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嫁给战神王爷   作者: 半月星   文案   林行之上辈子为人殚精竭虑半生,最后却落得个家破人亡满门惨死的下场。   一朝回到了刚成新科状元的那年,林行之依旧没逃过被戾王当街抢回府的命运。   人人皆知大楚的戾王是个一步三咳嗽的病疯子,疯子不仅暴戾嗜血,还尤其喜欢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被他看中的最后全都凄惨而死。   众人无不惋惜,那俏生生的新科状元郎怕是命不久矣。   可这辈子林行之决定不恨、不逃,那个人想要什么他便给什么。   病疯子要的也挺简单:“本王要你眼里心里命里生生世世都只本王一人!”   以及   “来吧,不要怜惜本王这朵娇花。”   后来,林行之扶着腰在心里怒骂,“到底谁他娘的才是娇花!”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行之,楚昭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娶了我,你就是我的人了。   立意:擦亮眼睛,认准本心,带着希望向前。 楔子   新帝大婚那日,林行之穿着一身被血染红的破囚衣,从房顶倾身跃下,跌在了帝后跟前。   殷红的鲜血溅开,滴滴落入帝后的衣角裙摆。   场面霎时一片混乱,新后惊慌失措的躲到新帝背后,新帝愤恨大喊着让人护驾。   然后,数不清的长。枪利剑戳在林行之身上,戳得他满身窟窿,无一处好肉。   弥留之际,他看见有人手握长剑、身穿铠甲,从风雪中而来。林行之慢慢合上眼,冲着那人笑。   他死了,但他知道他的仇人一个都不会好过。   大楚昭和二十三年冬,登基不到三月的新帝被人一剑斩了头,脑袋悬挂于宫门之上,新后陪同殉葬,新帝爪牙尽数被屠。   一时间整个皇宫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那领头之人成了新君,他分明与被他斩于剑下的新帝同姓,却另立新朝改了国号,让大楚成了前朝,死去的新帝成了亡国之君。   那年冬,大楚亡,大昭兴,新君改年号——清安   无人知道,曾有个疯子给林行之取了字。   林行之,字清安。   …… 第一章   林行之被绑着双手带到戾王府时,正好与两具被抬着往外走的尸体擦肩而过。   人明显刚死不久,血还在往下流,抬尸体的人走一步尸体便会滴几滴血在地上,行至大门,血就滴了一路,殷红还带着腥味,长长的,像一条血河。   这样的情形林行之今日是第二次见,第一次是上辈子。   林行之没想到被戳得满身窟窿死得透透的自己竟又回来了,回到了他正高中状元,打马游街的少年时。   前头旗鼓开路,欢声雷动,后头跟着无数瞧热闹的百姓,熙熙攘攘,两边的酒楼茶肆更站满了未出阁的女子,香囊、绣帕接连扔下,落得满地生香,入目满是繁华,热闹。   这一刻,距他死,还有整整十年。   距林家家破人亡满门惨死,还有八年。   如此场景,让林行之恍惚以为他是在做梦,一场他不想醒来的美梦。   就连那位人称病疯子的戾王殿下命手下当街将他抢回去做小妾,他都觉得美好,不,应该说,他乐意之至。   没有气急败坏的愤怒,没有觉得屈辱,林行之格外顺从的下马跟着人到了戾王府。   然后便看到了眼前这出与前世一模一样的场景。   据说每一个被戾王抢进府的人都会看到上一批被抢进来的人的尸体,这是戾王给他们这些人的警告。   前世,林行之从街上被强行带走时便已经憋了一肚子火,进府后再看到如此场景,只觉得外头那些说戾王楚昭残暴狠戾、草菅人命的传言一点不作假。   林行之怒上心头整个人都气炸了,完全忘记了楚昭的身份,顾不上尊卑有别,当场就在院里破口大骂,还一边骂一边冲进屋要找楚昭讨说法。   林行之评价了下前世的自己,莽撞又愚蠢。   许是他反应过于平静,押着他的侍卫主动替他解了绳子。   林行之视线淡淡掠过地上的血,随后跟着领路人进了一间屋子,戾王楚昭在里面。   一进门,林行之就被屋中人迷了眼。   今日的戾王穿了一身暗红的宽袖长袍,腰间是金边云锦样式的腰带,上缀着一块鱼形的白玉,虽是个一步三咳嗽人尽皆知的病秧子,但人却不显瘦弱,是恰到好处地匀称。   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也未见苍白病气,只是与林行之前世最后一次见他时比少了几分张扬凌厉。   楚昭正拿着一方白帕擦匕首,匕首上血迹未干,颜色正艳,显然是刚被抬出去的那两具尸体留下的,那双擦血迹的手也极为好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一点都不像一个久经沙场的武将之手。   林行之看着人,也就看直了眼,也才惊觉,这是他第一次这般仔细地在看楚昭。   这人动作不紧不慢,察觉到林行之直勾勾的视线后也只淡淡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中还透着一丝慵懒的气息,像是在勾人。   匕首擦的透亮,楚昭似乎很满意,举起多看了两眼才将其放回桌上,然后取了一根细长的鞭子开始擦拭。   林行之顺着他的动作看去,便见那桌上摆满了工具,准确点说,该叫刑具。   匕首、长鞭、夹板、铁钳等等,被整整齐齐摆在桌上,每一样都见了血,显然才用过。   “喜欢吗?”   见林行之看到了桌上的刑具,楚昭边擦着鞭子上的血边问出了声。   声音清澈沉稳,但也如他的眼神般,带着一丝慵懒,偏又让人觉得格外悦耳。   林行之抬手轻挠了下耳朵,说道:“不喜欢,脏了。”   似是觉得这个回答很有趣,楚昭哼笑一声,转过身看向林行之,“安心,本王不会将这些旁人用过的玩具用在你身上的,本王会让人为你量身打造一套。”   “谁让——你是有人明里暗里怂恿着,特意让本王抢回来的玩物呢,本王自是要如他们的愿,狠狠地,玩弄你。”   说这番话时,楚昭落在林行之身上的目光多了些玩味,隐隐还有几分期待。   只是不知是在期待林行之的反应还是在期待他口中所说的——玩弄。   林行之对此既不惊慌也不意外,这是一个局,一个针对楚昭、他,还有整个林家的局,各种算计筹谋长达十年之久。   就从算计他让他被楚昭派人当街抢回府开始。   而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带着他兄长一起心急火燎地跑来戾王府救他。   与此同时,他被楚昭抢回王府当小妾,被其肆意亵玩的事也如长了翅膀般飞进了无数人耳中。   他才重生回来,背后之人的谋算已经开始,那些传言这辈子大概也不会少,林行之来不及阻止,也不会像前世那般在意。   但,他不能白白让楚昭背了这口亵玩他的黑锅,总得让楚昭对他做点什么,将事情坐实了才好。   不然楚昭多亏啊。   “那…”林行之主动往前迈了一步,语气稍顿,问楚昭,“王爷要如何玩弄我呢?”林行之很好奇。   林行之语出惊人,楚昭眼中的玩味更甚,如今两人的距离刚好,楚昭抬手便能掐住林行之的下巴。   楚昭不答反问,“你又想让本王如何玩弄你呢?”   前世的他像个点燃的炮仗,从进门到最后被带走都在质问和怒骂楚昭,而楚昭看他的眼神也跟看傻子一样,竟一句平淡的对话都没有。   全然不似此刻,竟讨论起如何玩弄他来了。   林行之听过很多楚昭暴虐弑杀的传言,也曾亲眼见过楚昭是如何一刀一刀的将一个来杀他的刺客折磨致死的,但楚昭那些手段从未用在他身上过。   在来戾王府的路上,林行之便已盘算好,重活一次,他不会重蹈覆辙,仇人他不会放过,家人他会好好的护着,而楚昭这个恩人,他便纵着些,楚昭想要什么他就给什么好了。   林行之抬头与他对视,“王爷想对我做什么都行,”林行之笑意浅浅,言语诚恳。   楚昭掐着林行之下巴的手微微用力,玩味的目光突然变得幽深,用陈述的口吻说道:“你似乎很期待。”   “那你可知本王是如何对那些男人的?”   林行之点头,“来时我见到有人正抬着尸体出去,但我知道王爷不会像对待那些人一样对我的。”   “为何?”   “因为我是林行之啊,”话接的很自然,林行之清亮的眸子注视着楚昭,笃定、自信、闲适……还有一种楚昭看不懂的情绪。   却唯独没有害怕。   他不惧他,意识到这点的楚昭手上又有了动作,忽地一个用力拉过林行之,让他靠近了自己。   咫尺间的距离,林行之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楚昭喷洒在自己脸上的热气。   林行之依旧没有恐惧,眼尾反而漾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在包容一个胡闹的孩子。   在被册封为戾王,成为人人惧怕憎恶的病疯子之前,楚昭曾是闻名大楚的征西将军,他十五岁就上了战场,杀过的人不计其数,双手沾满鲜血,周身是洗干不净的铁血冷腥,他只是一个眼神扫过去,从前他手下那些将士便人人畏惧,胆战心惊。   这两年病了,被迫留在府中修身养性,虽然杀的人少了,可他性情大变,阴鹜暴戾,折磨人的手段比从前在战场时还叫人害怕,担得起戾王这个封号,更多了个病疯子这样的称呼。   怕他的人更多了,生怕他一发疯就殃及池鱼要了他们的命。   恐惧、害怕、憎恶、讨厌,楚昭什么样的眼神都见过。   唯独没见过林行之这样像包容小孩子一样的眼神。   像极了他已过逝多年的娘。   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让楚昭身子一僵,下意识避开林行之的目光,他松开钳制林行之的手,嗤笑道:“有意思,不愧是今上御笔亲封的状元郎,只可惜你进了戾王府,想必你被本王抢做妾的传言已经快飞遍盛京了……”   楚昭充满恶趣味地说道:“新科状元成了被本王随意玩弄的宠妾,林公子又如何自处?”   林行之哂然一笑,“不如何,”他缓步走到楚昭身后,拿起桌上唯一没染血迹的茶杯放在手中把玩着,白皙修长的指节在青瓷的映衬下,近乎透明,“传言罢了,当不得真,除非…”   “除非本王现在就纳了你,”楚昭接过话茬,觉得也不是不行,届时,事情一定会变得更好玩。   “侧为妾,正为妻,王爷,我是从王府正门进来的,当不得妾,你要娶便只能娶我为妻,做你的戾王妃。”   楚昭垂下眼睫,眸中有利光闪过,“所以,这就是你的目的?”   林行之想想,点了头,有了戾王妃这层身份他才能更便利的助楚昭成事,也能更名正言顺的让林家支持楚昭。   怕楚昭不高兴,林行之还开口宽慰他,“虽然王爷你只想抢一个妾,但最后却得了一个王妃,也挺划算的,王爷你说是吗?”   林行之理了理自己身上正红的状元服,又看了眼楚昭身上的锦袍,积极邀请道:“择日不如撞日,正巧我与王爷今日都穿了一身红衣,不如叫人来贴上几个喜字,咱们就地把堂拜了?”   楚昭:“……”   楚昭默了,没想到林行之这个被他抢回来羞辱玩弄的人比他还主动。   见楚昭半天不说话,林行之拿着茶杯绕到了他面前,认真的问:“王爷,你可愿意?”   林行之那清亮的眼眸中似乎带了些灼热的光,楚昭从中看出了期待。   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其中一个声音格外响亮。   “王八蛋,你还我弟弟!” 第二章 虚伪   好事被打断,林行之微微叹气,看来今天他是嫁不了楚昭了。   至于来人,只听声音,林行之便知道来的是他大哥,大楚如今的镇北将军,林修。   林行之闻声转头,就看到他大哥踹开了阻拦他的人,提着刀飞一般的朝他冲了过来,那速度快的双腿都捣成无影脚了。   甫一进门,林修就将林行之拉到了自己身后,先是凶神恶煞地瞪了楚昭一眼,然后转过头单手抓住林行之胳膊询问:“小弟你有没有事,这王八蛋没对你做什么吧?”   语气和表情尽是担忧,林行之摇头,“大哥,我很好,王爷没对我做什么。”   话音刚落,林行之就看着自家大哥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有些好笑,又有些想哭,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他活生生的大哥,而不是上辈子浑身血淋淋却还是紧紧护着他的尸体模样。   “大哥……”林行之轻声唤。   “诶,”林修立马应了声,以为林行之是害怕,对他说道:“大哥在呢,大哥这就带你回家。”   说完,抓着林行之的手就要往外走。   不过没能走得了,那些追着林修过来的王府侍卫在门口齐齐抽出了刀,楚昭也在这时出声了。   “这般着急,方才不还说想做本王的王妃吗?”鞭子上的血迹被清理干净,楚昭将其放回桌上,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林行之尚未有反应,林修就先炸了,将刀往楚昭面前一横,“什么王妃,放你的狗屁,王八蛋你今儿休想动我弟弟一根汗毛。”   染了血的白帕被楚昭随意扔在地上,他又从怀中掏了块新的继续擦刑具,同时看了眼狠狠瞪着他的林修,“换句骂的,这句本王听烦了。”   林修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骂人的话脱口而出,“畜生,禽兽!”   闻言,楚昭笑了,眼神逐渐危险,“既知本王是畜生,是禽兽,那本王看上的人岂是你说带走就能带走的。”   楚昭突然朝林行之伸出了手,林修反应也极快,一手拽住林行之,另一只拿着刀的手就朝楚昭挥了过去。   刀只差半寸便要落在楚昭头上,楚昭却不躲不闪,丝毫不惧,林行之却是吓到了,慌乱的去拦林修,“大哥,不要!”   “住手!”   与此同时,还有另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   听到声音的林行之身体一僵,心中升起几分惊惧,然而更多的是愤怒,恨,要将对方碎尸万段的滔天恨意。   他抓着林修的手紧了紧,没有第一时间回头,怕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现在还不是时候,日子还长,他欠你的得慢慢一点一点的还,别着急。林行之默默在心中对自己说着,他的仇不是死一个人就能解决的。   因为林行之和来人的阻拦,林修的刀没能落下,楚昭也松开了抓住林行之的手,林行之听到他轻声说:“看,人到齐了。”   守在门口的侍卫被楚昭挥退,来人三两步进了门,到跟前就将林修手中的刀取走了,“林将军,你别急,有话好好说,虽然三弟当街抢了人,但孤相信三弟是个有分寸的人,绝不会强迫行之做他不愿的事。”   来人正是当朝太子,楚昭的二皇兄,楚穆。   听着楚穆这拱火似的劝说,林行之冷笑,王爷说的对,人到齐了,所以好戏也要开演了。   楚穆一番话说完,在场的人除了林修还满脸不岔外,林行之和楚昭竟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一时间只能听到林修明显带着愤怒的呼气声。   仿佛是他一人在唱独角戏。   楚穆顿时冷了脸,心生不悦。   好在他还记得此行的目的,楚穆忍着不愉,开启了一番说教。   “三弟,孤知道你性子洒脱不羁,你往常做的那些荒唐事也就算了,可行之乃林家人。林家是我大楚的忠臣良将,林大将军此刻都还在镇守边关,行之更是父皇钦点的今科状元,你就这般将他强行抢回府上,闹得沸沸扬扬,你让行之往后如何自处?”   “你仗着身份如此胡闹,是想让朝廷的肱骨之臣寒了心吗?”   楚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一顶霍乱朝堂的帽子就扣在了楚昭头上。   然后又转身看对林家兄弟道:“今日之事是三弟不懂事,好在我们来的及时没有让他酿成大错,行之,孤在此处代三弟给你赔不是了。”   言外之意,若是来的晚,指不定林行之就被楚昭给怎么样了。   太子说完赔罪的话,便朝林家兄弟一拱手,态度可谓真诚至极。   又是这样,与前世一模一样的戏码,林行之控制不住的攥紧了拳头,咬着牙,眼眶泛红,太子这虚伪的样子让他感到恶心。   他不说话,怕一开口就是诅咒太子去死。   不知实情的林修以为自家小弟这反应是针对楚昭的,一边冲楚昭扔刀眼,一边手足无措的安慰人,也是急得不行。   另一位当事人,楚昭也在此时问出了声,“让朝臣寒心的又不是你,太子殿下何必如此担忧。”   太子眼神闪了闪,做出生气的表情,“三弟!孤说这些还不是为了你,你名声本就不好,非但不知收敛,今日更是做下这种荒唐事,若是父皇怪罪下来你定要吃不少苦头。”   太子还有意朝楚昭靠近了些,压低声音说,“你去向行之赔个不是,孤再从中帮你有说几句,将此事揭过,只要林家无人参你,想必父皇也不会怪罪的。”   楚昭低笑一声,抬手从桌上取了个拔指甲的刑具开始擦,“臣弟听着太子殿下这是想两头讨好啊,可臣弟猜得没错的话,太子殿下是与林将军一同入府的吧,怎地不同他一块儿进门,非要晚上几步呢,太子殿下是在等什么?”   楚昭目光投向太子,“是在等人对本王动手吗?”   楚昭并未放低音量,他的话在场人全听到了。   也成功吸引了林家兄弟两的注意力,目光齐齐看向太子。   林修是不解,而林行之则是嘲讽,自然是如此,要不然楚穆怎么好在他和他大哥面前表现,怎么引诱自己一步步踏入陷阱。   这位太子殿下挑拨离间和拉拢人的手段都是极好的。   而太子也没想到楚昭竟会直接把话挑明了说,当即就沉下了脸,冷冷质问,“三弟这是何意?”   “难不成你还怀疑孤是故意等到林将军要对你下杀手时才出来阻拦的?”   楚昭想想,给了他点面子,点头,“嗯,的确怀疑。”   “你!”太子没想到楚昭竟如此不将他放在眼中,眼中瞬时泛起冷光。   倒是林行之因为楚昭的反应,心中郁气冲散大半,还弯了弯嘴角,觉得这真是个既聪明又有意思的人。   他好像更想做他的王妃了。   助他成事定比前世帮太子那个伪君子要简单的多。   拔指甲的钳子擦干净后,楚昭状似无意的对着太子比划了两下,在上面轻吹一口气,“若无事,太子殿下就请回吧,本王刚杀了两个人有些累了,该歇息了。”   说完,就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还把擦血迹的帕子展开给太子看,“本王身子不好,都咳吐血了,实在不便待客。”   楚昭手指夹着帕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明晃晃的赶人,明晃晃地敷衍,太子本也不是好脾性的人,加上现在尚未到弱冠,远不及几年后沉得住气,被楚昭这么一激,怒气涌上心头,竟当场就甩袖走了。   当然,走前也没忘记给楚昭留话,“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好自为之,哼!”   楚昭站在原地连眼神都没给一个,只嘴上敷衍道:“多谢太子殿下告诫,恭送太子殿下。”   太子一走,林修便也想拉着林行之离开,刚有动作,楚昭就看过来了,“怎么,当本王的王府这么好进?”   一张嘴就很有挑事儿的味道,林修更是想立马冲上去跟他动手。   林行之拦住自家大哥,摇摇头,“大哥,你先去门外等我,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王爷说,你放心,王爷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林修自然不答应,他觉得这病疯子王爷都承认自己是畜生禽兽了,说的话完全不可信,保不齐就会对自家小弟下手。   看着自家小弟单薄的身板,白嫩的小脸,林大哥是绝不放心他单独跟楚昭待一块儿的。林行之劝了半天才让林修勉强答应退到门口,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好随时来救弟弟。   林修出了门,一双眼死死地盯着自家小弟,林行之感动之余又有些无奈,就冲他大哥对楚昭的防备,若是知道自己还想给楚昭当王妃,怕是要气疯。   林行之站到楚昭面前,微微仰头,认真看着他,询问:“我之前的提议王爷觉得如何?”   楚昭没说话。   “你答应吗?”   楚昭还是没说话。   林行之摸摸鼻子,表示,“不答应也没关系,我下次再来问。”   然后在走时冲楚昭露出个甜甜的笑容,“王爷,那过两日见。”   转了身,林行之便没看到背后人那幽深且玩味的目光。 第三章 大逆不道的想法   刚出戾王府的大门,林修就开始问林行之方才在跟戾王说何事,什么答应不答应的,还有那个王妃,“戾王的王妃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行之心道:当然有关系,我想当他王妃啊。   不过这话是不能告诉他大哥的,事实上也没给他回答的机会,他们就先看到了站在戾王府外马车旁的太子。   楚穆虽气冲冲出了门,可到底不甘,便特意在门口等林家兄弟出来,他觉得没有楚昭那个疯子捣乱,要说服林家人恨上楚昭就简单多了。   遂两人一出现,楚穆便含笑呼喊他两过去说话。   此刻见到太子,林修心情也有些复杂,他虽然脑子多用在了行军打仗上,心思不够灵敏,可到底不是傻子,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太子或许是想救他弟弟,但也存了利用他们林家针对戾王的心思。   不过毕竟是储君,面子是要给的,更何况若不是太子带他进戾王府,他今儿怕是门都进不了,自家小弟指不定要怎么被欺负呢。   带着不甚情愿的林行之,林修上前几步同太子行礼,“太子殿下。”   太子虚扶了下林修,询问道:“孤走后三弟没难为你们吧?他这几年生病身子不好,父皇难免纵容了他几分,导致行事不太有分寸,不过他本性不坏,你们别放在心上。”   纵容,呵,林行之愣是被太子这番话给逗笑了,如若将人给逼成病疯子都叫纵容,那当今皇上再对楚昭多宠一点,怕楚昭明年坟头草都有一人高了吧。   果真,虚伪的人就连说出来的话都一样令人作恶。   林行之忍着不适,问太子,“殿下这是特意在门外等我们吗?”   太子显然就等着有人递话呢,林行之一问,他便立即点头,“是,孤担心三弟对你们……孤好歹是太子,若真有什么也好马上进门去带你们离开。”   话不用说完,该懂的都懂,林行之也发现了,太子反正说一句话就要把楚昭拉出来溜一遍,做个对比,衬托出自己的心胸宽广,品德高尚。   林行之也很想问太子,听到楚昭没对他们做什么,挺失望吧?   不过他忍住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林行之客套的谢了太子两句,然后就提出要先回家报平安,免得家里人担忧。   太子也不好阻拦,只能看着林行之兄弟两上了马车离去。   等人一走,太子就变了脸,冷眼看着戾王府的大门,勾起嘴角得意一笑,只要林行之进过这戾王府的门,一切就都好办了。   太子撩起衣摆踩着内侍的背也上了马车,他且等着三日后的琼林宴。   ……   这厢,马车还未到将军府门口,林行之就看到了林家所有人期盼而又担忧的目光。   上辈子,那些一张张在他面前变得血肉模糊的脸全都在,他们好端端活生生的站在家门口等他回家。   “停车,快停车。”   着急忙慌地叫停了马车,林行之直接跳下去然后朝他的家人们跑去,“娘,祖母,大嫂,小妹,林伯……”   边跑边喊着人,一靠近便抱住了他娘周氏,将人勒得紧紧的,失而复得的心绪再压不住,林行之扣住自己的双手更是捏的指尖发白。   “这孩子,”周氏被他勒的胳膊都疼了,不过知道这娇气的小儿子定是在外受委屈了才会这样,也没训他,只拍着他背说,“没事了,回家了,到家就没人能欺负你了,有娘在呢。”   林行之下巴抵在周氏肩上重重点了两下头,哽咽着应声,“娘,行之也在,”他们都还活着。   这一世他必不会重蹈覆辙,他会护好家人,铲尽小人,绝不枉费老天给他重活一次的机会。   林行之唤着名字把来接他的人挨个都抱了下,心里激动又庆幸,最后终是没忍住红着眼眶落了泪,偏还扯着嘴角在笑,一副很是高兴的模样。   周氏掏出手帕在林行之脸上糊了一把,嫌弃的阻止他,“行了,哭得又丑又傻,都成状元郎了还哭,也不怕丢人。”   “好了,碰上这般倒霉的事,行之定是被吓到了才会如此,你别训他,”林行之祖母徐老夫人出言帮林行之说话,然后伸过手抓住林行之进家门,边走边说,“你娘就是这么个刀子嘴,实际早早就吩咐了厨房给你炖参汤,就等你回来给你压惊。”   林行之笑,“我知道,娘一向是最疼我的。”   “才没有,娘最疼的人明明是我,”小妹林菀不服气,跳到林行之身边跟他争宠。   林行之在她脑袋上胡乱薅了一把,将小姑娘发髻给弄乱了,惹的林菀气鼓鼓的,抬手就要打林行之,林行之掉头就跑,林菀就在后面追,兄妹两边跑边喊,满院都能听见。   林行之肆意的跑着,偶尔回头逗下在追他的小姑娘,林行之跑了一身汗,张着嘴大口喘气,很累,但却满心畅快,这便是活着的感觉。   真好。   闹够了,林行之被催着去沐浴换衣服,等他折腾完出来,参汤已经摆在桌上等他来喝了,林家人也围坐在一起,询问他为何会被戾王给抢回府,戾王又对他做了什么。   林行之认真仔细的回想,楚昭好像什么都没对他做,去戾王府是他自愿的,进门后跟楚昭话都没说几句他大哥和太子就来了。   反倒是他,想对楚昭做点什么。   林行之捧着参汤复述了一遍自己从街上到戾王府的全部经过,除了前面没看到的,后面还有他大哥给作证,确实毫发无伤。   林家人又将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确认是真没受什么伤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以林行之祖母徐老夫人为代表的一众人开始叮嘱林行之,让他往后离戾王远点,能避就避,那毕竟是有病疯子称号的人,这次虽然没对林行之下手,可谁能保证下次还放过他呢。   “嗯嗯,”林行之点头应着,没敢说他还想给楚昭当王妃的话。   不过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暴露了他,作为亲娘,周氏一看就知道她这小儿子没将那些劝说的话听进去,心里憋着事儿呢。   等人散去,林行之参汤也喝完了,周氏端起茶抿了一口,看向林行之,“说吧,在打什么歪主意?”   林行之搬着椅子坐的离他娘进了些,为自己狡辩,“娘,我可是你亲儿子,怎么能是歪主意呢,”说完低头不好意思的笑了下,“虽然儿子确实有个大逆不道的想法。”   周氏抬手示意他继续讲。   “我想嫁个男人,我想给楚昭当王妃,娘您看怎么样?”林行之语速飞快,一嘴全秃噜了出来。   然后就乖巧的坐在椅子上,等候他娘发落。   周氏起身,伸过手在林行之额头上探了下,满脸疑惑,“没发烧啊,怎么净说胡话。”   “难不成去戾王府被吓着,中邪了?”   “没有,”林行之摇头,作出扭捏的模样,“就是觉得戾王很好看,人也不错,儿子看上他了。”   怕周氏不信,林行之眨巴着眼,表现得特别真诚。   周氏自然是不信的,一巴掌就呼在林行之脑门上,“说实话!”   “娘,儿子心悦他!”实话自然是不能说的,未来的事还太远,而且死而复生这样的事太过荒唐,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   “此次他派人抢儿子回去当小妾的事已闹的人尽皆知,我与他注定是要被人绑在一起谈论的,儿子想过了,当小妾肯定不如当王妃好,他长的好看,身份也尊贵,配的上我的。”   “狗屁!”周氏怒道:“他配你是没问题,可你配的上人家吗,不提出身,便是人守护边境立下的赫赫军功,配一百个你都戳戳有余。”   “你不就是看上了人家的脸,馋他身子,你趁早歇了你那点心思,少去糟践人。”   林行之嗫喏着小声反驳,“倒也没那么严重,”暂时只想当王妃,没馋他身子。   “闭嘴!”周氏突然冷呵一声,语气严肃且强硬的说道:“不论旁人如何看他,唯独你,得尊他敬他。若做不到,便离远些。”   并且不容林行之再反驳。   周氏的态度让林行之怔了怔,他依稀记得,前世好像也是这般,他气冲冲地从戾王府回来,在府里很是骂了楚昭一顿,还被周氏给训了,说谁都能骂楚昭,唯独他不行。   那时林行之自然是听不进去的,还觉得他娘维护外人,闹了脾气。   之后又因为传言,那些难听的议论,还有太子的挑拨,以及他每次表达对楚昭的不满时他娘的劝说,导致林行之越来越恨楚昭,一步步走上了歧路。   林行之问:“娘,为何唯独我不能?”   周氏却不愿说,“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时机到了,你自会知晓。”   林行之不满,“娘,所有误会都是因为你不问我不说为你好造成的。”   周氏眉头一皱,“哪儿那么多废话,记得我说的就行,反正不管你打什么注意,你绝不能做伤害戾王的事。”   “哦,”林行之举手保证,“娘放心,我绝不会伤害王爷的。”   “不过我还是想嫁给他,我是真心的。”   林行之笑吟吟,眼中透着无比认真的光。 第四章 赴琼林宴   给不给楚昭当王妃这事林行之说了不算,周氏说了也不算,楚昭到底是皇子,是皇室血脉,哪能说嫁就嫁的。   好在周氏是疼儿子的,见林行之神色认真不是说着玩玩儿的样子,答应替他给在边关的林父写封信问问。   提及林父,周氏怅然一叹,“你爹和你二哥一走好几年,也不知何时能回来。”   林行之闻言,想到不久后边关发生的事,目光闪了闪,对周氏道:“快了,爹和二哥很快就会回来了。”   周氏虽然盼着丈夫和儿子回家,但对于林行之这种睁眼说瞎话的行为不屑一顾,她道:“行了,回你自个儿院里歇息吧,好生养着,三日后你还得进宫赴宴呢,可不能出差错。”   周氏开始赶人,林行之也确实有些累,便乖乖的走了。   他读书时喜静,所以住的院子在最东边,取名海棠苑,院中种满了海棠。   每年初夏花开时,风一吹,便是满院飘香,那也是他最喜爱的时节。   还未走近,远远的林行之就看到拱门处站了一人在不停张望,见着人了,就立即飞奔而来,“少爷!”   这是他的小厮,石砚。   从小就跟在他身边,同他一块儿长大,也陪他一起死在了皇宫。   是石砚以命相搏拖住了阻拦他的人,他才有机会爬房顶,最终纵身一跃死在帝后面前。   此刻的石砚正转着圈的看他,确认他有没有受伤,见他没事就咧开了笑脸,开始说起他跟戾王府的人走后发生的事。   满是鲜活。   林行之嘴角含笑,静听着他说那些百姓是如何议论他的,还有同他一块儿打马游街的榜眼和探花又是个什么态度。   石砚颇为不平,“少爷明明是靠自己本事考上状元的,就连皇上也赞少爷文章写得好,怎么到他们口中就变成了少爷你借势上位,是因为搭上了戾王才当的这状元。”   “戾王殿下要是有左右谁当状元的能耐,又何至于自个儿在府中当个病秧子,哼,他们就是嫉妒,嫉妒少爷你比他们厉害!”   林行之唇角笑意更深,摸了摸石砚脑袋,“你倒是聪明,这都能想到。”   石砚被夸自是欢喜,高兴地扬了扬下巴,“我都能想到的事他们非要胡说,这些人,我还怀疑他们是走什么门路考上的呢。”   林行之与石砚边走边说,“自是要说的,还说的越大声越好,最好人人都能听到,如此才能达成目的。”   探花郎本就是太子的人,先在街上传了一波流言,接着又在琼林宴上怂恿拉拢人奚落嘲讽他,太子再出来英雄救个美,不过都是早设计好的局而已。   “能吠的狗不咬人,不必理会,你家少爷又不是几句流言就能击倒的人。”   林行之说着还自我肯定的点了点头,就算上辈子是,这辈子也绝不是了。   进了屋,将鞋一脱,林行之就爬上了床,并吩咐石砚不要让人来吵他,等睡够他自然就醒了。   他需要好好睡一觉来平复重生后这激动的心情,也要仔细想想今后的路该如何走。   ……   于是,他这一睡就结结实实的睡到了第二日,一睁眼就对上了石砚幽怨加担忧的目光。   林行之也有些没回过神,蹭下地坐起来,焦急地询问石砚,“是…出什么事了吗?”   林行之手紧紧抓着被子,手背青筋泛起,身子绷得紧紧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石砚,他怕,怕昨日就是黄粱一梦,醒来后便云烟散去,还是他孑然一身。   而林行之的反应却是将石砚给吓到了,他连忙摆手摇头,“没出事没出事,就是少爷你从昨天下午一觉睡到现在,我有些担心而已。”   石砚本是想跟他家少爷抱怨几声的,睡那么久还怎么叫都叫不醒,要不是呼吸顺畅又没发热,他都要让人去请大夫了。   昨日的一切不是梦,意识到这点,林行之重重吐出一口气,同时松开抓着被子的手,只要不是梦就好。   石砚见他家少爷急白了的脸又变了回去,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连忙伺候林行之起身穿衣洗漱。   等醒了神,林行之便知道石砚没将话说完,除了担心他肯定还有其他的事。   然后在他追问下,得知是外面关于他被楚昭抢回府当小妾的传言已满天飞了,那些议论他被楚昭玩弄的话说得一句比一句难听。   至于怎么个难听法,石砚却是以不肯脏了林行之耳朵为由,说什么都不肯复述给他听。   不过林行之还是听到了,去赴琼林宴时亲耳听到的。   三天的时间其实过的很快,因为外面那些难听的传言,周氏怕他听了心里难受,不仅不许府里的人在他跟前说,也不许林行之出门。   于是这三日,林行之就窝在海棠苑里看了两本闲书,逗逗来找他玩的小妹,许是太久没这么放松,高兴,林行之一点不觉得日子难熬,只觉得时间太快,三天时间竟眨眼而过。   ……   今日林行之入宫赴宴到的晚,他也是特意晚到的,被内侍领至设宴的长盛宫时,其他新科进士皆已到齐。   林行之尚未入内便听到有人问:“怎地状元郎还没到?”   紧接着林行之就听有人不屑的哼了声,“怕是忙着伺候主子呢,哪有功夫与我们一同赴宴。”   “孟兄慎言,林状元虽被抢到戾王府去了,可进去没多久便平安回家了,自不会与戾王殿下发生什么。”   有贬低他的,自也有出声阻拦的,不论真心还是假意。   林行之在门口选了个好位置,既可以看到里面的人又不让里面的人注意到他,又塞了些银子给领路的内侍,打算在门口多看会儿好戏。   就看到探花郎出言相劝,那位被称为孟兄的人虽满脸不屑,却不再开口。   而有人起了头,自然不会少接话的人,要不然戏也唱不起来。   “你又怎知发没发生什么,人人都说戾王殿下最是喜爱玩弄男人,咱们状元生得比女人还俊俏,又是大将军之子,定早与戾王殿下相识,该做的事怕是早做了个遍。”   有人叹息:“一个被戾王看上的栾宠,我等与如此不堪之人同科,还叫他得了头名,真是折辱我等。”   “所以说,这林行之怕是觉得没脸见人,不敢来赴宴了吧。”   “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当街抢回府做小妾,伤风败俗,丢人现眼,若换成了我,早一根麻绳吊死,免得辱没了家门。”   “都是同科,你们何必说的这般难听。”   “若非他自己做事难堪,别人又从何说起,要怪只能怪他自己不要脸,为了这状元之名甘愿委身一个男人。”   “背后议论人,小人行径。”   “他就是人在这儿我也敢说,就怕他自己勾引了男人不敢当!”   各种辱骂贬低声中偶尔夹杂着两句劝阻,不过反而惹得那些人变本加厉往林行之头上扣屎盆子。   林行之一直没现身,伺候的内侍宫女都低头充当隐形人,起初还是有人领头引导,可到后面便有人觉得贬低林行之更能体现他们德行高尚,就没了顾忌越说越过。   林行之还看到有人凑到榜眼身边说状元之位本该是他的,林行之全靠傍上戾王,皇上看在戾王的面上才将状元之位给了林行之的。   林行之就在门口安静的听着,听得很认真,连太子何时出现在他旁边的都没察觉到。   直到太子身边的内官咳嗽两声高呼“太子驾到”他才注意到人来了。   太子的到来引得里面高谈阔论的一群人惊慌失措,不过太子冷着脸看都没多看那些人一眼,反是安慰起了林行之。   “行之,孤清楚你与三弟并无关系,昨日孤就在三弟府中,你们清清白白,你无须将旁人的话放在心上。”   “孤信你,行之你的才名早早便传遍京城,就连父皇都夸赞过你,这状元郎你名副其实。”   安慰了林行之两句,太子才冷眼看向殿内跪了一地的人,“尔等都是我大楚层层选拔出的有才有能之人,今日竟学了市井妇人的行径在背后谈论他人,诸位便是这般读得圣贤书吗?”   跪了一地的人这会儿个个都恨不得脑袋贴地,千万别让太子注意到自己,只有少数几人小声的说着“学生知错”。   太子显然不打算就此揭过,又严厉地将众人训斥了一番,从做人说到为官再说到天下读书人的颜面,所有人被太子骂的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唯有林行之面色平静,似乎一点没将那些侮辱他的话听进耳,也丝毫不为太子的维护感动。   太子看着很生气,骂完人还深吸两口气用意平复心绪,同时目光落在林行之身上,太子并没有见到自己想看到的反应,便轻轻皱了眉。   都到这份儿上了,太子自是不会放弃,他来抓林行之的手,语气郑重,“行之,不论那些传言如何说你,孤始终是站在你这边的,有孤在,绝不叫人随意污蔑你这个大楚未来的栋梁之臣!”   太子眉眼温柔,可那份算计太明显,藏不住。   林行之多与他说几句话都觉得恶心,又怎会让太子碰他手,林行之退后几步拱手谢过太子的厚爱,然后问道:“殿下,学生能否自己与各位同科说几句话?” 第五章 还没试过   太子正忙着“讨好”林行之,这点小要求自然不会不答应。   叫了一干人等回原来的位置上坐好,太子还让林行之有话尽管说,一副‘别怕,孤会为你撑腰’的态度。   太子的表现让林行之有一瞬恍惚,眼前的画面好似与前世重合了,他看到了前世感动得红了眼的自己,也看到了目的达成笑容得意的太子。   他在心中又骂了自己一句蠢,然后敷衍的谢过太子,走向了那位第一个开口骂他的孟兄。   “孟兄说我忙着伺候主子所以不愿来赴宴,我乃皇上钦点的状元,能做我主子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人,孟兄是想说我忙着伺候皇上,还是孟兄觉得那龙椅上坐的人应该是……”戾王。   最后两个字林行之只做了口型没说出声,但被称呼为孟兄的人看到了,顿时膝盖一软就直接跪下了,慌乱的解释道:“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林行之哼笑一声,没听他狡辩,径直走向下一人。   “你说我与戾王殿下早就相识,该做的事都做了,这般清楚,怎么?你是趴在戾王殿下房梁上看到的还是床底下听到的啊?不如你再仔细说说,我和戾王殿下在床上都说了什么情话,用了哪些姿势,都说出来才更好叫人相信,你说是吗?”   这人虽没跪,却脸色惨白,身子抖如筛糠。   在看到林行之又走向下一个人时,在场的人就明白了,方才他们说的话林行之全都听到了,现在是一个个地还击呢。   而方才议论过林行之的人尽数变了脸,不论是自己蠢掺和进来的,还是得了人授意带头针对林行之的,此刻都慌了神。   太子摆明了态度维护林行之,只怕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有人假装镇定,有人后悔莫及,而林行之还在一个一个的回应他们说的话,帮他说话的就道谢,诋毁他的自是毫不留情还击回去。   “我勾引了人我敢当,现在我人就站在你面前,你敢把话再说一遍吗?”   林行之刚站在最后一个人面前重复完对方骂他的话,尚未听到狡辩,门外突然有内侍高唱“皇上驾到”,话音未落全,建元帝就应声入了殿内。   建元帝年逾四十,生得有些富态,不过久居高位,周身威严却是难以掩饰。   建元帝显然是听到了林行之的话,进殿便斥道:“什么勾引不勾引的,你们堂堂进士,将来的朝廷命官竟满口的粗鄙之语,莫不是叫天下人耻笑。”   许是觉得这样还不够,建元帝在位置上坐下后又重重拍下了下案几,怒道:“不堪大任!”   建元帝来的突然,殿内的进士们并无准备,是以行礼的动作还没建元帝进门快,又因建元帝动怒,本就跪得急急忙忙的新科进士竟有好些被吓到直接趴在了地方,也让建元帝脸色愈发难看。   还是太子和随同建元帝一起到来的众大臣出来帮忙说话求情,又等这群人战战兢兢跪了好一会儿建元帝才叫的起。   可能也是知道这些人在说什么荒唐事,建元帝并未再重复提及,只深深凝视了林行之一眼,便举杯转移注意力对新科进士们说起了勉励的话。   这样的宴席说白了就是还未入官场的进士们给自己拉关系找门路,皇子们礼贤下士往自己门下扒拉人,已入官场的大臣们再为自己添点助力的名利场而已。   林行之前世因那些侮辱他的话,只全心全意的恨着让他陷入难堪境地的楚昭,自是没那个心思与人寒暄交谈。   而这辈子,林行之目光扫过皇子们坐那一排,他不气亦不觉得难堪,只是因为没看到楚昭的身影,有些失望。   明明前世都来了。   既然楚昭不在,林行之也无意与刚才被他讽刺过一群人推杯换盏,索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闷头吃菜,毕竟是宫内御厨做的,虽然已经凉了,但吃着也不错。   太子一直留意着林行之,见他独自坐着吃菜,好似与周围格格不入,还看出了点满身孤寂的味道来,顿时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他敷衍地应付完前来与他敬酒说话的大臣和新科进士,转身立马朝林行之走去,然而有人比他动作更快,太子尚未靠近,林行之身边就已经多了一人,在与林行之热情攀谈。   来人是当朝五皇子,被封为宁王,这位宁王殿下显然是皇室出的异类,不爱争权夺利,唯爱逛窑子喝花酒以及趴人床头观摩人如何翻云覆雨。   为此,还出了不少著作,市井中卖得最好的春。宫。图皆出自他手。   宁王还是个自来熟,凑到林行之身边就开始打听,“状元郎怎么不说话,还是在想本王的三皇兄?”   “三皇兄床上功夫好吗?听说你进了三皇兄府上没多久就走了,你悄悄跟本王说说,三皇兄他是不是不够久?”   “还是不行?”宁王将声音压的很低,但大大的眼睛充满了好奇。   林行之实话实说,“我还没试过,不过等有机会见到戾王殿下,我帮王爷您问问?”   “不了不了,”宁王立即后退两步,脑袋都快甩没似的摇头,“本王还想多活几年,多画点春。宫。图,以便将来名流千古。”   林行之露出了赞许的目光,夸道:“王爷好志向。”   “过奖过奖,”宁王嬉笑两声又坐回林行之旁边,同他商议道:“若往后你试好了,能否给本王透露一二?放心,本王是不会亏待你的。”   宁王当场掏出了一个鼓鼓的钱袋子放在林行之跟前,“定金。”   林行之颇为心动,不过也很担心,他都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当上楚昭的王妃,试楚昭的床上功夫就更不知道要猴年马月了。   而且,他做楚昭的王妃,目的并不在此。   钱袋林行之不肯收,宁王自然也不可能轻易放弃,一张嘴跟放炮似的叭叭叭开始游说。   如此情形落在太子眼中便成了相谈甚欢,再想到林行之对自己的态度,太子看林行之和宁王二人的目光逐渐不善。   太子看他们的目光灼热,林行之自然是察觉到了,于是在同宁王几番推辞后他突然改了主意,将定金收下了。   宁王预想着自己很快就能知晓他那人人惧怕的三哥床上功夫如何,高兴的直拍桌子,还举杯要敬林行之酒。   林行之也露了笑意,与他碰杯,“王爷,请。”   仰头喝酒时,林行之似乎听到了有人磨牙的声音,使得他笑容更胜,即便现在还做不了太多,可只要能让仇人不爽他就高兴。   只不过太子亦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很快就找了个游园作诗的由头,把林行之给推到了建元帝眼前,还对着建元帝将林行之一顿猛夸,让林行之拒无可拒。   这是要将自己绑死在东宫这条船上。   林行之很快便察觉到建元帝看自己的目光多了些锐利,也并未立即答应太子的提议。   还是太心急了,没有林行之的配合,太子又过于着急想拉拢他让林家站队,自是触了建元帝的逆鳞。   没有哪位尚身强体壮的皇帝会喜欢儿子觊觎他的龙椅,这也无异于在咒他早死。   太子还在期待,林行之却已经跪下谢罪了,“回皇上,学生才疏学浅,当不得太子殿下如此夸赞,学生惶恐。”   林行之将头埋的低低的,以示自己心中真切。   建元帝视线落在林行之身上半响,得出这是个知进退的,又想着还在边关的林家父子,建元帝放缓语气:“起来吧,你的才学如何朕已知晓,不必如此自谦。”   “太子说的对,既是专为你们这些新科进士设的宴,也是该让尔等展一展风采,”建元帝让人取了笔墨来,当场作诗一首,言道:“今日谁若拔得头筹,朕这首诗便赏给他,另有黄金百两做彩头。”   这话一出,下头的进士们便立即跪了一地谢恩,个个摩拳擦掌想要头名,这些新科进士不乏寒门子弟,若得了黄金便能在这繁华富贵的京城置一处宅子,还能在皇上面前露脸,一举两得,自是令人心动。   “才疏学浅”的林行之自是不打算争,只作了一首不上不下的诗应付,当然,也还是有不长眼的过来借机讽刺,不过被林行之一句禀报皇上就给吓跑了。   既没胆子又没脑子。   最后是探花郎得了头筹,被建元帝夸了几句,喜得连连磕了好几个头谢恩,就连在林行之这儿碰了灰的太子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他的人在建元帝面前露了脸,往后得重用便又多了一份助力,自然改笑。   唯有一直蹲在林行之旁边想跟他唠嗑的宁王不屑的哼了声,骂了句蠢。   林行之当没听到,只盼着早些结束,他好早点出宫去要个答复。   建元帝给过彩头后便走了,让太子继续主持宴席,这样一来太子身边就围了更多人,让他毫无机会来找林行之,而林行之自然不会主动往太子身边凑。   不过林行之也没能立马出宫,先前帮他说过话的两人一起来了,说想同他讨教学问。   林行之还记得这两人,前世因为人正直又眼中容不得沙子,把那位探花郎得罪狠了,直到林行之死时他们都只是地方官,却也是难得被百姓称赞的好官。   既然是好官,那就不能让小人欺负了去,得留给楚昭用,这样一想,林行之霎时就对两人热情了许多。   他灿然对两人一笑,“行之多谢两位今日仗义直言,我敬两位兄长一杯。” 第六章 我想嫁给你嘛   一心想给楚昭招揽未来能臣的林行之一激动,便多喝了几杯,虽面上不显,脑子却不甚灵光了,满脑子也只剩下一个念头,出宫去戾王府找楚昭要答复。   等宴席一散,他便立即混在人群中往外走,在宫门口见到等候他的石砚,连忙吩咐他驾马车带他去戾王府,“去,我要见王爷,他还没答应我呢。”   石砚扶着他,伸手给林行之指了指,“少爷,咱不用去王府,王爷就在那儿呢。”   “哪儿呢?”林行之揉着眼四处张望,被石砚掰着身子正对着看,果然看到了楚昭。   楚昭穿着一身黑色长袍,此刻正懒洋洋地依靠车辕上,半眯着眼,一腿放平,一腿屈着,手中还拿着把匕首在转,透着几分邪魅,却也像一位肆意不羁的贵公子。   林行之想想,又在心中补了句,比天上下凡的神仙还好看。   他迈步就想朝楚昭走去,却被石砚给拉住了,小声对他说:“少爷,戾王殿下好像是在等人。”   林行之不太灵光的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道:“他不是来等我的吗?”   石砚也没好说他家少爷脸大,只拉着人让再等等。   很快他们就知道戾王等的是谁了。   一群进士出来,戾王一挥手,戾王府的侍卫便立即上前擒住了几个人。   那几人先是不解,紧接着奋力挣扎了起来,“放开我,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宫门口抓人!”   敢在宫门口直接抓人的能有几个,更何况抓的还是新科进士。   很快就有人认出了楚昭,慌忙行礼,并且还有意离那几个被抓的人远了些。   而被抓的几人在听到戾王二字时瞬间白了脸,大概是明白自己怎么得罪这个煞神了。   楚昭从车辕上下来,脚踩着地一步一步走到其中一个被抓的人面前,看着对方道:   “本王听说有人觉得被本王抢回府中乃伤风败俗不知廉耻之事,该自行了断以正家风,既如此,那本王就等着人来给你收尸。”   语气平静,可在场的人全都听出了危险。   那人被吓的腿都在抖,张着嘴想为自己辩解,却在楚昭一个眼神下失了声,因为楚昭看他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不必他吩咐,戾王府的侍卫就直接将人带走了,其他人也不敢留下看戏,快步告退离开,从背影也能看出这些人有多慌乱。   而林行之没走,见着周围没人了,就绷着脸问石砚,“现在我能去找王爷了吗?”   石砚还没回答,林行之就看到楚昭对他招手了,嘴角一咧,连忙跌跌撞撞的朝人跑去,走近就抓住人袖子晃,“你是来给我答复的吗?”   “你到底答不答应嘛?”   见楚昭一直不说话,林行之不高兴了,于是鼓着脸凶巴巴的问:“你到底什么时候娶我?!”   不过只持续了片刻便又软和了语气,“我想嫁给你啊。”   楚昭没想到自己今晚来一趟还有这样的惊喜。   他忍住了伸手摸摸林行之脑袋的想法,说道:“原来你喝醉了酒是这个样子,”怪可爱的。   林行之茫然:“什么样子?”   楚昭却是没答,只盯着林行之多看了他几眼。   然后他又把石砚给招了过来,将自己的袖子从林行之手中扯出,对石砚道:“看好你家少爷,以后不许再让他喝酒,否则……”   石砚被戾王的警告吓得打了个寒颤,连忙点头表态,“小的一定会看着少爷,不让他喝酒的。”   楚昭闻言还算满意,挥挥手示意他把人领走,“时候不早了,带你家少爷回府吧。”   林行之迷朦着眼,明显有些困了,不过嘴里还在嘟囔着要答复。   但今晚显然是不可能有答复的,石砚行了礼,扶着自家少爷上马车,驾车走出好长一截也没听到后面有马车跟来的声音,他下意识回过头,看到戾王殿下竟然还站在原地一直看着他们。   石砚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总觉得自家少爷想当戾王妃也并非只是他一厢情愿。   ……   次日一早,东宫   茶杯重重落地,摔了个粉碎,太子大发雷霆,“废物,一群没用的东西!”   “昨晚发生的事为何现在才来禀报,你们就眼睁睁看着楚昭那个病秧子在宫门口将人带走了,孤要你们何用,说啊?”   太子本不该如此沉不住气的,只因楚昭昨晚在宫门口带走那些背后嚼他舌根的人一事不知得了何人授意,如长了翅膀般飞到了京城每个角落。   一夜功夫,似乎京中百姓人人都已知晓此事。   传言还说,那些新科进士胆敢背后议论戾王皆是得了太子的授意,太子与戾王向来不和。   太子气的是,传言是实话,的确有人得了他授意,而楚昭暴虐残忍,那几个进士落到他手中,必要不了多久就能撬开他们的嘴,将自己供出来。   他算计楚昭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父皇一贯不喜楚昭,即便是闹父皇面前他也是不惧的,但此事还涉及到林行之,若让林行之知晓昨日他听到的那些话是他在背后授意,他之前为拉拢林行之做的所有事便前功尽弃,这是太子绝不能接受的。   再想到下面人禀报的,林行之昨晚在宫门口与楚昭说了好一会儿话,太子脸色愈发冷冽难看。   “殿下,”有谋士上前出言相劝,“殿下何必动怒,此乃好事,戾王不敬皇上,藐视律法,竟敢带兵在宫门口抓人,其居心不良啊。”   “殿下放心,戾王这些年行事放荡已得罪了不少人,今日朝堂之上定有许多人参他,殿下只需顺势而为便好。”   谋士捋了捋胡子,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今日戾王敢在宫门口抓人,皇上若不罚,那明日他便敢杀人,后日就能带兵入宫造反。”   以那位的心眼儿,可容不下。   谋士一提醒,太子自然也想到了,太子冷笑,“那就让他看看与孤作对的下场,纵然不死孤也要让他脱层皮!”   ……   林行之昨晚醉醺醺的被石砚带回府中,沾床就睡,等他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而一睁眼就从石砚口中得知了个坏消息,楚昭被押进大牢了。   “怎么回事?”林行之立即起身,一边手忙脚乱的穿衣服,一边询问石砚。   “还不是戾王殿下昨晚在宫门口抓人惹的祸事,今儿一早就传得满京城都知道了,据说皇上大怒,直接下旨将戾王殿下给关进了大牢,还不许任何人给他求情。”   林行之昨晚虽是有些醉了,但记忆没断片,还记得昨晚宫门口那一出。   他眉头微皱,又问了石砚一个问题,“会有人帮王爷求情吗?”   “啊?这……”石砚挠了挠头,为难地说,“应该有吧?”   林行之穿好衣服伸手在石砚脑袋上敲了下,“说谎话要说得自己信了,才能成真。”   石砚小声嘟囔,“那不是实在违心嘛,”就戾王那个名声,他实在说服不了自己朝中还有人会替他求情。   石砚嘟囔完才发现他家少爷好像一点都不着急了,还慢条斯理的去旁边捧水洁面了。   石砚不解,凑过去问:“少爷,你不担心戾王殿下吗?”   并补充道:“你这样会显得你想嫁给王爷的心不够诚。”   林行之指尖沾水对准石砚弹了下,不仅不急,脸上甚至还有笑意,他道:“因为你家少爷我想到了一件事,自然不急了。”   前世直到他死楚昭都还好好地活着,自然不可能因为进一次牢房就没命。   至于对他用私刑,只在背后嚼了楚昭几句舌根他都敢在宫门口抓人,若有人真敢对他动手,等楚昭出来必会十倍百倍地奉还。   底下的那些小吏没那么蠢。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去探监,他或许还可以去牢里再要一要答复?   石砚看着他家少爷一副心情颇好的样子,觉得这男人心真是深,翻脸跟翻书似的,让人捉摸不透。   吏部会在琼林宴后第三日下达给新科进士授官的文书,这也是赴琼林宴的好处,若是会来事,在宴上入了某位大臣的眼,又在等授官文书下来之前跑勤些或送些孝敬,这些收了好处的大臣再与吏部官员说说情,最后文书上的官名地名自能体现。   不过这都是二甲及以下名次的进士才需做的,殿试前三甲都要留京入翰林院,历来的规矩,孝敬也无用。   所以林行之这几日便无事可做,用过早午饭后他就带着石砚要出门去打听消息。   “哎哟,谁那么缺德在墙角下放石头,疼死小爷了。”   院门都还没出,两人就听到了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阵抱怨。   石砚小声同林行之说,“小世子又翻墙过来了。”   林行之回头,看了眼在墙角下皱着脸揉屁股的人,问:“那石头是你放的?”   石砚摇头,还坏笑了下,“是夫人让放的。”   “前几日怕少爷听了外面的传言不高兴,特意防着小世子翻墙过来找您说话,怕他说漏嘴。”   林行之想到徐文彦那漏风,不,应该是漏洞似的嘴,觉得他娘真是英明。   揉完屁股的徐文彦明显还气,抬脚又踹了那石头一脚,然后理所当然的开始抱着脚哀嚎,林行之主仆二人很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   徐文彦因为这块破石头闹了一肚子火,又见林行之嘲笑他,立马叉着腰凶巴巴的朝他们跑来,“还笑,小爷我都成这样了你们还笑,林行之你有没有良心啊!”   林行之摊手,“也可能没有吧。”   徐文彦冷哼他一声,气道:“你要是今儿不给我赔礼道歉,小爷我就不告诉你一个惊天大秘密了。”   行吧,到底是比自己小一天的亲表弟,林行之还是愿意给他这个面子的,在赔了不是后,林行之就问:“什么惊天大秘密?”   徐文彦先是露出了高深莫测的表情,接近又鬼鬼祟祟的观察了会儿四周,见周围没人,这才凑近林行之耳悄声说:“有人,看上你了。”   然而林行之却在听到这话后骤然白了脸。 第七章 你王妃来看你了   林行之想到了前世第一个为自己而死的人,一个才十六岁的小姑娘。   是他藏在心底的一根刺。   他重生后有些事不一样了,可有的却还是会发生。   看到林行之惨白着脸怔住的样子,徐文彦立即察觉到不对,他伸手在林行之手臂上戳了下,“喂,怎么回事,高兴的傻了?”   徐文彦抓抓后脑勺,满脸疑惑,“这也不像啊。”   石砚也发现了不对,问徐文彦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徐文彦连忙指天发誓,表示自己绝对没胡说,他说的都是实话。   石砚不信,叫林行之又没反应,就跟徐文彦争执了起来。   而此时的林行之已完全陷入了回忆,徐文彦虽然没点明是谁看上了他,林行之自己却清楚的很。   是陈家的人,皇后娘家,太子的亲表妹,陈云燕。   前世,皇后保媒,建元帝赐婚,小姑娘就这么成了他的未婚妻,但两人并没能成婚,因为陈云燕死在了他们大婚前一日。   浑身是血的躺在戾王府的大门口,也成了林行之对楚昭恨之入骨的催化剂。   在那时他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有人这么狠心,连血亲都可以牺牲,只为能让他死心塌地的效忠太子,然后去对付楚昭。   大约是受他与楚昭那些流言的影响,前世他并无心情爱,一心只想着怎么辅助太子,斗倒与太子争皇位的人,以及找楚昭报仇。   但皇上赐婚不可拒,加上小姑娘也无错,林行之虽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却也将她当做妹妹看待,当成了他的责任。   林行之知道,小姑娘是真喜欢他,好几次不要命的救他于危难之中,她死时还有人告诉林行之,她是代替他生生被戾王折磨死的,因为楚昭本来要的人是他。   他质问过楚昭,但楚昭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走了。   直到多年后,所有的阴谋浮出水面,他才知道所有的事都是早就算计好的,从赐婚开始,她几次救他也是因为她提前知晓会有人对他动手。   如此,即便他不曾心悦她,也会将她当成救命恩人,会因为她的死内疚,会想替她报仇。   所以有了最后一次栽赃给楚昭的折磨致死,可实际她却是死于她的血亲之手。   小姑娘该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在临死前写了封给他的信,信中坦白了一切,还让林行之别轻信人,不要再被利用了。   小姑娘将信交给了她最信任的奶娘,让其代为转交给林行之,只是她一个连生死都被掌控的人,身边又怎会有真正的自己人。   也是那个时候林行之才明白当初楚昭看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是失望,是在骂他蠢。   这一世……   林行之想,他得快些嫁给楚昭,这样才不能让人有机可乘。   只要这辈子陈家那位小姑娘不再跟自己扯上关系,想来定能觅得一个两情相悦的好郎君,平安喜乐一生。   他也能不再欠她一世。   “喂,回神了,你不至于吧,听到有一个小姑娘喜欢你就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林行之回神时,徐文彦的手已经在他眼前晃了好一会儿了。   他还很是自得的表示,“那喜欢本世子的人都能从定安侯府排到城门口去了,本世子也没你这般激动啊。”   林行之将他手拍开,说道:“不是激动,是当不起她的厚爱。”   “而且,我已心有所属。”   徐文彦张大了嘴巴,双手捧脸,震惊!   “你你你,你开窍了?”   林行之扭头,目光凝视远方,“嗯,开窍了。”   就像他对石砚说的那般,只有自己信了,才能把谎言说成真,才能让所有人都信,他想嫁给楚昭是真的心悦于他,而不是因为别的暂且还不能放在明面上的原因。   不理会徐文彦的震惊,林行之接着道:“我要出去办点事,你若不忙就帮我传个话。”   徐文彦一听林行之让他帮忙,这下就嘚瑟了,抖这腿表示,“小爷我忙的很,哪有时间给你传话,当然,如果你求求本世子,说不定就……诶诶诶,你别走啊……”   还没等他嘚瑟完,林行之已经带着石砚往外走了,给徐文彦气的,连忙跳着脚去追,“姓林的,你好歹告诉小爷给谁传话,传什么话啊?”   林行之头也没回的道:“你心里清楚,拜托表弟了。”   徐文彦冲他背影冷哼,“拜托人还这么敷衍,姓林的果然没有心,呸,不是人才对。”   ……   出了将军府的大门,转个弯走到主街,顿时喧嚣入耳,繁华入目,人来人往的热闹。   是林行之许久没能看过的盛景。   前世最后那两年,他在数不清的暗牢与密室中辗转,不见天日,不见人烟,若非心中仇恨支撑,他只怕早成了疯子。   此刻这街上的一切都让林行之心中欢喜,是堂堂正正活着的满足。   然后他便满足地在街上闲逛了起来,看着什么都想买,看着什么都想吃,哪有一点出来打听消息的样。   石砚跟在他后面一边心情复杂地付钱,一边着急,“少爷,您不是出来打听能不能去探视王爷的消息吗?怎么还逛上街了。”   “嗯,是啊,”林行之点点头,往嘴里塞了根肉干,然后转身进了旁边一家酒楼,熟门熟路的点了好些菜。   石砚被自家少爷给气得直跺脚,怎么被戾王殿下抢过一回后就开始不靠谱了呢。   “石砚,来付银子了。”   他这头脚还跺完,就见他家少爷现在酒楼柜台前笑眯眯的冲他招手。   石砚:“……”   “来了!”   虽然主子不靠谱,但他这个做小厮的得听话。   林行之点的菜没吃,而是装在食盒里提着带走了,他对满脑袋疑惑的石砚解释:“去探监总不能空着手去,我买了王爷最爱吃的菜,他见到肯定会很高兴。”   石砚好奇,“少爷你怎么知道王爷爱吃什么?”   林行之想了想道:“蒙的。”   然后不要脸的表示:“他未来王妃给他带的菜,不管是什么他都会喜欢的。”   石砚:“……”   不仅不靠谱,脸皮还厚。   厚脸皮的林行之带着石砚走到了戾王府,王府大门紧闭,门口守卫也不见人。   石砚认命的去敲门,结果门没开,房顶先射了一支箭出来,正好落在林行之脚边。   石砚吓了一跳,“少爷!”   他连忙跑回林行之身旁,林行之冲他摇头,“无事,他并不想伤我。”   屋顶的侍卫再次拉弓瞄准林行之二人,问道:“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林行之举着下手中食盒:“你们未来王妃,给王爷送饭的,叫个能做主的人出来说话。”   侍卫被林行之给说懵了,瞪大眼睛往下瞄,显然是在询问“我们什么时候有王妃了?”   估计院中其他人也无法给他答案,林行之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听那侍卫凶巴巴的回了句:“等着!”   王府大门很快打开,出来了一老者和一年轻姑娘,这二人显然都是认识林行之的,客套的问了好,然后才问起林行之的来意。   林行之也不绕弯子,直说道:“我想让你们带我进大牢见王爷,我有话同他说。”   老者与女子相互看了眼,接着女子上前两步询问林行之:“林少爷可知王爷为何会被押进大牢?”   对外说的是楚昭胆大包天在宫门口抓人,可林行之心中清楚,建元帝是在不满和忌惮楚昭的消息灵通。   他并未进宫赴宴,却在新科进士尚未出宫前就知晓他们在背后他的事,还能详尽重复那些话,说明他在宫内有眼线,还是建元帝都不知晓的存在。   此举无疑触怒了建元帝,也让建元帝意识到楚昭并不完全在他掌控之中,加上有人推波助澜,楚昭入狱一点都不冤。   林行之心中门清,可说的话却是:“为了我。”   三个字,引发现场一片沉默。   虽然仔细想想,他说得也没毛病,王爷若非是为了给这位林少爷出气,又何必去宫门口闹一出抓人。   他自己向来不在乎旁人怎么看他。   “既如此,那南星你便带林少爷走一趟吧。”沉默过后老者开了口。   女子,也就是老者口中的南星在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林少爷身份不便,需扮做王府下人,你的小厮就先留在王府等候。”   林行之在石砚不放心的目光下去换了身戾王府下人的衣裳,然后提着食盒含胸低头跟在南星身后奔刑部大牢而去。   建元帝虽说不许人求情可没说不许人探视,而且戾王声名在外,狱卒也不敢轻易得罪戾王府的人,所以除了一袋银子,没废什么工夫两人就进了大牢。   甚至那袋银子还是南星强塞的,很有她主子话不多说直接就抢的风格。   区别在于一个是强抢,一个是强给。   而一进牢房,南星就非常自觉的走到墙角,两手堵住耳朵,面壁。   林行之放下食盒,走到一旁坐在枯草上闭目养神的楚昭跟前蹲下,捧脸,微笑,“王爷,你王妃来看你了,高兴吗?欢喜吗?” 第八章 这不是本王的小妾吗   楚昭睁开了眼,不是林行之前两次见时那略带慵懒的目光,而是一种锋利的,如同闪着寒光的眼神。   带着极度危险的气息。   不过也仅是一瞬,楚昭脸上便晕开了笑意,眼神也柔和下来,抬手就在林行之脸上轻轻掐了一把,“本王怎么不知我何时多了个王妃?”   林行之揉揉自己被掐的位置,表示:“迟早会有的。”   所以他先这么自称着也可以,对吧?   “就这么肯定本王将来的王妃会是你?”   林行之眨眨眼,点头,“人要有自信,而且我也不差啊,你娶我不亏的。”   那真诚的模样,就差掰起手指头细数自己的优点了。   楚昭起了身,还好心的搭把手将林行之也给拉了起来,到牢房内唯一一根破破烂烂的板凳上坐下,继续问道:“是谁告诉你本王喜欢男人的?”   没有,但可以推测。   “据说凡是从戾王府抬出去的尸体,男人身上的伤总比女子多,都死的更惨。”   所以民间传言,戾王殿下恐有断袖之癖,尤爱折磨男人。   林行之被抢进戾王府时,街上当即就有人下注,赌他什么时候被戾王给折磨死。   有好些人在这场赌注中赔得血本无归。   楚昭明显让林行之的话给逗笑了,“就这么想让本王玩弄你,折磨你?”   “当然不想!”林行之脱口而出,谁没事想被折磨,而且他上辈子吃了那么多苦头,这辈子只想过好日子,才不会给自己找罪受。   “可本王的王妃不是那么好做的,”楚昭突然正色说道。   “随时都可能会送命,还会死得比那些被本王杀死的人更惨。”   “不会的,”林行之摇头,认真跟他保证,“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我们都会好好的。”   该死的只有那些虚伪的小人!   说着,林行之眼神突然变得狠戾,楚昭还在他眼中看到了恨。   还有一丝林行之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痛苦。   惹人心疼。   楚昭抬起大掌在林行之脑袋上薅了两下,“行了,本王会考虑的,等考虑好了再答复你。”   话说到这份儿上已经是楚昭的妥协,林行之也没得寸进尺,只告诉他,“那你要快点,我出身好,长的好,还是个状元郎,很抢手的。”   话音一落,林行之就感觉楚昭整个人气势都变了,只听他道:“本王想要的人,何人敢抢?”   就像是突然暴露了本性。   而林行之并不害怕,他知道这个人不管对外人有多狠,但都不会对他怎样。   他打开了食盒,将菜一碟一碟的端出来摆在缺少了半条腿的桌上,“那我等你来抢我。”   然后指指桌上的菜,“你先吃,你出去之前我每天都给你送,想吃什么就跟我说。”   楚昭看接过筷子,眼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应了声好。   探视时间只有一炷香的工夫,最后还要给南星留点时间听楚昭吩咐,林行之就自觉去外面等着了,等南星出了牢房再同她一起离开大牢。   ……   戾王府不管内外从来都是布满了眼线的,当林行之与戾王的贴身丫鬟在刑部大牢一进一出的消息传到他们各自主子的耳中后,有人道:“该将计划提前了。”   新的局已经开始,林行之还全然不知,到戾王府接了石砚,主仆二人便一同回家。   当然,林行之也没忘记买些吃的玩的回去孝敬家里人。   每人一份,最后送的是他娘,也是顺便去问问给他爹的信送出去了没。   林行之到主院时发现他大哥也在,刚坐下,就被大哥塞了一封信在手中,同时解释道:“爹送回来的,你看看。”   林行之一边啃着枣子一边快速将信看了一遍,丝毫不吃惊,只啧了声,“我以为太子起码能赶上热乎的,没想到他啥也不行。”   林修听到林行之说的,没好气道:“你当这是吃屎吗?还赶上热乎的。”   林行之摇头,“大哥,话不要说这么难听,拉拢父亲怎么能是吃屎呢,你等爹回来知道了你要挨揍的。”   林修作势就要打林行之,“臭小子学坏了啊,你信不信我先揍你一顿!”   林行之才不怕他,转头就开始告状,“娘,大哥他要打我。”   周氏……周氏各瞪了一眼,说:“行了,说正经的,这事你们怎么看。”   林修先开口,“还能怎么看,就是想拉拢咱们家呗,皇子多,皇位却只有一个,长大了自然就开始惦记那独一个的位置了。”   自古以来,皇子要争权夺位都免不了要拉几个手握兵权的武将掺和。   周氏将目光投向林行之,“行之,你怎么说。”   林行之认真分析道:“娘,不仅是拉拢,还是试探。”   “皇子是大了,”林行之指指他大哥又指指自己,“可咱们家的孩子也长大了。”   林家传家百年,虽都是武将,可这么多年下来,早已姻亲遍布,再加上子嗣成器,如今还出了林行之这么个走文官路子的状元郎,自是更惹人忌惮。   所以才会有前世那么一个花费数年用来铲除林家,肃清所有与林家关系密切的朝臣的局。   前世血流成河的不止林家,隔壁的定安侯府,他祖母和大嫂娘家,还有他爹手下的副将亲兵,无一幸免。   所以他不仅要复仇,还要推一个他信得过的人当皇帝。   至于直接造反让自家人称帝这事林行之并未想过,他清楚他们家没人适合当皇帝。更何况改朝换代从来都是踩着尸体上位的路,他不想牵连那么多人无辜之人。   他所求不多,只要天下太平,只要龙椅上那位能容他所有在乎的人自在活着便成。   林行之将信伸到一旁备好的蜡烛上引燃,然后放到熏炉中让其华为灰烬,接着说道:“是丽妃的拉拢,建元帝的试探。”   听到林行之对皇上的称呼,周氏顿时眉心一跳,她丝毫没从自己儿子身上感觉到他对那位大楚最尊贵的人有任何的尊敬和惧怕。   林行之并未注意到周氏的反应,开始说起了建元帝这两年独宠丽妃的事。   说来好笑,丽妃本是陈家找来献给建元帝的,本想是替陈皇后固宠,给她添一份助力的,结果短短两年时间,她竟成了陈皇后甚至整个陈家最恨的人。   陈皇后被抢了男人,丽妃还与四皇子齐王结盟要抢她儿子的皇位,陈皇后能不恨吗?   林行之道:“丽妃那边我们只需将她派人到边关拉拢咱们林家的事透露给皇后就好,皇后会替我们解决这个麻烦的。”   “至于建元帝的试探,也不怕,只要咱们家保持中立,谁都不沾,他再怎么试探也无用。”   “那戾王呢?”在林行之分析完后,周氏突然问了句,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最了解,这小子想嫁给戾王绝不仅仅是喜欢那么简单。   都没等林行之回应,林修就脱口而出道:“娘,你想想戾王的出身,那几位谁都有可能坐龙椅,唯独戾王绝无可能。”   林行之顶着他娘的凝视装傻,“娘,大哥说的对,所以你不担心,我有分寸的。”   “呵,”周氏冷漠一笑,充分表明了自己的不信。   不过她也没继续追问,而是将给皇后那边递信的事交给林修去办,然后就让两人回自个儿院里去。   林行之起了身但没挪脚,眼巴巴的瞅着周氏,“娘,信……”   周氏看他那样,再想到她亲手养大的白菜要送去给别家猪拱,顿时心头就有些冒火,没好气的说:“送了!”   “谢谢娘,”林行之眉开眼笑,还殷勤凑过去给周氏捏了捏肩。   当然,也没忘记跟周氏说另一件事,“娘,你再给爹去封信吧,让他早些回来,大楚不缺他一个将军的。”   周氏将林行之手拍开,又开始瞪他,“一天就会说胡话,快走!”   行吧,林行之听话的走了。   就是回去的路上还被大哥逮住问信的事,林行之敷衍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然后一溜烟往自己院里跑去。   ……   次日,林行之又去给楚昭送饭,结果走半道巧遇了齐王,对方不慎将他食盒撞倒,然后就要请他吃饭再赔他一食盒的饭菜。   林行之恍然大悟,原来计划是双管齐下。   丽妃派人去边关找他爹,失败了,齐王就来寻他。   “虽同在京城,本王却未能与行之见过几次,本王仰慕行之才学已久,不知今日能否给本王这个薄面?”   林行之露出为难的表情,不是很想给怎么办呢?   还有行之这样的称呼是什么人都能叫的吗?他很不喜欢。   见林行之半响不说话,齐王就轻叹一声,侧开身子给林行之让了路,自嘲道:“也是,你们都看不上本王,今日是本王莽撞,稍后本王会派人将赔罪的礼物送到将军府,告辞。”   林行之微微张嘴——惊讶!   原来齐王这么早就开始走苦情路子了。   还把他路给堵死了,不吃饭就等着礼物上门,估计都等不到明天,所有人就都知道林家和齐王有接触了。   只要齐王送的礼抬进将军府,不论什么原因,少不了要被人说一句林家与齐王有往来。   林行之挠自个儿后脑勺,叹气,倒霉,出门没看黄历。   林行之正在思索着怎么处理这事,背后却响起一个颇为轻佻的声音。   “哟,这不是本王的小妾吗?” 第九章 小嫂子   这个声音…林行之猛然回头,发现果然是自己心中想的那人。   他还没唤人,楚昭便快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楚昭还穿着昨日自己在牢房里见的那身衣裳,蓝色的锦缎长袍,衬得他脸格外白皙,甚至白的有点不正常,就连脚步都不如在宫门口那次见时沉稳。   只是林行之还没来得及细想,楚昭已然到了他身旁,手看似很用力地抓住了林行之肩膀,语气不善的说道:“好大的胆子,不过一日不见,你竟敢看别的男人了!”   林行之动了动几乎没承什么力的肩膀,配合地狡辩道:“我没有,再说我看什么与你有何关……”   然后他就被凶了,“闭嘴!本王让你说话了吗?”   林行之面露难堪。   而楚昭的目光已经定在了齐王身上,“四弟,你在与你的小嫂子说什么,不妨也说给为兄听听?”   林行之:“……”   他才不是什么小嫂子!   对于楚昭这个半路杀出来阻拦他好事的人,齐王心中恨极了,可面上却要装的恭敬,楚昭平日连太子都不放在眼中,更何况他这种不受宠的皇子了。   他们一致坚信着,楚昭绝对能做出手足相残的事,所以他们厌他,恨他,同样也惧他。   齐王回答的很老实,“不过是弟弟莽撞,不小心将林状元的食盒撞翻了,所以想请他吃饭赔礼而已,并无旁的事,三皇兄不要多心。”就连称呼都改了。   楚昭看了眼地上还没被清走的饭菜,知道那是林行之原本要送去牢房给他的,于是他凉凉的看着齐王,表示:“的确莽撞。”   并实行了兄长的教导之责,“以后走路记得多长眼。”   齐王拱手应是,低头时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屈辱。   “此事就此揭过,本王的人,不缺四弟你这一顿饭,走。”楚昭捏林行之肩膀的手改为抓手腕,想要直接将他带走。   “三皇兄!”尚未挪脚,齐王突然提高音量喊了楚昭一声。   “三皇兄为何这么快就从刑部大牢出来了?”   这也是林行之好奇的问题,才关进去一天就把人放出来了,显得建元帝这圣旨有些儿戏。   他侧目看楚昭的反应。   楚昭微微皱眉,脸色泛冷,“与你何干?”   齐王眼睛直直盯着楚昭的嘴唇,同时还点了下自己的,“三皇兄是犯病了吧,这儿红的像吐过血。”   林行之能明确感受到齐王语气里透着幸灾乐祸的愉悦,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楚昭的嘴唇当真红得不正常。   尤其是在他苍白脸色的映衬下。   “你……”   林行之正要询问,却感觉自己手腕一重,楚昭半边身子都靠在了他身上。   紧接着,楚昭突然一口血吐了出来,身子也踉跄了一下。   “王爷!”林行之惊叫出声。   楚昭轻轻摇头,另一只手随意地擦了下嘴唇,对齐王道:“你最好祈祷本王不会死在你面前,否则……”   楚昭未说完的话和一个眼神,让齐王瞬间四肢僵麻,背脊发凉,连呼吸都有一瞬的停顿。   他感觉到了杀气,并确信楚昭轻而易举就能要了他的命。   而齐王这样的反应全被楚昭看在眼里,他捏紧了林行之的手臂,冷笑一声,然后道:“走。”   林行之点头,同时绷紧手臂,给楚昭借力,就这个半搀半胁迫的姿势跟着楚昭走了。   王府有来接楚昭的马车,就在不远处停着,走过去两人就上了马车。   林行之正准备让石砚先回府跟他娘说一声,手才刚碰到帘子楚昭就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这回还伴随着剧烈的咳嗽。   林行之也跟着脸色一白,明白过来齐王方才说的犯病了是什么意思。   不是犯病,而是毒发。   他拍着马车门板,厉声吩咐外面的侍卫,“回府,立马回戾王府,要快!”   被选来接楚昭的自然都是他的心腹,听到林行之急切的喊声和马车内传出来的咳嗽声,众人便意识到情况不妙。   有人对林行之喊了声:“烦请林少爷扶王爷坐稳。”   话音落,随着一声鞭响,马车飞快跑了起来,依稀还能听到街上百姓躲避马车的声音。   然而回府之路并不顺利,马车刚离开主街转进一条巷子,就有人从天而降拦了路。   “楚贼,拿命来!”   一声喊完,便立即与王府侍卫战到了一起。   林行之掀开帘子,一眼就看到了刺客手中所持的长月弯刀,他吃惊道:“西揭人?”   楚昭手帕捂唇擦了擦血,语气淡漠,“其他的,还没蠢到现在就对本王下手,”更何况是这样的当街刺杀。   林行之看着外面很快占据上风的王府侍卫,问楚昭:“王爷早就猜到今日会有人拦截?”   楚昭摇头,“猜不到,只是本王现在还不能死,所以多安排了几个接应的人。”   随着他话音落下,林行之就看到巷中突然出现了几个弓箭手,对准那些西揭人,一箭一个,片刻间就已清理完所有刺客。   侍卫各归各位,楚昭平声吩咐,“走吧。”   马车继续前行,拐过两个弯停在戾王府门口。   林行之扶楚昭下马车,却在碰到楚昭的指尖时被冻的骤然收回了手。   他满脸不可置信,“你手怎么这么凉?”   楚昭面无表情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怕了?”   林行之没答,只是抓住楚昭带他下车,然后扶着人进门。   走了一会儿,他才出声,“是什么毒?”   听到他的问题,楚昭扯着嘴角笑了下,摇头:“太聪明不好,记住,本王只是病了。”   林行之:“自欺欺人?”   “不,是欺天下人。”   林行之便明白了,楚昭这个曾经的征西大将军可疯,可病,但不能中毒,尤其那毒还是他亲生父亲下的。   于是他换了个问题,“这毒多久发作一次?如何解?”   “一月一次,无解。”楚昭给出答案。   王府内早有御医等着,进了楚昭住的院子就立即有人上前从林行之手中接过楚昭扶他进屋,林行之则被几个内侍拦在了外面。   他看着紧闭的房门微微皱眉,此时有人走到了他身旁。   “此毒名为月魂,一月毒发一次,发作后一个时辰不针灸放血,就会七窍流血而亡。”   林行之侧目,看到的是昨日他来王府见到的那名老者。   老者还在说,“还差一盏茶,便到一个时辰了。”   “所以今日不是刺杀,只是拖延时间。”   “是啊,”老者叹道:“不治身亡,多好的借口。”   林行之嘲讽道:“那真是可惜,没让他们得逞。”   也是好笑,敌国细作竟能知晓堂堂大楚王爷毒发的消息,就连毒发一个时辰不治疗便会身亡这样的机密都知道。   有些人,真是不择手段的蠢。   老者意味深长的说:“他们该感谢今日的没得逞。”   林行之投去疑惑的目光,老者却未给他解惑,只做了个手势,“太医给王爷治病还需些时间,林少爷请先回吧。”   这个决定并不允许林行之反驳,老者已经唤了人来送他和石砚离开。   林行之拱手,“那我等王爷好些了再来看他。”   走出王府大门,林行之才看到要送他回府的马车旁站着好些侍卫,显然都是要跟着一起送他的。   马车过了两条街后,石砚撩起帘子钻进马车小声同林行之说,“少爷,后面有人跟着,都跟一整条街了。”   林行之在看到老者安排送他回家的人数后就猜到了,谁让他们今日见过戾王,还知晓了一个不该知道的秘密。   石砚有些怂,拽了拽林行之的袖子,“少爷,不会是来杀咱们灭口的吧?”   林行之摇头,“灭口倒不置于,顶多是警告。”毕竟如今林家小少爷这身份还是有些份量的。   不过倒提醒了林行之,他对石砚道:“回去给你哥写封信,让他早些回京吧,你家少爷我需要他。”   一听这话,石砚立马精神了,“我回去就写!”   石砚还有个双生哥哥,是林父专门为林行之培养的护卫,前两年功夫有成就出门历练去了。   如今为了自个儿的安危,林行之打算提前把人叫回来。   有王府侍卫护送,林行之主仆二人平安到家。一进家门林行之就跑去跟周氏说了齐王在街上堵他和楚昭被行刺的事。   周氏叹气,“皇子们长大了,各家的麻烦也开始了。”   当然,他们觉得是麻烦,但对有的人来说却是机会。   戾王被西揭细作当街刺杀这样的事自然瞒不住,众人反应不一。   百姓虽不喜戾王这个病疯子,可也还记得是戾王大败西揭才让边境百姓过上安宁日子的,西揭细作还如此胆大包天,百姓一顿痛骂是少不了的。   而其他的人反应倒很统一,都遗憾地道可惜,就差一盏茶的工夫,怎么就没死呢。   还有人在听关于林行之的禀报,“主上,那二人全程由戾王府侍卫护送,属下没能找到机会下手,请主上责罚。”   许是早在意料之中,被称为主上的人摆摆手,不曾降罪,“如此,那就只能用别的法子了。”   戾王府中,针灸结束的楚昭也在与人说白天的事。   “小主子明知中毒一事泄露,那林家小少爷必会被盯上不得安宁,又何必将其牵扯进来。”   楚昭目光幽深,“他既想嫁给本王,那他就该知道,到了本王身边,再不能过肆意平静的日子。”   连活着都难。 第十章 臣乃断袖   林行之从出了戾王府的大门后就没能再进去。   王府内外皆有重兵把守,说是怕有西揭刺客再来刺杀。   民间开始有传言,说建元帝是因心怀百姓才会如此重视戾王这个前征西将军的。   只有戾王活着,才能震慑西揭,让其不敢进犯大楚。与此同时,那些刺杀戾王的西揭刺客尸首也被绑在法场鞭尸三日,用以警示西揭。   林行之起初还以为建元帝是想展示自己的贤明,直到一封密信传回京城。   西揭在边关集结兵马,只待楚昭一死便会立即攻打大楚。   而西揭敢如此放肆,是因为有人承诺了楚昭这次病发,必死无疑。   是谁不得而知,但建元帝显然更早收到消息,所以才有了保护楚昭以及鞭尸这一出。   不过这些事暂且与林行之无关,因为见不着楚昭,他又在家生生闷了两日,然后等到了吏部的授官文书。   林行之被授为翰林院编撰,从六品的官职。   一切都按规矩办事,并无波澜。   直到他被安排去给建元帝读书。   翰林院有侍讲学士,专为皇帝和太子整理文史经籍,读书,备问。而新入翰林的三甲进士偶尔也会被安排去为皇上读书,在皇上面前露脸展示才学,若能让皇上满意,三年后的外放不论是地方还是官职品级都将会大有不同。   林行之出身好,如今朝廷更是要仰仗林家驻守边关,是以林行之的顶头上司也有意提携他,他才去点了两三日的卯,就安排他到建元帝面前去露脸去了。   为建元帝读书这事林行之并不陌生,前世在太子的安排下他没少去建元帝面前找存在,也因为蠢和毫无防备,被建元帝各种试探套话,才一步步让林家陷入了灭门之灾。   这辈子林行之没想过要在朝廷有什么建树,他只想快些定下他和楚昭的婚事,他好去辅佐楚昭给他当谋士去。   可是,总不会有人让他如愿。   今日,是林行之这辈子第二次来为建元帝读书,读的易经,他规规矩矩地读完今日的量,见建元帝不准备提问,就要行礼告退。   “林家小子,”建元帝合上书页,叫住了他。   “皇上,”林行之躬身拱手等候吩咐。   “你快到及冠之龄了吧?”   建元帝话出口,林行之心中便一咯噔,提前了。   赐婚提前了,他心中只有这个念头。   他思索着应对之法,面上恭敬对答,“是,臣今年已有十七。”   “那该娶妻生子了,不如朕替你赐一门婚事如何?”   林行之膝盖一弯,直挺挺地就跪了下去,“请皇上恕罪!”   赐婚提前,林行之倒有些感谢在背后着急的人,建元帝这般私下同他提起,是给了他拒绝的机会。   而不是像前世那般当众赐婚,让他拒无可拒。   不过现在,林行之这一跪还是让建元帝不悦了,他敛了神色凛声问:“你何罪之有?”   “皇上,请恕臣不敬,臣不能答应皇上赐婚,”林行之说完,对建元帝磕了个头。   建元帝面色冷了些,问:“如何不能?朕尚未提及是哪家女子,林爱卿这婚拒的可尚早了些。”   林行之再抬头时眼眶是红的,面容悲戚,“皇上,臣有罪,臣有大罪,臣不忠不孝。”   声音已带上了哭腔。   建元帝眉头微皱,显然没明白林行之这是要搞什么把戏,“你且仔细说来,若有不实朕定不饶你!”   语气暗含警告。   “是,”林行之恭敬应声,“皇上,臣……臣乃断袖,对女子无……无能,无颜娶妻啊。”   似是很难以启齿,林行之结巴着极小声才将话说完,若非离的并不远,建元帝险些都没听清。   建元帝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理由,怔愣了片刻,而林行之又开始磕头请他降罪了。   建元帝看着下方埋头不起的林行之,心中生出了畅快,林家手中有兵权如何,军中有威望如何,儿子成了状元郎又如何,不过是个断袖,一个对女子无能,要断子绝孙的断袖。   这样的人,何足为惧。   就是赐婚是不成了,到底是陈家的女儿,他若强行将人赐给一个断袖,怕会有人觉得他对陈家和太子生了嫌隙。   更何况,林行之若是断袖,陈家那女儿于他也无甚用处了,不如选个更合适的。   建元帝心中很快有了决断。   他抬手对林行之道:“林家小子,起来吧。”   “你既是断袖,那赐婚一事朕也不再提,只是你对女子无能,不能绵延子嗣留下血脉传宗接代,的确为大不孝,你可得想清楚了?”   林行之听明白建元帝的意思了,他有两个选择,要么认了这断袖之名,那这辈子就别想有孩子,至少在建元帝活着的时候不能有。   要么,犯欺君之罪。   建元帝已然放弃指婚他和陈云燕,若是之后他身边有了女人,再让她们怀上了,就正好送自己下黄泉,说不定还能带着林家所有人一起,都无需建元帝再费心布局除掉他们家了。   说是两个选择,可实际林行之也只有一条路能走,好在那本就是他想要的。   林行之道:“臣知罪,臣已经想清楚了,既然做不到又何必让别家姑娘嫁过来受独守空房的苦呢。”   建元帝动动手指,似是很满意,“想清楚了就好,赐婚一事就当朕未提过,你退下吧。”   “是,臣叩谢皇上隆恩。”林行之行过礼,躬身退了出去。   林行之一路都紧绷着,直到出宫门后才重重松了口气,而后笑出了声。   没有赐婚,可以不用与陈家小姐有牵连;说了是断袖,距离与楚昭成亲又近了一步,哪样都值得高兴。   林行之望向戾王府的方向,他都在建元帝面前说自己是断袖了,那娶他的事该楚昭努力了吧。   林行之决定想法子给楚昭送个信。   ……   这天,戾王府的狗洞钻进了一块石头,石头上还绑了张字条。   字条很快被送到了王府唯一的主子手上,楚昭将其展开,看到上书——再不快点你王妃就跟别人跑了!   楚昭嘴角染上一抹笑,看了眼随字条一起送来的石头,问:“哪儿捡的?”   手下如实回答:“狗洞边上。”   虽然戾王府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一只鸟都飞不进来,可没说石头不能钻狗洞啊,手下表示,未来王妃真是个聪明人。   楚昭听完,并不意外,还觉得这样才符合林行之的性格。   他又看了看字条上的内容,吩咐道:“去查查发生了什么。”   “是!”   手下干脆应声,然后麻利消失。   林行之自称断袖拒绝赐婚的事,建元帝不仅不想帮他隐瞒,甚至还推波助澜了一把,等同林行之前脚离开皇宫,后脚消息就传了出去。   状元郎是断袖,还曾被喜欢玩弄男人的戾王当街抢回府过,听到消息的人都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这两人这辈子都别想撇清关系了。   也有人嘲笑林家,当爹的在边关打仗,儿子却在家里想着搞男人,果真虎父无犬子啊。   而断袖本人,在给楚昭送完信后就自觉回家跪祠堂去了。   周氏和徐老夫人闻信赶来,周氏给了林行之两个选择,“是先被你老娘抽一顿再说还是先说再抽?”   林行之转头,目光落在丫鬟手中捧着的戒尺上,再想起他娘年轻时也是力能扛虎之人,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还是先打再说吧。”   他怕先说再打,可能小命难保。   “好说,”周氏从丫鬟手中抽过戒尺,紧接着一声厉呵:“伸手!”   林行之瞬间绷紧了皮,颤颤巍巍的伸出手。   而周氏却没留情,林家无甚家规,但孩子多是棍棒底下教出来的,小时候调皮,长大了倒个个听话懂事。   不过犯了大错主动跪祠堂等收拾这点几辈人下来倒成了默认的规矩。   戒尺不光落在手上,身上屁。股上周氏一样抽,那啪啪的响声只听着就觉得疼。   林行之也没敢喊疼,咬牙忍着,忍到最后鼻子眼眶都红了。   足足抽了三十下,周氏才停手,然后道:“行了,现在说吧,犯了什么错。”   林行之疼出哭腔,把自己拒婚还自爆断袖的事儿说了。   周氏反应平淡并无甚怜悯地表示:“哦,那打多了。”   林行之:“……”   蠢货还是我自己。   徐老夫人就不如周氏那般淡定了,连忙问林行之:“什么断袖,行之乖孙,你给祖母说清楚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林行之:“……”   继挨打后他想嫁给楚昭的事也要瞒不住了,完蛋。   林行之讪笑两声,“祖母,您可真会抓重点。”   徐老夫人接手了戒尺,林行之瞬间老实,“我说,祖母我什么都说。”   徐老夫人让人搬了凳子来,端正坐好,看着林行之道:“你说吧,我搁这儿听着呢。”   看到林行之捂着手一副真要哭了的样子,周氏骂他,“该!”   不过还是替林行之解了围,表示不是小事,等晚上把人叫齐了一块听。   徐老夫人答应了。   然后结果是徐老夫人听完林行之的陈述气得要扒了他的皮,而林修当场提刀要去砍了楚昭那拐带他弟弟的畜生的头! 第十一章 我发誓,他们会成亲   这天晚上林家很热闹,徐老夫人苦口婆心的劝林行之不必为了林家如此委屈自己。林菀和林行之大嫂死拽着林修不许他去找戾王拼命。   林行之站在中间两头解释,他想嫁给楚昭这事一点都不委屈,也不是楚昭拐带他对他做了什么,而是他看上了楚昭,馋他身子!   唯一的闲人周氏,让丫鬟送了瓜子来,坐在旁边嗑瓜子看戏。   林行之:“……”   林行之投去了谴责的目光,然后周氏微笑着赠送了他两个字,“活该。”   “娘,你还是我亲娘吗?”林行之悲戚怒吼。   看着儿子真要哭了的表情,周氏善良的把那句“也可以不是”给咽回了肚里。   一把瓜子磕完,她起身来当说客,结束了这场没有硝烟的家庭战争。   周氏对着徐老夫人劝,“娘,行之长大了,有了心上人,想娶想嫁也正常,只是那个人有些特殊。可行之喜欢,自个儿也想清楚了,我们又何必拦他。”   “娘放心,咱们家要委屈也轮不到他啊,更何况是牺牲他的终身大事。”   而对林修周氏就没那么客气了,抬手就照着头敲,“你脖子上这东西长着做什么的,你就不能用用?你弟弟有什么好的,值得人一王爷来拐带,他想嫁,人戾王殿下还不见得愿娶呢。”   林行之:“……”娘,您可以在教训大哥的时候别顺便也踩您小儿子一脚吗?   与之对比的,就是林修反应更激烈了,他怒道:“王八蛋,他凭什么看不上我弟弟,看不上还抢什么人?”   “我跟他拼了!”同归于尽的念头依旧没被打消。   周氏摇头叹息,疑惑自己怎么生了个傻子。   最后林修是被林行之大嫂,也就是他自己媳妇儿徐秋娘给制服的。   林行之就看着他大嫂一手揪住他大哥耳朵,同时忍无可忍的怒吼一声闭嘴,他大哥瞬间老实,比兔子还乖。   林家女人当家这事并非妄言。   最后林行之站出来为自己总结辩护,“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也并非喜欢男子,我只是喜欢戾王殿下。”   还补充道:“我非他不嫁!”深情中带着坚定。   徐老夫人叹口气,说了句“儿孙自有儿孙福”便不打算管这事了,至于是否真的接受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而林修这边,还是对楚昭很不满,连带觉得林行之眼睛可能出了毛病,不过碍于媳妇儿的镇压,没敢再开口。   这件事强行圆满解决,林行之喜欢楚昭想嫁给他的想法也过了明路。   林行之搓搓手,有些激动,万事俱备,就等楚昭来娶他了。   ……   只是楚昭没来,流言又一次满天飞了。   林行之早上出门去翰林院,沿路都能听到骂他不知廉耻的话。   他跟楚昭依旧被拉扯在一块儿,与之前不同的是,那时是他被楚昭抢,现在变成了他主动勾引楚昭想给他当小妾。   林行之扣着马车门板默默反驳,“不是想当小妾,是王妃!”   还有编造他与其他人有一腿的,其中就有太子,说太子屡次维护他,处处替他说话,定然是他引诱了太子。   林行之严重怀疑这是太子自己找人来传的谣。   他把门板抠的咯吱作响,在心里呸了好几声,他才不会跟太子那恶心玩意儿有一腿,死都不会!   外面驾车的石砚听到马车内的动静,没忍住掀开了帘子,“少爷,马车都要让你挠破了。”   林行之默默缩回了爪子,但没忍住跟石砚控诉:“我在生气的!”   石砚点头表示知道了,“那你歇一歇,到翰林院了。”   林行之:“……哦。”   该下车去干活了。   不过临走前他交代石砚让去街上打听下,都具体传了他跟哪些人有一腿。   一进翰林院林行之就察觉到了许多异样目光,平常那位奉了太子命令来跟他套近乎的探花郎李桁今儿装作没看到他似的,躲得远远的。   林行之冷笑,他就算真喜欢男人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看得上的。   不过也有好处,没了烦人精耳根子清净。   许是林行之高高兴兴去抱了一堆地志来誊抄。   翰林院说是修书,其实跟藏书阁也没甚区别,里面除了经史子集,名家书画,还有不少农书,民间刊印的风俗杂记,地志等。   只是这些书嫌少用得上,在翰林院不吃香,分配来修书的多是得罪了人,被发配过来坐冷板凳的。   而林行之是自个儿要求的,一是无意跟其他人争功,二是他看这些书比看经史子集更有用。   皇位没那么好争,要人要钱,都得想法子挣。   龙椅也没那么好坐,要御下,要管数万万百姓,若对大楚没有足够的了解,当了皇帝也一样举步维艰。   他想多记点东西在脑子里,后面才好替楚昭运作。   就是没能清静多会儿,耳边就响起了一道难听的讽刺声,“人还是得有个好出身好相貌,这样不仅有高门贵女愿嫁,就是男人也能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着实叫人羡慕。”   林行之头也没抬,继续忙自己的。   不过这人显然有备而来,还有唱和的,“玩弄男人,那不是断袖吗?这可是断子绝孙的不治之症,谁啊?”   “还能是谁,整个京城都传遍了,只是有些人脸皮厚,装没听到呢。”   “原来说的是……”没点林行之的名字,却一副了然的反应。   随后又贱笑两声,“也不看看人家是谁的男妾,把主子伺候好了要什么没有,脸皮厚点又如何?”   听到此处,林行之终于有了反应,不过没有开口骂回去,而是直接起身往外走。   前头躲林行之的李珩这会儿也出场了,走过来与讥讽林行之的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然后过来问林行之,“林编撰这是要去哪儿?”   “进宫,”林行之淡漠吐出两个字。   李桁面露疑惑,“可是今儿没安排你进宫读书啊?”   林行之回头,冲他微微一笑,“自然不是读书,而是去侍候主子。”   说完,他大步离开。   李桁却是整个人都怔住了,他想起了琼林宴那日,林行之曾说他的主子只有一个……   林行之这是要进宫告状!   意识到这点的李桁及那两个讥讽林行之的人霎时脸色惨白,背泛冷汗。   林行之都敢在御前承认自己是断袖,告状这样的事他绝对做的出来。   三人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害怕,李桁反应最快,立即上前拉住林行之不让他出门,强装镇定开始劝说:“林编撰,你别生气,他们并未直呼你的名字,兴许说的是旁人呢。”   另两人立马点头,“对对对,我们没说你,说的是一个……我一个邻居。”   另一人立即附和,“对,邻居!”   这临时现编的本事,林行之都忍不住笑了,他道:“我没生气,我只是做一个断袖该做的事。”   断袖入宫伺候主子,这不是在说皇上也是断袖吗?   就因为林行之这一句话,三人额头开始冒汗。   看到三人惶恐的模样,林行之挑眉,直接把话点明了,“没点家底和本事就少学人嚼舌根,小心哪天把舌头给嚼断了。”   不待三人有反应,林行之又补充道:“也少给我编造野男人,我看上的那位动动手指就能要了你们的脑袋!”   “若不信,你们大可试试。”   说完,林行之走回位置坐下,继续誊抄书籍,虽然他不准备进宫告状了,可李桁三人心中恐惧却丝毫未削减。   林行之很满意他们的反应,就连抄书的动作都快了不少。   ……   戾王府,楚昭正在听手下汇报街上关于他和林行之男男关系的传闻。   手下颇为不忿,“怎么能说未来王妃勾引王爷呢,明明他什么都没做。”   楚昭叩着软塌的手指顿住,抬头,“嗯?”   林行之自称是他王妃,又几次暗示自己快点娶他,这是什么都没做?   手下极有眼色,见主子不满,立马改口:“王爷和王妃之间的事怎么能叫勾引呢,那都是情趣!”   “嗯,”楚昭勉强算同意了这个说法。   见此,手下趁机请示下一步该做什么。   楚昭沉吟片刻,道:“其他不该出现的传言清理了,”然后就等着,有人会让他和林行之都如愿的。   京城这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热闹天天有,有的提一嘴就过去了,而有的却是经久不衰。   比如戾王楚昭,他曾经还在边关打仗时,京城百姓每天变着法儿地称赞他,酒楼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说的全是他如何大败西揭的功绩。   又因嫌少有败仗,还被百姓尊称为战神,与林行之生父并称为大楚最会打仗的将军。   后来,楚昭在凯旋归京的路上生了重病,又让无数百姓惋惜,而即便病了,楚昭也从未淡出百姓的视线,他病了,“疯了”,开始行事荒唐,这满京城的百姓就没有不知晓这位戾王殿下的事迹的。   如今又跟林大将军的小儿子,新科状元郎疑似搞断袖,这样的热闹百姓自然要多谈论几日。   起初太子还有姓名,也不知何时起,所有跟林行之有传言有牵扯的名字都消失了,只余下楚昭。   百姓们越发信誓旦旦,“我敢打赌,林状元绝对和戾王殿下有一腿!”   “我发誓,他们迟早会成亲!”   有人则从中窥探到了什么,“让那病疯子娶个男人,当真是个极好的主意。” 第十二章 是不是男人   有让楚昭娶男妻想法的不止一人,面对各种明里暗里地诱导,陈皇后也很快动了心,并让人叫来了太子。   中宫   陈皇后刚提到可以让建元帝赐婚楚昭和林行之,太子就突然翻脸,并严肃否定,“不行,我不答应!”   陈皇后显然没想到太子会是这般反应,冷了眉,“太子这是何意?”   “楚昭娶了男人,便彻底与皇位无缘,往后你也不必再盯着他,忌惮他,你为何不答应?”   刚问完,陈皇后似是想到了什么,顿时眉头紧皱,起身走到太子身旁,直直的盯着他,“穆儿,你如实告诉本宫,你是不是也对林家那小子起了心思?”   太子心头一颤,随即摇头,“怎么可能,母后,儿子已经成亲,孩子都有了,怎么会对一个男人起心思。”   “当真没有?”陈皇后又问了一遍。   太子面上生出不耐烦,“当真没有,母后,您这是不信儿子吗?”   陈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晦暗,道:“没有就好,穆儿,你记住了,你是储君,将来的皇帝,不要也不能对任何人动真感情。”   “你也不用急,待你登基,普天之下,男人女人你想要谁都行。”   太子恭敬应声:“儿子知道。”   然后解释起他为何不同意让楚昭娶林行之的缘由,“不知何故,即便我故意在人前袒护他,林行之还是对孤不够亲近,不愿交心。加上他自称断袖拒了婚,表妹也不能嫁去林家成为孤的助力,想让林家站在孤这边,还远得很。”   “若是此时再让林行之嫁给了楚昭那个疯子,等同于将本该属于我们的林家拱手让给楚昭,林家也不可能再支持我了。”   皇后却不赞同这个说法,她笑着摇头,“我儿还是太年轻了,不知这世上有许多事得靠人算。”   “如果楚昭和林行之两情相悦,那这婚事自然对我们不利,可若不是呢?”   “戾王府抬出去的那些尸体哪个不是惨死,林行之不怕吗,他越怕楚昭就越不会放过他,他楚昭是个疯子,最喜欢折磨人了,尤其是男人。”   “就算他不动手,找人帮帮他不就好了,等他们成了怨偶,又或者林行之死在戾王府,我儿,你说林家会站在哪边?”   “穆儿,你记住,重要的从来不是林行之,而是他背后的林家,手中握着兵权的那个人。”   太子很快就悟了,只要谋划的好,这场婚事未必不能让他们达成所愿。   只是……   “穆儿,不要忘了母后跟你说过的话!”   他才刚生出一点念头,陈皇后警告的声音立马传来。   只是一个林行之而已,就算死了,往后也会有无数个林行之。   太子压下心头那一丝异样,“母后,儿子明白,除掉楚昭,让林家支持我们最重要。”   陈皇后很满意,“这才对,此事不必你操心,本宫自会办妥,你且等着就好。”   太子自然不会反对,转而与陈皇后说起了最近朝堂上的事。   ……   中宫在谈林行之与楚昭,而这皇宫里的另一处也在说这二人,只不过他们口中想让林行之嫁的另有其人。   昭阳宫内,丽妃正在与齐王说话。   丽妃是个艳丽的美人儿,举手投足间都透着魅惑,是被人特意养出来的妖精,专勾那些上了年纪还好色的男人。   绕是见惯美色阅过无数女人的建元帝也没能逃出这妖精的掌心。   今日的丽妃穿了一身白衣,明明最是能显人纯真无暇的颜色,生生被她穿出了魅气,让人迫不及待的想脱掉那身狐狸皮,看看里头的好景。   齐王就是这样想的,一双眼几乎黏在丽妃身上怎么都舍不得移开。   丽妃毫不在意齐王的冒犯,男人都是一个德性,见了好看的女人就管不住自己。但她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男人,只有馋她身子的男人才能为她所用。   “齐王殿下~”丽妃娇俏的喊了声,将人唤回神,“你觉得本宫方才的提议如何?”   与陈皇后不一样,丽妃从没将楚昭当做对手,她深知建元帝有多巴不得楚昭死,也知道建元帝一直在准备着除掉他,一个将死之人,何必费力去对付。   她要的,是林家站在齐王背后,助齐王上位。   所以她想让齐王娶林行之,让齐王去求建元帝下旨赐婚。   只要人进了齐王府,林家的人想要林行之好好活着,自然会听话的,毕竟谁都知道林家护短。   她最是喜欢这种兄友弟恭父子慈孝的人家了。   齐王虽然被丽妃的美色糊了眼,但也没完全失去理智,明显不喜这个提议,“本王不喜男人,更不想去跟一个男人搞断袖。”   “再者,本王的亲事将定,此刻反悔去娶林行之,你是要本王将孙家得罪个彻底?”   丽妃指尖勾着披帛转,媚眼如丝地看着齐王,“孙家和林家孰轻孰重,殿下连这都想不明白?”   齐王嗤笑一声,“本王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但林家若是那么好威胁掌控的,何至于连父皇都得礼让三分,丽妃娘娘,你是聪明,可你这小瞧人的本事最好改改。”   齐王边说,边迈步上前,逐渐靠近丽妃半倚的软塌,在地上坐了下来,他虽然抬起了手却没落在丽妃脸上,而是在空中虚晃一把,“不过让林行之嫁人倒是个好主意,本王不成,但有人成。”   丽妃媚笑,纤纤玉指勾住齐王下巴,“你还是不够大胆,所以到现在也只能装你的孝子贤孙,楚奕,除了本宫还有几个能看得上你?”   被美色迷了眼的人却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他一把挥开丽妃的手,“那就不劳丽妃娘娘操心了,你只需将你该勾住的男人哄好了,日后本王自不会亏待你。”   楚奕没有犹豫的起了身,径直离开。   林行之如今是个抢手货,给他找男人的速度得快。   ……   林行之显然不知道自己自爆断袖后能招那么多人惦记,就是他想嫁的那个不争气,一直没动静。   街头巷尾的流言都快散干净了,林行之实在等不住了,这日从翰林院出来就拐了弯往戾王府跑。   虽然戾王府依旧被围着不让人进,但还有狗洞啊,林行之对着狗洞摩拳擦掌,石头能进,他也一定可以!   石砚在周围替他放风,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原因是觉得他家少爷自从被戾王殿下抢过一回后,不仅性格有变,脑子也逐渐不好使了,连狗洞都不放过。   就在林行之开始钻狗洞的时候,楚昭收到了消息,手下来报,“王爷,王妃为了见您,在钻狗洞。”   王妃对王爷的情谊真是感人肺腑!   原本懒洋洋躺在榻上的楚昭突然有了精神,问:“钻进来了吗?”   手下解释:“洞太小,里面还有金羽卫巡视。”   “那去把人带进来……不,本王亲自去领他进来。”   这话一出,手下顿时面露喜色,王爷主动,距离王妃进门就不远了。   楚昭从出门翻墙再到把林行之给拎进来,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   动作快到林行之整个人都是懵的,他就这么进来了?   见他呆呆愣愣的,楚昭嗤笑一声,“不过是被本王提进来就高兴傻了,没出息。”   没出息的林行之问出心中疑惑,“不是说连一只鸟都飞不进来吗?”   楚昭今儿心情不错,抬手就在林行之脑门上敲了下,“你又不是鸟,自然能进。”   林行之:“……”行吧,感情这里三层外三层防的就是鸟而已。   “说吧,来找本王做什么?”   哦,对,林行之想起正事儿,连忙抬头打量楚昭,对着他左看右看好一会儿才开口询问:“王爷,你的病怎么样了,这个月好了吗?”   楚昭怔了下,接着调笑似的说道:“原来你还记得,本王以为你只惦记着做本王的王妃呢。”   林行之也不跟他置气,“你好好活着我才能当王妃,不然要守寡的。”   楚昭挑眉,“安心,没那么快的。”   林行之摇头,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安不了,我都还没成你王妃呢。”   他伸手小心的拽楚昭袖子,“你到底什么时候娶我,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有些话男人就是听不得,林行之很清晰地感觉到楚昭气势变了,楚昭靠近他,捏住他的下巴,眼神危险,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怎么知道本王不行?!”   林行之完全被楚昭的气势压制,但他并不怕,闭着眼张口就喊:“你又没娶我,我又没试过,我怎么知道你到底行不行!”   想想觉得不够,又补充了句,“有本事你娶我啊。”   也不知怎地,明明是吼的,楚昭竟从中听出了几分委屈。   他又想,好像每次都是林行之在提娶他的事,而自己则一直在回避,时间久了自然会委屈。   这么想着,楚昭心里便有些不忍,下意识就答了一声“好”。   然后他就看到了林行之脸上扬起的灿烂笑容,以及眼中闪过的狡黠。   楚昭突然出手掐了把林行之白玉无瑕的脸,“小骗子。”   林行之依旧笑的高兴,“我不管,反正你答应了,你是男人就要说话算数。”   楚昭倒也不恼,反而勾着嘴角道:“等成了亲再收拾你。” 第十三章 就快娶你了   从戾王府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林行之便没去给长辈们请安,只让石砚跑一趟替他报平安。   而自个儿高兴的晃悠着脑袋回海棠苑。   结果一进院子就看到他屋里点着蜡烛,大门正开,他娘一脸严肃的坐在桌前等他。   林行之下意识头皮一紧,开始回想最近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然后发现除了今天跑去见楚昭外,他最近都格外老实,而楚昭已经算他们家的准儿婿了,所以应该没事。   这么想着,林行之顿时放松下来,欢欢喜喜的跑进屋问候周氏,“娘,你怎么来了,是特意在等我吗?”   周氏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泛着凉意,不过没说话,只用手点了点桌子,让林行之自己看。   桌上有一封信和一堆拜帖。   林行之有股不祥的预感。   他翻开一张拜帖看,脸色微变,再打开一张看,脸色逐渐难看,等到所有拜帖翻完,林行之脸已经彻底黑了。   “我怎么不知道这京城内竟藏了这么多的断袖!”   林行之指着其中几张拜帖给周氏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妻妾成群,孩子都好几个了,也敢自称是断袖?就不怕他祖宗半夜从坟里爬出来掐死他吗?”   周氏看着林行之那气愤样,心情反倒好了些。   她将拜帖都重新摞整齐,“许你在皇上面前拒婚承认是断袖,就不许别人也是?”   林行之气鼓鼓,“他们又不是真的!”   “你就是了吗?”周氏反问。   林行之蔫儿了,不过仅仅只有片刻,然后就很坚定的告诉周氏,“我是!我会跟楚昭成亲,我不会碰女人,也不会有孩子。”   周氏也没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将目光转回了拜帖上,“你自己惹的祸,招来的人,你自己解决。”   然后指着信,“看看,你父亲送回来的。”   从周氏的反应来看,林行之已经猜到这信上写的什么了,他将信展开,前世边关那件大事如期发生,不,应该说暴露。   他二哥林祈带兵在边境巡视时救了个奄奄一息的少年,然后从那少年口中问出了一起贩卖人口的惊天大案。   有人将大楚的百姓贩卖给西边草原上那群饿狼,青壮,妇女,孩童只要能掳走的全都不放过,卖过去的青壮开采煤铁,妇女供人泄欲,而孩童则成了奴隶和食物。   这样秘密贩卖人口的行径足足进行了两年,朝廷竟无一人发现,又或者说是故意被人遮住了眼,上至建元帝下至各级官员全成了瞎子。   若非林祈发现那个拼死逃出来的少年,谁也不知这样的罪行还会继续多久,有多少百姓受害。   林父知晓此事后便立即上折给建元帝,建元帝大怒,下旨让林父出征,救回被贩卖的百姓。   从出征到救回百姓,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建元帝下旨让林父派人将被贩卖的百姓送回原籍,才突生变故,不论是护送的将士还是被贩卖的百姓尽数惨死在路上,无一生还。   就连那些贩卖百姓的商人也全都被灭了口,指向幕后指使者的线索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建元帝狂怒无能,最后只能诛了那些商人的九族来泄愤,也当是给百姓一个交待。   但没抓到幕后主使显然是有人不满的,民间将幕后主使猜了个遍,多以为是太子所为,还说是建元帝派人灭口,为包庇太子。   又因为线索断了,建元帝父子两有口难辩,因此他们恨上了将此事捅出来的林父和林祈。   后来,边关战事起,这父子两可没少从中做手脚,导致将士伤亡惨重,他二哥也命丧沙场。   只是他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也从未想过建元帝和太子那两张看着温和仁慈的面皮下是两颗比蛇蝎还毒的黑心。   同样的错他绝不会再犯第二次,虽然上辈子直到他死都不清楚那个卖国贼是谁,但普天之下能有这么大胆子的十根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总归跟建元帝脱不了干系。   这辈子他会查得清清楚楚,也让天下百姓看看建元帝和他那一窝崽子令人作恶的真面目。   当然,不包括是自己的人楚昭。   林行之平静的放下信,问周氏,“奏折也该到宫中了吧?”   “到了,定安侯已经入宫去商议此事了。”   定安侯也是朝中重臣,建元帝要出兵自然要招他入宫询问。   “娘不必担忧,此仗顺利,父亲和二哥很快就会回来的。”   林行之后面让周氏给林父写的信就是让林父和林祁早些回来,并且将被贩卖的百姓都带回京城。   不过没写那么明显,只刻意将一同归京四个字放大加重了笔墨,以林父的敏锐自然能明白这其中意思。   周氏摇头,看着林行之道:“我不担心他们,我只担心你,行之,你告诉娘,你为何会提前知晓此事?”   “是何人告诉你的,还是你能未卜先知?”   周氏仿佛已经看穿一切的眼神让林行之避无可避,就连房门也不知何时被悄悄关上了。   “我……”林行之张张嘴,他走不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死而复生,还回到了十年前,这样的事太荒唐了,他怕周氏不信,更怕周氏问他前世都发生了什么,林家怎么样?   林行之垂头,沉默不语。   好半响,周氏才叹息一声,起身走到林行之跟前替他理了理衣服,说:“你实在不愿意说娘也不逼你,只是你记住,你姓林,你有家,你爹娘都还活着,有过不去的难关就开口,别一个人抗。”   林行之瞬间鼻头一酸,张臂抱住了周氏,头埋在她肩上蹭,“娘。”   他不知道说什么,只想喊一喊周氏,就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周氏拍拍他背,“娘在,有事娘给你作主。”   林行之重重点头,他也会保护好家人的。   过了一会儿,周氏声音再次响起,透着不悦,“哭够了吗?哭够了就松开。”   林行之:“……”   好歹是亲母子,翻脸倒也不必这么快吧。   周氏才不管这些,将林父写回来的信烧完就要走,当然,走前也没忘提醒林行之去把那堆拜帖处理了。   并警告他,“明儿要是再有人送拜帖请媒人上门,我就把你吊大门上让人当猴儿看!”   林行之:“……”   林行之委屈巴巴的喊:“我会处理好的!”   周氏只留了个远去的背影给他,像无声地嘲笑。   周氏前脚走,后脚石砚就溜进来了,“少爷,听说咱们府上今天来了好多媒人,都是来给你做媒的。”   林行之自闭了,林行之生无可恋。   石砚好心走过来安慰他,“少爷别担心,戾王殿下都答应娶你了,等消息一传出来肯定没人敢再来了。”   林行之丧了吧唧趴在桌上,“谁知道什么时候有消息,他磨磨唧唧的都不像个男人。”   “娘说了,明天要是还有媒人来,就把我挂大门上,”林行之冲石砚龇牙,“我挂门上你也跑不了!”   石砚瞬间变脸,坐在林行之旁边跟他一块儿叹气,“少爷,要不我们连夜去戾王府吧,只要在戾王府过一夜,所有人就都会知道你们有一腿,那些想说媒的提亲的肯定就不敢来了。”   “你是想让别人说你家少爷我跟戾王殿下无媒苟合吗?”   石砚期期艾艾的表示:“何必把自己说的这么难听。”   林行之抬手就要打人,石砚嬉笑着躲开。   过了会儿又凑到林行之身边继续给他出歪主意,林行之懒得理他,自个儿开动脑子思索应对之法。   想着想着便趴在桌上睡着了,石砚正要叫醒他让回床上去睡,突然有一只手搭在了肩上。   石砚吓得心跳加速,战战兢兢的回头,就看到不知怎么进来的戾王殿下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他麻溜的滚门外去。   石砚乖巧的走了,心中却止不住的想,私相授受开始了,无媒苟合大概也不远了。   少爷清白不保啊。   石砚替他惋惜。   在石砚识趣的带上房门后,楚昭就上前将趴着睡的人轻手轻脚抱到了床上。   林行之脸上还带着少年人未褪的稚气,睡着后更是格外乖巧,鲜艳欲滴的红唇配上白皙嫩滑的脸蛋,十分惹眼,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楚昭抬手,在他鼻子上轻刮了下,语带笑意小声唤:“小骗子,又说我不是男人。”   “等成了亲,有你好受的。”   楚昭本是听了手下汇报,说楚奕找了人上林家说媒,还听说林家收到了不少拜帖,心生不悦想过来看看,哪知才潜进来就听到林行之说他磨磨迹迹不像男人。   他向来不是什么好性儿的人,自然要惩罚下这小骗子。   盯着人凝神看了好一会儿,楚昭才动手解开了林行之的衣服,然后留下印记。   林行之白皙的胸膛上布满红痕,红白相间像盛开的花儿,又美又媚,好看极了。   楚昭对自己的杰作甚是满意,唇角微勾,欣赏了好一会儿,才替他将衣服穿好。   手指点点他眉间,轻声道:“小骗子别急,就快要娶你了。” 第十四章 亲回来吗?   “啊啊啊啊啊…少爷!”   林行之是被石砚的惊叫声给吓醒的,他蹭地下坐起来,掀开被子就下床穿鞋,嘴上慌张发问:“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石砚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伸手指林行之的胸膛,“你自己看。”   “你清白没了啊!”   林行之低头,看到了自己衣衫半开的胸膛上那一片片红色痕迹,他下意识拢紧衣裳,露出石砚同款惊恐表情,“这…这怎么回事啊?”   “少爷你昨晚就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你让戾王殿下给……那什么了,这些痕迹都是他留下的!”   一听是楚昭,林行之当即松了口气,他潜意识觉得楚昭不会做什么伤害他的事。   林行之一边问石砚楚昭怎么会来,一边拉开衣衫检查自己胸膛上的红痕,他用手指戳了戳,一点都不痛,除了是红的外,也没其他感觉,也不知楚昭是怎么弄的。   石砚见自家少爷一听这些痕迹是戾王留下的就立马变脸不当回事了,有些恨铁不成钢,他没回答林行之的问题,而是重复提醒他,“少爷,你清白没了,清白没了啊!”   林行之戳自己胸膛上的红痕还戳上了瘾,对石砚淡淡一笑,“还在的,楚昭没对我做什么,你别激动。”   石砚:“……”   一点都没被安慰到,石砚觉得自己更气了,都被亲成这个样了还叫什么都没做?   他小声嘟囔,“难道非得把你剥干净吃了才叫做了吗?”   林行之闻言,立即反驳,“你还好意思说,那我变成这样你就没错吗?戾王来了你不叫醒我,还让他在我身上留这么多印迹!”   石砚低头对手指,稍稍有些理亏。   因为他毫无挣扎的将他家少爷交给戾王,昨晚戾王殿下也训他了,说不该如此信任外人,哪怕是还没和少爷成亲的他。   石砚当时说:“是因为少爷信您,石砚才信的,石砚只信少爷信的人,”还信誓旦旦地表示,“少爷说您才舍不得伤害他。”   他明明听到戾王殿下笑了,似乎很满意的样子,临走前还让他继续保持这个好习惯,加上他进门看过少爷,衣衫整齐,嘴唇也没红,是没被欺负的表现,这才放心的。   哪想到今早他进门去叫人,就看到他家少爷因为睡姿不好挣开的衣衫下竟有这么多红痕,然后他才叫的。   