嫂子和几个小媳妇去找刚才在村口看热闹的大姜村的人,家里的鸡蛋鸭蛋干菜之类的拿着,去唠唠嗑。   说是也不要他们干什么,就是把知道的事实说出来。然后小孩子嘛,也有事情,就是把野猪专门撞赵家舅舅们的事情当做稀奇的事情在村里说,让没去看热闹的人也都知道了解了解。   周郡真是打了一架后浑身都疼,他以前可是好好学生,没想到来这里打了两次群架了。不过周郡对路拾道:“好了,养一段时间就好,我们的大鹅呢?”想起那大鹅还真有一丝说不出的得意,虽然大鹅战斗力没有野猪厉害,还是无差别攻击,但这只大鹅的凶猛还是惊着了他。   厉害厉害。“在后院呢。”路拾跑过去,接着又出来,大鹅在他身后,然后身后还有两只小奶狗,“姐姐已经喂过他们了。”   周郡嗯了一声,“你照顾好他们,哥哥睡一会儿。”头打得还疼,懵的,周郡睡了。然后剩下的事是第二天他醒过来,路嫂子来说的。说周里正带着他们去十里村,还没走到就被他们的孙里正拦下了,然后十里村那边的里正带着张家的人过来相谈了。   周家这边要求他们赔偿药费,那边就不肯,说他们的人也伤了。但是他们这边的伤是张家人打的,而张家人的伤是野猪干的。   张家人叫嚣要他们交出野猪。周家要他们拿钱,反正两不相让,最后两个里正嘀嘀咕咕的商量半天,说让张家人出钱买了周家的野猪,把野猪拉回去,想报仇就杀了报仇,想留着就留下来养着。   张家人不干,他们的里正怒了,说跑到人家村口闹事,抢劫,丢人不说还没打赢。张家人说那野猪本来就是十里村的山头打得,他们下营村的人凭什么能拿。这回他们的孙里正说要是这样说,那山头可是朝廷的,是豫章王的,难道他们张家人比豫章王厉害,还敢占山为王了。张家人被这个糊弄住了,又说他们张大张二张三还在大夫那躺着呢,伤的不轻,赵家大舅还没醒呢,赵家三舅腿断了。   周家人就老话重提,这是野猪干的,那么多眼睛看着呢,可不是打架打得,再说他们的四个孩子还在床上躺着呢,也伤的严重,伤筋动骨一百多天,以后还不知道该在怎么下地干活呢。你们明摆着是抢人家东西,被野猪弄成这个样子。真能说坏事做多了,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能找谁。这事他们愿意退一步,要是不愿意退步,就闹到县衙呗。大不了那个畜生给你们偿命,但你们要照样赔偿我们。   张家人和他们的里正见他们有备而来,而且这事特么的真是邪乎,野猪怎么就这么巧撞张家那几个,别的人也撞了,但是人家撞得没那么重,莫非这张家人真的是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伤天害理的事情。   里正也知道张家和赵家霸道,平日里偷鸡摸狗横行乡里的没少干那缺德事。没看如今许多人都在看笑话嘛。行了,两个里正商量着强行压着张家人,让他们闭嘴,这是比谁嗓门大吗?人家周家一下子来了十多个壮劳力,各个都不肯让,而他们张家躺下了三个,还有两个在照顾他们,女人们又只会撒泼地哭。张家的侄子呢,还是下营村的,现在还没露面。也不知道打什么主意的。   最后张家人熄火了,他们没出钱买野猪,但也没要到钱。周家人退回来,赵家五兄弟又开始闹,不过这回没有打起来,郑村长发话了,谁要在村里打架,赶明儿他就带着人给谁搬家。要想打架出了村再打,不论是死是活都在外面弄了干净再进村里。路嫂子说完了,问他:“这事还有的闹呢,你近来不要随意出去了,养着。”   周郡点头,路嫂子走了,又让周娇他们把院门关紧。这回河对岸两边正在骂战,打架不能打,但是骂战却是少不了的。路嫂子看到大着肚子的王寡妇和王虎媳妇还有几个妇女们在河边跟唱戏似得吐出一连串脏话,和对面赵家的媳妇有来有往的骂着。这骂人的唱词花样百出不重复,然后对面的赵家媳妇就是复读机,重复着骂断子绝孙什么外地人祖宗十八代之类的。   突然王寡妇一弯腰,捂着肚子疼起来,路嫂子赶紧去扶着她回家去:“你说你和争这口闲气做什么,肚子里的孩子重要啊。”   王寡妇眼珠一转,“我装的疼,这孩子乖得很,我这阵子郁气的很,骂着也舒服。那野猪在那养着,我们真的不杀了吃?”   “咱里正说再等等?”赵家那三个舅舅还不知道情况如何呢,万一嗝屁了,那这事还有的磨。这不张家人来了,但不是对着他们这边来,而是直接朝赵家走去。张家人觉得张大张二张三之所以要抢野猪,是为了给妹妹一家出气,现在都躺下了,赵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不能单着在一边看着。   赵家当然不会在一边看着,这回思索着怎么给自家舅舅报仇呢。张家说那边有人在偷偷烧炭,被他们逮住过。赵家大郎又说他们养的鸡鸭多,还卖鸡蛋肯定有钱,就是不拿出来。   现在舅舅们吃药养伤要钱,他们不能就这样算了。但是现在郑村长在村里压着,里正呢警告他们不要太过分。外面又都说他们是自找的,野猪撞得也能赖到别人身上,根本就是自作自受,所以现在他们的名声不太好。赵家三舅的大儿子要结亲相看,那家人是高台乡的,听说了这件事就委婉地推了亲事。   高台乡的人都知道了,可见野猪这样邪门事传的多远。还有好事者编了顺口溜的,人家一提就说那野猪灵性,肯定是得了什么机缘,不然为什么只撞你们张家人,不撞别人。   据在场看热闹的人说后来野猪被抓住了还朝着赵家舅舅们吼呢。从前只听说有那牛专门撞穿红衣服的人,没曾想野猪也能。不过大部分都穿黑灰衣服,可是那野猪怎么就认准了呢。   下营村的人听说这个八卦,已经有很多人去周家看那头野猪了。都稀奇地不得了,周家也一遍遍的不厌其烦地说当时那个场面。经过渲染,村民们心满意足地听完出来,说比那酒楼说出的话本传奇还好听,毕竟是这是他们身边发生的事。   赵家得知这个当然怒不可遏,他们都成了笑话了。这如何能忍得下去,于是就商量着如何给他们一个教训,最好能弄出点银子来。   张家来人是赵家大舅的儿子媳妇和赵家二舅的婆娘,他们的老娘去照顾自家儿子了,没来。在赵家待着听赵家人放狗屁,他们就很不耐烦,现在只想要银子赶紧把他们的伤治好。虽然现在冬天地里活少,但是他们却不能去砍柴了,家里少一笔收入,不好过冬啊。   听说赵家要他们张家两个儿子一起来去堵赵家人。他们就不干了,直说不掺和,家里的事还扯清楚呢。后来又吵吵着说他们要想办法弄点银子来,家里等着开药呢。后来张家人拿了赵家五百文钱走了。然后赵家老婆子就更恼怒了,那是她娘家兄长,她说不出来不字,但是她就把恨意放在了周家人身上。   但是接下来几天内,周家人都很老实,也不出去,还是照样骂着,赵家人没找到好机会。然后呢他们的舅舅伤势一个腰伤了;虽然能活着,估计要躺着躺好久,就算好了也有旧伤了,一个腿断了。接上了呢也要休养,如果养的不好说不定会成个瘸子;还有一个头被猪蹄重重踩了一下,暂时看不出啥来,偶尔会剧烈的头痛,眼睛也疼,还有几个轻伤的也是浑身疼,哪哪都疼。   这仇不能不报,赵家人时刻等着机会呢。 第108章 陷阱   赵家终于等到机会了。路阳夫妻俩再次山上烧炭了,被赵三娘发现了。赵五是第一个说:“在村里找不到机会,但是这路家夫妻俩也有不少钱,舅舅打劫过他两次,咱们把他堵在山上,揍他一顿,那碳也是我们的。”   “不用多少人,赵四还有大郎和我,三个人就够了。三娘也跟着,给我们望风。”四个人立刻摸黑悄摸摸上山,赵三娘想到从马家小子那得来的消息,找到了他们烧炭的地方,几个人到了后天很快亮了。他们看到路阳夫妻俩正在把烧好的碳放在竹筐里,夫妻俩收获满满。几个人等他们背着篓要离开的时候,冲了过去。   路阳夫妻俩看到他们表情一愣,然后撒腿就是跑,在山中哪里那么好跑,几个人下意识就是追,大概三分钟左右要追上的时候,路嫂子一个趔趄摔倒了,路阳吼着:“你们想干什么?”   赵五朝着他们不耐烦又得意地说:“当然是想要你们的碳了。这回看你们往哪跑!快!”在这里抓住他们揍一顿,然后东西一拿,回去后就死不认账,任谁也拿他们没办法。他们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就算路阳夫妻俩指认他们,拿不出证据来,村长根本不会理会。反正双方心知肚明现在是仇人。   他们就冲过来,但是忽略了路阳夫妻俩逃跑地路线和脸上的神情,他们跑啊跑,几个人抓住了路嫂子,但脚下一松,突然被掉进一个大坑,只听一声尖叫,赵三娘喊着有人来了。赵五郎却在喊着,“我掉坑里了,先救我,我的脚踩到夹子了,疼!”他一脚踩空了,而一转眼路嫂子已经逃脱十步外来,路阳呢,在树林里转个弯不见人影了,赵大郎听到三娘叫唤去找她了,而赵四也不见了。   赵五吼着半天,赵四姗姗而来,好不容易要把它弄上来,结果又不知道踩到什么陷阱,头一扎也掉进大坑里了,砸到了手头上,头破血流的。兄弟俩这回明白过来了,这是路阳夫妻俩故意引着他们走这这边来,故意让他们掉进陷阱的,也不知道挖了多久了。   “三娘和大郎呢?”赵五憋着气问,赵四摇头,“我追着那路阳没追上,三娘不会有事的。”三娘只是帮着他们看人。他这是猜错了,赵三娘和赵大的儿子赵大郎兄妹俩现在更惨,赵三娘的手被蝎子咬了一口,她吓得哇哇大哭,赵大郎焦急地背着妹妹往家赶,要赶快找大夫。这种毒蝎子晚了是要人命的。他也顾不了叔叔们,只想赵三娘赶快能得救。   可怜赵四赵五在荒山野岭的陷阱里又渴又累又受伤又晕乎地待了一天,还有毒虫偶尔爬过他们,这两个人在陷阱里也不敢休息,时刻紧绷着精神,眼看着天黑了,家里还没人来找他们。赵五再大的气也没力气撒了,坐在那呆呆地。天黑后山风呼呼刮着,赵四头破血了懵的很,嚷着头疼,然后不知道哪里的声音,听着怪吓人的。   家里人难道给他们忘了。家里人可没忘,只不过一下子被赵三娘的中毒吓着了,赶忙救人,张大夫说给吸了毒抹了药后又赶快让他们去镇子上再请大夫,说这种毒要用到什么青葙解毒丸,他的草药只能延缓中毒,再晚一点命都保不住了。家里人不顾的别的,赶紧借牛车往镇子上赶去。等赵三娘安顿下来,后面就想起他们来,已经是半夜了,家里赶快来人找了,把两个人弄回去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这折腾得很。   这两人在山里陷阱里冻了一夜,又冷又饿又怕又怨恨的,回来后身体上还有伤,在山上冻得发抖寒气入体,回来后吃了饭睡下,赵五还好,醒了过来,除了脚上有伤,其他还好。而赵四可就惨了,竟然发起了高烧。这回赵老婆子也顾不得什么了,再次去请张大夫,可是这次张大夫竟然不在,去别的村出诊了,等找回来后赵四烧的狠了,下了两副药灌下去,又看他头上的伤口,好家伙后脑勺都肿了一个大包,张大夫无语的很,说怎么不早点来找他,说他只能看发烧,这伤口肿的跟大鹅蛋一样,也别等了,赶快找辆车送去城里药房看,晚了,人要没命了。   赵家都傻眼了,这怎么比赵三娘中毒还厉害呢。不管怎么样,不能让儿子没了命啊。刚娶了媳妇呢,媳妇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呢,所以又让赵三夫妻俩借了辆驴车把赵四带去城里。这样一折腾下来,家里老的小的都不停歇,翻来覆去地忙,家里的钱这几个人吃药都废去大半。赵老婆子气得啊一天都吃不下去饭,偏偏还有不识相的来问他们这是怎么了,怎么家里都伤了。赵老婆子怎么知道啊,明明是去找路家夫妻俩的事情,怎么人家回来好好地,受伤的还是他们?!   赵老婆子就把路阳夫妻俩偷偷烧炭的事情说出去,这回她家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但是那人听了很疑惑地问他家烧炭和你家人受伤有什么关系。赵老婆子说不出口来,总不能说自己找茬不成反被伤。这样别人绝对说他们自作自受。还有人说他们最近走霉运,是不是缺德事做多了,要赶快去烧香拜拜,把霉运赶走。当然这不是对着她说的,指桑骂槐让她听到的。赵老婆子眼皮一番,差点没气背过去。然而却是把这话记在了心里,晚上睡觉还在想,是不是该真的去拜拜菩萨。   大儿子还在她娘家照顾舅舅们,大儿媳妇和大孙子在照顾赵三娘,老二夫妻俩地里的活要干,老三夫妻俩去照顾四儿子了。最小的儿子赵五还在床上躺着,这一家的竟然没几个能动的。赵老婆子夫妻俩商量半天,觉得还是找蔡湖村的那个半仙算算,是不是真的最近走霉运。是不是有人故意诅咒他们家,一定是河对面的周家人在背地里做了什么。   与此同时,路云此刻正在给周郡和周娇路拾描述赵家的惨状,“你没看他们家现在关着门,里面是不是传来哭声和骂声。周林哥的陷阱真是厉害啊。”   “能不厉害吗?”周娇道:“路嫂子说要不是她提前走过一次,又认识周林做的记号,说不定也掉下去了。”周娇捂着嘴巴笑着,“这回他们家应该会消停消停吧。”   “赵三娘那毒蝎子是凑巧了,谁知道她这么倒霉。”他们只挖了陷阱,可没往里面放毒物,所以赵三娘说被毒蝎咬了被背回来的时候他们也吓了一跳呢,后来幸亏毒解了。不过山里有毒物也是正常,只能说他们很倒霉。   几个人正说着,院门有人敲了,周郡出来,路云喊了一声得知是赵雍,他开了门,赵雍进来。赵雍是前阵子回来的,他见几个孩子都乐呵呵的,也知晓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便道:“我把大黄给你们带过来,这段时间我在家,让大黄给你们看门。”   大黄从后面进来,两个小狗吓得直往后躲。路拾跑过去和大黄玩,周郡把他带进自己房间里,“你算好了?”他回来没多久,澧县那边也传来消息,说还要多加一批皮蛋,而且又要签独家。周郡这镇子心思都在防备赵家上面,对这个倒是忽略了。   赵雍得知后就说他来弄,然后去城里收回了货款,然后还有一个五百个皮蛋的生意有意向了,是他去禹城采药和找彤彤消息的时候,谈上的。说那人只是有意向,但具体的还要谈。他是不敢这个时候离开家的,于是赵雍就自己去了,回来后说是成了,四天后要把货送过去。然后呢,澧县这边也传来消息,周郡和赵雍琢磨怎么才能把澧县那边生意做好,签独家又怎么能利益最大化。孙掌柜没说要签独家,另一家要签,这样孙家的生意怎么办?其实能不签就不签好,签了也有好处,以后送货能一个季度去送一次,货款回的也快。   赵雍和他商量各种细节,但是具体的还是要他们亲自去一趟,或者赵雍和路嫂子去一趟,他只对他们两人很放心。这些细节两个人琢磨半天,计划着各种方案,孙掌柜的那份订单不能丢,最好能签两份。在他们商量细节的时候,两个人你来我往凑在一起,窗外周娇见状,把路拾牵着走到一边去:“赵雍哥又黑了许多,也不知道那彤彤有下落没有?”   她走后不久周郡也问了,赵雍怅然摇头。周郡便知道是白跑一趟,也不去问细节了,转而让他在这吃饭。最近天冷,他爱上了羊肉锅子,但因为一连串的事情很久没吃了。更主要的是周家还养着那野猪呢,要周郡来说直接杀了了事,但周林说着野猪野性和灵性并存,恐怕是有福气的猪,竟然舍不得杀了吃。   周郡其实心底觉得不是那野猪灵性,而是路拾灵性,但他绝对不会说出来,反而在人们要把路拾扯上联系的时候不留痕迹地把话题弄偏。还有他们家的大鹅,也被人来看过。周郡还曾想将它卖了,后来转念一想不能做的这么有痕迹,就养着了。   羊肉锅羊蝎子肉,天冷补气得。周郡还做了蒜蓉酱,和香叶粉。赵雍沾了蒜蓉酱后看着周郡,猜出了他的意图:“你想卖这个?”   “怎么样?”   “很不错。”他大加赞扬,“但如今蒜种种出来,却还是少了些。”他家也种了,但是要卖出去依旧不够。“我从禹城带回来了姜种,等开春了我教你种。”姜最好卖,虽然没有野生姜价值高,但是如果能大规模种出来,然后卖出去,完全能够让周郡重新读书。   还有他,这批姜种种下去成熟后再卖出,他就不去采药了。吃完羊肉锅后,赵雍出门,寒风刺骨,估计要下雪了,他看到河对面的赵家二娘端着盆在洗菜,时不时地抬头望着这里,对上了他的视线,赵二娘陡然低着头,端着盆跑了。赵雍心里冷笑,赵家还不死心。   赵家怎么可能死心呢,但是现阶段的确是折腾不起来了,赵老婆子看到家里这样子,赵四回来后躺在床上,昏睡的模样,她还真的去隔壁找了大仙问问,人家告诉他,家里犯太岁,这两年最好潜心养伤,不要生事。赵老婆子追问是不是小人诅咒,那大仙却说不可说。   赵婆子嘀咕她不专业,惹恼了大仙,赶了她出来,然后她回来的时候路过水坑被一颗树枝绊倒跌到了,树枝又刮破了眼睛,赵老婆子就信了,回来后果然没有再让儿媳妇儿出来和周家对骂。   就这样一直到了腊月。下了一场大雪后,赵家舅舅那边也没任何音信传来,周林就把野猪宰了,直接在村里卖,比正常的价钱低五文钱,专门买给下营村的人,说是让村人都尝尝味道。有村里老人就说这是个知趣厚道的。大家还真特别乐意吃这野猪肉,杀猪那天好些人来看热闹。看着这头充满灵性的传奇的野猪被杀,然后每家都买了一点回去。   当然赵家是没来买的。 第109章 报应   这一个多月内,周郡在家读书练字,顺便教几个孩子读书认字,在家做各种吃食,琢磨如何吃的好吃的妙,养生舒服的很。然后就是照着赵雍给的那本草药集上写的去找草药,还让几个孩子一起。然而天寒地冻都没找到啥,但日子过得十分平静。   赵雍这边却是忙的很,他和周立一起去了澧县,还是按照他们说的供货,不签独家,然后又顺便谈成了一笔,不多,只有二百个皮蛋,孙掌柜的每个月涨了100个。这样他们约定每两个月来澧县一次,货款当面给清,定金是总订货额度的百分之十。   这样按照他们这样养鸡养鸭下蛋的频率和规模,能够供应的上,如今天气又冷了,鸭子不好养了,每日赶鸭在水里,鸭子会生病,所以下蛋频率有所降低。因为赵家的事情周郡不敢随意出村,他家里的三个孩子他不放心。赵家现在有些偃旗息鼓,但谁知道再憋着使什么坏呢。赵雍觉得周郡这人心软,不会使那些狠毒的手段,要他说那次在山中陷阱里,一群人直接将赵四赵五腿打断,保管能给他个深刻的教训。   他从澧县回来,又去禹城把另一笔生意谈成了,500个皮蛋两个月送一次,这次他把送货的差事给了赵礼家,赵礼从他姐那件事后一直和他家交好。母亲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人家帮了你,你现在既然有了差事,自己忙不过来,不如分出去一点,也算礼尚往来。毕竟他们祖祖辈辈都在村里住着,不必闹得如此僵硬。赵兰还年轻,和宗族来往有好处,就算他以后发达了,但是宗族也是躲不掉的。而且人家孙还在帮你放牛喂养的。   赵雍对赵礼有心结,但是也承认母亲说得对,送货要可靠的人选。去澧县路程不近,他可以自己去跑,但也有人跟车。如今赵礼一家时常过来陪着母亲姐姐说话,两家来往频繁。前阵子赵礼婆娘还说该给赵兰说亲了。只是彤彤没找到,赵兰也没那些心思,刚归家一年,她不愿意再嫁入别人家,母亲也舍不得,所以拒绝了。母亲转而忧心他的亲事,他自己是不急的,何必耽误别家姑娘呢。   就这样到了年关,今天又是一个大冷天,雪下的很大。腊月二十三小年夜的时候,大家美美地吃上一顿。如今总的来说起码能吃饱了,今年周妮他们还做了新衣服呢。小年夜前一天白天开始下雪,一直下到了夜里,雪厚厚的,外面被封呼呼吹着,人走在外面风一吹寒气从骨子里冒出来,所以吃过晚饭后所有人都早早地躺在了被窝里。   周郡和孩子们早早地就睡了,天冷后他们都挤在了周郡的屋子里,把火炉搬在了床边,烧着木炭,周娇和路拾睡在上铺,周郡和路云挤在下铺。因为烧着炭火,所以窗户留了一丝缝隙,风吹得进来,路云蒙着头睡了。周郡听着那簌簌的雪落声,感觉寂静又适宜,他估摸着这一整年的收成和收入,心底默默思量着明年的计划。   正月里他们要去给柳工送礼,可是送什么呢?这头一件事就让他绞尽脑汁了。他在这里想心事,却不知道赵家的报复开始了。   张家人白天就偷偷来了,来人是张三和赵家舅舅的大儿子,还有一个张麻子。赵家大舅和二舅算是被野猪给毁了,在家养了两个多月还是不能下床来,往年这个时候他们砍柴去城里卖钱也能挣一笔,然而现在的情况是他们吃药养病把家里的银子花了大半,而且家里孩子要说的亲事也黄了。就算不黄,也没有给孩子办喜事了。这个年过得惨兮兮的,家里愁云惨淡,看着赵家大舅和赵家二舅那样,家里人哪有不恨的,这个样子眼看开春也不能干活了,春耕又少了两个劳动力,还不知道有多大损失呢。   赵家三舅受的伤轻一点,现在是能下地走动了,他这次来是想了一个恶毒的主意。他要放火。赵家大惊失色,说现在下着雪呢,能烧得起来。张家人说就是下雪才来,谁能想到会有人在雪夜里放火烧人。他可以等雪停了再下,如果今晚雪不停他就等明晚。   总之他认为这雪夜里是最好的时机,人们都睡得早不会有人起来闲逛。而且他还听赵五说那些人前些日子刚把屋顶的雪扫下来,又加固了一层茅草,加上他们鸡窝冬天到了也要防寒,茅草和土块还有木头都重新加固了一层,这不是最好的燃烧材料吗?   他放了火就回到赵家来,等着他们烧起来,鸡窝那边的鸡绝对鸡飞狗跳的,许多人救火又能趁乱拿些值钱的东西,就算拿不到也要出口恶气。就是那野猪肉还能剩下几块呢,可恶,那个野猪!总之赵三舅舅心意已决。赵五一看这样,计上心头,说他们去周家那边放火,他这边带着两个人去周郡家看看。周郡这新房子盖得,都说没了钱,可是皮蛋一车一车的卖,家里有有鸡有鸭有鹅有狗有肉,还有那厚实的棉被和绸缎的。再说他之前可是见过那豪华的马车搬东西进去的。他们家就三个小孩,就周郡一个小年轻,他怕什么。带着两个大侄子就能制得住,到时候那边一起火,这周郡肯定要去救火,他趁机进去捞一笔。   说干就干。半夜的时候大雪停了,几个人又等了半个小时,拿着火折子背着茅草偷偷出发了。赵三舅舅打头,悄悄地越过了河边,来到了周家人住的一排房子,他们蹲守着,万籁俱寂悄无声息。他们去看了看鸡窝,把茅草点着了,又怕熄灭,又点了三个火把扔到那个装柴火的棚子里。眼看着那茅草和木材烧起来,赵家三舅和侄子露出了笑容。   烧吧,烧吧,烧的越大越好,睡吧,睡吧,睡得越香越好。哈哈,一头野猪让他们家受到了这么的灾难,现在家里哪个不是一头火一肚子气,大哥二哥躺在那疼痛难忍,大嫂二嫂咒骂哭泣,家里的孩子一点就炸,过年都不能吃点好吃的。要你们也尝尝这滋味。   他们看着火烧起来,就要离开。刚走两步,就听到有开门声咿咿呀呀的声音。这木制的门因为潮湿膨胀碰的一下被踹开,“周大嫂啊,婶娘啊,我媳妇要生了,她疼了!”   王铁牛的大嗓门吼得所有人都一震,他急的直转,怎么办怎么办,他什么也顾不得了直接去敲周林家的门然后又跑去敲周里正家的门,媳妇要生了,羊水破了,该怎么办,稳婆。哦!对了,杨婆子,快去找杨婆子,王冬嵩也出来,他听到他娘的叫声,二话没说只皮了件袄子就往杨婆子那跑。   他都跑出去转而看到墙壁上有火光,然后一转眼看到鸡窝,王冬嵩惊呆了,下意识地大声喊着:“着火了!快,着火了!”   王铁牛把周大婶娘拉着出来,听到这声音,赶紧往外一看,“着火了?!”   “你们是什么人?”   “别走!”周里正一家也被吵醒了,周大福披了外套出来,看着儿子冲出去对着人喊,他也急忙拎着水桶救火。   赵家舅舅没想到不到一眨眼所有人都蹦出来了,他想跑也跑不掉了。   接着有两个人影冲过来,扛着锄头就往他们身上招呼。   “天杀的,这个哪个丧天良的狗东西!”   “着火啦!大家快出来!”   “老娘今天非打死你!”   “救火!快救火!来人啊啊!”   灭火的灭火,追人的追人,生孩子的生孩子,帮忙的帮忙,下营村其他人也被这个吵醒了,纷纷出来。   赵家三舅和他的大侄子被人发现,赶紧不要命的跑,但是后面的人紧追不舍,锄头打在头上,他们本来想往河边跑的。   但是一转头看到河边对面也有人听到呼叫声打开门来,火把都点起来了。只好往山头跑,但是王铁牛和王满追着不放,跑的气喘吁吁,一榔头敲到了他的背部,他踉跄了一下,又被王铁牛的锄头敲到了腿,惨叫一声,终于跑不动了。   “狗娘养的,老子让你放火,让你放火!”王铁牛狠起来那真是不要命,王满赶紧将他拉开,“嫂子还等你呢。”   “对,媳妇!”媳妇要生孩子了,他又踹了几脚,飞快地回去了。王寡妇没想到孩子会选择半夜要出来,她睡觉前还觉得肚子里的娃能等到过年后再出生,年后是龙年,没想到年前他就迫不及待地要出来,属相变成了兔子。肯定是感觉到有人要放火坏事,所以迫不及待地提醒她,王寡妇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还在想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个福星。   就在赵家三舅他们放火的时候,周郡家的墙头外下就架了一把梯子,赵五和他的大侄子赵大牛还有赵三的儿子叫狗蛋的就来了。他们知道周家墙头上有东西,白天的身后看过都是荆棘和石头,所以攀爬不容易,所以他们自备梯子。   狗蛋望风看着人,赵五和赵大牛爬着梯子上了墙头,刚准备下去的时候,赵大牛的手按到了石刀,嗖的被划破了,血流如注。赵大牛没忍住哎呦一声,然后大黄就不知道从哪冲出来对着墙头大叫。   赵五一看不妙,立刻要下了梯子,然而他忘了赵大牛在他身后,一转身就把赵大牛碰了下去,掉在了地上,不过穿得厚又是雪地,应该伤不着。   大黄还在叫,然后两只小奶狗也叫了起来,接着周郡屋子里点起了蜡烛,有了亮光,赵五看着梯子倒了,让狗蛋赶紧带着赵大牛走,狗蛋在下面接应。“快走!”   狗蛋和赵大牛赶紧搬着梯子小跑离开,赵五跳下院墙,手按在了雪地里,手腕一下子埂到了一块石头上,然后感受到一阵专心的疼,他没顾上犹豫,爬起来撒腿就跑。跑过河边的时候听到周家那边闹了起来,有人喊抓贼,有人喊救火。周郡打开了院门,大黄和大鹅都冲了出去,直奔河边而去。   赵五和大牛狗蛋好险而巧地赶回了家,关上门,然后赵家两个儿媳妇听到外面声音,知道是他们回来了,但是他们的舅舅还没回来,又听到吵闹声,就知道事情有变化了。赵家大儿媳妇没忍住出了门,正巧对门一个婆子举着火把开了门,两人一对视,赵家大儿媳妇就问:“这是怎么了?这么吵闹?”   “抓贼呢,听说抓住了。”婆子道:“我儿子去了,听说是有人故意放火,被周家的抓住了,这回肯定要被砍头。”   赵家大儿媳妇心砰砰跳,关上了门。赵家人都起来了,在院子里急的乱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是要承认,还是否认,他的舅舅该怎么办,要不要去帮忙,真的会被砍头吗?“小五,小五!你怎么了?”   “儿子啊,我的儿子!”屋内又传来惨叫,带着惊慌恐惧,“快,快去找大夫,快!”大儿媳妇听到婆婆的声音都尖利起来,破音了,她蒙头转向地往屋内走,就看到赵五这个小叔子捂着手掌,七窍流血。   她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怎么办,这到底是怎么了,她攥住女儿赵二娘的胳膊,女儿也吓坏了,脸色苍白,“叔叔……小叔他……”   “砰砰砰!开门!快开门!”有人撞门,院门啪啪响,赵二娘尖叫一声,“谁?”   门啪的一声被撞开了,四五个大汉绑着三个人推嚷进来,“你们赵家人好毒的心,丧尽天良的烂人!竟然要放火杀人!”周里正在后面用气提着,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你……”大儿媳妇说不出话来,因为她看到他前的赵家三舅和张家人,还有他们后面跟着的赵家族老和郑村长,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而这个时候赵老婆子还抱着赵五哭泣,赵四和赵三撑着身子爬起来,他们的媳妇扶着他们,家里的孩子都被这接二连三地打击惊呆了。院子里挤进来许多人,有人看见了赵五的模样,吓得目瞪口呆,赵五还在七窍流血。郑村长一看,暗道不好,赶紧去让人找大夫来。   天很快亮了,赵家愁云惨淡,哭声一片。赵五被雪夜虫咬了一口,这种虫很常见,虽然赵五七窍流血,但是死不了,只不过后遗症很严重,这种雪夜虫是大雪过后才出现的,雪融化后就消失,它咬了人之后,人的鼻孔眼睛嘴巴都会流血,毒血流出来人就没事,反正死不了,但是被这种虫咬过之后每到下雪的时候全身上下都会疼,还会时不时地流鼻血,更重要的是这个虫会导致气血不足,肾虚多尿,身体里存不住水,反正以后一干重活就会更加虚弱,还会早衰,有小道消息称还会阳痿。张大夫连夜过来给他服了药。   相比赵五的伤势,赵家舅舅几人才是最严重的,不过都是皮外伤,郑村长对十里村的张家人一点好声色都没有,也懒得管,全凭周家人想怎么样就怎样。周里正曾经仔细地打听过赵家和张家,知道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民,大字不识几个,就因为家里兄弟姐妹多,孩子多,族人做,又凶悍,所以格外霸道,既然如此,那就直接将他们送到县衙。他们的县令杨大人听说是公正严明,爱民如子的,既然这样就去县衙。   这回他们全然占理,又是人赃并获,有许多目击者,张家人躲不掉了。而且救火虽然及时,但鸡窝那边仍旧被烧毁一些东西,损失了几只鸡鸭,推嚷救火追人期间,王满爹还摔了一跤,他年纪大了,这摔跤摔的可不是小事,也需要赔偿,王满媳妇救火的时候闪了腰。郑村长既然不管,那么他就不村里自己解决了,后天县衙会放长假。房间期间不会审理,今天送过去说明情况,这赵家和张家人就在牢里待着吧。   周里正喊人,不,他自己带了孙子和王虎,还有王满这个苦主和王铁牛一起去县衙。但王满说他媳妇刚生下一个胖大闺女,他要陪着媳妇和女儿,不想去,周里正不勉强,看了一眼周郡,周郡也摇头,他把孩子们留在家里也不放心。后来王柱和王冬嵩跟着去了,王冬嵩是第一个看到他们放火的人,该去说明情况的。王柱跟着王铁牛一起抓住了赵家三舅,也要去。虽然他们都不太想去,但是周里正呵斥着说这次说明白了就是一劳永逸,他们害怕也要去,只是问话,有什么说什么就行。   郑村长没想到周家人竟然要去县衙,这回惊讶了,他想打哈哈,劝他们不要去县衙,但周家人问他要如何处理,现在是夜里偷摸放火,如果不反击,他们肯定是持刀砍人,他们害怕啊。   郑村长心里有些不高兴,但他话说过了,他不管,周家想怎样就怎样。现在他只好点头,周里正去县衙也不是没准备,他还去找了孙里正。这是他们的里正,应该跟着一起去。孙里正大过年的也不太想管这些事,后来周里正好说歹说,家里的鸡鸭送了四只,跟着他们一起去了。他们借的是赵雍和郑村长家的牛车,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赵家人这回真的惶恐了,农人对官差和官府总有种恐惧,张家人被带走了,肯定会说出他们的计划。赵五现在躺在那,他们连去找人家麻烦都不干,还兴庆没有发现赵五曾经想爬人家墙头。刚才周家那老头说什么入室抢劫要被流放什么的,把他们都吓住了。   所有人都走后,赵老婆子看着各房躺着的躺着,伤着的伤着,小的嚎啕大哭,大儿媳妇直接带着孩子回了娘家,老四赵五躺在那,药都没人熬,老二老三腿脚还不利索,老大去张家报信了,这该不会又被打吧。   孙女呢一直在哭,哭的丧气。老头子昨晚就气闷过去了,小孙子怯生生地过来,喊奶奶他饿了想吃饭。她一拍大腿,怒吼着,吃吃吃什么,都要家破人亡了啊。娘家人不会放过她的,她躺在了地上,嚎丧这,这叫什么事啊。那大仙说的对啊,就是该小心谨慎,不该去惹事啊!这可怎么活啊!   老天爷!你是存心让她不好过啊,她嚎着嚎着眼皮一翻也晕过去了。   这边愁云惨淡,周家那边却是喜气洋洋的。王寡妇躺在床上,王铁牛抱着女儿稀罕的不得了,花嫂子给王寡妇做了下奶汤,路嫂子过来看两眼,然后去找杨婆子给她拿鸡蛋吃。   昨天王寡妇生产,加上有人放火,闹哄哄的。只有她和周大婶娘还有花嫂子及杨婆子来帮着王寡妇生产,王寡妇年纪大了,又担心王铁牛和儿子,忧心的不得了,一边阵痛一边问他们外面情况,火灭了没有,人抓到了没有,有没有受伤,而且有一阵子她几乎没了力气,后来被灌了两碗红糖鸡蛋水,又有了力气,把孩子生了下来。母女平安,王铁牛抱着女儿真心实意感谢着,说家里的鸡蛋鸭蛋这个月就不卖了,留着给她养身体再留着送这些帮了忙的人,家里再杀两只鸡,他马上就去杀鸡,昨晚大家都累坏了。他把女儿小心翼翼地放在王寡妇身边,直接跑了出去。   花嫂子忙里忙外,她并不多言,但是脸色带着喜悦,她喜欢有孩子生下来。而且听王柱说这是他们王家沟安顿这里后第一个降生的孩子,这代表着他们真的会在这里一直住下去,孩子是真正的下营村人。更重要的是赵家和张家的威胁没有了,她听到路嫂子的话了,说这回县衙一去,保证他们再也不敢有幺蛾子了。   花嫂子嫁给了王柱,就是跟他两口子过一辈子的,现在她的日子过得不错,她不想有任何的变动。王柱以前经常说要去砍了赵家人,她害怕的不行,时常担心王柱真的会去杀人,那她和儿子要怎么活。这回应该都解决了,王柱不会再去砍人,她的一颗心也放下来了。   周里正是在第二天下午回来了,周郡和赵雍都在,周立过来说县衙把那三个人关起来了,说是年后再审理,年后他们还要去作证。周郡仔细问情况,他们说根本没有见到县太爷,是两个差役接待了他们,周里正还有孙里正和他们说完了情况,然后他们就把赵家舅舅和侄子关进牢里了,说等县太爷回来再审理,还让他们去犯人家里报信,让他们带着衣物和吃食去县衙说明情况。   谁去十里村啊,当然是告诉赵家人了,王冬嵩早就跑过去吓唬他们一道子了。然后就看到赵家现在一团乱麻,来了好多人在他家吃吃喝喝,邻居说是张家来人了,不知道说了什么,两家自己就闹了起来。王冬嵩幸灾乐祸地听了一会儿,之后兴高采烈的回来描述。   “你没瞧见张家那人骂的难听哦,说赵家就是祸害,把娘家人给弄进牢里,要断子绝孙。赵家人气的要死,说张家满口喷粪,明明是张家人自己作死,杀人放火犯法给自己弄进去了,竟然还想找他们拿钱赎人。活该被野猪撞,张家也炸了,说怎么会有这样不要脸的姑奶奶,活该自家二郎都躺在那活该娶不上媳妇活该阳痿……哈哈,你没听见,真是太好笑了,他们自己闹起来了。”   自家人闹起来,那么就闹着呗,这回没脸也没理由闹他们了。赵家和张家的主要劳动力不是在牢里就是在床上,不是吃着药就是拄着拐。两家现在又闹起来了,如果张家在牢里的那三个坐牢,亲戚都做不成了。眼看着到开春估计也不能干农活了,家里吃药这笔钱恐怕就能把他们榨干,以后就算缓过来也是要加倍干活攒钱,估计没心思也没余力没精力去找茬了。而且据小道消息听说赵五现在还没人给他买药吃,还发了高烧,乖乖…… 第110章 醉酒   大年年三十,大家喜气洋洋的,一扫之前的颓丧,欢天喜地的过了个好年,神清气爽的。没了讨厌的人这节日就过得越发畅快,每日吃吃喝喝喂喂鸡扫扫院子,写写字读读书,带着孩子们对堆雪人打打雪仗,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正月十五。   元宵节的时候,周郡兑现了去年的承诺,给路拾买了个大大的花灯。路拾提着在村里晃了一圈又一圈,炫耀着他的大花瞪。元宵节前周郡从镇子上的酒铺里弄了一坛酒来,埋在了地窖里,准备留着夏天腌制皮蛋和做蒜蓉酱的。   这边的酒有果酒,清酒,米酒,黄酒还有白酒,除了果酒清酒,其他都是粮食做的,像什么女儿红状元红都是黄酒。周郡弄了一坛子,是尝试着改良一下皮蛋啦。估计要不了多久周边几个镇上就有人该能做出皮蛋来啦。先未雨绸缪一番。   初十他们给柳工送去了50个皮蛋和三只公鸡,被门房拿进去了,他们没有见到柳工,是个管家来说老爷出去了,然后他们也没等着,就回来了。柳工人多事忙,他们平日里不会去打扰的,也就是几个大的节日会去送礼,虽然柳工不一定在意他们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礼物,但路拾说这是礼轻情意重。   路拾这句话倒是记得清楚。现在他又拎着自己的花灯,然后拿着烤鸭去了赵婶娘家,新烤的哦,还香喷喷的哦。用炭火烤的哦,腌制了一夜哦,考出薄皮焦片了哦,还冒着热气呢。路拾小腿飞快地跑着,生怕凉了不好吃。   皮蛋上场了,烤鸭也可以尝试尝试了,当然周郡做烤鸭暂时还没想到大批量卖,只是想自己吃的。正月无事,赵家事情了了,当然就是想着怎么吃了。他杀了三只鸡三只鸭,鸡就是自己吃了,鸭子却腌了烤着。第一次烤鸭失败,第二次好吃了那么一点,就让路拾拎着给赵婶娘送去尝尝。   他想过要想做烤鸭,要有烤炉或者那种小型的壁炉。现在的大烤炉他能画出来,但是不知道怎么和工匠说,但是欧洲的那种小型的壁炉又太小了,大规模的生产肯定做不到。算   了,暂时不想了,先做咸鸡蛋咸鸭蛋,自己吃。这些都是能存放好运输又实惠的东西。但是却不好卖,卖高了无人买,价低了不挣钱,因为鸭蛋鸡蛋是家家都有,咸鸭蛋也是人人都能做。但是那盐巴可是价高的很,所以周郡还真没想过做盐鸭蛋卖。   看到有人卖卤肉的,他还灵机一动想过做周黑鸭来卖呢,可惜他不知道配方,更别说知道了那些香料不知道能不能找齐。不过做点卤鸡爪卤鸭脖鸭头倒是可以的。周郡准备等皮蛋卖的差不多了,开发这种生意来做。   反正就拿养殖来说,鸡鸭鹅是最适合他们养的,最划算。开春后皮蛋再送出去一批后,周郡就准备扩大养殖规模,别人先不说,他们自家要再多养一百只鸡鸭来,地里的粮食种上够吃就行,大豆和大蒜还有生姜才是他们的主要种植作物。   虽然以后要缴纳赋税了,但是周郡问过赵雍,他们不收人头税,按照地亩收税,所以他的两亩地结合每年两次徭役的话大概一年五两银子就够了。然后去禹城再去推销一波皮蛋,带着他的蒜蓉酱。他和赵雍还没商议呢,想着自己先有个大致的轮廓再和赵雍详细讨论。   路拾很快风一样的跑回来,“哥哥,婶娘说我们晚上别做饭了,在他家吃。”赵婶娘和赵兰姐做了五菜一汤,鸭血白菜,蒜香排骨,小葱猪肺汤,烤鸭和白面菜卷饼,还有一盘炒萝卜丝。旁边是蒸的细面馒头。白花花的,捏着松软无比。   赵婶娘招呼着他们坐下吃,赵雍拿出来一小坛子,笑着说是米酒。   薄薄的白菜卷饼卷萝卜丝配着几片烤鸭,入口那滋味清香中带着焦香,路拾自己小手熟练地卷起来,一口气吃了两个,再后来,他就又吃了两块小排骨,感觉肚子饱了。可是还有好多他都还没吃,他又熟练地揉了揉肚子,然后又拿起一个馒头,掰了一半给路云,自己捏着两片烤鸭就吃鸭血吃完了后,再喝了一小碗猪肺汤,他拍拍肚皮,打了个嗝“肚肚好撑,这回真的吃不下了。”   “婶娘,你做饭真好吃。”路拾下了桌子,仰着小脑袋说。然后跑出去和大鹅玩。赵雍见路拾下去了,才那碗把米酒倒出来,“这路拾不下桌,我可不敢开。”   “米酒是甜的。”周娇说:“我想喝一点。”她看着周郡,周郡点点头。米酒芳香甜美,周郡以前喝过果啤和啤酒,觉得这米酒的味道没有那刺激,但是比可乐又多了一点甜,比糖水多了一点香,入口后还有流动浓郁的米香。   他没忍住又喝了一碗,赵雍见状又给他倒满,“这方子我早就给村子了,他家粮食多,酿成了给了我一坛。可惜。”   周郡知道他可惜什么,这酿酒方子不错,可惜造价太高,他们现在没有本钱去酿造。郑村长家酿了也就是自己喝和送亲戚朋友。就算他们以后有大批的粮食来酿造,要去能卖,小批量还可以,如果形成规模的话还要和朝廷申请专门的文书。   “现在好喝就行。”周郡又端起碗来喝,赵兰姐招呼着他们吃菜,说着一些闲话。路云也吃饱了,听见路拾在院子咯吱咯吱的笑,他也走出去,开始和路拾一起堆雪人。这两个调皮捣蛋的堆了个大鹅,两个翅膀不好弄,他们用枯树枝糊弄,弄到最后雪人不像大鹅,倒像是个稻草人。后来被大鹅一下子给撞到了。   路拾嗷嗷叫,追赶着大鹅乱跑,都跑出院子了,随后又吸溜吸溜的回来,寒气满身,赵婶娘赶紧招呼他:“成什么样子,这手冰的,别胡闹了,去烤豆子吃去。”   汤有点凉了,但是赵雍和周郡还在说,说到了大姜村的学堂,两个人多说了一下,赵兰也吃饱了就起身给他们热汤,周娇也帮着收拾一下,赵雍见了道:“兰姐,别热了,我吃饱了。”   赵雍起身又拿出炒瓜子和炒豆子,赵婶娘端出来一盘红糖萝卜,“尝尝,今天早上腌制的。”周郡没想到萝卜能和红糖一起腌制,尝了一块,又辣又甜,还有一股冲味直往嗓子跑,反正味道怪怪的,赶紧往嘴巴里塞了几颗炒豆子。   然后没压住那味,周郡又赶紧倒了米酒,赵雍见状,笑着:“你吃不惯这味。”他晃了晃坛子又给他倒了一碗,“行了,米酒喝多了也难受。这碗喝了别喝了。”   “那你还给我倒。”周郡嘀咕着,连喝两碗把那红糖萝卜的味压下去了,他道:“我想起来一件事,你知道汽水雪碧吗?就是用雪地里的松针树叶泡在玻璃罐里,再加上白糖密封三天,就是雪碧。”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从脑海里冒出这个来。   赵雍却问:“什么是雪碧?汽水?带着气泡的水?”这不是沸水吗?   “玻璃是琉璃吧,这倒是可以买的到。”就是有点贵。   周郡一拍脑袋,“就是一种饮料和酸梅汁差不多,冰冰凉凉的,入口很上头,刺激又解渴,非一般的感觉。反正比糖水好喝很多。”既然想起来了,他就要试试,山里有松树的,可惜现在大雪还未融化,上山不容易。   “那可以卖吗?”赵雍第一时间想到这个,周郡愣了一下,“你怎么比我还财迷。”他从来没往这方面想。   赵雍笑了笑,他觉得周郡知道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但想的比较简单。他道:“过两日我们上山弄点松针回来。山里面多得是,琉璃罐太贵,用陶罐可以吗?密封三天就行,糖,是只能白糖吗?饴糖和红糖不行?”   “我也不是很清楚。”他想不起来在哪听过这个做法了,只是今天喝了米酒又吃了那红糖萝卜,突然冒出来的,真正具体的他也不知道。   赵雍道:“那我们一个个试试。”正月里人闲,这又不费事,估计费点糖,家里过年买了一大罐子糖,红糖白糖粗糖都有。拿出一点试试也行。   而且真的要能做出来,他已经想好怎么去悦来客推销了。酸梅汁和绿豆汤在夏日里就很受欢迎,按照周郡的描述,这个一做出来夏日里和酸梅汁一样定然会受到食客喜爱。他把这个想法和周郡说了。   周郡也笑起来,“有道理。不过你做这个,我怀疑我们会亏本,糖很贵的。”他用手支着下巴,突然想到了奶茶和甜品,笑着问:“你知道凉粉草吗?就是仙人草。”   “知道啊,解暑用的。”这种草药不值钱。但是季节性的草药夏日里田野田埂上河边水边路边野地里都是的,和蒲公英一样,药铺也收,用途也很单一就是夏日解暑解渴的,但是价钱低。不过周郡也采这种草,因为它比蒲公英好采摘好处理,只要割了晒干就行。   “与其做汽水,不如做凉品烧仙草。”这个他的高中女同桌最喜欢的夏日甜品,自己做了还带到学校来分享给同学们,高考前的那个夏天他可是吃了不少。   他给说了一下烧仙草怎么做,这个他会,因为女同桌爱和人分享这些,有同学来问,她就详细说做法,在他耳边不下说了五六遍。他嘀咕着说了做法,突然一下子想到了这个,声音提高了一点,“我们就做这个凉品。这个好做,仙人草我们有,草木灰也有,还可以做凉粉。   赵雍仔细听着,也觉得可行。他屋里面还真有炮制好的凉粉草,还说要送到药铺去,还没送的。   周郡说着说着就要起身去做,踉跄了一下,“头有点晕。”   赵雍见他脸上有红晕,眼睛也蒙蒙的,想到他喝了许多碗米酒,不禁笑起来,“你估计有点醉了。”   “不会吧?”周郡自己不信,但他一站起来感觉到天地都在旋转,只好又扶着桌子坐下,认同了赵雍的说法。他的酒量这么差?这么一点甜米酒就醉了?   周娇帮着收拾好厨房,出来也看到哥哥这样子。周郡的脸是红的,手支着头,眼神迷茫,细看还有水汽,和平常的冷静很不同。她担心道:“那哥哥,我们回去吧,你回去睡上一觉。”她喊路云过来扶着哥哥。   赵雍过来了,扶起周郡,半托着他,“先不要管凉粉草和汽水了,你先回去休息。休息好后我们再合计合计。”   周郡嗯了一声,眯了眯眼睛,还真是醉了,头重脚轻的。   “外面冷得很,你去拿两个火把来,我扶着你哥,送你们回去。”周郡对周娇说。冬日天黑的早,路拾吃完饭出去玩的时候天还亮着,这一会儿就黑了起来。   周郡感觉自己有些轻飘飘的的,走路打着旋似得,他不想踩棉花了,把身子的重量压在赵雍身上,“下次喝汽水,不喝米酒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之前他喝果酒和啤酒都没事的。他就不信这米酒酒精含量比啤酒高,定然是这具身体不适合喝酒。   他嘀嘀咕咕的说着话,赵雍没听清,几乎是半抱着他走在雪地里,路云想来搀扶,让两个人架着他,“算了,别折腾了。”周郡软的都走不动了,赵雍一下子将他抱起来,本来想抗在肩膀上,动动手臂,对路云说了句“你哥挺轻的。”那就抱着好了。   周郡被他这一折腾,更难受了,睁开眼睛迷蒙地看了他一眼,眉头皱着,一副想吐的模样,赵雍赶紧道:“你可不能吐。”吐他身上他就给扔到地上,但这样说他的动作放轻了,调整着抱的姿势让周郡舒服一点。周郡眉头松开了,将头埋进了赵雍怀里,赵雍抱着他的手紧了紧。   路云跟在旁边给他们举着火把,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周郡,毕竟哥哥从来没有这个样子,怎么说的,有些软糯可欺的模样。周娇牵着路拾举着火把走在前面。路过河边的时候,路拾快步小跑上前跑回家开门。   赵雍将周郡放在了床上,把他外袍和鞋子脱了。此刻的周郡正是难受的时候,眉头紧紧皱着,睁开眼看了一下,对赵雍说:“没事了,你回去吧。”想吐却吐不出来,难受,他斜躺着,脸色红润微醺,嘴唇也是红的,又握拳打了个哈欠,眼底水光更加明显。   赵雍见他眼底桃花酒半醺的模样,心中一动,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觉得有些热,这屋里炉子烧的太旺了。他嗯了一声转过了头,正巧这个时候路拾进来,爬上床,贴贴周郡的头,“哥哥,你怎么了?”   赵雍见状把路拾抱下来,“你哥哥醉了,睡一觉就好,自己先去洗洗”。   周娇让路拾先回里屋,她看着炉子上还温着热水,端过来,“赵大哥,你喝点水再回去。”接着她用热毛巾给周郡擦脸,周郡嘟囔着,嫌麻烦,翻过身,把被子蒙着头。   赵雍怕他蒙死自己,把被子给他往下拉,端着竹杯喝完了水,说了句:“炉子的木炭烧的旺了。”然后去给炉子拨拨碳,又嘱咐两句,走了。出来后被冷风一吹,他才感觉清爽下来,回去了。   赵雍洗漱后躺在自己的床铺上,竟然觉得屋子有些冷,想着自家是不是也要买个炉子,他都觉得冷了,母亲和姐姐会不会更冷。还是周郡那屋暖和。   他又捂紧了被子,闭上眼睛,不知道怎么的脑海里突然想起周郡醉酒酡红的样子,嗤笑一声,睡了,然后做了一夜光怪陆离的梦境。   赵雍醒来后很怅然,想不起梦里的场景了,只觉得是个美梦。 第111章 汽水   宿醉后的周郡醒来后也头疼半宿。冬日人无事,他就赖在被窝里睡到中午才起来,感觉自己全身臭烘烘的,换下衣服在把炉子搬进洗澡隔间擦了擦,又给自己洗了头发。   然后又逮住路拾给他洗头。路拾这个小家伙因为天冷,有一个月没洗头了,周郡见今天天晴了,温度清冷的,比前几日好多了,路拾这小脑袋上的头发前面都翘起来了,他实在看不下去了,给他洗了干净。   路拾洗完头后还不准出去,闷闷不乐地被周郡拘在屋里念书,做题。嗯,周郡自己编写的小学数学。周娇很喜欢,路拾也不排斥,只有路云最讨厌。   一见到这习题,他就恨不得赶紧躲开。看到大哥正在教路拾,他一溜烟地跑了,说是去给鸡窝铲雪。周娇见了没有拆穿,中午吃的面条,小周氏拿来的。   周娇又去菜地里拔了一颗白菜,把白菜帮子留下,里面的菜心拿出来,烫软了后放入沸水中,下入面条,又打了个两个鸡蛋。做完这一切,周娇就先喊哥哥和路拾吃饭。   周郡这才发现路云没回来,周娇笑嘻嘻地:“哥哥说铲雪后和王奔一起去地梨子了。王奔不知道从哪借到了耙齿。用那个正好多挖一点回来。”她在菜地里路云就说中午不回来吃了,周妮也跟着去了。   现在还有荸荠?他记得以前好像也吃过,但好像是刚下雪时候去挖的。“还是去蔡湖村吗?”   周娇摇头,“哥哥没说。”   路拾哼了一声,“哥哥不带我,我不理他了。”他生气地端起碗喝光了最后一口面汤,“我的瓜子和炒豆子也不会给他留着。”   周郡心想等着路云把荸荠一弄回来,你绝对会在他屁股后面甜甜地喊着哥哥好。他收拾好碗筷,让周娇也去写字,同时心里琢磨着路云这孩子,在家里教他读书是不行的了。   开春后那学堂开学他就去问束脩,把路云先塞进去读一年。周娇要是收也塞进去,路拾嘛,虽然还小,但是哥哥姐姐要是都上学了,他也得去。   路云他对他没多大指望,盼着能不做真眼瞎,算简单的账目不被人骗就行。   正想着赵雍来了,赵雍来先打量了一下周郡,见他面色红润,头发半干,脸色正常的很,问他头还疼吗?   “不疼了,你那酿酒方子真不错,给我一份。”他也折腾折腾,弄点粮食酿一下。不喝多,冬日里喝一点全身暖洋洋的的。   赵雍说行,“赶明儿我拿给你。”不过他又盯了周郡一会儿,周郡莫名其妙的问:“咋了?”   “可以酿,但是要少喝。”嗜酒不好,赌鬼酒鬼都不好。   “我就想着自己酿一些,存着,你看我酒窖里还有一坛酒呢,听说放长了更好喝,卖的也更贵。”   赵雍嗯了一声,转了话题,“你头发怎么不擦干,小心着凉。”周郡这几天都没包着头,有刚洗了头,头发披散着。赵雍才发现他的头发怎么比别人短这么多,而且发现他的头发浓厚乌黑,态浓意远,靠近额头的发丝散乱下来,有一瞬间,赵雍竟然想摸两下,把那发丝给撩上去。   周郡抬眸一见赵雍目光,他愣了一下,这人老是盯着自己的头发,仔细一想知道了缘故,就说:“是我嫌麻烦,故意剪短的,每年都剪一点。别和我说身体发肤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哈。我这还不到大逆不道的份上吧。”他又随意扒拉了一下头发,有扒拉两下,头皮部分的头发已经干了,发梢还是湿的,这没有吹风机,真麻烦。   其实周郡的头发也不短,只不过比周立周明周林他们短了很多。他们放下来到腰,而他到肩膀罢了。不过平日里包着头也看不出啥来。反而是他这样的洗的方便。   赵雍嗯了一声,再次转移了话题,问他今天要不要跟着他去夫子那里。   “今天就去?”昨天两人说了一些学堂情况。今天赵雍就要去,这行动力执行力杠杠的。周郡不知道要拿什么,家里还有一块野猪肉,就拎着了。赵雍说去还是想问夫子借几本书,他要复习。   “要参加童子试?”周郡问。赵雍没点头也没摇头,“就是想先看看书。”   “哦。”周郡和他一起去,雪还有半尺后,所以两人走路的速度不快,走到河边碰到赵家人,是赵三娘,赵三娘见到他们,低着头小跑着躲开了。   现在赵家人不知道怎么的老实多了,前个大年初十张家人又来闹了一次,说赵三和大孙子还在牢里受苦,要他们拿钱去给贿赂衙役给赵三舅他们弄点好吃的。可是赵家不给,他们就抢起来,在屋里乱窜着,赵家气的要命,打了起来。然后赵老婆子气得中风了,现在床上躺着等死呢。   赵家接二连三的祸事让他们没了心气也没了力气再找别人茬了。周里正私下给他们分析,他们家这一遭不出五年缓不过来。光是几个人的药钱,听说都借了不少了。然后赵二娘匆忙地就说了个亲事,给了一个人做续弦,只因为那人彩礼给的高。   下营村私下里都说这和卖女儿没区别,可是也只是说说。他们也真是倒霉,俩儿子带着小辈上山伤到了,孙女被毒蝎子咬到了,小儿子又被雪夜虫咬到了,现在老婆子又中风了。惨兮兮的,但想到他们过往的嚣张,也有人恨恨地说了一声活该!   周郡也装作没看见,和赵雍一起去了夫子那,下午回来他回来后路云已经回来了,正在喜滋滋地洗荸荠,周娇把洗干净地拿出来削皮,而路拾在一旁生吃着,咯吱咯吱的咬个不停。   周郡走过去,也要帮着洗,周娇递给他一个削好皮的,“哥,晚上用这个炖猪肉皮吃。”   周郡点头,擦了擦手接过荸荠咬了一口,吃完后盯着路云,说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他。路云抬头,就听到一个对于他来说晴天霹雳的消息。   “二月三你要去上学了。这是书本,你没事预习预习。”   “啊?”路云傻眼了。   “还有娇娇,也可以带着路拾一起去听课。”周郡很平淡地说:“你们要好好听课,这一学期要一两银子加一条猪腿两条鲫鱼的束脩。特别是你,路云。”   路云着急了,“我们都去上学了,家里的活怎么办?哥哥你自己一个人干不完的。”   “这点你不用操心,农忙时候你们夫子会放假。而且周娇和路拾只需要上半天课。每天早起去上课,下午就能回来。蔡湖村离咱有点远,哥哥会用牛车送你们,卯时起床,不到申时你们就能下课,到时候你们三个自己走回来。夫子说了刮风下大雨的时候是不用上课的。家里的活我来做,想打鸡草鸭草这些事村里的孩子也能做,我出两文钱就有孩子帮着做。”   村子的小孩可没有零花钱的概念,有家家里小孩子多,家里也没养多少牲畜,小孩子精力旺盛,会很乐意帮忙割草挣零花钱的。赵礼的大孙子帮着赵雍放牛,赵雍每个月就给他五十文钱,虽然这钱他自己不一定能花得到,可是他就很乐意。   路云没想到哥哥计划的这么周到,但是他还是说:“那也不行,哥哥,你这样你会累着的。”他这回倒真的不是不想去上学,而是担心哥哥,而且学费那么贵,一两银子啊。他道:“哥哥,你别浪费钱了,娇娇和路拾去就行,我在家里干活。”他真不是学习那料。   周郡沉默,路云看着哥哥的眼神,他赶紧道:“我也学习,我现在认识一百个字了,哥哥,你让娇娇和路拾去,等他们回来教我,我会努力学的。”学费实在是太贵了,家里地里的活这么多,都担在大哥一个人的肩膀上,他不愿意。他学了又不能去考状元,娇娇和路拾那么聪明又乐于学习,不如把机会给他们。   不管路云怎么说,周郡就不同意,最后周娇小声说:“路云哥,你就先去学,不行咱们再退。”他明白哥哥的心思,劝着路云,又道:“哥哥,我就不用去了吧,我在家学的挺好的,而且我还要跟着嫂子学针线,我……”   她虽然很想去学堂,但是他们都走了,家里的活不行,而且她是个女孩子,就算学的再好,也不能去考试。她现在被哥哥教着,就认识很多字懂得很多道理了,一般的算账难不倒她了,她不觉得自己要去学堂费时间费钱。   周郡简直气的要命,但心里也知道这两个孩子都是心疼他心疼钱。他面色严肃起来,摆着手,“路云,你先去学一年,一年后你实在不喜欢,我们就不学了。娇娇和路拾你们是上半天课,回来后还有时间的。”那夫子说了像路云这么大的孩子他教的都是实用的,算账和如何看农时和一些农事教授。夫子有两本农学书,这是他安身立命的本事,既然路云喜欢种田,那么多去学学有何不可。朝廷还有计相和农司这两个官职呢。   周娇和路拾年纪小,等路云学了一两年后,再让他们上一整天。路云和周娇见哥哥生气了,也不敢再吭声,周郡语重心长地叹口气,心里感慨不已,孩子太懂事了,也是忧心心酸啊。   后来一两天,两个孩子还是闷闷不乐,周郡故意晾着他们,周娇和路云也答应了好好去学堂,周郡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就找了赵雍来,一起捣鼓仙人草做凉粉。   说实话挺简单的,就是熬仙人草,熬制浓稠后,再用纱布包起来撒上草木灰。用凉粉草熬至浓稠,去把凉粉凝固了。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就是这草木灰吃着不知道干净不干净,应该不会拉肚子吧。   做出来一大碗,众人分着吃了,都觉得味道不错。赵雍说等到夏天的时候他就多弄一点仙人草,这个做好了也去卖。不过现在他觉得还是卖汽水好一点,于是找了个日子,赵雍自己去山里摘了松针回来。   周郡没想到他真的记在心里了,和他一起洗干净了松针,然后找来干净的坛子,煮了开水,把松针叶放进去,又加入了糖,然后再把坛子密封后放入了地窖。   三天后,地窖的三坛汽水都搬出来。赵雍和周郡,路云路拾周娇五个人围成一圈,然后等着开封。赵雍把坛子打开,拿了汤勺来一人盛了一碗。但是还没人喝,周郡要他们等等,然后周郡问路拾,“你觉得可以喝吗?”别的不怕,就怕拉肚子。大冬天拉肚子可不是好受的。   赵雍见他们表情,短促地笑了一下,率先端起碗抿了一口,然后又喝了一大口,“味道不错。”路拾小可爱早就想喝了,见状没等周郡说话,赶紧端起碗喝了,“哇,是甜的,还有酸味。好喝。”他咕哝咕哝喝完了,抹抹嘴,“哥哥,再给我一勺。”   周郡让他等等,自己也端起碗喝了,这里恐怕只有他喝过汽水,这松针水到底是不是雪碧,也只有他能尝出来了。嗯,入口后的确是汽水味,不过是开了瓶后放置很久的汽水,周郡起身去屋檐下掰了个冰凌来,敲碎后放进去。真凉啊,透心凉,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但同时这松针水味道也好起来,带着冰爽了。   赵雍见状也放了碎冰进去,“不错,成了,可以卖!”他一锤定音,“我过两天就带着一坛去城里。”   “先算算成本。”周郡问:“你这两个坛子放了多少糖。”其中有一个坛子还放了白糖呢,这可是很贵啊。赵雍说了,他之前买了二两的白糖,到了一半进坛子。一斤白糖现在的价钱是一千二百文一斤,用了一两白糖,一百二十文,这坛子大概能装五斤水,那么就是五斤这个冬雪茶成本价是一百二,这个要卖二百六才能挣钱啊。   这个成本太高了。赵雍也思考起来,“是的,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坛子里格外甜一点,这个呢,里面放的是红糖,这个是饴糖。这两个成本低一点。”饴糖最便宜,他又用勺子舀了饴糖坛子里的水,味道淡一点,不那么甜,思来想去,他加了点酸果子皮进去。这是他去年晾晒的干的果皮。酸果子一道秋夏季节,山里有很多这种野果,不好吃,但晒干了泡茶喝倒是可以。   周郡也认出了这种酸果子皮,他们刚安顿下来这个可是他们的主要粮食呢。他看了之后就不想再吃,但见赵雍用它泡了汽水,也就尝了尝,味道吗,比之前的汽水还好喝了一点,加了点酸,这种酸不是醋的那种酸,而是柠檬酸的那种清香的酸。   