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名:穿成铁匠夫郎   作者:邀之   本文文案:憨乎乎的耙耳朵攻X精明能干有点娇气的受   乔远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到了异世古代,还是个刚嫁人就上吊了的小哥儿,他打算溜之大吉。   但白得的便宜夫君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长得好看,听话。   给他买膏药、买衣裳,还给他按矫......   渐渐地,乔远觉得也不是不行。   但这生活环境必须改善一下!   于是乔远从摆摊开始走上了发家致富之路。   #   服兵役回来的汉子俞大猛听他娘的话,为了报当年的救命之恩,娶了乔家的小哥儿。   新婚夜,他还没来得及跟小夫郎说句话,他竟然就上了吊!   俞大猛很受挫,夫郎这是不想跟他过日子啊。   只是,再醒来的小夫郎好像跟变了个人似的。   高兴的时候撒娇要抱抱。   生气的时候嘴撅着要哄。   手拙嘴笨的俞大猛抓耳挠腮的有点没辙。   【阅读提示】   1.双初恋,HE,后期生子,互宠。   2.有少量副cp篇幅   下本待开《被迫嫁给屠户之后》,感兴趣的点个收藏吧~   表面凶巴巴但实际温柔忠犬的攻X表面温柔但实际冷心冷肺的白切黑受   李青山他娘给他寻了门亲事,李青山不大乐意。   他现在一穷二白的,学杀猪的事还不成了,娶人回来不是让人跟着他受苦吗?   可他娘以死相逼,李青山不得不应了,心里却直打鼓,也不知那鱼哥儿好不好相处。   #   平江府发大水逃难来的柳鱼小哥儿,为了能带着相依为命的奶奶在云水县落户,嫁给了桃源村一个瞧着凶巴巴的落魄屠户。   世间夫妻大抵都是凑合着过的,柳鱼对这场婚事没报任何期望。   甚至在新婚不久,一直蓄意勾引李青山的寡夫郎找上门来的时候,柳鱼也没怎么在意。   只是,后来……   【阅读提示】   1.先婚后爱,一对年轻小夫夫互相真香的故事,后期生子   2.两个土著,没什么金手指,不会暴富,但是生活会慢慢变好   内容标签: 生子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乔远,俞大猛 ┃ 配角:俞家一家人,反派们 ┃ 其它:预收《被迫嫁给屠户之后》   一句话简介:发家致富美好生活   立意:脚踏实地、勤劳勇敢才能创造幸福生活 第1章   乔远一觉醒来头疼的厉害,睁开眼,入目的是青灰色的床帐。   他艰难地坐起身,环顾四周,小房间大概二十来个平方,墙看起来像是茅草跟土的混合。房间里有一个崭新的大柜子,另有两个贴着囍字的破箱子以及一张放杂物的桌子并两把椅子,收拾的倒是十分整洁,但难掩破败。再低头看看自己,这手、这身子分明不是自己的。   他这是借尸还魂了?乔远一激动,又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乔远脑海里有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也不知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还是怎的,这副身体的人名字居然也叫乔远,是云水县仙河村人。   七岁之前,也是爹娘的掌中宝,家里备受宠爱的。但在原身七岁那年,他娘难产一尸两命去了,几个月后原身的爹在码头做事的时候,许是念着原身的娘和那未出世就夭折的孩子,心事过重,居然摔进河里淹死了。   无父无母的哥儿,在这农家怎的能不受嫌弃?尤其原身的大伯娘徐秀花,以前一直嫉妒原身的娘比她日子过得好,连带着讨厌原身,对原身可劲儿磋磨,家里的活什就没有不催着原身干的。   原身本就没有依靠,且徐秀花是个厉害的,又是长辈,自然不敢反抗。但他心里是有盼头的,因为他自幼和村东头的张文生定了亲,他就盼着再等几年,他的文生哥接他回家去,日子定是不会比现在差的。他盼啊盼,没盼到他的文生哥来娶他,却等到了张文生和他堂姐乔莹莹定亲的消息。   原身的家里横生变故,村里本就有流言说这远哥儿克亲,张家心里便有了疙瘩,但毕竟自幼定亲,贸然毁亲传出去也不太好听。可自从张文生十四岁那年考中了童生,被整个云水县视作神童,张家便哪儿哪儿都觉得这门亲事不合心意。   徐秀花眼见这张文生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童生,且是一表人才,心思也活络了起来。两家一商议,便将乔远换成了乔莹莹,对外便说当时只是两姓结亲,没定下来具体是哪个孩子。   张文生自幼便知与他定亲的是乔远,且乔远端的好颜色,性子又温顺,张文生见过几次,私下也说过话,心中是喜欢的。换亲一事,他倒是反抗了一番,但到底还是遵从了父母意思。   可恨的是,明明两人到此就再没有可能了,但这张文生借着愧疚补偿之意私下竟又和原身见了几面。   张文生一表人才、面容俊秀且温和知礼,原身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且自从双亲过世后再没人对他这么好过,一来二去居然对他生出了情意。张文生本就对他有意,如今原身又这般,张文生便承诺来日高中后定会娶他做侧室。   