戾王殿下长得人模人样的,竟然这么禽兽!   见石砚一副理亏又内疚的表情,林行之也不逗他了,将衣服拉好起身,“安心,真没事,我说的是真的,他不会伤害我。”   前世他处处针对楚昭,楚昭也不曾动过他一根手指头,最后还为他报仇。这一世他都是要嫁给楚昭的人,楚昭又怎么舍得伤他呀。   “不过他是怎么进来的,咱们将军府守卫就这么差?”   林行之带着迷惑出门去看他这院子的守卫布防,石砚伸手指墙角那块磕过徐文彦屁股的石头,“小世子要翻墙呢,少爷的海棠苑本就没什么守卫。”   林行之从前就是个老实书生,与人无仇无怨,他这小院里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机密,连贼都不稀罕光顾,再加上还有个爱翻墙过来找他的徐文彦,所以……   石砚解释完,给了林行之个“少爷你懂的吧”的眼神。   林行之是挺懂的,总结下来就是他这小院给了楚昭进来的机会,是个绝佳私会的好地方。   懂了的林行之提醒石砚,“要是下次他还趁我睡着的时候来,你记得叫醒我。”   石砚:“……”我希望他再也别来了。   因为早上这一番清白争论,林行之去翰林院点卯还差点迟了。   从他上次威胁过李桁几人后,翰林院就没人敢在他面前嚼舌根了,林行之日子过的安生,也已将大楚各处地志牢记于心。   不过今儿有些不同,林行之一进翰林院就看到他平时坐的位置上多了个人,还是个有利益往来的熟人。   林行之上前行礼,“见过宁王殿下。”   宁王翘着腿坐在林行之位置上翻书,也不是什么正经书,现在市面上最火热的鲤鱼精与书生的话本,显然是宁王自带。   “来了啊,”听到林行之的声音,宁王立即合上书,从林行之的位置上起身,“来,你快坐。”   客气又殷勤。   林行之面带疑惑坐了下去,“宁王殿下找下官可是有什么事?”   宁王手撑着桌子半趴在上面,朝林行之招手,让他靠近些,搞得神神秘秘的。   林行之身子反而往后仰了仰,“宁王殿下您有话就这么说,下官听得见。”   宁王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既然如此,就别怪本王不给你留面子了。”   “听说你昨日去了我三皇兄府上,怎么样,你们煮饭了没?他好使不?”   林行之:“!!!”   他就知道这货来找他没什么好事。   林行之看着宁王凉凉一笑,“宁王殿下消息甚是灵通啊。”   宁王摆摆手,表示这不算灵通,“你也知道,我三皇兄府里府外眼睛多,你这么大个人进去了,哪能瞒得住,你等着吧,后头有的是人找你。”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你先回答下本王的问题呗,你可是收了本王定金说要给本王透露结果的。”   漏洞似的戾王府啊,林行之因为宁王这番话不高兴了,回答甚是敷衍,“没煮,不知道。”   宁王虽不务正业爱好特别,但心思通透,一眼就猜出林行之为什么不高兴,他将自个儿带来的话本推到林行之手边,压低了声音说:“想必三皇兄已经习惯了这样时刻被人监视的日子,你也要趁早习惯才好,未来的三皇嫂。”   说完,宁王冲林行之眨眨眼,然后站直身体,“那本王下次再来问,走了。”   宁王走的干脆,林行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所以这是来帮人传话的啊。   林行之又突然高兴起来,习惯就习惯,总有一天,他会让戾王府无人敢窥探。   也如宁王所说,他来只是个开始,没多久齐王就来了,还打着上次撞倒食盒要赔礼的借口,说请林行之吃饭,再介绍两个人给林行之认识。   直白点说就是来当媒婆的。   林行之微笑着告诉齐王,他娘不许他跟不熟的人一块吃饭,否则就打断他的腿。   几乎没怎么发力齐王就铩羽而归,只是那点不甘也摆在了脸上,估计往后得给他使绊子。   但林行之也不在意,不论是齐王还是他背后的丽妃,都只是太子争位路上的垫脚石,现在陈皇后母子是针对楚昭,等他和楚昭成了亲,这两人很快就会调整目标去跟丽妃和齐王打对台戏了。   太子来的稍微有些晚,是在林行之准备回家时出现的,看着心事重重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不过最先问的还是,“行之,孤听说你昨日去了三弟府上?”   林行之承认的很干脆,“是,臣去过。”   太子眉头紧锁,话脱口而出,“你明知道他对你心存不轨,为何还要自己送上门……”   许是意识到自己这话有问题,太子自个儿中途转了口,“总之,你应该清楚三弟是个什么样的人,孤觉得你还是少与他接触的好。”   林行之还真有些意外,太子这是不想他嫁给楚昭?   林行之笑道:“太子殿下觉得臣是任人欺负的人吗?”   太子心念一动,连忙问:“所以你是去找三弟算账的?”   林行之但笑不语。   太子欣喜的同时也有疑惑,“你进了戾王府三弟又怎么会让你轻易离开,行之,你告诉孤,你到底做了什么?”   “殿下,我第一次进戾王府时能安然无恙地离开,第二次一样能,一个人再狂妄也有软肋,也有忌惮的存在。”   他用一种很笃定的语气告诉太子,“戾王现在不敢动我。”   这底气十足的话让太子心动,一是觉得林家若能助他,必无人能撼动他的储君之位;二是,林行之当真与楚昭不和,前头的布置果然有用。   “三弟行事向来不计后果,万一哪天他生气冲动……还是小心为上,多提防些。”太子充当着良师益友的角色,耐心的在林行之面前唱戏。   林行之也很配合,比前头两次和颜悦色了不少。   到分开时,太子叫住林行之,语气郑重地说道:“行之,孤还是那句话,不论是你做什么孤都站在你这边,孤信你。”   “日后若有什么难处,尽管来寻孤。”   林行之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竟感觉出了点深情款款的味儿。   林行之心头冷笑,装的很好,也真有意思。   等太子走远,林行之才上了马车,马车拐了个弯后林行之让石砚停车,“你先回去,我去趟戾王府。”   石砚不满,“少爷你怎么又去戾王府,现在那么多双眼可都盯着你呢。”   林行之指指自己胸口,鼓着脸凶巴巴的说:“去算账!”   “不必去,本王来了。”   话音刚落,马车旁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正在林行之疑惑时,人已经从侧面的窗口翻了进来,又快又利落。   人一上车,林行之的脸就被揪了下,他听到对方问:“小骗子,你准备怎么跟本王算账?”   “亲回来吗?” 第十五章 只许笑给本王看   前世今生两辈子,林行之觉得自己认识楚昭也挺久了,但还是第一次知道楚昭能说这么不要脸的话。   林行之拿眼睛瞪他,“你敢说那些痕迹是你亲出来的吗?”   楚昭露出个痞痞的笑容,“本王不是但你可以是啊,快来算账吧,本王不会挣扎的。”   不仅不挣扎,甚至还主动把自己衣襟往下拉,以便林行之动手,哦,不,是动嘴。   林行之一爪子把他衣服给拽回去,翻了个白眼骂:“流氓!”   他自觉脸皮挺厚的,但跟楚昭说露就露的行为比,他都配不上厚脸皮这三字儿。   “这就害羞了?小骗子,不是天天嚷着要嫁给本王吗?”   楚昭今儿看着心情着实不错,说得每句话都带笑,还爱动手,林行之觉得自己脸肯定被揪红了。   林行之这么想着,便也问出了口,“王爷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看着这般高兴。”   话刚一说完,楚昭就突然倾身凑近林行之,温热的呼吸擦着脸颊而过,挠得人心生痒意。   偏楚昭还故作深沉地摆出沉思状态,直到林行之快要忍不下去将他推开时才低笑一声说道:“好事没有,本王只是来给你这个小骗子送信的。”   在用手指点了点林行之鼻尖后他才仰头坐直了身子,“你和本王成亲,得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王记得林大将军一直在边关,小骗子,你总不会打算瞒着他偷偷嫁给本王吧?”   林行之捏着自己被楚昭碰过的鼻尖嘟囔,“别叫我小骗子了,我才不是骗子。”   然后又继续解释:“我给我爹写信啦,他知道,不是偷偷嫁。”   说完,对上了楚昭满是揶揄的目光,他骤然意识到不对,重点不是成亲,而是他父亲要回来给他送嫁。   这就是楚昭要给他送的信,让林父从边关回来!   林行之忙问:“你知道边关发生的事了,什么时候知道的?”   楚昭:“比林大将军稍微早个几日。”   林行之脑子转的飞快,语气肯定,“被我二哥捡到的那个少年对不对,是你安排的!”   楚昭同他解释:“有人将手伸到了西边,晋西军中还有我的人,我便让他们查了查,也没想到会有如此胆大的蠢货。”   谁不是呢?林行之想。   “那你可查到了幕后之人是谁?”   楚昭后仰着脑袋靠在马车门板上,一副惬意的样子,他半眯着眼道:“有些眉目了,不过还缺证据。”   所以人证能不能被送到京城就至关重要。   林行之点头表示:“我回去就写信告诉父亲。”   “不过,王爷你怎么会想起要给我提醒呢?”想到自己被调。戏,林行之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便是双手托腮,笑容坏坏的问了回去。   楚昭睁开眼,说:“谁让你是本王的未来王妃呢。”   又觉得林行之这样笑得怪好看的。   于是在走前突然伸手勾勾他下巴,说了句很是符合身份的话,“记住,以后只准笑给本王看。”   然后眨眼间就出马车不见了踪影。   林行之扒着帘子左看右看也没看到人,自个儿小声嘀咕,“我还没答应呢,人就跑了。”   这时石砚的声音响起,跟他请示:“少爷,可以回家了吗?”   林行之:“回回回,看你那着急样。”   石砚嘴上没说什么,只在心里道:论着急,谁能比得过少爷您呢?   ……   一到家,林行之就要去找周氏,结果被告知定安侯来了,周氏和他大哥正在与定安侯谈正事。   林行之猜定安侯应该是来告诉他娘还有大哥,建元帝怎么处理贩卖百姓这事的。   他脚转了个弯就往正厅去,他也想知道跟前世是否有不同。   刚穿过长廊,林行之就看到了卖力冲他挥手并热情呼唤他的徐文彦。   “表哥,表哥,我在这儿呢。”   林行之:“……”   徐文彦这货,有长辈在的时候就叫他表哥,没有就张嘴姓林的,闭嘴姓林的,充分展示了人的两面性。   林行之走近,问他,“你怎么来了?”   徐文彦道:“我跟我爹一起来的啊,有正经事。”   林行之面带怀疑,“正经事?”   被质疑的徐文彦不高兴了,叉腰板着脸说:“你就这个态度?上回可是你求着我帮你传话的!”   陈云燕啊,林行之想起来了,他最近忙,还真把这事给忘了。   “这都过去一个月了,你才把话传到?”   徐文彦冷哼,“怎么可能,我早说了,是陈家那姑娘最近出事儿了,我才来找你的。”   林行之指指旁边的石凳,让徐文彦过去,“坐下说,她怎么了?”   徐文彦撇嘴,不太高兴,“还能怎么呢,那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自称是断袖不能娶她了,她家里就想把她嫁给二表哥,陈家姑娘不愿意,上吊自尽了。”   林行之皱眉,这完全在他意料之外,“现在人怎么样?”   徐文彦道:“发现及时救下来了,不过说是伤了嗓子,往后说话怕是不太好。”   陈家,果真一如既往的不做人。   林行之问:“她是因为不想嫁给我二哥还是因为……”   林行之话没说完就被徐文彦打断了,“跟你和二表哥都没关系,是陈家太不是东西,明晃晃把人当联姻工具,就是个需要谁就能嫁给谁的货物。”   “陈家姑娘又不傻,她家里人表现得如此明显,你说一个小姑娘哪儿受得了,可不就想不开自尽了。”   徐文彦还挺感慨,“我觉得她现在这样嗓子毁了也好,至少不会再被逼着嫁到你们家了。”   林行之:“你觉得事情就过去了?”   徐文彦挠头,“那到底是亲女儿,不至于吧?”   林行之有些茫然,跟着念了句,“是啊,亲女儿。”   他以为陈云燕不跟他扯上关系,便能好好活着,寻个如意郎君,现在看来,他还是低估了陈家。   又或者是低估了建元帝对林家的防备程度。   徐文彦拍手,“不行,我得让人去查查这陈家,看看他们还想搞什么幺蛾子。”   林行之点头,“如果有陈家姑娘的消息,记得告诉我。”   “咦?”徐文彦起身摸着下巴围着林行之转圈,跟看猴儿似的,“姓林的,你不是说你心里有人了吗,怎么还惦记着人家姑娘,你不会是想一箭双雕梅开二度吧?”   林行之按住徐文彦的脸嫌弃推开,“不会用成语就少说,不要暴露你没读过书的事实。”   徐文彦嘴硬,“谁没读过书了,我只是没学好而已!”   “再说了,明明是你自己的行为让人误会。”   把自己没学好说得这般理直气壮的也是不多见。   “我惦记的始终只有一人,陈家姑娘,你就当是我前世的债吧,我希望她能一生顺遂。”   徐文彦搓搓胳膊,觉得自己起鸡疙瘩都起来了,他正要再挤兑林行之两句,正厅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林修走了出来,“你们俩说什么呢,凑这儿嘀嘀咕咕半天了。”   徐文彦话接的飞快,“说陈家的事呢。”   林修显然也知道这事,一听脸就黑了,“不关你们的事,别掺和,行之,你进来,有事问你。”   林行之乖乖上前,进门。   徐文彦也想跟着一起,但被无情的拦在了门外,任凭他怎么控诉,林修都无动于衷,最后将房门一关,彻底歇了他的心思。   气得徐文彦狂踹柱子,然后成功踹痛了自己的脚。   石砚在旁边凉飕飕的补刀:“小世子,您这又是何必呢?”   小世子举起了拳头,觉得自己想打人。   ……   屋内   林行之听定安侯说了建元帝的安排,与前世一样,让林父出兵,将被贩卖的百姓解救回来,每人发放五两纹银送回原籍。   “那煤矿和铁矿谁去接手?开采出来的媒铁去向何人去查?”林行之问。   前世建元帝可都交给了陈家人,若非如此,也不会有人猜测这一切的幕后指使是太子。   “陈忠的长子去边关接管煤铁矿,继续安排百姓开采,齐王去查煤铁去向。”   “是本候举荐的齐王。”   定安侯主动解释道,并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条递给林行之看,“本候进宫之前,有人送到本候手中的。”   纸上写着——勿让一家独大   林行之猜到这纸条是何人所递了,想到今天还特意来提醒自己的楚昭,林行之勾着嘴角,脸上有了笑意。   定安侯还在解释他举荐齐王的原因,“陈家与齐王势同水火,让他们互相监督,谁都别想占便宜,查清真相也更容易。”   林行之点头,这的确是最合适的安排,他问定安侯,“侯爷认为幕后黑手会是太子或齐王吗?”   “不会是他们,”定安侯说的很肯定,“想争皇位的人,还没愚蠢到做这种有害无益的事。”   所以,他们离真相其实并不远了。   林行之也有理由怀疑,前世建元帝就是在庇护幕后指使,才在人证死后不继续让人彻查。   毕竟做过的事哪会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而定安侯关心的却另有其事,他指着纸条问林行之:“行之,你告诉表叔,这纸条可是戾王派人送的,你与他到底是何关系?” 第十六章 哄王爷啊   林行之心悦戾王要嫁给他这事林家还没告诉定安侯府,一是事情尚未成定局怕有变故,二是林父一直没给回信。   但即便什么都没说,定安候还是猜到了此事跟林行之有关,不愧是浸淫朝廷几十年的老狐狸。   林行之看了周氏一眼,周氏点头,让他说。   定安侯既然用了表叔这样的自称,便表明这是自家人闲话,他不会对外泄露。   林行之这才道:“表叔,纸条确是王爷让人送的,他今儿也来特意提醒我,告诉父亲让他救回百姓后亲自将他们送到京城。”   “至于我和王爷的关系,是我心悦他。”   定安侯看着一点都不意外,只道:“戾王虽行事荒唐,可也是个良人,你既喜欢男子,与他倒是正好相配。”   说着,还高兴的站起身拍拍林行之的肩膀,“那表叔就祝你早日抱得美人归,喝你们的喜酒。”   这话听着格外顺耳,唯一的遗憾,不是他抱得美人归,而是美人抱得他归。   当然,也没关系,他早清楚娶戾王不太可能,所以一直想的是嫁他。   “行了,本候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你们也该写信的尽快写信,本候就先回去了。”   周氏也没留客,让林修去送定安侯,把林行之留下问话。   “如今你和戾王殿下到哪一步了?”   林行之惶恐,“娘,什么哪一步了,我和王爷还什么都没发生!”   “哦,”周氏淡淡瞥他一眼,林行之从其眼神中看到了嫌弃,“外头都说你们白日私会,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娘还以为你将人拿下了呢。”   “原来……”周氏那表情,就差直接说:你怎么这么没用啊。   林行之:“……”   他愤怒:“我们还没成亲呢!”   “知道了,”周氏掏掏耳朵,“那你抓紧,积极点。”   林行之正要反驳,周氏突然话锋一转,“对,今天府上又来媒人了……”   她说没说完,林行之拔腿就跑,他才不要被吊起来给人当猴儿看呢!   跑出门后林行之还听到了周氏的嗤笑,他娘是真的虎,惹不起惹不起。   回了海棠苑,石砚就同林行之汇报,“少爷,朱明万说想见你一面。”   林行之颔首,“可以,什么时候?”   石砚道:“明日傍晚。”   “好,那你将地方安排好,最近盯着我的人太多,不能让他们注意到朱明万。”   石砚恭敬应是。   朱明万是林行之让人去寻的一个落魄商户,石砚是没看出这人有何特别,但他家少爷却要把自己这些年存的所有银两都交给这人去做生意,似乎格外信任他。   石砚为此担忧的很,就怕他家少爷被骗光娶媳妇儿的老本。   说完这个,林行之又问石墨的动向,“你哥如今到哪儿了,何时能回京?”   石砚:“本来这两日就该到的,后面收到少爷的消息让他去寻人,怕还要再等上一段时日。”   林行之摇头,眉头微皱,对石砚说:“再写信去催,要快,距离下次病发没几日了。”   石砚知道他家少爷说的是什么,戾王殿下的病一月发作一次,说是针灸放血便能控制,可时间长了,病发会越来越严重,人也会逐渐虚弱。   戾王殿下如今全靠自己底子好,一身功夫在支撑,否则早就如那些人所想,成病秧子了。   “少爷,那神医能治戾王殿下的病吗?”   林行之垂眸看自己慢慢攥紧的手,声音发飘,“我也不知,但总归要试试的。”   他知道楚昭不会轻易死,所中之毒在将来也能解,但毒发太痛太难受了,他不想楚昭承受这么多。   所以只能尽自己的力,能为他做一点是一点。   见林行之因为这事明显情绪不高,石砚又连忙劝说,“少爷别担心,既然能被称为神医,想来是有真本事的人,戾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早早好起来的。”   “嗯,”林行之可有可无的应了声,他并不敢给自己太大的希望。   “你去忙吧,我看会儿书,”林行之转身去抽了一本书拿在手中,开始赶人。   “是,”石砚也不好再说什么,听话退下。   而林行之手中拿的郝然是本医书,除了在翰林院按部就班的抄书修书,其他时候也没闲着,让石砚给他买了许多医书堆在屋里,一有空闲就翻来看。   他从戾王府那位老者,也就是胡伯口中得知楚昭病发时,一月会如寒冰刺骨,一月如烈火灼心。   就为了看他每月被这轮换交替的痛苦折磨。   林行之从前想不明白为什么陈家会对自家女儿那么狠,如今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建元帝会对自己儿子那么毒。   林行之翻过一页页医书,直到月上中梢才去沐浴睡下。   次日   他从翰林院下值,然后被石砚领着去了处破烂小院,见朱明万。   这也是林行之的老熟人,前世他为太子筹谋,不仅是替他拉拢朝臣选贤举才,更是充当了太子的钱袋子,为太子提供源源不断地钱财。   而那些钱都是朱明万替他挣的,这是个能人,也是个忠心之人。   林行之在与朱明万商量发财大计,同一时刻的戾王府,戾王手下匆匆出现,并告诉了戾王殿下一个惊人秘密。   “王爷,王妃在私会野男人!”   楚昭震惊,楚昭站了起来,“谁?在哪儿?”   问完他就意识到了不对,他不该反应这般激动。   于是剜了一眼手下,他又坐回软塌,还原先前漫不经心的慵懒模样,“重新说,他在做什么?”   而脸上的表情却是:再敢胡说你就死定了!   手下惜命的郑重措辞,“王妃捡了个穷困潦倒的落魄商户,并要把自己压箱底用来娶媳妇儿的老本给对方去做生意,此刻正在共商大计,落魄商户感动的痛哭流涕,听说王妃喜欢男人还想以身相许。”   楚昭:“……”   “你要不会说人话,本王找人教教你?”   手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并战术性往后撤退,出了门才飞快补充,“在南斜街梁家巷子正数第五户,去不去看王爷您自己。”   楚昭冷脸,眼神逐渐危险,想杀人!   而贴身侍女南星贴心地捧来了衣服,“今儿天好,王爷穿这身蓝色的好看。”   “如意楼最近新上了一道醉鹅,听说味道甚好,王爷闲来无事不如去尝尝?”   戾王殿下有些犹豫,手摸着软塌看着颇为不舍的样子,是出去呢出去呢还是继续瘫着?   南星继续替他找借口,“胡伯还没吃过醉鹅,许是很想尝……”   “拿来!”   楚昭对衣服伸出了手。   作为一个合格的侍女,南星并没笑出声,而是在主子换好衣服后又替他搭配了发冠,玉坠,将人打扮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俊美无双,保证未来王妃见之难忘。   王爷出门也不走寻常路,在金羽卫众目睽睽的注视下,直接飞墙而过,不带走一丝云彩。   驻守王府的众金羽卫与其统领面面相觑……   有人小声发问:“统领,咱们是当没看到吗?”   统领没好气道:“不当没看到,你去将人追回来啊?!”   问话的人默默低头,其余人各回各位,站岗的站岗,巡逻的巡逻,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   楚昭带着醉鹅出现在破烂小院时,林行之和朱明万的发财大计正好商量到尾声。   楚昭悄无声息地进门,一句话没说,只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扫过,朱明万就觉得自己感受到了阎王爷的召唤。   有如此风姿神韵,只往门口一站就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势的人,朱明万只要不蠢就能猜到这是谁。   他当即对林行之投去钦佩的目光,新东家果真非同寻常,否则怎能招架住戾王殿下这般的存在。   林行之看到楚昭瞬间露出了欣喜的神色,“王爷,你怎么来了?”   楚昭对林行之这个反应还算满意,掂了掂手中沉甸甸你醉鹅,“本王还你一顿饭。”   然后他看向了某些碍眼的人,冷眼凝视——   石砚非常有眼色,连忙过来将朱明万拉走,“别想了,没我们的份儿。”   朱明万回头,对上戾王那不带任何感情的视线,吓得一哆嗦,冲石砚直摇头,“不敢吃不敢吃,”怕吃完就该上路了。   林行之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接过楚昭手中被油纸包着的醉鹅放桌上,然后拉着楚昭坐下,“王爷,你这凶名都是自己作出来的啊,明明你这么好,怎么就喜欢板着脸吓唬人呢?”   楚昭心想,这世上可没几个人会说他好,也就这小骗子仗着自己不会对他做什么,胆大包天得很。   楚昭把油纸打开,捡个鹅腿往林行之嘴里塞,同时凶巴巴的训斥:“吃你的鹅,”哪儿那么多话。   林行之便察觉出来了,今儿的戾王殿下心情不太好。   他就着楚昭的手,直接咬下一口鹅肉,露出幸福而满足的表情,“好吃,谢谢王爷。”   见林行之捧场,楚昭表情总算舒缓了些。   林行之就趁机问:“王爷今日为何不悦,能说给我听听吗?”   楚昭倪了他一眼,脸上摆着——本王为什么不高兴,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林行之觉得这样喜形于色的楚昭就很好,鲜活,自在。   至于他让楚昭不高兴了,那就哄呗。   林行之拿起另半边鹅腿,照猫画虎的喂到楚昭嘴里,然后笑眯眯的夸道:“今儿的王爷真好看。”   “是我此生见过最俊的人。” 第十七章 红衣美人   醉鹅挺好吃的,天下第一俊的戾王殿下食欲大增,跟林行之你一块我一块地,吃了个干净。   离开前心情也不错,还把今儿挂腰间的玉坠子给了林行之。   林行之收的挺高兴,笑着挂到自己腰间,“多谢王爷的定情信物,我会好好珍藏的。”   楚昭觉得这小骗子有些得寸进尺,明明就是随手赠礼,非说是定情信物。   又觉得这玩意儿当定情信物过于寒酸,他想收回来。   林行之才不给他拿回去的机会,把人往门口推,“时候不早了,王爷快些回去吧,我也会给你准备回礼的。”   “本王送你,”楚昭提出要求。   然后被林行之无情拒绝了,“王爷,我今日的行踪不能让人知晓,你先回去吧,我和石砚晚些再悄悄离开。”   楚昭想,他安排了人暗中保护这小骗子,安危没问题,便答应了,但也没忘记提醒,“你身份特殊,往后还是少与人单独见面,男女都不行。”   说完还深深看了林行之一眼才离开,他觉得小骗子会明白他意思的。   林行之道了声王爷慢走,其实有些想笑,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管着自己了。   不过也行,谁让他注定要当人王妃呢。   朱明万只是个小插曲,他听从林行之的安排,带着银票悄悄离开了京城,也无人在意他一个落魄商户的去留。   此刻,除了林行之,谁也不知,未来的他有多重要。   出兵的旨意已下达,陈忠的长子和齐王也领兵一同前往边关。   边关的战火丝毫不影响京城的热闹,亦不影响各种利益相关的阴谋阳谋。   最近的将军府闭门谢客,媒人进不去,拜帖也递不进去,而前头递进去的拜帖也全都石沉大海,于是这些有所图谋的人换了个法子,他们直接在大街上堵人。   林行之下值坐马车回家,沿途都是拦路的人,有人高喊心悦他,有人请了媒婆在旁边帮夸,还有人直接抬了聘礼在街上摆着,只要林行之点头他们当街拜堂都成。   林行之觉得自己可真是个香饽饽。   而石砚看着前方寸步难行的长街和人挤人凑热闹的百姓,坐在车辕上生气,“他们是不是都有病!”   林行之倒挺心宽,“没病也不至于当街堵人,大概是着急了吧。”   石砚没懂,回头问:“少爷,你说谁着急了?”   现在是这些堵他的人着急,而今天过后就该是观望的人着急了。   只要他稍微表现得对今日来的某些人感兴趣就好,可他,不太愿意。   谁让他对某位美人忠贞不二呢。   林行之撩起帘子看旁边的茶楼,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了位正在品茶的红衣美人,一举一动都透着尊贵雅致。   红衣美人身后站了一年轻姑娘,在察觉到林行之的注视后,面带笑容冲他遥遥一俯身,林行之觉得自己没看错的话,那姑娘对他说了句话,口型是:“见过王妃。”   林行之想,他跟他家王爷可真是何处不相逢啊。   楚昭显然知道他在楼下,不过并没有要往下看一眼的意思,林行之也不在意,他猜今儿这一出堵人的戏码,少不了楚昭在背后的推波助澜。   看来戾王殿下是真在履行自己的承诺,要快点娶到他。   林行之多看了两眼美人侧颜饱眼福,然后便收回视线,对石砚说:“我要下车。”   石砚满脸警惕,“这些人都想把你给生吞活剥了,少爷你还要下车?”   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你莫不是个傻子的意思。   林行之:“……”   他听出来了。   林行之凶他,“你这样显得对你家少爷我很是不敬,小心我扣你月钱。”   石砚撇嘴,只好放他下去,不过自己寸步不离的跟着,双眼警惕的看着四周,生怕有人来强抢他家少爷。   而林行之下马车后还真引起了一阵躁动。   在林行之高中状元之前,京城便有许多人知道,林家那位小少爷是个芝兰玉树的人儿,后来被钦点为状元郎,更加名副其实。   若非戾王神来一笔在人打马游街时将人抢回去当小妾,众人提及这位林家小少爷定是称赞其才学人品,而不是他与戾王的桃色传言。   如今再看这位林家小少爷,不仅出身好有才学,相貌更是不俗,面如冠玉,双目清亮明澈,黑白分明,睫毛更是纤长,衬得那眉眼都好看极了。   就这么站着微微抿唇便能看出少年人独有的明媚灿烂,又满身透着矜贵气息,让人一见就挪不开眼。   无论是本就有所图的,还是来凑热闹的,如今见了人,更是蠢蠢欲动,觉得这样的美人儿,就算是个男的娶回家也不亏。   落在林行之身上的目光也越发大胆令人不悦。   石砚察觉到这些人眼神,板着脸冲他们龇牙瞪眼,将林行之护的更紧了。   林行之反倒平淡,这些人跟前世比起来又算什么,前世那些人看他的眼神恨不得就地将他扒光,他都忍过来了。   林行之目光扫视周围,“各位这是都想入我林家的门?”   这其中想嫁的还真没有,都惦记着把林行之弄回自家呢,他一问,便立即有人答:“什么上门,林状元,我是来娶你的。”   林行之看向开口的人,巧了,知道对方底细,他冷声发问:“你凭什么娶我?”   “是家世比得过我林家?是才学比得过我林行之?还是凭你那三妻四妾的后院和出门勉强不会将人吓着的长相?”   林行之丝毫没打算给人面子。   而被他骂的那人也是直接变了脸,难看的很。   周围单纯来瞧热闹的百姓也开始指指点点的讨论,“都娶妻了还来装断袖,真是不要脸。”   “看他那满脸麻子样,还想跟戾王殿下抢媳妇儿,他也配!”   “还抬聘礼,那么点东西也好意思拿的出手,林状元可是将军府的小少爷,能看得上这种玩意儿,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疯了。”   林行之当面的嫌弃,加上百姓的议论,让那人脸阴沉的快要滴墨了,看林行之的眼神哪还有之前的觊觎。   只剩下满眼的恨。   林行之浑不在意,继续说道:“回去告诉你们背后的主子,不必用这样的法子来膈应人,本少爷虽然喜欢男人,但也不是什么歪瓜裂枣都能看得上的。”   “我林家的门,没那么好进。”   这话掷地有声,在场的人也注意到林行之整个人气势全变了,凌厉的样子哪有丝毫先前的明媚温和。   林行之这般跟指着人鼻子骂也没什么差别了,自然有不满的人,有人对着林行之喊话:“我等是真心求娶,林少爷不想嫁也不必如此折辱人,此举难免会引得旁人闲说林家不会教养孩子。”   林行之眼睛一转,飞快锁定那人,长得倒周正,身旁还跟了个媒婆,可惜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你主子齐王殿下知道你们周家官匪勾结强占百姓良田吗?知道你周喜安强抢民女草菅人命吗?”   “闭嘴!你给我闭嘴,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造谣生事,别你以为你爹是大将军你就能随意污蔑朝廷官员,你这种一看就不安分的混色,我还不娶了,你爱嫁谁嫁谁去!”   林行之轻飘飘的话引起了周喜安的激烈反应,动作也不慢,边说就边挤着人群往外跑。   林行之也没去管他,周家自有人收拾,林行之目光转向其他人,询问:“你们也都是真心想求娶?”   心里有鬼又没被林行之注意到的,很快悄然从人群中隐匿,生怕林行之一张口就是惊人之语。   而被林行之注意到的,嘴里喊着“不娶了不娶了”同样跑的飞快。   剩下没走的,算这群歪瓜裂枣中仅有的几个周正的,没成亲,背后也没人,是不是真喜欢男人不知道,但娶了林行之能借林家的势往上爬这点却成了不约而同的共识。   林行之看了眼这些既紧张又期待的人,低头轻笑,“人还不少。”   这话一出,这些人就争先抢后的往林行之面前凑,想让他注意到自己。   林行之也没磨蹭,直接问:“那说说你们有什么能拿出手的,是家世?是才学?是武功?还是相貌?”   有人举手,期期艾艾的说:“我…我会对你好的,这辈子……”   话没说完就直接被林行之打断了,“用不着,我不缺对我好的人。”   石砚看了眼自家少爷的表情,立即替他喊:“下一个。”   “我会勤学苦读考取功名,会孝顺长辈……”   “大可不必,我爹娘不缺子女孝顺。”   “下一个!”   “我我我…我心悦你。”   林行之忍不住挠头,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给了这些人错觉,觉得他那么好哄骗的。   而对方见林行之不说话还以为有希望,顿时露出欣喜的表情,还继续补充,“林少爷,我……”   林行之揉了揉眉心,抬手截断他的话,“我大概猜出各位有什么想求什么了,想进我林家门也简单,等文能比过我,武能过我大哥二哥两关,家底与林家齐平,各位再来吧。”   林行之转身欲走,走两步又突然回头补充,“哦,对了,还要长得好,能当得起我夸天下第一俊才行。”   林行之提的条件让这些想娶他的人面面相觑,没一个有好脸色。   但有人却是格外高兴,二楼的红衣美人端起茶水又品了一口,表情矜持的对身后的姑娘说:“他先前说本王是他见过的最俊的人。”   他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姑娘上前斟茶,笑着说恭喜。   下面的热闹并没结束,有人在觉得自己毫无希望达到林行之的条件后,直接失了理智,对林行之破口大骂起来。   红衣美人好心情被破坏,顿时眉头紧锁十分不悦,片刻后冷声吩咐,“十月,让他永远闭嘴!” 第十八章 你来我就高兴了   街上这场堵人的闹剧以有人被当街割了舌头而结束。   动手的人速度之快,来无影去无踪,就只听一声惨叫,有人半截舌头被扔在了地上,而那人满嘴的血。   如此场面,吓得百姓连热闹都不敢看了,四散逃开。   他的竞争对手们个个脸色发白,当即拔腿就跑,生怕自己也惨遭毒手。   林行之在马车上,倒没第一时间目睹这血腥场面,他后面想看石砚也不让,只让他坐好:“少爷,是他自己嘴没长好,活该被割舌头,你别管,我去找人送他去医馆。”   石砚很不高兴,这人骂他家少爷是勾引戾王殿下的狐狸精,骂他家老爷在边关不作为,欺压百姓,胡乱扣一堆帽子,又蠢又坏的玩意儿,还想娶他家少爷,做他的狗屎大梦去吧。   要是石墨回来了,他定要让石墨割了这人舌头剁碎了喂狗!   而现在,不管这舌头是谁割的,石砚都想谢谢对方。   林行之倒猜到谁的手笔了,毕竟红衣美人总不至于光来喝茶的。   而此刻的红衣美人正在生气,手中攥着的茶杯已被捏开了缝,南星二人在后面看着,面露担忧。   终于有了名字的手下十月低声询问南星,“只割舌头是不是太轻了,我要不再去那人脖子上补一刀?”   南星瞪他,“闭嘴,不过是个嚼舌根的,还不值当王爷如此生气。”   南星清楚,王爷这是在气自己。   让王妃受委屈了,偏偏他还不能直接出面维护王妃。   南星朝窗下看去,见将军府的马车动了,立即提醒楚昭,“王爷,王妃要回府了,他今日听了那样的话必然难受,王爷要不……”   “砰!”南星话没说完,就看到茶杯碎在了桌上,而拿杯子的人已然消失不见。   南星松了口气,十月露出羡慕的表情,“王爷功夫又精进了。”   南星不想跟这憨货多说什么,放了碎银在桌上,转身出门。   十月留恋的多看了两眼茶杯碎片,这才跟了上去。   ……   将军府   林行之在街上被堵的事林家已经收到了消息,林行之到家时他大哥正提着刀上马,看着又是想去砍人的样子。   林行之赶紧下马车证明自己啥事儿没有,林修目露怀疑,“真没事?”   “不是说都直接逼你当街拜堂成亲了吗?”   林行之:“……”论人传人的可怕。   这还没完,林行之刚跟他大哥解释清楚,就看到她娘穿着一身利索的男装,提着剑出来了。   林行之两步跑到他娘跟前,急急忙忙说道,“娘,我回来了,人没事……”   周氏给了他个眼神,“看到了,你没事。”   林行之指向她手里的剑,“那这……”   周氏拔剑出鞘,眉毛一瞪,“跟你没关系,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蛋敢说我男人的不是,老娘剁了他!”   周氏剑一挥,旁边的石狮子惨遭毒手缺了块儿。   林行之默默退后,是他没认清自己,自作多情了。   周氏在去剁人前还是略微关心了下儿子,“既然回来了那就进去吧,让厨房给你炖一碗参汤,压压惊。”   然后就骑上下人牵来的马,走了。   林行之转身看他大哥,“大哥你……”   大哥动作丝毫不慢,骑马就追了上去,只给林行之留下一句话,“行之,大哥跟娘一块儿去看看。”   林行之:“……”   突然觉得打了自己的脸,在街上还说对他好的人有的是呢。   林行之叹着气独自回院子,石砚去厨房吩咐人给他炖参汤去了,他没拦住……   推门时林行之觉得有些不对,他屋里好像进贼了?   “你这么慢,是不想看到本王?”   很好,怀疑坐实,贼的身份也确认了。   林行之看到屋内的那抹红,进屋后反手就把门给栓上了。   “王爷,你怎么来了?”   楚昭抬头,“嗯?”语气不善。   林行之重新组词,“我是说,王爷怎么有时间白天来看我了。”   楚昭伸手,“过来。”   林行之乖乖坐到他旁边,然后就被揪住了脸。   “小骗子,是不是觉得委屈了?”   林行之愣住,他没想到楚昭会这么问,虽然什么难听的话都听过了,可谁平白无故被骂,都不会高兴。   只是他能承受,便控制着自己不往心里去。   楚昭这一问,那些情绪就瞬间喷涌而出,想要倾诉给眼前这个人听。   但他还是克制住了,摇着头笑,“我没事,王爷别担心。”   楚昭掐他的脸更用力了些,说:“果然是个小骗子。”   林行之把他手推开,“王爷,我疼的,”声音软糯,像在撒娇。   倒让楚昭心情愉悦不少,他从善如流收回手,“不高兴了就说,你上回哄得本王很满意,本王今儿也不介意哄哄你。”   林行之还是摇头,“王爷你来看我就很高兴了,谢谢你。”   楚昭不禁想,小骗子还是这么好满足。   “好歹是本王未来王妃,”看是应该的,哄也成。   就是小骗子脾气还倔,没给他这个未来夫君尽责的机会。   “你放心,今日那些人,本王不会让他们好过,你好好歇着,有事让你那小厮给本王送信。”   看到林行之乖乖点头,楚昭说完便起身要离开。   “王爷!”   林行之突然叫住了他。   楚昭回头,调笑道:“小骗子这是舍不得本王走?”   林行之没有不舍,只是担忧,手指下意识揪住衣服,看着楚昭道:“王爷,这几日你就别出门了吧,我去看你。”   楚昭很快明白林行之的意思,又倒了回来,“上回吓着你了?”   楚昭解释:“那是耽误的有点久,所以看着渗人,其他时候只要针一扎就过去了。”   说这话时楚昭不自觉放柔了语气,他不想让林行之替他担忧。   林行之摇头,“没吓着,”他也没说自己已经知道他毒发时会承受什么样的痛苦,只道:“盯着王爷的人太多,我怕他们还会故技重施,王爷就且在府里忍耐几日。”   楚昭点头答应了,谁也没戳破这层薄薄的膜。   林行之送他出门,目睹他飞墙而走,看着那明明八尺多高的墙,内心却充满了担忧。   他是不是该跟他大哥说声,给院儿里增加两个护卫。   他挺需要人保护的。   楚昭前脚走,石砚后脚就端着参汤来了,然后一个劲儿的催促林行之喝。   林行之:……   林行之转身就走,并恨不得现在就嫁去戾王府,至少戾王府不会有个参汤炖得那么难喝的厨子!   林家的厨子,在林家几十年了,做菜手艺一绝,如意楼的大厨都比不过,还极会自创新菜,以将林家上下养胖为己任。   性格温和,人见人笑,长得白白胖胖十分讨喜,一切都很好,除了不知跟哪儿学来的一手药膳,有效,但极其极其极其难喝。   长辈在的时候林行之喝得面不改色,长辈不在,脚底抹油溜的飞快。   石砚跟在他身边伺候这么多年,哪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林行之一动他就开始喊:“老夫人,少爷不肯喝参汤。”   还一声比一声大。   林行之走了回去,眼睛死死盯着他,接过参汤,咬牙切齿的对石砚说:“你狠!”   石砚报以微笑回应,“一切都是为了少爷您好。”   林行之觉得这个小厮完全可以扔了不要了,等他嫁去戾王府时绝不带他当陪嫁小厮!   林行之一边捏着鼻子喝参汤,一边默默在心里放狠话,莫名悲凉。   好在参汤一喝,一夜安眠,没受白天任何影响。   次日是休沐日,林行之不用去翰林院,便比平常起的晚了些。   然后一醒来就听石砚不停念“太惨了,实在太惨了。”   那表情没有丝毫同情惋惜,只有愉悦,愉悦到他都手舞足蹈了。   林行之满头疑惑,“我这一觉错过了什么?”   林行之一问,石砚直接没忍住笑出了声,“噗哈哈哈,少爷你不知道夫人和大少爷都做了什么,实在太好笑,太解气了。”   林行之白他一眼,“那你倒是说啊。”   于是石砚给他讲了个一群男人□□游街的故事。   人是昨日当街堵林行之要求娶的那些人,事情的起因是周氏要为夫算账,她和大儿子去找那些嚼舌根的人,巧不巧地,那群畜生玩意儿正聚在一块儿商议怎么把林行之给弄到手。   所谓求娶,是有自愿的,但更多的是收了好处被人安排来的,见到人了心痒痒,又因为林行之不给脸惹怒了他们,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般怀恨在心的自然不甘。   当着林行之的面他们是不敢说什么,可背地里痴心妄想地做梦,只要不让林家人知晓,便觉无所顾忌。   若不是恰好被周氏母子撞个正着,他们还真想不到这群恶心下作的人暗地里在打什么歪主意。   而撞见了,那必然不可能轻易放过。   周氏和林修强压着当场砍了他们脑袋的冲动,揪着人直接扔到大街上,再用手中刀剑将他们衣服划成破烂碎布,周氏冷戾一呵,“给老娘爬!”   “爬出去让人看看你们是什么下流畜生!” 第十九章 准备厚礼   林修还回家去叫了人,一人发一条鞭子让拿着跟在后面,那群王八蛋胆敢有偷懒不爬的,就拿鞭子使劲儿抽。   还要边爬边将自己身上的破烂碎布给扯下来,同时嘴里骂自己不是人,胡言乱语迟早遭报应之类的话。   然后爬了一条长街,身上一丝不挂,引得无数百姓指指点点。   周氏和林修昨夜回来的晚,就没跟林行之说。   而今天早上又有消息传来,那些人一夜间全被割了舌头,还被警告,胆敢再生什么歪心思,下次少的就不是舌头了。   这割舌头的手笔,石砚也猜到肯定是戾王殿下让人做的,精准解决这些人爱嚼舌根的毛病。   被这么一吓唬,必定是不敢再痴心妄想,往后的日子更是好不了。   林行之听完也觉得舒爽解气,同时也感受了来自亲娘和大哥的爱。   他对石砚说,“我果然是有人疼的。”   石砚给他递擦脸的帕子,真心实意道:“少爷你这么好,怎么会没人疼,你是全家的心头肉。”   “咦,”林行之打了个哆嗦,“你这样说就过分了啊,”什么心头肉,太肉麻了。   林行之赶紧洗完走人。   用过早饭,然后去给家中长辈请安,周氏见到他的反应,比昨天下午慈爱了许多,还揉了揉林行之好不容易束好的头发,“你受委屈了。”   林行之眼睛瞟到顶上那乱糟糟的头发,觉得确实挺委屈,但又想到这是亲娘的手笔,他诚恳道:“应该的,”娘亲高兴就好。   周氏哪看不出来自己跟儿子说的不是一回事,见他没有不高兴,神色复杂的说道:“你长大了,受了委屈不会回来撒娇告状,娘很欣慰。”   “但也有些难过,一转眼你就从个小娃娃长到自己懂事做主了。”   林行之拨了拨自己不安分的头发,疑惑歪头,“娘,你这话是不是说早了,我还没出嫁呢。”   周氏:……   “闭嘴!”   她好不容易酝酿了点情绪来安慰儿子,结果……   周氏怒道:“你是不是没长眼,看不出来你老娘在费心宽慰你吗?”   林行之觉得这才像他娘嘛。   他不一样了,但他想让他所有在乎的人都还是原来的模样。   能任性,能肆意洒脱,能做最真实的自己。   林行之冲周氏灿烂一笑,“娘,你撒泼的样子才是最好看的。”   并早做好了准备,拔腿就跑。   周氏反应慢了一拍,看着已经跑到门外的林行之怒火逐渐升腾,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林行之怒吼:“小兔崽子,你说谁撒泼呢?”   “你给我回来,看老娘今儿不打断你的狗腿!”   林行之跑的更快了,傻子才回去。   石砚跟在他身后,认真发问,“少爷,你是报复夫人昨天下午对你爱答不理的事吗?”   林行之才不承认,哼哼两声,“亲母子间的事,怎么能说报复,”明明是母慈子孝啊。   石砚表示,如果脚捣腾的没那么欢快,自己肯定就信了。   随后,林行之去看了妹妹林菀,兄妹俩就谁在家更受宠这事一番争执过后,吵了一架。   接着又去他大哥的院子看在襁褓之中的小侄子,在人耳边背千字文,强行给人启蒙。   最后回院子跑墙边挑衅想要过来找他玩儿的徐文彦,成功把人给气了回去。   皮的像个猴儿。   亦是肉眼可见地开心。   石砚便问他为什么这般愉悦,林行之想了想道:“因为好事即将发生。”   但也不细说,就哼着小曲儿把自己关到屋里看书去了。   林家让人赤裸游街这事,大概是心虚,竟无人追究,提都没谁在建元帝面前提过一句。   至于被割舌头,幕后之人就差烧香拜谢这么做的人了。   当然,也不是真什么都没发生,周家被人一纸诉状告到了京都衙门,又因其是齐王外家,被直接呈到了建元帝跟前,建元帝下令让人彻查。   至于是谁做的,各人心中都有数。   ……   中宫   陈皇后听完宫女禀报建元帝让人彻查周家一事,心情颇为愉悦。   自个儿摇着扇子捡了颗葡萄吃,然后吩咐宫女,“记得帮帮忙,别漏了证据。”   宫女应声,上前给陈皇后捏肩,又道:“娘娘,边关来了消息,大少爷与林家二少爷起了些冲突。”   宫女口中的大少爷乃陈家长子陈传。   陈皇后敛眉,“为何事?”语气明显不悦。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为了林家小少爷,娘娘也知晓,大少爷背地里……那林家小少爷又长的俊俏,手底下的人便开玩笑说让大少爷娶了林家小少爷,如此林家自然跟太子殿下一条心了。”   “不慎让林二少爷手下的人听着了,娘娘是知道的,林家都是些蛮横武夫,那林二少爷就动了手。”   陈皇后脸色逐渐难看,骂道:“没脑子的蠢货!”   宫女立马附和,“娘娘说的对,几句闲话而已,那林家二少爷竟直接同大少爷动手,不是蠢是什么?”   陈皇后一把推开宫女的手起身,面色泛凉,“本宫说的是陈传那个蠢货!”   宫女意识到自己拍错马屁了,慌忙下跪求情,“娘娘恕罪,是奴婢说错话了。”   到底是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人,陈皇后也没责罚,只让人跪了一会儿才叫起,又继续问,“伤着人了吗?”   “信中没说,想来是没有的。”   宫女想将功补过,对陈皇后道:“娘娘,是林家二少爷先动手的,便是责问也怪不到大少爷身上,娘娘无须忧心。”   陈皇后揉了揉太阳穴,被气得头疼,想不明白身边怎么一水的蠢东西。   指着门口对宫女说,“滚,给本宫滚出去!”   “是,奴婢知错,奴婢告退,”宫女神色慌乱,却不敢为自己辩白什么,快速退了下去。   陈皇后在椅子上靠坐了好一会儿,门外响起说话声,她这才开口询问,“是半夏吗?进来。”   掩上的门被推开,一身穿碧色衣裳的女子走了进来。   “见过皇后娘娘,”未等皇后开口,女子就自己起了身走到陈皇后身后,“娘娘可是又头疼了,”嘴上说着,手却是自然地替陈皇后按起了头。   陈皇后被按了几下,便眉头舒展,长出一口气道:“还是你贴心,早知道本宫当初就不该让你去做什么尚衣局女官,该把你安排到本宫身边来,本宫也不至于让回回都让那些蠢东西气得头疼。”   女子,也就是陈皇后先前唤的半夏。   “多谢娘娘赏识,”半夏开口,声音温柔似水,又清澈甘甜,一张嘴就叫人心生好感,“若不是娘娘,焉能有今日的半夏,只怕当年早死在幽庭之中了。”   陈皇后被按得舒服,好半响才开口,“本宫知道你是个感恩的,脑子也灵活,宫外发生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你给本宫出出主意,现在该如何是好?”   半夏从按头改为给陈皇后揉肩,“娘娘可是想听奴婢说实话?”   陈皇后不满,“半夏,你这是要跟本宫耍心眼?”   “奴婢不敢,”半夏连忙解释,“奴婢只是觉得事关重大,娘娘需要三思,不然一迈出去就难回头了。”   陈皇后轻叹一声,“若非如此,本宫也不至于发愁,你且说说看,你怎么想的。”   “是,”半夏恭敬道,“奴婢进门前也听紫苏提了一嘴边关发生的事,娘娘,这才是源头。林家护短众人皆知,此次边关胜了,皇上必然要嘉奖林家,若林家想换成旁的,比如为林状元讨一个公道,那此次侯爷让大少爷去边关跑的这趟辛苦差事怕是白跑了。”   “再则,林二少爷听到的是娶林状元后让林家与太子殿下一条心,若让他们误会此事乃太子殿下授意,届时……只怕林家不仅会记恨大少爷,就连太子殿下也会被连累。”   陈皇后听的很是不悦,正要动怒,却被半夏抢了先,“娘娘,不是怕林家记恨,而是要防林家因为对太子殿下不满,站到了对面。”   陈皇后瞬间就冷静了下来,丽妃和齐王的面容在她脑中一闪而逝,哪怕刚将了齐王一军,可远没到能直接除掉他的地步。   况且,除了齐王,建元帝还有别的儿子。   全都是心头大患。   “所以,你觉得本宫应该怎么做?”陈皇后沉声问。   “转移仇恨,”半夏给出了她的建议。   陈皇后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你是说楚昭?”   半夏解释道:“刚有人闹了一出求娶的好戏,从那些人的下场便能看出,林家此刻处于盛怒之中,若这时还有人往刀口上撞?”   结果不言而喻,陈皇后的脸色由阴转晴。   “还有边关那边,大少爷只是嘴上说说林家人就开始动手了,要是让他们知道京城这边非嫁不可,还是嫁过去让人折辱的,又会如何?”   会如何啊?   光只是想想会产生的后果,陈皇后就能笑出声。   她让半夏停了手,让人站到跟前来,满意的说:“还是你最懂本宫的心思。”   陈皇后将桌上摆着的葡萄赏赐给了半夏,然后唤人进来,吩咐道:“去,给勤政殿那边递个信,本宫今晚请皇上用晚膳。”   陈皇摩挲着手上的镶着宝石的金戒,嘴角微勾,她不仅要让建元帝为楚昭赐婚,还要给他准备一份厚礼! 第二十章 赐婚为妾   陈皇后高高兴兴计划着自己晚上要如何跟建元帝商量赐婚的事,好一会儿才注意到捧着葡萄欲言又止的半夏。   “可是还有话说?”   半夏点头,“娘娘,奴婢想请娘娘先三思,此举虽能一时转移注意力,却也是给了戾王机会,把林家推向戾王一派。”   听闻是这个原由,陈皇后不甚在意的表示,“本宫自有应对之法,怎能给那个贱种搭上林家的机会。”   提到贱种二字,陈皇后言语尽是冷戾,可见对楚昭是恨之入骨。   半夏眼神闪了闪,俯身行礼,“奴婢告退。”   陈皇后本未留人,而是唤了人进来为自己沐浴更衣,若非太子后面的阻拦,以及他觉得与林行之关系有更进一步的可能,她早就向建元帝提及赐婚一事了。   今晚,她势在必得。   而出了中宫的半夏也是面带笑意,好的坏的她都说了,是陈皇后自己做的选择,她问心无愧。   ……   又一日,林行之从翰林院下值回家,在路上听说了戾王要强娶他的事。   说戾王今日进宫,逼着建元帝赐婚他与林行之,如若建元帝不肯赐婚,他就要直接冲到林家把人给抢回府。   而建元帝爱惜林家这样的栋梁之臣,不想让其子受这般侮辱,于是下了赐婚圣旨,想让林行之面上好看些。   于是有人在称赞建元帝是个为臣子着想的好皇帝,有人在骂戾王不忠不孝胆大包天,还有人在同情林行之,到底逃不过落入戾王毒手的命运。   林行之在马车内竖起耳朵听完了百姓的议论,然后不满的跟石砚抱怨。“我都不知道我被赐婚了。”   “他们怎么比我还先知道!”   石砚配合地应声,“我也不知道,少爷放心,你不是最后一个。”   林行之:……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   好在石砚第二句话来的快,他问:“赐婚圣旨终于下了,少爷你高兴吗?”   “高兴啊,为什么不高兴,”林行之喜滋滋的说,这可是他重生后的第二个达成所愿。   第一个,是拒绝与陈云燕的婚事。   林行之催促石砚,“快些,我们快点回去看看赐婚的圣旨。”   石砚一边念叨着少爷你不能这么恨嫁,一边加快了赶车的速度。   马车刚到将军府门口,都还没停稳,林行之就身手利索的跳下马车直奔正厅。   但进了门,却没有林行之所预想的欢欣,每个人都沉着脸,在看到他后,周氏更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林行之有些无措,“怎么了,是我又犯错了?”   周氏坐在椅子上,气场全开,用下巴指放在旁边的桌上的圣旨,“自己看。”   林行之又看了看其他人,他家小妹反应最明显,气得都快哭了。   所以这圣旨…林行之走过去拿起圣旨,有股不祥的预感。   他展开,一眼就看到了上面最关键的内容,赐为戾王妾。   赐他为戾王妾室???   林行之怀疑自己看错了,正要揉眼睛再一遍,林菀的声音响起,“三哥,你没眼花,就是让你去做妾的。”   小姑娘又气又委屈,“什么破王爷,还特意去求了道圣旨点名让你给他做妾,就没这么欺负人的,谁要嫁给他啊!”   林行倒不怀疑楚昭,他第一反应是,建元帝又搞幺蛾子了。   或者说陈皇后,总归是这两口子中的一个。   把圣旨放下,林行之过去哄小姑娘给她擦眼泪,“行行行,不嫁,谁敢让你三哥我做妾,我打断他的狗腿!”   “乖,别哭了,你跟三哥说说,是来宣旨的人告诉你们戾王特意点名让我去做妾的?”   林菀用手背豪放的抹干净眼泪,凶巴巴的说,“除了他还能是谁啊,王八蛋,活该他没媳妇儿。”   林行之:……总觉得自己有被诅咒到。   “好啦,为这么点事哭多不值,放心,你三哥我能解决。”   林菀继续凶他,“你解什么决,圣旨还能出尔反尔的吗,就算你不要名声不要脸,可一个妾还不是随便让人拿捏,见谁都要跪,人一不高兴,说不定哪天就把你打死了。”   “虽然你平时总在家里跟我争宠,但我只有你一个三哥,我不想你死。”说完,哭得更大声了。   林行之发现事情有点严重,他对周氏投去求助的目光。   不等他开口,周氏就冷笑一声站了起来,“来宣旨的内侍说了,戾王殿下提过醒,抗旨不尊诛九族。”   “林行之,我问你,嫁是不嫁?”   林行之能明确感受到他娘的怒火,他微微皱眉,“娘,你也信这是戾王一手安排的?”   周氏道:“信与不信又如何,如今圣旨已下,你还有得选吗?”   林行之上前两步走到周氏跟前,定定看着她,“娘,我嫁,我也有得选。”   “不错!你有的选。”   “少爷,戾王殿下来了。”   林行之话音落下时,两道声音同时从门口传来,屋内众人闻声望去,就见戾王大步流星进了门,石砚小跑着跟在其后。   楚昭进门后冲徐老夫人和周氏各一拱手,然后拿上圣旨,拍拍林行之的肩,“等我,本王不纳妾,只娶妃。”   来的快,又眨眼间不见了人影,匆忙到像从没出现过。   林行之往外追了几步,连衣角都没能看到,又自个儿跑回来了。   他高兴又有些得意的对周氏说,“娘,您看,我就说不是他,我们说好的,我只给他做王妃。”   周氏也并未见有多高兴,且不说改圣旨能否成,就单从这道圣旨便可见建元帝对林家的态度。   既是试探又是警告。   哪怕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了戾王身上,可他们林家又不是真没脑子,怎能看不出来。   周氏担心呐。   “娘,或许事情没那么复杂,”建元帝还有好几年活头,边关一直不安定,他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对林家下手,更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也许他只是听了一些枕边风,想让我们恨上戾王,不给林家与戾王结盟的机会而已。”   就像街上的传言那般,处处针对楚昭,也只针对楚昭,以至于连圣旨的真实内容都不敢透露给百姓知道。   当然,建元帝也未必毫无试探的意思,若这次林家乖乖接了圣旨,往后他就会变本加厉,一步步试探林家的底线,直到彻底将林家除掉。   “明日,我会让你大哥上折子,带着你大嫂和孩子自请去驻守边关,你赌赢了,林家也不能平白受这份委屈。”   林行之点头,“好,”然后笑吟吟地夸周氏,“我娘就是聪明,女中豪杰运筹帷幄,比爹还厉害。”   “你就贫吧,”周氏嗔他,不过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林行之乐,然后又去逗林菀,把小姑娘逗得破涕为笑后就去招惹他大哥,询问他今天为什么没提刀去砍人。   林修举手,将袖子撸起来,给他看手臂上的痕迹,生无可恋的说:“你大嫂掐的,她问我信不信在我提刀出门前她能先掐死我。”   林行之问:“那大哥你信吗?”   林大哥悲愤怒吼,“你看我敢不信吗?!”   林行之冲徐秋娘拱手,“大嫂威武。”   徐秋娘腼腆一笑,“小叔放心,嫂子不会让你大哥破坏你和王爷之间的感情的。”   林行之正要道谢,就听徐秋娘又了句,“只要你有时间多跟我说说你和王爷平日怎么相处的就好,嗯,写下来也行。”   林行之疑惑,不过还是答应了,“我尽量。”   家里人安抚完毕,林行之就带着石砚回海棠苑,刚进院子就看到有“贼”正在翻墙。   林行之停下看着又一屁股磕在石头上的徐文彦,心里生出了另一种担忧,要是楚昭以后晚上来找自己,两人关在房里说话时,徐文彦又翻墙过来找他撞见了怎么办?   他和楚昭关系好的事就藏不住了。   林行之觉得,他这院儿里果然还是需要护卫才行。   徐文彦揉着屁股骂骂咧咧的朝林行之走来,还没走近就忍不住笑了,“姓林的,听说你要嫁人了啊。”   林行之睨他一眼,“怎么,你羡慕?”   “我不介意多带个陪嫁小厮。”   徐文彦炸毛,“谁羡慕了!我明明是来嘲笑你的。”   “哦,”林行之反应冷漠。   徐文彦不解地挠头,“你就哦?”   “那不然呢?”林行之反问,“反正我都是要出嫁的人了,何必跟一个傻子计较。”   徐文彦这回反应很快,“你说谁傻子呢?不对,你才是傻子,林大傻子。”   林行之懒得跟他拌嘴,径直转身进屋。   徐文彦颠颠儿的跟上去,让他发表下即将嫁人的感想。   林行之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徐文彦微微一笑,“说来你不信,以后你见到我都得下跪问安了。”   一句话再次让徐文彦炸毛,连一旁的石砚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小世子从小到大在他家少爷手上吃了那么多次亏,怎么就一点记性没长呢?   等徐文彦气够了,林行之才给他倒了杯水,“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找你?不对,我没事,我就是来嘲笑你的,”徐文彦满脸倔强。   “哦,”林行之还是反应平平,“既然没事那你可以走了。”   徐文彦哼哼唧唧地不肯,林行之还算给面子给他搭了台阶,“有话直说。”   “唉,你要嫁人,我可能也要娶妻了。”徐文彦满是惆怅。   林行之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你知道我要娶谁吗?是陈家女,他们家是不是有病,一天竟谋划着怎么嫁女儿?!” 第二十一章 你听我狡辩   “表哥,你救救我吧,我不想娶陈家的女儿。”徐文彦在骂完陈家后,突然态度一变,蹲到林行之腿边抓住他衣摆可怜兮兮的开始求林行之帮忙。   林行之道:“陈家女儿个个温柔贤淑,蕙质兰心,你还不愿意?”   徐文彦可劲儿摇头,“我不愿意,表哥,你帮帮我呗,我可是你亲表弟。”   林行之微笑,心情不错,“求我。”   “求你……表哥。”徐文彦眨着眼来了个泪汪汪,十分能屈能伸。   林行之满意了,让石砚把人拉起来坐好,“你先说你是怎么得到的消息,怎么就断定自己一定要娶陈家姑娘呢?”   “陈云燕让人给我送的信,”因为给林行之跑腿回话,后面又在陈云燕自尽未遂时多劝了她几句,一来二去地便熟识了。   陈云燕自从嗓子毁了后就已然被陈家放弃,嫡出的大小姐成了陈家的笑话,吃穿用度不如从前,就是下人都敢开始对她不敬了。   陈云燕也不算想的开,只是比起被当做联姻工具随意嫁人,她宁愿过现在的日子。   不过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小姐,学过管家收买人心的手段,还是能打听到陈家一些重要消息。   陈云燕被放弃后,陈家立即将目光放在了她的亲妹妹陈云鸢身上,而联姻对象也在重新挑选,他们怕再盯着林家会又折一个女儿。   而就在昨晚,陈家终于定下了目标,定安侯府的小世子,徐文彦。   “陈云燕说,陈家打算求皇上赐婚。”   一天天的赐婚,建元帝挺闲啊,林行之在心里诽谤。   “消息当真可靠?”林行之问。   徐文彦连连点头,“可靠,陈云燕也不是省油的灯,心里打着别的主意。”   徐文彦说完又继续道:“圣旨一下,我要么娶陈家女,要么就被诛九族,虽然我平时有那么点不孝,但也不想让我爹娘被砍头啊。”   “对,还有你,我的亲表哥,”徐文彦一把抓住了林行之的手,“我也舍不得你死。”   林行之心中一颤,突然明白了那道赐他为妾的圣旨的真正用意,目的不在他,而在定安侯府。   亦非建元帝的算计,而是陈皇后在给太子铺路。   定安侯府与林家的姻亲关系太紧密了,徐老夫人是现定安侯府的姑姑,大嫂徐秋娘又是定安侯之女,更别提两府相邻,多年的交情。   就是前世,定安侯府也随了林家一同覆灭。   定安侯本就是朝中重臣,有他的帮助,太子自然如虎添翼。   陈皇后也是在赌,赌林家会不会舍了定安侯府站到太子的对立面。   林家和定安侯府互为九族,两道赐婚圣旨,要么林家忍了嫁,要么定安侯府咬牙娶,建元帝不会允许被人连续忤逆两次。   楚昭从林家拿走了那道赐婚圣旨,便说明林家已经做出了选择,现在……   林行之看向徐文彦,叹气,他又连累了他可怜的小表弟。   这事他也非管不可了。   林行之问:“你收到消息后跟侯爷说过吗?”   徐文彦摇头,“还没,我怕他生气,”他爹最讨厌被人算计了。   “生气又不是冲你,”林行之拎着徐文彦肩上的衣服把人拉了起来,“走,回你家告诉侯爷去。”   林行之笑眯眯的给徐文彦传授经验,“有事搞不定呢就找长辈,老狐狸们可比你我聪明。”   林行之这么一说,徐文彦也什么负担了,反正他又蠢又没用,他爹娘一直知道的。   自我认知相当清楚的徐文彦主动带林行之去翻墙,身手敏捷动作利索,三两下就骑到了墙上,并朝林行之伸出手“来,我拉你。”   林行之看着徐文彦伸过来的手,有个疑惑,“你走过将军府的正门吗?”   徐文彦觉得林行之这是看不起他,于是收回自己的手扒着墙滑回了自己家,至于林行之,爱翻不翻吧。   最后林行之还是从大门进的定安侯府,谁让他是个“文弱书生”呢。   两人找到定安侯,叽里呱啦将事情一说,徐文彦抱着他爹胳膊撒娇,“爹,人家不娶,人家不要娶陈家的人嘛~”   林行之看到了定安候侯蠢蠢欲动的手,大概是想一巴掌拍死这个蠢货儿子。   不过还是忍住了,只板着脸威严的呵斥一声,“闭嘴!再不说人话老子就把你送陈家去当上门女婿!”   徐文彦撒手退后,目光幽怨,但没敢吭声。   定安候满意地将巴掌轻握成拳,问道:“圣旨的事可定了?”   徐文彦摇头。   “既然如此,那有何惧,”老狐狸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显然心中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嗯,很快林行之就知道定安候准备怎么先发制人了,他把徐文彦送去了青楼。   并单独要了个房间,叫了俩弹琴唱曲儿的姑娘,让徐文彦在屋里睡觉。   原话是:“睡,给我睡到明早再回来!”   为徐文彦的安危,也为两个姑娘的安危着想,定安候还给安排了侍卫贴身陪护。   目睹全程的林行之:“……”   一时很难找到什么言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林行之觉得自己应该劝一劝,刚要开口,他面前就突然出现了个戾王侍卫模样打扮的人,单膝跪地说道:“王妃,王爷在将军府等您。”   林行之:……   很好,楚昭去宫里为他换圣旨,而他出现在了青楼,还被楚昭手底下的人抓了个正着。   林行之看着楼下大堂沉迷花天酒地的宾客,在心中对徐文彦说了声对不住,然后背着手下楼了。   一直到回家全程面无表情没说话一句话,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心虚。   回府后林行之被告知,楚昭不在前厅,而是在海棠苑在他屋里等自己。   林行之:……不想说话。   而等到了海棠苑,林行之就发现护送他回来的护卫消失不见了,院中寂静无声,只有他屋里坐了个锋利且气场强大的玄衣男子在喝茶。   不似红衣时动人心魄的美,不似蓝衣时温和骄傲的俊,现在的楚昭一看就不好惹,也不敢惹。   林行之倒不怕,只是有些恍惚,他像看到了前世的楚昭,前世每次见他,楚昭都是现在的模样。   冷漠,锋利,又让人惧怕,满身威压气势能逼得人喘息都难。   林行之进门,走到楚昭对面坐下,捡了块摆着桌上的糕点往楚昭跟前递,“王爷尝尝,这是我平日最喜欢的点心。”   酥皮绿豆糕,林家厨子的拿手点心。   动作自然,不像心虚讨好,反而像为了哄他,楚昭心中莫名升出这样的想法。   他接过,小小的咬了口,外皮酥得一碰就破,里面全是绿豆碾成的馅儿,微甜,不腻,还混着股奶香,果真很好吃。   林行之自己也拿了块,吃到嘴里后满足的眼睛都眯起来了,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动着,像小松鼠。   小骗子像小松鼠,楚昭被自己心头所想给逗笑了。   对面林行之注意到他的反应也乐了,连忙放下绿豆糕,起身半趴在桌上往楚昭面前凑,“那王爷,你给我个狡辩的机会呗?”   楚昭掏出了圣旨,摆在桌上,很大方地表示,“可以,开始你的狡辩。”   林行之瞄了眼圣旨,知道自己要是狡辩得不能让楚昭满意,他估计只能做妾了。   林行之小声嘀咕,“您可真是一点都不肯吃亏。”   楚昭凝视的目光袭来,“嗯?”   林行之立即改口,“没什么,王爷您真好,那我就开始了,咳咳……”   清完嗓子的林行之讲述了一个感人肺腑的父慈子孝的故事,简单阐明自己出现在青楼的原因,并表示他什么也没做,连看都没敢看。   家教良好。   楚昭食指逗弄林行之下巴,跟逗小宠似的,然后点头,“嗯,本王知道了。”   并把圣旨往他手边推,“看吧。”   楚昭既然拿着圣旨来,那肯定是目的达成,林行之随意展开看了眼,他从妾室变成了王妃,还得了好一段夸。   将圣旨卷好放一边,林行之问楚昭,“他难为你了吗?”   都到置于死地这一步了,建元帝必不会轻易更改圣旨。   楚昭摇头,“没有,他不敢。”   说得十分轻描淡写。   林行之不信,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楚昭只好解释,“我告诉他,若不改,我便让人誊抄圣旨帖满京城,再将盖了玉玺的圣旨挂在城墙之上,叫进进出出的百姓都观赏一番。”   建元帝和陈皇后都太心急了,没等事情落定就放了消息出去,若没街上百姓的议论,更改圣旨一事也不会这般容易。   前头让百姓夸他是为臣为民的好皇帝,结果圣旨却是要让忠臣之子去给自己儿子做妾,人前人后各一套,传出去了,让百姓怎么看,又让天下读书人如何想?   被楚昭威胁时建元帝的确气得直骂逆子,恨不得当场砍了楚昭的脑袋,但也清楚楚昭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他不敢赌。   当然,圣旨改的容易,可难保建元帝不会有后招,毕竟那也不是什么有肚量的人。   楚昭并不愿多提他和建元帝之间的交锋,转移话题道:“小骗子,本王答应你的事做到了,你打算如何谢本王?”   “啊?”林行之茫然,“你马上就要有王妃了,你占这么大便宜,还要我谢你?”   林行之茫然的小表情看在楚昭眼中就成了可爱,他伸手掐了把,笑出几分痞味,“这就叫什么占便宜,真正的便宜都在后头呢。”   便宜二字咬得格外重。 第二十二章 清白很重要   林行之活了两辈子,又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纯情少年,哪听不出楚昭口中要占的便宜是什么便宜。   林行之脸一热,悄悄红了耳朵尖。   但也不知道怎么反驳楚昭,只能让他别胡说。   楚昭就笑,“这就害羞了,小骗子脸皮还挺薄。”   林行之不肯承认,然后开始赶人。   正事说完,加上时候也不早了,楚昭便顺从地起身离开,不过没走两步又倒了回来,“哦,有些地方能不去还是不要踏足,你若真想看就来找本王。”   “不收银子,还浑身上下都能给你看。”   说完就立马大步流星的走了,等林行之这个被调戏的人反应过来,占便宜的那位早没影了。   林行之脸更热了,一半羞的,一半气的。   他小声嘀咕,“流氓,不要脸,谁想看你啊!”   实则心中却没多少恼意,只把楚昭留下的圣旨又仔仔细细的看了遍,这回终于是达成所愿了。   只是这份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林行之视线定格在圣旨落款的日期上,七月十三。   林行之记得楚昭上次病发是六月十五,胡伯说每月发作日子是固定的。   “石砚,石砚!”林行之急声叫了起来。   听到呼喊的石砚立即进门,“怎么了怎么了?少爷,我在。”   林行之蹭地起身,表情严肃询问他,“石墨到哪儿了,他给你回信没有?”   石砚见他这般着急还愣了下,然后想起今天已经七月十三了,便明白了过来。   他忙道:“回信了,说已经找到神医,正在赶回京城的路上,只是十五前怕是到不了。”   林行之双指屈起用力撑在桌上,不知如何开口。   石砚过来劝,“少爷,您别太担心了,戾王殿下的病不是第一次发作,还有太医在呢。再则说,就算是神医看病也需要时间的,人一到就给治好也不可能啊。”   石砚将林行之的手抬起,将他手指掰直,按着人坐下,“下个月,下个月肯定就能治好,王爷也就不会再承受发病的苦了。”   林行之坐着自己笑出了声,也不算真笑,石砚总觉得是自嘲居多,让他有些担心,“少爷,你别急,我再写信去催,别急啊。”   说完就要跑去写信,不过被林行之拦住了,“你说的对,来不及,他的病没那么好治。”   要不然,建元帝也不至于困楚昭那么多年。   “那少爷你……”石砚还是不放心。   林行之摇头,“我没什么,”他只是关心则乱。   “时候不早了,下去歇息吧。”   石砚一步三回头的走了,临走时还不忘叮嘱林行之有事叫他。   林行之应了声好,待房门关上后就坐到了书桌前,开始翻医书,直到半夜才睡下。   好像都是无用功,但什么都不做,他更难心安。   ……   一夜过去,赐婚传言并未散去,林行之坐在马车上听到了比昨日更多的议论,还是在说楚昭,比起昨日的不忠不孝,今儿又多了新花样。   说他本就有异族血脉,天生反骨,如今还做出威逼皇上赐婚的事,实乃大逆不道,希望建元帝能严惩他。   少数提到楚昭战功的,都被激愤之人给骂了回去,这一刻的楚昭似乎在百姓心中,一文不值,只是个该被除掉的心腹大患。   有多少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不得而知,只能说,楚昭真惨。   不过林行之并不担心,有个词叫物极必反,连建元帝现在都不能真要楚昭的命,其他的人也只能背地里玩点诋毁他名声三流手段,同样的手段用多了,往后难以见效啊。   林行之干脆闭目养神,直到马车停下。   只是没想到,一进翰林院他又收到了个坏消息,顶头上司让他今儿去给建元帝读书。   林行之在心中冷笑,昨天才做了那么恶心人的事,今天就召见他,建元帝这脸皮有点东西啊。   回了上司,林行之在翰林院待了会儿便入宫了,他还挺好奇建元帝今日打算问什么,又怎么跟他解释那道做妾的圣旨。   毕竟第二道赐为王妃的圣旨是楚昭亲自送到将军府的,怎么看都像楚昭替他讨了个公道。   进殿,给建元帝行过礼,林行之就翻开了自己带来的书,今日是《元史》一本记录历代王朝兴衰的史书。   大楚皇帝讲究以史为镜,历代帝王都得学此书,不仅要牢记于心,还得时常温习反思。   “不忙,林家小子,你先陪朕说说话。”   建元帝的目标本就不是听林行之读书,便直接打断他,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林行之躬身回答:“是。”   “你们林家可怪朕不顾你的意愿就给你指了婚?”   林行之低头,立即回话:“臣不敢,臣全家也绝无这样的想法。”   建元帝视线落在林行之身上看了好半响,他才道:“不必害怕,朕也只是随口问问。”   然后建元帝就开始唱起了自己的苦情戏,“此事说来是朕对不住你们林家,生了个不服管教的逆子,竟让他闹出这样难堪的事来。”   “许是这两年久病未愈,他行事越发无常,一会儿一个念头。”   这是要把所有事都推到楚昭身上啊,还“贴心”的连理由都给找好了。   “朕念在他征战西捷守卫边境有功,便对他纵容了些,好在,他还算有点良心,又回来求朕把圣旨改了,林家小子你多担待几分,别怪他。”   “你安心,前头那道圣旨朕已命人烧了,不会传出去影响你名声。”   建元帝俨然成了个为不成器儿子善后的慈父,无奈中又夹杂着用心良苦。   他说完,便看着林行之,等他表态。   林行之同建元帝道了谢,然后微微皱着眉头问:“皇上,戾王殿下当真如街上传言那般,是威胁您写的圣旨吗?”   这话是个坑,建元帝说是,会显得他这个帝王没威严,能轻易被个皇子威胁。   若说不是,那第一道做妾的圣旨就有问题了,与前头所言自相矛盾,毕竟没被威胁,那建元帝完全可以在第一道圣旨上就赐他为楚昭王妃,而不是妾室。   甚至,还可以不下赐婚圣旨。   只要微微一思索,建元帝便察觉到了林行之的话中陷阱,这令他十分不悦。   林行之像完全没察觉到建元帝的不满,只满脸的疑惑不解。   等了好一会儿没听到建元帝说话,林行之才小心翼翼发问,“皇上,是臣说错话了吗?”   问一句外面人人都传的谣言有什么错呢?建元帝就是再不悦也只能憋着。   建元帝摆摆手,一副不愿再提的表情,“事情已经回到正轨,其他的事就不必再多说了。”   “朕知道此事你委屈,你放心,朕会告诫老三不许欺负你的。”   话到这份儿上,林行之自然不能再说什么,看到建元帝特意显露出来的疲态,林行之非常有眼色地告退。   召他入宫,就是为了刺探林家的态度,以及当着林行之的面将所有过错推到楚昭身上,再顺便演一下“慈父明君”。   林行之边往宫门口走边想,就当是不花银子看了出戏园子没有的戏吧。   不过他并未能成功出宫,被不知道是巧合出现还是早就蹲好了等他的太子给拦住了。   太子表情挺复杂,大致能看出是含有三分难过三分后悔三分愤怒和一分的情愫,一张脸都快割裂了。   “见过太子殿下,”林行之行礼。   “行之,”太子语气同样很复杂地唤了一声。   林行之连忙道:“还请太子殿下换个称呼,臣已经与戾王殿下有婚约,太子殿下这般称呼不合适。”   “你当真要与孤如此生疏?”太子难过加悲痛。   “额……”林行之看着他,挠头,实话实说,“臣与殿下本来也不算熟啊。”   太子:“……”   太子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更加悲痛了,“孤以为你我早就是好友知己,不成想竟只换来行之你一句不熟,好一个不熟啊!”   林行之悄悄翻了个白眼,说得自己跟个负心汉似的。   他径直摇头否认,“臣不敢高攀,臣与殿下往来甚少,实在当不起殿下如此看重,臣告退。”   怕被太子这深情款款的戏码恶心吐,林行之打算直接溜。   太子演的还挺上瘾,叫住林行之,“行之,你是不是在怪孤?”   林行之被迫再次停留,“臣不明白,殿下此话何意?”   太子自个儿也说不上来,总觉得林行之是在怪他,甚至还有恨,可仔细回忆,他那些计划都天衣无缝绝无泄露的可能,林行之不知真相,又怎会对他如此避之不及呢?   思索一会儿后,太子有个猜测,“行之,可是三弟对你说过什么?”   太子思来想去,觉得林行之虽然不知道,楚昭却不一定,极有可能是楚昭对林行之说了什么,林行之才会突然对他改变态度。   几番思索后,太子确定了这一点,一定是楚昭。   很快,他眼中就泛起了恨意,他母后说的对,那就是个阴魂不散的贱种,是他登基路上的绊脚石!   林行之可不知道太子脑补了多少,只是看着他的反应觉得好笑,人就是贱的,前世太子何曾在他面前有过这样低声下气的行为。   林行之道:“太子殿下,戾王殿下什么都不曾对我说过,我也不知道太子殿下都做过什么,只是觉得殿下迟早是要叫我一声弟夫的人,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更好。”   “毕竟男人的清白也很重要。” 第二十三章 还想对本王做什么   林行之一副我洁身自好绝不与野男人亲密来往的表情将太子气得够呛,他甚至恨不得学楚昭的流氓作风,直接把人给抢到东宫去。   但他忍住了,开始对林行之循循善诱,“行之,你是男子,难道你就甘心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如同女子一般终日被困在内宅,不得自由?”   “你忘了你是新科状元郎?你忘了你在参加科举前曾立下的报效国家,立足朝廷的雄心壮志?”   “林行之,楚昭要纳你为妾,如此这般的折辱你也甘愿?!”   太子的质问越发激动,对楚昭也是直呼其名。   林行之目光微沉,声音发冷,问太子,“太子殿下,是何人告诉你戾王是要纳我为妾?”   “还是下圣旨之前你就已经知道了?”   太子心头一颤,懊恼自己的大意,也不喜林行之的敏锐。   他回避林行之的问题,只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行之,你听听街上的传言,再想想他对你的轻视,你还看不清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你们尚未成亲,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太子苦口婆心地劝。   林行之想笑,圣旨如何来的太子和陈皇后最清楚,此刻又来劝他抗旨反悔,一副为了他好的模样,真是当了□□又想立贞节牌坊,令人作呕。   林行之也好奇他还想继续怎么唱这出戏,勉强给了点配合,摇头道:“圣旨已下,来不及了。”   这话无疑是松动的反应,太子心头一喜,连忙道:“来得及,行之,只要你不愿嫁就来得及,一切有孤在。”   林行之顿时明白这是一出什么戏了,如同当初去戾王府一样,救他脱离苦海。   若是前世,还没识破这人真面目前,他该是感激涕零吧。   可现在,他只觉得拙劣,白。嫖的都不想看。   林行之脸上带了笑,一口应下,“好啊,那就麻烦太子殿下先去求皇上收回赐婚圣旨了,臣等殿下的好消息。”   太子被林行之这一笑晃了眼,下意识点头说好,等反应过来才发现林行之竟已经走远,只留下背影。   太子盯着他背影看了好半响才收回目光,今日也不算全然无收获,至少证明了林行之没那么想嫁。   必要时,这可是绝好的挑拨证据。   太子心满意足,林行之心情也不算差,他等着听人说太子破坏弟弟婚约的好戏。   出了宫,林行之也不准备再回翰林院了,拐个弯儿打算往戾王府去,结果刚走到路口就碰上了一辆马车,驾车的车夫很眼熟,帘子撩起后里面坐的人更眼熟。   不用人开口,林行之自觉爬上了马车,还没坐稳就被一只手给拉了过去,他被迫坐在了离男人最近的位置。   “你……”   林行之转头看人,刚张口,就见男人拍拍自己大腿说,“如果不满意,坐上来也行,本王受得住。”   林行之:……   林行之瞬间板起脸,冷漠拒绝,“多谢王爷好意,我怕自己受不住。”   也不知哪儿出了差错,这人竟开始见缝插针的耍流氓。   楚昭表情遗憾,“无事,不急,等成亲后多坐几次就能受得住了。”   林行之:……   林行之恼羞成怒,“闭嘴!”   戾王殿下很给未来王妃面子,闭了嘴。   就是眼睛一直盯着林行之看,还挑眉,像是在同他玩眉目传情。   更尴尬了。   林行之扭回脑袋,保持镇定,问道:“王爷怎么突然来了,是找我有事?”   楚昭实话实说,“本王听说你叫狗给拦了路,特意来英雄救美的。”   “遗憾的是,你没给本王这个机会,”嘴上遗憾,脸上的表情也甚是遗憾。   至于楚昭骂太子是狗,林行之一点也不意外,他们之间的仇太深了,别说骂,楚昭就是现在提刀砍了太子他都支持。   林行之道:“那下次王爷早点来,我晚点走,给你机会。”   “还想有下次?”楚昭瞬间变脸,语气危险。   “背着本王见野男人,不解释就算了,你还想有下次?”   林行之看他,眼睛盯着人打量,好奇发问:“王爷今儿走的是喜怒无常的路子?”   楚昭抬了抬袖子,让林行之看他今儿穿的衣服,并解释道:“南星说今天适合穿黑色,证明本王此刻十分不悦,手指一动就能掐死觊觎你的野男人。”   林行之点头表示,懂了,喜怒无常占有欲极强的黑衣魔头,适合捉奸杀人。   林行之真心夸赞道:“南星姑娘很有想法。”   楚昭:“还行,他替老五管着一间书铺,”知道林行之肯定已经猜到老五是他的人,楚昭便也没准备瞒着。   宁王殿下啊,那林行之就不觉得意外了,这位南星姑娘估计也没少看话本。   林行之想了想,又开始夸楚昭,“王爷这样穿很好看,”不是什么话本里的邪魅魔头,而是高贵,只这样端正地坐着便有股威震天下的王者气势。   楚昭五官俊美,眼神深邃,细细凝望时仿佛踏进了无尽深渊,要将人吸进去般。   乌黑顺畅的头发被一支玉簪乖顺别在脑后,又将他的锋利削减了几分,整个人显得矜持又从容。   “王爷今日还是我心中最俊的人。”   这样还觉得不够,林行之便又补了句,“俊到让人想要一亲芳泽。”   楚昭突然就笑了,唇角绽开的笑容既放荡不拘,又如冰雪消融,越发地迷人眼,诱人沉溺。   也是林行之这晃神的瞬间,楚昭突然靠近,一把捏住了林行之下巴,“果然是个小骗子,嘴上骂着本王是流氓色狼,实则心里早就惦记上本王的身子了是不是?”   林行之不好意思地小声反驳,“没骂色。狼,”只骂了流氓。   至于惦记楚昭的身子,林行之也不否认,毕竟当初对他娘说要嫁给楚昭时便用的这个借口,总不能打自己的脸。   楚昭一副‘你那点小心思本王已经全部看透了’的表情,单手撑在门板上,以一种极近极暧昧的姿势看着林行之,“说吧,除了惦记着亲本王还想对本王做什么?” 第二十四章 早就不清白了   楚昭步步紧逼,逗得林行之整张脸都红了,越发羞涩,闭着眼都不敢看楚昭。   同时奋力为自己澄清:“我没想对你做什么!”   “那你可敢看着本王说?”楚昭的回应在耳边响起,耳朵能清晰的感受到楚昭呼出的热气。   林行之这回不仅脸红,耳朵更是发烫。   他伸手在楚昭胸膛上推了把,“你…你别靠这么近,我真没想对你做什么。”   林行之伸手对比了下两人的身高,身形,很有自知之明的表示,“我一个文弱书生能对你这样的战神做什么啊,”言语中似乎还有些懊恼。   楚昭盯着他看了会儿,直到快把人看生气了才抽回手,表示,“本王明白了。”   林行之茫然,“明白什么了?”   “别着急,你这点小愿望,等成亲后本王会满足你的。”   “???”林行之还是一脑袋的不解。   楚昭却心情大好,已经盘算着什么时候去找人算日子成亲了。   搞不明白的林行之也不准备继续深究了,转而问楚昭除了是来英雄救美外还有没有别的事。   楚昭替他理了理贴到脸上的头发,然后转手就在他脑袋上薅了一把,“没别的,就是来看看你,从明日开始本王要在府中歇上几日,你别来,也不必担忧,等本王好了就来看你。”   “另外,本王还在你身边安排了暗卫护你周全,有事你吩咐他们去给你办。”   楚昭说完,开始赶人,“好了,你可以下车了。”   林行之:……   他那点感动担忧难过的情绪才刚刚冒出来,让楚昭一句话给整没了。   他觉得楚昭上辈子没媳妇儿果然是有原因的。   这辈子如果不是他要主动嫁,楚昭肯定还是没媳妇儿!   林行之赌气似的下了马车,正想对楚昭放两句狠话,结果人手下一鞭子抽马屁股上,就这么直直地越过他走了。   直接就走了!   林行之:……   林行之此刻只想说一句话,“楚昭你个王八蛋!”   马车没停,唯有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冲他挥了两下。   林行之无言以对,绷着脸自己生了会儿气,然后走着回家。   回去后林行之就把建元帝召见他,还有太子半路来挑拨离间的事跟他娘还有大哥说了。   周氏并不意外,她比林行之兄弟两,甚至比林父都更了解建元帝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氏道:“今日他是先拒绝了你大哥自请戍边一事,知道咱们家不满,所以才叫了你这个最好拿捏的去安抚。”   就是没想到林行之也没那么省油,不是一两句就能打发的。   建元帝应该在发愁,要赏点什么赏多少才能让林家将此事揭过。   本来有些憋屈的事,现在变成了舒爽,母子三人对视一眼,皆笑了起来。   林行之还补充道:“爹和二哥的捷报应该很快就能传回京城,咱们就等着建元帝大出血吧。”   于是三人笑的更欢了。   还因为林大哥笑的太大声,把住隔壁的林菀给招了过来,她一来林行之就逗她,说是因为周氏更喜欢自己,所以才笑得这般开心的。   把小姑娘气的,追着林行之满院子的跑,要揍他,闹得满院子都是他们兄妹两的叫喊声。   这般放肆酣畅的跑了一通,林行之心中郁气散去,也不埋怨楚昭王八蛋了。   而且也不打算听话,准备连夜收拾衣服直奔戾王府。   还跑去找林修,让明日去翰林院帮他告个假,“大哥,你就说我病了,要歇一日。”   林修看着他红光满脸冒着汗的脸,又回忆了下他与林菀追逐打闹时那生龙活虎的样,“小弟,要不你重新找个借口,你这个样子说病了,大哥良心有愧。”   “大哥不必有愧,我就是病了,我要去戾王府照看王爷,他明日病发,我与他乃未婚夫夫,他病就是我病,我感同身受!”   林行之义正言辞。   “你这还没嫁出去呢,”林修嘀咕着,对弟弟胳膊肘往外拐这事不喜。   林行之着急回去收拾衣服,敷衍的表示,“快了快了,大哥别急,我先走了,告假一事就拜托大哥了。”   说完脚下生风,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林修立即冲门外嚷嚷,“谁急了谁急了,小王八蛋你就是在外面学坏了,有本事你跑了就别回来!”   ……   海棠苑   石砚听完林行之的话,整个人惊呆了。   “少爷,这不太好吧,虽然你跟王爷有婚约在身,可你这大晚上的登门,那就是夜会男人,要是传出去,你清白就没了啊。”   林行之给自己装衣服,头也不回的说,“无妨,我跟楚昭早就不清白了。”   “少爷!”石砚一声怒吼,满脸不可置信,“你背着我和戾王殿下都……都做什么了?”   石砚捂脸,想哭…   林行之回头,没好气的戳他脑门,“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是说百姓早就在议论我是戾王的妾了,再加上赐婚,我跟他之间还有什么清白可言。”   林行之边打包衣服边说,“也就是你家少爷我是个男人,要不然他们都得猜我是不是怀上了才被赐婚的。”   林行之随口说着,然后半天没听见石砚吱声,疑惑抬头,正要问怎么了,就见石砚目光炯炯的盯着他肚子。   好似在探究他肚子是不是真的有了个孩子。   林行之:……   林行之起身就朝他脑门招呼,“要死啊,快停止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你家少爷我是男人,男人,怀不了!”   “不对,我跟楚昭什么都没做过,我们是清白的!”   “哦,知道了,”石砚点头,配合道:“少爷,石砚相信你。”   “你和戾王殿下是清白的,你是男人怀不上孩子,你别生气了。”   林行之:……   心累。   “闭嘴吧你,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林行之提着包袱就要出门,一点都不想带这个傻子小厮一起。   但忠心耿耿的小厮自己跟了上来,对林行之说:“少爷,到了戾王府,你伺候王爷,我伺候你,保管不叫你累着,你带上我呗?”   还说,“让我提前适应下怎么做陪嫁小厮,也免得到时候给少爷您丢脸。”   林行之有些动心,石砚看出来了,在他耳边叽里呱啦的继续推销自己,林行之被他说得更烦了,被迫妥协。   然后他冲空中喊,“有没有人啊,出来下,把我们带出将军府。”   片刻后,随着一声“王妃得罪了”,林行之和他的忠心小厮就出现在了将军府外的巷子中,被提出来的。   林行之:……   算了。 第二十五章 王妃,来呀~   拎着包袱的主仆二人在徒步走了一会儿后坐上了戾王府暗卫不知从哪儿搞来的马车,被送到了戾王府的狗洞旁……   并告诉他们,“王妃请稍等片刻,王爷在沐浴,洗完了就来接您进府。”   林行之:“???”   怎么地,他都不配从王府大门进去吗?   林行之深吸一口气,然后长长的吐了出去,忍下了所有的无奈与无语。   在心中安抚自己,没关系,不为难手下,有事跟他们主子说,有账也找主子算!   林行之磨牙。   等楚昭洗完,穿着一身白衣出现在墙头时,他听到了林行之磨牙的声音。   又不知从哪儿摸出把扇子慢慢扇着风,用惊讶的语气询问,“呀,是谁把本王王妃给气成这样啊,告诉本王,本王去给你出头。”   林行之怒目瞪他,“下来!”   “哎哎哎,这才分开多久,王妃就这般思念本王了,本王甚是心悦。”   人轻飘飘的从墙上下来了,扇子一收就戳在了林行之下巴上,“别急,本王这不是来了吗?”   要看着人要生气,楚昭嘴角一勾,抬手便揽住了林行之的腰,带着人飞身上墙,然后就不动了。   林行之深吸两口气,心平气和,就等着看他接下来的花样。   楚昭扇子往天上一指,“今晚月色正好,本王想邀王妃一同赏月,你可愿?”   十四的月亮已经很圆了,只不过今儿日子不太巧,是中元节,不仅白日百姓烧香烧纸钱祭奠死去的亲人,就连这月亮也应景似地蒙上了一层乌云,阴沉沉的。   他不由想到了前世,家人死去后他苟活的那两年,每一年都是这样的月亮,同样的月色,就像是在提醒他,看不清月亮,也再见不到家人。   林行之收回目光,如实对楚昭说,“我不喜欢,”从前不喜,今日不喜,往后也不会喜欢这天的月亮。   他是很平淡的在陈述这件事,可楚昭却觉得其中含着难以言说的悲痛。   他搂着林行之的腰紧了些,然后带人一跃下了墙,“那就不看。”   戾王殿下格外地干脆。   林行之转头冲他一笑,“好。”   然后两人一同往楚昭住的院子走去,中间林行之还回了下头,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狗洞旁,院墙外,被遗忘的石砚:……   他扯着嗓子悲愤怒吼:“少爷,还有我,你忘了你还有个陪嫁小厮没进门啊!”   已经走远的林行之没听到,楚昭倒是听到了,不过没反应。   唯有藏在树上值夜的暗卫轻啧一声,道了句可怜,然后大发慈悲地把人拎到了墙内。   之后又成功隐匿消失无影,动作快到石砚连跟毛都没看到,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让他不禁心生怀疑——捞他进来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被自己吓了一哆嗦的石砚拱手朝着四方各一拜,道了声谢,然后拔腿就跑。   藏着的暗卫心想,王妃这陪嫁小厮还挺有意思,就是胆儿忒小。   ……   进房间后,林行之终于知道楚昭今晚走着的是什么路子了——风流浪荡绝世俊王爷   他看到窗台的软塌上摆着一本书,外表平平无奇,翻开就是震撼人心,男子衣衫半掩,女子长腿挂他腰间,两人正在激烈亲嘴。   至于为什么能看出激烈呢,因为脸被亲得都变形了。   林行之瞅了半天才在最底下找到了书名,七个眼神不好都看不到的字《风流王爷俏王妃》。   “王爷真是好雅兴啊,”林行之称赞。   见林行之用一种似笑非笑却又充满调侃的眼神看着自己时,楚昭难得想要为自己辩解一番。   楚昭:“若是本王说这书不是本王的,你信吗?”   “信啊,”林行之答的毫不犹豫,“王爷不是说了,是您身边的侍女替宁王殿下掌管着一间书铺吗,这话本子肯定是她的,对吧?”   楚昭犹豫,不敢点这个头,一个侍女的话本子怎么会跑他这个王爷房间来?   都不用林行之开口问,他自己就想到了,很担心自己清誉不保。   看到他脸上为难的表情,林行之险些笑出声,拿着话本拍拍楚昭,“那就再给王爷一个狡辩的机会吧。”   楚昭捕捉到林行之忍笑的表情,动手捏他腮帮子,“小骗子,你到底是想听本王解释还是想看本王笑话,嗯?”   林行之拍他,“别捏了,脸都要变形了,”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把自己的脸抢救回来,林行之控诉道:“我脸长着又不是给你捏的,你少动手。”   然后又替自己辩解,“谁想看你笑话了,我才没有。”   “行,那既然这样,本王就把南星叫来让她给你解释清楚,这话本是如何到本王房间来的。”   楚昭才喊了一声,房门就被推开了,一个脑袋倒掉着出现在门口,笑容灿烂地对楚昭说:“王爷不用喊了,南星姑娘有吩咐,王妃好不容易来一趟王爷,谁都不许来打扰。”   “沐浴的水已经给王妃备好了,就在隔壁浴间,推开门就能洗。床也已经铺好了,很大,您和王妃在上面睡啊滚啊都成,这房门……”   人说着,突然一个翻身两脚落地,手一伸就把门给关上了,解释的声音传进屋,“这房门属下锁上了,明早再来开,王爷王妃可千万不要辜负这般良辰美景。”   随着咔嚓一声,锁扣上,外面没了动静。   林行之用胳膊肘碰楚昭,“诶,王爷,这就是你们府上的待客之道?”   人给送到狗洞旁等主子拎进门,完了把客人和主子锁一屋睡,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楚昭搂着林行之的肩让他转了个身,面朝浴间的门,“不,是待主之道。”   又打开门将人推了进去,“王妃可别辜负他们的一番好意。”   浴桶中散满了花瓣,水还冒着热气,架子上挂着明显大了一号的里衣,真不愧是管着一家书铺的人呢。   林行之给予那位南星姑娘由衷的赞扬。   沐浴完,林行之穿着楚昭不知新旧但洗得很干净的洁白里衣走回卧房,此刻的戾王殿下已经先上了床,看见林行之出来,就开始拍床,“王妃,来呀。”   林行之:……   他清白真要没了。 第二十六章 衣服可合身   不,他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不能轻易妥协!   林行之站在床边没动,以此来表达自己拒绝邀请的态度。   楚昭装不明白,继续催促诱惑,“快来呀,放心,本王今晚不动你。”   “就只想在病发前搂着未来王妃睡个安稳觉,连这点愿望王妃都不愿满足本王吗?”   林行之很确定,他从楚昭的语气里听出来了委屈。   林行之:……   “王爷,虽然在外人眼中我们已经没什么清白可言了,但我们自己能否给彼此保留一层裤衩,”不要脱得那么干净行吗?   楚昭点头,配合地表示:“放心,不脱你裤衩,你放心来睡。”   想到这位今晚是风流王爷,再想到话本内页那被亲到脸都变了形的画儿,他实在找不到能让自己安心的理由。   转过身,林行之毅然决然的走向了软塌,躺下。   楚昭的笑声从床上传来,大约是觉得逗他好玩,听着很高兴的样子。   “王妃,本王的里衣穿着可合身?”   “你闻到本王留在上面的味道了吗?”   明明隔着好几步的距离,林行之听着却像在他耳边呢喃般,让他整个人从脸到脖子都红了个通透。   林行之捂着耳朵坐起来,冲床上的楚昭吼:“你够了!”再说他就真要生气了。   眼看真的要炸毛,楚昭也不敢继续逗了,道:“好好好不说了,王妃息怒,”还讨好对林行之拱手。   林行之哼了声,直接背对着楚昭躺回软塌,作为自己不高兴的惩罚,他让楚昭去熄蜡烛。   楚昭自然是照办,掌风拂过,屋内瞬间暗了。   黑暗中,林行之揉着自己发烫的脸,在心里骂楚昭王八蛋。   倒没生气,就是觉得这人实在孟浪,他以后绝不会让再让楚昭看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了。   做了决定,又摸了摸自己怦怦跳的心口,林行之很快闭上眼沉沉睡去,也全然忘记了之前站在狗洞旁时说过要找这王府主子算账的事。   月光淡淡透进屋内,有人没睡,现在软塌旁盯着人瞧了许久,还有一句轻声呢喃,“小骗子。”   ……   翌日,阳光普照大地,林行之乘着微风舒服的翻了个身。   翻过去,意识到不对,不仅有风,他这床边似乎还有个人,惊得林行之一下就坐了起来。   “醒了,”耳边传来一句问候,声音清澈悦耳,甚是好听。   林行之揉着眼看向声音来源处,看到了一位美人,淡绿色的,看着清爽凉快,哦不,凉快来源于他手中的折扇。   接着,他又很快发现自己不是躺在昨晚睡的软塌上,而是躺在楚昭的床上,还享受着主人扇风的待遇。   也不知扇多久了,林行之下意识想,他何德何能。   “你那陪嫁小厮说了,你今儿不用去翰林院,等用过早饭后就在府里走走看看,要是闷了就回去。”   楚昭的声音再次响起,林行之也总算回过神,把扇子从他手中抽走,“我不热,辛苦王爷了。”   然后关切地询问楚昭,“王爷你怎么样啊,现在难受不?”   病发时,这一整日都是煎熬,这个月该是烈火灼心,林行之看着外头的艳阳天,皱起了眉。   楚昭好似没有任何反应,摇头道:“无妨,还没开始发作。”   林行之去抓他手,楚昭下意识想躲,被林行之瞪眼凶了句,“不许动,你乖点。”   然后就只能老实让林行之抓手了,面上是难以掩饰的纵容。   楚昭手掌宽大,与修长好看的手指截然相反的是他掌心的老茧,很厚,厚到摸着都扎手。   手还很热,握得久了甚至觉得烫。   林行之将他从手掌到手臂都摸了一通不够,还扒拉开楚昭的衣服摸他胸口,依旧热的烫人。   “难受吗?”林行之问了个傻问题。   楚昭实话实说,“能忍,也习惯了,忍忍就能过去。”   一句话听得林行之又气又难过,拳头重重捶在床上,“王八蛋,他凭什么这么对你!”   楚昭倒不怨,把林行之拳头攥在手中揉了揉,“哪有那么多凭什么,不过是技不如人罢了。”   “我吃点苦,才能将有些事记得更牢,才更清楚我要什么。”   说完起身把林行之拉起来,“时候不早了,去用早饭,趁着天还不太热,我陪你在府里走走。”   楚昭换了自称,林行之觉得现在的他软和许多。   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生气还得楚昭哄他,林行之便顺从的起身穿衣,洗漱完跟着人到了饭厅。   结果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一声满腹遗憾的叹息,“话本子就摆在屋里,都画的那么清楚了,结果还是没用上,主子他是不是真不行啊?”   林行之回头,看楚昭的眼神充满探究。   仿佛在问,你不行的事连你侍女都知道了?   楚昭:……   他用眼神强势的向林行之解释,本王很行!   林行之看懂了,并给了回应,“哦。”   反正他没试过,不确定真假。   “小骗子,你在胡乱想些什么?”楚昭一眼就看出他反应不对,咬牙发问。   感觉像要吃人,林行之立马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想!”   为自证清白,嗓门很是响亮,屋内屋外的人全听到了。   在里面讨论主子行不行的侍女小厮知晓被抓了个正着,赶紧跑到门口来认错接人,“见过王爷,王妃。”   领头的是南星,后面有下属十月,以及还没真正嫁进来的陪嫁小厮石砚。   楚昭一个眼神冷冷地扫过去,“本王不行?”   三个人连连摆手,异口同声辩解,“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王爷怎么会不行呢?”   “王爷很行,天下第一行!”   楚昭一点没觉得高兴,脸色反而更难看了。   “说够了吗?”来自戾王殿下冰冷的质问。   三人下意识的摇头然后又反应过来改成点头,并捂住了嘴,不敢吭声。   林行之“噗嗤”一声,无情的笑了。   虽然也接收到了戾王殿下的警告,但略微有些不一样,说的是:“晚上再收拾你。”   林行之觉得自己越发大胆了,一点都不怕这人,把警告当耳旁风,欢快跑去用早饭。   许是他这个未来王妃第一次在府上用早饭,所以格外丰盛,点心粥品就不说了,连红烧肉都备上了,还得了南星的倾情推荐,说是府里厨子知道王妃爱吃特地做的。   那么问题来了,“你们怎么知道我爱吃红烧肉?”   南星闭口不言,但眼神直往楚昭身上瞟,如此明显的暗示,林行之想装没看到都不行。   林行之就顺手还楚昭夹了块红烧肉到他碗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问:“王爷,你是不是早看上我了啊,所以清楚我的一举一动。”   “就连我喜欢吃什么你都知道。” 第二十七章 我陪着你   林行之那个玩笑似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但他觉得楚昭的反应有点怪,很像是被戳穿心中秘密后的恼羞成怒。   还威胁他,如果再胡说,有的是办法让他闭嘴,具体威胁方法是说了个书的页码,机智的侍女南星贴心林行之解释:“那一页,王爷把王妃按在桌子上亲,亲到了她闭嘴。”   林行之:……   暗示太明显,林行之选择了主动闭嘴。   许是对林行之反应很满意的戾王殿下便不再深究,在林行之吃好后就带他去逛王府。   太阳越来越大,楚昭的身体反应逐渐明显,只是并排走着,林行之都能感觉到楚昭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意,不知何时又或者就是眨眼间,楚昭额头已遍布汗水。   林行之拉着人往旁边的长廊上躲,“不逛了,我让人立马去宫里请太医,对,还可以用冰,让人去取冰盆来给你降温。”   楚昭坐着,林行之站着,他说完就要喊人,却被一把抱住了腰,“别喊,没用的。”   腰间只是被楚昭的双手触碰便一片火热,楚昭即使很用力地在克制自己,林行之依旧能感觉自己腰间那双手止不住地在发抖,大颗大颗的汗从他额头滴落,脸色也因为身体承受的巨大疼痛变得惨白,甚至扭曲。   似乎怕伤到林行之,楚昭手从他腰间抽开,攥成拳,手背青筋暴起,林行之还看到里面好似有虫子在爬。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楚昭,“你中的到底是毒还是蛊毒?”声音带着他自己没察觉到的颤抖。   楚昭没答,只道:“我先回房,你去……”   他想让林行之自己找个地方先待着,不过话没说完就被林行之打断了,“我送你。”   然后把楚昭拉起来,扶着人就走。   都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南星他们已经在楚昭房门口等着了,只是进了门,林行之才发现屋里什么什么都没变,东西没少更没多。   让楚昭在软塌上坐下,林行之转头喊,“南星,冰盆!”   南星快步进了门,面色沉闷,冲林行之摇头,“王妃,没用的,什么法子都试过了。”   语气中的难过并不少,还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无力感,就像林行之听到这话后时同样的反应。   在与身体的疼痛对抗的同时,楚昭也一直分心留意着林行之,听到他和南星说话,楚昭招手叫他,“过来。”   林行之乖乖走过去,看着楚昭的样子越发难过,偏这人像早已习惯似的,还能冲他笑。   林行之不高兴,瘪着嘴说,“你别笑了。”   笑起来比哭还让他难受。   “好,”楚昭很顺从,“那你给本王笑一个。”   林行之抿唇,他笑不出来。   楚昭也不难为他,同他说起了不能用冰盆的原因,“若是能缓解,又叫什么折磨呢。”   发作时是最难受的,要熬最少两个时辰,熬过了才是扎针放血的时候,他那位好父皇要的就是他被折磨得痛苦不堪。   楚昭给林行之看自己的手背,青筋鼓得越发明显,林行之也真真切切的看清了里面在蠕动的虫子,它们比起最开始,长大了。   楚昭指着虫子说,“这些玩意儿会顺着我的身体我的血,一点点爬到我脸上,会很难看。”   楚昭曾经问过南星几人,他发作时脸是什么样的,几人没敢瞒他,实话实说,说像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鬼。   难看,凶狠,还令人恐惧,寻常人只看一眼就可能吓到彻夜难眠,是楚昭最不想林行之看到的模样。   林行之可劲儿摇头,“不难看,什么样都不难看,王爷在我心里就是最俊的。”   他只觉得心疼,两辈子啊,这样的痛楚昭每个月都要承受一次,还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林行之握拳,对楚昭说,“我会替你讨回来的,”替他,也替自己,他要让他们不得好死,更难以安宁!   林行之眼中迸发出决绝恨意,冷的渗人。   也将在场除了楚昭以外的人吓了一跳,都没想到这位看着温温和和没什么脾气的小少爷竟能露出这么可怕的眼神。   而楚昭很高兴,翘着嘴角,还伸手在林行之头上摸了下,摸得他脑袋发热,“好,我信你。”   话音刚落,楚昭就突然闷哼一声,整个人弯下了身,身子颤抖着,呼吸急促,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楚昭手死死扣着木板,手背上的虫子像吃饱喝足一般开始撒欢,四处游窜。   “啊额……”楚昭极力隐忍依旧控制不出痛吟出声,热气上升,楚昭面如充血似的红,汗如雨下。   “啊……”又叫了一声后,楚昭骤然用力推了林行之一把,严声吩咐,“南星,带他走!”   林行之看见虫子出现在了楚昭脸上,如他所说,顺着他血肉一点点往上爬,像要住进他脑海中。   虫子不好看,撑着楚昭的脸使其变了形,似乎还很痒,楚昭一直在控制自己的手不往脸上挠。   南星听吩咐来唤林行之离开,林行之没答应,而是抓过楚昭的手让他抓在自己手臂上,楚昭很用力,不过一瞬就在林行之手臂上留下了指痕。   “走……出去!”楚昭还是要他离开,并想抽回自己的手,但被林行之抓住了,双手扣着彼此。   林行之语气坚定,“我不走,我知道留下也什么都做不了,但还是想陪着你,我不害怕,更不觉得你难看。”   “王爷你听我说,我是要嫁给你当王妃的,在未来很长的日子里我们都会同生共死,同甘共苦,今日我们就当它是个开始好不好?”   林行之说完停顿了片刻像在等他答复,楚昭被疼痛折磨反应便有些迟钝,并未及时开口,于是他很快就听到林行之替他做了决定。   “王爷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语气似乎有些开心。   “所以这样你就不能再赶我走了,我陪着你,每一次都陪着,直到这些玩意儿彻底从你身体里消失。”   不知道是痛麻木了,还是这陪伴安抚当真有效,楚昭竟觉得的确没那么疼了。   恍惚中他还听到了林行之的碎碎念,“王爷,早就说让你娶我了,你错过我就再也不会有第二个这么好的媳妇儿,我说得对吧?”   楚昭嘴上没说话,但在心中默默回了他一声,“对。” 第二十八章 不吹的话,亲一口也行   楚昭与虫子的对抗经历了很久,最后虫子从脸上消失不知去向,身体依旧火热,好在不那么痛了。   在林行之的允许下,楚昭抽回了自己的手,目光定格在林行之手臂那已经变成青紫色的指痕上。   他有些小心的碰了下,问:“疼吗?”   见他不难受了,林行之便也不客气的说实话,“当然疼了,王爷你问的什么傻话。”   楚昭:……   也不知怎地,就被激起了好胜心,楚昭哼道:“也不知到底谁傻,明知道疼还送过来让人抓。”   “小傻子,”戾王殿下赠予新称呼。   林行之斜眼,还是想说,有些人娶不到媳妇儿是有原因的!   “我那是傻吗?我还不是因为你,要是换个人你以为我会送上去给人抓?我脑子又没坏!”   虽然被凶了,但楚昭还挺高兴,“就知道你痴恋本王痴迷得无可自拔,”他给林行之这主动奉献手臂的行为找了理由。   林行之:……   大约是刚才发病伤到了脑子,林行之告诉自己要体谅,不能跟脑子不好的病患一般计较。   他准备出门去看看,“不是说病发结束宫里的太医就会来放血吗?怎么还没来?”   楚昭目光闪了闪,拉住林行之,“不急,应该在来的路上了,”他指着柜子旁的抽屉,说道:“那里面有药膏,你去拿来,本王给你擦。”   林行之手臂上的痕迹看着就渗人,一副惨遭虐待的模样,必然是极疼的。   只是之前注意力全在楚昭身上,压根没顾得上自己。   等楚昭把药膏往他手臂上抹时,疼得龇牙咧嘴不说,眼泪都冒出来了。   嘴里还一直喊让楚昭轻点,让人既心疼又好笑。   药膏擦好,楚昭抓着他手臂吹了吹,说道:“以后别这么傻了,谁都没你自己重要,明白吗?”   林行之倔强不肯认,“我才不傻!”   “是是是,你不傻,本王的王妃最聪明了,只是太喜欢本王,喜欢到都不顾自己而已。”   林行之:“……脸皮真厚。”   他嫌弃的哼了声,起身将药膏放回抽屉,接着走到门口去叫人。   南星几人一直在门外守着,林行之便直接吩咐南星和十月出门去迎一迎太医,并道:“太医们都上了年龄,估计走的慢,要是在路上看到了你们就捎人一程,这样快点。”   至于怎么捎,林行之觉得自己就不必细说了,毕竟他这个未来王妃都是站在狗洞旁被拎进来的。   南星和十月应了话转身便走了,林行之又让石砚去后厨拿些吃的来,他很小心地吩咐,“盯着人做,一眼都不要错过,明白吗?”   这漏洞似的戾王府,林行之并不觉得有多少可信之人,而此刻的楚昭又正是虚弱,难免给人可乘之机。   “是,少爷放心,”石砚严肃点头,盯人做菜这种事他在府里做惯了的,谁也别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做手脚!   等安排完这些,林行之又走回了楚昭旁边,楚昭投来赞赏的目光,“王妃果真贤惠。”   林行之表示,“贤惠谈不上,但当你王妃够了。”   自信又直率。   “娶我你不亏的,”林行之总结。   “是是是,”楚昭点头表态,“是本王配不上你,不仅是个病秧子,还无权无势,除了一张脸简直一无是处,是我高攀王妃了。”   林行之沉默了一瞬,然后盯着楚昭的脸看了好久,一时也分不清是他的脸皮更厚,还是脸更俊。   林行之挠了挠头,就挺让人为难的。   楚昭:“怎么,就因为看过本王刚才的丑样子,就不记得自己夸过的话了?”   “才没有!”林行之想也没想的脱口否认,然后给出了自己对楚昭的最新评价,“你是最俊的厚脸皮。”   说完,林行之就等着楚昭表态,如果不满意他还能重新想。   楚昭无奈摇头,手不自觉伸到林行之脸上,“你啊,就仗着本王不能拿你怎么样。”   林行之鼓起另半边没被他掐的脸,翻了个白眼,这叫还不能拿他怎么样吗,皮都要给掐掉了。   楚昭被他作怪的小表情逗得想笑,只是一张口便是汹汹而来的咳嗽,让刚才轻松嬉笑的氛围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林行之还记得上个月楚昭在他面前双手冰凉,咳到吐血的模样,他有些害怕。   给楚昭拍背,跑去倒水给他喝,再问他怎么样,所有的焦急与担忧都摆在了脸上。   楚昭觉得自己不太好,看着毫无动静的门外,他知道此次大约会与上月相同,没那么快等来太医。   谁让他刚刚忤逆了建元帝呢。   按建元帝那比针孔大不了多少的心眼,这种折磨他的绝佳机会又怎会放过。   好在,他从来不曾对那个人抱有什么希望。   楚昭试着跟林行之商量,“要是本王让你先回家……”   结果话都还没说完,就被林行之给瞪了,“□□你做什么梦?”   楚昭识趣地闭上了嘴,但其实也分不出太多心思跟林行之继续斗嘴,咳嗽来势汹涌,要吐的血也一点没少。   林行之忙前忙后的照顾他,又叫暗卫让继续出去催太医,就差自己拿针上了。   听着楚昭止不住的咳嗽声,看到他时不时就吐一下血,生出了与他大哥同样的心思,恨不得当场提刀进宫把那狗皇帝的狗头给砍了!   太医在一个时辰后姗姗来迟,时间算的相当好。   早来一刻楚昭少受点折磨,晚来一刻楚昭能立马命丧黄泉。   治疗时不许有外人在场,加之他和楚昭的真实关系现在还不能让建元帝知晓,林行之便提前躲开去了隔壁院子。   而楚昭这边很快被内侍和金羽卫层层守卫,进出两难。   许久后,太阳眼看着都要下山了,石砚才来敲门,“少爷快出来吧,太医和宫里来的人都走了。”   话音才落,门就猛的从里面被拉开了,开门的人就像是寸步不离的守在门口,只等有人来唤他。   林行之也没问石砚楚昭怎么样了,自己拔腿就往楚昭的院子跑,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屋。   楚昭躺在床上,面色惨白,整个人都透着疲倦和虚弱,这是林行之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楚昭。   林行之就站在原地,怔住了。   他不知该是什么反应,也不知要如何开口问楚昭。   楚昭捂嘴低低咳嗽了两声,随后对林行之招手,“过来。”   林行之乖乖过去,格外听话。   他张了张嘴,“你……”   “我没事,”没等他说完,楚昭就抢先答了,“睡一晚,明儿就好了。”   “哦,”林行之依旧呆呆的,不知道说什么。   楚昭抬手在他鼻尖上刮了下,笑道:“怎么傻了,这么不经吓?”   林行之摇头,“没有,就是觉得心里闷闷的,难受。”   楚昭什么错都没有,建元帝凭什么这么对他,就因为心中的那点猜忌,因为自己无能生出来的忌惮,所以就要让楚昭平白无故遭受这样的痛苦折磨?   林行之突然抓住了楚昭的手,咽了咽口水,认真且严肃的问楚昭,“王爷,你可有意取而代之?”   他手抓的很紧,楚昭都感觉到了疼痛,同时也反应出林行之心中的紧张。   但林行之并没有要回避,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楚昭,等他的回答。   林行之原本没打算这么早就提起这事的,因为他现在跟楚昭的关系并不牢固,只是……他不忍,也不想让楚昭一忍再忍了。   林行之现在只想把建元帝从龙椅上拉下来,然后把楚昭所承受的一切加倍还给他!   从前的,现在的,全部都十倍百倍的还给建元帝。   楚昭听到林行之的话,有些意外,又觉得是在意料之中。他从来都知道自己有的东西太少,而身上那点最不受他待见的血脉反而是最贵重的。   有许多想接近他拉拢他的人,为的不就是那点血脉,想利用他成事再争权获利嘛。   这么些年,楚昭已经习惯了。   而林行之除了他,背后还有整个林家,还有亲朋至交。   楚昭知道,他们从来不同,他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而他活着,也只为了报仇。   楚昭对上那双坚定的眼睛,淡淡的笑了,“有啊,”所求是有不同,但帮自己的王妃实现个愿望还是能的。   那令他憎恶的肮脏血脉不能为别人所用,但王妃可以。   楚昭答的轻松简单,林行之反倒语塞,又不知说什么了。   “放心,没怀疑你嫁给本王居心不良,本王不过是想顺便给自己报个仇而已。”   好像是知晓林行之心中的迟疑,楚昭主动给他搭了台阶。   “王爷,我……”林行之抓着楚昭的手又紧了些,“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想利用你,嫁给你也是真心实意。”   “嗯,本王信,只不过你能不能先松开本王的手,要不然你未来夫君可能就得当独臂大侠了。”楚昭指指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对林行之眨眨眼转移话题。   “哦,好,”林行之蹭地下收回了自己的手,看到楚昭手腕上的红痕,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楚昭给自己揉了揉手腕,突然唉声叹气,“啊,手好痛,好痛好痛。”   搞得林行之更紧张了,“真的很疼吗?是不是伤着骨头了,我让人去请个大夫来看看。”   说着就着急忙慌地要起身往外跑,被楚昭一把给拉了回来,林行之没提防他会这么做,没站稳直接跌坐在了床上,背靠着楚昭,头顶抵着他下巴,整个人就像是坐在了他怀里一般。   林行之想起身,但还是被楚昭给拉住了,不让他动,并把自己被抓红的手送到他眼前,“你弄疼了本王,就什么表示都没有吗?”   “你想…想要什么表示?”林行之结结巴巴的问。   “嗯……”楚昭拖着长长的尾音想了片刻,道:“也不为难你,让你给本王吹吹总行吧?”   这个要求,让林行之一时分不清是在调戏自己还是真想让自己给他吹。   见他不动,楚昭还开始催促,“快些,再不吹,本王手上的红痕都要消失了。”   林行之:“……”   可以稍微说的不那么理直气壮一些,他肯定会吹的。   但既然敢开这个口,楚昭显然是有后招治他的,楚昭把手凑近林行之嘴边说,“要是不愿意吹,亲一下也成,本王不介意。”   “我介意,”林行之回头瞪他一眼,然后转过来就对着楚昭的手狠狠吹了两下。   “这么凶,”嘴上嫌弃,楚昭的手却很温柔的放在林行之头上揉了揉,“害羞的小骗子。”   不等林行之说话,楚昭就开始教育起了他,“你这么害羞可不行,要是以后有把柄落在本王手里,本王回回都让你又亲又吹的,那你可怎么办?”   “又不好意思拒绝,你得吃大亏的。”   林行之一听,竟然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换了个姿势正对着他坐,虚心请教,“那我应该怎么办?”   楚昭笑了,告诉林行之,“你就应该大胆些,反客为主,按着本王使劲儿吹使劲儿亲,把本王亲得不要不要的,连一点反抗的心思都生不出来就行……”   “闭嘴!”林行之愤怒地吼道。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竟然会相信这人的鬼话。   “流氓,不要脸,”林行之骂道。   捏脸的手又伸了过来,但被林行之无情的拍开了,凶巴巴的说,“不许碰,不然打断你的手!”   楚昭:“哎呀呀,就说你脸皮太薄,本王都把法子教给你了,也不用起来,光生闷气可不行,会气坏的。”   楚昭还主动把脸往林行之跟前凑,邀请道:“来试试嘛。”   “你真的想试?”林行之问。   楚昭正要点头,眼睛就瞥到林行之举手了巴掌,大约是想谋杀未婚夫的。   戾王殿下很是乖觉地闭上了嘴。   林行之冷笑,“试试吗,我技术很好的,”保证一巴掌下去脸就能留印儿,还不会轻易消失。   