赵雍道:“以后开水煮好了,关火把这个酸果子皮放进去,増味放凉后再泡松针叶。”他改良了一下口味,想了想又说:“我们再做一次。”   众人没意见,不过是又等三天罢了。有着白糖的那一坛子就被赵雍倒了出来,给孩子们喝,然后剩下一半拿回家给母亲和姐姐尝尝。三天后赵雍拿了新做好的汽水来,这回他只做了一大碗,众人尝了尝,纷纷说这味道比之前的好喝。   赵雍这回安心了,“成本控制住了,一坛子能卖50文,我们就是不会亏,是挣钱的。”饴糖他先放在水里熬煮一下,放凉后再倒入。然后多泡一点松针叶和酸果子皮就能够有那种味道,而且比单纯的糖水好喝。喝起来有一股青草的香和果子的酸,再放入冰块,彻骨的凉也有了。   “我会把这汽水用纱布过滤一下,这松针叶不能被人发现。”也算是秘方了啊。   周郡对赵雍举起大拇指,“厉害。”他就提供了一个点子,这人全做出来了,还分批实验,改良饮品,还想的这么周到。厉害,不愧是他选的合伙人,就是这么牛。 第112章 做梦   正月二十三,王寡妇和王铁牛的女儿满月,王铁牛请他们一人吃了一个喜蛋。周郡见到那个孩子,黑黑的,但是一双眼珠很亮,胖乎乎的,一看就是个健康的女婴。   王铁牛乐得嘴巴都合不拢,给大家发煮鸡蛋。各家也给小婴儿礼物了,周娇给小婴儿做了一件小肚兜,王寡妇见了,赞叹道:“娇娇的绣活越来越好了,真好看。”   马上就要出正月了,雪化了,赵雍的甜品和饮料都做出来了,想着来邀他们一起上山,再采一些松针。这回多弄一些,回去清洗干净备用。   周郡带着孩子也上山了,他们是来采蘑菇的。雪化后的山林里别的没有,但是蘑菇不少,各种野生菌菇都冒出来了,但很多都是有毒的,不能吃。其实周郡来这里这么久了,也能分辨不少能吃的蘑菇了。他一向谨慎,只摘认识的蘑菇。   但路拾和路云就不是,他们觉得能吃的都摘,路云振振有词地说路拾确认过能吃的,就一定能吃。周郡曾经好奇地问过路拾怎么知道哪种能吃,路拾呆呆的他也不知道,就是觉得他能吃。所以带着路拾的好处是竹筐里多了两倍的菌菇。   赵雍的竹筐里是松针,看着他们竹筐里的菌菇,拿出一朵长条状的黑红黑红的,皱着眉:“这个不能吃,有毒的。”他以前也吃过,吃了拉肚子,后来再看到的时候就不吃了。   接着又挑出来一个粉红色的伞状大蘑菇,说道:“还有这个叫阎王伞,吃了来不及催吐,就能见到阎王。”这个是村子里代代相传的传说,几十年前就有一家人吃了这个蘑菇,一起去世了。他们小时候有孩子也跑来采蘑菇,这个蘑菇不能采,他们都知道的。   周郡看着路拾,路拾看了那菌菇,天真烂漫地说“哥哥,这个可以吃的。香。”然后路拾看了赵雍拿出来的阎王伞,小脸皱巴巴地,“这个不是我放进去的。”他随手扔掉了阎王伞,然后又蹬蹬跑进草丛里,捧了一把长丝花状的草菇,“这个可以吃。”路云就跟着点头,“能吃的。”   赵雍欲言又止,沉默片刻,“这个我没吃过。”他看着周郡:“还是小心为妙。”   路云和路拾毫不在意,路拾握紧小拳头,“真的,哥哥,这个可以吃的。我在梦里面吃过,是甜的。”接着他又扒拉两颗,扔进竹筐里。   周郡突然对他采的蘑菇丧失了信心,早知道就分两个竹筐了。没事的,他安慰自己,回去后再分一遍,把自己认识的能吃的拿出来现吃,路拾和路云采的先晒干再说。   四人下了山,赵雍和周郡开始清洗松针,然后先把洗干净的松针放好。赵雍说想去地窖看看,周郡就带他下去了,赵雍进了地窖,看到有三个大坛子,周郡说那是腌制的白菜和咸鸭蛋。可惜啊,没有辣椒,不然可以做辣白菜。   “费了不少盐。”腌制这些手艺大家都会一点,就是有点费盐,但是买那种最次的盐巴也能腌制,口感有点差,也能接受。咸鸭蛋可是好东西。赵雍见这地窖还空了不少,周郡一笑,说要不了一年就能摆满。   两人在地窖待了一会儿,空气不流通,地方又小,“上去吧,这里太闷了。”赵雍和周郡挨着,两人的呼吸可闻,觉得很闷,他一抬眸就能见到周郡脸上的绒毛,细致可见,突然发现周郡皮肤很细腻白皙,嘀咕了句:“你怎么变白了。”   周郡正在扒拉那腌制的白菜,给它往下压一压,闻言回头啊了一声,“你说什么?”他没听清楚赵雍说什么。   赵雍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松了一口气,刚才冒出来的话他自己也惊讶了一下。他好扭过头去,“我说这里太闷了,我要上去了。”他说完率先爬上去,接着就把手伸下来要把周郡拉上去。   周郡说着等一下,又把白菜坛子的盖子盖好,又用布包起来,之后把手递给赵雍。赵雍把他拉上来,他感觉到周郡的手掌冰凉,“你该穿厚一点了。”   “我穿得不薄啊,今年新做的棉袄。”周娇现在会做成衣了,里面棉花塞得可多,他自觉挺暖和的。   赵雍咳嗽了一声,他把地窖的木板合上,又把那块石头挪过来,说道:“我现在后悔当时劝你了,早知道应该把地窖弄得大一点。”   “平常一个人下去还可以。”两个大男人挤在里面的确很拥挤。“等白菜腌好,我给婶娘送一点。你啥时候去县城?”   “二月二,龙抬头我就去一次城里,把我炮制的当归和一些草药卖了,还有你那香叶我让掌柜的看看,顺便再推销这个汽水。”   “不能叫汽水,叫冬雪茶。”周郡说道。汽水这个太现代化了,而且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二氧化碳,还是冬雪茶这个名字符合。   赵雍表示同意,又问了几个孩子对读书的看法,周郡把苦恼和他说了,赵雍笑着说:“孩子懂事你也烦,你看看村东头的那个大头,上房揭瓦,爬树掏鸟,大冬天下河摸鱼的,他娘天天拿着棍子满村的追着他打。”   周郡想到大头,打了个冷颤,要是他家的孩子像大头一样,他恐怕想赶紧跳河穿越回去。“谢谢,你安慰到我了。”   赵雍伸手拍掉他肩膀上的黑点,应该是刚才在地窖里碰到的灰尘,“你知足吧,我回去了,别忘了练字。”   “知道了,啰嗦。”周郡送他出去,“你如果以后也这么啰嗦,恐怕娶不到媳妇。”自从认识赵雍后,他只要有空就劝自己多练字。大概是他的那笔字真的很伤眼吧。   路云正挑着水从外面回来,周娇在后面端着洗干净的半只鸡和蘑菇。周郡又道:“晚上我做小鸡炖蘑菇,你让婶娘少做点饭,等熟了让娇娇给你端一盆去。”   赵雍闻言停住脚步,转而也进了厨房,“那我可得好好看看你等下要煮的蘑菇。别毒死我。”他是怕了。   周郡耸耸肩随他去了。   上次荸荠顿猪皮后,又杀了一只鸡炖了半只,荸荠炖鸡汤,如今还剩下半只鸡,周娇又要用蘑菇炖起来,这回用的是剩下的蘑菇。   天色还早的很。但是冬日里吃饭要吃得早一点,所以周娇刚吃了午饭没多久就在厨房里忙活,很快就做好了晚饭。蘑菇炖鸡真的好吃的不得了,路拾早早就等在厨房等着开锅了。   一掀开锅盖,那香味直往路拾鼻子里钻,他迫不及待地去后院喊路云,让他赶快把姐姐盛出来的蘑菇炖鸡给赵雍哥送去,别凉了。然后他们就可以愉快地开始啦,他的小肚肚都等不及啦。   赵雍看着这送来的小鸡炖蘑菇,一家人就着米饭又炒了一盘萝卜吃了起来。赵兰说:“这蘑菇以前没吃过,真香。”   赵雍也觉得不错,后来剩下了汤,他泡着米饭也吃完了,吃饱后他本来想读一会儿从夫子那借来的书,然后肚子就疼起来,闹起了肚子跑了好几次厕所,腿都软了。他咬牙,心里想着肯定是今天的蘑菇,他想起来这回有很多是路拾采的。可是他自己都检查过了,而且母亲和姐姐也没什么事啊。   赵雍一言难尽地躺在床上,他有些虚脱了,母亲还问他吃了什么。他有心想让姐姐去看看周郡那里,有没有人拉肚子,然而不好意思说出口。周郡就来了,见到赵雍躺在那脸色苍白,吓了一跳,问:“你怎么了?”   “汽水有毒?”   “是蘑菇有毒。”   “可是我们都没事啊。”周郡疑惑道:“我们吃的是一样的,你不会对蘑菇过敏吧。不对,你上次就没事。”   “那种长条状的黑蘑菇你放进鸡汤里了吗?”   “没有,我把他们择出来晒着呢。”周郡给他倒了杯热茶,“除了肚子疼,你没其他感觉吧,要去找大夫吗?”   赵雍靠着床,“没多大事,可能是我对哪种蘑菇不适应。睡一觉就好了。”   “那明天你还能去城里吗?我和你一起去好了,顺便把悦来客他们的皮蛋也送过去。”   “也行。”   周郡见赵雍实在是虚脱,想笑又觉得不地道,他还没见过赵雍这个样子呢,说了一会儿话就让他休息,要走。赵雍也没精力了,躺下了,只觉得真是倒霉,决定以后不吃蘑菇了,坚决不吃任何不认识的蘑菇。   他睡着了,还做了个梦。他在一片冰天雪地中,到处都是绿油油的蘑菇,他还在疑惑蘑菇怎么都变绿了,就冒出来一个黑红的大蘑菇,巨大无比,竟然会说话。   梦中那一个大蘑菇追着他,要和他成亲,就是那种毒蘑菇,黑长黑红有着长长的触角,他被蘑菇抓住了,触角缠着他,逼着他拜堂,他宁死不从。僵持中,一个壮硕的更加巨大的阎王伞状的蘑菇突然出现,说那个大蘑菇要和凡人成亲,犯了天条要下地狱,就将大蘑菇捆起来要处死。   赵雍还没来及高兴,就看到那个黑长黑红的长条蘑菇哇哇大哭,头上的红盖头掀开了,一看竟然是周郡的面容——脸色雪白的,嘴唇是嫣红的,眼神是绝望的,说他是个负心人。   赵雍一下子就吓醒了,醒来后看着床顶,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他仰起身,靠着床头,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想起来梦中最后一刻那雪白的面容,心悸又怅然。   真是昏了头了,做这个光怪陆离的梦,一点逻辑都没有。他下了床给自己倒了水,灌下去,感觉好多了,压住了心里的那点异样。   都怪这该死的蘑菇! 第113章 故人   自从有了牛车后,做什么都方便很多,比如去城里也不用过夜了,如果速度快可以当天来当天回。因为要做的事情多,所以这回就不让路拾跟着了,路云跟着他们一起。入城后就分头行动,赵雍去药铺,周郡和路云送皮蛋。然后在悦来客汇合,一起推销他们的冬雪茶。这可是冬天的味道啊!   冬雪茶他们算了一下成本,松针不要钱,水不要钱,不过水要用柴火煮沸后才能用,糖很贵。但只要一斗能有110文就是挣的。   悦来客十天前就开业了,如今正式人潮鼎盛的时候,几人在后厨把皮蛋搬进去,又收了钱算好账后等了片刻,赵雍就来了。但是因为前堂人流还多,要等一会儿,周郡他们就先去吃了个饭,等吃完后人也少了,那账房也就闲下来了,厨师长也空了下来。   赵雍和周郡就拿出了他们的今天的主要嘉宾,冬雪茶。刚才他们在前堂吃饭的时候就看到很多人再吃羊肉锅,羊蝎子暖锅,香喷喷的,他们其实也想吃,不过问了价钱太贵了没舍得。周郡和赵雍就设计了一套话术。吃羊锅喝畅饮。先给大厨和账房来一碗尝尝。   大厨喝了,并没有什么表示,周郡想了想问他们有没有冰块。现在是冬天,冰块不缺,便取了过来放入。周郡说这要是吃热羊肉锅,吃的又烫又腻味的时候,喝一口那绝对是冰凉透爽无比。而且他们这个冬雪茶比酸梅汁便宜,绝对能够降低他们酒楼的销售成本。   酸梅汁在夏日一小壶要十二文呢。绿豆汤便宜一点一碗也要七八文钱,而他们这只要五文钱一大壶。当然如果你加了冰块那你可以自行提价。更别说这冬雪茶口感又不差,更胜在实惠。账房地看他们带了两坛子过来,还有一个瓷瓶,想了想先借用一下瓷瓶里的冬雪茶,让跑堂小二拿到前台,给客人上上,免费尝尝,看看效果。   当然没问题,周郡他们一口同意。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客人们的试用结果就出来了,都觉得不错。纷纷问是不是他们推出的新品种,比大麦茶和橘子茶好喝,吃了羊蝎子锅正油腻着,喝一口从胃里面都透出清爽来,感觉非常解渴解腻。   账房和大厨对视一眼,又开始讲价,后来他们就一斗冬雪茶一百二十八文钱的价格敲定了。周郡大概用现代卖的汽水换算一下,一斗汽水大概能装满13个500毫升的矿泉水瓶,那么相当于一瓶水不到10文钱。而现在他们酒楼用的那种茶壶,大概一壶能装300毫升的水。也就是一壶冬雪茶水的成本价在五文半左右。   账房比周郡会算,早就算出他们上了这茶,除去橘子陈皮茶,橘子皮茶也很好喝,但是价格比较贵,特别是冬日里,这个难得。如今这冬雪茶这个价格很实惠,而且送货也由他们送来。冬日里酸梅汁喝不到,许多客人就喝橘子皮茶和大麦茶,还有叶子茶,这些都是要热饮的。如今这冬雪茶可以就这冰块喝,冰块冬日里不缺,他们的酒楼又可以推出新茶品了,量大从优,便宜实惠。   他们很快商量好了,周郡和赵雍带来的这两个坛子的冬雪茶就留下来了,被几个帮厨倒入了他们酒楼后厨的自己的水缸里,周郡说了句这冬雪茶不能放时间长了,最好十天之内消耗掉。帮厨的笑了声,他们酒楼人流往来,放心这点不出两天就能喝完。周郡一想也是,他们一开始不知道会不会成功,所以这两个坛子选的都是小坛子,大概只有十斤水。   几个人商量好之后每十天来送一次货后,就出了悦来客,赵雍说现在不忙,可以找到人来送货,忙的时候一来一回要一天时间,就没人愿意做了。农忙时候可是争锋多秒的,自家干完了,可以给亲戚干也可以去别的村别的镇子给地主老爷们干,都是有钱拿的。   “到时候再说嘛。”周郡说,“想那么多也没用。还有我们的烧仙草,立夏的时候再来推吧。对了,我的香叶掌柜的怎么说?”   “我留了一点,他说等大夫来让他看看。”   “那我们回去?”   路云欲言又止,周郡明白,“你在城门口等我们,我们去掮客那看看。”上次看到了王丫,路云一直没死心,去问问也无妨。   “我和你们一起去吧。”赵雍他也要打听买了彤彤那个行商的消息。可惜从那出来以后依旧一无所获,便往回走了。这城里来了无数次了,现在已经不陌生了。再往县衙那边走,穿过两个岔道和走过两条胡同就是前明大街,柳工就住在那里。   周郡想着问了句:“赵家舅舅们放出来了?”县衙初十就开衙了,应该被判了吧。路云了解情况,他说还没呢,不过过几天周里正和周林他们会来一趟,说是传唤证人啥的。   哦,那快了,纵火罪呢,至少两年。周郡虽然不咋懂这里的刑律,但赵雍知道一点,告诉他的。都在牢里待着吧,省的出来膈应人。几个人眼看着快出来了城门。路云喊起来,“王丫,王丫!”   路云突然就跑走了,然后冲到一辆马车前,喊着王丫的名字。周郡愣了一下,很快追过去,马车上有个小姑娘扭过脸来,周郡一瞧,的确和王丫很像,但是比王丫白皙又胖了一些,容貌长开了,极为清秀。   路云自顾自激动,“是我啊,路云,这是我大哥周郡啊,王丫,你不记得我们了,我们一直再找你呢,你找到你娘了吗?”   车夫呼喝一声,让他们走开。那个小姑娘仔细瞧了他们,然后转头向马车内说了什么,接着跳下来。   “路云,周郡哥。”王丫眼眶也红了,“这是我主子,主子给了我一刻钟,我们到那去说话吧。”王丫虽然声音有些哽咽,但没有路云那样激动,她大方得体地和周郡及路云一起走到了路边,马车往前行驶,停在了一个银楼里。   “王丫,这些年你到哪了,你娘还好吗?”真正见到王丫了,路云反而不知道该问什么了,他喃喃道:“我以前就在这里看到你了,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你现在住在哪?”你把自己给卖了吗?这句话路云没敢问。   王丫揉了揉眼,她现在穿得很好看,衣服上都绣着花纹,鞋子质量看着也好,脸颊上有肉,一双眼睛透亮,“说来话长了,以后我和你们说。你们现在住在哪?”   路云滔滔不绝地说出来,然后又说了其他人的下落,王丫听到周家,脸色一亮,说道:“真好啊,你们都在一起。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周建也找到了。当初我们在封家堡分别后,我先碰到了周建,周建和我一起找到了我娘,还有其他几个人,我们一起过了封家堡。后来经过一些事情,就我和周建在吉县安顿下来了,我现在是纪宁县主的丫鬟。”   周郡听到王丫提到周建,想起来了这是周里正的孙子,小周氏的大儿子,当初周家都认为他被土匪冲撞一下,逃散了没了。他开口问了,“周建现在在哪?”   “在禹城呢。我是跟着县主来做客的。”王丫说了句,然后又问:“你们在下营村,路怎么走,我得了空就去。”她说着踮起脚尖,往那银楼看,脸上显出焦急来。   路云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然后周郡扯了他一下,把地址告诉她,然后又问周建在禹城什么地方,他说回去要告诉周里正一家人,王丫很快说了,她脸色都是焦急。周郡就说,“那你快去吧。得了空给我们消息。”   纪宁县主。他没听说过,看了一眼赵雍,赵雍在牛车上坐着,没有跟过来,王丫点点头,很快地往银楼那边去。路云还想说,周郡拦住他,“王丫现在身不由己,我们不要给他惹麻烦。”王丫现在是人家丫鬟,哪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路云很难过,看着王丫的背影,又想跟着去银楼。周郡见那马车,又想着王丫根本没怎么说纪宁县主的事情,只说了来做客,也不敢把做客地址给他们。显然这位县主很厉害,对待下人很严格,他们还是不要给王丫惹麻烦了。既然知道王丫和周建的消息了,还是回去告诉周家人,一起打听打听纪宁县主来。   路云闷闷不乐地跟着周郡上了牛车,出了城。牛车上他还在说:“她过得一定很难。”卖身为奴了。他知道做人奴才有多难受,戏文里也说过。   ”也不尽然。”赵雍道,“你看她穿戴和举止,应该得到过培养,又能跟着那位县主出来做客,想必在县主身边应该很得用。”一般的丫鬟哪能近身伺候主子。   周郡也说了两句安慰路云:“现在我们有了他们消息了,以后还会再见面的。”王丫对之前的事含糊其辞,想来肯定不是那么令人愉快的,刚才王丫提到她娘的时候声音顿了一下,以后就不再说一句。路云心大,没注意。周郡大概已经猜出来了,王丫她娘应该不在了。逃荒路那么难走,也不知道她一个女孩这四年是怎么过来的。   之后就是沉默,周郡还好一点,路云双眼无神,思绪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会儿失落一会儿激动。赵雍则是羡慕又失落,入城遇到故人归。他想起了小妹和彤彤,他找了这么多年了,却仍然没有音信。要是哪天也能在街市上遇到该多好。   回去后周郡和路云就去周里正家,把这件事和他们说了,小周氏当场愣住了,回过神后拉住周郡和路云问个不停,一直追问着是不是真的,周二贵在一旁搓着手也问了不下五遍。周里正在旁边脸上的皱纹都透着高兴和喜悦。   最后得到确认的小周氏热泪盈眶,放声大哭,“祖宗保佑,老天爷保佑,我这就去城里,这就去城里,当家的,你也去,我们去把建哥儿找回来。我的儿子啊。”   周郡和路云见他们一家人眼眶都通红,神色激动,两个人悄悄地离开了。 第114章 回忆   开春后新一轮的种田时节,照样忙忙碌碌的。今年的周郡更加忙了,因为路云和周娇要入学了。眼看着开学在即,忙借了赵雍家的牛来犁地。周里正他们去了一趟县衙,去做了证人,然后又牵了一头牛回来。   可是这头牛分配的日子轮到周郡那是要十天后了。所以四个人先借了赵雍家的牛犁地翻土,路云嘀咕着又想不去上学,这么多活怎么忙得过来。   周郡压根不理他,土地一番好,种子撒上去,就按照日子把他送进了学堂,而周娇和路拾还要再等一会儿,他们是插班生,夫子说暂时不用去那么早,今年他那里会送走三个毕业的了。等他们三个走了,两个孩子再送过去。   路云还嘀咕着王丫怎么还不来找他们。周家已经让周大福去禹城寻人了。因为王丫没告诉他们周建具体的地址,所以就先打听打听纪宁县主。可是下营村没人知道,大姜村的里正也不知道。   后来周家就只好去城里掮客打听。得知这位纪宁县主是先帝在的时候封的,她祖母是大名鼎鼎的前朝大将军封封骐骥的后代。祖父是宁侯府世子,可惜未承袭爵位就去世了。   纪宁县主祖父去世后,宁侯府的爵位落在其他人身上,所以纪宁县主的母亲虽然也是侯府小姐,成年后却只嫁给了一个小将。这个小将就是纪宁县主的父亲,那小将却是勇猛的。听说得了封家封骐骥的兵法,用兵如神,很快闯出名堂来,然而在剿匪的时候中了毒箭,不治而亡。这下又只剩下孤儿寡母了。所幸纪宁县主的曾祖母是个有心的,在临死前把封家嫡传的兵书敬献给了先帝,然后先帝下旨给了纪宁县主封号和封地,庇护了这孤儿寡母。   纪宁县主那个时候刚出生,就得了县主封号,封地是置州下的一个县。有了县主的封号的俸禄,宁侯府又将县主母女接回府中居住,日子过得很不错。待到宁侯府的大小姐也就是纪宁县主的亲表姐嫁入豫章王府后,纪宁县主的名气就更大了,她的婚事也被所有人看好。然而很快纪宁县主就为母亲守孝,搬出了宁侯府,然后去了自己的封地置州。   就在她搬去置州没半年,赵王起兵谋反了。整个置州和青州都是赵王治下,纪宁县主这下就惨了。听说赵王起兵之处就将这位县主软禁了,要她交出封家兵书和兵法。后来的事情掮客们也都不知道了,都以为纪宁县主死了。   掮客们知道的这么清楚,还是因为民间传说封骐骥大将军生的后代要是男的就能开疆扩土,建功立业,光宗耀祖;要是女儿可就惨了,会克六亲,孤寡命格,红颜薄命早夭之相。听说早先先帝有意纳纪宁县主的祖母入宫为妃,但司天监批了命,所以先皇弃了,转而给宁侯世子赐婚。这件事传出来还是宁侯世子未袭爵而去世后,被司天监一位官员酒后多嘴说出来的。事后那位官员也不知所踪了,所以宁侯府厌弃纪宁县主母女。   周郡从周立周明那听来这些传言,很吃惊。没想到这位纪宁县主这么大来历,那么王丫肯定不能随意离开她那里。做人丫鬟难道要做到老死吗?周建又是怎么回事,不会也卖身给纪宁县主了,要是这样,就算找到他,一家人也不能团聚啊。   路云一直念叨着王丫,周郡突然灵机一动,觉得这孩子是不是要早恋,喜欢王丫;然而又觉得不太像,旁敲侧击问了几次,路云一无所觉,就是惦念自己的小伙伴。后来周郡是觉得自己想得多,真是的,他真的把自己当成他们的爹了,养娃养的啥都操心起来。   路云在学堂上了一个月,每日愁眉苦脸的去上学愁眉苦脸的回来,真是应正了那句话上学如上坟。他上学一个月后,周娇和路拾也被周郡送去学堂了。和路云相比,他们俩的状态非常好,每天都风风火火,精力充沛的很。路拾回来还说想下午也在那读书,说夫子对他很好,他学的好开心。   路拾今年四岁了,四岁多的小娃娃能坐在那不动大半个时辰听夫子讲课,他觉得这孩子就是天生读书的料。他送周娇和路拾上课的时候在那观察过。有两间学堂,大孩子们一间,小孩子们一间,小孩子那间来说大部分都是周娇那样的,最小的就是路拾了,其他都七八岁,最大的十岁那样。而路云那间教室里最大的还有十五岁的,最小的十一岁那样。分班教学。   夫子明显在大班教室里待得时间多,小班里时间少的很,多数是教他们认字带领他们读书,然后要他们自己背诵,而大孩子那里就是讲授,讲各种的知识,而且布置的作业也多。还有一个应该是夫子的儿子,在夫子上课的时候他就带着小班的学生读书。   周郡在窗外看到路拾做的很端正,他是坐在第一排靠墙壁的桌子上,周娇坐在他旁边,摇头晃脑地跟着夫子读书,很认真的模样,声音脆脆的,吐字很标准,真是可爱极了。   夫子写了字他认识的学过的就大声念出来。他回来后也开始磨着周郡说想写字了,可是现在练字会不会影响他发育啊。小孩子手腕要是这么小就吃力,应该有影响吗?夫子也没给路拾布置书面作业呢,只有口头作业和背诵。周郡想着还是再等等,起码要再过半年吧,这毛笔写字可累,要是开始姿势不对,以后不好改正那是害了路拾。   然而周娇写字的时候他就在旁看着,逮着机会就写两笔。家里三个孩子读书,笔墨纸砚是一笔很大的开销,周郡也咬牙又买了三套笔墨纸砚回来,想着等明后两年路云的地分下来,家里送上一大批生姜和大蒜,一旦卖出去这些钱就不是事了。现在他手里还有钱,够孩子读书的。   他自己也读,不过近来他比之前忙碌很多,所以时间也不多了。不过他想好了,路云只读一两年,周娇也读不长,等孩子们大了,生姜和大蒜产量上来,销量稳定,皮蛋生意稳定,他就脱产读书。   王丫和周建是在清明节的时候来的,他们来到了下营村村口,被眼尖的放假要去山里采蘑菇的路云发现了,尖叫着让路拾回去报信。然后周家村和王家沟的人都出来了。王丫和周建被这架势吓了一跳。然而周建一见到他爹娘爷爷和小妹就顾不得惊吓了,立刻扑了过去,小周氏抱住儿子,嚎啕大哭,哭声把村子里的村民都给引了过来。   许多人开始来看热闹的,打听情况。周郡和王铁牛他们就帮着解释几句,劝他们回去。认亲场面很乱,所有人眼眶里都湿润了,小周氏不停地哭,抱着周建不丢手,后来小周氏还晕过去,又把大家吓了一跳。所幸掐了人中又醒过来,说是太激动了,大喜大悲的。   王丫没有亲戚在这里,可是看到这么多熟悉的人,都是以前在王家沟能见到的人,她就想起了她娘亲,抱着王寡妇哭得厉害,上气不接下气的,王虎媳妇眼眶也红了,以前王丫家可是他们王家沟有名的富户,多少人都从王丫爹那里得到过好处。如今这孩子没爹没娘了,又卖身为奴,真是可怜。   大家哭得差不多了,路嫂子赶紧烧了水端过来,让他们都洗洗擦擦脸再喝点热茶,他们坐着好说说话。彼此四年没见面了,如今回来后应该会有好些话要说。   其他人张罗着做饭,周大福媳妇抹着眼泪进了鸡窝,一连杀了三只鸡,掏出三十个鸡蛋来,又去菜园子里拔菜,路云在旁边怔怔的,周娇小声对他说:“哥哥,我们也去帮忙做饭吧,婶娘柴火不够了。”   路云不想去,周郡想了想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拆房砍柴了,路拾在一旁坐着听他们叙话。周娇回家拿了干菜和皮蛋回来,周妮进来了,“娇娇,你去歇着,我来。我给哥哥做饭。”母亲听着哥哥说话,说着说着又哭了,她也难受,想出来忙碌一下换换心情。周娇嗯了一声,让她烧锅,来到了周郡身边。   正听着周里正问他们封家堡之后的事情。王丫正说着:“我和周建扶着我娘交了过路费就准备去追你们,然后还没走到官道,就被几个人拦住了,原来他们也是土匪,把我们撸过去,说是要将我们带到某地方卖了。我们三个被关在一个山洞里,又饿又渴的,他们还打我们,要我们骗人,就是装作可怜人去官道上引诱那些好心人……后来我们就想着逃跑,可是又被抓住了,他们变本加厉地打人,我,我娘……”她声音越发的哽咽,泪如雨下,哭得说不下去了。   周建看了她一眼,接着王丫的话往下说,“后来婶娘就没了。他们又撸了很多人来。然后有一次他们挖了个陷阱,拦住了一两马车,马车上的人就是纪宁县主和她的家仆。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就来了很多带刀的侍卫,侍卫就杀了他们。我们就趁机逃出来了,然后也没地方去,纪宁县主看我们年纪小,就让我们跟着她了。去了禹城,豫章王府的人好像给纪宁县主安排了府邸和嬷嬷。然后我们就签了卖身契,跟着县主做事。县主去年和柳三公子成亲,我就被县主派给柳三公子做小厮。”他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然后小周氏就继续追问细节,周建就继续说。   而这个时候王丫心情也平复下来,她看了周建一眼,又低头擦了擦眼泪,偶尔补充两三句。周郡听明白了,原来当初那个驾驶着驴车的白胡子的老头就是纪宁县主的家仆。怪不得一拿出令牌和文书,那些土匪立刻就放行,并且毕恭毕敬地让牛车进了封家堡,看来驴车里面应该是纪宁县主。当初县主应该是受了伤在封家堡温泉中休养,之后豫章王府的人派人接应她。王丫他们也是有好运气,碰到县主了。   接着周建和王丫又说了很多他们的事情,听着他们过的还不错,不缺衣服食物,也没人会打他们,不用风吹日晒,只需要按照府中规矩做事,听县主的吩咐就行。前些日子得知他们找到家人了,县主就说给他们两天假,然后这次县主随柳三公子祭祖回了柳宅,就打发他们认亲解思亲之苦。   小周氏一听,更加舍不得了,“儿啊,贵人,贵人可愿意放你离开,娘有钱,娘拿钱赎你。”现在她难受的紧,既高兴儿子活着归来,被贵人收留,又想着儿子没了自由身,成了奴隶,以后生死都由贵人摆弄。她的心密密麻麻的有如针扎一样疼。   周建和王丫都摇头,众人又是一阵绝望。午饭烧好后,除了周里正一家,其他人都离开了。周里正让他们也一起吃,但一家人恐怕有很多贴心话要说,他们不愿意做那没眼色的人都离开了。就在周郡他们回家随便吃点面条的时候,王丫来了。   路云第一个起身,“要不要再吃点?”王丫并不是周家人,在那吃饭应该会不自在的。王丫摆摆手,说吃过了,她来是想看看他们。周娇飞快地吃完饭,路拾也端着碗过来,王丫掏出小镯子套在周娇手上,“这是县主赏赐我的,你别嫌弃。”   周娇不要,王丫非要往她手上套,然后又看了看路拾,问是不是当初那个小婴儿,路拾大眼睛看着她,似乎不记得了。王丫感慨道:“这孩子真有福气。一眨眼长这么大了。”命大,又遇上周大哥这样的好人,好好地养了这么大。她摸了摸路拾的头,“姐姐没给你带好吃的,下次给你补上。”   周娇和路云带着她参观房子,小声地说了他们近来的变化,问王丫姐姐能在这待几天。王丫苦笑,说明天就要走,她本来今晚就想离开,但是周建这边舍不得,所以她也留一晚。周娇就让她晚上和她睡,王丫同意了。第二天一大早,尽管小周氏一家非常舍不得,但也必须要送走周建他们了。   但他们也知道了县主的具体地址,总算有了音信,还可以再次见面。众人搀扶着几乎哭过去的小周氏,看着周立他们借了牛车送走他们。路云也跟在一起送,周郡看着周娇情绪有些低落,轻声问:“昨晚睡得不好?”   周娇摇头,“王丫姐和我说了一些事,我想不通。”   “什么事?”   周娇摇头,“我答应过王丫姐,不能说。”   周郡失笑,摸摸她的头,“那算了,你王丫姐现在过得也可以,你放宽心。对了,你有空问问路云对你王丫姐什么看法?”他是真的怕路云情窦初开,这两天路云都魂不守舍的,作业都没做。清明一过,估计上学恐怕又要挨夫子的手板。   他们从村口回来,赵雍和赵兰在他们院子门口,赵兰笑着:“我还没见过那姑娘呢,想来看看。”分别三四年的人都能相遇相会,她的彤彤也能回来吧?“娇娇,你上次问我的花样,我做好了,来,你瞧瞧。”她和周娇一起去了周娇房里。   赵雍道:“柳三公子我打听过了,好像是柳家的人,是柳都尉家的三公子,在禹城很有名气,据说书画一绝,是有名的才子。”   “你说是柳工的家的人?”柳都尉是柳工的大儿子。他们和柳工认识后,特地找掮客还有门房打听了柳工的职位,那门房炫耀似的提了他们家大老爷和三小姐。说三小姐嫁给了豫章王府的长史,地位尊崇。而大老爷是一郡都尉,除太守下第一人,位高权重,深受西南节度使信任。那么怪不得王丫会在吉县出现,想来她说的县主应该是嫁入柳家了,前来祭祖做客的。   这些人都沾亲带故的,果然是强强联合。赵雍道:“柳家家风不错,柳工辞官后就在吉县养老,主持修了很多路而且新建县学和府学。”   “达则兼济天下。”周郡道:“我写了一幅字,走,你去看看怎么样。”   “我可不敢指点你,免得你又生气不理我。”赵雍笑着说道,细听还有些委屈。   周郡没有一点不好意思,“谁让你嘴那么毒,再说我可没不理你,别胡说。”他拍了拍赵雍,“我还指望你多吹彩虹屁。”赵雍勾住他的肩膀,跟着他进了屋子。 第115章 夜宿   小周氏自打儿子来了又走后很是魂不守舍了一阵子,有一天她发了疯似的要去吉县要去禹城,要把儿子赎回来。可是走到村口她又回来了,呆呆地,抱着周妮哭了一顿,然后呕吐起来。   周大福媳妇发现不对劲,问她小日子来了没有。小周氏一愣,狂喜又袭上心头。后来果然去看了张大夫,是怀孕了。   小周氏又惊又喜,周里正说这是双喜临门。只不过小周氏也有三十多岁了,这个时候怀有身孕要千万小心,不能再哭了。小周氏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就忍住了,尽量不哭,把心思都放在了养鸡养鸭上。   周妮和周娇说现在她娘可宝贝她的肚子了,家里的大部分琐事就给周妮做了。周妮比周娇大两岁了,是个大姑娘了,做是可以做的,但还是有些委屈。以前她娘给她看的跟眼珠子一般,现在大哥有消息了,她又有了个弟弟或者妹妹,她爹娘对她的关注度就消失很多,也不让她有空来找周娇学认字了。   “你大哥对你真好。”还让周娇去学堂,她也想去,但是跟她娘一说,她娘根本不理睬,说女孩子学那没用。   周娇安慰小伙伴,“我以后偷偷教你。”周娇点头,又悄声对她说:“我听我娘说,我哥哥似乎想娶王丫姐。”   周娇长大了嘴巴,“你娘怎么知道?”   “我哥说的啊,可是我娘似乎不太愿意。”周妮也摇头,“不知道哪里不满意,我也没听仔细。”   周娇心想王丫姐那晚还真问了她这个问题,问小周婶娘怎么样,还问她觉得周建怎样,说他们被抓住的时候,周建帮了她很多。他们一路相依为命的,现在又伺候同一个主子。丫鬟配小厮是很正常的事情,她不可能在主子身边伺候一辈子的,总要找个归宿。周娇不太懂王丫姐那种心理,但她觉得小周婶娘不是个好相处的婆婆。   王丫姐也说她没有能说话的人,在府里一切要小心,不能随便说话,不小心说错了话就会被惩罚或者赶出去重新发卖。她和周建平日里也不能见面,如今找到周建的家人,她真的为他高兴。王丫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   周娇还小,不太懂王丫姐的困惑,也就没能给建议。现在周妮又说,她也不知道说啥,就岔开了话题,说现在村里还有很多人赶鸭,那条小河里每天早上赶鸭的人都挤满了,前些日子还有人抓错鸭子,他们要不要给鸭毛染个色,好分辨一下。两个人说着就做起来。到了鸡窝那,她们俩看到周林哥穿的人模人样的,然后跟着杨婆子走了。   周妮笑嘻嘻的,“周林哥要去相看了。”   周娇刚想说话,就看到王二妞从屋里面出来,她们俩就住嘴了,王二妞端着鸡食也来到了鸡窝。喂完鸡后,她看了一眼周娇,“娇娇,你家那菜园子的青瓜种子还有吗?”   “没了,前几天都种下去了。”   王二妞嗯了一声,“你明个去赶集吗?”   “不去,没啥要换的。”   王二妞又问周妮,周妮也摇头,说她走不开。王二妞咬唇,“我想去买两支珠花,赶明儿我娘带我去相看,我没有好的衣服,娇娇,你那针线借我用一下。”   周娇点头,没有问她去哪里相看,她对这个不太感兴趣,但是王二妞看她答应后又问了两句:“你哥不相看吗?”   周娇听到这个问题诧异地看了王二妞,王二妞脸一红,周妮捅捅她:“路拾来了,喊你呢。”话题就这样岔过去,之后王二妞说晚上去她家拿针线。周娇说吃了晚饭她给送过来。周娇和周妮离开,周妮小声道:“俺娘说二妞姐家想嫁了二妞换彩礼给大顺哥去媳妇。”   “她家就一间房,怎么娶媳妇呀?”新媳妇来了,总要有的住吧。周妮道:“说是想和路嫂子说说换她那间。大顺哥去了媳妇就住你们之前那间房。路嫂子没答应,这两天找俺爷借钱,想盖房。”   “哦,别说她了,你待会儿吃完饭来找我,我们认两个字。”周娇回去了,路云在田里也回来,他一下学就跑田里去了,哥哥和赵大哥今天带着皮蛋去澧县送货去了。家里就她和路云两个人吃饭。   所以周娇随意擀了面条下了个鸡蛋面吃了。吃完饭她拿了针线要走,对路云说:“你要是明天还敢提前回来,我就等大哥回来告诉他。”路云为了提前回来干活,翘了最后一堂夫子的江读课。   路云也飞快地扒完了饭,“大哥不是让我学农书吗?夫子那课是考科举的人要学的,我又听不懂。”他虽然说得理直气壮地,但是神情还是有些讨好,“好娇娇,以后我不逃了,你别告诉大哥,我寻思着咱田里有点干,所以想多些时间浇水。等下你把门关紧,我晚些回来。”趁着有时间,他要把另一块地的草也给锄了。   说罢把碗放水盆里洗刷后,锄头一抗,水桶一提,比周娇还先跑路了。周娇见他跑的飞快,只好又放下针线,把后院的大鹅喂了,把锅里的面条水混着一些野菜喂了小狗。带回来两条小奶狗,实在是养不起,最后又送出去一条。就这样这条狗也是要他们每日多做一点,还要加点鸡草和野菜,才能喂得住。   周郡和赵雍这边带着路拾现在正在回城的牛车上,路拾昏昏欲睡的,周郡在他睡意的感染下也打起了哈欠,眼里有了困意。赵雍在赶牛车,好久没听到路拾叽叽喳喳的声音,一回头看到他们两个人头都是一点一点的,一大一小动作整齐相似,就觉得好笑。   “躺着睡吧。”他随手抓了一个毯子扔给了周郡,一下子盖住了周郡的头,周郡掀开,揉揉眼睛,“天这么晚了,找个地方停吧,牛草都没了,还要割一点。”   “知道了,你眯一会儿。”赵雍随口道,在心里思索着该停在什么地方露宿,然后他回头看到周郡侧躺着睡着了,路拾在他怀里也睡得香,小肚子一鼓一鼓的。他便默默地将牛车赶得慢一点,不要那么颠簸。   等找到了停下牛车的地方,他看着两人还睡得熟,特别是周郡还微微打起了鼾,他便将毯子往他们腰上提提,至少要盖住肚子。周郡睡的脸微微泛红,嘴唇微微张着。赵雍不知道怎么的赶紧移开了视线,看向了路拾,旁边的路拾不知道梦到什么,还咯咯笑出声。   这时候周郡睡梦种似乎听到笑声了,伸手揽了揽路拾,眼睛都没睁开,继续睡了。赵雍想了下把路拾的往这边移了移,怕压倒周郡。这两天两人送完货后又去相邻的镇子上转了一圈,两个人风餐露宿地转悠着,还真叫他们找到一家,虽然只要一百个,但是半年才送一次货,也不费多大功夫,以后让周家送货的人送完澧县后多跑南一趟就可以。所以他们俩这几天累的不轻,开始周郡还要驾车,后来换他,这才休息了一会儿。   赵雍便也没有叫醒他们,拿上了镰刀去割牛草。等他回来,周郡已经醒了,正在生火,路拾在旁边拾柴火。他们带了陶罐和一小包米,用了半壶水煮了米粥。三人吃了米粥,路拾就又一趟睡了,周郡就将棉被抱出来给他盖上。   路拾是最不怕蚊虫的,可是赵雍和周郡就惨了,蚊虫专门叮他们,赵雍懊恼道:“大意了,忘记带驱虫药草了。”   周郡说道:“算了,咱们挤挤,用毯子包着头,至少要护着脸,别明早起来咱俩成猪头不能见人。”   赵雍道:“前头有个土丘,里面有些常见的草药,明早绕道去看看。”   周郡没意见,他们带着路拾出来就有这个随处采药的念头,但是因为在澧县耽搁时间长了,他不放心家里的路云和周娇,就没往澧县周边的山村去。   “你上来,哎呀,头要包住。”周郡往他头上盖毯子,赵雍很不好意思似的,耳尖泛红,不过天黑,也没人看见。两人挤在一起,牛车上就那么大一点的地方,手脚都挨着。   春夏之交,夜里还是有些凉意的,周郡因为睡过一轮,所以现在没了困意。他想说话,“你还要去禹城吗?”   上次赵雍去禹城并没有找到彤彤的下落,那位行商又离开了,这回他不死心还想再去找找。周郡觉得既然那位行商是在吉县买下的彤彤,说不定还会来吉县,禹城那么远,来回跑着极为不便,不如直接花钱去找掮客,让他们托人去寻。虽说银子花的多一点,但比赵雍自己去跑有用得多。   “去。”赵雍的声音在黑夜里放的很轻。   周郡他微微抬起了头,把毯子掀开,两人看到了天上的星光,就听到赵雍说:“我准备再去一次,漓江边沿岸的地衣和香蒲等药材要采。江岸边的材质最好,药铺收的价比一般的地衣价钱要高。”其次就是刘药农这边的采药团队他不想掺和了,便不能去他们之前一起去的地方了,所以要重新选地方。他已经减少了出去的次数,但是现在皮蛋的生意和养鸭养鸡的活计不能使他完全放弃采药的生计来。彤彤在那边出现,他有预感一定能找回来。   “咱的大蒜种了不少了,今年可以卖了。生姜也种上了,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赵雍道:“大蒜我没想法,药铺只收老姜,生姜这,酒楼收吗?”他还真没什么好主意。要是卖老姜的话就要等一年,虽说价钱贵,比种粮食划算,但是等待期太长了。“大蒜,你有办法吧?”   “我不太想卖蒜给饭馆酒楼。我这样想的,要是咱们自己有个铺子,卖蒜,生姜,野菜,烧仙草,皮蛋,还可以卖豆腐和蒜蓉酱。这样不行吗?”一家家的推销和贩卖,零零碎碎的都很费人力,有时候还出力不讨好。自己开店虽然本钱大,但是能够很快推陈出新很多新的成品。他不会做甜品,但是有了店铺后,就是以后自己想卖鸡卖鸭也好卖。现在家里已经攒了一批鸡毛鸭毛了,还没想好怎么处理。   “你要买铺子?”赵雍这回倒真是惊讶了,“太快了吧?”   “也不是,我琢磨很久,谁也没说过。”当初得了柳工的谢礼,他有一个零散的念头卖出来。本来是想买地的,打听了一下不好买。迄今为止,下营村的地除了很久之前一户郑姓人家因为生病卖了地之外,就是赵雍他赌鬼爹为了还赌债卖了他家的所有的地。(土地买卖严格,赵雍说过他家地能卖出去,还是赌坊的靠山厉害,从县衙里拿来了条子,里正和村长才同意卖的。)所以下营村买不到地,相邻的村子也没人卖地。再远一点就算他能买也不会去买,人不住在那,就算买了地也种不了守不住。   周郡就放弃了买地,然后钱盖了房子后,他又起了念头,也偷偷打听过镇子上的一个铺子的价格,像大的五味居那样的要三百多两,像齐家饭馆那样的规模的也要近二百两,所以他再次歇了心思。但是后来他们的皮蛋生意做的不错,养鸡养鸭也形成了规模,而且大蒜和生姜也种下了,今年春上他就分了三分地出来种上了大蒜,生姜开春的时候在他家后院种满了,还在那中下的粮食旁边又分出一小块也种上了。他寻思着虽然让几个孩子上学用了钱,后期的笔墨纸砚又是一大批支出,但是皮蛋生意应该能覆盖了。等后期生姜和大蒜盈利后又是一笔入账,所以他再次有了心思。   赵雍道:“我爹卖铺子的时候我还小,听我娘说过我家的两个铺子是贱卖的,一头是镇子西边的,那家小,就一个铺面,现在好像是卖鱼的在那看着。还有一家是东头挨着的那间大了,现在是油铺,前面是个铺子,后头还有半间小院。那时候要债的人催得紧,所以两间铺子不到三百两就卖了。现在镇子上的铺面都涨了不少。”   周郡心里嘀咕一声大户人家,但是看到赵雍说这个时候语气淡淡的,带着冷意,估计又想起他爹和小妹了,沉默了片刻,周郡才道:“你觉得我不该买吗?”   “可以买,要找合适的铺面,最好小一点,位置好一点。这个不急,可以慢慢寻找着,你说的那个蒜蓉酱我们先自己做了尝尝。生姜这边还要三四个月才能收成,我们再仔细琢磨琢磨。回去后,我们先采摘仙人草。”这个是最主要的。   “孩子们要上学,只有我和你了。”周郡道:“这个能不能雇佣村里的小孩子弄?”   赵雍瞥了周郡一眼,“你让几个孩子去读书,自己就没想过读?”   “想了,过两年,等地里的生姜和大蒜彻底盈利,躺着挣钱的时候我就去读书。”他读书呢,不像赵雍这么专注。他会很分心,所以还是准备脱产读,不再为生计担忧的时候,路云也闯出来了,大了能够独当一面了,他就和路拾一起读,哈哈。   这感觉就跟工作后再重新考研一样吧,反正他现在是做不到两手抓的。那么只能先紧一样来。所以他很佩服赵雍,赵雍是那种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来。赵雍透露过他明年就去参加县试。吉县这边几年没开科考试了,但听说明年禹城那边统一开科考试,柳工也透露过让他也去。他回来也和周立说了,周立很振奋,所以越加发奋读书。   “我也有点私心的,路云这个样子顶多读两年,娇娇呢,她也很懂事。他们俩大了后能帮我分担很多,一个地里忙活,一个家里忙活。路拾又聪明,我带着他专心读书,这样也能事半功倍。”他扭头看着赵雍,眨眨眼,“这就是这两年我辛苦一些,回报大着呢。”   赵雍还没说话,就看到周郡伸出手调皮地往他脸上抹了一把,“再说还不是有你这个好兄弟嘛。苟富贵,勿相忘。”   赵雍一愣,感受到周郡的手温热,他几乎不假思索地抓住了他的手,声音沉起来,“要是忘了,你怎样?”   周郡甩开了一下手,竟然没甩掉,他随口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凉,塞进被子里啊。”赵雍这才放开了他手,扭头嘀咕了一句什么。   周郡没听清就听他又问了一句,“我要是苟富贵,即相忘,你预备怎么样?”   周郡总觉得他的语气和动作都怪怪的,但随机一个哈欠上来,他懒懒地眯起了眼睛,随意道:“你要是狗福贵,那我就汪汪汪咯。”   赵雍看他冲自己玩笑似得学他家小奶狗的那样的叫声,喉结滚动,想说什么,周郡又打了个哈欠“好了,睡觉。”大概是以前憋着没人商量的事情说了出来,他心里轻松多了,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困了,用毯子包住头一躺下就睡着了。   赵雍伸长脖子看周郡因为犯困打了好几个哈欠,眼角还有水渍,呼吸起伏着睡得香甜,面容是格外的沉静。他也躺下去了闭上眼睛,准备睡着,却是怎么样也睡不着了,但又不敢随意翻身,这样煎熬着。不到片刻他觉得更热了,挨着周郡的地方尤其地热,头挨着头,感觉到周郡的呼吸声尽在耳边,耳朵发烫,微微侧了一下身子,周郡肯定是觉得有空隙了,又挤了过来,腿也放在了他的脚上。   赵雍这回感觉更加闷热了,心里鼓鼓涨涨的,好闷,然后他又掀开了毯子,眼睛瞪着星光,但掀开后头露出来,蚊子还在他耳边嗡嗡的,更烦人了。   后来他干脆不敢不顾地翻了个身,脸朝着牛车内侧的板子,鼻子都挤着板子了,虽然不舒服,但是心里总算敞亮一点了,但是一闭眼脑子里又在想着刚才周郡的话和那温热的手附在脸上的感觉。   他卓力要把那念头和感觉赶出脑海,但是越这样做,反而感觉越发放大了,真是邪了门了!   他一下子坐起来。   周郡被他这动作惊醒,还没睁开眼睛,双手就往旁边摸了摸,摸到路拾,嘟囔了一声,“路拾还在。”以前逃荒的时候他中途醒来都要摸摸身边的孩子,怕他们丢了或被人吃了。然后就养成了这个习惯。路拾很习惯地朝哥哥身边挤了挤。   接着周郡又往右边摸,摸到了赵雍的腿,他往上一模,碰到了他的扣子,周郡这才觉察到赵雍的僵硬,睁开了眼睛,抬眸看着赵雍,声音里带着困意,“怎么了?”他又伸手去碰赵雍的脸,“你的脸怎么这么凉,你也做恶梦了?”这姿势和动作都是下意识的,他以前带着娇娇和路拾睡觉的时候就这样,孩子们做恶梦他也是这样抚摸安慰他们的。   赵雍一时间没说话,周郡还在困倦中又去摸摸他的耳朵,“没事的,梦都是假的。”   赵雍被他的动作哽了一下,星光下周郡的眸子带着水汽,抬眸瞅着他,带着信任和朦胧。   赵雍哑声道:“水喝多了,我去上个茅房。”他几乎是慌忙着急的下了牛车。   太荒谬了,他刚才竟然硬了。 第116章 沉香 第二天赵雍脸色不太好,神色都带着阴沉,行动间还带着不易觉察的焦躁和火气。周郡喊他几声他似乎都没听到,偶尔周郡回头看到他在盯着自己,眼神挺复杂的。这不对劲啊。   周郡就嘀咕着:“你不会吃坏东西吧?”昨天上个茅房半天不回来,他睡得迷糊后来只感觉一个冰凉的身体挨着自己了。然后早上醒过来也不见赵雍,这人又去割牛草去了,还拾了一大捆带着露水的干柴。   赵雍把牛喂饱,几个人把剩下的半壶水分着喝了,然后把剩下的白膜也分了吃,要上路了。   回换周郡赶车。“要不你眯会儿。”   赵雍冷淡地嗯了一声,“前面拐弯的时候要右拐。”他们要去那土坡,那边肯定有水源。牛吃草也要喝水的。   周郡应了一声,路拾觉得赵雍哥哥好像不太对头,他跑到前面来和哥哥一起赶车。   赵雍打起了盹,他脑袋昏昏沉沉的,怀疑自己昨晚入了魔障,果然白天就好多了,对的,是一时间月光下迷了心窍了。他眯了小半个时辰,精神状态一下子饱满了,拐了弯又走了一刻钟,赵雍睁开眼睛,似乎想通了什么,精神抖擞了。   他起身换下了周郡赶牛车,指着不远处的土丘,问路拾:“能看到那面的树林吗?”   小路拾站起来,扶着哥哥的手,踮着脚尖望远出,望了很久最后点点头,“看见了好多绿啊。”   周郡听他的傻话,摸摸他的头,把他拉过来,“那是树,很快就要到了,待会儿路拾可以睁大眼睛帮着哥哥一起找好东西。”   “什么是好东西?”路拾问,“蛇蛇,蘑菇,果子,这个是好东西吗?我可以找到的?”特别是蛇蛇,有一整个冬天他没有见到蛇蛇了,想和他玩。周郡听他提到蛇,想起来春夏蛇都从冬眠里醒来了,林子里蛇绝对多,路拾不怕毒蛇,不代表他们不怕啊。   “赵雍,你有没有带驱蛇包?”他们药农走南闯北漫山遍野的采药,这个应该是常备药品。赵雍漫不经心地回了句:“在包袱里,等下碰到艾草再拔一点艾草编程草鞋套在鞋子上。路拾我背着,我拿镰刀开路,你跟在我后面就行。”   这话说的怎么怪怪的,周郡想了想才发现不对劲,搞得跟他不能自理似的。他不禁反驳,“等下我在前面开路。”   “好,好好,随你。”赵雍又笑着,他扭头看了周郡一眼,眼里带笑。要搞清楚自己的心意很简单,他要多想想。是昏了头还是动了心?所以他又多加了一句:“周郡,你没有字吗?”   “没有。”   “好巧,我也没有,赶明儿我们互相给对方取个字吧?”   “行。”读书人成年加冠后都有表字,取一个也行,但那是要德高望重或者尊敬的长辈给晚辈去表字的,但他们好兄弟互相取字也不是不行。   赵雍道:“那我可得好好想一个。”他又扭头看着周郡笑,眼神怎么说的,反正让周郡本来是躺着的,然后坐了起来。赵雍轻笑一声眼神上下扫了一圈接着赶车去了。   周郡觉得不对头,但又说不出哪里怪。怎么这一早起来赵雍都怪怪的,说不出的感觉。   到了目的地。周郡先跳下了牛车,把路拾抗在肩膀上,看着这土丘,“这土丘和咱村头的山差不多啊。”毕竟是江南地区,越往南地势越低,西南那一带都是丘陵地区,土地比他们这还肥沃。   “这牛车放在这不会被人偷吧?”保不齐有那铤而走险的胆大包天的要偷牛。“我两刻钟出来一趟,看看。”这里荒山野岭的,就算有人从这里路过偷了牛也只有一条路可走,而且这土丘也不是很大,他中途出来一两次看看就行。   赵雍拿了镰刀寻了一条有人走过的痕迹,割掉草和灌木,在前面走着。路拾眼睛瞅个不停,妄图寻找好东西,虽然他也不知道什么才是好东西。这林子里的一切他都觉得新鲜,又觉得熟悉,他在哥哥肩膀上叫起来,“蛇蛇,哥哥,那条小绿蛇再给我打招呼呢,我要下去自己走。”   周郡不放他下来,“到了里面你自己再走。”很快他们就到了深处一点。周郡发现这面的树木种类更多了,而且遮天蔽日的树枝都交错在一起了,“这里没人来砍柴吗?”   “外围砍的不少,里面不好进来吧?”赵雍在树下摸摸,用镰刀探草丛,几条蛇被惊扰出来,路拾已经欢呼起来,周郡把他放下来,他跑过去,那几条蛇却滑着飞快又逃走了。路拾还嘀咕了一下,“蛇蛇都不认识我了。”   周郡让他要小心点,他们看看有没有蘑菇和地衣来,还有那种仙人草,当然如果有果子也可以。樱桃现在这个时间没成熟。想到樱桃就想起了当归,今年禹城和曲平山他们还会再去一趟。家里种的当归最后还是死掉了,唉,还是野生的人家能活。   赵雍已经开始蹲下扒拉草丛,挑拣有用的草药了。周郡倒是和路拾拿着镰刀转悠转悠,这里没看到多少小动物,松树很多,可惜松塔和松鼠都没有。再说松子也不是这个时候成熟,他就放弃了这一条。路拾指着树问周郡这是什么树,那颗叫什么。   周郡惨兮兮的回答不出来。他除了认识松树、白桦树、桂树、香樟树、白杨树,还有一些常见的果树类,其余的人真的认识不多。不过因为在下营村的山头找到过香叶,所以他还特地去打听了一下香料树,比如八角桂皮花椒树长什么样的。但是他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走了几圈把周边的树都看过来了,这边没有。没有花椒树月桂树,不然搞点桂皮回去也行啊。桂皮这个好东西,可惜找不到。他决定了等他有钱了又渠道了一定买几颗种下。   家里的香叶能卖了,但是药铺给的价钱不高,聊胜于无的存在。等铺子开起来,他专门研究各种香料酱。药铺不收,他自己卖。茴香他也种了很多,更别说家里还有芫荽和荆芥种子,这都是香的很的东西。   “周郡,过来。”赵雍那边已经采完了,“我们去那边瞧瞧。”   “路拾跟上。”周郡喊了一声,路拾没动,站在一棵树下小手扒拉着啥。周郡走过来看了一圈这棵树,树干很大,他仰着脖子往上看了看枝繁叶茂的,和其他树没什么不同,还长虫了呢,虫眼很多。要抱路拾走,路拾不走,周郡问他:“你看什么,这棵树上有宝贝吗?”   “燕窝?”他说出来心头就跳,但是路拾瞪大眼睛问他什么是燕窝。周郡也反应过来,不是什么地方都能找到燕窝呢。不然他们下营村家的村民屋檐上那燕子窝就不会有小孩子专门去掏了。燕窝好像是自有金丝燕的口水才行。这个嘛,他又仰起头啥也没看到。   没有燕窝。“路拾,你看到了”什么,他立刻闭上了嘴,把什么两个字咽下去,因为路拾的手腕上缠了一条蛇和他对视着。那条蛇还吐着芯子。   周郡瞳孔一缩,声音不自觉放轻了,“路拾,你把蛇蛇放下去。”他真的很久没有看到路拾这样玩蛇了。   路拾哦了一声,然后蹲下,手腕一低,那条蛇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了。然后他又站起来,仰着脑袋对周郡道:“我就觉得这棵树好香,哥哥,你看看这树皮闻着好好吃。”   路拾小手摊开,一小块指甲大干瘪的木头在他掌心。周郡一低头也闻到了那种辛辣辛辣浓烈的味道,很张扬然而并不刺鼻,浓烈过后又是清雅的香甜。   “这边还有。”路拾看到哥哥对这个木头翻来过去的闻,又跳起来去树干上虫洞里掰,又掰出一块来。“哥哥,你让我找好东西,我的直觉告诉我,让我觉得这个就是好东西。”   路拾小脑袋扬起来,语气很认真,“哥哥你说这是什么好东西?”   周郡:……   这小路拾的话的确很难懂,然而他听懂了。   他看了看树又看了看路拾掰下来的这片,入手油腻,木头和树脂融合在一起了,他用指甲刮了刮,树脂粉屑落下,他放到鼻子旁边,香味浓郁,冲入鼻腔里,还是又不会让人觉得难受,而是舒怡和气爽。   周郡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了,手激动地颤抖起来,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紧紧抓住了木头,同时大叫着赵雍过来。   “赵雍,快,快过来。看看,这是不是沉香?”   “这树不是白木?”   赵雍听到他的喊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以为他们俩被毒舌咬了,忙不停歇地赶过来,然后又听到周郡说沉香。他喘息片刻,接过了周郡递过来的小块木头,眼神不留痕迹地在周郡身上饶了一圈,见他双眼亮晶晶的,焕发出别样的神采来。   赵雍心下一动,拿着那小块木头闻了闻,雍容浓郁的香味入侵他的嗅觉,同时他闭上了眼睛,感受到那香味,也能感受到周郡凝注在他身上的目光。   他睁开眼睛又仔细查看手中的木块,想起他买的医药书中关于沉香的记载:沉香,辛、苦,温。与蜜香、沉香、鸡骨香同出于一树也……交趾有蜜香树,斡似柜柳,其花白而繁,其叶如橘。钦取香,伐之经年,其根斡枝节,各有别色也。木心与节坚黑,沉水者为沉香……调中,补五脏,益精壮阳,暖腰膝,去邪气①……   很像。但他却是不能肯定,但是周郡的眼神太有鼓动力,看到那样的眼神,他就不想让他失望,   “是的……”吧?赵雍也不太确定,他还没把疑问说出口,周郡就突然抱住了他,声音激动极了,“我们发财了啊!”   赵雍一下子也不管木头了,心头一阵跳动,一股热流涌上心头,心悸,身体微微发紧。在他伸出手要回抱的时候,周郡已经放开了他,转而抱起了路拾,畅快地大笑着:“路拾宝贝,你真是哥哥的财神爷。回去给你给你买好吃的,你想买多少买多少。”   赵雍只好把掉了的沉香木头从泥土上捡起来,掩饰住心头的一丝失望,他沉吟道:“不管是不是,我们都把它带回去。”他没有见过沉香实物。这种贵重的香料他在药铺里没见过,但是这么香,又看看这树木,他也不认识这是不是沉香木,倒是觉得和平常的砍柴的树木没两样,他问周郡:“你说这是白木?”   周郡点头,“我听说白木有疾,膏脉贯溢,因木朽而自解者,或因伤蠹而后膏脉亦聚焉,也有人以刀斧伤之而后膏脉聚焉,其结沉实,此为沉水香②。”   他念了一段他知道的古籍,沉香大概就是白木树生了虫或者是遭了雷击,树干受了伤然后有了缝隙或者虫洞后,树体分泌的一种树脂出来,混合着一种真菌形成的一种特殊的香味。沉香是如何形成的,这是高中地理知识考点,万幸他还记得!而且他还知道要想人工制造沉香,就要用到府把白木树砍洞,故意破坏他的树干。   这种香味被人们发现后觉得他很有逼格,很昂贵,所以把混着树脂的木头弄下来做成香料上供给达官贵人。达官贵人喜欢,有钱人当然要追捧,那么价钱就自然高。所以,这要是真的沉香,他们就发了!!!   赵雍点头,急忙把周围这些树木都看过来,又在不远处找到了三颗白木,喊周郡来看。   接着周郡又去看了看旁边的一颗白木,也有这种树脂的木头,树干上也有很多黑色的斑驳枯木闻状的木头。周郡看到以后恨不得仰天长笑,哈哈,这回铺子能买了。他没忍住又抱着路拾亲了一大口,“我的财神爷,你真可爱。”   路拾也咯咯笑着,感受到哥哥的快乐。他想快乐的转圈圈。   赵雍开玩笑似的对周郡说:“怎么不亲我一口?”说着就把脸颊凑过来,周郡没当回事,用手掌推开他的脸,激动的心现在还不能平复下来,“你滚远点哈,快,想办法把这些沉香弄下来,我们回去找人看看。”他都等不及了,要迫不及待验证自己的财富和路拾的运气啦。   赵雍也收起了玩笑,把路拾抱过来,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周郡,对路拾说:“你哥哥亲我,那小路拾亲我一口,我们来挖沉香,好让你哥哥买铺子。”   路拾对着赵雍的脸颊吧唧亲了一口,然后赵雍深吸一口气,开始想着怎么把这沉香完好地挖出来。品相完好很重要的。 第117章 成亲   路拾这回是周郡给他在学堂夫子那请假才能出来的,所以一回去他就要赶紧上学啦。但周郡觉得他还是个小豆丁,幼儿园不用那么紧张的,还是有个美好的童年要紧。所以决定去卖沉香的时候还要带着他,继续给他请假。   他们最后大概弄回来有五六斤的沉香木。