这可真是个艰难的选择,戾王殿下陷入犹豫,不试嘛,未来媳妇儿可能会不高兴,还显得他小气;可要是试了,脸会疼的。   而且,“你舍得让本王这英俊的脸疼吗?”   楚昭还为自己争取,“你看上的不就是本王这张脸嘛,打坏了你会心疼的。”   可真是将厚脸皮发挥的淋漓尽致,林行之甚至觉得这才是他本性。   就这么点时间,楚昭已经想出了解决办法,抓着林行之的手在自己脸上抚过,“不能打,但可以摸摸。”   摸完,楚昭正想炫耀自己这个绝妙的解决办法,结果一低头就看见林行之眼眶红了。   楚昭懵了,他好像把人给欺负狠了,一时间楚昭脑子里只剩这个想法。   见人可怜巴巴地要哭,楚昭也急了,连忙松开林行之的手,“王妃别…别哭啊,我不欺负你了,也不说浑话调戏你了。”   “要不你真打我一下,打重点行不行?”   林行之不说话,也没动静,就红着一双眼静静地看着他。   楚昭想抓他手打自己,又怕林行之说他故意占便宜,想给他擦擦眼泪,但眼泪又没流出来,他手上上下下的来回动,愣是不知落哪儿。   着急哄人又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着实有些滑稽,可谁让他得罪的是未来媳妇儿呢。   在楚昭又讨好的哄了几句后,林行之终于开了尊口,“那你摸自己,浑身上下都摸一遍,摸完我就不哭。”   虽然要求有点古怪,但楚昭没犹豫,双手捧着脑袋从头往下摸,在手伸进衣服里把自己狠狠摸了一通,要往裤子里面去时突然看到林行之狭长的双眼中闪过狡黠,人还直接“噗嗤”一声笑了。   哪有刚才一点委屈可怜的模样。   楚昭瞬间明白自己这是被耍了,他险些就成为大楚第一个自己摸自己的王爷,这要传出去,怕比他不行还能让百姓更津津乐道。   谁让他声名在外,最爱玩弄别人,再加个连自己都不放过的传言,绝不会有人怀疑是假的。   他停下动作,“小骗子,胆子不小啊。”   林行之理直气壮的表示,“让你欺负我,要是下回再欺负我,我就让你脱光了摸自己,不然……”   楚昭:“不然怎样,你替本王脱?”   “不然我就哭给你看,还把你爱摸自己的事往外说!”林行之嗓门很大。   他已经领悟到了,只要脸皮足够厚,那输的肯定就不是自己。   行吧,楚昭妥协,告诉自己,人还没进门不能逗的太狠,不然把媳妇儿吓跑了怎么办,要适当的配合服软。   当然,他也没忘记解释自己的行为,“本王那不叫欺负,叫调戏,”欺负什么的可不只是嘴上说说。   林行之不在乎,反正都一样,只要楚昭以后再说这些孟浪浑话,他就哭,还让他脱光了摸自己。   反败为胜,有了能威胁楚昭的法子,林行之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正巧,石砚和南星来送晚膳,趁着南星摆碗筷时,石砚将自家少爷拉到一旁小声询问,“少爷,今晚还要再住一晚吗?先前大少爷让人来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林行之回头看了眼在床上坐着的楚昭,虽然脸色还是很白,不过精神头还不错,应该是刚调戏过他的原因。   林行之就问石砚,“你跟南星打听过王爷扎针放血后修养的情况没?”   石砚道:“打听了,南星姑娘说就是虚弱,要歇个两三日,不能动武,别的倒没什么。”   “哦,”听闻楚昭没事,他就放心了,又想到自己好心跑来看他还反被调戏的事,觉得他是该回去了。   他挺为自己清白担忧的。   林行之道:“那等吃完饭我跟他说一声,然后咱们就走。”   “嗯!”石砚郑重点头,非常赞同回家,他小小声跟林行之说,“他们府上的人简直不要脸,天天就想着让你跟戾王殿下圆房,让你早点来给他们当王妃,少爷你在府上多睡一晚就多好几分危险。”   石砚说的时候,眼睛还留意着四周,觉得这王府危机四伏,人人都在惦记他家少爷。   而林行之,他大概明白那本《风流王爷俏王妃》怎么会出现在楚昭房间里了。   看来戾王府的这些下人也是为他们王爷娶媳妇儿操碎了心啊。   “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回。”   林行之走回床边陪楚昭用饭,为了方便他在床上坐着吃,就挪了个小饭桌过来,大小高度都正合适,想来是特意为楚昭打造的。   楚昭失了很多血,桌上的菜都是补血补气的药膳,很是清淡。   不过给林行之单独准备了好几道菜,切好的酱肘子,香酥鸡,还有现炸的小酥肉并一道红烧鱼,一个竹笋鸡汤,比楚昭吃得看起来有食欲多了。   王府厨子手艺一点不比林家的差,加上也饿了,林行之吃的格外满足,整整添了两碗饭,喝了大半罐鸡汤,就衬得只能巴巴看着他吃的楚昭格外可怜。   林小少爷也是个记仇的人,见楚昭吃不着又眼馋,就故意夹了菜吃一口道一句好吃,吃一口道一句味道不错,还点评是什么味儿的,怎么怎么鲜、香,就是可惜有的人不能吃。   满满都是幸灾乐祸的愉悦。   楚昭能怎么办呢,小骗子又不是真的小傻子,不好敷衍还记仇,除了多吃点专门为他做补血药膳,他还能怎么办?   而林行之为了自己的将来,也偷偷尝了几口药膳,算不得好吃,但非要二选一的话,他选戾王府。   林家大厨的药膳属于医毒不分家,治病的同时顺便要命,他实在不想承受了。   等两人吃好,下人来收拾了桌子碗筷,林行之便拍拍屁股起身,对楚昭说,“那我就回去了。”   这句话说得突然,楚昭是意外地,一下就怔住了。   之前不想人来,此刻不舍人走,这一天一夜明明什么都没做,就只说着闲话笑闹,但就是觉得每时每刻都透着趣,令人心中愉悦。   楚昭不禁想,过的太快了些,这一天一夜眨眼就没了。   楚昭现在只想将人留下。   略一思索后,楚昭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哎哟,好疼。”   喊得声儿还挺大。   林行之看过去,为他拙劣的表演翻了个白眼,“我问过了,你只是虚,不疼的,就算疼也不会是胸口。”   楚昭丝毫没有谎言被拆穿的尴尬,笑道:“哎呀,王妃果真聪慧,一眼就看出本王是装的了。”   林行之不想理他,直接往门口走,显得特别无情。   一计不成,楚昭又生一计,直接下床想要拉他,不过身子确实虚,脚没站稳就摔了。   林行之听到动静立马回身去扶他,“明知道自己虚,还下床做什么,有什么事不会用嘴巴说吗?”   凶凶地,直接镇住了“试图作妖”的戾王殿下,于是他就拉住林行之的衣摆,“能不能别走?”   此刻的戾王殿下,白着一张脸,表情可怜兮兮,语气小心翼翼,还带着几分祈求,实在是让人难以拒绝。   林行之险些张口就说好。   不过他还是矜持了下,道:“想我留下啊?”   楚昭点头。   林行之就一挑眉,唇角带笑,“那你求我啊。”   都是能屈能伸的男子汉大丈夫,楚昭没有任何迟疑,“求你。”   林行之满意了,说道:“那就再留一晚,明儿我从翰林院下值后就直接回家。”   “好,”楚昭也没得寸进尺。   但他有个另外的疑惑,“好似从赐婚圣旨下来后,你对嫁给本王这事就没那么积极了,”变成他一直在期待主导。   林行之道:“因为圣旨已下,因为王爷已经答应了要娶我,我知道王爷从来都是守信之人,我会如愿嫁给你的。”   听着是个很好的理由,但楚昭清楚,自己着急是另有其因。   “不过,如果能快点成婚最好了,这样我才能住到王府来,行事也方便许多。”林行之还做了补充。   楚昭手还捏着林行之的衣角,闻言回道:“很快,最迟秋日,我们便能成亲。”   “好啊,”林行之欢快道:“定好日子你告诉我,我也好让家里准备起来。”   “嗯,”楚昭抬手抚过林行之的眉眼,“这么高兴吗?”   林行之想也不想的说:“当然,是要嫁给你啊,肯定高兴。”   撩的人心弦乱动,偏又无知无觉,果真是个小骗子。   楚昭如是想。   小骗子,不,林行之答应了要在王府多留一晚,自然是要去跟石砚说声,再让人跑一趟给林家送个信。   石砚还真是一点没觉得意外,就是更担心了,满脸忧愁,“少爷,您真不在意清白,想提前嫁入戾王府?”   林行之矢口否认,“才没有,只是王爷现在还很虚弱,我想留下来再照顾他一晚,明天就回去了。”   石砚吐槽道:“说得好像堂堂戾王府没有下人似的。”   林行之瞪眼。   石砚立马改口,“少爷说得对,您是未来王妃,照顾虚弱的王爷是理所应当的。”   “行了,别贫嘴,你先回去给家里说一声,让我娘他们安心,王爷是正人君子,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是……”石砚拖着长音应声,怎么听都像敷衍。   林行之又要说他,但被石砚截断了,“少爷您心中有数就好,虽然你是男子,清白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到底是第一次,还是得慎重。”   “少爷保重,我先回府了。”话说完,转身就跑。   林行之想说点反驳的话都没来得及。   道理他都明白,也清楚自己不应该再多留这一晚,但其实从他昨晚决定要来戾王府开始,有些东西就已经不一样了。   不过林行之并不打算深究,总归他与楚昭要一起过很久,这是无法改变也是他不愿改变的。   他理解石砚的担忧,但更希望顺其自然。   林行之很快又回了楚昭房间,楚昭不方便走动,林行之就陪他在屋里待着。   而机智贴心的侍女怕他们无聊,送来了可以解闷的话本。   还特别言明,“此乃宁王殿下新作,仅此一本,市面上都还没得卖,王爷王妃看的开心。”   随话本一起送来的还有瓜子点心茶水,力求给他们创造最好的看话本条件。   而林行之看着那平平无奇朴实无华,页面连一个字都没有的书,愣是没敢伸手,毕竟宁王殿下同样声名在外。   相比起来,楚昭就毫无负担,直接拿起,翻开,一眼就看到了藏在书中的惊喜——一副令人惊叹的春.宫.图   楚昭:……   林行之:……   面面相觑。   随后,林行之磕响瓜子,问起戾王殿下此刻心得,“王爷,好看吗?”   冲击力实在过大,戾王殿下觉得自己眼都脏了,手蠢蠢欲动地想撕书!   为避免宁王殿下精心创作的画作未开卖就夭折,林行之善良地替他把书从楚昭手里解救下来放了老远。   也算对得起他收宁王的那一袋子银钱了。   接着,林行之又递了茶给楚昭,让他喝了散散火,楚昭咕嘟咕嘟几口喝了,眼就一眨不眨地盯着林行之看。   林行之有点懵,问他,“王爷,你看我作甚,可是我脸上有东西?”他下意识就伸手想去摸自己的脸。   被楚昭拦住了,“没有东西,本王只是在看美人,想洗洗眼。”   林行之听到美人两个字,有些不好意思,“我哪有你好看,你才是真正的美人。”   楚昭一把勾住了林行之下巴,“既惦记本王身子,又垂涎本王美色,王妃所求甚多啊。”   “还行吧,”林行之也不否认,“都很欣赏。”   “只是欣赏?”楚昭挑眉,“就不想真做点什么?”   林行之一把将他手拍开,“别浪!都虚成了还不正经。”   “本王不虚!”楚昭为自己辩解,既不能说男人不行,也不能说男人虚,事关尊严。   “哦,”林行之就不太在意这个,至于楚昭说的是真是假,反正他没试过,不知道。   当然,这话也是不敢说出口的,不然有的人肯定会当场证明给他看。   于是他果断转移话题,“瞧着时候也不早了,我去沐浴,王爷早些睡,休养身子。”   把东西收拾好,林行之就进了隔壁浴间,他什么都没拿,因为贴心的南星姑娘肯定什么都准备好了。   林行之:放弃挣扎   沐浴完花瓣澡,香喷喷的林小少爷再次穿着戾王殿下的里衣出来了,戾王殿下很满意,而林小少爷——不想说话。   当然,也没忘记端水给楚昭漱口擦脸,把人给伺候好了,才转身往软塌走。   结果没走两步又被叫住了,林行之回头,“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楚昭道:“本王想如厕。”   他说的很坦荡,但这一天被调戏太多,林行之难免就想的有点多,瞬间脸一红,语气不大好的说,“你自己不会吗?”   知道这是又害羞了,楚昭掩下笑意,一本正经说道:“可是本王现在很虚弱,需要人扶。”   “那是不是连裤子也要帮你一起脱了,”意识到自己想歪的林行之生自个儿的气,难免有些迁怒。   楚昭:“如果你愿意……”   “我不愿意!”林行之拒绝的可干脆,伸手把人扶起来,架着人出门去茅房。   等到了,楚昭就看看林行之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裤子,还没说什么呢,就被狠狠的瞪了眼。   怕被问是不是没长手的戾王殿下选择没敢提要求,自个儿进去解决了。   等回去后就似笑非笑的看着林行之,“小骗子,本王提及想如厕时,你在想什么?”   林行之给他预告了下,“如果你再胡说八道一句,我就马上回家!”   威胁是有用的,楚昭立马妥协,“好好好,本王不问了,你想什么都行。”   “哼,”扶着人上了床,林行之将蜡烛吹灭,然后躺回软塌,对自己的反击还算满意,虽然他害羞,可也不是治不住楚昭,这就够了。   屋内静谧无声,但两人都没睡着,好一会儿后,楚昭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小骗子,你昨晚为何要来?”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想来。”   楚昭:“当真不是因为心悦本王,所以才来的?”   林行之不作声,因为他也不知道。   不过楚昭显然也没想现在就得到答案,遂不再追问,“睡吧。”   但时间能证明很多东西,总有一日他会知道的。   ……   隔日,因为要去上值,林行之早早就被叫醒了,叫醒他的人还是楚昭。   安睡一晚后,楚昭看着精神了许多,脸也没那么苍白了,好似还沐浴过,身上闻着有股清爽的香味。   楚昭拍拍林行之手臂,唤他,“起来了,吃过早膳出门正适合。”   林行之还有点迷糊,坐起来揉了揉眼,“什么时辰了?”   楚昭将衣服递给他,“刚刚辰时,你家小厮已经在门外候着了,对,还有你大哥也来了,说今儿顺道送你上值。”   林行之瞬间清醒,开始手忙脚乱地套衣服,然后从洗脸漱口到用完早膳总共也没超过一刻。   楚昭见他这般,便道:“不如本王陪你去跟大哥解释?”   林行之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了不了,如果你去,可能明年的今天就是我的忌日,我还想多活几十年。”   楚昭既同情他又觉得好笑,没再说陪他一起去的事。   林行之拿好自己的包袱,对楚昭说道:“你好好养着,我下午或者明日再来看你。”   楚昭:“不用来,过几日等我去见你。”   林行之觉得都行,没纠结这个,转身就朝大门口跑去。   ……   林行之前脚走,后脚楚昭便招来十月吩咐,“让人把嘴巴闭紧了,王妃来府上的消息若泄露出去一丁点,就别怪本王不留活口。”   “本王好久没杀过人了,”楚昭语气平淡地补了句。   却让十月为之一振,自从王妃出现,主子脾性收敛太多,险些让他们忘了他本来是个什么样的人。   即便那些死在他手上的人没有一个无辜。   “是!”十月抱拳,领命离开。   随后楚昭转过身,看向林行之离去的方向,眼神柔和,与先前的狠戾截然不同。   林行之这头,他走出大门时发现只有石砚在,不过一见着他石砚就伸手指前面的巷子,“大少爷和马车都在那儿呢。”   “我大哥心情如何?”林行之问。   石砚摇头,表示:“一言难尽。”   “怎么说?”林行之边问两人边往巷子走。   石砚斟酌后开始措辞,“大概是觉得嫁出去的弟弟泼出去的水,胳膊肘朝外拐,想打一顿又念着是亲弟弟,舍不得,所以就很生气,暴躁,然后越发想打弟弟了。”   林行之:……   简而言之就是他大哥生气了想打他呗。   那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想法才刚冒出来,林修就直挺挺的现在他面前,手握长刀,挡住了去路。   林行之缩了缩肩,对他大哥连连摆手,“大哥,我是你弟弟,亲弟弟,动手不好吧?”   林修抬起了脚。   林行之:“……倒也不至于。”   “呵!”林修冷笑。   “大哥我错了,再也不敢了,”林行之充分展现了男子汉能屈能伸的气概。   “知错就行,等下午回去你知道该怎么做,”林修终于说了句完整的话,而林行之听完整个人都蔫了。   还得回话,“是。”   林大哥还算满意,勉为其难的让弟弟上了马车,一路将人送到翰林院,中途一句话也没说。   在外头赶车的石砚叹气,自作孽不可活,少爷真惨。   林行之告病假一事在翰林院并未引起太多关注,只有上司和几个相熟之人过来慰问。   如今都知道他不好惹,再加上如今还跟戾王有婚约,把人得罪了吃亏的是他们,不说将人捧着供着,但针对肯定是不敢再有了。   为证明自己是真染风寒病了,林行之还时不时就咳嗽两声,力求将假造成真。   好不容易熬过一天,想到回家还要接受他娘亲爱的教诲,林行之恨不得再次入住戾王府。   当然,没人给他这个机会,石砚早早就驾了车来在外面等着,还说了,如果他不愿意回去,林大哥也不介意护送。   林行之:……没有选择   上了马车后,林行之就叮嘱石砚让他慢点,反正能晚就尽量晚点回。   马车才驶上主道,林行之便听到有人高喊,“捷报捷报,边关大捷,林大将军率众将士大胜西夷,救出我大楚百姓。捷报捷报……”   听到声音时,石砚便将马车赶到路边停下,免得挡了传信使的路,马蹄声从旁疾驰而过,石砚撩起帘子示意林行之,“少爷?”   林行之道:“赶车,快些回家。”   马车动起来,沿途百姓的议论纷纷入耳,建元帝下旨让林父领兵攻打西夷救人一事虽没瞒着,却也并未对百姓公开,普通百姓知晓的并不多。   而今传信使直接策马在街上大喊,必是背后有人授意。   林行之觉得这背后的人不是他爹就是楚昭,目的是想将此事广而告之,才能避免被人轻轻揭过。   但同时也增加了危险。   马车一停在将军府门口,林行之就急急忙忙下车跑进家门去寻他娘,周氏正坐在椅子上看信,身边还站着一中年男子,显然是送信之人。   见林行之进门,周氏便对中年男子点点头说,“按将军信中所说,你带人沿路去迎接,务必保护好将军。”   “是,”中年男子领命,对林行之拱手行一礼,便出了门。   林行之赶紧问他娘,“爹来的信?信上怎么说?”   “哟,这是谁啊,出嫁的新娘子回娘家了?”周氏不答,开启嘲讽模式,十分阴阳怪气。   林行之自知理亏,上手抱住他娘胳膊晃,讨饶道:“娘,儿子知错了,我就是担心王爷,所以才多留了一晚,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您就原谅儿子这一回呗。”   “好说,”周氏让他坐好,然后看着林行之的腿道:“若哪天不想要了就去王府多住几日,回来娘就成全你。”   林行之下意识绷紧自己的狗腿,不,人腿。   “娘,我知道错了,真错了,您别生气了。”林行之可怜巴巴的看着周氏,企图获取同情。   而周氏表示自己一点都不生气,“毕竟我真生起气来是什么样子,你是见过的。”   林行之这回全身都绷紧了,害怕。   他娘虽然做不到力能扛鼎,但扛个儿子扔房顶是没问题的,林行之对此颇有发言权。   好在这回周氏是真没生气,在恐吓了儿子一番后就将信递给他看,林行之很快看完,正要开口与他娘商讨下他爹在信中所说之事。   就见周氏抬手指向门口,“好了,信也看了,祠堂去跪着吧。”   “我乏了,睡一觉起来再来打你。”   林行之:???   林行之震惊,“娘,你不是说不生气吗?”   周氏微微笑,“是不生气,但我没说不打你啊。” 第二十九章 见色忘弟   林行之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打,并且还跪在祠堂里跟他娘商议完了林父在信中所提之事。   林父自请护送被贩卖百姓回京这事的奏折会同捷报一起呈给建元帝,林父在其中阐明了这些百姓的重要之处,还特别提到被开采的煤矿和铁矿有多大,而且这些煤铁并不在西夷人手中。   依建元帝多疑的性格必会有所怀疑是有人生了谋逆之心,想要篡夺他的皇位。林父还表明或许这些百姓知道媒铁去向,所以他们至关重要,由他亲自护送回京是最合适的。   如今传信使将此事在街上高声宣扬,百姓都知道了,建元帝若不答应林父护送人回京,这些被贩卖的百姓在途中出了事,建元帝包庇幕后指使的传言绝不会少。   再加上有人推波助澜,事情会传得更加沸沸扬扬,没有帝王不爱贤名,更别说经营多年的建元帝,他们都知道,建元帝会答应林父回京的。   正事说完,林行之终于被允许可以不用继续跪了,不过林行之没动,而是仰头询问周氏打他的原由,“娘是因为我昨晚不听话要宿在戾王府才打我的吗?”   周氏摇头,“不是啊,我只是想打你而已。”   林行之:……   周氏继续问:“有什么不对吗?”   林行之果断摇头,“没有!”   如果说有,可能迎接他的是另一顿打。   周氏过来摸了摸他脑袋,十分慈祥,“乖。”   林行之一脸乖巧,目送周氏离开。   而等人走了,林行之才捂着屁股起身,苦着一张脸表示,“娘也太狠了,我屁股估计都开花了。”   石砚过来扶他,林行之就让他去打听,“你找人问问,我娘为什么生气,我下次好注意着点。”   这事不用问,石砚就很清楚,“还能为啥,舍不得少爷你出嫁呗,养了这么多年的猪让别的猪给拱了,夫人能高兴嘛?”   “说谁是猪呢,”林行之不高兴,他明明是颗水灵灵的白菜,当然,楚昭也是,还是白菜中的白玉翡翠。   “我娘这疼爱儿子的方式也太特别了,”屁股疼啊,还有背,手掌心,好像哪儿哪儿都疼。   “那是,夫人一向与众不同,”石砚自豪的表达了对周氏的崇拜。   林行之:不想说话   ……   他刚挨完打回海棠苑,隔壁被亲爹送去夜宿青楼的徐文彦顶着黑眼圈再次翻墙过来了。   林行之震惊,毕竟也就短短两三日不见,徐文彦那憔悴的模样让人觉得他仿佛随时能归天。   “你这什么情况?在青楼夜夜笙歌?”   徐文彦点头,表情痛苦不堪,“可不是夜夜笙歌,”每晚听着不同曲子入眠,就没睡过一个好觉,“还笙的人陈家都放弃把女儿嫁我了。”   林行之肃然起敬,“表叔厉害,这么简单就把问题解决了。”   徐文彦抱着脑袋哐哐往桌子上撞,满脸悲愤,“简单个屁,明明是他在外面乱造我的谣,说我在青楼睡了好多个姑娘,还说我连府里的丫鬟都不放过,将来谁嫁给我就是过来给我那一堆庶子庶女当娘的。”   “我有个屁的庶子庶女,小爷我长这么大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   “我的名声,我的清白,全没了啊啊啊啊啊。”   叫的格外凄惨,林行之都忍不住心生同情。   林行之举手,“我有个问题,怎么就确定是表叔让人造的谣呢?”而不是你自己在外面得罪的人太多,被人阴了。   徐文彦怒吼,“我听见了啊,他和我娘商量的时候我全都听见了!”   好家伙,候夫人也有份。   林行之对其愈发同情,当然,表面安慰还是要做的,“表叔表婶也是疼你,这不是为了帮你摆脱陈家嘛。”   徐文彦红着一双眼,问:“这样的疼爱给你你要吗!”   林行之手摸了摸屁股,觉得换下也不是不行,反正他是个断袖,这种男女之事别人怎么说他都行。   而徐文彦,显然很抗揍,是他娘喜欢的儿子类型。   两难兄难弟对视一眼,然后长叹一声,林行之总结道:“我们两家关系这么好不是没原因的。”   爹娘坑起儿子来下的都是狠手。   林行之把话题拉回陈家,“他们就因为你夜宿青楼,还有这些当后娘的谣言就放弃嫁女儿了?”   这种事,陈家一查就能查到是假的啊。   “是吧,可能起觉得我们家表明了态度,宁愿让我名声尽毁也不想娶他们家女儿,如果再上赶着怕不好听,陈家不就是既没脸又最要面子吗?”   那倒也是,毕竟陈家的事还会牵扯太子,嫁女儿是小,影响太子可就事大了。   结果挺好,就是差点牺牲一个儿子。   林行之拍拍他肩,“如此,你也就不用再夜宿青楼了,多好的事,笑一笑。”   徐文彦哭唧唧,“我笑不出来,表哥,我现在臭名昭著,我娶不到媳妇儿了啊!”哭的好不凄惨。   “额……”   林行之想到了他上辈子,他安慰道:“放心,娶媳妇儿这事跟你名声好不好没关系,你名声好也一样娶不到媳妇儿的。”   徐文彦:……   徐文彦:“林行之!”   “你到底会不会说话,我都这么难过了,你就不会说两句好听的哄我吗?”   林行之摇头拒绝,“那不行,我如今可是有婚约在身的人,要哄也只能哄我家王爷。”   徐文彦:“呸!见色忘弟。”   林行之并不否认,毕竟楚昭是真好看,就是暴露本性后老爱调戏他这点不好。   徐文彦看他这样,更不高兴了,没好气道:“一脸思春样,你还没嫁过去呢,姓林的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骨气还是有的,林行之拉着徐文彦问,“你在青楼也待了有几日了,有人调戏你吗?你什么反应?”   “哪个不长眼的敢调戏小爷我,打得他祖宗都不认识。”   徐文彦这会儿脑子转的挺快,立马想到,“有人调戏你?”   他站了起来,手托下巴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让小爷来猜猜,调戏你的是你那位未婚夫戾王殿下吧。”   “嗯,这个男人身份尊贵不能随便打,当然,你也打不过他,所以他要调戏你,你要么就躺平了乖乖受着,要么……”   徐文彦却是卖起关子不肯说了,林行之拿脚踹他,“快说,以后给你介绍媳妇儿。”   徐文彦一听这话就来劲儿了,连忙追问,“真的?”   林行之点头,自然是真的,徐文彦以后会感谢他的。   想着以后不会打光棍,徐文彦就乐了,傻笑两声后在林行之的催促下,说起了另一种应对调戏的方法,“那就是以戏制戏,解释下就是在他调戏你的时候你反过来调戏他,让他害羞,哑口无言,只能躺平了任你作为。”   徐文彦积极给林行之灌输,“戾王是男子,你也是男子,他有的你都有,你害什么羞,如果下次他调戏你一句,你就还两句,他要摸你一下,你就直接把他衣服扒光了摸,多来个几回,看谁怕谁。”   许是觉得口头说还不够,徐文彦还翻墙回了趟家,然后给林行之捧来一堆书,“新出的话本《悍匪女大王的压寨书生》成套的,看在你我那点微薄的血缘关系的份儿上,小爷我借给你看。”   林行之:……这血缘关系可真够微薄的。   林行之拿起第一册 翻了翻,倒没什么辣眼睛的图,只是这女大王无疑是个女流氓,通篇浑话,把书生给逗得面红耳赤的。   徐文彦指着书对林行之说,“你就跟着学,这书上的手段你要全学会了,戾王不躺你面前让你随便折腾他,小爷我跟你姓!”   林行之看到书上女大王将书生一把推床上的描写,然后在脑子里转换成自己这样把楚昭推倒,再欺身而上,楚昭那双黝黑的眸子又惊又惧地看着自己,再小声又无助地对自己说,“求你,不要……”   林行之脸一下爆红,将书合上,都不敢再看一眼。   徐文彦对林行之的反应十分不解,“这咋滴,你就看了几行字脸就红成这样,哦……”徐文彦手指着林行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明白了,想你家王爷了。”   “那正好,你多看多学,回头正好在他身上试,不要在意清白,这男人就得试行了才能嫁,不然万一要是个不行的软根子,回头有你哭的。”   林行之:“……你知道得太多了。”   “行了,书留下你人可以走了,”充分展示了什么叫过河拆桥。   徐文彦叹气,“男人啊,重色轻弟,我命苦啊。”   他一路叹着气出门,再翻墙回家,都到墙那边了,叹气声都还能听见。   不过林行之并未在意,他抱着书认真学了起来,他一定要在楚昭下次调戏他时让楚昭刮目相看。   ……   挨了打,林行之又告了两天假,也不为别的,还是屁股上的伤。   外头百姓对他和楚昭的关系传言纷纷,如今两人又有婚约在身,若他在外面因为屁股疼走路一瘸一拐让人看见了,指不定又会传出什么新花样。   石砚去了趟戾王府,别的没学到,南星的贴心是学了个十成十,拿着徐文彦送来的话本就开始读:“小书生不甚摔了一跤,正正好撞在屁股上,他狼狈的爬起来,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出了门,却没想一出门就撞见了寨中土匪。”   “土匪们瞧见手捂屁股的模样,顿时全笑了,大声问他是不是昨晚被大王给糟蹋狠了,疼的啊。”   小书生面红耳赤,林行之对石砚怒目而视,但最终还是妥协了,毕竟他还是想为自己留点脸。   等休养好后,正赶上休沐日,他又被周氏拉着陪她出城上香,为林父祈福。   如他们所想,建元帝答应了林父送百姓回京的事,而也因为这事,最近京城总有股风雨欲来的感觉,所以林父回京的路绝不太平。   他祖母已经在家里吃斋念佛了,周氏也不安心,便要去城外的千佛寺求平安。   一同去的除了林行之还有小姑娘林菀,跟放出笼子的鸟儿似的,一路都在叽叽喳喳。   原本山脚下还有些热,等到了山顶便觉完全是另一个季节,宛如春日,风和景都很宜人。   林中有鸟儿啼,池中红莲正盛,树下坐着许多来上香拜佛的香在闲话家常。   看起来一切都很好。   但众所周知,寺庙这种地方最能藏污纳垢,也最是巧遇,再来点桃色算计。   林行之刚陪周氏上完香出大殿,就看到石砚慌慌张张的朝他跑来,都没敢说话,只指着后面让他去看。   林行之同周氏说了声便跟着石砚走了,两人轻手轻脚地到了一处客房,先是听见了里面的吟.叫声,接着又透过缝隙看清了屋内那两个激情翻滚之人的相貌。   好家伙,林行之可算明白为何前世的齐王妃会死的那般凄惨了。   前世,齐王妃孙氏死于出城进香的路上,被人先强后分尸,完完全全地大卸八块后抛尸山谷。 第三十章 安王其人   确认完屋内两人的身份,林行之和石砚小心谨慎的悄悄撤退,直到走回大殿附近才敢大声出气。   林行之问石砚:“你是如何发现他们在客房那个的?”   石砚摇头,手朝天指了指,“少爷,不是我,是王爷安排来暗中保护你的护卫发现的,然后让我去寻你。”   护卫,林行之想到了什么,当即脱口而出,“楚昭也来了?”难怪,周围一个放风的侍卫丫鬟都没见到,他们进出毫无阻碍,想来都是楚昭的安排。   石砚听到他家少爷对戾王殿下直呼其名,心头一跳,小声劝道:“少爷你矜持着点,还没过门呢。”   林行之暗道,这名字他都不知道心里叫过多少回了,再说,楚昭肯定巴不得他这么叫他,而不是称呼王爷。   林行之没跟石砚掰扯这事,而是把暗卫唤了出来,直接问他,“王爷此刻人在何处?”   暗卫伸手往林行之身后指,“主子正在方丈禅房中听禅,王妃勿急,主子说稍后他会寻王妃。”   “谁急了,”林行之撇嘴,不肯承认。   转而问起楚昭让他来看活.春.宫的目的,那两位,一个是齐王未来的王妃,此次齐王从边关回来应该就会指婚,另一个,乃是建元帝长子,安王。   外头都传建元帝对楚昭纵容,草菅人命也不闻不问,可事实上,楚昭手中沾染的人命还真找不出无辜枉死的。   反倒是安王楚钦在楚昭的掩饰下,真正做到了凶狠残暴,杀人不眨眼,建元帝从不过问,甚至还会帮其善后。   许多条人命还被算在了楚昭头上,坑起楚昭来,建元帝从未手软过。   而建元帝之所以这般维护楚钦,皆因他对楚钦心怀愧疚。   暗卫摇头,“属下不知,主子只吩咐此事需让王妃知晓。”   如此,楚昭便也不多问,带着石砚回去找周氏和林菀,但林行之有种预感,这事好像才开始。   果然,等他过去,就看到周氏正在同一位年轻妇人说话,也是楚昭认识的——安王妃   安王在客房同孙家姑娘厮混,安王妃就正好今日来上香,不得不说,楚昭安排了一出好戏。   因男女有别,打过招呼后林行之就带着石砚走了,同时还把妹妹和她的丫鬟一块顺走了。   小姑娘机灵的很,朝林行之摊手,“拿来吧。”   林行之装不懂,“拿什么?”   林菀仰着俊俏的小脸哼了哼,“你求我给你办事,不得先给点好处?也不用太多,给个十两银子或者帮我买个金镯子,你自己选吧。”   林行之抬手戳她额头,“小财迷,钻钱眼去了你。”   然后对石砚使眼色,“给她,然后把你丫鬟借我一用。”   林菀很大方,“春梅,你听三哥的吩咐,回去本小姐给你分辛苦钱。”   林行之在春梅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然后春梅便走了,林菀看他这般神神秘秘,心头跟猫抓似的好奇,缠着林行之让告诉她。   林行之就要同她讨回那十两银子,小姑娘不肯给,兄妹两就直接闹了起来,打闹间不慎撞到了端茶路过的春梅,茶水全洒在了安王妃身上。   衣服湿了脏了就得整理干净,尤其是安王妃身份尊贵,断不会穿着有茶渍的湿衣服回去。   林行之兄妹俩上前告罪,被周氏给训斥了一番,又同安王妃赔不是,安王妃也不是爱计较的人,再加上林行之很快就要跟她做妯娌,自不会当场动怒。   安王妃带着侍女往客房的方向去了,等人走远,周氏就直接问林行之,“说吧,出了什么事?”   “娘亲英明,一眼就看出来了,”林行之冲周氏笑,讨好的去给她捏肩。   周氏冷哼,“你是我生的,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是要拉屎还是放屁,还想跟你老娘我玩心眼。”   林行之提醒她,“文雅文雅,娘,爹可要回来了。”   “咳咳……”周氏表情一变,用帕子捂嘴假咳两声,催林行之快说。   看着周氏的反应林行之觉得好笑,她娘脾气秉性几十年就没变过,偏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就爱在他爹面前装温柔贤淑,说话细声细气,拿双筷子都觉得重。   偏他爹又吃这一套,只要两人在一块,周氏那脚就没在地上走过几回,腻歪死了。   当然,他爹没回来之前,周氏还是女中豪杰,林行之是惹不起的,把方才和石砚看到的场面同周氏小声说了。   周氏听完脸一垮,张口就骂,“狗男人。”   “畜生!”   “什么玩意儿!”   林行之都想拍巴掌给他娘叫好了,骂的好。   周氏很快又叹息道:“就是可怜淑蓉这姑娘了。”   这京中的权贵人家,多少都是沾亲带故的,安王妃娘家与周氏娘家便是亲戚,不然安王妃也不至于香都没烧就先跟周氏说上话了。   从看到安王妃时,林行之大概就猜到楚昭的用意了,他同周氏道:“做过的事怎么也瞒不了一辈子,迟早会暴露的,与其等酿成更大的伤害时才察觉,还不如早早发现,至少安王妃能早些脱离苦海。”   随着林行之话音落下,后面的客房处传来巨大的惊叫声,引得所有人纷纷侧目。   还有些爱瞧热闹的,已经起身朝客房的方向跑去了。   林行之看向周氏,“娘,我们也去吧,说不定还要你给安王妃撑腰。”   周氏一想也是,安王妃一个弱女子,骤然发现自己丈夫在寺庙中跟别的女人滚到一块了,肯定会承受不了。   况且,安王表现得对安王妃是痴情不已,不仅王府内无妾室,就连身边的侍女他都没碰过,人人都道安王专情,夫妻两可是不少人口中的佳偶。   周氏想着给安王妃撑腰的事,脚下生风,走的急快。   倒是林菀落后几步,抬头担忧地看着林行之,“三哥,我们当真要掺和进这件事里吗?”   “安王一向受宠,他今日丢脸肯定会记恨上咱们家,就怕到时候皇上……”   林行之摸摸她的小脑袋,打断她的未尽之语,“即便没有今日之事咱们家也早就掺和其中了,安心,别怕。”   林行之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看在小姑娘眼中格外可靠。   林菀点头,“好,那三哥我们走快点,要不然怕一会儿安王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娘会打他。”   殴打皇子,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林行之想到自己虎虎生风的亲娘,殴打皇子的事她虽然没做过,但绝对是能做出来的。   林行之应了一声好,刚要加快步伐,突然就被人抓住了手腕,他立即转头看,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俊脸。   是他前不久刚问过的戾王殿下。   嘴角不自觉上扬,林行之开口,“听完禅了?”   楚昭微微颔首,“嗯,一听完就来见你了。”   林行之指指客房那边,“你方便出现吗?”   楚昭:“我不去,我来只是跟你说一声,想办法让安王妃生出和离的心思。”   同时还塞了张纸条在林行之手中,“给安王妃,今日我不便久留,等回了城再去看你,顺便给祖母娘亲大哥大嫂小妹问安。”   楚昭说完人就溜了,徒留林行之一个人在原地暴躁,满腔愤怒要质问,又碍于不能暴露楚昭的身份,生生憋住了。   只能气愤跺脚,在心里反驳:“亲都没成,叫谁祖母娘亲大哥大嫂小妹呢,不要脸!”   楚昭听不到,但林行之跺脚生气的样子却是被林菀等人尽数看在眼中。   林菀过来拉她哥,“三哥,忍一忍,等你们成亲后就能日日相见了,现在不难过啊。”   林行之:……   “林小菀,你哄小孩儿呢,没大没小。”   林菀心想,还不如小孩儿呢,定了亲的人啊,又是连夜跑去见未婚夫,又是夜不归家,现在人走了还生气,没出息。   亏她之前还以为是戾王殿下欺负她三哥,坏他名声,现在看来明显是她三哥早惦记上了人戾王殿下。   林菀用力拉林行之一把,“走了,再不去人家都吵完架回家了。”   架肯定是没吵完的,兄妹二人到时正争吵到高潮。   孙家那位姑娘在屋里躲着没敢出来见人,安王妃身边的侍女正在哭诉自家王妃对安王有多好,问安王还有没有良心。   安王妃红着眼但没哭,看着既坚强又难过。   至于事主安王似乎有些羞愧,更多的是觉得丢人,叫这么多人看了他堂堂王爷的笑话。   “够了!”   安王忍不下去了,黑着脸厉声呵止侍女,“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本王。”   “齐淑荣,看看你养的这条好狗,你最好让她把嘴闭紧实了,若再敢多说一个字,本王就摘了她的脑袋!”   “还有你们,”安王视线扫过在场看热闹的人,“今日之事若让本王在京城里听到半句传言,就别怪本王心狠!”   此话一出,在场的普通百姓惧怕不已,顿时熄了看热闹的心思,拉着亲人好友立马转身就走,嘴上还连连说着不敢。   散去后,外人也就剩林家人和一对林行之并不认识的母女,但从穿着打扮来看,这二人出身必定不凡。   周氏倒知道对方是谁,不过也只点了点头,并没有要与对方交谈的意思,显然也不熟。   他们没走,安王自是不高兴的,但也不敢随意呵斥他们离开,反是压着火气对周氏和那位妇人道:“本王还有些家事要处理,今日就不便与二位夫人闲话了。”   赶人的意思很明显,但没人听他的。   那位林行之不熟识的夫人点了点头,抬手示意安王,“无妨,王爷不必管我们,您尽管处理家事,我们在一旁瞧个热闹就好。”   不仅不打算走,还一定要看这个热闹。   周氏出言附和,“国公夫人说得不错,王爷不必在意我们。”   安王顿时黑了脸,表情阴沉,却也没再赶人,而是冷声质问安王妃,“齐淑荣,你费尽心思将事闹大,让本王颜面尽失,如今可满意了?”   安王妃显是这番话伤到了,身子颤了颤,泪水已经在眼眶打转,“是我费尽心思将事情闹大?若不是你不要脸地跟人在寺庙厮混,谁能让你丢脸?”   “楚钦,你到底有没有心!”   安王冷笑,“本王堂堂王爷,父皇的长子,在外面睡一两个女人怎么了,本王已经够给你脸没在你眼皮底下办事了,齐淑荣,但凡你聪明点,装个瞎子把这事放过去,你就还是本王的好王妃。”   “但你非不识抬举,也就别怪本王不给留情面了。不过看在你娘家的份儿上,现在,立马滚下山去,将此事烂在肚子里,本王也就不跟你计较。”   安王勾唇阴笑一声,“否则,本王现在就废了你!”   林行之想,也许都用不上他来劝安王妃和离。 第三十一章 我对你失望了   “废了我,你竟然想废了我,呵呵……”安王妃笑出了声,语调凄凉。   “我嫁给你这么多年,为你操持内务,为你生儿育女,就因为撞见了你跟别的女人鬼混,你就要废了我,楚钦,你还是个人吗?”   安王妃上前几步逼近安王,“那你废,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废,我看你今儿是能断了我的腿还是能折了我的手,你来啊!”   这一句句全是用吼的,即便带着哭腔,依旧气势十足,一时竟将安王给震住了。   而等他回过神,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太丢人,于是对安王妃更加憎恶,气得双眼赤红,恨不得直接要了她的命。   安王也是这样做的,抬手就掐住了安王妃的脖子,手劲儿很大,咬着牙在她耳边说,“既然你想死,本王就成全你。齐淑荣,你还不知道本王到底杀过多少人吧,多你一个又算什么。”   力量差距太大,安王妃一边捶打着安王一边用力挣扎,却毫无用处。   眼看着出气困难了,只听两道阻拦的声音同时响起,“住手!”   “住手!”   是周氏和那位国公夫人。   周氏上前两步,将安王妃从安王手中解救下来,然后看着安王冷声道:“安王殿下,杀人偿命,想来这大楚还是有王法的。”   “王法?”安王似乎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一般,当场大笑了起来,“你跟本王提王法,林夫人,本王是给你脸不同你计较,否则,要弄死你,本王只需动动手指便可,难不成你们林家还敢让本王给你偿命?”   “那你尽管来试试!”周氏不仅丝毫不惧,反而上前一步现到了安王面前,眼神凌厉,气势逼人。   林行之陪他娘一起,眼睛直直盯着安王,仿佛在问他什么时候动手。   被如此轻视,安王气得面容扭曲,怒道:“你以为本王不敢吗?”   说话间,他快速朝周氏伸出了手,却定格在周氏脖子前方不敢再靠前,而周氏纹丝未动,只看着他。   “安王殿下,动手啊,为何停住了,”在安王犹豫时,一道嘲讽的声音响起,是国公夫人,她边说边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站到了周氏另一边。   “杀完林夫人后别忘记还有我,今儿的事我全瞧见了,安王殿下所说的话我一句不漏全听见了。”   “不除掉我,安王殿下回京怕是不好交待。”   明晃晃的威胁,简直是让安王骑虎难下,脸黑的能滴墨,眼神仿佛可以杀人。   也趁着安王没注意到自己,林行之把纸条悄悄递给了安王妃。   路上林行之打开快速看了眼,上面写的全是安王这些年背着安王妃跟人厮混的事,以及他暗中针对过齐家的事。   安王妃若还有点理智,当知道如何抉择。   林行之没去看安王妃的反应,而是将目光转回安王身上,这个人,必须得死!   大约是手举累了,安王缩回了自己的胳膊,对周氏等人冷哼一声,“今日之辱本王记住了,林家,杜家,本王一个都不会放过,咱们走着瞧!”   接着气冲冲的越过他们走向安王妃,将旁边照顾安王妃的侍女踹开,一把将安王妃拉了起来,“贱人,跟本王回去!”   示意丫鬟去扶安王妃,林行之拦在了安王面前,指了指后面的客房,“安王殿下,你该带着的人在里面,而不是安王妃。”   比之周氏,安王对林行之就不屑多了,“怎么?老三没满足你,你还勾搭上了本王的王妃,姓林的,你可真够浪的。”   脱口而出的侮辱毫不在意安王妃的感受,本就难受的安王妃闻言脸色更加苍白了。   林行之道:“殿下既然知道我是王爷的人,那说话就该客气点,想来殿下很清楚我家王爷是什么样的人。”   “惹怒了他,必是不能轻易揭过的。”   狐假虎威这事林行之一点不害臊,只要安王憋闷他就高兴了。   在听到林行之的警告后安王果然很愤怒,人与人之间是有差距的,楚昭可是建元帝都不敢动的人,安王更是在他手中吃过好几次亏。   他不过说了楚昭生母几句闲话,那人就当场杀了他的侍卫,还险些要了他的命。   安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左手,那里少了一根手指,是被楚昭砍断的,是他的奇耻大辱,亦是他恨不得将楚昭碎尸万段的缘由。   手指被断后他不是没找过楚昭报仇,只是派出去的人全都铩羽而归,有的更是死不见尸。   而楚昭在未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半夜进了他卧房,手就如今日他掐齐淑荣一般掐着他的脖子。   告诉他,如若再不收敛,下次必让他命丧黄泉。   他被掐到奄奄一息,只要楚昭的手再多停留片刻他就必死无疑,那是他离见阎王最近的一次,即使不肯承认,楚钦也清楚他就是被吓破了胆。   之后他大病一场,从此再不敢找人去杀楚昭,更对其避之不及。   可对楚昭的恨意不仅丝毫没减少,反而日积月累的更深。他怕楚昭,也最恨有人拿楚昭威胁他。   安王几乎是马上就将注意力转到了林行之身上,眼中充满杀意,指着林行之道:“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林行之已经看出安王的反应不对,于是他微笑着又重复了一遍,并询问道:“殿下可听明白了,若是没有,我还可以继续说。”   “林行之,你找死!”安王被林行之的挑衅彻底激怒,再次故伎重施伸出了手。   然而手还没碰到人,安王就突然一声惨叫立即缩回了手,林行之看到了他手背上被击打留下的红痕。   林行之依旧面上带笑,演绎着什么叫有恃无恐。   “林行之!”安王怒吼。   “王爷,别丢人了,你今儿的脸丢的还不够吗?”安王妃被侍女扶着,又站到了安王面前。   她脸很白,眼眶也是红的,想来脖子也很疼,却是挺直了腰板对着安王,定定的看着他,“从前,我觉得你是正人君子,所以愿嫁你。后来我觉得你敬重我爱惜我,于是对你情根深种。即便是看你与她人苟且我也只是愤怒,或许我闹一闹就过去了,因为我从嫁你那日起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知道你身边迟早会出现其他女子,我都能忍。”   “这是我们女子的命。”   “可是直到刚才,我看到你那喊打喊杀的样子,我才彻底认识了你,看清了你的本性,你是个伪君子,是个杀人凶犯!楚钦,我对你失望了。”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今儿你要想动在场的任何一人,就先从我齐淑荣的尸首上踏过去,我倒要看看你杀了我,能不能从我齐家手中全身而退!”   “我也要看看这大楚如今是不是你楚钦说了算!”   安王妃,不,应该叫齐淑荣,她对安王少了爱慕,少了在意,更没了惧怕,气势盛开,整个人看着格外坚韧。   这样的女子,配安王这种畜生,实在可惜了。   幸好,她要离开他了。   安王吃吃地笑了起来,笑容中透出几分癫狂,“好,齐淑荣你好得很,今儿你对本王说的话本王都记住了,本王不动你,但本王等着你们齐家跪着上门求本王原谅。”   “等着你像条狗一样跪着在本王面前求本王让你进门。”   “本王等着!”安王留下狠话,重重一甩袖,大步离开。   而人一走,齐淑荣便晃着身子往地上倒去,侍女喊着王妃冲上去扶人,周氏等人也急忙吩咐丫鬟去请方丈来给齐淑荣诊治。   林行之则敲开客房的门,见到了被独自留下的孙家姑娘。   眼睛红肿,脸上还有泪痕,显然刚哭过。   大概是没想到会被人撞见,更没想到事情会直接闹开,所以哭的,毕竟从今日起,她的名声是彻底毁了。   林行之见到人也没绕弯子,直接问:“孙小姐是自愿的吗?”   孙家姑娘名雨珊,她听到林行之问的话,自嘲一笑,“是不是自愿又如何,总归是个不知廉耻的浪□□,孙家会逐我出家门,旁人会对我指指点点,我没几个时辰的清静日子可过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们!”孙雨珊语气突变,眼神死死盯着林行之,像要吃了他。   “林行之,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害我,你为何要让我死?”孙雨珊突然发了狂一般,捂着头开始大喊大叫,所有的怨恨皆冲林行之而来。   “全都是因为你,你自己下贱勾引男人毁了名声你就见不得我好……”   林行之神色平静,等人骂够了才道:“我原本想说如果你不是自愿的,我有法子帮你,但你既然觉得是我害了你,那就没必要了。”   林行之转身,只留下一句,“孙姑娘,保重。”   “姓林的,你害我,你们所有人都想害我,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们害我,你们都不得好死……”   随着林行之走远,咒骂声逐渐听不见。   石砚跟在他身后,看着自家少爷如同用尺子丈量过的步伐,知道他此刻心情不好。   “少爷……”石砚唤了声,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林行之摇头,“我没有难过,我只是觉得自己命挺好的,”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石砚立马就接了话,“那是,你可是将军府的小少爷,未来的戾王妃,天生的好命。”   然后又拉拉他衣角安慰他,“少爷,你别难受,人都有自己的命,孙家姑娘的路是她自己选的,不怪你。”   林行之问:“你怎知她是自愿的?”   石砚:“那还不简单,如果是被迫的她肯定早哭诉了,求人帮她救她,而不是骂少爷您,诅咒我们这些人死。”   林行之回头摸了摸石砚脑袋,笑道:“脑瓜子还挺灵活,你说的对,她就是自愿的,所以怪不得谁。”   楚昭给他的纸条上写着,孙雨珊因羡慕安王对齐淑荣的呵护宠爱,对安王逐渐钟情,并主动勾搭上安王,想取齐淑荣而代之,成为安王妃。   齐淑荣三月前曾小产过一个孩子,是孙雨珊下的手。   所以他会感慨自己的幸运,却不会对孙雨珊产生同情。   ……   经过方丈的扎针后,齐淑荣醒了过来,周氏便要带她一块回京,国公夫人母女也一起,林行之让楚昭安排保护他的暗卫在庙中看着孙雨珊,她现在还不能出事。   马车晃晃悠悠回了京,先将齐淑荣送回齐家,与她爹娘说明了缘由,林行之他们才转回将军府。   进家门,回到海棠苑,林行之看到了自己房中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不由加快了脚步,站在门口欣喜的对屋内人说,“你来了啊。” 第三十二章 这手指不洗了   林行之的欢喜溢于言表,明亮的眼中泛着光,让楚昭看了不自觉就弯起嘴角。   “嗯,来了,”楚昭回他。   林行之先吩咐石砚去将午饭端来,然后就坐到了楚昭对面。   楚昭给他倒水,动作无比自然。   咕嘟咕嘟干掉一杯水后,林行之才问:“你的事忙完了吗?”   楚昭点头,“忙完了,见时候还早,就来见你。”   也不是什么甜言蜜语,但听着就让人高兴。   林行之挪着凳子坐得离楚昭近了些,问起他的身体,“这才休养多久你就在外面乱跑了,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啊?”   “这是担心,还是心疼本王啊,”人一离近,楚昭就开始动手动脚,摸摸脑袋又刮刮鼻梁,还想捏脸。   被林行之给拍开了,不满道:“我又不是你的玩具,手老实点!”   “嗯,是本王的王妃,不是玩具。”   楚昭倾身靠近他耳边,“不是看了话本学了新花样要用在本王身上吗,怎么不用?”   “是不是因为本王调戏得还不够?”   林行之瞪他,“闭嘴!”   又有些不满,暗卫偷听他和徐文彦的话,还全部告诉楚昭了,林行之觉得自己有必要给他们好好立立规矩。   “小害羞,”楚昭勾着手指继续逗他。   林行之倒没调戏回来,只是张口就冲他手指咬,又怕太使劲儿真把人给咬伤了,就显得尴尬,像是含着楚昭的手指一般。   看到林行之的动作,楚昭眼带笑意,意味深长地说道:“原来王妃喜欢这样啊。”   对上那戏谑的眼神,林行之瞬间明白他在说什么,耳朵一下就红了。   林行之飞快将楚昭手指吐掉,而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特意重重呸了两声,面露嫌弃。   楚昭当没看到,而是举着手端详,用一种羡慕的语气说道:“没想到让你这根手指抢了先,本王的嘴都还没这个荣幸被王妃亲过呢。”   “看来本王最近是不能洗手了,这样你才能一直保持王妃留下的味道。”   林行之被他说的越发面红耳赤,同时又很嫌弃,掏出手帕抓过楚昭的手狠狠擦,“你也太恶心了!”   楚昭承认,“是有些,那还是亲嘴吧,本王不洗,就是不知王妃可愿意满足本王这小小的愿望?”   “做梦!”林行之用两个字回答了戾王殿下这“痴心妄想”的行为。   楚昭就开始装失望,林行之不想陪他闹了,问起今日的事是不是他安排的。   提到正事,楚昭也不浪了,说道:“大部分是巧合,只有你不是。”   “楚钦和孙雨珊在千佛寺做这样的事,寺庙中的人不知道?也不管?”   这可是在玷污佛门的行径。   楚昭解释道:“不是不管,而是不敢管,楚钦曾在千佛寺杀过撞见他与人苟且的沙弥,为保寺庙众人的性命,方丈只能装作不知,还会派人阻拦误入的香客。”   而楚钦敢如此大胆,皆因建元帝的包庇纵容。   事情闹开,只怕建元帝不仅不会责罚楚钦,反而还会降罪千佛寺,说其诬蔑皇子。   林行之:“是你主动找上方丈的?”   “嗯,”楚昭点头,“本王不想留他了。”   楚昭这话说的,仿佛楚钦是生是死全在他一念之间,十分狂妄。   但林行之一点都不怀疑,道:“确实不该留他了。”他们是一样的想法。   “你可怪本王将你们林家也牵扯进来,”楚昭问,眼中隐约透着紧张。   林行之正要回答,石砚端着饭菜来了。   等饭菜碗筷都在桌上摆好,林行之先盛了碗汤给楚昭,看着他眼中的紧张逐渐显露在脸上,轻轻笑了。   “王爷,若我没猜错的话,贩卖百姓一事跟楚钦有关吧。”   林行之用的是肯定句,楚昭之前说查到线索了,如今又突然对楚钦发难,事情并不难猜。   楚昭没否认。   林行之便道:“所以哪是什么牵连,从我爹的奏折送到京城时,林家早就脱不了干系了。”   “可……人是本王命人送到你父兄眼皮底下的……”   林行之打断他,“王爷是后悔了?”   楚昭摇头,“没有,”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样做。   林行之碰了碰他手腕,“所以王爷何必说什么牵连不牵连的,如果没有你的安排,谁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发现百姓被贩卖的事,还不知道有多少人遭殃丧命。”   “而我们林家做的就是保家卫国,保护百姓平安的事,是使命也是责任,我父兄不会因为怕牵连就弃百姓不顾的。”   “我也不会,我始终信你。”   林行之很认真地对楚昭说,“王爷,其实你是个很心软的人,人好,还善良,楚家人和朝廷对你不好,但你从未迁怒过无辜人,尤其是百姓。”   这是楚昭平生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夸奖,说他心软,善良,是个好人。   楚昭觉得好笑,又有些茫然,他也算是好人?   一个双手染满鲜血的人。   林行之看出他在想什么了,他握住了楚昭的手,“王爷在我心中是不同的,不管旁人如何想你看你,我始终信你,此生不渝。”   很是郑重地承诺。   掌心传来热意,还有些痒,回过神的楚昭看到林行之正对着他手掌吹风,他还没问,林行之就抬头冲他灿然一笑,“给你吹吹,就别胡思乱想了。”   楚昭不由笑了,“上回处心积虑调戏你都没这般好的待遇,今儿可真不一样,对本王又亲又吹的,如此深情,可叫本王为难得很。”   真是正经不过三句话,林行之不接他话茬儿,继续说起楚钦,“他若是不打百姓的主意,就跟太子和齐王争争皇位,兴许命还能长点。”   说起这个,林行之想到了前世,楚钦同样是个短命的,贩卖百姓事件过去没多久,楚钦就病了,而且是一病不起,连年都没能熬过就一命呜呼了。   不用猜,肯定也是楚昭的手笔,他不是建元帝,对楚钦不会有丝毫纵容,所以这等禽兽不如的东西,他又怎么可能放过。   林行之又想夸夸他好,又怕一张口这人就又会说些没脸没皮的话。   “也是,多了他这根搅屎棍,楚穆也不至于一直盯着本王不放了,”楚昭语气甚是遗憾。   人人都觉得他不可能继承皇位,支持他的朝臣寥寥无几还都是武将,偏偏这母子俩把他当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果然还是坏事做尽,太心虚。   林行之给楚昭夹了菜,道:“没事,反正不是咱们的对手,仇嘛,就要自己报,这样才能告慰亡灵。”   楚昭闻言,视线落在林行之身上好一会儿才嗯了声,他觉得林行之好像知道了,又觉得只是巧合。   “可王妃不是说过要提本王报仇吗?你是不是又不想认账了,你这个负心汉!”楚昭没有追问,而是开始撒娇似的耍赖。   听他一席话,林行之成功让一粒米给呛着了,于是撒娇来得快去得也快,后面徒留林行之的咳嗽声。   做坏事的戾王殿下又是倒茶又是喂汤的,也很忙碌,过后还要面对林行之谴责的目光,话都不敢说了。   看到楚昭委屈又不敢言的表情,林行之“噗嗤”笑出了声,“王爷,你这样很可爱。”   “比我可爱多了,”林行之展开第一次反调戏,有些不伦不类,但他自己很满意。   毕竟今天他能夸楚昭可爱,明天就能把人按着亲,他会进步的。   楚昭还不知晓林行之心中藏着怎么样的雄心壮志,如果知道了,一定会配合躺平的。   两人在一块,什么都不用做,就只说些闲话便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一顿午饭吃到了大下午,楚昭赶在天黑之前离开回了王府,林行之则坐在书桌前,手撑着脑袋赏玉。   那玉是楚昭给他的,说这才是定情信物,之前那个上不了台面,就随便戴戴就好。   他回礼还没给,定情信物都收两了,林行之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挺高兴,玉佩被他翻来覆去地看,摸得都发热了。   最后还是石砚来催他睡觉,才小心仔细的将玉收好,打算明儿下值回来再接着看。   ……   次日,安王在千佛寺与孙雨珊苟且之事,连同安王奸情暴露后险些掐死了安王妃的事,一同在民间传开,百姓又一次议论纷纷,说的多是安王和孙雨珊二人不敬神佛,怕要遭天谴,然后叹安王妃可怜。   而有另一批,自诩读书人的书生们,骂声全给了孙雨珊,甚至还写了诗词文章用以阐述她不知廉耻。   孙雨珊成了这些人口中的□□,各种极尽侮辱的粗鄙之语都用在了她身上,另一个当事人安王,则成了风流,艳福不浅,让人艳羡。   就连齐淑荣也成了他们口中的妒妇,言说,若非她不肯让安王纳妾,安王又何至于在外面偷腥,造成如今这种局面的原因,归根到底都是因王妃善妒。   这便是这世上许多男人看女人的真实反应。   另一边,齐父在早朝过后便跪在了建元帝面前,求他下旨让安王休妻,说自家女儿因安王心悦他人伤透了心,从昨日回家就病了,一夜过去都还高烧未退。   齐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一句句只有这一个女儿,他和老妻差点就白发人送黑发人,现在只想给女儿求一封休书,让她彻底死了心。   齐父没提安王险些掐死自己女儿的事,这会让建元帝觉得臣子是在提醒他,他的儿子是个杀人犯,哪怕死在楚钦手中的人不计其数,但只要外人不知,楚钦依旧是旁人眼中性格温和重情孝顺的好王爷。   人和人的命是不同的,奴才,愚民,都不过是贱命一条,死几个又算得了什么。   可朝臣的女儿,还是楚钦自己的王妃,若被楚钦杀了,不说他必须责罚楚钦给齐家一个交待,就是朝臣往后看楚钦的眼神也会不一样。   这是建元帝很不愿看到的。   如今齐家人因女儿被掐了下脖子这种小事就要来讨休书,建元帝虽然不悦,但觉得齐家还算识趣,没说不该说的话。   建元帝没指望楚钦成什么事,只想他过得畅快舒心就成,反正如今他心思不在齐家女身上,那换个王妃就是,这休书也不是不能给。   当然,建元帝并没有爽快答应,只道他会跟楚钦提一提,让楚钦自己做决定,然后将齐父打发了。   楚钦很快被招入宫,得了建元帝一顿训斥,又听他提到齐家来讨要休书一事,只恨昨日没直接将齐淑荣给掐死。   楚钦阴沉着脸出宫,回府就写了休书让人送去齐府。   那休书极其简单,就首行的休书二字,以及中间偌大的四个字——贱人,去死,然后便只有楚钦的私印了。   齐家人见到休书,齐父叹着气说自己当初看走了眼,齐母哭着说女儿命苦,齐淑荣的哥哥弟弟们义愤填膺大骂安王不是东西。   齐淑荣在看到休书上的内容后也愣了会儿,但很快就抹干净眼泪展露笑颜,管他写的是什么,只要这是休书就行。   从此她就与楚钦再无瓜葛,更何况这是她在看完那张纸条后思索了一整晚后的结果。   不必和离,只要休书,这世间是对女子不公,可人们总会多弱者多几分同情。   她要博的便是那点同情。   消息很快传到关注着此事的各家府上,有人若有所思,有人无动于衷,有人夸这是个聪慧,果敢的女子。   只有楚钦不知,从写下这封休书开始,他距离去见阎王爷的日子便不远了。 第三十三章 你来的真巧啊   “诶,你们听说了吗,安王把他的王妃给休了!”   “嗐,这有谁不知道,城门口那些乞丐学着说书先生见人就说,赏钱都收不少了。”   “这些乞丐可真够刁钻的,那你们可知安王为何要休妻?”   “还能为啥,心有不甘呗,说是在千佛寺时没能将王妃给掐死,一回城人又住到娘家去了,安王想动手都没机会,这一怒之下可不就把人给休了。”   有人压低了声音道:“要我说,这安王可也真够不是东西的,在寺庙跟人鬼混就算了,还要杀妻,没杀成就休妻,这女人被休回娘家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唾沫星子都能将人淹死,安王就是想让他那前王妃死呢。”   “嘘!你胆子也太大了,那可是王爷,小心让他的人听到直接砍了你的脑袋。”   有人抬头看了看四周,见周围没其他人,就招呼其他几人凑近些,“我听说啊,安王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以后在外面说话千万得注意点,否则咱们谁都逃不过,”说话那人用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前头骂安王不是东西那人一阵后怕。   即便都是躲在犄角旮旯小声议论,可说的人多了,就是人尽皆知,说的话自然也会传到楚钦耳中。   楚钦勃然大怒,“这些刁民!去查,去给本王查清楚,到底是谁到处传本王的不是,查到了立马给本王抓回来,本王要亲手摘了他们的脑袋!”   楚钦眼中充满杀意。   “派人去街上,听到议论本王的人就给本王打,打烂那群贱民的嘴,本王看他们还拿什么说!”   对于安王这张口就喊打喊杀的行为,下属早已习惯了,并不劝,只闷声领命转身就走了。   倒是屋内坐的一老者急了,连忙阻拦,“王爷不可,不可啊,就是些没脑子的愚民,他们要说就让他们说去,说的多了自有人帮王爷解决。王爷,现在当务之急是那些在路上的人,还有林家父子,绝不能让他们回京。”   楚钦听到此话,逐渐冷静下来,然而眼中又很快燃起浓浓怒火,“这林家处处跟本王作对,你说的对,绝不能让其回京。派人,立即派人,不惜任何代价都要除掉那二人!”   老者面色有些凝重,“王爷,派去的人死伤大半,据传回来的消息,有人在暗中帮助林家父子,加上他们本就功夫高强,硬碰硬怕是不行。”   楚钦更不悦了,“没用的废物,本王养他们这么久,杀几个人都做不到,本王要他们何用!”   “王爷息怒,”老者劝道,“那头不行,咱们就从京中动手,王爷,那林老头软肋可多的很,只要法子用对了,他就好对付的很。”   听到有法子,楚钦脸色缓和不少,“说说看。”   老者并未直接开口,而是提笔写在了纸上,楚钦一看,顿时阴测测地笑了,“好,好法子,本王正好将这林家一锅端了。”   老者脸上也有了笑意,只待事成,这天下就该改名换姓了。   又一场阴谋正在酝酿之中。   ……   如老者所说,自有人替楚钦出头处理传言之人,消息传到建元帝耳中时,京中的黄口小儿都已经知道安王不是个东西了。   建元帝自然不能忍,当场就下旨让金羽卫上街抓人,将议论过安王之人全部下大狱。   人是很快抓了一波又一波,牢房都快住不下了,街上百姓是不敢议论安王了,但对金羽卫这见人就抓的行径怨言纷纷,吓得门都不敢出了。   一时间,街上萧条,连个人影都很难见到。   即便是有少许出来做生意的,看见穿羽卫服的不是立马关门便是掉头就跑,整个京城仿若一座空城般。   而造成这般情形的原因,竟是因为百姓说了几句关于安王的实话。   不说百姓有怨言,就是朝中大臣都觉得实在太过了,于是也纷纷进言建元帝,让他收回成命,继续下去,恐怕要出大事。   建元帝不仅没采纳谏言,反而将众朝臣怒斥一翻,觉得他们是联合那些刁民在跟他作对,意图挑衅他身为帝王的权利。   建元帝在早朝之上狠狠发了一顿火,接着又因为午膳没有素食,荤腥不新鲜,还没有果子可吃发了第二顿火。   在他愤怒摔筷时,陈皇后来了。   建元帝板着脸正要质问陈皇后是如何管理后宫的,却被陈皇后抢了先,“皇上,臣妾劝您还是将就着吃吧,否则这顿不吃,下顿可就没得吃了。”   “放肆!”建元帝拍桌,对陈皇后怒目而视,“皇后,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威胁朕!”   陈皇后也不怕,直接在建元帝身旁坐下,“皇上,可不是臣妾威胁您,而是事实就是如此,今儿中午,这皇宫得有半数人吃不上饭,皇上想知道原因吗?”   建元帝皱眉,“是谁这么大胆,敢贪污了采买的银子?”   “那倒没有,”陈皇后摇头,“银子是在,可厨子总不能炒一盘银子给皇上您吃吧。”   陈皇后明显话中有话,建元帝自是听出来了,板着脸不悦道:“有话直说,不用在朕面前玩心眼儿。”   陈皇后摇头,无奈一笑,“皇上,臣妾哪敢跟您玩心眼,实在是事出有因呐。”   “皇上,这有银子也得有处买菜买肉才行,您说是不是?可您让人把百姓一抓,闹得城外的百姓不敢进城,城内的百姓不是窝在家中就是在牢里关着,这采买拿着银子都没处使去。”   “自然宫内也就没吃的,臣妾相信要不了多久,这满宫的人就都能活活饿死。”   陈皇后不仅解释了原因,言语间还带着些许讽刺。   而建元帝却是完全没想到竟是这般缘由,想到不过是抓了一群可有可无的愚民,他堂堂皇帝竟然吃不上饭,建元帝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见他这样,陈皇后也放软声音,接着劝,“皇上,臣妾知道您因为当年的事,心中觉得对安王有愧疚,想宠他,弥补他,容不得任何人说他点滴不好,可您也不能为了他,连自己都不顾了啊。”   “抓了那么多人也算给了他们一个教训,往后定是不敢随便再议论安王了,皇上,事情就到此为止,让人将百姓都放了吧。”   建元帝开始松动。   陈皇后将建元帝的反应看在眼中,继续游说,“若是皇上不好直接开这个口,那不妨让太子来求情,皇上看在太子的面上,赦免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百姓。”   “皇上,您才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总不能因为有人说安王几句不是,就让自个儿饿坏了身子,传出去,怕会有更多人说安王不孝了,您得保重龙体,这样也是为了安王好。”   “行了,朕知道了,明日早朝,让太子求情吧。”陈皇后劝了半天,建元帝终于松了口,但依旧不悦。   陈皇后极有眼色,又接着说了一连串奉承他的好话,还留下陪建元帝用了午膳才打道回中宫。   太子早早便在中宫等着陈皇后,人才进门他就立马迎了上去,“母后,如何了?”   陈皇后微微一笑,坐上软塌,先喝口茶才回答太子,“成了。”   两个字,瞬间让太子喜笑颜开,开始夸陈皇后。   陈皇后笑容得意,翻转着自己的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本宫最是了解,在你父皇眼中,这天底下谁都比不过他自己。”   “楚钦又算个什么东西,”陈皇后满脸不屑。   比起一直被她视为眼中钉的楚昭,她从未将楚钦放在眼里过,哪怕人人都知建元帝最是宠爱这个长子。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蠢货罢了。”   说完楚钦,陈皇后又催太子赶紧回东宫,“回去将事情都安排好,是你替百姓求情使他们得以逃过此劫,那就要让他们记得谁是救命恩人。”   太子连忙拱手,“是,儿臣知道,儿臣这就回去安排,儿臣告退。”   ……   虽然放人的旨意要明早才会下,但并不妨碍有人提前知晓。   定安侯府   定安侯带着儿子在家中院子里拔菜,街上买不到,就只能从自家院子里薅了。   定安侯一边阐述着自己让人在家中种菜的英明,一边给不成器的儿子上课,“看到了吗,什么叫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把百姓惹急了,皇帝老儿也一样没饭吃。”   “别觉得自个儿有多能耐,离了那些种地种菜的百姓,你我啥也不是,这天下都靠他们养着呢。”   把菜跟草一起薅的侯府小世子十分有自知之明的回答,“爹你放心,我从小就知道自己啥也不是了,当初不还劝你们再生一个吗?你和娘都不听,”徐文彦叹气,也很无奈。   定安侯:……   他也后悔,怎么就没再努力努力呢?   定安侯跟着叹了口气道:“是爹错了。”   徐文彦抱着一堆菜加草靠近他爹,劝道:“爹你别灰心,你和娘这身子骨好的一看就还能活好几十年,你们现在生也来得及,我先替弟弟把世子之位占着,等他大了就让给他,然后咱们一家三口安心养老。”   说得定安侯都心动了,不过余光瞥到廊下正在嗑瓜子的自家夫人,他没敢接茬儿,而是吩咐儿子,“把你拔的菜给隔壁将军府送去,然后留在那边吃饭,能不回来就别回来了。”   徐文彦:“……哦。”   徐文彦抱着菜起身,走远几步,然后才对他爹说:“爹,既然你答应了,那就跟娘好好努力,早些给我生个弟弟,儿子就不打扰你们了。”   然后在定安侯反应过来之前拔腿就跑。   定安侯抓起泥巴就扔他,嘴上怒吼,“谁答应了?小兔崽子你给老子等着,等你回来老子打断你的腿!”   气哼哼地骂完,正好对上自家夫人的视线,定安侯顿觉得耳朵一痛,立马凑上去解释,“夫人,我没答应,是那小兔崽子胡说……”   定安侯夫人什么都没说,只微微一笑,很快,定安侯府响起了惨叫声。   而坑爹的侯府小世子则趴在门口听到惨叫声后才抱着菜悠悠然进了隔壁将军府。   徐文彦将菜递给门房,让送去后厨,并表示自己会留下来吃晚饭。   门房抱着菜挠头,甚是疑惑,“今儿什么日子啊,都来送菜。”   徐文彦一下就抓住了重点,连忙问:“谁?还有谁来送菜了?”   门房正要回答,又被徐文彦给截住了,“你别说,让小爷我猜猜,是戾王?不不不,戾王应该不会亲自来,来的肯定是他府上的人,小爷我猜得对不对?”   门房木然点头,“对,非常对,”什么话都让您给说了。   徐文彦摸着下巴一脸坏笑,又是被调戏又是给送菜的,看来姓林的是甚得戾王心啊。   徐文彦叮嘱门房不要忘了跟厨子说他晚上要在将军府吃饭的事,然后就跑走了,直奔林行之的海棠苑而去。   由于海棠苑依旧没有护卫,徐文彦进入的畅通无阻,三两步走到林行之卧房门口冲他喊,“表哥,我听说你男人给你家送菜了,你可以……”啊。   “啊啊啊啊啊!”   徐文彦话没喊完就先看到了屋里一站一坐的两个人,于是喊声变成了惨叫。   正躬身撅嘴给楚昭吹眼睛的林行之闻声回头,微笑,咬着牙一个一个字的说:“徐文彦,你来的可真巧啊!”   徐文彦还对上了楚昭那双发出死亡视线的眼睛,立即双手捂眼疯狂摇着头往后退,同时高喊:“我没看见,我绝对没看见你们在亲嘴,我就没有出现过!” 第三十四章 全家最弱   徐文彦被叫了回去,林行之让他解释清楚,什么叫没看到他们在亲嘴?   同时徐文彦还发现戾王殿下看他的眼神温和许多,不像是要用眼神杀死他的样子了。   当然,等徐文彦得知他刚才看到只是一个眼睛进沙子另一个人帮忙给吹的纯洁画面后,只能感叹,一切都是巧合。   真太他娘的巧了。   他就这么点儿背的打断了人戾王殿下的好事,实在是有罪。   徐文彦诚心提出建议,“表哥,以后你再跟戾王殿下在屋里私会的时候麻烦你们关上门,同时安排两人,一个守拱门,一个守墙角,千万别给我机会来破坏你们卿卿我我的好事可以吗?”   “将军府应该不缺下人吧?”   “当然,要实在没人使唤,你就在门口贴个纸条,我虽然没读几本书,但字还是认识的,我保证看到纸条转身就走。”   “真的,你就算在屋里叫破喉咙我也不会进去打扰你们……”   “闭嘴!”听着徐文彦这一张嘴叭叭的,还越说越不像话,林行之终于忍无可忍。   他走到门口指着墙角,“滚!”   “哦,”徐文彦听话的出了门,不过没打算翻墙回家,而是指了指拱门的方向,“我走这儿,我今天在你们家吃饭。”   走出几步后,还不忘回头跟林行之解释,“我自己带菜来的。”   林行之没理他,表情冷漠。   徐文彦又走远几步,再次回头,“表哥你放心,我不会把你私会戾王殿下的事说出去的,我还会拦着其他人不叫他们来打扰你们……”   林行之单手举手了椅子。   徐文彦立马闭嘴,并且健步如飞跑出了海棠苑。   然后林行之放下椅子,并将房门关上,甚至给上了门栓。   楚昭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有些好笑,说道:“王妃这位表弟也是有个意思的人,”甚是会说话。   林行之转头冷笑,一口一个私会,亲嘴,正合楚昭这流氓的意,怎么会没意思。   见状,楚昭识趣的转移话题,眯起一只眼,对林行之招手,“王妃,我们继续啊。”   “好啊,”林行之爽快答应,然后在地上强行捻了一撮灰,往楚昭眼前送,“为保真实,不如我先给王爷眼里先放点东西,然后我再给您好好的吹。”   吹字咬的格外重。   “不…不了吧?”戾王殿下难得结巴,他没想伤害自己。   林行之表示明白,“你只是想占我便宜,王爷能有什么坏心呢。”   要这么说也没错,楚昭坦荡的承认了。   林行之摇头,“可是我觉得不行,王爷,咱们只是有婚约,又没真成亲,您这就惦记占我便宜了,这不是一个好男人该有的行为吧?”   就差直接说他是个不要脸的王八蛋流氓了。   他家王妃果真不好惹,好在他早有准备。   楚昭反问,“那王妃觉得本王今日前来是为了什么?”   林行之表情无辜:“不是借着给我家送菜的由头来让我对你吹吹亲亲占便宜吗?”   楚昭叹气,看来王妃是对自己没什么好印象了。   他有必要为自己正下名,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帖子,“王妃不如先看看这个。”   林行之接过展开,看见了几个日期,十月初九,冬月十二,腊月二十八。   “这是钦天监算的今年宜成婚的好日子,最近也得十月了。”建元帝从赐婚后就没再管过他和林行之的婚事,而建元帝显然是不想他们真正成亲的。   虽然对皇后的提议很心动,但又免不了担忧,林家真的站到楚昭背后会如何。   所以如今这样,用婚约将两人捆绑在一起,使得他们不能跟其他人搅和,又因为没正式成亲,始终有仇恨的隔阂,反而是最好的。   不过楚昭没打算顺着建元帝,加上林行之也想早点嫁他,他就直接派人去钦天监让人算了日子。   好在之前外面传言是他逼婚,他着急选日子成婚倒也不会引人怀疑。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楚昭怕时间拖久了,那一家三口又会变卦,不会让他们成亲了。   林行之不知楚昭心中所想,只看着这三个日子认真在算。   现在都八月了,距离十月初九堪堪两月的时间,有些赶,而且九月底十月初还有秋猎,怕是忙不过来。   而腊月二十八已是年关,更不适合成亲了。   所以竟只剩冬月十二这个日子可选。   看到林行之指向中间的那个日子,楚昭点了点头,“本王也觉得冬月十二最合适,那就定下了?”   “嗯,”林行之应声,“可以准备起来了。”   “然后你也可以走了。”   楚昭:???   王妃突然无情!   楚昭忍不住问,“王妃最近可是去过戏园子?”   “没有啊?”林行之摇头,不知他这话从何说起。   “那怎地突然就学会了人家眨眼间变脸的功夫?”楚昭给他解了惑。   “明明上一刻还在问本王什么时候娶你,心心念念惦记着要嫁给本王当王妃,结果才将日子定下,你就要赶本王走,王妃你好狠的心啊!”   说话间还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一副心痛受伤的模样。   林行之:“……王爷您才该去唱戏,人戏班子里的角儿肯定都比不过你。”   “王妃谬赞,”楚昭笑着接受了林行之的夸奖,还同他拱了拱手。   不过还是没能打动林行之的“铁石心肠”,林行之起身开门,亲自送他出去。   楚昭只好叹息一声,顺从的起身出门,毕竟媳妇儿的话一定得听。   走到院中,楚昭还在试图为自己争取机会,“王妃,本王今儿不是空手来的,难道你都不留本王吃顿饭吗?”   林行之不说话,拒绝的意思相当明显。   戾王殿下心疼了自己片刻,最后妥协了,背着手往前走。   没走几步又突然回头,“对了,王妃记得跟娘亲说说,近日出门身边多带些人,以防万一。”   林行之皱眉,“还没过门呢,你喊谁娘亲!”   楚昭抬手安抚他,“好好好,不叫娘亲,叫岳母大人总行了吧。”   “楚昭!”林行之怒吼,立马就要追上去打人。   而楚昭显是早就料到了,转身就跑,眨眼人就翻墙而过没了影,只留下林行之气的原地蹦跶,恨不得将楚昭刚才站的位置给踩个坑。   气过后,林行之便将注意力放在了楚昭的提醒上,他关了房门,然后去找周氏。   到了才发现方才撞破他和楚昭私会…呸,是私下说话的徐文彦也在,正眉飞色舞的跟周氏比划着什么,将周氏和林菀小姑娘笑得前俯后仰的。   林行之一出现,三双眼睛齐齐投向他,弄得林行之心头一紧,很担心是不是徐文彦暴露了他。   “表哥~”徐文彦最先开口,甜腻腻的叫了他一声,还冲林行之挤眉弄眼。   林行之更紧张了。   “正好,还免了我让人去叫你,文彦今儿在府上用饭,咱们家也有许久没一块吃饭了,今儿就都在我院里吃吧。”   见周氏没提楚昭,林行之立马松了口气,在徐文彦的招呼下坐到了他旁边。   徐文彦倾身,用手挡着嘴小声对林行之说:“放心,没暴露你。”   主要是他也不敢,那位戾王殿下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一个眼神都叫他无法动弹,徐文彦担心他坏了这位的好事,可能就活不到他弟弟出生了。   所以对此守口如瓶,保证坚决不会跟任何人透露他们二人私会之事。   林行之对于他的上道很满意,悄声说道:“你也放心,表哥不会亏待你的,肯定介绍个让你满意的媳妇儿。”   徐文彦连连点头,十分高兴,娶个媳妇儿,让他爹娘再给他添个能继承家业的弟弟,他的人生就圆满了。   两人这头悄悄话毕,周氏便问起林行之的来意,“怎么突然过来了,可是有事?”   都是可信之人,林行之便直说了,“娘可有收到爹送来的信,他们如今到何处了?”   周氏刚要摇头,管家就领着一中年男子进来了,正是林行之上次在周氏这儿见过的那人。   中年男子对周氏匆匆一行礼,然后就掏出了信递给她。   周氏连忙将信展开,一看就变了脸色,忙问中年男子,“将军和祁儿可有受伤?”   “京中还有多少人,全都派去,务必保证他们平安归来。”   见周氏如此反应,林行之立刻上前拿过周氏手中的人看了起来,跟周氏一样,看完脸色同样不好。   信中说林父他们这一路屡遭刺杀伏击,为保护百姓伤了好些人,幸好有人暗中相助,倒也不像最开始那样寸步难行了。   只从寸步难行四个字便可推断楚钦是真下了血本,一定要将林父等人全截杀在路上。   暗中相助的人应该是楚昭派去的,刺杀失利,楚钦必有新招。   难怪楚昭会特意提醒,想来是要拿他们威胁他爹和二哥。   “这些狗东西,竟敢动我相公和儿子,等抓到人,老娘打不死他们!”周氏已经骂起来了,手一拍桌,茶杯抖了三抖。   周氏满脸怒气的吩咐中年男子,“人都派出去,记住,那些来刺杀的,能抓活口一定要抓活的,全带回来给我。”   周氏攥紧了拳头,可以预见那些杀手落到她手里后会被打成什么狗样。   中年男子也不敢有任何异议,听完吩咐就走了。   人走后,林行之便把楚昭的提醒说了,“娘和小妹出门时一定要小心,最好多带几个护卫,以防万一。”   他刚说完,周氏和林菀就都看了过来,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也挺复杂。   周氏轻笑一声,略带嘲讽,但没说话。   而林菀则叹了口气,“三哥,咱们家出门最需要护卫的人应该是你吧。”   林行之:……   险些就忘了,全家九口人,只有他和他尚在襁褓中的小侄儿是弱鸡呢。   “表哥,你何必要这般自取其辱?”徐文彦抓紧机会嘲笑他。   完了还虚心请教,“表哥,我这回成语没用错吧?”   林行之扔过一个冷眼,张嘴给徐文彦比口型——再说一个字,你媳妇儿就没了!   徐文彦识趣的捂嘴。   但周氏没打算放过儿子,说道:“既如此,那从明日起,你上下值就多带几个人吧。”   “真碰上那想掳你的,也好多个人回来报信。”   林行之翻了个白眼,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您可真是我亲娘。”   周氏谦虚变态,“应该的,”怎么说也是她生她养的。   林行之无话可说,当然,他也拒绝了周氏给他派护卫的事,因为他贴心的王爷未婚夫早给安排了。   ……   次日,因太子在早朝上为百姓求情,建元帝下旨将百姓都放了,金羽卫也不再胡乱抓人。   民间掀起了一股夸太子仁德善心,将其称之为救命恩人的风。   与此同时,林行之与林菀兄妹二人收到了今年的品秋宴请帖。 第三十五章 林菀失踪   品秋宴本叫赏秋宴,从大楚建国时便开始有了,起初是一些有声望的名士召集承办,来自各地的读书人以文会友,一同登高赏秋,吟诗作赋,弹琴作画,要周游好些时日才会各自归家。   直到高祖继位,他对民间这种大型书生集会极为不喜,总觉得这些书生在妄议朝政,表达对朝廷的不喜,对他的不满,总有一日会出来作乱。   于是,他将这赏秋宴交给了自己最宠爱的章平公主来办。   章平公主身为女子,自不会让来参与赏秋宴的全是男子,她又把京中一些才学好,样貌好的官家小姐们给召了来。   还不能到处游玩交流,只能被困在京郊附近,这样的赏秋宴在许多人看来就变了味儿。   虽有许多读书人想结交公主和那些世家小姐们,好平步青云,但更多的人本能不喜被女子管束,更不愿被女子品头论足与人做对比,觉得有失颜面,慢慢的,来参加这赏秋宴的书生就少了。   再后来,直接改名为品秋宴,由皇上指定未出降的公主承办,只邀请京中五品以上官员家中的未婚男女参加。   从前的赏秋宴变成了现在好些人挤破脑袋都想进去的权贵盛宴。   品秋宴主要就是一个品字,想出头的就在宴会上表演琴棋书画诗词歌舞都行,最后男女各决出一名最优者,会将他们的诗词或画像等,挂在当年仲秋节最大最高的月灯上。   那一年这二人必是名满京城的,提亲之人都能将其门槛给踏破。   那些想嫁个好夫婿,想娶个称心如意的妻子的,在当年都会卯足了劲儿表现。   林行之从前也去过几次,不过那时他一心沉迷读书,除了在吟诗作赋这块会胜出外,其余的他也无心参与,所以还没拿过头名。   今年他都已经是有婚约在身的人,就更不打算表现了。   反倒是林菀,小姑娘过不了两年就要开始议亲了,正好可以去开开眼界,多认识几个手帕交。   只不过林行之总觉得这品秋宴是个搞事的好时机,怕楚钦会趁机对他和林菀不利,于是林行之又去怂恿了一番从没赴过宴的楚昭也一块儿去。   毕竟以他家王爷的身手,还没几个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林行之这边防着品秋宴上出幺蛾子,却没想到,去赴宴的前一日就先出事了。   八月初七,林行之刚下值,都还没走出翰林院大门,就听到石砚焦急的在门口喊他,跑得满脸汗。   林行之立马加快脚步走到大门,“可是出事了?”   石砚手一抓,拉着林行之就朝外面跑,边跑边对林行之说,“少爷,小姐失踪了!”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林行之也懵了,“怎么回事?菀儿怎么会突然失踪?”   石砚道:“是在去周家看周少夫人的路上不见的,”说完就催林行之赶紧上马车,他好驾车去找人。   听到周少夫人,林行之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坐上马车,林行之便问石砚,“菀儿去周家时身边跟着哪些人?”   “平日里伺候小姐的两个丫鬟都跟着,另外大少夫人还派了几个护卫跟着一起。”   林行之悬着的心落下一半,林菀身边跟着丫鬟,还有护卫,寻常人轻易动不了她,即便是楚钦派人去抓她,吃亏的人也不见得就是他妹妹。   毕竟小姑娘身边那两丫鬟可是周氏亲手□□出来的,还有将军府的护卫,都是他爹留下的亲兵,身手好,反应快,没那么好对付。   而且,林行之猜测,为了对付林父他们,楚钦手下的人大多数被派了出去,留在京中的并不多,还会因为轻视林菀这个小姑娘,派去掳她的人中应该不会有什么绝顶高手。   林行之又让石砚将整件事详细说给他。   石砚来接人之前就已经都打听清楚了,闻言便立马叙述了起来。   今天早上,林行之和大哥林修出门上值,没过多久,周氏也跟着相熟的夫人约着一块儿逛街去了。   家中只剩徐老夫人和徐秋娘还有林菀三个主子,就是这时,周氏娘家那边来人了,说他们少夫人受了惊吓导致难产,怕是要熬不过去。   来的还是周家家生子,林家人都是认识的,也就没怀疑。   一听恐要出人命,徐秋娘就立即打发了下人去寻周氏,又担心耽误时间,会连周家少夫人最后一面都见不着,林菀便提出自己多带些人先去周家瞧瞧,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徐老夫人年岁大了不方便去赶这个急,徐秋娘还要在家中照看小孩儿,以防各种万一,她便挑了好几个功夫不错的护卫跟着林菀一起走。   没过多久,去寻周氏的下人回来说见到人了,周氏一听就直接去了周家,让他回来报信。   徐秋娘想着有周氏在,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哪想到下午些,周氏打发人回报信,说周家少夫人命保住了,但她和孩子都虚,周氏要多在周家留一晚照看人。   徐秋娘见回来报信的人没提到林菀,就多问了句,然后才得知林菀压根儿没去周家。   他们也压根不知道林菀去了周家,又因为少夫人难产,大夫前前后后来了好几个,这一天兵荒马乱的,就连派来林家送信的人回没回去都没注意到。   意识到林菀很可能出事了,徐秋娘正准备安排人去找,就有人射了一个荷包到将军府门口,里面装着一片带血迹的衣角,与林菀出门时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之后,徐秋娘安排林家护卫去寻人,石砚也立即赶了马车来接他家少爷。   石砚把马车赶的很快,没多久就到了一处巷子,石砚道:“少爷,这是去周家的必经之路,大少夫人已经派人在附近寻找小姐了。”   林行之跳下马车,一眼就看到了洒在墙根的血迹,并不多,但很新鲜。   他沿着血迹往前走几步,很快就看到了另一处,林行之用手沾了点放在鼻前闻,闻到了一股腥味,挺熟悉的,像平时吃的鸡。   一眼望去,前面还有不少,是刻意留下给他们引路的。   而显然不会是林家前来搜寻之人所为。   林行之吩咐石砚,“去附近问问,谁家今儿丢过鸡,或者有人来买过鸡,最好问清楚衣着长相。”   石砚不肯走,担心他一走,他家少爷可能也被掳了,毕竟比起小姐来,少爷才是最柔弱的那个人。   林行之伸手往上指,“别担心,王爷不是安排了人跟着我吗,没有人能把我掳走的。”   “用不着其他人,本王亲自来保护你,”林性子话音刚落,背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林行之回头,果然,是他家王爷来了。   林行之调侃道:“王爷消息可真灵通。”   楚昭今拿着扇子,扇着风逐渐靠近林行之,“王妃知道的,本王消息一向灵通。而且小妹出失踪,本王怎么着也该出出力。”   林行之催着石砚赶紧去打听,然后又回过头问楚昭:“那王爷可有线索了?”   楚昭摇头,“暂时没有,不过小妹聪明,应当会留下点什么。”说的同时,楚昭扇子指向了地上的血迹,还有这空气中弥漫着的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   刚说完,前面就传来了喊声,“找到了,马车找到了。”   林行之立马往前去,楚昭紧随其后,在路过一处院子时他停住脚多看了几眼。   林行之问他,“有问题?”   楚昭摇头,“还不确定,等看了马车再说。”   马不见踪影,马车被掀翻并被劈坏了,里面什么痕迹都没有,只有一张字条。   护卫将字条递给林行之,上面写的是——今晚子时,马车取信,不来,人死!   林行之目光沉沉,将纸在手中捏成一团,吩咐林家的护卫,“你们继续找,但切记不能泄露小姐失踪的消息。”   然后对楚昭说,“我们回刚才那个院子看看。”   院门的锁被十月一刀劈断,里面空无一人,蛛网遍布,像许久没人住过了,唯有地上一连串的脚印证明确实时常有人进出。   小院的位置也不错,整条巷子就这一户门是朝巷中开的,寻常也就有人路过时才能看到里面有没有人,周围的住户若不是特意来查看,压根不会注意到。   总结下来就是,挺适合藏人或者搞事,十分地惹人怀疑。   林行之率先走了进去,顺着脚印一路走到底,屋内东西全被掀翻在地,却又很规律的摆在了两边,中间过道宽敞得能容下三人并排走过,还不会碰到边上的物件。   屋内必有密室或暗道,林行之很肯定,随后偏头看与他并肩而行的楚昭,“好像发现了个不得了的秘密。”   楚昭嗅到了与巷子中同样的香气,微微点头,目光扫过屋内,最后定格在房梁上,那里有一个凸出的小木块,一般人很难察觉,便是看到了也很难够得着木块。   在楚昭的示意下,十月纵身上房梁,正要去按木块时他眼尖的发现,房梁上并不止一个凸起的木块,显然这密室没那么容易开。   楚昭问:“几处?”   十月回道:“四处,”并将位置指给他家主子看。   林行之突然开了口,指挥十月,“从左往右依此按,不要出错,可能有机关。”   楚钦的这处密室林行之没来过,但前世太子带他去过安王府,从看到密室机关设置在房梁上时他便觉得眼熟。   太子那时对他极其信任,不仅告诉了他楚钦在王府密室中藏了什么,还直骂楚钦蠢,密室机关都不会设计,每处都是相同的布置,一猜就中。   想来他口中的每处,也包括这个小院。   十月看向他家主子,楚昭对其点头,“按王妃说的做。”   于是他便跟影子似的绕着房梁飞了一圈,很快屋内那面石做的墙壁就有了动静,转出了一扇门。   林行之又要打头阵第一个进去,被楚昭给拦住了,“本王先走,”走是走,就是也没松开林行之的手。   可能是经常被调戏要求亲亲摸摸,如今只牵个手,林行之还挺习惯,乖顺的跟在楚昭后面。   十月举着火折子殿后。   他们一进密室,石门便自己关上了。   密道有些黑,长长的一条,似乎怎么都走不到头一般,两边挂着油灯,但林行之他们没点,就只借着火折子那点微弱的光前行。   中途还看到几个密室,但全都是空的,没有任何线索。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有了亮光,隐约还能听到人声。   等走出密道口,三人四处一看,才发现他们竟是出城了。   林行之嗤笑一声,“这位安王殿下还真是个厉害人物,直接将密道挖出城了,造反时很是方便吧。”   楚昭:“不然你以为他为何费尽心思挖这么一条密道?”   也足以证明,楚钦对造反和铲除他亲爹一事蓄谋已久啊。   “刚才听到声音了,小妹他们应该就在这附近,先找人,”反正密道长在这里也跑不了。   十月积极指路,“声音是从那边树林后面传出来的。”   他们站的位置刚好能听到不大不小的惨叫声。   三人朝着声音来源走去,很快就看到了一群人,他们以为被掳走失踪的林菀小姑娘此刻正脚踩在一个被捆住手脚的黑衣男子胸膛上,手举着鞭子抽被她踩着的人,一鞭子脸,一鞭子腿,十分公平。   嘴里还在凶巴巴的骂着,“叫你绑架本姑娘,还敢威胁我,呵,本姑娘今儿非把你打成猪头,打的你亲娘都认不出来!”   下手是真重,偏黑衣男子除了惨叫毫无反抗之力,看着就挺爽的。   “好了,把这个抬走,换下一个来,”等打够了,林菀舞着鞭子吩咐换人。   然而在转头时,背后的三个人猝不及防闯入眼中。   林菀:……   林菀将鞭子一扔,表情乖巧,“那什么,三哥,你听我解释,我实际上不是这样的人…”你信吗? 第三十六章 狠毒计策   别说林行之信不信,就是林菀自己都不太信,虽然她平时隐藏的挺好就是了。   全都源自周氏的真传,人前是娇滴滴小姑娘,而一旦碰上对她心怀不轨之人,那就打的他爹娘都认不出。   如此,方能自保。   其实林行之并不意外,他早知道他们家小姑娘是不好惹的了,今儿还带了这么多人,收拾几个功夫一般的杀手肯定没问题,嗯,也可能连杀手都不是。   当然,他们家小姑娘一点也不坏,虽然会功夫,出身也不差,但从来没有恃强凌弱欺负过谁,还挺乐于助人,被她救过帮过的都可喜欢她了。   林行之转身看向楚昭和十月,眼神略带威胁,询问道:“你们刚才看见了什么?”   戾王殿下一向有眼力,果断摇头。   十月虽然是个憨货,但他听主子的话,所以也老实摇头。   林行之很满意,“很好。”   然后上前几步走到林菀跟前,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温和的问:“三哥信你,手打累了吗?要不要三哥帮你?”   林菀顿时长舒一口气,冲林行之摇头,“不用了,三哥你力气不够,我自己来。”   然后转过身,捡起鞭子往地上重重一抽,高声喊:“抬人来!”   林家的护卫们相当配合,把最后一个没挨过打的黑衣人抬过来了。   小姑娘抄着鞭子,依旧公平的脸一鞭腿一鞭,打的似乎比先前还用力些。   大约是他们在,小姑娘不好再张口骂人了吧。   林菀教训人时,林行之和楚昭主仆二人去参观了下前头被打的那几个,都挺惨不忍睹。   加上挨打的那个,一共有五人,林菀身边的丫鬟金宝解释道:“本来是有六个的,把我们带到这儿后就走了一个,据这些人交待,是去给将军府送信,让三少爷你们知道小姐被抓了。”   显然,血迹也是那报信之人弄的,是为了引他们去找到马车,发现上面的字条。   林行之问:“他们没对你们这些丫鬟护卫下手?”   金宝道:“他们一出现我和银宝就跟小姐缩成了一团,可能见我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就没想杀我们。”   在听到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这个形容时,林行之嘴角抽了抽。   “至于护卫,本来是想杀的,但小姐用自尽做威胁,他们得了吩咐,现在还不能让小姐死,就只能将我们全绑了一起从密道带进来。”   这些人如林行之所猜的那般,真不是什么正经杀手,就是几个被楚钦用金银诱过来的土匪。   到了这杳无人烟的林中,等那个去报信的领头人一走,剩下的这几个土匪见林菀和两个丫鬟实在漂亮,又想到上头吩咐只要这林家小姐是好的就成,在将他们威胁恐吓一番后,这几人就来拉金宝银宝让陪他们玩耍玩耍。   金宝银宝从小跟林菀一起长大,情同姐妹不说,本也不是好惹的,金宝当场就把人毒倒了,再由侍卫挨个捆起来,问话,最后收拾他们。   金宝踢了一脚离她最近的土匪,“捆他们的绳子也是他们自己带的,”原本是用来捆林家护卫的。   听到他们生了那等心思,林行之看这几个土匪的眼里全是憎恶,他道:“既然这样,那就全部都阉了吧。”   林行之抽过护卫手中的刀就要动手,但被楚昭给拦住了,“脏,不用你来。”   十月自觉上前,替王妃干了这脏手之事。   一剑一个,干脆又利落,前一个还没反应过来发出惨叫,下一个孽根就已经被砍掉了,动作快到金宝银宝两人想捂她们小姐眼睛的手一人才来得及伸一只。   现场也变成了五个人一起惨叫,惊得林中鸟四散飞走,鸟都要吓死了。   在这几人惨叫时,贴心的戾王殿下从后面伸手捂住了他家王妃的耳朵,怕被震到。   如此细心呵护的行为看得在场人目瞪口呆,刚重见光明的林菀在心中感叹,她三哥不愧是全家最弱的人,连戾王殿下都知道了。   看到妹妹投来了然的目光,林行之脸一红,把楚昭的手给拉开,故作镇定地继续问金宝,“可还问出了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最后一个抽的差不多了,林菀跑过来积极搭话,“这些畜生以前没少杀人,抢良家女子回他们土匪窝,三哥,我真想打死他们。”   难怪小姑娘这般生气,把这几个畜生的脸都打烂了。   林行之道:“他们会死的,不用你动手。”   “妹妹,还有呢?除了绑你来,他们还想让你做什么?”   想要表现的戾王殿下找准机会插话,张口就是妹妹。   林行之用胳膊肘拐他,“别乱喊!”   小姑娘大度的表示,“没关系,迟早都是要喊的,我不介意。”   就她三哥这样,肯定逃不过王爷的手掌心,不当人妹妹还能咋滴。   “他们明日会带我进城,去品秋宴。”   那一番原话是:“上头的爷说了,看你们林家识不识趣,要是识趣收到咱提的醒后就立即去信给你那位在回京路上的爹,让他把那群贱民给处理干净,再一刀抹了自己的脖子,咱就划了你这小姑娘的脸给你送回家去。”   “要是给脸不要脸呢,那就别怪咱们不怜香惜玉,明儿就捆了去那劳什子的宴,把你这一身漂亮衣服给扒光了吊在大门口,让所有人都看看这大将军之女没穿衣服是个什么样。”   后头还有更不堪入耳的话,林菀没说,也不想脏了她三哥的耳朵。   只这几句话林行之听完就已经怒火滔天了,他一把抢过林菀手中的鞭子就冲了过去,鞭子高高举起然后重重落下,伴随着他愤怒的吼声。   林行之在发泄,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要这么恶毒,要用这么狠毒的法子毁了一个小姑娘。   “啊!!!”   林行之与被他打的人叫声同时响起,因为气愤,林行之脸涨的通红,眼中满是杀意,恨不得将这些畜生碎尸万段。   见三哥比自己还气的模样,林菀感动都快哭了。   楚昭动作更快,上前揽住林行之的腰,接过他手中鞭子,说道:“让我来吧,你知道的,本王最会折磨人了。”   对妹妹起了坏心,又将他王妃气成这样,他必然要他们生不如死!   楚昭吩咐一声,让十月和林家的护卫们将人拖的远一些。而后,林行之等人耳边响起的便只有求饶声,此起彼伏求楚昭直接杀了他们的声音。   林菀还在旁边感叹,“王爷可真适合去刑部当邢狱官啊。”   林行之心中的怒火稍微散了点,在这心大的小姑娘头上薅了几把,成功把她头发给弄乱了。   林菀投来谴责的目光,招呼金宝银宝过来自己梳头,嘴上嘟囔道:“看在你今天积极来救我的份儿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林行之扯了扯嘴角,“那就多谢咱家大小姐宽宏大量了。”   楚昭教训完人过来,手和鞭子上都沾了血,林行之掏出手帕给他擦,仰头道了声谢。   楚昭反问道:“怕吗?”   林行之摇头,再摇头,“不怕,我早说过了,你不会这么对我的。”   “还有你我都在乎的人,那些畜生又不无辜,将他们千刀万剐也活该,所以我怎么会怕你。”   “不怕就好,”楚昭伸手想搜搜林行之的脑袋,不过刚碰到就将手缩了回去,他手上刚沾过那几个土匪的血,脏。   将帕子折好,林行之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也免得大哥大嫂他们着急。”   “嗯,”楚昭应了声,然后看着林行之安排。   密道能进能出,他们就沿着原路返回。   那几个土匪他们是不打算管的,挨了鞭子,丢了命根,又被楚昭一番折磨,就是爬也爬不回城,只能就这么躺在那儿,等死!   穿过又黑又长的密道,一行人正准备找机关,石门突然就打开了。   “是那个去报信的!”   护卫中有人喊了一句。   打开入口的土匪看到门口站了这么多人,也意识到情况不对,转身就要跑。   他们这么多人,又怎么可能让他逃脱。   十月纵身一跃,出去就拎住了他衣领,再将人往地上一摔,脚直接就踩在了对方脸上。   十月请示林菀,“林小姐,要打吗?”   还积极推荐自己,“我可以代劳,我力气大,下手狠,保证打到他祖宗都不认识。”   林菀很心动。   不过,她的未来三哥夫替她拒绝了。   “堵住嘴将人捆了关起来,以后慢慢打,现在先回家报平安。”   十月立马照做,林菀亦不敢多言。   等出了小院,石砚和几个林家护卫就迎了上来,再看到林菀也在,石砚张口就开始拍他家少爷的马屁。   拍完才发现,他去打听了半天的那个买鸡之人也被少爷他们给抓住了……   也没别的,就是觉得忙活了一下午,好像啥也没干,一时间心中有几分茫然。   不过没茫然多久,石砚又被林行之指使去跑腿给林大哥他们报信了,林行之则带着林菀回家。   楚昭没跟着一起,跟林行之约好,明日品秋宴见。   回家后,林菀被除林行之外的所有人拉着打量,确认没磕着碰着才松了口气。接着又让林菀将她出门后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等听完对方的意图,周氏不仅拍桌,还把桌子给拍瘸了腿。   整个人怒火高涨,恨不得当场提刀就去把楚钦给大卸八块!   “这王八羔子,既想杀我男人,还想动我儿女,等老娘找着机会,不把他天灵盖给拍碎了,老娘就不姓周!”   杀气腾腾的周氏,让林行之几人都怵的慌,生怕她念头一动就直接杀到安王府去。   还是徐秋娘开口转移的话题,她问林菀,“小妹,那个来报信的周家下人在何处?”   其他人纷纷侧目看她,林菀道:“当时马车被堵在巷子里时他就吓跑了,后面便没见人。”   也不知是被杀了还是自己跑了。   徐秋娘道:“得将他找到,找到人才知晓是不是被买通的,周家表弟妹这惊吓来的有些巧合,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为的就是引林家人出门,或者说就是冲着林菀来的。   若真是周家下人被买通,跟人里应外合算计林周两家,那这个账又要多加一笔了。   想到今天周家险些一尸两命的事,周氏脸又冷了几分,“狗东西,老娘迟早收拾了他!”   看着周氏这反应,林行之觉得他晚上得过来守门,因为他娘很可能半夜梦中惊起去要了楚钦的狗命。   于是,等林行之半夜提着灯笼与想要翻墙而出的周氏撞了个正着时,他就知道他没猜错。   知母莫若子啊。 第三十七章 本王的人   周氏最后还是被林行之给劝回去了,毕竟安王府不是林家,像安王那种亏心事做多了,又贪生怕死之人,守卫必定很严,周氏夜闯王府怕是门都进不了。   林行之是很理解周氏心中气闷的,又是丈夫又是孩子,甚至娘家侄媳也被牵扯其中,换成谁怕都忍不了。   他们不能直接杀了安王,但揍一顿肯定是要的,明日的品秋宴就是个绝佳机会。   林行之敢肯定安王要针对林家,就绝不止绑架林菀这一件事,明日必会亲自前往品秋宴看热闹,只要他出门,那套麻袋揍他就方便多了。   周氏被说服,转身回去睡觉。   反倒是林行之自己,提着灯笼在院中站了许久。   他在自我反思,为什么就一定要顺着上辈子走呢?   为什么要让他的仇人活那么久,他们不该死的越早越好吗?   秋风起露,沾衣欲湿,林行之想了很久,直坐到天将明衣服半湿才起身回屋。   小恬几刻,然后精神百倍的起床,用过早饭,再将自己收拾妥当,换了身衬得他玉树临风,俊美无双的衣裳,带着石砚,领着妹妹和她的两个丫鬟出了家门。   路上,林行之直接告诉林菀,今日的品秋宴不会太顺,恐有不少针对她的闲话。   林菀娇俏一笑,对林行之道:“三哥,我不会哭鼻子的,再说了,谁敢当面说我不是,我直接打烂他的嘴,我看有几个敢嚼舌根的。”   林行之觉得很有道理,有人想让他们受委屈,他们凭什么就得听着忍着,又不是打不过。   林行之还叮嘱金宝银宝,“记住,别让你们小姐打疼了手。”   两人齐齐点头,表示完全没问题,金宝还从袖中抽出了一把戒尺,“三少爷放心,都准备好了。”   林行之:……   “甚是周到!”   小姑娘笑成了一朵花,表示都是经验之谈,从前总有人背地里骂她是武夫之女,粗鄙,没教养,都是她自个儿拿戒尺打服的。   后面再参加这种人多嘴杂有是非的宴会时,戒尺都成了必备之物。   林行之不知道的是,他家小妹虽然装的挺好,但其实早已凶名在外。   今日的宴会聚集之地在清和公主名下的一处别苑,从将军府过去坐马车半个时辰就能到。   路上还“巧遇”了戾王府的马车,一直跟在后面,戾王殿下今儿人没过来,就是往将军府的马车里扔了一个又一个纸团。   觉得自己挺碍事的林菀几次提出要不要她下去走路,或者跟戾王殿下换辆马车坐也行,她一点都不想打扰哥哥“嫂嫂”秀恩爱。   林行之没应,让石砚去了借了戾王府的纸笔,回了一封信,才让人老实下来。   至于纸上写了什么,林行之却不肯说,反正写完后耳朵尖有些红就是了。   临近别苑,马车就越来越多,也能听见众人闲聊说笑的声音。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手持折扇,长得贼眉鼠眼的男子,他吸引人的原因倒不是长的难看,而是每见一人就问,“你们听说了吗,昨儿林大将军唯一的女儿叫土匪给掳走了,现在还不知是生是死呢?”   这话一出,可不就吸引了无数目光,很快就有人追问是真的假的,还有些与林菀不对付的小姐们,更是喜上眉梢说活该。   林家兄妹还没下马车,林行之指着下头那些议论自家小妹的人,对林菀,“开始了。”   被土匪掳走,就等同说她清白没了,即便那些土匪碰都没碰她一下,许多人依旧会说,她进过土匪窝,谁知道干不干净?   亦是这些世家们毁人清白惯用的法子了。   不论林菀有没有被救回来,这一招楚钦都会用的,否则也不必专挑昨天那样巧合的日子掳人。   “那三哥你就瞧好吧,我现在就打烂他们的嘴!”   说完,林菀就钻出了马车,站在车辕上抽出腰间的鞭子往地上抽的“啪”一声,成功将注意力转到了自己身上。   林菀没说话,飞身上前,鞭子一动,准确的抽到了那贼眉鼠眼的男人嘴上。   没给他惨叫的机会,第二鞭子接踵而至,第三第四鞭…林菀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男人的嘴给抽烂了。   那些原本聚集在一起议论林菀的人下意识往后退,还有胆儿小的,转身就想跑,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林菀站在正中间,是周围这些人专门给她挪出来的空地。林菀拿着鞭子转着圈看人,面带微笑,眼神也温柔,怎么看都不像才刚把一个人嘴抽烂的样。   “你们觉得本小姐被土匪掳走了?”   在场的男人下意识摇头,他们没必要为点道听途说的闲话赔上自己的嘴。   也有真这么觉得的,但没人敢说。   倒是那两个说林菀活该的女子站了出来,其中一个穿粉衣指着林菀,一脸轻蔑道:“林菀,你丢了清白还敢来赴宴,你要不要脸!”   林菀也没客气,一鞭子就抽在了她肩上,正好勾起半块布,粉衣女子当场就痛哭了,大骂林菀,“你敢打我,林菀,你好大的胆子,我要杀了你!”   一边哭一边就想去打人。   林菀抖抖鞭子,“别动哦,再动你身上这块布就要掉下来了,到时候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到你的香肩,啊!那样的话你清白就没了。”   林菀笑吟吟的说道,成功让粉衣女子住了脚。   然后嚎的更大声了。   与她同行的黄衣女子适时站出来为自己好姐妹出气,“林菀,你太过分了,他们不过是说几句你被土匪掳走的实话你就动手打人,你们林家就是这般教你的吗?”   “林家如何教孩子的还轮不到你来操心,倒是这位姑娘满口谎话,定是你爹娘的功劳。”   林菀没开口,马车中传来了声音。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撩起了帘子,接着半个身子探出,一张令人倾倒的侧脸展露在众人面前。   他们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一位公子白衣飘飘翩然下了马车,白玉无瑕的脸带着几分冷艳,又透着让人难以亲近的高贵冷漠,仿若神仙下了凡。   众人看呆了的反应让林行之很满意,不枉他出门前的一番精心打扮。   不过看呆的人不包括那位被林行之说满口谎话的黄衣女子,看到林行之她亦是张口便嘲讽,“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连男人都勾引的林状元啊,你们林家可真是满门人才,兄妹两一个赛一个不要脸。”   林行之听到了偷笑声,也听到有人倒吸凉气的声音。   他径直走向黄衣女子,“敢问令尊是?”   黄衣女子刚扬起高傲的下巴要答,林行之就先转了身,表示,“不过也不重要,能教出这种谎话张口就来,只会道听途说的女儿的人家,想来爹娘也不如何。”   “林行之!”黄衣女子被激怒,提高音量喊道:“你敢骂我爹娘,你可知我爹礼部尚书,我要你今儿当着所有人的给我爹道歉,要不然……”   “要不然怎样?”林行之打断她的话。   反问道:“不然回去请尚书大人来找我算账?”   “谭小姐,你敢回家说你是因为造谣诬陷他人被骂没爹娘教,你自己嘴皮子说不过只能回家找爹娘撑腰,你敢吗?”   林行之嗤笑一声,“谭小姐,别给谭尚书丢人,也管好你自己的嘴,若再敢让我听到你胡咧我林家一句不是,我必然亲手撕烂你的嘴!”   “还有诸位,”威胁完谭家小姐,林行之锋口一转,看向其他人,“说话之前最好过过脑子,不然诸位传我妹妹一句不是,就别怪我百句千句的还回去。”   林行之眼神冷且锋利,一时间还真将在场的人给震住了。   当然,这只是些开胃菜小喽啰,现在这样恐吓一番就够了,真正的好戏在后头呢。   林行之带着林菀越过众人林了门,识趣的也就跟着一块儿走了,不继续凑这门口的热闹。   谭家小姐则被林行之的话给气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的难看,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见人要走,立马就想冲上去再找他理论一番。   不过被同行的粉衣女子给绊住了脚。   进了门,自有人来接待他们,男女宾客隔帘分开,男子在前女子在后,相互间说话都能听到。   林行之正要叮嘱林菀几句,却见小姑娘冲他眨眼,“三哥,你就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让自己吃亏。”   “倒是你,今儿穿这么好看,肯定会招蜂引蝶,你才要小心别让人占了便宜,发现不对就赶紧去找王爷救你。”   林菀特别语重心长的说道:“三哥,你一定要牢记,你是有婚约在身的人。”   她刚才可是看到了,有好几个男人看她三哥看直了眼。   反过来被教训了一番的林行之:……   算了,妹妹高兴就好。   至于找楚昭救他,林行之相信,不用他开口,楚昭自己就会出现的。   此时已经来了不少人,其中有林行之上辈子相熟的,也有几个泛泛之交,但大多数只听名字或见过一两面,并不熟识。   其中最熟悉的就是他那位表弟徐文彦了。   他一出现,徐文彦就立即带着他那帮狐朋狗友过来了,“表哥,你怎么现在才来?”   林行之不解,“来的早有什么好处?”   “倒也没有,可能还得多听几句别人说你不要脸,”徐文彦挺不平,人两情相悦的事那能叫勾引吗,分明是情趣。   徐文彦觉得这些嚼舌根的人竟没眼力又没脑子,都不知道活着干啥。   林行之抬眸,“只说了我?”   “这事我知道,”不等徐文彦答,他交好的一个朋友就抢了先,压低声音道:“后头女眷那边都在说林家妹妹呢。”   这人还表示,“林表哥,今儿摆明了是有人给你和林妹妹做的局啊。”   林行之点头,“的确是局,那今日我就请你们看一场好戏。”   他这头话音刚落,门口便有人高唱:“太子殿下到,安王殿下到,戾王殿下到~,清和公主到~”   兄妹四人两前两后同时出现,在场所有人纷纷躬身屈膝行礼。   清和公主长得清丽可人,十分灵动,加上良好的教养,一看就比寻常管家女子尊贵。   而太子和两位王爷亦各有千秋,但仔细对比起来就会先戾王比太子和安王足足高处一个头,身姿挺拔,相貌更是格外突出。   若非名声不好,只怕想嫁给他的女子都能争破头。   看着缓步朝自己走来的人,林行之倒突然有些庆幸他名声不好,不然这王妃之位哪轮得到他。   路过林行之身边,楚昭勾唇浅笑了下,同时响起的还一声轻蔑的嘲笑,来自安王。   当然,太子的表情依旧复杂,看着林行之欲言又止。   “太子殿下,惦记自己弟妹不太好吧,你好歹是太子,别人睡过的脏东西你也要?给自己留点体面吧。”   “还有你,林行之,可真是个有本事的男狐狸精,本王两个弟弟都着了你的道,勾人手段让本王刮目相看。”   完了,安王转向楚昭还想说几句,不过在对上楚昭那仿佛随时都能弄死他的眼神后,屁都没敢吭一声。   见在场的人因为楚钦几句话投来的好奇目光,太子沉下了脸,“大哥慎言,也请大哥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别口无遮拦什么都乱说。”   “啧,”安王冷笑,“没意思,”然后摆着手走了,看那态度,显然也没将太子放在眼中。   不过没走几步,他就被人叫住了,是楚昭。   他一点不客气的直呼安王本名,“楚钦,你诋毁完本王的人,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第三十八章 坐腿上   楚昭粗鲁地一把将林行之拉过,掐住他腰强行将人半搂在怀中,随后冷冷看向楚钦,“本王的人,何时轮得到你出言诋毁,本王要你现在,立刻,马上,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他赔礼道歉!”   “嚯,”在场的人谁也没想到戾王会突然发难,而且毫不给安王面子,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楚钦也让楚昭这话气得脸都白了,楚昭竟敢当着这么多人面下他的脸,这口气他绝不能忍。   “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本王给他赔礼道歉,”楚钦满脸不屑,冲楚昭冷笑,“就是你,本王也辱得!”   “楚昭,你最后现在就跪下来求本王饶你一次,否则……”   “否则如何?”楚钦话没说完,脖子上就突然多了一只手,死死的掐着他,力气大到随时都能捏断他脖子。   就像那个晚上楚昭第一次警告他时一样。   楚钦瞪圆了眼睛,手想拍打楚昭,却被楚昭单手提着脖子离了地,楚昭轻笑,问他,“否则就这么掐死本王?”   楚钦表情狰狞,满眼惊惧,旁人不知,他自己却能感觉到,楚昭的手在收紧,他能杀了自己,也想杀了自己。   更完全不怕被人看到,这就是个彻头彻尾不顾后果的疯子!   而其他人也彻底看呆了,这位戾王殿下竟是说动手就动手,连自己的兄长都不放过。   被楚昭裹挟在怀中的林行之也露出不舒服的表情,看起来完全像被迫的,十分配合楚昭给自己营造杀人如麻的疯子形象。   其他人不敢劝,恨不得楚昭直接掐死楚钦,好一箭双雕的太子却不得不管,要不然他才刚经营起来的那点名声立马就会败光。   太子伸手来拉楚昭,却又往他掐楚钦的那只手上施加了不少力,意图再明显不过。   当然,楚昭没打算成全他,将林行之从自己怀里一把推开,笑看太子,“太子殿下,你再用点力,你的好大哥就真要被掐死了,你说到时他算是我杀的还是你杀的?”   楚钦眼都快翻白了,自然没反应,但在场其他人却因为这话表情各异。   太子脸一僵,下意识就撒了手。   楚昭也松开了楚钦,这位安王殿下立马如同一滩烂泥般跌在了地上。   人落地就开始咳,被人扶着仰躺过来后就伸手指楚昭,眼睛死死盯着,充满杀意。   楚昭对此表示,“看大哥这恨不得杀了本王的样,一时半会儿应该死不了,你们伺候的可要小心些,别把本王的大哥伺候去见阎王了,不然,父皇可是会找你们算账的。”   这话既是嘲讽,也是对想趁机弄死楚钦嫁祸给他的人的警告。   安王带来的护卫们上前,一边让人去请大夫,一边扶着人离开。   楚昭也转身,把矛头对准了太子,“人都快被掐死了太子殿下才来阻拦是不是晚了些?”   “本王怎么觉得你比我还想楚钦死呢?”   “放肆!”楚昭这一句句明晃晃的针对,彻底激怒了太子。   “楚昭,你好大的胆子!当众谋杀兄长不说,还妄言诬蔑孤,你当真以为没人管得了你,无法无天了是吗?”   楚昭反应平平,甚至还掏出了一把匕首,也因为这把匕首,让太子带来的侍卫都将刀□□了,大有他一动手便立马冲过去护主的架势。   然而楚昭只是用匕首磨了磨指甲,轻飘飘的说,“本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太子殿下不是早知道吗?”   紧接着目光一转,看向在场的人,“你们不是也知道吗?”   他又将林行之拉过来,匕首在林行之脸上拍拍,让林行之想躲又不敢躲,满脸惊恐。   楚昭道:“记住了,这是本王的人,除了本王,轮不到任何人说他一句不是,否则……”   匕首被楚昭抛了出去,擦过一个人鬓边最后钉入墙柱。   “犹如此柱。”   现场鸦雀无声,太子气他猖狂放肆气得脸红成了猪肝色,“好,楚昭你好的很,你如此狂妄就当真以为没人能收拾得了你吗?!”   他愤怒甩袖离去。   让众人一看就知道谁占据了上风,当然,在场对楚昭不满的比比皆是,只是没人敢出来冒这个头而已。   太子走了,安王也被抬走了,楚昭却没离开的意思,过去往椅子上一坐,接着拍拍大腿对林行之道:“坐上来。”   林行之眼睛瞪他,示意他别太过分。   楚昭心情却好的很,这么光明正大让媳妇儿坐大腿的机会可不好找,他才不会放过。   林行之被他一拉,被迫坐在了他腿上。   自己的事办完,楚昭又瞄准了其他人,“不是说今儿要比试吗,怎么还不开始?”   “放心,太子和安王走了,本王还在,本王给你们评判。”   被这么一番吓,谁还有心情比,要不是怕死,估计早有人骂出来了。   最后还是清和公主搭了台阶下,“既如此,那今日的品秋宴便正式开始,按咱们以往的规矩,咱们先比曲乐,先热闹热闹。”   一群平日里明争暗斗对品秋宴这个头名势在必得的小姐们,这会儿全变鹌鹑了,缩着头生怕被清和公主点到名字。   帘子前头的公子少爷们比她们还不如,出气都不敢大声,生怕被喜怒无常的戾王殿下给瞧上了。   全场更寂静了。   林行之手在楚昭大腿上掐了把,用口型比划,“瞧你给人吓的。”   楚昭抓住他作乱的手,无声道:“不急,会有人站出来的。”   ……   帘子后方,林菀看向那几个从她进来就一直问她是不是失身给土匪的小姐们,一个个握着帕子的手竟在发抖,她都还没跟“嫂嫂”告状呢,就吓成这样了。   心中一笑,林菀用胳膊肘拐了拐旁边的少女,低声道:“娇娇你去吧,今日所有人都会注意到你的,别怕,戾王殿下不吃人。”   吃是不吃,但杀啊。   但她确实很心动,只要她愿意出这个头,必能一曲成名,若没有戾王殿下动手的这出意外,只怕今儿这宴会结束也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她。   一个泯然众人连庶女都不放在眼中的嫡女。   在林菀鼓励的眼神中,王娇娇起了身,朝清和公主一拜,“公主,臣女愿先弹一曲。”   清和公主投来赞许的目光,“那便由王小姐开场吧。”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王娇娇身上,有羡慕,嫉妒,憎恶,欣赏,看戏等等,各人各样。   王娇娇挺直身板上前坐下,抬手抚琴。   有人开了头,一些胆大的接连站了起来,见戾王并未无故伤人骂人,场面也逐渐回暖,重归热闹。   而当事人戾王殿下心思却完全没放在这些演奏弹唱上,而是悄咪咪捏他家王妃的手,还用眼神诱惑林行之。   林行之在他腿上都坐麻了,很想立马结束这被强迫的戏码拍屁股走人,但被楚昭给抱的紧紧的,一点机会没给他。   “你腿不麻吗?”林行之十分好奇。   楚昭心想,麻也不能说,说了就是不行,而男人绝不能承认自己不行。   所以他嘴上说的是,“不过才这会儿工夫,怎么会麻,只要王妃愿意,想坐多久就坐多久。”   呵呵,林行之冷笑,“我自然是想陪王爷坐到天荒地老的,”腿给你坐断都行!   楚昭听出这话中的幽怨了,问他,“生气了?”   林行之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生气,本来是想自己解决这事的,结果楚昭上来一顿威逼利诱,他除了当个被恶霸王爷看上的小可怜,啥也没做。   又因为楚昭一出手就直奔要人命的狂野行为,那些想说他和林菀不是的,肯定也不敢开口了。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把楚钦给掐成那样,娘亲今儿套麻袋揍人的计划肯定完不成了。   想到这个,林行之突然有些幸灾乐祸,“从今儿起,娘亲肯定可讨厌你了。”   楚昭隐约能猜到周氏讨厌他的原因,他表示,“我会在楚钦死前,把他送上门去给娘亲收拾,”当个贴心的儿婿。   林行之:“……王爷棋高一着。”   楚昭也对自己的回答很满意。   虽然有人一直关注着他们,但没敢离太近,两人说话又小声,旁人便也没听见他们在聊什么。   就是很快便到了楚昭做评判的时候,清和公主唤他了。   林行之抓紧机会,从他腿上跳下来,麻溜跑走,跑的时候还因为腿麻踉跄了好几下,活像背后有狗撵似的。   如此反应看在其他人眼里就是林行之对戾王避之不及,又怕又俱,之前觉得他勾引男人不要脸的,这会儿反对他生出了同情。   被戾王这样的人盯上,怕是夜夜都要做噩梦吧。   林行之不知这些人在想什么,跑到一处没人的地方坐下,然后揉腿。   不过林行之没料到,他背后还跟了一群尾巴,正是徐文彦和他那几个狐朋狗友。   徐文彦一屁股坐到林行之旁边,冲他挑大拇指,“表哥今日请我们看的好戏我们都看到了,一句话,还是表哥厉害,表哥能耐。”   “就是就是,能让戾王殿下撑腰的人,表哥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大楚头一份儿。”   徐文彦和他的几个狐朋狗友眼中充满羡慕。   林行之想,纨绔的脑子是有些与众不同呢。   他也提了建议,“你们真这么羡慕的话可以去找个能保护你们的人,宁王殿下也未成亲,不如去争取下?”   “好主意!”有人一拍巴掌直叫好。   也有人提出了新的想法,“不一定非得是男子,咱们可以娶会功夫的女子,只要她愿意在外面处处维护我,我保证在家给她端茶递水,当祖宗一样侍候着。”   这话得到了应和,好几个脑袋一起点,让林行之看的心累不已。   挺想问问,人有姑娘愿意嫁你们吗?   不过他没开口,而是在他们讨论的火热时悄然而去。   在暗卫的指引下,林行之到了楚钦休息的院子,楚钦自己带了人,之前没敢拦楚昭,但对林行之却不会客气。   林行之笑了下,“其实安王殿下应该是想见我的,不然他的某些秘密就要暴露了,你们不如派个人进去问一问?”   护卫们面色迟疑,领头的那个语气不太好,对林行之道:“你等着。”   而后边推门进去了,再出来时就是说安王有请。   看见林行之进门楚钦还挺激动,坐在床上伸手指着林行之,张口便是一连串的咳嗽。   林行之表示理解,毕竟被掐的这么狠,脖子没断已是大幸,咳嗽挺正常。   等他咳的差不多了,林行之才开口,“既然安王殿下不方便,那听下官说就好了。”   林行之自顾自地说道:“也没什么,就是好奇想问殿下,这京中哪来的土匪?”   “殿下你说,这土匪昨天敢当街掳将军之女,那明日是不是也能进宫刺杀皇上?”   楚钦瞬间脸色一变,“咳咳…你,你想做什么?”   林行之不答,而是继续说道:“对,还有那条密道,你说要是皇上知道了这京城中竟有这样一条密道又会是个什么反应?”   “闭嘴!”楚钦越来越惊慌,提高音量冲林行之喊,喊完又开始咳,反应激烈,像要把肺都咳出一般。   林行之好言相劝,“殿下,您别激动,咳太狠背过气去就不好了。”   半响后,楚钦咳嗽声停止,冷声问林行之,“你想要什么?”   林行之微微一笑,“还以为殿下会张口就说要杀了我呢。”   楚钦自然想,但他知道林行之敢来找他肯定就有后手,他前脚把人杀了,后脚他的事就会被捅到建元帝跟前,这是他绝不允许的。   楚钦急躁地呵斥道:“闭嘴,你想要什么直说,否则本王让你今儿走不出这屋子!”   林行之如他所愿,提出自己的要求,“我要你立即撤回截杀我父兄的人,我要这京城听不到丝毫关于我妹妹的谣言,还要你记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第三十九章 半路杀出的公主   林行之拿出了一把匕首,抵在了楚钦脖子上,语气轻飘飘:“安王殿下,其实我,也能轻而易举要了你的命。”   “疯子,全都是疯子!”楚钦满脸不可置信。   林行之笑了,笑容灿烂,“要不然殿下以为戾王为何会看上我?”   “自然是因为疯子只喜欢疯子。”   冰凉的匕首紧挨着他的脖子,只要林行之的手微微一动,便能划破他的喉咙。   楚钦下意识想后退,被林行之直接揪住了衣领,让他不能动弹。   楚钦是真怕了,一天两次有人要送他去见阎王。   “你…你别乱来啊,要是本王死了,你也活不了,还有你们林家,全都得给本王陪葬。”   “我当然知道,可我敢来,殿下以为我会没有准备吗?殿下不想让我全家好过,那我们就谁都别想好过。”   楚钦从他话里听出了同归于尽的意思,一下就怂了,“我答应,你提的所有条件本王都答应,包括你今日威胁本王一事本王也不会跟任何人提起。”   林行之露出犹豫的表情。   楚钦问:“你现在能拿开匕首了吗?”   “当然,”林行之答的爽快,也直接收回了匕首。   楚钦眼睛一转,张口就想喊人,不过还没喊出口,嘴里突然多了个东西,他嘴也被林行之用手合上,嘴里的东西被他咽下肚。   林行之解释给他听,“知道殿下不是老实人,所以只能出此下策喂点毒药给您了,不过殿下放心,只要你说到做到,就不会被毒死的。”   听到毒药两个字时,楚钦彻底慌了,伸手就去抠自己喉咙。   林行之提醒他,“王爷别白费劲儿了,那药入口即化,您才伤了喉咙,伤上加伤就不好了。”   说完,林行之拍拍手起身,准备往外走。   “站住!林行之,你敢给本王下毒,你好大的胆子!”   林行之觉得这就没意思了,“王爷,我都能拿匕首威胁杀您了,下点毒又算什么。”   楚钦脸色铁青,朝林行之摊手,“把解药拿来,本王就饶了你。”   林行之摇头,长叹一声,“安王殿下,你都知道在我拿开匕首后喊人进来抓我,你觉得我会直接把解药给你吗?”   “王爷放心,毒今晚就会发作,我等着王爷的好消息。”   这回说完是真不管楚钦反应,直接开门走了。   外面护卫进来,想询问楚钦,声还没出呢,就被摔了个枕头在怀中,并伴随着一句怒吼,“滚!”   护卫灰溜溜滚走,出了门的林行之听到这声吼,表示心情不错。   不过一出院子他就被人截住了,怀中的匕首也被拿走,来人敲了敲他脑袋,“傻大胆,有事不会叫本王吗?”   林行之也不知晓这位主是怎么溜出来的,摸摸自己脑袋上被敲痛的地方,说道:“王爷,我是男人,不用你处处都护着我,我没那么不中用。”   楚昭自然清楚,只不过自己的人,总要护在羽翼下才安心。   楚昭也没问林行之找楚钦说了什么,计划着带人提前离开,这什么品秋宴当真是无聊至极。   而且他觉得有自己前头的铺垫,就算他把林行之带走了也不会有人意外,楚昭凑近他耳边说:“估摸着觉得本王肯定是将你带到哪儿去狠狠玩弄了。”   林行之给了他个白眼,“想的倒挺多,”也就嘴皮子厉害,老调戏他,实际上啥也没做过。   林行之道:“再等会儿,结束后我先将小妹送回家,然后再陪你出去,你说去哪儿都行。”   “嗯?”这么好说话,楚昭有些意外。   “王妃今儿是又多爱慕本王几分了?”   爱慕也许没有,但感动有,义无反顾地站到他面前护着他,可经此一出,十五那日他自个儿又得吃苦头了。   即便楚钦不说什么,但太子肯定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好机会。   楚昭手指在林行之皱起的眉间弹了下,“安心,这回他不敢动本王。”   “如果他不听的话,那本王就只好再掐他最心爱的儿子一顿了,顺便还能加上第二喜爱的太子。”   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林行之的确心安不少,夸道:“还是王爷厉害。”   “嗯,等成亲后本王就让你见识本王真正的厉害。”   林行之:……   果真是正经不过三句。   他直接越过楚昭往前,当然,也没忘记招呼楚昭跟上,“走了。”   前头的比试因为少了楚昭这个煞神,进行的如火如荼,热闹非凡,林菀跟她的小姐妹们也说说笑笑看着很是高兴。   林行之并未过去打扰,就站在廊下看着,而楚昭被他打发去继续做评判,做事要有始有终嘛。   “林大人对比试没有兴趣?”   看的正认真,背后突然响起了一道温柔的女声。   林行之回头,看到清和公主站在他背后,他立即拱手行礼,“见过公主。”   “林大人无需多礼,本公主只是好奇,林大人如此才学,你去了,今年的头名定然是你,大人为何不去?”   林行之有些摸不清这位的来意,他与这位公主前世也没接触,只听过一些关于她身世的传闻。   前世,清和公主一直没出嫁,楚穆还未登基之前她就削发出家了。   至于原因,他却是不知。   林行之恭敬回话,“本已有婚约在身,取得头名又有何意义,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可本公主看林大人似乎心有不甘啊,堂堂状元郎,前途无量,嫁给一个男人,你当真愿意?”   看来也是有目的而来。   林行之假装不懂,问道:“公主这话是何意?”   清和公主摇头,温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林大人可惜了,如果林大人想取消婚约,本公主愿助你一臂之力。”   林行之突然就笑了,还笑出了声,“公主,上回太子殿下也是这般说的,可下官至今还没等到取消婚约的圣旨。”   “反倒是与戾王殿下的婚期已经定下了。”   林行之一直看着清和公主,清楚的看到了她脸上闪过的异样,大概猜到了这位公主是为谁而来。   沉默半响后,清和公主还是问出了声,“你们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还有几个月,”林行之没说具体时间。   “那还来得及,”清和公主面上一喜,松开一口气。   她看着林行之郑重开口,“只要你想解除婚约,本公主一定能帮你达成!”   “你不必担心会被三哥迁怒,更不用担心连累你们林家,本公主会将所有的事都处理好。”诱惑的言语中饱含期待。   林行之想,太急切了。   他道:“公主可曾想过,我若不愿解除婚约呢?”   清和公主一愣,“不愿!为何不愿?你怎么会不愿?”   “你不知道三哥是什么样的人吗?你身为男子会愿意如女子般缩在后院?”   “林大人,你到底在害怕犹豫什么,本公主已经说过什么会全部替你处理好的。”   似是想到了什么,清和公主停顿了片刻,然后质问道:“还是说,你不信本公主?”   林行之有些想笑,他觉得这皇家的人都一样,盲目自信,自以为是,总觉得他们随口一句话就得让人深信不疑。   “敢问清和公主,你为何会这般在意下官与王爷的婚事?可是这婚约哪里妨碍到公主了不成?”   “再问公主,下官与你从前毫无交集,想来往后也不会有,下官该如何信你?”   清和公主微微沉下了脸,张口想解释,林行之却没给她这个机会,林行之道:“公主的来意我已知晓,不过解不解除婚约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亦不是公主你……”   “林行之!”清和公主突然动了怒,“本公主是在救你脱离苦海,你别不识抬举!”   “无缘无故强救一个不相熟之人脱离苦海,公主当真佛法高深,功德无量啊。”林行之语气嘲讽。   清和公主还想为自己辩解,林行之却不想听了,他道:“公主到底存的什么心思你自己最清楚,我劝公主早些歇了那点不该有的想法,免得到时候难堪。”   “我想王爷绝不会对自己妹妹心生爱意的,”林行之目光看向了前方,那里有个人正在注视他。   心思被戳破,清和公主脸色格外难看,下意识解释,“我跟他不是……”   “是不是都与我无关,公主不该来找我,你想嫁谁就该去问那个人愿不愿意娶你,而不是在我身上下功夫。”   “当然,我也不介意好心替你问一句,王爷,你可……”   “闭嘴!”听到王爷这个称呼,清和公主意识到了什么,猛然回头,并呵停了林行之的话。   楚昭就站在前方,不知何时来的,更不知他听到了多少,清和公主喃喃唤了一声“三哥”,有些慌乱。   “本王不喜女子,也没有妹妹,”楚昭表情淡漠,语气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说完,全然不顾快哭了的清和公主,只对林行之招手,“过来。”   像在叫小猫小狗似的。   林行之深深看了清和公主一眼,而后朝楚昭走去。   一靠近楚昭就将人搂进怀中揽着离开,只留下一个半的背影给清和公主看。   如此情形却是激怒了她,她咬牙恨恨的叫了一声林行之,脸上逐渐生出恨意,原本清秀昳丽的脸也变得扭曲。   “他会是我的,谁都别想抢走他!”   这话既是说给已经走远的林行之,更是说给她自己。   而林行之显然是没想到还会半路杀出个清和公主,他不高兴的同时又有些高兴,十分矛盾。   楚昭察觉到了,便问他,“在笑什么?”   林行之道:“笑你啊,我就知道,王爷这么好,肯定是有人喜欢。”   楚昭眉毛一挑,并不满意这个说法,“她喜欢本王,你的反应不该是吃醋吗?”   “怎么,才这会儿工夫,你对本王的迷恋就减少了?”楚昭也不高兴了。   林行之摇头解释,“那不一样的,王爷你对别人有意我才该吃醋,可这是有人喜欢你,我总想有很多人都知道你的好,会喜欢你,当然,不是男女之情就最好了。”   而后又补充,“男男之情也不行!”   楚昭跟他想法不一样,“本王从不在意旁人如何看我,只要本王放在心上之人也将本王放在他心上就足够了。”   他要做的事太多,心也不大,将将只能装一个人。   林行之闻言,突然做了个动作,他手握成拳大拇指朝里在自己心口处拍了拍,然后顺着平移过去拳头放在了楚昭胸口,也锤了两下,笑道:“你看,有你的。”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王爷,你在我心里呀。” 第四十章 流着你的脏血   品秋宴虽然在开始时出了点意外,但依旧圆满结束了。   今年的两个头名,女子正是那位最先站出来弹琴的王姑娘。男子这边则是刑部尚书之子,姓谢,单名一个辰字。   待清和公主身边的侍女宣布宴会结束,众人便恭送戾王和清和公主离开,随后跟着出了别苑,或结伴而行,或独自归家。   林行之也上了马车,按之前跟楚昭说好的,先送妹妹回家,然后再陪他出门去玩,结果马车还没动,就呼啦啦来了一群金羽卫围住了最前方戾王府的马车。   领头之人是建元帝身边的贴身內侍元喜,他手持令牌,架势摆开,连礼都没行,就直奔主题,招呼马车内的楚昭,“王爷,皇上请您即刻入宫,有要事相商。”   元喜态度不客气,说出来的话更是一副不容反驳的姿态,“王爷,请吧!”   说完,元喜往旁边侧了侧身,等着楚昭下马车,就好似听了他的话,楚昭就一定会乖乖下马车般,全然没将楚昭这个戾王放在眼中。   若细看,还能看见元喜藏在眼中的不屑与得意。   不过元喜等了半响,没等到楚昭下马车,而是等来了三个字,“压过去。”   声音从马车中传出,透着深深的凉意。   同时,马车也动了,一声嘶鸣过后马拉着车毫不犹豫的朝前跑去,敢挡路者,只有一个下场。   马车动得太快,站在旁边的元喜没料到会有这一出,压根没来得及躲,正好与马擦身而过,被车轮碾了脚后撞到在地。   元喜吃了个重重的屁股蹲,坐地时还听见了响。   倒是金羽卫们身手敏捷闪的很快,一个都没被碰到。   戾王府的马车在众目睽睽之下招摇而去,留下面面相觑的金羽卫和在地上哀嚎的元喜。   这是谁也没料到的结果。   石砚请示林行之,“少爷,我们走吗?”   林行之淡淡地看了地上的元喜一眼,放下帘子,道:“又没人拦路,为何不走?”   “是,”得了吩咐,石砚一拽缰绳吆喝着马朝前而去,当然,他小心的避开了那位宫里来的内侍总管,没有给他的腿伤上加伤。   林家的马车领头,后面无意沾染此事的人家也相继跟上,只有些想献殷勤地留下来慰问元喜。   清和公主也没走,不过不是讨好元喜,而是直接上前出言警告,“元总管今日甚是威风,见到三哥不行礼,见到本公主一言不发,本公主很好奇,整个大楚有谁能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元总管放在眼中?”   元喜脚被碾出了血,又被撞得摔到了尾巴骨,正痛的厉害,心中恨楚昭恨得想将其扒皮抽筋,想着回宫怎么告状,又怎么报这个仇,自也没把清和这位公主当回事。   毕竟外人不知,元喜在宫中多年,又是建元帝的贴身内侍,宫里那些幸秘更是了如指掌,哪会将这个名义上的公主放在心上。   可没想到,正是这位他不当回事的公主在这么多人面前将了他一军。   元喜心头一凉,再看向在场的人若有所思的表情,生出悔意,他低估戾王那个疯子了,早知如此,他绝对会把表面功夫做好,不至于让人抓到为楚昭开脱的借口。   还有这个平日不起眼的清和公主,在宫里见自己时客客气气,出了宫倒横起来。   不过都是仗了楚昭那条疯狗的势。   元喜眼中一片寒芒,今日之事他记住了。   忍着痛,元喜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汗,拱手向清和公主告罪,“请公主恕罪,因皇上急召,奴才是急于请王爷回宫复命,怕耽误大事,这才忘了给王爷问安,奴才知错,还请公主网开一面,别跟奴才一个阉人计较。”   都自称阉人了,元喜也挺豁得出去。   当然,如果他眼中的狠意能掩去,倒能让人信上几分。   “总管是忘了问安还是压根不想对三哥和本公主行礼,总管心中清楚,在场的诸位也长了眼,看得清楚。”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总管快些回宫复命吧,父皇还等着您呢。”   清和公主说完,领着侍女,款款而去。   也因为清和公主这一番话,那些想来巴结讨好元喜的也不敢多留,全都默默回了马车接连离去。   元喜恨得牙都咬碎了,紧紧攥拳往地上一捶,“戾王殿下,咱们走着瞧!”   眼中阴鸷狠戾,让人心生惧意。   ……   前头,戾王府的马车走了一会儿便停了,直到将军府的马车追上来。   楚昭下车,站到将军府的马车旁,隔着帘子对林行之道:“本王先进宫一趟,等明晚再来接你出去玩,不必担心,他们奈何不了本王。”   没给林行之开口的机会,楚昭转身回了自己的马车,马蹄撒开,一下就跑远了。   这边,林菀看看她哥,又撩起帘看戾王府跑远的马车,有些发愁,“三哥,王爷真的没什么事吗?”   虽然掐安王那王八蛋是挺爽的,但戾王殿下是嫂嫂,是自家人,林菀难免有些担忧。   “他说不会有事便没有,”林行之对楚昭倒是信任,不过主要也是知道,建元帝现在不敢杀了楚昭。   “回去吧,”林行之吩咐石砚,“回家了还得给娘亲一个交待,”没能让她套麻袋把楚钦打成猪头。   林行之叹气,他也难呐。   林菀不知道她三哥跟娘亲做了什么交易,就追着问,林行之如实说了。   小姑娘当即握拳,“三哥,下次有机会,你们能叫上我一起吗?”   林行之:……   他的确是他们家最柔弱的人,解决事情时想到的第一解决法子竟不是先狠狠揍一顿。   都显得他跟这个家格格不入。   “下次有机会再说吧,”林行之敷衍道,谁知道楚钦能不能活到挨揍的那天。   ……   皇宫   楚昭前脚进了宫,后脚楚钦也进宫了,不过是被人抬进宫的。   跟在楚昭身后的十月不由吐槽,“不知道的还以为主子您是把安王的腿给打折了呢。”   楚昭勾唇一笑,说道:“他那猪脑子本就长在腿上,被抬进宫有问题吗?”   十月这会儿领悟的很快,立马摇头表示,“没问题,完全没问题!”   楚钦倒是没听到主仆俩的对话,但看他们的眼神依旧充满杀意,被抬着路过时还放狠话,“楚昭,你给本王等着,本王迟早要杀了你,将你千刀万剐!”   楚昭点头,给面子地回应了,“那你小心着点,争取活到那天。”   然后又成功激怒了楚钦,恨不得当场跳下步辇来掐死楚昭。   “楚昭,你给本王等着!”   说完,没给楚昭回话的机会,他就催着抬他金羽卫快些走,他要先一步见到建元帝,好告状。   楚钦到时,太子早已在书房中候着了,显然,是因为太子来告的这个状,建元帝才会命人去传他和楚昭。   楚钦没客气,连同太子在楚昭掐他时没及时阻拦一块儿说了。   原本等着在楚钦状告楚昭时添油加醋的太子:……   显然没想到楚钦压根儿没打算放过他。   楚昭慢吞吞的没到,着急给楚钦撑腰的建元帝就直接拿太子问话了,“太子,你兄长说的可是真的?”   从楚钦开口时太子就知道建元帝一定会责问他,令他不满的是建元帝对楚钦的称呼。   他是太子,是这天底下除了皇帝最尊贵的人,可建元帝却非称楚钦是他兄长,要压他一头。   太子眼中闪过冷光,面上却很是恭敬,“父皇,儿臣确有不是,三弟出手太快,儿臣身手不及他,未能及时阻拦他伤大皇兄,请父皇责罚。”   一张口就将过错全推到了楚昭身上,巧的是,楚昭正好进门,听了个全。   “你身手确实不如我,这点倒是实诚,至于没能及时阻止,也亏得你手搭的晚,要搭早点,你这会儿就得给你的好大哥哭灵了。”   楚昭进门一句话就把所有仇恨给拉到了自己身上,太子冷脸,楚钦愤恨。   而建元帝在等了片刻,见楚昭全然没向他行礼的意思,不但不敬他这个皇帝,行事更是猖狂,建元帝心头火起,怒不可遏的伸手指向楚昭,“逆子,放肆!”   楚昭对上建元帝,冷笑。   他这不屑的模样看在建元帝眼中就成了挑衅,建元帝眉毛一竖,板着脸摆出威严的架势企图镇压楚昭,“混账东西,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楚昭觉得建元帝这完全是在自取其辱,他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还看不出来吗?   楚昭都懒得开口。   “放肆!”建元帝怒火升腾,抓起手边的砚台就朝楚昭砸了过去。   楚昭侧身一让,站在了太子背后,砚台正好擦着太子耳旁飞过,然后重重落地发出巨响,甚至还咯吱咯吱的在地上转了几圈才安静下来。   太子被吓出冷汗,楚钦幸灾乐祸的表情中夹杂着遗憾,这两个砸到谁他都高兴,结果一个都没砸到,实在可惜。   在太子转头用杀人的眼神瞪他时,楚昭开口嘲讽起了建元帝,“眼神不好就少动手,不然将你心爱的儿子砸破相就不好了。”   “畜生,你给朕闭嘴!连自己的亲兄长都能狠下杀手,朕怎么会有你这么黑心冷血的儿子!”   “自是因为我身上流着你的脏血!”楚昭毫不犹豫的反击回去。   “让我恶心!”   随着楚昭憎恶的声音落下,书房内一时静得连落根针都能听见。   这是楚昭在逆来顺受这么多年后第一次这样反抗建元帝,用这种发自内心的厌恶语气跟他说话。   别说太子和楚钦,就是建元帝也完全没想到楚昭会公然反抗他,与从前被骂时一声不吭的态度截然不同。   建元帝因为愤怒,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手指着楚昭,“逆子,畜生!”   楚昭无所谓他骂,总归小畜生是老畜生的种。   如墨的眼眸中只有冷漠,楚昭凝视着建元帝,“有些话我只说一遍,管好你生的畜生儿子,若再敢往我面前跳,我不介意替你给他们送终。”   冷戾的声音中不带任何感情,是陈述亦是警告,“下次,他的脖子必断无疑!”   这个他,既指的是楚钦也是太子,甚至还有在边关未归的齐王,谁不识趣便说的是谁。   楚钦甚至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脖子。   楚昭说完,转身就准备走,建元帝也才从楚昭一番警告中回过神,立马呵住他,“逆子,你敢!”   “来人,给朕拿下他!”   门外的金羽卫闻声自是立马冲了进来,楚昭也刚好停住脚回头,对建元帝说道:“对了,这次十五你最好收起你那点下作手段,不然,我不介意多拉几个人陪我一起发疯。”   说完,楚昭转身,无视□□短剑拦着他的金羽卫,大步朝前,径直离开。 第四十一章 同饮一杯   建元帝不仅没能给两个心爱的儿子撑上腰,自己反被警告了一番,再加上金羽卫不敢阻拦楚昭离开的行为,建元帝彻底地爆发了。   拍桌大骂楚昭是贱种不提,更是将书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摔了个干净,还有那几个没能拦住楚昭的金羽卫,直接被建元帝大骂废物,要让人拖出去砍了他们的脑袋。   太子和楚钦都被建元帝给吓着了,想劝又怕被迁怒,便只能看着建元帝发怒。   当然,心里还有些高兴,楚昭惹的建元帝盛怒,必会被惩治,太子和楚钦这会儿几乎是同样的想法,他们父皇对付人的手段可不少。   楚昭这回必然要吃尽苦头。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两人都希望楚昭死了最好,如同他那位母妃一般。   建元帝最后是因为气到头晕人直往后仰才被迫停下的,太子和楚钦又是让人传太医又是凑近献殷勤的,在楚昭的对比之下,十足的孝顺儿。   往宫外走的楚昭全然不知他走后建元帝的反应,不过他也不在乎,只要建元帝没气死就行。   因为他现在还不能死。   “主子,你今日怎么会突然……”十月想问怎么突然就动怒不忍了?   楚昭知晓他要说什么,“从前本王逆来顺受都忍成王八了,那老畜生也一样没给我好日子过,既如此,又何须再忍。”   十月清楚,并不是因为这个。   他还没开口,就立马听到了解释。   楚昭道:“从前为了大局,本王又是只身一人,吃点苦头痛一痛也就过去了。可如今不是了,本王既已将他牵扯进来,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别人在本王面前欺他辱他不成?”   他的人,他怎么舍得,又怎么可能让别人给委屈受!   楚昭目眺远方,眼中是坚定的狠戾。   可这样还是太冒险了,十月想,若是建元帝真的不管不顾就要杀了他们,那所有的计划,这么多隐忍,吃的苦背负的骂名,就全白费了。   不过他识趣地没说出来,主子这么多年,这一路走来都太难太累了,也就只在心上放过一个人,他不想让主子不高兴。   走到宫门口,他们遇到了清和公主,又或者说对方是特意在此处等着的。   挥退了侍女,清和公主望向楚昭,“三哥,我想单独跟你说几句话可以吗?”柔弱的语气中还带着无助,生怕被楚昭拒绝。   楚昭倒没拒绝,但也没让十月走,“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就在这儿说。要是有,那就不必说了。”   十月绷着脸一脸严肃,他会将主子和清和公主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记下来,到时王妃若误会主子跟清和公主有什么,他就是最好的证人!   清和公主闻言苦笑起来,“果然,三哥对不在意的人便连看一眼都觉得多余。”   楚昭“嗯”了声,当做回答。   成功把清和公主噎住了,张着嘴半响也没说出那几句想求怜惜的话。   而她这反应让楚昭有些不耐烦,“有话快说,”没话就别耽误他回家。   清和公主深吸一口气,脸上勉强挂着笑,“三哥这么聪明,定是猜到我先前与林大人说的什么了吧。三哥,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世,也不在意旁人如何看我,只要三哥你一句话,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说完,便定定的看着楚昭,“三哥,我求的不多,哪怕没有名分都行。”   楚昭皱了皱眉,不悦,“不必,也用不着,不管你什么心思,你好好的藏着本王便当不知,若你非要在本王面前出这个头,那也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   楚昭说完这话就走,清和公主不甘地跺了跺脚,冲楚昭的背影喊,“我不明白,我到底什么地方不如一个男人!”   楚昭头也没回,“因为你不是他。”   看着渐行渐远的人,清和公主没忍住,落了泪。   一旁的侍女连忙上前来安慰,“公主别哭了,会伤身子的,戾王殿下是什么人您又不是不清楚,更何况他现在对那个男人正在兴头上,自然维护。可说到底那不过是戾王殿下选的一个玩物而已,一个本来要当妾的娈宠侥幸得了赐婚才成的王妃,公主何必在意一个毫无威胁的男人。”   清和公主擦干了眼泪,看着似乎在为她不平又对林行之满脸不屑的侍女,突然觉得好笑。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这样说他?”   “林行之再不济也是大将军之子,是父皇钦点的状元郎,是名满京城的才子,何时轮到你一个小小侍女对他不屑一顾,谁给你的胆子?”   侍女本是奉承讨好清和公主,却没成想被反过来教训了一番,当即就懵了,“公…公主?”   清和公主嗤笑一声,“是本公主太过纵容你,竟把你惯得不知天高地厚连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都不知道了,既然拎不清,那从今日开始也不必在本公主身边伺候了,去幽庭吧。”   侍女彻底愣了,随后很快反应过来,膝盖一弯就跪下拉着清和公主的裙摆求情。   清和公主什么都没说,只抽回自己的裙摆,对一旁恭顺站着侍女伸出了手,“半夏,本公主累了。”   “是,”被点名的半夏立即上前搀扶清和公主,同时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跪地侍女的所有阻拦。   侍女喊错的哭嚎很快被抛在脑后,直到听不见声了,清和公主才叹了口气,“碧桃跟在本公主身边这么多年,我竟没察觉到她何时成了这样的人。”   “大约是在知晓公主并非皇室之女后吧,”半夏直言道。   一个生父不详之人都能成为高高在上的公主,焉知在公主身边伺候的人没有更好的造化呢。   清和公主不笨,一听便猜出了半夏的言外之意。   得知自己身份后,清和公主没有遗憾,生气难过这样的情绪,只有高兴,因为从前的禁忌变成了可能,成了希望。   她谋划着如何向三哥挑明心意,如何成为他的王妃,却没注意到自己的侍女竟也跟着生出了这么大的野心。   半响,清和公主道:“半夏,幸好还有你。”   半夏不骄不躁,一如既往地沉稳,“奴婢承蒙公主厚爱。”   有的人,从来就构不成威胁。   ……   戾王反抗皇上,并还方言威胁的事没有传开,可该知道的人还是都知道了。   比如陈皇后,比如丽妃,还有林家。   还是楚昭这个当事人亲口告诉林行之的。   说好第二天晚上带他出去玩,结果从皇宫出来没多久,楚昭就悄然出现在了将军府。   声情并茂地向林行之阐述了他在宫里建下的“丰功伟绩”。   林行之听完觉得着实爽快,舒畅,想着建元帝被气得脸红脖子粗还丝毫拿楚昭没办法的样子,林行之发自内心的感到愉悦。   于是,作为交换,他也告诉了楚昭他回家后如何从他娘手里逃生的。   兄妹俩没敢隐瞒品秋宴上发生的事,周氏听到有人编排她儿女,险些又拍瘸一张桌子,最后忍下了,林行之用林父很快回家,怕看到新桌子会询问换桌子的缘由给生劝住的。   周氏一下就把手给抽回去了。   当然,对于没能揍成楚钦周氏还是很生气,林行之只好把自己喂毒药的事交待了,等毒一发作,楚钦肯定备受折磨,可不比挨打惨。   毒药是林行之问金宝要的,为确定林行之说的是真的,周氏还把金宝叫来仔仔细细地问了一遍,等最后确定了才放林行之走。   林行之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这辈子的周氏比上辈子暴躁不少。   一年的时间不到,他就挨两次打了。   不过今日总体来说都是喜事,楚昭因此提出了带林行之出门玩的要求。   林行之想想,答应了,王爷为他都跟建元帝对上了,这点小要求他肯定得满足。   然后戾王殿下就悄悄拐走了将军府的小少爷,直奔城西。   从小在这京中长大,吃的玩的早就见惯了,除了年节时看看花灯出门游个船,平日里还真没觉得有什么可玩的。   林行之又不爱酒色,亦不热衷听曲儿看戏,所以一头扎入书里,情愿当个书呆子。   楚昭跟他不同,小时他在宫内,没机会看这满京的繁华,后来去了边关,入目的只有一望无际的戈壁黄沙和那些被战乱压弯了腰的穷苦百姓。   他去时想的是建功立业,借机培养自己的势力,为将来做准备。   可亲眼看到那样的场景后,他改变了想法,要还那些百姓一个安宁日子。   所以在边关一留就是好几年,将西揭打得屁滚尿流,轻易不敢来犯,反而阴差阳错成了百姓敬重之人,他们称他为神,战神。   看惯了苍凉大漠,京城这些精致建筑倒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不过小也有小的好,至少能看见点东西。   天渐暗,入秋后的晚风带着些微凉意,戾王殿下贴心的为自己未来王妃供暖,一把就将人搂到了怀中。   等周围没人了,更是直接抱着人就飞身上了房顶,跟猴似的往前窜,直到停在一座塔上。   这塔是个废塔,也是从前京城立得最高的建筑,不过皇帝都信神佛,更信那些紫气东来的说法,所以大楚的皇帝们早早就在东边又修了一座塔,东西两塔隔城相望。   不过城西这塔因为皇室不看重,寻常百姓又上不去,时间一长,自然就废弃了,没人在此处守着,便成了小夫妻们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临近仲秋,宵禁管得便没那么严,街上何处都开始挂灯,从高高的塔顶往下看,全是人间烟火。   这般景象的确很美,若是仲秋那晚来,应该还会更好看,不过林行之和楚昭都知道,他们来不了。   林行之歪头看楚昭,离他近了些,说:“王爷,十五那日我还去王府,晚上再归家。”   还有个好消息,石砚说石墨来信,明日便能带那位神医进京,也许没那么快解毒,但能让楚昭轻松些也好。   楚昭应了好,反正自己什么样王妃都见过了,何必再矫情。   林行之还想再说什么,楚昭手往一摸就摸出了个包袱,他打开,里面是一竹编的食盒,装着林行之最爱吃的点心。   包袱里另还有一壶酒,一个半杯子。   林行之:???   满脑袋的疑惑,“王府已经穷到只能拿的出一个好杯子的程度了?”   楚昭看一眼就知道这必然又是南星那丫头的主意,那半个烂杯子十有八九还是现敲坏的。   拿起那一个半杯子碰了下,楚昭表示,“要么你就没用这半个杯子喝酒,要么就与本王同饮一杯,你可以选。”   戾王殿下深切领悟了机智贴心侍女的良苦用心。   林行之:……   不愧是戾王府。   他一把抓过酒坛,豪气的说道:“我选一口闷行不行!” 第四十二章 干得漂亮   林行之最后是趴在楚昭背上让他给背回去的,酒是上好的桂花酿,味道极好,哪怕是一杯酒两人分,不胜酒力的林小少爷还是被半杯半杯的灌醉了。   醉鬼没甚理智,就可劲儿往戾王殿下身上贴,还扒人衣服,嘴里嚷嚷着:“你再调戏我,我就把你扒光了往死里亲”的狠话。   当然,中间偶尔也夹杂着几句真实反应,比如:“你胸好好摸”“你嘴巴好软”之类的,又凶又可爱,怪想让人狠狠欺负的。   好在,楚昭还记得他们没成亲,也记得林行之明儿还要去上值,所以只占了一点小小的便宜,没真来狠的。   等把人送回府,楚昭盯着林行之红彤彤的脸看了许久,才叫来石砚让他好生伺候。   离开时,楚昭还碰巧撞上了被楚钦吩咐上将军府要解药的安王护卫,楚昭轻笑,小兔子急眼开始咬人了。   楚昭没去管这事,楚钦没做到自己答应的事,自然不可能轻易从将军府拿到解药,他也不担心事情闹大,毕竟他们最希望的就是事情闹大,才好趁机将楚钦所做之事全抖出来。   相比之下,楚钦才是该怕的那个。   安王府的护卫空手而来,在放了一番狠话后又空手而归。   其实林行之给楚钦喂的也不是什么要命的剧毒,就是会有些痒,还有点痛,痒了痛了就忍不住想上手挠,一挠吧,就会更痒更痛。   要是自制力稍差点的,一晚上过去估计就把自个儿挠成血人了。   那是金宝自制的独门秘药,一般大夫解不了,楚钦又不敢去请太医,短时间竟只剩上将军府要解药这一条路。   自然,这也是林行之算好的,不然随便下点药哪能起到威胁效果呢?   这出戏终将只有一个赢家。   ……   回了戾王府,楚昭又收到了个消息,是南星禀报的。   南星:“宫里来信,说皇帝在主子您出宫后没多久便召见了陈家那位入宫,待的时间不长,具体事情不知,只能大概猜到跟西揭有关。”   “西揭啊,”楚昭嗤笑,徒手碾碎了字条,“那就等着看好戏吧。”   见主子心中有成算,南星也不再提此事,而是换了个话题,“清和公主身边那位侍女跟丽妃有关,她不死心,还是在打王妃的主意。”   没找到合适的人来娶王妃,就想先给王爷找个爱慕者,正好离间。   就是可惜,那侍女太蠢,野心太大,没起什么作用。   楚昭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扣着桌子,半响后才道:“谁被安排了那就把消息送回给谁,丽妃娘娘的相好远走边关建功立业,她应当寂寞了。”   南星点头,“是,”她就知道,事关王妃,主子不会轻易揭过。   “南星告退,”见主子没其他吩咐,南星便准备退下。   只是还没动,就听到了来自她家主子的夸奖,“酒杯的事,你安排的很好。”   南星微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主子今儿估计没少占王妃便宜,难怪会夸她。   南星微笑道:“都是南星应该做的,主子满意就好,奴婢告退。”   “嗯,”楚昭眯着眼假寐,挥了挥手赶人。   脑中想的却是某个人扒他衣服说完亲死他的场景,挺好的,他希望早日成真。   ……   次日,林行之从宿醉中醒来,揉着脑袋叫疼。   石砚端来林家大厨特意煮的醒酒汤,都没喝,只闻到那个味儿林行之就彻底清醒了。   他张口,刚要拒绝,就听石砚道:“这是夫人特意吩咐厨房给您煮的。”   林行之:……   接过,一饮而尽。   很有昨晚喝酒的架势。   不过等喝完,林行之就察觉出不对了,他幽幽看着石砚,“所以,我娘为什么会知道我喝醉酒了?”   楚昭将他偷偷从家里带走,肯定也会偷偷送回来,不会惊动家里人,这点自信林行之还是有的。   海棠苑又没其他人,只要唯一的知情者石砚不告状,只要他娘不来看他,就谁都不可能知道他昨晚是醉着被人给背回来的!   林行之目光炯炯的看着石砚,大有——如果是你告的状你就死定了的意思。   然后就等来了石砚充满同情的目光,“少爷,昨晚安王府的人来要解药,夫人命人来过,来的是郑嬷嬷。”   林行之:……   这位郑嬷嬷,从前的夫家是酿酒的,她自己又有一副好舌头好鼻子,一尝就知道酒的品质如何,仰头往空中这么一嗅就知道有没有酒味儿。   他们林家果然都是能耐人。   石砚解释:“郑嬷嬷没见着少爷您,只在门口站了会儿,然后就走了。”   林行之双手捂脸,生无可恋,“知道了。”   石砚递过来衣裳,“少爷快些穿上起来用早膳吧,不然去翰林院要迟了。”   林行之接过衣服包住脑袋发泄似的叫了两声,然后才认命似的起床穿衣。   接着被告知,“夫人让少爷您去前厅一块儿用早饭。”   林行之:……   娘要亡他。   吃早饭时,周氏倒也没说什么,就是时不时看他一眼,再看一眼,看得林行之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脸没洗干净,或者把饭吃脸上了,但一摸又啥都没有。   如坐针毡。   林行之实在忍不了了,干脆脖子一梗,直接对周氏道:“娘,有什么话您直说吧,”打也行,只求别看他了。   周氏面露不解,“我自己的儿子我看看怎么了?你没多久就要出嫁了,我看一眼就少一眼,当娘的想将你深深刻在脑海中,有错吗?”   林行之苦着脸摇头,“没错,”有错他也不敢说啊。   看着自己儿子一脸憋屈的样,周氏心情不错,一高兴又多吃了个包子。   然后才慢悠悠的道:“你就仗着现在没人发现你和王爷是真好,跟他在外面可劲儿浪吧,要是等哪天……”   周氏话没说完,林行之立即就明白了,周氏在提醒他和楚昭要收敛,没成亲之前,什么变故都有可能。   尤其昨日他给楚钦下了毒,楚昭还忤逆了建元帝,最近一定会有人紧盯着他们。   所以这皮得绷紧了。   林行之连忙对周氏道:“娘,我知道了,除了仲秋那日,我最近都不会去见王爷的。”   说完,还怕周氏不同意,林行之立即起身说自己吃饱了,然后转身就跑。   嗯,没跑两步又倒回来摸了个包子走。   周氏在他背后骂,“出息。”   隐约还能听见郑嬷嬷笑他娘年轻时也一个样的话,林行之觉得,他这样他娘有很大的功劳,都是遗传。   林行之日常在翰林院的日子平平无奇,今儿本来也该如此的,如果楚钦没派人来将他半路劫到安王府去的话。   行事不算猖狂,是在小巷附近没人的时候将林行之带走的,只带了他一人,并让石砚驾马车回林家去取解药来换他们家少爷,不然林行之就会一直被扣在安王府,直到安王拿到解药为止。   暗卫本想阻拦,但林行之没让,林行之只让石砚回府去找周氏,对她说,“这天下还是有王法的,”再去翰林院帮他告一天假,然后就乖乖跟安王府的护卫走了。   顺利到让安王府的护卫都觉得不可置信。   但林行之没告诉他们,这是暴风雨来临前仅有的平和。   林行之在安王府见到了双手双脚被捆,脸被白布缠得只能看见眼睛鼻子嘴巴的楚钦,还因为身上痒,他扭着身体想摩擦止痒,快把自己扭成了蛆。   当然,林行之一出现,立刻就转移了楚钦的注意力,他从床上站起来,一下一下蹦到林行之面前,恶狠狠的叫他名字,“林行之,你找死!”   楚钦这模样着实有些好笑,林行之憋了又憋才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哎呀,安王殿下这是怎么了?才一晚上不见,你怎么就变了个人似的。还有这手和脚,到底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将殿下您给绑了。”   林行之上前两步,好心道:“不如下官替殿下您将绳子解开?”   说着,林行之就要伸手,楚钦下意识就闪身要躲,但他忘记自己脚被捆住了,这一扭,脚没动,人却是直挺挺地往后倒去,摔了个结结实实。   楚钦整个人都摔懵了,周围候着的侍女们立即上前扶他起身,可能不小心碰到了他身上被自己抓出来的伤,楚钦更是疼得连声叫唤。   一站稳就开始迁怒侍女,本是抬手就想甩人巴掌,不过因为手被绑了没成,便直接冷冰冰的命令侍女自己掌嘴,“贱人,废物!跪着给本王打,嘴要不打烂了今儿休想起身。”   林行之听的眉头直皱,这个楚钦,现在是完全不加掩饰自己的残暴了。   侍女们似乎早已习惯,丝毫不敢反抗,麻木的跪到一旁,竟真开始一巴掌一巴掌扇自己嘴巴了。   林行之在她们露出来的手臂上看到了很多红痕以及刚结痂的伤疤。   林行之没忍住,出言嘲讽,“安王殿下真是好生威风。”   楚钦冷哼一声,“林行之,你最好识趣点,赶紧把解药拿给本王,否则你休想踏出安王府一步!”   “你到了本王的地盘,本王有的是法子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   林行之也跟着笑了,“看来安王殿下没记住那日戾王殿下的警告,不过这也没什么,顶多就是再被掐一掐脖子,运气好也不会死。”   “但殿下可能忘了我娘是什么人,若殿下按我昨日说的把事办好,再马上送我去府衙门口,兴许我还能拦上一拦,不然今日殿下又要名动京城了。”   楚钦顿时有些慌,连忙质问,“你们林家又想搞什么幺蛾子,本王警告你,林行之你的小命可捏在本王手里,若真将本王惹怒了,你们林家一个都别想活!”   “安王殿下,我们林家从来没想做什么,所求也不过是边关安宁,家人团聚,反倒是殿下自己,出尔反尔,现在又劫走我威逼利诱。我们林家是不如殿下堂堂皇长子,但也不是随便任人宰割的。”   “我们便等着,看今日之事闹起来后谁会吃亏。”   林行之说完,走到门边,双手环胸半倚在门上,眺望远方——看风景。   林行之这不急不躁的样,反而让楚钦慌了,立马叫来人,“去,快去府衙门口,给本王拦住林家的人,不管是谁都不许他们告状。对,还有宫门口,派人去宫门口守着,绝不能让林家的人进宫面见父皇!”   安王府的一众护卫动了起来,楚钦正要再次放狠话威胁林行之时,有一老者匆匆朝楚钦走来,“王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楚钦浑身暴躁,“又他娘的出什么事了?!”   老者警惕的看了林行之一眼,凑近楚钦同他说悄悄话。   而林行之则在想,昨天喝酒时楚昭跟他说的好戏即将收场。 第四十三章 人渣   老者对楚钦说,他们派去截杀林家父子的人已全被诛杀殆尽。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本王不信!”   楚钦三连否认,不肯相信这个噩耗。   “你休要吓唬本王,本王那么多人,怎么可能……”   他再次否定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老者沉痛地对他点了点头,“殿下,是真的,咱们的人真的都……”   老者也说不下去了,那可是他们这么多年辛辛苦苦费尽心思养出来的人,竟然全没了。   “谁?是谁干的?”楚钦开始追究。   本想双手去抓老者的手臂质问,却因为自己手被捆着只能用拳头捶打老者,楚钦双眼赤红,咬牙切齿的道:“是谁狗胆包天敢动本王的人,给本王查,查到后本王一定要亲手将对方碎尸万段!”   “是不是林家人?”不等老者回答,楚钦目光就落在了悠闲倚靠在门口的林行之,他立马朝着门口蹦去,“林行之,告诉本王,是不是你们林家人动的手!”   就这一来一去不可能我不信的对话,林行之哪还猜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无非就是派去杀他爹和二哥的人全没了呗。   林行之转头看了楚钦一眼,很想问他脑子是不是装□□里了,问的这什么傻问题。   “安王殿下,你是不是连脑子一块儿给抓伤了,你派人去杀我父兄,他们不反抗难道还要乖乖站着等你的人杀他们吗?”   但这在楚钦这儿不叫道理,反而是证据,他恶狠狠的盯着林行之,“果然是你们林家,好啊,既然你们处处跟本王作对,那本王现在就结果了你。”   “来人,立刻,马上,给本王杀了这个贱人!”   楚钦杀心起来,没给任何人劝阻的机会就直接下了命令。   而对安王唯命是从的护卫们直接一拥而上围住了林行之。   老者有些急,“殿下,不可啊,现在还不到将事情彻底闹大的时候,不能杀他啊。”   楚钦暴怒,“不是时候不是时候,本王的人都叫他们杀光了还不是时候,非要叫他们林家连本王一块儿杀了才叫时候到了吗?”   接着,又冲围着林行之的护卫怒吼,“杀啊,动手啊,愣着是想一块儿给他陪葬吗?”   护卫们动了,一直潜伏在附近保护林行之的暗卫也拔出了剑准备飞过去救人,也是这时,一道喊声从外面传来,“不好了,殿下不好了,出事了!”   护卫们停下动作,只有楚钦死死盯着那个喊着话跑进来的下人,“说!”   语气极度不悦。   “殿下,林家的人在府衙门口击鼓鸣冤说王爷你抢走了他们家小少爷,要请知府大人为他们做主,好多百姓在边上围着看。”   楚钦视线转到林行之身上,笑了,“好个林家,既然你们自己送上来找死,那本王就成全你们,给本王杀!”   “连同那些击鼓鸣冤的林家人,全都给本王杀个干干净净!”   “本王要将你们林家屠得一个不剩,要叫你们死无全尸!”   林行之非常清晰的从楚钦眼中看到了杀意,还有不管不顾的疯狂。   这才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围着林行之的护卫没有犹豫,举着长。枪朝林行之刺来,然而连林行之衣角都没碰到,人就闷哼一声往后倒去。   与此同时,林行之被人拎住衣领提着上了房梁,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暗卫。   听到下面楚钦愤怒的骂声,电光火石间,林行之做了一个决定,他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交给暗卫,“捏破了扔下去。”   暗卫没有犹豫,按林行之说的办,然后在楚钦让人放箭射死他们的怒吼声中被拎出了安王府。   等安全后,林行之对其中一人道:“方才那枚药丸是迷药,那院中应该有不少都昏过去了,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说楚钦今日被激怒,让他派人来善后。”   严格说,也不是善后,而是先把人给藏起来或者悄悄弄出京城,因为林父他们还没进京,楚钦的人也还没到。   要他死,必然得让他死得彻彻底底,不给自己留任何后患。   一个暗卫走了,另一个暗卫护送林行之悄悄回家,楚钦劫走他的事还得闹一闹,等闹开了,让百姓也看到楚钦不在王府才好。   而林行之,他回家的原因也简单,楚钦抓他,总有目的,所以他得给自己弄点伤。   为了真实,林行之让送他回家的暗卫打他,暗卫一个劲儿地摇头,把手背在背后,苦兮兮的看着林行之,“王妃您就饶了属下吧我,属下哪敢打您啊?”   没看到刚才救人拎的都是衣领吗?   若他真碰了王妃一根手指头,也就意味着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他现在还不想死。   暗卫小声叨叨,“早知如此,属下就直接带王妃回王府了,让主子出手,保证满足您的要求。”   林行之:……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他总觉得这话似乎还有一层含义。   林行之倒想自己往自己脸上招呼几巴掌,可自己打的跟别人打的一眼就能看出来,儿子不见,他这个被楚钦抓去的人肯定会被建元帝召见。   若被看出来,麻烦就大了。   林行之道:“那你就再跑一趟,回去叫你家主子带上东西来将军府,我在家里等他。”   暗卫觉得这个完全没问题,点头,然后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林行之并没等多久,楚昭就来了。   一见着人,楚昭就先祭出了鞭子,重重往地上抽了一鞭让林行之听声响,然后才递到林行之手上,“王妃看看,可还满意?”   “本王曾说会为你量身定做一套专门折磨你的工具,这便是。”   鞭子只是个开始,林行之就这么看着楚昭从一个箱子中拿出匕首,拿出夹板、丝带、细铁链等等。   林行之:……   他张了张嘴,想骂人。   林行之忍不住问,“我给你当王妃,你一天天带就想着拿这些玩意儿折磨我?”   你还是个人吗?   楚昭轻笑,手指卷着丝带拉了拉,挺结实,一看就能用很久。   他回答林行之的问题,“一半一半吧,毕竟最开始本王可是打着要狠狠玩弄你的名义把你抢回王府的,本王怎能什么准备都没有。”   “岂不显得前头那些死在本王手上的人太冤?”   楚昭还把丝带递过来给林行之摸,“很软的,不会伤到你。”   林行之:“……你够了啊!”   楚昭虽然觉得他家王妃的反应很有趣,但也没逗过了,而是拿起鞭子在他身上左右比划,“我先用鞭子将你衣服抽坏,接着再用软皮鞭抽打一些红痕。”   在楚昭要动手时,林行之抓住了他,“可以下手重点,不能出错的。”   楚昭微微一笑,安抚道:“放心,本王手熟。”   鞭子在空中舞的飒飒作响,林行之能感觉到鞭子落在自己身上勾破衣服的力道,很重,但只有偶尔一下会有小小的疼痛,其他时候都没感觉。   衣衫被鞭子抽破后,露出林行之白皙的肩膀、胸膛,他瘦,却又不是完全没有肉,是一种清秀但不柔弱的美。   这样的身子上留下红痕,很容易就让人想入非非,楚昭觉得自己都很难把持。   还想跟林行之商量下,换个法子,不用让事情发展这么快了。   今日的发展全都在计划之外,没有进行过商量,更没有什么详细周密的计划,但凡楚钦今日没疯到一定要杀了他,林行之都不会让事情走向变成现在这样。   可楚钦太疯魔,既要杀他,还想对他的家人下手,他赌不起,亦不敢赌。   逼着楚钦造反和等着楚钦来报复林家,二选一,林行之只能搏一搏。   只能说消息传回来的太巧合,让所有计划都被迫提前了。   林行之双手上举,做出被吊着的姿势,让楚昭打他,“快些,时间不多了。”   楚昭便将自己的话咽回了肚里,拿起皮鞭,开始抽人。   林行之能感觉到楚昭打他时的不同,他似乎在恨着什么,又因为不能真伤了自己变得小心翼翼。   巴掌落在自己脸上时,林行之看到了他眼中的疼惜,林行之冲他笑,“放心,就这一次,以后不会了。”   “而且也只是做做样子,一点都不疼。”   这倒是真的,痕迹虽然明显,可疼痛却很小,楚昭自己动的手,他最清楚不过。   楚昭道:“我只是舍不得。”   林行之看看丝带,又看看楚昭,没说话。   虽然无声,但楚昭觉得自己就是明白了林行之的意思,他咳嗽两声,为自己辩解,“那不一样。”   林行之就笑,可惜有人脸皮厚,他笑也没用,最后妥协般的把自己头发弄乱,又用楚昭带来的银针扎破手指往嘴角抹血。   他突然来这么一出,楚昭连阻止都没来得及。   “好了,你带我去安王府吧,”林行之朝楚昭伸出手。   楚昭没动,目光落在他还在冒血珠的手指上,问:“为什么?”   林行之实话实说,“因为总得流点血才行,我不想咬舌头,吃饭会疼的。”   楚昭:……   一时间,心头本来在升腾的不悦情绪消散了许多。   “快点啦,”林行之催他。   楚昭无奈地轻叹一声,只好抓住他手,搂住林行之的腰,带人飞上了房顶。   ……   楚昭手下的人动作很快,等林行之再到安王府时,安王府的护卫和楚钦的亲信全不见了,下面侍候的人也全被迷晕关进了一间屋子。   这些都是安王府做粗活洒扫的,不知道楚钦要谋的大事,楚钦也不可能会向他们透露什么,这般被迷晕了反而能救他们一命。   按林行之的指示,楚昭将他带入了藏在安王府密室里的刑房中。   一进去,就能闻到里面那股浓厚的血腥味,里面不知多久没清理过,发霉发潮,地上还有老鼠乱爬。   墙壁上挂满了各种折磨人的刑具,角落里堆积着被老鼠啃干净了肉的尸骨,不知男女,至少两三具尸体,从骨头的样子来看,也就这几个月的事。   楚昭从前就知道楚钦借着自己的暴戾名声给他打掩护,没少做脏事,没进这个密室之前,他是绝没想到楚钦竟然这么脏,还有残忍。   地上的污垢都是血迹和老鼠啃食人肉拖拽留下的,一层又一层,早已数不清,脚踩在上面都觉得难以忍受,似乎每一脚下面都躲着一个冤魂。   刑房只是冰山一角,这个密室很大,又分成了许多的小房间,林行之和楚昭一路走去,在好几个房间都看到了尸骨。   有的藏着兵刃,金银珠宝,还有一间布置的像丹房,装满了瓶瓶罐罐不知名字的药。   唯有一处放了床的房间很干净,布置得红彤彤,像喜房一般。   林行之和楚昭在这个小房间中看到了两口箱子,打开,发现里面装的全是女子的衣衫,有普通的粗布麻衣,有鲜艳亮丽的锦缎,还有安王府侍女穿的衣服。   都很干净,而她们的主人却已全部尸骨不全。   大箱子中还有个小盒子,里头装的是首饰,有不值钱的红绳,耳坠子荷包,也有朱钗,玉镯,应该是楚钦从这些衣衫的主人身上取下的。   “畜生!人渣!”林行之重重踹了床一脚,然后破口大骂。   他现在一点都不犹豫提前逼楚钦造反了,这种杂碎多活一天就可能多一个姑娘遭罪,他应该更早,甚至在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就想办法弄死这个畜生!   林行之气的双眼发红,说不出的难过,心里总有个声音在说,怎么不发现的早一点,再早一点。   楚昭转身,将人揽入怀中,让林行之头埋在自己胸口,轻抚着他的背承诺道:“本王定会让他全部偿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四十四章 还我表哥   箱子里一共有二十三件衣裳,也代表着有二十三个姑娘死在了这个密室之中,她们全都是被楚钦害死的!   林行之前世来过这个密室,太子带他来的,看到了数不清的金银珠宝,还有被楚钦藏在这里面的兵器和他与朝中某些人来往的信件,交易账本。   没见着丝毫的肮脏,这里就好像只是一个藏宝库。   钱财自然归太子所有,朝中大臣有的家破人亡,有的成了太子走狗,这间密室藏着的污垢无人知晓,直到他死,这里的秘密不曾传开。   她们,永远的被埋葬和遗忘了。   林行之想,真不愧是建元帝的种,果真如出一辙地恶心,不是东西。   林行之道:“我要让所有人都知晓楚钦这个杂碎做过什么!”   “好,”楚昭摸了摸他的头,“本王会陪着你的。”   将林行之吊在刑房的铁环之上,楚昭去唤了人来寸步不离的守着林行之,而他自己则离开安王府奔府衙去。   知道的人多了,秘密才藏不住。   即便建元帝想为他心爱的长子遮丑,他敢,但却不能动这些知情人,除非他想闹的人人都骂他是个昏君。   ……   今日的府衙门口很是热闹,里三层外三层围着来瞧热闹的百姓。   府衙门口的鼓从响起那一刻就再没停过,周氏绷着脸站在旁边盯着,还有下人在为前来看热闹的百姓解释他们林家击鼓鸣冤的原因。   府衙的差役不是没出来阻拦过,不过被周氏瞪了几眼后就不敢说话了,接着再被将军府的官家叫过去诉苦。   最后,出来阻拦的差役变成了林家的传话人,进去禀报给知府,请知府派人去安王府救回林家小少爷。   一个两个也就算了,但出去过的差役全变成这样,甚至还包括他的师爷,知府都开始怀疑林家是不是给他的人下了降头,怎么一个个全成了林家的说客。   外头围了这么多看热闹的百姓,知府也不是不急,可告状的是大将军夫人,被告的是安王殿下,是皇上最疼爱的皇长子,他哪个都惹不起,就只能实行拖延大法了。   知府本也想过请大将军夫人进来喝杯茶,商议下怎么私下解决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人不答应,只有一个要求,让知府派人很她一块儿去安王府救人,不然今日这鸣冤鼓就绝不消停。   估计再等一会儿,满京城的人都要来看热闹了,到时人尽皆知,事情闹大后皇上指不定要怎么处置他,知府一个头愣是愁成了两个大。   在他来回踱步,思索着要不要直接找根麻绳自尽算了,外面的鼓声却突然停了。   知府连忙朝师爷看去,掏了掏耳朵问:“本官是听错了?”   师爷朝外看了眼,摇头,“没错没错,大人,鼓声是真停了。”   “快,”知府立马招手吩咐,“让人出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没用人出去看,守在外头的差役喘着气跑了进来,“大人不好了,大人出事了啊。”   知府抬手就在他脑袋上敲了下,“个不会说话的,你家大人我好好的,怎么就出事了?”   “不是,是将军夫人……”差役喘了好几口气才将话说完,“是大将军府夫人,她说她不告状了,说咱们府衙不中用,她要自己带人去安王府救人。”   “还…还叫了好多百姓一块儿去看热闹。”   知府捋着胡子点头,“这话倒没说错,衙门府衙的确没用。”   差役说了半天,结果知府就来这么句话,气得他直跺脚,“大人,是安王府啊,大将军夫人带着人说要去砸了安王府,还有看热闹的百姓……”   “什么?”知府惊呼一声,“要去砸了安王府?”   知府急了,又一巴掌拍在差役的脑门上,“你他娘的怎么不早说!”   “来人,快来人,叫上所有的差役立刻去安王府看着将军府的人,千万别叫他们动手,哎哟,怎么叫我赶上了这么要命的事,本官想保个脑袋怎么就这么难呢?”   在知府叨叨叨的指挥下,府衙的差役排着队去追将军府的人了,屁股后面又跟了一批去瞧热闹的。   周氏之所以改变策略直接带人上门,自然是楚昭前来告诉她的,虽然没全部说,但周氏一猜就知事情不简单,肯定得闹大了才更好。   搞事嘛她最擅长不过了,小时候在塞外她就是一把好手。   不只她找自己带人去,周氏还让人去叫了徐文彦,让带上他那群狐朋狗友一块去安王府,今儿非得把安王府的屋顶都给他掀翻了不可。   安王府大门紧闭,周氏让人去叫门,半天没人来开,就开始骂,结果还是没人,引得一同来的百姓都开始议论,这府里到底有没有人啊。   一看府衙的差役到了,周氏拿过护卫手中的砍刀,当着所有人的面,几下直接将安王府的大门砍烂了……   然后带着人进门,让到处搜,掘地三尺都要将她宝贝儿子给找到。   本欲阻拦的差役们在看到安王府中竟一个人都没有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领头的差役叫了两个人回去禀报知府,自己则带人跟着一起搜。   最后在柴房中找到了一群被迷晕的粗使下人,安王和他身边伺候的人依旧不见踪影。   这些粗使下人被水泼醒,一问三不知,然后又被关回去了。   找了这么久宝贝儿子还是没找到,周氏大怒,吩咐林家的护卫和下人一寸一寸地在王府找,还有池塘水井全都要翻个遍,房梁上自然也不能放过。   百姓的议论声更大,也有人悄悄离开人群,回去给自家主子汇报情况,今日之事怕不止将军府小少爷被安王劫走这么简单。   “有东西,这儿有东西,”在池塘中搜寻的林家下人突然叫喊了起来,接着围了好些人过去一起摸,等摸到后举起来看时又是一声惨叫,还有人吓得直接跌坐在了池塘中。   “人头,是死人的头啊啊啊啊,”胆小的吓得连连后退,胆大的直接摸出了骨头往岸上扔,同时招呼府衙的差役。   那个人头被捞出扔到了岸上,脸烂了,但没有完全烂,依稀能看出是个年轻姑娘,被人一刀斩下了头颅。   喊声不小,在王府外翘首以盼等好戏看的百姓也听到了。   一看没人拦着,有那胆儿大的直接跑了进去。   有一就有二,很快,许多人都跑进了王府,有人一心想看热闹,有人则感叹起了王府的富贵。   还有人贼溜溜的在盘算着什么。   因为安王府池塘捞出了人头和人骨,周氏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虽然戾王保证她儿子没事,可没见到人周氏就不敢确定。   “找,快点去找,我儿子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周氏看着又愤怒又难过,百姓对着地上的人头指指点点,骂杀人的是畜生。   边上也有人提醒,让不要乱说,别忘记上回议论安王的下场。   有人敛了声,也有人不怕,大声道:“是王爷就能乱杀人吗?咱们说一个杀人犯几句怎么了,皇上还要砍我们的头不成?”   这话引了不少人附和,还有人悄声说,若皇上真这么做了,那跟昏君有什么区别?   自是毫无区别,周氏目光扫光在场众人,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而后视线落在一处角落,那是戾王告诉她的,她的行之被关在密室,那间屋子便是密室入口。   不过现在还不能进,因为人没到齐。   周氏心中烦躁,不明白这些人怎么回事,来抄安王的家,揭他老底都不积极。   尤其是太子,只要安王倒下,他以后连兄长都没了,既是嫡又是长,多好的事。   太子也不是不积极,他只是先去请示了下陈皇后,对于除掉楚钦,太子自然巴不得,楚钦跟他不对付,还因为建元帝的宠爱没少挑衅他,太子从来也没想让楚钦活到最后。   尤其昨日楚钦才告了他一状,太子心中余怒未消,今天碰上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可能错过。   不过他和陈皇后一向谨慎,楚钦抓了林行之后又连带着王府护卫和亲信集体消失,又被人从池塘中捞出尸骨,事情怎么看都巧合的过分。   没有人在背后推动他们是不信的,但又不知到底是谁,是敌是友,所以母子两商议过后决定,去是一定要去的,但绝不做第一个到的出头鸟。   而与太子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朝中大臣们只负责站队又不是自己争皇位,他们只会让人打听消息随时禀报,自己是绝不会出面的。   此刻齐王不在京中,宁王向来不着调,也没人把他当回事,算来算去,除了巡防营的人和建元帝派出宫的内侍和金羽卫,楚昭第一个到来反是最合适的。   楚昭也的确是最先领着人进安王府的,身后跟着他从战场上带下来的十来个亲兵,来势汹汹,非常有抄家寻仇的气势。   一进门,楚昭便冷着脸吩咐,“给本王搜,就是将这安王府翻个底朝天也要将人给本王找出来!”   楚昭抬手抽过身旁护卫的剑,一剑就砍断了院中带一丛花,语气充满杀意的说道:“敢抢本王的人,找死!”   围观看热闹的百姓好多都被吓的一哆嗦,看着凶狠不好惹的戾王,脚不自主的就想往外溜。   楚昭的注意力完全没放在他们身上,只盯着自己带来的人。   楚昭的亲兵很卖力,效果也很显著,房梁树上到处乱窜一番后,有人进了那间藏着密室入口的房间。   在摸索了一会儿后,有人来向楚昭禀报,“主子,这间屋子里藏着一个密室。”   这话一出,人群便有些躁动,周氏闻声也连忙走了过来询问密室,他们还没去看密室,门口便开始接二连三的进人。   有太子,有内侍和金羽卫,有一进来就开始赶百姓走的巡防营,以及人手一把菜刀,咋咋呼呼喊着“还我表哥”“表哥我们来救你了”的徐文彦和他的狐朋狗友们……   人全部是早就都到了,只等一个进门的契机,密室的发现便是这个契机。   进来后,徐文彦就抢在了太子前面往周氏跟前凑,“姨,我表哥人呢,人在哪儿?”   周氏沉痛摇头,“还没找到,也不知是生是死。”   徐文彦一听就开始跳脚,把手中菜刀舞的虎虎生风,嘴里大骂,“王八蛋,狗东西,竟敢绑架我表哥,要是让我知道是谁,等找到人口小爷一定要砍死他,大卸八块!”   狐朋狗友们往他肩上搭了个手劝他别生气,人肯定能找到会没事的。   同时冲他可劲儿眨眼,示意不要演太过了,都到安王府来要人了还能不知道是谁绑的,骂太难听会被收拾的。   徐文彦被安抚下来,然后被拉走,太子正好凑过来询问周氏情况。   但楚昭不想听他说废话,让人带自己去看密室,周氏一听也歉意跟太子说了声,然后立马跟上。   太子没能在周氏面前表现自己套上近乎,心有不甘,可又惦记着密室,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密室就是扳倒楚钦的关键,于是也赶紧跟了进去。   建元帝派来的内侍更要时刻留意这院里所有人的动静,密室更不可能错过。   小小的房间一下聚集了好多人,心思各异,楚昭视线淡淡扫过众人,然后吩咐自己的护卫,“打开,前头带路。”   “咯吱”一声,藏在墙壁后面的门自己转开,护卫举着火折子进去将密室中的油灯点亮,众人跟随进去,下楼梯,一间似乎看不到头的密室呈现在他们眼前。   实在出人意料,太子张嘴想说些什么,彼时一声老鼠被踩中的叫声响起,而后是无数老鼠惊慌中此起彼伏的吱吱吱的叫声。 第四十五章 杀   遍地的老鼠,多到像要将他们淹没一般,因为受到惊吓,这些老鼠吱吱吱叫着四处乱串,甚至还往人身上爬。   太子等人吓得脸色惨白,嘴里叫着来人,手也胡乱挥舞着躯赶老鼠,不敢再往前一步。   楚昭也在看到这么多老鼠后变了脸,他担心林行之,如果下面也有这么多老鼠,被绑着不能动弹的林行之会经历什么,楚昭完全不敢想象。   周氏将他的变化看在眼中,意识到这些老鼠不在计划之内,也急了,催促着前面的人,“快走,快进去里面看看。”   同时她自己叫着林行之的名字朝前快步走去,对老鼠丝毫不怕,就这么一路踩着老鼠过去,竟也没有老鼠敢往她身上爬。   楚昭紧随其后,同时还吩咐人去门口守着,别让老鼠出了密室,这些老鼠很可能全吃过尸体上,放它们出去,谁也不知后果会怎样。   进到里面,周氏一眼就看到了被吊在架子上的林行之,喊着他的名字朝他奔了过去。   “行之,我的儿,你怎么样,有没有事,你跟娘说句话让娘安心成吗?”   林行之没有任何反应,垂着头一动不动,像早已经晕了过去。   周氏看着脚下围了一群老鼠,满身狼狈,脸上挂着巴掌印,嘴角还留着血痕的林行之,心中的坚强一下就被击溃了。   她想去碰下林行之,都怕下手重了他会疼。   周氏拔剑想要将铁链砍下来,但有人的动作比她更快,楚昭动手了,剑与铁链碰撞,“叮当”两声响过后林行之落入了楚昭怀里。   他正欲抱着人走,却被周氏一把推开,周氏接过自己儿子,对楚昭怒目而视,“用不着你假好心,滚!”   “行之会遭这样的罪,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我儿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会被你看上。”   后面躲过老鼠跌跌撞撞跟过来的太子等人先是被这挂满刑具又脏又臭的密室惊到了。   接着,又目睹了这场好戏。   看到周氏呵斥楚昭,太子下意识勾着嘴角有了笑容。   不过笑意也很快敛去,他上前几步靠近周氏,关切的询问,“林夫人,行之怎么样了?伤到哪儿了?”   周氏谁的面子都不想给,直接嘲讽道:“太子殿下不如自己试试在这儿被吊着,被打得浑身是伤再被一群老鼠围着啃会怎么样?”   太子下意识去看被周氏抱着的林行之,衣衫破烂不堪,上面还有被老鼠爬过的脏污,裸露肌肤上有着清晰红痕,虽没见伤口但一看就是被鞭子抽打出来的。再加上现在毫无动静,一看就伤的不轻。   也就半日不到,楚钦就将人折磨成了这个样子,太子眼中闪过晦暗不明的光,这下有好戏看了。   至于周氏的迁怒,太子并没放在心上,毕竟周氏越气,这事才越不好收场。   太子冲周氏拱手,“是孤说错话了,孤给夫人赔不是。”   同时还想卖周氏一个好,“林夫人,行之伤的不轻,不如先将人送出去,再拿孤的令牌去请太医来为他治伤?”   周氏警惕地把林行之抱紧了些,冷声道:“多谢太子殿下好意,我们不配更不敢让太医诊治,你们身份尊贵,我们谁也招惹不起!”   周氏说着,就直接一把将林行之抱起,要带他出去。   再被下了面子的太子依旧没有生气,因为周氏说的你们,而让林行之伤成这样的人是楚钦,让林行之被楚钦迁怒的人是楚昭,所以这个你们指的谁不言而喻。   太子面上不显,但心中却高兴的很。   走出几步的周氏又突然回头放狠话,“要是我儿有个万一,不管是伤他的人还是害他被伤的人,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绝不会让他好过!”   周氏话音刚落,徐文彦几人左手菜刀右手火把一边骂着老鼠一边吱哇乱叫着冲了过来。   “表哥!”   看到被周氏抱着的林行之,徐文彦直接就愣住了,他分不清林行之是真晕还是假晕,眼中只看到了林行之此刻的凄惨模样。   将菜刀和火把往好友手中一塞,徐文彦立即就去帮周氏扶林行之,却被周氏冷着脸拒绝了,“不用,我自己的儿子我抱得动。”   徐文彦便不去碰林行之,而是让自己的朋友们帮忙驱赶老鼠给周氏开路。   同时,他回头看了眼那刑具遍布满地污垢的刑房,少年人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愤怒,“去他娘的狗东西,敢对本世子的表哥下这种狠手,等找到人了,本世子一定要将他砍了喂这些臭老鼠!”   徐文彦的好友们也跟着附和,“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堂堂安王府养这么多臭老鼠,安王他到底想做什么?”   “谁知道呢,快出去,这些臭老鼠要爬到我身上来了,快跑啊啊啊……”   一群人跟着哎周氏身后又大声惨叫着冲了出去。   ……   密室中   站在架子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楚昭阴沉着脸看向密室出口,看着是想要追上去,不过脚还没挪步,戾王府的护卫就过来禀报,“主子,里面发现了尸骨。”   一听这话,楚昭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跟着护卫走了。   听到尸骨二字,再结合这刑室,太子便知道安王府这密室大有文章,于是连忙也跟了上去。   其他跟进来的人看到这刑室中的场景也是神色各异,手上沾过血的,一眼就明白这里发生过什么,即便再脏再臭,可人血的味道是藏不住的。   还有腐味儿,此处必然放过一些东西才会吸引如此多的老鼠聚集。   再有角落里爬满老鼠的骨头,他们哪能不知那腐味儿从何而来。   巡防营和金羽卫都默契的没坑声,建元帝派来的内侍用手帕捂住了口鼻,脸色也不好看,回宫不好交待啊。   内侍提醒巡防营和金羽卫众人,“动作快些,该收该藏的都去处理了,还有人骨头,能少就少,多了要出大事的。”   巡防营领头的苦着脸道:“都成这样了,事还能小吗?”   内侍尖笑一声,“怎么就不能小,死一两个人而已,安王殿下可是皇长子,杀两个人算什么。还有林家那个,只是受了点伤,又没死,难不成你们还真以为皇上会为了个外人对自己儿子下手?”   “说白了,也就是打骂一顿,再说几句安抚林家的话,这事儿就过去了。”   “即便是真死了,那林家还能翻了天去不成?”   听着内侍轻描淡写的话,巡防营和金羽卫众人不自觉打了个寒战,有的人命真如草芥。   但也没人反驳,因为处理不好,掉脑袋的便是他们。   于是两边的人都纷纷动了起来,开始在地牢搜寻尸骨。   意图太明显,楚昭和自然察觉到了。   可见建元帝为这个心爱的儿子擦过多少次屁股,连身边的走狗为楚钦   遮掩罪行都这般熟练。   太子对这些人的行为亦十分不满,但也没开口说什么,毕竟到时建元帝一问他就会暴露,会让建元帝对他心生不满,他没必要为一个必败无疑的楚钦惹建元帝不喜。   更何况还有楚昭呢。   太子视线落在楚昭身上,正准备说几句话挑拨,就见楚昭目光冷冷看向其中一个正在拿尸骨的金羽卫,眼神冷如冰,宛若在看一个死人。   “十月,记数!”   楚昭一说话,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停了动作,静候在原地,仿佛是在等他吩咐一般。   而楚昭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客气,“这密室中的骨头,但凡在拿出去时有一块对不上数,本王就让你们所有人都留在这密室中喂老鼠。”   内侍瞪了瞪眼,对楚昭一句话就震慑了全场人分为不满,阴声阴气的说道:“戾王殿下,巡防营自有上司,金羽卫更是只听皇上的命令,王爷怕是没资格吩咐他们。”   楚昭转头,看着人,笑了,问他,“元喜可还活着?”   内侍顿觉不妙,他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元喜元总管,皇上的贴身内侍,最亲近信任的红人,被戾王府的马车撞了后,皇上竟丝毫为他出头的意思都没有,一直搁床上躺着呢。   戾王连元喜都敢动,那他……   没等他思考完自己的下场,楚昭便自问自答了,“没死也无妨,本王过些日子就送他下去陪你。”   而后,只对十月说了一个字,“杀!”   寒光出鞘,鲜血喷出,内侍没有丝毫挣扎的机会便捂着脖子断了气。   一句话,定了人生死。   尸身直挺挺的倒下,扬起满地灰尘。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巡防营和金羽卫所有人,包括太子都吓到了。   有反应快的,反手就将才藏进怀中的骨头给扔回了原处,还没藏的也默默缩回了自己的手。   戾王殿下向来说到做到,不留余地。   楚昭对他们的识趣还算满意,便道:“搬出去,摆在院中。”   没人敢反抗,老老实实的听话,戾王府的护卫不动手,只负责监督。   太子屡次想说些什么,可对上楚昭淡漠毫不将他这个太子放在眼中的神情,太子又觉得满心憋屈。   很想问问楚昭凭什么,他堂堂太子,整个大楚第二尊贵的人,楚昭凭什么不将他放在眼中?   还有这些人,竟心甘情愿听楚昭的吩咐,他们到底知不知道楚昭不过是个亲娘早死的疯子,是个没有人性的杀人魔!   在没人注意到他的时候,太子死死盯着楚昭,眼中恨意浓厚,楚昭果然是他最他的威胁,跟他那个早死的下贱母妃一样,是他们母子最大的威胁。   太子攥紧拳头,指甲刺痛掌心,在心中狠狠发誓,他一定,一定要除掉楚昭,要将他碎尸万段生不如死!   太子的反应楚昭看到了,不过不值得他放在心上,这密室中有什么他之前和林行之都看过,但他不介意带着楚穆这个虚伪的蠢货再看一遍。   密室中的东西太子并不在意,他心思全放在了楚昭身上,盘算着要怎么借楚钦的事把楚昭给一并踩下去,楚钦无缘无故失踪,林行之却被关在密室中,太巧合了。   太子十分怀疑这一切都是楚昭布的局,也许林行之都是他故意送给楚钦折磨的,再想法子把楚钦弄走,如此一来不仅除掉了楚钦,过后还能打着来救林行之的名义在林家人面前装好人。   一举两得。   太子觉得楚昭算盘打得精,楚昭自觉带傻子参观完了密室,然后就溜溜达达的往外走。   出密室后,才发现外头已经翻天了。   按楚昭的吩咐,那些尸骨被摆在了安王府院中,最先出来的是个老实人,既然戾王殿下说中间,他就规规矩矩摆在了正中间,堵在门口伸长了脖子等好戏的百姓们正好能瞧见。   之后被拿出来的尸骨,就一块挨一块的也跟着摆在了中间,百姓们看不清全貌,就觉得这尸骨多到摆满了安王府的院子。   百姓高声议论了起来,“真是个丧天良的东西,这是害死了多少人啊,才会有这么多的人骨头。”   “看到那箱子里的衣裳没,全是姑娘的衣裳,怎么就下得去手啊,简直就是个畜生。”   “怪不得人突然就跑了,原来是怕做的恶事被发现,这要是不砍他脑袋,天底下就真没王法了。”   “……”   周氏抱着伤痕累累昏迷不醒的林行之出安王府大门时,百姓就一直看着,后头还跟着徐文彦等人,添油加醋的将密室中藏的秘密说给在场的百姓听,他们就已经开始议论了。   此刻在看到这么多白骨后,又想到从池塘里捞出来的人头,心中更是满腔愤怒,这些百姓不管不顾的在安王府门口直接大声叫骂了起来。   怨言纷纷,人群中有人听得眉头直皱,安王殿下这次好像被逼的只剩一条路可走了。 第四十六章 腰很细   这一出“好戏”从清晨持续到了黑夜。   也是这短短一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安王楚钦杀人如麻,知道安王府白骨累累,更知道了安王因怕死,带着手下畏罪潜逃了。   戾王府的护卫将楚钦一群被迷晕的人送出了城,其实也不远,就在小院的密道外,上次那几个土匪的葬身之地。   楚钦醒来后自是怒不可遏,马上就要带人去将军府直接弄死林行之,敢算计他,就别想活。   不过被老者劝住了,毕竟已经将他们送到了城外,那对方必然不会轻易让他们回去,所以老者提议先让人从密室回去打听打听消息。   楚钦本不太愿意,但老者提到万一送他们出城的人是戾王呢,他们劫走了林行之,还意图杀他,被戾王这个占有欲极强的人知道后,极有可能会为林行之出头而针对他们。   听到这话,楚钦当场背过脸,不再言语。   他对楚昭恨极了,却也害怕,一种由心而生的恐惧。   于是——   安王护卫出现在安王府外时,池塘中的人头已经被捞出来了,密室也已被发现。   没等多久,他便看到周氏抱着昏迷不醒的林行之出来了,护卫当即就觉得不对,这位林小少爷明明早就被人救走了,怎么可能会一身伤的从密室中被抱出来呢?   接着,他听到了定安侯府的小世子和他的好友们跟百姓说密室中有什么,又看到了从密室带出来的白骨,装衣服的箱子等,切真感受了一番民愤民怨。   最后他看到从密室中出来的戾王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了一箱兵器,护卫便明白,安王彻底无路可退了。   私藏兵器,等同谋逆。   安王此次不反必死无疑,他们也会陪葬,如果反了,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黄昏时,护卫从人群中悄然脱身,再从小院的密道中出城,将所见所闻全告诉了安王与老者。   楚钦勃然大怒,一双眼瞪的发红,抽过护卫的刀举着发疯似的乱砍一通,“贱人,一群贱人,杂种,竟敢跟本王作对,本王要一个一个的砍死他们!”   “楚昭,林行之,还有楚穆那个狗东西……”楚钦挨个念着他想杀之人都名字,在砍秃了一处草丛后,便提着刀气势汹汹地要进城找人算账。   老者当然不让,苦口婆心地劝说,“殿下,你此刻回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你做的事全都被发现了,就算皇上心疼你,不会追究,可百姓呢,那些朝中大臣呢!他们都会逼皇上杀了你的。”   “关他们屁事,本王杀的又不是他们,再则说,不过是几个女人,死了就死了,也配让本王给她们偿命,痴心妄想!”   “可皇上总要给百姓一个交待的,不然不足以平民愤啊。”   楚钦冷哼一声,表情有些讽刺,“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不过是个做不了主的废物,本王早该取而代之了。”   楚钦对建元帝的怨恨,不屑,在这句话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说完,楚钦又开始埋怨老者,“都是你们叫本王忍,叫本王装,呵,装了这么多年有什么用,现在还不是只剩下这一路可走,若是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一刀结果了他。”   楚钦眼中恨意爆发,他对杀自己亲生父亲一事,从没任何犹豫。   “若天下在我的掌控之中,我岂会怕楚昭那个蛮族生的杂种,岂能让楚穆那个处处压我一头的狗东西活到现在,他们早就该死了,所有人,全都该死!”楚钦赤红着眼张开手抓了把空气攥成拳,连自称也变了。   老者叹气,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出变故,他解释道:“殿下当初羽翼未丰,手中人钱都不足,即便杀了皇帝也对付不了太子和陈家人,不是最佳时机。”   楚钦嗤笑一声,反问,“那现在就是了吗?”   老者摇头,“不是,可殿下,我们无路可退了。”   “一群废物,”楚钦愤怒,也不知到底是在骂谁。   而后楚钦又恶狠狠的道:“既然不给我活路,那就谁都别想活!”   老者明白了他的意思,“老奴这就去联络人,让他们尽快来京,也幸好咱们一直有准备,人都安排的近,殿下再忍耐几日,咱们就杀进城去,手刃仇人!”   老者说完匆匆离去,楚钦并未阻止,他等这一日等很久了,从他亲眼目睹母妃的死开始。   楚钦转过身看向京城的方向,眼中深不见底,而后又慢慢染上笑意,轻声道:“楚昭,你会亲眼看着我怎么掐死你那心爱的王妃的。”   风吹落了话音,只留楚钦狂妄而又势在必得的笑声。   ……   楚钦按照有人给他安排好的路在谋划,另一边的将军府,平日清静的海棠苑今儿格外热闹。   林行之躺在床上,床边站了很多人,林家人全都在,个个脸色都很难看且严肃。   他们在等林行之坦白自己的错误。   林行之:……完全在意料之内呢。   他张了张嘴正要开口,结果被周氏抢了先,“等会儿,等我先收拾你一顿你再说。”   并且周氏还给出了理由,“我怕一会儿你说完自己有多惨,我心一软就舍不得动手了。”   林行之:???   这是亲娘吧?   林行之委屈。   但周氏全当没看见,上手就揪住了林行之耳朵,“混账东西,老娘让你去涉险,让你想这些歪七八遭的主意,你要是想挨揍你跟老娘我说啊,腿给你打断都行!”   林行之不敢说话,并向他祖母大哥等人投去求救的目光,但惨遭无视。   因为盛怒中的周氏他们也不敢惹。   当然,林家人统一认为林行之应该吃点教训,想到周氏回来跟他们说的密室中的老鼠,还有那折磨人的刑房,他们就一阵后怕。   这要是万一救他的人去太晚,他还不得让老鼠生吞了,那可都是吃过人肉的老鼠。   林行之两只耳朵被揪的通红后周氏大发善心放过了他,努了努嘴示意林行之,“你现在可以开始狡辩了。”   林行之双手捂耳朵:行叭。   他指指自己身上的痕迹,“这些都是王爷弄的,一点都不疼,只是看着明显。”   “安王府的密室,我和王爷已经在里面仔细检查过了,没人,也没什么危险,而且王爷还留了人寸步不离的守着我,不会让我出事的。”   林行之想想,又补了句“王爷很担心我,他舍不得我受伤,一丁点都不行。”   林家众人:……   是让你说事,没让你夸自己男人!   周氏眼一瞪,表情危险地问道:“既然舍不得你受伤,那老鼠呢?”   林行之挠了挠脸颊,觉得狡辩才真正开始,“老鼠真的只是个意外,跟王爷没关系,他完全不知情的。”   林行之和留下保护他的暗卫在刑房中没待多久,就听到了老鼠的叫声,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叫声成片,一听数量就很多。   暗卫在堆着尸骨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洞,底下挤满了老鼠,一将尸骨挪开,老鼠便纷纷往外爬,爬出来后还不去其他地方,只围在刑房附近,啃食着地上的脏污。   老鼠太多,还将从密室入口进来的路都给堵住了,它们似乎很习惯这样呆着,在没有亮光和没有人打扰的情况下还算安静,只不过很爱往人身上爬,还会咬人。   暗卫怕林行之被咬伤,就先将他放的下来,两人到里面干净的房间中一直坐着等,直到密室被“找到”前没多久,林行之才重新回去吊着,还让暗卫把他打晕了。   毕竟晕过去后就不用接受盘问,外加他那一身痕迹,都只会觉得很惨,不会想到这是一出他自导自演的戏。   当然,主要也是信任,林行之抓住周氏袖子晃了晃,仰头对她说:“我就知道娘会护着我,以最快速度将我带回家的。”   正巧,今儿石墨会带着神医回来,都不必去外面请大夫。   而安王府有楚昭帮忙拖着,有那么多百姓在愤怒的声讨楚钦,楚钦不敢回来拆穿他,他们的计划已然成功了一半。   “就知道卖乖,”周氏有些嫌弃的把自己袖子抽回来,知道儿子是真没遭什么罪,便不打算继续追究了,“行了,你好好歇着吧,这几日你就老实在府里待着,哪儿都不许去。”   林行之点头,如何装一个重伤的人,这他还是清楚的。   周氏等人走后,石砚跟石墨兄弟两就进了屋,虽是亲兄弟,但两人长得并不相似,性格更是截然不同。   石砚能说会道性子也活泼,而石墨就是个武痴,交待他的事一定会办好,而其他的,鲜少能引起他注意。   平常也不爱说话,冷冰冰的,跟冰块似的,连石砚都笑过他哥,不该叫石墨,该叫冰墨才贴切。   兄弟两关切盯着林行之看了好一会儿,确认他是真的没事才松了口气,石墨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外面突然响起口哨声,石砚拉着兄长就往外走。   石墨满脸疑惑,“为何拉我?”   出门后石砚指了指围墙,“戾王殿下要来看少爷,我们识趣些,不要打扰他们私会。”   受徐文彦影响,加上楚昭来的频繁,石砚现在也破罐子破摔一口一个私会了。   石墨虽然知道他家少爷跟人定下了婚约,但对将人之间的关系还不知情,担忧的问石砚,“戾王会欺负少爷吗?”   石砚心想,那要看哪方面的欺负,有的呢他们少爷心甘情愿不用拦也拦不住,还有的呢,戾王殿下肯定是不会动手的,不必担忧。   知道自家兄长不懂这些事,石砚也没明说,只道:“反正你记得是咱们少爷非要嫁人戾王殿下的就行了,他不亏。”   石墨似懂非懂,但他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少爷喜欢就好。”   兄弟两说话间,楚昭已经进了林行之房间,速度快到让石墨直呼高手,并补充道:“嫁给这等高手,少爷确实不亏,”还很赚。   屋内,林行之一见楚昭,就扬起了笑脸,“你来了啊。”   然后又拍拍床沿,“坐这儿。”   楚昭没坐,而是突然上前一把抱住了林行之,还抱的很紧,“你没事就好。”   楚昭有些被吓着了,尤其是看到林行之一动不动被铁环吊着,还有老鼠爬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分不清真假,也不敢问,生怕一开口就坏了计划。   他很少有这样的感觉,心慌,害怕,遍体生寒。   在今日,就在那一瞬间,他全都经历了。   楚昭不敢想,如果他家王妃身上的伤是真的,如果他被老鼠咬了,甚至真的再也叫不醒,他会怎么样。   好在,楚昭满心的庆幸,好在他没事。   因为楚昭抱的很紧,林行之被勒的有些痛,但没反抗,他能感觉到楚昭很乱,慌乱的乱。   “王爷,我没事,”林行之轻声回应他,也伸出手环住了楚昭的腰。   腰挺细,这是林行之手落楚昭腰上时唯一的想法。   他手滑动着上下摸了摸,又仰头看楚昭,就这么看上去,这人似乎更俊了,连吞咽口水时喉结耸动的模样都说不出的诱人。   林行之脑中突然冒出了想亲亲的念头。   不过很快他就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太不要脸了,怎么能嘴上说些馋人家身子就真馋呢。   楚昭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又看到林行之微微泛红的脸,作为一个经常调戏自家王妃且被称为流氓的男人,楚昭瞬间就猜到了林行之在想什么。   他松开林行之,在床边坐下,仰头露出喉结,对林行之说,“给你亲,怎么亲都行。”   想想觉得还不够,于是楚昭又补充道:“要是不方便,本王躺着也行。” 第四十七章 亲一口   戾王殿下到底没躺平,因为他王妃不肯亲。   但被楚昭抓着手强行摸了两把,明明是自己占他便宜,但被楚昭这么强按着,林行之觉得自己好像又被占了便宜。   抽回手时,他脸更红了。   楚昭满脸笑意,问他,“够了吗?还要不要继续摸?”   “本王的腰也不错,”戾王殿下倾情推荐。   小心思暴露,林行之一下从脸红到了耳朵尖,连连摇头,“不…不用了。”   戾王殿下挑起林行之下巴,凑近问,“当真不要了吗?本王的腰又硬又细,真的很好。”   呼出的热气打在林行之脸上,带着湿湿的气息,充满了蛊惑,林行之觉得脸上泛痒,连心跳也快了许多。   他想说不用了,但对上楚昭期待的眼神,又产生了动摇,林行之抬起手,跟楚昭打商量,“那就摸一下?”   楚昭直接笑出了手,拉着林行之的手往自己腰间带,“本王的王妃想摸几下都行。”   然后林行之就没抽回过自己的手,全程被楚昭抓着。   好在后面说的都是正事,楚昭将楚钦的动向告诉了林行之,又说了林父他们到京城的时间。   路上没人搞截杀,又有楚昭安排的人暗中保护,林父他们一路顺畅多了,脚程也更快,再过两三日便能入京。   “那齐王呢?”林行之想起了这个人,负责去查那些煤铁去处,从离京后他就没消息了。   “他啊,”楚昭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本王好心给他指了条明路,就看他自己能不能抓住机会了。”   若不能,那就当真蠢的无可救药。   林行之道:“希望他能找到,现在还不到太子一家独大的时候。”   没了齐王,太子肯定一门心思的想除掉楚昭,现在建元帝又活的挺康健,对他们来说不是好事。   最好得让齐王他立功,这样建元帝才会扶持他,身为皇帝,建元帝最明白不能一家独大的道理,不然放任太子成长,危险的就是他自己了。   而他们暗中帮齐王一把,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齐王身上,再让他跟太子斗个你死我活,如果能同时建元帝气个半身不遂,那就再好不过了。   楚昭也是如此想的,所以才会给齐王指路。   楚钦既然敢造反,又筹谋多年,必是有所倚仗。   那些挖出来的煤可以卖了换银子,铁却是不用直接用,楚钦定会安排人在某个地方将其锻造成兵器铠甲,让齐王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不仅能查到煤铁去向,还能知晓楚钦的藏兵之地。   以及发现楚钦要造反的事。   一旦齐王察觉到此事,他就绝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表现机会。   他们只需要等着,等林父他们回京,等楚钦的人马被召集来京,等有人给建元帝通风报信。   林行之想了下,发现一切只要按楚昭的计划进行,他和楚昭这两个“始作俑者”反而没什么存在感,就这么悄然脱身了。   “高,王爷的妙计实在是高,”林行之投以敬佩的目光。   楚昭表示,不高怎么称之为妙计呢。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本王想到了如此高招,那王妃可有什么奖励?”   提到这个,林行之莫名有点心虚,他还没给楚昭送定情信物来着……   林行之放软了声音,问:“那王爷想要什么啊?”   楚昭挑眉,“本王要你便给?”   林行之挺想点头的,但莫名又有种不好的预感。   于是他给自己留了余地,“得看是什么。”   楚昭抿唇一笑,“放心,本王不为难你,”他手指在脸上点了点,“只要你亲本王一口就好。”   林行之就知道,他的预感没有错!   但这个要求又好像并不过分,在生气拒绝和答应之间林行之产生了犹豫。   楚昭察觉到了林行之的态度,并展开诱惑,“本王的脸很嫩很滑,亲着一定不错。”   “要不王妃你就勉为其难地试一试?”   “不要脸,”林行之小声道,滑就算了,他承认,可是一个大男人说自己脸嫩就过分了。   林行之看着楚昭那俊到能勾人魂魄的脸,不仅不嫩,脸皮还很厚。   当然,看着也确实很好亲的样子,林行之越发动摇了。   楚昭也趁机抛出杀手锏,“要不换本王亲你,就亲嘴巴,重重的……”   话音未落,楚昭就感觉脸一热,软软的,还有点湿,是林行之飞快的在他脸上亲了下。   不是蜻蜓点水,而是结结实实。   以至于楚昭还愣了片刻。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林行之本来还有些害羞,但见楚昭半响没反应,又有些不高兴了,道:“是你自己说要亲的。”   “是我,”回过神的楚昭展露笑颜,“就是王妃亲太快了,本王都没能好好感受下,要不……”   “不行!”楚昭都没说完,林行之就果断的拒绝了,并且开始赶人,“时候不早,王爷累了一天该回去个歇息了。”   反正亲是不会再亲的!   林行之眼神坚定。   行吧,今天往前迈了一大步,虽然回味太短,但戾王殿下也满足了。   楚昭起身,摸摸林行之的脑袋,“那本王就先走了,你这几日安心在家歇着,旁的一切有本王。”   “好,”林行之点头,模样有些乖巧,并叮嘱楚昭,“你要小心。”   林行之目送他离开。   不过楚昭走到门口后又突然倒了回来,林行之疑惑眨眼,“还有什么事吗?”   “有,”楚昭简短地说了一个字,俯身,在林行之脸上亲了下,又飞快离开,只笑容满面地给他留下一句话,“忘记亲本王的王妃了。”   直到人走,房门被关上,林行之都是懵的。   他愣愣抬手触碰被楚昭亲过的位置,楚昭也亲的很快,其实并没太大感觉,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林行之总觉得他脸上被亲的位置,麻麻的,酥酥的。   是一种很难用言语来的感觉。   林行之没生气,亦不觉得讨厌,甚至还有点高兴。   心也跟着怦怦跳,像揣了只小兔子在怀里。   等石砚兄弟二人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林行之红着脸面带笑意的样子,石砚胳膊肘拐了他哥一下,问:“哥,你看少爷这样像不像思春?”   石墨充满疑惑,“可戾王殿下不是刚刚才走吗?”   石墨想不明白,便采取了最直接的反应,询问林行之,“少爷,要不要我现在去把戾王殿下追回来,你们再说会儿话?”   石砚积极补充,“做想做的事也行,有我们守着,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您跟王爷的好事的。”   林行之:……   林行之顺手就抓了个枕头扔过去,“好你们兄弟两,越来越没规矩了,竟敢笑话你们少爷我了!”   石砚接住枕头为自己辩解,“不是少爷你自个儿舍不得王爷走吗,我们都是为了少爷您着想。”   石墨点头附和。   然后得了林行之一个白眼。   主仆三人闹了会儿,石墨才开始说起正事,关于他这两年在外游历发生的事,以及那位神医。   林行之醒来时见过神医,他还是被对方一针给扎醒的。   神医姓诸葛名神通,一听就不是个寻常人。   看模样三十出头,甚是年轻,据说石墨说,他这神医之名是从晋北军中传出来的,在民间反不如军中有名望,若非林行之特征说的详细,还知道其叫什么名字,石墨还真不一定能找到人。   诸葛神通是游医,长年四处游历替人看病,有战争时也经常去边关,军中人鲜少不知道他的。   而诸葛神通与楚昭早就认识了。   林行之问:“那他可知王爷中毒的事?”   石墨道:“知晓,不然他也不会随我来京城,诸葛神医说,他这两年一直在替王爷寻找制作解药的药材。”   林行之闻言,顿时有些紧张,“找到了吗?”   石墨摇头,“诸葛神医说,还差两味药材,其中一味只有月夕国有,三年才成。”   可月夕国早已覆灭,曾经尸横遍野,更被一把火烧了三天三夜,如今杳无人烟,连草都不愿再长了。   而楚昭与月夕国的渊源,林行之想着,目光微沉,同时涌出强烈的恨意,是针对建元帝那个狗皇帝的。   “狗东西,当年死的怎么不是他!”林行之怒骂。   石砚和石墨都没敢开口,等了好一会儿林行之才慢慢平静下来,问石墨,“那缺另一味药材在何处?”   石墨:“在皇宫,那株百年赤火草,曾是月夕国公主陪嫁的嫁妆。”   那位公主便是楚昭的母妃。   所以那狗皇帝故意让人制作这种毒药来折磨楚昭,解药不是没有,只是处处与月夕国相关,不仅能勾起楚昭心中的痛,还能让看到希望却无法摆脱这样的折磨。   当真是好歹毒的心。   “那诸葛神医此次来京?”林行之还抱着希望,期待有另外的解毒之法。   石墨解释道:“神医说,王爷所中之毒很伤身,毒发一次便损伤一次王爷的身体,他此次前来是想为王爷封住毒性,他怕解药还没配出来,王爷便先被毒毁了。”   毁了什么,石墨没说,但林行之能猜到,狗皇帝想楚昭死,所以处处都在堵他的活路。   林行之不怒反笑了下。   石墨兄弟两面面相觑,担心他们家少爷是不是被气傻了。   “少爷,你……”石砚唤了他一声。   林行之摇头,“我没事,我只是想到了个好办法。”   楚昭上辈子没事,到自己死的时候他都好好的,所以他的毒能解,但有别的人中了这样的毒,那就难说了。   林行之吩咐石墨,“你让诸葛神医安心在府里住下,过些日子我想请他帮个忙。”   “是,”石墨立即应下。   没其他的事了,林行之就让他们下去休息,而自己则下床到了书桌前开始写信。   ……   翌日,早朝   建元帝是阴沉的板着脸来上朝的,他希望这些朝臣们识趣点,不要提安王府的事。   但显然,没几个人会让他如愿,由前安王妃齐淑荣之父领头,孙雨珊之父附和,拉开了这场要彻查安王给死去的亡魂,给天下百姓一个交待的序幕。   虽然被休,齐淑荣也没想过再与安王和好,可到底是深爱了这么多年的人,也不是说放下就放下的。   昨日猛然听到关于楚钦做的那些恶事,齐淑荣几乎是下意识的否认,这跟她认识了解的楚钦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她是撞见了楚钦与孙雨珊苟且,也知晓了楚钦与其他女人纠缠不清,但怎么都想不到楚钦会杀人,还杀了那么多人,甚至险些害死林行之。   一想到同床共枕这么多年的丈夫竟是个人面兽心的禽兽,齐淑荣实在难以接受,冲击太大,竟当场晕了过去。   齐父想到,他竟然把女儿嫁给这种畜生不如的东西,恨自己恨得捶足顿胸,他当时便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让安王付出代价。   至于孙家,则是看到了翻身的机会。   从孙雨珊和楚钦寺庙偷情一事败露,孙雨珊名声彻底坏了不说,就是孙家也受到了影响,孙家女眷没脸出门见人,孙家男丁也屡屡被人嘲笑养了个好女儿,日子别提多憋屈了。   孙雨珊虽被送去做了姑子,可各种流言异样的眼神依旧围绕着孙家,这次安王出事,孙家就意识到这是他们的好机会。   只要将孙雨珊和安王偷情的事说成是被安王强迫的,如果不答应就要死,多少能挽回一些颜面。   孙雨珊虽然毁了,可孙家其他人却会好过很多。   所以孙父附和的很积极。   不止他们,齐王的人,暗中站在太子这边的人,一些中立派纷纷进言,让建元帝本就难看的脸更加阴沉。   最主要的是,在建元帝想要糊弄过去时,楚昭来了。   让人抬着昨日从安王府密室中搜出来的那一箱兵器,楚昭立在大殿中央,面带嘲讽地看着建元帝,“看来你的人没敢把你心爱的儿子私藏兵器一事告诉你。”   “还是说,你觉得你这些年对楚钦的纵容就能弥补你当年当着他的面亲手将他母妃推出去替你受死的事了吗?!” 第四十八章 渔翁得利   “嚯!”   满朝哗然。   听到楚昭将他深藏多年的秘密当众抖了出来,又看到众朝臣纷纷向他投来惊疑不定的目光,建元帝也顾不上维持自己身为皇帝的威严沉稳激动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怒指楚昭,“住口,给朕住口!你这个不忠不孝的混账东西!”   因为激动,建元帝脸色泛红,呵斥楚昭的声音也很大,激烈的反应反倒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涉及到这种事,朝臣们虽不敢说什么,可不代表心里不会多想,离得近一些的人还会相互用眼神交流。   这一切都被建元帝看在眼中,就更气了。   与之相比,楚昭依旧淡定,他继续陈述,“显然不可能,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哪怕你这些年为他遮再多的丑,也抵消不了。”   “哦,对了,时隔多年,皇上大概也忘了当年你是怎么让文妃娘娘替你去送死的,不过没关系,我来替你回忆回忆。”   “那时皇上刚登基没多久,宫里来了刺客……”   “逆子,你休要胡言乱语!”   楚昭话没说完,就被建元帝给厉声打断了,目光还死死的盯着楚昭。   楚昭满眼讽刺,看建元帝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反应这么激烈,在场的朝臣又不是傻子,更何况当年的事知道的人其实也不少,只是没人敢提而已,建元帝无疑是在佐证自己的心虚。   楚昭勾起嘴角嘲讽一笑,“行,你当年没当着楚钦的面把他母妃推出去给你挡刺客,楚钦没杀那么多无辜女子,也不恨你,更没想造反,反正你是皇帝你说了算。”   “这大楚就是亡在你手中也没人会说什么,不就是改朝换代嘛,百姓也不在乎这坐龙椅的是姓楚还是姓别的,总归也没谁将他们当过人,没人在乎过他们的生死!”   楚昭摊手,说的轻描淡写。   众大臣又是一震,全然没想到这位戾王殿下竟连亡国这样的话都敢说。   有人站出来劝他慎言,但只被楚昭看了一眼就默默缩回去了。   而建元帝早在听到楚昭说亡国时便已经怒火滔天,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胸膛上下起伏着,呼吸声格外沉重。   建元帝手紧紧抓着龙椅,瞪楚昭的眼睛目眦欲裂,“孽畜,你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好,真是好的很呐。”   “来人,将这不孝畜生给朕押进大牢,给朕狠狠地罚他,朕要让他为自己的混账话付出代价!”   建元帝气红了眼,喘着粗气,手指都在发抖。   金羽卫很快出现,这次冲进来的金羽卫没有任何犹豫地上前抓住了楚昭的手,要押着他离开,倒不是他们胆大,而是怕死。   上次没拦住戾王那些人,没一个有好下场。   为了活命,他们只能听皇上吩咐。   楚昭倒没反抗,但他也没被带出大殿,因为有人站出来替他求情了。   “请皇上三思,”站出来的人是定安侯。   他走到大殿中央跪下,拱手对建元帝道:“皇上,一箱子兵器的确证明不了安王殿下有反心,但戾王殿下有句话说的很对,那几十条人命当给百姓一个交待。”   有人带头,自然有附和的,齐孙两位大臣率先表态要彻查楚钦的立马站了出来,齐声道:“请皇上给百姓一个交待。”   其余的朝臣也纷纷跪下请命。   建元帝满脸阴沉。   定安侯再次开口,“皇上难道忘了上回流言一事的结果吗?”   这话触怒了建元帝,却又戳中了他心中的担忧。   或者说他早就不像上朝之前那样笃信楚钦不会造反了。   给百姓的交待,建元帝并没当回事,死的人又不多,而且还都是女子,到时随便让人去给些银两就打发了。   反而是楚钦的去向很重要,建元帝忍不住想,他这些年最疼爱的儿子当真一直把他当杀母仇人吗?   好半响,建元帝才一脸颓废的叫朝臣们起身,“安王什么品性诸位大人也清楚,朕着实不信他会做出那样的事,查一查也好,查清楚了给百姓一个交待,也还他一个清白。”   此刻的建元帝,依旧是位对儿子深信不疑的好父亲,是个能说会演的。   朝臣们喊着皇上英明,这才起身。   建元帝又点了定安侯和齐父,让两人负责彻查安王一事,随后散朝。   一出大殿,建元帝就立马让内侍去传昨日奉命去安王府的人。   除了那个被杀的内侍外,其他人都活着,至于同建元帝禀报一事,他们昨日该说的的确都说了,包括那箱兵器,不过侧重点放在了尸骨和衣服以及百姓的反应上。   建元帝自然也没想过一直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只会玩女人烂泥扶不上墙的楚钦竟有造反的心思,所以也没把那箱子兵器当回事。   当年他推楚钦生母文妃出去给自己挡刺客时,楚钦一直都在,亲眼看见了,不过之后楚钦发了一场高烧,将从前的事忘得七七八八,建元帝也试探过好多回,确定他是真忘了才放心。   甚至为了避免以后的麻烦,建元帝还除掉了文妃娘家所有人,建元帝认为,只要没人把文妃的死因告诉楚钦,只要楚钦没有外家人帮助,也就不会有什么威胁。   而他绝不允许丑事败露。   当然,建元帝心中是有些愧疚,所以对楚钦格外宠溺,在知道楚钦做的那些事后不仅没阻止,反而是帮着隐藏善后,还将楚钦做的许多事转嫁到楚昭身上。   建元帝还亲自教导过楚钦,让他在人前要把面子功夫做好了,再娶个贤惠的王妃,不管他暗地里如何,只要旁人眼中的他是个谦谦君子,专一又深情的王爷就好。   反正一切有他这个父皇兜着,楚钦做什么都行,一无是处也无妨,或者说这样最好。   只有楚钦是个废物,对建元帝才最有利,毕竟废物就算想起了当年的事,得知了真相,又能如何?   这么多年楚钦废物形象装的太好,建元帝对他的纵容也成了习惯,是真没把楚钦当回事,甚至快忘了纵容楚钦的原因。   今日,建元帝虽然对楚昭说的那些话万般愤怒,恨不得当场砍了他头,但楚昭的话也给他提了醒,如果楚钦记得他母妃之死呢?   建元帝突然有些发慌。   人很快被传唤而来,这些金羽卫消息不够灵通,自然不知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建元帝让他们提及昨日的事,一个个便老老实实一句不漏地都说了。   听到密室中的金银珠宝和兵器时,建元帝眼神暗了暗,挥挥手让人下去。   人走后,建元帝揉了揉眉心,问起身旁的内侍,“此事你如何看?安王可真有反心?”   这内侍也是建元帝信任之人,元喜去养伤后他就替代元喜贴身伺候建元帝。   内侍惶恐摇头,“皇上,这种大事奴哪里知道,奴只是觉得奇怪,安王殿下好好的怎么一下人就不见了?”   建元帝一顿,是啊,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不见了,还有那么多护卫一起。   建元帝又想起金羽卫说的,除了在密室中搜出来的东西,安王府中没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好似早被人清理过。   是安王自己做的,还是有人为了陷害他做的?   建元帝脑海中立马浮现了楚昭的面孔,还有当年文妃之事,楚昭又是如何得知的?   建元帝吩咐内侍,“去,把金羽卫统领给朕叫来,还有太子,朕有事问他。”   金羽卫统领先到,建元帝之直接吩咐,“你暗中去查安王去向,再查一查安王这些年私下都做了什么,速度要快。”   “是!”金羽卫统领拱手应下,退了出去,正好跟进门的太子打了个照面。   今日早朝太子也在,那些话他听的一清二楚,此刻见到这位统领,太子一点都不意外,他们的父皇心眼不大,对人也没多少信任,更何况还做了亏心事。   难免是怕的。   太子抿唇微微一笑,挺好,怀疑才正合他意。   进了书房,太子恭敬地行礼,建元帝叫了起,也没绕弯子,直接问起昨日安王府的事。   “那林家小子当真伤的很重?”   太子点头,“是,儿臣亲眼所见,人被吊在铁环上,浑身是伤,还被老鼠爬过,找到他时人已经昏过去不能说话了。”   建元帝皱眉,觉得楚钦这事做的太没分寸,要动林家人也不该是现在,更何况林家父子很快就要到京城了。   他接着问:“好好的,你兄长怎会去劫林家小子,还将其关进密室?”   太子道:“具体缘由儿臣也不知,只能猜测许是跟三弟有关。”   提到楚昭,建元帝几乎是瞬间被激怒,手重重一拍桌,“又是这个孽障,朕当初就不该留他!”   太子感觉到建元帝是真起了杀心,于是抓住机会拱火,“三弟占有欲强,把林行之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兴许还存了些讨好林家的意思,在品秋宴时,大哥说了几句林行之的不是,三弟便当场动手了。”   “许是第二日大哥气不过品秋宴上的事,又不好针对三弟,这才抓了林行之,想在他身上出出气。”   建元帝冷哼一声,“果真一切都是因为这个畜生而起,看来真是留他不得了,”建元帝说的同时,手抓案几的动作也更用力了些。   太子没接话,但对建元帝的反应很高兴,楚昭是不好除去,但挡不住一个皇帝有心杀他啊。   建元帝也没过多说楚昭,而是问太子怎么看安王密室搜出来的那一箱兵器。   太子没提给百姓一个交待这事,因为他知道建元帝不在乎,建元帝既想要名,又从未将百姓的生死放在眼中过。   他换了个方向,从担心建元帝安危着手,“父皇,只凭一箱兵器证明不了什么,反而是大哥的失踪十分蹊跷,儿臣担心大哥会被有心人利用。”   “此话怎讲?”建元帝问。   太子解释道:“今日三弟在朝堂上提及当年往事,可当年他不过两三岁,过后这么多也没人再说过,三弟又是从何得知?”   建元帝点头,楚昭知道文妃一事确实很怪,不过重点是楚钦知道与否。   “儿臣担忧是有人用文妃娘娘的事哄骗了大哥,会让大哥冲动之下做些无可挽回的事,父皇,儿臣提议近期加强京中和皇宫的守卫和巡视,避免有心怀不轨之人趁机生事。”   “若惊扰到父皇就不好了。”   太子这一番话建元帝听着着实悦耳,既替安王找好了借口,又为他的安危着想,建元帝略略一思索便答应了增强守卫巡视,还让太子负责。   太子自然不会不应,还说了好些宽慰建元帝的话才准备告退。   不过临走前,太子又提醒了建元帝一件事,“父皇,还有一事,儿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建元帝抬头,“直说无妨。”   “儿臣担心会有人假借大哥之名哄骗他人,甚至假扮大哥借机入宫对父皇不利……”   建元帝听明白了,最主要的是,此事并非空穴来风,先帝时便发生过。   先帝贴身内侍被刺客替代,先帝差一点就命丧刺客手中。   “那就一律先抓起来,先审问清楚了再禀告朕,朕许你特事特办。”   “儿臣遵旨,”太子低头,眼中笑意一闪而过。   ……   从书房出来,太子转身又去了中宫。   陈皇后消息灵通,早朝发生的事她已经知晓了,也猜到太子会来,所以直接命人取了饭菜来,与太子一同用午膳。   太子将他与建元帝所说的话都同陈皇后复述了一遍,得到了陈皇后的夸赞,“你做的对,如此好机会,绝不可能让楚钦翻身,若真抓到了,下手狠些也无妨,总归他爱让老鼠吃人,关键时刻也不多他一个。”   一个人肉被吃光了,剩点骨头又能有什么用,谁也不会知晓那是皇帝曾经最宠爱的长子。   太子点头,表示明白。   同时提起他的另一个想法,“母后,儿臣想以楚昭的名义将文妃之死的真实原因散布出去……”   “不必多此一举,”太子话没说完就被陈皇后打断了。   “楚昭不是楚钦,他既不蠢又不会顾忌你的身份,若他不肯认这事再查出是你所为,定会将事情闹大,届时不仅你父皇会不满,他也很可能会当众对你出手。”   “虽不至于杀了你,却会让你颜面尽失,那你这个太子如何当?”   “是儿臣考虑不周,”太子嘴上这样说,但心中却不甘,他想一次除掉两个人。   陈皇后给太子夹了一筷子菜,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儿别急。”   这该死的人迟早会死的,陈皇后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   各方出动彻查安王失踪和草菅人命之事,结果几日过去了毫无进展,没有任何线索,安王依旧不见踪影,唯有刑部大牢的牢房中关押了好些个长相与安王相似之人。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会继续僵持的时候,有一封密信被送进皇宫摆在了建元帝面前。   同时,林家父子带着被贩卖的百姓也在同一日抵京。 第四十九章 表演个变脸   八月十五,仲秋节,一个阖家团圆的好日子。   这日,皇帝不上朝,不处理政务,大臣们亦会有一日休沐假,不必上值。   而林父他们也是在这天中午进城的,带着上百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百姓。   他们一入城便受到了城内百姓的关注,这些人好多都杵着一根木棍当拐杖,明明正值壮年,可一个个步履蹒跚,活像五六十岁的老人一般。   围观的京城百姓们又纷纷议论起来,觉得这些人也太可怜了,也不知遭了什么罪才把人给折磨成这个样子。   有性子火爆的,就直接骂那些人贩子不是东西,又在得知那些贩人的商户就在后面时,臭鸡蛋和烂菜叶子便齐齐朝他们砸去,还有人捡了石头就扔,那些商户没一会儿就被砸得满头包,头破血流的。   等差不多了,林父才叫人拦着百姓不让继续扔,教训教训可以,但不能真给砸死了,幕后之人还没供出来呢。   林大将军这点面子还是有的,百姓们退至两边留出中间宽阔的大路给林父一行人通过。   行过长街,林父让二儿子林祁带着人刑部门外等候,他则进宫去面见建元帝,请示要如何安置这些百姓。   而此刻的皇宫并没有过节的气氛,不用处理朝政的建元帝正在书房中看一封信,一封由他的金羽卫统领送来的密信。   信中写着安王楚钦在荆州长岭县练私兵,铸兵器,以及贩私煤等种种大逆不道之举。   还有楚钦已经开始往京城调兵,随时可能造反,让建元帝尽早做准备,别给乱臣贼子有可乘之机。   信的末尾盖着齐王私印,以及他对天发誓用项上人头作保证信中内容绝对属实的话。   这一封信把建元帝先前那些怀疑都落到了实处,他很生气。   建元帝手掌在案几上重重一拍,震得茶杯抖了三抖,阴沉的目光中夹着狠戾,“没想到朕这么多年竟是养了个白眼狼!”   “一个两个的,朕当初就不该心慈手软地留下他们。”   就该跟他们的亲娘一样,早早的弄死了!   建元帝手将信攥成一团,冷声询问金羽卫统领,“人呢?可查到在何处了?”   金羽卫统领道:“已寻到一些踪迹,齐王殿下的人一直在暗中盯着安王的私兵,想来明日便能收到他们在京城附近的落脚地。”   “那就多派些人去城外搜寻,一旦找到,除了那个混账东西外,其他人全都格杀勿论。”   金羽卫统领浑身一震,连忙应是。   他退出去时,內侍正好来报林大将军求见。   闻言,建元帝说不上高兴,但也没太多不悦,只淡淡道:“让他进来吧。”   然而林父才进门,建元帝便站了起来上前虚扶要跪下行礼的林父,“免礼免礼,朕的大将军可算回来了。”   建元帝双手搭在林父手臂上拍了拍,神情看起来很激动,“一别几年,朕对大将军甚是思念,靖周啊,你在边关一切可好?”   林父,也就是林靖周面带笑容回建元帝的话,“臣在边关一切都好,多谢皇上挂念。”   “好就行,有你驻守边关,朕才安心,这些年你的功劳苦劳朕一直记在心中,此次回来是将那些被卖的百姓和人贩子都带回来了吧,靖周,你又立功了。”   建元帝松开林父臂膀,往后退开几步,背着手端起皇帝架子,道:“说说,这回想要什么赏赐?”   林父恭敬地拱手低头,“多谢皇上,不过这本就是臣的职责所在,赏赐就不必了。”   这些年,赏赐提了无数回,但实际落在他手上,给到林家的也没几个子儿。   可是建元帝惯爱把赏赐当施舍,喜欢居高临下的看着人匍匐在他脚边谢恩。   越是忌惮谁,建元帝越喜欢用这招,就好像这样他就能稳稳地将他所忌惮的人踩在脚下,让其永远不能翻身。   打一场胜仗回来,能得赏个百两银子,再得点布匹或者一些玉如意之类的摆件,听着挺好笑,领赏的人却要千恩万谢,感恩戴德,毕竟这是皇上的看重。   这么做的次数多了,周氏便不乐意,叫林父根据建元帝赏赐的量决定要不要,反正先报了数,要是大就接着,要是小就直接拒绝,懒得跪他。   然后林父就发现,这些年他确实拿到过多少赏赐……   两人一番表面客套后,林父便正了神色,开始禀报被贩卖百姓的事。   建元帝坐回椅子,听完后也没多少反应,只道:“正直多事之秋,就先将所有人一同关到刑部大牢吧,等其他的事解决了,朕再派人问话彻查。”   若没有楚钦要反这事,建元帝兴许还会对这事多在意几分,但现在,这些百姓远不如处置楚钦重要,建元帝也就不想分心。   林父皱眉,“皇上,这些百姓是受害者,他们无罪,不该关进大牢。”   建元帝反问,“林卿,那你觉得应该将他们安置在何处?”   这些百姓身份普通,不能住驿站,但同时他们又身份特殊,不能随便放任,还得有人保护其安全才行,未免被人灭口,如何安置,的确是个难点。   林父思索半响才开口建议,“不如将他们安置北边从前为难民修建的住处,等事情有了结果,再对他们的去留作打算?”   