两人也搞不清楚这种品相怎么样,所以把那边白木上有一点树脂的木头全部都给弄下来了。回来后也没伸张,赵雍说还是拿一小块去药铺问问。行,反正这个他不是很懂,只知道很值钱。虽然和他们值钱的寒兰一样值钱,也需要懂的人买啊。比如他要给这个木头卖给下营村的人,他们只会把这个当成柴火烧锅,而且还会嫌弃这坑坑洼洼的不禁烧。   周郡一回来,路云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学堂上课,回来加班加点地在地里干活,他觉得在田里干活是他的放风时间,在学堂念书是他在坐牢。虽然在学堂很煎熬,但也是有他喜欢的课程的,比如夫子讲农学的时候,他真的很高兴。   有一天学到了水车,他回来后去找王冬嵩问了半天,他会不会做水车。又去向周里正请教水车运行,还问小伙伴们为什么他们这里不再田里弄个水车,这样每次放水也不用排队等候,一天一天轮着了,水车可以同时给很多田放水。   这门农学引起了他的兴趣,夫子讲了稻工稻灾攻稻攻麦,真的让他懂了好多,原来灾年也可以预测,原来使用不同的种地工具会有不同的效果,还比如脱粒可以采用击禾、轧禾、风车、石碾等方法。   他们用的都是给稻谷脱粒是用敲打锤击,还有石碾,风车他听都没听说过,得知有人用风车脱粒,他感觉真的好神奇,所以对这门课他学的比谁都认真。要是他有了一大片田地,他一定会让它田里没有一根杂草,粮食长得旺盛,产量比所有人都高。大哥说他有志向,要好好努力,有一天肯定能有良田百亩的。   周娇在学堂里也教到了一个好朋友,是个八岁的小姑娘,她家是蔡湖村的富户,她和他的哥哥是龙凤胎,从小一起长大,等到哥哥要上学的时候,她也闹着要上,而且哥哥也哭着不想和她分开,所以父母就一起送过来了。她们俩是小班里唯二的女生,所以经常一起活动,一个上厕所另一个就在门口看着。可惜学堂只有一个厕所,所以两个人经常憋着。夫子对她们俩也不是很看重,她们来听课只要不捣乱课堂纪律就行。周娇觉得夫子之所以收她来,的确是因为那一条猪腿和两条鲫鱼的束脩。不过夫子对路拾很喜欢,经常给他开小灶,说他比她们大部分人都聪慧。   然而这回哥哥又给路拾请假了,她在学堂里坐了半天,等待着夫子检查背诵完就回去,没想到夫子把她留下来了,对她说让他哥哥来一趟。周娇忐忑不安,想问原因,夫子冷面严肃,说是让她回去好好和她大哥说说,既然把路拾送进学堂里来,就不要三番两次请假,这样是在耽搁路拾。她弟弟是个好苗子,不能这样耽误。   周娇战战兢兢地回去了。哥哥他们去城里了还没回来,她就先把鸡喂了,又去赶鸭子,又给后院的生姜浇水,之后淘米收拾家里,等会儿路云也放学回来了。路云一回来猛灌了一大缸子水就扛着锄头下地了。   周娇把米饭蒸上,菜洗净,拿下一块腊肉,摘了两个青瓜,炒了两个菜。然后去了赵婶娘那里。去的时候看到赵礼婆娘赵大娘在拉着赵兰姐的手说着什么,旁边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人。周娇打了招呼,赵兰应了一声,让她去屋里找婶娘。   等出来后那两个人已经走了,赵兰姐笑容很勉强,婶娘叹息,周娇隐约懂了,这些人是给赵兰姐说亲的。赵兰姐不愿意。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还非要赵兰姐嫁人?赵兰姐的日子不是很好吗?赵雍哥和婶娘都欢迎她,为什么这些人隔三差五地来劝她嫁人。嫁人真的有那么好?明显赵兰姐不太情愿呀。   赵兰也没说什么,打起精神和周娇一起拌做皮蛋的材料。等他们弄完,院子外听到了牛叫。赵雍他们赶了牛车回来了。周娇一愣,赶紧回家。   赵雍喜气洋洋地给周娇打了个招呼,说周郡给她带回来好多好吃的。那真的是沉香,虽然白木的年份不高成型的沉香年份也只有二十多年,但是真的,依旧值不少钱。药铺掌柜的夸他运气好啊。这样的贵重的沉香也能找到,这小小的一块不到五钱的重量就能值十几两银子,比黄金价值都高。掌柜的问他要不要卖,他这里只能收一点,多的他也吃不下,但是可以帮他找买家。   周郡想卖,赵雍提前说话了,说只有几块,他拿出七八块树脂比较少的,白木树皮比较多。掌柜的拿出工具来仔仔细细研究了一个时辰,说这些木头上的沉香可以,但是不如他第一块。第一块就是路拾掰开的那块。掌柜的把上面属于木头的地方弄掉,然后称了称分量,足足有七两。说如果他们要卖可以给二百八十两银子。要是不信他,可以再去别家铺子问问,这价格他给的很公道。   赵雍说信他,当即一手交钱一首交货,然后又不经意问掌柜的,要是以后还有这样的能不能卖给他,要怎么保存这个,晒干后沉香会不会毁坏,他们一出去采药就走几个月的。掌柜的就仔仔细细地告诉他怎么保存好,怎么维护。赵雍听了不少,还问了不少,最后拿着银子从药铺出来。   “我觉得他在忽悠我们。我看见他把那木头偷偷放在柜子底下了。”掌柜的虽然把木头给弄下来只留沉香,但是那木头他却没还给他们,也没扔掉,显而易见那木头肯定也有用处。他们弄得时候弄了很多的木头,木头分量不轻。   赵雍道:“所以我问了他如何保存沉香,而且他也答应了以后我们以后出货可以找他。”这是行规了,他肯定要挣一点,但与此同时他给他们保密。如果业内有人采到了高价值东西,固然让人羡慕,但也会有人眼红。也不是没有过,他入行的时候就听前辈说过有一个药农在深山老林中运气好挖到了人参,卖掉后得意地炫耀,还说他知道那边还有一颗没长成的,等他以后去挖,然而被同行人知道了,后来他又去挖人参的时候,有个人趁他半夜入睡的时候闷死了他,夺走了人参。   周郡受教了,“家里的先保存好,我总觉得能卖的更高一点。”他们现在并没有议价能力,吉县不是繁华的禹城,好东西价格也不是很贵。赵雍同样同意他们的看法,他问了保存方法也是要这样。反正在他们下营村,没人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说实话扔在外面都不一定有人捡回去。   周郡就拍了拍路拾的小屁股,“走,哥哥带你去买好吃的。”然后他们就采购了一大堆东西。这沉香的分配是五五分,赵雍说从他那里那一份给路拾,周郡推辞没推辞掉。他家的小福星是该多的一份,所以带着路拾扫荡城里的零食和水果还有各种糖,糖葫芦就买了三串,糖人两个,更别说瓜子苹果了,还有那种李子桃子李子红枣梅子,都买了一点,这回让路拾吃个够吃个饱。   周娇回去的时候,路拾吃的饱饱的,躺在椅子上,打着饱嗝,周郡把饭端出来,“路云还没回来,你去田里喊他一声回来吃饭,我给你们带了卤猪头肉。”   周娇拍了拍家里的小奶狗,“去,喊你哥来吃饭。”可惜小奶狗只会汪汪。都七个月了,不是奶狗了,可还是笨得很,还没她家大鹅聪明。周娇也是嫌弃,正想着还是自己去吧,路拾就慢悠悠地从椅子上下来,双颊鼓鼓的,“我去喊哥哥吃饭。”   他像只企鹅一样一摇一摆地走了,周娇想让他好好走路,周郡瞥她一眼,“别管路拾,他吃多了。”吃的走路都走不稳了。而且这晚饭他肯定不会吃了,这是故意磨蹭,害怕叫他吃饭呢。   周郡想到这,笑了,没想到路拾有一天也能躲避吃饭了。想着手上的银子和剩余的沉香,他嘴角裂的更加开心了,这回买铺子该提上日程了。孩子们还不知道,周郡稍微透露了一点风声,让他们别为钱担心,继续给他在学堂里好好读书。   赵雍这边也和母亲说了,说他们要盖新房子。去年就说开春建房,现在推辞都到了夏天了,要感慨行动,不然三伏天天热了,人受罪。把这三间茅草房推了,盖砖瓦房,再把厨房好好整一整,耳房也弄一个,姐姐应该有个单独的房间了,他们盖一个一进小院就够了。还有厕所,赵雍早就想把厕所推了重建,就按照周郡家的设计那样来。   他们这边盖房子的时候,周郡他们闲着,弄仙人草晒干。然后周林和王虎一家也要盖房子了。他们盖房子不是青瓦房,这回盖得是土坯房,周郡也去帮忙了。他们的房子比赵雍家简单,不出一周就盖好了,王冬嵩加班加点的也弄了几件家具摆进去了,收拾好了。然后周林即宣布他下个月成亲。   周林一副我马上就有媳妇你们羡慕吧的表情说道:“七月初八,我的好日子,你们都穿好看的,跟着我去十里村迎亲。”   十里村的姑娘?那不是赵家舅舅的村子吗?周郡这段时间忙的要命,家里田里养鸡晒仙人草偶尔还要给三个孩子指点功课,再去赵雍家帮忙和赵雍讨论一些事情,很久没关注周林了。诧然听到他娶得姑娘是十里村的,就多看了两眼,回去后周娇给她解惑了。   说是周林自打赵家舅舅去了牢里后,他们又和赵家闹掰后,周林就每隔半个月去一次十里村的山头。因为他在那里打到过一只野猪,就觉得那肯定是个好地方,最好还能再捞一只。但是野猪没捞到,捞到了一个媳妇,他媳妇是十里村的姑娘,那姑娘姓张,是家里的老大,底下弟弟妹妹一大堆,姑娘特能干,自己上山砍柴,没曾想不小心掉进了周林的陷阱里,崴了脚,这回就和周林认识了。周林为了弥补人家给人家砍柴,一来二去的两人就熟悉了。然后那姑娘为了弟弟妹妹耽搁了,年岁比周林还大两岁,在乡下这样的姑娘算是大龄了。   周林回来和周大婶娘一说,周大婶娘就托人打听那姑娘情况,姑娘是好姑娘,能干的很,家里田里一把抓,就是被家里人拖累了,年龄有些大了,而且也明确说了嫁了人也不会不管家里的,所以婚事也难。周大婶娘是有些犹豫的,因为那姑娘家里有三个妹妹,两个弟弟,最小的弟弟和路拾一般大,家里老娘和爹年纪都不小了,要是成婚后还要管家里,对他们家也是个拖累。   但是周林自己愿意。还说男人养家天经地义,帮着媳妇娘家也是理所应当的。周大婶娘见儿子坚持,又想着儿子年纪也不小了,那姑娘人品打听着也好,也能干,而且女人成了亲有了孩子后肯定会向着婆家的,就和周林他爹商量了下也同意去提亲了。那姑娘听媒人说周林同意成亲后让她时不时地回娘家,想着下营村和十里村也不远,很利落地同意了婚事。彩礼也没多要,只要了三两银子。然后找人算了吉日,下个月成亲。周大婶娘听到这个日子也很满意,这姑娘是个懂事的,下个月成亲,嫁过来了也不耽误秋收。所以又给姑娘做了两件新衣服一双新鞋子和两床新被子,接着布置新房。   周林是周家村和王家沟年轻一辈第一个成亲的,周大婶娘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想大办婚宴的。周林家就一家三口养鸡种地打猎攒下不少钱,还有和周郡一起去采药拿回的四两银子没动过。所以他们也不吝啬请村子里的人一起来吃喜酒热闹热闹。   周郡周立周明王冬嵩王仓当然还有王大顺和路云及王奔等一连串的未婚的大小伙子都要跟着周林一起去十里村接新娘。周郡这个熟,伴郎嘛。他以前也帮着亲戚家迎过新娘,所以今天他们这群半大小伙子格外的喜庆,都穿着自己好看整齐的衣服,大喜日子不能丢人不是?   周林今天穿得新郎服,火红火红的,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们,目光扫到周郡的时候愣了一下,这小子怎么白这么多,这不科学啊。头上包裹着的那个破头巾也给弄掉了,额头露出来饱满圆润,五官端正,眼里带笑,腰板挺直,四肢修长,看着比他还像新郎官啊。不过周林很自信,今天这还是他这新郎官最帅最猛,周郡那白斩鸡似得单薄身材可比不过他。   周林嘿嘿一笑,冲周郡道:“兄弟,待会儿你给我收敛点,今天我可是主角。”他说话直来直去,周郡笑嘻嘻的,也不在意,“我可抢不了你风头,咱这一溜排哪个不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器宇轩昂的。”   “对啊。咱们这可是为了你挣面。说不定新娘子那边有也有姑娘看上我了。”王大顺笑呵呵的,大言不惭地说道。周明吐槽一句:“你就吹牛吧,要看也是看上我。”几个人打打闹闹地带着两个吹喇叭敲锣吹喜乐的跟着跟着花轿去十里村了。   吹喇叭抬花轿的迎亲队伍是杨婆子给他们介绍的,十里八村娶亲想热闹的都找他们。新娘子那边也很顺利,接了新娘回来后,就又敲敲打打的,什么拜天地闹洞房啊。周大婶娘找郑村长买了米酒给众人喝,虽然一人一碗但也是大手笔了。而且喜宴上还有猪肉羊骨鸡鸭等大肉菜,这算是高规格了。下营村有想来凑热闹的给了份子钱也来吃上一顿,等到众人吃吃喝喝完毕后,天都黑了。   周郡也累得不行。说实在的他也没忙什么,他就帮着跑上跑下的,端端菜送送水招呼招呼客人,然后还和周立周明他们一群人起哄。大概是今天跑一天疲惫了,他帮着周大婶娘他们收拾碗筷,让周娇带着昏昏欲睡的路拾先回去洗漱睡觉。   等他收拾好回去的时候看到赵雍在河边,“刚才吃饭的时候你没来,赵兰姐和婶娘来了,你在干嘛呢?”   “随了一份礼,一吃吃三个人不太好。”赵雍说的一本正经,“我在家砌墙。”   这个道理他无法反驳。   “你喝酒了?”赵雍走近他,问。周郡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发烫,“很明显?”他吃饭前喝了一口,刚才收拾好残局,周大婶娘说米酒还剩一点,让他们几个人分了。周郡觉得热,就喝了。没想到喝完后更热更渴了。   赵雍点头,离得近看见了周郡绯红的脸,黑白分明的瞳孔里也比平常的冷静多了一丝懒散和迷蒙,显得水光潋滟。今天穿得格外喜庆,带着生动之色。他心中一动,不禁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脸颊,“很烫。”怕周郡不信似得,又加了一句:“很红。”   周郡哦了一声,反应比平时慢一点,赵雍扶着他的肩膀,“算了,我看你走路都不稳当了,我扶你回去。”   “没事。”周郡话是这样说,也没推开他。   “有一个成亲了。”   “你也想成亲?”赵雍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周郡笑着:“我嘛,还没想过。反倒是你婶娘该催了吧。”   赵雍轻笑一声,“我成亲要选自己喜欢的人。”   “你这不是废话吗?”周郡觉得他说了等于没说,谁成亲会找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又不是受虐狂。   赵雍不知道怎么就吐口而出问了一句:“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哈哈,”周郡笑起来,觉得他们俩像小学生说悄悄话,他调皮的心思上来,又因为有些醉意,所以说话也毫无顾忌,“有啊,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他靠近赵雍耳朵,呼吸可闻,身体也贴着赵雍。   赵雍感觉到耳朵发烫,周郡的嘴唇似乎贴在了他耳根,他身体僵硬起来,就听到周郡说:“我喜欢财神爷。很喜欢很喜欢。”   赵雍:……   赵雍深吸一口气,揽住他的肩膀,将他半拖着赶紧走着,推开了院门。   回到了院子内,院内静悄悄的,两只大白鹅警惕地扇了扇翅膀,周郡嘘了一声,路云他们应该都睡了,要安静。小奶狗在他们俩脚边扭来扭去的。   赵雍轻轻一踢,小奶狗就回了自己的狗窝。   周郡扯了扯衣领,他很热,想先去冲个凉水澡,就先去厨房灌了一大口水。厨房里周郡点燃了蜡烛,烛光很弱,还没有院外的月光明亮。   赵雍倚在厨房门口,和他说着送皮蛋的日子和他要去禹城的日子,周郡漫不经心地听着。赵雍的声音很轻,目光游移在他的脸上和嘴唇上,见他舔了舔嘴唇,声音顿住了。周郡擦了擦落到下巴上的水珠,听他没说话了,问:“渴了?这是凉茶,松针水泡的。”就给他递了一瓢水,赵雍没接,周郡只当他不渴,自己又把一瓢水灌下去,终于不再口渴了。   他看到隔间的水桶里没水了,提着水桶到院子内水缸打水,赵雍直接把水桶接过去,给他提回来,周郡拿了毛巾,准备脱衣服洗澡,见赵雍还没走,他也不当回事,随口道:“你去屋里给我拿个衣服,要蓝色的拿个袍子。今天穿得这么多,热死了。”为了周林哥的体面,他特意多穿了一件好搭配的外套。   周郡越发觉得热。他想着晚上应该会凉爽一点,他脱了外套,又把里面的深衣脱下,随口嘀咕道:“这天气真热,三伏天没冰箱和空调真是受罪,不然有冰镇西瓜吃也行啊。”他说完后才是一愣,说秃噜嘴了,连冰箱和空调都出来了,发现有些露馅了,撇过头去,一看赵雍竟然还在倚靠在门口。   他卡住了——   因为赵雍也在看他,目不转睛,瞳孔里是他的倒影,目光很深邃也很奇怪。他被米酒泡了脑子还没思索出来这目光的含义,他的眼神和赵雍目光接壤,刚想出声询问赵雍怎么不给他拿衣服。赵雍就扭过头转身就走了,留下一句“衣服你自己拿吧,我回去了。”他走得很快,几乎有些落荒而逃的模样了。   周郡皱起了眉头,这赵雍难道也喝醉了?这行为眼神都怪怪的,他挠挠头,很快冲完了澡,披上了脏衣服回到自己卧室。躺在床上的时候脑海里不住地回想赵雍刚才看他的眼神,充满着炽烈的欲望,似乎他是那长在地里充裕茂盛的贵重药材,恨不得赶紧采摘,火热和渴望都没掩饰住。   他被自己这形容吓了一跳。   周郡赶紧摇摇头,甩开这个形容。要命啊!真是醉了醉了,以后不喝酒了,这都出现幻觉了都。 第118章 尴尬   日子过得飞快,一眨眼又是一年秋收。地里的粮食,他们种的大蒜和生姜,还有各种茴香荆芥这种可以做香料的菜都能收获了。   与此同时,山里的那个香叶他们也收了回来。秋收学堂里有农忙假,几个孩子都回来帮忙,周郡又找了收的快的路阳和周林帮忙,很快地里的粮食就收上来了。剩下的他们自己来就行了。   赵雍也来帮忙,他自家的二亩地比他们收的更快。周郡见到赵雍还觉得尴尬,因为赵雍新房盖成后不久他们就燎锅底请吃饭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让人尴尬的事情。   那天赵家请的人不多,都是亲戚,但是也有三十多人,要做这么多人的饭。周郡周娇路云他们就去帮忙。忙了很晚后又帮着收拾残局,都入夜了,周郡就没回去,直接睡在赵雍房里了。赵雍还笑着说给他暖房暖床的,试试新打的床怎么样。   然后呢周郡迷迷糊糊又困又累的就睡了,还有一个原因因为席上赵雍这回买了那种果酒,是甜的。赵雍一开始骗他是饮料,他就喝了。喝了就喝了,也不会怎么样,然而这酒特么的跟毒蘑菇一个样,还会有幻觉出现。最后他迷迷糊糊地时候感觉赵雍亲了他!   要命的很!他怀疑自己长时间没有纾解,然后竟然出现了幻觉。又或者是最近有钱了,饱暖思□□了,五指姑娘该出马了。所以第二天醒来看到自己身下起反应的时候,他难得动了动。然而很不巧地是他忘了他昨晚因为太晚了,就直接睡在赵雍这里了。   然后然后就被赵雍看见了,还笑着说帮他。周郡忙不停歇提着裤子跑了……反正一言难尽的很,不提也罢。想起来简直要原地去世的节奏,周郡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就算以前在高中偶尔在男生宿舍睡觉,那群小伙伴们经常开颜色笑话,他也就是听着一耳朵,但现在自己亲身经历。   艹!   打那之后有几天他躲着赵雍,实在是太丢人了。但这回赵雍来帮忙,一个字都没听那天早上的情况,和他说话的表情语气都很正常。所以周郡也就把尴尬先塞到一边去了,都是男人嘛,这种事应该都懂得。   把粮食都收上来后,赵雍说他也该去禹城送皮蛋了,而且禹城山去年他们不还是留了一些当归吗,也正好去把它弄回来。还有彤彤的那位行商行踪,问周郡去不去。   周郡没打算去了,“烧仙草和冬雪茶这边还需要人做和送货。我走不开。”而且他托人打听铺子的消息也有了眉目,正要去看看呢。   赵雍赵雍一想也对,烧仙草现在供应量可不少,比冬雪茶挣得多多了。这个是季节性的,到了冬天就不好卖了,悦来客也不会要很多。大概还能再做两个月左右。   但他还是很失望,眉毛一挑,声音里多了一丝古怪,问周郡:“是走不开,还是和我一起去是不好意思?你近来老躲着我,该不会还记着那天的事吧?”   周郡:……   周郡板起脸,“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他转身就走。   “好好,我什么都没说。你别走,我还有事和你商量。”   “什么事?”   “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是你靠得太近了,什么毛病?”周郡推开他,他发觉怎么赵雍最近变得黏黏糊糊的了,这样一推赵雍抓住了他的手,说出来的话简直让周郡跳脚:“我离你近是因为我觉得你脸红的样子很可爱,而且那天你要是别走,我肯定会让你很舒服的。”   可爱个屁,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赵雍脸皮这么厚。“你还说!”周郡心里简直了,早知道就不让这人帮忙,直接把他赶走算了。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那件尴尬事。而且他做梦的时候还梦见好兄弟亲了自己,想想就很卧槽。但是那触觉很真实啊,想到这他还是忍着尴尬,问赵雍:“你没趁我醉了戏弄我吧?”   “怎么戏弄?你就说热,我就给你脱了衣服让你睡觉。然后你就睡了。”   周郡听到这个服气了,转而换了个问题,“你还骗我说果酒醉不了人,那我不是醉了?而且我醒来后你也不出声,看着我丢丑。你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赵雍眼神闪了闪,然后双手一摊,“不是故意的。我愿意剖心自证清白。”   “我要你心干嘛,又不能吃。”周郡没好气。   赵雍的语气上扬,颇有些调侃的意味:“心不能吃,可以想啊。你别不好意思了,那天我不是没帮到你吗,你跑的比兔子还快,兄弟,你要是实在不好意思,你也帮我一把。”   周郡已经懒的说什么了,满脸黑线,心里一阵无语。就算再好的兄弟也不可能相互帮别人打手枪吧。还说他跑的快,不跑等着被笑话吗?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脸皮真薄。”赵雍轻笑一声,转移了话题,“说正经的,你烧仙草这个月多做一点,还有你那铺子先看可以,可别一激动就把定金交了。”接着他又说了几个看铺子的注意事项,还说悦来客上个月的帐还有一点问题,等会他们再算一遍。   这样说着,没有再提一句之前的事情,周郡也就放下尴尬,没把赵雍赶走。   周郡深呼吸,揉揉脸,热度下去了一点,点头,“你明天去禹城,记得多找几个人。周爷爷要去,我帮你问问。”   周郡不去,但是禹城那边一次送半年的货也不少,赵雍一个人不行。正巧周里正打听了禹城周氏一族本家的地址,要去拜访一次。说他会带着周立和周二贵去,其实大家都知道他是想去看看周建。   四个人了,足够了。然后赵雍就和周家人搭伴去,后来周林听说去禹城山,也要去,他说老婆正好回娘家,而他就就去打猎好了。赵雍一想禹城山不好进,猛兽多,疼别提去年在里面还遇到老虎,带着周林保险。   于是五个人就一起出发了。   送完货后,又进了禹城,赵雍把牛车借给周家他们,说他在山里不方便驾驶牛车,约定后他们返程在禹城山那个江岸口等一会儿他们,大家一起返程。   赵雍先去打听彤彤消息,周林在城门口等他,周里正带着周立周二贵驾驶牛车走了。听说周建在县主府,也不知道在哪,周林是不想去的,他害怕。   不到两个时辰,赵雍就和他汇合了。周林看他脸色不太好,也没问。他也隐约听说赵雍在找人。但是这年头走丢了分开的人那么多,不是每个都像周建那样幸运能和家人团聚的。他的两个表哥和姥姥姥爷大舅小舅舅一家也不知道在哪呢,他娘之前见周建和王丫回来后,心里也盼着呢。   “进山吧。”赵雍沉沉道。两人出城,又搭了辆马车朝禹城山而去。   周郡这边进城把烧仙草和冬雪茶送去后,又给大家算了一次帐。现在每个月从周家村和王家沟那几家采购的鸡蛋大约鸭蛋能费三两银子。每家都养了不下百只的鸡鸭,每个月鸡草鸭草和鸡屎等肥料也不少。这些施肥到地里,所以大家今年的收成普遍不错。   秋税交完后,也没听到有人叫苦。哦,除了王虎媳妇,但他们盖了新房又要娶新媳妇,哭穷就哭穷吧。反正来找周郡借钱,他是不借的。   周郡的理由也很理所当然,孩子们都在学堂,他也刚够孩子们的花销。当然,王虎媳妇也不傻,她看到周郡他们经常往城里跑,大包小包地提回来。几个孩子入学后穿得衣服补丁都没几个,布料也明显比麻布好。她知道周郡手里有钱,但周郡不借,她也没法子,也不敢得罪周郡。现在就很后悔当初没极力把二妞说给周郡。   不过二妞现在找的婆家也不错,起码对于她家来说正合适,所以王虎媳妇也只是想想,看到周娇来,冷哼一声,“娇娇这学堂学了不少东西吧,看这模样,以后谁家娶了你,可真是惜福。”   周娇听到这阴阳怪气地语气,只是微笑:“王婶,这是二妞姐问我要的鞋样,我拿进去了。”二妞还和父母住一起。王大顺已经搬进新屋子了。屋子里黑黑的,周娇一眼看到了她家炉子。   王虎媳妇也进来,喊了一声二妞,周娇把鞋样给她,周娇又说:“王婶,那炉子我拿回去了啊,我晚上还要做饭呢。”接着不等王虎媳妇说话,周娇就直接提着,她虽然长得娇娇弱弱的,但是干活下地家务活一直没少干,力气并不小,提着炉子就往屋外走。   王虎媳妇要拦着,说:“我晚上还要用呢。”   周娇语气淡淡的,伸出手,“那婶娘你给我二两银子吧,这炉子就放你家了。”   王虎媳妇讪讪的,“你这孩子说什么话呢。我可掏不出二两银子来,我就用用,我明天给你送去。”   周娇还是笑着:“可不是嘛,王婶说什么笑话呢,我家没炉子可吃不上饭了。王婶啊,你要是想买,我改天再给你送来。”   王二妞从屋里出来,见她娘还想说话,拉住她娘,对周娇说:“娇娇,你回去吧,我娘最近筹办成亲的事情都糊涂了,早就该把炉子给你送去了。”   周娇走了,还听到身后母女俩吵吵闹闹的,她也不介意。哥哥说得对,有些人不能跟她计较,因为道理讲不通。 第119章 换亲   周娇提着炉子回去了,没多久路云也回来了,见炉子回来了,还好惊讶一阵,“我还说等明天我就去拿呢,王婶舍得送回来了?”这两天他们用大锅做饭也行,但是炉子毕竟方便。   “我拿回来了。”周娇说了一句。路云倒是笑了,“我们家的小兔子厉害起来了。”   周娇白他一眼,路云嘿嘿笑着,过了一会儿又去说大顺哥近来春风得意,把之前借他的好久的五个铜板还给他了。路云问他怎么有钱了,他说王婶娘给他一百文让他自己留着等娶了媳妇给媳妇买花带。   周娇随口敷衍几句,就去做饭了。   路云看了看天色,“哥哥这铺子也不知道看的怎么样,我也想跟着去看看。为什么路拾就可以随便请假啊。”   “哥,去提水。把东屋的碳拿来一点,这水缸的净水碳没了。”周娇淘米撩开水缸没水了。路云飞快地来回五六趟把水缸装满水,看到周娇拿出了咸鱼和蒜瓣,问:“今个做蒸鱼?”   “嗯,蒜蓉蒸鱼。”   “那明天下学后我和王奔去大姜村那里再抓几条活的来,这咸鱼没有活鱼好吃。周明哥每天都能抓到好多,他家新买的网兜特别好用。”   自从家里有钱了,他们的生活水平直线提高,这咸鱼以前可是等闲吃不到,现在路云有点嫌弃它没有活鱼好吃,还要花钱买。他们村里的河里捞鱼捞不到,可是别的地方却能捞到很多鱼,可惜他要上学,不然也买周明哥家那样的渔网,天天上家里吃上新鲜的活鱼。   “你净想着抓鱼,夫子那作业你做了吗?”周娇眼睛一瞪,路云挠挠头,嘟囔着:“我又不是不写,你怎么跟个管家婆似得,小心嫁不出去。”   周娇把菜刀一剁,菜板哐的一声响,路云见周娇情绪不对头,多问了两句,“你咋了?今天回来后就怪怪的,谁惹你了。”今天他回来周娇这情绪怎么就感觉有些暴躁。   周娇深呼吸,“没事,哥,你去把鸡窝扫扫,再看看哥哥他们回来没有,我先做饭了。”路云哦了一声,大大咧咧地走了。   周娇开始拍蒜,力气很大。她之所以这么难受,是听到她们母女俩的吵嘴,王虎媳妇最后说她娇惯又小气,嫁了人有她受的,她其实不太介意这句话的,但是想到二妞姐的婚事,情绪就不是很高。   王婶娘这两年感觉越发不讲道理了,但她不明白的是,王婶可是一直对二妞姐很好的,怎么最后给二妞姐找了那样一门亲事?这让她格外地疑惑,如鲠在喉,难道宠爱也是假的吗?   大人们都说二妞姐的亲事不错,男方家里是个富户,她嫁过去吃喝不愁的,但是定亲男方来送节礼的时候他们见到过,那个男的长得好丑,肥头大耳的,说话也颠三倒四的,眼睛小的很,感觉二妞姐也不是很喜欢。但二妞什么也没说,也同意了这门亲事。   可是她和周妮知道二妞姐背着她爹娘在她们面前哭了很多次了。本来一起玩的女孩子就没几个,像周娇周妮二妞她们虽然一开始闹得不愉快,但是养鸡几年经常在鸡窝里干活一起赶鸭,相处时间很多,经常一起说闲话,一些不好对大人说的,也就对她们小姐妹们说。心里话都说过。   二妞姐不满意这门亲事,但是又同意成亲。她和周妮就偷偷问路嫂子。说是王婶也不是图彩礼,为什么非要把二妞姐嫁过去。彩礼几乎都没要,只要了一两银子。要知道二妞姐长得清秀又好看,她不下地干活比村里的其他女孩子皮肤白多了,个子也不低,声音也温柔。   虽然周娇觉得二妞姐很懒这点不好,但是她也不能否认二妞姐是清秀好看的。路嫂子叹口气说了真实原因。二妞姐答应这门亲事后,她哥王大顺就能娶男方的妹妹。这是换亲。   周娇张大嘴巴,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操作。换亲她知道,周妮也知道。就是一对兄妹或者姐弟相互嫁给一对兄妹或者姐弟。这样一来,姑父就是舅舅,姑姑就是舅妈。他们以前周家村的周青她娘就是换亲来的。周青的姑父又是他的舅舅,周青的姑姑也是她的舅妈。反正不多见,但也不是没有,一般是某个男方条件不好,娶不到媳妇。他家里人就牺牲一个女孩子换亲给娶媳妇。也有的是两家想亲上加亲,合作紧密。   大顺哥又不是娶不到媳妇,娶不到多等两年呗。周娇心底想,但没说出来,反正她是对王婶没好感了。大顺哥比王仓小那么多呢,王仓哥都二十七八了,娶不到媳妇不也没急吗?大顺哥也不说个话,卖了自己妹妹就给自己换个媳妇。整天喜气洋洋的,也不知道心疼妹妹。他说不娶难道王婶还硬逼着二妞姐去换亲吗?   周娇和周妮近年来成长很快,也渐渐懂得了很多。两人说着心里话:“二妞姐不愿意,但是王婶和她说大顺哥娶媳妇不容易,她是女孩子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不能给家里传宗接代。大顺哥娶不到媳妇,家里就断了香火。”   周娇皱着眉头听着,周妮继续说:“你也知道啊,二妞姐最孝顺了,她和我说过虽然她不愿意,但是她爹娘一直以来都对她很好,没苛待过她,所以她就只能嫁了,就算是报答爹娘。她不愿意让爹娘失望,再说那个男的家里有钱,她也不会受罪,爹娘还是疼她的。”   “报答不用这个吧?”   周妮小声说道:“其实王婶和我娘一个样,都是爱儿子,女儿都是草。”她一开始很羡慕二妞姐的,虽然也讨厌她偷懒,一起生活的生活把活推给他们干,但是王婶娘对二妞姐很好,这两年养鸡了,就一次没让她下过田地里干活,平时吃的喝的也都给她留着,也不打骂她。她和大顺哥吵架了还要怪大顺哥,不怪她。   她记得以前她和哥哥周建吵架的时候,她娘就骂他。后来哥哥走丢了,她娘才对她宝贝起来,但就是这样她下地干活也不少,现在她娘肚子里有一个,就是肚子里那个最宝贝了,家里的鸡蛋羹她隔几天才能吃一次了。现在她却是不怎么羡慕了,她也不小了,过两年也要说亲了,可不愿意为了给哥哥娶媳妇嫁给一个这么丑的人。二妞姐的那个对象他来的时候眯起眼盯着她的眼神让她极为难受,想吐。   周妮看着周娇:“我现在最羡慕的就是你了。你家里肯定不会让你这样的。以前在周家村你爹娘就很疼你,而且现在你哥哥也很疼你。”   周娇记不清出她五岁以前的事情了,但是她知道逃荒后哥哥对她是百般疼爱的,就连学堂也要自己去。就为了这个上学的时候,周妮没少羡慕她,私下里她也听到有人说一个女娃上学有什么用,就是费钱。   但哥哥不为所动,和她说过,只要她想读就可以一直读下去,如果学堂不收了,等他们有钱了就请夫子在家教。家里的东西她都有处理权,甚至家里现在每天吃什么要买什么,一些大件的购买,她都能说上话,还有家里的账册和零钱也是她收着。   周娇快十一岁了,翻过年周妮也十三岁了,她偷偷和周娇说自己来了葵水,恐怕没几年也要出嫁了,看到二妞姐的亲事,她就很害怕。周娇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周娇和周妮说着说着就难过起来,也不知道难过个什么劲儿,后来路嫂子说她们没事瞎琢磨,她们爹娘和哥哥肯定不会拿她们婚事换什么的。周娇这才明白她是在难过什么,她难过的是女孩子艰难,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   赵兰姐是这样,二妞姐是这样。又想起王丫姐说过的她的婚事还要靠主人的随手一指,更没有自主权了,她就更难过了,回去后神态不免带了一些出来。哥哥问,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心底的想法,也就没说。接下来的日子她就正常上学喂鸡赶鸭帮着赵兰姐做皮蛋。但这是一直压在心里。今天碰到王婶那样说她,她不免也就多想了两句。   唉。周娇揉揉脸,想起哥哥说的话,想不通的事就暂时不要想了,时间会给答案的。   吃了晚饭,周郡才说:“那铺子不行。价格是合适,但是位置很偏,买了不划算。”他们这种柴米油盐的日用品最好要选在客流量大的地方,百姓看到路过瞄上两眼,说不定就买回去了。   因为他们卖的并不是什么珍贵的不可替代的东西。要是打铁铺子要是药铺,就算你在犄角旮旯里,但是你是必需品不可替代的,人家照样会往犄角旮旯里钻去找你。   “那大前天去看的那间呢?”路云嘴里塞着鱼,问。   “太大了,要价也高。”他拿不准注意,想等赵雍回来再商量商量。而且赵雍还和他说过农户和商户买铺子有很大的区别。他们是农户,但是要买的面积要做的生意如果要超出农户一年数十倍的收成,就有可能被转为商户,收重税。朝廷总体上是重农抑商的,不过豫章王这边对商业有扶持,但商户限制还是很多。   周郡是想买铺子开店想挣钱,但也不想挣了钱都缴税,也不想把自己变成商户,他寻思着这铺子要是买来了就直接落在周娇名下,给她做嫁妆,应该能吧。这算不算漏洞?具体的律条他也不是很懂,县衙的文书律法也无法翻阅。哪次送货去禹城应该去那边书铺买本朝廷律法的书籍来看看。   路云和周娇都不太懂这些事也插不上话,就不问了。之后周郡想了想又问道:“娇娇,家里的烧仙草还有多少?”   “还能够做五十斤。赵兰姐那也晒了一批。有三十多斤吧。”   “嗯,够了。明天早上我跟你们去学堂一趟,你们夫子可真难缠。”说他耽误路拾了,唉,可是路拾那么小,难道就没有童年了嘛。但是尊师重道,周郡肯定要去一趟的,“家里皮蛋有吗?明天收拾二十个带给你们夫子。”   “下午回来,我们做烧仙草,又该送去了。”这个烧仙草卖的真快。只可惜是季节性的,不能常年买卖。今年孩子们上学了,他给钱让村里的小孩帮采摘的,但是小孩子也不能去太远的地方,所以做出来的只能供悦来客酒楼用。要是能扩大规模就好了,明年看,明年要多弄一点,这样生意他没有让周家村那些人参与。他觉得要是他每弄出一个生意都把他们叫上,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哥,那生姜和蒜,明天还晒吗?我们都出去了,还是等回来在晒吧。”在院子里晒,但是家里没人也不安全。哥哥说姜蒜先晒干一批,留种用,剩下的他要想想怎么卖出去。   “回来再晒。”安全最重要。   周娇点头,第二天早起跟着哥哥一起去找夫子,不知道夫子和哥哥说了什么,反正哥哥面上啥也看不出,哥哥回来后嘀咕道:“以后请假有次数了。可是我没多久又要请假了。路拾啊路拾你可真受欢迎。”   哥哥又送了一次烧仙草后,回来和她说快中秋节了,他们要给柳工送节礼。今年他想好了,就送沉香,让周娇把之前柳工送他们的装金元宝的盒子找出来,就拿那个做礼盒。   路云多嘴问了一句,“这样会不会不好啊?”人家礼盒又还回去,怎么都觉得怪怪的。   周郡思来想去的,“咱们家就这条件,柳工也知道。那天我带着路拾去,路拾陪柳工钓鱼,沉香是好东西,柳工不会介意的。”他说罢问了周娇:“你赵雍哥还没回来?婶娘那眼睛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赵婶娘的眼疾犯了,这两天张大夫来了一趟给开了药敷。   赵雍走了十多天了吧,不知道中秋节前能不能赶回来。原先他因为那件醉酒的尴尬事躲着赵雍,写好的小术和练好的大字也没给他看看。这回自己再往下写没个参考了,倒是有些难。   周娇说没事,赵兰姐顾着呢,然后周郡吃了晚饭趁着天还没黑去了一趟赵家看赵婶娘。赵兰和赵婶娘正在套被子,赵婶娘的眼睛不好使,周郡去帮忙,套上了才发现这是赵雍房里的,就是那天他睡得被子。   怎么办,脑海里特么的又想起那件尴尬的丢人事了。所以周郡很快问了赵婶娘眼睛情况,然后飞快地逃走了,但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他脑海里又放映了那天早上的情况,然后然后他就他看了一眼被子里的自己的小兄弟。很好,他绝望又认命地动用了五指姑娘。肯定是近来吃的肉太多太好了。   秋收累着了,周娇就开始给他们补补。这一补补得是……算了,不提也罢。   ……   周郡预测的没错。他送的沉香礼物让柳工惊讶了一下,听说是路拾和周郡他们在山里找到的,更是面容开怀,抱着路拾说:“你是个有福气的。”然后请他们吃了一顿饭。   接着让路拾陪他出去钓鱼。寒秋天气,坐在那钓鱼其实挺无聊的。周郡不太懂这种活动的乐趣,但是那一老一小很懂。后来天都快黑了,柳工带着路拾回府,他们也准备告辞。   柳工很不舍得路拾,说希望路拾能在府里住几晚。周郡不放心,路拾却仰起小脑袋说没事的,过两天就是中秋节,明天下午哥哥来接他回家。柳工脸色一板,胡子吹起来,说他不会把路拾卖的,让周郡放心离开,要是不放心也可以住下来。不过不要打扰他们俩下棋。   周郡想了想还是回去一趟,他要是不回去,家里人该着急了。他看得出来柳工是真心喜欢路拾,还曾经说过等他第二个重外孙启蒙的时候,让路拾和他一去在府里读书。偶尔语言中提起了几个重孙,也不甚满意的模样。倒是两个重外孙听他提起的多。   周郡知道那纪宁县主嫁的柳三公子是柳工的孙子。他来府里一打听,柳三公子名气在下人中还是很大的,那老仆和他说柳三公子是柳工亲自教养的,不过后来大了跟着大老爷去上任,又在那有了官职娶了亲,很少回来了。   周郡所有所思,这位老仆的话涵的内容很多啊,他来见柳工很多次,没听他提起过柳三公子。看来是这对祖孙有了某些龃龉。他也就不再多问,豪门大宅里的事少打听。下人们反而多说了两句说柳三公子娶了纪宁县主后倒是回来过几次,他们都说纪宁县主厉害的,说虽然是女流,但是听说会用兵,待他们下人也和蔼,从来不发脾气的。   周郡回去后,周娇和路云听说路拾被留在柳府,担心不已。晚上睡觉都睡得不安稳了。第二天一大早就催促周郡赶快去城里,把小路拾接回来。他一个小孩子要是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第120章 救人   周郡认命地起来,随意扒了两口饭,在路云和周娇催促的眼神下飞快地跑出门了。他到大姜村村口等着一起去城里的人蹭个牛车。   周郡到城里的时候都是上午了,管家说老爷带着路拾出去钓鱼了,让他等等。说是以为他下午才过来的。周郡一笑,说家里人不放心。他就坐在偏厅等着,等着等着就看到很多仆人忙碌着,他问了一句,仆人们说今天大概很多小辈会回来。他们要把整个府院布置一番。周郡理解,这是快中秋了,合家团圆的日子。   快到中午了,路拾和柳工回来了。看得出他们收货颇多,柳工神采奕奕,白花花的胡子都快乐地翘起来,见到周郡皱眉,嫌弃地问“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周郡哭笑不得,但也不敢得罪,这柳工脾气有时候真是老小孩。柳工留饭,周郡也不敢推辞。柳工吩咐厨房把他们今年钓上来的鱼都做了,做个全鱼宴。   可是周郡看到大大小小的两桶的鱼,觉得这对厨房的确是个不小的挑战。路拾过来抱住哥哥,偷偷对他说小话,“哥哥,我认识了一个好朋友。”   “是谁呀?”周郡问,正说着就看到有两个孩子跑进来,身后跟着四个小厮和丫鬟。路拾也从周郡怀里跳下去,“这就是我新交的好朋友,玄安和毛毛。”周郡一见这两个小朋友穿戴,就知道他们身份不一般,猜测着应该是柳工家的孩子,非富即贵。   两个小孩子,其中一个两三岁的模样,走路还一晃晃的,其中一个大一点,比路拾高和胖,大概五六岁的模样,说话也口齿清楚,用命令地口气让路拾陪他们玩。   他看的出来,这个大孩子很受宠,仆人们都唯命是从的。老管家也不在这,他想问问这孩子身份,但几个小孩子见面后就鬼叫着追着一个跳跳马乱跑。仆人们在身后跟着旁边保护着,说小主人小心一点的。吵闹的很,整个宅院乱哄哄的。周郡看路拾居然乐在其中,飞快地跟在他们屁股后跑着,满头汗但也不嫌累,嘴巴咧的大大的。   玩吧,小孩子的事情大人还是不要插手了,他喝了一杯茶,再回头看的时候三个小孩子已经跑出院子了,还听到叽叽哇哇的叫声,“来抓我啊,快来追我啊!”   “我这这,毛毛,毛毛,路拾,快!”其中夹杂着丫鬟们喊让小主子们小心一点的嘱咐。   “别跑!”小孩子们的经历简直是旺盛极了。周郡走了两步想出去看看,管家过来了,说大老爷一家回来了。周郡心里明白了,这顿饭他恐怕是不能和柳工一起吃了,他就想告辞。但这是极为不礼貌的。   管家说了两句就想要去安排事情,但他知道柳工很看重这周郡和他的弟弟路拾,而且他们两人也很识相,每年来几次,都带着礼物来,从不过分索取,也很懂事有分寸。又是救过老爷命的人,特别是那个小的,每次来老爷都能笑开怀。所以他的态度一向很恭敬,又多嘱咐几句,让他等下别有顾忌,好好吃饭。   就在他们俩说话的时候,外面孩子们突然传来哭声,接着有个小丫鬟大叫着喊大夫来,说小少爷卡主了,被糖糕呛着了。   几个人赶紧过去。周郡第一眼先找路拾,见路拾在一旁站着,似乎吓坏了,呆呆的看着,一个大孩子在哭,下人们围着他们急的团团转。   被卡主的是那个两三岁的孩子,脸都青了,把他倒挂着想把糖糕弄出来,但是没有用,管家快步上前,孩子被放下来,又有个小厮用手去扣他的喉咙。还有小丫鬟手捂无措的哭,不敢上手,小孩子脸都憋得青了,眼看着要不行了。   周郡二话没说,上前推开那个小厮,把小孩子反抱起来,急速调动以前学过的海姆立克法,对小孩进行急救。小厮和丫鬟看到他这样,要过来推开他,管家拦住了。周郡一脸汗,心里没有任何想法,只想让孩子把糖糕吐出来。他动作一直不停,小孩子气管卡住了,也哭不出来,大约过了两分钟那个孩子终于把一块扳指大的糖糕吐了出来,接着孩子也大哭出声。   周郡放开了小孩子,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当初脑子一热,冲出来了,现在缓过劲来只觉得害怕,这个孩子要是出事了,他这样也落不到好。还好,还好,孩子没事。   柳工和一位贵妇人也到了,那贵妇人抱着孩子安慰起来。路拾也跑过来,抱住了哥哥。柳工皱着眉,管家过来说了情况,然后把他们都请到正厅去了。   其他的事周郡就不知道了,但是照顾那两个孩子的下人们恐怕落不到好了。柳工看着周郡,介绍了那位贵妇人,是他的女儿。哦,原来这就是管家和那位老仆口中的三小姐,柳工唯一的女儿。原来那两个小孩子都是她的孙子。她态度雍容和蔼,抱着孩子来感谢周郡,说下人们照顾不周,让客人受累了,还感谢他救了小孙子一命。   柳工也再次感慨,他真是和他们家有缘,救了他们家一老一小的,对他们家是大恩啊。这话让周郡都惶恐起来,这不是见义勇为嘛。这话说的让他以为自己有施恩妄抱的感觉。他赶紧说不是不是的。他只是刚好看见了也刚好会也运气好救回来了。与此同时,周郡在心里无数次感谢他在现代学过的急救措施。感谢现代科学现代互联网。   柳三小姐说的时候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柳工也是笑呵呵的。不管怎样,柳三小姐很是感激他,一个劲的道谢。   正巧饭熟了。那边管家说大老爷来了,柳工眉毛一跳,就让周郡和路拾一起吃饭。   在席上他见到了柳工的大儿子柳都尉,人真的很严肃,听说了席上的事情,问了他两句,勉厉地说了些场面话,然后就贯彻了食不言寝不语的标准。搞得周郡战战兢兢地,不敢多吃。柳工和儿子也没怎么说话。周郡觉得他真是下午来,他搅合了人家家宴。不过还好的是小孩子们和女眷在另一桌,路拾应该吃得很开心。   一吃饭完,周郡就觉得胃疼,他真的不善于和这些人打交道。一举一动好像都有很多意思似得。特别是这位大老爷,他感觉到好严肃淡漠。   他就想赶紧离开。但是柳工却不让他们这样离开,竟然拉着他和路拾去了花厅,说是考校他们功课。周郡有什么功课考校?去了之后才发现柳工问他都读过什么书,说估计过几年年朝廷准备开恩科,如果他有打算书可以读起来了。但是重点却是在路拾身上,周郡说路拾现在村里学堂读书,柳工的意思是想让路拾和毛毛还有玄安一起读书,就住在他府里。他亲自教。   周郡沉默。他当然知道路拾在府里和少爷们读书很好,这是伴读的待遇,可是路拾这么小,那两个又是官宦人家的小孩,路拾在其中难免不会受到委屈。他要是受到委屈了,周郡也没有能力给他找补回来。   说实话他不太想让路拾这么小的年纪就寄人篱下,察言观色的过河。虽然柳工肯定是好意,但是有些事却是说不清楚的,他不想让路拾因为家庭地位处于一种从属地位。要是等路拾大了,他可以自己选择。他要是想在柳府读书,周郡不会拦着,可是现在他这么小,周郡不愿意。   柳工大概看出来了,笑了笑说让他回去再考虑考虑。周郡低低的说是他不识抬举了,辜负了柳工的好意,他舍不得路拾,路拾太小了。不过他会好好考虑考虑的。   柳工没说什么了,只是又给路拾拿了一套笔墨纸砚和几本书。然后管家就报到来说大老爷在书房等他。柳工叹息一口气,让周郡他们在玩一会儿,等会让人送他们回去。   周郡见柳工走了,花厅的花开的很艳丽。刚才路拾一直安静地听他们说话,现在路拾抱住周郡的脖子,“哥哥,我不想和你分开。还有姐姐和哥哥,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周郡托着他的小屁股,“知道了,放心。哥哥不会把你放在这里的。”虽然放在这里对路拾来说的确是很好的出路,别人想要都得不到。但,唉……要是他能够在城里买个铺子,有了正经营生,搬到城里住,就算路拾要在府里读书,也可以的,只要他每日能按时回家就行。但现在阶段他还做不到。   他抱着路拾在花厅坐了一会儿,想着坐一会儿就离开,也算柳工说的玩一会儿了。柳三小姐过来了,身后跟着仆人带着礼物,说是给他们的救命之恩的谢礼。周郡这回是真的推辞了,他不能要了。但柳三小姐显然是那种决断的人,只让下人们备马车,然后塞礼物,最后周郡和路拾还是被人带着礼物塞到了马车上。   周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些富贵人家做人做事真是霸道周到又细致,让你不得不服。他知道这些谢礼对人家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他来说这是一大笔财产了。柳三姑娘显然是知道上回他救了柳工后柳工给的谢礼,也是照着柳工的礼单给的,但是应该是想着不能超过老爹的礼单,所以少了书和笔墨纸砚和门贴,多了三匹布料,也有银子,但没有金子,但是单独给了路拾一个金项圈。   他们上马车的时候,大门开了,正迎着另一辆马车进去。周郡一晃而见见到了王丫,然后他问问了问车夫,“那个是不是纪宁县主的车架。”车夫点了点头,说纪宁县主和柳三公子来了。   路拾也看到了,眼珠滴溜溜地转,最后小声对周郡说,“哥哥,我们快回去吧,我好渴。”他知道刚才在花厅哥哥和柳爷爷谈话不开心,他也没敢动,后来那个柳姨姨又拉着他说了好多话,他也怎么听懂,不过她给自己脖子上挂的这个项圈好漂亮,也好重。他摸了摸项圈,“哥哥,你能把我这个拿下来吗,累。”   周郡笑了笑,“多少人羡慕你呢。这可值钱能换很多糖。”   “那给哥哥,哥哥给我换糖吃。”   周郡拍拍他小脑袋,心思却飘到了很远。柳工的提议,他该怎么处理呢,真的好为难又犹豫。   车夫熟门熟路地到了下营村,又引起了轰动。这是第二次他们俩被豪华马车送回来,同样是大包小包地礼物,和同样笑容满面又高高在上的车夫。然后就是来打听消息的众人。车夫的回答和第一次一样,说是周郡救了贵人,救了他们家的小少爷,老爷夫人很看重他。话里话外这是他们柳府照着的人。车夫也没多待,喝了一杯热水走了。   周郡简直无法面对村民们那狂热的打探欲了,都围在院子来七嘴八舌地问。好在路云和周娇很快得到消息回来了,路云比之前长得高了壮了,待人接客也成熟很多,周娇也是能说会道的,好说歹说把人都劝走了。然后院门一关,彻底安静下来。   周郡外面的一些事不会瞒着孩子,把柳三小姐为什么给他们这么多礼物原因说了。然后周郡还想起来说让他们也学着那个还海姆立克急救法,最好学会后也教给他们的小伙伴,以后手不定能救人一命呢。但是救人之前要先评估自己的实力别把自己处于危险地位,别遇到那种农夫与蛇的事情来。   接着他们一家人又把房间门窗都关的紧紧地,然后来看礼物。在马车里只是随手打开礼盒看了看,这回可是要看仔细了。五匹布料,一百两的银子,三盒点心。还有一盒首饰,里面有两个朱钗一个银簪子两个金耳环一个素白玉镯。   周郡想起来柳三小姐还特地问了他家人情况和妹妹年纪。啊,这贵妇人心真细致,对你好也是这样的别致,让人舒服到心眼里头。   路拾把脖子里的金项圈拉出来,“还有这个。”   路云和周娇没见识地张大嘴巴,“他们真的好有钱啊。”   周郡比他们冷静一点,“我们也会有钱的。好好学习吧,孩子们。”他把那盒首饰给周娇:“这是你的嫁妆,你自己收着。”然后又把点心给路云,“点心你收好,小心路拾夜里偷吃。”   路拾嘟囔着嘴,“哥哥,我不会的。”布料和白银他要藏好了。家里现金很多,还是要趁早把铺子买了花出去。现在家里有现金大概近三百八十多两了。更别说还有几匹值钱的布料和沉香了。光是那剩余的两斤多沉香卖了加在一起就能有一千两银子。其他零钱铜板加一起也有三四两,在周娇那放着,是他们生活零用。   周郡决定了先买铺子,然后买田产。 第二天周郡没出家门,在家里藏东西。然后在家下地干活喂鸡晒药后,给孩子们炖排骨熬鸡汤。然后等孩子们回来,他和周娇说了让他们今天别在学堂吃饭,回来吃。但是他没想到的是放了学回来的路拾和周娇告诉他,路云逃学了。   周郡当即生气了。但是周娇也不知道路云去哪了,只是今天夫子来问她,她才知道路云哥没去学堂,明明他们一起走的,怎么上课的时候他不见了。路拾却举手说他好像知道哥哥去哪了。   “去哪了?”   “肯定是去找王丫姐了。”路拾嘴巴撅着,不好意思地说:“我昨晚想吃甜品,哥哥不给我吃,我就把我看到王丫姐去柳爷爷府里的事告诉他了。”   “你这孩子!”周郡简直不知道说啥好了,也怪他没想到这一层。昨晚回来他也没说见到纪宁县主和王丫的事情。可是路云怎么就能直接跑过去呢,这孩子在想什么呢。   周娇却是心底叹息,路云哥喜欢王丫姐,但王丫姐想嫁给周建哥啊。她答应过王丫姐不告诉别人的,可也不能看着哥哥陷阱啊。真为难。   周郡也没心思吃饭了,随意扒了两口饭后让周娇和路拾好好吃,他去村口看看。要是赶得及还能不能找辆车去城里。这孩子不会步行去的吧。   周郡还没走到村口就看到一辆牛车从村口驶进来,赶车是赵雍。他心中一喜,刚想出声喊赵雍,赵雍比他更快出声,“周郡,你这是迎接我?”他驾驶着牛车加速,很快到了近前,“那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   “去你的。”周郡笑骂一句。牛车里的人陆续下来,周里正回来了,没有看到周明,周二贵扶着周里正给他们打了招呼就回去了。里正阿爷看着很疲惫。周林也冲下来,匆匆打了个招呼,“晚会儿找你,先回家看媳妇去。”匆忙地跑了。   周郡摸摸牛车,赵雍看出什么,“你有事?”   “我想去一趟城里,你先回去,晚会儿给你说。”   “上来。”赵雍道,又翻身上了牛车,“我陪你一起去,路上和我说,是生意出问题了?”   “你回去休息。”周郡见他眼睛青黑,想来这些日子在山里也没怎么休息好。赵雍不以为意,不为所动,静静地看着他。   周郡妥协,“那我来赶车。”其实不去等路云回来也行,他也那么大了,不会迷路出事。但还是担心想去看看,他主要是担心路云莽撞,在柳府不小心说错了话,给王丫惹麻烦。柳工肯定不会对路云怎样,但是纪宁县主应该不喜欢自己的贴身丫鬟和外男有来往吧。   周郡调转牛车出了村子,在路上和赵雍说了情况,赵雍笑了,“你的担心是多余的。路云那小子估计见不到王丫。”说不定只是在外徘徊看看了,他道:“你这弟弟挺死心眼的,他喜欢那个姑娘吧?”   周郡发愁:“再喜欢能怎样,王丫身不由己。根本没可能。”王丫这孩子人身不自由,婚姻肯定有县主做主了。周郡没想到一眨眼路云都情窦初开了,他还当他是个孩子呢。对他来说这就是早恋啊。   赵雍听到周郡的嘀咕简直要气笑了,“你不娶媳妇,你弟弟比你开窍早,你还不乐意。路云马上要十六了吧。”   “谢谢,十岁十四,过年才十五,离过年还有三个多月呢。”别和他算那种虚岁啊。要是算虚岁,他简直都能迈入大龄光棍行业了。真是不能细想啊。   路云是他们四个人中唯一知道自己准确的出生日期的人。他是穿得,不知道这具身体的具体生日,也不知道周娇的,周娇年纪小也不记得自己的生日。路拾,就别提了,捡到他的时候也不知道多大,逃荒安顿下来就直接算他一岁了。所以他几乎没有给几个孩子过过生日。   “行行。真是长兄如父。”赵雍调笑一句,“周兄如父,看看那边是不是你的好弟弟?”他坐到周郡旁边揽住了周郡的肩膀,手指着一个方向。   周郡没注意到他的动作,眯起眼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前面的人,见到是路云。他呵斥牛,加速牛车。他们都到大姜村了,路云这个孩子飞快地跑着,如一阵风一样,周郡喊他的名字。他气喘吁吁地,天都冷下来了,他满头大汗,双手拎着鞋赤脚跑着。   见到周郡,路云一怔,然后就低着头不敢在说话。周郡也不想在外面训他,只是冷冷说了一句:“上车。”   路云老老实实地上了车,赵雍瞥他一眼,“你追姑娘逃课的时候最好先告诉一下家长。你哥哥担心的饭都没吃出来找你。”   路云头低地更低了,几乎要埋到自己胸膛里,周郡回头见他羞愧地抬不起头的模样,心中一软,对赵雍眨眨眼,示意他别说了。赵雍顿住,这人心如此软。   路云声音也低低的,“对不起,哥哥。”   “回去再说。”   路云却没停,而是抬起了头,继续说了一个要他们两个人都震惊的消息:“哥哥,王丫和我说要打仗了,要我们赶紧买点粮食在家里存着。” 第121章 屯粮   路云带回来的消息让他们摸不着头脑,问再多了,路云就说王丫没说,只是说要打仗了,恐怕还会征兵纳粮。要他们早点做准备。   要说打仗,他们是知道的,当初逃荒就是赵王起兵谋反导致的兵乱。如今一听到这个,他们心里不自觉就恐慌起来。   赵雍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没回家,只是让周娇回去说一声,他先在周郡这里吃饭了。赵雍和路云都没吃饭,周郡自己为了要去找路云也没吃多少,周娇牵着牛车去赵婶娘家了。所以周郡只好自己下厨又蒸了十个鸡蛋做了鸡蛋羹,又炒了一盘干蘑菇。然后三个人配着晚上的剩菜端起了碗,边吃边说。   路云把怎么在府外徘徊,被守门的认出来,又怎么见到王丫,王丫和他说的话都说了一遍。王丫也没说什么,匆匆出来没说几句话就回去了。最重要的是就是这句话了,她说的声音很小,说要买粮食。路云也不敢追问,然后她进了府,路云就回来了。   赵雍看了一眼那一盘蘑菇,没动。他是不会再吃周郡家的蘑菇了,他拿筷子的手换了个地方,夹了一筷子菜扒完碗里的饭。   周郡注意到他的动作了,“这蘑菇没毒。”说罢自己扒了一大块到碗里。   赵雍瞥他一眼,把蘑菇往他那边推推,“那你多吃点。”反正他不会吃了,省的做噩梦。   周郡嘟囔一句就你事多,然后又把鸡蛋羹和鱼肉往他那边推,“忘了问了,你在山里没出事吧?”   赵雍吃饭快,说话间已经吃饱了,他喝了一杯水后才说话:“没,一切顺利。你觉得这个消息是真的吗?”   周郡沉默。   路云也吃好了,老老实实地收拾碗筷去了厨房洗刷,然后把说话空间留给了两个哥哥。他知道他带来的这个消息肯定会引起波澜的。哥哥肯定会辨别真假,但他相信王丫不会骗他的。   周郡看到见路拾在和小奶狗玩,笑声充满了院子。外面风平浪静,他真的不敢相信马上又会打仗了。   打仗要死人,打仗要粮食,打仗要人马,打仗也要钱。老百姓能做的真的不多,所以不管王丫告诉路云的的这个消息是真还是假的。周郡都觉得要当做真的来看。先不买铺子了,买粮食。他今年真的没种多少粮食,秋税周郡补得是银子。   所以他觉得这粮食够他们几个人半年吃的,因为下半年还要种小麦。现在想想要是乱起来了,这地和种子恐怕就不好弄了。而周里正他们种的粮食多,但是他们刚交了秋税,他们都是交的粮食,不是缴纳银子的。家里有了新米后,陈粮一般他们都留存一点喂鸡喂鸭喂牛喂羊的,有缺钱要办事的也会卖一点新米或者陈粮来。所以家家户户虽然留存粮食,但绝对不会一下子囤上半年的。   要是江南这边真的打仗打起来,这粮价可要飞上天了。周郡这样一想,铺子也不敢买了。