建元帝可有可无地摆摆手,“那就依林卿你说的,林卿一路辛苦,可多在府上休养几日,”建元帝不想他来上朝,参与朝政。   “是,”林父自然明白,“臣告退。”   等林父走远后,建元帝身旁的內侍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建元帝拿起齐王让人送来的密信,头也没回地问內侍,“怎么?被林家这老匹夫吓到了?”   林靖周身上并没有太浓的杀意,也算不上威严粗狂,并且因为长得不错,卸了铠甲后说他是书生也不为过,但总有人怵他,跟其说话时不自觉就会带几分小心。   內侍忙道:“奴只是庆幸林大将军是进城后就直接入宫了,尚未归家。”   这便是提醒建元帝林行之被楚钦关到密室中折磨成重伤一事了。   建元帝目光微沉,倒跟內侍是同样的想法,毕竟林靖周方才若真提及他儿子的事,还的确不好交待。   建元帝吩咐內侍,“去太医院,让准备些好药材送到林家,朕赏的。另外,再派个太医去看看,到底伤的如何。”   即使连太子都说林行之伤的很重,建元帝却还是存着几分怀疑。   內侍应下,退出去办事了。   这头,林父出了皇宫,让刑部的人接收了人贩,接着又跟林祁一块带着被贩卖的百姓去以前修建的难民住所安顿。   路上,林祁询问林父,“皇上打算何时让人彻查此事?”   林父面色有些冷,“等安王造反结束后。”   林祁回头看了眼身后跟着的百姓,不高兴的情绪跃上脸,“可此事就与安王有关,造反结束,还能有什么用。”只怕这些百姓连一个说法都要不到。   按原本的计划,是想通过贩卖百姓,煤铁私铸兵器一事将安王推出来,却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安王造反之事提前了。   当然,最主要的是,皇帝对百姓的态度,好似越来越不在意了。   “为父会为他们争取到一些补偿,给他们在京郊附近寻一处安身立命之地,若想回乡的,也会给够盘缠。”   林父从来也没指望过事情揭开,安王会为这事付出多大的代价,因为他清楚建元帝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父道:“这回安王造反,他死了,也算是给这些百姓一个交待。”   皇权压迫下的普通人,从来没什么公平可言。   林祁不由开始想,他为什么要给这样的人守江山。   林父了解自己的儿子,一眼便看出他在想什么,大掌抚了抚林祁的头,道:“我们不是为皇帝守江山,是在守天下百姓的家,让他们能安稳自在的活着。”   他算不得什么忠臣,也自有一套原则。   ……   林父和二儿子将百姓安顿好后就回了家,在大门口看到了除林行之外的所有林家人。   林父起初以为是儿子要装重伤不方便出现在门口,也没在意,等着进门后见人。   结果回去沐浴更衣后,都开始吃午饭了,还是没见着林行之,林父明示他家夫人,“咱们是不是少了个儿子啊?”   周氏当即脸一拉,高高举起了筷子,本来是要重重拍在桌上的,不过在对上自家相公那张人到中年越发有魅力的俊脸,周氏改为轻放,并莞尔一笑,语气温柔,“恩,是少了个,上戾王府陪他未来相公过仲秋节去了。”   许久没听到周氏用如此温柔且柔弱的语气说话的林修等人,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并放下筷子抚摸了下自己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实在是不太习惯呢。   林父倒是习以为常,毕竟周氏一直是这样对他说话的。   只不过他小儿子的行为很不满,“还没成亲呢,就这么积极。”   之前周氏写给林父的那封关于小儿子想嫁给戾王的信,林父一直没回,他私心还是不舍,儿子聪明有才,长得不差,性子也讨喜,干啥不行,非得想不开去嫁一个男人。   至于说什么两情相悦,林父是不信的,这一路回来,别的没有,这戾王是怎么戏弄他儿子的,林父是没少听,小儿子好好的名声全给作践没了。   再加上是赐婚,林父就更不喜这门婚事了。   与之相比的是周氏最近对楚昭改观了不少,尤其是在知晓戾王处处护着林行之,甚至当面顶撞建元帝后。   儿子打定主意要嫁的人,他们也劝不回来,不管是真喜欢还是另有目的,之前怎么看都是上赶着。但现在好似掉了个个,变成戾王稀罕他们家儿子了,护犊子似的护着,还见天的偷跑来找人。   做爹娘的,总希望儿女所娶所嫁之人是体贴顺意的。   至少目前周氏对楚昭的印象还不错。   她在林父面前替楚昭说了几句好话,然后林父的疑问就变成了,“那戾王殿下看上了咱儿子什么?”   林修和林祁默默抬头看房顶,他们爹这脸变的也忒快了点。   周氏想了想道,“会撒娇吧,”在周氏眼中这就是林行之的优点了,毕竟偶尔她自己也抵抗不住小儿子撒娇。   林父叹气,“诶,注定是留不住,既如此,那就随他吧。”   “他那弱得连鸡都打不过的小身板,有个能保护他的人也好。”   两口饭没吃完,林家人就目睹了林父从不满到接受林行之嫁人的全过程。   速度快的真是让人无话可说呢。   唯有周氏对此丝毫不诧异,给林父夹了一筷子菜,笑得温柔又婉约。   而林行之显然是不知道他娘替他化解了什么危机,他此刻正在戾王府给楚昭喂汤。   林父他们回来的巧,正好赶上仲秋,在他们进城之前林行之就已经到戾王府了。   趁楚昭身上的毒还没开始发作,林行之就拉着他一块儿做月饼和桂花糕,等到日头渐盛,楚昭开始觉得疼时才停下。   依旧是苦熬,楚昭疼到脸色发青,林行之也明确感觉到他抓自己手臂的力度比上一次大。   林行之望向一旁的诸葛神通,忍着痛询问他,“神医可看出什么了?”   诸葛神通是一块儿跟林行之到戾王府来的,对于他的出现,楚昭并不意外,他们一直有联系,楚昭也知道他家王妃都为他做了些什么。   所以越发想将人牢牢护在羽翼下,不让他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诸葛神通摇了摇头,脸色有些难看,“情况不妙,药加重了,按这么下去,过完年他的身子就要废。”   林行之急了,连忙问,“那有什么办法控制吗?”   诸葛神通拿出了金针,“我只能先将他的毒封存在一处,能缓解每次毒发时对他身体造成的损伤,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一旦毒封不住,爆发之际,便能将他彻底摧毁,从而成为一个废人。”   “依照你们那个皇帝的小心眼,今日来的太医必然还会加重毒性,他们似乎在酝酿着王爷的死期。”   因为楚昭今年屡次触怒他。   “多久?”楚昭咬着牙,艰难发声。   诸葛神通一针扎入楚昭头顶,回答他的问题,“半年,若无解药,神仙难救。”   “够了,”楚昭道,他深深看了林行之一眼,“封吧。”   他不说,诸葛神通也是要这么做的,毕竟不痛也是半年,痛也不见得能活更长,那何必受这么多罪。   “也幸亏本神医这两年寻了不少药材,不然你想无痛死去都难。当然,念在你对本神医有救命之恩的份儿上,以后的清明本神医会去给你上香的。”   诸葛神通一边给楚昭扎针一边碎碎念,然后就被林行之给狠狠瞪了。   这位看似文弱的林家小少爷,眼神还挺有杀伤力。   诸葛神通举手认输,“好好好,本神医不说了,小少爷放心,你家王爷保管长命百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谁都没他活得久。”   林行之抓楚昭抓的很紧,眼神坚定的看着他,“王爷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听闻这话,还在扎针的诸葛神通身子下意识抖了抖,他险些忘了,这位小少爷虽然看着无害,可真比起心计来,还真没多少人能比得过。   诸葛神通到将军府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给谁看病开药,而是得林小少爷的吩咐做了一份毒药,与戾王所中之毒一模一样的毒药。   这份毒可以让那位至高无上的皇帝,不得不拿出藏在皇宫中的百年赤火草。 第五十章 安王造反   在诸葛神通将楚昭的毒封住后,太医到了。   可能是之前被楚昭警告过,这次建元帝没再使拖延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来延长折磨楚昭的时间了。   人来的很准时,不过今儿用不上他们,诸葛神通已经替楚昭放完血了。   对于这些太医,楚昭也没为难他们,只关上门让他们坐着喝茶,同时告诉他们,“你们奉命行事,本王也不难为你们,只要乖乖地坐够时辰,回去管好自己的嘴,这事也就过去了,否则,本王不杀你们,皇帝也不可能留你们,诸位好好想想。”   太医们的确一直是奉命行事,没为难过楚昭,所以楚昭给他们几分薄面。   都是有家有口的,又知道戾王殿下是个什么人,他们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   林行之见楚昭没事了,就让诸葛神通在戾王府住上几天,他自己提了些桂花糕和月饼悄悄回府。   也是巧,前脚被暗卫拎进海棠苑,后脚石墨就飞了进来,告诉他,“宫里来了人说要送药材,还有太医要来给少爷你诊治。”   呵,林行之嘲讽一笑,就知道建元帝肯定会来试探。   林行之让石墨把柜子里的小瓷瓶拿来,他倒出一颗药吞下,那是诸葛神通给他做的假伤药,吃完一把脉,保证五脏六腑都不好。   防的就是建元帝这一招。   他刚吞完,石墨就急吼吼的端着两碗汤药来了,一碗放在林行之床头的小桌上,一碗倒去种了花的花盆中,这样可以使屋里药味儿更大。   林行之也脱了外衣解了头冠躺回床上,开始等药效发作。   诸葛神通做的药吃后还是有反应的,觉得全身哪儿哪儿都痛,但又不严重,就是很难耐,折磨人,跟金宝做的那个痛痒粉挺相似。   提到痛痒粉,林行之就突然想起了楚钦,按照之前传的消息,楚钦的人马这一两日就要到了,就不知他还能忍多久。   建元帝和太子都挺有意思,一个嘴上说着信楚钦,明里暗里一拨一拨的让人查他,还抓了两个当初侥幸活下来的文家下人,以蛊惑安王的罪名把人脑袋砍了。   而太子,也不做别的,就让人满京城抓跟楚钦长相相似的人,说怕有人冒充安王骗人,为了百姓为了建元帝的安危着想,彻底堵死了楚钦进城解释的机会。   京中百姓虽没敢明说,但人人都把安王当做会造反的乱臣贼子了。   可以说他和楚昭走了五十步,建元帝和太子替他们走了后五十步,堪称人人都在逼楚钦造反。   而被林行之惦记的楚钦,这些日子着实不好过,要东躲西藏不提,林行之给他下的药也没解,又因为要走动不能再将他捆起来,又怕请大夫诊治会暴露踪迹,楚钦这些日子完全是在生扛。   他一张脸被自个儿挠的全是血,结痂后又被挠破,反反复复,看起来比鬼还渗人。   楚钦每日都怒火高涨,又听到护卫从城内打听到的各种消息,恨不得立马提刀冲进城将他所恨之人全都大卸八块。   但由于不现实,就只能拿刀对着周围的草木乱砍一通,嘴里念着楚昭太子等人的名字,再配上那张可怖的脸,叫他自己的手下亦是人人惧怕。   不过好在他不用等了。   楚钦看着外面整齐划一站着的人,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他的人比预计的提前一天到了。   所以管他什么林家父子,人贩子,回来了又如何,今日通通都得死!   楚钦拿剑划破自己掌心,看着剑上的鲜血舔了舔嘴角,“今儿仲秋佳节,我便送这满京城的人一份大礼。”   老者眼中亦闪过精光,微微笑道:“我们终于等到这一日了,屠了这京城,杀光楚家人,给小姐报仇!”   “不错,这一日终于来了,”楚钦眼睛看着远方,眼中有怀念,还有无尽的仇恨。   天黑时,便是一切终结的开始。   一场让人难以预料的灾难即将开始,而此刻还无人得知。   太医给林行之把完脉,没看出什么异样,就提出要看他身上的伤,还打听林家是请的哪家医馆的大夫。   然后就被林父看了一眼,没有刻意收敛,不怒自威,像看他刀下亡魂一般的眼神。   能当太医,还是能被建元帝派来试探林行之的太医,又岂会这点眼见力都没有,当即起身同林家人说了林行之的症状,再留下建元帝赏的名贵药材,转身就告辞了。   林祁去送的人,也没多说什么,就是伸手在太医肩上按了两下,让他平时没事多练练,这身板着实不够结实,还不够他一拳头打的。   威胁的十分明显。   太医走后,林行之立马翻身下了床,往林父跟前凑,仰着脸笑成了一朵花,“爹,你可算回来了,我好久好久没见你,我好想你。”   林行之说完,忍不住抱了林父一下,他真的有很久没见父亲了,上辈子最后那两年,他每每看到的都是他们浑身是血的模样。   然后再从梦中惊醒,睁着眼凝视黑暗。   林父也太久没跟儿子亲近,被他这么一抱,身体都僵住了。   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林行之围着他转圈圈,然后夸他好看。   “爹,你比以前更好看了,边关的风沙一点没吹走你的俊毅,反而让你更加英武有男人味儿了,绝对是京城第一俊大叔。”   林父这长相是没得说,轮廓分明,剑眉星目,嘴巴鼻子亦各有各的好看,组合在一起又添几分成熟韵味,与林行之几兄弟身上明显能看出的稚嫩之气不同,林父浑身上下都透着可靠的气息,让人心安。   林父也突然意识到了他家夫人为何说小儿子会撒娇,不止会撒娇,夸人也是一把好手,听得人心花怒放的。   林父正打算谦虚几句,就看到小儿子突然蹦蹦跳跳地朝门口跑去,林父回头看,才发现是二儿子送完人回来了。   林行之欢快的冲林祁喊:“二哥!”   凑近了就开始说,“二哥,我好想你,我好久好久没见你了。”   “二哥,几年不见你越发的俊俏了……”   好似刚才把夸爹的那一套又用在了哥哥身上。   原本感动又高兴的林父:……   周氏宽慰他,“无妨,在家里多待些日子就习惯了,”待久了就知道这小子有多气人。   林父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又见小儿子活蹦乱跳地一点事儿没有,就打算离开了。   周氏没动,只用一种娇弱不能自理的眼神看着林父,林父瞬间会意,打横将人抱了起来,稳稳抱着离开,而周氏手勾着林父的脖子,笑的一脸甜蜜。   路过林行之时,他对林二哥的夸赞行为直接暂停了,虽然从小到大已经见过无数次这样的画面,但疑惑一点没减少。   等人出了海棠苑,林行之才戳戳他二哥问,“你说娘她是怎么忍住的呢?”   巾帼女英雄强装柔弱小女子,也是需要本事的啊。   林祁道:“大约是心中有情吧,你跟你的王爷也可以这样,有空你跟娘多交流,茡一茡。”   林行之果断摇头拒绝,茡别的可以,但这个大可不必!   林祁表示,“不茡也行,这种事都能无师自通,戾王殿下可是战神,一身功夫出神入化,抱你肯定没问题,你别担心,也不必羡慕娘。”   林祁说完,拍拍林行之,然后潇洒的转身走了。   留下狂怒的林行之,“谁担心,谁羡慕了!”   石砚跟石墨适时站出来劝,“少爷别激动,你这会儿应该在床上躺着,别气啊,快回去躺好。”边说就边把人往屋里推,林行之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他左右各瞪一眼,觉得自己这个少爷太没地位了,他果然还是应该早点嫁去戾王府。   ……   仲秋佳节,商贩们为了这一日晚上的热闹早早便开始准备了,摊子摆好,花灯高挂,只待天黑,万盏花灯齐亮,观的是人间盛景。   一下午匆匆过去,林家人也坐满一桌,开始吃这几年以来的第一顿团圆饭。   将军府中也有布置,下人们挂了兔子灯笼,自己动手用草编了小动物,还在小动物身上加了小铃铛,用绳子绑成一排围着树挂。小铃铛迎风飘荡,叮铃作响,十分悦耳。   林家人映着高悬的明月,举杯同欢。   还有富贵人家准备了烟火,准备全城共赏,烟火冲上天的那一刻却变故突生,有许多火球从天而降,坠入人群,落在小摊上,落在花灯上,霎时间,人间盛景成了火海。   热闹不再,只剩百姓四散逃命仓皇失措的喊叫声,有孩提与父母失散的嚎哭声,有摊子被毁的凄凉痛哭声,还有被火砸中焚烧挣扎时的惨叫声。   京城乱做一团,火势也逐渐凶猛,像要将这偌大的内城全部吞没。   林家亦受到了波及,有浸了油的火球正好落到兔子灯笼上,灯笼尽数被点燃,火一下就烧了起来。   管家连忙叫着人来灭火,晚饭自然也没心思再吃,林修和林祁纵身跃上房顶看街上的情况,下来时垮着一张脸,他们便知,外面很不好。   谁放的火再明显不过,也不得不说,楚钦这一招突袭很妙,该是打了他们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林父当机立断,“老二去点人跟我出门去救人,老大你守着家里,安王跟行之不对付,谨防他会派人来袭击将军府。”   “是!”兄弟两高声应道,然后就飞快行动了起来,林祁点人出门,林修重新布防将军府。   林行之自知这种需要动用武力的事情他帮不上什么忙,自觉退到后面跟他还在吃奶的小侄儿待一块儿了。   火球不只落在了街上,将军府,还有戾王府,皇宫等,楚钦在给他所有憎恨的人提醒,他来报仇了。   虽然楚钦动手的时间不在意料之中,但也不算太意外,楚昭吩咐王府护卫,“保护好百姓就行,旁的不用管。”   与他的淡定相比,正在与后妃,太子宁王等人同庆节日的建元帝则是勃然大怒,连声骂楚钦是白眼狼,枉费他这么多年的疼爱。   而太子则与陈皇后对视了一眼,对此十分满意,甚至希望楚钦能动作快些,直接杀到宫门口。   当然,心思不能表现出来,太子和陈皇后开始劝建元帝不要生气,太子还主动请命要领兵去阻拦楚钦的叛军。   建元帝视线扫过事不关己的宁王,一群吓得缩成一团的后妃,沉稳镇定的陈皇后与站出来要替他分忧的太子就变得格外可靠起来。   建元帝直接让人取来一块令牌递给太子,“金羽卫和城内城外所有驻军都归你指挥,直到平叛为止,除了楚钦那个逆子,其余叛贼,格杀勿论!”   “是!”太子铿锵有力的应道,然后抱拳转身离开,背影落在身后众人眼中,显得既高大又可靠。   街上,巡防营也开始有了动作,开始疏散百姓,救火救人。   大街上,各家府里,都充斥着各种救火救人的声音,唯独城门口静谧无比。   楚钦戴着一张鬼面具,站在城墙之上,看着下面忙碌逃命的所有人,宛如在看蝼蚁。   他轻蔑笑道:“看,我不过是略施手段,就乱成这样了。待我的大军入城,必叫这京城血流成河,变成人间炼狱!”   “楚昭,林行之,楚穆,还有皇帝,好戏开场了,我会亲自一个一个取走你们的项上人头。”   老者适时出现在楚钦身旁,“王爷,时机已到,可以进城了。”   “嗯?”楚钦对这个称呼不满,“王爷,哪朝的王爷?”   “主上,”老者立马改口。   “嗯,”楚钦这才满意了,拔剑高举,眼神凶狠,“那就杀进去!”   “杀啊!”伴随着一声气势如虹的高吼,城门应声而开,成千上万身穿铠甲手持□□利刃的叛军冲进了城,长驱直入,横贯大街。   也幸好晚上城门关闭,附近百姓比较少,加上天降火球,百姓早已跑走,叛军进城也没碰见什么人。   林父带着林祁和将军府护卫藏在暗处看着叛军入城,林祁满心疑惑,“没见血,也没看到尸体,守城的将士竟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甚至还把城门给叛军打开了。   林父道:“应是有人里应外合,安王到底筹谋多年,不至于什么后招都没有,”不然就凭他那一两万人,胜算可不大。   林父对林祁说,“你带两个人,去查探守城的将士去哪儿了,我带人跟着叛军,阻拦他们伤害百姓。”   而楚钦要的不是伤害,是屠杀,叛军所过之处,见人就杀,不论是百姓还是巡防营救火救人的将士。   楚钦走在最前方,每看到一个人在他面前倒下,眼中就多一分笑意。   待看到在疏散百姓的戾王府护卫时,楚钦手指滑过嘴角,残忍一笑,“杀,一个别留!”   叛军们取出了弓箭,预备瞄准射杀。   戾王府的护卫顿时全上了房顶,十月站到最高处,举着火把,他对楚钦道:“安王殿下,别让几桶油一把火,将你费心培养出来的人在这大街上付之一炬。”   “我们主子说了,你不动百姓,他不动你,如若不然,你今日怕是要命陨这长街!”   将军府的护卫接替了疏散百姓一事,生死攸关,百姓反应也快,让跑就跑,不是回家就是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等楚钦与戾王府的护卫对峙结束,这街上已经看不到一个百姓的踪影了。   楚钦不甘的收回目光,狠狠瞪着十月,“走着瞧!”   叛军一路前行,在宫门口与充满遗憾的太子迎面对上。   太子遗憾戾王府的人没一把火直接烧了楚钦的叛军,也遗憾楚钦没让人将戾王府的护卫射死。   不过戾王府的人给他提供了个好办法,那就让楚钦和他的叛军通通都烧死吧! 第五十一章 战况焦灼   金羽卫有人点火把,有人去取油,但有备而来的楚钦怎么会给太子这个机会。   楚钦抬手一挥,身后便立即有人传达他的指令,“点火,放箭!”   是与十月威胁他时一模一样的战术,只不过用上千人的损失去对付十来个戾王府护卫着实不划算。   但对付人数相同的金羽卫楚钦就没什么舍不得了。   更何况他们先手,太子即便照搬这火攻的法子,也已经失了先机,再趁对方乱了阵脚时杀过去,金羽卫将不堪一击。   火光起,沾了油点着火的箭如下雨般往金羽卫那边飞,原本踌躇满志的太子一下就失去了优势,还要被人护着躲远些。   金羽卫一边退一边抵挡射过来的箭,已是自顾不暇,叛军再气势汹涌的冲来,完全变成了单方面的收割人头。   去探查回来的林祁将城门守卫尽数被毒死藏尸于一间屋子的事告诉了林父。   尸体已经凉了很久,有人跟叛军里应外合这个猜测八九不离十。   事情已发生,多说无用,林祁便站在林父身旁观战,看到金羽卫的表现后,做出评价:“京城平静太久,这些养在城中的精锐也已经养废了。”   远抵不过一群半路出家的匪徒。   是的,楚钦的叛军队伍中有许多匪徒,杀过人见过血,个个皆是亡命之徒。   其中还有林祁曾在战场上交过手的蛮族,那些跟楚钦做过买卖吃过人的西夷饿狼。   这位安王殿下可真是好本事,不声不响的竟收归了这么多人。   林父一双眼看着前方,眼中寒芒一片,他告诉林祁,“所以这群人一个都不能留。”   他不知楚钦许诺了这些人什么好处,但这些吃人的恶魔太危险了,但凡有一个活着就可能有无数人遭殃。   林祁询问,“爹,可要出城调兵?”   林父道:“你先出城,以为父信号为准,得了诏书便立即带兵入城。”   若无诏,建元帝会不满,甚至怪罪,此次负责抗击叛军的太子亦会觉得被抢了风头。   救他们是立了功,转天上朝立马会有人弹劾林家私自调兵。   鸟尽弓藏,从来如此。   这京城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太多了,远不如边关单纯,他向来不喜。   偏偏他的软肋又全在此处。   林祁领命,“爹你小心。”   林父点头,“去吧,你多带几个人,当心安王在城外还有埋伏。”   前方战局修炼明朗,失了先机的金羽卫节节败退,直接退入了宫墙,而入了宫,太子越发顾忌,准备好的油都不敢泼了,皇宫一旦起火,后果不堪设想。   但楚钦不同,进了宫门后他更加肆无忌惮,他从来就没想过让这宫里的谁活,一把火烧个干净正合他意。   就是遗憾,油不够,此刻又无处补充,就只能杀进去了。   有护卫随时跟进战局向建元帝汇报,当听到太子连连败退,金羽卫折损大半后,建元帝彻底沉下了脸,拍桌怒骂,“废物!”   虽没指名道姓,但在场的人都知道骂的是谁,陈皇后脸色一僵,后悔让太子去阻拦叛军了,既危险又讨不了好,还因为不擅指挥让建元帝不满。   陈皇后上前劝建元帝息怒,并为太子开脱,“皇上,太子没上过战场,又比不过安王心狠,难免有些束手束脚。林大将军今日不是正好回来了吗,他是久经沙场的悍将,对付小小叛军定不在话下,皇上何不下令让林大将军接替指挥?”   建元帝有些犹豫,此次林靖周回京他就没想用他,只打算让他在家里歇上个几日,就找借口将人赶回边关去。   他既忌惮林靖周,又希望这人将边关守好,除了心中的矛盾外,主要是武将能像林靖周这样能独守一方的太少了。   没几个能堪大用,这也是建元帝很不满的地方,哪怕他已经很费心在提拔这些武将了,可打仗这种需要天分的事,万中难挑其一。   更何况他想要的还是如林靖周,如楚昭这样的战神,常胜将军。   而如今有的这两个,建元帝都不满意。   此刻让林靖周去除叛军,是又给了他立功的机会,京中百姓定个个将他当做救命恩人,建元帝想想就觉得不高兴。   陈皇后哪看不出他什么意思,不由在心中冷笑,自己不在乎百姓,又想百姓对他感恩戴德,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陈皇后正欲开口再劝,丽妃突然上前来了,语气娇柔的对建元帝道:“皇上,臣妾这儿也有个合适的人选。”   建元帝抬头,“说来听听。”   丽妃道:“自然是齐王殿下,皇上不是说齐王殿下来信,他一直在追查叛军,如今叛军入城,齐王殿下想来也离的不远了。皇上不如现在就让人出城去寻齐王殿下,然后再给他一道圣旨,让齐王殿下带城外驻军进城救援。”   “叛军来势汹汹,只靠金羽卫怕是抵挡不住,驻军毕竟都是上过战场的人,对付叛军也更有优势。”   建元帝逐渐被说服,换成陈皇后拉着脸了,她反驳丽妃,“齐王如今还不知在何处,万一寻不到人,我们难道就只能坐等叛军攻进来吗?”   “皇后娘娘别急,”丽妃早有计划,是以语调平和温柔,听着就让人安心。   她也没卖关子,直说道:“皇上可以下令召集各位大人府中的护卫,让他们先来抵抗叛军,像戾王府和将军府的护卫都是上过战场的精锐,武艺高强,必能撑到援军入城。”   既给了齐王立功捡便宜的机会,又同时将戾王府和将军府算计其中讨建元帝欢心,如此计策,就是陈皇后也不得不高看丽妃一眼。   而建元帝自然是尤为满意,当即便让人拟旨带出宫去宣旨。   出宫的门多,如今只有正门被攻陷了,倒不影响人出宫传话。   丽妃在建元帝面前讨了好,被他抓着温香软如玉的手夸了好一会儿,倒叫陈皇后讨了个没趣。   陈皇后看着丽妃妖娆的背影,笑了笑,不急,跳的越高才能摔的更惨,她且等着。   虽然踩着戾王府和将军府讨好了建元帝,但也将其他要出护卫的朝臣给得罪了个干净,叛乱结束后,有的是好戏看。   支援的各家护卫没到,前面的金羽卫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了,巡防营的人也被太子调来作战,只不过这些人比金羽卫还不如,来了也是送死。   刀光火影中,太子亦满身狼狈,心中恨急了楚钦,又后悔自己接下这个差事。   这也是太子第一次意识到他完全没有带兵打仗的天赋,他不该逞这个能。   当目光触及林父带着十几人杀过来时,太子瞬间眼前一亮,心中更加确定他要拉拢林家人。   林父对太子这横冲直撞毫无后手的打法也是吃惊的,这种人若上了战场,就完全是给敌军送人头的。   好在太子这会儿清醒,更清楚的知道,如果他败给了楚钦,不仅建元帝要罚他,朝臣亦会低看他。   太子绝不允许这等不利的局面出现,所以郑重的恳请林父接手指挥,还把建元帝给他的令牌拿了出来。   其实带人来时林父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毕竟他不能真让叛军杀了建元帝,若叛军得胜,整个京城的人都得死,他千里迢迢回京可不是看自己妻儿老小怎么死的。   林父拱手,“臣领命。”   接着他高举长剑,朗声喊:“众将士听我号令!”   林家护卫立即齐声呼应,“在!”人不多,但气势如虹。   正在狼狈应战的金羽卫也似乎一下有了主心骨,觉得多了些活命的希望。   “列阵,随我诛杀叛军!”声若洪钟,并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林家护卫紧随其后,挥剑迎敌。   林父和林家护卫的架势摆开,杀敌迅猛且全是一刀毙命,让人看着颇有些砍瓜切菜的轻松,也大大振奋了金羽卫。   这些叛军也不过如此,只要他们再凶猛下手再狠再果断一些,全都能杀死。   气势有了,局面也不再是完全地一面倒。   十月看到林父接手了这个烂摊子,也带人加了进来,谁让这是王妃的爹,是他们主子的岳父呢,可不能伤着。   建元帝下达的圣旨也带来了不少官员家的护卫,统一由林父指挥,胜算不大,但也能抗到援兵到来。   ……   援兵其实早就在路上了,林祁出城没多久便碰上了齐王带着城外驻军正往城内赶,不过速度并不快,因为齐王无诏调兵,驻军将领很担心,虽然跟着齐王走了,却没打算在无诏的情况下进城。   碰上林祁后,两边都想让他当说客,齐王想加快速度进城,驻军将领想林祁帮忙劝齐王尽快去搞诏令,各有各的担忧。   林祁觉得齐王不该这么早出现的,会有早知楚钦今日会谋反却不上报的嫌疑,带兵进城救援亦会变成别有所图。   虽然,这就是事实。   但话不能说这么直白。   于是林祁好心替齐王分析了下,夜色中林祁虽看不到齐王的脸色,但不会好看就是了。   林祁道:“齐王殿下不妨再等等,也许诏令就快到了。”   叛军攻势凶猛,太子又吃了亏,皇帝只要不想命丧儿子之手,会让人来搬救兵的。   林祁这话刚说完,他们就听到了疾驰的马蹄声,林祁一瞧,道:“看,这不就来了吗,这下名正言顺了。”   林祁对齐王一拱手,“祝殿下大捷,”然后便带着他的人隐匿于驻军中,不见踪影。   他无心也无意掺和其中,更不想抢这位齐王殿下的功劳,想来走到此处,齐王也费了不少力。   齐王看着林祁消失的方向目光闪了闪,林家人只要有心,就知情识趣的很。   既是聪明人,又是朝廷如今不得不倚仗的要臣,齐王觉得他也不是不能娶林行之,又或者林家那位小姑娘也成。   十三四,也到择夫婿的年岁了。   想法刚定,宣旨的人就到了,来人是一内侍和一名金羽卫,手持建元帝圣旨,在看到齐王和一众驻军后竟觉得喜极而泣,内侍快速宣了圣旨,然后便催促大军尽快进城。   全然没问大军为何不在驻地反而临近城门。   想要立功的齐王自然不会犹豫,手一扬,领着大军进城。   ……   皇宫   随着时间和体力的流失,人数上的悬殊让抵抗再次变得艰难起来。不过叛军也没讨着好,死伤人数大增,还一直被困在宫门附近,难以前进,加上知道后面会有朝廷的援军来,便显得焦躁,少了最开始的勇猛。   而因为金羽卫和各家护卫人数少,又容易分散,所以那些油还是派上了用场,宫门口遍布凄厉的喊杀声。   楚钦也开始心急,叫来老者询问,“城外什么动静?还有宫里呢,可开始动手了?”   老者道:“探子刚回来说,齐王带领驻军已经进城了,马上就到,至于宫里,还没动静。”   楚钦面具下的脸色阴沉,走到这一步了,他绝不可能失败。   楚钦吩咐老者,“等援军到了,就是拼到一个不剩也要将人拦住,我带几个人进宫一趟,以我信号为准。”   老者点头,“是,主上小心,若是万一,请主上保命要紧,留的青山在,咱们从头再来就是。”   楚钦笑了笑,没反驳老者的话,只道:“知道了,我有分寸。”   此次不成,哪还有什么以后,所以就算同归于尽他也要狗皇帝死!   楚钦在听到援军的马蹄声时带着人走了,老者也去传达楚钦的命令。   援军到来,双方是截然不同的反应,金羽卫和各家护卫欢呼雀跃,杀起人来也更起劲了,而叛军则开始乱了阵脚。   齐王没想彰显仁慈,一上来就劝叛军投降认罪,而是带人直接杀了一圈,等人剩得不多了,才来文的。   齐王到了,估摸着剩下这点人也翻不出花来,十月同林父说了声,便带着戾王府护卫撤了。   林父这边也去找了太子,跟他客套一番,把这奋力抵抗叛军的功劳又送回给太子,也退到了一边。   其余各家的护卫有样学样,功劳他们是不敢肖想,能活着就不错了。   再做个有眼色的识趣人,就算皇上不说什么,太子也不会亏待他们的。   可叛军没死完,什么变故都有可能,齐王居高临下的宣扬着他和建元帝的仁慈,暗处却突然飞出一支冷箭,直取他命门。   “齐王殿下小心!”   大军中有人突然喊了声,齐王下意识往一侧偏去,才让箭擦着头皮过去,没要命,却让齐王摸了满手血。   齐王眼神暴戾一闪而过,完全不想再留活口,当即下令,“给本王杀,一个不留!”   叛军中也有人喊,“别相信他们的狗屁鬼话,他们是不会放过我们,还不如杀他个痛快,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随我杀出一条血路!”   双方再次战到一起,因为觉得是背水一战,叛军的凶性又被激发出来了,战况再次变得焦灼。   好在并未持续多久,援军都是见过血的,杀起人来不会手软,加上人数上的压制,很快,叛军就尽数倒在了宫门口。   是真正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活着的人开始欢呼胜利,太子趁着齐王让人给他包扎头时下令让人去尸堆中翻找楚钦,叛军死了不算什么,楚钦才是最重要的,他必须得死。   齐王那边的人反应过来,也立即加入寻人大军,这是他和太子今次最后的较量,谁找到楚钦谁就胜。   然而翻找好久都没找到楚钦的尸首,太子眯着眼冷声下令,“找,就是把这地上的尸体挨个数一遍也要给孤将那个逆贼找到,孤绝不容许这等乱臣贼子逃脱。”   齐王紧跟着下令,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尸体,像要将楚钦给盯出来一般。   而此刻被惦记的楚钦却是悄然摸到了建元帝与后妃同庆仲秋的长明宫外。   一眼便看见了地上躺着的几具尸体,全是他安排在宫中的暗线。 第五十二章 楚钦之死   尸体旁站着一手持匕首,亭亭玉立的侍女。   她面容沉静,看着地上的尸体毫无惧意,手中匕首还在滴着血,也没见她多看一眼。   楚钦知道,便是这个女人坏了他的好事。   他讥笑一声,看着尚且惊魂未定的建元帝和他那些后妃,觉得着实无趣。   掌管着天下人生死,高高在上的帝王,还不如一个侍女来的镇定沉稳。   同时楚钦又觉得有些可惜,这侍女虽然长相一般,但身段却是极好的,他早些时候怎么没注意到有这样的好货色,还能带出宫好好玩玩儿。   玩完再让老鼠啃干净,也不至于今日让她坏了好事。   楚钦沾着了点手臂上被他抓出来的血,抹在自己的鬼面具上,咬了咬牙,道:“既然玩不了,那就直接弄死好了。”   楚钦一下上了房顶,张弓打箭瞄准侍女,“小美人,我来取你性命了。”   箭射出去的那一瞬间,有人发现了楚钦,立即高喊一声,“什么人?”   金羽卫大多数被调去了前头抵抗叛军,皇宫内的护卫便没那么森严,内侍和侍女们也安排到各处盯着,但不会功夫,反应也不够灵敏,所以熟悉皇宫的楚钦,带着人一路潜进来,也格外顺利。   拿着匕首的侍女正是半夏,她在听到喊声时本能蹲下了身,箭正正好从她头顶飞过。   飞驰而过的箭插在了她前方的木柱上,力道之大打,没入半支。   若箭射中的是她的话,必然穿身而过,又或者连她一起被钉在墙上。   半夏面上不显,背上却被激起了一身冷汗。   而此刻,房顶上的楚钦已被团团围住,动静还引起建元帝等人的注意,纷纷探头出来看。   染了血的鬼面具吓人,可摘下面具后楚钦那张血痕遍布的脸更吓人,他的将面具重重往房顶上一扔,开口道:“要你们命的人!”声音如来自九幽的索命厉鬼。   围住他的金羽卫全都怔住了,一时间竟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反而是建元帝身后的后妃,不知谁惊讶的喊了句,“这不是安王殿下吗?”   其他人皆愣了下,全然没想到这个面目全非的人会是安王。   等他们仔细观察,发现身形还真挺像。   楚钦笑出了声,“猜的不错,那就奖励你先去见阎王爷好了。”   同时张弓搭箭,准确的命中一名后妃,速度之快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而死的正是点出楚钦身份的人,死不瞑目。   知其身份后,金羽卫有所忌惮,即便箭对准了楚钦,却也不敢射出去,反叫楚钦笑得越发猖狂。   建元帝见此,气得眼都红了,太阳穴青筋暴起,一声怒喝,“逆子,你好大的胆子!”   楚钦把玩着自己手中的箭,并取出火折子将其点燃了,漫不经心的回答建元帝的话,“造反我都敢,还有什么事需要比这更需要胆量的吗?”   话音落下的时候,楚钦搭箭瞄准了建元帝,对他说,“给你个机会,站出来跟我认个错说几句话,说不定还能留你一命,否则,你就只能给你身后的这座宫殿陪葬了。”   每一句话都在刺激着建元帝的神经,让他越发愤怒,气的都快跳脚了,“放肆,混账东西,朕养了你二十多年,你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吗?”   听到建元帝骂的话,楚钦觉得自己这会儿好似体会到了平常建元帝骂楚昭的滋味,狂怒无能,还喜欢自以为是的喋喋不休,像一只老鸹精。   讨厌死了。   楚钦烦躁地冷下脸,手一松,箭就飞了出去,射中了地上的毯子。   沾了油的火不好灭,却好燃,毯子瞬间就给火当了燃料。   有胆小的后妃和侍女惊声尖叫了起来,叫的建元帝心烦意乱,转头就呵斥,“闭嘴!”   后妃和侍女们顿时噤若寒蝉,忍住惊恐,连大气都不敢再出。   建元帝也看向楚钦,跟他谈条件,“你下来,只要你乖乖听朕的话,朕保证绝不杀你。”   楚钦嘲讽一笑,没回他,而是又搭了一支点燃的箭直接瞄准了建元帝,并做了个假动作,建元帝也下意识从旁边拎了个人挡在他面前,连是谁都没注意。   好巧不巧,正是前不久才给他出过好主意的丽妃。   丽妃整个人彻底地愣住了,满眼不可置信。   而房顶上的楚钦却是大笑出了声,“哈哈哈,真是好笑,太好笑了,笑的我眼泪都出来了。”   “狗东西,当然你也是这么拉着她挡在你前面的,我亲眼看到你在刺客的箭刺来时将她推向了那把箭!”   “就因为她现在你的左手边,就因为你是个没有人性的畜生!”   楚钦语气凌厉,每一个字都带着恨。   他死死盯着建元帝,“你为了不让我有机会找你复仇,你就杀了文家所有人,连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   “你知道我今日为什么要用火吗,因为文家当年就是被一把火烧没的,你连一具完整的尸骨都没留给我!”   楚钦将埋藏在心中多年的仇恨全说了出来,都是建元帝做下罪恶,亦是他筹谋多年的目的。   “这世上就没有比你更狠毒更令人恶心的人。”   “住嘴!”建元帝怒吼,企图阻止楚钦继续揭发他。   他也在看周围人的反应,他要把这些人全记在眼中,过后再一个一个的收拾。   楚钦话说完,也不打算继续跟建元帝周旋,最后给了他一次机会,“站出来,跪下给我娘,给文家所有人赔罪,今日我留你一命,否则……”   楚钦的箭再次瞄准了建元帝。   而他说的话对建元帝是极大的侮辱,这是建元帝绝不能容忍的,他看着楚钦,连说了好几声好,再露出很失望的表情,“既然你冥顽不灵,那朕也就不必对你仁慈了,这些年朕对你的纵容足够了。”   “楚钦,你太让朕失望了。”   然而下一刻,语气突变,“将他给朕射下来,生死不论!”   “呵,”楚钦冷笑,速度比金羽卫更快,“杀,一个不留!”   随着他一声令下,房顶有箭支落下,金羽卫躲闪的同时又要反击,十分忙碌。   楚钦则飞速下了房顶直奔建元帝而来,建元帝惊慌失措地叫着护驾,还想抓人到跟前来拦着楚钦,却发现先前现在他旁边的人全缩到了后方。   他们在怕他,在害怕他将他们推出去送死,这个念头盘旋在建元帝脑海中,使得他怒火中烧,看向每一个人的目光都觉得他们该死。   楚钦对此就很满意,他对建元帝说,“看,报应来了。”   建元帝双眼赤红,对楚钦破口大骂,“畜生!朕当初……”   没说完的话被楚钦的掐住他脖子的手堵在了喉咙之中,楚钦含笑道:“我知道,当初就该将我一块儿除掉,可惜,你没有……”   然而楚钦的话也没说完,就骤然变了脸色,因为建元帝用匕首直接捅入了他的腹部。   楚钦没有不可置信,只有意外,以及越发浓厚的杀意,他要在死之前掐断这个狗东西的脖子。   建元帝自己动手了,有眼力的陈皇后立马上前给建元帝帮忙,就在楚钦被往后拉,掐建元帝脖子的额力道略微松了点的时候,建元帝借着这个姿势抓住楚钦的腰带,连捅了他十几下。   匕首拔出又插入,动作又快又狠,没有丝毫的犹豫。   费尽心思,筹谋多年,楚钦依旧没能手刃他的杀母仇人,自己也死在了他手中,死不瞑目,含恨而终。   楚钦倒下时依旧是满眼的不甘。   而建元帝则是烫手般的将匕首扔了,满是嫌弃。   在场的人大约谁都没想到建元帝会这么狠,大多数人都被吓得脸色发青,但也有人能面不改色地夸建元帝英武。   在这个时候还能夸的出口的,自然只有陈皇后了,毕竟她是最了解他的人,知道在他心中最在意的只有自己,曾经放在心尖尖上疼的儿子,该杀的时候一样会杀。   并且毫不留情。   建元帝揭过侍女呈上的手帕,擦干净手上沾的血,看都没看地上的楚钦一眼,而是落在前方被金羽卫尽数射死的楚钦同党身上,吩咐道:“去宫门口看看,叛军处理完了吗?”   内侍刚上前领命,就听建元帝又补了句,“不必留活口。”   语气淡漠至极,开始占据优势的建元帝又恢复了他本来的模样,从来没将人命当回事。   这头内侍还没往宫门口去,那边太子和齐王派来禀捷报的人就到了,一人一个,也挺守规矩,只说他们主子自己负责的部分。   当然,他们也注意到了这院中的尸体,便心有灵犀地没提叛军贼首安王不见了的事。   “好,当赏!”建元帝大声道,心情尤为高兴。   不过说完就突然咳了起来,建元帝手下意识去捂自己的喉咙。   楚钦是真想杀他,示意这会儿一放松,建元帝才意识到自己喉咙痛的很。   陈皇后反应快,连忙让人扶建元帝进去歇息,又让人去请太医,并把善后的事替太子揽了过来。   一旁心有余悸,脸还青着的丽妃几乎是本能地站了出来,想为齐王争取,不过想到自己之前的躲避,建元帝肯定记在心里了,这会儿去只怕讨不着好。   所以丽妃忍住了,只希望齐王自己聪明点,紧跟太子,只要有人看到他做过,太子就休想抹去他的功劳。   这样死伤无数,闹的满京城人心惶惶的叛乱因其全军覆灭而彻底结束了。   有人善后,在知悉这次叛军头子安王也被诛杀后,林父便带着儿子和护卫回将军府。   林家的护卫死了两个,还有好几个重伤,林父边走边吩咐林祁要将抚血银发给死去的两个护卫家人,重伤的要去请大夫,把人给救回来。   而对于这场叛乱,林父没做什么评价,建元帝自己造的孽,即便没有其他人插手,也依旧会有这一劫。   等到将军府门外,大门立即便打开了,门房惊喜的喊着,“将军和二少爷回来了。”   接着一窝蜂的涌出很多人来帮忙,周氏领着两个儿子也来了,见到人就开始打量林父和林祁有没有受伤。   林祁还好,他回来的晚,林父打仗一贯是冲在最前面的,这回叛军又凶猛,还真有好几处伤,只是没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而已。   他眉头一皱,周氏就知道他那儿不舒服,见林父明显气虚,还有些发白的脸色,周氏立马就吩咐人去请神医,同时扶着林父进门。   林父边走边问出自己的疑惑,“什么神医?”   周氏温声细语的解释给他,全然忽略了背后冲她挥手的二儿子。   以及那道弱弱的声音,“娘,你忘了你还有个儿子吗?”   林行之和林修同时看向林祁,目光充满同情。   而后一起摇了摇头,一左一右地架住林祁的胳膊,把人半拖半拽地带进了门。   没点自知之明吗,企图跟爹比自己在娘心中的地位。   林修以大哥的身份教育他,“以后这种自取其辱的事少干,知道了吗?”   林祁:“……知道了。”   而作为一个善良的弟弟,林行之表示,“一会儿等神医给爹看完伤后,我会请他也帮二哥看看的。”   林祁之前没听过这京中有什么神医,便好奇一问,“哪儿来的神医?”   林行之道:“我家王爷送回来的啊。”   嘴角含笑,语气充满炫耀,如果是条狗子,这会儿应该已经得意的翘尾巴了。   林祁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   他看向林修,“大哥,你不觉得小弟这样太过分了吗?”   林大哥摇头,“不啊,他自己的未婚夫嘛,炫耀炫耀也没什么,再说我和你不一样,我有妻有子。而你嘛……”   虽然林修贴心的没把话说完,但林祁听出来了,他大哥是在嘲笑他。   嘲笑只有他,无妻无子,还连个未婚夫,呸,是未婚妻都没有!   林祁觉得几年不见,他被自己的两个亲兄弟联手排挤了。   但男子汉大丈夫又岂能被这点困难打倒,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对林修说:“大哥,可否让嫂子替弟弟我介绍个合适的媳妇儿?”   接着又转头看向林行之,还没开口就被林行之叫停了,“打住,别看我,我和王爷都不可能给你介绍,除非你喜欢男人。”   林祁遗憾的叹息,在林行之耳边念,“你说你什么时候才会有二嫂嫂呢?”   对着林修念,“大哥,你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有弟妹呢?”   林修看了林行之一眼,冷漠且无情的表示,“我已经有弟妹了,”戾王就是。   林祁愤而辩解,“二弟妹!”   林修抬手,跟摸狗子似的摸了摸林祁的头,“无妨,不急。”   林行之无情的幸灾乐祸出声。   林祁生无可恋…… 第五十三章 你们都是好人   一夜过去,一切重归平静。   叛军全军覆没,一个不剩。   只留下几万具尸体,被大火烧过的满地狼藉,以及怎么都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可以清晰看到,从宫门口往外流出的血,浸湿了大地,染红了草木,真正地血流成河。   活下来的,有人庆幸,有人放声痛哭,还有人满街去寻自己家人的尸体。   他们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些灾难是谁带来的,哪怕将其挫骨扬灰都不够。   楚钦叛乱的原因是因为建元帝害死了他生母,诛杀了他外家人,是完完全全的父子恩怨,百姓被无辜牵连,明面上虽不敢说什么,但私下难免会议论建元帝心狠。   这短短半年出的事好似比之前十几年都多,还回回都跟皇帝有牵扯,他在百姓心中的形象早已不是先前的明君了,若此事再不给百姓一个满意的交待,只怕是民怨沸腾,不好收场啊。   当然,在许多人眼中,觉得百姓愤怒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是怕那些读书人,口诛笔伐,真闹起来,不说建元帝,满朝堂的官员都会让他们骂个狗血淋头。   朝臣们是不愿替建元帝背这口锅的,事与他们无关,谁想平白挨骂。   于是这日早朝,有人出了个平民怨的好主意,让建元帝下旨将楚钦的尸体悬挂城门三日,百姓可尽情泄愤辱骂。   再以朝廷的名义,给那些被楚钦害死的无辜女子家人一些银两,还有因叛军而死的百姓也给点补偿,如此一来,拿了好处的人自不会再说什么。   而读书人也能看到朝廷的仁义,再收买几个人夸一夸朝廷,风向自然就变了。   所有的过错皆是楚钦和他的叛军所为,什么见不得人的腌臜事都可以推给他,反正死人又不会开口为自己辩解。   此提议一出,得到了不少人附和赞同。   建元帝也觉得可行,楚钦都被他捅成那样了,他自然也不会对楚钦存有什么父子之情。   不过,面子功夫还是得做,建元帝犹豫推脱了好几次,最后在朝臣的劝说下,“不得不”答应了这个提议。   至于楚钦之死的真相,知晓的人也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及。   还有建元帝让文妃送死和处死文家人的事也一样,为了保住自己头上的乌纱,也为了保命,反正是陈年旧案,全当没发生过。   但经此一事,也让他们多了解了几分建元帝的真面目,回家后就叮嘱家里人最近一定要小心谨慎。   以免被迁怒,毕竟那是个能推妃子出去挡刺客,能亲手捅儿子十几刀的人,杀起朝臣及其家眷来,更不会留情,没人想步文家的后尘。   建元帝不聋不瞎,自然也注意到了下面人以及后妃们对他态度的转变,他心中愤怒无比,却也担心在这种时候处罚了人,会让人更加畏惧他。   思来想去,建元帝自个儿想到了个好主意,他把当日参与抵抗叛军的重要人员都给奖励了一番,并犒赏了金羽卫,巡防营和驻军。   太子和齐王得了不少好东西,还被建元帝连声夸赞,且丝毫没有要责罚太子指挥失利,责罚齐王为立功不提前上报楚钦要在仲秋当晚造反的事。   出了护卫的各家朝臣,包括将军府和戾王府都赏了白银,死去的护卫每人还有抚恤银。   除此外还有一些绸缎,地方上贡的果子,宫里御厨做的点心,以此来彰显他的仁慈。   建元帝此番赏赐比林父打一场胜仗时给的要多的多。   就是收到赏赐的人反应很怪异。   不提其他,就拿戾王府和将军府来说。   赏赐一到,满府上下都充满了疑惑,且眼神怪异,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毕竟戾王府从开府到今日之前,别说赏银,他们就连一根从宫里来的毛都没见着过。   而南星,则当场让人去请诸葛神通来验毒,琢磨着这是不是建元帝又要折磨她主子的新花招。   当然,确定无毒后,南星也没让楚昭吃,全分给了府中的下人。   她嫌弃建元帝赏的东西会脏了她家主子的嘴。   与此同时,将军府这边,全家人围着一堆赏赐,惊得张大了嘴,“铁公鸡拔毛了?”   周氏摸了摸绸缎,都是上好的料子,银子也都是真的,没掺假,也觉得奇了,“铁公鸡不止拔毛,这都割肉了。”   林父道:“既然赏了,那就收着吧。”   说完又自嘲地笑了下,“我打这么多年仗,没成想还比不过一场平乱。”   周氏见他这样,立马上前安慰,变着花儿的夸林父,然后狂踩建元帝,大有说他是个畜生都是抬举他的意思。   然后没说几句,林父就将周氏抱进了怀中,周氏小鸟依人般的靠在林父胸膛。   林修抬手揽住自己媳妇儿,对弟弟妹妹说,“该走了。”   林行之几人立马跟上。   林祁看看他大哥大嫂,酸不拉叽的问林行之,“你此刻有什么感想吗?”   林行之摇头,“没有啊,我冬月就要成亲了。”   林祁:……   更酸了,并且想打弟弟。   小姑娘林菀好心开口安慰她二哥,“二哥,还有我陪着你呢,你放心,等你娶妻了我再嫁,绝不让你当光棍到最后。”   林祁感动不已,觉得果然还是妹妹贴心。   然后问了她一个问题,“如果二哥一直娶不到媳妇儿,你也陪着不嫁吗?”   林菀果断摇头,并改口道:“二哥放心,等我以后认识的人多了,再帮你问问有没有愿意当我二嫂的人。”   林祁叹气,没一个靠谱的。   林行之垫着脚搭上他二哥的肩,对其予以鼓励,“二哥别灰心。”   说了等于没说,林祁翻了个白眼,并推开了林行之的手。   接着反手在林行之肩上重重拍了两下,“等着,你们二哥我一定会娶个文武双全的媳妇儿回来闪瞎你们的双眼!”   然后背着手,壮志满满的走了。   林行之和林菀给予了他祝福。   之后各回各的院子,林行之溜达着往海棠苑去,结果才走到拱门处就差点被迎面飞来的树枝给戳到。   与往常的宁静不同,此刻的海棠苑中正有两个人上串下跳打的难分难舍,林行之都还挺熟。   一个是他的护卫石墨,一个是楚昭的护卫,十月。   林行之看了眼自己院里遭了殃的海棠树,板着脸不高兴了,对着已经打到房顶上去了的两人吼:“打架不知道出去打吗?我的海棠树犯了什么错要被你们这么对待?!”   石墨听到声音果断收手,并张口就告状,“少爷,是这人不要脸,他想把少爷你抢到戾王府去!”   十月立马道出南星教给他的话,“怎么能叫抢呢,这过了明路的未婚夫夫,该叫情趣。”   石墨不满,“又不是你的未婚夫,要情趣就让你们王爷自己来啊,你来算什么个事。”   好有道理,林行之觉得被说服了。   他站在自己人这边,问十月,“王爷叫你来带我去王府?是他出什么事了吗?”   毕竟自己能来,楚昭都是会亲自来的。   十月连忙解释,“王妃放心,主子好好的没出事,主子本来是要亲自来接王妃的,但临时被叫进宫里去了,就让属下代为前来接王妃,马车已在外面候着了。”   那还好,林行之不担心了,“要带我去哪儿?”   十月道:“主子说今日是反贼楚钦悬尸城门的最后一日了,所以想带王妃去看看。”   林行之:……   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带他去看尸体,这就是所谓的情趣?   十月替他家主子辩解,“主子说也算是给那些死去的姑娘一个交待,害她们的人已经死了。”   林行之觉得这个可以,立即吩咐石墨,“你去找石砚,让他去多买些香火纸钱。”   林行之觉得还可以去一趟寺庙,替这些姑娘们点一盏灯。   虽然好像都是些过后的无用功,但总归让心里有个寄托,觉得这样她们在底下能过得好些。   “王妃不必麻烦,南星姑娘已经让人准备好了,都在门外马车里装着呢。”   然后抬手,“王妃,请。”   林行之选择了走正门,毕竟他爹在家,看着儿子有门不走,被人提着领子飞来飞去的,大约会直接打断他的腿,理由是——反正也用不着。   上马车后,没走多远,车里就多了个人。   “想本王了没?”   看清来人,林行之本来眼前一亮想跟他打招呼的,结果被楚昭抢了先。   听到楚昭问的内容,以及看到他充满期待的目光,林行之心下涌出不舍,如实道:“想了。”   也的确是想的,好几日没见了。   两个字,让楚昭脸上瞬间有了笑容,他抬手捏了捏林行之的脸,“本王也很想你。”   并对捏脸行为作出评价,“手感没变,看来这几日没受到什么惊吓,吃喝睡都正常。”   林行之眨眨眼,茫然,“这你也能摸出来?”   楚昭轻笑,“别人我不行,但王妃你嘛,闭着眼本王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   然后林行之没说话,楚昭就自己搭了台阶,“难道王妃就不好奇?”   林行之想想,还是给了面子,“什么样?”   楚昭挑眉,直接挑起林行之的下巴,“自然是本王喜欢的模样。”   “哪儿哪儿都喜欢。”   林行之:“……就知道不会是什么正经话。”   楚昭表示,“你可是本王即将过门的王妃,喜欢你怎么能叫不正经呢。”   林行之不跟他辩解,问起建元帝召他进宫所为何事。   提到这个,楚昭直接就笑出了声,只不过是嘲讽地笑,“要秋猎了,那老畜生让我负责秋猎时的治安,保护他。”   林行之:“???我听错了?”   楚昭觉得他家王妃这茫然震惊的小表情真可爱,于是抬手揉了揉他耳朵,“你没听错,正是如此。”   起初楚昭也不知建元帝为何选中了他,而建元帝也不是跟他商量,是直接下令,还警告楚昭,若到时出了半点差错,就拿他是问。   楚昭觉得这人简直有病,并当即回敬了他一句,“如果你不怕我到时候一刀解决了你,尽管安排我负责。”   然后就直接走了,没理会在后面气得跳脚的事。   不过他也很快就知道了建元帝点名让他秋猎时负责治安的原因,一是叛乱那晚,戾王府的护卫表现勇猛,太子把这事儿告诉了建元帝,并夸了他府上的人。   二是陈皇后说了一番模棱两可的话,让建元帝以为叛军还有余孽未除,作为亲手捅死叛军头子还把其尸体悬挂城门让百姓尽情泄愤的当事人,建元帝怕死。   太子和陈皇后又在密谋着什么还不得而知,但建元帝显然入了套,他想到了楚昭。   作为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可能还觉得自己稍微表现的对楚昭看重些,楚昭就会感激涕零的替他卖命吧。   结果被楚昭狠狠打了脸,估计更想杀他了。   林行之听完只觉得解气,大骂建元帝活该,同时也表达了自己的遗憾,“你说当时楚钦怎么就没能将他掐出个好歹呢?”   只是喉咙不适几天,太可惜了。   楚昭很喜欢他家王妃对他毫不掩饰地维护。   楚昭道:“不急,也许秋猎他真的就会出点意外呢,”楚昭的眼神发生了变化,林行之总觉得其中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他没问,反正只要建元帝不好他就高兴。   马车很快到了城门口,从楚钦尸体被挂在城门那日起,平时热门的城门口就更热闹了。   本就被捅了十几个窟窿的尸体经过这两日后,更不成样子了,隔着衣服都能看出来被石头砸得坑坑洼洼的,也已经开始散发臭味,难闻的很。   不过没人同情他,一切都是他罪有应得。   林行之看了两眼就移开了视线,目光落到城门旁边的一块站长了杂草的空地上,对楚昭说,“就在这儿给那些姑娘们烧纸吧。”   “恩,”楚昭点头应了,但只让林行之自己去,人多嘴杂,他们现在不适合一块出现。   林行之同他保证,“王爷放心,我会将你心意告诉那些姑娘们的。”   香火纸钱装了满满一马车,石砚和石墨帮着搬下来,周围百姓好奇便过来问,石砚就挨个同他们解释了。   好些人叹息着说那些姑娘可怜,想跟着一起烧些纸钱,也有人转过身去又对着楚钦的尸体扔了几块石头。   林行之一点点扔纸钱进火里,轻声告诉她们坏人死了的事,还有自己对她们的祝福,愿来生无忧无虑,无病无痛。   当然,也没忘说他家王爷从中做了什么,那是个爱憎分明,被人传得凶神恶煞,可实际心善的很。   烧完纸钱,天色已经不算早了,不过赶着去寺庙点一盏灯也还来得及。   林行之回马车后,马车便一路前行,奔千佛寺而去。   今儿不是什么初一十五这样的日子,加上天色不早,来烧香拜佛的人也不多,林行之就和楚昭一路说着话慢慢走上去。   总归有王爷在,林行之也不担心自己晚上回不去。   而本以为这个时候不会有人的他们,等到了山顶,却发现这寺庙中正在进行着一场超度,其中有一个林行之和楚昭都认识的人,她面前供奉的佛台上点了二十三盏灯。   楚钦的前王妃,齐淑荣。   一个被牵扯其中,不幸又勉强算得上幸运的女子。   林行之二人没有进殿打扰,只在门外站着,林行之指着佛台上的灯让楚昭看,“是有人记得哪些无辜女子的。”   楚昭颔首,认同林行之的话,并向林行之解释他当初要帮齐淑荣的原因,“母妃亡故后,她曾替我赶走过那些欺负的內侍和宫女,我欠她一个人情。”   林行之对此下了结论,“所以你们都是好人。” 第五十四章 秋猎开始   他们来了,又走了,没有让齐淑荣知晓。   楚钦已死,齐淑荣和他也再无瓜葛,她也会走出来,过跟从前不一样的日子。   两人给了一个小和尚香油钱,让他转交方丈,替他们给那二十三位姑娘点一盏灯,他们下次再来看。   马车晃晃悠悠赶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城。   城内宵禁还未开始,楚昭说要带林行之去吃好吃的。   结果才刚下马车,两人就看到旁边一个小巷中有两个人在拉扯。   巧的是,也有熟人,孙家姑娘孙雨珊。   林行之跟楚昭对视一眼,心想,他们这什么缘分,才见到了齐淑蓉,后脚就碰到了孙雨珊。   拉扯的两人还有言语争执,听着像那男子跟孙雨珊有了婚约,要拉她回家,而孙雨珊不愿意。   “啪!”   突然,男人抬手,打了孙雨珊一个响亮的巴掌,接着破口大骂,“贱货,装什么装,谁不知道你早被那叛军头子给睡烂了,老子是跟你定了亲的夫君,提前让你伺候伺候怎么了,你迟早要上老子的床!”   男人身材高大,看着就不好惹,而孙雨珊衣衫和头发都有些乱,手腕被男人抓出很明显的红痕。   她哭着倔强地摇头,“我跟你没关系,我不会嫁给你的,更不会跟你走,你休想!”   孙雨珊使劲儿挣扎,却在力量悬殊和男人的怒火下变成了徒劳,眼看着男人又要抬手打孙雨珊,林行之出声,“石墨。”   石墨飞身上前,从天而降到男人背后,用剑鞘抵在男人脖子上,只说了两个字,“放人。”   男人回头见是个自己不认识的人拿剑指他,当即手一挥,“臭小子,知道老子是谁吗?敢管老子的闲事,小心老子一巴掌呼死……”   石墨没给他放完狠话的机会,两颗石子弹出去,一左一右打在男人膝盖上,在男人跪下之前,微微一抬剑鞘打了下男人的后脖颈,而后转身离开。   待他走出巷口,男人正好双膝重重跪地,垂下了头。   孙雨珊被吓的愣了好半响才伸手去探男人鼻息,确认还有气才舒了一口气。   接着她又想起了什么,提着裙摆跑出巷口去追帮她的人,却只看到了几个背影,最前方两人并肩而行,身后跟着护卫,其中一个正是刚才帮她那位。   孙雨珊认出了最前面两人中的一人——林行之,那个让她声名狼藉落到今日这般下场的人,一个她最恨的人!   却是他让人来救了她,孙雨珊勾了勾嘴角,满脸嘲讽,“假仁假义,可笑至极。”   孙雨珊跟了上去,赶在林行之和楚昭进门之前叫住了他,“林行之!你把我害成如今这幅模样,我就是你的罪恶,你以为你让人打晕一个欺辱我的人就能让偿还你作的恶了吗?不可能!你这辈子欠我下辈子欠我,你生生世世都欠我,你永远还不清你的罪!”   这家食肆的位置有些偏,街上没多少路过的人,但里面却有不少来吃饭的食客,听到动静纷纷抬头侧目望向门口准备看好戏。   不过当事的另一人没给他们这个机会,林行之头都没回,只淡淡的说了句,“哦,随便你。”   说完就迈过门槛进了食肆,后头孙雨珊被他这轻描淡写的几个字气得涨红了脸,半响没说出话。   这就没了?   好奇想看热闹的一众食客好生失望。   但是这动静让楼上雅间的人注意到了,里面坐着的人正是齐王,他极为敏锐地听到了林行之三个字。   事情说来讽刺,不过三日功夫,从前支持楚钦的人不是被建元帝处置了就是着急忙慌的寻找新的主子。   此次平叛,太子和齐王各占一半功劳,建元帝也一视同仁,所以双方都多了不少奉礼投诚之人,两边都在拉拢,再过些时日,朝局将会产生截然不同的变化。   今儿是有人约在这家食肆请齐王喝酒吃饭。   食肆位置偏,但做的菜味道好,酒更是佳酿,最主要的是贵,来这儿吃饭的,非富即贵。   齐王今日来是想展示自己礼贤下士的态度,做给人看的,却没想到林行之竟然也来了,他当即就露出了笑脸,举杯一饮而尽,“看来本王今日运道来了。”   齐王叫了自己手下去盯着,看林行之进的哪个雅间,一会儿他好去会会。   手下去得快,回来得也快,就是脸色不太好看,齐王抬头,“怎么?”   手下道:“王爷,人就进了隔壁,但不止他一人。”   “说,”齐王有不祥的预感,与林行之同行之人就是今日阻拦他拉拢林行之的变故。   手下没说话,只伸出三根手指比了下,他们王爷不喜欢有人在他面前提戾王。   外人看他是温文有礼,可私下却是恨及了他那几位同胞兄弟。   而其中最恨的就是楚昭,因为齐王觉得他们本该是同样的人,该活的战战兢兢,要在建元帝面前伏低做小装孝顺讨他欢心才能有好日子过。   可楚昭没有,其他人也没有,这样做的从来只有他,齐王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   但其他人不一样,他们生母活着,还有母族庇护。   只有楚昭,只要楚昭和他一样,没有人庇护,从前也不讨建元帝喜欢,他们同病相怜,是最相似的两个人。   从前齐王还自得过,觉得楚昭没他聪明不会来事儿,连讨好父皇都不会,一定会比他过的更惨。   他还想过要如何在楚昭被欺负到活不下去的时候去拯救接济他,让楚昭对他感恩戴德,让楚昭为了报恩听命于他。   然而,齐王所想一个都不曾实现,从楚昭离宫上战场开始,这个人就跟他完全不一样了。   看着人人都忌惮,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人,偏就活得好好的,还连建元帝都不放在眼中,建元帝甚至还不能杀他。   对比起自己来,齐王觉得自己就是个跳梁小丑。   他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所以恨极了这个人。   他把楚钦,太子还有宁王都当对手,唯独把楚昭当仇人,最恨的仇人。   手下曾无数次见到他家王爷对着戾王的画像扔飞镖,将画像扎个稀巴烂。   让人用巫蛊之术扎戾王的小人,小人贴了生辰八字的身上有数百根针。   他不像太子和建元帝总把恨楚昭这事挂在嘴边,但他比谁都恨楚昭。   手下的三根手指一出现,齐王整个人气场就变了,变得阴鸷。   不过他没失态,只挥了挥手,“知道了,下去吧。”   对面的大臣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但识趣地没问,而是把话题拉回他们先前说到的齐王婚事上。   “王爷,下官觉得,镇国公府的千金是最合适的人选,若是能结的这门殷勤,王爷将是如虎添翼啊。”   “不,”齐王摇了摇头,露出势在必得的表情,“本王心中自有人选。”   大臣想到方才齐王知晓林家那个小少爷来了时的反应,莫名开始担忧,大臣手指着墙,“王爷该不会是?”   齐王一勾嘴角,否认了,“不是他,不过本王想娶的的确是林家人,”林家那位娇滴滴的小姑娘更合他胃口。   林家就那些人,大臣也不笨,自然一猜就知道齐王在打谁的主意,“林家一门出两个王妃,皇上怕是不会答应。”   齐王看着似乎心情不错,又满饮了一杯,道:“一个将死之人,如何跟本王比,更何况想娶一个未出阁的清白女子,法子不多的是。”   大臣拿起筷子夹菜吃,脸上看不出什么反应,只不过不再提及王妃人选一事。   齐王也见好就收,改为聊秋猎,聊到双方都满意了,大臣才告退先行离开。   大臣走后,手下担忧的问齐王,“王爷将这么重要的事告诉了张大人,就不怕他今日只是来试探王爷,刺探王爷的想法?”   齐王斟酒自饮,对手下的话毫不当回事,“那又如何,他敢对外说吗?”   聪明人最是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毕竟活不容易死却简单的很。   因为楚昭在,齐王没去隔壁找林行之,反正后面有的是机会。   秋猎也不远了。   而隔壁雅间,抱着鸭腿啃得欢快的林行之也知晓了齐王在这家食肆吃过饭的事,林行之和楚昭都不意外,最近这几日齐王与太子都十分忙碌,忙着收拢人心,瓜分楚钦的势力,今儿肯定也不是专门来吃饭的。   唯一的意外大概是齐王带走了因没能进门一直守在食肆外的孙雨珊,这个本该是他王妃的女人。   只是也不关他们什么事,孙雨珊是自愿跟齐王走的,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林行之问楚昭,“你觉得谁会先沉不住气?”   楚昭把另一个鸭腿也撕下来递给林行之吃,“齐王吧,太子嫡子出身,陈皇后稳坐中宫,加上建元帝私心,背后还有陈家这样的助力,太子其实不需要做什么,只要等着就行。”   齐王现在能等,可不能一直等,毕竟等建元帝死了,太子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继位,那个时候再下手,可就不好听了。   所以得前面想法子把兄弟们都除干净,再“熬死”建元帝,他就成功了。   林行之一点没客气的啃着第二个鸭腿,继续问:“那会先针对谁,你还是太子?”   楚昭摇头,“他会先娶个王妃,然后再对太子下手。”   “娶王妃啊,”林行之停下啃鸭腿的动作,“我突然有点担心。”   “小妹?”   林行之点头,王爷真是一猜就中。   “看来得提前下手了,”林行之说着,狠狠咬了口鸭肉,眼中闪着精光。   楚昭抬手给林行之擦了擦嘴边沾上的油,“王妃这是有秘密了,看样子还不打算告诉本王。”   林行之歪头想想,然后说,“也不是不能告诉你,但要过些日子,我现在就期待秋猎能快些来。”   不止他,好多人都在期待着秋猎,他们迫不及待想让这刚刚平静了两天的京城再次乱起来。   ……   长风猎猎,天高无云。   鼓声阵阵,鸣锣开道。   被无数人期待的秋猎就这般声势浩大的开始了,庞大的队伍路过京城长街,一直从城门口连到宫门口。   百姓跪着地上给帝后行礼,却又忍不住想探头探脑一睹这些大人物们都真容。   风吹起帘子,倒真叫他们瞧见了好些人,尤其是丽妃那张令人神魂颠倒的脸露出来后,引发了好一阵喧闹。   陈皇后的凤撵旁,有侍女满脸讥讽道:“狐狸精就是狐狸精,见个人就勾引,连这些最低贱的臭男人都不放过,不要脸的浪荡货。”   陈皇后听到了,却没阻拦,从楚钦叛乱后,她和丽妃更加水火不容了。   齐王和太子在朝堂上斗得风生水起,她跟丽妃在后宫也从没消停过。   几次下来,各有输赢,谁都没能讨好。   陈皇后意识到必须除掉这个女人了,而成败就在这次秋猎。   而后面的丽妃却对自己容貌引起的轰动很满意,这张脸是她最大的利器,用好了,让人为她做什么都行。   所以啊,丽妃抚过自己滑嫩的脸蛋,她得好好用这张脸替她除去一些障碍,比如一个黄脸老女人。   也是这时,与林行之同乘一辆马车的楚昭递了一张字条给他,“看看。”   林行之看完抬头时,露出了恶心想吐的表情,他将字条揉个稀碎,对楚昭说,“你骂的很对,那就是个老畜生。”   官员秋猎时带家眷是一直有的规矩,但并不强制,可此次秋猎建元帝却直接下令让各家把适龄婚嫁女儿都带上。   对外说是想给齐王和宁王选王妃,但那张字条上写的却是,建元帝也想趁机给自己选几个新的后妃。 第五十五章 腰好   从楚钦叛乱后,太子和齐王两派就没消停过,斗得不可开交的同时又势均力敌,隐隐还压了建元帝一头,建元帝已经好几次出面为这两方势力和稀泥了。   这样的情形除了让他不喜之外,建元帝也察觉到了危机,两个儿子太迫不及待的想从他手上抢走一切,但他还活得好好的,建元帝不肯承认自己老,而手握权势作为天下最至高无上的皇帝,从来追求的都是长生不死,怎肯轻易放权。   太子和齐王的不知收敛触及到了建元帝的底线。   朝堂不消停,后宫也差不多,尤其是丽妃,自从楚钦来杀他那日,建元帝随后拉了丽妃挡箭,两人心中便有了个隔阂。   即便过后丽妃也费心小意讨好了建元帝一番,建元帝面上也原谅了她,还跟从前一样宠她,但心里却始终记得丽妃因为怕他往后躲的事。   一旦有苗头产生,各种不满便会接踵而来,比如现在建元帝还觉得丽妃不够年轻,身上脂粉味儿比她刚入宫时重了许多;又觉得一直对着一张相同的脸,有些腻味;还有次次临幸丽妃时她都会提到朝堂的事,或为齐王谋好处,建元帝觉得她野心太大。   总归就是乏味了。   正巧这次秋猎出发前,有人提到了给齐王宁王两人选王妃的事,建元帝就动了心,想着可以给自己挑选几个后妃。   建元帝后宫的妃子不少,只是后面到了岁数,他怕引起不满也怕被人骂,所以就停了选秀,只时不时纳几个心腹朝臣献上的女人,比如丽妃这样的。   也正是丽妃,成了很多人的前车之鉴,毕竟没人愿意给自己送个对头进宫,这人心易变,难控制的很呐。   同样是这个原因,所以这些朝臣宁愿往几个皇子身上押宝也不去掺和建元帝后宫,就让建元帝憋屈的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还得借给儿子选王妃的东风,建元帝也有些不悦,只是并未表现出来。   林行之撩起帘子看了眼前最高的銮驾,对楚昭说,“真希望他死在南苑。”   南苑乃此次秋猎的目的地,方向位于正南方,又有南山之名,圈了猎场后就直接命名为南苑。   楚昭摸摸林行之的头,道:“肯定不止你一人这般想。”   只是都在权衡利弊。   皇帝的生死,往往都掌握在别人手中,尤其是年幼和年老时。   不过林行之虽然恶心建元帝这企图老牛吃嫩草的行为,却没多担心,只要他计划成功,忙着跟阎王爷抢命的建元帝哪还有心思去惦记小姑娘。   他最需要防的反而是齐王,他爹和二哥回京这些日子,被不少人拉出去应酬,好些人都打听过他家小妹的婚事,其中不乏替齐王试探的。   林家人都知道齐王在打什么主意了。   “安心,本王会暗中派人保护小妹的,”楚昭道,摸脑袋的手划到了脸上,开始刮林行之的鼻尖。   林行之让他那闹得鼻子有些痒,吸了吸鼻子给楚昭提醒,“手要是再不拿开,我可就不客气了。”   自从上次亲了后,戾王殿下越发地放肆,得寸进尺,都要把人亲遍了,才不怕这点小威胁。   反而露出痞痞的笑容,“哦,怎么个不客气法?”   林行之正对着打了个喷嚏,证明给他看。   楚昭:“……”   就确实挺不客气的。   坏事得逞的林行之笑得酒窝都出来了,掏出帕子晃晃,“王爷,可要我给你擦擦?”   楚昭也不恼,拉过林行之拿帕子的手按在自己胸膛上,跟他算日子,“等秋猎回去,可就到你我婚期了。”   “这些账本王全都记下了,到时候再好好跟你算。”   林行之也不怕,仰着头表示,“算就算,你还能吃了我不成。”   这就说到点上了,楚昭坏笑一声,“本王不仅要吃,还要翻来覆去地吃。”   不参与任何斗争的宁王殿下在别人斗得风生水起的时候,潜伏青。楼,又新出了大作。   贴心侍女南星自然是要拿给主子看的。   并提醒他,离婚期不远了,有空就多学学,免得到时弄疼了王妃,会被嫌弃的。   楚昭觉得很有道理,虚心接受了侍女的好意,没事儿就翻着看,如今是了解颇多。   就等着成亲后实践了。   林行之这些言论,等同于是在挑衅,戾王殿下当然得在小本上记一笔。   后知后觉意识到楚昭话中的暗示,林行之的脸一下从脖子红到了耳根,放楚昭胸膛上的手下意识握成拳捶了他一下,“不要脸。”   “本王不要脸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倒是王妃你,还是这般害羞,本王可一直等着你来把本王推倒呢,”戾王殿下满满遗憾,王妃进步太慢,他还没等到。   林行之脸憋的更红了,连带着眼中也有些不好意思,他试过了,但做不到。   每次刚有点苗头,楚昭就开始脱衣服躺好催他快点生,让林行之觉得自己是要去临幸他一般,林行之又别扭又有些怂。   毕竟真动了手,谁临幸谁,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林行之说不过,就开始动手赶人,“你回去骑你自己的马去。”   戾王殿下摇头拒绝,“可本王就想跟你待一块儿,除非你亲我几口。”   楚昭还很大度的给林行之增加了选项,“或者将本王推倒也行。”   林行之:……   他开启威胁模式,“再这样我就打你了。”   戾王殿下腰往后一仰,半躺着,“快来,坐腰上打着更省力还方便。”   林行之看着他精瘦有力的腰部,悄摸在心中感叹,腰可真好。   加上楚昭此刻这诱人的姿态,还有那张被他夸过无数次一直令他倾倒的脸,林行之可耻的心动了。   就在林行之抬手想去摸楚昭腰时,有人打断了他的好事。   “表哥!”   随着一声响亮而亲切地叫喊,徐文彦撩开了帘子。   林行之‘咻’的收回手,并摸向自己后脑勺,掩饰自己的心虚以及尴尬。   不过帘子刚撩开就又合上了,外面传来徐文彦怀疑人生的话,“我是不是看到不该看的了?”   那样的戾王殿下,是他配看的吗?   当然不配,一贯有自知之明的徐文彦心中很快有了明确的答案,他紧紧拉着帘子,平稳了下呼吸才对里面的两人说,“王爷,表哥,打扰了,我晚些时候再来。”   说完,徐文彦就准备跳下马车离开,不过被林行之给叫住了,“进来吧。”   徐文彦来找他一般是有事说,如果是无聊消遣的话自有他那帮狐朋狗友们陪他。   徐文彦先小心翼翼探头看了看,见马车内只有林行之一人,才松了口气,然后钻了进去。   进去就对林行之投以敬佩的目光,“表哥不愧是表哥,起初我以为能降服戾王殿下这等人物你已经让人赞不绝口了,没想到你竟然还是在上面压他的那个,实在是难能可贵。”   林行之:……   赞不绝口他就不说了,但最后这个成语绝不可能是难能可贵。   当然,成语不是重点,重点是徐文彦说的话,林行之瞪他,“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何时把他压在下面了。”   虽然差点就压了,但那不是没成嘛。   “是是是,我的错,”徐文彦真诚的低头认错,怪他来的太巧,也忘记事先问他表哥马车里有没有别人了。   徐文彦跟他保证,“表哥你放心,我会牢记你有夫之夫的身份,以后不会随便出现的。”   比如上次在海棠苑撞见他表哥和戾王殿下私会后,徐文彦每次去找人都不敢翻墙了,将军府的大门在他眼中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纨绔小世子表示,他虽然读书不行,更没什么能耐,但绝对是个言而有信之人,说到做到。   但他对戾王殿下甘愿躺在他表哥身下这事还是好奇,于是没忍住问,“表哥,所以你是靠什么打动了戾王殿下,让他愿意在下面的?”   在青楼待过好几晚的表弟见识长了不少啊。   林行之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道:“他自愿的,腰好。”   徐文彦立即舒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我就说嘛,以戾王殿下那样的人,不可能在下面的,表哥你和王爷这体力差得不是一星半点,那样你们都会累的。”   “如果只是偶尔换个新鲜姿势,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林行之:……   他又不蠢,自然明白徐文彦在说什么,但是!林行之冷着脸道:“你知道得太多了,如果再不说正经事,我就把你误会王爷是下面那个的事告诉他,后果……”   徐文彦连忙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并双手合十讨好的对林行之道:“表哥,我错了,求你千万别说。”   “我是来告诉你陈家的消息的,”徐文彦识趣的把话转到了正题上。   听到陈家,林行之微微挑眉,“这次他们又选中谁做女婿了?”   徐文彦乐了一声,“是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宁王!”   林行之果然意外,“怎么挑上他了?宁王不务正业的事可是人尽皆知,怎么,陈家还想拉拢他支持太子?”   徐文彦摇头,“那倒不是,主要是为了钱,养人要钱啊,陈家捞的钱除了孝敬太子和陈皇后,他们自己还要花费,加上怕做太过引起皇上不满,所以手头上并不宽裕。”   “而宁王殿下就不一样了,他那些图啊话本之类的虽上不得台面,可赚钱,银子大把大把地往口袋里装,而且听说宁王殿下私底下还开了酒楼食肆,都是赚钱的生意,可不就被缺银子的太子盯上了。”   上辈子发展没这么快,前头不需要那么多银子,后面有自己和朱明万给太子挣,他自然不必为钱财发愁。   可这辈子不一样了,他站在太子的对立面,朱明万也不可能当太子的钱袋子,急需要笼络人心的太子殿下可不就穷了。   就连楚钦放在密室中的那几箱子金银珠宝太子都没捞着,估计这会儿正愁的很,难怪会想到拉拢宁王。   林行之又突然想到,宁王跟楚昭亲近,铺子还是楚昭身边侍女在打理,所以宁王赚的钱等于全给了楚昭啊。   难怪被建元帝如此苛待的戾王府从不缺花用,并且还很富裕。   他也意识到,其实楚昭压根不需要他和林家的支持。   所以前世,即便太子有了林家的支持,依旧败给了楚昭。   只不过时间用的更长,过程也更波折一些而已。   林行之突然有些难过,好像是一直以来的坚持崩塌了,又觉得自己总在多此一举给楚昭添麻烦,如果自己不提出嫁给楚昭,他们两之间没有这桩婚事,自己不帮太子,是不是事情会不一样?   徐文彦见他一副难过到要哭了的样子,有些着急,“表哥你怎么了?你不会其实喜欢的是宁王殿下,听到他要跟人成亲了所以觉得难过?”   林行之回过神,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跟宁王殿下没关系,只是想到一些事而已。”   “哦,看你那幅难过的样,我还以为宁王殿下成亲伤到你心了呢。”   林行之让自己不去想他跟楚昭的关系,把注意力转到宁王和陈家结亲这事上,林行之摇着头说,“这事成不了,宁王不会答应的。”   徐文彦另有看法,“那可难说,陈家这回带了三个适龄姑娘,全是大房二房嫡出,据说教养的可好了。”   “就算宁王不答应,那万一陈家请皇上赐婚呢,还有陈皇后吹枕头风,宁王殿下又不能抗旨。”   林行之:“如果他们想要宁王娶了陈家女,然后掏钱替太子养人,那就不可能逼他,更不会在他不愿意的情况下让皇上赐婚,把人得罪狠了,是会赔了夫人又折兵的。”   所以才会来三个女儿,是想让宁王自己看上一个。   当然,如果一个都没看上,肯定也有后招,他们放弃了一个定安侯府小世子,不可能再放过一个钱袋子王爷了。   徐文彦搁哪儿叹气,“这陈家可真是,看着权倾朝野,结果却老用嫁女儿这一招来达到目的,”徐文彦都不知要怎么形容陈家了。   这点林行之赞同,尤其是嫁入陈家的女子,才是可悲可叹,儿女生了一个又一个,等人大了,还要跟着谋划怎么利用他们获取最大的价值。   这样的人家,沾染上分毫,林行之都觉得脏。   林行之又突然话锋一转,问徐文彦,“所以这回又是陈云燕这位陈家小姐写信告诉你的?”   徐文彦摇头,“这回不是,是我自己找人打听到的,就顺便来说给你听。”   林行之眼珠转了转,心中有了主意,“宁王殿下是个很好的人,你和你的朋友们可以去结交他,没事就一块儿玩,兴许你还能长长见识。”   徐文彦一想,觉得十分有道理,“不错,宁王殿下这种阅遍美人,还写了那么多话本和图的人,定然见识不凡,我是该去跟他学学。”徐文彦一时间对宁王这个人充满了兴趣。   撩起帘子就想下马车去找人。   但在临走前他想到了一件事,摸着下巴,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表哥,我怎么觉得你跟宁王的关系有点不一般呢,你好像很相信他,还维护他。”   徐文彦义正言辞的表示,“你都是有婚约的人了,你得专一点,我觉得戾王殿下比宁王更好,你可千万别丢了西瓜去捡芝麻,别乱来啊。”   林行之抬手就要捶他,“少胡言乱语,不会说话就闭嘴。”   林行之告诉了他一个秘密,“我让你帮宁王,只因为他是自己人。”   “记得要用心些,你未来媳妇儿可跟宁王有关。” 第五十六章 馋到喜欢你   一提到未来媳妇儿,徐文彦瞬间积极了起来,拍着胸脯同林行之保证,“放心,我绝不会宁王殿下方圆十里以内出现任何对他有图谋的姑娘。”   不过他马上又露出了担忧的神色,“表哥,该不会你要给我介绍的媳妇儿就是宁王吧?”   徐文彦下意识双手捂胸,警惕的看着林行之,“我可不会喜欢男人的,而且我还得给我们徐家留后呢。”   徐文彦觉得自己为定安侯府也是操碎了心,一边催他爹娘再给他生个弟弟,一边想着如果爹娘不能生了,那他就早点成亲生个儿子出来,养大了好继承家业。   自觉身上肩负着重担,徐文彦目光坚定的表示,如果姓林的要撮合他和宁王,他就当没有这个表哥了,哼!   林行之抬手一巴掌就糊在他脑门上,“你这脑子里一天都装的是些什么,你觉得你和宁王殿下可能吗?”   徐文彦噘着嘴反驳,“那难说,毕竟我长的也不差,说不定宁王就看上我了呢。”   “他虽然是个皇子,但在不学无术不务正业这些事上,他明显更胜我几分,他没理由嫌弃我。”   林行之:“……你可真是有自知之明的同时又自信的让人难以形容。”   “安心,不是宁王,而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而且绝对不会有人想把你和宁王凑一对的。”   毕竟按照这两人的本性,真凑一块儿了,那也是一起逛青。楼看话本再聚众斗蛐蛐的发展,对谁都没好处。   听到林行之的保证,徐文彦放心了,然后欢快的下了马车。   不过他没着急去找自己的好友们,而是叫上自己的小厮给他打掩护,偷摸溜到了戾王府的队伍附近。   徐文彦也是名声在外,成日跟他的狐朋狗友们在街上招摇过市,几乎各家护卫都认识他。   又知道定安侯府和将军府关系一向亲近,便人也没拦他,让徐文彦就这么到了楚昭的马车旁。   戾王殿下也不是什么勤快人,有马车坐自然不会去骑马,仰躺在自个儿马车里的戾王殿下正悠闲的磕瓜子,他察觉到外面多了两道陌生气息,但也没什么反应,还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正喝着,耳边就传来了喊声,“戾王殿下,戾王殿下,是我,徐文彦,定安侯府的。”   这声音,跟作贼似的。   对于徐文彦,楚昭的印象只有——一个识趣但又老坏自己好事的表弟。   不过既然是表弟,那就给面子搭理下,楚昭问,“何事?”   “是关于表哥的,王爷,我表哥他……”   徐文彦话没说完,帘子就忽地下被撩开了,露出戾王那张俊脸,“上来说。”   徐文彦连忙摆手,“不了不了,就一句话,我说完就走。”   “王爷,我表哥方才有些难过,感觉都快哭了,你要不去看……”看他?   看着一个纵身就下了马车的戾王,徐文彦默默在心里补充着剩下的两个字。   等他再看时,连戾王的背影都瞧不见了。   徐文彦在心中感叹,王爷对他表哥绝对是真爱,瞧这在乎的。   感叹完,徐文彦就摇头晃脑的走了,一件好事做完,接下来就要去做第二件好事了,为了未来媳妇儿,冲啊!   另一边,在徐文彦走后,林行之就开始认真思考起了他和楚昭的关系,跟计划中的不一样了。   但他好像舍不得离开楚昭了。   林行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有变化的,就不知不觉间,他心底就装进了一个人,与先前以为的报恩辅佐不同,是另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感情。   所以他是该将错就错,还是摊开与楚昭说清楚?   林行之心生茫然,皱着眉,满脸不高兴。   楚昭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林行之,他伸手去替他抚平眉心,“是谁惹本王的王妃不高兴了,告诉本王,本王替你收拾他去。”   楚昭动作轻,加上马车外是石墨石砚在守着,早就习惯了戾王殿下这动不动就出现的行为,也就没有给林行之提醒,林行之又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直到听见楚昭的声音才回神。   眼中茫然的情绪更盛,“王爷?你怎么又来了。”   “怎么,不想本王来?”   林行之点头又摇头,挺矛盾,他趴在马车里放置的小桌上,“我不知道。”   “王爷有事吗?”林行之问。   楚昭因林行之的反应也皱起了眉头,将人一把拉到自己怀中,“一会儿工夫不见,王妃对本王生疏了许多啊,是本王惹你生气了吗?”   林行之自己是没察觉到的,被楚昭问起,还连连摇头,“没有啊,也许只是我在想一些事吧。”   “不想让我知道?”楚昭手指戳戳他耳朵尖,凑近了跟林行之说话。   呼吸打在耳朵上,热热的,还让人心底泛起一股说不出的难耐,林行之下意识想躲,但楚昭没让,直接捧着林行之的脸让他扭头正对着自己,在他的不解中直接低头含住了他的唇。   楚昭吻的很轻,像是怕伤到他一样,却又很长,迟迟不肯松开,一下又一下的触碰,让林行之心头泛起涟漪,觉得楚昭是在亲吻什么珍宝。   而这个珍宝就是他。   林行之慢慢闭上了眼,以一种很强势的态度回吻过去,想要占据主动。   隐约间还有一种献祭感,献祭自己与心上人共舞。   这突如其来的强势与平时的害羞截然不同,楚昭有一瞬间的意外,而后很快迎合,那些写在话本上的描写在脑海中被唤醒,然后归于行动,将人亲得浑身软绵,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才松开林行之。   这一吻持续的时间有点长,林行之软软跌在他怀中,头埋在楚昭的脖颈间,害羞到都不敢去看人。   心中那些难过的情绪也随着身体的反应逐渐消散,就是对楚昭又多了几分眷恋。   林行之下意识把人抱紧了些,透出他的不舍。   楚昭在面对自家王妃时,从来都是配合的,乖乖任人抱了好一会儿才拍拍林行之的背问,“可好些了?”   没等林行之回答,又道:“如果还没好,那本王可能也要不好了。”   林行之连忙松手,身子往后仰了仰去看他,“你怎么了?”   楚昭也不是很想在马车上暴露自己的流氓本性,但他的王妃坐在他腿上,刚才又亲的那么用力,再坐怀不乱会显得他确实不行。   楚昭动了动腰,低声在林行之耳边说了句,然后——林行之整个人一下爆红,下意识起身往后退,又因为脚下不稳加上马车突然颠簸,林行之差点就撞到了木板上。   之所以是差点,是因为楚昭拉住了他,另一手搂腰,在马车颠簸的时候两人额头直接撞在了一起。   “嘶~”林行之叫了声,眼泪都给疼出来了。   他控诉地看着楚昭,“你是练了什么铁头功吗,脑袋这么硬。”   楚昭给他揉了揉,扶着人坐好,林行之又开始抱怨,“马车早不颠晚不颠,偏偏就这个时颠,”疼的他都生气了。   楚昭觉得好笑,使性子的王妃也一如既往的可爱。   揉完额头,楚昭又给他吹了吹,“吹一吹,痛痛飞。”   林行之一个白眼翻过去,“你当哄小孩儿吗?”   “不,本王是在哄我的心肝宝贝儿,”楚昭一本正经地表示。   林行之立马就联想到了楚昭方才在他耳边说的话,脸又开始红了,挪着屁股想离这个流氓远点。   楚昭圈住他不让他动,直接进入主题,“你方才很难过,是为什么,能告诉我吗?”   楚昭的声音很温柔,带着一种蛊惑的味道,林行之看着他,突然就明白了,人为什么喜欢隐瞒。   可他已经有一个秘密了,而且想到自己劝周氏的话,他不想第二次打自己的脸了。   林行之道:“你知道陈家想要嫁女儿给宁王,企图拉拢宁王让他做太子钱袋子的事吧?”   楚昭点头,他消息本来就灵通,加上宁王是自己人,自然会多关注些。   “我觉得你其实不需要我,”林行之如实说。   楚昭脑子转的飞快,有了宁王这个前提,一下便明白林行之为何这样说了。   他很肯定的告诉林行之,“不,我需要你,很需要。”   “你跟所有人都不一样,你是我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我想疼你宠你一辈子,想跟你执手并肩,希望我所做的每件事都有你参与,与你紧紧相连。”   “我知道你什么都准备好了,我能为你做的事,你都早有安排,而且是我上赶着要嫁给你的……”林行之也不知道怎么说下去,那个时候没想过感情的事,只以为楚昭处境困难,想着帮他翻身,等事成后他就老老实实给楚昭当朝臣,一点不耽误他重新娶妻。   楚昭捏着林行指尖,“后悔了?”   “可本王大概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当初你上赶着要嫁给本王,本王答应了。所以本王现在要上赶着留下你,你也得答应,听清楚了吗?”   虽然语气还是很温柔,但楚昭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强势。   他不容许林行之反驳,更不允许拒绝。   林行之怔了片刻,然后反问,“你是想让我觉得你是很需要我的,需要我做你的王妃对吗?”   话有点怪,但好像又没什么毛病,楚昭一时除了点头,嘴上还不知说什么好。   林行之看他有点呆的模样,反而笑了起来,解释道:“我是有点难过,你没预想中的那么需要我,没有我你一样可以做到自己要做的事,但我也很清楚,我不是一点用都没的废物,我至少可以让你少走一些弯路,少吃些苦。”   楚昭对此不赞同,“本王很需要你!”   林行之按住他的唇,“你先别说话,听我说。”   “起初的时候,我想如果你让我陪你一辈子,我可以的。如果事成后你想另娶他人,我也没关系。但现在我不愿意了,楚昭,我舍不得你娶别人,我会不高兴。”   听到林行之前面的话时,楚昭身上透露了明显的不悦气息,不过听到后半句,又瞬间喜笑颜开。   他道:“果然是个小骗子,既骗本王身子,又骗本王感情,真该狠狠罚你。”   林行之赔笑,一开始他也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男人啊,只想报恩来着,反正这辈子就给身旁这个人了,陪着做什么都行。   他知道,自己大概早就动心了,只是之前从来没敢去探究心中的那些异样而已。   但现在嘛,就想要的更多些。   林行之伸手摸到楚昭胸膛,“王爷,我大概是真馋你的身子。”   “馋到都喜欢上了你这个人。” 第五十七章 小丑是我自己   楚昭觉得林行之抢了他的话,明明是他先动心,这种喜欢的话怎么也该是他先说才对。   因为这个原因,楚昭亲了林行之一口,作为惩罚。   然后才一本正经的说,“本王一不像你,是个小傻子;二,你觉得本王不愿意的事,又有谁能强迫,不会真以为你胡搅蛮缠几句,本王就会答应让你做王妃,还费心让那老东西下旨赐婚?”   “在别的事上脑子转的挺快,怎么本王心悦你这事,就无知无觉呢?”   “你要再想不明白,本王当真要怀疑你是不是笨蛋了。”   林行之摸了下被楚昭用手指戳疼的额头,凝视他,“王爷,你这又是骗子又是傻子笨蛋的,我十分怀疑,你真的喜欢我吗?”   楚昭想了片刻,然后道:“也许吧,说不定就是骗你的。”   “那不行,”林行之摇头,“你刚才说的话我都记住了,反正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当然,我也是你的。”   在做亲密事的时候林行之很害羞,可说嫁他说喜欢时又格外的勇敢,楚昭觉得矛盾,却也喜欢这个人的每一点。   他微微低头,用额头抵住了林行之的额头,“嗯,是你的了。”   他很配合,并想索取一点福利,“既然两情相悦,那王妃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   林行之一听,害羞的本能涌上,“已经亲过了啊,还…还要做什么?”   戾王殿下表示,能做的那可多了,凑近林行之,“比如本王之前悄悄跟你说的那件事,”同时意有所指往自己大腿处看。   林行之:……现在说不喜欢了还来得及吗?   当然,某人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马车内开始有了另一种味道,而无人得知。   占尽便宜的戾王殿下这一路就再没离开过这辆马车,以至于引得将军府小厮不满,石砚在外面吐槽,“马都让他压累了。”   当然,只敢悄悄说,没让赖着不肯走的戾王听到。   路上走了一整日才到南苑,“身娇体弱”的文官们觉得骨头都颠散了,不怎么出门的女眷们更是如此,到地方按分好的住处就去歇息了。   秋猎明日才会正式开始,建元帝也累,也没折腾事,所有人就这般平静的在南苑度过了第一夜。   但怎么看都透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征兆,各有心思。   ……   次日,鼓声鸣,文臣武将,还有各世家子齐聚,由建元帝宣布秋猎开始。   跟往常一样,头名御赐一把弓,还有各种赏银,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们要的只是出风头,让人看到而已。   今年在这基础上,建元帝多加了一份赏赐,“获头名者,朕可满足他一个要求。”   这话一出,可就好多人蠢蠢欲动了,其中以齐王最明显,双眼发亮,满满地势在必得。   参与狩猎的人很快换了骑装或铠甲立于马上,林行之两个哥哥和楚昭都在其中,太子,齐王,宁王全参与了,林行之带着他表弟的小废物组合蹲边上给人助威。   “唉,”林行之叹气,要是再早点知道他会喜欢上文武全才的戾王殿下,他也学学功夫了,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徐文彦听到他叹气,立马充当贴心表弟,开始安慰他,“表哥,你想开点,咱们这一排过去全是弱鸡,不止你一个,别难过哈。”   林行之嘴角一抽,“……谢谢,有被安慰到。”   徐文彦对此很满意,“那就好。”   然后还积极给林行之出主意,“这猎场我们熟,过一会儿我们带你去见戾王殿下,表哥你忍一忍你的相思之苦。”   他的朋友提出疑问,“这么点时间,不能叫相思之苦吧?”   徐文彦转头问,“那该叫什么?”   “思念之情?”朋友也不是很确定。   林行之:……   算了。   “驾!”这边刚讨论完,那边建元帝要说的话也结束了,他也穿了轻甲骑着马,率先抽马鞭入了林子,带了好些朝中重臣和护卫。   建元帝走后,太子齐王等人的反应就好看了,齐王挑衅的看了太子一眼,然后一马当先跑走了。   太子让他抢了先,面色不愉,很快追了上去。   而其他追随这两人的动作也不慢,紧随其后,留下楚昭和宁王两人在原地没动,显得格格不入。   楚昭朝林行之招手,让他过去。   林行之乖乖过去了,但有点懵,等走近才问楚昭,“你是要拖着我吗?”   不然共乘一骑什么的显不出他们不合啊。   “噗!”宁王在旁边笑出了声,“林大人,三哥可舍不得这么对你,自然是要抱着你一块儿骑才安心。”   楚昭没说话,但对林行之伸出了手,林行之有些犹豫,“要是让人看到了……王爷,你再忍忍吧,回去我们就可以成亲了。”   到那时,别说共乘一骑,他们做什么都行,旁人也不会说什么,就算怀疑都来不及了。   楚昭道:“无妨,没人能拆散你我。”   这话说的无比自信,林行之下意识伸手搭在了楚昭手上,被他一带,人就坐到了马背上,胸膛紧靠着楚昭的后背。   “抱住本王的腰,”楚昭说着还轻笑了一声,压低声音道:“给你光明正大摸的机会。”   林行之这回没害羞,只轻轻在楚昭的腰上捶了下,凶巴巴地反击:“一会儿摸坏你!”   楚昭笑声明朗,“求之不得。”   说完一夹马腹纵马走了,也让林行之下意识抱紧了他的腰,对他这使坏的行为有些无语。   宁王也对他三哥这重色轻弟的行为不满,喊着让楚昭等等他,也一夹马腹追了上去。   徒留下继续蹲在旁边的小废物团。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徐文彦作为代表开了口,“这就是没媳妇儿的下场,”好惨。   所以他们一定要改变这个惨状!   “所以呢,我们应该做点什么?”有人发问。   徐文彦转着眼珠想了想,然后一拍巴掌,“有了。”   在好友们期待的目光中,徐文彦把自己想到的好办法说了出来,“咱们去女眷那边,我小表妹这次也来了,咱们去问问这回来的各家小姐中有没有身手好,能骑马打人的,要是有,咱们就认识认识,说不定就有人看上你们了呢。”   “好!这法子好!”有人当即拍手应和。   但也有人发现了关键点,推了下徐文彦,“你那话什么意思,什么叫看上我们,你呢?”   这话一出,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了徐文彦身上。   “老徐,你是不是背着我们有人了?!”   一群人非要让徐文彦给他们个交待,不然,他们全举起了拳头,保证一会儿揍他揍到连亲爹都不认识。   徐文彦才不怕,一仰头,语气自豪的说道:“现在还没有,不过嘛,我表哥说了会给我介绍,反正过不了多久我就有媳妇儿了!”   徐文彦眉开眼笑,模样实在太招人恨了,然后他就被打了。   最后以他威胁不带他们去女眷那边找人才逃过一劫。   女眷那边其实也圈了一个小猎场,里面没什么猛兽,都是些兔子鹿和獐子之类的,陈皇后便也组织了一场狩猎。   在京中这些官家小姐们多喜欢装柔弱,做娇滴滴的名门闺秀,可到了猎场,那就完全不同了,一身干脆利落的骑装,翻身上马,张弓搭箭的本事一点不比男子差。   这也是她们挣表现的机会,每个人卯足了劲儿想要争个头名神气神气。   林菀今年是头一回上场,以前她也跟着周氏来过几回,只不过那时候太小,周氏不许她去打猎,怕出事。   今年小姑娘一心要去林子里显下威风,周氏琢磨着她功夫也到火候了,便点头同意了。   小姑娘一身火红的靓丽骑装,骑在马上神采飞扬,俊俏的小脸上挂着张扬的笑容,当真是耀眼的很。   周氏陪在她旁边,林父不在京的这些年,周氏的功夫丝毫没落下,反正丈夫看不到,周氏自然不会装柔弱。   周氏已经四十出头了,可看着跟三十岁似的,不仅身手不凡,容貌更是不差,两骑并行,母女两各有各的神韵,却如出一辙地明亮灿烂。   让人羡慕亦招人嫉妒。   羡慕诸如定安侯夫人,捧着脸直夸周氏这样英气,并蠢蠢欲动想要一块跟她打猎去。   但被身边侍女无情拦住了,定安侯想给徐文彦添个弟弟是认真的,加上他夫人身子骨好,两人商量后觉得可行,所以现在就要小心,万一肚子里已经有孩子了呢?   打猎是不可能去打猎的,侍女给她端了瓜子果子,让她安心在旁边给周氏叫好。   而嫉妒的人,则是陈夫人宁柔,如今陈家的当家主母。   根源要追溯到早年林父开始说亲的时候,林家世代武将,取的妻子皆是将门女,战场上刀剑无眼,谁也不知一去还能不能回来,所以这家得有人撑着。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从来是都引人主意的,世家出身的公子哥儿也没几个长得差的,再加上林父年少有为,可不引得京中好些怀春少女倾心。   宁柔那时便是其中之一,在知晓林家要为林父说亲时就找过自家爹娘,让他们主动找人上门说媒,宁家亦是侯府,身份尊贵,再加上文臣向来觉得武将上不得台面,自认他们放下身份放下脸面主动上面提亲已是给足了林家面子。   是以全然没想过林家会拒亲。   被拒后,宁柔颇受打击,她爹娘更是对林家不满,再加上不知谁把这事儿给传出去了,外面都传宁侯之女喜欢上赶着,不知廉耻,对宁柔和宁侯府名声影响都很大。   虽然知道消息不是林家特意传出去的,但宁侯府所有人都把这个账记在了林家头上。   宁柔自此也恨上了林父。   为了维护她和家族的名声,宁柔很快就被嫁了出去,虽然陈家位高权重比林家还好,可人不是宁柔喜欢的。   再加上林父也很快娶了妻,即便人不常在京城,可他与周氏的恩爱传闻从没断过,还只宠周氏一人,家中不仅无妾,连通房都没有,与陈家那乌漆遭八的后院形成了鲜明对比。   宁柔觉得,周氏那样的日子本该是她的,她对周氏的恨意比林父还深。   这些年两人从没打过招呼,即便见面宁柔都不曾给过周氏好脸色,当然周氏也不爱搭理她就是了。   再看到周氏那张年轻貌美的脸,生气勃勃的模样时,宁柔与自己做了个对比,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恨意,恨不得下场凄惨,恨不得她去死。   还有她那个女儿,宁柔目光冷冷,想到建元帝那道让女眷跟来的圣旨,不由笑了。   姑娘生的再貌美又如何,也只有伺候男人的命! 第五十八章 献计   南苑风光不错,景色宜人,头上有鸟鸣,地上有野花,林中还有肥硕的兔子到处跑。   楚昭带着林行之慢悠悠地骑着马在林中走,全然没打猎的意思,林行之还发现他连弓都没带。   林行之:……   他忍不住吐槽,“你这敷衍得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楚昭道:“无妨,有人会替本王准备好的。”   林行之问:“谁啊,十月吗?”   话音落,一支箭从他们旁边飞过,射中了一头鹿,楚昭冲林行之努嘴,“喏,这不就来了。”   林行之回头,看到了手持一把弓,马上挂着一把弓,以及马两边各挂着一个箭篓的宁王。   好的,明白了。   楚昭见此,又逗他,“王妃果然爱本王爱的无法自拔,方才五弟明明就在本王旁边,你竟然丝毫不曾注意到他。”   毕竟只要看一眼,就能看到宁王的双份装备。   林行之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他也确实没去留意宁王,然而宁王当时还跟他说话了……   林行之默默转移话题,“那咱们今儿做什么,就在这林子里闲逛吗?”   楚昭摇头,“不,一会儿本王带你去看好戏。”   林行之正问是什么好戏,前方就突然传来骚动,接着是有人高喊护驾的声音。   林行之掏掏耳朵,“我好像还听到了虎啸的声音。”   楚昭策马奔向喊声传来的位置,“你没听错,这林中确实有虎。”   是几个傻子为了出风头让人放进来的,楚昭眼中闪过不屑,也很想知道他们这次要如何收场。   距离不远,很快便靠近了,但楚昭没去帮忙的意思,只带着林行之上了树,方便他看的更清楚。   建元帝不知怎么跌坐在了地上,猛虎正对着他,似乎随时都能张开血盆大口将他撕碎一般。   边上围了一圈金羽卫,手持刀剑对猛虎对峙。   金羽卫统领似乎刚要下令攻击,猛虎便突然狂啸一声,吓得好些人都腿软跌倒了,建元帝也想后退,可人已经被吓软了,瞪了两下脚连动都没能动弹一下,只嘴里更加焦急的喊护驾。   那慌乱的模样完全提现不出什么帝王气概,林行之甚至都担心他会不会被吓尿。   “接下来呢,会是谁出现?”林行之问。   楚昭笑着说,“他心爱的好儿子啊,”至于谁能抢先,那就各凭本事了。   刚说完,便听到有马蹄声传来,林行之当即全神贯注的盯着,生怕错过什么好戏。   突然,一支箭从林中穿梭而来,直射猛虎的眼睛,而这无疑是一种激怒行为,猛虎奋力往前一扑,既为躲避箭又像把面前的那个人给撕碎。   千钧一发之际,有一道身影突然出现,拽着建元帝的衣服把人往后拖,让他躲过了猛虎尖锐的牙齿和利爪。   那支射向猛虎眼睛的箭没射中,周围却有许多箭支齐齐射向猛虎。   没抓到人,又要被杀,猛虎再次长啸一声,开始肆虐。   离的近的好几个金羽卫都遭了殃,金羽卫统领开始指挥人杀虎,虎口脱险的建元帝被顶着憎恨目光的齐王带到了后面安全之处。   树上,楚昭帮他们总结,“胜负已定。”   林行之点头,“回京后,局面估计会更好看。”   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做不到以身犯险户口救爹便注定要输。   而有救爹之恩的齐王也即将成为建元帝下一个最爱的儿子。   猛虎在众人围攻之下,逐渐没了生息,楚昭问林行之,“还看吗?”   林行之摇头,到这个地步就没意思了。   于是贴心的戾王殿下招来暗卫,询问下个有意思的去处,暗卫往北边伸手指了指,“宁王殿下去了那边。”   楚昭揽着人上马,掉头奔向北边。   等到地方了才那发现宁王和徐文彦一行人全都在,正围着一个水潭,在水潭中央有个姑娘,呛了水般的在起起伏伏,一时叫人分不清这到底是会水还是不会。   姑娘在水中扑腾,头发却完全没乱,只紧贴在身上和脸上,衬得人格外好看,宛如出水芙蓉。   她嘴里喊着救命,声音不算大,正好可以让在场人都听清。   “行了行了,你别喊了,我们把绳子扔下来,你抓着绳子,我们拉你上来。”   徐文彦将绳子往前一抛扔到了水潭中,还抖了抖,确定潭中的人能抓到,接着就跟他的好友们摆好了阵仗准备拉人。   口中还罗里吧嗦的念,“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又不会功夫,还不带侍女就往林子里钻,你看,这不就落水了嘛,要不是我们刚好在附近听到呼救声,你在水潭里淹死了都没人发现。”   水潭里的姑娘:……   不仅不想抓绳子被拉上去,还十分想把徐文彦的嘴给堵了。   如果不是已经在水中待的有些久了,又一直没溺水的迹象会惹人怀疑,她才不会上岸。   等人快爬上去了,徐文彦又立即转身,并催促好友们也转过去,“不该看的别看,小心你们未来媳妇儿拿剑抽你们啊。”   那可不行,媳妇儿还没娶到,名声绝不能坏,于是一群人干脆利落的用背对着女子,连带着宁王一起,坚决不给自己任何占人姑娘便宜的机会。   这还没完,徐文彦还给人姑娘出主意,“你上来了就解开绳子安心走吧,我们不会回头的。”   姑娘:……   她要的是不回头吗?她要的是他们直勾勾的盯着她,呸,是宁王盯着她。   这位姑娘,正是陈家来的那三个女儿中的一个,乃是二房嫡女,名叫陈云雪,来之前被家里耳提面命让她接近宁王,勾引宁王,让宁王倾心于她,这样回去才好当宁王妃。   勾引这种事陈云雪第一次干,没甚经验,只听了些什么女子崴了脚被路过的人背回去,这一背之恩当以身相许,然后两个人就成婚了。   还有什么女子掉进水塘被救她的男子看人了身子就得娶她这种,陈云雪觉得都可行。   跟身边侍女们商议过后,她就跑林子里来了,本来是想先找到宁王在他附近崴个脚什么的,但一是崴脚太疼,后面好久都不能走路,不划算。二是宁王从她面前路过了,但一眼都没看过她,所以计划失败。   然后就只剩下落水被救了,在确定宁王在一个水潭附近打猎后,陈云雪果断跳了个进去,然后扑腾着喊救命。   倒成功把宁王给喊来了,但她没想到的是后面还跟着徐文彦这群憨货,全程没宁王什么事儿,就把她拉上了岸。   陈云雪气到想打人,却只能听徐文彦的话,自己爬上岸后走了。   在草丛后面蹲了好一会儿的旁观者林行之发言,“这位姑娘似乎不大聪明的样子。”   楚昭:“那你可知陈家这次来的三个姑娘都是什么样的?”   林行之摇头,这他哪里知道。   “一个千娇百媚,温柔似水;一个美貌贤淑,持家有道;还有就是刚走过去这个,没头没脑,但直来直去,长的也不错。”   楚昭做出评价,“男人生性好色,喜欢的女子无非那几种,总能让老五选到一个合适的。”   陈家为此,煞费苦心。   “方才太子输给了齐王,所以他们接下来,对拉拢宁王更加势在必得,宁王在南苑这些日子怕不会清净。”   楚昭一点不提宁王担忧,“你不是已经做好了安排了吗,放心,你家表弟虽然看着大大咧咧,但很义气,做事也算靠谱,有他在,陈家不会得逞的。”   林行之想,那倒是,水潭对面,徐文彦还在叽里呱啦的跟宁王介绍落水的那姑娘是谁,特别贴心的提醒他要小心,陈家还有两位姑娘呢。   还拍着胸脯自荐,让宁王有事就叫他,不仅可以寸步不离的跟着,还能解决所有麻烦,那热烈的目光险些让宁王以为他是不是看上了自己。   宁王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保证自己的安全。   徐文彦没察觉到,只对宁王挥挥手,让宁王继续去打猎,他和他的好兄弟们会在附近守着他的。   宁王就更担忧了,看徐文彦的目光都多了两分警惕,还有一句他不喜欢男人,也不知当说不当说。   好在徐文彦也无意听,去收了绳子,就直接去树下石头上坐着了,好兄弟们紧随其后。   而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很简单,去找林菀时去迟了一步,没见着人,就说来林中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结果林菀和周氏没碰着,先巧遇了宁王。   有任务在身的徐文彦毅然决然决定留下来保护宁王,事实也证明,他的决定十分正确,这不就成功替宁王挡了一朵桃花。   徐文彦为此十分自豪,就是好兄弟们的恭维格外敷衍,让他不太满意。   在徐文彦给他的好兄弟们示范怎么恭维自己的时候,林行之和楚昭也溜了,林中的好戏看完了,可以回行宫再接着看。   而此刻的行宫中,陈氏,也就是宁柔,正在与陈皇后说话,说的是让陈皇后替建元帝选几个妃子的事。   建元帝那点心思,宁柔都知道了,陈皇后不可能不清楚,只不过她不恨林家,还想拉拢林家支持太子,所以对宁柔提出的让她把林菀推给建元帝这个主意并不赞同。   宁柔来做说客,自是早有准备。   她对陈皇后道:“娘娘,林家是什么人,您是了解的,林家护短,若他们唯一的女儿人了宫,就为了让这个女儿好好活着,林靖周就不得不忍耐妥协。”   “后宫之中是娘娘您说了算,想控制一个刚入宫的小姑娘还不容易,只要将她握在了手中,还怕林家会不听话?”   “况且,林菀的相貌娘娘您是知道的,这等姿色,皇上必然喜欢,娘娘进献有功,皇上不会亏待您的。”   陈皇后有心动,面上却不露声色,抚着自己的手指道:“嫂嫂可忘了丽妃那个狐狸精,若本宫没记错的话,当初也是嫂嫂一力说服哥哥让她进宫的,说的也是辅佐本宫。”   陈皇后抬眸,看向宁柔,微微一笑,“可现在呢?”   “没有那个狐狸精帮衬,齐王又算个什么东西,配和太子争,嫂嫂送了一个狐狸精来害本宫和太子不够,还想再送第二个?”   宁柔被陈皇后这不留情面的话说得脸一僵,踌躇的解释,“娘娘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起初我们也没想到丽妃会背叛陈家,我真的只是想为娘娘分忧,笼络帝心而已。”   “而且林菀和丽妃不一样,她可是正经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绝不会行哪些狐媚下作之事,她涉世不深,也好掌控,娘娘,等回京后戾王和林行之就要成亲了,您真舍得把林家的兵权拱手让与戾王那个野种?”   虽然知道宁柔存的什么心思,但陈皇后不得不承认,这番话让她心动,曾经以为拉拢林行之可以争取林家,没想让楚昭那个野种给截胡了。又想让陈家女儿嫁给林祁,但自家姑娘不争气,计划没成。   到如今,能在婚事上控制林家的,还真只剩林菀这个小姑娘了。   陈皇后问宁柔,“是不是看着自己最恨的女人的女儿去伺候一个大她几十岁的老男人,就觉得心中畅快不已?”   阴暗的心思被拆穿,宁柔心头一颤,但并不否认,她道:“娘娘,光是这样想想,便已觉得十分畅快了。”   陈皇后笑了笑,眼中不屑,她道:“本宫不会特意安排,但会让林家那小姑娘在皇上跟前露一面,至于会不会被看上,那就是命了。”   宁柔信心满满,觉得一定会被看上,不过这话没能说出口,有内侍慌慌张张的来禀报,“娘娘不好了,皇上在打猎时受伤了。”   陈皇后大惊,“什么?!”   内侍仔细地将建元帝受伤到被送回来的全过程都说了,听到建元帝是被齐王救下的,而太子射猛虎的箭没射中,陈皇后的脸便彻底沉了下来。   这次又让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下贱种占了先机。   宁柔抓住机会添油加醋,“娘娘,齐王也属意林家那小姑娘,若皇上让他提要求……”   话不用说完,陈皇后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   陈皇后深深看了她一眼,勾唇冷笑,“倒是要叫你如意了。”   随后,她带着人往建元帝住的寝殿去,从头到尾没问过一句建元帝伤势重不重。   宁柔俯身,“恭送皇后娘娘。”   强忍着的嘴角暴露了她心中的得意。   “真可惜,好好的小姑娘就要被这么毁了,不过没关系,入宫才只是个开始呢。” 第五十九章 可愿做朕的宠妃   建元帝其实受什么伤,倒是受了不小的惊吓,但也没什么大碍,太医一碗药灌下去就能好。   陈皇后到的时候建元帝正躺在床上生气,气自己丢了人,气把猛虎放进来的人,还气那些无用的金羽卫,竟让他被虎吓,还险些丧命。   只不过他没说,只躺着,在其他人看来就觉得他只是不舒服而已,全然想不到他在心中计划着要将哪些人处死。   “皇上,皇上你没事吧,伤到哪儿了,严不严重啊?太医怎么说?”陈皇后带着焦急地呼唤而来。   进门后几乎是小跑着到床前的。   建元帝本就气闷,又想到太子射来那一箭惹怒猛虎,让他差点虎口丧生的事。   建元帝的愤怒从心中转到了脸上,眼中,正好与走过来的陈皇后对上。   陈皇后顿时一咯噔,明白了建元帝这是在迁怒,不过她稳得住,只当没看见,坐在床边就开始呼寒问暖,甚至替建元帝说出了要惩罚把猛虎放进猎场的人。   还有金羽卫,保护不利,也该重责。   建元帝没说什么,全凭陈皇后做主,如此一来,死伤多少人,都是她做的。   而过后他还可以下令饶过一些人,如此,他的仁德之名又能传出去了。   陈皇后虽然得了恶名,但能让建元帝消气息怒,也值得。   双方各有心思,面上却装的十分融洽。   等建元帝喝过药,歇息下,陈皇后才去见了太子,又从太子口中听了一遍当时的情形。   “老四有备而来,你这次输给他也不冤,而且你是太子,身份尊贵,你绝不能去做这等危险之事。老四要彰显自己的孝心就让他彰显去,以他那下贱出身,怎么配跟你比。”   陈皇后安慰闷闷不乐的太子,“咱们在别的地方找补回来便是。”   “知道了,”太子应声,不过情绪还是不高。   陈皇后接着道:“你父皇伤的不重,明日就能好,这狩猎要比三天,你和老四的比试还没结束,明儿继续,你是太子,是储君,要记得临危不乱,方可服众。”   “是,多谢母后教诲。”太子拱手。   陈皇后转身,“走,去你父皇寝殿外守着,他醒来得先看到你。”   等回去,才发现丽妃和一同出来的后妃们都在,另一边,齐王也在,只有楚昭和宁王不见踪影。   不过也没什么奇怪的,宁王向来不沾事,这会儿收没收到消息都难说,至于楚昭,没人希望他来。   建元帝快傍晚时才醒,外面已经候了许多人,从皇后太子到朝臣,各家女眷,全都在外面等着。   建元帝醒来后听说了这个消息,还算满意,加上睡了一觉,精神也好了许多,建元帝就让人伺候自己起身,要去看看。   门一开,外面站了一排排的人,在看到建元帝后又齐齐跪拜行礼,这样的臣服,是建元帝最爱看的场面之一,心中甚悦。   建元帝抬手,“平身,众卿家有心了,朕已无事,就都回去吧。”   众人起身,按建元帝说的依次退下,朝臣在前,女眷在后。   建元帝在女眷路过时多看了好几眼,视线都集中在那些娇俏年轻的小姑娘身上,看到了好几个他觉得养眼的。   陈皇后不知何时站到了建元帝身旁,小声给他介绍起了人,这是哪家姑娘,那是哪家千金,年方多少,性情如何。   声音不大,外面的人听不到,但心有惦念的建元帝是听的龙心大悦。   陈皇后还建议,“皇上可再等两日,狩猎结束那天,以奖赏为名,皇上看个清楚。”   陈皇后转过身,背对着门口,“人比花娇,包你称心如意。”   色字当头,还有人助纣为虐,建元帝哪有拒绝的道理。   “此事便交由皇后安排吧,朕等着看就是了。”   陈皇后俯身,“臣妾遵旨。”   “时候不早了,皇上午间也没用过什么,先去用膳吧,得把身子养好,”陈皇后意有所指。   为了不让建元帝有单独和齐王还有丽妃相处的机会,陈皇后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建元帝身旁,让丽妃恨的牙都咬碎了。   与此同时,行宫外的空地上,有人早早燃起了篝火在烤今日的猎物。   林行之和他父兄还有徐文彦一帮人凑在一起,戾王殿下被委委屈屈的撵到了旁边,只有宁王陪他。   宁王看着他三哥面不改色的烤兔子肉和鹿肉,心里啧啧称奇,真是被人给吃的死死的,连肉都要亲手烤好了递人手上去。   其他人何时有过这样的待遇。   宁王往楚昭身边凑近了些,“消息收到了吗?”   楚昭看他,“什么消息?”   宁王叹气,“你那未来小妹的事,陈家那女人舌根嚼到皇后跟前去了,又因为太子输了一场,你猜陈皇后会不会是给父皇吹枕边风?”   宁王转动着鹿肉,唏嘘道:“这回林家小姑娘有危险咯。”   楚昭转头看了眼他家抱着兔子腿啃得欢快的王妃,道:“他们谁都不可能得逞,”语气再笃定不过。   宁王正想问为什么,就见齐王领着人朝这边来了,准确的说,是朝他身后的林家人去了。   一个王爷要坐,林父他们也不能赶人走,碍于情面也得寒暄。   就显得坐在隔壁的戾王更心酸了,宁王还捅他刀,“难过不?外人都能坐,偏偏你这个准儿婿却不行,好惨。”   楚昭没说话,但给了他一个自行领会的眼神,宁王识趣的闭上了嘴。   毕竟如果现在不闭嘴的话,他可能这辈子都闭不上了。   旁边,齐王一坐下就跟林父还有林祁聊起了之前在边关的事,夸林父用兵如神,夸林祁年轻有为,大将军后继有人,各种好听的话可劲儿往林家人身上堆,搞得有多崇拜林父似的。   齐王语气也挺真诚,若非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人,还真会对他有好感,是个会拉拢人的。   林父不咸不淡的应和着,加上有徐文彦等人捧场,再配上齐王脸上一直挂着没下去的笑意,旁人看来就是聊得格外投机,让人忍不住怀疑林家是不是也站到了齐王这边。   太子很快收到了消息,但并没过来,他记住了陈皇后教他的,要沉得住气。   众目睽睽之下齐王与林家人接触,不就是做给他和旁人看的,若林家这么好拉拢,齐王也不会冒险从虎口救父皇了,为的不就是一道赐婚他与林菀的圣旨吗?   太子想到陈皇后同他说的话,眼中冷笑,他们又岂能让齐王如愿。   ……   白天有事,夜里倒平静的很,甚至接下来两日的狩猎都很平静,除了其中一天晚上,没吃饱的宁王出来找吃的,碰到了一位娇滴滴的“女鬼”。   