只想买粮食。赵雍皱着眉头也想着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又问周郡有没有从柳工那得到消息。   周郡摇头,那一天柳工只关注了路拾,根本没提这话茬。这这就是纪宁县主这边知道了某种消息。纪宁县主这边,那就是豫章王……   “王丫不会信口开河。”他只能这样说。他印象中的王丫是个懂事稳重的孩子,况且她也没必要拿这种事开玩笑。   赵雍沉吟片刻,猜测道:“会不会是西南节度使要……”   周郡一惊,“要造反?”这朝廷是多不得人心啊。赵王反了,西南这边也要乱?   “不是。西南节度使这边是不是要应了朝廷的征兆,打赵王。”赵雍道:“近年来赵王那边和朝廷一直你来我往没停过。听说年前小皇帝又下令哥藩王进京,发布了勤王令要他们出兵围剿赵王。藩王当然没理睬。听说小皇帝和摄政王掏出了先皇珍藏的封家军练兵之法和封家兵书,要从新建立一批封家军。这支军队由皇后的父亲孙将军统领。”   “然后呢?”   赵雍瞥他一眼,“这只是我的猜测,赵王那边肯定出现了某种契机,让朝廷觉得有希望能够一举歼灭他,所以频频各种诏令出。而豫章王或者说西南节度使被朝廷打动了。”   周郡对这些大人物你追我杀争夺天下的戏码不了解,没有足够的消息来源,也分析不了。但听了赵雍的分析觉得有道理,“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这边不会乱起来,是在赵王的地盘打?”那这就不怕了。他真的害怕这地方也乱了,要是再次逃荒,真的要人命了。而且也不知道往哪逃了。   赵雍又摇头了,“真要打起来了,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谁也说不准局面会成什么样子。”赵王和朝廷打打杀杀的至少五年多了。而其他藩王和节度使一个参与的都没有,要是豫章王这边真的要参与,其他藩王,西北和齐王怎么想,要不要参与都还未知。这个天下的格局要变一变了,以后还不知道要怎样呢。   “那就先屯粮。正好把地窖装满。”周郡一锤定音,“你建房也挖了地窖吧,也存满。这鸡鸭不能再买了,就先养这么多。我找机会暗示一下周爷爷,你也暗示一下郑村长,让村里的人也多存一点粮食。有些粮食能卖就别卖了。”   不管是江南这边自己乱,还是西南节度使出兵去征讨赵王,这粮价肯定是要涨的。屯粮没坏处。就算王丫这个消息是假消息,他们也损失不了什么。   粮食吃不完就放着,顶多不好吃或者被老鼠吃了,但要是真的打起来,这就是救命的粮食。吞在地窖里偷偷的,谁也不知道。天灾人祸,只要有吃的就不怕。还有一条,要是真的打起来,他们的皮蛋生意恐怕做不下去了,也要另谋出路了。   赵雍也点头同意,“我们先把地窖装满,然后再吞一批良种。”他们是小人物,没想过得到消息囤一批粮食低买高卖那种生意。但是保不齐有这样的商人,唯利是图。到时候苦的还是老百姓,而且要是真的打仗。肯定要加重赋税,朝廷要征粮的。秋税刚收,那就是看到过年之前县衙有没有什么风声露出来了。   一旦有风声露出来,粮价必涨。所以赵雍道:“明天就去粮铺。”   这个决定做好,之后又说了一些其他的事情。赵雍也说了在山里的事情,说他们放的当归采完了,直接卖到铺子了。又说耽搁这么多天是因为周林打了猎物,出了禹城山后就在岸边卖了起来。然后又在那等了一天周里正他们。不然早两天就能回来。也算他们运气好,刚离开禹城山那边就下了一场暴雨,要是在山里非给他们淋成落汤鸡,说不定还会生病。那样可能就在中秋节前赶不回来了。   周郡觉得赵雍出去一趟,回来后变得更加怪了。说一句话就看他一眼,但他回视过去的时候这人又若无其事地转开眼神,他想问又发现他的语气眼神都很正常。怎么问?   他们俩说着话,周娇回来了。天很晚了,月亮到半空中了。最后他们俩商议了很多事,水都喝了三杯了。周郡打了个哈欠,”这么晚了,困了,快回去睡吧。”路拾都自己洗脸洗脚刷牙乖乖入睡了。   周郡起身要送他回去,赵雍却懒洋洋道:“干脆我就在这里歇了得了。咱们秉烛夜谈。”   “谈什么?该说的不都说完了。”周郡随口道,推着他走,“快,快回去,困死了。明天还要去买粮食。”又是不得闲的一天。明后两天又是要跑很远。   赵雍突然冒出一句,“今晚月色这么好,我们谈情。哦,不,谈诗词歌赋。”   “弹琴?”周郡惊讶了,上下打量赵雍,“你还会弹琴?古筝还是古琴还是琵琶?”他真的不知道他这兄弟这么能文能武的,琴棋书画还通杀啊,下棋他知道的,赵雍会,书发再练。但是弹琴没想到他也会啊。   赵雍原本听到周郡问他还挺高兴地,听到后面弹古筝,笑容就收下来了,意味不明地勾唇,抬头看了看月光,怅然地小声嘀咕了一句:“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周郡把他推出院子,开了院门,要把他推出去。赵雍一只脚抵住院门,问他,“真不谈?”   “免谈。”累了一天了,谁还秉烛夜谈,有什么好谈的。这赵雍真是越发奇怪了。周郡啪的一声关上了门,听到身后赵雍离开的脚步声,周郡脸色复杂起来。这赵雍最近心思不对头啊。   周郡本以为自己很快能睡着的,但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反而回忆起赵雍最近的行为了,真是越想越奇怪,想不通,然而他又本能地不去多想。最后强迫自己想别的事情,最后琢磨起来如何和周里正说情况,让他帮着让其他人存粮食。   要是直接说,会不会对王丫有坏处。王丫告知路云这个消息,是为了他们好。他们不能害了王丫呀。要是她从纪宁县主那里知道消息偷偷告诉他们。而他们转头就把这个消息弄得人尽皆知,那不是要害死王丫了。很为难哎。怎么办?   哦对了,周里正不知道有没有见到周建,要是周建那里透露什么?还有周立怎么没回来?他这样想着就决定买完粮食就去看看里正。然后又想了一下要是皮蛋生意做不成了,那些鸡鸭该怎么办,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鸡才叫了三两声。   路云大概还怕周郡骂他,天没亮就起来去赶鸭子,然后早饭拿了一个馍馍就把路拾和周娇叫起来,闷声闷气地说去上学。周娇和路拾眼睛都没睁开,被他灌了红糖水,接着给周娇和路拾拿了从柳工那带回来的甜点,催促着他们赶快上学,趁着周郡还没起床偷偷走了。   周郡其实早就醒了,但他翻了个身,也不想拆穿路云,等几个孩子上学去了,他也爬起来,喂了鸡后就去找赵雍。赵雍在喂牛喂鸡,商量着今年买多少粮食回来。买多了村里人该问了,还是分几次买。反正他们进进出出的卖皮蛋村里人也习惯了。   村里人还好说,粮食铺那边的人可是人精,一次性买完恐怕不行。他们每家准备囤个一千二百斤。有了十石粮食。以后要是真的打起来,粮价飞涨,匀给乡亲们也行。   “镇子上买五百斤,然后再去城里七百斤。”两个人花了一天去镇上买了粮食,然后把地窖扫了个干干净净,还放上了生石灰来干燥。最后把粮食都塞进了地窖。赵雍家的地窖比周郡挖的大,是他的二倍左右。但是他做的不够隐蔽,周郡还是觉得自家的安全。忙完这个,周郡去找了周林,周林哪还在呢,人家去媳妇娘家去帮忙去了。他其实想问他知不知道周立去哪了。   赵雍说不知道,他和周林在山里然后汇合时候就没看到周立,他也没多问。周郡就先和周大婶娘说说几年的收成,然后说也不知道明年老天爷赏不赏脸啊,暗示要存粮,家里周林娶了媳妇说不定马上就要有孩子了,可以存够吃的。   周大婶娘也附和着是啊是啊,说周林他爹要卖陈粮,她都没让卖。说儿媳妇娘家人多,万一吃不上饭了,他们也好接济一点。周郡一听,知道周林这不用担心了。然后去了周里正家。对于周里正,周郡决定半真半假吐露一些实话来。   不过他是说自己在柳工府里偷偷听到的,好像是朝廷有什么动向了,柳工府里的管家吩咐下人备粮之类的,他想着他们是不是也要买一点放在这里。柳工这样大的官总不会无缘无故缺粮吧。周里正一听果然动容。   周郡一看就稳了,又说以防万一还是劝着大家也不要卖粮食了,多存一些。万一明年年份不好也好有个根基在。还有家里鸡鸭也不能一直扩张了,现在皮蛋生意就那么多,鸡鸭吃的又多,这些就差不多了。周里正听周郡这话音,大概知道他得到什么消息了,再提醒他们呢。他是知道周郡他们和柳工的关系的,自然上心。   周郡得到周里正回应,心中放下很多,然后问了周立,说周立不是要在家里读书吗,怎么还没回来。周里正说他留在本家禹城那边读书了。周氏一族族长在那安顿下来,族人多,他们已经融入当地了,而且其中一个还在本地县衙谋了一个文书小吏的职位。   周里正还问周郡要不要去读,每年交给族里二两银子就成,不过吃喝笔墨自理。周郡当然推辞,理由是现成的,他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呢。从周里正家出来,周郡放下了一个心事,只要周里正出马,应该很容易让大家多存一些粮食啦。   接下来就是再去城里买粮食了。因为过两天就是中秋节了,所以借着中秋节的机会两人买了很多生活用品,也没人怀疑。然后又花了两三天时间,终于把地窖都塞满了。   周郡和赵雍两人还各自买了一大坛子盐巴和能放很久的糖块,还有咸鱼腊肉等干货和海带等能够存放很久的吃的东西。 第122章 开窍   赵王死了。   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已经三个月后,马上快过年了。然后就在百姓沉浸在要过年的气氛中的时候,豫章王府王令下发了。要各地县衙府衙征收兵税。一个月内要征满。   当郑村长和下营村村民说的时候,大家都惊呆了。没想到还有这个税种,闻所未闻。纷纷追着郑村长和孙里正问这是什么税,为什么要收?朝廷要干什么,豫章王要做什么,私发税令吗?   “我哪知道啊。”郑村长和孙里正也是头大的很,“上头吩咐的,上头下了命令,我们能怎么办,造反吗?”   这话说的,有村民暴脾气就不愿意了。吵闹着说不交,每年赋税都是有定额的,突然又要交,还是过年时候,他们承受不起。郑村长也发火了,“不交可以,不交粮食就交人。上面说了,每家每户交一石斤粮食,粮食没有可以拿银子。都不交的就出人。”   “出人做什么?”   “兵税,兵税,肯定是打仗。”有懂行的就说了,其中一个老太爷,是郑村长的长辈,郑村长也喊他一声老叔,这位就说:“这兵税以前也收过。朝廷要打仗前为了征粮收的。”   “打仗,我们这要打仗了?”人们开始叫起来了,人心惶惶的。   “怎么会,我要打听打听,谁知道消息。去别的村问问?”   “县衙怎么没通知,你那远房侄子在县衙,你快让你媳妇回娘家打听打听。”下营村的村民们都动了起来。打仗他们这好久没有打过仗了,一时间都仓皇起来。   然后没几天就传来消息。   朝廷要重新征兵攻打赵王,夺回赵王占领的封地三州十几个县。豫章王已经同意征兵,西南节度使宋麒麟已经答应出兵替朝廷收复失地了。他的八万军马整装待发,已经集结完毕。   兵马出动,粮草先行。豫章王府的长史主导后勤,保证粮草运输供应。   周郡这边得知真的要打仗了,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来。有一种意料之中终于来了的感觉。其实三个月前他们买好了粮食,但是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一切照旧的时候,他们还以为王丫真的弄错了,给了假消息。都有些后悔把买铺子的事情搁置了。   然后这个消息就来了——   “赵王没了,赵王世子呢?”路云问,“怎么死的?”   “听人说也没了,前年不就是听说和孙将军大了一仗,病了吗,也不知道死没死。”   “没死。赵王的兵马现在就是赵王世子领着。”赵雍道:“传言他能征善战,就是身体不好。”   那这朝廷就是趁老子死了,儿子虚着。趁他病要他命啊。好,干得好。   路云说了一句:“那身体不好,肯定不能上战场,一上说不定就死了。”他乐了,他对赵王一家都没好感,巴不得他们早点死,说完就抱着路拾出去了。   赵雍见他出去了,就起身走到周郡身边,低头看他。周郡正在练字,也没在意他这动作,写完了个字后,他抬眸问:“那你觉得豫章王和朝廷赢面大吗?”   “大。”   “那就行。”   是要打仗了,但不是他们地方打,而是在赵王的地盘打。周郡立刻就放心了,他可不想在经历一次逃亡了。兵税他选择的是交银子,对于那些能拿得出银子的家庭来说,交银子最划算了。   因为兵税一出,粮食铺子的粮价立刻涨了。仗打起来,打长了还有的涨。   赵雍把这个和郑村长说了,郑村长就算着村民们交钱。   出人,交粮和交银子,三选一,大部分人选交银子,当然也有银子和粮食都拿不出来的,家里兄弟多的,那就交人。和他们打架的赵家五兄弟就选择交人。赵五要上战场了。   赵五自打那场变故后像是变了一个人,低着头也不说话,和其他村的几个选择出人的一起去了县衙,也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了。   有人就说赵婆子心狠,送儿子去死。可是也有人说赵五种了雪夜虫的毒,没了传宗接代的能力,去战场是给家里最好的出路了。对于这个,王虎媳妇就一个字:“该。”她呸了一口,看了一眼自己这新娶回来的儿媳妇。   王虎媳妇专门在儿子媳妇门口大声说话:“这都什么天了,还睡呢,要是再下雪了,地里的草都埋住了。”   屋内一点反应都没有,王虎媳妇脸色更难看了,开始砰砰敲门喊人:“大顺,大顺媳妇,起来了,今天要去山里砍柴。”   门被打开,大顺媳妇一脸不耐烦,“娘,砍柴你和爹去就行,我和大顺有事。”   “啥事?”   “大顺陪我回娘家一趟。”   “你嫁过来三个月,三番两次回娘家,大顺媳妇,二妞可是只是回门来了一趟,很久没回来了。”   大顺媳妇眼皮一翻,啪的一声关上门,“她自己没长腿吗,她自己不回来管我啥事。”   这关门声让王虎媳妇脸上挂不住了,更加恼怒了,开始大力拍门,喊儿子,“大顺,大顺,你看你媳妇怎么和你娘说话的,你是个死人吗,你不会管管你媳妇吗?”   可是屋内一点声音都没有,王大顺似乎没听见一样。王虎听见出来,看了眼自家媳妇,说了句:“我去砍柴了,你中午别烧我饭。”   王虎媳妇追上来,也背了个篓子拿了绳子,“等等俺,俺和你一起。”她才不在家给他们做饭呢,但是转念一想这儿媳妇回娘家肯定要拿东西,“不行,我还是要搁家待着。”刚交了120斤粮食,家里的粮食她要是没看住,说不定就被儿媳妇顺回娘家去了。   她立刻掉转头回到屋子了。她要看紧这东西,还有鸡窝里的鸡蛋和鸡鸭。又看了一眼儿子媳妇紧紧关着的门,想着好久没见的女儿,王虎媳妇咬牙心中一酸。这叫什么事啊。这新娶回来的儿媳妇简直是讨债来的。好吃懒做不说,事事还扒着娘家,儿子被她迷了心窍,什么都听她的。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王虎家这一出,几乎经常上演。中秋节后王虎一家又娶媳妇又嫁女儿的,好不得意。如今却是日日要吵嘴。周林他娘看在眼里,忍不住对周大福媳妇说,“人常说娶个好媳妇家和睦。你家周立周明娶媳妇你可得好好把关,别只看长得好就娶回来。”   周大福媳妇道:“俺家的两个小子婚事都由他爹和爷爷做主,我可插不上手。”她还是相信自家公爹看人的本事和眼光的。像大顺媳妇这样的搅家精肯定进步了她家门。就算儿子一辈子打光棍也不能要。她是看出来了,大顺不顶事,耳根子软。媳妇又厉害,不敬老,现在王虎两口子能干的动她就这样子。等老了,这王虎夫妻俩以后有的受了。   路嫂子这时候从河边洗完衣服回来,她小腹也隆起了,周大婶娘就去端她的盆,“你说说你大冬天非要跑河边洗,这几件衣服让路阳洗洗得了,你这身子要注意。”   “我这才四个月,没那么娇贵。而且动动身体也好。”   “你啊,人跟人真是不同命。”周大婶娘感慨一声,帮着她把衣服挂起来,问路阳呢,路嫂子说是去卖炭了。“路阳是个好的,知道挣钱。”她看路阳媳妇双手冻得通红,催促她,“你晚上别做了,搁我家吃点。”她又坐下来择菜,等会儿和面包饺子。   周大福媳妇接茬,“是啊,一早起来我就听见周林媳妇说晚上吃饺子,正剁肉馅呢。这周林媳妇真是能干啊,我家小子要是娶到这儿媳妇,我做梦都能笑醒。”   周大婶娘也很满意自家儿媳妇,又和周大福媳妇凑趣说了两句。   路嫂子应了一声,然后又去鸡窝收鸡蛋扫鸡屎。而这个时候周妮端着鸡蛋从鸡窝里出来,和路嫂子打了招呼。   小周氏肚子很大了,家里的事情都是周妮做了。她看到两个伯娘在说话,抿了抿嘴唇,走了过来,喊周大福媳妇,“大娘,俺娘说晚上不想吃蒸蛋了,想吃酸萝卜鱼汤。”   周大福媳妇一愣,“行,那妮子,你去地里拔两个萝卜来,我把咸鱼泡一下。”周妮走了,周大婶娘看了一眼周大福媳妇,“你就惯着吧。”路阳媳妇也是怀孕,人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而这位小周氏,从前看着也是好的,可是现在日子好了她却黏糊起来整天躺着,周大婶娘可不希望她这种风气影响其他年轻小媳妇。   “我不好和她计较的,她好不容易得了这一胎,建哥儿又回不来,你也知道俺家老二不是个知冷知热会疼人的。小妮呢每天事多,我多做一点又不咋着。”周大福媳妇说。   小周氏自打怀孕后,性情颇有些变化,以前只是有些小心眼,现在变成了更加小心眼爱计较,大概觉得公爹偏心吧。公爹让周立去读书,每年三两银子的束脩,还有吃喝笔墨,都是公中出,可以说每年周立一个人要花七八两银子。家里的收成三分之一要被他花去,小周氏心底意难平很正常。所以每天仗着肚子要吃要喝,今天红糖鸡蛋,明个猪肉饺子的。月份大了后厨房和鸡窝的事情一点不插手,周大福媳妇虽然在意,但也说不出什么来。   反正现在快过年了,家里年货买的也不少,不缺东西,就是麻烦点。而且周立也快回来了,周大福媳妇心底高兴,就更不会和小周氏计较了。其实她想计较说出来也不占理,是她这一房占了便宜。要是公爹不在了,周立肯定不能读书了,现在她只盼着这打仗千万别打到他们这里来,盼着公爹身体好,多活几年,至少也要等周立读书读出个名堂来。   周大婶娘道:“你心宽的很。这又要打仗了,这郡哥儿的皮蛋生意,不行我得去问问才行。”正月十五后他们还要送出去一批呢。家里现在攒了几百个了,要是仗打起来了,酒楼不开门这么多鸡蛋怎么办。   周大婶娘匆匆而去。她来的时候周郡刚练完了今天的字,赵雍点评后终于说了句不错。周郡和周大婶娘说了半天,她心满意足地离开。   赵雍还在院子里捧着热糖水喝。   “你怎么还不走?很闲?”周郡实在忍不住问了。   赵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周郡面无表情,“看来你是真的很闲,去把村头大粪挑了。”   “可轮不到我。”赵雍一直盯着他,那目光似乎有委屈?   “哦。”   赵雍瞥他一眼,问道:“你最近老躲着我,是为什么?我哪里得罪你了。”   周郡一听这话就跳脚,“我什么时候躲着你了。”他抬起头身子往后仰。   赵雍狐疑的眼光在他脸上巡视,周郡面不改色,“我没躲着你,是你多心了。”   赵雍拉长语调哦了一声,靠近他,“你没躲着我,那我找你几次你明明在家,却不见我。要你去我家写字读书,你说你忙,你忙什么?腊月人都闲,你倒是事多。”   周郡推开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我事多不行啊。还有说话就说话,别靠着我这么近,我又不是火炉。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别车轱辘话来回说了。”周郡再次甩掉他攀上来的手,这个兄弟最近真是越来越粘人了。   “好了,我找你就是想看看你。”赵雍这句话说的很认真,语气低沉,目光专注。   又说这种奇怪的话,又是这种奇怪的眼神。周郡咳嗽两声,“赵雍啊,你最近太奇怪了,你要反省一下你自己。”真不怪他多想,但是他突然觉察赵雍对自己的态度暧昧的很。   “哪里奇怪。”赵雍轻笑。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温热,手心碰了碰自己的手掌,周郡突然打了个激灵,想起了周娇说过的话。   周娇说赵雍哥哥天天都在他家待着,偷偷盯着哥哥你看,而且眼神就像路拾看炸鸡腿的眼神一样,珍惜又想吃。周娇说赵雍哥来他们家几乎一天来两次,也不去采药了,而且每次都要扒拉着哥哥。   有时候她能看到他在哥哥看不见的地方盯着哥哥。周娇对情绪一向敏感,觉得不太对劲,就没忍住和周郡说了。她以为是哥哥和赵雍哥吵架了,赵雍哥想道歉又开不了口。   周娇这样一说,周郡一惊,其实他早就察觉出了,但他一直没往深处想。但周娇提出来之后他也逮住过几次赵雍看他的眼神。怎么说的,是让人心惊,所以他就躲着一些。   而这次,完了。这回他又看到赵雍这眼神,毫不掩饰。这动作亲昵,赵雍还没有掩饰,他看到周郡目瞪口呆,他还挑挑眉,手指又要往他脸上摸。是暧昧,一个男人对自己暧昧!   周郡突然想逃走,但是越想越心惊,想起来他还逮着机会想和他同床共枕,制造肢体接触的事,更是目瞪口呆。更让周郡心惊胆战地是他没有反感!没有反感!   完了!   太艹了!   他完了!   他难道弯了!   他想到这里,又看看赵雍,赵雍的目光复杂,让他似懂非懂。行吧,又是这种目光,拜拜了你。周郡一闭眼,一鼓作气地把赵雍给推了出去,关上了院门,自己要好好想想,再好想想。 第123章 动心   赵雍再次被周郡赶出来。他笑容淡下来,他表现得太急切了太露骨了,吓着这人了——可是他要是不明显一点,这人一辈子恐怕就把他当成兄弟或者合伙人了?   但这样会不会让周郡离他更远?   赵雍面无表情地回了家。赵母见他回来,拿着东西朝他走来,她的脚下有一个木凳,她没有看到被绊了一下。   赵雍见了皱眉,“娘,你的眼睛?”   “没事,没事,老了都这样。”赵母不以为意,“最近天冷了,我眼睛没事,腰腿疼的很,张大夫开的膏药用完了,你今天再去给娘问张大夫要一点,把我腌的鸡蛋带过去一篮。”   “我下午就去。”赵雍看看外面的天色。   赵母道:“今年的雪下得少,还不知道开春是什么光景呢。”   “你姑姑来信说给你姐姐找了一门亲事,我觉得不错,你姐不同意。”赵母本来没想和儿子说这些事的,可是赵兰一直这样不是回事。赵雍是男人,有心读书仕途可以等待功成名就后再娶媳妇。   可是赵兰啊不行,她这个女儿性子柔弱,现在还年轻,觉得自己能自己过,孤独终老也没有问题。可是她不知道啊人老了有多难过。她还有没有孩子,以后老了可怎么办?她翻过年就才二十七岁呀。还这么年轻,赵母不想女儿耽误自己。   可是她回娘家两三年了,一直不提这话茬,开始是没人给介绍,后来家里起来了,如今盖好了新房后,来的人就更多了,虽说大部分介绍的人不好,但其中也有一两门好亲事。   但赵兰不为所动。赵雍也不为所动。想到这里赵母问:“你礼大伯娘介绍的姑娘你真不去看看?”   “不去。”赵雍道,看着母亲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就把赵母手上的东西接过来,他看是一双鞋垫,他安慰母亲:“娘,我有分寸。”   赵母叹口气,这一儿一女简直都是讨债的,她说道:“我不催你,你也帮着劝劝你阿姐。”儿子有自己打算,她不担心。可是担心女儿啊。   赵雍也为难呀,他姐那性子,爱多想,他要是劝了,会不会让阿姐认为他嫌弃她,不想让她在家待了。赵雍看着母亲期盼的目光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最后道:“我先去张大夫那给你拿药膏。”   他提着篮子走到河边的时候看了一眼周郡的院子,院门紧紧关着。他没忍住也怅然地叹了口气,挺直腰背大步离开。看来是要缓几天了。   周郡此刻一头包,赵雍走后他慌乱了半天,最后决定先逃避为妙,于是给自己找了个事做。做蒜蓉烤羊腿和做羊蝎子火锅。   大蒜捣碎,香叶搅碎磨粉,猪肉皮一块,熬成猪油。这一件件一串串下来,心情就平静多了。   周娇和路云早就放假了,做完每日作业后也来帮忙。一家四口在院子里忙得热火朝天。路云架烤火架,周娇处理羊肉,赵雍开始做蒜蓉酱。不一会儿整个院子就飘香四溢了。   寒冬腊月里,在厨房做这些是一种享受,更期待的是等下即将开始的大餐。   萝卜切成片,白菜掰成片,洗净,干海带泡上一片,切成条。周娇羊肉片下来了,羊腿她不会处理。周郡在羊腿上划刀,抹油,涂香料,淋上酱油,在浇上蒜蓉酱。接着让路云生火,将其放在烤架上。这烤架是用陶器做的简易版,下面是木炭烤。   羊腿上方还剩下的几块骨头,放入大锅中,倒进两瓢水开始煮羊肉汤底锅,葱姜蒜香叶放到锅里,撒上一点盐。大火烧开后移到炉子上,用炭火熬制一两个时辰,等晚饭就是一顿美味。   路云是个不长眼地问:“哥,我们要不要把赵雍哥和赵兰姐也喊过来,一起吃?”   “还有赵婶娘。”路拾插话。   周郡瞥他们两个一眼,这两个没眼色的小孩,他没好气地说:“干脆我们把火锅整个端去好不好?”   路云挠挠头,“不用吧,让他们过来就好,对了,要搬两个凳子来。”他说着就要去赵家说一声,让他们晚上别做饭了。   周郡扶额,怎么养了个路云这样不会看人脸色听话音的憨包。他短时间内不想见到赵雍,在他没有理清楚自己的想法之前。   周娇是觉察到什么的,她从鸡窝回来的时候看到赵雍哥被哥哥关在门外很怅然地站了一会儿走了。又观察到哥哥此刻表情,拦住了路云:“还是别了,赵婶娘最近在炸年货,忙得很。我等下送两块烤羊肉去让他们尝尝味就行。”   一家人美美地吃了顿晚餐,周郡早早地睡下了。本来是睡不着的,但是大概是吃的太饱,被窝很暖和,就算他要想清楚自己的心事,也没挡得住困意的侵袭,很快就甜甜的睡了。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周郡做梦穿回了现代,顺利考完最后一门,高考成绩不错,顺利地进入了一所大学。开学第一天,他就发现赵雍是他的室友。他还有一个妹妹两个弟弟,长得和周娇路拾路云一模一样。他很奇怪的问他怎么也穿过来了,赵雍却根本不认识他,他的弟弟妹妹也不认识他,都觉得他有病。   周郡迷惑了,就想一探究竟,他就一直跟着赵雍,吃饭睡觉学习都跟着,连上厕所也要跟着。赵雍觉得他是个变态跟踪狂。把他堵在了厕所隔间里要揍他,“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你是不是变态。”   周郡气喘吁吁地,脖子被掐住了,呼吸很疼,害怕了说他不是变态,他不是,他以后再也不跟着他了。赵雍就放开了他的脖子,周郡松了一口气,正要离开的时候赵雍又把他拉回来困在隔间里,邪魅一笑,“我知道了,你是喜欢我。”   “我不是。”周郡大声否认。   “但我是。我是变态。”赵雍笑得更邪魅了。周郡本能地觉得不太对,然后他就被赵雍吻住了,接着他感觉到自己不能呼吸了,要窒息了。然后就被憋醒了。   ……   周郡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他摸了摸胸前的小脑袋,把路拾手脚都塞在被子里。这个小家伙什么时候爬到他床上来了,棉花肚兜也没穿,光溜溜地,头还压在他胸口,怪不得喘不过来气。   周郡坐起来,梦境中还能想起那亲吻窒息的感觉。这个梦真的一点逻辑都没有,好无厘头,想到梦里赵雍那邪魅一笑,周郡再次扶额,这叫什么事。难道他真的动心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想就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到了第二天,他才知道路拾为什么要爬他到他的床上睡。因为路拾这个小家伙尿床了!路云睡得跟死猪一样没发现,快到天亮了才发觉路拾不见了,然后一摸到旁边一滩水冰凉无比,要不是室内温度高,估计都能结冰。   路云脸色臭臭的起床了,路拾低着小脑袋,像两位哥哥认错,“我以后不会了。”这是他的污点,他五岁了,他怎么能尿床,他大眼睛求着哥哥“哥哥你们不要说出去。”不能让他的小伙伴们知道,会笑话他的。   “看你表现。”   周娇起床后给他被子晒到了院子里,路嫂子一进来就看见了,“哟,这是我们路拾画的地图吗?”路嫂子捏着路拾的小脸,“路拾昨天是不是偷偷玩火,所以夜里尿床了?”   路拾小身体僵硬起来,小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瘪嘴道:“我就玩了一小会儿。”他跟着哥哥一起烤肉,就那木棍在那戳戳木炭玩了一小会儿。他抬起头,问路嫂子,“是不是小孩玩火都会尿床?”   路嫂子一乐,“是啊,你以后可不要再玩火了。”   路拾一听,眼睛一亮,嗖的一下子跑出去了,“我出去玩了。”   路嫂子笑笑来和周郡说正经事,“郡哥儿,这是那一两银子。”见周郡神色还似乎没想起来,她道:“烧炭,我买方子的银子。差你两年了也一直没给你。你收着。”   周郡不收,路嫂子道:“你还和嫂子客气,快收着。这两年我们存了点,够花的。嫂子想问你这鸡蛋鸭蛋以后是不是要少了。”   周郡点头,“周大婶娘和你说了吧。年后我去问问,我估摸着各大酒楼肯定会减少数量。我们可以先卖几只鸡鸭。鸡蛋鸭蛋盐巴多的话腌制一批。”   “是啊。你哥路阳回来说铺子粮食价格都涨上天了,他还动心思想卖上一些陈粮呢。我说留着自己吃,坏的谷粒留着喂鸡也行,他才没卖。”这仗也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家里养了这么多鸡鸭,粮食和草料都要费出去不少。以前鸡蛋鸭蛋能卖到钱,但是如果皮蛋生意受到影响,这鸡蛋鸭蛋挤压在手里,这就不好了。   “我来是想问你上次说把鸡鸭杀了用木材熏干能放置好久,这个具体方法知道怎么做吗?”现在还能养着,但是仗打下去,明年的收成会不会受影响,朝廷会不会再次加重赋税收粮。“我就寻思着,鸡鸭杀了留作肉干,要是肉干能存一两年的,我们也有东西吃。”也能省下一些粮食,一举两得。   周郡想了想,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了。他见过姥姥做烟熏肉。不过那是村里有那种专门做肉的熏肉房和大火炉。而且姥姥他们村年年都做火腿肉,家家户户都有自备的小烤炉。这里没有熏肉房也没有大火炉,只能用木材烧用烟火慢慢熏,废木材呀。   路嫂子又问了很多细节,之后就说要回去试试。反正这些日子也要烧炭卖炭,就趁机试试。路嫂子出来后看见路拾和村里的几个小孩子一人一根烧火棍,在一边烤虫子。路嫂子叫了一声,“路拾,你在干什么?”   路拾看到她立刻把烧火棍踩灭,然后飞快地跑回家了。在院门里看着路嫂子走远,他又跑出来,对着小伙伴们嘿嘿笑,“我们在玩一会儿吧。烤好了抓给小鸡,我们多烤一点。我就把这鸡蛋分给你们。”不能他一个人尿床。   最后路拾捧了一堆烤熟了虫子扔到鸡窝里去了,心满意足地回了家。晚上的时候,因为被子褥子都还没干透,路拾和路云一起挤进了周郡的被窝,然后两个孩子问:“什么时候去城里给柳爷爷送礼呀?”   “不知道王丫还在不在啊?”   “年后再去。”周郡道:“我们送做好的蒜蓉酱和荆芥香料酱。”其他的他们也拿不出什么了,王丫还在不在的他也不知道。   周郡看了一眼路云,转头把路拾哄睡,而后问他:“路云,王丫现在是纪宁县主的丫鬟,丫鬟没有人身自由。她的性命都捏在主子手里,还有她的姻缘自己也不能做主。一般的丫鬟年纪大了是不适合放在主子身边了,是可以配给主子身边的小厮的,这样她就能一直伺候主子。很少有能够被主子放出去自行嫁人的。我这样说你懂吗?”   路云点头又摇头,他知道哥哥的意思,“我就是想看看她。”以前在村里的时候她们王家沟和周家村割了两条田埂,都在一起玩的,逃荒路上他们一起走过来的。路云就觉得那次在封家堡把她丢下,让他格外的难过,就一直记着,记到了现在。他大了,有能力照顾自己了,也有能力照顾好家人了,他也没想着要和王丫怎么样,就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时常能见到她,他就很满足了。   “你有分寸就好。”王丫是个好姑娘,他也希望她能过得好,于是他说:“你现在没有能力去帮助她,你也不知道她心里什么想法。你能做的就是过好你自己的日子,留有余力,在她需要帮忙的时候出一份力。”周郡没说的是王丫也许不会找他们帮忙了,生活是两条平行线。他们和纪宁县主没有交集。   路云怏怏地睡了。周郡叹口气,路云十五了,该分地了,但村里这两年成年的孩子有几个,郑村长说攒着一起分,但是今年又打仗了,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分地。分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种的成。   周郡要睡着的时候,听到有人砰砰砰拍打院门,而且小奶狗也汪汪大叫起来。周娇点起了蜡烛,朝外大声喊了一声,周郡披着外套起身冲着东屋的周娇说:“娇娇别起来,我去看看。”   走到院子里听出声音来了,是王冬嵩和他娘的声音,很急切,周郡立刻开门,王寡妇把一个孩子塞过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郡哥儿,宝儿呛住了,我……救救她。”王冬嵩把火把往前照着,周郡一眼就看到这孩子铁青的脸,憋的青紫了,他没有犹豫立刻用海姆立克急救法急救起来。   王寡妇一直焦急地哭着,同时在身边喋喋不休,“都怪我,没有把炒豆子放好。我不该做炒豆子的,我怎么就这么嘴馋,宝儿,宝儿,我不该让宝儿吃的,都是我没看好她。”宝儿才刚会爬会站,一个不注意就往嘴里塞东西。她怎么就这么不小心。   王寡妇自责地很,王冬嵩让母亲不要说了,他焦急地盯着周郡的动作,这回脸上全部是认真,认真的学着看着。妹妹刚呛住的时候,他就想起来周郡特地来这里教他们说孩子呛到了怎么办,可是当时都没几个人认真听。他们只关心他救下那个柳工府的少爷,柳工给了他们什么谢礼,许诺了他们什么好处。根本没仔细听他用什么方法救下那个孩子的,最后他找来路拾要演示一遍,让他们几个学的时候,他还笑着说他多此一举,又不是谁学会了就能遇到贵人家的小孩成功救下他的。   他真是后悔当初没仔细听,不然妹妹刚呛住的时候,他就不会手足无措地不知道怎么办了,幸亏母亲当机立断抱着妹妹喊门。宝儿终于吐出了那个炒豆子,哇一声大哭起来。周郡松了一口气,满头汗,都流到了眼睛里,又酸又涩的,这会才用袖子擦掉。   王寡妇欣喜若狂地把宝儿抱在了怀里,一个劲地道谢:“老天爷保佑,郡哥儿,谢谢,谢谢。”   周娇和路云也起来了,点了火把,到了热茶炉子也搬了过来,让他们坐进来换换。刚才时间紧迫,他们就在院门口急救起来。如今风一吹,大家都是浑身凉飕飕的,又加上刚才情况紧急周郡也就披了外套出来,冷空气一激,他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周娇喊他赶快回去穿衣服。   “不,不打扰了,郡哥儿,你快回去睡,我们这就回去,今个多亏你了,快回去。明儿我再来。”王寡妇把宝儿包紧,又道谢又催促着周郡回去,然后抱着宝儿回去了,王冬嵩也心有余悸地说:“谢了,周郡哥。”追着母亲打着火把而去。   周郡又打了个两个喷嚏,捧着热水喝了,往回走喊路云关院门。路云却挠挠头,“赵雍哥在外面。”   周郡回头,又走过来,“这么冷的天,他,”他声音顿住,“你在外干什么?赏月?”赵雍在他院门口,脸色凝重。周郡让路云回去睡觉,把赵雍拉进来,沉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赵雍脸色黑沉,低声道:“我找到我小妹了。她被人卖到那种地方了,前些日子没了。就差一点我就找到她了。就差一点,那次我去禹城找彤彤的时候,她就在禹城那……”他这阵子没出去,上次去禹城彤彤没有消息,所以他就没再禹城去过了。他以前得到的消息一直小妹被卖到很远的地方了。至少是往北去了,所以他一直就往那边查探。可是他现在才知道原来小妹一直在禹城。   周郡沉默片刻问,“尸骨葬在哪了?”   赵雍眼睛发红,“他们说在乱葬岗,我明天去一趟禹城,我娘这边问起来,你给我打掩护。”   “我和你一起去。” 第124章 遗憾   禹城很大。路程远。特别是冬天去,更是煎熬。   两人赶着牛车,一路上很沉默,寒风呼啸而过。两个人都包裹的严实,然而寒气还是沁到骨子里去。   周郡动了动发僵的胳膊,看了一眼默默驾车的赵雍。拿出炉子,这回出门他把炉子和炭火都带上了,给他热了水,“喝一点吧。”他头微微犯沉,自己抿了热茶,又开始煮姜汤。千万别感冒。   赵雍道:“周郡,其实当初我爹要卖我小妹的时候,我是可以阻止的。我可以让我爹卖了我,我是男娃,有许多人要男娃。”他笑了一下,弧度很冷,“那牙人也说了小妹年纪小,卖不到什么钱。我那个时候大概七岁还是八岁,记不清了。那牙人说我比小妹能贵上三四百文钱。去做个小厮或者卖到哪家没有儿子的,是可以。可是我怕的很,我没站出来。”   “你不要纠结这个,错误在你父亲。”周郡道:“你能改变什么?”   赵雍苦笑,“我一直追着那个牙人,后来那赌鬼将我扯了回来,可是我当时如果拼了力是能追上的。就像上次我要是多在禹城待一会儿,说不定就碰上了。就差一点……”   “赵雍!”周郡打断他的话,“你还有一个侄女要找回来,纠结这些毫无用处。找到她的尸骨带她回家。”这个和周娇相似的小女孩,不到十八岁就香消玉殒,那么最后也要让她回归故里。周郡不是冷血,而是有些事情就是那么阴差阳错。运命无情的捉弄,让人难以遭架。   “是啊,毫无用处。”赵雍喃喃道,“我想过她被卖掉后的遭遇,我找了很多年都找到过,也知道她可能死了,但是没有消息我就抱着信心,说不定哪一天就见到了。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他一只手捂住脸,“如果这样,我宁愿不去找她。”自欺欺人的想她还在,自私吧。   周郡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去休息,我来赶车。”   赵雍让出了位子,回到了牛车里,他不再说话,沉默地发呆。事实上自从他在张大夫那里得到那个牙人的说来的消息后,他就想了很多。现在他不想再想了,把小妹带回来。   可是最后他们俩尸骨也没有找到。她的尸骨被人扔到了乱葬岗,他们什么也没有找到。捧了一碰那里的土回来了。回来后正好是除夕。家家户户团圆过新年的美满日子。   赵雍什么也没说,在赵母问他们做什么去了,他们找到一种珍贵的药材,怕去晚了被别人抢走。他也不打算告诉赵母和赵兰了。这样她们就会一直抱着希望。十几年没有找到小妹,没关系他以后还可以继续找下去。   周郡回来后头更加昏昏沉沉的,随便吃了一点也没有守税就睡下了,第二天鼻塞头疼的发烧的,他就知道加重了。没关系,只要不是高烧,熬过去就行。现在家里不缺生姜,熬了一锅又一锅,周郡捏着鼻子喝进去,浑身发汗又睡了一觉,再次醒来已经感觉舒服多了。   孩子们已经在外面叽叽喳喳了,听着是王冬嵩一家过来了。周郡刚穿好衣服起来,王冬嵩抱着他的小妹宝儿已经进来了,王寡妇和王铁牛在后面。一家人拎了两只活鸡过来,还有一个小的箱子,“家里也没啥好的,这给你。”   周郡招呼他们喝热水吃炒豆子,但是看了一眼宝儿,又换成了炸油果子。王寡妇道:“娇娇说你你病了,不用招呼啥,我们坐坐就好。”   “让宝儿去堂屋玩,这里闷。”他可不想把感冒传给小孩子,不过风寒感冒不传染。   王寡妇把宝儿抱着说了两句,大意就是那天宝儿好了后就想来谢谢,但是周娇说他们出去了,就一直拖到现在。说他是宝儿的救命恩人,那天真的要把她给吓死了。王铁牛也来谢谢他,他嗓门很大,说以后有事说一声,他王铁牛绝不二话。   周郡说这又不算啥,不用这么大阵仗的。又说了一会儿闲话,看着周郡面色还是很疲惫,然后他们一家就走了,王冬嵩走前不好意思地问周郡那个什么急救法能不能再教一遍。周郡笑着说好等他好了就再重新教一遍。   随后周郡喝了周娇煮好的姜片鸡汤粥,听周娇说他们准备好的年货,说今天他们还要跟着赵婶娘炸米糕。周郡让她小心点,现在外面粮食价格疯涨,注意点拿取粮食的时候不要这么明目张胆,被有心人看到。   他们去禹城一趟,禹城那边粮食铺价格涨的更多,许多城里人排队买粮抢粮食,粮铺都空了。听说年后县衙开衙后会平衡粮价,但打仗打起来,平衡也没啥用处。炸米糕算是乡下的奢侈零嘴了。不过这种顶放顶饿又好吃。不想做饭了,就这水就能吃,或者蘸着酱吃,也极美味。   周娇嗯了一声,让哥哥把汗湿的衣服换下来,她给洗洗,然后让他再喝碗姜汁枸杞热汤再睡一觉。生病了就是要休息。周郡应了声,想洗头忍住了,只擦了擦脸和手,用热水泡了脚后,拿着本草药集上了床翻着。   冬日并无多少事情要做,地里的活路云每天早上去看一下就行,闲下来他把鸡窝的事也包圆了。周郡走的这段日子,周娇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打理的很好。他家的孩子能撑事,而且也很懂事,见他回来后神色萎靡,又感冒了,心情不好也没多问。周郡不打算把这事告诉他们,就当成出了一次远门。   不知道赵雍要把那坛土埋在哪里,又不知道他要如何告知赵婶娘。回来的路上,赵雍更加沉默了。他懂这样的遗憾和自责,但无能为力,只能让赵雍自己排解。要是一直找不到消息就会抱着希望,反而是这样才绝望。   周郡再次醒来的时候,赵雍在他旁边坐着,翻看着他睡前看的那本草药集。   “你来了。”周郡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嘶哑,他轻咳两声,赵雍倒了一杯水给他。   赵雍盯着他,因为生病虚弱白皙的脸,脸颊有灼热的绯红,他问:“你病了怎么没和我说。”   “感冒而已。”周郡不太在意,支使他,“给我拿条热毛巾来,又出了一身汗。”身上感觉黏腻腻的,赵雍拿来毛巾却没有给他,而是要动手给他擦,周郡身体僵硬了,“你搞得跟我残废了似得。我自己来。”   赵雍不给他,退后两步,盯着他的眼睛,眼神深沉而认真,“我来。”   周郡讪讪的,不肯。   赵雍手拿着毛巾,不动,不退让,就那样盯着他,神色复杂。赵雍眼里悲戾翻滚,语气沉沉又重复了一句:“我来。你是为了我和小妹得了风寒的,我,”他停顿半响,似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显得有那么一丝无措和执拗,“你不愿,我,我不会……”最终他不会什么也没说出来。   最终周郡妥协,身体僵直的让他用毛巾擦,等他擦完脸和手,终于松了一口气,问道:“你把那坛子埋哪了?”路上赵雍就说过他们一家死后绝对不挨着赌鬼爹埋。   赵雍似乎也恢复了正常,表情没有刚才的执拗,变得平静起来。   “埋在了我太奶奶的旁边。”太奶奶和奶奶是同一年去世的,听说那年小妹刚出生太奶奶还抱过她,说她有福气,相反是奶奶嫌弃她又是个女娃。那么就埋在太奶奶身边好了。   赵雍说完,又问:“我不告诉我娘,这样做对吗?”   赵雍不确定了。   周郡道:“随心。你不能确定的事情就等着时间来决定。”虽然这样说很不负责任,但是随心拖延等时间,的确是很多事情的处理办法。知道真相会难过也会死心,不知道真相会抱有希望和等待。说不上哪个好哪个不好。   赵雍嗯了一声,神色不变喜怒,突然伸手摸了摸周郡的额头,不热了,他又仔细看他的面色,“娇娇说你睡了一整天了,起来走走?”   赵雍把窗户开了一条缝,冷空气透进来,周郡奇异地觉得清爽一点,他点头,“你把先去研磨,我写得两篇论述和字帖在那,你先看看,我去上个厕所,等下去堂屋练字。还有我们要统计一下之前的账目了。”皮蛋生意账目年度汇总和来年开支计划也要做出来了。   赵雍看了看他的架子上的字帖,又拿了毛笔和砚台出去了。之后两人在堂屋写了半个时辰的字,然后又说起了以后的计划。   “家里沉香你这边还剩多少?”赵雍问。   “你想出手?”   “我原本的打算是想年后去禹城出手一部分,卖了后留作家用,专心读书,来年去禹城考试。但现在战局未明,倒是没有心思了。你的想法呢?”可是他们手中的大部分银子都换成粮食了,倒是吃穿不愁,却没有余力做别的用处了。他这两年挣得钱不少,但是花出去的也不少,比如找彤彤打听消息就是不小的支出。那些掮客不见兔子不撒鹰的。   周郡道:“留着。”他的想法很简单,现在没有本地打仗,不用逃亡,要真是战局不受控制,他们要逃跑了,背着粮食也逃不多远,恐怕要被抢。沉香呢看着不显眼,往哪个包袱里一扔,要是能逃到好的地方说不定还是能换钱。不是说乱世黄金嘛,所以他不打算卖,要不是家里银子不多了,他还想换成银票呢。可以随时跑路。   接着周郡和赵雍说了柳工想要路拾留在他那里读书的事情。周郡拿不住主意,“理智上我知道这是为了路拾好。可我不想把路拾留在那里。”   “但你不好拒绝,或者说不敢随意拒绝,得罪柳工。”赵雍说的直白,“你想得太多了。柳工让路拾在府里读书,他亲自教,那是为了他的重孙为了教养他的子弟。路拾去了就是伴读。固然可以学到很多,但也会失去很多。所以我的建议是拒绝。”他们没想过要去攀附柳工,也不欠他什么。虽然要要小心谨慎一点,但也不必事事顺从他。   赵雍继续说:“柳工固然位高权重,但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你和他细细说明,围绕中心就是路拾太小了,家里人不放心,如果他大了能自理的时候入府读书也无妨。”   周郡纠结半响,赵雍问:“路拾想离开你吗?想离开这个家吗?”   “他还小,不知道这对他是多么好的机会。”周郡真的很纠结,理智上知道这真的是个难得的机会,柳工什么资源没有,这种从小培养起来的感情,以后对他绝对是个很大的助力。不像他一样,要是哪天他们家没钱了,说不定路拾还会辍学,更别说他读书读出来以后要去拜师送礼还有一些官场的提携等各种门道。   “他人小,但他又不傻。他自己会有选择的。”赵雍笑了,他觉得路拾有一种天生的直觉,本能地会选择适合自己的路。“你是当局者迷。路拾现在这么小,折腾几年又何妨,等他八九岁了,要是真的很有天赋,柳工不会坐视不理的。他们那样的家族,培养几个子弟或者提携一些寒门学子,那也是给他们自己的助力。”   “你说的有道理。”周郡下了决心,“等过些日子我去拜年的时候就拒绝柳工的提议。”他做了这个决定后轻松多了,也就放下来这些事,转而说起了铺子的事情,“现在铺子是没钱买了,但打听打听还是可以的。”钱买粮食了,又打仗了,铺子就无关紧要了,但周郡还是不死心,琢磨着打听打听,万一真的有人觉得局势不好卖铺子跑路,他是不是能捡漏啊。   事情说的差不多了。赵雍在纸上写写画画的,那是来年的收支计划。周郡一看外面天色,都这么晚了,他想让赵雍回去。因为事情一说完,他就感觉到不太自在了。赵雍的眼神时不时地落在他身上,各种复杂。刚才专心地练字倒是没多大感觉,现在空闲下来,有些如坐针毡地感觉。   这个时候路拾从外面跑回来,路拾喊着:“哥哥,下雪了。”   “真的?”周郡赶紧起身,朝院子里走去。今年年前就下了一次雪,他们就知道来年开春年景不会太好。他是感受到有雪花落下,路拾又拿着他的小铲子小背篓飞快地跑出去完了。   周郡喊着赵雍也起来,“别写什么计划了,去赏雪。”   “你风寒还未痊愈,回来。”赵雍道,一只手手扒着他的肩膀,半拖着将他又托回堂屋,“而且刚下,哪来的雪景?”   周郡觉得更不自在了,赵雍似乎一无所觉地放开了他,说了句:“我先回去了,你注意点别折腾了。”   周郡嗯了一声,目光并不与他对视。赵雍似乎叹口气,转身朝院子走去,周郡听到脚步声走了几步,又停住了,他抬头,赵雍站在堂屋门口,视线抓住了他,目光晦涩难懂,欲言又止。   周郡抬眸,见到他嘴唇动了动,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快步折返回来的赵雍用力抱住了。这个拥抱很紧,周郡一愣,“你?”刚想出声问他又怎么了,就听到赵雍说了句谢谢。接着很快放开了他,快走走出了院子,留下一句:“明天找你来赏雪。” 第125章 装傻   周郡知道那句谢谢指的是他陪着一起去了禹城。但是这个拥抱,让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的觉得赵雍对他就是兄弟情了。   唉。   又是想叹气的一天。   到底该怎么办?赵雍表现的很明显了,可是自己还摸不着自己的想法啊。他到底喜不喜欢男生,他自己也弄不明白啊,他没喜欢过任何人啊。他母胎单身到现在啊。而且赵雍也没明确表白啊,是想温水煮青蛙,还是他自己也没想明白?   以后要怎么相处啊,是给回应,还是装傻不知道啊。好难啊啊啊啊!   外面的雪下的更大了,不一会儿地面上就有了白白的一层雪。周娇和路云回来了,香喷喷的米糕是他们的晚饭。吃完晚饭众人早早地睡了。第二天周郡感觉风寒全好了,带着几个孩子去拜年。郑村长家走一趟,接着是周里正家。路嫂子的熏鸡肉干已经做出来了,给了他拿了半个,要他回去尝尝。   然后那天晚上他们就吃了,味道真的不好吃。所以周郡暂时打消了杀几只鸡做熏肉干的想法。反正冬天的时候鸡鸭下蛋频率变得很低,现在想吃就杀一只吃活鸡好了。   这雪不下则以,一下就连续下了三天,地面上累积了后后的雪,踩上去咯吱咯吱的。路拾又开始疯狂地在雪地里堆雪人打雪仗。   赵雍还真的来了,说带着他来赏雪景。周郡推了一次,赵雍不死心,过了一天又来了,这回说是去给小妹上坟。拉着周郡去了一次村里的坟地。   周郡也算知情人和他一起去了,坟地吗,有的人家里老人没了,就直接葬在自己田里,靠近田埂的地方,一个个小土包就是,偶尔会种上几颗槐树。但是大部分人像下营村这样的赵姓和郑姓这种大姓的都有坟地,祖祖辈辈都葬在这里。   周郡想,他们这些逃荒来的死了后肯定是要葬在自家田头的,王满娘就是的。   赵雍给那个新坟撒了纸,很快就过来了,然后带着周郡去了坟场的最南边有一颗腊梅树,歪脖子的梅树上落满了雪。赵雍把雪抖落掉露出了几支梅花,梅花绽放,花瓣随着雪花落下。   周郡看了又看,“这就是你说的雪景?”   赵雍道:“你去城里的时候折两支,送给柳工。这虽不是名品,但至少也算个野趣。”   “还不如我们弄回去做花茶,实在。”   “这倒是,放米里和米饭一起蒸,也好吃。”赵雍说着掰了两支,“我弄了羊腿回来,一起到我家吃羊肉。”   周郡抖了抖,也掰了两三支,决定回去做花茶喝。赵雍又弄了两支,然后周郡觉得三支不够,又去把开了花的梅花花瓣都捡了回去。他们俩这样一弄一掰的,这棵歪脖子腊梅树上的开了的梅花枝都没了,只剩下树干和树枝,还有一些小花苞了。   辣手摧花的两人回去了,周郡觉得他们要是在现代公园里肯定会被人说没素质。但腊梅的确是香,很清冽浓郁的香,还带着沁人的凉意。   “你那新坟这么明显,婶娘和赵兰姐不问吗?”那坟包不小,虽然没有立碑立牌的,但清明过年祭拜的时候,只要一靠近就能发现啊。   “我娘的眼睛越发不好了。”赵雍道:“阿姐很少来坟地。每年都是我来。”到明年雨水一淋,风土一吹,那坟包就小了,土颜色也会和周围一样。“等我一会儿,我去给她送朵梅花。”赵雍很快又去了那个新坟,在面前放了一直开的最旺盛的梅花。   两人一起走回去。碰到了喜气洋洋的杨婆子,杨婆子喊了一声,“郡哥儿,雍哥儿,我好找你们。你们的喜事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疑惑。杨婆子就走了过来,拉长调子,笑成了菊花,“有姑娘看上你俩了。”   杨婆子爱好做媒。人家官媒媒婆收钱做,她纯碎是爱好。当然成了的,人家也送礼给她,谢媒礼她拿的也高兴。王柱和花嫂子就是她介绍成的,还有村里的几对。“蔡湖村的杨家,知道吗,一对姐妹花,长得那叫一个标志。”他们俩还在震惊着,杨婆子就喋喋不休起来,说了情况。   说一个叫春花,一个春月,今年十九岁,姐妹俩长得好看,就是身子骨有些弱,父母不舍得所以想找个能干的殷实人家。是杨家先看上赵雍的,打听过了,年前盖了新房子,又托人问了赵母,赵母没回绝。   杨婆子想着姐姐要是嫁了过来,妹妹也不差,就给介绍了周郡。周郡除了有三个拖油瓶,但人模样不差,房子盖得多好,脑子灵活,还和贵人有牵连,前途多好啊。于是一说,那杨家一打听,想着还在镇子上吃过那皮蛋粥呢。这皮蛋生意挣钱啊。于是就同意了,让杨婆子来问问,两人啥时候见面相看。   周郡:……合着他是被顺带的。他瞥了一眼赵雍,赵雍想起来了,母亲之前问他的那个姑娘,他不都说了不见吗,怎么又冒出来。赵雍当即拒绝,说自己没想法。周郡也要拒绝,被杨婆子抢先拉住了。   杨婆子打了个喷嚏,“哎呀,大冷天的,去屋子里说,我都忘了。你俩别害羞,男人娶媳妇天经地义。伯娘和你们说啊……”   杨婆子拉着他俩朝屋里去,周郡赶紧扯开,“杨大娘,我家里正烧着火呢,我先回去哈。”他把赵雍推给杨婆子,一溜烟跑了。   “哎哎哎,你这孩子,别走啊!”杨婆子没拦住,只好死死地抓住了赵雍的袖子,赵雍不敢用力甩开她,这老太太一个跟头摔了,他可吃不消。   “你娘和我说了,可要我好好劝劝你,老大不小了,怎么对成亲的事一点都不上心。让你娘早点抱上孙子啊。”   周郡跑回去后想到赵雍那无可奈何一脸震惊地看着他逃跑的样子还是想笑。但是笑过后就是沉默和怅然。要娶媳妇啊,不娶媳妇在村里是异类啊。   这……   手里的梅花刚才推嚷间也落了不少花瓣,周郡摇摇头,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个事了,找了个管子把梅花支插起来。他是有些鸵鸟心态在身上的,对于感情上的事情不是逼着摆在他面前,他就能一直装傻拖延下去。反正现在弄不清楚,等着时间发酵吧。   看赵雍那样子羊肉锅是吃不成了,还是吃擀面皮好了。没想到没两个时辰,路拾跑过来说婶娘让他们去吃饭,去吃羊肉。路拾雀跃的很,周郡不太想过去,但是又想知道杨婆子和赵雍说的怎么样了。就去吃饭了。   饭桌上赵婶娘问杨婆子和他说了没,说那个姑娘她也听村里人说过,除了身子骨不好外,其他条件真的很好,又说赵雍年纪不小了也要操点心。   但是赵雍不怎么回应,最后就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题。也没说怎么和杨婆子说的,周郡觉得他的态度很暧昧。   转而赵婶娘就问起了周郡,说那对姐妹花真的很不错,父母只有他们两个,也不要他们招赘的。   周郡就说,“我还没这想法,等孩子大了再说。”这算是拒绝了。   “你这孩子,娶了媳妇回来还多个帮衬。”   周郡看了一眼赵雍,“雍哥儿也是这样想的?”   赵雍不知道在想什么,闻言对赵婶娘道:“娘,大过年的,别说这个了。”   “你们,唉。没一个让我省心的。”赵婶娘叹息,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赵兰身上,赵兰就低着头,不说话了。   路拾这回跳起来,“婶娘,我娶媳妇,我长大了娶十个媳妇回来。”   众人乐起来。周娇嘟囔一句,“养媳妇累不死你。”   周郡也笑起来,赵雍在桌子下踢了他一下。   周郡就瞪他一眼,吃完饭后他也没怎么留,帮着扫了雪后,带着孩子们就回来了。走的时候还听着赵兰和赵雍说要不要去见那姑娘一面。   周郡回来后想着桌子上赵雍那表现,心里就不得劲。他不就是想问问杨婆子和杨春花的情况吗,一个劲的阻挠,还踢他。怕是……   呸呸,关他什么事。人家娶媳妇又不是他娶,自己还是不要咸吃萝卜操淡心,多管闲事了。   周郡自己去鸡窝转了一圈,给鸡喂了今天的最后一顿饭,回来看到赵雍在堂屋里坐着,手里摆弄着他养的梅花。他不知道怎么的气不打一处来,也不想理他,洗了脸洗了手要进屋。   赵雍移到他面前,仔细看了他,蹙眉问:“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周郡不解。   “那你为什么生气?”   “你那只眼睛看见我生气了。”   “那就是生气了。”赵雍却笑起来,眼睛盯着他,专注又认真,“我一直以为你没反应,原来你都知道的。”   “知道什么?”周郡听到这话,又看到他的眼神带着情谊,突然明白过来了。他平静的表情一下怔住了,眼神躲闪起来,沉默半响还是想装傻,“你这么晚来干嘛,天这么冷,快回去睡。”   “我来找你。我拒绝了杨婆子。还有,我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和我娘说,周郡,你也不要去见那个什么春月姑娘。先挣钱读书。”赵雍还是盯着周郡:“现在到你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周郡头一疼,这人怎么这么执拗。所以他再次反问:“你想让我知道什么?”车轱辘对话,成年人的狡诈。   赵雍短促地笑了一下,周郡一瞧觉得这人蔫坏,便捂着头,头疼不已,“行了,拜托你了,兄弟。你快回去吧。”正月初一老在他这里待着算怎么回事。   赵雍见他这避而不谈的模样,知道他态度松动,这是委婉的回应,他眼里陡然亮起来,他挑眉要说话。周郡窥见他眼里的亮光直觉不好,赶紧喊了路拾一声,“路拾,来,你赵雍哥说带你骑大马。”   路拾嗖的一下子跑过来,周郡把路拾抱起来往赵雍身上一放,“你赵雍哥那里还有新作的花灯,忘了拿给你了,快去拿!”接着把他们俩推出去。   赵雍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心中陡然有了一股无限欢喜的情绪涌动上来。他闷笑着抱着路拾出去了,出去看到路拾亮晶晶的眼神。问他要花灯才想起来,他哪来的花灯?! 第126章 鸭毛   路拾的花灯是没有的,他回来后嘟囔着:“哥哥,你骗我,赵雍哥哥也骗我,我不和你们玩了。”   周郡压捏了捏他的脸,“没骗你,是赵雍哥哥藏起来了,你元宵节问他要,他肯定就有了。”去年的花灯路拾玩了大半年,后来坏掉了,今年他心心念念还想要。   什么知道不知道的,赵雍这个花灯不买回来,他就什么也不知道。   哼。   赵雍为了让周郡早些知道,所以还没到元宵节花灯就买回来了,这回一人一盏,连周郡也有。周郡拿到花灯一脸黑线,又看看他手里的一小坛米酒。他冷哼一声,以为这回赵雍又要问车轱辘话题,然而他却什么也没提。只是盯着他笑,笑得他背脊战栗,头皮发麻地将他赶跑了。   元宵节一过,周郡就选了个日子送了节礼到柳工府里,也拒绝了柳工提议让路拾入府读书的事情。柳工看不出喜怒,只是说很遗憾,路拾在一旁撒娇卖萌地说等他大了再来陪爷爷读书,柳工并没有说什么。   人各有志,他不是那种勉强别人的人,面对路拾,他总是有一份疼爱在的,这是个实实在在惹人疼的福娃。面对周郡,人家两次救他和他的重孙子,也说不出重话来。   解决了这一桩心事,周郡就放心地把孩子们再次送入了村里的学堂。打仗归打仗,学习要继续学习。元宵节一过,年就正式过完了。开学后,周郡就开始为了春耕做准备,但看着今年这年景,感觉不妙。因为雨下的少了,雨水不下,他们种的粮食怎么能生长?一旦干旱,那么害虫也不会少。   村里有经验丰富的老人就皱眉。今年怕是不好过啊。正月里就下了两场雨一场大雪,就迈入了二月。翻土松田,没有雨水湿润,特别的累,牛耕地犁地都累的够呛。今年他还是要扩大规模种蒜种和姜种,只留一亩地种粮食。因为不管怎么种,粮食都不够交税的。还不如多种高价值的物种。既然要打仗,那么药材也少不了的。去年的老姜已经晒干,可以卖给药铺了。从经济价值上来说种蒜和生姜比种地划算。   可这对土地要求也高,肥力和水源要跟得上,人工也不能缺。路云是个能干的人,去年有一大部分种在后院的蒜种和生姜和地里的两分地的生姜都是他来侍弄伺候的。如今大规模种下,人力就是一个重要的方面了。   周郡思索再三,决定后面等农忙的时候请个短工。现在他也打听不到赵王那边情况如何,只听说西南节度使已经带兵走了,大军在哪谁也不知道。行吧,这些行军打仗的事情周郡是不太懂的,不过对于种地,这几年下来也有一些心得了。他就安心地在自己的二亩地上和家里的菜园子及后院加起来有二亩半的地方捣鼓着。   想着再熬一年,等路云从学堂毕业就可以松快一些了。路云现在的学习状态就是夫子一说到种田他就如痴如醉,一听到别的他就昏昏欲睡。周郡在开学的时候去了夫子家里一趟,交了束脩提了肉也特地说明让夫子多关照一些路云,主要是想让他多学一点农书上的知识。   夫子答应了,但夫子明显更对路拾感兴趣,还再次安排他不可对路拾松懈,也不要耽误路拾读书,最好不要上半天学堂了,要上一整天,他也有时间多教教这孩子。每次上半天后他就跑回家了,让夫子想多教他一会儿都找不到人。假日时日他定是个好苗子。   对于周娇,虽然也觉得这个女娃聪明,但更多的态度平常,对周郡说能不能让周娇也跟着进一步学习,去和路云一般,学的更深一点。夫子不以为然起来,说现在让她和路拾一起在小班就已经是破格了。   学堂里并没有女厕,她和另一个女娃只是上半天,小班的孩子都小,无所谓男女不同席什么的。村里也不讲究那一套,然而到了大班,那里可都是半大小子,她一个女娃在其中多有不便,且女娃就算学的再多不能科举入仕建功立业,还是要嫁出去相夫教子,让周郡不要多费心思了。   周郡听了心里不太高兴,但也没表现出来。还是让周娇和路拾一起上半天学。然而周娇和路拾都吸收消化的很快,回来还追着问路云,夫子又说了什么,还看夫子留给他们的作业,试着自己做。   路云看到弟弟妹妹这样,也不太好意思一直摸鱼拖延,每次都认真听,回来的还记得的明白的就说给周娇听,有时候不明白的和周娇讨论,再问周郡,偶尔也能像模像样的写出一些东西来了。虽然没得过夫子夸奖,但态度还是认真的。   赵雍一边忙春耕一边读书,他们的皮蛋生意的确受到了影响,镇子上的齐家饭馆说粮食涨价太厉害,他们饭菜也跟着涨价,然而一涨价客流量就急剧减少,只好从一方面开始省了,虽然皮蛋这种他们的招牌菜还是没减少。但是另一家五味居每月进货量少了一半。   城里的悦来客酒楼财大气粗,但每个月也减少了二百个皮蛋的进货量。明显的是姚货郎,说皮蛋太贵了,最近不太好卖,所以暂时不进货了。澧县那边和禹城那边也不知道是什么光景,不过下次送货就知道了。与此同时,他们的盐鸭蛋也做好了,可是这咸鸭蛋价格都是恒定的,五文钱一个大的,就算能卖出去也没有什么价格优势。   虽然早有意料生意会下滑,但是短时间少了四分之一的销量,对他们影响还是不小的,况且澧县那边情况也不会有多好。置州这边离他们不远,万一真的战火蔓延,他们受到的影响绝对不小。今年赋税肯定要加重,想想日子就不好过。所幸,因为冬天寒冷,鸡鸭下蛋热情不高,暂时没有挤压很多鸡蛋。而且他们也有意识地消化了一批鸡鸭,不再盲目扩大了。   鸡毛鸭毛攒了不少了,倒是可以做羽绒服,但是找不到合适的布料。一般他们这样的棉布麻布缝好了也会跑毛漏毛。丝绸绸缎类的就更别提了,都不是合适的材料。最好是用动物毛皮做,但这皮毛做衣服本身价值就高的很,再加上这羽绒,要是绣工不好做出来也卖不掉啊。   怎么办呢?他弄不出来现代工艺那种羽绒服面料,这鸭毛怎么处理?当初他说要把鸭毛鸡毛攒着,很多人都攒起来了,合在一起也不少了。但是没什么用处,前两天王虎媳妇还问他呢。小周氏也问了,问这玩意能不能给小孩子做鞋子垫子用,被他否决了。   要是刚出生的小孩子婴儿这毛吸进去了,肺部出问题了咋办。他可付不起这责任。后来王虎媳妇嫌弃那鸭毛放着碍事还发臭,都要扔掉。周郡琢磨着,让路嫂子给收回来了。他琢磨着有不想要的就用钱买回来好了,自己留着用。   王虎他家鸭毛发臭,那是她没处理好,估计没按照他说的洗干净晒干,所以发臭。鸭毛本身就有味道。弄回来加在一起大概有二三十斤左右的鸭毛。加上他们自己存的三十斤,有六十斤。周郡决定把收来的三十斤鸭毛给用了,自家的留着。家里还留着柳工府里送来的两匹布。这种布料他去布店卖的时候人家说叫织雪锦。   本来想用这个做棉衣,但是思来想去没舍得用。这种里面藏羽绒的布料应该选择密度大的又柔软的布料,棉纱不行,丝绸呢,也不行,最后思来想去还是去布料铺里扯回来一些绢麻布,也不便宜,染色很难。后来请来赵婶娘赵兰姐还有路嫂子,周娇也一起来,把鸭毛又处理一遍塞进去,缝了一层后,又再上面横向再缝了一层,想纳鞋垫一样缝了三层,做了三床羽绒被,两件路拾的外袄子,还有三双棉鞋。以后能用棉花做的他就用把棉花还有羽绒加在一起混在一起,这样试了下感觉还不错。   赵婶娘和赵兰姐回去琢磨了一下,把家里的棉花被子拆了,然后也把攒的鸭毛加了进去,晒了两天后盖上更暖和了。路嫂子也是一样,不过她肚子很大了,自己一人做很吃力,便没有行动,心里庆幸她没有把鸭毛扔了,而且好好处理干净了。鸡毛就不好处理了,味道更大,但是有鸭毛做,同样也没扔。这样做的后果是周郡院子里鸭毛飞上天了都。   周郡让路拾都去赵雍家做作业,免得被鸭毛沾上。   赵雍来找周郡几次,早上他们都要去地里干活,等到中午饭后有点空了,周娇和路拾他们就放学回来了,院子里一大堆人在做针线活,周郡又在地里忙活。他真的叹气,都找不到机会和周郡相处。虽然两人有那么一丝默契在,但周郡仍旧在装傻。赵雍想一鼓作气,然而又不敢或者说也在犹豫。   他对周郡动了心,试探了周郡,周郡没有反感,但这能表示什么。动心了之后呢,他们要在一起。可是怎么能在一起呢,在村里这样会被人说闲话。他不愿意让自己的家人和周郡遭受这些,走出去。要走出去!不然就像杨婆子这样的说媒拉纤的还会有很多,怎么堵在他们之间的问题有这么多。   赵雍终于在田埂上堵住了周郡,“还是要找机会去一次禹城和平城。家里的皮蛋有一千个了。先送去澧县,之后取道禹城。”赵雍道。那边人多繁华,去那边推销也能找出来一些销量来。   “快到清明了。”   “那过了清明后去一趟。”   “我也去。”周郡想了想他还是要出面,路嫂子肚子大了,周立又不在,澧县那边他要出马了。他看了一眼赵雍,“采药还去吗?”   药材什么时候都不会卖不出去的。“回来和我一起去曲平山。马鞭草该采了。”   周郡点头,表示同意,刚想下地,冷不伶仃地又听见赵雍道:“上次你教王冬嵩他们什么憋住卡住的急救法,我也学会了。我记得柳工溺水的时候你那个救他的方法,是叫什么,人工呼吸吧,你什么时候教教我。”他顿了一下,语气变得很怪异,“我都等很久了。别食言。”   周郡:……   这厮越发狡诈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赵雍:那急救方法,是叫人工呼吸吧,我可以做模拟对象。   周郡:……   赵雍:我只是想多学一点救人的知识。   周郡:真的吗,我不信。   赵雍:那你说我想做什么?   周郡:呵呵 第127章 禹城   从澧县回来后,两人表情不太好,澧县两家饭馆说这一次送来的皮蛋还会收,下两个月暂时就不要送了。看看后面再说。   他们掌柜说现在春耕结束,但几场雨都没下。到了夏天还不知道稻谷能不能收呢。反正现在粮价一天比一天长得厉害。有些大地主还屯粮,想挣一笔。他们开店做生意年前刚好屯了一批粮食,现在几乎不用做什么别的,只要卖粮就能大赚一笔。但他们祖祖辈辈开店做生意,不敢也不能赚这黑心钱,但也不能亏本不是。所以只能减少菜品和提价了。   两人回来后本来想直接取道去禹城的,但是下了场大雨,那边路被冲毁了一段。两人只好先打道回府。整个三月没下一场雨,没想到清明后倒是来了这一场暴雨,可是等回到家里一打听,下营村还是没下雨。局部暴雨。   周郡回来后也没客气地和周里正王虎他们说了澧县那边的情况。让他们家里多余的鸡蛋赶紧去大集上换东西回来。他们虽然特别失望,但是也能理解。这件事自从开始打仗,周郡就给他们提前说了,而且年前的时候就不让他们多养鸡了,现在只不过是更确定了而已。别的不说,他们只要鸡下蛋就是挣得,养鸡的成本在一年鸡下蛋没几个月就挣回来了。   现在打仗了,粮食他们还有,地也在种着,菜地里有菜,家里有鸡蛋,嘴馋了还可以杀鸡杀鸭吃。娶了媳妇嫁了女儿走亲戚的提一只鸡或者拎一揽子鸡蛋也是体面地。就算皮蛋卖不出去,鸡蛋也不会都砸在手里。大部分人听说他们要去禹城,都还关心安慰周郡不要上火,大不了他们自己自家吃。   当然也有不满意的,比如王虎媳妇就不太满意,她的儿媳妇听说了也不太满意,嘟囔这不是说做皮蛋生意能挣大钱吗,现在都卖不出去了,每天还要养着那么多鸡。王虎儿媳妇不干别的,但是赶鸭子她要做的。这之前都是王二妞的活,现在交给她了。   其实王虎媳妇本来想把喂鸡打扫鸡窝的事情也交给她,但是她不干,说在家里她娘都不让她干活的,让她喂鸡,她给鸡饿了一整天,那一天八十七只老母鸡只收了十三个鸡蛋。王虎媳妇气的骂她,她就和王虎媳妇大吵一架。后来,王虎媳妇也不让她喂鸡了,只赶鸭。说鸭蛋卖的钱给她分,她才乐意。   王虎媳妇听见儿媳妇唠唠叨叨,心里也不得劲,和王虎说着小话,说起了女儿,说女儿怎么不回家了,是不是受委屈了,还是亲家不让回来。既然皮蛋生意不好做了,家里攒了这么多鸡蛋,她想拿上一些去看看女儿。王虎也想女儿了,娶了这个儿媳妇回来,家里整天闹得鸡飞狗跳的,从儿子结婚到现在才过了大半年时间,四十多的王虎就变得更加老了,脸上的皱纹如褶皱般密密麻麻地。他道:“去,你去看看,看看二妞,别她被欺负了我们也不知道。”   王虎媳妇就去了,儿媳妇眼珠一转说也要回去。王虎媳妇怒道:“我今天出去一天,你要做饭。”她还想和亲家母好好说道说道,让她教育教育这儿媳妇,真是的,怎么这么不省心。儿媳妇耷拉着脸走了。王虎媳妇呸了一口,拿上了三十个鸡蛋去了二妞那。回来后她泪水连连,简直气炸了,拽着儿子王大顺和王虎,让他们去把二妞接回来。   她告诉王虎和儿子,说二妞在婆家挨打了,怀着身子还要下地干活,伺候一家子。她看了人瘦的不成样子了,肚子却有盆那么大,看着都吓人。王虎听了一脸铁青,直接要走,王大顺拦住母亲,说把二妞接回来,不是要和婆家闹翻了,说他媳妇脸上也不好看。   王虎媳妇一下子更加恼怒了,指着王大顺道:“俺们家把你那个媳妇当成宝贝一样捧着,他们家呢,却虐待你妹子,你的心是死的吗?那是你亲妹子!”她骂着骂着看到儿媳妇看戏一样的眼神,突然疯狂了,拽住了儿媳妇的头发,“你还笑,你每次回娘家不知道她过得什么日子吗,回来后你怎么不说,你这个毒妇!”   她儿媳妇推嚷她,把她推到了地上,王虎怒了,大声喝住了,王大顺看到父亲这样生气不敢说话了,只抱着媳妇。   王虎媳妇从地上爬起来,袖子一擦,拽着王大顺去接人,“除非你不认我这个娘,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俺作孽啊,造了什么孽啊。走,接你妹子回来!”闹了一场后,把二妞接了回来。二妞回来后抱着母亲哭了一场,说了更多细节。就连周娇和赵兰都知道了她的遭遇。周娇回来后更加闷闷不乐了,赵兰也是心有余悸,勾起了之前的在钱家的回忆。她原本在母亲和几位伯娘的劝说下态度松动了,打算去见几个相亲对象的,现在一看二妞,立马就歇了再婚的念头。   当然这些周郡和赵雍暂时还不知道,因为他们又出发去禹城了。澧县那边订单减少,现在能卖出的皮蛋只有以前出货量的一半了,姚货郎介绍的零散的订单也断了。盐鸭蛋能卖出去一点,但是卖不出价钱来。周郡是可以不理,因为他和赵雍种的生姜和大蒜已经和药铺说好了,能出一部分,然而这些虽然抵得上做皮蛋挣回来的钱,但周家村还有赵雍那边他从亲戚那收的鸡蛋送货什么的钱就断了。他们一部分收入来源断了,两人一时半会也放不下去。   赵雍来禹城好几次了,而周郡却是第一次来。这次出来他们并没有带着路拾。一是周郡出发前路拾似乎想感冒,鼻涕都出来了。季节变化温差大,孩子感冒,她托周大婶娘看顾一些。二是夫子绝对不会同意的。周郡就让路拾留在家里了。   两人来到禹城,还没到夏天,也不敢留宿在外,直接找了家客栈,开了间房,因为他们带了牛车和两大筐皮蛋和一大筐咸鸭蛋,还有周郡做好的两坛子冬雪茶和一小坛子蒜蓉酱及一陶罐子香叶片。   把牛车上的东西卸下来,牛被小二拉去牛棚里吃草,他们也随意吃了点,就把东西搬进了房间。因为带的东西多,也不便住大通铺。“我们多待几天,打听打听消息。禹城这边有豫章王别院。而且刺史府也在这里,消息会更灵通。”   周郡道:“纪宁县主也在这里。”王丫和周建也在。   “天色还早,出去转转。”东西收拾好,太阳刚落山,他们吃了饭喝了茶出去走走,熟悉熟悉环境,也见见人打听打听一些消息。两人出了客栈,没有沿着他们入城的线路走,而是客栈东边而去。他们和小二打听了几句,小二说客栈东边有个茶楼,很多人在那消遣,经常有一些府学的学生和读书人在那聚会,也有很多人在那议论国事战事。   他们进了茶楼,此刻正是傍晚,人还不少,说书人正在说赵王之死和赵王世子即位的事情。周郡和赵雍一听就来了兴趣。他们只知道赵王死了,可是不知他具体死因。这说书的说了几个流传的版本,一说是旧疾复发不治而亡了,一说是赵王世子听说赵王要因为他身体不好另立继承人,一怒之下和谋士策划给父亲下了毒;还说是赵王雄风不减当年吃了某种药物死在了美貌小妾身上。那小妾正是朝廷派过去的探子,这是美人计。关于美人计,说书人重点讲了很多。周郡听了真是哭笑不得,感觉这些消息真真假假还真让人不好分辨。   说书人说着,底下人也说着,说起了西南节度使领兵的事情,还说他得到了封麒麟大将军的兵书,肯定能把赵王兵马打得抱头窜逃。然后又有人说封大将军的后人纪宁县主也上了前线。有人就不信说她一个弱智女流如何上前线。如何懂得调兵遣将,不是胡闹吗?就有人不服气的反驳,说前朝凌源公主不是弱智女流吗?在末帝羸弱时候,仍旧能够坐镇后方,带兵救人和封大将军一起守卫了前朝江山十余年。当朝太祖愣是在她手上憋憋屈屈输了好几次,后来要不是凌源公主病重,最后一场晋役之围中,封大将军也不会落入太祖的围攻中战败而亡。可以说要是凌源公主不病重而亡,前朝或可再撑上几年。   怎么能看不起女子,纪宁县主既然是封家后人,定然有过人本事。不然西南节度使也不会同意她入军营。这个当然也有人反驳,于是吵闹起来。然后又说起了豫章王近来邀请了江南皖南两地世家大族和豪奢商人入府设宴。听说是想让他们捐钱出粮助力节度使打仗收复置州和平城。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又扯到朝廷的小皇帝和摄政王身上,听说小皇帝想让豫章王入京,然后还想给豫章王赐婚。被摄政王训斥一顿,然后赌气不上朝。众人大笑,小皇帝都十余岁了,还是这么幼稚。说不定摄政王一怒之下又会扶起一个宗室子弟来让小皇帝早早下台。不过这个可能性很快被人否决了。小皇帝身后还有皇后和孙大将军的几万兵马呢。除非皇帝废了,皇后依旧是皇后,不然皇后和她身后的势力肯定也不干啊。   反正他们在这里听了很多之前得不到的消息,真真假假的都有。周郡感慨不愧是禹城,消息真的很灵通,也不知道他们怎么都知道的。两人听得心满意足地,又打听了现在的物价和粮价,看到天色很晚了,便回到了客栈。   “你说纪宁县主真的上战场了吗?”周郡问,主子要去了,那王丫那姑娘呢。也跟着去了吗?   赵雍回他,“这谣言不是空穴来风。”纪宁县主没有多少政治资本,既然有人说她去了战场,要么是真的去了,要么是某些人放出的风声。肯定有所图谋。不然纪宁县主一个女人家,内宅妇人去前线干嘛。   周郡想了想,“说不定纪宁县主是个女中豪杰。”柳工府里下人们提起她都说她很能干。王丫要是跟着去了,他还真有些担心。   赵雍来过几次,知道城里的大致排布,但他没有在城里详细走过,每次来都是匆匆而过,只知道两家大的酒楼,一些饭馆也不是很清楚。“明天先去跑东边几家。”   周郡嗯了一声下去打了热水上来,用毛巾擦了擦脸之后,他和赵雍说话,没得到回应。他一看赵雍在盯着床铺,把他们带来的被子打开铺好。   “你铺开干嘛?”周郡过来,“我们正好一人一条卷住睡,也不会冷。可怜他们开了间房,床铺上只有一条被子和褥子,要再来一条还要加钱。加钱是不可能的,他们自备。   赵雍停下手中的动作,偏过头看了他,神色倒是平静,不疾不徐地说:“我不想一人一条,要一起睡。因为我畏寒,会冷。我想同床共枕。”   周郡听到这不要脸的话,抬眸一瞥,一看他的眼神,突然明白了。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他差点呛到,猛烈咳嗽两声,抢过自己的被子,“我会热,谢谢。”   “那正好呀。我冷,你热。”赵雍声音里含着笑意,“天作之合。”   周郡:…… 第128章 表白   赵雍瞥了他一眼,故意慢吞吞地说:“我期待很久了。”   呵。周郡懒得说话,白了他一眼。这人刚入禹城的消沉和沉默如今都掩盖住了。赵雍刚入禹城的时候大概是想起了他小妹,一直阴沉怏怏的。两人还去了乱葬岗一趟,带了半个时辰后才转入城里来。   之后又忙碌一番,一直没停歇过,直到刚才在茶馆酒楼坐着喝茶且听了很多八卦消息。又和人打听出了明天行走的路线,回来后赵雍心情明显好了,似乎想开了什么。如今看着这客栈的大床,更是有了精神头,还会开他玩笑了。   周郡冷哼一声,斜他一眼。   赵雍眼神闪烁,周郡把毛巾扔给他,自顾自去了茅房。等他回来后,赵雍也不再撩拨,去擦了脸洗了手,又换来一盆水两人洗了脚。   两人上了床,分别到两头,客栈的铺子闻着有些霉味,不大舒怡。   他们俩商量着明天先去哪家,用什么样的话术。然后又说起了买铺子的事情。“铺子现在没有好的,那边打仗,我们这边生意虽然难做,但也不是做不下去。”   “合适的铺子还是不好买。”赵雍顺着周郡的话说:“你之前看的那几家那个贵的倒是合适,位置也好。但是要价太高了,不划算。”   周郡也点头,“我现在手上的银子不多了,要是买下来就要把沉香全部卖掉。铺子是合适,但同时也太大了。”   “不要在镇子上买了,在县城买。吉县那边等我们回去问问。看看能不能捡漏。”话是这样说,但也很难。吉县有钱有势的人也不少,只不过局势不明,都在观望而已。他们买铺子可不是随手就能买,买回来要么自己做生意,要么就是能随时随地出租出去那种。不然他们是亏得。   又说了两句,周郡就打了几个哈欠。赶牛车很累了,周郡说着说着就有些犯困。   “先睡吧。”赵雍看他眼神都迷茫起来了。   周郡脱了外袍,抖了抖被子钻进去。他们一人一个被窝,分在两头。刚开始讨论正事的时候还没多大尴尬,但是商量完了躺下去的时候尴尬就来了,周郡就朝里睡了,感觉有动静,转过身,发现赵雍移到他这头来睡了。这家伙做的真是明显。   周郡简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早知道不省钱,干脆两间房好了。但那样做又显得做作和怪异,以他们俩目前的关系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可是真要更进一步,他显然也不想。   蜡烛早就熄灭了,房间内一时间悄无声息。过了很久,他都要睡着了,身边有人翻动了一下,黑暗中他听到赵雍的轻声询问:“你知道闽南一代有契兄弟之俗吗?闽中契弟乃习尚成俗。”   赵雍坐起来了,俯视着周郡。黑暗中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和神色,却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执拗和认真。   周郡一时间恍惚,“什么?”   赵雍的声音低低的,“闽人酷重男色,无论贵贱妍媸,各以其类相结,长者为契兄,少者为契弟。他们那里男子可以成亲,共同生活。我……”他停顿了一下,然后非常直白又坚定的说出来近来一直藏在心底的话,“周郡,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们像闽人契兄弟那样,你愿意吗?”   周郡此时此刻心情极为复杂。耳根火热,心砰砰跳起来,一瞬间喜悦和吃惊混合在一起,还有一种意料之中的笃定和少见的迷茫,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但的确又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雍还在等着他的回答,他瞪大眼睛看着头顶上的黑影,明明看不清任何神色,然而却能感受到那目光如火地凝视着他,灼热又炽烈。灼热的气息在自己脸上流动着。他觉得有那么一些紧绷。   周郡迟迟不回答,赵雍的心一点点的冷下去,他懊恼已经涌上来,不应该选择在这个时候的。他应该多等一段时间的,太鲁莽了。这个地方一点都不适合表达他的心意。他会拒绝吗?不,不会的。这沉默是答案吗?   不,不是的,赵雍仍旧是不肯放弃,手掌紧紧握住,嗓子干涩,无比的想说些什么能够打动周郡,然而话到嘴边,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焦躁地想立刻逃离。   沉默和凝滞在黑夜中蔓延,无人说话,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赵雍的心越发沉了,知道这是周郡无言的拒绝。他脸上露出苦笑,垮了肩膀,“我,我知道了。对不起。”   周郡突然出声问:“你知道什么?”   赵雍想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但声音仍旧泄露了他的沮丧,他听到周郡的问题,苦涩充满心头。他曾经试探过周郡,问他是不是都知道他的感情了。周郡反问过他你想让我知道什么,那个时候他忍住了没有表白,执拗的问,然而周郡始终不肯正面回应。   那个时候他以为是害羞和犹豫,如今看来真的只是委婉的拒绝。他不忍再想下去,酸涩和失落及被拒绝的颓丧让他一时间浑身都僵硬起来。   “知道……”赵雍实在说不下去,他哽了一下,正想翻身下床,出门冷静一下,却又听到周郡说:“我期待很久了。”   “什么?”赵雍疑心自己听错了。   周郡却坐下来,握住了他的手,虽然没有言语,但动作已经表明了他的回答。   赵雍霎时间心跳如雷,一阵战栗从背脊直流而下,喜悦是那样的充沛,不用任何修饰已经直白的显现在肢体语言上,他一下子就回握住了周郡的手,进而抱住了他,带着微微颤的不可置信。   很久之后。   周郡任他抱着,也知道刚才自己的沉默大概吓坏了他。   然而这厮得寸进尺,抱着抱着手反而不老实起来,他拍开赵雍的手,“明天还有事,睡。”答应是答应,可是他真的还没有要再和他立刻进行深层次友好交流的想法。   是吧,哪有刚表白确定关系就要……嗯,对吧。总得有个过程吧。虽然周郡也知道自己也有了某种感觉,但是!要打住!   赵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他,知道不敢逼迫太紧,不然这人又要缩回去。他一放手,周郡就来了句:“你睡那头去。”   赵雍不太情愿,“我保证不做什么。”   呵。都挤到他的被窝里来了,还不做什么。周郡道:“我嫌这里脏。”   赵雍眼睛一亮,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然后飞快地回到自己的被窝,“你放心睡吧,我也睡了。”   他没有去那头睡,然而也真的躺下了,只是手又伸过来捏住了周郡的手指头,小声说着:“我家那边你不用担心,我都会解决的,我想过了,我们去城里,我们一起读书,一起种地,一起养路拾。如果我能科举侥幸中了,就谋划去闽南一带,我们能够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他畅想着未来,自从觉察到自己心意后,他就想了很多很多。他会走出下营村的,也不会让他们遭受到村里的议论。有什么呢,母亲那边他有信心能够说服,只要周郡愿意和他一起。   周郡其实没想那么多,听他这样说倒是惊讶他想的这么深,连大致的计划都有了。他只是觉得赵雍表白了,而他自己也明显心动了,也喜欢赵雍,就答应在一起。   在一起就是谈恋爱了,恋爱还不用想那么多吧?以后的事情谁能预料,要是一切都能按照计划走,人生也不会有那么多意外了。但他享受现在,这一刻他的心告诉他是高兴地。他想着,在赵雍对未来的畅想着睡着了。   雍听到他舒缓规律的呼吸声,悄悄抬起头看了他许久,最后伸出了手指摸了摸他的唇,柔软湿润。   他偷偷吻了一下。   甜蜜甘美。   赵雍闷笑着躺回了自己的被窝,从心底溢出了满足,他闭上眼睛也开始酝酿睡意。   他的表白,周郡说他期待很久了,他想着这就是两情相洽,两心相印的感觉吧。这种感觉怎么说呢,激动有,满足有,也有那么一点期待和委屈。酸软舒适又饱胀。他想着,心满意足地很快也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周郡感觉有双手在自己脸上摸着,而且有火热目光虎视眈眈,睁开眼的一瞬间他就想起昨晚的一切了。一切都在提醒他,现在他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周郡漠视了自己的生理现象,同时也拍掉赵雍伸过来的手,“起床。”   今天还一堆事呢。赵雍早就醒来了,正在偷偷摸摸给自己弄点福利,闻言笑了一下,同时凑到周郡面前,“昨晚?”   “我没失忆。”   “我不信,我要再次确认一下。”赵雍眼中带笑,好整以暇的说。   “你?”周郡刚想问他怎么确认,赵雍就飞快地亲了他的脸颊,还吧唧一声响,“确认了。”真是幼稚。这个一定是跟路拾学的,周郡哭笑不得。   看周郡没反应,赵雍还想再亲,被周郡推开了。赵雍怅然叹气,起床干活。   未来的路还在等着他们俩呢。 第129章 推销   两人起床,随便吃了两个干馒头喝了热水就带着他们的皮蛋和要买的东西匆匆出了客栈。   今天真的是要跑一整天,要先去拜访赵雍之前找的那家要二百个皮蛋的饭馆,上次是三个月前送的,还没到半年时间,也不知道那边会不会还要。如果这家再减少订单,他们损失就更多了。好消息是饭馆老板见了他们,又得知他是送来下半年的皮蛋,欣然接受了,并没有减少订单也没有增加。只是说下次不要提前送了。   周郡他们打听他们现在的生意如何。老板说还行,比以前好了一点,因为他们之前采购了很多粮食,虽然食材比之前涨价了,但并没有其他的小饭馆那样夸张,这铺子也是他们祖传下来的,不要租金,所以进来进账不错。   从这里出来后两人信心大振,继续去找下家客户。可惜幸运神不再眷顾了。尽管他们努力推销,可惜一天下来毫无进展。   等到天黑下来,周郡感觉嗓子冒烟了,咽口水都会疼。这一天说了太多的话,都是嘴抹石灰白说。唉,两人对视一眼,互相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安慰。赵雍在无人时候捏了捏周郡的手,周郡回握,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失落的心情好了一点,动了动嘴唇,赵雍就哑声道:“先回去。”   疲惫的回到了客栈里,两人倒头就睡了,夜里醒来口干舌燥的,说了一整天的话,周郡渴得很,临睡前喝太多水了,他爬起来上个厕所回来,看到赵雍还在灌凉水喝,指了指水壶,周郡摇头表示不喝,钻进了被窝。   两人嗓子都疼得很,赵雍也不再多说话,脸贴贴他的额头,示意早点睡。明天还要再去城南跑一圈试试。   天亮后,两人爬起来,带上东西去了城南,之后又去了城西一片,把有些规模的饭馆都问了一遍,当然也有人动心的,可是一听说价钱就不太愿意了。说现在粮价和菜价涨得太高了,像这种的皮蛋瘦肉粥的确好吃,但成本高。他们一般的小店能支撑下来也不容易。   有的说要一两百个试试,周郡和赵雍也不嫌弃,当即给了。蒜蓉酱卖的最好,可惜这东西价值挺高的,而且他们自己也会做,虽然不知道他这种酱料里放了什么,可是大蒜和油他们都可以自己买的,大规模采购不可能。人家说的很直白,周郡也知道事实这样。他在蒜蓉酱里加了韭黄,虽然口味独到,但直接用蒜做也不会差到哪去。要是大店还会讲究一点。   可是去了一家大店,人家大厨尝了尝,就知道有什么材料做出来的了。周郡不敢小瞧大厨,皮蛋他们倒是感兴趣,但也没要多少,香叶买了一些,说下次有还可以拿来。就这一家谈的不错,但也只挣了十两银子,并没有要求他们下个月还来送皮蛋。一次性买卖!   尽管两人费了很大力气,也把带来的一批鸡蛋给卖出去了,可是后续却没签多少订单来。大家都挺谨慎的,唯独一家说可以要三百个皮蛋每个月。但是价钱要压低一点,周郡不太愿意,最后他们说可以购买他们的生姜,所以还是达成了协议。这一趟出来还是有收获的,虽然很小。香料坛子出了点问题,最后怕浪费直接卖给药铺的人了。不多,就一两银子。但这香料可是他们攒了很久,磨了很久的,感觉不太划算。   咸鸭蛋没卖出去唉,主要是不想降价卖。最后他们又去了一趟山里,这回两人都很熟悉了,直接找草药。都是找那种平常的草药,当归是没有的。赵雍说他想种植当归,没成功。周郡嘀咕着,要能成功种植,就种人参好了。可惜不到深山老林里是挖不到人参的。赵雍还开玩笑要是带着路拾来,说不定又能找到好东西。   周郡也想路拾了,他们出来都快半个月了,也是该回去了。两人出来一趟,在城里推销还好,还能住客栈,可是到了山里,那就只能风散露宿了,下巴上都有青色胡渣了。   “今晚下山?”周郡看了他们采到的杜仲、紫苑、丹参、五味子、黄芪、地黄等草药都摆在一起,零零散散的也不少了。虽然这些他们村旁边的山也有,但是质量都不怎么好。而这里人烟稀少,长得格外好,当然价值也高。托赵雍的福,周郡认识了许多的草药了。   赵雍嗯了一声,找了野果,递给他。“水没了,要下山了。”赵雍摇了摇水壶,早就见底了。   两人没敢深入山里面,只在外围打转,就连上次采到当归和樱桃的地方,他们就只敢大白天去了一次,天还没黑就退下来了。山里猛兽多,他们不敢冒险。而且还要看着牛车,也不赶走的太远。   周郡拿着野果,在袖子上擦了擦,咬了一口,“这果子好甜,你尝尝。”他把果子塞到赵雍嘴边,赵雍尝了一口,脸皱起来要吐出来,周郡笑起来,“不准吐。”   赵雍猛地咽下去,酸的倒牙。周郡也够促狭的,还笑着问他:“甜不甜?”这人见了果子就给他吃,要不是看他这样,周郡以为他是故意的。   赵雍当然要找回场子,挑眉看他,然后按照了他的后脑勺,结结实实的吻了下去,在他的唇上胡乱地啃和吮吸。   周郡一时间被他这动作给唬住了,唇齿相依的接触让他密密麻麻的战栗充满了背脊和腰腹,这种感觉舒服又颤抖,直到赵雍的舌头撬进来,周郡恍然地感觉到什么,要推开赵雍。却被赵雍一把按在了怀里,然后赵雍停下了,笑着回应他:“甜。”   呼吸交错,鼻息交缠间,可以感受到两人之间的热度和不满足于此的炽烈。赵雍微微喘息地空隙见见见到周郡眼底桃花蜚然,再次吻了下去。   ……   “真想吃一碗热腾腾的羊汤面。”   “下山就吃。”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两人被折磨的够呛,他们的牛也瘦了一圈。草药已经装好,赵雍割了牛草,两人又砍了一些柴火。周郡故意离赵雍远一点,但赵雍不允许,摸了摸他的脸,嗯了一声,“等会上了牛车,你先眯一会儿。”   牛草已经装满牛车了,两人就下山回去。周郡睡了一会儿有了精神,路上换着赶车,在车上的人都昏昏欲睡的。轮流着睡觉赶车,到了岸边终于找到有个饭摊,吃了两大碗热汤面,感觉活过来了。山里的日子真是太难熬了。   所以尽管确定关系了,但两人还真的生不出多的风花雪月来。如今吃了热汤面,肚子里有食了,又喝了一大碗大麦茶后,有了精神。在牛车上开始说话了。   “这阵子一滴雨都没下,这回庄稼。”周郡不禁感慨,要是有人工降雨就好了。今年的收成真的是难了。温度倒不是很高,然而不下雨真是愁人。   他们囤的粮食还没动,家里原先的粮食早就吃完了,他出发前从地窖里搬上来两袋了,其他村人家中估计还有半个多月的粮食。往年村里青黄不接的时候大家多吃一点粗粮和谷粒,或者有种冬小麦的收成上来,顶多半个月就能吃上新的粮食了。但是看今年这年景,恐怕会很难。缴纳了税粮后不知道自己还能升多少。更别说他们在去年年底多交了兵税。   不过饿死是饿不死的,顶多挨饿一阵子。可是如果这天一直干旱下去,那就说不准了。难熬啊。   赵雍也想到了,在他的记忆里吉县是没有闹过饥荒的,但是听村里的老人说过是有过年景不好的事情发生的,也曾饿死过人。他们村有条河,按理说不发愁的,但是一旦干旱起来,河流可能断流,村里的人恐怕要偷水浇地了。希望千万别发生这样的事情。   两人到了吉县,本想直接回家的,赵雍却说直接把采来草药卖了吧,这草药处理很麻烦,干脆一起卖了也省事。周郡没有意见,和赵雍一起去药铺买了草药。拿了钱出来后赵雍问他买铺子吗,既然想买就去掮客那挂个号,让他帮着留意一下。   掮客那边听了他的要求说会帮他留意的,这样一弄就到大中午了,周郡看到那包子铺笑着说:“好久没吃他家包子了,中午就吃这个。”   包子铺老板周围的一些做吃食的没几个了,包子也涨到十文钱一个了,肉包子都十三文钱了。周郡吓了一跳,这么贵了。涨了两倍还多。老板听他这话,苦笑着说没办法啊。不涨价做不下去,涨价了呢也没多人来吃了。今天就蒸了二十几屉到中午还剩一屉没卖出去呢。鸡蛋倒是一筐一筐的卖出去了。老板说现在白面都涨到六十八文一斤了,谁家还能吃得起?乖乖,他们刚出一趟怎么又涨了六文,一天一个价啊。   这么贵,两人也就买了两个,要了两碗肉汤和两个鸡蛋。老板送上来,等着他们快吃完了也第二个人来买包子。长吁短叹地说还不如把铺子卖了,关门回老家。这世道不好过,粮食太贵,他做不下去了。   赵雍听到这话和老板交谈起来,周郡听他们说话,看了那老板一眼,他听到老板还真有打算把铺子卖了的,只是不好找买家。周郡和赵雍对视一眼,问了起来。那老板说他要打仗了,吉县离置州太近了,而且最近好像土匪活动剧烈,听说安水镇那边土匪都光顾过几次了。封家堡那一片土匪窝一直没人动过,谁知道会不会趁着豫章王和赵王打仗的时候来这里烧杀抢掠的。他娘子也劝她一起回老家去,去平城。他和他娘子老家都是平城的,那是豫章王的王城大本营,肯定安全。七七八八地说了很多,周郡只听到他要卖铺子,就问价钱。得知要三百二十两银子。立刻歇了心思了。他看了一眼这个这包子铺子,说是一个铺子,可是只有一个小小的窄的很的门面,后面没房没院子的,算起来不到十平米的地要三百二十两银子?   抢钱吧。   要知道三百二十两要是买院子,买偏僻一点的可以买个两进两出带个大院子的房子!再偏僻一点三进三出都不是问题。更别说哦他自己盖了,他家那么大不也才花了一百多两银子嘛。包子铺的门脸能放下几个桌子,老板就在街道上放了两张桌子,门脸内是包子揉面的案板和蒸笼及炉子,还有各种木桶,两个大锅,就挤得满满当当的。就这三百二十两?真是缺心眼才会买。   周郡总算知道这铺子为什么不好卖了。那老板却不觉得,说他们家地理位置绝妙,铺子虽然小,但是能装,而且后面还可以往后推一推,能收拾个半间出来,放张床是没问题的。大概是看出周郡有点兴趣,还拉着他进去看,说只要把里面的灶台拆掉,就能多出半间,当初他起灶台的时候故意把后面堵住了一些。   赵雍若有所思,周郡一瞥见他神色,小声问:“你不会真的想要吧?”这位置是好,可是真的太小了,价钱高,总的来说就是没有性价比。   “我们卖皮蛋生姜鸡蛋香叶蒜蓉能东西要不了大的铺面。这位置四通八达,人来人往,很适合。价钱可以商量。最主要的是这个可以往上建。”赵雍示意他抬头看。包子铺周边有各种各样的铺子,也有两层的,他和另一间关了的铺子还有一间油铺都是一层的。就算能往上扩建,再加一层,那也不值三百二。   赵雍也没说什么,那老板还说价钱好商量,要是诚心买他可以让价。周郡摇头,说考虑考虑。买铺子不急,说不定掮客那边有合适的。两人回了下营村已经是月亮初上了。周郡要敲门的时候赵雍捏了捏的他的手,“我明天来找你。”   “晚点来,多睡会。”周郡嘱咐。   赵雍嗯了一声,眉眼的疲惫尽力掩饰,轻轻抱住了周郡,这个拥抱很快,他轻声道:“你也是。” 第130章 捡漏   孩子们都睡了,路云听了他的声音才来开门,赵雍见他进门赶着牛车回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周郡还在睡着,就有人来知道他回来了,还询问皮蛋推销的如何。得知并没有多加订单,周大福媳妇和花嫂子失望地离开了。他们离开后周郡也睡不着了,问了问最近的情况,路云说除了地里缺水,其他都还好。   缺水?周郡起来后赶紧去他们这边小河看看去,还好,还好,饮用水生活用水暂时还不缺。如果生活用水缺了,又要花一大笔钱打水井了。他是想打个水井的,但不是现在。   村口有几个人坐着在说今年的干旱,都想找人问问,还有人问问神婆能不能求雨的。这不下雨是不行了。河边洗衣服的几个妇人也是说着,都发愁今年的收成和税收。听郑村长说县衙前几天让各村镇的里长们都去开会了,说县令这几天要上山下乡,劝课农桑视察乡村,让他们都注意点。   周郡想了一下,五年来,他还没见过县太爷呢。没想到县太爷还能来下乡走走?而且县太爷不是好几年一任吗?他们这个杨县太爷怎么还没被调走?搞不懂。不过今天学堂休息一天,路云一大早就去了地里,周郡也跟着去看了一下,庄稼奄奄的。   唉,他真是无能为力,老天爷不下雨,这可怎么办?路云也发愁,便在田埂上转了一圈又一圈都快走到人家大姜村的田地了,他指着那片水田说这就是赵雍哥家的良田,现在都快荒芜了。周郡也跟着看了一眼,想起赵雍和他说过他家的田产是被赌坊的人买去的,原来就是这一片。这片都挨着大姜村了,离下营村这么远,怪不得他秋收的时候没有看到过有人来割到收麦的。   路云看着这一大片田,在田里摸了一把,说要是他们以后也有这么大一片地就好了。周郡心想就算他有钱买,也得有人卖啊。周郡说:“你问郑村长什么时候分地了吗?”   路云摇头,“村长说要在等等。”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路云着急的不行。他十五岁了,等这一天等很久了。过年后就去问了村长好几次,都说要他等等,说村里也有几个要分地,但是里正没发下话来,他也不好擅自做主。路云知道村里还有几块荒地,他看着就很少,也不知道够不够分。别等会一人就只能分一亩地,村长还说现在各村里的地越来越少了,县衙那边又要重新丈量土地。   从地里回来,周娇给他们一人一碗米粥,就着咸鸭蛋吃了,然后周郡说了这次出去推销不太成功,周娇和哥哥说了一下村里的事情后,赵雍就过来了。两人开始算账,算出这一趟出去的花销和挣回来的钱。   以后对于每户人家的鸡蛋顶多就每个月收100个左右,20个鸭蛋。他们也能挣到,但是太少了。周郡知道人心善变,以前能挣到钱他们不说什么,但是挣得少了保不住有人说闲话。   赵雍哂道:“你推我身上就好。”或者他去收鸡蛋。   周郡瞥他一眼,赵雍凑过来,语气有那么一丝委屈,“回来后你对我越发冷淡。”   “才回来一天,不到一天。”周郡哭笑不得,“你哪得出的这个结论?”   赵雍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的手,淡淡地带着些惆怅意味说道:“还是山里好。”这个话没头没尾的,周郡却是听懂了。他脸一红,白了赵雍一眼,“帐算完了,就回去读书去。”这人自打他答应后,真就是放开了一样,山里无人处总是粘着。可是回到了家,不说保持距离,但一些亲昵的动作却是不能做了。   赵雍见周郡脸红了,心中一动,眼神越发炙热,手心温热的很。他是真的希望独处。也不是非要做什么,但是待在一起,他就不自觉的想要靠近一点,再近一点。山里朝夕相处,虽然累但是快乐的,一回来后好像就有无穷的压力在身上了,要顾忌很多事情。   周郡见他眼神,抿唇,目光忽闪着,突然想起山林中两人胡乱的一吻,感觉脸上的热度越发强烈了。路拾在院子里跟在小奶狗后面蹦蹦跳跳的再背书,朗朗背书声传过来,声音童稚悦耳,周郡轻轻地回捏他的手心,“来日方长。”   赵雍见周郡抿唇,他目光流连而过,扭过头去,“我回去读书了。”不能再待下去了,静心读书去。   ……   转眼间都到了端午节,天气越发热了,没有下雨,大家都隐隐焦躁起来了。学堂放假后,路拾就撒着欢的去弄粽叶割艾草,然后吵着要包粽子吃。包粽子,糯米他们没有,还要去买,周娇说直接用稻米,放红枣,做甜粽子。包了三十六个粽子。   周娇送了几个给赵婶娘家,然后又拿回来几个肉粽,还带回来一个消息,说县太爷叫了戏班来,傩戏求雨,赛龙舟取消了,变成了求雨大会。周郡一听简直惊呆了,感觉怎么那么不靠谱。县衙带头搞迷信?但是转念一想他都穿越了,这不是更迷信吗?但不管怎么样,求雨仪式照常开始。   周郡想起他们逃荒路上的那场求雨,于是带上了路拾,还有周娇和路云一起去县城。他们看傩戏,顺便问问铺子有没有什么消息。赵雍也来了,牛车上坐满了。傩戏是午时三刻开始的,戏班子浩浩荡荡的,领头的几个都带着厚厚的神鬼面具,后面一阵吹拉弹唱带锣鼓喧嚣的。他们就混在人群中一起看热闹,傩戏绕着整个县城几条街的表演。   这样来来回回在县城转了两趟,周郡带着路拾转了大半圈,就不想跟着了,路云接手抱着路拾继续看着。孩子们精力旺盛的很,路拾也学着他们的动作又蹦又跳的。许多百姓也跟着做,都是求雨,求老天爷下雨。   周郡和赵雍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周娇和路云带着路拾已经走远了,他有点担心拐子。赵雍笑他太小心,说这青天白日的,路云和周娇看的紧,不会有事的。周郡想了想歇了一会儿还是跟了上去,不说别的他也怕踩踏啊。   好在他们到十字街停了,县太爷在那搭了高台,上面还有两个百灵寺的僧人在念经。跳傩戏的人就在下面跳着了。周郡在人群里看到路拾坐在路云肩膀上,心头一松,没喊他,和赵雍一起坐在了路边。仪式很长很长,许多人开始跪拜,吟唱那个求雨词。周郡和赵雍也跪下了,真心祈求老天爷下几场雨,不然这真的要成灾年了。   跪拜要诚心,几次下来也很累人的。大约两盏茶后有人陆陆续续就起身了,周郡和赵雍也起来。路云带着路拾和周娇从人群里过来和他们汇合。几个人在一家面摊上吃了面,商量着要去白灵山挖点观音土。想做个壁炉。这种高岭土粘性大,耐烧,做个那种面包炉不错。周郡和赵雍琢磨了很久了,又去学堂找了夫子,周郡还拿着这个问了木匠铺的手艺人,会不会踏。   上次路嫂子做烤鸡熏肉,虽然成功了但并不是很好吃,这回他们用面包炉烤,应该会好很多。不过出城之前要先去跟着掮客看看他们的铺子的消息。很凑巧的掮客说有两间铺子很不错,比较符合他们的要求,其中一个就是他们遇到过的包子铺老板的铺子。已经降价到280了,另一间铺子260,在城西靠近厂棚民居。他们就驾驶牛车去看了城西的铺子,很大,但是也很吵。周郡意向是这里,因为这个铺子前面是铺面,后面有个小院子和一间小房子,可以住人的。但是周围人住的很杂,什么人都有。掮客也没瞒他们,说这里下九流都住,有暗娼和赌鬼酒鬼,治安不太好。   周郡听到这打消了念头,但又觉得这个实在是合适,要是他们自己不做生意,租出去这么大也好租一点啊。赵雍更看好另一家,包子铺那一家。最后两人商议在等等好了。掮客也没说什么,说还会给他们再找找。   然后四个人就去了百灵山挖土去。挖了土回去,开始按照图纸做,就在前院垒一个,他和赵雍两人还有路云一起做,慢悠悠的也不着急。在五月底终于做出来了。而这个时候老天爷终于下雨了。下了一次小雨和一场雷阵雨。下这场雨之前他们村的小河岸边已经退至很低了,两场雨下来后虽然水位没上升,但是地里的干旱的庄稼得到了一次缓解,半死不活地能苟下去了。   在这期间,两人继续挖凉粉草做烧仙草,这个悦来客酒楼能把烧仙草包圆,供不应求。全完可以比皮蛋生意做的更大一点,于是两人合计多出一些钱去买这些凉粉草。就在他们忙碌这些的时候,突然有传言说土匪要来吉县抢劫了。安水镇那边已经有人被抢了,说是赵王打过来了,节度使被偷袭了?真真假假的都不知道,但是却让人恐慌了。粮食价格还是那样,又听说安水镇已经在征兵了,更是让人人心惶惶的。   就在这个时候,县城的掮客来了消息,说他们原先看中的两个铺子又降价了,降到二百三,一次性付清就可以一手交钱一首交货。   周郡和赵雍这回来劲了,两人算了算银子,觉得这个捡漏可以捡。便一起去了县城,给掮客说了要是他能再去和店家们说说便宜点,他们可以付现银,或者粮食也可以。现在粮食比银子靠谱。他们想两家铺子都买了。别人肯定是害怕赵王世子真的会打过来,战争蔓延到这里来,周郡却是不怕的,他回来后去了柳工那一趟,柳工听说他要买铺子。柳工就笑着说一句,既然有钱置业,现在正式好时候。   他不明所以,等出来的时候柳府的管家和他透了风声,说家里这些日子也买了不少田产。周郡回来和赵雍琢磨,琢磨不出来啥,然而跟着买总是没错的。所以两人都打算买。要是按照以前那两个铺子是不低于二百六的,现在都降到二百三了,拿下是转的。他们俩手里还有一千多斤的粮食,只要卖了二分之一就够的买铺子了。   最后到了六月初,从外面传来的战场上的消息越发的不好,接着豫章王府又颁发了王令,今年秋税要多收一成。然后与此同时有传言说豫章王抄了一些贪官和土豪的家来筹集军饷,一些地方豪族开始慢慢转移田产。接着下了又下了两场雨后,官府下令打击一些商人囤积粮食的行为,听说禹城那边抄了两个粮食铺子,反正真假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粮价不跌反涨了。街上关门的店铺又多了几家。然后就在这个时候他们买了那两家铺子。 第131章 甜蜜   买完铺子算了一下家里的账目。周郡知道赵雍肯定银子没多少了。而他这边也差不多,除了压底箱的小金珠和一定金子没动,其余的绸缎他都卖了。而且家里地窖里的粮食也卖了一半。这个铺子也算伤筋动骨了,但只要不是这里战区,他们就能挣回来。   铺子写在了周娇名下。周郡没别的想法,给自己妹子攒家产,以后她做什么也有底气。娇娇这阵子心情一直不好,周郡有所察觉,问了周娇却不说。他想来可能是有了少女心事。十一岁的小姑娘了,开始青春期发育了。   周郡也不知道怎么养小姑娘,加上也不是路云和路拾那样的男孩,有些事他不好说。其实他还想给几个孩子说一下性教育问题的,但是提了个话头,周娇就红着脸羞涩地走了,周郡无奈只能托路嫂子和赵婶娘多关心关心。   路嫂子快生了,周郡刚去给她和路阳送了红枣干,回来后见周娇和路拾已经从学堂回来了,他看了看天色,“今天怎么这么早?”   “夫子说哥哥们要测验,要用我们的教室。就提前放我们走了。”周娇给自己和路拾擦了擦手,见哥哥在厨房,她问:“今天吃什么?”   “天热了,就做个小葱拌豆腐,吃皮蛋粥。还有你赵雍哥送来的鸭肠。”   豆腐是周妮送来的,周郡想起来,“周妮说让你等会去找她,有事和你说。”   “我吃完饭就去,小周婶娘又去做豆腐了。”周娇问,“哥,你见到周妮的妹妹了吗,好黑,比宝儿还要黑,像个黑猴子一样。”小周氏半个月前生了一个女儿,九个月生下来的,虽然不足月但孩子身体很好很状,哭声响亮的很。   周郡本想说刚生下来的婴儿都是那样的,但是他想起他看到了小婴儿,真的好黑好黑,还没有牙齿,要是在夜里根本就看不见他。他说不出来了,只好道:“兴许长长就好了。你去拿几个皮蛋来,后院的青瓜摘两个。”   周娇没走,対哥哥说:“哥哥,为什么他们不喜欢生女孩都要生男孩,女儿就低人一等?”小周婶娘见到生的是个女儿,失望的很,対那个孩子也不怎么看重,除了喂奶剩下的都交给周妮做了。可是王冬嵩家里的女孩他们都很宝贝,养的白白胖胖的,但就是这样王大叔也说还要生个儿子才好。就连她偷偷问了路嫂子,路嫂子也说希望她肚子里的是个男孩。周娇不知道怎么的就很难过。   更别提现在她见了二妞姐,二妞姐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了,但是她也经常捂着肚子说希望肚子里的是个男孩子,这样她的日子就好过一点。   她不明白怎么有了个男孩日子就好过了,难道有了男孩,她那丈夫就不打她了吗?就能接她回去了吗?可是她都回娘家两个月了,那家人一次也没来。王婶娘不知道骂了多少次了。周娇心里充满了无力和愤懑。学堂的夫子偶尔也说她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这话以前她听了不以为然,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差的,可是见了那么多,她心里不知道怎么就在意起来了。   周郡一见妹妹这纠结神色,就知道她又多思多想了,他叫来路拾,“路拾,你帮哥哥烧锅。”路拾欢快了应了一声。   周郡带着周娇回了堂屋,思索着怎么和她说。说什么呢,重男轻女的由来和害处?这个没有用的,他也说不明白。那就别说了,周郡直接和她说:“娇娇,不是他们喜欢生男孩,是社会逼着他们喜欢。这个是多层次多方面的原因,哥哥也不是很能解释清楚。但你要记住,女孩不是低人一等的,你在哥哥心中是最重要的。”   周郡说的是心里话,虽然几个孩子他都一样対待,但是本能地他心底最疼爱的还是周娇这个妹妹。“哥哥会努力让你活的自在,有些事哥哥也做不到。你可能也做不到改变他们一直以为的观念。但是我们能做到的就是过好自己,让自己强大起来。”   他摸了摸周娇的头发,“你不比任何一个人差,抓紧努力的读书,有一天也可以做出和前朝的凌源公主一样的事业。那个时候谁也不会说你是个弱智女流,只会畏惧你赞叹你。”接着周郡把打听来的关于凌源公主的事迹都和周娇说了。然后又说起了纪宁县主,从柳工家得知纪宁县主的确是去了前线。那么纪宁县主也是女中豪杰。   周娇听了若有所思。虽然她不明白这心底的悸动和希冀是什么,但她心情还是陡然明亮起来。她対周郡说:“哥哥,我明白了,就算夫子以后不收我了,我也会自己读书读下去的。”她已经认识很多字了,也开始看赵雍哥哥的书,虽然不明白有些书里的含义。但哥哥说过读书百遍其义自现,她总归会明白的。   “他不收,我们就找别人。”周郡淡淡道,“我可以教你。”当他十几年的学习生涯都是白念的吗?“过阵子哥哥带你去城里书铺买书。”   路拾跑过来,“不用买,我们去柳爷爷家抄书。”他小脸上有黑灰,笑嘻嘻的,“柳爷爷家好多书,他说了我可以随便看。”虽然他不太喜欢看,那些书太厚了,他也看不懂。但姐姐喜欢就好啦。   周娇拍拍他的小手,找了毛巾给他擦脸,然后去后院摘青瓜。吃了饭后她去找了周妮,周妮再哄睡妹妹,但是那个小婴儿一直哭,后来小周氏不耐烦地抱过去喂了奶,她才安静下来。   周妮和周娇出去,周妮偷偷说:“娇娇,你的书带来了吗?”   周娇点头,拿出了她以前认字的字帖,然后一点一滴的教周妮。两人大概不到半个时辰,小周氏就喊周妮去看孩子。周妮说她娘越发的勤奋了,坐月子只做了不到半个月就下地,然后去大姜村磨豆腐。小妹她也不怎么管。小周氏又喊了几声,周妮也来不及说别的就回去抱孩子去了。周娇慢吞吞地去了鸡窝,打扫鸡圈,然后又喂鸡后。   二妞姐也来了,二妞姐肚子也大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打扫着,然而还是差点摔了一跤,周娇扶她起来,她道谢后默不作声地又打扫起来,整个人木木的。   周娇心底叹息。大顺哥娶得媳妇完全不干活,还嫌弃二妞姐在娘家吃喝,整天找事,原先还赶鸭,现在赶鸭的活也不做了,都交给了二妞姐。周娇自己地域打扫完了,默默地帮二妞姐割了一些鸡草回来,之后便回去了。   回去后她就准备晒凉粉草,就看到赵雍哥和她哥哥在堂屋,手里拎着一串红樱桃,献宝一样给了她哥。周娇刚准备去后院把菜园子浇浇水。就看到她哥哥捏了个樱桃往赵雍哥嘴里扔,接着赵雍哥咬住了哥哥的手指。   周娇瞪大眼睛,怪异浮上心头。她看到了,赵雍哥哥久久没放开没吐出哥哥的手,而哥哥怎么还在笑?真的好奇怪啊,她往前走了两步,喊了一声哥哥。接着就看到两人嗖的分开了。周娇真的是一头雾水。   赵雍面色一派平静,“娇娇回来了,来吃樱桃。”说罢,他瞥了周郡一眼,意有所指地又加了一句:“很甜。”   周郡看见他的眼神,耳朵泛红,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和他计较。他看了周娇,出了堂屋,接过了她的水桶,“你去读一会儿书,把路拾也叫回来,别让他玩了,该写今天的作业了。”   周娇道:“路云哥快回来了,我们等他回来一起写。”路云天天不写作业,她要监督着。“就浇两桶水,一会儿就回来。哥哥你们继续忙。”她看到堂屋桌上还有刚研好的墨。   “那你也玩一会儿去。”周郡说着就往后院走,赵雍也跟着一起去了。周娇看他们俩的背影,不知道怎么的一股怪异感觉袭上来。好像去了一趟禹城回来后,哥哥和赵雍哥哥的关系更加好了,而且这种好和之前的不一样,感觉更黏糊了,対,就是像那种浆糊红糖水一样黏糊又稠密和甜。   甜?周娇皱起小眉头,怎么会浮现出这个词来。她发着呆,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捏着桌子上的樱桃,往嘴里填了两个,一点都不甜,酸的。真是更加奇怪了,赵雍哥还说甜。哪里甜?   从这以后,她不知道怎么的越发关注两个哥哥了。而且也注意到和以前不同的,赵雍哥哥的目光都在哥哥身上。两人间的气氛很微妙,有时候対视很久,她出声后哥哥才回过神来,而且赵雍哥每次来她哥都很开心,偶尔脸会很红,而且越来越默契。哥哥随意说了什么,赵雍哥都能知道是什么意思,而且还能接上话。有一天她看到两人同手同脚地从哥哥房间里出来,哥哥的嘴唇还肿了。   周娇感觉越来越怪异,但是有说不出哪里不対劲。她还问了路云,路云却说这不是很正常吗?“这就是书上说的倾盖如故,幸甚过望,不可言也。”他学了半天就学会了这句话,正好。   周娇:……   她为什么要和路云说这些。 第132章 难产   “赵雍哥,你又来了。”周娇一回到家,就见赵雍哥哥在院子里,而哥哥站在他面前,两人不知道说着什么,都是带着笑的,见到她回来,两人些微分开,周郡观察哥哥,见他嘴唇泛红,她心下奇怪。   赵雍却笑着说:“什么叫我又来了。娇娇,你不欢迎我?”   “怎么会。”周娇嘟囔一句,看了自己哥哥,周郡对她点点头,然后踩了赵雍一脚,“滚回去吧。”   赵雍嘟囔道:“真狠心。”然后依依不舍的离开,离开前手还勾了勾周郡的手指头,余光瞥见周娇的眼神,赵雍一顿,立刻一本正经地离开了。这孩子太敏锐,估计他们俩这状态瞒不了多久。   赵雍是知道周郡很在乎周娇的,他头疼起来,想起周郡说他们俩地下情似得。他觉得这不是地下情是偷情。但又无可奈何。赵雍愉悦的心情打了折扣,回去后想着怎么和母亲说,他要先给母亲提个醒。   周娇可不知道赵雍心里的小九九。她正在观察哥哥,周郡瞥见她小眼神,问道:“怎么一直看我?”   周娇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什么,“赵雍哥不用去采药了吗?”   