其他一切都好。   直到第三日的傍晚,狩猎结束,该论得行赏时,这份宁静才骤然被打破。   原本,狩猎得赏这种事只有男子有机会,偏偏今年,皇后觉得女眷也有表现输男子,就提议两边一起赏,比一比猎物,谁的多,谁猎了猛兽,全都赏。   当然,用的是为建元祈福的借口,虽然众人也没搞明白,赏打猎多的人怎么就是给皇上祈福了,但也没人敢问,上头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就这般,两边就凑一块儿了。   男子这边,数量最多的是太子,齐王,还有宁王三人,正好都是建元帝儿子,也算给他争了光。   女眷这边,打头的是周氏,还有两名妇人,皆是武将家的女儿。   建元帝看去时脸色微变,明显就不高兴了。   他看向皇后,用眼神询问这是什么意思。   毕竟依照皇后的保证,该在他面前露面的全都该是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这发展其实陈皇后也没想到,林家那位小姑娘跟周氏一块去打猎时可说了一定要猎到很多猎物,摩拳擦掌的模样好些人都看到了。   回来时马上也挂了不少猎物,便都以为是林菀打的。   可直到最后记名时,全记到周氏名下了,陈皇后才察觉到不对。   不止周氏,其他几家也是这样,母女两一块儿猎的,都只记在当娘的头上,陈皇后派人去问过,得到的答复是,当年的教女儿打猎,或跟着捡猎物,她们自己没动手。   陈皇后一没人派人跟着,二不能强行让周氏等人把猎物记在女儿头上,可不就变成这样了。   不过好在,她还有后手。   给了建元帝一个安心的眼神,让他先行赏。   建元帝忍着心中的急切,看向太子等人,先夸奖了几句,然后再让人把猎物搬上来仔细清点,决出第一名。   等猎物上来,在场朝臣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连连夸赞太子等人,言道“虎父无犬子”,成功戳到建元帝痛处。   尤其是在看到那头被抬上来的猛虎尸体后。   虎是金羽卫和齐王的人一块儿射死的,不好记名,现在还无主,下面的人就抬上来等建元帝抉择。   当然,还有个原因,是这三位的猎物数量正好相同,唯有把这猛虎加进去,才能决出头名。   “那就给老四吧,他既救了朕,老虎又是他手下人射死的,理当他得。”   有眼色的朝臣便立马出声:“臣等恭贺齐王殿下,齐王殿下勇猛善孝,为天下人楷模啊。”   建元帝命人取了弓箭来,亲手交给齐王,又说了好几句勉励的话,然后道:“朕先前就说了,得头名者,朕可答应他一要求,老四,说说,你想要什么?”   齐王猛地跪下,往女眷那边看了眼,才对建元帝说,“父皇,儿臣有一心仪女子,想请父皇赐婚儿臣与她。”   建元帝顺着齐王方才看的方向看了眼,一眼便看到了那个穿着浅色水波纹罗裙的小姑娘,戴着简简单单的发饰,人还未完全张开,却已经是个上等姿色的美人坯子了。   那正是他想要的人。   建元帝不禁回身看陈皇后,陈皇后朝他点头,示意那姑娘也在其中。   所以是爹和儿子看上了同一人。   建元帝突然就有些意兴阑珊,还有对齐王的不满,太没眼力见。   建元帝正犹豫着要不然忍痛舍弃一个姑娘,毕竟是刚救过自己的儿子,陈皇后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皇上,齐王乃是皇子,又是有功在身的王爷,他的王妃人选怕要慎重,更何况赐婚也是大事,何不等回宫后看看是哪家姑娘,再下旨赐婚?”   给建元帝拖延的借口都找好了,只要待会儿建元帝先下手为强,那齐王还敢跟建元帝抢女人?   今日的建元帝格外敏感,一下就明白了陈皇后的意思。   他清了清嗓子道:“皇后此言有理,你的王妃不能轻易定下,等回宫后再做定夺,起来吧。”   建元帝一句话就把齐王给打发了,救命之恩在美色面前似乎不值一提。   齐王垂着头,脸色难看至极,却也不敢违抗建元帝的命令,直接起身了。   随后,建元帝仓促地赏赐了周氏,迎来陈皇后精心策划的展示才艺环节,男女都有,为了不让她自己给建元帝选妃的目的表现得那么明显。   建元帝点了林祁来舞剑,赢得了一片叫好声。   陈皇后便笑道:“那咱们女儿家也不能认输啊,”于是点了陈家长相最出色的女儿出来跳舞。   接着就宛如比试,一男一女轮着来,都是有真本事的,倒让场面十分热闹,看得人也尽兴。   没多久,陈皇后便点到了林菀的名字。   林菀也知道这些人在打她的主意,本想推脱,结果建元帝却十分感兴趣的对她招了招手,“这就是大将军的女儿啊,出落的果真标致,上前来,让朕仔细的看看。”   林菀无从拒绝,只能慢吞吞的往前去,给建元帝行礼。   “抬起头来,”建元帝吩咐。   林菀强忍着愤怒,不让人看出来,但落下建元帝眼中便成了倔强,越发让他满意了。   他笑着叫来林父,连声夸赞他生了个好女儿,接着话锋一转,“大将军可愿意割爱,让朕与林家做做姻亲。”   林父心头一震,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皇上,这万万……”   没等他说完,建元帝便直接转向林菀,“小丫头,你可愿入宫,做朕的宠妃?”   建元帝的话也引起了现场的骚动,好些人知道齐王想娶林家小姑娘,可没想到建元帝这个当爹的也存了这个心思。   尤其是齐王,听到那一瞬便脸色灰白,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这就是太子和陈皇后打的好注意!   他气的牙都快要咬碎了,与之相比的,就是太子露在脸上的得意。   而建元帝见林菀不答话,便笑着道:“你不说,那朕就当你答应……”   “哈哈哈,还想纳妃,狗皇帝,拿命来吧你!”   建元帝的话也被人打断了,打断他的是一阵箭雨。 第六十章 狠话   真正的箭如雨下,一个人都不打算放过。   林父反应极快,一边抽出佩剑挡开箭,一边护着女儿往后退。   全然没理会焦急喊着救驾的建元帝。   觊觎他女儿的老。色。鬼,最好被万箭穿心而死。   林父对林菀说,“去找你娘,就待在她身边,哪儿都别去,爹去看看你文彦表哥。”   林家人除了林行之外都会功夫,自保没问题,而林行之身边有护卫,还有戾王把他当心肝儿护着,更不会有事。   反倒是家中的一些亲戚,急需人去挡一挡箭,林父已经听到徐文彦咋咋呼呼喊救命的声音了。   这箭雨来的突然,还接连不断,打了在场人一个措手不及,加上没有人及时组织反击,一时完全陷入被动,好些不会功夫的人都受了伤,还有当场毙命的。   金羽卫统领在建元帝和陈皇后身边,只能调动人过来护驾,根本顾不上其他的。   这中间也有武将,只是他们一无法随意调兵,二有自己的想法,便谁都没来出这个头。   齐王这边,刚被摆了一道,又因为建元帝想跟他抢女人,他也不想管了,反正救命之恩也不重要,何必再救。   他甚至希望建元帝直接死在这儿,他再弄死太子,他正好登基。   而太子,自顾不暇,全靠身边人护着,哪还想的起指挥人反击这种事。   场面混乱,惨叫声不断。   箭雨一结束,喊杀声接踵而来,建元帝看着前方那密密麻麻的人,吓得腿软,他手臂还中了一箭,痛得他冷汗都出来了,建元帝是真怕丧命于此。   他看了眼林父,心中愤怒不满,大声吼道:“大将军,你打算就这般看着不管吗?”   林父没理,头都没回,只当没听见。   建元帝气的咬牙,“林靖周,朕命令你,立即组织人反击,若敢抗旨,朕诛你九族!”   林父这次回了头,目光冷冷的看着建元帝,“那也要臣的九族和皇上都能活着回去才行,不然也用不着皇上下令了。”   “你!”建元帝气急,胸口上下起伏,眼睛都瞪出了红血丝。   他正要呵斥林靖周大胆,一个侍女到了他身旁,“皇上可承诺不再让林家小姐入宫,林将军只有一个女儿。”   建元帝认出了这侍女是谁,上回叛军藏在宫中的细作要刺杀他时,便是这侍女解决的。   后来他还想把人调到身边来,但皇后没答应,建元帝也就不了了之。   没想到今日又是她来献策。   建元帝还有些犹豫,结果就听到前面传来惨叫声,刺客已经杀过来了。   “皇上,快啊!”侍女再次催促。   建元帝不甘心地一咬牙,妥协了,“大将军,朕许诺不再让你女儿入宫,她往后婚嫁朕也绝不插手,还请大将军立即安排人剿杀刺客!”   搂着林行之在树上看戏的楚昭嗤笑一声,骂道:“蠢猪。”   林行之斜眼看他,觉得这位主儿嘴是真毒,听听他骂建元帝那些话,随便哪句让建元帝听到了,都能把他给气升天。   下面,得了承诺的林父接管了金羽卫和各家护卫的指挥权,虽然失了先机,可凭着他和几员猛将,很快就开始扭转局面。   此次来的只有几百人,看着像上次的叛军余孽,不过没那么凶猛,全靠突袭和这边内乱的衬托才让他们杀了进来。   又过了一会儿,刺客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林父生擒了几个,却没抓到最开始说话的那人。   那是一个老者的声音,而死去的都是青壮年。   林父下令,“搜,不要放过任何地方!”   “林修,林祁,你们兄弟两带人去看看,这些刺客是怎么避开守卫进来的。”   来的是悄无声息,若不是前面的守卫都被杀了,那就是其中有内鬼。   接着林父就去查看伤者,建元帝那边则开始唤太医去给他拔箭。   太医才走近,一支箭突然从远处射来,建元帝下意识将太医抓到身前给他挡箭,太医吓得高声惨叫,但箭射中的却是建元帝的手臂。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诸位可以睁大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看,这就是你们效忠的帝王,一个卑鄙无耻之辈,当年文妃娘娘就是这么被他害死的!”   听到声音,林父就辨别出了人在哪儿,他立即叫来人拉弓瞄准。   对方自然看到了林父的动作,笑了声,“林大将军,别着急,我今儿既然敢来,就没想过要活着离开。”   “林大将军的女儿才十四岁吧,如花似玉的好年岁,好相貌,可惜让一个老。色。鬼给盯上了。林大将军,你流着血汗给他守江山,他却要睡你的女儿,你说你图什么呢?”   “闭嘴!给朕闭嘴!林靖周杀了他,朕命令你立刻杀了他!”   建元帝既愤怒也害怕,怕林靖周信了这人的挑拨,当场反了。   此刻不是在皇宫,身边能护着他的人不多,再加上他刚做了让人寒心的事,建元帝是真怕。   “狗皇帝别急,我会死的,你也会,我就在下面等着你,我就是做鬼也绝不放过你这个恶贼!”   “对了,还有诸位大人,你们可以也想想,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算一算这狗皇帝什么时候会除掉你们。”   建元帝又开始喊闭嘴,林父也下了指令,“放!”   树上的人不闪不躲,直接张开双臂迎接箭羽,临死前给建元帝留了句话,“狗皇帝,我在阎王爷那儿等着你!”   话音落下的时候,人也从树上摔了下来。   林父上去检查,然后过来回禀建元帝,“皇上,此人乃上回的叛军余孽,反贼楚钦的手下。”   建元帝眼中冒火,忍着手臂的疼痛怒道:“将他给朕碎尸万段,然后丢去喂野兽!”   “其余反贼,一把火烧个干净,朕要他们片甲不留。”   才听了那老者的话,又听到建元帝如此狠辣的处决方式,让不少人心直往下沉。   怀疑的种子已经被埋下,建元帝自作孽终有一日会被反噬。   因他自个儿受伤,建元帝将后续的事都交给了林父处置,自己回去治伤去了。   其他受伤的人也相继找地方包扎,挪出位置,好让林父安排人清理尸体。   林行之跟楚昭一块儿去看了周氏和小妹,人没伤着,就是母女两都气鼓鼓的,又有想当场提刀去砍人那味儿了。   林行之摸摸林菀的头,小声同她说,“放心,三哥给你报仇了。”   林行之那准备了几个月的毒药在他今日终于派上了用场,用在了建元帝身上。   听到这话,林菀既高兴又好奇,“三哥,你做什么了?”   林行之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是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罢了。   建元帝左右手臂各中了一箭,那箭淬了毒,但没人会想到那毒跟林行之有关。   林菀问不出来,就撅嘴冲林行之撒娇,小姑娘这么可爱,又是唯一的妹妹,他差点就妥协了。   最后是楚昭把他带走,林行之才忍住了没说,当然,楚昭这个哥夫被妹妹瞪了好一会儿就是。   林菀的反应不由让林行之想到了几个月前,“你那时把我抢回给你做小妾时,小妹可讨厌你了,没少骂你不是人。”   “后面发现是我自愿的,我还上赶着要嫁给你,你也对我不错,这才改观的。结果今儿,你又把人给得罪了,她可是我们家的掌心宠,你就不怕她回头一告状,我爹娘就不许我嫁你了?”   楚昭没好气地捏他一爪,“小骗子,我这都是为了谁啊。”   “为了谁啊?”林行之装傻,眨着眼四处看,“反正不是为了我。”   然后就又被捏了,楚昭还回答了他那句不许嫁的话,“要是他们不许,本王便上门来抢亲,到时抱着你就跑。”   林行之表示,“那你肯定会挨打。”   戾王殿下蛮不在乎地说,“没事,你哥哥他们打不过本王。”   林行之:“还有我爹娘啊,你敢动手吗?”   戾王殿下沉默了,这个还真不敢,动完就没媳妇儿了。   他叹了口气,选择妥协,也成功逗笑了林行之。   两人说着闲话,偶尔还打闹下,跟周围众人劫后余生的反应截然不同,虽然很多人奇怪,为什么林行之跟戾王突然间这般亲近了,却没人敢来问,如今情形到底不一样了。   而他们两走着走着就碰到了齐王,齐王站在林行之跟前道:“林大人,本王可否单独跟你说几句话?”   林行之下意识去看楚昭的反应,这个行为让齐王眉头直皱,楚昭对林行之的影响太大了,这会不利于他的计划。   楚昭冷着脸凝视了齐王片刻,才对林行之点头,“去吧,不许走远了。”   一句很简单的叮嘱,但齐王就是听出了威胁的意思,但他没敢说什么,毕竟楚昭出手就锁喉要命,他惹不起。   往旁边移了十来步,林行之就直接让齐王说明来意,齐王知道自己机会不多,也没客套,直接说,“我想请你当说客,让大将军答应将林姑娘嫁给本王做王妃。”   “你放心,本王可以向你们林家保证,一定会善待她,而且只娶她一人。”   比起太子和楚钦,还有整日在青楼待着的宁王,齐王的确算得上洁身自好了,只可惜,不什么什么好东西。   林行之没回答齐王的问题,反而露出了好奇的表情,“我们家里人都在南苑,齐王殿下为何会找上我呢?”   这个问题,齐王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是因为林家就我一人不会功夫,无法在你提出娶我妹妹时当场锤爆你的狗头吧?”   没等齐王想好,林行之就已经给出答案了。   齐王敏锐的察觉出林行之的不悦,张口便否认,“没有,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林行之摇头,“不重要,我想告诉你的事,你可以有野心,但你不该将主意打到我小妹头上来。”   “齐王殿下走到如今不容易,希望你谨慎选择,别最后落个功亏一篑的结果,那就难受了。”   林行之不给面子,将话直接摊开来说,也成功让齐王冷了脸,他道:“本王以为,将军府与本王合作才是最有利的,你信不信,等回了京,那位就会对你们林家下手。”   林行之点头,“自然是信的,毕竟你们一家人什么德性,大家都知道,可从你来找我当说客就能看出,你们父子几人都得求着我们林家呢。”   这话着实狂妄,齐王却无法反驳,不是如此,他也不会极力想拉拢林家。   不过……齐王勾唇笑了下,“状元郎,你读了那么多的书,该清楚自古以来功高震主的下场是什么,皇权之下,想要覆灭一个家族,也不过是上面那位一句话的事,更何况一个小姑娘,你们不应,她就真能逃得过吗?”   林行之目光一沉,眼神锋利地盯着齐王,“那就试试看!”   “你若敢动她一根头发,我必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楚昭不知何时站到了林行之身后,替他向齐王补了句,“死在这儿,还是京城,你可以选,我都能成全。”   楚昭话音落下时,好几个暗卫从天而降将齐王团团围住,每个人都面无表情,眼神更宛如在看死人,只待楚昭一声令下,他们必当场取齐王的人头。   齐王心中发颤,心跳的很快,他在紧张,因为他知道了一些事,比如楚钦为何会落到那般下场的原因。   都是这个人,因为楚昭插手了。   他从前不明白太子和陈皇后对楚昭的忌惮,如今却是明白了,这个人只是不争不抢,但他要做的事从来都是轻而易举。   齐王不敢赌,至少不敢当着楚昭的面赌,他攥着拳头慢慢垂下了头,“我答应,我保证不再打林姑娘的主意。”   无人看到的眼中恨意滔天,今日这个仇他记住了,他一定要楚昭还! 第六十一章 脑子果然有病   建元帝中毒了!   乍然听到这个消息的陈皇后没能站住,人直接往后倒,惊诧至极。   建元帝自己也没好哪儿去,整个人惊讶愤怒到话都没说出一句。   之所以会这样,当然是因为诊断的太医说了建元帝中的是什么毒。   普天之下最狠的剧毒之一,月魂。   这太医是建元帝信任之人,每月去给楚昭扎针放血都是他去的,把过那么多次的脉,自然再熟悉不过。   别说建元帝他们的反应,就是太医也是抖着身子说的。   毒性凶猛是一回事,最主要的还是无解。   这一切要怪也只能建元帝自己,当初把事情做的太绝,就没想过给楚昭留活路,以至于现在报应到了自己身上。   稳了稳心神,陈皇后问太医,“黄太医,这毒当真没有解药吗?”   黄太医目光沉重的摇头,“娘娘,此毒难制,想要解药更是难于上青天啊,臣无能为力。”   陈皇后的心一下凉了半截。   她不在乎建元帝伤的如何,甚至还想过这次建元帝两条手臂都受伤了,等回宫后她还可以提出让太子监国,开始批阅奏折,逐渐把控朝政。   但她没想过让建元帝死,因为建元帝现在死了,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甚至可能一败涂地。   没有兵权支撑,太子也还不能服众,哪怕是跟齐王争赢了也讨不了好,当然,陈皇后最担心的还是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楚昭,她生怕这人插一手,直接除掉他们母子。   所以建元帝得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维持平衡。   而现在,陈皇后有了新的想法,等回京后就立马杀了楚昭,丝毫不能再耽搁。   还有建元帝中毒的事得瞒着,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齐王。   陈皇后脸色变换,无数的想法从脑中掠过,随后吩咐黄太医,“黄太医,去查,去想法子,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解药制出来,否则,你的人头,你全家一个都保不住!”   陈皇后这话说得极狠,将黄太医吓得一哆嗦,战战兢兢地应了,“臣遵旨,臣一定尽心竭力,”而后快步退了出去?   陈皇后微微颔首,视线转屋内的其他人,“你们既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的,想来也没有蠢货,话不用本宫多说,你们该清楚消息泄漏出去后会是什么下场。”   所有内侍,侍女齐齐跪下,向陈皇后保证他们绝不会泄露半句。   陈皇后看了看这群俯身跪地的奴才,半响才叫了起,没再多说什么。   “半夏,你去门口守着,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半夏行过礼后恭敬地退了出去。   其他人也被陈皇后给打发走了,屋内只剩她和建元帝两人,陈皇后坐到床边,还躺着的建元帝擦了擦汗,“皇上,可是手臂疼?”   建元帝没回答,只默默的闭上了眼,那模样只让人觉得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不过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陈皇后嘴上还得继续安慰他,“皇上放心,这毒药既能制出来,那必然是能解的,皇上不如把当初制毒的人再请回来让他来制解药。”   “死了。”   好一会儿,建元帝才吐出这么两个字,脸上都看不出多少生气。   当初他再三确定这毒无解后就亲手将人一刀杀了,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这毒会到他身上来。   陈皇后从他的反应大致猜出来了,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她以为自己够狠毒了,可这个男人总是在超出她想象。   “那就再找别人,这毒药都有,臣妾就不信没有解药,天下能人众多,民间那些所谓的神医也不少,总归有法子的。”   同时,陈皇后还想到了一个问题,“皇上,这毒药当时一共做了几份?”   她一说,建元帝也反应过来了,忙道:“一份,朕只让他做了一份,当时那人以人头发誓,说普天之下只有他一人能制出这月魂之毒。”   可如今有第二份了,那就证明这世上一定有能制作出解药的人。   陈皇后道:“楚昭中毒之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臣妾怀疑这毒也许跟他有关系,是他故意用来报复皇上的。”   “传楚昭!快把那个逆子给朕叫来,立刻,马上!”听到希望,建元帝立马激动了起来。   陈皇后连忙唤人去请楚昭,她心情就比建元帝复杂了许多,既希望这事跟楚昭有关,又希望没有。   有关是希望这样建元帝能活,没有是担心,如果这毒真是楚昭下的,那他还可能对其他人下手,比如她,比如太子,没有解药的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建元帝却是笃定他中毒跟楚昭有关,大骂楚昭不说,还放狠话等人一来就杀了他。   陈皇后心中觉得他这样也挺可笑,面上却顺从的很,皇上说的对,就该怎样怎样。   这边建元帝算盘打得很好,甚至还叫了金羽卫在屋里藏着,等楚昭来了便立马拿下他,结果等半天,只等来去寻他的人回来禀报,人没找到。   这一下就成功让建元帝炸了,手抓到什么就摔什么,还砸到了陈皇后好几次。   到后面屋内只能听得见建元帝气闷而沉重的喘息声。   建元帝不甘心,“找,派人去给朕找,掘地三尺也要将这个畜生找到拖来见朕!”   内侍和殿内的金羽卫闻言转身就跑,生怕慢了一步又被迁怒,皇上如今这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陈皇后吩咐人送了茶水来,捧着喂到建元帝嘴边,“皇上息怒,人估摸着是去哪儿玩了,可能是婚期将近,他最近对林家那个看着十分上心,说不定就是哄人去了。”   “况且,皇上知道他是什么脾性,来硬的不行,万一他不肯说,问不出解药的消息,这受罪的还不是皇上您。”   “听臣妾一句,皇上待会儿说话软和些,旁的事等拿到解药再说也不迟。”   这是在告诉建元帝可以秋后再算账。   建元帝心头自然不愿,可生气哪有命重要。   他忍了忍,深吸一口气道:“皇后说的对,这笔账朕慢慢跟他算。”   还有林家,林靖周敢公然不把他放在眼里,害他受伤中毒,这件事绝不能算了。   “林家那小姑娘,回去后你想法子弄到宫里,等人进了宫,朕倒要看看林家还怎么拦朕!”   都要死了还惦记女人,陈皇后听到这话,心中着实不屑,若非得让他活着,这种没用的老色鬼,她肯定亲手解决他。   “是,臣妾遵旨,等回宫后臣妾就想法子让她进宫。”   建元帝对陈皇后这百依百顺的态度十分满意,进而得寸进尺,“还有镇国公府那丫头朕看着也不错……”   他接连点了好几个名字,然后就等着陈皇后点头。   陈皇后内心逐渐暴躁,人都要死了还惦记女人,也不怕到时候死在女人身上!   “好好好,臣妾全都给皇上请进宫,皇上先躺好歇下吧,等戾王来了臣妾再唤您起身。”   心里想的,嘴上说的,截然不同,陈皇后充分展示了什么叫人有两副面孔。   然而,建元帝这一歇,就没等到陈皇后唤他,因为楚昭一直没来,应该说,是他们派去的人压根儿连这位戾王殿下的影子都没看到。   大晚上的他们又不能大声喊人,不能搅扰了其他人歇息,再加上楚昭有意避开,可不就没找到。   而被他们到处寻找的戾王殿下此刻正搂着自家王妃在他床上睡的可香了。   早猜到会有这一出,楚昭抓住机会以死缠烂打的方式成功滚上了他家王妃的床。   林行之赶不走人,打又打不过,还能怎么办,当然只能躺下一起睡了。   一夜好眠到天亮,就该启程回京了。   按往年是没这么快的,建元帝还得在行宫住上几日,但今年他不是中毒又受伤了嘛,不得不立马回宫。   当然,这么平和的话是内侍奉陈皇后的命来传的,实际上,早上醒来后,建元帝在知道找了一夜都没找到楚昭人时,大发雷霆,要下旨让全部在南苑的人都去找。   最后又是被一夜没睡的陈皇后给劝住的,以回宫后护卫多,好抓人,太医多好给他想解毒法子为由。   赶紧回宫吧,再在这儿待下去,她也要翻脸了,这破皇帝谁爱伺候谁伺候去。   等启程后,陈皇后就躲回了马车上去睡觉,说什么也不愿跟建元帝挨一块儿了。   丽妃倒是想往他跟前凑,但建元帝没让,生怕自己中毒的秘密被发现,他知道丽妃不是善茬儿,也知道老四是个心狠的,他怕他们趁机下手。   一路上建元帝都警惕得很,等一回宫他就让金羽卫统领又调了一批人来守在他寝宫外。   当然,也没忘记召太医来给他诊治,只不过他费尽心思用来要楚昭命的毒又怎么可能轻易解,太医们纷纷摇头,表示束手无策。   “楚昭人呢?那个逆子在哪儿?去告诉他,如果他再不进宫来见朕,朕就让人抄了他的戾王府,将他满府上下杀的一个不留!”   “朕奈何不了他,难道还动不了他身边人吗?!”   希望又一次破灭后,建元帝再次想起了这个请不来人的儿子,迫不及待的要见到他,找到自己活下去的希望。   “那你尽管试试。”   一道声音在门外响起,语气无甚起伏,却让人不敢忽视。   众人闻声望去,就见建元帝“心心念念”的人正缓步行来,楚昭一身黑衣,气度不凡,加之他眼中露出的锐利,从气势上直接就把建元帝压了下去。   不过建元帝没意识到这点,他张口就想骂楚昭,但楚昭抬手截住了他的话,“如果你叫我来是想让我听你说这些没用的废话,那就不必说了,我没功夫陪你。”   “楚昭!”建元帝一声怒吼,“你敢用这种态度跟朕说话!”   行吧,楚昭转身就往外走,他换另一种态度,不说了,直接走。   狗改不了吃屎,对于建元帝这种听不懂人话的,他一点不想多说,觉得还是让他早点死吧。   楚昭如是想着,出门的速度可比进来时快多了。   而建元帝一看他要走,顿时又急了,立马喊人拦住他。   屋内的太医们也跟着劝,“皇上切勿动怒,龙体要紧,气大伤身,更何况您本来就有伤在身,还中了毒……”   也不知是不是太医给劝的,建元帝当真踉跄了两下,觉得头晕目眩的。   太医们赶紧上前把脉,确定就是气的,但没敢说照他这么气下去,不用中毒,也就两三年的活头了。   太医们翻来覆去就只让他息怒,劝慰的话不中听,完全不能跟陈皇后比,于是建元帝把这群太医赶走,又让人去请陈皇后。   等被内侍按了会儿头缓过来了他才去看楚昭,“你给朕交待清楚,你跟那叛军余孽是不是一伙的,还有朕中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楚昭有些想学他家王妃直接给建元帝一个白眼,但忍住了,只疑惑的问道:“你除了受伤,是不是还有病?”   “你!”建元帝又怒了,蹭地下站起来用手指楚昭,“你这个逆子,混账东西,朕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今日你若不将解药交出来,你休想踏出这宫门一步!”   楚昭得出结论,“脑子果然有病,我若有解药何至于会被你控制这么久,你还是想想自己都做了哪些亏心事,是不是人化作鬼回来找你报仇了。”   建元帝一想也是,楚昭若不是被他下了毒,早翻天了,自己只怕也已经丧命,所以他肯定没解药。   可是这毒?   建元帝惊疑不定地看了楚昭一眼,难不成真是那个被自己杀了的人的鬼魂回来找他报仇了?   刚生出这样的想法,建元帝背后便惊起一身冷汗。   恰好在这时,陈皇后来了。   虽然心中不情不愿,面上却是装的焦急万分,一进门就询问了一番建元帝有事没事。   建元帝因为心中有鬼害怕,把陈皇后的手抓得紧紧的,没一会儿就抓出红痕了,偏陈皇后还不敢挣脱。   她只好把注意力放到楚昭身上,用一种恳求的语气对楚昭说,“戾王殿下,你把解药拿出来吧,你知错能改,皇上不会怪罪你的。”   张口就把下毒的罪名往自己头上扣,楚昭还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呢。   他看着陈皇后道:“皇后娘娘放心,本王若是有这等毒药,第一个就会用在你身上,嗯,第二个是你的好儿子。”   “你可以期待下,让本王早日寻到这月魂之毒。”   陈皇后脸色一僵,没想到楚昭会这样说。   建元帝跟着横了陈皇后一眼,不满她这种时候还玩儿心机给楚昭扣帽子,忍不住质问,“你是不是巴不得朕死呢?”   陈皇后一听就知道遭了,连忙要跪下请罪,只不过楚昭不想看他们唱戏,直接道:“皇后娘娘可以等我走了再演,我今儿不是来为自己沉冤的,我只是来告诉你们一件事,我已找到制作解药的法子,如果你们想解毒,那就乖一点。”   “我开心了,你好我好,如果让我不开心了,就同归于尽好了。”   “嗯,最重要的一点是,这解毒之法只有我知,你们可以每日焚香沐浴,祈祷我高兴,兴许我就会把法子写出来给你们。”   楚昭边说边往外走,直到出了门才回头,他静静站在那儿,对建元帝二人宣告,“我最近要做的事是成亲,无论是谁,敢让我的婚事出一丝一毫的意外,那你们就等死吧!”   临走前,楚昭深深看了二人一眼,那个眼神让人不寒而栗,从心底生出恐惧,到楚昭走出好远他们都不曾回神。 第六十二章 娶你回家   陈皇后想要立马除掉楚昭的计划没能实现,楚昭自己也没想到他一番威胁给自己省去了个性命攸关的大麻烦。   也因为楚昭的这番威胁,陈皇后不敢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让林菀入宫,没少被贪生怕死又好色的建元帝念叨。   当然,他也只能念叨,是决计不敢来强的。   最近这京中还掀起了一股说亲嫁女的风,防的就是想要选妃的老色鬼建元帝。   除了他自个儿不自知外,其他人全都心知肚明。   若建元帝再年轻点,肯定会有人愿意把女儿送入宫,分一杯争皇位的羹,可他现在老了,生不出孩子,朝堂又大受皇子们影响,完全不值得他们牺牲一个女儿。   与之相比的,就是门庭若市的齐王府和还算热闹的宁王府,那才叫送上门让他们挑。   就连太子都趁机悄悄收了两个貌美的庶女小妾。   说来,今年的秋猎,除了林行之外,无一人达成目的。   建元帝一个新妃子没捞着还中毒受伤受惊吓,就没安生过。   齐王想娶林菀没成,建元帝曾答应让他提的要求也没兑现,回京后更是没管过他,连随便给他指个王妃的意思都没了。   丽妃彻底失宠,连建元帝面儿都见不着,更别提帮齐王说好话了。   如此情形既让齐王着急又担忧,一边打听是不是建元帝出了什么事,一边与朝臣们来往更加密切。   如果真有什么事,他也能立即采取措施。   其实太子也没好哪儿去,建元帝虽然现在很信任陈皇后,可他不信太子,而且他潜意识认为,他一死,继承他皇位的就是太子,觉得太子是最希望他死的,所以防太子跟防贼似的。   太子即便知道这跟建元帝中毒有关,但被这么提防着心中也不舒服的很,尤其好些见风使舵之辈以为他触怒了建元帝,都试图转投齐王了。   在这种情况下,还起了一股邪风,有人开始拉拢站队宁王,这位不学无术的五皇子开始走入众人视野。   不过这些事全都跟楚昭和林行之没关系,两人忙着呢。   自秋猎回来,整个戾王府就都动了起来,忙着筹办他们主子的婚事。   而楚昭这个准新郎官,每日不是被南星拉着试喜服就是塞几本书给他看,又或者催他去将军府跟王妃联络感情,被指挥的团团转,反正没一刻闲过。   林家这边也差不多,阖府上下都在操办着林行之出嫁之事。   周氏只娶过儿媳妇,还没嫁过女儿,嫁的还是个王妃,又是男子,与女子出嫁总有不一样的地方,周氏也不愿委屈儿子,对这婚事可谓费心的很。   林行之配合的试了几次喜服后就没别的事了,每天由戾王殿下从将军府接了人送去翰林院上值,下午再把人给送回家,十分贴心,也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要成亲了。   日子便也飞快到了冬月十二这日。   虽然要到黄昏时才拜堂,可林行之还是天不亮就被叫起来了。   周氏不打算让他顶盖头出嫁,更不想给儿子描眉画红,叫他起来也只是换身衣裳,束头发戴发冠,然后塞了两本书给他。   周氏坐在林行之对面,“虽然你可能也用不上,但还是找时间看看,别等洞房的时候什么都不懂,会显得你这状元郎名不副实。”   林行之顿时就觉得这两本朴实无华的书开始烫手了,不用想也知道是啥书,哦,不,这都不叫书,是图。   林行之反驳他娘的观点,“娘,状元郎也不是啥都该知道的,再说了,哪个朝代的科举会考这玩意儿啊,”科举比画春。宫,这国家迟早要完。   周氏盯着林行之看了一会儿,盯的林行之直发慌,才听她道:“你是不是已经偷偷看过了?”   林行之果断摇头,“没有!”   不是偷偷,是光明正大看的,跟楚昭一起。   上面那些姿势他都能背下来了。   “真的?”周氏不相信。   “真的!”林行之表情镇定。   见套不出话来,周氏便一摆手,“算了,不重要,反正戾王会就成。”   “我们来说点别的事,”在下意识“歧视”了儿子后,周氏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林行之。   同他解释道:“这是你小时候交给我的,说怕你自己不小心弄丢,就让我帮你保管,等你长大了再给你。”   “可你读书读傻了,长大后也没来要过,这东西就一直搁我那库房里堆灰来着,今儿你成婚,为娘好心给你送来,从现在开始你自己收着吧。”   林行之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挂绳,挂在脖子上那种,上面只坠着颗打磨的很光滑的牙齿。   月牙形状,只有齿间带着些尖锐的锋利。   周氏告诉他,“这是狼牙,是漠北雪山上的狼。”   那里曾经有一个国家,现在只剩下一片荒芜。   林行之看着狼牙,久久不曾开口,狼牙的牙尖戳着他指心,生疼。   周氏也没打扰他,只静静陪他坐着。   又过了好一会儿,林行之才道:“娘,我是不是很坏啊,我都把他忘了。”   林行之苦笑,心想难怪楚昭总是那般纵容他,上辈子这辈子,始终如一。   也难怪,楚昭那样的人会因为自己缠一缠,随便胡诌几句就答应了要娶他的事。   屡屡为自己出头。   也原来这才是他叫自己小骗子的原因。   周氏看儿子难过的样子,想伸手去摸他头安慰他,但伸到一半又改了方向,怕把束好的头发给弄乱了,手就落到林行之肩上拍了两下。   “这事儿也不怪你,那会儿你才多大点,刚满五岁,能记得个啥。”   “后来,他娘出了事,月夕国没了,你们也就没再见过,一晃十多年才重新有交集,不记得也正常。”   周氏原以为他们也就小时候那点缘分了,楚昭没来找过人,她也就没打算跟林行之说。人活一世,会跟无数人有一面之缘,绝大多数也就只有这一面之缘,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可这两人今儿就要成亲了,到底是不一样的,周氏便也不打算瞒着了。   她见林行之在摆弄那狼牙,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所以,你现在想起来了吗?”   周氏用关切的目光看着她的傻儿子,充满了担忧。   林行之:……   周氏面露嫌弃,“你这听着感情也没多深呐,连第一次见面这么重要的事都想不起来。”   周氏抬手,优雅的碰了碰自己的发饰,换了个坐姿开始炫耀,“我就不一样了,我连你爹穿什么样的衣服鞋子,拿了什么兵器都记得清清楚楚,我们才叫真爱。”   林行之:……   他没敢问他爹记不记得,怕周氏打他,带伤出嫁兆头不好。   周氏还提醒他,“你不记得也没关系,反正你今天就要嫁过去了,晚上洞房的时候你问问戾王,问完了你们再洞房,兴许会有什么改变呢。”   林行之:“……我记起来了!”   “你真的是亲娘吗?”林行之充满怀疑。   周氏摊手,“也许不是吧,从今儿起就只是戾王的岳母了。”   林行之选择自闭。   逗够了儿子的周氏心满意足的起身,“好了,一会儿你爹和你哥哥他们都要来跟你说话,我就不耽搁了,东西收好。”   说完,周氏就起身出去了,下一个来的是林父,带了两本书。   林行之:……   他默默把周氏送的拿给他爹看,林父犹豫片刻后表示,“多读点书,准不会有错。”   至于读什么书,无所谓啦,不重要。   林父是来教林行之夫妻相处之道的,他表示:“男人,就要忍着让着宠着,千万不能对自己人逞威风,真正能耐的人都是上外头威风,在自家耍威风的,那都是窝里横,窝囊废,你可千万别学那一套。”   林父还告诉了他,那样做的后果,“小心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林行之:……   除了乖巧点头,他一时也不知说什么,“爹你说得对,我会好好对戾王殿下的。”   林父顿时一拍脑门,“我就说哪儿不对劲儿,你和戾王都是男人来着,还有你这身板……”林父在林行之胳膊上捏了一把,马上就改了口,“如果他敢欺负你,你就回来告诉爹,咱们全家去给你撑腰!”   林行之再次点头,“好的,爹,没问题,爹,你放心,告状这种事我在行。”   一句话搞的林父都开始紧张,“也不用什么事都回来告状,重要的还是你们自己好好相处,要过一辈子,不能马虎,也不要胡闹,你自己选的人,你就把人好好放在心上。”   林行之被林父这郑重其事的模样逗笑了,“爹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你明白就好,对了,戾王殿下不容易,有时候做了什么事你别觉得他心狠手辣,那是有人欠他的。”   林行之点头,“爹,我都知道,他很好,我不会再误会他的。”   林父也没注意林行之多说了一个再字,话说完了,他就拍拍儿子的手,起身出去了。   然后林行之的大哥大嫂,二哥,还有小妹,挨个来了,说了好多话,还每人给他送了一匣子的钱。   林行之最后见得他祖母,徐老夫人一路陪着送他到门口,她岁数大,年轻时儿女成双,丈夫疼爱,老了身子康健,她来送孙儿出嫁代表着把自己的福气都送给林行之。   林行之没觉得难过,也不想哭,因为他心里觉得就算嫁去戾王府也不会有多大的改变,他只是多了个家而已。   将军府这边他随时都能回,楚昭不会拦着,他爹娘亦不会不让他进门,最多就是以后身后会多个尾巴,要多添一副碗筷。   周氏和林父同样不难过,隐约还有些幸灾乐祸的高兴。   林行之看向大门外,问:“有人在外面拦着?”   周氏温柔一笑,“当然,否则你以为我林家的人这么好娶?”   林行之在心中说了声祝楚昭好运,并提出要求,“我能去看看吗?”   周氏给了他答案,“老实呆着吧你。”   然后就跟林父一块儿去凑热闹去了。   林行之:……   很好,真是一点出嫁的特殊待遇都没有呢。   最后还是贴心小厮石砚站了出来,“少爷,我去前面看,看了回来跟你说。”   然后一溜烟的冲向了人群,林行之惆怅到无言以对。   外面的确热闹,因为今日放晴了。   从入冬以来,京城接连下了好几场大雪,最近的这次更是一连五六日都没停,直到今日雪才停,不仅不下雪,还出了大太阳,晒得人浑身暖洋洋,这在冬日来说,可是百姓们最喜欢的天气了。   于是京城开始有传言,说戾王殿下和林家小少爷这场婚事乃天赐姻缘,连天公都如此作美。   来瞧热闹,看戾王府将军府迎娶送嫁的百姓也出奇地多,再加上将军府这边堵门的宾客,和来迎亲的队伍,直把将军府附近围了个水泄不通。   可惜这份热闹林行之看不到,垫着脚都看不到的那种,作为新郎,这参与感也太弱了。   就在林行之想叹气的时候,有人从天而降一把将他捞了起来,并刮了下他鼻子,“不太高兴的样子,这是在埋怨本王来太晚了?”   突然被抱着飞起来,林行之还吓了一跳,直到闻到熟悉的气味才安心,他没回答楚昭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这个时候不应该在大门口回答问题吗?”   楚昭解释,“岳父岳母还有舅哥们太疼你了,舍不得你被本王娶走,所以呢就准备了一堆的问题以及测试,如果本王挨个去答,怕是到天黑都接不走你。”   “再一个,如果本王真被拦那么久还进不了门,会被人说本王不行的。”   楚昭表示,“你知道的,男人嘛,不能承认自己不行,”他凑近林行之耳边,轻声道:“咱们今晚还要洞房呢。”   林行之:行吧。   难怪他爹娘那么高兴。   “抱紧了,本王带你出去。”楚昭搂住林行之的腰,带着他直接从房顶飞了出去,落在他们要骑的两匹马上。   从天而降的两人成功打断了门口的热闹,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人群中也不知谁喊了句,“快看,新郎官抢新郎了!”   林家众人从戾王突然消失就防着,结果没想到还是没防住,让他直接把人从家里给带了出来。   林父眼睛一瞪,立马指着楚昭,“不许走,把人给我还回来!”   戾王府的人向来机灵,一看王妃到手,既不推人也不答题了,十月挥手招呼迎亲的队伍,“快快快,奏乐响起来,接亲回府了。”   百姓们也自觉让开了路,后面岳父岳母有要来抢人的意思,楚昭又一把将林行之拉到了自己马上,圈在怀中,一扬缰绳道:“王妃,本王娶你回家了!” 第六十三章 欺负他   两个穿着大红喜服的男子策马在前面跑,迎亲的队伍在后面追,再往后还有一群万事都想凑凑热闹的百姓跟着,以及在自家门口喊着让把林行之还回去的林家人。   一场别开生面的迎亲,就着这暖和的大晴天,在这京城中留下了传说。   再无人阻拦,或者说没人拦得住的戾王殿下就这么急匆匆把自家王妃给抢回了王府。   原先周全的计划没用上,盛大的迎亲仪式变了味儿,虽然这么闹一出,比之前更人尽皆知就是了。   也让南星都不知如何说她家主子的好。   还有王妃,没进门呢就这么纵着人,也不怕以后被欺负。   南星幽怨地看了两人一眼,认命地开始重新做安排。   楚昭是皇子,他大婚,建元帝和陈皇后都要到场,楚昭和林行之要拜高堂。   不管情不情愿,人反正是都来了的,在听到楚昭又闹出了抢人的事后,建元帝本是要发火的,不过在对上楚昭那淡漠的眼神时,他忍住了。   只希望这堂快点拜完,他好回宫去,若不是为了解药,建元帝是一点不想再跟楚昭这煞星多说半句话。   还有来赴喜宴的宾客,也没多少是真心实意想来的,只是因为建元帝都没来了,他们不得不给戾王面子。   太子和齐王站在同一侧,两人脸上堆着同款假笑,实则心里恨极了,恨不得一把火烧了这戾王府,或大闹一场,让楚昭成不了这个亲。   但他们都被严厉警告过,绝不能在楚昭的婚宴上生事,所以只能忍着,咬牙切齿的忍。   可也实在受够了这些日子的压迫,以至于笑的面容扭曲。   今日成亲这表面的平和不仅是建元帝和陈皇后的警告,还有楚昭自己的努力。   在得知这两人谋划着要在他的喜宴上搞事时,楚昭便雨露均沾的各除掉了他们在宫里宫外的几个眼线,然后让人端了一座赌坊和一家青。楼。   嗯,都是太子和齐王的产业,也是他们手下最能赚钱的产业,然后现在没了。   还让建元帝知道了他们私下干的事,直接在朝堂上狠狠斥责了他们一番,叫两人丢尽了脸面不说,手上也更加地捉襟见肘。   尤其是齐王,都已经准备先纳个富商之女为妾来补贴他的金库了。   同时,他想娶个王妃的事也更难了,毕竟人是要取利的,不可能不计回报,也没哪家姑娘爱齐王爱到愿意拉上全家支持他。   他唯有许出足够让人动心的利益,才能入那些人的眼,官场中,有人贪念之大,是你想象不到的。   种种原因的累积,让二人将这些不顺全转化成了恨意,算在了楚昭头上。   但楚昭连眼神都没多给他们一个,他只握着手中红绸等唱词结束,好跟林行之拜堂。   不过在拜堂之前,南星捧着一块灵牌上来了,放在桌子中间,正好将建元帝和陈皇后隔开。   那是他生母的灵牌,楚昭看向林行之,无声的告诉他,他想让母妃看着儿子拜堂成亲。   楚昭在意的人本就不多,他母妃是其中很重要的人,在这个时候将月夕公主的牌位请上来是让她做见证,也说明楚昭真的很在乎他。   林行之对楚昭点头,他都明白的。   只是他明白,陈皇后却不懂,只觉得楚昭这是故意想打她的脸,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难堪。   陈皇后呼吸逐渐变得急促,捏着手帕的手死死抓住椅子,眼睛看向楚昭,不难看出其中恨不得拆了他的恨意。   建元帝看到灵牌时也觉得晦气,他质问楚昭,“你这又想闹什么?不拜堂你弄个死人……”   建元帝的话在楚昭的注视下渐渐熄了音,因为他看到了楚昭眼中的杀意。   建元帝的毒发作过一次,那滋味太难受太痛苦了,能痛到让人恨不得直接死了算了。   太医还说,发作次数多了,会伤及五脏六腑,他本就老了,身子不比楚昭强壮,又不会功夫,完全不像楚昭那样禁得起折腾,这毒要再发作个两三次他就彻底废了。   建元帝越发的怕死,也更加迫切的想拿到解药,完全不敢跟楚昭作对。   至于骂他,这是这么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他改不掉,只能尽力控制。   这不,一个眼神就镇压了,以前哪会如此简单。   不仅如此,建元帝还帮着劝陈皇后,“老三只是想让她生母知道他有王妃的事,这是应该的,如此孝心值得夸赞。皇后你大度点,不要连这种事都计较,拉着个脸像什么样,快笑起来,老三要拜堂了。”   建元帝这番大度劝说,让陈皇后瞬间白了脸,抓着椅子的手背青筋显露,指甲甚至嵌入了掌心,她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让自己忍住没有当场骂建元帝是头蠢猪。   为了讨好楚昭,就当着满朝文武还有这么多女眷的面劝她大度,生生将她的脸面放在地上踩,这让她往后还怎么抬得起头。   陈皇后咬牙,在心中记下了这笔账,既然建元帝如此待她,那也就休怪她不念夫妻之情了。   将恨意强压在心里,陈皇后脸上扯出一丝假笑,“皇上说得对,戾王殿下孝顺,不如直接让夕妃受两位新人的高堂拜礼吧,臣妾虽是皇后,可于戾王殿下来说到底是外人。”   陈皇后说完,便撑着椅子直接起了身,真让位了。   楚昭无所谓,如果可以,他希望爹的位置也是块灵牌。   建元帝虽然不想一个人跟牌位坐,但才被楚昭警告过,他只好应允了陈皇后。   多数朝臣明哲保身不想掺和这种事,陈家人倒想替陈皇后说点什么,但没人给他们机会,傧相已高声喊:“一拜天地!”   在满堂肃静中,林行之和楚昭牵着红绸转身跪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两人在拜的时候下意识往中间靠了些,尽量只拜牌位。   “夫夫对拜~”   傧相乃戾王府的管家,自然知道他家王爷喜欢听什么样的话。   林行之和楚昭再次转身,四目相对,相视一笑,而后拱手拜礼。   “礼成,送入洞房!”   当即有人高声喝彩起哄,说着恭喜的话。   但大多数人,是松了口气,终于结束了。   他们没留下来吃喜宴的意思,等新人送进洞房,皇上皇后一走,他们便立马告辞。   当然,戾王府其实也没打算留人,南星压根儿就没让人准备那么多酒菜,她嫌给这些人吃了浪费。   这些人一走,便也没剩下多少宾客了,多数都是戾王曾经带过的兵,加上王府的人,能有个十来桌。   另一边,进了洞房的两人与媒婆面面相觑,发现好像没什么事儿可做,戾王殿下觉得,坐帐撒帐还有吃子孙饺这些都跟生孩子有关,而他们两都是男人,孩子是没得生,所以完全没必要搞这些。   而揭盖头喝合卺酒都是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真正入洞房时才要做的,所以现在也用不上,更何况压根没盖头可揭。   戾王殿下干脆把人一拉,“出去吃饭喝酒去,本王再让人把岳父岳母舅哥他们都请来一块吃。”   他是完全不管什么习俗规矩了。   林行之想了想,点头,“好。”   本也跟旁人不一样,那就索性彻底不一样好了,他偏头望着楚昭笑,“王爷,我运气真好。”   两辈子都遇到了这个人,前世替自己报了仇,这辈子他们成亲了。   楚昭捏了捏他脸道:“本王运气也不错,”终于把小骗子拐到手了。   两人也没说太多话,但无形间充满了甜腻味道,完全将其他人隔绝在外。   夜幕降了下来,将军府以及隔壁定安侯府的人都被请了过来,徐文彦自带狐朋狗友,又添了三桌。   说来,其实不止楚昭不守规矩,林家也没好哪儿去,不然哪能跑到儿婿家来吃喜宴。   当然,这也说明他们对楚昭特地请他们来的做法满意,林父还小声跟周氏说,觉得儿子看人没看走眼。   周氏温温柔柔的表示,“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   林父一如既往的宠溺,“是夫人生的好儿子,相貌脾性还有那股聪明劲儿都随你了。”   同桌的人适应良好,前来敬酒的楚昭也跟着点头,表示学到了,原来岳父岳母平日是这么相处的,他可以学起来。   然后便极其温柔的看了林行之一眼,看得林行之一身鸡皮疙瘩。   谁能想到,都嫁到戾王府了,还是没能逃过他爹娘黏黏糊糊的恩爱呢。   林行之决定一会儿警告下楚昭,如果敢学这一招,他会生气的!   楚昭没留意到他家王妃翻白眼的表情,认真观摩长辈们秀恩爱抓住机会学习,直到林父和周氏腻歪完,这敬酒才开始。   “爹,娘,多谢你们愿意让行之嫁我,我楚昭愿以命起誓会一直待他好,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楚昭张口就是爹娘,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   都把林父给叫懵了,不由看向周氏,无声的询问,周氏给了他答案,“没听错,你又多了个儿子。”   林父看了看楚昭旁边的林行之,行吧,儿子就儿子吧,认了。   对于楚昭的保证,林父回道:“这话你不必跟我承诺,只要你真的说到做到对行之好就成了。那些生生世世的诺言也不必提前许,万一行之下辈子嫌弃你呢。”   林父态度十分明确,凡事看他儿子喜欢。   楚昭虚心接受,再次转头温柔地看了林行之一眼。   林行之:鸡皮疙瘩又起来了……   林父说完就到周氏了,周氏视线落在两人身上,她道:“你们都长大了,我这个当娘的也没什么太多要叮嘱的,只要你们自己高兴,就一切都好。”   “谢谢娘,”林行之眨眨眼,觉得他娘是想逗他哭,一句话就让他鼻子酸酸的。   楚昭跟着道谢,那声娘喊的特别响亮。   当然,接下来,他的大舅哥二舅哥都没逃过,连隔壁的表叔都有份儿。   几杯酒下来,戾王殿下多了好多亲戚长辈,看得后面的老管家格外欣慰,他家主子终于有长辈疼了。   等到月亮高悬,喜宴才散,该回家的回家,而该入洞房的人也要去享这良宵了。   林行之是被楚昭抱进房间的,他酒量不大好,几杯下肚就有些醉了,脸染上了红晕,人也变的黏糊,直往楚昭身上挂。   还没到床边就把楚昭的衣服给扒开了,手在楚昭胸膛游走,“嗯…还是很好摸。”   等楚昭把他往床上放时,林行之还不肯,抓着楚昭的衣服晃,“你别走,我还想摸,你离近些嘛,要够不到了。”   楚昭点了点他额头,“醉鬼,一会儿让你摸个够。”   贴心侍女很快送来了醒酒汤,还说热水也准备好了,药膏就放在床头的柜子里,明儿不必入宫请安,所以不用早起,暗示简直不要太明显。   楚昭端着醒酒汤去给林行之喂下,拍拍他脸,“小醉鬼,醒醒。”   林行之其实没完全醉,喝酒也有壮胆的意思,他伸手勾住楚昭的脖子,嘟囔着问,“什么时候洞房啊?”   又看了眼楚昭的衣服,不高兴地表示,“你怎么又穿上了,我好不容易才扒开的。”   说完,用力把楚昭往下一拉,让楚昭直接躺在了他身上,林行之扭着腰道:“你要是不好意思的话就先脱我的吧,脱完了我再给你脱。”   “呵,”楚昭轻笑出声,“平常亲一亲都会脸红,醉了倒是胆儿大,既然这样,那本王就不客气了。”   楚昭撑着起来,先脱了两人的鞋子,把南星说的药膏从柜子里取出来,放下帘子,便开始扒林行之的衣服。   喜服繁琐,加上天冷,穿了一层又一层,好在被脱衣服的人很配合,没一会儿就没剩什么了。   然后林行之便喊着冷往楚昭怀里钻,一边钻的同时也没忘记扒人衣服。   那动作可一点不像个醉了的人,楚昭察觉到了,但没戳穿他,只不动声色的配合,直到衣服只剩一层,脱了便坦诚相见。   装醉鬼的某人动作慢了下来,犹豫间,他听到楚昭凑近他说,“本王都把你看光了,你不看看本王,多不公平啊。”   林行之觉得很有道理,手正要动时突然反应过来,他抬头看楚昭,就见这人冲他笑,明显是在等着他。   林行之没忍住,又一下红了脸,楚昭低头吻住了他,“乖,别怕,交给本王就好。”   最后一件衣服没脱,但林行之被他压在了身下,温柔缠绵的吻密集落下,一点一点地,似要将人亲个遍。   可能真的是喝酒壮怂胆,也可能是意识到今晚的不同,林行之开始回应,红帐中,渐渐热了起来,汗水交织间,有药香味渗出。   想要证明自己很行的戾王殿下在兑现自己当初的承诺,狠狠的欺负着他家王妃。   林行之学习了很久推倒戾王殿下的本事,还是没学好,但随波逐流学的倒挺快。   他对这个人信任,便愿意完完全全的全部交付,让楚昭带着他遨游。   偏某人得寸进尺,老喜欢在他耳边问他感觉如何,问自己是不是很行。   林行之被欺负的想哭,除了几个含糊闷哼声,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如此行为被戾王殿下默认为还需加把劲儿,于是就更努力了。   罗帐轻动,缠绵缱绻。   半夜时,装醉的小醉鬼在被喂了半杯合卺酒后彻底地醉昏过去了。   证明了自己很行的戾王殿下倒是精神奕奕,看着怀中熟睡的人,嘴角就没合拢过。   大概是一日三喜吧。   娶到了心爱之人,证明了自己很行,还狠狠的欺负了他。 第六十四章 我有媳妇儿   林行之从小到大就没昏迷过,在之前打死他也想不到自己第一次昏过去会是这种情况下,当然,再打死他没想过他会被楚昭给欺负到昏迷!   次日中午,林行之半躺在床上,抱着被子,满是幽怨的质问楚昭,“你还是个人吗?”   楚昭给他喂粥,哄道:“来,再吃一口,我就告诉你。”   林行之:……   他被伤害的是屁股和腰,不是脑子!   当然,该吃的还是得吃,被折腾大半夜,又一觉睡到中午,早就饿了。   一碗粥吃的差不多,楚昭果然说话了,但说的却是:“本王是不是很厉害?是不是很行?”   林行之:……   “昨晚是不是很舒服?”   林行之:……   林行之“嗯…”   虽然但是,这个是真的,他向来是个诚实的人,所以得承认。   楚昭对此表示松了口气,“不枉本王看了那么多书,放心,以后只会更好,绝不让王妃你难受。”   林行之抱着被子开始犯困,迷迷糊糊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得让他先学会不晕过去,不然没他配合,动的再好又有什么用。   见他困的眼都睁不开了,楚昭也不闹他,给他擦了嘴和手,挪位置让林行之躺好,再盖上被子,坐在床边守着他睡。   直到人彻底睡熟了,楚昭才起身出门,把他家王妃那两个陪嫁小厮叫到门口守着。   石墨没说什么,但石砚看楚昭的眼神格外幽怨,跟他家少爷非常相似,王妃身边的人,楚昭是给面子的,他对石砚道:“有话直说。”   石砚也不客气,“王爷,我家少爷身子不怎么强壮,跟您不能比,您对他好点。”   虽然没明说,但意思也挺明显,楚昭点了点头,“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这小厮说的对,得对王妃温柔些。   楚昭心中有了盘算,开始重新计划自己的欺负时间,得让王妃舒服。   见楚昭答应了,石砚向他道了谢,便在门口站好,不再说什么。   楚昭也迈着大长腿出了院子往书房去,里面已经有好些人在等着他了。   楚昭到后,众人先是恭喜了他新婚,然后才开始说正事。   这些人都是被派去监视人或探查消息的,主要针对太子,齐王和建元帝以及他的后宫。   南星最先开口,“姐姐传了消息来,说丽妃有新人了。”   楚昭看她,“哪家的?”   “陈家,”南星道,也觉得好笑。   “叛乱过后,金羽卫死伤大半,急需补充队伍,陈家子弟塞进去了好几个,跟丽妃勾搭上的是宁柔小儿子陈桥,年轻俊俏,算是陈家下一代中有出息的。”   陈桥还混了个小队当,负责巡守后宫,不说无功,只要无过,要不了多久便能升上去。   只可惜,现在搞上了皇帝的女人,注定升官无缘了。   这事儿其实不是陈桥主动的,纯属是被丽妃给算计了,但这个女人有手段,即便开始是算计,没过多久,陈桥便对她死心塌地了。   丽妃勾搭上陈家人着实在他们意料之外,最初也只是想报复丽妃算计他们王妃,没成想还可以搭上一个陈家子弟。   待东窗事发,两边一损一伤,建元帝少一个妃子多了顶绿帽,必然对陈家有怨,而陈家少了个出息儿子,同样会对建元帝不满。   加上已经被建元帝惹恼的陈皇后,这出狗咬狗的戏必定十分精彩。   只是对齐王影响不大,毕竟失宠的丽妃已经对他没什么帮助了。   这也是丽妃去勾搭陈桥的原因,想通过陈桥,让陈家保她,而她也可以随时倒戈回去,继续做陈家手中的刀。   “齐王呢?”楚昭问其他人。   有人上前回禀,“齐王让人在打听镇国公府女眷出行的事。”   所以是把目标换到了镇国公府。   大楚最大的敌人虽然都在北边,可南边也并非无人无兵,西南边陲一带,悍匪丛生,加上一些蛮族土著,那边同样有近十万大军在镇守。   而这部分兵权皆握于镇国公之手。   太子不是没打过镇国公府的主意,太子还曾许诺以太子妃之位迎娶镇国公嫡女,可惜,两边有仇,还是血海深仇。   镇国公支持谁都不可能支持太子,倒给了齐王机会。   楚昭接着问,“老五呢?”   这个是十月负责的,他知道,“宁王殿下又上青。楼了,这回后面跟了好些大臣,宁王殿下说要让他们了解下楼里的风雅。”   楚昭不禁怀疑自己听错了,但十月一个劲儿点头,表示这就是宁王说的原话。   “让他别玩儿了,再成天往青楼跑,媳妇儿都要没了。”   十月挠头,“可宁王殿下说,他未来王妃就喜欢这些,要不然他也不会成天跑去青楼画画。”   楚昭扶额,不禁怀疑是哪里出了差错。   “算了,告诉他,收收心,把该办的事办好。”   这个没问题,十月一口答应下来。   楚昭又开始问其他人,众人把收集到的消息禀报呈上,再被吩咐完接下来要做的事,便依次退了下去。   最后书房中只剩下楚昭和诸葛神通两人,诸葛神通老神在在的喝茶,秉承着你不说我绝不问的态度,跟楚昭比谁先沉不住气。   别的还好,但事关他家王妃,楚昭也懒得跟他计较,直说道:“做一些药膏,要养身的。”   诸葛神通顿时露出坏笑,“哦?王爷这是要给谁养身啊?养哪儿的身啊?”   楚昭随手拿了个茶杯,给他表演了个徒手碎杯,“明白了吗?”   诸葛神通老实点头,“懂。”   并保证道:“绝对用最好的药材,最好的配方做出最佳的药膏,让王妃满意。”   楚昭不接他茬儿,抬手让他把脉。   诸葛神通一边摇头晃脑地叹气一边表示,“以前也没见你这么惜命,也不知谁说的,报完仇马上死都行。”   楚昭坦然道:“不一样,我如今有人了。”   自然想活着,想跟他喜欢的人一块儿长长久久的活着。   诸葛神通啧了几声,“老样子,能撑完过年。”   楚昭:“药还有多久熟?”   “什么药?”诸葛神通装糊涂。   “月夕国的药,”楚昭直接点明,“若不是有希望了,你不会来京城。”   虽然那个地方如今寸草难生,可曾经到底是有人生活过的地方对于诸葛神通这样医术高明的大夫来说,他们自有法子种活几株药材。   从他中毒到现在,已过三年,种在月夕国的那味需耗时三年长成的药该熟了。   诸葛神通哼一声,“那有什么用,差的又不止那一味药。”   楚昭:“我知道,所以我打算把你献进宫,赤火草自然就到手了。”   诸葛神通冲他拍桌,“老子是个人!不是个物件儿!”   楚昭点头,“知道,你要是个东西,那老畜生还不见得会要你。”   一时间诸葛神通也不知自己该不该高兴,毕竟是楚昭说他是个东西,却骂自己亲爹是老畜生。   有对比后,反正是不生气了。   “什么时候?”诸葛神通问。   “明天吧,”楚昭随口道,就算他不送,建元帝也会派人来找他的。   “行吧,”诸葛神通点点头,“等拿到赤火草,我再去漠北挖种在月夕国的朱阳花,制药也需要些时间,过完年刚好。”   同时,诸葛神通又露出担忧的表情,“百年赤火草如今就一株,所以解药也只有一枚,那老东西怕会想尽办法除掉你。”   之前建元帝不敢动楚昭是怕知道他死了西揭会不顾一切的进攻大楚,西揭人凶狠残暴,从不拿外族人当回事,所过之处必赶尽杀绝不留活口,建元帝不敢赌。   但现在,事关自己的性命,死几千上万的百姓也就不足为重了。   而且,建元帝这些年私下没少培养武将,想找人替代楚昭镇守晋北,这次一举两得的事,建元帝绝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无妨,”楚昭不甚在意的表示,“他到时自顾不暇,没精力来杀我。”   就算有,他也会让他没有的。   他跟王妃新婚燕尔,谁都不能来打扰他们这平静的日子。   听楚昭自有安排,诸葛神通便也不再说什么,顺了两个摆在桌上的点心,就溜溜达达往外走。   楚昭亲自送他,在人迈出门槛后,又突然叫住了他,“诸葛神通。”   诸葛神通疑惑回头,“还有事?”   楚昭:“没事,只是想告诉你,我有媳妇儿了。”   在诸葛神通更加疑惑地注视下,给了他沉重一击,“但你没有,你至今是光棍。”   说完,戾王殿下展现了自己的手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门,并上了门栓。   被暴击的诸葛神通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拍门,被栓上的门自然不可能让他拍开,踹也不行。   于是诸葛神通退到了院中扯着嗓子大骂楚昭。   “楚昭你个王八蛋!!!”   “你大爷的,你不是人!”   “你出来,看老子不一把药毒死你!”   大半个王府都能听得到诸葛神通的咆哮声,但书房内的楚昭一点没被影响,面带笑意的看起了信。   当然,门外的诸葛神通也没能怒嚎多久就被人捂着嘴强行拖走了,理由是不能打扰到他们王妃睡觉。   王府重归宁静。   只可惜,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多久,宫里来人了,宣楚昭进宫。   管家来禀后,楚昭把看过的信放在火盆中烧成灰烬,“知道了,还真是迫不及待。”   楚昭吩咐道:“告诉他们,明儿自会把解药方子给送进宫去,进宫就不必了,本王不想看一张令人厌恶的老脸,晦气。”   他这张嘴,对建元帝从来就没客气。   当然,那样的人,也不值得他客气。   “是!”   楚昭同管家一起出的书房,一个去回内侍,一个直奔卧房,去找他家王妃。   路上,碰到了贴心侍女南星,都没等楚昭开口,南星便主动说了,“主子放心,厨房一直备着饭菜,还有补身的汤,主子吩咐一声,便会有人送来。”   “现在就让人端上来吧,”楚昭道,天儿不早了,他家王妃也就只喝了一碗粥,该起来吃些东西了。   楚昭进屋叫人,林行之困的厉害,不肯起,就往楚昭怀里钻。   嘴里嘟囔了几句,不过楚昭没听清他说什么,只觉得这样的林行之像小奶猫,着实可爱的紧。   他低头亲了亲林行之额头,“快醒了,起来吃点东西,等晚上再睡。”   “嗯……”林行之翻了个身,揉着眼睛问,“什么时辰了?”   楚昭把人抱起来,拿衣服给他穿,“天都快黑了,睡这么久,都不觉得饿吗?”   然后他听了林行之肚子咕咕地叫。   林行之瞬间清醒,瞪大了眼睛,伸手去捂楚昭耳朵,欲盖弥彰的表示,“你什么都没听到!”   楚昭很给面子,点头,“嗯,我什么都没听到。”   衣服穿好,楚昭又拿了浸过热水的帕子给林行之擦脸,最后还要抱他去下床去吃饭,被林行之坚定的拒绝了。   多睡会儿别人只会以为他懒,但如果被抱着出去,到时候估计整个戾王府的人都会以为他被楚昭给那什么到都不能下地走路了。   他要脸的!   但他到吃饭的地方后发现,他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王府的人已经全知道了。   因为椅子上放了足足三个软垫,桌上摆的全是好克化的流食。   林行之:……   脸没了。   楚昭还搁那儿安慰他,“无妨,他们没人敢说什么的。”   没人说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吗?   显然不能,林行之也不想自欺欺人了,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一会儿你抱我回去吧。”   脸什么的,反正都没了。   楚昭失笑,“好,听你的,一切都依我家王妃。” 第六十五章 钱袋子生效   北风起,大雪纷扬,又下了一整夜。   楚昭和林行之用过早饭后便带着诸葛神通出了门,因为昨日被嘲讽,诸葛神通今日出门还有些不情不愿的。   楚昭看着他,陈述道:“本王说的是实话。”   诸葛神通:“……闭嘴吧你,小心老子毒哑你!”   诸葛神通冷着脸,恶狠狠的威胁。   有王妃的楚昭大度表示,不跟光棍一般计较。   诸葛神通是个聪明人,无需楚昭特意交代什么,两人一路畅通地入了宫。   知道楚昭今日要送制作解药的法子来,建元帝都无心上朝,三言两语将大臣们打发后,便到了寝宫等着。   楚昭带着诸葛神通到门口时,都不用人通报,建元帝就直接叫了进,实在太迫不及待了。   “这是何人?”建元帝指着诸葛神通问。   不等楚昭答,建元帝再次开口,“朕要的东西呢?”   楚昭指指诸葛神通,说的轻描淡写,“解药他会做,你把他需要的药材给他就行。”   建元帝眉头一皱,明显不信。   “楚昭,朕警告你,你若搞糊弄朕,小心你的脑袋!”   楚昭白不惯他,道:“爱信不信,走。”   然后转身就带着人离开,诸葛神通对其言听计从。   见此,建元帝反而信了,立马把人叫住,让诸葛神通介绍自己的身份。   当知道他在民间被称之为神医时,建元帝顿时又觉得这人可靠起来,连忙让人去传太医,要试诸葛神通的医术。   楚昭不想奉陪,把人留下自己走了。   诸葛神通在心里暗骂他不做人,见色忘义,并暗戳戳地计划着,迟早要给这王八蛋喂一把毒药。   楚昭不知道诸葛神通心中所想,不过知道也不在意,毕竟是他打诸葛神通一顿还是诸葛神通给他下毒,还难说呢。   他这边在半道上遇见了清和公主。   “知道三哥今日会进宫,我是在此处特地等你的,”清和公主开口就表明了这不是巧遇。   楚昭并不意外,问:“有事?”   这冷淡的态度让清和公主苦笑,“妹妹是来恭喜三哥新婚的。”   接着从侍女手中拿了个盒子递给楚昭,“这是我送给三哥和三嫂的贺礼,还请三哥收下,也让我死心。”   楚昭在看了眼对方身后的侍女一眼后,将东西收了。   他道:“多谢,不过不必叫行之三嫂,他不是女子。”   说完就拿着盒子径直离开了,连看都没多看清和公主一眼。   清和公主看着那个背影,落了泪,难过的对身后侍女说,“半夏,你说的对,我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从前是我痴心妄想了。”   半夏递上手帕,“公主能想明白就好,公主也会觅得如意郎君的。”   “但愿吧,”清和公主此刻并无兴致,她是真的喜欢楚昭,很喜欢。   只可惜,这个人注定不属于她。   等再看不到楚昭背影时,半夏才劝清和公主回去,只不过一转身就看到了太子,对方不知何时来的,但显然等候已久。   太子与清和公主算不得亲近,若非他来堵楚昭恰好撞见这一出,还真没想到这个妹妹竟然对楚昭存的是这般心思。   太子上前,“若没什么要紧事,妹妹不妨去东宫坐坐,陪孤说几句话。”   清和公主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太子的身份要对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做些什么,轻而易举。   清和公主不想得罪他,只能乖乖跟人走。   入了东宫,太子也没卖关子,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孤想请清和妹妹帮个忙,想法子帮孤约一个人。”   清和公主不用猜也知道太子的目标是谁,她摇头道:“殿下,我与戾王妃并不相熟。”   太子端了茶慢慢喝,“孤知道,那就辛苦妹妹想想法子,只要能让孤见到人就好。”   清和公主脸色微变,太子这是明着威胁了。   清和公主端起茶杯紧紧捧在手中,“殿下当真要如此为难人吗?妹妹不知何处得罪了你。”   太子轻笑,摇头,“不曾,只是不巧让孤撞见了你那点见不得人的秘密,你放心,孤不会对外说的,毕竟孤要动你,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   太子伸出三根手指,“孤给你三日的时间,若见不到人,孤就要少一个野种妹妹了。”   清和公主身子一僵,脸色惨白。   到最后离开东宫时,她依旧神情恍惚,还要侍女搀扶着走。   清和公主左手扣着自己的右手,把自己手背上抓出了一道道红痕都没注意到。   半夏看不下去,唤她回神,“公主,公主别抓了,你的手出血了。”   清和公主低头看了眼,并不在意,她凄然一笑,“命都要没了,出点血又算什么?”   说着,她干脆狠狠一抓,鲜血瞬间从伤口处钻了出来。   半夏连忙抓过她的手用手帕替她包扎,“公主,你别这样,总能想到法子的,太子并非是能一手遮天的人。”   清和公主摇头,“不,你不懂,在他眼中,我的命还不如你这个侍女重要,至少你得皇后娘娘看重,他不会轻易动你。”   可她就不一样了,一个假公主,只怕谁都得巴不得她死。   半夏接着劝,“公主,法子是人想出来的,现在还没到彻底走投无路的时候,您又何必如此灰心丧气。”   “奴婢觉得太子殿下不会敢对你做什么的,就算他要做,皇后娘娘也不会允许,有人时刻盯着太子殿下的一举一动,他在这种时候犯错,不等于捧着把柄往人手里送嘛。”   听到这话的清和公主突然眼睛一亮,“你说得对,本公主有办法了。”   想到法子的清和公主整个人顿时又变得有活力起来,催促半夏,“你先回去吧,免得皇后传唤你,本公主要去见个人。”   “是,”半夏恭敬地俯了俯身,并没问清和公主要去见谁,如今这样的局势,她能见的也就那么一两个人而已。   ……   楚昭前脚到回王府,后脚就收到了太子想见他王妃的消息。   搂着在看相册的林行之,楚昭轻扣桌子,“太子还是太闲了,看来本王得给他找点事做才行。”   楚昭把十月叫来,吩咐他,“去,告诉老五一声,让他想法子把太子引到青楼去,再画几幅画,放宫门口卖。”   林行之从账本中抬头看向楚昭,多损呐,这是人能想出来的法子吗?   他都要忍不住拍手叫好了。   十月听完也格外兴奋,欢快地点着头道:“主子放心,话一定带到,相信宁王殿下也十分愿意为兄长作画!”   说完,人立马就消失了,跑腿这种事怎能不积极。   等十月走后,林行之才对楚昭说,“王爷,幸好你喜欢我,”要不然上辈子他不定得多惨。   林行之亲了楚昭一口,谢他对自己留情。   这不亲还好,一亲吧,刚开了荤的戾王殿下难免有些心痒痒,手一动,就直接把林行之给抱了起来,“王妃提醒本王了,本王还未给你作过画呢,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吧。”   楚昭把人放到床上,直接起身压了上去,“得先留点痕迹,那样画出来才更好看。”   完全没给林行之任何拒绝的机会,便被吻住唇束缚住了手脚,林行之软软的躺着在床上,只能任由身上之人施为。   然后便从白日到了天黑。   吃饱的戾王殿下精神奕奕的站在床边,被林行之控诉不做人。   戾王殿下照单全收,王妃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王妃高兴就好。   等林行之骂累了,楚昭还贴心地将水喂到他嘴边,“润润嗓。”   楚昭接着三连问,“累了吗?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林行之正要回答,房门却突然被敲响,声音急促,“主子,出事了!”   林行之心头一顿,捏着杯子看向楚昭。   楚昭摸摸他的头,起身去开门。   敲门的人是十月,看见楚昭便立马说:“主子,边关来信,今年晋北大雪,西揭的马和羊被冻死了许多,西揭集合兵力与晋北军开战了。”   今年雪下的大,入冬后就没怎么停过,在普通百姓来说是很难熬的一年,对边关来说更是不易,边关到了冬日本就能冷,再打仗的话,不知要死多少人。   楚昭眉头一皱,“人呢?”   十月道:“在书房,南星姑娘已经去召集其他人了。”   “去书房!”楚昭开口。   然后他想回头跟林行之说一声,转身就见林行之站在他背后,不知是何时下的床,不仅穿戴整齐,手里还抱着一件大氅。   林行之在他看来时便道:“我也去,我有事跟你们说。”   “好,”楚昭没拒绝,只过去蹲下让林行之趴他背上,“我背你过去。”   林行之也没矫情,把大氅披楚昭身上,勾着他脖子爬了上去。   路上还跟楚昭说,“以后不要白天胡闹了,”再碰上什么急事,既耽误处理正事又丢人。   楚昭跟他道歉,“今日是本王胡闹了,本王向你赔不是。”   林行之小声说,“我没怪你,我也有错,要是没我的配合,你也不可能这么久,以后我们都克制就好了。”   楚昭答应了,觉得他家王妃说话就是中听,一个都字,比什么都好。   很快到了书房,楚昭收敛情绪,整个人看起来格外严肃,把林行之安置在椅子上坐好,又用大氅包住他,就转过身对一群要行礼的人说,“直接说正事。”   传信之人上前一步先说明了晋北的情况,“除了雪灾之外,西揭似乎还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才敢出兵的,薛将军猜测,也许跟林家二位将军回京有关。”   西北军主将不在,又有一些部落一直对大楚虎视眈眈,西北军怕不敢出兵增援晋北。   当然,晋北军都是楚昭带过的精兵,领兵之人亦是干将,晋北并不好打,除非他们自己出了问题。   “粮草呢?”过冬的粮草早就该拨下送去边关了。   传信之人道:“到了,只是……都是陈粮,而且量不够。”   “那怎么没传消息回来说?”十月替楚昭开了口,语气不太好。   “没来得及,”传信之人解释,“因为大雪,粮食到得晚,刚清点完发现不对,就发生了雪灾,薛将军忙着指挥将士们救人,结果雪灾还没过去,西揭人就打过来了。”   听着既像巧合,又巧合得过分。   林行之是在这时开的口,他唤了楚昭一声,“王爷。”   楚昭回身看向他,便见他家王妃笑了下,“王爷,不用担心粮草,不缺,还有过冬的衣物,全准备好了。”   在场人都听的很茫然,十月作为代表,替他们问出心中的疑惑,“王妃这话是何意?”   林行之道:“王爷应该记得我手下有个叫朱明万的人,这半年他赚了不少银子,我想王爷用不上,所以就让他买了东西送去边关。”   知道有宁王给楚昭当钱袋子,秋猎回来后,林行之就给朱明万写了信,让他把赚来的银子半数换成粮食衣物送去边关。   还让他二哥帮忙安排了人去运那些粮食,西北军和晋北军各一半。   成亲前,他就收到朱明万的来信,粮食衣物已经到了西北军中,其中一半由西北军再护送到晋北去。   所以吃穿是怎么都不缺了。   想想,林行之又补了句,“朱明万很会赚银子,这半年大概赚了有晋北军半年军费那么多。”   屋内出现了集体倒吸一口凉气的呼声,十月还积极提醒楚昭,“主子,那人你还让我查过的,就携王妃全部嫁妆逃出京城那个。”   楚昭对上了林行之似笑非笑的揶揄眼神,他转过来就横了十月一眼,“闭嘴!”   戾王殿下也是要脸的,并不想人人都知道,尤其是让他家王妃知道他曾吃过醋。   楚昭绷着脸总结,“只要粮草充足,边关就不会出事,本王相信他们。”   那是他亲手带出来的人,他们一心一意地想要守住边关,守护他们的家人。   还有那儿的百姓,他们坚韧,顽强,可以熬过这个冬日的。   当然,那些被吞掉的粮草,谁吞的他必然要让那些人十倍还回来。   边关的将士不能安心过年,他也不介意让京城这些人陪他们!   楚昭突然眼神一变,“查!给我查个彻底,本王倒要看看是谁敢动本王要的军粮。”   所有人齐声应是,这小小的书房内,气势如虹,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心中的底线,你们要争要抢可以,但不能不顾大局,什么都碰。   林行之看着,便明白楚昭最后的成功不是偶然,他和他手下的人从来就是不一样的。 第六十六章 心诚则灵   商议结束后,楚昭抱着林行之回房,他手中还拿着一封信,是那个从晋北回来的传信兵交给楚昭的,说是薛将军让他代为转交。   回房后,楚昭叫人送了晚膳来,他让林行之先吃,自己则坐到一旁看起了信。   林行之没动,楚昭看信,他就看着楚昭。   那封信上不知写了什么内容,林行之看到他家王爷从打开信到看完从头到尾都是同样的表情——漫不经心的嘲讽。   见林行之巴巴盯着他看,楚昭有些好笑,把信递给他,“就这么好奇?”   林行之微微点头,“还好,我只是在看你。”   “在看本王什么?”楚昭突然伸手,一下就把林行之卷了过去,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看你好看啊,”林行之说的理所当然,“你不是知道的嘛,我一直馋你身子。”   吃过摸过后好像就更馋了。   可能因为那么羞耻的事都做过了,林行之逐渐大胆。   当然,这个想法冒出来后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比楚昭这个流氓还要流氓,像个小色。鬼。   两人更加亲近后,林行之任何一点变化楚昭都能察觉到,他勾起林行之下巴,无奈地说道:“就仗着本王刚欺负过你,现在不能拿你怎么样,你就故意撩拨我,等下次…”   林行之眨眼,“下次我也不怕,反正你又不会让我受伤。”   他说得理所当然,让楚昭牙痒痒,“你啊,就仗着本王宠你吧。”   林行之笑着勾他脖子,“恩,就仗着你宠我。”   林行之就着这个姿势,脑袋枕在楚昭肩上看起了信。   这是一封从京城去的密信,大意是让薛沧在今年冬日打一场漂亮的胜仗,取代楚昭在晋北军和晋北百姓中的地位,彻底掌管晋北军,待事成,朝廷必有重赏。   虽没署名,但敢许下这种承诺,以这种口吻说话的,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一人了,建元帝。   林行之吐槽道:“还真是迫不及待。”   信与粮草前后脚到的晋北,那时可没人预料到会有雪灾,也就让西揭攻打大楚的行为变得可疑起来。   但,“一个皇帝还没蠢到会勾结敌国来攻打自己的国家,就为了扶持一个新将军,然后除掉你吧?”   建元帝不会,但有别人会。   不过到底是谁,还得查过才知道。   毕竟从目前看,谁都不像会干这种事的人,太子,齐王都跟楚钦不一样,他们对建元帝没有那么深的仇,也不想玩同归于尽的那套,他们想要的是皇位。   “恩?不对,”林行之又想到了一点,他往后退了退身子,捧起楚昭的脸与他对视。   楚昭轻轻颔首,“嗯,说过同归于尽的人还有我。”   所以,这又是一个针对楚昭的阴谋。   屡遭打击针对的前战神戾王,想要重新引人注意,所以里通外敌,想让西揭大败晋北军,然后再由他出面力挽狂澜,证明自己的重要性,让人觉得大楚离不开,如此,他在整个大楚的地位举足轻重。   毕竟曾经,他就是在危难之际,领兵打败西揭,而后一战成名,又用五年时间,彻底成了晋北百姓心中的战神。   如今不过是把当年的路再重走一次,对戾王殿下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成功,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想必这通敌叛国的消息传出去,许多人第一反应都会觉得是楚昭所为。   当然,幕后之人要的不是楚昭再次成神,他是想让人把楚昭从战神的位置上拉下来,等最终宣判他罪行时,用以嘲讽他的自大自负,让所有人都知道,没有楚昭,大楚边关一样守的住。   培养拉拢楚昭曾经的手下,让其取而代之,十成十像建元帝会干的事。   林行之心疼的摸摸楚昭,觉得只给建元帝下毒不够,还得做点什么,最好让他痛不欲生的那种。   林行之开始琢磨怎么才能做到这点。   楚昭拍拍他脸,“无妨,也要他的计划能成,”楚昭已经做好看戏的准备了。   他很想知道当这一仗胜利后,建元帝急不可耐地想除掉他,结果却发现薛沧是他的人后会是什么反应。   兴许直接一口老血喷出来,画面应该挺好看的吧。   林行之看到楚昭脸上展露出来的期待,觉得他们都挺坏的。   坏到天生一对。   两人就你看我我看你的笑着腻歪了会儿,然后才去用饭。   吃完林行之就又开始犯困,这会儿就突然有了小脾气,他瞪着楚昭,“从成亲后,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你的书房,”还是被背着去,抱着回来的。   他指责楚昭,“你是不是恨不得让我连床都不能下!”   楚昭点了点头,表示,“如何可以的话。”   并请示了他一下,“那可以吗?”   “可以个屁!”林行之拿枕头摔他。   楚昭真觉得他家王妃成亲像一只猫精,乖的时候能萌到你心肝儿都化了,生气时看着凶巴巴的,其实毫无威胁,最主要的是得让他称心如意。   于是楚昭开始顺毛,手抚着林行之的背脊上下游动,真像在撸猫,林行之也被摸的很舒服,越发的昏昏欲睡。   “睡吧,明儿还要回门呢,”楚昭打算积极些,争取在岳父岳母心中的印象更进一步。   林行之没有回应,只是脸蹭了蹭枕头,显得格外乖巧。   楚昭盯着他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跟着躺下。   ……   次日   边关雪灾,以及西揭大军进犯的消息还是传开了,林行之和楚昭到将军府时林父还未回家,据林二哥说,是被留下商议启程回西北边境的事。   林行之对他二哥投以同情的目光,“那二哥你也要跟爹一块儿回西北吧,怎么办啊,你这回又没能成亲。”   林祈:“……你猜我会不会打弟弟?”   林行之往楚昭背后躲,还冲林祈做鬼脸,“二哥,我现在有人撑腰了,你打不着。”   那模样,太贱嗖了,林祈觉得他忍不了,于是提出了跟楚昭单挑,“成亲当日让你使计跑了,今儿正好补上。”   当然,身为舅哥,肯定得对弟婿客气点,然后林祈叫上了大哥林修,准备跟楚昭来个二对一。   楚昭:“……”舅哥们对他真是爱的深沉。   他以为上次请吃喜宴多少应该留下了点好印象来着?   他两位舅哥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没有!   三人相约练武场,林行之和其他人在旁边观战,还备上了瓜子点心和热茶,脚前摆着火盆,体验感极好。   楚昭看着他家捧着点心吃得十分开心的王妃,又看了看面前两个明摆着要捶他的舅哥,妥协了,行吧,反正王妃高兴就好。   楚昭功夫好,林家兄弟也不错,三人都是上过战场的,学的不是那些花里胡哨的好看招式,全都是用来保命杀敌拳拳到肉的搏杀技巧,比林行之平常见他们时多了个狠劲儿,还有野性。   “如果这是战场,你猜他们会如何?”   林行之看得正起劲儿的时候,耳旁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他闻声回头,见周氏不知何时来了。   林行之回答她的问题,“不死不休。”   主将拼杀,非死即伤,要么就是用无数手下将士的命换其脱身。   总归不会容易。   “是啊,”周氏点了点头,在林行之旁边坐下,“可总有人喜欢挑起战争。”   他们玩弄权谋,把别人的性命当做筹码,他们站在高位,本该承担重任,却偏偏施加了更多重压给最底层的百姓。   林行之问,“娘知道了吗?”   周氏道:“昨晚你爹也收到了消息,西北军的粮草也少了。”   周氏很认真的看着林行之,“如果没有你让人买了粮食和衣物,将士们今年还不知怎么过。”   除了战事紧急时,平常粮草和军饷拖延是常事,能到就已经让人谢天谢地了。也是这多年的习惯,才会造成现在的情形。   因为大雪,今年的粮草到的比往年还晚些,等清点完,再把消息传回京城,许多事都晚了。   “那爹要马上回西北吗?”   周氏:“要去,那地方他守了这么多年,他放不下,再则说,他既当了这个大将军,那就是他的责任,总不能跟某些狗东西一样不做人。”   狗东西是谁,林行之猜到了,林行之觉得,他家王爷能入他娘的眼,也许是因为他们骂某个人都骂的够狠。   没注意到林行之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周氏又继续说:“不过不会轻易去,该给的东西哪样少了都不成。”   按建元帝原本的想法,是秋猎回来后就立即收拾林家的,可因为被楚昭一威胁,不能让他的婚事出一点问题,建元帝就没敢动林家。   之前想的是等林行之嫁到戾王府去后再说,结果边关战事起了,建元帝又不敢随便对林家下手了。   不仅不敢,如今还得求人。   想想就很憋屈。   林行之听完周氏说的,立马给她支招,“娘说的对,该要的绝对不能少,如果不给,咱们就满大街宣传他不给粮食不发军饷去,等百姓都知道了,看他怎么收场。”   周氏扬扬下巴,很自信的表示,“放心,咱不会吃亏。”   不然,就让那皇帝老儿自己御驾亲征去呗。   这边母子两说着话,那边楚昭三人的比试也结束了,戾王殿下没打过两个联手的舅哥,当然,也没输的太难看,就是三个人都挂了彩,看着互相拍打的样,还增进了感情。   林行之凑过去问楚昭,“除了嘴角的位置,还伤哪儿了,严不严重,要不要请大夫?”   楚昭摇摇头,“没事,不疼,哥哥们有分寸。”   林行之看向他两个哥哥,大嫂已经到他大哥身边去了,拿着手帕给他擦脸,而二哥,在林行之看过去的时候跟他对眼,比谁眼睛瞪的更大的那种对眼。   还用一种不屑的口吻表示,“就挨这么两拳头就要请大夫,还是不是男人了?”   林行之:……   他问楚昭,“你怎么说?”   楚昭语气坚定地表示,“不请!”   林行之:“哦……”幼稚。   打了一架后,林行之两位哥哥看楚昭顺眼多了,最后三人还相约去房里关上门给自己上药。   男人这该死的面子。   同为男人的林行之在这一刻是不理解的。   他跟徐文彦说话去了。   徐文彦是特地来跟林行之分享好消息的,见到人他张口第一句话就是,“我要有弟弟了!”   第二句话是,“我马上要有媳妇儿了!”   林行之被他抓着胳膊晃的难受,半响才憋出两个字,“恭喜。”   徐文彦继续晃他,“同喜同喜,表哥你和戾王殿下也要加把劲儿啊。”   林行之不明所以,“加把劲儿做什么?”他们已经成亲了。   徐文彦冲他比手势,“孩子啊。”   林行之:……   “我们都是男人,生不了孩子!”林行之怀疑他脑子有病。   但徐文彦不这么认为,他双手合十对天一拜,“表哥,心诚则灵,没什么不可能的。”   林行之:很好,确认了,就是脑子有病。   林行之嫌弃的推开他,“离我远点,不要传染给我。”   徐文彦心情好,不跟这个只有男人的表哥一般计较,欢快的蹦跶着走了,他得去找其他人分享他的喜事。   林行之无语的翻白眼,手却突然被人拉了下,同时有声音响起,“本王觉得表弟的话很有道理,不如我们多试试,兴许就有了呢?”   闻着味儿林行之就知道背后是谁了,他把白眼也赠送给了楚昭。   并表示,“好啊,试试就试试,反正我要怀不上,你就自己生!” 第六十七章 要吃不消了   生是没得生的,就是诸葛神通也造不出能让男人生子的药,两人注定只能嘴上斗一斗。   但也没觉得遗憾,从最开始选这条路时便已经想好了。   林行之陪着楚昭把将军府逛了一遍,就到了用午饭的时间,而林父也是这时才到的家,还马着脸,一副看着很生气的样子。   全家人聚集在正厅,林祈率先开口,“爹,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还是皇帝不肯给粮草?”林行之也跟着问。   林父净了手,在主位坐下,哼了声道:“一群老狐狸,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肯认粮草的账,还说多的拿不出来,只能查,等查到是谁做的,再把粮食收缴回来送去边关。”   “然后呢?”周氏开了口。   林父道:“说边关战事紧急,让我和祈儿即刻动身赶赴边关,稳定军心也震慑敌人,收到的粮草够撑一段时日,等真缺了他们一定想尽办法也会筹措粮草送到边关去。”   “那爹你答应没?”林祈听到这话立马开口。   他倒无所谓留在京城还是去边关,去哪儿他都能如鱼得水,只是就这么一句话就想让他们去,那也显得林家太好欺负了。   还有粮草的问题,人在京城都要不到,等到了边关会有人给?   傻子才会信他们的鬼话。   林父摇头,“没有,”条件林父谈了,双方谁都不肯松口,建元帝只在中间活稀泥,好像这些事都跟他无关一般,这让林父心中十分不耐。   他一个打仗的,就不喜欢跟这些老狐狸唱戏,玩这些弯弯绕绕的,偏偏这群人最喜欢拿这一套对付他们武将。   林父一拍桌子,“我说了,东西不给我就不走,惹急了,大不了这大将军不当了。”   “不当就不当,咱也不稀罕,”周氏给林父顺毛,“不行咱们就举家搬到西北去,离那些狗…玩意儿都远远的。”   众人明显听到狗东西变成了玩意儿,林行之想,他娘可真是时刻不忘装温柔。   当然,作为儿子,对娘亲说的话那必然是要举双手赞成的。   还包括楚昭,非常有参与感。   林父觉得欣慰,然后消了气,宣布开饭。   一大桌子好吃的,几乎都是林行之喜欢的菜,他吃的可开心了,以至于让周氏和林父一直盯着楚昭看,怀疑这人虐待了他们儿子。   楚昭摸了摸鼻子,表情无辜,倒没虐待,但确实欺负了人,林行之在王府这几日一直在喝粥。   可这个实话又不能说,楚昭只好默默承受了岳父岳母的混合刀眼,然后又给林行之夹了几筷子清淡的菜。   林行之礼尚往来,给楚昭盛了汤,让他多喝点,“王爷你也辛苦了,补补。”   也不知为何,楚昭发现他家王妃的说完这话后,岳父岳母的刀眼消失了。   林父和周氏身为过来人,还送过书,在听到林行之这话后哪还有不明白的,年轻人血气方刚,估计这几天都在胡闹,难怪一副八百年没吃过饱饭的样子。   他们勉强原谅了楚昭,打算不跟他计较了,当然,原因肯定是不会说的。   这顿饭除了楚昭被瞪了一会儿又多喝了几碗汤外,一切都好,格外和谐。   等吃饱,林行之和楚昭挨个被林父叫去说了会儿话,林父也没问别的,只问楚昭待他如何,还有后不后悔。   林行之都不好意思说,楚昭待他好到差点没让他下不来床,出个门都是又背又抱的。   至于后悔,他一点都不后悔,只觉得幸运。   林父见他不像是在说假话,便也没多问了,只让他跟楚昭好好过日子。   而跟楚昭说的就完全不一样了,两人在书房里谈了许久,等出来时,林行之察觉到了楚昭极力掩饰的愤怒。   林行之凑过去,“我爹打你了吗?你因为不能还手,所以生气了?”   “不是,”楚昭摇头否认,突然抱了抱林行之,“岳父告诉了我一些事,是我从前不知道的,跟我母妃有关。”   难怪,林行之拍着楚昭的背安抚他,“那你多抱抱我,等不难过了再松开。”   “好,”楚昭应了声,将人抱的更紧了些。   他心里始终只有仇恨,所幸遇到了怀中的人,所幸他也喜欢上了他。   楚昭说:“等我报了仇,你想去哪儿我就陪你去哪儿好不好?”   “诶?”林行之疑惑抬头,“不是说好了做皇帝的吗,怕是不方便去吧。”   林行之突然有些为难,他其实想去的地方很多,因为最远也就去过城外的寺庙,外面哪里的风光都不曾看过。   林行之想了想说:“还是算了吧,我在京城陪着你就好。”   “好,”楚昭揉揉他脑袋,没说自己对皇位毫无兴趣。   他不想也不愿接手这样一个称之为楚的国家,他觉得烂透了。   两人真的抱了很久,还是因为不知怎么凑一块儿去的林祈和徐文彦实在看不下去了,把他们给喊停的。   林祈嫌弃道:“要是不叫你们,是不是还得抱到天荒地老啊?”   言语中总有那么一股挥之不去的酸味儿。   而徐文彦就不一样了,他一脸羡慕的表示,“等我成了亲,我也要跟我媳妇儿抱这么久,如果是下雪天就在雪地里,头上飘着雪,我紧紧的把她拥在怀中,多美好。”   “要是春天,我们就去桃花林中……夏天,就去……”   以上可以称之为春心荡漾的畅想。   林祈更酸了,想不明白徐文彦这个纨绔都要有媳妇儿了,他要啥有啥一大男人,怎么就没姑娘能看的上呢?   林祈觉得还是该去找找他娘,二儿子也是人,不能被随便放弃的。   然后他绷着脸转身走了。   徐文彦是过来找楚昭的,他走过去,殷勤的呼唤,“表哥夫,我想求你帮个忙成吗?”   楚昭虽然喜欢他对自己的称呼,但没立即答应,而是看林行之,“王妃,你觉得呢?”   林行之问徐文彦,“你先说说要做什么,我们再决定帮不帮。”   徐文彦瞬间明白了如今的戾王府谁当家,他乖乖的说了,“就是想请表哥夫帮忙问问长乐郡主喜欢什么,我想买来送给她。”   长乐郡主乃宁王的表妹,也就是林行之说的那位跟宁王有关的小姑娘。   她是宁王母妃娘家侄女,只不过因为兰妃娘家没人了,就剩这一个独女,兰妃将其接入宫当亲生女儿养,建元帝给封了个郡主。   也不是没人想过把宁王和长乐郡主凑一对,但两人都没这意思,从小一块儿长大,只想当兄妹,结果到后面兄妹俩婚事都没着落,可把兰妃给急的。   当徐文彦跟宁王混熟后就开始明里暗里打探他妹妹的事,再被宁王一拷问,徐文彦相当干脆的把林行之给卖了,成功得到了一次跟长乐郡主相见的机会。   徐文彦出身好,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品行不差,只要他不染上什么恶习,定安侯府的家底够他吃两辈子了。   况且他现在年龄不大,兰妃觉得完全可以教,想上进也来得及,加上徐文彦嘴甜讨喜,兰妃一见就相中了,觉得给长乐做夫婿再合适不过。   而长乐郡主本人,那的确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在徐文彦看来就是一只兔子,雪白又软糯,眼睛亮亮,宛如天上星辰,好看到想让人捧着在掌心里疼的那种,徐文彦也一看她就喜欢上了。   然后便想着要如何讨好她,好让长乐郡主答应做他媳妇儿。   “那你们可曾问过长乐郡主的意愿?”虽然这两人上辈子就有缘,但林行之还是多问了句,毕竟因为他的重生,许多事都变了。   他怕对徐文彦和长乐郡主的姻缘也有影响。   徐文彦挠着下巴说,“兰妃娘娘和宁王殿下都说郡主没拒绝,应该是觉得我还行吧,不过不管怎么说,我都得先表现,男子汉大丈夫,对喜欢的姑娘一定要上心。”   徐文彦一拍胸脯补充,“我爹说的,他当初就靠着送这送那献殷勤娶到我娘的,听他的没错。”   言语间对定安侯充满了信任。   林行之:行叭,那看来是没影响了。   于是林行之答应帮这个忙,让楚昭回头去给问问。   见林行之点了点头,徐文彦高兴的直蹦,连声的谢表哥以及表哥夫,而在表达完谢意后又极有眼色的跑走了。   楚昭道:“表弟是个有趣的人,跟长乐是挺般配的,”楚昭想到宫里那个小哭包,到时就看这两人谁能克的住谁了。   林行之对这话表示赞同,的确很般配。   小姑娘虽然看着娇滴滴,却极有气节,还对徐文彦情根深种,生死不离。   这一世,不会有那样的悲剧了。   所以,林行之望向楚昭,“王爷,我们一定不能输啊,”如今他身边的每个人都那么好,他希望他们永远是这般鲜活的模样。   楚昭握住林行之的手,“本王跟你保证,不会的,你的意愿便是本王的意愿。”   他并非冷血无情之人,这世间冷暖他都尝过,所以他也一样希望身边的人都好。   如母妃告诉他的那样,山川湖泊虽美,却终不及人,因为人有情。   两人在将军府吃过晚饭才坐马车回的戾王府,一进门,南星就给楚昭塞了一封信,“齐王让人送来的。”   边往院里走楚昭就边拆了信看,看完再递给林行之,“有意思。”   林行之接过信,认真看了起来,很快便明白了楚昭的形容,的确很有意思。   齐王来信寻求合作,要一起扳倒太子,用太子让清和公主来约自己出去的事挑拨,还添了个太子对自己图谋不轨的说法。   另许诺了不少好处,其中就提到了楚昭母妃,齐王承诺等除掉太子后他就找建元帝求情,重审当年的案子,还夕妃清白。   林行之作出评价:“还好,没将弑父也直接写在信上,挺有良心的。”   楚昭道:“也许,只是发现了什么。”   建元帝频繁召太医,宫中又向来藏不住秘密,齐王不可能毫无察觉。   可能在齐王看来,建元帝都活不到他弑父的时候,所以只要解决掉太子就好。   待登基后,手握大权,除掉楚昭也不是难事了。   不能说是什么有脑子的计划,但很理想。   只是,林行之问:“为什么他会觉得你会答应呢?”   楚昭:“因为本王的仇人不是他,有个帮手替本王除掉仇人,为何不答应?”   是的,楚昭的仇人是陈皇后,是建元帝,太子还有陈家人,却与齐王没甚关系。   严格来说,他们并没有针锋相对的必要。   如今变成这样,大概是楚昭从前看谁都不顺眼,而齐王又妒忌他导致的。   林行之又看了眼,询问楚昭的意思,“那王爷打算应下吗?”   “不!”楚昭一口拒绝,“他曾打过你的注意,意图算计妹妹。”   他不可能与这样的人为伍,而且在楚昭的复仇计划中,从没想过借助旁人的力量。   于是林行之就把信给撕了,进屋后就扔进了火盆里,对楚昭道:“那咱们就当没收到过这信。”   楚昭自然是说好,信哪有王妃重要,他坐下搂着林行之就开始腻歪。   接下来的两日,天依旧在下雪,两人就窝在戾王府门都没出过一步,当然,消息没断,楚昭依旧每日都收到各处来信,知道这些人的动向。   林父依旧在和朝廷那帮老狐狸们扯皮,讨价还价,建元帝每日老神在在的听着,仿佛事不关己,一点不急,下朝后就直奔寝宫,盯着诸葛神通给他制作解药。   是的,建元帝求药心急,直接把诸葛神通安排在了自己眼皮子底下住着,方便他随时查看解药进度,这才是他如今最在意的事。   太子在等清和公主替他约人,清和公主在等齐王帮她,齐王则在等楚昭的答复,各自都很安分。   陈皇后在与陈家密谋着什么,丽妃依旧在跟陈桥厮混,越发投入。   边关暂时还没新的消息传来,导致两人有些无所事事。   直到第三天下午,宫里来了人,说不罢免林行之在翰林院的官职,他可以每日继续去上值。   就像为这份平静找了一个突破口,林行之想想,答应了。   毕竟他家王爷真有要在他肚里造个孩子出来的想法,一到夜里就格外努力,他实在有些受不住。   然后林行之重新去翰林院上值的第一日就巧遇了孙雨珊被人欺负。   林行之充满疑惑,何时他跟这位孙姑娘这般有缘了。   以及,让他继续做官,好找机会见他的人难道不是太子而是齐王? 第六十八章 齐王的试探   拉扯殴打孙雨珊的男人都没换人,还是林行之上回和楚昭一起碰到的那个,辱骂的话大同小异,差别在上次说孙雨珊是他定了亲的未婚妻,要孙雨珊提前伺候他。   而这回事骂的是她跑走藏起来跟别的野男人厮混,给他戴了绿帽,让孙雨珊说出那个野男人是谁,不然就当街扒光她。   上次林行之会让石墨去阻拦,而这次,他只让石砚去提醒,“喂,你们挡着马车的道了,往旁边让一让呗。”   马车挂了牌子,识字的都能看出是哪家的马车,孙雨珊听到石砚的话时露出了明显的诧异,显然,这跟她原来想的不一样。   边上有不少瞧热闹的百姓,有指责男子不该打孙雨珊的,也有骂孙雨珊水性杨花活该的,但都只瞧着,无人上去帮忙。   倒是在听到石砚那句让路的话后统一转了口风,说坐在马车上的林行之见死不救。   有人对着马车高喊:“戾王殿下可是堂堂战神,救多少百姓于水火之中,而你身为戾王妃,见到可怜女子被恶霸欺负,不仅不闻不问,竟连看都不看一眼,你怎么配的上戾王!”   “就是,你不仅是戾王妃,你还是大将军之子,大将军在战场杀敌镇守边关,不就是为了保护我们这些普通百姓吗,你现在却见死不救,你枉为人子,丢尽了将军府的脸!”   一声比一声高地指责,引得林行之笑出了声,他连面都没露,这些人就知道这马车里的人是他了,看来有人为了拦住他,为了把戾王府和将军府拖入这趟浑水中,着实费心了。   林行之悄悄看了外面的人数,也费钱了。   林行之想想,选择了配合,他撩开帘子深深地看了眼孙雨珊,道:“看了,走吧。”   他满足了这些人的要求。   方才骂得起劲儿的人也愣了,没想到他们说看一眼,林行之就真的只看一眼,但这不是他们想要的啊。   他们想的是把人逼下马车去救人,然后才方便他们进行下一步。   如今人在马车上,要说做点什么他们还真不敢,而且来时上头也叮嘱过,绝不能对这位戾王妃动手,毕竟上一个半路劫走他的人早就尸骨无存了。   那还是位皇子。   眼看着马车就要走出人群往远去了,孙雨珊突然凄厉地哭嚎一声,然后大喊林行之的名字,“林行之,你这个狠毒的人,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难道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被打死吗?”   “啊!”话刚喊完,孙雨珊就狠狠挨了一脚,她发出惨叫。   男人也很配合,凶神恶煞地瞪着孙雨珊,“贱货,老子打死你这个谁都能睡的浪货,你喊啊,老子看今儿谁能救得了你。”   男人嘴上骂骂咧咧,手脚也没闲着,是真对孙雨珊拳打脚踢,孙雨珊嘴角出了血,脸上手臂都能看到伤,只能说这场戏做得十分真。   可不论她叫得多惨,马车依旧没有要停的意思,难免让人着急。   人群中有几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便听有人喊道:“窝囊废,他见死不救不配当戾王妃,更不配做大将军的儿子,那个女人说得对,他既狠毒又软弱无能。”   人群开始重复着高喊:“窝囊废,蛇蝎心肠,软弱无能。”   还跟在马车后面边走边喊,是一定要拉他下马车的架势。   林行之对石墨说:“停吧,那就如他们的愿好了。”   两兄弟有些担心,“少爷,万一他们是想伤害你可怎么办?”   林行之撩起帘子探头往后看,嘴上说着:“他们已经在伤害我了,听听吼的这些话,哪句不是在坏我名声,所以你们要记住他们都喊的是什么,回头咱们得喊回去,一个字都不能少。”   见马车停了,就有人直接用手指着林行之,“窝囊废,快下来。”   “下来,下来,窝囊废下来。”   喊得特别整齐,跟早不知排练过多少回似的。   林行之没理这些人,他目光落在了依旧在挨打的孙雨珊身上,啧啧称奇,“孙姑娘,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做到边挨打边跟着马车走这么远的?”   “是不是马车在前面挡着路影响你们发挥了啊,要不要给你们让让路,你们继续边走边打?”   “林行之!”孙雨珊恨恨的叫着林行之的名字,牙都咬碎了那种。   “你这个蛇蝎心肠的男人,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喊得嘶声竭力,恨得特别真切。   林行之点着头笑了笑,“好啊,那我就等你做鬼后来找我。”   这话又激起了众怒,骂声再次响起,斥责林行之没有人性,良心都被狗吃了。   林行之便一直听着他们骂,不痛不痒,看着毫不在意。   等骂声逐渐小下去了,他才再次开口,“孙小姐是没有家人了吗?堂堂孙家小姐要我一个外人来救?”   “再不济不是还有齐王殿下呢,怎么算都算不到我这八竿子打不着的戾王妃头上吧。”   “哦,对,还有在场的诸位,这么多人啊,都能群情激愤地来拦我马车了,难道就没想过一拥而上帮这位孙小姐一把?诸位觉得你们是太冷血,还是戏唱的太差啊?”   林行之脸上没有半点恼意,而是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容,全程轻描淡写,说出来的话却是直戳要害。   假装百姓的没了声,男人也不再打孙雨珊,唯有孙雨珊的反应没变,依旧是一副对林行之恨之入骨的表情。   她把嘴角的血一抹,看着林行之冷笑,“唱戏又如何,敬酒不吃吃罚酒,林行之,你以为你今日走得了吗?”   孙雨珊招手,“上,给我拿下他!”   周围的人欲动又止,望着孙雨珊露出犹豫的表情,“姑娘,主上吩咐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手。”   孙雨珊被驳了面子,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你们敢不听我的吩咐?”   在场的人相互对视,低头否认,“我们不敢,只是……”   林行之换了个姿势,改为手托下巴看戏,还问离马车很近的人,“这位孙姑娘如今是你们王爷什么人啊,瞧着还挺威风的。”   就像是在跟人闲话家常似的。   他态度自然,周围好些人下意识摇头道:“我们不知道,上头只让我们听她吩咐。”   “哦,那应该就是没名分了,”林行之看孙雨珊的目光就变成了同情。   他冲孙雨珊招招手,“你怎么尽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跟着楚钦时也是没名没分的,如今跟了齐王,还是这样,都让人不知说你什么好了。”   此刻的林行之简直是挑事儿一把好手,一句话就成功让孙雨珊暴走,人冲着马车奔来,嘴里喊着:“啊啊啊林行之你这个贱人,我杀了你!”   石墨想要拔剑阻拦孙雨珊,但被林行之叫住了,他随口喊道:“齐王殿下,该出来了,不然就只能给你心爱的姑娘收尸了。”   在孙雨珊即将碰到林行之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从远处飞来打在了孙雨珊的腿上,孙雨珊闷哼一声后跪在了马车旁。   “林行之,贱人,我要你死啊啊啊!”跪倒的孙雨珊依旧不甘,手扒着马车试图爬起来。   不过有人从后面走过来在她头上一按,又把她按下去了。   “一个低贱的玩意儿,称不上心爱。”   “见过三嫂,”来人正是被林行之呼唤出来的齐王,上前笑吟吟地冲林行之拱了拱手。   齐王一句话让孙雨珊彻底白了脸,但没人在意她是什么反应。   林行之点了点头,当作回应,对齐王道:“你看,我猜就是你,有话直说不好吗,非得闹这么一出。”   齐王含蓄的笑笑,“若没这出,本王哪能见到嫂嫂,毕竟三哥将你护得那么紧,如今的戾王府可连一只外头的蚊子都飞不进去。”   林行之好奇,“你变成蚊子去飞过?”   “那倒没有,但也试过偷偷让人去把嫂嫂抢出来,可惜连墙都没翻过去人就没了,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还请嫂嫂勿怪。”   “哦,”林行之颔首,评价道:“活该。”   也没兴趣跟齐王继续废话了,林行之转回正题直接问道:“让我继续做官是你提议的?”   齐王沉思片刻,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这个啊,倒不是弟弟一人的功劳,太子殿下也有份儿的。”   “嫂嫂不必谢我们,你与三哥新婚时没送什么像样的礼物,此举就当我们的一番心意。”   林行之点头,“那就多谢了,不过有件事我得说下,如果你再叫我一声嫂嫂,你舌头今儿可能就得折这儿了。”   齐王叹口气,“本王今儿算是见识到什么叫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最恨的话了,嫂……林大人不愧是被三哥看上的人。”   “还有最温柔的割舌手法,殿下可要试试?”   石墨十分配合的抱剑站到了齐王旁边,并为他介绍,“无痛割舌,也不收银子?”   齐王眼神闪了闪,果然是个硬茬儿,即便楚昭不在他身边,也依旧不好动。   齐王低头挠了挠下巴,再抬头时,脸上是一派温润如玉的笑容,“多谢林大人好意,这就不必了,本王来也只是想与林大人说几句话而已。”   林行之点头,“猜到了,如果是合作这样的废话就不必说了。”   齐王笑着摇头,“不,本王只是打探到了些事而已,比如月魂。”   “林大人,如今林家人尽数在京城,你说要是父皇知道了他中的毒跟林大人有关,你们林家会如何?”   “你再猜猜,本王会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吗?”   林行之面色不变,“哦,你快去说吧,正愁不想我父兄去边关那种不毛之地,有什么罪名尽管往我头上扣,我代整个林家感谢你。”   齐王没在林行之脸上看出丝毫慌乱,眼中情绪翻涌,最后落在了旁边的石墨身上,“林大人有个好护卫。”   林行之替石墨拒绝,“别,他不喜欢男人,你别盯着他了。”   石墨再次配合地退后两步离齐王远了点。   齐王脸一僵,挑拨的话到林行之嘴里就成了自己惦记他的护卫,他看了眼石墨,不屑道:“本王还没那么饥不择食。”   石墨飞快接上,“我也是。”   “你!”齐王刚找补回来的脸又被打了,就显得脸色很难看。   啊,爽了。   林行之对石墨投去赞许的目光,他今天的表现值得加鸡腿,加两个!   然后他还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骂也骂了,试探也试探完了,齐王殿下还是快走吧,不然一会儿你哥哥要来教弟弟做人的,那时你想走可就都走不了了。”   林行之一副善良体贴为人着想的模样,挥着手跟赶小狗似地撵齐王。   除了试探,齐王显然还有其他目的,但林行之并不想给他机会。   齐王觉得他最大的失策就是在太子之前先找上林行之,这人比之前难缠太多了。   齐王也有些后悔,他压低声音对林行之说:“本王当初应该娶你的。”   林行之冷眼,回了他三个字,“你不配。”   齐王深深看了林行之一眼,眼中晦暗不明,随后大步离开了。   但也没忘记孙雨珊,是揪着她头发直接将人拖走的,孙雨珊看着明明痛极了,却连吭都没吭一声。   主子走了,其他人自然也要跟着散了,但自己这骂不能白挨,林行之叫来石墨,“押着人去齐王府门口,该说什么你知道,让戾王府的暗卫给你帮忙,石砚送我去翰林院就行。”   有齐王开了个蠢头,想来后面没人会这么快继续犯蠢了。   石墨略一思索,点头答应了,还叮嘱石砚一定要把林行之照看好。   以至于让林行之有种错觉,他仿佛是个还不能离开爹娘三岁小孩儿。   就连马车走时,都是在石墨殷切注视下离开的。   林行之坐在马车上叹气,两个家都只有他是弱鸡……   石砚安慰他,“少爷你也别难过,不是还有我陪你嘛,我也就能打两个你而已,太弱了。”   林行之:“……闭嘴吧你!”   石砚:“哦……我不说就是了,但少爷你千万别自暴自弃啊,你虽然功夫不行,但你有文采啊……”   石砚巴拉巴拉一顿夸,然而一点没安慰到林行之,反把他戳得百孔千疮,因为他不会功夫且体弱这事被石砚反复提及。   林行之扶额,心累。   这边林行之在马车上承受着来自石砚的伤害,却不知有人始终在注意着他。   有人道:“得多谢齐王给我们创造了好机会,今儿这位戾王妃出了门,就别想再回去了!” 第六十九章 自食后果   林行之官职不变,干的活儿也没变,不过他到翰林院后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同,他的同僚们对他更尊敬了。   以前是敬而远之,不敢得罪他,现在倒多了点真心实意的敬意,让林行之闹不明白这些敬意从何而来。   他在翰林院也是结识了人的,就是他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一位姓黄的老翰林,是个一心只顾学问在书中钻研的人,因对俗世不关心,林行之先前认真抄书看各种典籍的行为就入了他的眼。   黄翰林时不时指导林行之几句,日子一长,两人便成了忘年交。   当然,林行之是不打算问他的,毕竟这位肯定是一问三不知,他要找的是黄翰林带的徒弟方谦,因着跟黄翰林有交情,林行之与方谦关系也不错,而方谦又是这翰林院有名的百事通。   此处大大小小的事,就没他不知道的。   林行之走过去,还没开口,方谦就立马起身朝他行礼,“下官见过戾王妃。”   林行之在方谦对面坐下,也不跟他客气,敲着桌子道:“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方谦四处瞟了几眼,确定没人注意他们,这才坐下,用神神秘秘的语气对林行之说:“怕你家王爷呢。”   “嗯?”林行之不解。   方谦道:“昨天下午就收到消息了,说王妃你今儿要回来继续做编撰,有人起头说了一连串戾王殿下以前的残暴行径,生怕我们在翰林院得罪了你,也被戾王殿下给分尸。”   林行之皱眉,楚昭以前是杀过不少人,为了营造他所谓的残暴名声,这既是他自己想要的,也是建元帝等人想看的,所以他一直没收拾他那处处漏洞,跟筛子似的王府。   不过楚昭杀的人并不无辜,全是各处安插进去的眼线,以监视戾王府的一举一动和找机会杀楚昭为主要目的。   戾王府的变化是在从他和楚昭关系逐渐亲近后,为了他去戾王府不再遮遮掩掩,重新布置了防守,清理了府中眼线,然后成了今日齐王说的连苍蝇都飞不进去的铁桶般。   也因为这样的变化,能混进戾王府的眼线刺客少了,楚昭杀的人也少了,戾王府许久没有尸体抬出去,还有楚钦的衬托,如今已没多少人动不动就把戾王残暴嗜杀挂在嘴边了。   所以,是有人故意在唤起翰林院众人关于戾王的记忆。   “哦,对,还说了,安王之死也跟戾王殿下有关,说都是他一手设计的,王妃,现在流言只在翰林院传还好,可万一消息传出去了,口风一改,怕就要变成安王是被戾王殿下栽赃的,尤其是那些枉死在安王府中的女子。”   百姓对楚钦的憎恨有两点,一是他残害无辜女子,二是叛乱时滥杀百姓,百姓提起这人都要先呸一口痰再骂他。   如果那些姑娘的死被算到楚昭头上,林行之想,这京城又该狠狠热闹一番了,也不知他和楚昭出门会不会被人砸烂菜叶子臭鸡蛋。   林行之问,“这些话最先是从谁口中传出来的?”   “是下头的一个典籍,等我听到时,翰林院半数人都听到了,议论的也不少。”   翰林院中也不乏对戾王不满的,恨不得把戾王说的越残暴越不堪才好,这样的流言完全契合他们心中所想,只希望传得再猛烈一些才好。   林行之勾起嘴角讽刺地笑了笑,“一个从八品的典籍竟敢议论王爷,谁给的胆子啊?”   方谦也笑,“谁说不是,可偏就有人觉得全天下就他最聪明,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有人信。”   方谦伸手往旁边一指,“下官留意过,那个典籍最近与这位走的很近。”   林行之顺着方谦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后了然点头,“是他啊,那就不怪了。”   那是林行之的老熟人,李珩,那位被太子收归麾下的探花郎。   自从被林行之威胁过一次后,这人就老实了很多,再没往他跟前凑过,如今是又被拉出来给太子办事了。   “知道了,多谢。”得到了想要的消息,林行之道谢,起身离开。   方谦随意地摆了摆手,“举手之劳,王妃无须客气。”   同时在心里感叹,他老师眼光就是好,看看这结交的人,都做王妃了还一点架子没有。不像某些给人做走狗的,反而把尾巴翘上了天。   方谦刚感慨完,正打算翘着脚喝口茶,就见林行之又去而复返,他默默放下了才翘的脚,小心询问林行之,“王妃可还有事?”   林行之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觉得有些不对,这些人既然怕得罪我会被我家王爷分尸,对我的态度不应该是惧怕的吗,为何一个两个看我却是敬重呢。”   方谦立马纠正他,“王妃,那不是敬重而是敬佩,至于原因嘛,大概是觉得王妃真男人,连戾王殿下这样的凶残猛兽都能收服。”   “王妃舍己为人,此乃大义也,”方谦竖起了大拇指,肃然起敬。   林行之:……   “算了,你们不会懂他的好,”林行之摇着头走了。   方谦在后面说,“这样才对,我们若是能懂王爷的好,那王妃你可就危险了。”   林行之一想,觉得十分有道理,毕竟他家王爷文武全才,长的那么俊,身材又好,看了就想睡,名声再一好,肯定有人排着队都要跟自己抢他。   林行之突然陷入纠结,想要安宁的拥有一个好名声的王爷,好难。   “见过王妃。”   就在林行之为难的时候,一个人朝他走了过来,正是他方谦才指过的李珩。   林行之矜持的点点头,用眼神询问李珩的来意。   李珩微微笑道:“王妃如今身份不一样了,若非皇上恩典特许王妃还继续来翰林院任职,我们这些昔日同僚想见王妃一面怕都没机会。”   林行之对这话表示赞同,“所以现在能见到我,你要知足。”   本是讽刺的话,被林行之这么一答,倒成他对李珩的施舍了。   李珩本就是会左右逢源的人,再加上有太子做靠山,在翰林院可是混得如鱼得水,多数人都要给他几分薄面,却在林行之这儿屡次碰壁,这让李珩直接变了脸。   “有事儿?”见李珩半天不说话,林行之就主动问了。   李珩被他提醒才回神,绷着脸不让情绪外漏,说明来意,“太子殿下有请。”   林行之耸肩,一点也不意外呢。   “不见,”他给了回复。   “你!”李珩没想到林行之会拒绝的这么干脆,连太子的面子都不给。   他咬牙压低声音道:“那可是太子殿下!”   林行之反问,“那又如何,要见就光明正大的上戾王府,或叫上我家王爷一块去东宫见他不行吗?”   “大伯要单独见弟媳,是想传出去给谁听?”   “我身心都只是属于我家王爷一人,不想与旁人有半分牵扯,所以还是劝太子殿下歇歇心思,别来招惹我。”   李珩看着林行之的反应,气得磨牙,好半响才开始放狠话,“好,好的很,记住你现在说的话,到时候有你哭的。”   李珩的眼中起了杀意,看他的眼神尽是狠戾。   林行之:“你挡本王妃的道了,”全然没将李珩的狠话当回事。   两人这小小的争执被不少人看在眼里,不过在林行之看过去时这些人立马扭头回避,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林行之也不在意,坐回他自己的位置,开始翻起了闲书。   时间很快到了用午饭的时候,有人去了翰林院专属膳堂吃,有人从家中带了饭菜,而林行之被石砚叫了出去。   翰林院大门外停了一辆马车,林行之问石砚,“王爷让人送的?”   石砚没回答,只让他自己上马车看。   林行之才撩起帘探入半个身子,就有一只大手拽了他一把,林行之踉跄着进了马车,屁股正正好坐在某人大腿上。   林行之听他在自己耳边说,“王爷来送人的。”   温热的气息由耳朵传到脖子,痒得很,林行之难耐的扭了扭。   楚昭抖了下腿提醒他,“本王已半日没见你了,十分想念,如果王妃你再乱动,你待会儿怕走不进翰林院。”   