周郡说了两句,周娇也没听清楚,脑子里一直想别的,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一直到七月半那天晚上,周娇才明白那怪异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七月十四下午,路嫂子发动了。然而到了半夜还没生下来。路阳哥哥急的不行,周大婶娘说路嫂子这是头一胎,怕是不好生。小周氏他们都是有经验的了,进去摸了摸路嫂子的肚子,说孩子头大了,怕是要难产。路阳哥听了吓得没主心骨了,周大福媳妇她们当机立断让他赶快去找大夫和稳婆来。   她们妇人生产,都没有找稳婆也没有找大夫,只有村子里生的多有经验的妇人来了。这一时半会儿上哪找去。后来求到杨婆子和村长媳妇那里,去大姜村找了两个稳婆过来,然后又把张大夫给请了过来。   周娇和周妮等女孩也心惊胆战地等在外面,周郡也是很担心。路嫂子从逃荒路上就开始帮衬他们。人又那么好,懂得也多,周郡真的不想她出事。可是他根本出不上力。只能在外面焦急地等着,路阳一直发抖着要哭不哭的模样。只听到里面惨叫一声声的,然后还有两三盆血水端出来。   周娇和周妮瑟瑟发抖,二妞早就被王虎媳妇关进屋子里了,她看着外面的两个小姑娘,气不打一处来,拉着周娇和周妮要她们进屋,“你们还是小丫头,别听这个,去,回去睡觉,睡一觉后你路嫂子就出来了。”黄花闺女可不能看这个,吓坏了,以后可怎么嫁人。   周娇甩开她的手,“婶娘,我不怕。”王虎媳妇有些尴尬,“我这是为了你好,怎么这么不懂事。”   周妮也喃喃道:“我们不进去,我们在这等着。”她们屋子隔得这么近,就算在屋里听到这惨叫怎么能睡得着,更是吓人。   小周氏和周大福媳妇忙里往外,烧水端水洗干净的布,听着稳婆在里面喊着用力,张大夫不能进产房,在外面问了两句,给开了一副补充体力的药。   周郡赶紧让路云把家里的炉子拿过来,用这个熬药放热水快。王寡妇和花嫂子在熬药。   眼看着都入夜了,还是生不下来。周郡怀里的路拾已经昏昏欲睡了,他抱着路拾喊了路云回去睡。周娇不愿意,周郡也不勉强,让路云陪着路拾睡下了。   他又来了和周娇一起等着,出来一个稳婆的脸色也不好,端进去的红糖鸡蛋水原样又端了出来。然后又是几盆血水端出来,“孩子头太大了,东西喂不进去,路嫂子昏过去了。”路阳抱着头蹲在那,嚎啕大哭。   张大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让他们赶紧把人弄醒,不然要一尸两命看,同时让他们赶快再去镇子上找大夫来,最好那片人参来。路阳一听立刻飞奔,王虎媳妇喊他回来,“牛车,赶着牛车去,快!”王冬嵩和周林立刻上了牛车,让路阳留下,“你留下,嫂子需要你。”   周郡心底一沉,里面真的毫无动静了。周娇脸色苍白,“哥哥,我不要嫁人,也不要生孩子。”   “好。”周郡沉声道,“我送你回去吧。”   周娇抱着哥哥的手臂,挤进他怀里,声音颤抖,“路嫂子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的。”生孩子太吓人了。那么多的血都流出来了,人怎么能流那么多血呢。   周郡不再犹豫,抱起了周娇,“我们回去。”   周娇不愿意,但这回周郡不由她了,将她的头揽进怀里,抱着她回了自己家。将周娇放回自己床上,周娇又爬起来,周郡拍拍她的脸,“没事的,路嫂子会没事的。你先睡,哥哥去看着。”周郡想着把路拾抱了过来,“你看着弟弟睡。”   路拾睡得迷迷糊糊的,他见姐姐手脚冰凉,脸色惶恐,立马伸出小手握住了姐姐的手,小脸蛋贴着姐姐,“姐姐不怕,路拾保护你。”   周娇想起什么,问路拾,“路拾,路嫂子会没事的吧?”   路拾毫不犹豫的点头,理所当然地说“是啊。”大概是路拾一贯的好运气影响了周娇,周娇听了忽视的话担忧的心情陡然轻了许多。   周郡听了心里也好受很多,翻了翻家里晒得草药,发现也没有路嫂子能用得上的。他想起赵雍晒得,不知道那边有没有,但是半夜三更也不好去吵醒赵婶娘他们。看着两个孩子睡下了,他又去路嫂子那边看了看,仍然没有生下来。他发愁地回来眯了会儿,天亮后周娇和路拾的声音吵醒了他。   “城里大夫来了。”   周郡嗯了一声,让他们先煮几个鸡蛋,熬一些米粥,之后洗了脸去了赵雍家,想找些能用的草药。赵雍还没醒,赵兰姐在打扫院子给他开了门。周郡直接进了赵雍的屋子,赵雍睡得四仰八叉的,腰间盖了薄被。   睡得还挺熟,周郡挠了挠他,还没醒,要出声喊他,却被赵雍一把按在了床上,“你装的?”   赵雍装傻,嘟囔着,“我在做梦呢。”然后头贴在周郡身上拱着,最后嘴唇贴在他脖子变吻了几下,周郡推开他,“别闹了,有事和你说。”   赵雍听到他的声音严肃,抬起头,眼神一瞬间清明,“怎么了?”   周郡说了下路嫂子的情况,赵雍起身穿好了衣服,“我给你找找,这时候补气补血的最好,上回晒得当归还剩一些,黄芪也有,我拿过去。是哪个大夫来了?”   周郡也不知道。赵雍把草药找给他,然后簌口后送他出了院子。   赵婶娘也起床了,听他们嘀嘀咕咕的,大概也知道了一些,叫住了赵雍,“对了,前头的郑阿婆家里有棵枣树,她家里常年有红枣,你拿上些鸭蛋去换一些回来,待会儿我给路阳媳妇送去。”这孩子平时多能干啊又讨喜,可不能栽在这鬼门关上。赵雍还没动,赵兰就说她去。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能帮一点是一点。   周郡还没走近,就听到更大的惨叫,张大夫和那城里来的大夫再商量着什么,很快一碗黑乎乎的药就被端进去了,之后两个稳婆出来又喊着人烧热水,然后说可以了,说孩子头已经出来了。产妇有了力气了,羊水干了,孩子再不出来要憋死了,就听到里面各种声音喊和叫。   周郡听得有些渗人,赶紧把药材给了大夫,说能用上就用,然后拍了拍一边战战兢兢眼眶通红的路阳,也说不出安慰的话。只可惜现在没有剖腹产,希望老天保佑。   现在门前已经没有多少人了,折腾了一夜,小周氏她们都回去休了,就请来的稳婆和大夫,还有周大婶娘在,路阳看着炉子熬药。周郡看着周娇和周妮又过来了,路拾也跟在后面。   周郡想了想今天他们还要上学呢,想让他们去学堂。周娇说来看一眼就走,路拾双手合十闭着眼睛拜了拜,也不知道在拜什么。然后两个人又等了一小会儿,周郡催他们上学。路云也过来说要迟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里面传来声音,稳婆大叫着生了!生了!路阳一下子冲进去。周娇和路拾小脸上绽放出笑容来,周郡也松了一口气,周娇和路拾牵着手上学去了。   周郡把他们三个送到村口,回家把院子扫了,厨房碗筷收拾了,后院的菜园子浇水了,然后去鸡窝喂鸡,赶鸭子出来。看到周大福媳妇和王虎媳妇她们也进去了,抱着个小婴儿出来,周郡没上前,听到她们说孩子头这么大,又说路嫂子命大,活下来了。但可惜以后肯定不能干重活,要养着了。   活着就好。周娇一放学没回家就直接来了路嫂子这里。路嫂还在睡着,她看了看那个小婴儿,是个男孩,头真的很大。周娇见炉子上是黑乎乎的药。周大福媳妇帮忙给做了碗面汤,周妮抱着小婴儿在旁边看着,小声和她说:“我听我娘说路嫂子可能以后不能下床了。”   “为什么?”   周妮说:“好像是大夫说的,什么大出血,体虚内亏之类的,要养一年多,吃好多药,还要路阳哥去买人参和三七来着。路阳哥跟着大夫去城里药铺拿药了。”   床上的小婴儿哭了,周妮怀里的小婴儿一听也哭了。周妮抱着自己妹妹哄着,然后去喊了周大婶娘,周大婶娘正忙着,周娇闲着看那个孩子哭得小脸皱巴巴的,路嫂子脸色惨白的睡着,眼看着要被吵醒,她赶紧抱了起来,学着周妮的样子摇晃着哄着,但就是哄不好。   周大婶娘进来,“这孩子是饿了。周妮,你娘呢。”路嫂子还在睡着,也没下奶。先让小周氏喂着几口。周大婶娘从周娇怀里抱过来小男婴,出去找了小周氏,周妮听到她说:“唉,这孩子七月半出生,母亲遭了大罪,看来是个命硬的主。要找个干亲相抵。”   周妮也听到了,小声说:“我姥姥以前说中元节鬼门大开,百鬼出行。小鬼要来人间妈妈。这一天出生的孩子克父克母……”   周娇赶紧打断周妮后面的话,“可别这样说,嫂子听到了不好。”周妮嘀咕道:“又不是我说的,人家都这样说。”她娘也这样说,说明明昨天晚上就能生下来的,非赶到了第二天早上,中元节生,路嫂子又差点没了命,救回来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周娇摇摇头,看了看炉子上的药,又端了一盆水给路嫂子擦脸擦手,之后回家去了。吃完饭她拿了几个鸡蛋来,路阳哥一瘸一拐地回来了,说是送完大夫拿了药回来,不小心摔了一跤。周娇心头一跳,不知道怎么的想起周妮的话来,孩子命硬克父克母。   假的都是假的。路嫂子已经醒了过来,周林媳妇和周大婶娘拿了一条鲫鱼过来,说是可以下奶用的。路嫂子醒来说了几句话有很虚弱的睡了。周娇见状就回来了。   回来后她在自己屋里坐了会儿,心头一阵乱麻,感觉脑海里什么思绪都有。一会儿是生孩子真可怕,一会儿是鬼孩出行,七月半好可怕。一会儿又是路嫂子抱着孩子满脸微笑的模样,又想起学堂的争论。想起他们买了铺子,要卖什么东西还不知道,然后又转移到了哥哥和赵雍哥相处的场面……思绪乱飞,杂乱无章 的。后来,周娇索性蒙着头睡了。   等她醒过来,感觉整个人还恍惚的很,口渴了,就起床要去厨房倒水,路过堂屋的时候,一切都很安静,一眼看到哥哥的房门没关,房间有些微动静。周娇鬼使神差地眼睛一瞥,她瞳孔一缩,她看到赵雍哥抱着哥哥在亲吻!   他们在亲吻!!   哥哥闭着眼睛,背对着她,赵雍揽着周郡的腰,亲密如见。周娇目瞪口呆,一时间震惊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许久之后,她恍惚地眨了眨眼睛,难以置信,真是见鬼了。七月半果然是鬼节,一切都不真实。 第133章 挑明   周娇最后恍惚地去了厨房。   很久之后,赵雍和周郡出来,见到她在厨房。周郡还问她:“怎么在厨房坐着?”   周娇不敢看哥哥也不看赵雍,低着头道:“睡多了,歇歇。”   周郡嗯了一声,“你作业做了吗?去把路拾喊回来,做作业去。”他又对赵雍说了什么,赵雍笑着离开。转而周郡在厨房里拿了把砍刀,去后院劈材。   周娇看着,一切都很正常。对,是她眼花了,看错了。天一黑,周娇就慢吞吞地说:“今天是鬼节,我们都不要出去了。路拾你也不要出去玩了。”   路云嘿嘿笑,“哪有鬼,我的水缸还没添满。”   周娇很坚持,“明天再去。”她抬头对哥哥周郡说:“哥哥你也不许出去。”   “我能去哪?”   “不能去赵雍哥那里,至少今晚不能去。周大婶娘说今晚会百鬼出行,容易遭到攻击。”今天一整天周娇都恍惚的很,周郡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正常啊,怎么说起胡话来。大概被路嫂子的事情吓着了。周郡让她赶快去睡觉。   “明天会有一场雨。”今天一整天都很闷热,七八月了该下雨了。一场雨过后他种的豆子可以收了。   周娇心不在焉地点头,睡了一觉起来,又迷迷糊糊去上学,一连好几天见到赵雍哥哥也没怎么说话。而且也总是躲着周郡,周郡察觉到不对劲了,转眼间最热的下午来了一场暴雨。他把晒好的姜块收回来。想起昨天说要带周娇去看他们买的铺子,周娇拒绝了。而且最近周娇心事重重的。   周郡就觉得该和妹妹谈谈。谁知道他还没开口,周娇就问了一个让他措手不及的问题。   周娇问:“哥哥,你和赵雍哥是怎么回事?”周娇眼神躲闪,声如蚊蝇,几乎听不清楚,然而周郡还是听到了,一下子愣在那里?头脑嗡嗡的想,周娇发现了,什么时候发现的?这孩子一向细心敏感,觉察到什么也不奇怪。最近他和赵雍似乎有些过于失态了,但两人确定关系,正处于热恋中,所以……   周郡让自己冷静下来,思索着怎么和妹妹开口说。他不想让周娇有所误会,但也不想因为妹妹影响自己和赵雍的感情。半响之后周郡开口,“我和你赵雍哥,我们在一起了。”   周娇啊了一声,不太明白这个在一起了是什么意思,她疑惑地看着哥哥。周郡也很为难不知道该和周娇怎么解释。想起赵雍表白时候的闽中契弟契兄的说法,和周娇说起来。周娇听完,依旧呆呆的,“可是,赵雍哥哥是男的,哥哥也是男的,能像夫妻那样吗?”   周郡沉默片刻,“可以。”他拍了拍周娇的头,“这是哥哥的选择,娇娇。”   “我知道的,哥哥,我不是,我只是很……很,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周娇语气焦急又低落,她是想让哥哥高兴地,哥哥的选择她都支持的,可是……“这太奇怪了。”   “那里奇怪,你就当他是你们的嫂子就好了。只是性别是男的。”周郡说道,“赵雍对你们不好吗?”   “好。”周娇道,“可是,我还要仔细想想。”   周郡起身,“那娇娇慢慢想。想不明白的事情来问我。不过这个暂时不能告诉别人。”   “我知道的,哥哥。”周娇这个还是明白的,她都想不明白的事情,其他人肯定也想不明白。她不想让哥哥面对那么奇怪的目光和打量的。而且她有自信,她肯定会很快想通的。   周郡叹息,回了自己房间。希望周娇这个孩子不要钻牛角尖。他和赵雍是人真的,不管以后结果怎么样,但现在他们俩都是认真的,认真在计划以后的生活,计划着怎么得到家人的认同,怎么在城里立足,怎么相守生活在一起。   赵雍和他提过的去岭南并不靠谱,然而去城里倒是可以。禹城也可以,赵雍读书,他也读书,乡下有田产,城里有房产和铺子,他们带着周娇路拾读书,关起门来过小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可的。不过这一切要先等赵雍处理好赵婶娘和赵兰姐的事情。   赵雍没有和他说过怎么能说服赵婶娘他们的计划,只是让他不要担心。现阶段,周郡的确不怎么担心,他们还没有能力去城里生活。没有多少资本,也没有田产。要小心度日,但他们都在积攒实力,努力挣钱。   不过周娇都发现了,以后两人还是要低调一些。想到等下要和赵雍说再转入地下,赵雍又该失望地嘀咕说跟偷情似得。这不是偷情,是地下情。   过了十余天,周娇趁着放学,路拾睡觉的时候,偷偷和周郡说:“哥哥,我想明白了。赵雍哥哥以后就是我的嫂子了。”   周郡闷笑一声,对她这个称呼不置可否。随后开始收稻谷了,然后就是秋收。又是一阵忙碌。这回大家的收成肉眼可见的不好,稻谷瘪瘪的,大家唉声叹气的。又受到孙里正过来说秋税只收粮食,多收半成。更是一片唉声叹气。   周郡想起有人说县太爷会下乡来,问他们有没有人见到。他们都说压根没来他们下营村,在蔡湖村转悠了一圈就走了。怪不得呢,蔡湖村那么富有,所以县太爷转悠了一圈后也没给他们上报这收成?   不能教银钱只能交粮食。这下收成一算出来,只有往年的五成。再交完税能剩下一成都不错了。这怎么够吃?地多的还能剩下不少,地少的像周郡他们这批外来的,交完根本就不剩下了。怎么活?   周家村和王家沟的一群人愁云惨淡的,但是能怎样,能不交税,敢不交吗?贼老天!贼赵王!打什么仗?真是要了命了!   哭天喊地的交完税后,大家开始累着裤腰带俭省起来。路阳过来还炉子,今年他损失最严重,路嫂子体弱做完月子一个月了,还不能下地,药不能断。家里以前攒了一些钱还能支撑一会儿,然而粮食没了,路阳真的害怕了。   周郡道:“炉子你先用着。嫂子需要。家里还有黄芪,我拿给你。”黄芪地里山里都有,他也告诉路阳那个长什么样了。但是路阳实在是太忙了,根本没时间去采。周娇路云他们有空看着就拿回来,赵雍会帮着处理好。   路嫂子下不来床,家里里里外外的田里菜地鸡窝,都要路阳忙着。这回秋收都是大家一起帮忙收的。夜里孩子还要哭,路阳眼圈黑漆漆的,闻言也不怎么说话,只是说谢谢,又把炉子和草药拎着回去了。   熬着吧,熬着路嫂子好了,孩子大了就好了。路阳咬牙回去,听见孩子又在哭,路嫂子抱着孩子哄着,哄了一会儿她的脸色就惨白起来,喘着粗气。路阳赶紧接过孩子,路嫂子喘了一会儿,虚弱道:“他是饿了,我没奶了。”她身子太虚了,补药吃了也漏出去,喂奶对她来说太耗费她身体的精气了。路阳嗯了一声,“我去找小周氏。”   他拿了一小包米,一手抱着孩子去找小周氏。小周氏没要米,她喂了孩子,笑着说,“这孩子长得真好,看着比妞儿好。就让他在这睡吧,你去忙吧。”她自己的女儿已经会坐了,咿咿呀呀地在地上坐着舔手指头。   这两口子也没个爹娘帮衬,也真是难为了。以前路嫂子多爽利的一个人,走路干活都风风火火的,家里外头一把抓的能干的很,如今现在在床上躺着,那虚弱的样子看得小周氏也难受的紧。她本来厌烦自己一把年纪生下来的是个女娃的,但是现在看到路嫂子这样子,也不想别的了。女娃就女娃吧,别把自己身体弄坏了就是万幸了。   “今年的徭役你怎么办?”路阳出来,碰到了周林,周林发愁的问他。昨天他陪媳妇回娘家,他们村的徭役已经下来了。看来他们也不久要去了。别的都好说,可是路阳这一摊子,他一走,家里可怎么办?   路阳闷头一句:“能咋办,拿钱抵。”   周林拍拍他的肩膀,“有事就说。能帮就帮,你的鸡真的要卖?”   “卖了,只留20个就行。鸭子给留五个。”他看不过来了,太忙了。娃夜里特别爱哭,让他们夫妻俩整夜也睡不好觉。卖了也有钱还可以再多支撑一段时间媳妇的吃药钱。留下一些鸡鸭下蛋可以给媳妇孩子吃养身体用的。   “行,我去镇子上帮你卖。”   路嫂子的事情让众人心有余悸,生娃养娃都要谨慎。路嫂子够谨慎了,攒了三年的钱才敢怀孕生娃,可是娃一生下来,她自己虚弱了,病怏怏的,路阳还算负责靠谱,众人也帮衬着,就这么难。   周娇小声和周妮嘀咕道:“我以后不嫁人,不生娃。”她突然觉得哥哥和赵雍哥在一起也很好。而且他们老了,自己和路拾也可以养他们。周妮心有余悸地点头,她也没看出来女孩子嫁人成亲有什么好处的。两个少女嘀咕着心事,赶着鸭子,身后的框里还坐着一个小女童。   赵婶娘看到了,招呼她们俩过去,给了两人野果子。周娇看到赵婶娘想起她肯定还不知道赵雍哥和自己哥哥的关系,心里就有点发急和发虚,所以最近减少了去她家的次数。在她的印象中,赵婶娘真的很传统,在她面前也嘀咕着赵兰姐和赵雍哥不省心不成亲的事情。偶尔有一次还说她这么大年纪了,两个孩子还是这样,再等等恐怕就看不到孙子孙女出生了。   周娇心想她肯定看不到了。唉,更为难了。也不知道哥哥怎么有这么大的心脏,这都怪赵雍哥,还不赶快和赵婶娘说清楚。她要找机会暗示一下赵雍哥哥。可是转念一想,她又没有理由插手哥哥的感情问题啊。算了,还是装作不知道好了。不对,要替他们打掩护。   赵婶娘不知道周娇心底的小九九,叫住了孩子说中秋节快到了,她的眼睛最近有所好转,扯了一匹布,要给她们做衣服,要周娇有空来家里量尺寸。   周娇嗯嗯几声答应了,过了几天去量了尺寸后,又给赵婶娘量,然后自己偷偷摸摸给赵婶娘做了一件夹袄。里面塞得是处理好的鸭毛,去年他们就做了,暖和的很。今年就存的更多,把要卖的鸭毛都给买回来了。   周娇忙这些的时候,周郡也没闲着。算了一下家里的粮食,交完了税收。加上地窖里的陈粮,一共还有四百斤。生姜和大蒜已经卖出去了,这是一笔很大的收入。但是粮食价钱已经涨到七十文了。他是不用发愁粮食的,但是下半年要种一场冬小麦了。这几年土地一直没休息过,恐怕冬小麦也会减产。   周郡想了想又去找了郑村长,问什么时候路云能分地?郑村长说要等等。等到什么时候他也每个准话。周郡真是发愁。他们的铺子要开吗?已经收拾好了,那包子铺老板已经把东西拆了,人也搬走了,空落阔的。他们都收拾好了,也不刷漆,只要把要卖的东西摆上去就可以开张了。   可是谁去卖呢,买东西总要有个人守在那里的。唉,谁都走不开。以前想的是路嫂子,现在是不行了。自己去,那就更不可能了。这铺子买了总觉得这一步走错了。   赵雍比他有耐心,空着就空着。这一场仗年底应该有分晓了。只要能迎了赵王,吞下置州,吉县肯定要扩张的,说不定安水镇都能并过来。他手里余钱不多,不然还想再买一个铺子。也没人卖地,也可以买。   现在最难过的不是他们这里,而是禹城和豫章郡。豫章王正在吃大户,借着节度使攻打赵王的机会,清理和丈量自己治下的豪族列强吞并的土地,想方设法让他们吐出来呢。土地兼并严重的很,不然他们的地也不会越分越少,以至于成年的男丁迟迟不分土地。周郡问他怎么知道这么多的,赵雍笑着说自己分析出来的。   周郡纳闷,他怎么分析不出来。封建王朝土地兼并一直很严重,没想到豫章王这几次的王令还有这番用途,他愣是看不出来。果然他读书就算考中了,估计也不能当官。看不懂上面一系列动作下的具体目标啊。怪不得周立都回来了,说他们周氏族长靠着的那位大地主最近莫名不安,卖了一批土地,想迁回老家去。周立提了一嘴,他还以为周立只是想家了,回来过中秋。而赵雍却能从周立那得到的消息,加上县衙的政令和豫章王府的邸报和王令,还有城里说书人的说的几件事,联想到这些。   “那你的说法是要是豫章王成了,我们路云很快就能分到地了?”   “差不多。或许到不了过年。”除了一些大的豪强世家敢和有实权有兵马有名望有钱财的豫章王对着干,其他的肯定或多或少要吐出来一些的。有些人脑子活消息足,说不定得到消息后就开始行动了,让出一些蝇头小利,以免豫章王找他们算账。   赵雍说完,见周郡也想明白了,他想亲近一下周郡,但是又看到正在写作业的路拾,叹气一声。只觉处处都是拦路虎。   “今年中秋不会热闹了。”周郡感慨道。真是多事之秋啊。 第134章 铺子   是的,中秋节城里也没有像往年那样有庆祝活动,也没有灯会。而且还有传言说今年白灵寺传统的庙会还会取消。   自打来这里第一年参加庙会后,后面周郡也带着路拾和路云去了一次,但是周娇却是一次庙会也没去过的。周娇去过百灵寺庙,却是没有亲眼见到过庙会的热闹场面的。本来打算今年去的,好好玩一玩。听到这个消息就有些失望。   路云找到他,说自己在学堂学了一年多了,不想再去了。周郡脸色一沉,路云这回却很坚持,“哥,我该学的都快学完了。夫子教的那些之乎者也,我真的一点兴趣也没有,一学就头疼。农书哥哥,你也帮我买了一本,夫子那边已经答应借给我抄书了。”路云也有自己的理由,“哥,我不能把事情都交给你一个人做。现在庄稼歉收,又打仗,铺子买了没人张罗。我想回来好好种地。”   周郡叹口气,“等你的土地分下来再说。没分地前老老实给我上学去。”   路云见有门,心中一松,“好的,大哥。我再去催催郑村长。王奔也该分地了。”这孩子一溜烟跑了。周郡也真的奇怪,难道读书不好吗?这孩子怎么这么抵触。不过既然学不进去,农书也学了差不多了,他该去和夫子去商量一下了。所以第二天周郡和三个孩子一起去了学堂,和夫子谈了一会儿,回来后也没有在说什么了。   中秋节很快过去,周郡再一次带着路拾去了柳工府里送礼。柳三小姐的孙子毛毛也在,和路拾玩的很开心。听说周郡买了铺子,又问了他以后的打算。周郡知道柳工还是想让路拾入府读书。周郡就说以后可能会做点小生意,然后自己有了钱后也半耕半读。柳工似乎很赞同的模样,说了一句天下很快就会太平,朝廷会开恩科,他们要早作准备。   这话透露的意思是战争很快就结束了?周郡自己琢磨半天,回去后和赵雍一起琢磨。赵雍确定了战争最多持续到开春,而且开春后朝廷会有大动作。   “那我们能做什么?”   赵雍笑着道:“积攒实力,静待时机。”   时机,什么时机?周郡还没问出来,就被赵雍亲了一下。这厮怎么一点招呼都不打。赵雍也是很委屈,他中秋节夜里偷偷跑过来,要和周郡一起赏月,这人狠心地推他出去,说自己要睡觉。今天终于只有两个人在家里,能好好相处了,当然要抓紧机会亲密一番了。   “一起去澧县还是去曲平山?”他们也该出去一趟了。山里入秋后好东西多,而且更主要的是出去后他们俩就能独自相处。二十几岁的青年,身体紧绷有了爱人却还要忍耐着,不能相碰,简直让赵雍不能忍受。   这会儿没人,他靠近周郡,亲了一下后手也不老实起来,探入周郡腰部,周郡神色一动,倒也没有制止他,而是道:“曲平山不能去了吧,不是说那边有土匪出没?”   “土匪,封家堡的土匪可都是豫章王的人,估计是故意放出来的风声。”一些豪族大户想走,往北去赵王置州,要路过封家堡,往西去西北,一毛不拔之地,还有瘴气,去了也呆不久。估计土匪就是为那些想带着大量钱财想逃走的大户准备的。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测。但是结合最近来看很明显了。他们东边最大的郑大地主,家里隐藏的一些黑户都交出来了。   反正这些对他们小老百姓都是好事,支持的人当然多。西南节度使的大军听说已经攻打到赵王的大本营平城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彻底收拾赵王世子,收复那封地了。   赵雍的头贴近周郡的脖子,“铺子的事再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我们把能做的能卖的东西整理一下。铺子可以卖杂货。”   “我想做卤鸭。”周郡推开他的头,“你先坐好。我们好好说话。”   赵雍却不愿意,嘴唇在周郡脖颈处流连,他喃喃道:“我要先解解馋。”周郡听了这话,哭笑不得,不过也随他了。赵雍只是口花花,青天白日的,他也做不了什么。周郡心里有数,头往后一仰,斜了赵雍一眼,赵雍一上头,抱着他啃了起来。   后来有些过火了。赵雍心中发紧,某个部位不由自主地发硬,他喉咙溢出恼怒来,自己气喘吁吁地停止了,出去洗了个脸,才回来。真是撩拨的自己狼狈不堪。   周郡似笑非笑,“这回能好好说话了。”   赵雍深吸一口气,“烤炉和烤鸭架已经做好了,可是我们的配料一直没弄齐,而且味道虽然可以,但是真的要和别人竞争,还是少了点优势。最主要的是成本太高。”周郡说的烤鸭和卤肉,鸭架卤鸡爪他们也都试了一遍。好吃,但是还是少了大酒楼做的那种味。周郡说是少了辣味。可是他们种的花椒今年没长成,铺子里的花椒粉真的太贵了,买了一点回来用上去味道是可以。但是成本又增加很多。更别说这些卤味不能放置长时间,卖不掉就亏了。   “我想试试。”周郡有不同意见,“原材料我们有,家里的鸡鸭都可以用。香料我们也种了不少,做不到大规模卖,但是自己做半成品卖还是可以的。再说这虽然成本高,但是我们卖的价钱也高。十月份我们去试试水吧。在城里待上一个月,试试。”   做什么总要先尝试吧。他不想铺子一直空关在那里。赵雍买的那处还可以出租给别人住,而他那里不行。租给别人至少要租半年,现在是没人租的。周郡唯一担心的是没人看铺子,他要去了,家里面就只能托付给赵兰和路云看着了。以前他们也出去采药,但是半个月吧,也就回来了。他买了铺子也就家里人知道,周里正他们都不知道的。   从这里选人,周郡不敢考虑人心,原本是想找路嫂子,现在路嫂子这样,又耽搁下来。最后周郡决定自己上。所以路云那个时候说不想上学堂了,他也就同意了。也是这个考虑,他要去城里看铺子,家里必须有个大人在家里。虽然现在有赵雍的牛车往返,但是车程来回也要费去不少时间。所以铺子要开,但真的想好怎么开,还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咱就再试试。”赵雍道:“我明天再去买一些花椒回来。”   周郡点头,他想做的是周黑鸭和烤鸭。原先的配料他虽然记得,但是这里面很多配料在这里找不到,不过没关系,他们都试了好几次,做出来的味道也可以,但是要卖却还是不够味。思来想去只有做藤椒味的最行。过两天做几只拿着去悦来客看看去。   中秋后天气就转凉了,家里的枣树和梨树已经结出果子来了。周娇从学堂回来后,突然说想尝尝秋梨膏的滋味。周郡要给她去买,她说不用要自己做。接着没几天她放学后就捣鼓。家里有一颗梨树,今年是第三年,结了二十几个果子,酸得很。路拾一开始每天还在树下看着,流口水想吃。后俩终于吃到了,酸的倒牙,他就不怎么想吃了。周娇就用这梨子做秋梨膏,听说是夫子告诉他们的做法。回来捣鼓好几天,糖也用了不少,终于捣鼓出来了,周郡尝了尝味道,还不错。   周娇美滋滋的,拿着小碗给赵婶娘和路嫂子一人盛了一碗,送过去。回来后告诉周郡,说路嫂子已经可以下床了。周郡心里也高兴,三个多月了,路嫂子终于能下床走动了。路阳把家里的鸡鸭卖了一部分,家里的存款估计也花的差不多了,药材和部品吃着,把路嫂子身体养回来一点。   “哥,我明天请假,和你一起去铺子。路拾也去。”她看着哥哥把地窖里的咸鸭蛋和皮蛋都拿了出来,还有新做的卤鸭子和葱姜蒜等香料。瓶瓶罐罐的坛子碗的摆满了堂屋,明天就要去铺子把这些摆上去,卖。   周郡没意见。只是肯定要再借用一辆牛车,不然这些东西和他们的人都带不了。一辆车装货,一辆车装人和一些摆件架子等。周郡托王冬嵩做了三个架子,专门摆瓶瓶罐罐的。周娇把自己做的秋梨膏也给放进了一个小坛子里,“说不定也能卖掉呢。”   二十几平米方米的店面,后面用木板隔出一个六平米的小屋来。最前面是柜台,后面靠着墙的是做的架子。路云周娇一进来就开始收拾东西,路拾左看右看的,也帮着忙。赵雍去拿牌匾了,他们铺子开张,要做个新牌匾。很俗气的名字,叫周记调味铺。   等到大中午的时候终于把铺子都收拾好,赵雍的牌匾也拿了过来。五个字的周记调味铺被挂了上去,然后赵雍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串鞭炮,噼里啪啦的燃放起来。   好响亮!   铺子开张啦!   周郡一声吆喝:“新店铺开张,我们种类多,有皮蛋鸭蛋咸鸡蛋,各个富得冒油。有生姜老姜大蒜香叶片,放入锅中增味香。有烤鸭卤鸭酱鸡爪,便宜实惠又好吃。开业买一送一。买一个皮蛋送一片生姜。买一个咸鸭蛋送一瓣大蒜。”   路拾一听,也吆喝着:“还有好喝的秋梨膏,和香喷喷的蒜蓉酱。好吃,好吃,贼好吃。”   周娇和路云也跟着吆喝起来。 第135章 置业   冬小麦已经种下了。下营村的家家户户都种上了。他们也不怕伤害土地肥力了,再不种上估计人都要饿死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周郡结结实实在铺子里待了一个月,他们准备了500个皮蛋,300个咸鸭蛋,50个鹅蛋。大约十斤的香叶片,磨成粉的荆芥沫三斤,大蒜和生姜有60斤,晒干了的老姜卖了一批后还剩20斤。当然还把家里的买来的粮食,新的白米带了50斤来。制作的卤鸭和卤鸡爪不多,只有十二来斤。但是蒜蓉酱和葱油做的多,也卖的最贵。是除了老姜生姜大蒜外卖的最贵的了。他买了个小秤,每日记账,努力做到账目标准,简便易懂。   首先粮食一摆出来,不到三天就卖完了。卤鸭和鸡爪他们卖的比市面上便宜一点,因为说是新店开业,还送蒜瓣,所以也卖光了。剩下的就不那么好卖了。葱油比市面上卖的麻油贵一点,但味道香,淋上面条就直接可以做调味料吃,卖的也不错。蒜蓉酱可能是定价高了,所以买的人很少。后来没办法,还是又拿出一批批发给了悦来客酒楼。   相比之下皮蛋和咸鸭蛋最不好卖。不过这种东西能放很长时间,所以不必担心损坏,可以一直卖下去。大概一个月后,关店盘点,也该回家了。这一个月他一直待在这里,最早开门,最晚关门,吃饭呢就吃馒头和下面条。有炉子也有热水用,晚上就睡在隔间里。赵雍每隔五天来一趟看看他,给他带些东西和吃的。   转眼间已经到了寒冬腊月,周郡一回去,就拿出了一盒子铜钱。数完后有八吊三百七十八文,碎银子有三十六两七钱。去除成本的近十六两银子,他挣得不少。但这其中最主要的是那粮食给价提高了。粮食这一转卖出去,转手就挣了三倍回来。   因为现在春寒不接,有的人家地少,现在已经断粮了,靠着别的充饥,每日一顿稀得吊着命呢。饿死是不至于,庄稼汉有土地,地里有萝卜白菜野菜的,等着冬小麦能收割,就缓过劲来了。城里的人缺粮,但人家不缺钱,恐怕日子会艰难一点,但也不至于被饿死。   周郡算了算他们的粮食,不敢再拿出去卖了。赵雍比他胆子大,猜测到战争快要结束了,一旦结束后铺子什么的肯定要能涨价回来,粮食却是会掉价。   他想投资一个铺子,于是把他藏在地窖里的粮食和家里的粮食,大豆,糙米、小麦、陈米,稻米,米糠,白面、豆米等一股脑地都收拾出来。只留下五十斤的小麦和一百斤的新米和二十斤细面和一小包大豆和大半包米糠,剩下的全部都卖了。   然后又朝周郡这拿了二十两银子,又送了一批皮蛋给悦来客酒楼,一共凑了一百八十二两银子,又入手了一家店铺。他说这是等战争一结束,他就转手卖出去。铺子在城西东头,比周郡的铺子大,原先是个卖酒的。现在粮食这么贵,酒价更高,支撑不住了卖了。赵雍拿到手里后,又把家里存的一批生姜种和药材卖了买了赵五兄弟家卖出的二亩地。   赵家五兄弟一家前两年一连串的事导致他们家走霉运,老的病了,小的养着,赵五上了战场后,家里也四分五裂的吵吵闹闹的,还有赵家舅舅舅妈时不时地来吵吵,在村里低调起来。然后他们家因为人多地多缴纳的粮食也多,吃的也多,又赶上干旱和家里主要劳动力都虚弱着,所以去年一年的收成都够不上吃的,更别说还有要吃药的了。   赵三服徭役的时候又大病了一场,家里实在是没办法了,只想着卖地。卖了地家里也能揭开锅了。这几年都走霉运,想着赵五去了战场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他也没有成家,不用养儿养女的。于是赵家兄弟几个一商量就把他的几亩地拿出来卖了。   赵老婆子不同意也无可奈何,总要顾着这一大家子人,要给他们一个活路。青黄不接的时候,他们家粮食见底,已经好几日没见一粒米了。   所以全家一合计,卖二亩,还给赵五留了一亩三分地。要是他能活着从战场回来,靠着这一亩三分地他一个人也能活下去。要是不回来,这地就家里人分了,分家的时候就给他们老两口种。   赵雍得知消息当然想买,可是他和赵家不对付,就托赵礼去说和。反正都姓赵是本家,赵礼和他们关系还不错,中间转圜一下,赵雍给的价钱也不低,二亩地十七两银子拿下来了。   周郡得知后羡慕不已,他一直特别特别想买地。然而买不到,赵五家卖地卖给谁肯定都不会卖给他们周家村的人。赵雍说这二亩地就拿来种姜种和当归。赵雍把手里的银钱花干后,也建议周郡把地窖里的存粮卖了换钱买田产房产。   周郡没那么大的魄力,主要是挨饿挨怕了。算了算家里的米有四百斤,大豆二十六斤,白面和细面有五十斤,糙米多,米糠也不少,这是留着喂鸡喂鸭喂大鹅喂狗的。   赵雍道:“你把米再卖一百斤,糙米卖一半。剩下的等开春后冬小麦成熟和大豆成熟后,我们就能接上了。这钱去买镇子上的铺子,现在的话一百两就能买一个。要不买个院子也行。”他打听过买走彤彤的那位行商之前租的院子,那房主就要转卖。他们有柳工透露的消息,此时不挣一笔更待何时。   周郡还是有些犹豫,他是偏保守的,粮食在家里藏着总是安心的,没有赵雍那么激进,还带着一丝赌的感觉。周郡道:“要不卖了手中的沉香?”沉香这边他还有两块留着。   只不过先前赵雍和他说这个时候卖,肯定是卖不上价的。不打仗平和时期玩沉香的人多,现在这些可没粮食值钱。粮食值钱那只是现在的情况,大战征收粮食又碰上了上半年干旱,所以涨了两到三倍。平常可没有这么高。而沉香恰巧是这个时候低价,卖了总是亏损的。   “你啊。”听到周郡的话,赵雍笑起来,知道周郡一向求稳妥惯了,他道:“行,只不过这个时候卖要比往常要少挣十分之一。”那铺子老板也不傻,肯定会压价。   周郡点头,“能接受。这回不买铺子,买个院子住。”从镇子上买院子,会比城里便宜一点,可以买个大一点的,而且从镇子上往城里走,步行来回三个时辰,坐牛车的话快的话一个时辰就能往返。   思来想去的城里房子暂时买不起,买在镇子上也行,这样以后住在那也有个歇脚处。更别提等战事平了也可以出租,收租金。   “在家休息半个月?”赵雍道:“铺子空了,我们合计合计补充什么。”   天冷下来,铺子东西也差不多卖完了。周郡又开始在家稻谷着蒜蓉酱和在旁边山里去找香叶,后院收拾菜园子和果树。后院的果树橘子树也有了橘子,真的难吃,等他有钱了,绝对把这橘子树给砍了换品种好的。   不过山楂树倒是不错,采了一些做山楂糕,自家吃。然后又去卖了沉香后去找合适的院子买一个。接着又杀了三只鸭子和两只鸡,做了酱鸭和卤鸡爪鸭爪和杂碎。唉,皮蛋销量不好,鸡鸭就要减少。   算着现在的皮蛋,他们又改良了一些秘方,在里面加入了黄芪和白术和天麻,这样吃起来还有一种咸味道。混合着本身的皮蛋味柔和成一种很奇妙的味道。这样也算改良配方了,送了一批给镇子上的五味居,他们反响还不错。现在镇子上也就这家饭馆还在开着。齐家饭馆已经歇业了,说家里有事休息三个月。   十一月了,小雪和大雪节气袭来,冷的直打哆嗦。今天冬天来得早也来的大,刚到十一月就下了小雨加雪。然后周郡又去在铺子里待了半个月,把存货和新作的卤肉还有新鲜的鸡蛋鸭蛋和鹅蛋卖掉后就回家来了。铺子零卖是省事,但同时每天零零碎碎的也很忙碌。整个人不得闲,琐碎的很,挣得不多不少,每日大概有三百到四百文入账。因为就他一个人,所以这些也算不得成本,而且他铺子开开关关的,也不利于培养客户的购买习惯。   但是他铺子也有优点,就是很多新鲜玩意多,而且卖的也实惠。进铺子买东西就送一个蒜瓣和老姜片,有的人为了这个蒜瓣和老姜片,一次只去买一两个皮蛋,分批次去买占便宜。周郡无所谓,这就跟买菜送葱一个道理。他的生姜和大蒜都是自家种的,成本低。而且一颗大蒜,他能分成十几个蒜瓣来送。一块生姜,他能切成细细的薄薄的七八十片姜片。所以嘛,有的人不需要皮蛋,买一些别的摊位上也有的鸡蛋鸭蛋的时候也会来他这里买。   冬至一到,周郡就彻底在家里待着了。孩子们也快放假了,周郡跟着孩子们读了书,辅导他们作业。其余时间也不得闲,在家里收拾院子去地里翻土施肥沤肥,养鸡,除草割草,砍柴,收拾菜园子,拔萝卜种晒草药。更别提忙里偷闲还要和赵雍谈谈情。偶尔去送送货上上山挖点野菜和草药,沟通一下感情。   赵雍也是,忙里忙外的,读书迫在眉睫。在大寒的那一天下了一场迄今为止最大的雪,把庄稼都压塌了。赵雍感慨:“幸亏我们在前一天把那院子定金交了,不然这肯定被堵在家里了,再找合适的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说不定要拖到开春。”   两个人决定在镇子上买院子的时候就行动起来,沉香卖了九十八两,赵雍把自己剩下的沉香也卖了一块,又扒拉扒拉加上存款,凑了凑,一起凑够了一百五十两。买了一个一进一出的独门小院,三间厢房加一个小厨房带半间柴房,加上院子约有一百三十平左右,买这个最主要的原因是院子中间还有一口井。贵就贵在这口井上。周郡也是一见到这口井,就确定要这个院子了。其实再走一个胡同还有一个大的有二百多平的要价一百六十八两银子。掮客和他们说要是磨磨一百五十两也能拿下,房主想拿钱回家过年。但是没有井,他们就没要!   今日下了大雪,炭火早就用上了。厨房里赵婶娘和赵兰在杀鸡,周娇在他们的烤炉前做烤鸭。路云带着路拾去菜园子拔萝卜和白菜回来。周郡和赵雍在堂屋算账,这一年又要过去了。家里里里外外还有周家村那些买的鸡蛋鸭蛋账目都要算一算。同时也要统计一下今年他们俩读了几本书,还有最近收集到的关于战场上的消息。   这院子一买,家里的钱就榨干了。赵雍那也是,两人一合计,还是要赶紧找营生,开铺子,开源节流来,不然不好下一步计划了。时局不稳,上半天干旱,两人挣了一些钱,但也全部花出去了。后面剩下的粮食也要精打细算起来。比如他们现在吃好吃的,就要把院门关紧,偷偷地吃,免得被人发现。好在周郡这院子高,周围又种上了果树高大遮蔽,加上大雪天气,大家都在屋里取暖,还真没人来串门。   两人琢磨着,没琢磨出啥来,倒是闻到了外面的鸡汤香味。赵雍一挑眉,“费脑筋的事稍后再想,先让我抱抱。”说罢眼神包裹着周郡,上下打量,眼神不言而喻。   周郡没想到前一秒两人还在一本正经地商议事情,下一秒这人就突然变了画风,懒得理他。可是这人的眼神实在是炙热,周郡翻了个白眼,“你娘你姐姐都在,你想现在出柜?”   赵雍一愣,“什么是出柜?”   周郡还没想好怎么给他解释,赵雍自己就琢磨明白了,他叹息:“这个词真妙。”接着往外看了一眼,知道他娘和姐姐还在厨房忙活。院子里大雪纷飞,雪花飘扬的,他也起身哈气,“我想坦白。”   “别介。”周郡一惊,赶紧阻止他:“不是现在。”他可不想看到赵婶娘失望不解又仇视的神色,还有赵兰姐那钻牛角尖的功力,想想就头疼。而且他也不想让赵雍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反正现在他觉得也挺好。要周郡来说,就这样一直就挺好。反正他的婚事自己可以做主。赵雍的婚事自己也可以做主,只不过赵雍会和他娘有些争执而已。这样一直下去到赵婶娘百年之后,也可以啊。   要是中途两人不合适了,感情淡了,完全可以分手啊。他可以确认自己现在的感情,但又不能确定自己将来会不会变。也不能确定赵雍二十年后三十年后还是这样。他自己爹妈的婚姻就不咋地,都等不到他高考结束,就分道扬镳了。难道到了古代,还能指望从一而终?虽然这样想有些悲观吧。但现在他是开心的呀,也是自由的啊。   赵雍却不是这样想,但也的确没想好怎么和他娘说。姐姐他是不怎么担心的,就算不同意不理解又怎么样,自己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他对赵兰是有责任,但并不代表他要为了她的认同而改变自己的想法。就是他娘,他不忍心让她为自己担心,也不想让他娘误会周郡。他想和周郡有更多的相处时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避着人亲热。   等鸡汤锅炖好,众人吃了一顿美妙的晚饭。而这次过后他们也要等到过年才吃上一顿丰盛的饭菜了。所以今天可着劲的饱餐一顿。吃完后,赵兰便扶着母亲回去了,临走前看看赵雍,“阿弟不回去?”   “我不回去了,我那屋冷,在郡哥儿凑合一晚。”赵雍随口和姐姐说。周郡正在后院把种上的蒜苗盖上一层茅草,免得他们被冻坏。此刻根本没听到赵雍这随口一说。   赵兰眼神一闪,没说话,和赵婶娘一起出来后,雪花还在下,落在肩头很快就沾湿了衣服。“娘,阿弟和郡哥儿关系太好了,阿弟真的不想娶媳妇吗?”赵兰原本是忌讳和母亲说起亲事的,因为母亲最后总是绕道她这里来。但是马上又要一年过去了,弟弟马上要二十五了,这在村里已经是大龄了。像他这样不成亲的人很少,但人家要么是很穷根本娶不到,要么就是再读书,想娶个好的,或者干脆就是个老光棍了。   可是阿弟不属于这其中的,虽说阿弟总说要读书,可是这读书哪是一两年就能成的事情,难道书读不出来就一直这样吗?还有郡哥儿,年纪也不小了。杨婆子给他们介绍的姑娘哪个都很好,可是两人愣是不上心。有一次还当着他们的面开玩笑地说以后要和周郡一起过。   赵婶娘叹息一声,“你们谁,我也管不了。你阿弟还好说,他是男人。而你呢,就一直这样。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阿弟娶了媳妇,媳妇容不下你这寡居在家的大姑子,你该怎么办?”相比儿子,赵婶娘更担心的是女儿。   赵兰听到这话又要蔓延到自己身上,只好闭嘴。赵婶娘回头看了一眼周郡家的院门,浑浊老花的眼睛眯了眯,又拍了拍赵兰的手,“回去吧。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是管不了你们了。”管不了了。她一辈子逆来顺受,早年那赌鬼发疯的时候,没有保护好两个女儿,悔悟晚了,就算弄死了那个赌鬼。女儿也回不来了,儿子撑起了家,早年间孤儿寡母没少受罪,现在一心一意要找回小女儿。可是她也知道是找不回来了。剩余的这一双儿女她的确是想让他们好好地,也不敢逼迫他们。   周郡从后院出来,赵婶娘他们已经离开了,周娇路云已经烧好了热水,给小路拾洗好手脚。小路拾一股脑地钻进来周郡的被窝。刚从厨房端了热水准备泡脚的赵雍一看,把他提溜出来,“去和你路云哥哥睡。”   路拾眨巴眨巴眼睛,屁股一扭,“我不要。我要和哥哥睡。”   赵雍咬牙,这个小绊脚石。他用衣服包着小路拾扔到来里间路云的床上。他对路拾道:“今天不行哦,今天我要和你哥哥抵足而眠彻夜长谈。”   路拾疑惑地问:“哥哥们谈什么?”   “大人的事,你小孩不懂。”赵雍把他塞进被窝里。   路云给他腾了个位置,听到这话倒是有了好奇心,“赵雍哥,我也是大人来,可以一起听吗?”   赵雍没想到又要来一个绊脚石,磨牙道:“你毛都没长齐,带着路拾好好睡觉。”   路云听着这话怎么火气这么大呢,他伸手挠了挠头,嘿嘿笑道:“赵雍哥,你整天来找我哥睡觉,你要是个女孩就好了。”路云说话有口无心,“你做我嫂子多好啊。”   “小兔崽子!明天你给我写两篇策论。”赵雍虽说语气严肃,但神情却是愉悦的,哼笑一声,转身出去后还把里间的帘子撩了下来。   炉子已经放好了木炭,烧的很旺,室内温度一下子就提高了。周郡正在泡脚,蜡烛发出微弱的光。见他回来,给他让了让位置,让他也泡泡脚。   赵雍凑在他耳边道:“长夜漫漫,同塌而眠,谈诗论道,推心置腹,真是人间畅事。”但是刚说完,手就不老实地穿过衣服摸进来周郡的腰间,不轻不重地揉捏着,手掌火热,触摸暧昧。   里间说得话周郡也听到了,正在感慨赵雍的厚脸皮,然后他的手又往下探去。接着脚趾在水盆里也不老实,触碰着周郡的脚踝和小腿。   周郡对这个表里不一的货无语的很,说道:“你要谈,你对着墙自己谈,我很困,要睡觉。”拍了一下他作乱的手,擦了擦脚,斜他一眼,让他把脚拿出来,然后起身把水倒了。   回来一看,赵雍这厮已经把被子摊开卷成来一个桶状,还对他说:“来,我给你暖被窝。”   周郡一走到床前,赵雍就抱住来他,将他往被子一塞,飞快地吹灭来蜡烛,同时轻声道:“彻夜长谈你不喜欢,那我们就身体力行地推心置腹。”转眼间精准无误地对着他的唇吻了下来。 第136章 胜利   腊月二十一的时候,村子里出去赶集的郑村长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好消息。说是西南节度使宋麒麟大获全胜,攻占了赵王大本营平城,并且生擒了赵王世子。消息已经传遍了!也就是他们这里偏,过了好几天才得到消息。   郑村长带回来的这个消息让村民惊呆了,纷纷问是真的吗?别是假消息。他们现在最害怕的就是这场战事打个不停,一直耗下去。不光朝廷头疼,他们老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   现在粮食青黄不接,都天价了。但是还有地,他们还能熬下去,而要一直打下去,他们不但要继续多缴纳粮食,还要服兵役和加重徭役,后期打得兵少了,家里子弟要上战场,有去无回的。他们可就熬不下去了,买儿卖女偷偷逃走的逃荒的。打仗他们害怕啊。   现在听到这个消息,激动又高兴,待郑村长百分百确认后就欢天喜地起来,有的立即回家把家里所剩不多的粮食匀出来一点,好生吃一顿庆祝庆祝。好日子啊,好日子马上就来了,太平了啊。   周郡也得知这个消息了,也是喜色盈面。虽然赵雍和他早就猜测过会很快结束,却没想到这么快。就一年的时间战事就能结束。那么很快等新一轮粮食收成,粮价和物价都能平稳下来。他们的皮蛋生意和铺子生意应该能很快恢复的。   这应该是这个年关得到的最好的消息了。然而还有更好的,郑村长去了一趟孙里正那里,孙里正正从县衙回来,也给他吐露一个消息,说县衙已经准备年后重新派隶员来统计测量丈量村里的土地和登记人口,查询有没有被隐匿的土地。不光是各村,各大地主的地也要查。   郑村长一听,想着村里之前分给他们逃荒来的那一批土地,还剩下一些,当时他听说要给外乡人分地,于是就把报上去的土地说了少了一点,所以定下的是每成年男丁分二亩地,然后一家要是有超过三个成年男丁的还要少一点。因为这几年村里人口渐渐增多,要是都分下去,以后他们村里自家人成年后就没得分了。赵雍家的良田当时卖的时候,他就阻拦过,可惜赌场的人背景大,把他们村的地硬生生地夺去有百余亩。   所以轮到赵雍分地的时候本来他不想分的,也可以不分的。因为他的地早就在他父亲名下。但当时赵雍成年支撑了门户,対他也恭敬,人也会来事,加上赵家一族在村子里也是大姓,不好做的过分,所以他也就堪堪分了二亩地。其实他们村里的成年男丁之前分地都是三亩地起步。比如赵家的五兄弟家里大概有二十三亩地,他自家虽然只有两个儿子,但加上祖辈的也有二十一亩地。   下营村这些村民也只有外来的周家和王家他们的地最少,所以他们这批成年后的几个后生仔每每缠着他要分地,他都给糊弄过去了。当然他也没有做错,孙里正和其他几个里正也是这样做的。孙里正权利比他大,在大姜村也有外来逃荒的,或多或少的都藏着一点,每年上报给衙门的户籍和文书,衙门都会审查,他们这样做衙门也是默许的。   不然要是一股脑全部都分下去,土地越来越少,荒地也没有。到后来就算一家子生的再多也没地可分了,根本养不活啊。那生得多的人家不是活不下去吗?这样谁还生?没人生的话,人口一凋零,粮食也多不了啊,兵役徭役都做不下去,対县衙官老爷的政绩影响也大,面上也不好看。所以各村各乡差不多默认这种做法。地要分,但是要攒着,往后延迟,说不定没几年成年的男丁就一场病没了,或者卖身为奴又或者去别地谋生了。那么就少分一些地。但是现在县衙都下通知了。   孙里正和郑村长一商议,分地。快速统计村子里成年还未分地的成年男丁,先把地分下去。说不定县衙能从大地主老爷那捞出一部分的地分给他们呢。村里的地要交钱,大老爷可是会藏不少田不少人也不缴纳税的。他们才是县衙最想丈量的那部分人,从他们那里捞出来的地,也要人种不是。   所以郑村长一回来就召集了七八个村里成年的小伙子,和他们说要分地了。有的都快二十岁了,路云也在其中,王奔也在其中。小周氏见了说要是她家周建也在就好了。路云分到了二亩地,回来乐翻天。可惜二亩地慌得很,和他们刚来开荒的地一样,要自己开垦出来,现在被大雪压着,白茫茫一片,要开垦的话也要等到开春。但路云不愿意,知道他的地头在哪了,立刻扛着锄头和篱笆出去了。   到了下午气喘吁吁地回来了,周郡没好气地说他:“在学堂学了两年了,种地能这样?”   路云一呆,“哥,我实在是太激动了。”他当然知道现在大冬天的土地都冻住了,不适合开荒,然而他忍不住,这是他的土地啊。周郡拍了拍他的脑袋,“你跟我去杨家一趟,我们和他换换地。”因为郑村长采用的是抽签,路云抽到的地离他们之前分到的地很远,隔了五六个田埂。而杨家分到的地却离他们很近,就是之前赵家的那块地,周郡琢磨着能不能换一换,但是恐怕杨家不愿意。不过没关系,他们出钱换也行。   所以拎了两只鸡和一篮子鸡蛋去了杨家。这个杨家和杨婆子一家有亲戚关系,住的也近。杨婆子见了周郡还笑着说:“郡哥儿,已经不打仗了,那高台乡的姑娘你还见不见?”   周郡笑着再次拒绝,“杨伯娘,王冬嵩可说你没给他介绍姑娘呢,先给他介绍。”   杨婆子道:“那个小子都快成了,你和雍哥儿可在我这挂着名号呢。”   “伯娘啊,你也看看我王仓哥,我这还有事,下回再和您说啊。”周郡赶紧带着路云进了杨家,杨婆子真是越来越热衷说媒了。他的借口都要找烂了,这人还不放弃。好执着。   从杨家出来,路云喜滋滋的,还突发奇想,“哥,要不我们再去和王铁牛大叔说说,把地换给咱们,这样我们的地就练成一块了,想种什么就更方便了。”新换的地和周郡的二亩地隔了王铁牛一块田。   这孩子是欢喜的傻了,周郡不得不打击他,“你那是荒地啊,虽然中间赵五种了一段时间,但是中间有三年可是没人动过了。这样的地谁给你换?”荒地换荒地,又给了两只鸡和一篮子鸡蛋,杨家愿意。   路云挠着头嘿嘿笑,“那两亩地我一定收拾好,我们就种上大蒜和生姜。多多的。”回到了家,路云还在嘀咕着,又期期艾艾地和周郡说:“哥,我现在已经分了地,过完年我可以不上学了吧?”   这小子记得真清楚,周郡问他:“你真的确定不去了?”   路云重重点头,“我要好好种地,哥,你去读书吧,家里交给我。”他大哥已经付出够多了,路云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该挑起担子了。不过转念又想,“哥哥,你要读书,在村里可不行,没好的先生。”他可不觉得夫子能教的了大哥。听人说要读好书就要找个厉害的先生。他们先生在村里厉害,可是大哥懂得比夫子多多了。   “读书啊。”周郡喃喃一句,“铺子怎么办呢?”   路云听到大哥说起铺子,也傻眼了,他们自家开了铺子,还真找不到人去看着。一时间兄弟俩対视半天,想不到办法,周郡道:“先过完年再说。”开春后开垦荒地,光靠路云一个人也不行。不过他们现在有牛,各种农具齐全,家里还有粮食,到时候请人做也行。   “不去上学,明天就跟我一趟去找夫子,和夫子好好说说。”周郡又和路云说道。过年也该去给夫子拜年,走动走动。最好能把那本农书借过来抄抄。   路云心里有数,第二天跟着哥哥去了,带着路拾一起去了夫子家。然后兄弟三人一起好说歹说借了农书回来。然后路拾也莫名其妙的多了几道作业。路云笑着:“在夫子眼里,路拾比咱们都好使。”他提起路拾的腰,一把将他举过头顶,让他坐在自己肩上,“咱们路拾读书就是厉害,刚才好多问题我都回答不出来,你却一一答出来了。路拾以后要做大官咯。”   路拾咯咯笑着,得意地说:“我听夫子说过,一想就知道了。哥哥也厉害,哥哥会种好多好吃的果子和菜。”   周郡听着兄弟俩吹捧,走在最后,思索着夫子的话,要不要让路拾升班。他还不到六岁,要上一整天和大孩子一个班,会不会有霸陵和不适应啊。周娇上全天,夫子不太想教。他们的夫子是个很传统的人,当初周娇入学也是赵雍和他一起好说歹说,说路拾人小,她陪着弟弟上半天,束脩给的也多就入学了。如今夫子不同意周娇升入大孩子半,说周娇一个小姑娘马上要十二岁了。班里最大的都十五六了,不合适。周娇在小孩子那里混着还没有什么。但是学了两年了,周娇说夫子的课业很简单,她想学的深一点,夫子不交。方圆十几里就这一个学堂,周郡也没有别的选择。   该怎么办呢?周郡回来后也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办法,睡觉的时候还在琢磨,想着明天去找赵雍商量一下。转而第二天醒来,周娇就来找他了,说她也不想读了,就直接让路拾升班吧。   “我和路嫂子一起看着铺子。”周娇也想好了,“我学了两年,该学的我都学会了,再深一点那夫子不想教我了,我也知道那是读书人科举考试入仕要学的。夫子也和我说过,我一个女娃学那个没用。”夫子虽然待她平平,但该说的也和她说过。既然这样她也不费钱去读了,正好帮着哥哥看铺子。哥哥读书比他们厉害,路拾还小,要是哥哥读书先读出来,以后她还是有机会读书的。再说哥哥都能为了他们缓了好几年不去学堂闭门读书,她也可以的。   周郡不同意。   周娇拉住了哥哥的袖子,“哥哥,你听我说,我是想好了。路嫂子已经能下地了,身子还虚弱呢。可是她家就路阳哥一人下地干活挣钱,日子难过的紧。路嫂子不愿意成废人,那么等她身子好一点,就和我一起去看铺子,这样她既有事情干有钱拿,也累不着她。而且我也有个伴,不然我自己一个人在铺子里待着也害怕。路嫂子肯定会答应的,她也可以带着娃一起去,我们可以住在后面的小隔间里。”路嫂子很厉害的,只不过现在身体不好,但是和她一起,她可以多出点力,一些为人处事待人接物做生意这些路嫂子都能做好的。   “这样,我每隔几天还能回来住,路阳哥和路云也能随时随地去看我们,哥哥,你和赵雍哥哥在家里先读书,把书温习好。我前个听周立哥哥说,如果战事停了,县学考试就会开始。他就准备去考,赵雍哥也会去考的吧?”   周郡点头,赵雍这几天一直搁在家里读书呢,闭门不出的。往常黏他粘的紧,现在却让周郡暂时远离他,免得他分心。周郡听他鬼主意,还不是那天他把自己欺负狠了,这几天不敢来见他。周郡也生气,懒得理赵雍。但是在周娇看来,可能就是赵雍哥哥一心一意读书准备县学考试,连哥哥这里都不来了。   周娇继续道:“哥哥,你也去考吧。反正我开学后不去读了,等路拾回来,我可以让他教我。我想去城里看看,我要学本事。”周娇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好,学了记账和做生意的本事,她也可以独当一面的。这样家里田地有路云,外面铺子有她,皮蛋生意她也可以出面帮衬,哥哥就可以专心致志读书。多好。   周郡摸了摸周娇的头发,“你不要想这些,哥哥是希望你能一直读下去的。”   周娇道:“哥哥,我在家也可以学啊。路拾和你还有周立哥哥赵雍哥哥都可以教我啊。等我在铺子里,也可以跟着路嫂子学啊,咱家里还有书啊。再说我可以随时回来。“过完年后再说。”他现在不想谈这个,转而道:“路嫂子说要给娃找干爹了吗?是谁啊?”   周娇摇头,“我还没问。等我去问问。”说罢就跑走了,然后没多久就回来了,一脸恍惚地说:“那娃娃的干爹是咱村口一颗老槐树。”   周郡:?!   周郡愣住了。   周娇道:“听说是路阳哥去找了神婆,神婆建议的。村子里老人说这颗老槐树被雷劈过两次都没死,一直活着,命最硬。路嫂子家的娃拜它为干爹最合适。”   周郡:……   这还真是……无话可说的合适。 第137章 磨坊   这个年过得人神清气爽,充满了対来年的期待。正月初三,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再次去打听各种消息,都想知道节度使宋麒麟是真的要班师回朝,朝廷的政令和奖赏什么时候发下来。   豫章王要不要减负,去年赋税多收的一成今年不会再收了吧。马上要缴纳兵税了,会不会取消之类的。还有人专门往县衙瞧,看看里面有没有在办公。   周里正也让周立不要再去周氏族长那边去了,就在家里读书备考县学。然后又托人看看能不能联系到周建。周建上次回来给了小周氏二两银子,说是他的月钱,他攒下来的。   小周氏没敢私藏,和周二贵说了,周二贵拿给周里正,周里就拿了过来给周立读书用了。二儿子媳妇两口子虽然没说什么,但心口那股气显而易见的不平了。所以周里正这回过年,给了周妮和周芽各一百文的压岁钱。老大媳妇没说什么,这点做的他比较满意。   周建这个孙子已经是别人家的人了,周里正无可奈何。他一直想家里出个读书人,改变家里的身份。可是摊上兵祸又逃荒,现在周立堪堪要成才,他也没办法只能可着劲的供着。这対老二家是不公平。可是不公平又能怎么办呢,老三还未娶亲逃荒路上就没了,不是更不公平。   大儿媳妇来和他说周明该成亲了。周里正叹气,也知道不能耽误孙子。可是周立还没考出来,周明成亲至少要三四两银子。他是能拿出来,可是拿出来后呢。家里也住不下,又要建新房子。又是一笔开支。   周里正道:“等周立考上县学,就半年时间了,之后给周明说亲。”周明和周郡差不多岁数,实在是不能耽搁了,耽搁下去,周立和周明这兄弟俩恐怕有了龃龉和隔阂。战事一结束,家里的鸡鸭蛋又能流转开来,家里的豆腐也能做下去。加上土地收入,不大不小的熬一熬也能接下去。这两次服徭役都是周二贵和周明去。如果半年后周立没考上县学,就去服徭役,读书的事情就要缓缓了。   周里正细细的在心里思量着。随后又想到之后的事情,他曾建议郑村长大家一起凑钱在村里建个磨坊,省的磨稻磨面粉还要去大姜村,给别人钱,耽搁这么长时间。但是郑村长不为所动说费钱,村里人口也不多,不用麻烦了。   周里正不禁在心里暗骂他见识短浅。磨坊一建,村子里又多了个活计,每日他们村去大姜村磨面粉,少不得要往大姜村和蔡湖村边上的集市上走一圈,换点东西回来,这不就是人气?白白给人家大姜村。他家里有小的石磨,磨一点小麦是可以的,但是大规模用就不够,而且费劲了。   他前年力排众议买了头牛回来,轮流养着,这两年地里的土地翻新,犁地给他们省了多少事,多少力气。有些工具就要做,一旦入手就事半功倍。但是这磨坊,要是郑村长不出面牵头,他要靠自己的能力还真建不起来。就算建造起来了,村民们要用,一直收钱也会引起他们的不满。大姜村收钱那是说收给人家村的,也有人偶尔去一次根本不给的,只有用很多次的才会给钱。   周里正琢磨着,转而见到周妮和周娇带着帽子从河边走来,挎着小篮子。两人见到他打招呼,喊爷爷。周里正嗯了一声,问周娇:“你哥呢?”   “在家烤火呢。爷爷,我去喂鸡了。”   “娇娇,你喂完鸡回家告诉你哥一声,让他下午来我这一趟。”   周娇也没问什么事,答应了。他带着周郡周立带着鸡蛋和一小袋细面粉和一只活鸡,去了郑村长家,赵礼也在,然后一起吃了点晚饭,在饭桌上再次提起建磨坊的事情。村里修的祠堂年年都修缮维护,但是祠堂两边是空着的。直接在那修了一个小磨坊也占据不了多少地。   一个滚石墨要三两五钱银子。别的他们架子这边他们可以自己做,王冬嵩就可以做。搭个磨坊他们用土坯和山上的木头,每家再出一点茅草,很快就能完成。三两五钱银子每家不到六十文就能搞定。但是郑村长说现在家家户户都没有余粮,恐怕拿不出来几文钱啊。他说的也是事实,虽然战事停了,但去年老天爷不赏脸,现在他们都靠着种下的菜充饥。   不过郑村长收下了周里正的礼物,知道他拿的这些东西现在是硬通货,话风就有了松动,说着开春后他和乡亲们说说。   赵礼道:“这事是得要和乡亲们说说。早前我们想把村里的河往下挖一段,赵五家那几个兄弟不同意,就一直耽搁到现在也没挖。现在村里的几个小子又分到了地,以后灌溉也是个问题。”他家大孙子今年就是分到地的一员,那块地他看了地势高,以后可不容易放水灌溉。   周郡听他们嘀嘀咕咕的,知道周里正带他来是敲边鼓的,建个磨坊是好事,就像能打个水井一样。河里的水不怎么干净,每到夏天都有小孩子喝了生水拉肚子的,不过家长们也不当回事,拉着拉着就过去了。   周郡用木炭净化水,但是洗衣服洗尿布赶鸭子洗菜什么的都还在一条河里,寻思着更不自在。但水井太贵了,也就搁置了。建个磨坊倒是可以的。郑村长推三阻四的,不过就是因为他懒得做,让村民们出钱不容易,每个人都有小心思,容易扯皮,而且出力不讨好。   他看了看饭桌上的几个人,说起了孙里正六十岁了吧,要是他下去了不当里正了,不知道要选谁。这话一出,饭桌上的几个人脸色就变了。特别是郑村长心思一动,几个人就这个话题说了半天。周里正笑着看了周郡一眼,这小子精啊。周郡说这个就是暗示郑村长可以去争一争里正的位子。但是你要怎么争,首先要得民心,要为村民做好事,要德高望重,要有人服你。   等他们出来后,赵礼还没走。赵礼対郑村长也说孙里正年纪大了,身体嘛就那样,没几年能为村民们服务了。他想让自己大儿子接任他的位子,可是他大儿子才多大,上任了肯定不能服众。也劝郑村长争这个位子。郑村长哪里不想争啊,可是自己资历浅,只在下营村这头有威信。前几年赵家那些人还和他杠。大姜村那边他插不进去,他也无可奈何。   但今天听几个人一分析,也不是不可能,他女儿嫁到了城里老员外家,给老员外生了一儿一女,原配没有生子,现在外孙是唯一的子嗣。老员外和县衙有关系,运作运作不是不可能。他又想到刚才周家人说的在村里修水利修路建磨坊,这都是好事。成了之后,他们村就不用老去大姜村忙活,村子也活起来,田好种了,富裕了,女娃都会嫁进来,那么人口不就是更多了嘛。   郑村长心头火热起来,和赵礼商量,又找来自己儿子和侄子。开春后就找几个人疏通那条河渠,挖了小沟渠还是能做到的。至于磨坊,也可以建,建了之后,周家村那些人肯定是感激他的。三两银子,周家人那边出一两,他这边出一两,再找村子里的富余的出,凑合凑合。没出钱的就出力,以后大家一提起来就说他的好处。   周郡対于建造磨坊也是举手赞同,因为他想种芝麻,榨油,还有大豆,也想尝试着榨油。这些都需要磨坊的。豆腐他是不做了,但是豆浆和豆腐脑还是要喝的。白花花热腾腾的豆腐脑,淋上一层麻油,撒上芝麻碎和细盐及葱花,要是再有辣椒油放上一勺,入口即化。味道别提多鲜美了。   年后又下了一场大雪,雪融化后,白茫茫逐渐消失,嫩绿小草冒出头来。春天即将来临,马上就能脱去厚重的冬装了。这个时候学堂开学了,周娇和路云都不打算去上学了。周郡把路拾送去学堂了,这回上的是一整天。周娇喃喃道要去铺子新开张,周郡还没同意,说家里要开荒。同时,路嫂子也要继续休养身体。他和路嫂子谈了一次,路嫂子愿意去铺子,但是她的身体现在虽然能在家里活动了,偶尔做个饭什么的,但是一走起路来三步两喘的,去了也是给人添麻烦。   她推荐了周明,但是周郡不太愿意。周明去了,周家人都知道了,他不太想和周里正他们牵扯太深了。两家本来感情很深厚,可是一旦牵扯到利益了,就很难说清楚了。选路嫂子是因为路嫂子和路阳需要帮助,二是路嫂子拎的清楚,又是个女性,和周娇能够同住一起,也能够教导周娇一些女性的事情。   至于他要读书考县学的事情,打听清楚了,县学考试在七月进行。周郡算好了,赵雍先备考复习打听清楚,等到三月分他把事情一交,直接和赵雍搬进镇子上的院子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闭门读书。全心全意地备考三个月。   前期赵雍已经读的透了,后头教教他。而且他们还有柳工呢。正月初十他带着路拾去柳工那拜年的时候,也说了想考县学的事情。柳工一听就很高兴,考入县学,那么路拾也会跟着来县里读书。说不定周郡会同意让路拾来府里读书。现在在乡下,路拾一人在这里,家里肯定不放心的,但要是都搬到城里来呢。   战事一平,吉县城里人气就足了。周郡他们这个年关在家里没少做东西,赵兰和赵婶娘,周娇和路云又捣鼓了许多杂货。一股脑地搬进铺子里,周郡送走赵雍后,又开始为期一个月的卖货生涯。周娇上半天学,回来后鸡鸭她养着,操持家里,路云就专心开垦荒地顺便翻土忙地里的活,路拾放学回来也帮忙。大家都忙得很。   二月二龙抬头,朝廷发圣旨,让西南节度使宋麒麟正式收兵,带着赵王世子入京。同时宣豫章王入京封赏。而且还派使臣去收复失地,安顿治下的百姓。这消息一出来百姓们彻底欢呼了,这意味着天下太平了,商人以后行商也可以去置州平城了。有许多逃荒在外的人还在打听朝廷会将原先赵王的封地给谁,是朝廷自己派人治理,还是又分封什么王,他们原先的土地怎么办,他们还能不能回去。   周郡心想,就算能回去,他也不想回去了。不过肯定很多人不这么想,故土难离,要是真的能回去,说不定很多人愿意回去呢。   二月份一到,万物复苏,转眼间到了春耕时候了,周郡看铺子里的货卖的差不多了,就关了铺子,直接回家种地。   春耕一结束,大家都累得够呛。这个时候就深深感觉到,为什么古代大家都爱生孩子,因为没有机械化,就是人多力量大。他们都干完了,路阳一个人还在地里干呢。唉,就算有了牛,犁地翻土可以省事,但是其余的还是要自己干。   周郡懒懒的躺在椅子上,累的连饭都懒得吃。他们粮食足,吃的也好,还有牛,就累成这个样子了。更别提那些家里粮食不多,要省着吃的,周郡在田里看着他们走路都打着飘儿,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吹口气就能倒下去,光大前天就倒下去三个了,又累又饿的,眼圈发黑,看着吃的都冒狼光,看着渗人的很。   周娇进屋看哥哥睡着了,给他端了碗面条,叫醒了哥哥,让他吃了面条回屋睡。周郡睁开眼,问:“路云呢?”   “吃了饭又下地了。”   “这孩子也不知道累。”周郡拿起筷子吃面条。周娇又给哥哥端来那绿豆汤,“路云哥说不累,他浑身都是劲儿,去赵婶娘家借牛把他分的地翻土。说已经有两份地四月份能收拾出来,到时候就可以种生姜了。”   年轻就是好啊。真是浑身使不完的劲儿。周郡吃完了饭,肚里有食了,好受一点,但还是浑身酸痛,感慨自己难道已经不年轻了?周娇催促他回屋睡一会儿,他也没推辞,嘱咐了两句:“你去把炉子提给路嫂子,要她用这个做饭。”他们家已经忙完了,以后做饭可以用大锅了,路阳估计还要忙几天,用炉子做饭省事些。   周娇点头,看着哥哥睡了,又去烧了一大锅热水,然后提着炉子去了路嫂子家。路嫂子这还没吃上饭,路阳哥还在地里忙活。那个娃娃躺在床上睡觉,路嫂子再分秧苗。   周娇来了,见案板上只有干馍馍和凉水,她把炉子生火上,対路嫂子说:“嫂子,你先去吃饭,我给你分苗。”   路嫂子也没客气,先拿了四个鸡蛋给孩子蒸了鸡蛋糕,然后烧了热水,就这干馍馍吃了。那个小娃娃也醒了,她喂完孩子了就対周娇说:“你哥该去读书了吧,等你路阳哥忙完,四月我就去看铺子。”   周娇说:“过两日吧,我哥说书还没买齐。”其实是不放心他们,而且铺子里的货还没有及时补充。春耕过后应该会忙这些,把货补齐后再闭门读书。她又和路嫂子说了一些话,就看着那个娃娃爬起来了,路嫂子回头喊着:“路七生,来。”孩子大名叫路七生。   路七生笑呵呵的,流着口水,路嫂子抱着他一会儿,周娇看着他软软嫩嫩的,逗了他一会儿。听路嫂子说了二妞姐的事情,她很难过。二妞姐回婆家去了,是婆家人来接的,在春耕开始前来接人,打的是什么主意?还不是想让二妞姐回家干活。   但是二妞姐还是回去了,说她在娘家待得太久了,嫂子和哥哥都不高兴,家里也天天吵吵闹闹的,嫂子背地里骂她吃白饭的,家里的粮食都让她娘俩吃了。王虎媳妇听到了,又是一阵吵闹,鸡飞狗跳的,要大顺休了媳妇,把她赶回娘家去。但是大顺跪着求爹娘不愿意休了媳妇。大顺媳妇也不回娘家了。说来也奇怪,以前三天两头回娘家,现在二妞姐回来了,她却一次也不回来了。二妞姐在娘家过得年,本来以为能一直住下去,婆家偏偏又来人接了。   周娇和周妮都去劝了,让她别回去,就在这里生孩子,快六个月了,回去万一春耕累着了,岂不是要一尸两命。王虎媳妇很犹豫,女儿嫁了人就是别家人了,肚子里又有别人家的孩子了,一直在娘家待着也不好。现在婆家来人说话也诚恳,说回去好好待她。儿子也说让媳妇回去好好和丈母娘说说対二妞好一点,加上二妞自己也愿意回去。王虎夫妻俩就松口了。   其实是因为二妞在家吃的不少,粮食本来就不怎么够吃,还要保证二妞肚子里孩子的营养,王虎媳妇也的确觉得家里的粮食少得快。所以就给二妞拿了一篮子鸡蛋一只鸡一只鸭让她跟着婆家人和丈夫回去了。说是春耕忙完就去看她,别又被人欺负了。   周妮听着路嫂子拉家常似的说了这些,心里越发不得劲。不是対路嫂子不得劲,而是怎么说呢,她觉得二妞姐不该这样活。但周娇也不知道她该怎样活,于是心里越发难受,就附和着路嫂子嗯嗯了几声说要去打扫鸡窝去了。   周娇离开了路嫂子家,扫了鸡圈,又去割鸡草了。等她回到家,看到赵雍哥来了,正在屋里和哥哥说话。   赵雍正在和周郡说郑村长组织村民建磨坊的事情。春耕一结束,他就迫不及待地提出要凑钱,可是大部分没人响应,然后他又说他出一两银子,剩下的二两多银子看谁拿。   周郡淡淡地说:“他想让我们周家村的人拿。”这事是周里正提出来的,周里正愿意拿钱,但是不可能一下子把剩下的补齐。郑村长想拿捏周里正。周家村这几年在村里存在感挺强的,周里正为人处事老道,也懂一点学问,有谁要找人商议事情,他也能说得上话。不说别的,在他们这三十多人中间威信是最高的。   而和他交好的杨婆子和马家也觉得周里正为人公道正派又大方,他们家做的豆腐要买豆子,都是买村子里的,他家大儿媳妇为人热心,谁家有个头风脑热的,她都送上一两个鸡蛋,拿上一块豆腐,不值钱,但是这心意这行为就让人好受。正月里疏通那个村里河流挖了一条小沟,周家和周家村王家沟的人也出了不少力,所以这几年周里正威信也高了,更别提周立还是公认的读书人,谁家要写个书信的都去找他。恐怕郑村长觉得受到威胁了,想着既然你提出要建磨坊,那就掏钱。   “我们也掏吧,五百文,以后榨油磨粉磨面的都要。”村子是他们的根,土地和宅院都在这里,以后路拾长大了也能分地,他还准备买地,这的确要盖得好一点,住着才舒服。   “行。”赵雍道:“我的书单已经列好了,镇子上的院子我找个时间带着姐姐去收拾一下。你这两天先休息,把这个书单看一下。我们要抓紧了。”时间不等人,他已经复习过一轮了,周郡还没开始。   “先不急,我找个时间带着路拾去一趟柳工府里,问问。”周郡说道。突击复习,他还是很在行的,虽然这几个月没咋学习,但还是有信心的。事情安排好后,他也没了顾忌和担心,全新沉入进去应该能很快找到感觉的。   赵雍嗯了一声,见他半躺着,一脸疲惫,手抚了抚他的额头和颈部,“我给你按按。”周郡没拒绝,他全身都酸痛酸疼的,“按按我背。”他趴下了,问赵雍:“你那新买的地种姜的时候还回来吗?”   赵雍买来的赵家的地不是荒地,他分出一亩地留下了,剩下的全部都种上水稻了。年前的冬小麦四月份可以收割。介时一边收割一边回来种生姜也行的。周郡也是这样想的。反正他冬小麦种的也不多。路云在家就能搞定,就是生姜这大蒜这边他还要回来种植一下的。   “我回来四五天天就够了,不耽误事。当归呢,秋收后再种,那个时候考试都结束了。”赵雍给他按了一会儿,两人又耳鬓厮磨地说了一会话,周郡有了力气爬起来来了。和赵雍一起去赵家搬皮蛋,搅合配料做皮蛋。   赵兰和赵婶娘也在帮忙,赵婶娘一抬头见到儿子和周郡挨着很近,悄声说了句什么,接着用手指抹去了周郡脸颊上沾染的石灰,随意又亲昵。   她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的心头一跳,接着又看到周郡起身搬皮蛋箱子,儿子一跃而起也去帮忙,她的目光不自觉地随着他们的背影,竟然看到儿子虚晃着要去揽郡哥儿的腰。然后郡哥儿拧了他一把,儿子还笑嘻嘻的。   赵婶娘揉揉眼睛,看到两人从屋内出来回到院子内这段时间内,儿子的眼神一直在郡哥儿身上。又想起之前好几次儿子开玩笑似得说要是郡哥儿是女孩他就娶回来,是男孩也可以娶。   赵婶娘想到这不禁心惊肉跳,一个猜测不管不顾地蹦出来。 第138章 读书   赵婶娘赶紧起身,喊了一句:“赵雍!”声音出一口,她才发现声音有些高昂尖利。   赵雍听到母亲声音赶紧过来问:“娘,你怎么了?”   赵兰也走了过来,赵婶娘稳住心神,眼光扫在周郡身上,又落到儿子身上,“没事,我起快了,晃了一下。”   赵雍扶着母亲,“娘,你去回屋躺躺,这里我们来弄。”赵婶娘拒绝了,她要好好观察,好好想想,于是她又观察起来。   赵雍不知道母亲已经有所察觉,依旧专心致志做事。做好了皮蛋,两人把已经做好的皮蛋分门别类的放置好,等着送货或者搬入铺子。之后周郡要回去,赵雍送他,正要出门,周郡一回头看到赵婶娘已经起身靠着门目光奇怪。   见他转身回头,赵婶娘问:“郡哥儿,是什么东西落下了?”笑容还是和往常一样很和蔼。   周郡略过心头那一点微妙的感觉,让赵雍别送了,自己回去了。   路拾一见到他就扑过来,“哥哥,夫子夸我了,说可以教我作诗了。”   “这么厉害。”   路拾点头,“我很厉害的,哥哥,我后天休息,可以去城里了吗?我答应柳爷爷陪他钓鱼。”   周郡沉吟:“可以。你可以在那待一整天。”他也要去铺子了。先把一些能储存很久的货物搬过去,等路嫂子能去的时候再带一些就够了。再去书铺看看买一些笔墨纸砚和备考书籍,回来后直接把院子再里里外外打扫一遍,放些柴火过去。   路拾欢呼着,“哥哥,你真好!”周郡拍了拍他的头,去检查他的作业。然后吃了晚饭后,周立来了,给他也拿了两本书,让他尽快抄好,说对他有用处。周郡谢过了,问那磨坊的事情周里正准备怎么办,是不是也要掏一两银子。   周立说他爷爷不准备拿那么多,四五文顶天了。拿出来也是被郑村长当幌子,成了冤大头。周郡表示理解。   周立回去后和爷爷说了周郡愿意出三百文,周里正点点头,他提出这个原本是想自家做豆腐更顺利,但是磨坊是村里的财产,大家都用的,要他独自拿出三分之一来,出钱又出力不讨好还为他人做嫁衣,他却是不愿意的。 第二天他就去找了赵礼和马家的人,然后又一起去找郑村长,好说歹说,郑村长同意再次发动群众。最后凑了吧唧又凑了一些钱,还差一千二百文,他们都说拿不出钱来了,要秋收后才能缓过劲来。   事情就暂时停在这里来了,但是周里正怕事情有变,于是又说要趁现在春耕结束,大家不忙,把建造磨坊的材料不要钱的先给备齐。山上砍柴,地里挖土的,收拾土地的。周郡带着路拾和赵雍一起赶着牛车去城里的时候,他们已经动起来来了。   城里比之前热闹多了,原本关闭了铺子也开张啦。先去悦来客送了皮蛋,悦来客大厨说等冬小麦已成熟,新的粮食下来,他们的店铺客流量就能恢复,菜价也能降一点,皮蛋会重新恢复原来的量。还问他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菜谱发明出来。烧仙草也该卖了,问他准备好了没。得知他开了铺子,笑着和他说,要不他铺子里别卖卤鸡卤鸭,直接把方子和原材料卖给他,他给零售价。   周郡没同意。他好声好气地拒绝后从悦来客出来,驱车去了铺子,里里外外收拾一番,把货物摆上去。然后就带着路拾去柳府。赵雍不去,赵雍要去找掮客,顺便看看他买的西头的那个店铺有没有转租出去。他想转手卖的,卖不出去就先租出去。   天黑后,周郡带着路拾从柳工府里出来,在铺子里歇息。赵雍也回来了,两人点着蜡烛说起了柳工画的重点,还有列的参考书,想着明天一早把路拾送去柳府后,就去买。买也只能买一本,两人共用。两人几乎都没钱了,要省着点用了。   路拾早就在后面的小房间呼呼大睡了。他疯玩了一天,脸朝着墙壁做了梦还咯咯笑起来。小屁股一滚一滚的,小手摆动着。   周郡见了好笑,要将他翻身过来,别脸对着墙,碰着了。赵雍拦住了他的手,“他睡中间,我睡哪?”   怎么跟小孩子抢,不过这小床睡两个大男人带个孩子的确有些挤了。赵雍却觉得正正好。可以光明正大的搂着周郡睡。可惜第二天早上都腰酸背痛的,三个人挤着睡都没睡好。吃了早饭,周郡把路拾送去了柳府,嘱咐他乖一点,下午办好事来接他。   路拾点点头,小大人模样,“放心,哥哥。”说罢,一看到毛毛已经在丫鬟牵着过来了,他立刻对周郡挥挥手,“哥哥,我先去玩了。”毛毛有好多他没见过的玩具哎,可惜柳爷爷每次都要他们回答出问题才能玩。   毛毛就是柳三小姐的外孙,也是柳工培养的重点对象,也是上次他救过的那个孩子。他看到毛毛过来牵着路拾的手,笑嘻嘻的手舞足蹈,知道这两个孩子相处的不错。他放心地离开了,赵雍在牛车上等他,两人去了赵雍买的铺子。   今天掮客带着人来看铺子,要租出去。赵雍的意思是先租个半年,可以便宜一点,半年后他看着好不好出手,好出手的话就直接卖掉。如果他考上了县学,就用这笔钱留着读书。如果没考上,就用这笔钱找个学堂一边学习一边考。   两人和掮客陪着两拨人看了半天,又商议半天,这个小院子半年租金5两银子转租出去了。周郡算了一下租售比,发现差强人意。当初买这个院子花了二百三,他们房租便宜,一年10两,要二十三年才能回本。这要繁华一点,一月租金能达一两五钱银子,那也要十六七年才能回本。自己要是不住不在这做生意,还是转手卖了划算。   一直到下午,其中有一对夫妻俩才决定要租这个院子,他们不做生意,是来城里看病的,这里院子大地方大,能够生火做饭,村里来的亲戚也能住得下,正好家里兄弟来做城里做短工,也有地方住。在掮客的见证下签了文书,然后给了掮客360文钱。古往今来,这中介费倒是一如既往的高。赵雍又拿出了120文,托掮客继续帮忙找彤彤的消息。   两人搞定了这件事,才去吃饭。饭馆这个时候客流量还行的,看得出来经济复苏一点了,之前来两次,这个时间点饭馆几乎没人。两人也没吃别的,就吃了一碗肉丝面,然后在茶楼坐了一会儿,打听一下消息。   其实周郡在茶馆里听各色消息,都深深感到疑惑,他们这些消息都是从哪来的,五花八门的。比如说宋麒麟用兵如神,带着千人夜袭赵王兵营,烧光了粮草。然后又说他力大无穷力能扛鼎,一人独挑百人兵马,长驱直入取下了赵王世子手下第一猛将的人头。   然后又有说赵王世子被俘虏后下的屁滚尿流,将府内金银珠宝献上,企图让宋麒麟放过自己儿女,然而被拒绝,一对女儿双双惨死。这不算离谱,但是赵王世子都生擒了,他女儿儿子也没必要杀死吧。人家好得是宗室子弟呢。更离谱的是说起了纪宁县主,说纪宁县主靠着封家兵书,在后方排兵布阵,运筹帷幄中算到了天降大雪,将围困来救赵王世子的救兵全部歼灭,还说她深入敌营,单枪匹马杀敌数十人,被抓住后在地牢里又策反了世子军师,然后还用美人计离间了赵王世子和其兄弟……然后豫章王已经动身去了京城,有传言说豫章王此次一去恐怕会被留下,但有人也说是无稽之谈。还传说皇帝要给宋麒麟赐婚,被拒绝后大怒……   林林总总,消息真真假假,揣测居多。周郡听了觉得很多地方禁不起推敲。然而赵雍擅长在这种杂乱的消息里找出有用的来,比如他们在茶馆待了一个时辰出来后,赵雍就说纪宁县主肯定立了大功,又说豫章王的封地可能会变一变。周郡琢磨他从哪里分析出来的,他也听了一耳朵,怎么就分析不出来。要是这样,万一科举中了,当官岂不是很被动?   赵雍见他疑惑,低声道:“等晚上我被窝里给你一一分析。”   周郡翻了个白眼,这厮又不正经了。“该去接路拾,回镇子上,你那柴火备好了吗?”   “我和赵青说好了,他在路口等我们。他借了村长家的牛车给我们装柴火。”   两人去了柳府,还没到门前,就看到一连串马车和护卫本来,高头大马,豪华马车,气势凛然的。两人在一边没有过去,看着,有护卫开始驱赶人群。他们离得远倒是没被赶走,这是谁啊,这么大的驾驶。   接着有一个小将下来了,然后是几个女眷从豪华马车上下来,看不清楚面容。进去后大门就关上了。周郡想走进,又被护卫赶走了,于是就回到牛车上等着,等了大约有半个时辰左右吧,那小将出来了,柳工也在后面将他送出来,接着一群护卫有几个进去了,其他人就骑马离开了。   赵雍眯起眼睛,“纪宁县主回来了。”   周郡没有见过纪宁县主,他只认识王丫,但是的确没有看到王丫的身影。那几个女眷中没有王丫。“你咋知道是她?”   “刚才在茶馆有人提到了纪宁县主有自己练得护卫队,用一种特质的弯刀,那跟着女眷进去的护卫用的都是弯刀,你看刚才进去的女眷有一个是不是个子特别高?”   周郡也注意到了,只不过那王丫在哪?他没多想就去敲了门,但这回管家出来说柳工在书房会客,路拾睡着了。周郡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于是就说麻烦让人把路拾抱过来,他就不去向柳工辞行了。   路拾被一路抱过来,早就醒了,揉揉眼跟着哥哥上了牛车。上了车没多久又睡着了,也不知道这一天玩了什么,怎么这么累。周郡他们在路口不光等到了赵青,还看到几乎不塌出门的赵兰姐,赵兰说要跟着他们一起镇子上,给他们收拾院子。两个大男人要在那住上三四个月,肯定要仔细收拾一遍的,怕他们收拾不细致,说赵婶娘也不放心,所以她就要跟着一起去。   赵兰收拾了两个大包裹,吃的用的穿得做好的干粮和晒好的肉干,在竹筐里背着。周郡感慨,有姐姐真好。赵兰跟着他们在周郡买的小院子里收拾了一整天,第二天下午被赵雍送了回去,顺便把路拾也送了回去,路拾该上学了。   赵兰回来对母亲说,“阿弟这回真的很认真,我看他们准备的纸张有这么厚。那个小院很安静,有口井用水方便,出门就是个小面摊。饿不着他们。郡哥儿说他会做饭,炉子也提过去了。”   赵婶娘迟疑地问:“他们同住一间吗?”   “是啊,是只有两间房有床铺子,家里被子也不多,他们说要留出一间来做书房,别的房间我进去打扫了,也没家具空落落的。我昨晚就把床铺搬进那,我在那睡得。阿弟说以后有人去了就可以睡。他就和郡哥儿挤挤就行。”   赵婶娘一瞬间有很多话想说,但是看到女儿面色,迟疑的没有开口。赵兰感慨道:“郡哥儿做事真细致,怕墙壁上落灰,他还用纸张把靠着床的墙壁都糊住了,说省得弄脏了被子。我看阿弟一直在那笑。他们兄弟俩感情真好。”   赵兰说着说着道:“合该是赶快读书读出来考中了,咱们就可以给阿弟说媳妇了,郡哥儿也该娶亲了。”她看赵婶娘嘴唇动了动,赶紧道:“娘,这是再说阿弟的亲事,阿弟是男人,总要成家立业的,可别又说到我头上来。”   赵婶娘听到这里没好气,“你也知道啊,你自己都不操心你自己,你操心你弟弟做什么。”赵婶娘心里苦啊,她看出来了某些苗头。可是怎么和儿子说呢。儿子现在正是读书紧要关头,她也不能挑明,只好装作不知道。谁知道挑明后是什么结果。还有女儿,要是知道了,保不齐又要胡思乱想,别又打扰了儿子和郡哥儿读书大事。   赵婶娘自打发现儿子某些苗头之后,就想了很多,往常儿子说的一些话开的一些玩笑,她也有了依据和猜测。也想过最坏的结果,但她心底是不想把局面闹得太僵。儿子是她生的,她了解赵雍的性子,吃软不吃硬。她每天夜里想,想到后来恍惚觉得儿子选择也没什么不好,随他也行。但是一旦清醒过来,又知道这不是一句儿孙自有儿孙福就可以不管不问的。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她要为两个人以后想。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她也怕强硬下来伤到了他们。   思来想去,她只好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出来,也不能和赵兰说。只能先把女儿安顿好,才有精力和心思去管儿子,于是她对赵兰道:“先别管你弟弟了,你赵礼大伯娘家的外甥,你去见一下。那孩子人好老实能干,娘子难产去了,也没孩子,你和他处了,生个娃过日子。”   赵兰一听到这就头疼,她对母亲说着:“娘,你不是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吗?我等阿弟成亲后再想这些事。”   赵婶娘比她更头疼,心一抽一抽的,捂着胸口骂道执迷不悟的赵兰,“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可是你是女人啊,你没有立女户,你难道能一辈子待在娘家?”这孩子怎么就想不明白呢。男人打一辈子光棍可以,可是女子难啊。女子活的艰难啊,没人帮衬,谁都可以欺辱你。这点她深有体会。   赵婶娘深吸一口气,决定这回不惯着赵兰了,她撂下话来:“这人你必须见,不见就别认我这个娘。” 第139章 千金   时间已经跨过五月,端午来临。小院内依旧平静如水,只有桌子上的几颗粽子和门上的艾草显示着节日的热闹。   周郡睁开眼,感觉浑身跟拖拉机碾过一样酸痛,他皱眉推开赵雍的手,爬起来。去了院子打了井水洗漱,凉爽扑面,他精神一震。昨晚被折腾半天的身体和一整天被书籍充斥的脑子清醒起来,感觉今天还能再写几篇小策论和实策。   经过一个多月的训练,准备找回了读书备考的感觉,虽然高考的紧张感和迫切感还没有找回来,但做题的手感已经差不多找回来了。参考书目录大部分已经翻完,其实就无本书。县学和科举考试一样出题范围不外乎法令、算术、书法、文才、政论等方面。   算术,周郡不操心。法令、书法、政论是弱点。文才吗?这个他一窍不通,切韵、平仄、对仗,都不太懂。所以这个月只要攻克的就是这些。把《广韵十文》、《平切》、《说文解字》等翻了一遍。心里吐槽还不如他们的汉语拼音方案呢。   不过赵雍也说了县学入学考试不像科举考试那么难的,所以只要把法令和文才搞定就行,政论吗,他们才入县学能有什么高深政见的,要是有这个才能直接去参加豫章郡下豫章王府长史主持的省考不就行了。说不定一篇好的策论一出能够直接得到豫章王的赏识。   赵雍读书目标很明确,他要入仕。而周郡觉得自己不适合入仕,他也没兴趣去当官。当然他可能考了十几年也不一定能当官。他想做的是有个读书人的身份,最好能考到秀才,不高不低的,在乡下也是个读书人,城里也够看的,然后有百十余亩良田,有几个铺子,雇几个人做小生意,他不愁吃喝,教养娇娇和路拾,和赵雍过小日子。吃喝美食,日子太平了,还能游山玩水最好。   可惜也不知道能不能实现。目标太遥远了,现在还是先考入县学为主。   周郡用扫把把院子大致扫了一遍,看着还未开花的槐树,他又浇了一瓢水。这棵槐树是上一任主人种下的,很小,还未长成。他想着今日的读书计划,在脑子里又回忆了昨日所学。门外有货郎走过,叫喊卖米糕。隔壁有人喊住了货郎,讨价还价的。   周郡进屋去,一眼看到昨晚换下来的衣衫,他耳朵发热,脸色泛红,走到床前把赵雍喊醒,“起来,去洗衣服。”   赵雍没睁开眼,翻了个身,继续睡了。周郡想到这人昨晚孟浪行为,气不打一处来,深吸一口气,然后捏住了赵雍的鼻子,把他憋醒了。   赵雍有一瞬间的茫然,但是看到周郡的眼神,他有些心虚,“子谦,你醒的真早。”   周郡淡淡地说:“不早了,日上三竿,衣服没洗,饭没做,书没读。”   赵雍立刻爬起来,“你先读书,我去收拾,很快的。”他立刻动起来,先用炉子把粽子热了,熬了一小锅稀饭,然后又拿出一罐白糖,把粽子剥了蘸了糖。   赵雍端着给了周郡,“你先吃这个垫垫肚子。米粥要等一会儿才好。”接着又去拿了盆在水井边快速把衣服洗了。   看到衣服上的痕迹,他顿了顿,又起身回屋里找周郡,悄声问:“要不要我去买点药膏?”   “滚。”周郡脸一黑,只回了他一个字。   赵雍喜滋滋地走了,把衣服洗完晾晒起来,米粥也好了,他盛出来端给周郡,然后自己也吃起来。吃完饭,赵雍自发把碗洗了,回来看到周郡还在对着昨天写的策论看。   他不禁咳嗽两声,“今天该复习这本《豫章 清暇录》和《国律》。”   周郡瞥他一眼,眼神凉凉的。   赵雍一本正经地说:“法令肯定要考,出题范围不会太大,在豫章郡范围,《国律》你大致翻一遍,这本《豫章 清暇录》是重点。你靠在床上看吧,我给你揉一揉。”前一段话还能看出个人样,后一句话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你脑子里就没别的东西了吗?”   “有啊。”赵雍脸皮厚,“你啊,子谦。”子谦这个名字真好听,还是他取得。他给周郡取得字。想到这里,他又道:“你也唤我一声飞卿,我听听。”当初两人说互相给对方取字。一直拖延到两人正式读书后才取好。   昨天晚上他唤着周郡的字,磨了好久才换的两人更进一步来。也怪他素的太久,梦浪了,把周郡欺负的狠了。从早起到现在周郡对他没好脸色。赵雍自知理亏,好声好气地伺候着。但他也觉得自己很无辜,可是昨晚见周郡眼尾泛红,眼底水汽,春色横生的样子他怎么能忍。理智崩溃,只能本能了。春宵一刻值千金,这千金春宵他哪里能忍得住。   “好好,我不说了。”再说周郡真的要恼了,赵雍赶紧起身又去找了一个软垫,放在了周郡身后,然后去磨墨,“你把策论给我,我照着给你改一改。”   周郡见他认真起来,也不拿眼珠瞪他了,把昨天写的几篇给他,然后拿着《国律》翻看起来。两人各忙各的,倒也平静下来。   一直到中午,赵雍完成了自己的复习目标,又写了几个字,他书法这几年一直再练习着,虽然没有名家风采,但一板一眼小楷,看着也赏心悦目起来。相比之下,在一边摆着的周郡写的策论上的字就有些乱了。   赵雍琢磨着,周郡这内容写的还行,但是这一笔字看着就吃亏了。   可是现在也没时间给他练字了。他便想着该如何讨巧,抬头一看天色,“该做午饭了。这回不能吃粽子了。子谦,你想吃什么?昨天娇娇拿来的有卤鸭和青瓜还有鸡蛋。”周娇路云路拾他们昨天来了,带来了很多家里的菜和用的吃的东西。赵兰也托人拿来了粽子,咸的甜的都有。周郡偏好甜的,已经吃完了。   周郡捏捏脖子,“不做了,出去吃吧。动一动。”就算下面条吃完洗刷也要半个时辰,很浪费时间的。   两人整理好衣服,拿上二十三文钱两个鸡蛋一起出去了。   一碗素面十二文,两人来这之后不想做饭就去面摊吃,所以面摊老板也认识他们了,给他们便宜了一点,两碗便宜一文钱。今天中午人格外多,老板也没招呼他们,拿过周郡给的两个鸡蛋给他们打进素面里。心里还感慨道,这两个读书人还怪会过日子的,鸡蛋都自己带。   两人没在摊子上吃,等老板做好了,端着碗回来了。吃完了面条,用水把碗一冲。周郡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决定先眯一会儿。赵雍把面摊的碗送去回来就看到周郡已经睡着了。昨夜两人胡闹,周郡怕是被他折腾惨了。   赵雍他这回没乱动,在床边坐着,凝视着周郡,见周郡面容,嘴唇微肿,闭着的眼睛眼底有些泛青,脖颈处衣领翻开,痕迹明显。   赵雍见状,心底再次心动加心虚起来。他转过了头默念两句清心咒,也怪不得周郡生气,他实在是有些过分了。仗着周郡心软,此处又是只有他们两人,便有些无所顾忌起来。昨夜周郡允了他,两人第一次,他开头不得其所,后来摸索到了。一时情难自禁,激动起来便有些为所欲为。   赵雍又把头转过来,把薄被给周郡往上拉了拉,手抚摸着周郡的唇,转而出去找车前草。他记得来之前拿了一包草药来。车前草消肿。   周郡醒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午休一个小时让他有了精力,身体也舒服很多。但是看到赵雍拿着碗黑漆漆的膏状草药,要给他敷药。他又一股气堵上来,又羞又恼还带着躁。凭什么,赵雍活蹦乱跳的跟没事人一样,昨晚他都说了不要了不要了,非不停,这个时候献殷勤,怎么看怎么气人。   睡了一觉,他都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了,这人还非要提起来。周郡冷笑着将草药接了过来,然后又勾勾手指对赵雍说:“你过来。”   赵雍直觉不妙,就听到周郡对他说:“上面我自己来,下面你帮我。”说罢躺下了。赵雍一开始还喜滋滋的,但后来他才知道上药也是折磨啊。   周郡仿佛一瞬间放开了,从背脊往下到大腿根,偶尔还笑着看他,眼神生动。赵雍傻眼了,心跳加速,昨晚的一切又在脑海里放映起来。眼前的周郡神色宁静,衣衫敞开,肌肤上有昨夜欢愉的痕迹,青白交错,一片绯色。上个药,周郡还好,他自己倒是满头大汗了。   赵雍眼神深暗,喉结微动,上药的手碰到皮肤,发热,真是能看不能吃,而且还能看到自己有多禽兽,下手有多狠,更加心疼周郡了。   等赵雍一脸恍惚地靠着意志力上完药就听到周郡说:“今晚你自己睡隔间,书房睡小床去。睡我不气为止。”还没等他哀嚎,周郡又淡淡地说道:“别和我耍花招。不然从今晚开始,一直到下个月底,不准上我床。”   这回赵雍真的傻眼了。“子谦,你好狠。”   “拜你所赐。”周郡拍了拍他的脸,“别装可怜,没用。”昨晚要不是他装可怜,自己信了,也不会挖坑埋了自己。对于赵雍这样厚脸皮的人,不能给一点喜色,不然就上着杆子往上爬了。   他是来读书学习复习备考的,可不是来度蜜月的。一旦这人食不知味,指不定天天磨着他,到时候两人胡闹起来,还读什么书? 第140章 相亲   五月底的时候赵雍再次回了一次下营村,见了母亲,又去见了赵礼和周里正。然后和他们说了皮蛋送货情况和收支分账。   赵雍也是抽空来处理这些事,悦来客恢复了皮蛋订货量,还有澧县那边也是传来消息说也恢复了,秋收后要他们送一批皮蛋过去。去年有种冬小麦的已经收割完成了。他们种的不是很多,路云和路阳合作,周娇和路嫂子辅助,也没用周郡回去就已经收割完成。   赵雍不想让周郡分神,他也没时间去管这些事了,之前他分出去一部分给了赵礼送货。现在账目的事情也要分出去,就托给了周娇和路嫂子。赵礼那边他是不敢也不肯让他们接触到账目的,但是送货和买一些鸡鸭草料倒是可以让他儿子来。   周立在家读书,知道他们在镇子上读书,也想跟着。但是他们不知道那小院是周郡买的,以为是租的。原本也想一起住,三个人一起也好有个照应的。但是听到赵雍说租金,周大福媳妇就没让儿子去。如今儿子在家不干活只读书,已经是全家人都在供养他来。再拿钱专门租房读书,只为了安静。妯娌小周氏那一关就过不了。赵雍也按照周郡的意思和周立说了一会儿话,交换了一些学习资料。   接着又去郑村长那处理来一些事情,然后就回家了。   赵婶娘见儿子回来后一言不发,光喝水,估计他嗓子都说哑了。以前这些事情郡哥儿和他一起,接过了大部分的事情,儿子还能有时间去采药,如今却是没有了。赵雍灌了一缸子水,擦擦嘴,察觉到母亲目光,“娘,你咋这样看我?”   赵母一片慈母心柔肠百结,“娘的眼睛又模糊了,也不知道能看你多久,来,快两个月没见你了。”   “上次那药不管用吗?”   “娘这眼睛是治不好了。也不算什么大事,上年纪的人都有这毛病。”年轻时候不当回事,熬夜做针线活织布,老了毛病全上来。赵母也认命,唯一遗憾的是小女儿找不回来了。   赵雍以为她不知道,可是哪能瞒得住呢。那个赵氏一族坟场多了个孤坟,她哪里不知道。但儿子不说,她也就装作不知道。把这戳破了,除了哭一场,引得所有人都伤心,都内疚又有什么用处。总归来说是她的罪孽,是她的无能导致的。要忏悔也是由她来。   赵雍上手摸了摸他娘的眼睛,在阳光下仔细查看只看到瞳孔里有些白点,其余什么也看不出来。   赵雍心疼娘亲,但对这眼疾也束手无策.张大夫说他治不了,城里的大夫他问过也找过,都说没用处,说年纪大了人都这样,视线模糊畏光偶尔有眩晕。赵雍想带母亲去禹城看看,母亲也不愿意出远门。赵雍再次劝她:“娘,秋收结束后问带你去一趟禹城,那边医馆多,有名的大夫也多。”   赵婶娘摇头,换了个话题“你明个走,今天陪你阿姐去一趟大集,瞅瞅那个人。”赵兰和赵丽婆娘娘家侄子被她压着见了一面,赵兰没多大反应但也没拒绝。赵婶娘知道她是有些想开了。她和赵兰明说了赵兰不具备独撑门户的能力,必须要找个依靠。她弟弟可以暂时护住她,却绝对护不住她一辈子。   赵雍没拒绝,点点头,又问了一下那个男人的情况,听到前头婆娘难产没了,就说:“那阿姐和他成了,还要生?”女人生娃是鬼门关,阿姐……   赵婶娘道:“养别人家孩子哪有自己的贴心。”她就是听了这人没孩子又老实,才逼着赵兰见的。也有鳏夫带娃的,但是后母难当。儿子是男子,哪懂得这其中的弯弯道道。   赵雍随口一道:“不见得,郡哥儿家的养的就很好。”路云和路拾的身世又不是秘密。   赵婶娘一顿,这孩子说话没两句就拐到郡哥儿身上来,她无声叹息:“你呢,你考完试可以去相看来吧?”   “娘,不是说好了暂时不提这事吗?我嘛,以后再说。总归……”说到这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起来,“总归我会找个合心意的。”   赵婶娘看见他这神色有一瞬间想挑明,但又忍住了,拍了他一下,“别和我打马虎眼,去,忙你的去。下午眼睛给我放亮点。”   “知道。”赵雍完成的很好,忙了一下午,和赵兰回来后,找到母亲说:“这人老实的有些怯弱。”俗称就是窝囊,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赵雍不太能看得上。赵雍和他说了半天,他就嗯嗯啊啊的胡乱应付着,很瑟缩的模样。但是看他那体格,又像是有一把好力气的。   赵婶娘却点头说可以。“你阿姐怕了那些自作主张的人来,这样很好,好拿捏。”怯弱点不要紧,不惹事,有亲戚帮衬着,赵兰也能过得自在些,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人老娘老爹都没了,就一个大姐和大哥早就分家过了。   赵兰和他过日子能压得住,再有赵雍在一边看着,日子也差不到哪里去。起码像钱二郎那样的事绝对不会发生了。还有一条,万一,她是说万一,她管不了,赵雍真的要和……郡哥儿……他们俩之间肯定是没有亲生孩子了。也许这个老实人愿意过继来一来成为赵家的孩子。   赵婶娘看了一眼儿子,见他已经在收拾东西,要连夜去镇子上,竟然是一刻都等不下去。她道:“不是说明个儿再走?”话一出口,她发觉有些酸意,赵婶娘心里一瞬间不是滋味,这还没娶上媳妇呢,就忘了娘来。   “读书不能耽搁。”赵雍说道,“过两日问再回来,给娘你拿眼药。”赵雍的话又让赵婶娘刚生出来的一点惆怅之心消失了。知道儿子口是心非,也不戳穿,失笑道:“行了,我做了干粮了来面条,你一起拿着去,还有郡哥儿喜欢的酱豆。”   “好嘞。”赵雍喜滋滋地搬东西,上了牛车,给母亲挥挥手,他走了一段路回头母亲还在那看着她。赵雍皱眉,又仔细想了这一圈他和母亲的谈话,总觉得母亲话里有话,但回忆起母亲的神色,却并没有发现什么。   赵雍出发的时候已经天黑了,赵兰回来后去割牛草了,回到家一看阿弟已经走了,她道:“怎么这么急?”   赵婶娘没回答,只招呼她来吃饭,顺便问她打算。赵兰想起今天的见面,没多大反应,不喜欢也不讨厌,那个男人比她小三岁,好像很喜欢她,见到她就脸红。那么大一个的男的又高又壮的脸却红通红的又黑,说话也小声。赵兰原本就喜欢高个子,可惜第一段婚姻,钱二郎还没她高,在家却吆五喝六的,吃喝嫖赌一应俱全。如今这个虽然长得高高大大,对她说话却轻声细语。   赵兰听母亲说了看法,也知道了弟弟的看法,知道这人还是挺表里如一的。脾气好,按照弟弟的话来说简直就是没脾气。她和母亲看法一样,没脾气她能接受的。   赵婶娘听她话音,又观她神色,知道她不反对,就说:“再处处,这次不急,我们慢慢看。”二婚男女没有头婚那样规矩严苛,他们又是乡下,多见几次,多处些时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兰没反驳。她女儿彤彤好几年来都没找回来,她心里虽然难过但也不禁做了最坏的打算了。母亲说得对,她不成亲就没办法要孩子,她是想要孩子的。可是一想到又要重新成亲,她心思就沉重起来,但母亲的话殷切在耳,将她重重敲醒。她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现在在娘家是靠着母亲和弟弟,要是弟弟成亲了,母亲去世来,她很难在家里找到合适的位置。现在在家里,地里的活她能干的也不多,每到农忙的时候弟弟会自己来然后再找两个短工。   再说,她想起这两次见得那个男人,男人家里有两三亩地,当初前头媳妇难产,媳妇当场就没了,孩子却但也断断续续地活了几个月,就是这人卖来田求医问药救的养着的。虽然最后孩子还是去了。但至少证明他不是没良心的人,是个疼孩子的人。不像钱家二郎能狠心卖了女儿。   那人老实善良有良心又疼孩子,赵兰对很看重。她的彤彤要是有个这样的爹,必然能过得好。而且赵兰和他说了想住娘家,他竟然也能接受。还说他那里还有一亩多地,平日里做短工,一个人也攒了二两银子,可以给得起彩礼,要是赵兰不愿意到他们村里住,可以卖了看能不能在下营村买。   赵兰就是听到这个条件最是动心的。在母亲问下,她点了点头。赵母见了心中一喜,浑浊的眼珠里都透出些喜色来。女儿这事一解决,她心头松快不少。   吃完饭,周娇和路云路拾就来了,一起做皮蛋。而赵雍回去后周郡还没睡,正在写字。听到院门声,开了门,惊讶道:“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赵雍嗯来一声,“怕你一人睡觉害怕。”   “去你的。”周郡没好气,帮他卸货,又把牛车卸下来,给牛喂草。刚想问赵雍怎么把牛车也给带来了。   赵雍主动说:“过两日我去城里一趟,给我娘买点眼药。你也和我一起去,夫子给我们介绍的那个张秀才已经回来做馆了。我们拿写得文章 给他瞧瞧。”学堂的夫子也有一两个有出息的同窗,这位张秀才就是其中一个,人家在城里学堂做馆当教习。打仗的时候张秀才回乡下去了,又摊上家里人去世,耽搁了许多时日才回来。   “牛车方便一些。”赵雍把酱豆拿到桌子上,问周郡晚上吃的什么。   “皮蛋粥。”周郡说道:“炉子上还有一些,温着呢,我给你盛一碗。”   已经是夏日了,皮蛋粥温热,周郡又拍了个黄瓜,淋了一点蒜蓉酱。“还是自家东西吃着爽利。”赵雍感慨道,吃完了,他把饭碗刷了刷,然后听到周郡说:“昨个碰到刚子哥来,说是他家五味居要加一百个皮蛋和进一批香叶酱,还问我烧仙草卖不卖给他们?”   “皮蛋和香叶酱可以给。烧仙草,咱们没时间做,家里人忙不过来了。”赵雍道:“先拒绝。”   仙人草他这次回家也找人去采摘收购来,可是家里人都忙,也没时间做。只好把原材料先攒着。他家今年多了两亩地,又要保证皮蛋的供应,赵兰和他娘是忙不过来的。周郡那边路云还在开垦两亩荒地连带种地,周娇上午上学下午回来要忙着鸡鸭和家里的事情。交给别人,他们不放心。这可是唯一一个秘方要着重保密的。   周郡点头,“我拒绝过了,问他们要不要烤鸭和卤鸭。他说问问。”皮蛋禹城那边已经有人做出来了,他家的也就胜在口感不错,因为改良来秘方加来几味草药,所以还能继续竞争。两人也计划过,皮蛋要真是不好卖了,后面的烤鸭卤肉要赶紧再仔细琢磨起来,想个办法推销出去。   “我明个抽空去五味居一趟,你别分心。”赵雍道:“还有一个月考试,你专心点。”   “现在外面都议论纷纷的,说置州有可能分给咱们豫章王,又说节度使要在置州屯兵画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确定。要是置州真的归于豫章王治下,咱这封家堡中间那条坍塌的路肯定要修起来。肯定需要好多人手。   省考说不定要多加一次。咱们入了县学,要是运气好,说不定也能参加省考。”缺人的时候标准会降低。置州和他们本来就挨着。赵王没了,肯定要有人治理的。朝廷想派人,也得问把他打下来的节度使和豫章王愿不愿意把这些让出去呢。   “子谦,你考试的时候可别紧张。这次题不会有多难得。要是考不上你也别难过,读书十几年一朝一夕不算什么。”赵雍絮絮叨叨起来,还没考试就听他念叨。离考试就剩一个月时间了,他唠叨越发多了。   “我不紧张。好了,别废话了。吃完了学习去。”周郡皱眉,心里吐槽,我们高中老师都没你唠叨。他对考试没那么紧张也没那么敬畏,从小到大考的多了。就算这次没考上,还有下次呗。要是对考试执拗,他高考完到现在也不知道高考分数,指不定都懊恼和沮丧多少次了。想想他还真是阔达。周郡见到蜡烛芯快燃烧完了,去拿一只新的来点上。继续写未写完的字。   赵雍失笑捏了他的手臂,“倒是嫌弃上我了。”他也稍微收拾一下,摆开了熟读来六遍《大学·上篇》。两人无声,心思都放在了各自的课业上。一直到亥时三刻,两人梳洗后才上了床塌。赵雍这回老老实实地不敢再做小动作。   “家里怎么样?”周郡这才有时间问,“娇娇瘦了没有?路拾在学堂里有没有被欺负?”   “没瘦,孩子们都很好。”赵雍道:“我已经按照你的安排和路嫂子说了,她过两日就去城里,我和赵礼说了,要他带路嫂子一起,跟着送货的一起去,然后我们也去找张秀才,正好和路嫂子能见一面,有事见面可以说。”   “路阳哥会跟着吧?”周郡问。端午周娇来的时候就说路嫂子已经打算去铺子了,是周郡担心她身体没好透,一直拖着。   前两天赵雍回去处理事情,周郡估摸着时间差不到了,就给路嫂子带了话交代了一些事情。前两天最好路阳哥也跟着,等路嫂子安顿好再离开。而周娇中途也会请几天假,一起帮路嫂子上手。   “跟着。”   “那就好。”周郡打了个哈欠。又问:“村里没什么事吧?磨坊还没建?”   “没,钱还没凑齐。郑村长说秋收后开工。”要他看秋收后也悬。   “磨磨蹭蹭的。”周郡嘟囔一句,“冬小麦该收了,没建好,又要去大姜村磨粉,图什么。”   “人多就是这样。”赵雍说了一句,人人都有小心思,不过这事郑村长没处理好,想要名声又不想多出力,换了他强制一些,或者压根不要别人,自己出钱找几个村民做好了,名声和名望都有了,而且别人一提起来就会说他大方。   “我们要是考上了,把剩下那部分钱出了好了。”周郡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困意袭来,说了一句:“干脆我们自己修一座好了,以后种油菜花和花生,榨油用。”这里明显有花生,只不过都是吃的,没有用在榨油上,还有大豆。油菜没有看到种子,但豫章 青州也许会有人种。   “嗯,睡吧,明天再说。”赵雍见他都闭上眼睛了,吹灭来蜡烛。屋子里暗下来,静谧无声。   周郡本来都要睡了,又突然坐起来,还把蜡烛点燃了,“有蚊子,我要抓住它。”在耳边嗡嗡叫的烦死了,还吸血。他在蚊帐里折腾起来,抓蚊子。夏日清凉,只穿一层薄薄的睡衣。   赵雍睡在外侧,烛火下入眼就是周郡裸露白肤,眼神幽深起来,手一捞,将周郡捞在怀里,哑声道:“我来。”   “那你倒是动啊?”周郡等他半天,见这人不动弹,不抓蚊子,眼神却盯着他,不禁催促起来。   赵雍眉目幽深,“先讨个赏。”   “赏你,唔……”不等周郡拒绝,赵雍已经吻了下来,辗转一番,感觉周郡身体软化下来,赵雍偷偷笑了,接着更加专心亲吻,深入。 第141章 路云   两人在城里先去拜见了张秀才后,出来已经是寅时了。天气还处于闷热中,地上湿漉漉的。午后下了一场暴雨,地面湿漉漉的。两人忙不停歇去了铺子。路嫂子就等在那呢。周娇也在,见到哥哥来,“哥哥,我们已经收拾好了。”   周娇是请了两天假的,她要带带路嫂子。不过她发现路嫂子不需要带,因为路嫂子才来半天不到就和隔壁铺子的一个大娘搭上了话。人家大娘还夸路嫂子怀里的孩子长得好。   周郡和赵雍转了一下,看着差不多了。周郡让赵雍去药铺,这里他来就行。赵雍嗯了一声,又和路嫂子说了两句话,就往药铺走。他还要给他娘买眼药。   周郡看到架子上已经摆满了,后面小房间他们没进去,问道:“还缺什么东西吗?”周娇说还差一个做饭的锅和炉子。因为炉子太贵了,周郡读书就把它拿到小院子里去了。家里有厨房,这边路嫂子要是在这里生活,吃饭用水的确成问题。用水可以买水来,但吃饭总不能一直出去吃或者做干粮,别说她还带个娃,在哺乳期的。   “我过两日把小院的炉子托人带过来。”   “不用了。”路嫂子听到了,赶紧过来打岔:“我用陶罐就行,郡哥儿你们读书紧要,可别费事把时间花在做饭上。再说这夏日天热,不用热水也行。我和隔壁齐婶子说了,她家卖果实蜜饯甜品的,一家人就住在铺子后院,有口井,用水可以找他们买。我自己也用不了多少。”   “这怎么行?”周郡想说要不再买一个,但是一想当初这个炉子在梨源当铺买二手的就要二两银子,新的更贵。他现在银钱的确不多,因为不知道考的怎么样,所以手里想留点钱。   “郡哥儿,别和嫂子逞能。”路嫂子道:“你读书不容易,别乱花钱。我等你路阳哥来给我垒个土灶,能用就行。”路嫂子坚持。周娇也点头说:“是啊,哥哥,再说就一个月你就考试了,等你读完书,把炉子再给拿过来用。”   周郡也就没纠结,把周娇拉过来,让她回去和路云路阳说,让他们烧制一个简单的能移动的土灶来,然后把财货劈成方块,再弄一点木炭来。周郡和路云一起烧过很多陶器,这种简单的土灶几块砖一垒就可以。路云会做的。等他读完书考完试把炉子拿过来就行。   周郡又把账本拿出来,和周娇一起挨个给路嫂子介绍货物价格和他们的广告词还有他们的赠品怎么送的。一直到天黑了,后面睡着的小家伙醒了,路嫂子抱着儿子哄起来。赵雍说一起去吃顿饭,然后他们就趁夜回去。   回去后开始改正张秀才给他们批复过的文章 ,又开始读书。期间,赵雍就回了一次把牛车送回和给母亲送药。之后就一直闭门读书。然后在即将考试的前一周,周娇和路云突然来了。   那天日头最厉害,周郡事先也没得到消息,见到她们俩气喘吁吁地在门口,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   两人进来,一头热汗,周娇道:“哥哥,别急,没事。只是王丫姐回来了,又走了。我们想去找她,把她留下来。”   周郡听到这,看了一眼路云,路云一直低着头,闷声不吭地站在那。赵雍出来给他们俩倒水喝,又端来一盆水让他们擦擦凉快凉快。   周娇一边洗脸一边说:“王丫姐受了伤,跟着周建哥回来了,然后人不知道的怎么就走了,周建哥找不到她了,来问我们,我们才知道的。”她看了一眼路云,说:“路云哥去山里砍柴回来看到王丫姐了,喊她也不理,很快上了一辆马车……”   路云道:“我没追上马车,她的脸……”   “周建哥说是战场上为救纪宁县主受了伤,这次回来是县主说要放他们卖身契。好像是在阿爷家吵了起来,然后王丫姐生气就走掉了。周建哥说王丫已经是自由身了,不知道她会去哪,急得不行。”然后路云哥就跟疯了一样地也不种了,就想去城里找人。   周娇没办法,拖着他来找两位哥哥想办法。因为具体情况她也不清楚。王丫姐以前和她说过她是喜欢周建哥的,周建帮了她很多,这次既然放籍成了自由身,应该会很顺利和周建哥成亲呀。怎么又会不欢而散独自离开呢。周建说王丫姐伤了脸和手,她也不知道伤的到底如何。她并没有见到真人,只是周建哥来她家问才知道这一切的。   路云闷声闷气地说:“王丫肯定受了委屈,她的脸都毁了,肯定是周建,这个混蛋。”以前哥哥和他说过他和王丫不可能,他也没想过有多少可能的,但是他不希望王丫过得不好。昨日他碰上王丫,喊她她也没有回头,飞快地上了一辆马车走了。路云就找到了周建,周建没有和他说什么,但是看他那神色,好像很难受愧疚的模样,然后第二天一大早就离开了,还和他们说要是有王丫消息要想办法通知他,说他现在就在柳府跟着他们家少爷。   周郡听了半天,也不知道这王丫和周建怎么了?问:“周建有没有说他也被放了籍?”   周娇摇头,“周建哥没提,说是王丫姐救了县主,才有这个赏赐。说县主对她很好,虽然不能在县主身边伺候了,可以去农庄上养老。但是王丫姐提了要求,拿回了自己的卖身契。周建哥只说了这些。”   “这样吧,路云你要是实在担心,你回去给路拾请上一天假,带他去柳府。你和路拾说,要他在府里问问管家。你别直接和管家说,你,算了,你去柳府之前,把路拾带我这一趟,我安排路拾说话。”路拾是个小人精,能听得懂很多话也会说话讨人喜欢。他人小又受柳工喜欢,问一些事别人也不会防备。   路云猛烈点头,又喃喃道:“哥,我没想怎么着,我害怕她做傻事。她也没什么亲人了。之前还告诉我消息,我……”   “我知道。”周郡见他支支吾吾不好意思的模样,想着这孩子情窦初开,也就这一个人。之前他说不可能那是因为王丫是县主身边的大丫鬟,不是自由身又身处富贵乡。但是王丫现在已经是自由身,又突然和周建闹掰,路云说不定有可能。王丫这姑娘是个有志气有能力有想法的好姑娘,又帮过他们。要去找一找。   “你找到她,她愿意来我们下营村,就来,没事的,可以住我们家。”   “是啊,王丫姐可以和我住。”周娇还记得逃荒路上他们一起找食物找水相互扶持的日子。王丫姐多好的人啊。   路云听到这话,眼睛亮起来,终于不再那么阴沉了,周郡知道他们应该是跑过来的,让周娇先去睡觉,又扒拉着路云训了一会儿,让他吃完饭就赶快回去,别耽误了路拾放学。周娇可以在这多休息一会儿,明天他把路拾带过来,让周娇也跟着去,周娇该去铺子上看看了。   路云奄奄的,被哥哥训得头都抬不起来,他也不敢顶嘴,只是道:“万一我找不到她怎么办?”   “你放心,王丫不是那种昏了头的姑娘,她是县主的人,没地方去也不会乱走的。肯定还在城里。”以前逃荒的时候王丫就很小心,这个姑娘有一股韧性,所以周郡听他毫不犹豫地离开周建,恐怕两人是有不可分割的矛盾了,也许是两人自身的,也许是来自家庭的,或者是周建还不是自由身。她既然愿意和周建来下营村一趟,肯定也是抱着某种希望的。   中午几个人吃了鸡蛋面,然后周郡就让路云回去。晚上,周娇睡在隔壁小床上,周郡心里还在想明天路拾去柳府,怎么交代他。赵雍道:“纪宁县主自打回来后也没听有什么消息。朝廷不奖赏他吗?”   “赏赐还没下来吧?”周郡道:“前段时间不还是听说豫章王快回来了,他一个藩王能在王都待那么久?这消息传得真慢。”要是有互联网,说不定一个小时前发生的大事,全国人民都知道了。   “明个儿打听打听。”他们这消息的确流通的慢,小镇子上也不爱谈论国事的。   “你今个把路云那小子训得他都不敢抬头,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的,奄奄的。”   “这小子有股傻气和执拗。”周郡道:“认准了不回头,我原想着读两年书,能让他多少变得圆润一点,但也没比以前好多少。”爱恨很明显,说话倒是懂得委婉了。比如他以前讨厌王虎媳妇,就直接开怼的,现在不会了,学会无视了。   赵雍笑着道:“你说他傻气。我看是你傻气。”路云这小子可不是傻气,而是把自己和家人看得重,虽然在一些事上执拗和斤斤计较,但赵雍却觉得有些可爱。周郡这人性子比较中庸,处事准则信奉吃些小亏是福气,有些事不计较也懒得去理论。比如周家村王家沟那些人有些占他便宜,说些酸气话,他都一笑不去计较也不太在乎。偶尔让些蝇头小利吃些亏,只要他们别闹大,他都装作不知道。收鸡蛋和鸭蛋的时候,有几家多多少少会占几个小便宜,以小冲大的,或者少放几个,或者来他家借用东西,拿些生姜和大蒜,这些他都不太在乎。比如周立那边,学习资料只要他有的能给出去的他都给了。   赵雍不是这样的人,他可以让利,但是下次在合作的时候总想着找补回来。而且他还记仇。现在他能用得上赵礼,但是他永远记得赵礼引诱他爹去赌,心里头就有个疙瘩。他一开始和周郡合作,就是知道以后他们俩就算生意做大了,周郡也不会偷奸耍滑落井下石的。没想到最后他的感情变质了,现在更舍不得让周郡吃亏了。   赵雍想着心事,昏昏欲睡的,见周郡还是愁眉不展的,他道:“别想了。不会有事的。”他也知道王丫那姑娘,定然是心智坚定的,不会自寻短见。   “过几天就考试了,你可别分心。”赵雍再次嘱咐道。周郡见他又唠叨起来了,赶紧翻了个身,“好了,我不想了,这就睡。”他自觉该复习的都复习了,但是除了算术和法令学的不错,文才和实策和及就一般般。抓大放小,后面再把策论做一做,拟几个题目写几篇。文才那几本书切韵再多翻翻,成不成的,尽人事听天命了。县学就是小升初,他就不信他连初中都考不上。 第142章 考试   看着路云带着路拾和周娇上了牛车,三人往城里去了。周郡和赵雍回小院读书,周郡总是静不下心来,心里琢磨着还不如自己跟着去一趟。这三个孩子能行吗?他读书读着就走神了。   赵雍见了,脸色一沉,将周郡面前的书本拿开,拿水研磨,让他先练一会儿字,这是写大字,不写小字。   周郡没反驳,专心致志地写了一个时辰的大字,手腕酸软,然而心也安静下来了。又拿起了看了一半的书,全神贯注起来。然而到了孩子们该回来的时间,还没有看到孩子的影子。周郡就再也看不进去书了。眼看天色都黑了,夏日昼长夜短,晚霞映天的时候周郡出了院子来到镇子大路上等着。   等了有小半个时辰,看到路云他们身影了。周郡赶紧跑过去,路云垂头丧气,路拾昏昏欲睡。周娇小声和他说了结果。   他们见到了王丫姐,但是王丫姐不愿意和他们回来。周娇和王丫交好,特地去找她。王丫和周娇说了一些情况和她以后的打算。原来情况是这样的。纪宁县主她祖上有封将军血统,从小就爱好文武,曾外祖父赫赫威名外祖父也是有名的将军。   纪宁县主不是一般的女子,和豫章王有故交,在战事开始时候就曾经和节度使谈论过几次排兵布阵的方案。后来战事一起,她就跟着一起上了前线。纪宁县主走之前也问了身边的丫鬟有没有愿意跟着的,王丫就跟着了。   纪宁县主在军营里也是大放异彩,有好几次她的计谋打破了赵王世子的布置,赵王世子派探子刺探消息,被她识破,几个探子走投无路奋力一搏。她以自身为诱饵,危及之下受了伤,然后她身边的丫鬟奋力护主,其中一个丫鬟当场生亡。   而王丫替纪宁县主挡了一刀,那刀从她半边脸划下,割掉了她半个手掌。但幸而救援及时,侥幸捡了一条命回来。一条命还在,但身子和容貌却是垮了。纪宁县主当即安排她在后方休养,后来战事结束也把她接了回来。她毁了容貌和手掌不可能在县主身边伺候了。   县主就问她想要什么,她说想要自由身,县主应了。县主还安排她要去庄子上养老,她没有接受。她一直喜欢周建,就去找了周建,问他愿不愿意和她在一起,她可以去求县主将他的卖身契也拿回来,一起找个地方种地。周建说要先回去问一下爹娘。   王丫就知道他躲闪了,两人最终还是回来了。可是周建说娶她,小周氏不太愿意。她容貌毁了,手掌残缺,以前也遭受过一些侮辱,她觉得没有什么,周建都知道的,也说过不嫌弃她。可是最后还是躲闪。强扭的瓜不甜,她也不愿意强迫,或者仗着之前的感情说什么,就离开了。可是周建大概害怕她自残,捉急忙活的找她。   王丫和周建相谈过一次,周建告诉她,他不太想去种地了,种地太苦了。他现在在柳三少爷这里,吃喝不愁,跟着少爷伺候少爷读书游玩,少爷为人温柔敦厚又才华横溢,待下人也平易近人,在府里生活很好。每每走出去跟着少爷应酬,别人也高看一眼,这是他在乡下种地从来没有过得。每月都有月钱拿,有好东西吃,有好玩的地方跟着少爷也能去,等到老了,府里也不会亏待他们这些老人。   周建还说他知道家里是什么情况,全家一起省吃俭用供大哥读书,他这次回去他娘还穿着几年前的补丁衣服,小妹鼻涕潦草的,周明就比他大两岁,现在已经是黝黑粗矿了,更别提父亲和爷爷老的都不成样子了。他不想这样面朝黄土背朝天,以后他的孩子也是这样。   人各有志,不能勉强。王丫是不愿意一辈子伺候人。虽说她得县主喜爱,贴身丫鬟走出去也是高人一等,吃喝穿戴比一般百姓好很多。但那又怎样,她仍旧是个丫鬟。她不愿意,她想有个家,有自己的孩子,孩子长大后不用学会事事看人眼色,揣摩主人喜怒,主人发怒的时候害怕的战战兢兢,夜里都睡得不安稳。   逃荒的时候爹没了,后来娘护着她也没了,周建和她相依为命,她就觉得一定要和周建在一起。以后两人要是命大,能够结合,生儿育女,她一定要好几个孩子,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后来做人奴隶那是命大也是幸运,王丫也能接受,但她心底最想要的还是能够恢复自由身。现在得到了自由身却没了周建。不过没关系,她能过得好,她会给自己找个合适的家人,养几个可心的儿女。   王丫还和周娇说了许多。周娇就说起了路云。王丫一愣,说她从来没想过路云,也不知道路云有这心思。不过她说她不想耽误路云,她才和周建说清楚,现在周家都知道她了。要是又跟着路云回去算怎么回事。所以她就不愿意跟着他们回去。   路云见到王丫面,脸红又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周娇看着可惜。后来王丫说她想先去县主的庄子上养一会儿。她身体还没好透,接着给周娇看了看她被削掉的半个手掌,右手五个手指头只剩一个大母手指头是完好的,其余都整根削掉了。   周娇说到这的时候,眼眶红了,“我看到王丫的伤口,吓了一跳。王丫姐却劝我说,没事的,她命大。这手也就是做事慢一点,针线活和写字等细致的活肯定是没法做了,其他不耽搁。”王丫姐不在乎,周娇心疼的很。王丫姐的右半边脸一道长长的宽宽的刀疤,伤口长好了可是印子却是永远下不去了。   得知这一切,周郡和赵雍叹息不已。既然她不愿意来下营村,也不能勉强,周郡看了路云,路云没说话,打了井水去默默喂牛喝水。   “还没吃饭吧,先喝点糖水,我去买几个饼子打点凉糕来。”赵雍熬了一锅绿豆汤,几人配着吃。天晚了,周郡就让三个孩子在小院休息,明个儿再回村。   晚上,周娇和周郡路拾睡大床,赵雍带着路云去睡另一屋子的小床。路拾因为路上睡了,倒是不怎么困,挨着周郡和哥哥说学堂里的趣事。周郡也问一问他现在的学业,问学校里有没有玩得好的朋友,有没有人欺负他。路拾瘪瘪嘴,“他们嫌弃我小,都不和我玩,但是他们会抄我作业。”   “他们的确比你大,没事的,等哥哥考上了县学,也给你转到城里学堂去读。”不过这肯定要一两年后了。现在那个夫子还是能交给路拾许多的。转到城里,恐怕要等他和赵雍读完,在城里能安顿下来,那个时候可能会去柳府读书。那个时候他可以白日去柳府读书,晚上回家自住,也不会有寄人篱下之感。   接着路拾也说了今天在柳府的情况,说那个毛毛不好好读书,柳爷爷很生气又再次说让他暑期来这里玩,住一段时间。“哦,哥哥,我想起来了。”路拾一下子跑到床下,把他穿的衣服扒拉几下,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纸来,“这是柳爷爷让我给你的,说是对你有用。”   “我差点忘了。”他心有余悸地拍拍自己的小胸膛,“幸亏我想起来了。这是考试能用得上的。哥哥可要好好看看的。”   周郡爬起来点燃蜡烛,看了那两张纸,是几个议题,关于时政方面的,还有两道《孟子·上》的两句话。周郡琢磨着应该是策论的题目。他心中噗噗跳,该不会柳工对他透题吧。   但路拾又说:“柳爷爷说这是他自己写得,说我还没学到这,不然让我也学着写。”周郡就仔细问了当时的情况,路拾说了。周郡心里有数了,这是柳工自己猜测的策论题目。以柳工的操守不会这样。周郡想着这应该是考试重点范围。《孟子·上》明日一定要多看几遍。还有这三个议题,明天和赵雍一起尝试着写几篇。   “哥哥,你考试那天我能请假去等你吗?”   “不用了。你在学堂好好,等我考完,你还有十余天就该放暑假了,哥哥带你好好玩玩,我们一起去摘樱桃去。”曲平山的樱桃还等着他们呢。   周娇还在想王丫的事情,听到这也不禁打起精神来,说道:“哥哥,这次我也要跟着去。”   “好,我们一起去。”   周娇点头,“放假了我就去看铺子,换路嫂子回来和路阳哥多待段时间。”接着和周郡说了一下铺子的情况,周娇门清,说她和路嫂子说了,过两天再去给他们补一批货物。还说前段日子他们去山里摘香叶了,然后大顺媳妇也跟着去了,看到他们摘香叶,也跟着一起摘。但她不知道这能做什么,以为是某种药物。   周娇说:“她来问我,我才不想告诉她呢。她的语气一点都不好,我凭什么要告诉她啊。我就说我是喂大鹅的。她气得不行,然后王虎婶子又来问我,我也没说实话。”   周娇小声对周郡说:“反正我就是不告诉她们,我又不欠她们的。”   周郡伸长手臂摸摸她的头,“嗯,娇娇做得对。”周娇这性子已经能很好的处理掉那些恶意和她不喜欢的事情了。要是以前遇到这,她虽然拒绝了,但可能心底还会有些内疚和不安。 第二天一大早,赵雍买了包子回来,让三个孩子拿着路上吃,赶紧让他们回村了,别误了周娇和孩子上学。周郡则又把路云拉到一边,好生说了许多话,路云说知道了,他不会胡思乱想的。三人走后,周郡把柳工那两页纸拿出来和赵雍一起讨论起来。   五日后,周郡和赵雍来到了吉县,准备考试。这回两人没省钱,直接要了一间上房,他们也遇到了别的考生。赵雍去打听了一下,有将近一百多个考生要考。而县学录取名额听说是前二十五名,这压力还挺大的。周立还没来,应该是下午到的。他们先去看了考场,就是原本的县学,真的好破,但这几年柳工回来后翻修了一些建筑,从外面看也好看多了。   看了考场又去铺子转悠了一下,路嫂子正在和人讨价还价,那人买的东西挺多的,要路嫂子送块姜。路嫂子的儿子路七生被她用布包裹住背在后背,一边手脚麻利地收钱,一边把一块生姜掰了一半给客人。见到周郡他们笑了一下,示意他们等着,又飞快地给另一位客人称分量算钱收铜板。   周郡把炉子给放进去,又把他们用着剩下来的木块和木炭也带了过来,找了个地方放着。他们用不着了,路嫂子这边正好需要。路嫂子空闲下来,“小屋内有水,我给你们倒。”   “不用了,我俩转转,待会儿还要回客栈温书。”他们和路嫂子说了一会话,看着铺子东西快卖光了,周郡道:“嫂子,这没啥东西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休息,路阳哥一人在家。”   “我正寻思着把这坛子咸菜和酱料卖了,就回去。明个差不多了。”   赵雍看了看那坛子已经见底了,笑着说:“嫂子别等了,今儿就回去好了。我们来的时候是搭乘的牛车,和那人说好了,现在正好有空,你就搭着牛车回去。我们现在刚好有空,一起收拾收拾,这些空篮子空坛子和筐还有一些杂物都要带回去,该洗的洗,该刷的刷,该换的换。我姐和我娘那边已经备好了,你去说一声就行。”   这么多的东西,路嫂子明天要自己打理,也要好长一段时间,很累。他们现在在这,不如一下子做好了,也省事,也好让路嫂子早些回家。还有一条,周家人现在还不知道周郡有铺子,周立来考试,万一碰上了看见了也不好说。赵雍想的多,就收拾起来。   周郡也收拾起来,三人很快就收拾好了,把东西搬上牛车,周郡付了车费后,关了铺子,两人回到客栈了。大热天的也累的一头汗,他们去找周立,周郡要把柳工给的那两张纸上的东西抄给周立,还有一晚上的时间,周立也能有时间寻思琢磨琢磨。 第二天两人进了考场,考两天。两天后两人出了考场,周郡感觉跟在旱厕里闷了一天怎样,闷热又浑浊。他快要喘不过气来,要憋死了。考场条件真的好差。   “先回去冲个凉水澡,脏死了。”周郡扯着赵雍,赵雍还想问他考的如何,见他这样干脆闭嘴。一番收拾后,周郡终于感觉清爽起来。两人又吃了满满一大碗酸汤鱼肠面,才有空来讨论考试情况。   客栈里有七八个学子,也在吃饭,但他们讨论的却不是考试情况和试题答案。而是关于朝廷一系列的政令还有天下第一古怪稀奇事——西南节度使要和豫章王合籍成婚!   周郡和赵雍对视一眼,也凑过去仔细听。他们考了两天试,难道出来后已经变天了。原先只有几个书生在谈论着。估摸着之前已经谈论过很多次了,但是他们提起了,客栈里有人坐着又议论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七嘴八舌的,有的还挤眉弄眼的,怪形怪状的似乎在说什么私密话一样,窃窃私语。   周郡听了半响,大概明白了一些事情。原来在他们考试那天,京城的消息传来了。县衙张榜公式说他们吉县已经并入置州了,而置州已经被朝廷赐给豫章王,成了豫章王的封地。如今豫章王势力扩大了近四分之一,两郡三州三十四县都是他的了。说是豫章王马上要回封地了。   朝廷对节度使宋麒麟封赏也下来了,加封太子太保,位列三孤之一,又封镇国侯,赐丹书铁卷。还有对纪宁县主的封赏,说是护国有功,赐置州下属吉县和澧县为其封地,封地内官田赋税为其俸禄,并赐封号纪宁,着封郡主,为纪宁郡主。接着还有很多有功之人的赏赐。   周郡听到这已经震惊不已了,这么说来他们吉县成了纪宁郡主的地盘了?不过不对,赵雍摇头说不是,说纪宁郡主只是拿俸禄和赋税,对这两县并没有人事任命和治理权。仍旧属于豫章王管辖。   周郡哦哦点头,接着听到了更大的消息。他们又说到了豫章王和节度使的合籍成婚。听说先前小皇帝说宋麒麟劳苦功高,要给他赐婚,节度使宋麒麟当场拒绝来。据说皇帝和摄政王脸色不好看,以为他是不满赐婚对象。然后没几天小皇帝又说豫章王王叔坐镇后方,掌管内勤也是功臣一个,豫章王妃去世多年,王叔无人照料,要给豫章王赐婚,王妃为小皇后的表妹。这本来是好事,但西南节度使宋麒麟当场变脸,群臣不知所措,小皇帝恼怒异常,连下多道圣旨要将皇后表妹送往豫章 ,这致使节度使御前拔刀。   节度使这一下就把小皇帝吓得好几天没上朝。就在朝臣摸不着头脑搞不懂为什么豫章王成亲,节度使要这么生气的时候,宋麒麟直接上书要求与豫章王合籍成亲,聘礼就是他打下来的赵王的两郡三州。   这可谓平地一声雷,把所有人炸的不知所措。气的小皇帝和摄政王面色铁青,欲杀之而后快。西南节度使宋麒麟这一请求可谓石破天惊。据说当天听到的文武百官都跟傻了眼一样,怀疑自己没睡醒。   但摄政王大怒,下令将节度使下了诏谕。然而节度使带了五万兵马在京城外,虎视眈眈。就算下了诏狱,又不敢杀他,一旦动手,军营哗变。于是一切就这样僵持下来。后来文武百官赶紧说和,十万火急求着豫章王进京。豫章王来后,不知道和摄政王说了什么,摄政王暂退一步,放节度使出了诏狱。   然后在半个月后的大朝会上,宋麒麟再次上书要求合婚。这回众人面面相觑,小皇帝和摄政王一言不发,豫章王却破天荒的开口了。他答应了。   豫章王答应后,朝廷将置州划给他,其后的赵王封地全归朝廷所有。但此时,节度使的兵马已经扩充到了十一万之数,朝廷答应将赵王治下三年的赋税给节度使用于练兵。之后节度使将京城外的五万驻兵退至三百里外。一个王爷一个侯爷合籍成婚亘古未有,石破天惊。就有传言是摄政王仗着同胞兄弟之情迫的豫章王同意。但又有传言说是两人合谋,想图谋天下。   但又有人反驳,说两人合籍成婚了,现在两人均未有子嗣,摄政王和小皇帝此举就是为了断其后路。将置州割舍后,他们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反正两人没有子嗣,更加不会谋反了。当然也有人鼓吹真爱。说早就看出这苗头了。早前两人来往密切,现在昭告天下,不知道婚礼会有多盛大。说不定他们这还能减免赋税呢。   听到这里,赵雍和周郡两人已经目瞪口呆了。这还能这么玩,人家大人物就是大人物。这消息震得他们久久说不出话来。赵雍心里想,他回去就要和母亲坦白。周郡心里想,人家真的好有本事,活的这么肆意。   两人对视一眼,又听了许多消息,回到房间还默默消化着。一直到第二天中午两人才找到周立,三人对了下答案。周立喜气洋洋的,说感觉不错,说最后那一道时政题就是周郡给的那几个范围题目之间的一个,说他准备了,这次肯定稳了。然后问他们要不要回家去,两人说要在等一会儿。周郡要去一趟柳府,好好答谢一下柳工。   从柳工府里出来后天已经黑了,两人也就没回去,而是去了铺子后面的小屋里睡了。睡觉前赵雍道:“考试结果下个月才出来,秋收快了。我们也别去远的地方,就在附近山里转转。”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带上路拾。”   “这是自然。”周郡点头,“我们回去收拾收拾就出发,让周娇也跟着。”这四个月他封闭读书,都读傻了都。也想去山里转悠转悠。周郡想着今天问管家纪宁郡主的事,管家说了郡主已经回禹城了,那个丫鬟他并不知道在哪。现在郡主的封地在吉县和澧县,以后应该会长时间住在这里吧。听管家说已经在某处修建别院了,那么王丫他们以后还能见到。   赵雍没说话却是在想回家后如何和母亲说,他已经考完试了,又听到了豫章王这样的事情,觉得不想再偷偷摸摸了。两人自觉考得不错,县学一旦考上就要入馆读书,要两到三年。这期间两人肯定要在城里的,回家次数不多,家里要处理好的。   还有他买的那个小店面,现在正式出手的好时机。赵雍决定明天去看看。 第143章 回村   “啊,还是自己家舒服啊。”周郡舒服地躺在自己屋里,凉席已经被周娇擦得干干净净的,窗户开的大大的,院子里果树上有知了再叫,但是枣子也已经成熟了。   路云在院子里砍柴,周娇已经放学回来了,路拾还在学堂。   “哥,中午想吃什么?”周娇在窗户外面问。   “面疙瘩吧,多放几个鸡蛋。”   “行。”周娇先端出一块一大盆锅巴来,“我昨晚蒸的。哥哥先吃一点。”哥哥起得晚,也没吃早饭。锅巴香喷喷的,垫垫肚子最合适。   周郡起来了,打水漱口洗脸,去看建磨坊那块地还在空着,又去地里转了一圈,看到他们种下的农作物快要成熟了,而其他人种的旱稻已经颗粒饱满黄橙橙的了,回来问路云,“你觉得还有几天能收割?”   “半个月左右。”   周郡若有所思,“那咱的地开垦了多少?”   “还没一半。”路云有些不好意思,周郡拍拍他脑袋,“你低头干什么,你是不是整天都在地里,瞧瞧你这黑漆漆的模样。我找几个人帮忙,咱们也能弄得快一点。”周娇和路嫂子已经算完上个月他们的铺子的收入了,扣除成本收益有二两三钱银子,这些钱可以找很多人帮忙,把他们的荒地全部开垦出来。加上两头牛,能在秋收前完成,这还能赶上种上一批晚稻。接着下一批几个饭馆的皮蛋该送过去了,这半个月也不会轻松。   周郡心里琢磨了一会儿,赵雍就过来了,把他那边的皮蛋账目和数量还有要收的鸡蛋成本也给算出来了。“这两天我们把这个收齐,铺子里暂时先关几天,先把这皮蛋做出来送出去。”   “烧仙草这两天该做了。”周娇也说。   “分工吧。”周娇和路嫂子他们收鸡蛋记账,赵婶娘赵兰做皮蛋,这边周郡和赵雍做烧仙草并做各种酱料,路云去忙地里活计。周郡先拿出八百文钱来找了村里的五个人帮忙开垦荒地。现在秋收还没开始,大家还有空闲,也乐意做事。   大家都忙碌起来。一直到十天后,所有事情才做好,不过地里的活还是没弄完。这边生意上的事情忙好了,把下一批的货物也都准备好了。路云把烧仙草送到悦来客酒楼,他们几个人下地干活。路云现在可积极了,只要有送城里或者禹城送货的他都要跟着去。周郡心里知道他是想看能不能见到王丫,也不去拆穿,就依他。   原本两人还想去曲平山转悠,现在看来是没时间了,该收货了。两人都晒黑不少,也没闲着。这回晚上,路拾从赵雍家回来悄悄和周郡说:“哥哥,赵婶娘打了赵雍哥,好生气。我不敢进去了。”   周郡心中一突,赵雍不会和赵婶娘坦白说明了吧?周郡猜测是对的。这边赵雍跪在赵婶娘面前,把情况说了,说他要和周郡在一起。   赵婶娘眼前一黑,靠着床喘息不已,她低声呵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   “你想好后果了吗?”赵婶娘原想着循序渐进的改变他的心意,所以她一直忍耐不发作,然而刚才他在屋里休息,赵婶娘和他说了他已经考完试了,可以去见见杨婆子介绍的那个姑娘了。儿子就再也憋不住和她挑明了。   赵雍偷偷看母亲脸色,见她靠着墙很难受的模样,言辞尽量委婉但又很坚持,“能有什么后果。我们又不是要昭告天下,在村里活不下去,我们就在城里住。娘,我是不想让你为我操心,日日想着给我娶媳妇成亲。也别耽误别家姑娘。你说要孩子,要传宗接代……”赵雍说到这,嗤笑一声,语气明显变得不屑,“我觉得这个传宗接代没有必要。我也不觉得我爹这个血脉和姓氏有往下传的必要。”他那赌鬼爹是什么有名望的人吗,能光宗耀祖吗?姓氏有什么重要呢,都不如他活的高兴重要。   “你既然都想明白了,我能说什么呢。”赵婶娘一瞬间有些心灰意冷,呼吸也急促起来。赵雍怕母亲有个好歹,起身想去看看她,又被呵斥道:“跪下。对着祖宗排位你好好想想。”   赵雍语气一瞬间苦涩起来,“娘,你想让儿子怎么做?按照你的要求娶妻生子,儿子就能开心就能幸福了?我不想像你和我爹一样。勉强过日子,对那个姑娘和我都不公平。”母亲以前什么日子,他爹没染上赌之前,日子还能过,可是他们俩也是每日吵着过。母亲总是心口疼头疼,夜里偷偷哭。白日里还要装作无事发生一样,他奶奶也不会疼人,可着劲的欺负母亲,也就是他出生后好了一些。后来家败了,赌鬼爹死了。母亲才安顿下来,虽然穷,但起码不会被气的胸口疼头疼整日睡不着觉了。   赵母脸色变了,赵雍继续道:“我和郡哥儿在一起,我很开心。你要是担心我老了没人照顾,那您的担心可就多余了。郡哥儿有路拾,路拾和周娇是他一手带大的,我也当他们是小辈,以他们的品性恐怕不会不管我们。要是实在不行,我还可以过继。我离干不动了,还有三十年,难道我不会给自己找好后路吗?”   “还有,你也别埋怨郡哥儿,是我求着他的,他是被我带进这条路的。你儿子一点一点的引诱他,才使得他答应我。这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娘……”他屈身跪着朝前移了几步,到了床前,手放在了赵婶娘的膝盖处,“娘,你就依了我。我们在村里会小心的,不会被别人发觉。我读书他也读书,我们在一起有何不好的。我和您坦白,只是不想瞒着你,也不想再骗您了。”   赵婶娘看着把头埋在自己膝上的儿子,心里各种念头翻滚,她缓缓道:“即使我以死相逼,你也不改吗?”   赵雍脸色一变,咬牙声音发抖道:“娘,你不会的。您不会这样为难儿子的。我……”他眼眶发红,眼睛充血,声音害怕起来,“是不是,娘,你不会这样逼我的“对不对?娘,你要打要骂都可以,千万别拿您身体来,我害怕。”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赵婶娘,满脸痛苦,神色紧绷,全身都僵硬起来。   最后赵婶娘败下阵来,在儿子面前,母亲总是心软的。赵婶娘无奈叹息,摸了摸儿子的头发,”你先出去,让娘自己想想。“   赵雍害怕母亲想不开,他不想走,赵婶娘呵斥道:“出去。”赵雍出去了,碰巧姐姐从外面回来,手里是洗好的菜,赵雍低声道:“阿姐,我惹娘生气了,你去劝劝娘。”   赵兰进了厨房把菜放好,就进了里屋,见她娘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眼眶通红,两眼睁着。赵兰吓了一跳,赶紧到了一杯水来,“娘,先喝两口水,阿弟那边可以慢慢说。”她扶着赵婶娘起身,给她喂水,问:“阿弟很担心,他是做了什么事?娘,你生这么大的气?”   赵母瞥女儿一眼,女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还不能告诉她。赵婶娘喝了水,慢慢道:“你弟弟不愿意去相看。我说他两句,他还不乐意。”   赵兰听到这,笑起来,“娘,你不是说不急吗?阿弟考试结果还没出来,要是考得好,咱能找到更好的。他不去就不去吧。这几天也没闲着,想来是犯懒了。”   赵婶娘嗯了一声,说自己累了,想睡一会儿。赵兰出来看到弟弟站在门外那焦急模样,她心下好笑:“没事的,娘说她累了,想睡一会儿,别担心。咱娘很快就会消气的。”   赵雍心下更苦涩,也没办法和姐姐说清楚,闷闷地点了点头,让姐姐多进屋看看娘。这回他娘肯定是伤了心了。接下来两三天内赵婶娘没和赵雍说一句话。赵雍心下更难过,但也微微透出一些渴望来,他娘不和他说话,就代表他娘真正地听进去了他的话,在思考可能性。   夜里赵雍偷偷去了周郡那,周郡一看他神色,就知道他说了,又羞又恼还心疼,说赵雍鲁莽,又问赵婶娘怎么样,可别气坏了身子。赵婶娘就算再阔达,也没想过要找一个男儿媳妇。周郡原本想着就这样拖着,拖到拖不下去了再说。然而赵雍……唉,事已至此,要快想个办法解决。   赵雍让他不要来掺和,这边他自己来处理。本来就是他应该处理好的事情,把周郡牵扯进来,万一母亲想不开,说了难听的话,周郡受不了,他也会很难受。周郡想和赵雍一起和赵婶娘谈谈,赵雍拒绝了,说暂时不要。等他再和母亲缓和缓和。还没等赵雍找到缓和机会,就要割稻了,一场雨停了后,接着全村人都忙起来,热火朝天的在地里忙活,连饭都顾不得吃了。   这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刚想闲一会儿就乌云密布,要下雨似得,所以一天也不能耽搁也不敢停下来,抢收最要紧。但是每天晚上路拾和周娇还是照常去赵婶娘家,也不见有异常。周郡在地里干活的时候也碰到过赵婶娘,婶娘还是对他笑,态度很平常。但是周郡一想说什么,婶娘她就岔开了。周郡就知道还不是时候。唉,好难,见家长好难。   赵雍比他更难,但他有信心磨得母亲松口。半个月后秋收结束,赵雍再一次找到机会和母亲谈话。期间他说到了豫章王和西南节度使的事情,把母亲惊讶的目瞪口呆,怀疑是她编出来骗人的。赵雍叹息,村里消息闭塞,母亲在家也不出去和人唠嗑,这等八卦她的确不知,但赵兰应该知道。   于是赵雍就说:“母亲不信,可以问姐姐,村里这事都传遍了。人家那么大一个王爷和侯爷都可以这样,我和周郡怎么不可以呢。人家家大业大全天下的人都认识,人家也没孩子,现在许多人都在议论,人家也不怕,听说王府还准备大婚宴请客人。”   赵母傻眼了,但见儿子说的信誓旦旦的,她疑惑道:“那么大一个王爷,也这样?皇帝同意,祖宗也同意?”   赵雍细细和母亲解释,当然他不会说是朝廷巴不得呢。反正豫章王和节度使在一起,豫章王肯定不会谋反,而且也不会有子嗣,不会威胁朝廷。他就说两人是真爱,冲破阻力在一起,怎么的怎么的。虽然具体内情他也不太清楚,不过他会挑对自己有利的一方面来说,还少不了一翻添油加醋的加深赵婶娘对这件事的接受度和信任度。   说完了后又开始说自己和周郡的事情。赵婶娘哪里不知道儿子的小心思,不过她仍旧没松口。赵雍头枕在赵母膝上,“娘,你就别折磨儿子了。儿子已经好久不敢去找郡哥儿了。”   赵母脸色一沉,“合着,你还埋怨上我了。”   “儿子不敢。”赵雍小心说着,“可是娘,我真的很想你同意,你不要晾着我了,我夜里都睡不着,干活也想着,还害怕您伤心,坏了身体。儿子还没让你享福,是儿子不孝了。”   “郡哥儿是好孩子,我不忍心说他。你这个孽障,害了人家。”赵婶娘说着拍了一下赵雍的头:“你当你想心里好受,能睡得着,你这个孽障,你选了这条路,死不悔改。娘能耐你何?”   赵雍听到这里,心中一喜,母亲的话表露出他已经妥协了,他安耐住喜色,继续趴在母亲膝上,“娘别这样说,不管我如何,都是你的儿子。都是儿子不好,儿子错了,以后再也不惹娘不高兴了。”接着又说了许多孝顺的话,又说了他以后的想法,怎么读书,怎么做生意,怎么考学,如何在一起,听着很有计划的样子。   赵婶娘见儿子计划的头头是道,心中不住的叹息,面上却不表示出来。这些日子儿子不好受,她是能见到的,往常生动稳重的儿子,这些日子除了闷头干活就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而且也不敢去找郡哥儿,夜里她起夜几次在窗户下也听到儿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有一次还听到他偷偷在哭。疼在儿身,痛在娘心。赵雍神色奄奄的,吃也吃不多,短短十几日瘦了一大圈,赵兰以为是秋收忙碌导致的,说过后要给她好好补补。只有赵婶娘知道,这是伤了心了。   她想了十几日也想明白了,如今听到赵雍说的什么王爷和侯爷的事情,更加想明白了。她管不了了,也不忍心逼迫自己儿子,又见他计划的头头是道,所幸随他心意吧。儿孙自有儿孙福,她是希望儿子幸福的。于是赵婶娘妥协道:“这事我知道了,你先别告诉你姐姐。我会找个时机和她说的。郡哥儿也难得,这些日子你们都累坏了。找个日子让他带着几个娃娃来,我们好好吃一顿。”   赵雍一听,起身抱住母亲,“娘,你真好。” 第144章 同意   “来,郡哥儿,多吃点,瞧你瘦的。”赵婶娘说道,给周郡夹菜。又看了一眼周娇:“娇娇,这个汤多喝点,去火。”   周郡一直提着的心放下来。来之前赵雍虽然和他说过一切都搞定了,但他仍旧忐忑。如今来一看,赵婶娘待他一如既往,没有冷脸,也没有特别热情。周郡喜欢这样的,也没提到别的,只是在饭后说了几句,“还有几日考试结果出来,雍哥儿说你们要去山里转转。”   周娇这回出声了,“是啊,婶娘。我也跟着哥哥们一起去,我回来给您摘好多樱桃回来。”   路拾也举手:“是的,我也会找好多肉好多宝贝回来!”   路云道:“我留下看家。”   吃完饭,赵兰周娇他们收拾碗筷,赵婶娘把周郡和赵雍叫进了里屋。   赵雍在身后捏了捏周郡的手,周郡甩开了,赵雍小声道:“你别紧张。”   赵婶娘坐在那半响没开口,赵雍喊了一声:“娘。”   赵婶娘似乎回过神来,“瞧我,你们俩孩子过来。”她一手拉着一个,将他们俩的手合握在一起,“话我也不多说了,你们都明白。以后的日子要靠你们俩好好过。”她目光里有笑,“你们都是好孩子,娘也没什么能给你们的。”   她放开两人的手,往床里面找了找拿出两套衣服来,“这是早先做好的,原本想着你们考中了,给你们祝贺穿得。现在你们提前拿去吧。”   周郡拿过衣服,声音尽量平静,但紧绷的声线里还是泄露了他的感情,“谢谢婶娘。”   赵雍就明显多了,抱住他亲娘,“娘,你真好。”   “你这孩子。”赵婶娘一笑,朝周郡招手,“郡哥儿也过来,让婶娘抱一下。”赵婶娘放开赵雍,抱了抱周郡,“你们都要好好的。好了,你们去忙吧。”   从里屋出来,两人心潮澎湃,但又默默无言,周郡感慨,赵雍真是有个好母亲。宽容阔达又一片慈母心。赵雍靠过来,“以后我就能光明正大睡你屋了。”   周郡想翻个白眼给他,然而嘴角却不自觉地勾起笑容来,赵母同意了,最大的担心没了。他感觉神清气爽地很,道:“明个就出发去曲平山。”   牛车备好后,两大两小很快就出发了。在山里转悠了几日,又路过之前的官道,见其中有很多人往那边塌陷了封家堡那段路去。   下去一打听才知道,纪宁郡主和两府县令说了要修好那段因为地洞塌陷了好几年的路。打通这通往置州平城的官道。这修路不是服徭役,而是自愿的,去修路有吃有喝管住每日还有八文钱拿。所以秋收后很多人来了。   “今年的徭役我们回去后该开始了。”   两人对视一眼,“出钱。”能出钱绝对不去让人受罪。封家堡的土匪哪去了?谁也不知道。反正这世界就是这么奇妙。周郡这回真的信了,那土匪是豫章王的人,由此可见,这些大人物心思难测本事又大手段诡谲,行事莫测。   而且他也打听到安水镇那群周家村和王家沟的人入城做了军户的下落。听说这次节度使率兵攻打赵王封地,自己的精锐兵马有八万,剩余是从各县各地调派的,比如从屯田的军户里选人的,如周青王虎等人,还有各地兵税交不出来拿人抵的,如赵五等人。一共凑齐了十万兵马攻打赵王。   后续是西南节度使这边战后损失了近三万人马,战胜后剩余兵力有七万人,赵王世子被生擒后,又收编了旗下俘虏两万多,又沿路收编了一些流氓地痞和强盗土匪一万余,把兵力扩充到十一万。   周郡想到这就感慨道:幸亏他们没有在安水镇图省事直接做了军户,不然现在上战场肯定有他一份,说不定就死在战场了。赵五没有回来,赵家哭了一场,给他立了个孔坟。安水镇那群周家村的人恐怕也凶多吉少了。唉,一将功成万骨枯。大人物的腥风血雨建功立业,要小人物的生命来填。   周郡想到这里心情低落。赵雍瞥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周郡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道了一句:“希望以后不要再打仗了。”天下太平,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这么感慨万千的,赵雍道:“短时间内打不起来了。”国库都穷成那样子了,全靠江南一带的赋税撑着。豫章王要打早打了。现在人都要和宋麒麟大婚了,更不可能了。除非西南节度使节度使想谋反,抢个皇位当当。小皇帝羽翼未丰,一直在摄政王控制下。或者豫章王和他亲哥哥摄政王闹翻,不过看样子不太可能。西北一带那齐王都老的掉牙了,锐气都没了。当初赵王作乱那么好的时机他都没挪窝,齐王世子又体弱多病,估计没那心思打。   赵雍分析道,周郡点头,这些话他在柳府也听有人说过。仔细想想有很多道理。天下大事自有大人物去担着,他实属杞人忧天了。   走到了岔道,停下牛车,路边喝水休息。   “我们打这直接转去县城吧,先不回家去了。”周娇建议道:“我正巧去铺子,也不知道路嫂子怎么样了?”路嫂子秋收还没结束,她就带着娃娃带着货物去了铺子卖东西了。   周郡点头,“如果卖的好,我们给嫂子涨工钱。”每个月给路嫂子的工钱有八百文,给六斤米面和二两白糖。二两白糖是给小路七生吃的。   这个工钱不高不低,但很实惠。对于路嫂子来说很实惠,因为她的身体原因不能下地干重活,这边活轻松不累,只是脑子和嘴巴要受累一点,有吃有住的也能每个月往家拿钱。对于周郡他们来说也实惠,因为路嫂子能干认字也会记账,而且人品好,不会贪墨。   要是找个不能信任的人来,铺子里的东西他随随便便就给糟蹋了。比如皮蛋他自己每天多吃几个,酱菜和香料他偷拿一点,就算账目对不上查出来了,后面损失也有了。要是找个账房,人家光工钱也要一两银子来。   路嫂子自己家也能拿米面来,鸡蛋和菜,柴火木炭都能从家里拿,所以吃的这边不用担心。她每个月花一点买点羊奶牛奶给路七生吃,还能存上五六百文。几个月下来,铺子的收入基本稳定下来,只不过每个月要关闭铺子七八天,要备货。以后周娇不上学了,也不用关闭了。她和路嫂子可以轮流休息,轮流守铺子。送货这边可以有路云和路阳两人来做。每半个月送一次,就不必有缺货的情况了,家里也好准备。   只要他们把货物及时备上就行。但是现在还无法真正计算扣除原材料成本,运输成本,人力成本,房租成本等,最后的收益是多少,到年底,铺子就开了近一年,到时候就可以知道总收益是多少了。按照现在来看,总体是挣钱的。   路拾也点头,“我去给柳爷爷和毛毛送樱桃吃。”他提着一串樱桃,看着红彤彤吃着甜滋滋的。他的小伙伴们肯定也喜欢吃。路拾又看了看牛车上堆得满满的草药,他只认识马鞭草和当归,还有一连串像舌草一样的树枝,赵雍哥哥说这是牛黄精,可以止血去污很值钱的。路拾想到这,就得意起来,这还是他发现的呢。   这回又能给哥哥们挣钱,真好。唯一不满意的就是小蛇不愿意和他一起离开,只想留在那山里。路拾都和哥哥们说好了,不吃小蛇了,那小蛇怎么还这么怕?他想养个小蛇宠物,毛毛有一头白色的小哈巴狗,毛皮像狐狸毛一样软和,虽然很好看,但他不太喜欢。因为那条狗总是冲着他汪汪叫,还想咬他。   毛毛说他养的小狗最懂事。路拾撇撇嘴想着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也有狗的。可是家里的小奶狗已经长得好大了,他都抱不住了,也不能带到柳府和毛毛炫耀。   大鹅去年病了,让姐姐给杀了,吃掉了,虽然鹅肉很香,但他还是哭得好难过。姐姐说再给他买一只,他不太想要了,买了也不只是他的大鹅了。听说蛇能活很久,死了蜕皮后还能再活过来,多好。他养多久都不会死。他想养一条。   赵雍赶车闻言道:“可以,反正明天应该是张榜的日子。我们去等着也无妨。”所以一行人又转了牛车往大道上去,直接进城。这回进城后还是分头行动,赵雍带着草药去铺子上顺便就卖了。周郡带着孩子去客栈先把房间定了,然后送周娇和路拾去了铺子。   他们在铺子那汇合,周郡问草药卖了多少,他们带回来的可不少,其中当归和牛黄虽然数量不多,但价值高。赵雍比划了一下,“三十七两。”   周郡一乐,曲平山的当归算是被他俩找光了,但没关系明天可以去采牛黄。   “吃顿好的去。”周郡道。然后他们俩带着路嫂子和路七生一起吃了顿饭,饭桌上路嫂子和他们说了铺子的情况。接着她说她碰到周大福和周立了,见他在铺子里,肯定怀疑起来了。   路嫂子说是在城里找了份活计,但是任何人问她是什么活计,她都没说实话。因为她知道周郡不想把他买了铺子又卖货的情况让别人知道。这在村里肯定是独一份。下营村也有富户,但除了郑村长女儿在城里有个铺子之外,其余都没有的。财帛动人心,路嫂子也怕给周郡惹麻烦。   周郡说没关系的,他回去就和周里正坦白说清楚。他也不怕什么了,只不过不想显得太显眼了。人都是这样,要穷都穷,要富都富没事。要么你比别人富上几十倍,让人望尘莫及也没事。   就怕这样你比别人日子好过不少,但也没让人仰望的地步,那么争端和祸事就来了。你比别人多了一间铺子,那么红白喜事人情往来也许就要多拿一点,人家问你借钱,碍于情面你也不能不借。只要你想在村子里过下去,这些就不得不小心。   吃完饭,天色还早,申时。周郡就把樱桃留了五分之一给路嫂子,让她和孩子吃。路嫂子说这樱桃甜,看着也行,也许会有人买。周郡想了想又拿了四分之一给路嫂子,让她卖。   然后又从剩下的分了一半出来,之后带着去了柳府。周娇不愿意去,说去了拘束。于是周郡就带着赵雍和路拾一起去了。赵雍没想着要攀附这位大人物,但是要是能混个眼熟,留下个好印象还是可以的。   可是他们去了不巧,柳工好像病了,管家出来了,说老爷刚醒来,只想见见路拾。周郡他们没有见到柳工,就路拾一人带着樱桃进去了。不到一刻钟路拾也出来了,小声道:“柳爷爷说好难受,他又睡着了。”   周郡担忧地去看管家,管家小声道:“我们老爷一向有头风,这几天疼得厉害了。大夫要静卧休息。”接着管家又说这段时间有客人来拜访,都被推辞掉了。周郡就明白了管家的意思,这意思说明他们比较重要,然后管家又说如果路拾在这,柳工能开怀一点。   周郡这回没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而是道:“柳工现在要静养,这小孩子吵闹,待柳工身体好了,我带他来,让他在府里多住几日陪柳工。”   管家见他上道,喜笑颜开,又和他们多聊了两句。周郡就问起了纪宁县主。管家说县主去了澧县官田查看,又说现在许多人想求见郡主不得,就来烦他们老爷。烦不胜烦。周郡知道柳工退休在家,又乐善好施,名声在外的。孙媳妇有本事,儿子也有本事。上次还听说柳刺史也要升官了。   管家又说了两句,拿了几盒糕点做回礼送他们出了府。出门前路拾小声问毛毛呢,管家说被三小姐带到禹城去了,过段时间回来。管家给路拾拿了毛毛给他的小玩具,还说那樱桃他一定让柳工多吃一点,还给他做樱桃酱,等他下次来吃。   路拾眼睛发亮地答应了。他拿着毛毛的小玩具乐得开怀,周郡瞧见他玩具是个木制的蹊跷板。想起来自己失职,除了花灯,没有给路拾买过任何玩具。   于是抱起他,“走,我们逛街去。”每次来城里都很匆忙,从来没有好好走走逛逛。这次手里有钱,暂时无事,心中欢喜,去逛一圈。   可是逛了一圈,路拾还是没有买玩具,倒是买了不少小吃,棉花糖,糖人,糖葫芦,烧饼,烤豆腐,炒瓜子,炒栗子,林林总总的装满了路拾的口袋。路拾小嘴巴一路没听过。周郡和赵雍两人倒是没吃,一边看着一边说起闲话。   这回主要是说明天的榜单和考试成绩。要是都考上了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要是一人没考上,那还要下一步准备。   周郡心态比赵雍平和多了,晚上赵雍还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而周郡早和路拾早就呼呼大睡了。赵雍看他们俩睡颜,暗道自己还是定力不够。第二天卯时三刻,赵雍就爬起来,没吃饭就去县学考场外等着。   周郡暗道他心急。巳时整才张榜公布,中途有三四个小时呢,去那么早干嘛。他和路拾又蒙头睡了一会儿,才慢慢起床洗漱,然后退了房买了早点驾驶着牛车晃悠悠的去了县学门口。   他们去的时候已经乌拉拉一大群人了。周郡没看到赵雍,路拾眼尖,看到了周立,周立跑过来,也是一脸焦灼。   “我天没亮就赶来了,我爹在里面呢,爹,爹,我在这。”他喊着。周大福气喘吁吁地从人群里挤出来。周郡把买的早点包子拿出来,“叔,先吃点。估计快了。”   周大福搓搓手,没拿。自打知道路嫂子在周郡的铺子里干活,他回来一说他爹就说这孩子有出息了,也和他家生分了。周大福见到周郡,心里就有些顾忌了。周立没父亲想得那么多,没客气拿了两个包子递给父亲,“我爹是着急,昨天都催我来。我寻思着不用这么早。”   周大福道:“郡哥儿,你在这等着,我把你这牛车赶到那边,和我的放一起。别等下被冲撞了。”周大福咬了包子去拉牛绳,把牛车牵走。路拾跳下来,说了一句:“哥,我看见赵雍哥了,在里面,我先去找他。”他仗着人小就往人群里挤。别人看他是小孩,也不太计较。   周立和周郡说了一会儿话,县学就开门了,四个官差出来,吆喝了一声:“开榜了!”接着人群让开,两个官差贴了榜单,两张。考试的两百多名学子的名字都在上面,依照名次往下排。学子们和他们的家人们都冲到墙边。   周立和周大福嗖的一下子也冲了过去。周郡本来不想动的,但也被人群夹裹着。心里不禁想,还电脑查分好,不用挤。这么多人挤着也挤不进去。吵吵闹闹的。   周郡想知道赵雍和路拾在哪,别挤着路拾这个孩子了。就听到路拾喊他:“哥哥,哥哥。”一转头看到路拾坐在赵雍肩膀上,比众人高出一个头来,两手用尽飞舞着,大喊道:“哥哥,你中了,考上了,在二十三名。”   接着就看到赵雍驮着路拾挤出来,赵雍一脸喜色,“我二十一名。”   他们俩都考上了县学! 第145章 完结   下营村。   周郡从周里正家出来,面色平静。赵雍在路口等他,问:“谈得怎么样?”   周郡点头,“阿爷都明白的,还说我想太多,和他生分了。”   赵雍暗道老狐狸一个。   周郡也叹一口气,“周立名次三十名,按理说考得不错,可是往年县学都只收前二十五名,今年不知道会不会扩招。阿爷心情有些不好。”全家之力供周立读书,得到了这个结果。周立自己都不能接受。可是这个名次其实真的很不错了。二百多个学子呢。要是再给周立一两年,他未必考不到前二十。   周里正家里愁云惨淡的,周立自己也垂头丧气的,周郡就没多待,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就和周里正说了自己买铺子的事情,然后又提了说自己可以出钱把磨坊建起来,以后婶娘们做豆腐就方便了。   周里正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不要在意,说有空多和周立谈谈,又说他以后去县学要好好读书,他们周家要出个读书人了,还让他有事要帮忙一定要开口。周里正似乎待他一如既往。   可周郡自己知道,两家情分有了一丝缝隙。不然周里正不会同意让他自己出钱建磨坊。不过没关系,周里正和他都是能想得开的。而且两家还是比别家亲热一点,周郡要是有事,周里正还是会照着他的。   周郡觉得自己运气挺好的,柳工给他预测的那个范围考中了,然后就是第一天的第二场考试是算学。而且今年算学占得比重挺大的,周郡又不怕算学,他其余成绩都一般,特别是文才,但算学和最后一道实策题得了高分。算学还是满分。这就把他总分拉上去了。   “你放心,我问过夫子和张秀才了,扩招可能性很大。”算学比重加大就是一部分预兆。豫章王今年封地多了置州,有好几个县缺人,有多少位子要空出来。不好好培养一批人,怎么能够治理那么大的一个州。官员缺,吏员缺,更缺那种干活的不入流的小吏呢。   县学三年上完,大部分人如果不努力往上考,考了生员或者秀才,只能毕业退学,所以很多人都会找门路去县衙县学库房等做小吏。官府也需要这些人做事,毕竟他们能写会算懂律法又身家清白好管理。   周郡想着回去把这个和周立说一说,赵雍拉住了他,“这只是我的猜测,你别傻乎乎的什么都说。万一没成,人家不是要怨你。”   周郡叹息一声,是他想两方都能得好。他虽然不欠周里正一家的,但是也想着他们还如往日一般亲近。赵雍道:“你把磨坊建起来,人家很快就会和你亲近了。”下营村的都会和他亲近。   周郡和赵雍一起去了郑村长家,随后第二天磨坊就开始建造起来了。三天后周郡和周立一起搬了个大磨盘回村。随后周郡就没有管这些事了,全部交给了周大福和周立他们。   村里人知道他们考上了县学,纷纷来道喜,有的还说要他们摆一桌宴席庆贺庆贺,不过都被拒绝了。周郡还没有在古代学院上过学呢,还挺期待的。   路拾学堂的夫子上过,他们就特地去取经。不过夫子说的也没什么特别的,他要他们特别注意不要打架,也不要攀比。周郡琢磨到他们都这么大年纪了,听说榜单上的前二十五名有一大半都是不到十八岁的小年轻。前三名听说才十一二岁啊。这些一看就是有钱有势人家的孩子。他们怎么可能和人攀比打架。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县学开学日子就在中秋节后。所以现在还有一个多月的空闲时间可以自由活动。两人当然选择去挣钱啊,去山里采药啊。不过要先把路拾送到柳工府里玩几日才出去。   周郡就趁着这个机会在家把后院的死去的果树挖出,再移栽一批进来。然后把后院沿着院墙扩出一片宽一米长八米的空地来,在上面搭上屋顶,做个暖房出来。   这是参照柳工府里花房做的,不过他用的材质没有柳工好,他就用了麻布和茅草来弄得。屋顶顶部很矮,不到一米高度,这个主要是为了冬天也能种上芫荽紫苏荆芥等各种香料和生姜还有大蒜等。要着力保证他们的存活率。还有鸡窝里的肥料优先供应这些。毕竟这些才是他们能挣钱的好宝贝。   之后把路拾接回来,两人又带着他一起去推销皮蛋和他们的秘制烤鸭,这回从澧县往置州走。那边百废待兴,活动空间也大。送皮蛋推销走一趟,沿途回来还能去山里田野荒地河边转悠采草药。   置州边上和澧县挨着的一个县,人口看着还挺多的,虽然没有澧县热闹,但是他们的路修的很好。听说他们这之前去封家堡可以走小路。许多人都害怕土匪会冲过来找他们茬,但都是多虑了。赵王统治下他们遭受的很多,有许多人就在澧县边上逃。这边赵王死后赵王世子対置州统治减弱,他们就回来了。日子坚持着熬着也能过下去。   周郡他们的推销并不顺利,皮蛋対他们来说还是贵了些。但是秘制烤鸭虽然也贵,却很受欢迎。不是受饭馆欢迎,而是受那些地主老爷富贵人家欢迎。说来也巧,他们俩在饭馆这些东西推销不出去,反而是吃饭的一个客人见了多问了几句,然后有了兴趣。   周郡和赵雍一合计,见他衣着得体,衣领是绸缎的,本来以为他是随口问两句。但后来却说他有办法帮他们把秘制烤鸭和生姜卖出去。这回出来他们带了十三只蜜汁烤鸭和十五只风干了的烤鸡,还有送完澧县还剩下的五百个皮蛋。当然还有一筐子刚出土的生姜。   这人说姓王,让他们喊他王生。王生带着他们在一个胡同里转悠,敲开了人家门,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和他说了几句话。周郡和赵雍寻思到,这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后门角门之类的,胡同里小门很多,但都紧闭着,也听不见人声。   那管家模样的人招呼他们过去,尝了尝烤鸭和皮蛋,捏了捏生姜,然后很快把一筐子生姜和十三只烤鸭和十五只烤鸡也买走了。就连他们的皮蛋也要了三百个。不过这都是配着拿的,拿完了之后他说如果还有刚出土的生姜可以一并都拿来。他家长期要新鲜的生姜。   这是个大主顾啊。周郡和赵雍喜不自胜,从胡同里出来后,给了王生一两银子。王生笑嘻嘻地说告诉他,那人是他表舅,在大地主府里管厨房的。大地主家人口多,这一排胡同院子房子都是他家的。里面住的主子也多,东西每日不知道要消耗多少,要是有什么稀罕的稀奇的新鲜的东西都可以拿来,他都会收。说完后,王生还特地说他在这还认识几家后宅的人,要是以后有货还可以来找他。   赵雍当即和王生称兄道弟。互相留下地址,又送了二十个皮蛋给他,说下次来再给他带鸡鸭,要活的有活的,要烤鸭有烤鸭。这一单货卖了六两银子。扣除给王生一两和住客栈吃喝花费的一两银子,在这边挣了四两银子。   回家去。不,去采药去!下次把路阳和周立带来熟悉熟悉路,最好带上两辆牛车,把地里种的生姜拿出三分之一来卖。一个月来一次也成。烤鸭烤鸡也各十五只。听王生那架势,他还能有好些门路。   采药,他们很熟练。这回没专门往山里面跑,而是田野树林荒地河边草地都转悠转悠。秋高气爽,他们也不赶路,而且干粮和水果带的多,又带了蚊帐,还带了防蚊虫的草药。这回就算睡在野外,也不怕蚊虫了。   牛车加了盖顶,又带了厚棉被,夜里也不冷。路拾很适应,很高兴。每天都笑嘻嘻的,不过有一点不爽的是他真的抓了一条小蛇,准备养着,那天睡觉周郡感觉到一条小蛇爬到他脖子上,差点没给他下出病来。后来路拾答应他,先把这蛇放进竹筒里关起来,等回去后再养。   日子很悠闲。虽然风餐露宿,但也看到了很多风景。周郡笑着说这就是读万里书行万里路。他和赵雍两人还合作着写游记和山水及草药笔记。   路拾就画画,不过周郡也很心疼他:“幸亏路拾身体好,从来不生病。”不然跟着他们这么折腾,身体也受不住。   中秋节前他们赶了回来。村子里已经有节日的气氛了。周娇告诉他们,村长说从里正那得知县衙要发布告。说要免半年赋税。也就说今年的秋税不用教了。这真是个好消息。家家户户有余粮,所以格外热闹。   周郡去看了建好的磨坊,周大福媳妇和小周氏正在磨豆腐,见了周郡立马打招呼,还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周大福媳妇带着骄傲的语气说:“俺们家周立也要去县学了。郡哥儿,到了县学你们俩可要抱团,还有雍哥儿,别被被人欺负了。”   周郡就和她聊了起来,小周氏也插言说着欢喜话。周郡这才知道原来真的像赵雍说的那样县学扩招了,一直招到了三十二名,增加了七个名额。到时候他们村里出具文书和户籍证明拿上家当去县学报道就行。   周郡心中真的为周立高兴,周大福媳妇说要中秋节周郡带着孩子去他家吃饭,周立还没来得及拒绝,然后周立拎着半袋子大豆来了,见到周郡很高兴。两人聊起来说去县学要带什么。   说了好一会儿话,周郡要回去了,走之前拒绝了周大福媳妇,说要去雍哥儿家吃饭。赵婶娘已经早就和他说了。   周大福媳妇道:“那就中午来,让雍哥儿也一起来。俺们一起热闹热闹。”苦尽甘来啊。迈进了县学,就算以后考不上秀才,但也能办个学堂教书或者在县衙仓库做个小吏员做。算是能吃上官家饭了。公爹知道后给远方的祖宗上了好几道香,一直低调的他也说要热闹热闹,要在家里摆上两桌。连带着中秋一块庆贺。   中秋节那天,中午在周里正家吃。晚上才是重点,在赵婶娘的操持下,他们在院子里摆上了一大桌。满满当当的十二道菜,鸡鸭鱼肉都有,丰盛无比。   月亮当空,皎洁明亮,院子里路拾带着两只狗在玩扔木板的游戏。赵婶娘拿出一小坛果酒,喊道:“都洗洗手,开饭了。”   周郡和赵雍拿碗筷,赵兰姐又拿着小碟子装了点蒜蓉酱,摆上来。七个人围着桌子坐,还没坐满。赵婶娘道:“明年中秋就可以把大成一起叫过来了。”大成是赵兰那个相看好的対象。前两日刚来送了节礼,赵婶娘留他在这过中秋,他推推嚷嚷的也没敢,留下礼物跑了。   赵兰脸一红,喊了一声,“娘。”颇为不好意思的模样。赵婶娘笑笑也不说了,招呼他们多吃点。说今年他们日子都好过了,过两日赵雍和周郡就去读书了,要他们好好读书,家里有她不用担心。放假日子回来看看就行。   路云点头:“是啊,家里有我们。”他喝光了果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我已经是大人了,什么都难不倒我。”   “还有我。”路拾也挺起胸膛,表示自己很能干。   众人笑起来,又畅想起了未来。周郡端起果酒,対赵婶娘说道:“婶娘,我敬你一杯。你対我和孩子的爱护和情谊,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从他们来下营村开始,赵婶娘就他们放出了善意。在那么艰难的日子里照顾了周娇,后来他和赵雍在一起,她又无常地接纳了他。   赵婶娘笑道:“你这孩子,说这么客气的话做什么。只要你们俩好好的,就是対我最好的报答了。”   赵雍一下子站起来,“娘,我也敬你一杯,谢谢你。”他一口喝光,看了周郡一眼,“我们会好好的。”   赵兰听到这话感觉怪怪的,看看娘又看看弟弟,总觉得有些事是她不知道的,她嘴唇动了动,说道:“是啊。等你们学业好了,都娶回来个漂亮能干的媳妇。“   这话出口,气氛小小的安静了一下。赵兰不明所以。赵婶娘瞥她一眼,心里想着该找个机会和女儿说了。她道:“先吃饭。这事以后再说。”   赵兰又看了看弟弟和郡哥儿,刚想问什么,还没出声。周娇就开口了,把话题岔过去了。   周娇道:“婶娘,兰姐,哥哥,我们一起喝一杯吧,祝福我们明年一切顺利收,皮蛋生意做到置州和禹城去,还有庄稼丰收。两位哥哥和小路拾学业顺利。婶娘身体健康,赵兰姐婚姻美满。铺子生意兴隆!”她一口气不停地说了很多。   路拾声音响亮,“好,姐姐说対的,我也要喝果酒。”他急忙给自己倒了半杯,然后笑嘻嘻地说:“喝,喝,一起顺利,不醉不归。”他站在椅子上和众人碰碗,学着大人模样。   周郡没忍住笑出声,这小鬼头哪里学来的,他拍了一下路拾脑袋。众人也笑起来,一派喜气洋洋的。   饭后,众人又赏了一会儿又圆又大的月亮,路拾就迫不及待地提着花灯去找还没睡的小伙伴们转悠去了。这回哥哥给他买的花灯有半人高,和大灯笼一样大,可好看了。他把他的小宠物小蛇卷到了花灯手柄上,喜滋滋地去找小伙伴炫耀去了。   赵雍送周郡他们回去,两人走在后面,他小声道:“半夜给我留个门。”   周郡小声地嗯了一声。   九月十九,周郡和赵雍带着粮食和被褥衣服和笔墨纸砚及文书户籍证明去县学报道入学。   十月二十六,宜祭祀、纳采、嫁娶。这一天是豫章王和西南节度使宋麒麟大婚之日。豫章王封地下三十四县都大肆庆祝。县衙县城张灯结彩,县衙县学放假。商铺门口屋檐都挂上了红灯笼和红绸,这是县衙发放的。晚上有两个时辰的焰火放映,吉县真是热闹极了。   虽然已经天黑,但街上灯火辉煌,一片明亮,宛如白昼。人群熙熙攘攘,街头小贩来往叫卖,络绎不绝。周郡和赵雍告别同窗,两人走在十字街上,找了个地方等待焰火降临。   放烟花啊。这真是大手笔。听说他们吉县这边有纪宁郡主在,纪宁郡主自掏腰包买了烟花庆贺豫章王和节度使大婚。别的县可是没有,只有他们大婚的禹城全程放映烟花。   许多人说可惜不能去观礼,也不知道婚礼多盛大。听说节度使宋麒麟要求朝廷把礼部一大半官员都给要过来了。务必要他们三个月时间筹办出一场完美的大婚典礼。   “快看!放了!”   “焰火!”有惊喜声音叫道。   周郡和赵雍同时抬头。   只见焰火在黑夜中绽放,犹如流星坠地,鱼龙飞舞。又如千树花开,五采祥云迎万福,惊星彩散,飞空旋作,亮如星雨,暗香盈满袖。短短一刻钟时间,焰火骤停,天空骤然初歇。   众人正惊异不定间——然片刻后又是火树银花合,星桥玉斗翻晴雪,百枝然火龙衔烛,桂华流瓦间,灯市光相射。两人趁着别人都在看焰火的时候,在屋檐廊柱下接了个吻,一触即放,清淡如许,又甜蜜如初。   他们十指紧握,抬头凝视夜空美景。焰火还在继续绽放,如此都城夜放,宝烟飞焰万花浓,火树银花不夜天。蓦然回首,人间如画美不胜收。   未来,会更好。   --------------------   作者有话要说:   火树银花合,星桥玉斗翻晴雪,百枝然火龙衔烛,桂华流瓦间,灯市光相射。宝烟飞焰万花浓,火树银花不夜天——化用好多诗词,有《烟火戏》、《青玉案》、《解语花·上元》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