林行之回头瞪他,不满道:“你这精力怎么这么旺盛,昨晚不是才……”他没好意思继续说下去。   “谁让本王等了二十多年才等到王妃你呢,”楚昭理直气壮的表示,“前面忍过头了,现在看到喜欢的人难免激动。”   林行之哼了声,“借口!”   然后转移话题,“我饿了,”他不敢继续跟楚昭胡扯下去,生怕这人在马车上就直接把自己办了。   戾王殿下不仅送了人,还送了饭菜,厨房刚做的,正热乎。   他也没吃,就陪着林行之一块在马车上用饭。   “齐王那边怎么样了?”早上动静不小,自然不可能瞒得过楚昭,但林行之好奇楚昭会做什么。   “还行,活着。”言简意赅。   字越少,说明事儿越大,林行之估计齐王有点惨。   但,活该!   他满意的点头,继续跟楚昭告状,“太子也打算堵我,听李珩的口气,还是有准备的。”   楚昭问:“李珩是谁?”   林行之真是一点不意外楚昭不会注意到这种无关紧要的人呢。   他道:“我同科那个探花,太子的人。”   “知道了,”楚昭应了声,没多说什么,但往后李珩这人的一举一动楚昭都会了如指掌。   吃过午饭,两人又小小的腻歪了会儿,以林行之双唇微肿为结束,他又进了翰林院,打算再偷半天的懒,然后回家去。   进门时,桌上已换好了新的茶水,还在冒热气,林行之给自己倒了杯放在旁边,靠着椅子继续看他的闲书。   看着看着就把书盖脸上睡着了,显得比不务正业还过分。   并且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下值的时候,还是被路过的方谦给叫醒的,他感叹道:“当王妃真好,什么都不做也没人敢说你。”   偷了一天懒的林行之十分认可,并表示,“可惜没王爷看得上你,你注定享不了这福。”   方谦为此深表遗憾,甩着手溜溜达达出了门。   林行之书一放也跟着走了,而那杯被他倒出来放凉的茶,林行之从头到尾没沾过一滴。   等出了翰林院大门,他好奇的左看右看,也没见着来拦他的人,林行之看向来接他的石墨,“什么个情况?”   石墨道:“在王府呢,王爷让人来解决了。”   所以找麻烦的人还是有的,只是没机会找到他头上,林行之满意的上了马车,心里觉得有他家王爷真好。   等一回王府,林行之就收到了个惊喜,有个熟人在戾王府的院中面色通红的嚎叫着撕扯自己的衣服。   仔细一听大概是:“好热,我好热,给我”之类的。   林行之走到旁观者楚昭身边,指指已经把衣服撕烂一半李珩,问他,“这是什么情况?”   楚昭冷冷地看着前面撕扯吼叫的李珩,语气冰凉,“这是他原本要用在你身上的药。”   林行之想到了那壶茶,他抓住楚昭的头,冲他摇头,“我没事,我没喝。”   满屋子只有他一人的桌上茶水换过,他又不傻,怎么可能去喝。   楚昭道:“本王知道,否则你此刻看到的会是他被大卸八块的模样。”   林行之不是很想看,会影响他吃晚饭的胃口。   “催。情。散,太子让他下的?”林行之问。   “嗯,”楚昭微微颔首,“他们想留住你,再趁机与本王做个交易。”   如果楚昭不答应,大概看到的就会是他心爱的王妃因为春。药在别人身下承欢的模样。   只是想想,楚昭便压制不住满身暴戾的气息。   眼看李珩快把自己给扒光了,楚昭捂住了林行之的眼,不想让这种恶心东西脏了他家王妃的眼。   他吩咐道:“把人扔到东宫去,还有,本王今晚要在青楼见到太子,本王要他自食恶果!” 第七十章 挺会享受   入夜后,林行之和楚昭换了身衣裳,直奔京城最大的青楼醉欢楼而去。   宁王欢快的在前面带路,尽职尽责的为他们介绍青楼。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人,打扮和长相都有些怪异,让林行之一时分不清对方到底是男扮女装还是女扮男装。   但从宁王时不时就回头跟他说两句悄悄话的反应来看,两人关系十分亲密。   林行之大大的眼睛中满满的好奇,他望着楚昭,希望楚昭能为他介绍下。   楚昭伸手在林行之脑门上弹了下,说道:“是老五的未来媳妇儿。”   媳妇儿三个字咬的很重,林行之一下就捕捉到了,他小声问:“跟我们一样是男人吗?”   楚昭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男女都可。”   这是个什么说法,林行之觉得自己更疑惑了,就忍不住一直去打量对方,但又怕被发现,便假装不经意的看过去,看一眼又飞快的转着,如此反复,还是没看出来。   楚昭看的好笑,大手抚摸着林行之后脖颈,给了一点提示,“镇国公府,你回头可以让人去打听下。”   林行之立马有了联想,“齐王想娶的那位?”   “是也不是,”楚昭依旧没给准话,把林行之的好奇心勾得更重了。   他捶了楚昭一下,哼他,“就会吊人胃口,你等着,我自己让人去查。”   “好,”楚昭顺从的说道。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宁王在醉欢楼预留的房间,等他们进屋,立马有人端了点心酒水送来。   宁王招呼他们,“快吃,自家地盘,绝对安全。”   “这醉欢楼你开的?”这是林行之没想到的。   宁王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下,“就两成,其余都是我媳妇儿的,都是一家人,三哥,三哥夫,别客气。”   林行之下意识就去看坐在宁王旁边的人,看到了对方露出来的喉结……   “三哥夫是不是对我很好奇?”   就在林行之觉得自己有了答案后,对方突然开了口,是完完全全女子的声音。   林行之表情逐渐茫然。   当然,他没忘记回答对方的话,林行之点点头问:“能说吗?”   却见对方摇了摇头,“不能哦,这么私密的事人家只能让未来夫婿一个人知道。”   娇滴滴的语气,让人难以形容。   楚昭拿了块点心喂到林行之嘴边,说:“不用理他,他有病。”   林行之:“?”骂自己人不好吧?   然后他就看到宁王这位未来王妃冲他点头,“嗯,我真的有病。”   承认的干脆利落。   林行之想想,还是关切的问了句,“能治吗?”   林行之听到了一声轻笑,开口说话的却是宁王,“人人都当他是疯子,小时候没人给他治。”   “长大后我就不想治了,这样也挺好。”他又将话接了回去。   林行之视线落在宁王身上,看到他很温柔的在注视着自己身旁的人。   林行之正想附和一句确实挺好,就看到对方反手就摸上了宁王的腰。   林行之:……   怎么有点眼熟呢?   他正想看楚昭问问,然后就看到自己腰间也多了一只手。   嗯,可不就眼熟嘛,楚昭平时就这么摸他的。   林行之觉得他这回是真窥探到了真相,毕竟没点东西也不能让宁王在下面不是。   他转头看楚昭,被楚昭刮了鼻尖,还得了一句小声夸奖,“王妃真聪明。”   林行之谦虚的表示,都是经验之谈。   当然,也是有不同的,宁王可不像林行之那么害羞,他直接就摸了回去,还想扒人衣服。   林行之觉得他和楚昭在这儿十分多余,明显是在打扰人家办事。   他勾勾楚昭的手指,提议:“要不我们先出去,太子应该也到了吧,看戏去啊。”   “嗯,”楚昭配合地起了身,在林行之提到太子时,他整个人就开始释放冷气。   林行之想到在王府时楚昭那板着脸要杀人的模样,是真的吓人,他哄了好一会儿才让楚昭心情好点。   也怪太子,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找事,那就该付出代价。   他们要出门,后头宁王也叫了停,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凑过去亲了他未来媳妇儿一口,“宝儿,你先忍忍,我跟着去画几幅画就回来。”   宁王去房间柜子里拿出自己的作画工具,继续跑前头给林行之二人带路。   他随便拉了个人问,“贵客到了吗?在何处?”   那人伸手往楼上指,“来了,送到三楼去了。”   于是三人上楼,宁王边走嘴还边叭叭,“明儿生意肯定很好,堂堂太子殿下的春宫现场,谁不想要。”   “本王得画好点,一幅画卖上个几千两,回头还可以做成册子卖,保管让满京城的人都能欣赏到太子殿下在床上的英姿。”   林行之听着他这些话,觉得宁王十分有生意头脑,让人敬佩。   当然,若让太子听到他这番话,大约会掘了他家祖坟,然后把宁王一块活埋进去。   三楼的房间,宁王推门进去时只看到了地上的两个麻袋,人昏迷着,躺在麻袋里一动不动,宛如两具死尸。   楚昭进门后吩咐,“解开,弄醒。”   随后,一盆冷水结实地泼在了尊贵的太子殿下脸上,让他咳嗽着转醒。   太子手脚被绑着,人躺在地上,谁也没扶他起来的意思。   等撅着身子咳完,太子才察觉到不对,抬头时又正好与楚昭那满是凌厉的眼神对上,太子瞬间心头一颤。   不过很快便被愤怒取代,他呵斥道:“你想做什么?楚昭,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绑架孤!”   楚昭没理他,而是问十月,“药呢?”   十月冲外面招招手,立即有人提了一壶热茶进来,“主子,已经兑好了。”   楚昭眼神冷漠地扫过太子,“灌下去!”   短短三个字,让太子瞬间慌乱起来,开始用力挣扎,当然,嘴也没闲着,“楚昭你想对孤做什么?孤警告你,孤可是太子,你要是敢动我……呜呜呜…”   没人给太子说完话的机会,护卫直接拎着茶壶就上前往太子嘴里灌茶水,太子挣扎的力度很大,茶水洒了很多,但也被强行灌进去不少。   等松开后太子又开始咳嗽,想把茶水吐出来。   “楚昭,你到底让人给孤喝了什么?”吐不出来的太子眼睛死死盯着楚昭,眼神犀利到像要把他戳穿一般。   楚昭看了眼另一个麻袋,“打开给太子殿下看。”   十月上前,狠狠踹了一脚,才拔剑将麻袋划破,露出身上又白又红的李珩。   白是他□□本来的颜色,红是因为被情。欲折磨得不到纾解造成的。   这人太子熟悉的很,不久前才被人浑身□□的扔到了东宫。   当太子从李珩口中得知事情败露后,他骂了这人几句废物,便吩咐护卫随便找个屋子将人关进去,却没想到一转眼又见到人了。   自己还跟他一样被楚昭捆了来。   而在看到李珩后,太子自然明白自己方才喝的那茶水里放了什么,那本来是他让李珩下给林行之的。   除了想用林行之来威胁楚昭答应他的条件,太子还有另外的私心,他想重新拉拢林行之,跟之前单纯地想让林行之站队不一样,这次他想占有他!   太子认为林行之都愿意跟楚昭,不可能不愿意跟自己,自己贵为太子,可比楚昭那个有着月夕国血脉的贱种要高贵的多,他都不嫌林行之是被楚昭睡过的二手货,林行之岂会拒绝他?   所以太子让人将原本的迷药换成了催。情。药。   只是李珩那个没用的,太子瞪了昏成死猪一样的李珩,又开始挣扎并威胁楚昭,“楚昭,你要是识趣点,现在就把孤放了,孤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如若不然,孤要你的命!”   “你要是敢伤孤半分,父皇母后还有陈家人全都不会放过你,楚昭,你就算再能耐,难不成还能一人抵挡千军万马?”   “他不是一个人,”林行之往前站了站,挡在楚昭跟前。   林行之看着太子,“今日之前,我们谁也想不到,堂堂太子竟会如此卑劣,使出给下□□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所做之事被林行之直接点出来,太子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但也只有一点,他看了眼睛自己被绑的手脚,冷笑,“你们胆大包天绑架太子,又给孤灌了那种药,到底谁卑劣?”   “行之,你名门出身,你们林家世代忠良,你不过才当了几日戾王妃,就跟这个贱种狼狈为奸,你就不怕林大将军心寒吗?”   林行之都让他这话给逗笑了,“是吗,那太子殿下觉得若是我爹娘知道了你对我下催。情。药,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我爹常年在边关打仗,太子殿下应该还没见我爹英姿吧,还是说你想现在见见?”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林行之也不介意扯着将军府的大旗再威胁的狠一点。   太子脸色一变,他只觉得林行之不会拒绝他,是完全没想过会是如今这局面的。   而且身体开始发热,心头泛痒,是那□□开始生效了。   察觉到太子的变化,楚昭又指了下死猪般的李珩,“这个也可以灌了。”   太子立时屈腿往后缩了缩,警惕地看向楚昭,“你到底想做什么?”   楚昭手中突然多了把匕首,他随意翻转着,露出嗜血的笑容,“自然是满足太子殿下心中所想,让你好好尝尝男人的滋味。”   太子心生恐惧,往后退的动作更加明显,“楚昭,孤警告你不要乱来是,否则孤绝不会放过你的,孤会杀了你。”   太子眼睛都红了,眼中生出红血丝,狠狠盯着楚昭,杀意十足。   匕首从楚昭指缝中落下,正好砸到太子腿上,虽没伤到,却让太子吓的使劲儿蹬了两下腿。   “那也要你先从这儿离开。”   楚昭给了太子一句话,又让十月叫早就安排好的人进来。   来了五个人,分两款,人高马大和扶风弱柳,十月解释:“都是精心挑选过的,太子殿下一定会很满意。”   包括已经清醒过来缩在墙角发抖的李珩,一个六个人,肯定能满足太子殿下。   林行之想了想,还是跟楚昭说,“就留李珩吧,一个也够了。”   李珩是自作自受,没必要把其他人牵扯进来,毕竟太子过后要报复这些人太容易了。   楚昭看了太子一眼,然后答应了,让十月又把人带出去。   太子看着越发难耐,已经在撕扯自己的衣服了,这边李珩也有了反应。   楚昭的匕首派上用场,他替太子割断了绑着手脚的绳子,告诉他,“好好享受。”   另一边李珩身上的绳子也被解开了,他前头中的药本就是强行压下去的,再来一次,发作的又快又猛,身上没穿衣服就使劲儿挠自己的肉,满脸的急不可耐。   楚昭不想林行之看这种辣眼睛的东西,拉着他退了出去。   宁王一个纵身上了房梁,掏出工具准备作画,其他人也相继退出屋子,关上房门,独留二人在里面享受。   没多久屋内就响起了李珩呼唤太子的声音,以及太子大声呵斥李珩让他滚远点的声音,反复几次后,声音有了变化。   还有掺杂着宁王各种“嚯,这也行,好姿势,太子殿下会玩儿啊。”   “这回发财了,看太子殿下这享受的表情,肯定能赚钱。”   “……”   门外,林行之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盯着房门,好半响才作出评价,“挺热闹的。”   “嗯,”楚昭应了声,拉着林行之走了。   至于之后传来的惨叫声,则完全被无视。 第七十一章 是软肋   药效很好,屋里的声音直到快天亮时才停歇,十月带人进去善后,看到屋里混乱的情形,也吃惊的嚯了一声。   床上躺了两个红白相间的人,这回的红是各种抓挠后留下的痕迹,两个人身上都很多,惨状如出一辙,也说不出到底谁占了谁的便宜。   但太子身份尊贵,总体算下来还是比较吃亏。   十月带了衣服,让人给太子和李珩穿上,再次套上麻袋,“李珩直接扔回他家,太子殿下先带去别苑,白天不好送他回东宫,等人醒了后让他自己走回去吧。”   安排好,十月又让人进来把屋子打扫干净了,确定没落下什么东西,这才回王府复命。   林行之和楚昭今儿起的很早,为的就是等十月来回禀太子的情况。   十月将详情复述了一遍,有些担忧地问:“主子,若太子醒后要报仇怎么办?”   “现在就跟他拼了?”   林行之摇摇头,替楚昭回答,“他不会的,也不敢,除非他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脸面了。”   十月觉得这不可能,反正要是换成他,他肯定屠对方全家,绝不平白受这种奇耻大辱。   太子出身尊贵,何曾受过这种委屈,那气性必然更大,怕将他家主子和王妃挫骨扬灰都觉得不够。   林行之伸手指了指放在饭桌边角处的画,“你不会觉得你家主子真要去卖这些画吧?”   那是宁王昨晚在房梁上记录下来的,然后连夜赶出来的大作。   把太子殿下享受的表情刻画得十分传神,还有他与李珩相交的部位也格外清晰。   据宁王说,这两人相互间有上有下,有来有往地分配得很均衡,偏宁王画的这幅是太子殿下屈居人下时的模样。   睡个男宠没什么,但不能让人知道他被男宠给睡了,不然从此以后,颜面,威严可就都没了。   林行之把画抓给十月,“如果太子殿下醒了闹着要杀人就展开给他看看。”   太子要算计他们,他们不想忍气吞声,所以必然要结仇,也没指望太子什么都不做,只希望他不要一下疯的那么厉害而已。   十月拿着画仔细端详了会儿,提出自己的想法,“王妃,我拿这个威胁太子,说如果他要报仇就将画送给齐王如何?”   林行之露出惊讶的目光,赞许的看着十月,“你不得了啊!”   十月谦逊摇头,“都是身边聪明人太多,耳濡目染,算不得什么。”   林行之继续夸他,“不错了,继续保持。”   楚昭看到十月那乐得合不拢嘴的憨样,伸手搂住了他家王妃的腰,并对十月说:“还可以威胁太子告诉他老子,想来父子两都会很高兴。”   十月连忙点头,皇帝可忍不了自己悉心培养的太子在男人身下承欢,肯定气死。   而太子,丢脸丢到爹面前了,反应也是可想而知。   十月觉得狠还是他家王爷狠,好手段。   但提出这个好办法的戾王殿下并不高兴,因为没得到意想中来自王妃的夸奖。   见林行之真的没反应,楚昭选择主动出击,“王妃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虽然极力不表现在脸上,可眼中的情绪没藏住,一直在说,快夸我,快夸夸我,我想被夸。   林行之看的好笑,拉住放在自己腰间的手,“王爷最聪明了,什么好办法都能想到。”   虽然不是什么有深度的言语,但被夸了就行,楚昭点头表示,“没什么,不过是知道那父子二人的本性而已,”算不得什么。   所以还能拥有别的奖励吗?   楚昭期待地看着他家王妃。   林行之挠他掌心,给楚昭暗示,“一会儿。”   然后十月就被赶出去办事了。   “王妃,来吧!”戾王殿下迫不及待想要他的奖励了。   林行之筷子一夹,喂了个包子在楚昭嘴里,还问他,“这奖励王爷可喜欢?”   楚昭眼神一变,嚼着包子几口吞下,然后掐着林行之的脸说了句小骗子,接着又一把将人拽到了自己腿上,“既然你不给,那本王就自己来。”   林行之被封住了唇,一顿早饭到凉了都没吃上几口。   这日的京城很平静,但也有些风雨欲来的味道,李珩没来翰林院,太子也在中午的时候回了东宫,看着那张阴沉到能滴墨的脸,没人敢问他昨夜去哪儿了,又发生了什么。   下午下值时,楚昭来接林行之,两人一块去将军府吃饭。   原因是晋北的战事没停,今儿又有密信传回京城,说西北这边,有好几个部族在集结兵马,意图攻打大楚。   建元帝和一些大臣们不敢再拖延,生怕敌军两面夹击,真让大楚丢了城池,那跟一点粮草相比,就真损失惨重了。   还有那延误战机,有亡国之心的罪名他们背不起,于是一改往日互相推诿的作风,细数着各种筹措钱粮的法子,经过一番商讨,在建元帝点头后,最终定下,林父和林祈三日后便启程去边关。   等到了将军府,林行之就看到了那一大桌子的菜,还都是他爱吃的。   真回娘家吃饭。   林行之跟楚昭说悄悄话,“我爹娘一定是在试探你这些日子有没有虐待我,给我吃的。”   楚昭想起上次的刀眼,觉得很有这个可能,不过好在最近他没苛待过他家王妃。   楚昭正想说点什么,就见林行之冲他坏坏一笑,“那我待会儿一定埋头苦吃,使劲儿吃,绝不辜负我爹娘的一番心意。”   楚昭无奈的宠溺一笑,“你啊,就害你家夫君吧,待会儿要是爹娘来个混合双打一块儿揍你家夫君我,看你心疼不。”   林行之冲他做鬼脸,“到时候我会给你求情的。”   然后便笑着跑走去找他哥哥们说话了,楚昭则被林父单独叫去了书房。   他在林父面前一向恭敬,从前如此,与林行之成亲后更是如此。   “坐下说,”林父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原本以为还能安稳个几年,没成想一茬儿接一茬儿的事就已经到了做生死抉择的地步了。此去西北,何时能归,能不能再归家都难说。”   “岳父不必担忧……”楚昭开口想安林父的心,却被林父抬手打断了。   “你先听我说完,我虽然常年在边关打仗,可到底也是官场中人,身在官场几十年,哪能看不清形势,此去,他们大概就没想过再让我们活着回来。”   “不过,能真正战死沙场,我也是不悔的,比死在这京城死在一群人的算计之下要好。”   提及边关,林父露出了向往的神色,而提及生死,也一样坦然。   可再坦然,亦有放不下的人和事。   林父道:“王爷从小便是聪明人,如今更甚,若真到了生死关头,我想拜托王爷出手护一护我家中妻小。”   “同时也请王爷不必处处护着我那小儿子,他是男子,不该活的太娇弱,倘若有朝一日你们要散了,他也能自己活下去。”   林父说完起身,对着楚昭郑重地拜了一拜。   楚昭连忙跟着起身,不敢也不想受这礼。   他挡住林父的手臂,“岳父不该想得如何悲观,本王答应过行之,会让他在乎的所有人都安安稳稳地活着。”   “大楚需要岳父,您是百姓心中战无不胜的战神,又岂能惧几个小人使的阴谋诡计,谁若动您,直接杀回去便是!”   楚昭说这话时,那周身的气势和毫不掩饰的杀意全释放了出来,不是针对林父,而是针对那些只能躲在背后使阴招的小人。   他所展现出来的魄力以及强大,自信,让林父也要另眼相看。   他非池中鱼笼中鸟,只要楚昭想,便无人能束缚住他。   但,“岳父安心,本王与行之不会散的,从他在戾王府说出要嫁给本王时,本王就再没打算放他离开。”   他心里住了人,就有了软肋。   “而且岳父也知道,本王与行之早有牵扯,他幼时便答应过本王要嫁与本王做媳妇儿的。”   林父:……   没出息,就不知道说把人娶回家吗?   林父对小儿子突然多了两分嫌弃。   林父叹口气,“算了算了,只要你们能好好过日子就成。还有边关那些事,倒不是我悲观,实在是局势如此。”   林父提醒楚昭,“王爷该去上上朝,或者让朝中有你的人,仔细看看朝堂上的暗流涌动。”   “老狐狸们,没那么好对付。”   林父这话说得有些感慨,早年也吃过不少亏。   楚昭点头虚心受教,“我知晓了,多谢岳父。”   “边关钱粮之事岳父不必担心,这回他们不敢有人再动手脚,岳父只管安心驻守西北,碰上那等不长眼的,也尽管处理,京中有本王在,只要本王不倒,绝不会让人触碰林家分毫。”   林父点头,他担心的倒不是钱粮,而是旁的。   两人在书房说了许久的话,到饭菜都凉了才出去,然后林父就被周氏温柔的埋怨了一通。   林行之埋头干饭,戾王殿下也成功得到了岳母大人刀眼注视。   除此外,这顿饭依旧吃得很开心,林行之还逗他小侄儿喊了自己好几声小叔,就是孩子太小,说的不准,总让人听着成小猪。   小孩儿还咧嘴可劲儿冲他笑,让人想气都气不起来,林行之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小猪这称呼。   等回王府时,楚昭就拎了他一把,嘴里喊:“林小猪。”   这跟奶娃娃小侄儿不一样,这个是可以咬的,林行之一上马车就朝人扑了过去,逮着楚昭要咬他,楚昭配合的反抗,动作有些激烈,以至于让驾车的十月都不得不提醒他们,“主子,王妃,你们动静稍微小些,这还是在大街上,被人看到了不好。”   林行之捶了楚昭两下,消停下来,然后问起他跟林父在书房说了什么,说这么半天。   楚昭一时没答,只抬头望了望天,冬日难的见晴天,整日阴沉沉的,让人心情不悦。   “没什么,就是爹让我们小心,往后可能有一段时间没太平日子过了。”   林行之抱住他胳膊,说道:“你何曾有过太平日子。”林行之可没忘记他中毒的事。   楚昭笑了,亲亲他家王妃,“有的,在遇到你之后,每一天都能太平。”   所以他要好好的守护这一切。   ……   三日后,林父和林祈离京,临走前带了皇上亲封的三位监军一起。   来送行的人很多,每个人脸上都是期待边关传来捷报,大将军早日凯旋的表情。   可人才刚出城,就一个转身的工夫便有刺客从天而降。   刺客目标明确,直奔林行之而来。   有人揪住他的衣领,露在黑色面巾外的是一双暴虐嗜杀的眼神,林行之听到他说,“有人要你,生不如死!” 第七十二章 扣罪名   “王妃!”   “少爷!”   焦急的喊声接连响起,空中还有刀剑碰撞的响声,林行之被拎的有些难受,害怕倒不怎么害怕,只要没一刀杀了他,就还有机会。   在戾王府的暗卫过来救他时,林行之突然喊了声:“太子殿下!”   抓住林行之的人愣了一瞬,这既给了暗卫机会,也给了林行之机会,在暗卫一刀砍向黑衣人时,林行之从荷包中抓出一把粉末冲黑衣人眼睛挥了过去。   “贱人!”黑衣人下意识伸手去捂眼睛,就不得不将林行之丢开,意识到中计了,便出口怒骂。   林行之落地时摔了下,石砚手忙脚乱的挤入人群来扶他。   那个抓他的黑衣人也落在了林行之身后,因为眼睛中了招,他想来抓林行之也有心无力。   但暗卫也没能杀他,因为被其他过来保护这人的黑衣人给拦住了。   有自知之明的林行之赶紧跟石砚一起退到了外面,林行之吩咐石砚,“告诉石墨,让他想办法挑下那个抓我的黑衣人的面巾。”   林行之怀疑那个人是太子,又或者是太子极其亲近的人。   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对,恨意太深了,还有自己叫那声太子时他的反应。   不过对方没给林行之看到真面目的机会,这人很快便被他的同伙救走了。   一场混乱也就此结束。   林行之除去被揪衣领时撞了下脖子,没其他的伤,石砚便喊着赶紧回府,这外面太危险了。   不过刚要走,就被人拦下了,是巡防营的人。   巡防营统领赵新安恭恭敬敬的对林行之说,“下官有事请教戾王妃,还请王妃屈尊配合回答下官几个问题。”   林行之点头,“你问。”   “王妃可与这些人认识?”   这话刚一出口,石砚就皱着眉问了回去,“赵统领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眼神不善的盯着赵新安,非要他说个明白。   赵新安目光游移,不知怎么开这个口。   但林行之差不多是明白了,石砚也明白了,当即就炸毛了,“你问的这是什么狗屁话,我家少爷怎么可能跟一群刺客认识,要真认识,他方才怎么会差点被抓走?!”   “可那么多被抓的人都死了,只有你家王妃还完好无损的活着,这个你们又怎么解释?”   巡防营统领还没回答,他身后就有人大声地质问出了声。   这回让石砚更气了,跑到质问他家少爷的人面前,插着腰凶巴巴的反问回去,“怎么着,是我家少爷也被杀了你才高兴是吧?”   “他哪儿得罪你们了,你们要这么咒他,我才想问你们是不是跟那些刺客是一伙的,这么盼着我家少爷出事!”   一群人被质问的哑口无言,好半响才有人梗着脖子小声说了句,“可是,本来就只有他活着,不信你们自己看啊。”   “死的这些大人官职也不低。”   闻声,众人朝后看去,发现死了好几位朝中大臣,如那人所说,官职确实不低,最关键的是,这些人皆是兵部,户部的人。   仔细一算,不是跟粮草就是跟军备有关。   林行之望向城门口,他父兄才刚刚出城,这些人就死了,所以意味着什么呢?   林行之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巡防营众人,“诸位怀疑我勾结刺客,谋害这些死去的大人,我为何要这么做?”   “哼,你竟还有脸问,果然跟疯王是一丘之貉,旁人稍有一点让你们不如意之处,就要杀人灭口,普天之下再没比你二人再狠毒的人了。”   又有一道声音加入,把杀人理由都替林行之找好了,还把楚昭也给拉了进来,十分有心。   林行之左右看看,然后问:“这人谁啊?”   对方满脸讥讽的看着林行之,但林行之确实不认识他。   石砚也摇头,“没见过。”   主仆二人的反应让来指责林行之那人直接僵住了,脸色也阴沉的过分。   但林行之也没探究对方什么身份的意思,他看向赵新安,“本王妃与刺客没有任何关系,本王妃还活着的原因是因为身边有保护的人,我还撒了毒药迷了那刺客的眼睛,这才得以脱身。”   “如果仅因为活着就成为怀疑对象,那在场活着的人挺多的,看来是都有嫌疑了,赵统领觉得呢?”   赵新安有些犹豫,仅因为这点的确难以判断,甚至连怀疑都不该怀疑到戾王妃身上。   他正这么想着,就听林行之又问他,“是什么,让你们一口咬定本王妃跟那些刺客有勾结,是亲眼所见?又或者是你们早就知晓内幕,此刻不过是强行将这顶帽子往本王妃头上扣而已?!”   “你竟然还有脸问,不是你还能是谁?”赵新安又被人抢了话,还是那个林行之不认识的人,“谁不知道你爹为了要粮草军备跟这几位大人闹的不可开交,你爹一出城门人就被刺客杀了,不是蓄意报复难道还是巧合?”   比之对方的义愤填膺,林行之就平静多了,他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脑袋,“不如找个医馆先看看脑子吧,你病的不轻。”   他也明白了,这是要强行将他卷入这场刺杀案中。   林行之:“石墨,现在出城去追我爹和二哥,把事情告诉他们,先让他们回来把事情查清楚了再去边关,免得在边关受苦受累流血流汗,还得背个谋杀同僚的罪名。”   石墨没有一点犹豫,转身就走了。   林行之看到了好些人脸上眼中闪过慌乱,尤其是那个出来指责他的。   他很快又开始了,“林行之,你好大胆子,竟敢延误军机!”   义愤填膺,虚张声势,成功替林行之吸引了更多注意力。   林行之满脸无辜,“可不是你说我们林家勾结刺客谋杀诸位大人吗,既然我们罪大恶极,我父兄怎么还能去驻守边关,理应将他追回来将事情查清楚才是。”   林行之一副我完全是为了你们着想的表情,让对方气到都要跺脚了。   他指着林行之,“我可没说此事跟林大将军,我说的是你,是你林行之一人勾结刺客!”   林行之疑惑脸,“是啊,可我勾结刺客不是为了给我父兄出气报仇吗,那他们也应该在场的啊。”   “是吧?”林行之还寻求石砚的意见。   石砚一个劲儿的点头,“不把事情解决了,老爷和二少爷就算到了边关也会惦记的,那可不好。”   林行之几句话让局面掉了个个,本是指责他勾结刺客刺杀朝廷命官,现在却变成了阻拦林父和林祈回京。   见情形不对,立马就有官员过来劝,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王妃别动怒,是这些不长眼的东西不会说话,不管刺客跟王妃有没有关系,都不能让大将军掉头回来啊,边关那么多百姓都在等着他们呢,孰轻孰重,王妃该明白的。”   “当然,下官相信王妃是清白的,待事情查清楚了一定会还王妃一个清白,王妃别急。”   林行之摇头,“我不急,但本王妃好奇,这位大人你怎么还活着?”   那官员瞬间变脸。   林行之还用夸张的语气继续问,“而且还没人怀疑你跟刺客有关系,好奇怪,你是不是收买了那些跑出来乱吠的狗……人啊?”   林行之及时改了口,但在场人全都一字不落的听见了。   那官员的脸色更加难看,紧绷着对林行之道:“王妃慎言。”   林行之笑了,“说本王妃跟刺客勾结的时候倒没人站出来让慎言了。”   “不过也无妨,会有人还本王妃公道的,”林行之对一旁戾王府的护卫招招手,“都抓了送衙门去,本王妃倒要看看是谁家的人敢污蔑本王妃。”   林行之还邀请在场的其他人,“诸位大人一起啊,咱们总得让这事有个结果不是。”   人说抓就抓,林行之也说走就走,至于有没有人会应他的邀去看热闹,林行之毫不在意。   而等马车到衙门时,楚昭已经在哪里等着了,老远林行之就看到他冷着一张脸,像要吃人。   林行之走过去,自觉的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没受伤,一点都没有,好好的。”   楚昭目光落在林行之有些泛红的脖子上,眯着眼没说话。   林行之靠近楚昭,蹭了蹭他,仰着脖子给他看,“真没事,都没你平时亲我留下的印子重,一点都不疼的。”   楚昭手轻轻摸了下,终于开了尊口,“那不一样。”   而后,楚昭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被抓来的年轻男人身上,只被楚昭看了一眼,便吓得脸色惨白,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林行之也觉得稀奇,既然这么怕楚昭,还敢来蹚这趟浑水,也不知为了什么。   林行之问:“可认识?”   楚昭:“不认识。”   不认识也没关系,让知府审一审,自然就知道了,这人乃御史大夫宋文渊的一个庶子,名叫宋闲。   在宋家不受待见,就连入巡防营都是靠自己进去的。   而跟林行之和整个将军府都没什么仇,那些信誓旦旦的指责不过都是受人指使而已,只不过指使人是谁,宋闲却咬死不肯透露。   他在对楚昭恐惧无比的情况下还对林行之放了一句狠话,“那人说了,你,必死无疑!”   宋闲满脸恨意,将每一个字都咬的特别清晰。   但他看着一点不后悔的样子,就连被判押进大牢脸上都带着笑容,像在嘲笑林行之死到临头了一般。   林行之实在摸不着头脑,“这该不会是我留下的什么风流债吧?”   他无意间玩弄了宋闲的感情,才会让这人这般恨他。   刚说完,就被楚昭给敲脑袋了,“你的风流债只有本王。”   “哎呀,那不是少不更事嘛,再说了,我都把自己赔给你了,不算债了吧?”   至于风流,“你晚上可没少这样那样我,也算风流了?”   “呵,”楚昭笑,手在林行之脑袋上薅了两下,算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宋闲和宋家本王会让人去查,但这事不会那么快结束,在真相查明之前,你最近不要去翰林院了。”   林行之点头,“知道,”因为他是软柿子,不管是冲林家还是楚昭,大概率都会找他下手。   林行之叹气,拖了两家人的后腿。   不过他将情绪藏的很好,没让楚昭发现。   府衙将宋闲关押了,也没其他人来看热闹,打发石砚回将军府报个平安,林行之则跟楚昭一块回戾王府。   朝廷命官在当街被刺客杀死的事当天便传开了,好像所有人都亲眼见过似的,将场面描绘得有声有色。   而林行之这个戾王妃勾结刺客的事自然也跟着一块儿传开了,也不知是怕林父他们真掉头回京还是别的,没人提林行之为何勾结刺客,只把他和戾王放在一起说,一对心狠手辣心肠歹毒的狗男男。   林行之想,他这才是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死了好几个朝廷命官,还传跟林行之有关,建元帝自然不能装聋作哑当不知道,当天就把人传进宫询问了,还不让楚昭一起,只让他独自一人进宫。   大殿中,除了建元帝外,还有齐王和几位朝廷重臣作陪。   建元帝开口便问:“你可知罪?”   林行之跪着摇头,“臣不知。”   楚昭不愿称呼建元帝为父皇,他也没打算叫,还有个翰林院编撰在身,自称臣也合理。   建元帝对林行之的回答没什么反应,再道:“朕且问你,你何时与那群刺客勾结上的,是如何与他们勾结的,还不快速速招来!”   听听这斩钉截铁的话,所以询问是假,扣罪名是真。   林行之反问:“皇上有何证据证明那些刺客与臣有关?”   “放肆!你还敢狡辩,你若现在老实认了朕还能看大将军的面上从轻发落,如若不然,谁也保不了你!”   看建元帝气冲冲的样子,还有周围人那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好像真有什么证据一样。   情形似乎有些不利啊。   林行之张口正准备回话时,齐王突然开口提醒他,“三嫂,有些话还是想好了再说。”   所有人视线都聚集在林行之身上,像要听听他如何狡辩一般。   林行之处变不惊,再次回道:“臣不知,刺客的事与臣无关。”   “啧,”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嗤笑,“林行之,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既然你要证据,那孤就拿证据给你看,人证,物证皆在!”   一封信被重重摔在了林行之面前,林行之回头,看到了笑容阴狠的太子,以及他身后一个蒙着眼的黑衣男人。   太子指着一人一信,语气掷地有声,“林行之,这便是你勾结刺客谋杀朝廷命官的证据!” 第七十三章 化险为夷   有备而来,请君入瓮,霎时间,林行之脑海中闪过千头万绪,最后都归为一点,这是一个早就挖好了就等他往里跳的坑。   也是太子的复仇。   毕竟这种时候他拿春宫图出来威胁太子,除了死的更快一些,毫无用处。   嗯,不对,还有齐王。   林行之抬头看了看刚才给他提醒的齐王,这次他也参与其中吗?   也是,林家不为所用可以除掉,楚昭是绊脚石,也可以除掉,利用他来个一石二鸟,算盘打的挺好。   不过,他们没了,齐王和太子还是要斗的,所以那春宫图还是能派上用场。   虽然都不是好东西,可他和楚昭的仇人却十分一致,都是建元帝陈皇后还有太子这一家三口,齐王是个局外人。   林行之琢磨着给齐王送礼的事,其他人在等他看到人证物证后的反应,结果好半响林行之都一句话没说,实在很消耗太子的气势,增添他的愤怒。   “林行之!”太子喊了一声,质问道:“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吗?”   林行之忍不住问,“太子殿下,把罪名往我脑袋上扣的同时又让我狡辩,是为了彰显你的仁慈吗?”   太子张了张口想骂人,又碍于在场其他人,生生忍住了,改为解释,“孤不过是想让你死的更明白一些。”   林行之不赞同这话,“明白怎么被冤死的吗?那不必了,太麻烦。”   “既然人证物证齐全,只要皇上觉得是臣做的,那臣没什么好说的,任凭处置。”   这话听着像破罐子破摔,可有句话却很关键,只要皇上觉得是他做的,就看皇上要不要认下太子提供的证据,给林行之定罪了。   太子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当即怒喝一声,“还敢嘴硬,既如此,那孤就让你彻底死个明白!”   太子让人将被他带进来的蒙眼男子按着跪下,“你来说,你是如何跟林行之勾结的,他都让你做了些什么,说个清楚!”   人蒙着眼,认领的该是那个去抓他反被他用药粉迷了眼的黑衣人。   对方并不配合,问了好几次都说不认识林行之,与他无关,然后便被打了,等同于当着建元帝的面来了个逼供,支撑了没一会儿,这人就跪在地上吓得连连磕头,嘴里喊着:“我招,我什么都招,这一切都是戾王妃指使我的……”   开了口,其他的便不难了,林行之也从这人口中知道了自己杀那几位大臣的缘由,知道了自己的刺杀计划,就连假装被抓好撇清关系都包含在其中。   对方替他考虑的还挺周到。   而被扔在林行之腿边的那封信则是他联络刺客的证据,看着确实是他的字迹。   等黑衣人说完,太子便立马质问林行之还有什么好说的。   林行之想了想还是道:“费心了。”   一场戏,自导自演的精彩。   至于谁费心了,反正背后的人肯定在这儿,谁干的这话就算谁的。   太子被他噎了下,而后不甘地继续追问,“林行之,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接着又禀明建元帝,让他赶紧治林行之的罪。   林行之抬头,看了看齐王,又看了看建元帝,然后在心中骂了太子一句傻子。   也不知是因为林行之反应太过平静,还是因为来的只有他一人,让本该稳超胜券的局面变得进退两难。   建元帝没马上治林行之的罪,而是逼问他,“你可认罪?”   林行之道:“若皇上觉得臣有罪,臣便是有罪,认不认又何妨?”   决断在建元帝手里。   建元帝倒是想直接治了他的罪,但他有顾忌,就是一种自己都不清楚在担心害怕什么的顾忌,就算林靖周直接掉头回京,他也有应对之法,甚至还能借此机会将林家一网打尽。   还有楚昭,如今有神医在侧,边关将领他也早有安排,楚昭若敢闯宫救人或来个劫狱什么的,他正好可以下令让人将其乱刀砍死,反正现在楚昭死了不管对哪儿的局面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明明什么都安排好了,都有准备,为何会犹豫呢?   建元帝想不明白。   就在这时,内侍来禀,“皇上,皇后求见。”   太子下意识回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陈皇后,未等建元帝同意陈皇后脚已经迈过了门坎。   她端庄的向建元帝行礼,而后说了句让在场多数人都很意外的话,“皇上,此事与林行之无关,他是清白的,还请皇上让人彻查清楚,找到真凶给死去的几位大人们一个交待。”   “母后!”太子激动的唤了陈皇后一声,他不明白陈皇后为何要帮林行之说话。   建元帝也看着陈皇后,板着脸,神情不悦。   还有其他的大臣,都在疑惑陈皇后的用意,大概就是被自己人背叛后的反应吧。   倒是齐王暗中笑了笑,似乎是在遗憾。   陈皇后没理会太子,而是将林行之拉了起来,语气温柔的说道:“你放心,不是你做的,公道自会还你。”   太子不甘又不解,再次唤了陈皇后一声,“母后,明明证据确凿……”   却被陈皇后狠狠瞪了一眼,示意他闭嘴。   接着,陈皇后下令让金羽卫将跪着的蒙眼男子以作假证的罪名押下去,又转身对建元帝道:“臣妾有几句话想单独跟皇上说。”   不过瞬息之间,就完全变了。   林行之从“罪证确凿”到能安然无恙出宫,先前那些信誓旦旦的承诺都成了空话。   建元帝觉得实在扫兴,他挥挥手,“除了皇后,其他人都下去吧。”   建元帝下令了,即便没得到想要的结果,该走的还是要走。   退出大殿时,齐王路过林行之身旁,同他说了句话,“你说林大将军要是抗旨不尊半路折了回来,你们林家会如何?”   大概就是重蹈覆辙,跟上辈子一样,九族都没了吧。   只不过他怎么会给这些人机会。   林行之看着齐王笑,“多谢齐王殿下的好意,且等着看。”   出了大殿,几位大臣们就先行出宫了,只留下林行之,太子,齐王三人。   看着满眼愤恨的太子,林行之决定主动出击,他对齐王道:“我这儿有样好东西,不知齐王殿下敢要不敢要?”   齐王露出很有兴趣的表情,“哦,什么好东西?”   他目光扫过太子,语气突增狂妄,“这世上的东西就没有本王不敢要的,只要你敢给。”   意有所指,成功激怒了太子。   “四弟好大的口气,难不成你是在觊觎孤的太子之位?”   不等齐王回答,太子便又补了三个字,“你也配!”   语气轻蔑,十分具有挑衅性。   齐王脸色微变,眼中多了几分冷厉,“配不配弟弟自己知道,用不着太子殿下提醒,而且本王要的从来就不是太子之位。”   这一刻的齐王将野心展现的明明白白。   他也不怕太子去告状,毕竟他和太子可是一路人,只看谁能笑到最后而已。   只不过现在看来,太子似乎更沉不住气。   谁让他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想动不能动的人。   齐王没去看太子那要吃人的表情,继续跟林行之交谈,“三…是林大人,不知你有手上有什么好东西要给本王的?”   “一幅画,”林行之竖起手指。   太子骤然看向林行之,双眼赤红,“林行之,你敢!”   太子近几日对画这个字实在太敏感,林行之一提他便下意识认为说的是他见过那幅他在李珩身下的春。宫。图。   虽然他也没猜错就是了。   太子上前两步,用一种凶狠至极的目光死死盯着林行之,警告他,“那幅画你若敢泄露半分,孤就将你全家碎尸万段,林行之你试试看。”   林行之表情冷漠,回敬道:“太子殿下,你自己若不折腾,把柄又怎会送到别人手里。”   “你今日不就想置我于死地吗,而且你们早派了人出城去请我父兄回来救我吧,想让父兄背上一个抗旨不尊的重罪好将我们林家一网打尽,所以横竖都是死,我为何不能在死前拉个垫背的?”   林行之脸上的冷漠散去,变成了嘲讽,“下黄泉时有太子殿下作陪,也是我林家荣幸。”   太子觉得此刻的林行之让他恐惧,那不管不顾的样子跟楚昭那个疯子太像了。   楚昭疯病许久没发作,他也险些忘了那人之前是什么样,而现在他林行之身上看到了楚昭的影子。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太子指着林行之,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林行之摊手,“也许吧,谁让我如今嫁了我家王爷呢。”   接着又对齐王摇摇头,“看太子殿下这反应,我要是把画给了你,他可能会立马杀掉你,所以为了齐王殿下的小命着想,画就暂时不给了。但你知道我手中有一样……”   林行之点了下太子,“让他很害怕的东西就是了,欢迎你随时来取。”   说完,林行之顶着太子要将他刺穿的杀人眼神甩着手悠然走了,挺欢快的,因为他知道他家王爷肯定在宫门口或者就在前面等他。   而留下的太子和齐王,一个在生气,另一个则在琢磨着如何让太子气上加气。   不过还没开口,陈皇后便出来了,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周身散发的冷气足以说明她此刻心情不好。   她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知道太子是落了下乘。   陈皇后淡淡看了齐王一眼,给他提醒,“齐王似乎许久没去见过丽妃了,人没用了就扔开,果真是薄情寡义的男人。”   “也不知她后不后悔之前选中了你。”   临了,陈皇后一甩大袖,叫上太子,端庄转身离开。   虽然什么都没达到预期,但如今的发展似乎更有意思了,齐王好奇林行之和楚昭手中握着太子什么把柄,又想知道陈皇后到底为何要来救林行之。   还想知道这一出搭上了几位朝中大臣性命的算计在将林行之摘出来后要如何收场。   以及丽妃,齐王想了想,还是往后宫的方向去了,他是该了解下那个耐不住寂寞的女人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   楚昭在宫门口等林行之,林行之出来时他正坐在马车里喝茶,看着十分悠闲,没有半点担忧林行之的意思。   林行之上马车后也立马分得了一杯热茶,林行之见状,问道:“王爷这到底是信我还是太过自信?”   马车上还有糕点,是楚昭前脚才让人去买来的,楚昭捏了块喂林行之吃,“二者皆有吧,王妃只要知道本王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出事就行。”   这林行之是信的,他就着楚昭的手咬了口点心,觉得味道甚好,然后戳戳他家王爷的肩膀,“你去见皇后了?”   “没有,”楚昭否认,“我不会见她,只是让人给她递了个信而已。”   坑挖好也有些时日了,总得派上用场。   不然大家今年都能过个好年,多没意思。   “好吧,”楚昭没多说,林行之便不问,反正迟早会知道的。   马车晃晃悠悠回了戾王府,石墨已出城回来,正在院里等着给林行之汇报。   “少爷,将军和二少爷说明白你的意思了,他们没回城,按原计划直奔西北去了。”   林行之点头,“嗯,知道了,路上可碰见了什么人?”   石墨:“有,两路人马,都是去给将军报信让回来救少爷你的,不过将军都没搭理,只说敢耽误他们行军,就直接抓了去见官。”   林行之嗤笑一声,“就知道。”   石墨还很不解,“少爷怎知将军不会掉头回来?”他到时明明将少爷说的话全复述了一遍,少爷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将军和二少爷怎么都不该无动于衷才是。   提到这个,林行之自豪的扬了扬下巴,“当然是因为我爹聪明啊,”那可也是打了几十年仗的老狐狸,肯定一见石墨就明白了。   石墨还是很糊涂,戾王殿下见他家王妃心情不错,便也高兴,好心给石墨解释了两句,“因为你家派的是你去报信,你穿的整整齐齐毫发无损,你家少爷能有什么危险。”   “真有危险时,你得寸步不离的守在你家少爷身边,搬救兵的人也会换成你弟弟,不然留下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待一块儿,让救兵回来看他们的尸身吗?”   只要没有性命之忧,便用不着他们冒着违抗圣旨的风险回来。   也因为石墨的提醒,后面再有其他打着报信劝他们回京的人,其心昭然若揭,林父不仅不会回京,反会催着马儿跑的更快。   石墨恍然大悟,再看他家少爷和戾王殿下,心道:果然是狐狸成精了。 第七十四章 无命无名   “出来!林行之,你这个杀人凶手给我滚出来!”   “林行之你这个心狠手辣的畜生,滚出来受死!”   “你残害忠良,你猪狗不如!”   “……”   天刚蒙蒙亮,戾王府大门外就响起了喊声,准确地说应该是叫骂声。   从石砚跑来报信把林行之和楚昭叫醒,再到林行之起床洗把脸的功夫,他就从杀人凶手变成猪狗不如了。   据说外头瞧热闹的百姓跟韭菜似的,一茬儿一茬儿的来,戾王府大门外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林行之漱完口,接过石砚拿来给他垫肚子的包子,一边吃一边表示惊奇,“没想到戾王府门外也有这么热闹的时候。”   毕竟以前,除了王府自己人和执行任务的金羽卫,连狗都不怎么从门前过,据说是怕被发疯的戾王抓进来剐了。   石砚跟着点头,“可不是,那人多的,比少爷你和王爷成亲时还热闹。”   林行之叹息一声,“唉,攒点名声真不容易,”林行之同时指指旁边的楚昭小声跟石砚说,“他在遇到我之前娶不到媳妇儿果然是有原因的。”   这点石砚特别赞同,他家少爷以前名声可好了,自从被王爷当街抢了一回,就全变了样。   石砚想想就痛心,然后催林行之,“少爷你快点吃,再不出去,指不定要骂你什么呢。”   这点林行之是持怀疑态度的,“还有比猪狗不如更不如的话吗?”   石砚一时语塞,没想出来。   “所以啊,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吵架。”   来的是什么人林行之大概能猜到,毕竟除去刚死了人的那几家外,还有谁能轻易被煽动来戾王府门口叫嚣。   也是被仇恨迷了眼啊。   包子吃完,林行之擦了擦手,问楚昭,“王爷要一块儿去吗?”   楚昭自然要去,那么多人,谁知道人群中会混入什么东西,他得保护他家王妃。   于是两人就牵着手一同出现在了大门口。   大门打开,两道修长的身影立在王府门前时,先前所有的叫骂声都消失了,数不清的人,现场却一片寂静。   有人望着两人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原本汹汹而来要找麻烦的气势也弱了不少。   林行之目光扫过众人,“诶”了声,“怎么都不说话了?”   他跟楚昭抱怨,“我们也没做什么啊。”   与林行之那平和的视线相比,楚昭就不一样了,他每一眼看过去都像是在扎人刀子,像是警告,强压之下,可没多少人能扛的住。   沉寂了好一会儿后,才有个披麻戴孝的年轻男子开了口,“林行之,你害死我父亲,我今儿就要杀了你要你血债血偿!”   这人恨林行之恨得面容扭曲,说着话就从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要冲上台阶杀林行之。   但被身边的人拉住了,就这么冲上去,可能连林行之衣角都没碰到就会被戾王府的护卫们一刀毙命。   而且他们来不是送死,也不是要跟林行之同归于尽,他们是来要说法的。   其中一个看着颇为理智的中年男子在拉住那个持匕首要杀林行之的年轻男子后,自己上前一步,朝楚昭拱手行礼并自报家门。   “下官吴延春见过戾王殿下,下官乃兵部侍郎,家父不幸也是昨日被刺身亡之一。”吴延春提及父亲,眼眶微红,语气也很沉重。   “所以?”楚昭漫不经心地反问,不给他家王妃行礼,也别指望他能有好脸色。   吴延春没看出戾王脸上有什么不悦,但语气又很明显,让他一时摸不准这位王爷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他试探性地开口,“今日来是想请王爷替我等主持公道,交出杀人凶手,将其绳之以法,还我等亲人一个公道。”   楚昭与林行之十指相扣,抓着他的手举起给众人看,“所以,你们口中的杀人凶手是本王的王妃?”   维护之意太过明显,让人想看不出来都难。   “除了他还能是谁?”   楚昭话音落下时便立马有人喊了起来,满腔愤怒。   “这个狠毒之人,勾结刺客,当街刺杀朝廷命官,他罪大恶极,罪该万死!”   开口的依旧是最先持匕首那人,林行之听完,还是问了句,“敢问你是?”   四个字,成功让对方炸了,像被伤及自尊,跳着脚开始骂林行之心狠手辣,“你还是不是人,你杀了我爹竟还问我是谁,林行之你这个畜生!”   林行之无辜,“请问你父亲又是?”   每一句都自带挑衅,对方已经想再次冲上来一刀结果林行之了。   林行之看向他家王爷,他确实不认识这些人,他虽然死去的哪几位大臣,但他又不熟,更与他们家中人无往来,可不就不能把人给对上号。   但楚昭又不是什么会在乎旁人情绪之人,全然无视对方那张扭曲到难看至极的脸,对林行之说:“不知道就不知道,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而后,看向在场的众人,“有冤就去找能给你伸冤的人,有仇就去找你们的仇人,无事不要我戾王府门口乱喊乱叫,不要死了爹又丢了教养。”   不愧是被骂狗男男的夫夫,两口子得罪人的本事一个赛一个的厉害,楚昭一开腔,成功把所有来找他主持公道的人都给骂了,最前面那一排人脸色就没一个好看的。   有人出声质问:“戾王殿下这是要是非不分,包庇杀人凶手吗?”   楚昭视线扫过那人,眼中透着浓浓的不愉,“本王要杀谁,从来都是想杀就杀,这等见不得人的刺杀手段,本王还不屑用。”   吴延春反驳道:“我们从未说刺客与王爷有关,我等说的是与王妃……”   “呵,看来你们忘了,他是本王的王妃!”吴延春的话没说完便被楚昭给打断了。   后面跟来的十月抱剑替他家主子传话,“我家王妃想做的事,想杀的人,压根用不着自己动手,主子自会替他料理妥当。”   “诸位在这儿一口一个杀人凶手,且不看看你们有什么值得我家王妃杀的。你们家中亲人去世确实不幸,可这也不是你们没脑子被人当猴儿使的借口。”   十月这话说的也不轻,再加上楚昭提到的行事手段,倒让来瞧热闹的百姓议论纷纷。   觉得十分有道理,毕竟从前戾王杀了人,尸体都是直接让人从戾王府大门口抬出去的,可不像会勾结刺客的样。   至于这些人说是戾王妃干的,但人也说了,他们王妃想杀人自有戾王帮忙出头,何须自己去勾结刺客,不仅麻烦还要给自己惹一身骚,何苦呢?   当百姓的想法跟着戾王府这边走后,便觉得他们处处有理,反而是那些来找戾王妃麻烦的人是在无理取闹。   等议论声大起来,吴延春等人眉头直皱,本该为他们造势说话的百姓就这么轻易倒戈了?   他不得不站出来为挽回局面,吴延春拱手,目光诚恳地看向楚昭,“戾王殿下,此次与往常不同,我父亲他们乃朝廷要臣,王爷当真会冲冠一怒为王妃直接诛杀朝廷命官吗?”   “王爷虽对王妃情深意切,可并非是非不分的屠戮之人,因此我们才敢断定,此事与王爷无关,全是王妃为报复我们几家一人所为。”   这是强行要将自己和楚昭拆开啊。   林行之察觉到旁边的楚昭已经在散发冷气,拉了他下,“让我来问问。”   林行之看向吴延春,“你们能告诉本王妃,我为何要勾结刺客杀你们家中长辈?”   “哼,假惺惺!”有人骂了句。   也有人说了缘由,“还能为何,不过是政见不合,你父亲强要粮草军备,几位大人与他起了争执,你就怀恨在心蓄意杀人。”   林行之无语,“你这理由就冠冕堂皇的过分了啊,既是与我父亲起争执,本王妃从头到尾不曾参与其中,想怀恨在心都难,各位倒也不必把你们长辈说的跟小葱拌豆腐似的,清清白白。”   “将士们在边关浴血奋战,守卫江山守护百姓,朝中有人却克扣粮草军饷,我父亲不过是替将士们要他们应得的钱粮,到你们口中就成了强要,诸位是觉得我大楚将士就该被活活冷死饿死,不配活着?!”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发出各种声音,有许多人对贪官深恶痛绝,当场便骂了起来,而说的最多的便是贪污军饷,死了也活该。   还觉得就算人是林行之杀的,那也是为民除害。   见形势不对,吴延春赶紧解释,贪墨军饷的人不是他父亲等人,真正的贪官另有其人,只是现在还没查出来。   等吴延春平息民怒后,带林行之便又问,“你们觉得我杀你们父亲是因为心中怨恨,可我为何怨恨?”   无人搭话,或者说不敢轻易搭话。   林行之讽刺地笑了笑,“诸位是觉得我父亲为边关将士要钱粮不应该?”   “还是觉得你们的父亲推搡阻拦我父亲要钱粮做的很对?”   现场沉默了片刻,吴延春才皱着眉回答,“可他们罪不致死。”   有人紧跟着补充,“况且,他们就算有罪也该由朝廷处置,轮不到你这个小人来杀他们,林行之,我要杀了你给我爹偿命!”   林行之:“看来是承认你们父亲不肯给边关将士发放钱粮之事了。”   “活该!”   “昏官,死的好!”   “……”   不等他们反驳,百姓群情激奋,再次骂了起来。   林行之道:“我与王爷都无意难为诸位,这罪名你们是怎么都扣不到我头上的,昨日进宫,皇上和皇后都已澄清我无罪。所以,诸位不如好好想想,你们父亲既没了性命还没了名声,是为何?”   百姓骂声不绝于耳,再听到林行之的提醒,吴延春等人就是再傻都明白过来了,他们是被人利用了。   为了针对林行之这个戾王妃,为了毁他的名声,或者说想要他的命!   吴延春低头皱着眉思索应对之法,有人扒拉着他问怎么办。   也是这时,一个人举着匕首嘴里喊着“林行之,我要杀了你为我爹报仇”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台阶朝林行之刺去,近了身突然对林行之嘲讽一笑,改了语气,“戾王妃,有本事你就当众杀了我啊。”   对方压根没想杀林行之,只为陷害,要让戾王府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他。   但林行之有楚昭啊,楚昭一把抱过他家王妃,用背替他挡住了来人的匕首,同时也送了一句话给对方,“想死,本王成全你。”   凡意图杀害皇子者,当斩。 第七十五章 交易   想让林行之和楚昭二人受千夫所指不成,反倒背上了个谋杀皇子的罪名,再加上前面的克扣粮草军备,如此行径,看着不像是来挑事找麻烦的,反而像主动捧着把柄往戾王府送。   实在心善,让人感动。   只不知背后的人看到如此转变会是什么感想。   那人反应很快,在察觉到他刺向的人是戾王后便立即抽手,不过楚昭没给他这个机会,而是摁着他的手往下,让匕首扎的更深,衣服瞬间被鲜血染红,在场的人都看到了。   在察觉到楚昭的手松了后,那人立马拔出匕首朝自己胸口刺去,意图自尽。   “拦住他!”   “叮!”   楚昭的声音与十月用剑挡暗器的声音同时响起,紧接着,十月打掉了这人的匕首,点了他的穴道使其不能动弹。   十月又吩咐戾王府的护卫,“追刺客!”   护卫们登上房顶开始四处寻人,百姓也因为刺客二字吓的开始四散逃开。   “王爷?”林行之被楚昭紧紧护在怀里,看不清背后,只能听到声音。   他挣扎让楚昭松开他,“王爷,你怎么样,有没有伤着?”   楚昭抱着人不让动,“没事,伤口一会儿就能好。”   “那你让我看看,”虽然楚昭气息没乱,但林行之不信他的话,蹲下从楚昭怀里溜走,跑到他背后查看伤势。   楚昭伸手捂了下受伤的位置,叹气,老实承认,“有点疼,都流血了。”   血已经将伤口周围一片衣服全染红了,林行之想碰又不敢碰,直接红了眼。   他骂楚昭,“王八蛋,傻子!”   又急急忙忙命人去请大夫,要扶楚昭进门。   至于吴延春这群没走的,林行之直接吩咐十月,“抓起来,别让他们死了。”   语气很冷,十月知道,王妃这是生气了。   大夫来的快,被王府侍卫直接扛着进门的,老大夫医术不错,很快给楚昭止了血又包扎好,这才同林行之说伤情,“不算重,养些时日就能好,但身子骨有点亏,得多补补。”   林行之谢过大夫,让人送大夫出府,自己坐到床边看楚昭,瞬间泪汪汪。   他的小骗子哭了,楚昭意识到这点,手足无措,抬手想替林行之抹去眼泪,却被林行之避开。   红着眼就小骗子凶巴巴的说:“别碰我!”   知道楚昭会伤这么重是他自己动手的,又听了大夫那些话,林行之又气又心疼。   楚昭低声哄他,“行之,王妃,本王错了,别生气好不好?”   “本王强壮,要不了几日就能活蹦乱跳的,你别哭,哭的本王心疼。”   “屁!”林行之反驳他,“大夫刚刚就说你虚!”   “本王那不是虚,本王那是……”   到这种时候戾王殿下依旧要面子,男人绝不能虚!   林行之横他一眼,然后又软和了语气,“是因为毒吗?”   楚昭迟疑片刻,还是点了头,“嗯。”   虽然过了年才会全部发散,彻底击溃他,但实际反应比预料之中来的快。   楚昭解释道:“我想陪你过个好年。”   可其他人不行,他要搅和得他们不得安宁,要为他们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楚昭想借自己受伤一事先暂时抽身,就坐在府中看着外面的风云涌动,待过完年有了解药,再来彻底的收拾那些人。   “原本也没想这么快,是今日刚好有人主动送上来,本王这才将计就计,没有提前跟你说,是本王的过错。”   行刺的自己不想活,他就发善心成全他,各取所需,多好的事。   楚昭语气温和地哄着林行之原谅他,“行之,本王知道错了,就这一回,不要跟本王置气成吗?”   林行之被他的形容逗得脸上有了笑意,“你怕是对各取所需有什么误解。”   “这样也好,歇一歇,我陪着你,咱们在家猫冬。”   冬日已经过去大半,但只要想,每一天都能是冬天,都能在家里窝着。   至于生气嘛,王爷都求饶了,林行之表示:“我心善,这回就原谅你了,要是再有下次……”   林行之话没说完,楚昭就立即指天发誓地跟他保证,“绝对没有下次!”   林行之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问他,“那要不要让诸葛神医回来给你调理调理身子?”   楚昭:“他今日就会离开京城去月夕国采草药,无妨,虽然是不比之前强壮,但满足本王的王妃绝对没问题。”   林行之瞪他,“都这样了还想不要脸的事,流氓!”   楚昭仗着自己受伤林行之不会拿他怎么样,伸手摸上林行之的腰,坏笑着对他说,“你以为本王要在家中猫完过年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让你早日怀上本王的孩子,给本王生个小小骗子,本王得努力耕耘啊。”   说话间,手已经从林行之的腰间移到了他肚子上,还轻轻拍了拍。   林行之手痒想打人,又碍于楚昭身上有伤,下不去手。   最后干脆自暴自弃的一挺肚子,“已经有了,你再耕耘是想把他耕掉吗?”   楚昭露出吃惊的表情,“何时有的,本王这个当爹的怎么不知道?”   林行之戳他胳膊,笑了,“呵,成亲以来你天天耕耘,这要是还没有,除非你不行。”   楚昭:……   楚昭坚决不肯承认自己不行。   戾王殿下陷入犹豫。   好在,十月敲门的声音拯救了他。   十月是来汇报情况的,“那个放暗器的人跑太快没能追上,至于那群披麻戴孝的,全部都关押起来了,除了那个想刺杀王妃的人,其他全招了。”   “的确是被人煽动来故意找王妃麻烦的。”   十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给林行之,“这是从那个叫吴延春的人身上搜出来的,他说是昨晚有人用箭射到他院中的。”   信中写着林行之勾结刺客的缘由,还说如今这事人尽皆知,只要按信上所说的去做,不仅能为父报仇,还能求得皇上恩典,不至于让家族一落千丈。   是的,不止是报仇要公道,还跟家族的兴衰相关。   此次被杀死的几位大臣看着都精心挑选过的,挂着三四品的官职,不高不低,却全都没有什么深厚背景,这些人是家中顶梁柱,一旦故去,没有其他人能撑起来,就只能没落。   自顾不暇的一群人,哪还有闲工夫去找真正幕后凶手的麻烦,尤其对方还高高在上是他们完全惹不起的人。   就算事情真相揭开,也不可能让对方以命抵命,顶多就是用官职钱财来打发他们,对他们来说弥足珍贵的东西,也不过是对方漏漏手指缝而已。   是完完全全的有备而来。   如若这些人能按信上所说,把林行之和整个戾王府拖下水,往后家族前程绝不会差。   所以即便是只能做双方博弈的棋子,他们也得走着一趟,万一就赢了呢?   他们还想的是,事情闹大闹开了,朝廷才会给交待,不会只一句死于刺客之手简简单单的揭过。   信的内容煽动性很强,几乎一口咬定林行之就是勾结刺客之人,还说自己手中有物证,还知道人证,只要朝廷下令彻查林行之,必叫他永世不能翻身。   当然,最诱人的事,信上说会暗中派人保护他们,不叫戾王府的人伤害到他们。   林行之看完后把信塞给楚昭,一时有些不知说什么好,所谓的保护就是策反一个人来杀他,暗中再藏一个刺客,待杀他的人动手再杀掉杀他的人。   或栽赃,或灭口。   总归不可能是为了保护吴延春这群人。   楚昭看完也只说了两个字,“蠢货。”   十月请示,“主子,这些人要怎么处置?”   楚昭:“伤了本王那人给东宫递信,让太子自己来领,太子要是不认,本王就只好让那人挂着太子殿下的春宫图在街上走几圈,然后再送去法场斩首了。剩下的那些,让去宫门口求人主持公道,给他们爹伸冤找仇家呗。”   “是本王仁慈,不追究他们,若还不识趣,那……”   楚昭话未说完,但该懂的都懂了。   十月立即抱拳,“属下这就去办。”   林行之则把楚昭手中的信拿走,催他躺下,“我去看看药熬的怎么样了,一会儿给你端来。”   同时还得让石砚跑一趟翰林院去帮他告假,他家王爷受伤了,所以他要在家里侍夫。   ……   太子来的很快,气势汹汹的冲进来,质问楚昭,“你到底想做什么?”   昨日跟着陈皇后回了寝殿,他才知道陈皇后之所以站出来帮林行之,也是因为被楚昭威胁了,事情还有些严重,可能会牵扯到整个陈家。   太子本就不甘心这次没能毁掉林行之,又因为陈家人拖后腿,他发了好大一顿火。   直到陈皇后说了这事有解决之法,还能把齐王坑进去他才好受点。   当然,因为不甘心,太子又让人暗中联络了吴延春几家人,让来找林行之的麻烦,他都算好了,只好楚昭或林行之其中一人敢当众杀人,用民愤民怒强压,这两人必死无疑。   只是没成想又是一群废物,反过来变成了他被楚昭算计。   太子用杀人的眼神看着正在被林行之喂药的楚昭,“楚昭,不要以为用一幅画就能处处威胁孤,孤有的是法子让你们好看!”   喝完药,林行之又给他擦嘴,楚昭对自家王妃笑了笑,然后才回答太子的话,“也没指望处处威胁,反正什么时候能用到什么时候用就成。至于有让我们好看的法子,太子殿下尽管使出来就是,我们等着。”   “不过现在嘛,太子殿下得给我个交待。”   太子忍了又忍,竭尽全力才忍住了冲过去砸烂楚昭的头,他咬牙问:“你想要什么交待?”   “好说,洗清泼在本王王妃身上的脏水,找出真正的凶手彻底还他清白,以及让人知道太子殿下你这根搅屎棍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不等太子发作,楚昭便竖起了三根手指,“三日,三日后本王要看到成果。”   太子攥着拳,把牙齿磨的咯吱作响,“楚昭!”   楚昭:“倒也不必一直唤本王名字,本王不喜欢被你叫,会脏了本王的耳朵。”   林行之贴心的伸手替他家王爷捂住了耳朵,对上了楚昭无奈又好笑的眼神。   太子觉得这两口子完全就是在戏弄他,心头怒火翻涌,发着狠誓,他一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但面上学乖巧了,“此事孤可以答应,不过画必须交给孤,不然你们便等着无穷无尽的麻烦吧。”   “好说,”楚昭一口应了下来,并早有准备,唤了南星进门,将画交给了太子。   太子拿着画哼了声转身离开。   到门口时被楚昭叫住,给他提了醒,“楚钦死时那张脸你应该见过,太子殿下不妨猜猜他为何会变成那样?” 第七十六章 丽妃怀了   太子解决自己搞出来的麻烦事速度还挺快,三日不到,林行之勾结刺客的传言就没了,当然也说明楚昭的威胁效果很好。   那个刺伤楚昭的人被太子以刺客同党的罪名直接押到法场砍了头,其家人敢怒不敢言,怕被牵连全族。   同时,朝廷在彻查杀死几位大臣的凶手,建元帝出于安抚,给这几家都赏了不少东西。   预计等太子推出替罪羊后,还有其他的赏赐,只要每个卧薪尝胆誓死替父报仇的,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一通折腾,谁都没能讨着好。   可能唯一欣慰的是能过上几天清静日子。   林行之陪着楚昭在家养伤猫冬,每日听人汇报外面的各种笑意,比如那个最先诬赖林行之的宋闲死了,他就是刺客的幕后指使。   再比如谁谁谁得了什么赏赐,入了东宫做太子的门客,进了六部做什么什么官,挺热闹的。   时间也过得很快,一晃便到了小年,街上已经开始有了年味。   林行之一边吃着后厨做的炸丸子,一边看南星给他找的话本子,宁王新作,写的是鲤鱼精和贵公子,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鲤鱼精像李珩,贵公子则有太子的影子。   说起李珩,这位探花郎和太子春风一度后似乎还真察觉到了男人与男人玩乐的好,开始成了醉欢楼的常客。   太子倒没什么动静,那副被他拿回去都画被撕了个粉碎,而后烧成了灰,少了个把柄,可能心情还不错吧。   也不再针对楚昭和林行之,成日在朝堂上跟齐王对着来,两人打得火热,谁也没捞着好,反倒给宁王送了不少人。   边关雪灾,京城涌入不少难民,太子和齐王都想争功劳,上个早朝能吵半天,中毒后的建元帝精神不济,觉得厌烦,干脆点了宁王的名,把事儿交给他来办。   身为有钱人,又是个有点子会赚钱的,这种事他再合适不过,都没给人挑事找他麻烦的机会,宁王就把难民给安排妥当了。   因此,这位不务正业的宁王殿下入了好些人的眼,之前就站队宁王的更觉得他们没看错人。   不过宁王低调,也不想跟太子和齐王争,暂时还没被两人放在眼中,他们现在都目标是抢建元帝手中的实权。   是的,因为中毒,精神不济的建元帝不仅纳不了小姑娘进宫,就连手中的权力都要守不住了。   不过楚昭觉得建元帝的状态不像是月魂之毒引起的,想来还有其他人动过手脚。   大概时机成熟,他就要提前驾崩了。   林行之一算时间,最少提前八年,想想都高兴。   话本正看到兴头上,十月推开房门跑了进来,看着十分高兴的样子,“主子,王妃,好消息!”   林行之和一旁正躺在贵妃椅上侧卧着吃撸猫的楚昭同时抬了头。   虽然这样的场景十月已经看过很多次了,但还是想说,主子和王妃实在太会享受,看这日子过的,谁也没他两舒坦。   楚昭给了十月一个眼神,“说。”   十月激动:“丽妃有了!”   “嗯?”楚昭和林行之露出意外的表情。   十月以为他俩没听明白,于是提高嗓门嚷嚷,“丽妃有了,怀上了,孩子是陈桥的!”   “哦,”两人又同时点了点头,并不怎么惊讶。   但还是给十月面子,林行之道:“详细说说。”   其实很简单,楚昭之前跟陈皇后做交易的条件就是陈桥爬上了丽妃床这事。   陈桥是陈家人,在建元帝后宫睡他女人,如果被建元帝发现了,后果可想而知,即便太子和陈皇后不被牵连,但陈家肯定会完。   毕竟建元帝最痛恨这种事,他的女人心中装着别人他都能屠人全族,更何况两人还勾搭到了床上。   后果陈皇后是最清楚的,所以她丝毫不敢赌,只能答应楚昭的要求,出来维护林行之。   在知道陈桥和丽妃的关系后,陈皇后也没让陈桥跟丽妃断了往来,反而让他去的更加勤,大约要的就是现在这种结果吧。   丽妃有孕,许久没在后宫临幸过任何人的建元帝要凭空多出个孩子,头上绿得发慌,真正的好戏也要开唱了。   毕竟孩子得有爹嘛。   而找谁给丽妃的孩子当爹,人选也再好猜不过,除了齐王再无第二个。   十月道:“皇后为这个孩子可没少费心,还专门让人找了药给丽妃吃,日常份例一点没少,似乎真把人当侄媳妇养了。”   “总之,丽妃有孕,皇后功不可没。”   林行之:“看来要恭喜陈家添丁了。”   难怪建元帝这么精神不济呢,陈皇后明显是在防着他去后宫,也让他除了朝政外无心再去管其他的事。   后宫在陈皇后的把持中,可不就为陈桥跟丽妃制造了绝佳机会吗。   接下来就看是陈皇后陷害齐王成功,还是齐王顺利反击把陈家一锅端。   反正谁赢他们都高兴,林行之嘀咕,“也不知这出戏是不是想放到除夕当晚唱。”   楚昭开口了,“那不行,孩子月份太小显不出来,只有等那老畜生亲眼见到自己女人大了肚子效果才更好,”肚子里的种不是他,怎么也能被狠狠刺激一番。   在算计中被怀上,那个孩子注定不可能出生,纵然他无辜。   林行之又塞了个丸子到嘴里,念叨:“没几日就要过年了啊。”   楚昭顺着林行之的话说,“边关的消息也该送回来了。”   楚昭这嘴就跟开了光似的,话音才落,便有人进来了,捧着一封信,“主子,晋北来信。”   十月去接了过来呈给楚昭,“主子。”   楚昭坐直了身子骨接信拆开,而快被楚昭撸秃了的猫终于能逃出生天,后腿一蹬麻溜的从躺椅上跳下地,奔林行之而去。   猫还是只半大猫,是王府后厨养来抓老鼠的猫生的,一次偶然误入这个院子,就再没能离开。   林行之给猫取了名,叫梨花,因为这是一只狸花猫……   梨花冲着林行之喵喵喵的撒娇,爪子试探的去抓林行之面前盘子里的肉丸子,像是在说——都被你男人撸秃了,快补偿补偿我。   林行之看着梨花背上的毛确实不如初见时浓密,于是善良的替自家王爷善后,拿丸子喂猫。   梨花这边吃的乖巧,楚昭也正好将信看完。   既然打起来了,战事就不会轻易结束,除非将对方打伤打残,打到不敢来犯!   一如他当年。   薛沧在信中说,大雪覆盖了整个草原,灾情严重,草原部族都在集结兵马想要背水一战,企图啃下大楚整个晋西北。   因为粮草军备供应充足,打起来倒不算难,但敌军凶猛,晋北军伤亡惨重,真成了一场硬仗。   若晋北失守,西北将腹背受敌,届时敌军长驱直入可直捣京都。   大楚就彻底完了。   楚昭无所谓大楚亡不亡国,但他不愿百姓被无辜牵连,若草原部族真攻陷了晋西北,遭难的还是百姓。   楚昭发问:“薛沧写奏折了吗?”   下属回道:“奏折已在路上,明日便能到。”   “告诉宁王,不许任何人拖延阻拦,如有必要让他亲自将奏折送进宫。”   自从陷害一事过去后,太子和齐王都闲了下来,得让他们紧张起来才行。   他说过,不会让他们过安稳年,得说到做到。   十月和来送信的暗卫得了吩咐出门了,林行之抱着梨花坐到楚昭身旁,“西北那边,薛将军能应对吗?”   “能,”楚昭只说了一个字,足以说明他对薛沧的信任。   楚昭:“他是我月夕国族人。”   那场大火烧光了月夕国的一切,月夕国仅存的血脉都是当时分散在大楚各地的,即便如此,他们还是遭到了追杀,如今还活着的月夕国人,十根手指头都能熟的过来。   薛沧活到现在,既幸运又不幸。   他生母是大楚人,父亲为了他母亲留在了大楚,薛沧出生后没多久,月夕国便被灭了,他父亲也被人追杀,为保护他们母子二人,薛父独自引走杀手,被乱刀砍死,不幸的是他的妻儿亲眼目睹了他的死。   再后来,薛沧的娘也死了,还是为了保护他,而薛沧又一次目睹他娘倒在血泊之中,他对建元帝的恨,对皇后和太子的恨丝毫不比楚昭少。   所以楚昭知道,薛沧绝不可能背叛自己。   若非有人教养,只怕薛沧如今才是真正的杀人狂魔,被仇恨彻底淹没。   林行之好奇薛沧是怎么活下来的,他刚要问,楚昭就抢先一步答了,“是你父亲。”   “是爹救了他,”楚昭说。   林行之还真不知这事,催着楚昭说给他听。   楚昭:“你可知老畜生为何看林家不顺眼?”   林行之道:“怕功高震主呗,皇帝老了都怕死,性情多疑,更怕失去手中的权势,有兵权在手的武将可不就成了眼中钉。”   楚昭“嗯”了声,“不过这只是其一,他对林家的怨恨从十多年前就有了。”   楚昭告诉了林行之答案,“因为当年被派去灭月夕国的人本该是岳父。”   林行之心头一颤,睁大眼不敢置信。   楚昭揉了揉林行之的头,慢慢解释给他听,林家世代武将,家中男丁个个功勋赫赫,且对朝廷忠心耿耿,这样的朝臣哪个皇帝不爱。   所以林父当年十分得建元帝倚重,这种要灭族亡国的大事自是立即想到了他,不过林父没答应,反而劝谏建元帝不要把事做得太绝,成功惹恼了当时在气头上的建元帝。   建元帝一怒之下将林父赶去驻守边关,好几年没能回京。   陈家却抓住这次机会成功上位成了建元帝最为倚重信赖之人。   月夕国到底没逃过亡国的命运,散落在各地的族人亦被追杀,林父心中有愧,便暗中带人救下了好些人,可最终活下来的只有三个孩子,薛沧便是其中之一。   “本王是在回门那日才从岳父口中知道的,岳父说当年下令追杀月夕国族人不是老畜生,而是陈家人,他们怕被报复,所以先下手为强,想让月夕国人一个不剩!”   就连他自己,也是熬过了无数次算计毒害,才活到去晋北的。   楚昭抱了抱他家王妃,“你不知,那些年本王心里一直念着你,你是本王的命。”   这个人就是他心中唯一的光,他几度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却又恰好会碰到入宫的林父,林父不曾与他说过什么,只会向旁人炫耀他有个多会读书多聪明伶俐的小儿子。   那个小小的,乖巧可爱,说要给自己做媳妇儿的人被他藏在心中,刻在了脑海里。   所以就一直记得,不能因为仇恨失去自我,不然就娶不到他的小媳妇儿了。   “当时你说要嫁给本王时,本王说了无数句幸好,幸好能配的上你,幸好始终只有你。”   楚昭把林行之眼眶都说红了,一头扎进楚昭怀中可劲儿蹭。   楚昭心情还不错,抱着他家王妃脸上还挂着笑意,同他说:“所以,薛沧不会背叛本王,而边关的战事却能让本王所有的仇人恐慌。” 第七十七章 呵,男人   边关战事吃紧的消息果真第二日就传开了,精神不济的建元帝整个人一激灵,瞬间精神起来。   几个朝廷重臣也纷纷进宫求见,平常无事的时候他们跳的最高,有事时也是他们怕的要死,万一敌军真打进来了,他们的家族权势,上百年的经营可就全毁于一旦了。   对于这些权臣来说的新朝代旧朝他们不怕,新朝皇帝一样得用人给他治理江山不是,只要不是新主用来杀鸡儆猴的,凭着他们这么多年的积累经营,东山再起是迟早的事。   江山虽易主,可到底是在同一块地盘上,百姓还是那些百姓,都是自己人。   但异邦人不同,非我族类,必诛。   他们可不想国破后死在异邦人的刀剑之下。   一行人入宫后同建元帝商量了许久,让建元帝给薛沧下令,哪怕战至一兵一卒也要守住晋北,如若不然……   这群人不然了半天才发现他们竟毫无拿捏薛沧的法子,薛沧是个孤儿,至今未成亲,独身一人无牵无挂,让人连威胁的余地都没有。   也是这时,他们才察觉到了林靖周的好,这人软肋太多,可以轻而易举的拿捏,圣旨一下,他不敢不听。   于是这封本该是督促威胁的圣旨,最后改成了褒奖,建元帝在圣旨中许诺,此战告捷后他会给薛沧升官,让他彻底统管晋北军。   同时还给他安排了一门婚事,说等大军班师回朝受赏时,便是薛沧与清和公主成亲之日。   是的,那位让建元帝头上戴绿的清和公主在这一刻派上了用场,既拉拢了人,又能把清和公主嫁出去,建元帝觉得自己大赚。   还想奖赏下提出这个建议的大臣。   当然也不仅仅只有一道圣旨,建元帝还给增了些兵马和粮草。   先前死说活说拿不出来的东西,到这种时候就什么都有了。   ……   楚昭给薛沧回了信,让他隔日给京城送一封信或奏折,好让这些人能及时了解边关战况。   就这样,满朝文武都陷入了一种恐慌之中,太子和齐王也不争了,每日早朝静得连针落地都能听得清。   在各种焦急恐慌中,迎来了除夕,昭和十四年走到了头。   百姓知晓的不多,依旧热热闹闹的在过年,皇宫之中的除夕夜宴却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画面。   每个人脸上都极力堆起笑容,只是不达眼底,一看就假的很,建元帝也是如此,喝着闷酒,似乎对什么都没兴致,眼睛时不时就往门口看一看,似乎在期盼着边关的捷报。   后妃们倒是绞尽脑汁想哄他开心,只不过建元帝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们。   楚昭和林行之也参加了夜宴,将在场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只觉得好笑,建元帝那滔天权势没用啊。   还有太子,现在的太子还太嫩了,哪怕极力掩饰,可流露出来的情绪依然能让人察觉到他的紧张和不安。   齐王看着倒好些,只是注意力都放在了丽妃身上,也不知是不是丽妃怀孕的事他知道了些什么。   林行之又转头看了眼与他们并排同坐的宁王,好家伙,这位正抱着个猪蹄在啃,那包猪蹄的油纸就看得出来,绝对是从宫外带进来。   而那欢快的样子也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没心没肺。   一圈浏览下来,林行之看着在给他挑鱼刺的楚昭,心中只剩一个想法了,他家王爷怎么这么好啊。   既能救国救民,又这么体贴入微,他真有福分。   林行之高高兴兴吃着鱼肉,心情跟在场其他人截然不同。   因为都没心思过年,所以今年的除夕夜也没什么惊喜安排,吃着饭,看看没什么新意的歌舞,建元帝再例行公事的给一些大臣府上赐了菜,这夜宴便准备宣告结束了。   建元帝刚站起身,便有人脚步匆匆跑了进来,“皇上,西北军加急战报,西北军已与草原部族开战!”   建元帝身形不稳,人往后晃了晃。   “皇上!”内侍赶紧伸手去扶他。   陈皇后也走近问候,“皇上你没事吧,快,去请太医来瞧瞧。”   建元帝摁着额头摇了摇,“不用,朕没事,只是刚才起得太急了。”   明明是听着战报才晕的,却要说是起的太急,不过也没人拆穿他,毕竟事还要他处理。   建元帝问信使,“如今西北战况如何?”   信使道:“大将军已预料到草原部族会来攻打大楚,所以提前做了周全部署,只是此次是好几个部族联合进攻,现在战况不明。”   建元帝觉得头似乎更疼了,另一只手空着的手在桌上拍了拍,“传令林靖周,让他务必守住西北,若有差错,朕拿他试问!”   建元帝还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林行之,有可威胁的,建元帝说起话来底气足了许多。   信使恭敬应下,然后退了出去。   建元帝一挥手,让众人散了,又让内侍去传他的几个心腹进宫商议大事。   建元帝看了眼跑得飞快的楚昭和林行之,又吩咐内侍,“去把戾王也叫上。”   倒不是建元帝改了对楚昭的态度,而是论起打仗这种事,楚昭最熟,也最有资格说话。   宛如被狗撵的两人是真跑的很快,内侍都要跑岔气儿了才在两人出宫前把人追上。   这内侍又是新换的人了,知道他前头几任都折在了这位戾王殿下手中,便极有眼力见,恭恭敬敬地向楚昭和林行之行礼,“见过王爷,王妃,皇上请王爷到书房议事。”   林行之看他家王爷,问道:“你是不是刚才就猜到了?”所以才拉着他跑这么快。   楚昭否认,“本王不过是想梨花了,想快些回去而已,”楚昭还望了望天,煞有其事地说:“一会儿又要下雪了。”   林行之也抬头看了看,乌漆麻黑一片,啥也没看见。   他道:“没想到王爷还有看天象的本事,”真是了不得。   楚昭谦逊地表示:“略知一二,算不得什么。”   两人就跟唠嗑似的唠上了,也没应内侍的话,不免让内侍有些着急,遂小心的又问了一遍,“王爷?”   楚昭道:“不急,不是还有人没到吗?”   宫外的那些可没这么快进宫,他怕单独跟建元帝见面会把他气死,所以还是等会儿吧。   楚昭一揽林行之的腰,带他纵身一跃上了房顶,“带你去看看外面,今夜很热闹。”   从小年到元宵,这大半月的时间街上都热闹非凡,是柴米油盐,人间烟火的味道。   那般热闹的盛景,即便不参与其中,看看也是极高兴的。   皇宫修得比寻常房屋要高,这是地位的象征,所以在屋顶上也能看的更远,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连天的灯海,是清平盛世时才能看得到的美好。   坐在屋顶上,林行之手托着下巴,看着远处的长街,目光悠远,“从上了战场,这样的场景我爹就再没看过了。”   “而边关的那些将士,他们中多数人一辈子也无缘见到。”   林行之有些感慨,还有种无力,他太渺小了,能做的也太少。   楚昭使劲儿在他脑袋上薅了两把,“想这么多作甚,这天下大势从非一人能左右的,要不然一个皇帝就够了,何须要那么多大臣。”   “所以,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当本王一天王妃就多高兴一天,一切有你男人我呢。”   楚昭把林行之头发薅乱后送了他一个字,“乖。”   林行之:……   林行之拿眼镜使劲儿瞪他,幽幽的说:“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咳……”楚昭以咳嗽做掩饰,然后在自己手背上拍了下,“那什么,本王自己教训这不听话的手。”   林行之哼了声,同他提要求,“一会儿记得好好表现,将士们过年时能吃多少肉就靠王爷你了。”   “行!”楚昭爽快答应,“本王给你扒他们一层皮下来。”   林行之这才满意了,看着远处修炼靠近的人群,催楚昭带他下去,“我去宫门口等你,早些出来,咱们回家吃饭。”   “嗯,”楚昭将林行之抱下去,又看了眼天,这才转身朝建元帝书房的方向去。   林行之慢慢的宫外走,刚迈出宫门口,天上就开始飘雪了,林行之站着摊手接了会儿,感叹道:“王爷日后去给人当个算命先生也能养家糊口,不错。”   他嘀咕完,在石砚的催促下上了马车。   马车内有暖炉,有热茶和点心,正好解寒。   林行之让石砚也坐上来,跟他聊天,“去街上瞧了吗,好不好玩?”   石砚摸出几个泥做的小人偶给林行之看,“套圈套到的,今年的比往年好看,样式还不一样。”   林行之接过看了看,发现这捏泥匠手艺的确有进步,他道:“等明晚我跟王爷也去。”   石砚点着头道:“少爷你是该去看看,今年街上可多了不少好东西,从南边来的就不说了,好些都是从北边来的,晋北西北都有。”   林行之一听就明白石砚是想说什么了,他顺势夸道:“朱明万可真是做生意的好手,生意这么快又做回来了。”   石砚给了林行之一个你自行领会的眼神,“少爷,这还不是为了你。”   石砚都不知他家少爷是怎么想的,想让边关将士自给自足。且不说那么多人,又是那种草都难活的地方,怎么可能做的到。   但更大的问题,万一做到了,麻烦就大了。   将士不再受朝廷管控,只怕随时都能反,石砚看了看他家少爷脖子上的那颗脑袋,总觉得很危险。   林行之哪能不知道石砚在想什么,敲了敲石砚的头,“你不懂,你家少爷我为的可不是真让将士们自给自足,而是为了让朝廷的某些人忌惮。”   文臣和武将之间,其实一直是文臣在控制武将,粮食,军饷,军备,每一样都得经文官批准过文臣的手,所以养成了他们在武将面前耀武扬威高高在上的姿态。   虽然最初是为了平衡双方,也是为了防范武将拥兵自重,但时间一长就变质了。   林行之只是想让事情回归本位,各司其职,而不是一方妄想掌控另一方。   至于武将脱离朝廷掌控后可能会造反这事,林行之表示:他们现在干的不就是造反的事吗?   两边可都是自己人。   林行之:“战事一停,正好春种。”   京城又该有新的热闹看了。   林行之觉得自己还挺坏,有那么点唯恐天下不乱的意思。   石砚无奈摇头,“那些人到时候说不定会把少爷你给生啃了。”   林行之:“嗯,那是一定的。”   “不过我有王爷啊,他们打不过我男人,嘻嘻。”   林行之冲石砚炫耀,成功收获一个白眼。   石砚还一撩帘子出马车了,呵,男人。 第七十八章 别样的守岁   楚昭出宫时,屋顶的琉璃瓦上已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不过林行之看着他嘴角噙着笑,冲自己挑眉的模样便知道计划顺利,他家王爷应该真让那群人脱了一层皮。   林行之招呼他上马车,给他倒茶,还摸了摸楚昭的手,“冷不冷?”   楚昭摇头,“没事,你呢,等这么久,饿了没?”   林行之指指旁边油纸里只剩几个的点心,又看看另一包还剩半个的猪蹄,“这想饿也饿不着啊。”   包猪蹄的油纸分外早熟,楚昭油纸带猪蹄一起拿过来仔细看了看,“老五之前吃的那种。”   “嗯,”林行之还有些不好意思,他在马车里等着没事做,嘴就有些馋,就让石墨去跑腿买了。   但不得不说味道真好,难怪宁王啃的那么欢快。   林行之推了推楚昭拿着的猪蹄,“你也尝尝,很好吃的。”   林行之表示:“宁王可真是个会享受的人,吃喝玩乐样样精通。”最主要的是,看着不务正业,银子却是大把大把地往口袋里装,着实让人羡慕。   楚昭也不嫌弃这有些凉了的猪蹄,这可是他家王妃特意留给他的,马车往前走着,楚昭一边啃着猪蹄一边同林行之说他今晚都做了些什么。   “就是国库无银,边关艰苦,但世家大族们富的流油,所以本王就让他们做做善事,也不多,每家二十万两白银。”   对于叫得上名号的世家来说,二十万两白银的确是九牛一毛,但他们出了一根毛,绝对会百倍千倍的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   第一个想到的法子必然是剥削百姓。   戾王殿下本来想掐掐他家王妃的脸蛋,不过在看到自己手上沾的油后,没忍心下手,只反问他,“本王是这么不靠谱的人?”   林行之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当然不是。”   楚昭很满意他毫不犹豫的坚定语气,“本王知道那都是些什么人,所以本王要问那老东西要了一样特权。”   “抄家!”楚昭突出两个非常有震慑力的字。   他同建元帝还有那些大臣说的是,只要让他发现一丝这些人剥削百姓充盈自家的痕迹,他就可以直接带人抄家,先斩后奏的那种。   “他们都同意了?”   建元帝同意林行之能理解,多数开国皇帝都是以抄家充盈国库的,皇帝还真不见得有这些世家富裕,皇帝和世家既是君臣合作关系,又是对立关系,一方弱则另一方强,历来如此。   林行之吃惊的地方在于这样世家大臣也答应了。   “答应了,”猪蹄啃完,林行之拿了帕子给楚昭擦手。   楚昭:“本王告诉他们,如果他们不答应,一旦城破,不用敌人出手,本王就会先灭了他们。”   楚昭不怕得罪人,不管该不该的,他都已经得罪完了,所以也不介意再用几句威胁的话换一大笔银两。   楚昭也不怕他们不信,反正到时候就知道了。   建元帝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主动带头,提出从他私库里拿二十万两白银用于给将士们发军饷。   建元帝都给了,其他人哪有说不给的,这个闷亏他们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王爷你呢?那你许诺了什么?”即便有建元帝带头支持,林行之也不信这些老狐狸会轻易妥协。   他们自己是无底洞吞金兽,家财万贯,可谁要试图从他们手里占一文钱的便宜,必然是要付出极大代价的。   楚昭笑笑,“也没什么,就是保证晋西北两地都不会城破,必要时干回老本行,挂帅上阵。”   这对楚昭来说并不是难事,边关局面如何他最清楚,只要没拖后腿的,薛沧应对西揭足够了。   虽然西揭这一仗打得凶猛,但受雪灾影响,他们补给跟不上,只要晋北军抗住西揭的攻势,拖都能拖死西揭大军。   如果此刻再把这个军饷赏银的好消息传去边关,同样能激励出将士们的气势,战争会结束的更快。   楚昭对于今晚这个交易可以评价为:空手套白狼。   所以是真的高兴啊。   手擦干净后,楚昭就抱着林行之亲昵的蹭他,嘴里不停的唤他名字。   这会儿十分喜悦的戾王殿下像个孩子般,林行之知道,也只有自己能看到他这样稚气的反应。   戾王殿下刚撒完娇马车便在戾王府门口停下了,林行之还笑他,“幸好你收敛的快,不然你这王爷的面子就要丢尽了。”   面无表情的楚昭此刻看起来格外高冷,一把将林行之打横抱起,呵了声,“谁敢笑话本王?”   林行之指指自己,“我啊。”   楚昭边走边说:“你不同,你可是本王的王妃,自然是想做什么都行,别说笑话本王几句,你就是让本王现在脱光了给你看,本王也会立马照办。”   林行之先骂了他一句流氓,然后才说:“要脱也只能在屋里脱,只能脱给我一个人看。”   林行之手还去摸楚昭的腰,“王爷这上好的身子可不能叫别人瞧了去。”   虽然上好的身子这种夸奖有点怪,但也说明了他家王妃是真喜欢他……的身子,楚昭还是挺高兴的。   进屋时,贴心的南星侍女又已让人准备好了热水,屋里燃了熏香,大有让他们在床上守岁到天亮的意思。   两人对视一眼,觉得不能辜负南星的好意,楚昭把林行之脱光了放在浴桶中,接着又开始扒自己的衣服,跨进浴桶对林行之说:“一块儿洗。”   除夕这么美好的夜晚,怎么能少得了鸳鸯浴呢。   两人在浴桶里就闹了起来,等水浑了,林行之被楚昭抱着往床上去时,他整个人已经软的不行,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良宵才开始,楚昭自然不可能放过他,一边欺负人一边问他,“本王是不是说过,就算有点虚也一样能满足王妃?”   林行之睁着眼,不敢张嘴,怕一张嘴便成了各种难耐的声音,只在心里默默补充,谁能有自己虚呢。   而且依照楚昭欺负他的这个频率,他不虚也要虚了。   林行之想着,等诸葛神通回来后一定让他给自己开点药补补。   林行之脑子里胡思乱想明显有些走神,这对楚昭来说简直是一种挑衅,腰往上重重一用力,林行之猝不及防的闷哼一声,对上楚昭的视线。   楚昭抬手抹过林行之嘴角,“看来还是本王不够卖力,才给了王妃走神的机会,乖,本王要卖力了,好好感受。”   之后林行之再没能走神,发出的每一声都被撞的支离破碎,夜很长,让林行之嗓子彻底哑了。   夜也很短,从深夜到天亮,有点虚的戾王殿下才搂着他家王妃睡下,守岁任务圆满完成。   ……   初一   林行之瘫在床上,不想动也不想说话,连跟楚昭生气的想法都没有,只觉得疲倦,以及心里想着,当初他骂楚昭是禽兽一点都没错。   禽兽!!!   林行之用眼神控诉他。   对于事后哄人,戾王殿下如今已经轻车熟路了,他扶林行之坐起来,给他喂吃的。   “明日回家去拜年,诸葛神通走前留了药,效果很好,不会有人看出来的,别担心。”   林行之眨眼,禽兽准备的真是十分周全。   楚昭一看他家王妃那小表情就知道,肯定在心里骂自己呢。   不过只要王妃高兴,怎么都行。   南星还帮他把搓衣板都准备好了,就放在床底下,如果王妃想看,拖出来他就能跪。   这是南星从宁王的新画本里学来的,据说用来哄媳妇儿效果非常好,大概是经验之谈吧。   林行之不想跟楚昭说话,吃完又开始蒙头睡觉,明儿的事明儿再说吧。   初一十五,烧香拜佛。   这日出城去上香的人实在多,向来是“喜结良缘”的好机会。   楚昭刚从房间里出来,就收到了消息,“主子,齐王跟着镇国公府的人去寒山寺了。”   去年齐王就在打镇国公府的主意,不过他看上的那位嫡小姐是个非常合格的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愣是一点机会没给齐王。   好不容易等到大年初一,人出城去上香了,可不得立马跟上,抓住机会。   楚昭问:“可有人跟着?”   十月道:“有。”   楚昭点头,“那就跟紧点,另外让老五带他媳妇儿也出城去玩玩儿吧。”   十月立马飞走了,今天的寒山寺肯定很热闹,他都想去瞧瞧看。   十月决定等盯着齐王的人回来后,一定让对方跟自己好好描述下那热闹的场景。   楚昭也挺遗憾,不能带王妃一块儿去看,并进行了自我反思。   林行之一心睡觉,两耳不闻窗外事,直到天黑时才醒来。   然后就从宁王口中知道了白天寒山寺发生的事,没错,为了弥补他家王妃没能去现场看热闹的遗憾,楚昭把当事人之一叫来了,让宁王亲口说给林行之听。   齐王在寒山寺安排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是差点就能要人命的那种,结果等救上来才发现自己救的是个男人,宁王当场就青了脸。   不过等知道对方是镇国公府的大少爷后,脸色又变回来了,要同人结交。   镇国公府的大少爷,还真没几个人认识,只知有这么个人,但他鲜少露面,镇国公府的人也是三缄其口,从不提起这位大少爷。   王爷主动说结交,那自然是不能拒绝的,于是大少爷爽快的答应了,不过用的是女声,娇滴滴的,媚得入骨那种。   齐王当场就愣住了,一个大男人翘着兰花指用如此阴柔的声音跟他说话,冲击力实在有些大。   偏这位大少爷还不是什么好人,要齐王直接脱光了给他验货,说是本钱足他们才能结交的好。   还不是前面足,得后面好才行。   简而言之就是这位大少爷想睡他,齐王会意后那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大少爷又不见外,把人往后院客房拉,要去找楚钦曾在庙里跟孙雨珊苟且的那间屋子,说要让齐王体会下什么叫兄弟其乐。   大少爷力气还大的很,齐王怎么都没能挣脱,差点就被扒光了。   宁王着重描绘了齐王当时那惊慌失措的反应,并不屑的评价道:“呵,我媳妇儿怎么可能会看他,脏眼睛。”   齐王虽然心灵上受到了一些摧残,可来寒山寺的目的却记得清清楚楚,他成功找到了镇国公府被他盯上好久的那位小姐,冯嫣然。   不过不幸的是,冯嫣然心有所属,且家中已经决定为她定亲,那人并非齐王。   计划又出变故,齐王便有些气急,虽然在冯嫣然面前没表现出来,可转头就让人去打听冯嫣然喜欢之人是谁了。   他跟太子不同,没那么自负,他很清楚,只有对方心甘情愿了,他才能从这场婚事中获益。   所以齐王打的是除掉冯嫣然相好的主意,然后再趁虚而入,而哄女人这种事上,齐王又是无比自信的。   像之前的丽妃,后来的孙雨珊,冯嫣然也不会例外。   齐王的人动作快,在齐王下山进城后就知道了冯嫣然的相好是谁,他直接让人找上门去,打算来个先礼后兵。   嗯,然后他今日又一次不幸了,手下抓到的人不是冯嫣然喜欢的人,而是才折磨过他心灵的镇国公府大少爷。   宁王由衷的自豪,“我媳妇儿可太能耐了,将老四一番恐吓后,大概后半辈子对姑娘都不会有什么想法了。”   大少爷既可男可女,雌雄莫辨,又力大无穷是个真有病的疯子,折腾起他看不惯的人来从不会留情。   所以出门没看黄历的齐王,注定很惨。   如果说他是真心喜欢冯嫣然,不去搞那些算计也没人会怎么样他,可他目的不纯,掺杂了太多利益算计,还想害人,那自然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   虽然没亲眼看到现场,但宁王宛如说书人的现场描绘,林行之听得也很满意,对齐王的遭遇做出了两个字评价:“活该!” 第七十九章 孙雨珊的陷害   被防盗章封印的孩子啊,我以作者的名义告诉你,补订阅才能解除!   林行之看了周氏一眼,周氏点头,让他说。   定安侯既然用了表叔这样的自称,便表明这是自家人闲话,他不会对外泄露。   林行之这才道:“表叔,纸条确是王爷让人送的,他今儿也来特意提醒我,告诉父亲让他救回百姓后亲自将他们送到京城。”   “至于我和王爷的关系,是我心悦他。”   定安侯看着一点都不意外,只道:“戾王虽行事荒唐,可也是个良人,你既喜欢男子,与他倒是正好相配。”   说着,还高兴的站起身拍拍林行之的肩膀,“那表叔就祝你早日抱得美人归,喝你们的喜酒。”   这话听着格外顺耳,唯一的遗憾,不是他抱得美人归,而是美人抱得他归。   当然,也没关系,他早清楚娶戾王不太可能,所以一直想的是嫁他。   “行了,本候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你们也该写信的尽快写信,本候就先回去了。”   周氏也没留客,让林修去送定安侯,把林行之留下问话。   “如今你和戾王殿下到哪一步了?”   林行之惶恐,“娘,什么哪一步了,我和王爷还什么都没发生!”   “哦,”周氏淡淡瞥他一眼,林行之从其眼神中看到了嫌弃,“外头都说你们白日私会,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娘还以为你将人拿下了呢。”   “原来……”周氏那表情,就差直接说:你怎么这么没用啊。   林行之:“……”   他愤怒:“我们还没成亲呢!”   “知道了,”周氏掏掏耳朵,“那你抓紧,积极点。”   林行之正要反驳,周氏突然话锋一转,“对,今天府上又来媒人了……”   她说没说完,林行之拔腿就跑,他才不要被吊起来给人当猴儿看呢!   跑出门后林行之还听到了周氏的嗤笑,他娘是真的虎,惹不起惹不起。   回了海棠苑,石砚就同林行之汇报,“少爷,朱明万说想见你一面。”   林行之颔首,“可以,什么时候?”   石砚道:“明日傍晚。”   “好,那你将地方安排好,最近盯着我的人太多,不能让他们注意到朱明万。”   石砚恭敬应是。   朱明万是林行之让人去寻的一个落魄商户,石砚是没看出这人有何特别,但他家少爷却要把自己这些年存的所有银两都交给这人去做生意,似乎格外信任他。   石砚为此担忧的很,就怕他家少爷被骗光娶媳妇儿的老本。   说完这个,林行之又问石墨的动向,“你哥如今到哪儿了,何时能回京?”   石砚:“本来这两日就该到的,后面收到少爷的消息让他去寻人,怕还要再等上一段时日。”   林行之摇头,眉头微皱,对石砚说:“再写信去催,要快,距离下次病发没几日了。”   石砚知道他家少爷说的是什么,戾王殿下的病一月发作一次,说是针灸放血便能控制,可时间长了,病发会越来越严重,人也会逐渐虚弱。   戾王殿下如今全靠自己底子好,一身功夫在支撑,否则早就如那些人所想,成病秧子了。   “少爷,那神医能治戾王殿下的病吗?”   林行之垂眸看自己慢慢攥紧的手,声音发飘,“我也不知,但总归要试试的。”   他知道楚昭不会轻易死,所中之毒在将来也能解,但毒发太痛太难受了,他不想楚昭承受这么多。   所以只能尽自己的力,能为他做一点是一点。   见林行之因为这事明显情绪不高,石砚又连忙劝说,“少爷别担心,既然能被称为神医,想来是有真本事的人,戾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早早好起来的。”   “嗯,”林行之可有可无的应了声,他并不敢给自己太大的希望。   “你去忙吧,我看会儿书,”林行之转身去抽了一本书拿在手中,开始赶人。   “是,”石砚也不好再说什么,听话退下。   而林行之手中拿的郝然是本医书,除了在翰林院按部就班的抄书修书,其他时候也没闲着,让石砚给他买了许多医书堆在屋里,一有空闲就翻来看。   他从戾王府那位老者,也就是胡伯口中得知楚昭病发时,一月会如寒冰刺骨,一月如烈火灼心。   就为了看他每月被这轮换交替的痛苦折磨。   林行之从前想不明白为什么陈家会对自家女儿那么狠,如今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建元帝会对自己儿子那么毒。   林行之翻过一页页医书,直到月上中梢才去沐浴睡下。   次日   他从翰林院下值,然后被石砚领着去了处破烂小院,见朱明万。   这也是林行之的老熟人,前世他为太子筹谋,不仅是替他拉拢朝臣选贤举才,更是充当了太子的钱袋子,为太子提供源源不断地钱财。   而那些钱都是朱明万替他挣的,这是个能人,也是个忠心之人。   林行之在与朱明万商量发财大计,同一时刻的戾王府,戾王手下匆匆出现,并告诉了戾王殿下一个惊人秘密。   “王爷,王妃在私会野男人!”   楚昭震惊,楚昭站了起来,“谁?在哪儿?”   问完他就意识到了不对,他不该反应这般激动。   于是剜了一眼手下,他又坐回软塌,还原先前漫不经心的慵懒模样,“重新说,他在做什么?”   而脸上的表情却是:再敢胡说你就死定了!   手下惜命的郑重措辞,“王妃捡了个穷困潦倒的落魄商户,并要把自己压箱底用来娶媳妇儿的老本给对方去做生意,此刻正在共商大计,落魄商户感动的痛哭流涕,听说王妃喜欢男人还想以身相许。”   楚昭:“……”   “你要不会说人话,本王找人教教你?”   手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并战术性往后撤退,出了门才飞快补充,“在南斜街梁家巷子正数第五户,去不去看王爷您自己。”   楚昭冷脸,眼神逐渐危险,想杀人!   而贴身侍女南星贴心地捧来了衣服,“今儿天好,王爷穿这身蓝色的好看。”   “如意楼最近新上了一道醉鹅,听说味道甚好,王爷闲来无事不如去尝尝?”   戾王殿下有些犹豫,手摸着软塌看着颇为不舍的样子,是出去呢出去呢还是继续瘫着?   南星继续替他找借口,“胡伯还没吃过醉鹅,许是很想尝……”   “拿来!”   楚昭对衣服伸出了手。   作为一个合格的侍女,南星并没笑出声,而是在主子换好衣服后又替他搭配了发冠,玉坠,将人打扮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俊美无双,保证未来王妃见之难忘。   王爷出门也不走寻常路,在金羽卫众目睽睽的注视下,直接飞墙而过,不带走一丝云彩。   驻守王府的众金羽卫与其统领面面相觑……   有人小声发问:“统领,咱们是当没看到吗?”   统领没好气道:“不当没看到,你去将人追回来啊?!”   问话的人默默低头,其余人各回各位,站岗的站岗,巡逻的巡逻,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   楚昭带着醉鹅出现在破烂小院时,林行之和朱明万的发财大计正好商量到尾声。   楚昭悄无声息地进门,一句话没说,只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扫过,朱明万就觉得自己感受到了阎王爷的召唤。   有如此风姿神韵,只往门口一站就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势的人,朱明万只要不蠢就能猜到这是谁。   他当即对林行之投去钦佩的目光,新东家果真非同寻常,否则怎能招架住戾王殿下这般的存在。   林行之看到楚昭瞬间露出了欣喜的神色,“王爷,你怎么来了?”   楚昭对林行之这个反应还算满意,掂了掂手中沉甸甸你醉鹅,“本王还你一顿饭。”   然后他看向了某些碍眼的人,冷眼凝视——   石砚非常有眼色,连忙过来将朱明万拉走,“别想了,没我们的份儿。”   朱明万回头,对上戾王那不带任何感情的视线,吓得一哆嗦,冲石砚直摇头,“不敢吃不敢吃,”怕吃完就该上路了。   林行之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接过楚昭手中被油纸包着的醉鹅放桌上,然后拉着楚昭坐下,“王爷,你这凶名都是自己作出来的啊,明明你这么好,怎么就喜欢板着脸吓唬人呢?”   楚昭心想,这世上可没几个人会说他好,也就这小骗子仗着自己不会对他做什么,胆大包天得很。   楚昭把油纸打开,捡个鹅腿往林行之嘴里塞,同时凶巴巴的训斥:“吃你的鹅,”哪儿那么多话。   林行之便察觉出来了,今儿的戾王殿下心情不太好。   他就着楚昭的手,直接咬下一口鹅肉,露出幸福而满足的表情,“好吃,谢谢王爷。”   见林行之捧场,楚昭表情总算舒缓了些。   林行之就趁机问:“王爷今日为何不悦,能说给我听听吗?”   楚昭倪了他一眼,脸上摆着——本王为什么不高兴,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林行之觉得这样喜形于色的楚昭就很好,鲜活,自在。   至于他让楚昭不高兴了,那就哄呗。   林行之拿起另半边鹅腿,照猫画虎的喂到楚昭嘴里,然后笑眯眯的夸道:“今儿的王爷真好看。”   “是我此生见过最俊的人。”   这么想着,林行之顿时放松下来,欢欢喜喜的跑进屋问候周氏,“娘,你怎么来了,是特意在等我吗?”   周氏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泛着凉意,不过没说话,只用手点了点桌子,让林行之自己看。   桌上有一封信和一堆拜帖。   林行之有股不祥的预感。   他翻开一张拜帖看,脸色微变,再打开一张看,脸色逐渐难看,等到所有拜帖翻完,林行之脸已经彻底黑了。 第八十章 丽妃事发    因为怕死, 那两人一五一十地全招了。   他们知道那铜钱有毒,他们的目的就是让小乞丐把那带毒的铜钱放到林行之身上。   混迹街头的小乞丐们既机灵, 为养活自己也多少会点偷鸡摸狗的本事, 只要不是太警觉的人,一般都能得手。   小乞丐还有个生了病的妹妹,这两人找上小乞丐让他办件事, 就给银子替他妹妹看病,小乞丐并不知铜钱有毒,一口答应下来。   可没成想毒性太烈,他连碰都没碰到林行之自己就倒下了。   这两人也压根没想让小乞丐活着, 毕竟林行之可是戾王妃, 万一戾王到时查害他王妃的真凶查到小乞丐头上,小乞丐再把他们供出来, 那他们必死无疑。   只不过他们现在依旧必死无疑, 谋害王妃, 还让小乞丐搭上了命, 谁还会让他们活着。   “说吧,谁指使的你们?”   这两人面如死灰, 知道自己今日逃不过这一劫了,却摇着头不肯透露指使他们的人。   林行之:“那就是收了银子, 或者家人被胁迫了?”   两人表情有一瞬激动, 不过又很快低下了头,他们死了就死了,总不能搭上全家, 尤其是孩子, 他们不想绝后。   林行之拍拍手,“那就是幕后指使用你们家人作威胁了。不过, 幕后指使可以,本王妃难道不能?想查你们身份,找你们家住何处,不过是本王妃吩咐一句的事。”   “况且,就像你们要灭小乞丐的口一样,你们确定指使你们那人当真会留你们家人活口?”   “给你们一次机会,也是唯一一次,说出幕后指使是谁,本王妃让人保你们家人一命,在场百姓作证。”   一听能给个王妃做证,百姓的热情瞬间上来了,此起彼伏的劝两人赶紧招了。   还说指使他们的人都敢杀王妃了,又岂会将他们家人的性命放在眼中,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耳边传来各种声音,两人开始犹豫,林行之却没给他们多少思考的时间,开始数数,“三,二……”   “我说,我什么都说,是个女人逼我们做的!”   没等数到一,其中一人便招了。   只是他们自己也不想死,试图跟林行之谈条件,“若是我们说了,王爷王妃能否饶我们一命。”   “你们有两个选择,现在死和去衙门后再死,”楚昭回答了他的问题。   石墨配合地让手中剑应声出鞘,锋利的长剑映着光,轻轻一动便能割断他们的脖子。   两人缩着脖子不敢讨价还价了,老实将那找他们办事的女人身段,口音还有年龄都形容了出来,除了长相,因为女人带着斗篷,他们没看见対方长什么样。   “她身上的味道很奇怪,既有股子药味,又香的很,而且衣服料子很好,看着就像有钱人家的小姐。”   在这京城想找自己麻烦,啊不,应该是想置他于死地的女人可不多,林行之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最主要的线索是身上有药味,林行之偏头跟楚昭说,“除了第一次的苟且,后面两回我见她,她都在挨打。”   被打伤了,自然得上药,尤其是她主子最近心情可不好。   林行之心中已经确定了人选,不过为免误伤,还是要查查。   “那就找找孙雨珊今晚是不是在街上吧,”林行之道。   石砚在后面愤愤不平,“这个女人,怎么就这么坏呢,她自己不要脸跟人苟且私通,被人撞破了也活该,怎么有脸怪到少爷你头上的。”   “少爷,这回抓到她,一定不能再放过她,她都想要你的命了,你绝不能心软。”   林行之回他,“安心,”同时看了看地上,“即便没害到我,但这个小孩儿的这条命也要算到她头上的。”   接着他转头看向楚昭,“王爷,需要你安排些人去找她。”   “嗯,”楚昭点了头,打了个手势,暗处跟着的暗卫自会去传消息。   正巧,这时十月带着差役和大夫来了,石砚上去跟差役说明发生的事,大夫隔着帕子检查小乞丐的尸身,将诊出的结果告诉差役,“是中毒而死,乃沾之必死的乌见青,此毒发作极快,只要提前服下解药或在碰了毒后立马服下解药,都可解,于性命无忧。”   那两个将铜钱交给小乞丐的人便是提前服用了解药。   总结下来就是这毒,死的快,解的也快。   若林行之真碰到了那铜钱,只怕此刻也是一具尸体了。   这个女人,的确是够狠毒的。   楚昭挠了挠林行之的掌心,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本王会让她今晚就香消玉殒。”   不止如此,他还要将孙雨珊的尸体悬尸于齐王府门口。   齐王没管好自己的狗,让孙雨珊出来毒害他家王妃,那就别怪他迁怒了。   小乞丐的尸体被差役抬走,虽不会厚葬,但也能入土为安,不过林行之让衙门帮忙多停两天,可以让这小乞丐的妹妹去看她哥哥最后一眼。   那两个被指使的,也要被送去衙门等审判,临走前跪在地上重重给林行之磕了几个头,让林行之说到做到,护他们家人一命,还告诉了林行之他们家中地址。   看热闹的百姓也开始散去,那些之前被林行之点名要他们出银子的人也想混在人群中悄悄溜走。   不过石墨眼尖,现在还多了个能帮忙的十月,一个都不会放过。   也不対他们做什么,只绑在大街上让他们家中人拿银子来换人就是。   这事自有王府的人来办,林行之和楚昭这会儿也无心赏灯了,准备去那两个被孙雨珊指使的人家中看看。   走到一半,便有暗卫来禀报说找到孙雨珊了,孙雨珊就在那两人其中一户人家的家中。   暗卫道:“听他家中长辈唤他儿子大壮。”   可能是知道自己逃不过,又或者是还在打着其他算盘,孙雨珊绑了大壮家人,将一个小孩儿吊在了房梁上,就等着林行之他们去。   “找到了,那就处理了吧,”楚昭道。   见到了不过也是威胁辱骂他家王妃,何必要脏了自己的耳朵,还是死人好,清净。   先前的怀疑因为孙雨珊现在的行为坐实,的确没什么必要留人了。   暗卫领命前去,他们在不远处听到了孙雨珊死前不甘的嚎叫,还有那句,“林行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林行之挠挠耳朵,“那也得先有机会做鬼啊。”   楚昭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将后续事情交给暗卫,领着他家王妃拐了个弯儿去用晚饭。   ……   元宵佳节,有人过的开心,有人不甘,还有人更加阴冷了。   例如在自家王府大门口看到孙雨珊滴着血的尸体的齐王。   他命人去查到底发生了何事,很快便知晓孙雨珊是自作自受,他恶狠狠的骂了两句贱人活该,却也气这个女人牵连了他。   从前是他找楚昭和林行之的麻烦,如今被这个死女人这么一闹,就完全反过来了。   不过齐王也没打算向楚昭低头示软,反正也没用。   只是他现在既被楚昭针対,又一直是太子的眼中钉,腹背受敌,还没有可靠的外力支持,想成事难上加难。   齐王心中怨着自己的生母出身不高,又怨着这些不识抬举一个个跟他作対的人。   他在王府门口看孙雨珊的尸体看了好久,最后提刀直接将她尸身拦腰斩断,一分为二。   有王府侍女被吓得连连尖叫,也有内侍吓软腿直接跪在了地上。   齐王倒没收拾他们,只冷声警告,“若有人敢泄露半分,这个女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其余人自然连连称是,绝不会対外说一个字。   齐王进门,传来了自己的心腹,商议接下来的计划。   心腹提到了一个人,“丽妃娘娘,王爷从前顾忌着身份没碰过她,可在皇宫之中,女人的枕边风是最好使的。”   “她已经失宠了,”齐王提醒心腹。   “无妨无妨,”心腹摇头,“只要人能见到皇上就行,有些东西是很好用的,比如王爷那个宠妾的下毒之法。”   “况且,也不一定是见皇上,皇后,太子,还有陈家,谁都行,只要人死了,任他多大的权势不都是个空吗?”   “不过王爷要让丽妃娘娘帮您做事,就得让她対您死心塌地,以及不能告诉她真相。”   齐王沉吟片刻,“本王明白了。”   他不动建元帝和太子,但可以用丽妃去换陈皇后。   没了陈皇后,太子将损失惨重。   齐王道:“本王明日找机会进宫一趟。”   那个女人不一直想让自己上她的床吗,那就满足她。   ……   “主子,王妃,出事了!”   孙雨珊解决了,大壮两家人也保住了性命,剩下的就是林行之许下的另一个承诺,要管京城的那些小乞丐了。   除夕当晚,家里有银子的就拿了银子来赎人,没来的就直接被捆在街上捆了一整晚,也没让冻出事,但这次教训会让他们记住什么话能说什么不能说。   收来的银子不多,大头还得林行之自己和王府补贴,不过他也不后悔应下这事,乞丐也是人,且教养好了,往后自有大用。   林行之嫁到王府时,他娘给他备了份嫁妆,虽然不动,但都挺实用。   其中有个在城外的庄子,有三百来亩地,庄户不多,还多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一般种粮食,一般种果子养鱼这些。   林行之打算把小乞丐们全放到庄户上去养,再建个私塾,老兵可以教小乞丐们功夫,先生教他们学问,他和王爷出银子负责让他们吃饱穿暖平安长大。   林行之甚至还打起了诸葛神通的主意,觉得等他回来后可以让选他一些有天赋的孩子跟着他学医,养大了还能去边关当军医,那可都是自己人。   林行之也让石墨去看过,乞丐中女孩儿不多,且多有残缺。   其实也正常,流落在外的小姑娘若非痴傻有残缺,哪有当乞丐的机会,早被人卖了。   小姑娘可以学学刺绣,做做胭脂水粉,也能学厨艺,不说当大厨,以后给人当厨娘也行,有手艺傍身,总能养活自己的。   教养小姑娘这事,林行之就交给了南星,小管家婆除了会给他主子塞话本外,会的也不少,教那些小姑娘足够了。   白天去庄子看了看,回来后就忙着做规划,直到夜深了才在楚昭的催促下去歇息。   结果刚脱了衣服,床都还没上,十月就在门外喊了。   林行之又只好把衣服套上去开门。   十月一进门就看到了他家主子那充满警告的眼神,大意是——如果不是什么要紧事,你就完蛋了!   十月丝毫不敢耽搁,一口气不带停地说了发生的事,“宫里传来消息说本打算也会丽妃的齐王撞见了丽妃正在跟陈桥偷情,还知道丽妃已有身孕的事!”   林行之捧场,“啊,那可真是太巧了。”   “齐王当场就发作了?”林行之问。   十月摇头,“那倒没有,毕竟他自己也是进宫夜会皇上的女人的,如果当场发作他也难逃罪责。”   “嗯,很有道理,所以你大晚上火急火燎就是为了说这事?”被扰眠的戾王殿下语气不悦。   十月:“额……”他以为主子和王妃会很想听嘛。   那多刺激啊,奸夫撞见了奸夫。   而且本来是太子一派用来算计他的法子,却被他提前撞破了,齐王肯定不会坐以待毙,这事儿精彩着呢。   十月低头认错,“是属下来的不是时候,属下告退。”   他应该明日再来禀报,或者等齐王有动作时来也不迟。   十月垂头丧气的退了出去,并识趣的关上了门。   还被迎面而来的南星嫌弃了,“憨货,也不看看时候,而且主子现在是一个人吗?”   “如果主子和王妃不单纯是在睡觉,被打扰了,有你受的。”   南星让他牢记,“有事白天说,晚上少敲门,命重要。”   十月乖巧受教,但他対丽妃跟人私通被奸夫抓奸这事还是充满了好奇心,拉着南星就同她讨论了起来。   屋内,林行之也在问楚昭,“王爷,你觉得齐王能忍多久?”   楚昭道:“不会太久的,等他调查清楚他就会行动了,先下手为强,”毕竟如今的局面可対他很不利。   林行之翻了个身,拱进楚昭怀里,“那希望他快点吧,我等着看好戏呢。”   ……   半月后   “主子,王妃,出事了!”   “丽妃和陈桥苟且的时候被人撞见了!”   林行之和楚昭対视一眼,齐王果真没让他们失望呢。   --------------------   作者有话要说:   直到今天发文,我才看到昨天的存稿没出来……   我太蠢了,简直被自己蠢哭。   实在不好意思,这章给大家补偿红包,么么哒~ 第八十一章 鱼死网破   撞见丽妃和陈桥偷情的是一位后妃,还是跟丽妃有过节的后妃。   陈皇后将事情掖得很紧,除了她信任的人之外还有太医外,其他人谁都不知道,甚至连一点异常都没察觉到。   皇后甚至都没让丽妃和陈桥知道自己已知晓他们苟且一事。   可算计得再周全,也难逃变故,就这么不幸的被齐王撞见了,猜也能猜到这一定是冲着他来的,他自然得反击。   哪怕不是冲他来的,陈桥也是陈家人,若能趁机除掉陈家就如断掉太子一臂,如果在陈皇后魂不守舍时,再让人毒死陈皇后,或者直接将陈皇后牵连其中让建元帝废后,太子的左膀右臂都没了。   太子必然大受打击自乱阵脚。   他的机会不就来了嘛。   这对齐王来说,等同于送上门的把柄,他怎能辜负对方的好意,不好好利用下。   在与心腹幕僚几番商议后,齐王有了行动,他让人给丽妃曾经的对头送了消息,哪怕现在后妃不用争宠,可从前受的委屈却不会轻易忘。   齐王知道,这位后妃会很乐意踩丽妃一脚,尤其盼着丽妃死。   齐王查了陈桥在宫中当值的时间,知晓了他多久会去与丽妃幽会,又挑了个建元帝与朝臣商议正事的日子将此事揭开,最主要的是他得在场,这样才第一时间赶到后宫,不给陈皇后灭口的机会。   建元帝在臣子和儿子面前被人告知自己的女人又给他戴了绿帽,以建元帝的性子肯定气得血液倒流,七窍生烟。   大臣们如果知道是谁建元帝戴绿帽的,过后怎么舍得不落井下石。   陈家可是个庞然大物,如果陈家没了,其他人还不知能瓜分多少好处。   齐王思索了好些日子,才想出这么个他觉得周密的计划。   一切都按计划走,齐王甚至还好心让人给戾王府送了信。   林行之和楚昭前脚听完十月的禀报,后脚齐王的人就来了,说齐王请他们入宫。   这种好戏两人自然不打算错过,十分积极的上了马车。   路上,两人讨论起齐王的用意。   “为了示好?”毕竟齐王针对的是陈家,那也是楚昭的仇人。   “也是为了炫耀,”楚昭不紧不慢的道,“炫耀他能在陈皇后等人的算计中反败为胜,炫耀他替本王除掉了本王一直奈何不了的仇人。”   林行之评价,“有心机,那希望齐王能成功。”   反正陈家出事,他是要拍手叫好的。   而此刻的皇宫,正处于一种僵持的状态,空气中弥漫着幸灾乐祸,满腔愤怒,以及恐惧,满满地后怕。   来捉奸的人是文妃,此刻面带笑意冲跪在地上的丽妃甩手绢,“哎呀呀,真不愧是皇上从前最宠爱的妃子,着实好本事,把皇后侄儿这样的青年才俊都给勾到床上了,丽妃娘娘真是了不得。”   “不知二位勾搭成奸多久了啊,丽妃娘娘肚子里怀上孽种没,那可是一条人命,也不知等皇上来了愿不愿替娘娘您留住,等他生下来,再帮娘娘养大。”   文妃来抓奸是带了人的,这后宫乃是皇后的地盘,陈桥又是她娘家侄儿,为庇护陈家,陈皇后肯定会赶在皇上来之前将她灭了口,又或者直接灭了丽妃的口。   所以,她带了人,不仅有侍女內侍,还有金羽卫以及后宫中的其他娘娘们,在她进到丽妃寝宫时就在门口等着,只要她一叫喊,这些人会立马涌进来,将这对奸夫□□抓个正着。   等陈皇后收到消息赶来,想灭口也不可能了,杀一两个妃子好说,可这么多人,陈皇后还没那个胆量,也做不到将他们尽数灭口。   这第一个哑巴亏,她必须得吃。   文妃看着明明脸色惨白却强壮镇定的丽妃,又看看满脸怒容还不得不憋着的陈皇后,觉得实在痛快。   文妃笑得有多灿烂,陈皇后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就有多恨,像是要直接用目光将她刺穿一般,恨不得把人给活剐了。   按陈皇后的计划,让丽妃怀上陈桥的孩子,月份大点了再让人无意间撞见发现丽妃有身孕这事,她那时再站出来用保住丽妃性命或肚里孩子为条件,让丽妃一口咬定与她私通之人是齐王,将陈家完全摘出来,从而借由此事一举除掉齐王。   陈皇后还在丽妃寝宫附近安排了人暗中监视丽妃,也监视有没有其他人接近她。   可不知怎地,在文妃带人闯入丽妃寝宫时,她的人竟完全没察觉,到现在也不见踪迹。   若只计划被破坏,陈皇后还不至于气的如此咬牙切齿,她恨的是文妃将陈家牵连了进来,她太清楚建元帝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多年前的月夕公主,还有被灭的整个月夕国,那就是背叛建元帝的下场。   陈家此次……陈皇后不愿也不敢去想那个后果。   她甚至不敢威胁文妃,因为这么多人,不可能人人都惧怕她,都是傻子,只要她漏出一丝马脚,这些人肯定会趁机将她和陈家一起踩下去。   不行,不可能!   陈皇后立马否定了心中所想,为了太子,她绝不能被牵连。   而陈家,她可以求情,或者想法子保住陈家的血脉,等太子登基,陈家必能东山再起,届时……   陈皇后落在文妃脸上的狠意愈发浓烈,这个女人,还有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得死!   心中有了抉择,陈皇后走到陈桥跟前,“抬起头来,看着本宫。”   风流快活的时候是鬼迷心窍真心喜欢,到此刻东窗事发就只剩下了后怕,无尽的恐惧。   陈桥一把抓住陈皇后的裙摆,哭着祈求道:“姑姑,姑姑,侄儿知错了,侄儿是无心的,姑姑救我。”   陈皇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陈桥立马伸手指向丽妃,“是她,都是这个狐狸精,是他勾引我的,姑姑你一定要为侄儿做主啊。”   “够了!”陈皇后重重一巴掌甩在陈桥脸上,“事到如今你竟还不悔改。”   越是这样,陈桥便喊的越凶,说起了丽妃勾引他的全过程。   “是她故意将侄儿引到房中脱光了衣服主动扑上来抱住侄儿的,她还威胁侄儿,要是不从了她,她就喊非礼,姑姑,你是看着侄儿长大的,你难道不知道侄儿是什么样的人吗,侄儿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去跟一位娘娘私会啊。”   陈桥痛哭流涕,说的那叫一个真切,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丽妃身上,他委屈无辜至极。   “姑姑,你一定好好惩罚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如果不是她勾引威胁,侄儿怎么会犯下大错。”   “看她那熟练的样子,还不知勾引过多少人。”   别的不提,陈桥推卸责任倒是一把好手。   陈皇后环顾了周围人一圈,见这些人反应各异,知道陈桥这话多少有点作用,丽妃狐狸精名号由来已久,与她结怨的人也不少,是有人信是她主动勾引陈桥的。   转了个身,陈皇后看向丽妃,“丽妃,陈桥所说可属实,这一切当真都是因你不甘寂寞,算计引诱他造成如今这种局面的?”   “丽妃,还不如实招来!”陈皇后突然厉呵一声,企图用气势震慑丽妃。   丽妃原本是害怕的,东窗事发,她和她的孩子都活不了,她轻抚肚子,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一个,可惜他出生不了。   不过在听到在她耳边说了无数句甜言蜜语,说过喜欢她心悦她的男人把所有都推到她身上时,丽妃突然就不怕了,还很想笑。   既然陈桥不仁,她又何须有义。   孩子出生不了,那就让他爹娘都陪他一起死好了,黄泉路上他们一家三口也不孤单。   于是丽妃在抬头看向陈皇后时便笑了,笑得陈皇后心中发慌。   “是啊,是我勾引他的,勾引他上了我的床,勾引他一件件脱光我的衣服,再勾引他在我肚子里留了种。”   丽妃语气很轻,在说这些话时没有丝毫的害羞,反透着一股媚意。   “可皇后娘娘知道我为何要勾引他吗?”丽妃轻笑出声,“因为……”   “够了!”意识到丽妃接下来的话一定会陷他们于不利的境地,陈皇后突然呵停她的话,并骂起了丽妃。   “丽妃,你当真是不知廉耻,做出这等丢人现眼有辱皇上颜面的事,你竟然还敢说出来,你怎么会如此不要脸!”   陈皇后一副本宫都羞于说你的表情。   却让丽妃笑的更开心了,“为何不敢说,臣妾虽为女子却是敢做敢认,不像有些没种的男人,脱了裤子床上叫臣妾小心肝,下了床就是臣妾勾引他。”   “这满宫这么多金羽卫,我怎么没勾引到别人,就勾引上他了呢,难道不是他管不住自己下头的孽根。”   已经到了这步,丽妃破罐子破摔,干脆站了起来,“皇后刚才那么激动地打断臣妾的话,莫非是知道臣妾要说什么,还是说皇后娘娘其实早就知道臣妾跟您侄儿的那点好事?”   眼见丽妃要将自己也牵扯其中,陈皇后板着脸再呵斥了她一声,“放肆,你休要胡言乱语,死到临头竟还不知悔改。”   “知道啊,”丽妃话接的飞快,“当初怎么就瞎眼被这样的孬种哄骗了呢。”   “皇后娘娘不要动怒,就算你再如何阻拦,有些话臣妾也是要说的,你们陈家啊,胆子可大了。”   说完这话,丽妃突然回头看了看,“算算时候,皇上该到了吧,臣妾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定得让皇上听听,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少人觊觎他的龙椅,盼着他早死。”   现场寂静了一瞬,不过很快陈皇后和陈桥便有了反应,陈皇后让丽妃不要胡言乱语。   陈桥跳起来就要动手打人,嘴里说的话更是不客气,“贱人你闭嘴!你休要胡编乱造诬蔑我陈家,我什么都没说过,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不得好死!”   丽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也一副丝毫不惧的表情,若非颤了几颤睫毛出卖了她,恐怕还真会让人以为她不怕呢。   “打啊,”丽妃笑的魅惑,“睡了皇上的女人,给他戴了绿帽子,你现在还想打我,还是就像你说的那样,你们陈家才是这大楚说一不二的人,皇上的脸也随便打?”   陈皇后眼睛一缩,立马喊人拦住陈桥,“混账东西,还不跪回去。”   陈桥还觉得很无辜,“姑姑,我没说过那些话,是她诬蔑我。”   陈皇后有些头疼,丽妃这是想鱼死网破,不管陈桥是真说了还是丽妃自己编的,可现在只要经丽妃的口说出来就会有人信,尤其是皇上。   陈皇后瞟了眼丽妃的肚子,如今只能看她是否在意肚里的孩子了。   陈皇后喊道:“来人,将这两个犯下弥天大错的混账押下去打,给本宫狠狠的打,先惩戒一番等皇上来了再定他们的罪!”   她还很贴心的补充吩咐,“不要打死了。”   见陈皇后连自家侄儿也不放过,也有人觉得陈皇后这是真心要公正处理此事。   更多的人还是在看戏,反正谁死了他们都不心疼。   只有丽妃心中清楚,陈皇后是冲着她肚里孩子去的。   不过也所谓,反正都是活不了的,丽妃摸摸肚子向后看,“皇上,您还不出来吗?”   “你就不想知道你的好皇后和陈家人在暗中谋划着什么吗?”   “或者说,你也不想知道他们打算何时要了你的命。”   丽妃一连三问,让皇后更加慌张,开始催促人,“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这个胡言乱语的疯女人拉下去!”   丽妃十分顺从的被抓,她对皇后说:“皇后娘娘,您慌了。”   也是这时,建元帝带着一群人出现在了门口,“皇后这是着急灭口?” 第八十二章 大杀器丽妃   建元帝从怒火滔天到此刻的平静并没有花多少时间,而且从建元帝质问陈皇后的话也不难听出,他其实早到了,只是在陈皇后准备灭丽妃的口时才走了出来。   因不确定建元帝具体是什么时候来的,又都听到了些什么,本就有些慌张的陈皇后反应更甚,心直往下沉。   面上竭力维持着镇定,她领着人朝建元帝行礼,然后才道:“怎么会,臣妾只是觉得丽妃和陈桥做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应当罚他们一罚,让他们吃点苦头,况且臣妾也吩咐过他们,千万不要下太重的手,闹出人命。”   “哦,是吗?”建元帝缓步朝陈皇后走来,“皇后觉得你侄儿合丽妃做的事只是丢人现眼?可朕怎么觉得这叫大逆不道呢?”   心跳停了一瞬,陈皇后觉得身上发冷,她极力避开提及这点,但建元帝显然不这么想。   陈皇后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低头道:“是臣妾教导无方。”   建元帝在陈皇后跟前驻足,陈皇后低着头正好能看清楚建元帝的鞋尖,她听见建元帝说,“皇后这话不对啊,这陈桥是陈家人,何时轮到皇后来教养了,皇后给朕生的不是太子吗,难道这陈桥……”   “皇上!”眼见建元帝的话越说越荒唐,陈皇后立马打断他,“臣妾知错,是臣妾说错了,臣妾只是觉得陈桥是臣妾的侄儿,臣妾身为长辈理应有教导之责,更何况还是后宫出的事,臣妾先前竟一点没察觉到,臣妾有罪。”   建元帝点头,“你的确有罪,不过不急,朕慢慢跟你算,现在……”   建元帝转身,视线落在了丽妃身上,“现在朕先处置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   建元帝语气变了,将贱人二字咬的格外重。   丽妃挣开了抓她的人,直直的看着建元帝朝她走来,不仅不怕,甚至还奉上了笑容,主动开口道:“臣妾当真有许久没来见过皇上了,没想到这最后一次见会是这样的场面。”   “不过这也不能怪臣妾,谁让皇上抛弃臣妾,让臣妾整日独守空房,实在寂寞呢。”   “这不,”丽妃伸手指了指旁边的陈桥,“一不小心就叫野男人三言两语给骗得勾去了魂儿。”   见丽妃不但不知道,还敢当着他面提她跟陈桥那些丑事,建元帝先前被齐王劝说降下来的怒火再次飙升,脸上的平静也瞬间被愤怒取代。   丽妃将建元帝的反应看在眼中,娇俏一笑,“皇上别生气,罪妾知道错了,也没打算求饶,唤皇上出来只是有些话想说给皇上听而已。”   “毕竟皇上也宠了臣妾两三年,臣妾知恩图报,不过信不信就看皇上自己的了。”   丽妃那一笑让建元帝怔了片刻,犹记得他第一次见丽妃时,她便是这般笑的。   那时他一眼就被清丽可人又娇俏温婉的丽妃眯住了,从那之后丽妃便独得他恩宠。   没成想,不过三年,就走到这种地步,他最宠爱的女人勾引别的男人上了床。   建元帝已不想去想他为何会冷落丽妃,事情为何会走到这步田地,只觉得生气,气到恨不得杀了这两个贱人的地步。   他的女人用勾过缠过自己的身子去勾了缠了别人,肯定也这样对那个野男人这样笑过,想到这点,建元帝落在丽妃和陈桥身上目光已是想将他们扒皮抽筋了。   “说!”建元帝冷冷吐出一个字,他就最后再信这个不知羞耻的贱女人一次。   丽妃娇娇道了一声谢,“陈桥说喜欢罪妾,待太子登基后他就向新帝求情,让新帝放罪妾出宫与他长相厮守。他还说皇上年纪大了,也是该放权了,太子和他们陈家都等不及了,如果皇上您不识趣,他们只能暗中用点手段让皇上您早些驾崩……”   “住嘴,你这个贱女人,你少胡言乱语诬蔑我们陈家,皇上您不要信她,臣绝没说过那些话,太子孝顺,陈家一向对皇上忠心耿耿,绝不可能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建元帝看了眼慌乱着急的陈桥,说了两个字,“掌嘴。”   立即有金羽卫上前,抓着陈桥往边上拖,然后啪啪的扇起了巴掌,陈桥想求饶为自己辩解,但每次张口都被金羽卫给打闭嘴了。   听着这巴掌声,丽妃心中说不出的高兴,甚至想谢谢建元帝。   建元帝不知她心思,问她,“证据呢?”   丽妃既然敢开这个口,证据自然是有的,她道:“皇上何不想想你多久没来后宫了,又为何没来?”   是从秋猎回来便再没踏足后宫,没来的原因是他想纳妃没成,交待给陈皇后的事她一件都没办妥,另一点则是他受伤中毒了,再后面好像是精力不足,连处理朝政都是浑浑噩噩的。   而精力不济并不是从中毒就开始产生的反应,而是过后……   建元帝又不傻,很快便明白过来,他的浑浑噩噩是被人动了手脚。   太子,楚昭和林行之还有陈家家主都来了,齐王也一直在,再加上个陈皇后,能害他会害他的人也就这些人。   建元帝视线直接定格在了皇后身上,那些日子皇后是他唯一信任的人,也一直跟在他身边伺候,所以,建元帝几乎不作他想,认定动手脚的人就是陈皇后。   建元帝能通过丽妃的几句想到这点,陈皇后同样明白丽妃是在暗示什么,尤其还是她做过的事,她尤其记得清楚。   待建元帝看过来,陈皇后心中便一个咯噔,知道今日怕是难了。   她不敢与建元帝对视,只能看向远处的兄长,陈怀高。   陈怀高此刻也是冷汗涔涔,陈桥在做什么,做了什么他是知道的,而且笃定皇后也一定知道,见皇后不仅不阻止还给陈桥打掩护,陈怀高便猜到皇后必有用意,所以心照不宣地当不知此事。   可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提前被人发现,还是这种辩无可辩的死局。   而陈皇后给建元帝下毒一事陈怀高是知道的,这是他们兄妹经过缜密斟酌后才定下的计划,他们想尽快让太子掌权,只有皇上在管理朝政时精神不济,这样太子才有机会从皇上手中分权。   陈怀高原本的计划是想让建元帝沉迷女色荒废朝政,可后宫的妃子建元帝看不上,外面能看上的都跟武将沾边,且那些小姑娘家中明显没有让她们进宫的意思,陈皇后也不想替建元帝去得罪人。   两人没达成一致,但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所以就先这样了。   结果,又成了能被人利用的把柄。   丽妃能被建元帝独宠这么长时间,就算沉迷陈桥的甜言蜜语也没被他迷成个是傻子,消息她还是关注的。   从陈桥将所有罪责都推到她身上开始,丽妃脑子便转得飞快,将许多往常不怎么在意的事一串联,这不,建元帝就开始怀疑陈皇后了。   丽妃回头冲皇后得意一笑,然后又转回来问建元帝,“皇上,臣妾是有错,可在床上的事向来都是男人主动的,如果陈桥不愿意罪妾一个弱女子肯定也不能强迫他不是。”   “而且啊,”丽妃挺了挺肚子,“罪妾都怀上陈桥的种了,怎么也不能算是罪妾一人的错对吧?”   丽妃看到建元帝眼中冒火光,且毫不犹豫抬手就甩了她一巴掌,直接将她嘴角打出了血。   丽妃依旧在笑,此刻变成了妖媚,她抬手擦过嘴角的血,冲建元帝眨眼,“所以,皇上能在罪妾死后让陈桥还有陈家满门都给罪妾陪葬吗?”   陈怀高和陈皇后还有太子皆是脸色巨变,他们想要呵斥丽妃,却张着嘴一个都没发出声,此刻的反抗狡辩,任何一句话都会惹建元帝不悦。   偏丽妃铁了心死也要拉几个人给她垫背,她还在同建元帝谈条件,“如果皇上答应罪妾的话,罪妾就再告诉皇上几个秘密,不然…要是罪妾不说,皇上可能躺进棺材了都不知道。”   “自己身边的这些东西到底是人还是鬼。”   这句话丽妃说的很轻,压着嗓子营造了一种令人恐惧的气息,让建元帝恍然觉得这些人全是鬼一般。   他眼睛一缩,深吸了两口气才平复。   建元帝:“朕如何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教!”语气很不好。   丽妃摇摇头,“好吧,那就当罪妾心善,念在与皇上当了几年夫妻的情分上告诉皇上好了。”   “其实罪妾在进宫前是陈大人特地为自己□□的女人。”   陈怀高立马跪下向建元帝解释没有这回事,都是丽妃在胡说。   “其实齐王也是臣妾的入幕之宾。”   齐王脸色剧变,厉声斥责丽妃是在诬陷他。   丽妃却是越说越高兴,“最后一个秘密,是一件尘封多年的往事。”   “其实月夕公主除皇上外从未与任何外男有过牵连。”   建元帝情绪起伏,胸口也跟着起伏,丽妃抬手摸头,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拔下发簪飞快的刺向了建元帝。   场面瞬间乱了,丽妃被离建元帝最近的齐王给一掌拍飞,金羽卫补箭一连好几支箭射在她身上。   丽妃吐出一口血,笑的凄凉,她看向楚昭和林行之的方向,用尽最后力气说:“戾王殿下…看在我…说了真话的份儿…帮我…安葬…”   丽妃彻底断了气。   场面却更乱了,陈怀高献给皇上的女人实际是准备给自己享用的。   一向孝顺谦恭听话的四儿子也和他的女人有一腿。   唯有戾王,从前这个让他憎恶,被他弃如敝履,还下毒处处算计他要他早死的三儿子是最干净最无辜的。   就连他生母也是被冤枉而死。   被丽妃用发簪刺到腰间的建元帝在想到这一茬儿茬儿的事,一口老血直接喷了出来。   众人慌忙地叫着让请大夫,围成一团看着全在担心建元帝。   唯有楚昭和林行之两人站在原处,脚如同在地上生了根似的,纹丝不动。   林行之看着前方丽妃的尸体,想到了她前世,也是这般下场。   不同的是,这一世丽妃完全是个大杀器,以一己之力把能拖下水的人全部拖下水了。   临了还能刺伤建元帝,令人意外的同时又让林行之挺佩服的。   林行之同楚昭说了自己的感想,又道:“那咱们就再当回好人吧,回头让人将她安葬了。”   林行之猜丽妃恳求他们帮忙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她肚中未出世的孩子。   楚昭点头说了好,叫了人去抬丽妃的尸身。   楚昭目光追着被人抬进屋的建元帝身上,道:“他活不了多久了,所以本王的计划得提前。” 第八十三章 交易   陈桥犯下大错,陈怀高被丽妃临死前坑了一把,还有陈皇后也惹了建元帝怀疑,总的来说,陈家结局基本已定,只要建元帝还清醒,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轻易饶过陈家。   陈家要么乖乖等死,要么……   楚昭觉得他们是不可能乖乖等死的,所以必然会在建元帝灭陈家满门前有动作。   不只楚昭这样想,建元帝亦是如此,他觉得陈皇后都能给他下药,丽妃都能捅他了,这些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现在他正受着伤,在场的所有人,谁来一下都能要了他的命。   建元帝环顾这一圈人,陈皇后,太子,齐王还有他的后妃们,越看越觉得危险。   伤口处血流不止,又实在是疼,建元帝火气直往外冒,他一把挥开陈皇后扶他的手,本想怒骂陈皇后两声,但又忍住了,主要怕陈皇后这个毒妇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对他下手。   建元帝吩咐他的贴身内侍,“去,叫戾王进来,你们,全都给朕出去,滚出去!”   建元帝这话不容任何人反驳,太子犹豫着想说点什么,却被陈皇后拉住了,这种时候说什么都会触怒建元帝,何必在这儿讨骂。   陈皇后带着人恭敬的退下,齐王晦暗不明的看了建元帝一眼,也跟着告退了。   他是没想到丽妃竟这么狠,一点不顾念旧情,临死前都要坑他一把。   如今这局面,竟让建元帝只敢信楚昭了,说来都好笑。   看来他也要另作准备了。   众人心思各异,大概谁都没想到一个丽妃竟有这么大的能耐,差点将他们一锅端。   外面,被内侍告知建元帝要见他的楚昭也没觉得意外,这人本性就是如此,贪生怕死,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闹到如今这众叛亲离的地步,实属活该。   楚昭现在不会杀他,反而会保护他,但只限于他目的达成之前,过后,他会亲手解决他所有的仇人。   楚昭牵着林行之进门了,虽然建元帝说的是见楚昭,但他要带着自家王妃一起也无人敢阻拦,而今的局面,皇帝都要仰仗戾王,其他人就更别说了。   楚昭进门前还做了件好事,他吩咐金羽卫,“宫门锁了,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不许进出,若有擅离者,杀无赦。”   楚昭说这话时还回头看了眼陈皇后等人。   太子自然是不岔楚昭这样吩咐的,论身份地位,他和他母后都在,怎么也轮不到楚昭这个贱种来指挥金羽卫。   “楚昭,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拦孤?”为展现自己尊贵的身份地位,太子站了出来。   楚昭抬手挥了下袖子,一阵风卷过,太子被逼得倒退好几步,楚昭冷眼,“你要想现在就死本王也成全你。”   楚昭都没着急进门,就站在门口等太子的选择。   太子哼了声,脸色臭得很,却没敢接话。   主要是刚才楚昭一挥手就能将他震退这事着实吓到他了,这让他意识到楚昭当真能轻易要他命。   此刻的局面,楚昭就算杀了他又如何?   生死关头,太子脑子转得又快又灵活。   见太子不敢应话,楚昭嗤笑一声,这才带着林行之进了门。   前脚进去,后脚太医就来了,好几个太医一块儿来的,先给建元帝诊脉,接着清理伤口,包扎。   建元帝让几个太医挨个诊治,“告诉朕,朕到底中了多少种毒?”   月魂之毒太烈,建元帝也只是觉得疲惫精神不济,没其他哪里不舒服,太医平日请平安脉也没察觉到哪里不对。   直到建元帝提醒,几个太医反复把脉再经过商讨这才得出建元帝的确还中了一种毒,是慢性毒,毒性其实有些重,但被月魂克制着起效不大,建元帝这也算因祸得福。   建元帝眼睛一瞪,想骂这群庸医,想让人将他们拖出去直接砍了脑袋,他正要开口时,被楚昭抢了先,楚昭对太医们道:“既然没其他的事了,那就退下吧。”   身为随时可能要掉脑袋的太医,这些人最会察言观色了,哪里看不出建元帝的意思,更何况没诊出皇上中毒本就是他们失职,皇上就是要砍他们的头他们都不知怎么辩解。   现在因戾王一句话就能保住脑袋,这群人自然点头,提着药箱就往外跑,当然,临走前也没忘记冲戾王点头致谢。   建元帝现在有求于楚昭,自然得给楚昭面子,毕竟比起这群太医,他更想杀的人在门外。   人走后,楚昭便道:“有话直说。”   建元帝眼中闪过明晃晃的暴虐,他面色阴沉,“朕要诛了陈家,朕命令你去抄家,监斩,一个不留!”   “太子和皇后要是敢求情,也一并处决。”   楚昭反问,“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听你的话?”   建元帝脸上表情变了变,倒没像从前那般呵斥辱骂楚昭,而是说:“朕会重查当年的真相,若你母妃当真喊冤,朕会还她和月夕国所有人清白。”   “陈怀高就是当年去屠杀月夕国众人的将领,不论当年的真相如何,你与他都是有仇的,所以杀了他对你和朕都有好处。”   楚昭笑了笑,很是嘲讽,“这会儿脑子倒是清醒了。”   “就算真相查出来又如何,你们做下的错事就能挽回,我母妃和月夕国数万百姓就能活过来吗?”   “你以为还了一群死人的清白事情就算过去了?”   提到他母妃和月夕国,楚昭的情绪明显有些激动。   这是在他心中藏了十几年的仇恨,痛苦,是他从前活着的目的。   林行之并没阻拦和安抚楚昭,只默默抓着他的手,他知道楚昭忍太久了。   现在,终于到了可以开始算总账的时候了。   建元帝表情僵了下,最后改为叹气,“这便是你恨朕的原因吧。”   “的确无法挽回什么,但你至少替他们报了仇。”   建元帝这会儿确实清醒的很,他道:“朕不知你在想什么,可人死不能复生,你就算报仇也不过是将你的仇人杀个干净,其余的你什么做不了。”   楚昭:“不,我能做,你能让月夕亡国,我亦能让大楚彻底亡了!”   “你!”建元帝身体一震,没想到楚昭还有这样的想法。   他提醒楚昭,“你别忘了,你身上流着朕的血,你也是大楚的人。”   楚昭回答:“可以不是,你死了,大楚亡了就什么都没关系了。”   建元帝见楚昭丝毫不像说假话的样子,心头开始怀疑害怕,怀疑自己叫楚昭来是不是做错了,害怕楚昭也跟外面那些人一样,都想杀他。   “不,你不能这么做,朕当年也是受皇后那个毒妇蒙骗,灭月夕国是陈怀高去灭的,不是朕的错,朕只是被气昏了头没信你母妃而已,不能把所有错都怪在朕头上。”   楚昭没说话,只冷眼看着他,但眼中透露出的意思却明明白白——因为你是皇帝。   皇帝一句话,就可以轻易要了那么多人命,让一个国家被大火烧到之后十几年都寸草不生。   就因为皇帝听信了一个女人嫉妒之下编造出的谎言。   楚昭告诉建元帝,“丽妃与陈桥私通一事本不该被发现得这么早的,而那本来是皇后布下的局,用来陷害丽妃和齐王的,可不巧的是,齐王入宫想私会丽妃却撞见了她正和陈桥苟且,于是才会变成今日这样。”   “而你中的毒也的确是皇后下的,她不仅是想让太子分走你的皇权,还为了防止你出现在后宫,坏了她准备这出构陷齐王的好计划。”   “看,这就是大楚的皇后,是你曾经最信的女人,同样的手段用起来多轻车熟路,你听完可高兴?”   建元帝脸色变了又变,五颜六色的,十分丰富。   他也算明白了,楚昭不会轻易出手,“只要你除掉陈家,什么要求朕都答应你。”   “好啊,”楚昭也一口答应下来,“先写一道认罪的圣旨吧,将你所犯之罪昭告天下。对了,记得写好点,等过些日子你断气了,我让人刻在你墓碑上,如果你不怕世代被人嘲笑的话也可以随便写。”   “你,朕是你父皇,楚昭,当真要这么狠?”建元帝又气到了。   “你就这么盼着朕死?!”   楚昭摇头,“那倒不是,现在比我更希望你死的人可多了,你活不久的,除非……”   楚昭话没说完,但建元帝明白了他的意思,除非他把那些想杀他的人全都除掉。   也不是不可以,总归没一个好东西,睡他的女人,觊觎他的皇位,死有余辜。   他们死了,他才能活着,建元帝觉得自己还年轻,少说能活个十几年,调养好身体再生个皇子都成。   他心中很快有了决断,但这些事楚昭是不会帮他做的,他只能自己来。   建元帝道:“朕答应你,只要你替朕灭了陈家,不能有任何一个漏网之鱼!”   “你先去办事,过后朕自会把圣旨给你。”   他要查真相,即便现在差不多已经能确定就是陈皇后诬陷楚昭母妃布下的局,但过程还是要走的,等那时陈家已经没了,圣旨还不是他想给就给,不想给就不给。   建元帝刚清醒了片刻的头脑又开始狂了起来。   楚昭微微颔首,“陈家的事可以办,什么时候圣旨到手什么时候去抓人抄家,这之前希望你还能活着。”   楚昭觉得交易达成,牵着林行之就要走。   “站住!”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说走就走,丝毫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中。   建元帝微微眯眼,扯了扯嘴角,挂上勉强的笑容,选择妥协,“写,朕现在就写。”   反正是因为皇后妒忌月夕公主,故意构陷,他因信任发妻才酿成的错,只要圣旨写的漂亮,百姓也只会觉得他受奸人蒙蔽,重视发妻,议论一段时日就过去了。   活着最重要,当务之急是除掉陈家。   既然要写圣旨,建元帝就不止写一道,除了楚昭要求的,还有两道,一道是陈家满门抄斩的圣旨,一道剥夺禁足皇后,让文妃代为掌管封印的圣旨。   至于齐王,建元帝暂时没打算动他,他准备让齐王和太子去斗,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一个都不打算留了。   这会儿建元帝是没什么心爱儿子了,重要的只有他自己。   楚昭收了圣旨要离开,结果又被建元帝叫住了,建元帝道:“你给朕身边留个人贴身保护,朕担心……”   “我的人,你不配用,”楚昭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也不管建元帝脸青成什么样,这回是真走了。   他拿着圣旨出门,还没宣旨,外面等着的陈皇后等人便有了不祥的预感。   楚昭抿嘴,笑,“诸位,我的复仇开始了。” 第八十四章 替你斩首   楚昭宣读了圣旨,一道抄家处斩,一道让陈皇后禁□□出凤印。   院中跪了满满一地的人,除去被建元帝点名代替掌管后宫的文妃仰着头显得得意又兴奋外,其他人全都低着头,叫人看不清他们脸上的反应。   陈皇后跪在最前排,手紧紧地抓着衣裙,又白又瘦的手背依稀可见青筋。   太子跪在陈皇后左侧,似乎气到磨牙了,不用看也知道,那张脸上肯定满是阴沉。   没出现在圣旨上的齐王明显感觉松了一口气。   再之后就是几位朝臣了,除陈怀高外,其他人跪的都挺放松,大概是事不关己吧。   而陈怀高,没看出有什么具体的反应,只在楚昭让他们接旨的时候突然跪着往前爬,开始磕头求饶,“皇上恕罪,皇上开恩呐,臣管教不严臣知错,臣愿以死谢罪只求皇上能饶恕我陈家其他人。”   又哭又喊,听着十分悲凉。   陈怀高还去把后面被掌嘴掌得鼻青脸肿已经被打傻了的陈桥拽了过来一起跪下,按着陈桥让他磕头认罪,“陈桥犯下大错死有余辜,臣绝不包庇,臣恳请皇上赐死臣和这个逆子,饶过我陈家其他人吧。”   已经被打傻的陈桥丝毫没有反抗,被摁着磕了几下额头就磕出血了。   与此同时,陈怀高也开始诉说自己这些年为建元帝做的事,为朝廷做的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希望建元帝能网开一面。   陈皇后跪在原地没出声,甚至还在太子想开口的时候拦住了他。   自家人都不帮,其他人更不会说什么了,干脆起了身站着看戏。   林行之和楚昭还特意让了位置,好让陈家父子对准大门磕,这样才显得心诚恳嘛,建元帝也才能感受到。   他们出来时,楚昭并未关门,建元帝在屋里也能将门口这些把戏看的清清楚楚。   建元帝半躺在塌上,闭目养神,却是并未多看陈家父子一眼。   林行之在一旁小声同楚昭讨论,“这是苦肉计吧?先这么苦苦哀求一番,但建元帝铁石心肠一定要诛他全家,最后再来个被逼造反啥的,好像还挺顺理成章的。”   楚昭道:“人在做坏事的时候总喜欢为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企图用来迷惑他人,可实际信了的只有他们自己。”   可能是挨了太多巴掌,被陈怀高按着磕头又磕的太重,没过一会儿,陈桥就眼一闭直接趴在地上昏了过去。   不过也没人敢说给他请个大夫啥的,唯一变化就是磕头的人少了一个。   陈怀高没有放弃,求饶的声音更大了。   眼看着他也快把自己给磕晕过去,建元帝终于说话了,“你吵到朕了,还不将他拖下去!”   一句话,也表明了建元帝的态度,他不打算饶恕陈家。   而这话明显刺激到了陈怀高,他竟然也跟着眼一闭头一栽昏了过去。   林行之十分感慨,“没想到陈家的男人竟都有装晕的本事,实在了不得。”   楚昭道:“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出宫。”   不然一直被困在这宫中,怎么方便进行后面的计划。   毕竟处斩不一定要送去法场,直接在宫里砍了脑袋也可以。   楚昭让林行之猜,“王妃觉得陈怀高接下来会做什么?”   陈桥和丽妃的奸情败露太快,陈家一直以来的计划也是辅佐太子登基,关于造反这点他们准备不充分,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集结兵马,陈家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潜逃保命。   人活着,万事俱备后,他们再杀回来。   时间拖的越久对他们越有利,相反,建元帝就想快刀斩乱麻,不打算给他们机会。   林行之想了想说:“我猜陈怀高在进宫前怕是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许此刻陈家人已经收拾好细软准备逃命了。”   当然,这种事肯定只有主子的份儿,陈家被抛弃的下人就是拿来给抓不到陈家人的建元帝泄愤的。   陈怀高那一番求饶哭诉只怕也不单单是苦肉计,更是为了给要逃跑的陈家人拖延时间。   想必陈怀高一出宫门就会被人救走。   不过,林行之笑笑,“王爷,我们也有人啊。”   他们出王府时十月和石墨都是跟着的,因为不能跟进宫就在宫门口等候。   十月和石墨又都知道真相,又怎么可能让陈怀高在他们眼皮底下被人带走。   尤其是十月,陈家可是他主子的大仇人。   楚昭点头,“所以,咱们也该出宫了,到宫门口继续看好戏。”   而在临走前,楚昭同文妃说了几句话,文妃笑容满面的表示,“戾王殿下放心,这后宫暂时掀不起风浪的,除非有人也不想活了。”   虽然没指名道姓,但她说这话时眼睛却直往陈皇后身上瞟,意思再明显不过。   也是,建元帝现在本就对陈皇后有意见,她要是再作妖,建元帝定会毫不犹豫的除掉她。   文妃有建元帝撑腰,要克制一个没有了掌宫之权的陈皇后倒也不难。   于是楚昭也不再多说什么,同林行之一起径直离开。   太子十分愤怒,看着两人的背影气到牙都差点咬碎了,但被陈皇后拦着,是以什么都没说。   倒是齐王,快走几步追上了楚昭二人,他也不绕弯子,直接问:“这又是你们设下的局对吗?”   问完,也不等楚昭二人回答,齐王又自嘲一笑道:“本王自以为下了一手好棋,没想到还是成了你们的棋子。楚昭,我不得不承认,论起谋略算计,无人能比得过你。”   可能是报仇在即,楚昭心情还不错,所以开口替齐王解了惑,“此事的确与我无关,可能一切都是巧合吧,你运气也不错,毕竟在陈皇后的计划中,该死的人是你。”   “如此说来,本王倒该庆幸了,”但齐王内心却一点不信楚昭的话,他甚至觉得从孙雨珊被杀,在齐王府门口悬挂尸体,然后逼得他不得不进宫找丽妃都是这局中的一环,是楚昭早就算计好的。   齐王这明显不信的表情让林行之撇了撇嘴,“你也怪有意思的,我们说了真相你不信,不说你又问,不累吗?”   “而且,”林行之补充,“你又有什么值得我们骗你的?”   齐王还赞同的点了点头,“也是,你们从未将本王放在眼中过。”   “不止是你们,还有太子,皇后,就连父皇也一样,从没把本王当回事,在听到那样的话后竟连惩罚都没有我的份儿,是觉得我没那个胆量去碰他的女人。”   齐王叹气,“真是好笑,堂堂皇子,王爷,竟连一个金羽卫都比不上。”   “是不是觉得本王很可悲?小心翼翼奉承讨好了这么多年,到头来依旧只是个笑话?”   林行之也挺感慨,他表示,“笑话算不上,你顶多是有病。”   竟然会因为建元帝不罚他心里不平衡,脑子快坏完了吧。   而且之前宣圣旨时,听见不处罚他,这人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这才多会儿工夫,就改了态度,开始怨天尤人了。   林行之干脆一拉楚昭催他走快些,他不想理这人了。   齐王倒没立马跟上,只目光深沉的看了他们背影好一会儿才迈脚,既然无人在意他,那他就要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等林行之和楚昭走到宫门口时,十月跟石墨正好抓完最后一个人,让宫门口的侍卫给捆了。   见到主子来了,十月立马上前来报,“主子,王妃,这些都是来抢人的,抢这位陈大人。”   陈怀高和陈桥都躺着在宫门内,这会儿都还晕着,就不知是真是假。   十月同林行之二人解释:“哦,刚才打起来了,没顾的上他们,就先放这儿了,不算怠慢吧?”   嘴上是这么说,但看十月的表情,估计巴不得这两人一直在地上躺着,怠慢死他们都行。   当然,自家人肯定不能拆穿自家人,林行之配合的表示,“也是无奈之举,怎么能算怠慢呢。”   “再者,地上总比牢里好,干净,还能见光。”   林行之说完,歪歪头,“既然刺客已经抓到了,那就把他们一起送进牢里去吧,你和石墨护送下。”   “好嘞,”十月应的飞快,然后转身就去把那几个来救陈怀高的人双臂给折断了。   有功夫在身的人,进了牢房都不安全,可不得防着点。   不论是真晕还是假晕,陈家父子还是被送进了大牢,楚昭不可能给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跑的机会。   而接着,他们就该去陈家了。   楚昭带了金羽卫,拿着圣旨直奔陈家。   如他们猜测的那般,陈家被留下的都是些下人或不受宠的妾室庶子庶女,其他人已经没了踪影。   楚昭指挥金羽卫,“先抓人,记得抓的时候留意每个人的反应,记住他们所说之话,报刑部记录,这些人一并交于刑部官员审问。”   无同甘不共苦,楚昭是想报仇,但他不想打着报仇的名义去杀无辜之人。   余下的这些人,下人反应比主子还大,他们不知主子出了什么事,但从态度可以看出平时没少仗势欺人。   而被留下的这些主子们,除了个别在骂骂咧咧外,其他人全部是惊恐害怕,泪流满面,却也是逆来顺受惯了,让怎么样就怎么样。   人全部被带走后,楚昭这才让金羽卫开始去抄家,找藏在府中的钱财珠宝以及一些往来信件。   搜了没多久便有金羽卫来报,“戾王殿下,这府中并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金银珠宝更是一点没有。”   搜查的人都觉得不对劲,陈家可是皇亲国戚,陈怀高又身居高位,更何况他曾经还灭了月夕国,定然搜刮了不少钱财。就算陈家人潜逃带了一些,但也不可能全部带走啊。   现在这空空荡荡的陈府,怎么看都惹人怀疑。   不过金银没有,往来信件却多的很,看着丝毫没有毁灭什么证据的意思,因此更让人觉得古怪。   “是不是有什么密室,都藏密室里了?”有人提供思路。   还有人一指池塘,“藏在水里也可能,以前就有贪官这么干过。”   领头的人立马道:“那下官再带人去仔细搜一搜。”   “其实,也不是没有第三种可能,”在金羽卫们准备转身再去搜查时,林行之开了口。   一众金羽卫立马拱手,“还请王妃指点。”   林行之也是刚想起来的,前世他随太子去过陈家一个宅子,那宅子外面看看平平无奇,但进了里面就能发现宅子完全是用金堆银砌出来的,每一样摆件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当世珍品,珍珠玉器随处可见,还有专门用来放金银的屋子,堆得满满当当。   还不提被兑换成银票的数额,看的林行之是大开眼界。   而那里面的银子有大半是他给太子的,太子转手交由陈家保管,需要花用时来自取就行。   因为信任,太子才会带他去看。   不过那是好几年后的事了,陈家现在肯定没那么多钱财,但也不至于像这府上什么都没有。   林行之没直接透露宅子的地址,只说了这种可能,楚昭便吩咐道:“那就带人去外面搜,陈家不可能把宅子买在热闹之处,极有可能是独门独院的偏僻巷子,排查要不了多少时间。”   “是,”领头的金羽卫立马叫了些人来,让他们按楚昭说的去搜查。   钱财的事有了方向,可人,“戾王殿下,陈家的人怕是已经逃出城了,要不要尽快派人去追?”   楚昭却摇头,“他们不可能出得了城。”   他不允许,齐王也不会允许。   进宫前楚昭便已经吩咐南星带人到城外守着了,遇见逃命的陈家人能抓就抓,不能便杀。   而齐王,他一步一步安排了这个揭穿计划,又怎么可能放陈家人活路,城门附近必有他的人。   所以逃走的陈家人要么还在城内,要么已经殒命。   “再等等,”楚昭回头看了眼陈家大门方向,“消息快来了。”   “是,”众人领命。   这些金羽卫也没想到他们有朝一日会听这位戾王殿下的吩咐,他们在宫中当差,最清楚风向,按戾王之前的处境没人觉得他能翻身与皇位有缘。   可如今看,这位竟是离皇位最近的皇子了。   他们还在考虑要不要趁机讨好下这位王爷,楚昭便已经牵着林行之走到旁边的亭子里坐着,开始赏鱼。   可能是陈家人都很闲,又或者是下人勤快,这池中锦鲤给喂的快赶上外面卖的鱼那么大了,肚子圆鼓鼓的,林行之看着还挺馋。   不过现在不是吃的时候,林行之想到了件事,“陈家还有人在边关啊,就那个被派去守矿的那个,咱们是不是要给爹去封信让他把人给抓了。”   “不必,他大概已经死了。”   提到这人,楚昭眼中微微露出戾气,他早在齐王发现丽妃和陈桥私通的事后便给边关去了信。   写给二舅哥的,让他想办法让陈传上战场,再引草原部族的人除掉他!   那人觊觎过他家王妃,他怎么可能放任他活着。   林行之并不知晓陈传对他有何想法,但猜到他家王爷做什么了。   林行之道:“活该,陈传就跟楚钦一样都不是好东西,畜生都该死!”   “嗯,”楚昭点头,相信二舅哥不会放过那个畜生的,就算死也必然很惨。   说到边关,林行之又想到了边关一直未停的战事,叹着气说:“也不知战事何时能结束,再打下去会影响种粮食的。”   “快了,”楚昭道:“草原部族和西揭人都缺粮食,如果再来场意外,战事就该结束了。”   战局僵持,敌人已经没有最开始的勇猛,局面有所扭转后林父他们也能腾出手开始反击了。   楚昭拍拍林行之安抚他,“别担心。”   林行之正想点头,突然就听到有人喊了声,“齐王殿下来了。”   有金羽卫从外面跑到亭子这边同楚昭汇报,“戾王殿下,齐王殿下来了,还带着陈家逃跑之人的……的尸首。” 第八十五章 还剩三个   报信的人似乎有些被吓到了,说完还甩了甩脑袋,似乎是想把看到的画面给甩出脑海。   楚昭和林行之出去看时发现的确渗人,齐王是把人全给杀了,每个人的脑袋都被砍了下来,立着摆在尸体上方。   一具尸体配一个头,摆得整整齐齐,每个人都死不瞑目。   人显然刚死不久,血在往下滴,推车沿路走来滴了一地的血。   林行之觉得自己这场景有些像他第一次去戾王府时楚昭吓唬他的场面。   齐王见到两人就开始笑,冲着楚昭笑的尤其灿烂,“三哥,父皇交给你的监斩差事弟弟替你完成了,三哥高兴吗?”   “弟弟数过了,除去被三哥送去刑部大牢的人,其他的一个没少,牢里的人也要弟弟代劳吗?”   “我乐意之至。”   楚昭视线落在那些尸体上,眼中泛着冷光,大概没人会想到权倾朝野,大楚赫赫有名的陈氏一族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没了。   就像当年,也没人会想到月夕国会在一夜之间就彻底被灭了。   所以这是因果循环还是报应不爽?   “你这样做是为了让别人眼中有你?”楚昭思绪飘远的时候,林行之开了口,询问齐王。   齐王笑道:“是啊,你们看,如今还有谁不知本王?”   “林大人可知这些人死在何处?”齐王并不需要林行之回答,这戏他只想一个人唱,“死在城门口,本王当着无数百姓的面命人杀了他们,再一个个砍下脑袋堆上板车,像堆货物一样将他们推了回来。”   “整条街,城里城外的全部人都在看着本王,每个人都将本王的样貌记在了心里,保证此生难忘。”   林行之:“……原来这便是你想要的。”   林行之表示实在不敢恭维,齐王的脑子该是彻底坏掉了。   “是啊,就是本王想要的,可你们谁又能说本王一句错呢,”齐王语气一变,凌厉起来,“这些全都是该死之人!”   这大概就是踩着底线疯狂跳吧,或许不是人人都该死,但既然跟着跑了,又或者说是被选中让他们活命,那也算不上多无辜。   只有在陈家说的上话,得看重的人才有这样的机会。   不然,便只有同那些被丢下的庶子庶女一般,待在这府中等死。   林行之没去辨认都有谁,只劝齐王,“齐王殿下立下这么大功劳,该进宫请赏了。”   齐王摇摇食指,“不急不急,人还没杀完呢。”   “本王不介意到时候的法场再多一条命,”齐王说完,话被回了神的楚昭接了过去。   “你也可以试试看三哥能不能说到做到,”楚昭冲齐王笑。   齐王眼神闪了闪,嗤笑一声,“是弟弟狂妄了。”   而后一甩袖子,转身便走。   中间齐王回了几次头,每次眼中都闪着寒光,轻捻手指,像在比划什么。   楚昭没再理会他,毕竟机关算尽策划出来的好戏却给别人做了嫁衣,想不开也是正常的。   不过机会他只给一次,若过后还转不过来,那就是咎由自取了。   楚昭去看了从陈怀高书房搜出来的信,都是与他走得近的大臣,说什么的都有,朝局就这样被他们玩弄于几封信中。   这个朝廷坏的不只有皇室,而是皇室到朝臣,骨子里就烂透了。   楚昭选了几封信,然后叫来看马车的石砚,将圣旨和信递给他,“去,告诉这几位大人,让他们将圣旨上的内容张贴出去,并亲自为百姓说清楚当年之事,不然,传出去的就是这些信了。”   石砚接过信看了看,都写了名字,每封信名字的都不同,他都认得。   石砚点点头,“王爷放心,一定送到。”   楚昭还叫了人在暗中保护石砚,怕有人不管不顾的发疯,伤了他家王妃的小厮,可不能惹他家王妃难受。   陈家能搬的东西全部被扫荡一空,由刑部的人过来登记,最后再交接给户部记录入库,那些尸首也连板车一起被推入陈家,待陈怀高被处斩后一同收敛尸身。   沉重的大门关上,一个看着繁荣茂盛,几乎是大楚最顶尖的的世家在这一日彻底沉寂。   没了陈家这个嫡支做支撑,其余人不知道要才沉淀多少年才能找到机会重新起来。   不过只要这片土地还被称为大楚,三代以内是不可能了。   再往后的事,那就不归他们管了,毕竟他们也不见得能活那么多年。   两人没坐马车,是牵着手慢慢走回戾王府的。   可能是有楚钦还有齐王这样的皇子衬托,曾经以残暴嗜血闻名的戾王反而眉清目秀看着像极了好人。   嗯,还有他家王妃,也是个美人,一看就人美心善那种,真如他所承诺的,把满京城的小乞丐都收养了。   这人啊,好像善变的很。   坏人成了好人,好人却比坏人还坏,叫人琢磨不透。   ……   戾王府   宁王在等他们,陪他一起来的还有那位镇国公府的大少爷,林行之终于知晓了他的名字,冯曜。   是镇国公在成亲前跟一个妾室生的孩子,妾室难产而死,冯曜脑子也不大好,小时一会儿呆呆傻傻,一会儿疯疯癫癫,叫满府的人都觉得他是个疯子。   冯曜吓跑了好几个来给他看诊的大夫,病丝毫不见起色,又因一路过的游方道士说他这是中邪后犯了疯病,等长大后就好了。   于是镇国公府不再给他治疗,只养着,日子过不算好,但也没冷着饿着。   后来大了,冯曜倒不呆也不傻了,却成了如今这幅模样,可男可女雌雄莫辩。   因小时他的病,镇国公府人有意隐瞒冯曜的存在,致使这京中并无太多人知晓镇国公府还有这么个大少爷。   镇国公府夫人不是个会苛待后辈的,只是冯曜并非亲生,她也不会特意亲近。   镇国公常年镇守西南,也没多少时间在京,冯曜与他同样不亲近。反倒是家中同辈人还与之有往来,至少会兄妹兄弟相称。   这也是冯曜会在齐王觊觎冯嫣然时出手帮忙的原因。   至于这人是怎么宁王勾搭上,林行之没打听到,但两人都不正经,林行之觉得十有八九是因臭味相投才滚到一块儿去的。   宁王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烤着火,喝着茶,用戾王府的点心讨好他心上人。   见他们回来,还伸手招呼他们,“来来来坐下喝茶,点心也不错,管家说是厨子做的新品,快尝尝。”   林行之忍不住提醒他,“这是戾王府。”   宁王:“我知道啊,不是戾王府我还不来呢。”   行叭,你高兴就好。   贫完嘴,宁王才开始说正事,“事情我都知道了,三哥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楚昭给林行之倒了茶递到手上,又拿了块点心,打算等林行之喝完茶后喂给他吃。   楚昭道:“陈怀高会死在明日,陈皇后很快会被废后,然后死在冷宫。老畜生会站在城墙上向所有人昭告他对我母妃对月夕国犯下的罪行。太子,大概会为了皇位跟齐王斗个两败俱伤双双殒命吧。”   他想过每个仇人的死法,那些想法盘踞在他脑海中十多年了。   他什么都准备好了,只待一个个的送他们去见阎王。   楚昭反问,“那你呢,可想好之后要怎么治理这个烂摊子了吗?”   楚昭答应了林行之会谋反,但从未想过自己去坐龙椅,他不愿从一个杀了他生母,害死他那么多族人的畜生手中接过皇位。   他嫌脏。   即便是到万不得已,他要登基也一定会改国号,让这个从骨子里烂掉的朝廷彻底改朝换代。   不过现在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还有个看着不务正业但脑子还算灵活的弟弟。   楚昭觉得宁王是可以治理好这个国家的,而且他身边还有人陪着。   疯子通常多智近妖,冯曜亦不是简单人。   对宁王来说,内有冯曜和他招揽的幕僚朝臣辅佐,外集西南军、晋北军、西北军三大兵权于一手,可以说无人能撼动他的地位。   楚昭知道他比自己更合适。   宁王占据天时地利。   至于人和,等太子和齐王人没了,在楚昭和宁王中二选一,人和不就来了。   这大概是除了他们几个当事人,谁也想不到这位平日不显山不露水没什么存在感的宁王竟会成为最后赢家。   宁王笑了起来,“不是很久之前,三哥便让我做准备了吗?”   “三哥放心,拖不了你后腿。”   画春宫图是有喜欢,可也没喜欢到入魔的地步,但的确是个很好的掩饰,至今没人怀疑过他。   其实不止他在装,她母妃更是把自己憋成了个大家闺秀一般,不争宠不掺和后宫任何事,甚至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这才让自己活得安安稳稳的。   他们等的不就是这个事成之日吗?   楚昭听到回答,点头,“既如此,那就开始彻底收尾吧。”   ……   次日,陈怀高和陈桥被押往法场问斩,被一同押去的还有十来个人,其中有几个是陈家的庶子和姨娘,剩下的则全是陈家的下人。   是刑部的人连夜审问审出来的,都是些仗势欺人的东西,不是沾过人命就是强抢过民女,或假借陈家的的名义强行占过百姓的土地,死有余辜。   而其余的陈家人则继续被关在牢中,根据其表现决定是否要放出来,主要是怕有没审到的漏网之鱼。   楚昭监斩,林行之陪他一块。   正午时分,并不算耀眼的日光照下,斩令落地时,刽子手高举刀重重落下,鲜血喷溅,人头落地。   那个曾灭了月夕国,还对月夕国残余百姓赶尽杀绝的恶贼终于死了,死的彻彻底底。   阳光普照大地,不论埋藏多久的阴暗都能被重新翻出来。   来看行刑的百姓骂声不绝,建元帝那封认罪的圣旨已在京城传开,尘封的真相得以重见天日。   林行之伸手去勾楚昭的手指,唤他,“王爷。”   “嗯,”楚昭勾着唇微微一笑,心情不错。   “三个,还剩三个。”楚昭对林行之说了个数,那他还剩下的仇人数量。   林行之点头,“嗯,很快的,”很快便会一个不剩。   月夕国惨遭屠戮的事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建元帝那圣旨写的巧妙,楚昭知他是有意为之,但他并未阻拦或让建元帝更改,因为这本就是他的目的。   明年看错误是皇帝犯的,可实际却是皇后善妒,怕月夕公主因太受宠,她生下的孩子会影响太子的储君之位,挡了太子的路,所以费尽心机捏造了个月夕公主曾在出嫁前便有心上人,嫁到大楚和亲还暗中与其私通的罪名。   正得圣眷的月夕公主是建元帝当年的心头宠,前面有多喜欢,在听到这番谣言后他就有多恨,并不给月夕公主解释的机会便直接将其打入了冷宫。   又在陈皇后的巧妙安排下“撞见”了月夕公主在冷宫与人私会,陈皇后又添油加醋地让建元帝怀疑楚昭甚至都不是他的血脉,可能是月夕公主给别人生的种。   重重误会和愤怒之下,没脑子的建元帝做了两件事,一是亲手掐死了月夕公主。二是派人灭了月夕国。   看着就好像全是陈皇后的错,建元帝不过是受奸人蒙骗。   而大楚的朝臣们也不可能去指责他们的皇帝有什么错,但他们可以上奏请建元帝废后,像陈皇后那样善妒狠毒的女人不配为大楚国母。   因为受伤,建元帝休朝几日,不过大臣们的奏折依然能递进宫送到建元帝面前。   看着一封封请废后重罚陈皇后的奏折,建元帝甚是满意。   他想做的事有人帮他找好了理由,民心难违啊,他只能遵从民意废后了。 第八十六章 陈皇后被废   陈皇后,哦,不,现在应该叫废后了,废后被人推进了冷宫的大门。   “废后娘娘以后就老老实实在这冷宫里过活吧,可千万别想不开,你要是没了,太子殿下可就独木难支了。”   推她的人乃是文妃安排的内侍,是特意挑选过的,多多少少与废后有过节。   哪怕废后压根不记得他们是谁,又跟自己有什么恩怨,毕竟在宫中,身份高的人随便一句话就能轻易要了下头那些侍女内侍的命。   可她不记得,这些因她而吃尽了苦头甚至险些丢了性命的人却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文妃传唤他们,问他们是否愿意到冷宫来伺候废后,几人连连点头,冷宫的日子是苦,可仇人得比他们过的更苦才行。   而且,他们也一定会好好伺候这位废后娘娘的。   他们完全是迫不及待接下了这份新差事。   况且,入了冷宫的人,曾经还是养尊处优,是最最尊贵的皇后娘娘,哪里能过得惯在冷宫的苦日子,想来要不了多久,他们的差事又得换。   ……   陈皇后,本名叫做陈若雪,曾是陈家的长房的嫡出大小姐,在陈家亦是顶顶贵重的人,从小便被陈家人按太子妃,王妃的要求来教养。所以从小陈若雪便知道自己不一般,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女子,会成为整个大楚最尊贵的女人。   后来她也得偿所愿,先成了太子妃,接着被册封为皇后,直到今日之前,她的地位都无人能撼动。   可也就是眨眼间的事,陈家没了,她的皇后之位也没了,成了一个无名无分的废后,要住在无数死人住过的冷宫之中,比那些从前让她看不上采女贵人都不如。   一朝势弱,宫内人捧高踩低,从前那些跪在面前说着为她肝脑涂地赴汤蹈火什么都愿意做的人,在一道废后圣旨下来后,全都跑了,还争先抢后地比谁跑得更快,好去新主子那儿报到,想入新主子的眼。   身边唯一剩下的竟只有一个从陈家带进宫的奶嬷嬷和一个她只顺手帮过一点小忙的侍女肯陪着她。   被推入冷宫的陈若雪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心情复杂,说不出到底是伤心难过还是愤怒更多,又或者是不可置信。   不,没什么不可置信的,从建元帝那么强硬的一定要灭了陈家,她便知道建元帝不会放过她的。   建元帝甚至都没调查过当年月夕公主与人私通之事的真假,只在听丽妃临死前说了那么一句话,便顺从楚昭的意思写了认错的圣旨广而告之。   只是这惩罚,又可以说定罪来的太快了些,但陈若雪也理解,毕竟要趁热打铁,好彻底除掉他们陈家,免得等太子登基后,陈家又能死灰复燃,卷土重来。   所有的情绪最后都转成了自嘲,陈若雪还直接笑出了声,“亏本宫机关算尽,可到头来还是落到了这种地步。”   冷宫寂静无声,屋檐四处都挂着白绫,就像为了给寻死的人提供方便。   春天才刚刚来临,新的杂草才开始冒头,可上一年的枯草太茂太高,那一丁点的绿在一片枯黄中就毫不显眼了,宛如这偌大的冷宫般,毫无生机。   陈若雪清楚的知道,她走不出这冷宫了,即便建元帝有心放她,或有人来救她,她都不可能出去,因为楚昭要杀她。   从前她忌惮月夕公主,那个女人死后楚昭也不再受宠,她松快了好些年。可后来楚昭上了战场,立了功,她又开始担忧,忌惮了。   那就是个狼崽子,陈若雪知道,只要他不死,迟早都会找她报仇的。   可她不是没下过手,在楚昭没长成的时候,她明里暗里用过很多法子,却依旧没能除掉他,反而让他越长越可怕。   后来,一步步的,果真如她所想,竟到了无人能动他的地步,就是建元帝想杀他都得顾忌晋北军失了楚昭这个主帅后无人统领。又怕西揭人知道楚昭死了,便无所顾忌会大举来犯。   所以只能下毒,慢慢地折磨楚昭,同时一边培养将才接手晋北军取代他的位置。   当初她和建元帝就做好了长久打算,一时半会儿除不掉楚昭也没关系,他们可以等,但楚昭必须得死!   就像当年,她直觉月夕国来的那个贱女人会是她最大的对手,她生的野种是她儿子成为太子甚至登基的最大阻碍,她没感觉错,建元帝被迷晕了头,那老东西私下可跟那个贱女人说过不少次要立她为皇后,封楚昭为太子。   直到那个女人死了,并被建元帝记恨上,她心中的危机才解除。   后来,她直觉楚昭是最大的威胁,看她现在落到这个地步就知道,她的直觉从未出错。   楚昭没死,那死的就只能是他们这些楚昭的仇人了。   等笑完,陈若雪眼中就只剩下了恨,无尽的恨意。   她是出不了冷宫了,但她也绝不会让楚昭那个贱种好过!   她要为他的太子最后铺一次路,彻底地绝掉楚昭这个后患。   陈若雪充满恨意的眼中又多了几分坚定以及势在必得。   陈若雪朝旁边的侍女伸出手,“半夏,扶本宫起来。”   是的,除了陈若雪的奶嬷嬷,唯一肯随她来冷宫的侍女便是半夏。   半夏早已将带来的包袱放好,陈若雪开口,她便上前扶她。   等起身后,半夏细心的替她拍干净衣服上沾染灰尘草屑,扶她到一旁的亭子里坐下。   陈若雪拍拍另一个有些残缺的石凳,对半夏道:“你也坐,本宫有话想同你说。”   半夏顺从的坐下,等着她开口。   陈若雪拉过半夏的手握在掌中,“半夏,虽然你一直把报恩的话挂在嘴边,可本宫清楚,本宫其实没帮你什么,反而是你这些年替本宫办了不少事。”   “本宫遭了难,也只有你肯来陪着本宫,本宫便知道当初没帮错人。”   “半夏,本宫知道自己是出不去这冷宫了,可本宫还心事未了,所以本宫想最后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本宫好不好?”   陈若雪的语气和目光都带上了恳求。   半夏的态度语气从未变过,她很平静,“娘娘请说,只要是半夏能做到的事半夏一定替娘娘办到。”   “不,你先答应本宫,你这么聪明,本宫知道你一定能办到的,本宫现在能信的人只有你了,这件事也只有你能替本宫办好。”   半夏眼神微闪,她大概猜到了陈若雪想让她做的事是什么。   不过她要陈若雪亲口说出来,所以坚持道:“还请娘娘明示,具体想让半夏做什么,这么不明不白的,半夏实在不好应下。”   见此,陈若雪有些不满,“半夏,连你也要跟本宫离心了吗?本宫平日如何待你的你都忘了?”   半夏摇头,“娘娘的好意半夏不曾忘记,只是娘娘说了什么事,半夏心中才有底,如果贸然答应却又做不到,会让娘娘失望的,半夏不想让娘娘失望。”   陈若雪道:“既然不想让本宫失望,那你就先答应本宫,然后不管本宫说什么,你都一定要替本宫完成,哪怕是豁出性命。”   “本宫不想用恩情来胁迫你,本宫也希望你能一直记得本宫对你的好,可如今本宫只剩你了,半夏,你连替本宫完成遗愿都不肯吗?”   有点过于啰嗦了,半夏心想。   她干脆起了身,站着对陈若雪道:“娘娘既然不愿说,那半夏就先去忙了,这冷宫脏乱,需要先收拾一番,不然夜里没地方睡。”   有些敷衍地行了礼,半夏转身便走。   “站住!”陈若雪叫住她,妥协了,“本宫先说。”   “本宫要你替本宫去杀一个人,戾王楚昭!”目标和对象全概括在了这短短十来个字中。   说完,陈若雪就激动地抓住了半夏的手,“杀了他,一定要替本宫杀了他!”   “等太子登基,你就是最大的功臣,到时不管你是想留在宫中做后妃还是想出宫,太子都不会亏待你的。”   “半夏,你是本宫见过的最聪明果敢的女子,你还有功夫在身,你完全可以做到的。”   半夏推开她的手,笑了起来,“也许吧,如果王爷是个傻子,愿意乖乖站着让我杀的话。”   “不过就算如此,半夏也绝不会对他动手,所以娘娘可以换个要求,比如让我去帮你把太子请来,你们最后见一面,把遗言说完,免得遗憾。”   陈若雪敏锐的察觉到半夏反应不对,或者说这不是她想要的反应。   她皱眉,“为何?”   “本宫的最后求你的一件事你也不肯答应吗?”   “为何啊,”半夏拖着长长的尾音重复了一遍,思绪飘的有些远。   “自然是因为娘娘也是半夏的仇人,很多年前,就是在这个地方,我的恩人被狗皇帝活活掐死了,是娘娘你亲自送她进来的,也是娘娘你让她尸骨无存的。”   “过去了好多年,当年的差点被人打死的小宫女长大了,可以为恩人报仇了。”   半夏的语气很轻,带着怀念。   她和南星是双生姐妹,却因为生下来一点都不像,引来了怀疑,她爹和祖父祖母怀疑她偷人,她和南星是两个男人留下的种,所以才会如此不相似。   娘经常挨打,他爹整日把打死她娘和她们两姐妹挂在嘴边。   哪怕全家的活都是她娘在做,哪怕她们从没吃过一顿饱饭,可依旧要被打被骂。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家中想重新为她爹娶个媳妇儿,因为没有银子,所以打上了她们母女三人的主意。   她们被卖了,奶奶说娘亲既然喜欢偷人就活该被卖进楼里让人睡,她们两姐妹是贱种,就该跟娘一样一辈子伺候男人。   娘很温柔,也长的好看,还没进楼里便被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看上了,男人花了二十两银子将她们母女三人全部买走了。   她们成了丫鬟,娘亲成了小妾,从进府到离府她们只见过一次,也是最后一面。娘亲求那个男人找路子送她们入宫当了宫女,然后她自己被那个男人折磨死在了床上。   入宫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她们没银子贿赂管事的,所以要去干最苦最累的活,做不完就要挨打,还没饭吃。   在她差点被打死,南星快被饿死时,有人救了她们,是个很温柔的娘娘,亦是月夕国的公主。   比起娘娘,她们更喜欢称呼她公主。   她们也在公主的宫里过了最好最快乐的一年,只有那一年。   然后公主死了,小主子也被厌弃,被所有人欺负。   不过小主子聪慧,明明自己都那么难了,还是会尽力维护她们。   他们拼着一口气活了下来,然后长大,小主子上了战场,她和南星也开始谋划,做小主子在宫中的眼线。   再后来,小主子成了王爷,成了主子!可以接她和南星出宫了,但是他依旧被针对,日子过的艰难,明明他都已经立下那么大的功劳了。   她和南星商量后,决定让南星随主子出宫,替他管理王府,她继续留在宫里,替主子留意宫中的消息,当他的眼线。   其实她已经做好还要等好多年才能报仇的准备了,但没想到主子动作这么快。   现在,仇人在她面前,只要抬手掐住她的脖子轻轻一扭她就能替公主报仇了。   不过半夏没动,连看陈若雪的眼神都没变,依旧波澜无惊,平淡至极。   “扭断你的脖子会让你死太快,不够痛苦,所以我不打算这么做,所以我打算让废后娘娘你活活饿死。”   “废后娘娘觉得这个死法怎么样?”   “如果不满意的话还能换,用那些白绫吊起来饿死也行,正好物尽其用嘛。”   陈若雪惊呆了,瞳孔放大,满是惊恐的看着半夏,脚连连往后退,实在不敢相信,“不可能,你怎么会是楚昭的人呢?怎么可能?本宫不信,本宫不相信,本宫明明让人查过你!”   陈若雪后退,半夏就一步步跟上靠近她,并给她解释:“你当然什么都查不到,因为你查的那个人早就死了!”   “死在你中宫的一个太监手下!”   “那也是你们欠我们的人命,全部都要还,那些作过恶的畜生一个都逃不掉!”   半夏语气终于有些激动,因为那个侍女是代她死的,为了报她和公主的恩情,为了能让她不被任何人怀疑的留在宫中替主子打听消息。   陈若雪被半夏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半夏一张脸冷若冰霜,她抬手抓住了一条白绫,绑住了陈若雪的双手。   她在无数条白绫中纵身飞跃,将白绫打了结,然后一拉,陈若雪被吊了上去。   半夏并没有堵住她的嘴,任她就这样被吊着骂人,叫喊。   “会来人的,废后娘娘放心,不过还是望废后娘娘省着点力气,以免晚些时候有人来了娘娘叫不出来。”   “你还想做什么?”陈若雪大声质问。   半夏微微一笑,“我不想做什么了,只要你这样被吊着饿死便足够,但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   说完,半夏不再管她,转身往另一边的屋子走去,那里还有个人,不过此刻正昏迷着,是门外陈若雪高声大叫的奶嬷嬷。   皇后在后宫跟这么多后妃斗,奶嬷嬷出谋划策的功劳不小,所以就永远的昏着吧。   半夏暂时没打算离开皇宫,她要亲眼看着他们的仇人殒命。   等到午时,有人来送饭,半夏去接了饭菜,对几个进来的内侍说:“她得被吊着饿死,除此外我不管。”   半夏并没用午饭,而是把空间留给这几个内侍,自己悄然离开了冷宫。   仇人不止陈若雪,其他的人她也要杀! 第八十七章 废后之死   也是巧,建元帝恢复早朝那日,冷宫传来了陈若雪的死讯,而将军府中,林行之在听徐文彦叭叭叭的跟他说自己和长乐郡主即将成亲的事。   是的,他们要成亲了,而且日子定得很近,就在下个月。   定安侯这样的人精,可敏锐的很,从如今的局势变化能判断出很多东西,尤其是死人这事,今天能亡一个世家大族,明儿就能死个皇后,再到后天,也许皇帝就没了。   最主要的问题就是皇帝没了这点,毕竟从前的陈皇后已经成了废后,死了对百姓也没什么影响,可皇帝不一样,皇帝死了,百姓是要守国丧的。   大楚关于国丧历来的规定是,三月内不许饮酒食荤,半年内不许婚嫁,一年内不许笙歌享乐。   婚嫁虽只禁半年,可不许笙歌,便是完完全全地不能奏乐,又不是纳妾,随便一顶轿子抬进门就行,这娶正妻哪有不奏乐的,反正定安侯府是不可能。   兰妃也不可能让长乐郡主嫁的悄无声息。   所以定安侯夫人夫妻俩一合计,就找到兰妃商议,赶紧把婚期给定了下来。   经过徐文彦的不懈努力以及真心实意的追求,他成功俘获长乐郡主的芳心,长乐郡主也答应嫁给他了。   定安侯府有身份有地位,内宅又没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事,加上徐文彦还是个会表现的,兰妃自然不会反对这门亲事。   尤其她很清楚定安侯府要尽快完婚的原因,自己儿子还参与其中,所以她非常爽快的答应了。   兰妃还是很给面子的去请示过建元帝,不过建元帝受伤,又担心自己的老命,自然无心去管一个妃子养女的婚事,让兰妃全权做主就成。   没人搅和,加上双方有意,流程走得又快又顺,如今只等时间到,徐文彦就可以迎娶长乐郡主过门啦。   林行之今天是回来看周氏他们的,徐文彦一听说他回家了便立即找上门来炫耀他即将有媳妇儿热炕头的事。   整个人得意到尾巴都快翘上了天。   林行之翻了个白眼,没把自己媳妇儿已经热了无数回炕头的事说出来打击他,毕竟是准新郎官,还是可以给点面子。   除炫耀外,徐文彦同时也是想跟林行之打听消息,徐文彦手指朝天指,“表哥,你能告诉我个准话,他还有多少日子成吗?可千万不能走在我成亲前啊。”   问的还算委婉,没有直接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干掉皇帝。   这种事林行之也没准话,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谁知道什么时候这位皇帝就没了呢。   毕竟想杀建元帝的又不止戾王府的人。   太子和齐王都在一旁虎视眈眈,尤其冷宫的废后娘娘也该没了,那太子怕是要疯。   人疯起来不是自己做点什么无可挽回的疯事,就是被人煽动怂恿算计去疯,所以建元帝的死期没人能保证。   林行之冲徐文彦摇了摇头,“只能看你运气了,不过要做新郎官的人运道都不会差,老天爷会保佑你如愿的。”   徐文彦立马虔诚的合手望天,“那我一定要多给老天爷上几柱香。”   并当即起身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拜了一拜,看着那叫一个虔诚。   林行之正想说如果有新的计划会提前告诉他,石墨就匆匆进来了,对林行之说:“少爷,废后死了。”   从时间来算,也差不多了。   倒是徐文彦满脸震惊地回头,“!!!”   林行之忙安慰他,“这个对你没什么影响,她已经是废后了。”   徐文彦小心翼翼的问:“这个是变化还是在计划之内啊?”   林行之道:“是计划,不过接下来怎么走就要看太子的反应了。”   如果夹着尾巴做人,只要他没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便不好下手。   但只要他反击报复了,那就好办得多。   林行之其实不太担心这个,即便太子不主动,齐王也会逼他动的,所以他们只要看着就好。   与之相比,林行之更担心的是楚昭身上的毒,还有边关的战事。   过完年了,被诸葛神通封锁的月魂之毒开始激烈的反扑,今年已经发作过一次了,如果等到下月十五诸葛神通再不带着解药回来,楚昭就真的危险了。   便是这次回将军府,林行之都没让楚昭陪他一起,他不想让楚昭出门碰上半点意外,毕竟太子和齐王可一直盯着他们呢。   徐文彦还在那儿拜老天,林行之打算去跟周氏说下废后的事,然后就准备回戾王府了。   对于废后的结局,周氏也什么好意外的,当年月夕公主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她自然清楚,那时就没少骂建元帝不是个东西。   如今戾王为他生母报仇也理所当然。   周氏道:“下一个就是狗皇帝了吧,你们可得替文彦考虑考虑,他着急成亲呢,日子一定要挑好。”   在周氏眼中,狗皇帝的命可没她表侄大婚重要。   林行之失笑,“娘放心吧,拖我们也拖到表弟成亲后。”   “嗯,”周氏满意的点了点,有些感慨,“从你和戾王定亲开始,娘就知道你们很可能会走到这一步,本以为还有好几年,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是啊,很快。”快到林行之都有些恍惚,毕竟跟前世差了足足七八年。   但快也有快的好处,至少以后再不会看见那些讨人厌的脸了。   林行之道:“等新帝登基,会更好的。”   周氏没问新帝会是谁,大约那位戾王殿下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只待铲平大道。   事情说完林行之就回了戾王府,去陪他家因为毒发后遗症而变懒的王爷。   虽然林行之怀疑这才是他家王爷的本性。   等他到家时,楚昭在听人说什么事,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   而南星守在门口,林行之看她,“这是哪里来的姑娘啊。”   “是我姐姐,”南星肉眼可见地高兴,语气更是兴奋。   林行之是知道南星有位姐姐的,也知道那是楚昭在宫里的眼线,只不过并不清楚人是谁,他也不曾问过。   屋内的楚昭和半夏听到声音,同时看向门外,楚昭看着他家王妃笑,“回来了。”   半夏屈身行礼,“半夏见过王妃。”   林行之赶紧道:“不用多礼,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客气的。”   半夏含笑点头,今日是她第一次来戾王府,可丝毫没觉得这王府陌生,不论是妹妹还是王爷,还有当年教他们功夫的管家,他们对她的态度从未变过。   王妃也很好,就跟妹妹说的一样。   半夏的喜悦从脸上蔓延到了心口,这便是回家的感觉吧。   真好。   “回家了,往后便不必像以前那般小心谨慎,处处提防。去歇着吧,废后的事辛苦你了。”   半夏觉得一点都不辛苦,为公主报仇也是她和妹妹的心愿,如今终于做到了。   虽然还没完,不过剩下的事可以交给主子,嗯,还有王妃。   半夏跟着妹妹一块走了,背影有些欢快,全然不像她在宫里时的成熟稳重。   因为终究是不一样的,这里是家啊。   ……   半夏南星两姐妹走后,林行之就开始询问楚昭的身体情况,确认他没哪里不舒服后,才跟他说了徐文彦与长乐郡主的婚事。   楚昭坐回软塌,手搭在他家王妃身上,整个人看着懒洋洋的,很有林行之刚重生回来时见他模样。   林行之被他带着,没坐稳直接趴在了他胸膛上,他也不起了,调整了个舒服的位置贴着楚昭,手指在楚昭胸口画圈圈,“王爷,你这是春困呢还是真懒啊?”   楚昭有一搭没一搭地卷着林行之的头发玩儿,“都有吧,反正不想动。”   这天开始转暖,每日都有太阳,又不烈,正好睡觉。   楚昭还道:“要不了多久,本王就能每天都过上这样的日子了,”令人向往,是他现在新的毕生所愿。   林行之:行叭。   虽然躺的确实挺舒服,他都不想起了。   两人在府里瘫成两张饼的时候,冷宫却是乱成了一团,准确点说是发疯的太子在舞着剑在胡砍,杂草满天飞,白绫尽数落地,竹竿哗啦啦的倒。   但没人来劝他,因为不敢劝,太子这是明晃晃的发泄。   所有人都知道,太子最近其实一直在忍,可太子没想到的是,他一忍陈家没了,二忍连自己母后都没了。   今日一下朝他就收到了他母后死在冷宫的消息,他匆匆赶到冷宫,看到的是一具饿脱了相又满身脏污狼狈的尸体,太子一下就疯了。   不过真正伤心的似乎也就他自己,其他人不是觉得废后死有余辜便是事不关己,这冷漠的深宫中一如既往的没什么人情味。   发完疯的太子开始质问是谁做的,让人去把在冷宫侍候的侍女和内侍传来。   “人死了,太子殿下倒是有孝心了,先前人活着时,也没见太子殿下来冷宫瞧啊。”   太子正冲自己身边的护卫发完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入他耳中。   太子回头看,果然是齐王站在门口,笑吟吟的看着他。   齐王进了院子,围着盖着白绫的废后尸体转了一圈,还蹲下掀开了白绫仔细看,“啧,真是叫人意外,堂堂皇后,从前多么的高高在上,如今竟成了这个样子,实在是……令人唏嘘啊。”   “你做什么?!”看到齐王的动作,本就愤怒的太子更是怒气冲天,手中的剑一下就伸到了齐王脖子前,并将他戳伤了。   “再敢碰一下,孤剁了你的手!”太子恶狠狠地威胁。   齐王却是不躲不闪,脸上笑意愈发浓厚,用一种充满诱惑的声音对太子道:“太子殿下,这剑再往前一点,只要稍微一用力你就能杀死本王这个弟弟了,然后便再没人跟你争抢皇位,普天之下皆是你的。”   “来啊,杀了本王,你就再没阻碍了。”   太子有一瞬的恍惚,就好像真如齐王所说,杀了他,就再没人跟他争抢皇位了,那时,只要除掉楚昭,灭了龙椅上的那个老东西,他就能登基了。   登基后,他可以屠了所有来过冷宫害死他母后的人,为她报仇。   仇人死绝,他大权在握,再没比这更好的事。   眼看着太子的手就要往前动,齐王脸上的笑容也逐渐转为得意。   “太子!”也是这时,有人在背后突然喊了太子一声。   太子瞬间回神,手也跟着抖了下,剑直接落在了地上。   齐王表情变为遗憾,“可惜,没成。”   太子回过神,死死盯着齐王,他骂道:“果真跟你那死去的娘一样,下贱,只能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来蛊惑人。”   “你以为孤当真不敢杀你,孤不过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齐王抹了下脖子上的血,在手指间捻了捻,“嗯,弟弟相信太子殿下敢,所以等着殿下来杀我。”   “不过在那之前,太子殿下还是想想该如何安葬你的废后亲娘吧,毕竟她如今无名无分,身份比最末等的嫔妃还不如,怕葬不了什么好地方。”   “臣弟的母妃再如何,总归是父皇亲封的妃子,得了厚葬,倒的确不能与兴许会被抛尸荒野的废后娘娘比。”   齐王越过太子向外走去,脚步轻快,任谁看了都知道他心情不错,显然,目的虽没完全达成,可到底让太子吃了瘪,他流的那点血值了。   齐王走后,太子果真开始发愁,历来只有皇后配入皇陵,其余后妃按生前位分高低另选安葬之地。   而宫中的侍女内侍又有几个是能寿终正寝的,多是病死横死,烂草席一卷,随便扔了埋了就是。   死在冷宫的人除开有人惦记的,也是这等结局。   如今还惦记着废后的便也只剩太子了,可如今建元帝还有朝臣们对废后的印象都不好,只怕没多少人会帮他说话。   太子仔细一沉思,没了陈家和母后的支持,又得了父皇的厌弃,他竟到了如此举步维艰的地步。   可偏偏他除了生气发泄,还什么都做不了。   太子看向方才叫住他杀齐王的人,问道:“你说孤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   那人是太子幕僚,亦是他伴读,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是能在他跟前说上话的人。   对方想想,如实道:“应该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月夕公主乃和亲公主,戾王身上留着一半月夕国的血脉,他从出生便注定是与皇位无缘的。”   偏偏废后因为月夕公主受宠,觉得她威胁太大,来了那么一出诬陷,让无数人殒命,让自己罪孽深重,同时也结下了戾王这样的强仇。   如果没有当年的诬陷算计,也许什么都会不一样。   只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幕僚提醒太子,“殿下,当务之急还是先保住你的储君之位,只有如此,你继位才名正言顺。”   朝中大臣已经有了废太子的想法,要么他们就一退再退,任人踩在头上欺负,要么就只能孤注一掷,坐上那个位置!   “孤知道了,”太子揉了揉眉心,满身疲倦。   他庆幸,母后在入冷宫之前告诉了他一些事,他正好可以利用。   ……   次日,早朝   太子奏请安葬他生母一事,请建元帝开恩将其厚葬,然后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引来了一群人攻击驳斥他。   废太子的提议也随之而来。   太子没理,没有一句辩驳,看着完完全全就是想让建元帝厚葬他生母而已。   倒引得一些重孝道,重规矩礼仪的老臣站出来替他说话。   早说一码归一码,废后固然有错,但也已经殒命恕罪了,她到底当了那么多年皇后,从前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室,若死后让其太难堪,也有损皇家颜面。   然后双方就吵起来了,吵的建元帝头疼不已。   虽然陈若雪给他下的毒解了,可月魂之毒没解,十五那日又发作过一次,让他备受折磨,人也跟着虚弱了不少。   再没解药,他只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听他们为一个死人的后事吵成这样,建元帝脸一办,拍了拍椅子,“吵够了吗?当这儿是民间卖菜的地方?”   朝臣们纷纷闭嘴。   建元帝哼了声,看向太子,语气依旧不悦,“怎么,你堂堂太子连安葬个人都要来请示朕,朕要你这个太子何用,若不想当了就让出来,有的是人想当!”   太子连忙跪下请罪,并保证一定会将事情处理妥当。   建元帝不耐烦地起身甩袖,懒得再听,直接说了句退朝便走了。   废太子的事不了了之,废后的后事交给太子办,再怎么样也不会太差,看着倒像是建元帝在给太子撑腰,态度让人捉摸不透。   也因为建元帝发了一次火,废太子的事后面都没人再提,不论是朝堂还是京城都平静了下来。   直到边关的捷报传来,西北晋北两地大捷,歼敌无数,这场持续了几个月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这等喜事自没有藏着掖着的道理,于是整个京城都沸腾了,百姓们每日议论的都是边关打了胜仗,把几位将军夸了又夸。   说书人又开始说起了林父他们的英勇事迹。   不过这次他们口中多了个新的名字,薛沧,如今晋北军主将,不仅率大军大胜西揭军,还马上要回京迎娶公主。   边关大捷,总算让林行之他们这些惦记着战况的人松了一口气,面上也终于有了一丝笑容,这是个好消息。   不过高兴也仅仅一瞬,很快又被担忧所代替。   马上三月十五了,诸葛神通还没回来,派出去的人甚至没打听到一点消息,而月魂之毒每日都在折磨楚昭,短短时日人就瘦了一圈。   林行之也连门都不错,寸步不离的守着他,家里还多了好几个菩萨。   病急乱投医,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好受点,也觉得这样能多一丝希望。   不止他,如今的戾王府从上到下都透着紧张的气息,南星他们也跟着拜菩萨,甚至连肉都不吃了,再虔诚不过。   楚昭自己倒想得开,觉得他福大命大肯定死不了,最坏的结果顶多就是散尽一身功力,成个真的病秧子。   以后咳嗽都不装了。   他一说,林行之才想起这人对外不仅有残暴之名,是个疯子,还有病呢,以前好多人暗地里管他叫病疯子。   林行之觉得他不去唱戏简直可惜了。   楚昭就说一般的戏园子配不上他,让林行之给他修个大的,可以金屋藏娇那种,只有他一个角儿,每日专门唱给林行之听。   “咳…咳咳……”   才停没多久的咳嗽声又想起,趴在床边困得睡着的林行之猛的睁开了眼,起来给楚昭拍背给他端水喝。   楚昭还有闲心同他说笑,“是不是更像金屋里藏的娇了?”   林行之:“……是藏娇不是藏咳,要真给你修了座金屋,估计方圆十里的人都会知道我在里面养了个病秧子,说不定还怀疑你是不是得了肺痨。”   楚昭又咳了两声,拉着林行之的手撒娇,“哎呀,你家夫君我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举世无双的美人儿,是不可能得肺痨的。”   林行之:“那你少咳两声呗。”   楚昭不答应,“这不行,要是憋太狠会反噬的,我不能让你担心,你再忍忍,等诸葛神通回来就好了。”   林行之被他逗得又想哭又想笑,难受的很。   楚昭把人搂过来抱着,“没事,娘亲会保佑我的,我都还没带你去拜祭过她呢,而且仇人没死完,我不会走在那老东西前面的。”   “嗯,”林行之闷闷的应了声。   楚昭思索着怎么哄他家还是不高兴的王妃,房门突然被打开了,十月飞也似的冲了进来,“主子,王妃,诸葛神通有消息了!”   “明日便能抵京!” 第八十八章 建元帝驾崩   诸葛神通这趟回京着实有些艰辛,因为着急要解药救命的有两个人,跟楚昭想的开又信任他不同,建元帝惜命又怕死的很,生怕诸葛神通私吞了他的赤火草一去不回。   再一个则是建元帝身子也确实撑不住了,月魂之毒每发作一次便消耗一次人的精气神,他不比楚昭年轻气旺,又有一身功夫在身,所以能扛这么久。   建元帝上了年纪,当皇帝的难免辛苦劳累,要烦心的事多,他又爱女色,诸葛神通可没那么好心给他将毒锁在一处,所以几次毒发,建元帝身体已经垮了大半了。   再不拿到解药,只能等死。   诸葛神通走之前就算好了时间,反正他拿着解药回来,建元帝就差不多不行了,再把唯一的解药给楚昭,可能气都能把建元帝气死。   着急拿到解药的建元帝派了不少人去找诸葛神通,遍地搜寻,他虽然现在在京中不咋滴,看着没多少人将他放在眼里的样,可在那些地方官眼中,皇帝就是天,随便一句话就能要了他们脑袋,全家人的性命。   也随便一句话就能让这些地方官到处寻找诸葛神通,人密集到他插翅都难飞的地步了。   好在他是个大夫,还是能被称为神医的人,有些本事,这才能摆脱追捕和搜索,平安入京。   诸葛神通还格外小心,连戾王府的人都避着没让他们发现,直到人到了京城附近才传得信,让人接他进城。   主要也是怕皇帝派人在城门口堵他,还抢他的解药。   好在一切顺利,楚昭服下药后,诸葛神通给他扎了针,完了一伸懒腰,“累死本神医了。”   确定楚昭没事了,王府上下的人对诸葛神通格外热情,上好的酒菜,沐浴的热水,还有香软的床,要什么有什么。   诸葛神通舒舒服服地躺上床,自己也跟着松了口气,虽然他诸葛神医是自信的,可难免怕意外嘛,如今解药下肚,一切就放心了。   嗯,等睡醒了他还得去遛一遛那狗皇帝,给他写封信告诉他自己在回京路上了,让他等着吧。   诸葛神医功劳显著,戾王府又再次热闹了起来,林行之看他家王爷脸上随时带笑,别提多高兴了。   以至于楚昭都有些担心他家王妃把脸给笑僵了。   林行之同他理论:“我这是真笑,怎么会笑僵呢。”   反正他就是高兴,由内而外地喜悦。   林行之跟楚昭商量起徐文彦成亲时要送的贺礼,“咱们送贵重些,沾沾他的喜气,也让他沾沾咱们的喜气。”   不得不说,徐文彦这成亲日子选的挺好,三月十四,但凡多一天怕都难说。   但这一天还算正常,没出什么意外。   新娘子出了宫,进了侯府,两人规规矩矩拜完堂,然后被送进了洞房。   宾客盈门,热闹非凡。   林行之多喝了两杯,醉醺醺的扒拉着楚昭同他说高兴。   楚昭还不被允许喝酒,偏因为建元帝那道认罪圣旨,他如今名声有变,所以来敬酒的人格外多。   然后他就被迫喝了一肚子水。   把小醉鬼扶起来,楚昭蹲下身让林行之趴他背上,稳稳地把人背起来,拍了拍林行之的屁股说:“走了,本王背你回家。”   十四的月亮已经见圆,高高挂在天上,月光皎洁,伴有情人归家。   ……   三月十五,建元帝罢了早朝。   此刻正在自己的寝宫内忍着疼痛,愤怒地指责那些没找到诸葛神通的人是废物。   “废物,一群饭桶,朕养你们何用?!”建元帝格外的暴躁。   下头跪着的人一动也不敢动,等候他发落。   等骂到力竭,建元帝实在疼痛难忍才叫他们滚下去继续找,找不到人就不用回来了。   建元帝是有心杀了这些他觉得没用的废物,可他现在正是要用人的时候,而且身边可信之人太少,这些老早就□□出来的虽然无用,可还算老实听话,他便打算再多留他们一些时日。   等找到诸葛神通,让他拿到解药再处置也不迟。   让内侍擦干净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建元帝吩咐内侍,“去,传戾王进宫,朕有事找他。”   建元帝自己也发现了,他现在做什么都竟只能找楚昭给他办,对他来说实在是耻辱,偏偏他又没别的法子,那神医是楚昭推荐来的人,楚昭兴许知道神医去向。   一想到这,建元帝就觉得有了希望,催促内侍跑快点,“快,让戾王立刻,马上进宫见朕!”   “是!”内侍领命,然后飞快退出去给建元帝跑腿传话。   楚昭是一点不意外建元帝会让人去来找他的,或者说他就在等建元帝的人来,毕竟只有这样他才好走下一步。   内侍到戾王府时,楚昭正在和林行之下棋,慢悠悠地一点不着急。   他们是不急,把来请人的内侍给急了个满头大汗,直到棋局结束,楚昭说去换身衣服就进宫,内侍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答应进宫就成。   楚昭是算着时间出现在建元帝寝宫的,这会儿他刚被太子扎针放完血。   看到姗姗来迟完全不把他放在眼中的楚昭,建元帝心头怒火丛生,只不过斥责的话刚到嘴边就被他给咽回去了。   他已经不是从前的皇帝了,楚昭也不是从前能任自己打骂的楚昭了,现在是他有事求着楚昭帮忙。   等太医走后,建元帝便直接开了口,“你可知那神医如今在何处?”   楚昭点头,“知道。”   建元帝顿时眼睛一亮,没什么力气的他蹭地下就站了起来,看着楚昭问,“他人现在在哪儿?解药可做好了?什么时候能进宫?”   楚昭看着建元帝微微一笑,“你问的问题我都知道,只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虽然笑的很好看,可人却是坏透了,建元帝如是想。   当头便厉声喊楚昭的名字,“楚昭!”   正欲骂他时,楚昭抢在建元帝前头开了口,“我没有挨骂的嗜好,所以……”   话没说完,但建元帝都明白。   他深吸一口气,问:“条件你尽管提。”   楚昭还算满意,“好说,有件事非你莫属。”   ……   三月十六,正午   京城百姓们齐齐往城门口跑,一些不知情的人见这么多人都朝一个方向,也好奇的跟着去凑热闹。   路上逮着人又问了两句,“你们这着急忙慌的是去做什么呢?”   “你没听说吗?皇上出宫了,今儿登城墙呢。”   “啊?”问话的人还是满头疑惑,“皇上好好地出宫做什么,还登城墙?”   “还能做什么,亏心事做多了怕死,来认错赎罪的呗,昨儿有人满街发字条,你没看到?”   问话的人摇头,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反正你都跟上来了,等到城门口就知道了。”   此时的层门口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全是被昨日横空出现在街上的那些字条吸引来的百姓。   字条上说:明日午时,皇帝于城墙告满京百姓,其罪。   建元帝比百姓先到,怕的就是人太多,他挤不上城墙。   楚昭和林行之站在他右侧,见人差不多了,楚昭便道:“开始吧。”   他全然无视了建元帝铁青的脸,人都来了哪有能躲过去的。   而且建元帝想活啊。   可他母妃,还有月夕的数万百姓,谁不想活呢?   这就是建元帝的罪孽,他今日该偿了。   建元帝酝酿了好一会儿,下面百姓自觉安静下来听他说话。   “朕,有罪;朕,罪大恶极。”   “朕当年听信已故废后谗言,误会月夕公主与人私通背叛了朕,朕众怒之下杀了她,为了泄愤还让陈怀高带人诛杀了月夕国所有人,数万人无一逃脱……”   那些话是建元帝之前写在圣旨上的,其实很多百姓都听过了。   他们当初也觉得不可置信,不敢想一个皇帝竟如此是非不分,罔顾人命。   可今日从他嘴里亲口说出来,百姓们觉得震撼更大,失望也更大,还有胆子大的仗着人多骂了起来。   没多久,下面的高声就变成了整整齐齐的两个字,“昏君!”   无论是因为当众承认罪孽丢脸,还是百姓口中的昏君二字,对他影响都极大。   本就虚弱的建元帝竟一口老血喷出直接晕了过去。   内侍和金羽卫及时接住了他,没让他倒地,楚昭看着下面沸腾的百姓,勾起嘴角看向远方,人死不能复生,但母妃他们应该都看到了吧。   她清清白白,他也将大仇得报。   楚昭抓住林行之的手,说道:“等事情结束,我带你去祭拜母妃。”   林行之握紧他的手指,回了个好字。   建元帝被人抬下了城墙,楚昭他们也没久留,跟着走了。   下一步,就该是国丧,是新帝登基了。   ……   回宫后的建元帝一病不起,楚昭也兑现承诺给了他诸葛神通的线索,为装的像,刚回京的诸葛神通又跑出去了,到时会跟建元帝派去找他的人一块回来。   不过建元帝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就难说了。   建元帝白日浑浑噩噩,夜里噩梦连连,总有人对他喊打喊杀让他偿命。   而且每次都会做被掐脖子的梦,醒来后脖子上又的确有痕迹,虽然不重,但能看得出来。   最主要的是,守着他的内侍和金羽卫都十分肯定没有其他人出入,就像是鬼在掐他脖子一样。   意识到这点的建元帝病的更重了,夜里都不敢再入睡,他这样也无法处理朝政,太子正式监国。   诸葛神通始终没有回京,每次传来的消息都说在路上了。   叫建元帝怄的很。   甚至连回京复命的晋北军都比诸葛神通先到。   现在的建元帝只想活命,压根不在乎什么晋北军,所以不知道他之前费心想培养的将才是楚昭的人,也不知道他的太子在摸清楚薛沧是现在楚昭和宁王那边的后,提前了计划。   建元帝死了。   死在自己的龙床上,被自己给活活掐死的。   等值夜的内侍发现时,建元帝已经没气了。   皇帝驾崩,举国同哀。   但这皇帝不太行,并没多少人真心为他流泪。   建元帝自己把自己活活掐死的事也传言出了宫,百姓全都在说这是因为他罪孽深重,是老天爷给他的惩罚。   简而言之,他的活该!   而且朝中的大臣们也没多少人意外他会死得这么快,因为底下的儿子个个不是省油的灯,或许别的不行,但在折腾爹这事上都是好手。   一个让他吐血,一个让他驾崩,剩下的就在看好戏,等着可以名正言顺登基的太子殿下要坐龙椅时再给他来个沉痛一击。   届时好送他们一家三口团圆。   太子表现得还不错,悲伤,镇定,并且在悲伤过度的情况下又展现出了稳重,将大小事情还有朝政都处理的仅仅有条。   俨然已有走明君路子的苗头,让忠心建元帝和支持他的朝臣都分外满意。   而若非知情,大概谁也不会想到他能做出杀父弑君这样的事。   但他确实做了。   太子忍了一个月时间,终于忍到了他的登基之日。   他着冕服,受百官朝拜,只觉得心中郁气尽舒,无比地满足以及畅快。   走到这一步,他赢了,谁都没斗过他。   而接下来,就该是他复仇猎杀的时候了。   只差最后一步就要成为新帝的太子向他觊觎已久的龙椅走去,只要坐下,他便是整个大楚最尊贵的人了。   “慢着!”在他转身展臂要坐上龙椅时,有人阻拦了他。   那个声音说:“这等杀父弑君的狠毒之人,他不配坐龙椅!” 第八十九章 大楚新君   阻拦的人毫无意外是齐王。   他已然走到这一步了,齐王还要来坏他好事,楚穆眯起眼,杀意显露。   登基大典,金羽卫自然不会少,尤其是楚穆早把会有人跳出来找他麻烦这事算在其中了,所以除了金羽卫还有他东宫的人。   甚至还从宫外调了不少人来,一为保护他的安全,二则是趁机将来挑事的人一网打尽。   是的,楚穆觉得不甘心的人不会只有齐王,肯定也有楚昭,他要他们今日把命全都留在登基大典上!   “大胆!齐王殿下,你敢破坏登基大典?”有人出来替楚穆斥责齐王。   齐王眨眨眼,笑了,“本王其实也不想破坏,可要叫本王奉一个杀父弑君之人为皇帝,本王绝不答应。”   诸多朝臣也不是全被楚穆收服了,真正忠于他的还是只有那些很久之前就跟他绑在一条船上的人,其他人押的宝不同,自是各有想法。   齐王也没白同楚穆争斗那么久,这些朝臣明面上至少有三成是他的人。   眼见着有人吩咐金羽卫以阻挠登基大典进行的名义把齐王给拖走,有朝臣就站了出来,“慢着。”   “尔等这么迫不及待地要赶人,莫不是因为心虚?”   帮腔的也开口了,“既然心虚,那就更说明先帝之死另有隐情,合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事情说清楚,以告先帝在天之灵。”   “休要胡言乱语,先帝之死何来隐情,当时在寝宫内伺候的內侍和值夜的金羽卫可都是亲眼看见了,先帝是自尽而亡。本官看你们就是没安好心,意图谋反!”   “张大人,你也说了,先帝是自尽而亡,他为何会突然自尽?还用那种诡异的方式?若说这其中没人动点什么手脚,本官是绝不信的。”   有帮齐王说话,力证建元帝之死另有其因的,自然就有站在太子这边,反驳他们,想尽快把这登基大典完成的。   太子和皇帝,始终是不一样的,权势一个天一个地。   当然,这只是在某些人看来觉得如此,觉得当了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   对真正手握权势之人,不论是皇帝还是太子,都只是虚名,他们靠的是拳头说话。   两边吵的很厉害,一边非要让太子说清楚,一边死活不答应觉得这是诬蔑,让金羽卫将人赶走。   吵得正激烈时,又来了几个人,分别是楚昭和林行之,宁王和冯曜,以及在建元帝身边伺候的內侍。   凡参与过早朝的大臣都见过此人。   现场因为楚昭等人的出现,顿时沉默下来。   有大臣站出来询问:“戾王殿下,宁王殿下,两位这是?”   楚昭没准备开口,他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   而今日是宁王的主场。   他也很自觉,往前走了两步,说道:“哦,也没什么,就是带个证人过来,把父皇的死因跟诸位大人说说。”   这话让在场不少人心中都咯噔了下,如果只是齐王站出来找麻烦,他们还能觉得这只是齐王不甘心,故意针对太子阻拦他登基。   可宁王和戾王也跟着来掺和,便让人觉得先帝之死怕真是有什么隐情。   毕竟这两位对争位这事,态度实在有些迷惑。先前太子和齐王斗得那么激烈的时候,他们一个在家里猫冬,一个蹲在青楼里画图,哪有一丁点把皇位当回事的样子。   这会儿站出来,也好似真就是来揭穿先帝死因的。   宁王一点不废话,直接让那內侍说,还提醒他,“大点声,记得让在场的人都听到。”   内侍脸上的表情是害怕的,膝盖一软直接就跪下了,连磕了三个头,对天哭嚎:“皇上,奴婢对不起你啊,奴婢没能拦住害死您的人,奴婢有罪。”   然后又接着开始磕头。   声音很大,头也磕的响亮,几个下去额头就出血了。   內侍开了头,自然就有人搭腔,问道:“是谁?是何人害死了先帝?”   内侍往楚穆的方向看了一眼,“是…是太子殿下。”他说完这话又立马跪着转了一圈对太子磕头,“太子殿下,奴婢有罪,奴婢知道不该指认你,可奴婢实在良心不安,不想让皇上走的这么不明不白,还被人说他是中了邪,罪孽深重才自己掐死自己的。”   楚穆还算镇定,情绪没直接在脸上表现出来,他也清楚,到了这一步无需他说什么,自会有人为了利益前程替他冲锋陷阵。   “你一个阉人,也胆敢诬蔑新君,好大的胆子,来人,还不快将这不男不女的东西给拖出去砍了脑袋!”   这话就很伤人了,也显的说话的人没甚脑子。   宁王似笑非笑的看了说话那人一眼,“新君?你们自己封的?有人认吗?”   “内侍虽少了根东西,可人家没切掉之前能用啊,总比某些人去了青楼却站不起来要好,是吧,王大人?”   方才说话那人便姓王,被宁王这么直戳戳的骂他不行,这位王大人顿时青了脸,怒指宁王,“你不要血口喷人!”   宁王:“那倒还真没有,你去醉欢楼时本王正巧在,还悄悄替王大人你画了一幅图呢,你要瞧瞧吗?”   “诸位大人要瞧瞧吗?”   王大人那张青色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指着宁王你了个半天也没你出来。   宁王还提醒他们,“要辩驳的,先选个没去过青楼的来,不然你们也不知本王手里都有些什么。”   “是吧,太子殿下?”宁王冲楚穆扬了扬下巴。   楚穆瞳孔一缩,下意识就想起了那幅被自己撕毁烧成灰的图,心里打鼓,怀疑宁王手中是不是还有他的把柄。   而原本想开口的人,这会儿多少有些犹豫,大概是在回忆自己去过青楼没,或者有没有碰到正巧在青楼蹲守画画的宁王。   “证据呢?”就算大多数人都去过青楼,但也总有齐身正,行得端的人。   “几位王爷都说太子殿下谋害先帝,可总不能凭一个内侍几句话空口白牙就断定先帝之死另有隐情,还跟太子有关。”   宁王点了点头,表示满意,“你看,早站出来个能讲道理的多好。”   “放心,没证据本王来凑什么热闹。”   接着又上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太医,另一个是个侍女。   那太医是常给已故废后请平安脉的太医,而侍女亦是她生前的贴身侍女,人虽然不是从陈家带入宫的,可也很得废后信任,传话办事都是此人。   有见过的已经认出这两人了。   楚穆更是看的清楚,若说先前的内侍还可能是空口白牙的诬蔑,这新来的两人就不是简单两句就能打发的。   楚穆脸色微变,尤其不懂那侍女缘何会死而复生。   明明母后说已经让人将她处置了,因为她知道得太多,是个隐患。   宁王看了看两人,“挨个说,何太医先来吧。”   何太医躬身点头,“是。”   他从箱子里拿出了两瓶药,一手举着一瓶向众人说明,“下官左手中这一瓶会让人浑身乏力,精神不济,废后娘娘让这侍女从下官手中取了此毒后下给了皇上。”   “此事皇上驾崩前便已知晓,太医院诸位大人可作证。”   而此事朝中一些大臣也是知道的,废后下毒之事罪证确凿,无人能替她辩驳。   何太医又开始介绍右手中的那瓶毒药,“此毒的作用乃是让人神志不清,浑浑噩噩,昼夜难眠,若用的重些能直接要人命。”   内侍立马接话道:“皇上从出宫回来后便是如此,何太医所说的病症一条没少,这事诸位大人也是知道的。”   有不少大臣点头,此事他们的确知道,官阶高的还去建元帝寝宫见过他。   “那后面这毒是太子让你下的?”有大臣问何太医。   何太医摇头,“此毒下官早就给了废后身边的侍女,这侍女可作证。”   侍女点头,她脖子上系着一条手帕,似乎是为了遮掩什么。而脸上、眼中的恨意毫不掩饰,分外明显。   她在看着太子,她恨的人亦是他。   “何太医说得没错,那两种药他都给过我。”侍女开了口,声音粗糙暗哑,全然不像女子该有的声音。   “第一种毒,被下在了皇上的茶水中,因为他那时中了月魂之毒,只信任废后,而端茶递水一事皆要经我的手。”   所以下毒很顺利,之前也谁都不曾察觉。   “第二种毒,在废后被打入冷宫之前,她吩咐我将毒药交给了太子。为了避免我泄漏秘密,她让人勒死我,沉入井中。”   侍女扯掉脖子上的丝巾,指着上面红艳艳的疤痕,“这便是证据!”   不知是用什么东西勒的,脖子上伤痕明显,像把皮肉割烂喉咙割断了般,偏这侍女伤的这般重竟然还活着,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有人来检查了下,发现疤痕和伤口是真的,并非作假。   但也有人质疑,“废后已故去两月有余,你这伤为何还没好?”   侍女满脸冷漠的回答,“自然是用了药,保留证据。”   其实侍女这脖子看着严重,但没伤到要害,不然她哪里还有命活。   不过拿着伤口说事也足够了。   侍女目光投向太子,“太子殿下,你还是自己认了吧,那毒药瓶被何太医加了东西,只要碰过的人就逃不掉,会被找出来的。”   太子强壮镇定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慌乱。   虽然一闪而逝,可依旧被好些人捕捉到了。   有支持太子的人在心中暗骂他蠢,下毒这种事怎么能自己去做,哪怕只是接毒药也不应该,这不等于等着被人算计吗。   这还不算完,侍女又开始说废后生前让她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像把废后从坟里挖出来鞭尸。   楚穆终于听不下去了,厉声呵斥,“够了!如今死无对证,自然是你们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所有的事不过都只是你们的片面之词,你们谁也没亲眼看到孤给父皇下毒,更没人看到是孤毒死了父皇。”   此时有笑声传来,楚穆闻声看去,见又是齐王,他皱眉质问,“你笑什么?”   齐王道:“臣弟笑太子殿下这话说的不对,你怎知就没人看见呢?”   楚穆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而很快他便看到齐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旁边的宁王,“我们都看到了啊。”   “清清楚楚。”   “有图为证。”   一句比一句话刺激,楚穆彻底变了脸,满脸写不可能。   宁王伸手,“来,把本王为父皇和太子殿下作的那父慈子孝图拿上来。”   还真有人来送画,在场的大臣们也开始跟身边人议论了起来,气氛有些凝重。   宁王做事向来干脆,画送上来便被展开了,从太子悄悄往汤中下药到他喂给建元帝喝,再到太子离去时露出的得意一笑,过程清晰流畅。   楚穆此刻更是脸色惨白,摇着头连连往后退,说着不可能。   大臣们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走向。   不过不能认的死活不能认,所以该反击反驳的也得继续。   “谁不知道宁王殿下画的一手好画,画几幅画不过信手拈来的事,这又算得上什么证据。”   “正是如此,谁知宁王殿下你是不是故意构陷,况且你既有这画作为证据,为何不一开始就拿出来,反而是叫了几个人在这儿说些无用之词。”   被指责的宁王摸摸鼻子,表情无辜,“那不是为了走流程嘛,本王很守规矩的。”   楚穆退坐到了龙椅上,齐王朝他靠近,“看看太子殿下这脸色,你是在害怕吗?”   “孤怕什么?你们都是在胡诌,不过是为了诬陷而已。倘若你们真看见了孤下毒,为何不出来阻拦,就任由孤将下了毒的汤喂给父皇,那你们又是何种居心?”楚穆自然不可能就此认输,极力辩驳。   这话也得到了好些人符合,觉得齐王宁王都是为了争皇位故意诬蔑太子,反正绝不可能承认太子下毒谋害先帝。   还有人追着宁王齐王二人,要他们解释既然看到了太子下毒为何不阻拦,是不是他们也想先帝死。   齐王听着质问,笑了,“你们想听什么理由?”   “是本王和五弟发现父皇状态不对,像被人下了毒,特意去抓下毒之人,留下证据好给太子定罪,却没想到他加重了药量直接把父皇毒死了?”   “还是本王的的确确盼着父皇死,因而故意见死不救?”   “但不管什么解释,都得先有太子下毒才能成立,所以,你们是承认太子下毒谋害父皇了吗?!”   掷地有声,让不少人心头一颤。   承认自然是不可能承认的,所以又回到了原点,就是宁王和齐王要构陷太子。   林行之和楚昭在旁边听的直挠耳朵,“好无聊啊,翻来覆去就是这些话。”   楚昭表示:“死无对证,只要他们咬死不信,还牵扯到他们的利益,总能找到借口反驳的。”   好在,证据真不少,一环接一环。   齐王也不跟那些大臣对辩,他只针对太子,“太子可还记得你下完药离开时被人绊了下吗?”   太子一直在有希望和要完了两种情绪中反复纠结,听到齐王的话一时有些怔愣,随后眼神中再次充满不可置信。   齐王点头,趁热打铁,“看,想起来了吧,就是那个侍女。”   “什么侍女,明明是金羽卫!”楚穆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驳。   说完他就意识到不对了,立马想改口,却见齐王一拍巴掌,“这就对了!”   “太子殿下再看看臣弟,可觉得眼熟啊?”   情况不对,楚穆手指齐王正要呵斥他,却被齐王一把抓住了手,“诶,没错,那个金羽卫正是臣弟假扮的,那时老五在房梁上躲着画画呢。”   楚穆心直往下沉,怎么都觉得不可能,那个金羽卫怎么可能是齐王假扮的?   他们怎么真的可能看到了他给父皇下毒。   楚穆使劲儿摇头,“不可能,绝不可能,”在齐王等人的层层紧逼之下,楚穆修炼动摇,崩溃。   然而这并没结束,齐王说那天他假扮金羽卫碰到太子时,在他身上留下了点东西,只要让人看看太子的手臂就能证明他说的真假。   在齐王去拉太子要撩他袖子查看时,楚穆说什么都不答应,这样的反应下意识让人觉得他心里有鬼。   而后又有证人来了,这回是金羽卫,能替齐王和宁王作证他们当时确实在建元帝寝宫内。   接着是太医院的太医来为楚穆验伤,是不是有齐王所说的痕迹。   事实上也的确有,一个红色的针眼,虽然小,但是明显,一撩开袖子便能看到。   最后是验他有没有碰过那毒药,宁王让人放了一群蜜蜂来,一半冲何太医去了,一半包围着太子。   加上太子不慎说漏嘴的不打自招,总之,除非建元帝活过来证明他是清白的,否则今儿他无路可退。   “行了,诸位还是觉得不信的话,咱们可以掘坟验尸,想必父皇也不会怪罪诸位的,毕竟也是为了给他报仇嘛。”   宁王插腰,“还有没有要说话的,没有的话那今儿就结束了,各回各家啊。”   太子这新帝是当不成了,不出意外的话脑袋也快没了。   也不可能真去挖皇陵把建元帝的尸体捞出来验。   而且,他们周围不知何时多了许多人,都是身穿盔甲的兵士,手中皆有武器。   前头面子给足了,流程也走了,还想闹的话那就只能上武力了。   没人想死,至少不想现在死。   所以被迫老实。   宁王冲众大臣使劲儿摆手,“散了吧都散了吧,回家吃饭去。”   没人动,毕竟今日可是登基大典,哪能这样结束。   众人表情各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是定安侯站出来的,他一拱手道:“几位殿下,太子既德不配位,今日这登基大典自然是不能再举行,只是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在都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将新君人选定下来啊。”   “哦,这事啊,”宁王语气随意,“这事你们不用操心了,新君人选已经定下了,正是本王。”   大概也没想到宁王会直接说是他自己,大臣们先是愣了片刻,然后才回神想上前发表意见或为自己的投靠的人争取机会。   不过都被宁王给抢先截断了话,他道:“本王这样决定也是有原因的,趁着人齐,本王就给你们解释解释。”   宁王抓过冯曜的手举起给众人看,“这个,本王未来媳妇儿,镇国公府大少爷,他爹管西南军的。”   接着他牵着冯曜走到楚昭旁边,“这个,本王三哥,他跟晋北军的关系你们是知道的。”   位置一换,又站到了林行之旁边,“这位,本王三哥的王妃,姓林,大将军府的林,林家世代都跟西北军很有缘。”   “你们懂本王的意思吧?”   众大臣:……   齐齐点头,懂。   呵呵,大楚兵权尽握于手,谁敢不懂啊。   宁王跟他们商量,“所以这个事就这么定了?”   谁又敢说不定呢?   在众人震惊蒙蔽甚至有些茫然的复杂情绪中,齐王带头跪下,“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   而后是声若洪钟般的叩拜声。   昭和已过,大楚迎来新主。 第九十章 全文完   新帝人选确定,大楚一月内举行了两次登基大典,一次只差临门一脚,第二次则毫无波澜,毕竟活着挺好的。   前太子楚穆被以毒害先帝的罪名以一杯鸠酒给赐死了,除了几位公主外新帝就只剩下两位兄长。   新帝与戾王的关系不必说,戾王等同于将到手的皇位拱手相让,可谓是兄弟情深。   倒是齐王让人十分地意外,在新帝没登基之前就站到了他那边,楚穆登基大典那日也是他带头跪拜的新帝。   这意味着臣服,从此跟他平起平坐的宁王成为新君,他依旧只是个王爷。   也不是没人问过齐王的原因,他对外一并说的都是想开了,觉得宁王比他更合适。   之前他跟楚穆争权夺位的事人尽皆知,这会儿要是说他本来无心皇位倒显得虚伪,不如换个理由。   反正信的人怎么都会信,而不信的人怎么说他不会听,所以齐王随口敷衍的很高兴。   至于真实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想活着而已,在知道楚昭想让宁王登基,在知道宁王和镇国公府的大少爷有一腿后,齐王便知道自己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他怎么都不可能斗得过这两人。   所以他也只剩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识趣点重新做选择,这样才有活命的机会。   齐王也想过了,宁王和冯曜都是男人,生不出来孩子,而且还不定能当多久的皇帝,那时他的机会就来了。   至于宁王会不会在登基后选妃生子,齐王是认真想过的,他觉得不太可能,主要是因为宁王总跟楚昭一块儿混。   楚昭这人吧,了解了就知道,那其实是个死心眼,认定了的人和事就不会变,只要别去招惹他,他连看你一眼都嫌麻烦。   楚昭娶了个男王妃不打算换,也全然没有休妻纳妾的意思,宁王跟他一块儿混,估计也是一个德性。   所以宁王会无子,这便是自己的优势。   于是他有眼力见的投了诚,楚昭他们估计暂时没想动他,还叫上他策划了那一出针对楚穆的局。   而后,他在宁王站出来说自己是新帝人选时表达了自己的诚意。   不甘自然是有的,但命最重要。   至于往后他是死在楚昭或者新帝手里,还是他铲除了那两兄弟都未可知。   只能各凭本事。   眼下,他只需安分守己。   ……   待新帝登基的大事完成,楚昭就彻底闲了下来,万事不用他操心,床就是他家,死活离不开它。   整个人把‘懒’这个字发挥到了极致,还试图拉林行之陪他一起。   林行之才跟他不一样,忙得很。   之前说好的边关种粮要筹备了,钱也得继续挣,毕竟还有那么多小孩儿要养,还有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伤兵,都得花银子。   所以林行之无情的拒绝了他,楚昭只能看叹气来吸引他的注意力。   一开始林行之还会心软,后来同样的招数用多了,林行之郎心如铁!   楚昭只好自娱自乐,撸猫,看画本子,然后晚上欺负媳妇儿。   他也不嫌无聊,过得十分舒坦。   就是林行之觉得自己这腰有些受不了,于是他抓紧忙完手上的事,跟楚昭商量,“咱们要不去边关走一走?”   原本十年的计划用了不到两年便全部完成,他们时间多的很,所以正好可以去走走看看。   楚昭自然不会拒绝,两人坐到书桌前,面前摊开一张舆图,在上头指指点点数着他们要去的地方。   整个边关都是要走一趟的,第一处定在了漠北,月夕国。   尽管那里什么都没了,可那始终是楚昭生母出生长大的地方,那里埋葬了无数条鲜活的生命,他们该回去看看,祭拜他们。   然后可以一路走去西北,看看他爹和二哥,再看看西北的风光,看看那里的百姓,那是林家世代守卫的地方,也是他娘亲的故乡,是家,也要去看的。   接着可以去晋北,那个他家王爷曾待过好些年,用血汗守住的土地,如今晋北百姓过着安稳的生活,他们重新有了希望,林行之想看看他们脸上的笑容,对生活的憧憬期待,所以晋北也是要去。   再接着可以去西南,去更南边,走遍整个大楚,再走回来。   归家。   仅仅是计划便已经让人心驰神往,大漠苍凉,江南烟雨,还有心之所向。   林行之凑过去亲了亲他家王爷的嘴角,也许这才是他重生回来的意义。   两人计划了好几天,接着又开始让人准备东西,还惊动了新帝,新帝觉得他两是想私奔,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皇帝不好当,可接手了就是责任,所以也只能羡慕羡慕了。   走之前林行之跟亲人朋友都打了招呼,然后跟楚昭一起出城带回了月夕公主的骨灰,他们要将她送回月夕国安葬。   夜里,楚昭便做了个梦,梦到了自己的前世。   人还是那些人,每一个都很熟悉,可结果却截然不同,王妃不再是王妃,将军府没了,定安侯府没了,好多好多人都没了。   偏偏他的仇人活的很好,这怎么能行呢。   他要报仇的,为王妃,母妃,所有人报仇。   于是他带兵屠了皇宫,新帝新后被他城墙悬尸,陈家被他斩尽杀绝,他还刨了建元帝的坟鞭尸。   他让大楚亡了国,改国号为大昭,用的是他自己的名字。   那是建元帝恩准他娘亲自己给他取的名,如日月之光。   年号为清安。   那是个很陌生却又熟悉的名字,他看到自己总在无人处攥着一块玉佩唤这个名字,这是他给王妃取的字,梦中他从未当着王妃的面唤过,那是他偷偷取的。   梦中他是个疯子,很疯,与现在截然不同。   因为身边少了个人。   楚昭睁开眼,从梦中醒了过来,黑暗中他看不到王妃的脸,但能感觉到怀中人身上传来的温热与淡香,能抚平他所有的焦躁与不安。   他不再是个疯子,他的王妃在身边,在怀中,在他心里。   所以是不一样的。   楚昭没了睡意,睁着眼到天亮。   清晨,林行之醒来,下意识在楚昭怀里拱了拱,同他说早。   楚昭亲吻他的额头,说:“王妃,本王想给你取个字可好?”   林行之自然不拒绝,还催他快点。   楚昭说出心中那个早准备好的答案,“清安,本王想叫你清安。”   一世清平安宁。   林行之笑着重复了几遍,觉得很好听。   他说,“那我也给王爷取个,就叫无忧好了。”   你愿我安宁,我愿你无忧。   楚昭抱紧了他,回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