原身的日子便又可笑的有盼头了起来,直到他被聘给俞大猛,寻求张文生帮助未果,成亲当日便万念俱灰的在新房里上了吊,被人救下再活过来的就是来自现代的乔远了。   乔远心里五味陈杂,双手合十对着房梁处拜了又拜,虔诚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要占你身子的,你安心去吧,到那里就有人疼有人爱了,往后我定会年年祭拜你和你父母的。你要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托梦给我,我一定帮你实现!”   乔远话刚说完,就有人推门而入。   来人站在阴影处,但看身形说一句虎背熊腰也不为过,生的十分高大。等到他走近了些,乔远看清他的脸,竟意外的有些好看,眉毛浓密、鼻梁高挺、一双虎目炯炯有神的,瞧着很是有生气。而那体格就是让人看一眼都脸红的了,宽阔的肩背,半臂的上衣露出的肌肉贲张结实,乔远一时没回过神。   俞大猛被自己刚刚新婚就上吊的小夫郎看得一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斟酌再三只问了句:“你饿了吗?”   乔远呆愣半晌道:“有...有点。”   俞大猛深以为然觉得自己果然猜对了,屁颠屁颠的去灶房取饭去了。   等人走了,乔远才反应过来,妈的,他穿成了一个能生孩子并且还嫁人了的哥儿啊!   他穿越的这个朝代叫做大褚,是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乔远猜测这应该是另一个时空了,在这里,存在第三种人类性别——哥儿。身体倒是和一般男子无异,只是偏瘦弱些,颈后有枚孕痣是身份象征,能怀孕生子,但不能让女人怀孕,所以哥儿只能嫁人不能娶亲。   还没等乔远理清这些事情,刚刚离开的男人便回来了,手上端着一碗稀粥,“大...大夫说你醒来嗓子应该会不舒服,所以暂时只能喝点粥,等你好了,俺让俺娘给你做好吃的。”   乔远接过碗慢条斯理的喝着,心下猜测这应该就是原身刚嫁的丈夫俞大猛,嗯...现在应该说是他的夫...夫君了。   乔远忍不住又瞥了一眼俞大猛,这身材这脸不样样比那张文生强了一百倍!乔远又感慨,原身为什么这般想不开,想这俞大猛新婚小夫郎都在新房里寻短见了,此刻却还能端粥过来,性子必是个好的,往后天长地久,焉知不会生出爱意呢?   一碗热粥下肚,乔远脑子也清醒了不少,他在现代最后的记忆是一辆大卡车向他撞来,想必在现代他已经是死了的。   既来之则安之,他在现代反正爹不亲娘不爱的也没什么牵挂,既然上天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他自该好好珍惜,不能自暴自弃。   只是可惜了,这么多年攒下的积蓄,好不容易盘下来一个铺面,还没大干一场,就到这来了。   想到这里,乔远颇有点沮丧,仰头看着俞大猛,声音也不自觉的软了几分,“我还想喝。”   “哎!”俞大猛欣喜地忙应下,欢天喜地的接过碗又到灶房添粥。   乔远看着他那欢快的大熊一样的身影,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清楚,自己一时半会不可能脱离俞家,在这个朝代,甚至他可能会是俞大猛一辈子的妻,好在俞大猛给他的第一印象还不错,他心中并不讨厌。   俞大猛进了灶房,他娘林翠芬忙问他,“想开了吗?”   俞大猛急着添粥,掀开锅盖,猝不及防被烫了一下手,痛的直咧咧,林翠芬恨铁不成钢地打了他一巴掌,“你个憨熊!”   说着忙接过俞大猛手里的碗,替他盛粥,俞大猛摸摸后脑勺,憨笑道:“应该是想开了吧,都想吃饭了。”   林翠芬听罢颇为嫌弃,“你一会问问他是怎么想的?咱也不是非要逼着他嫁过来,要不是他奶奶私下找我,我看着他平日里性子又是个温顺还勤快的,我才不会上门聘他呢,他那黑心的大伯娘要了咱家足足八两银子啊!”   仙河村这一片庄户人家,聘银五两已经是顶顶体面的了,且乔远还是个哥儿,不如女子好生养,八两银子还真是看在了当年林翠芬生俞大猛的时候胎大难产,多亏原身奶奶救助的缘故。   俞大猛点点头,端着粥又去了屋里。   林翠芬直叹气,这傻儿子。   乔远喝粥,俞大猛就在一旁看着,小夫郎动作慢条斯理,小口小口的,霎是赏心悦目。俞大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欲言又止。   乔远放下碗,抬起头来问他,“你有话要说?”   俞大猛瞪大了眼,“你怎么知道?”   乔远简直要被他逗笑了,心想这人怎么和外形反差那么大,心事就写在脸上,别人明明一眼就看得穿,但是还挺可爱的,“什么事?”   俞大猛看了一眼小夫郎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俺娘让俺问你,愿不愿意跟着俺过?”   说完,还怕乔远不答应一般,忙又补了句,“你放心,你要是跟着俺过,俺一定会对你好的!”   乔远被他一口一个俺,逗笑了,忍不住想逗逗他,“我要是不愿意呢?”   因着乔远在新婚日寻了短见,俞大猛其实早就猜到乔远必是不愿意跟他过日子的。可是尽管如此,得到他这样明确的答复,俞大猛还是像泄了气的皮球,脸耷拉了下来,声音翁里翁气的,“那你就算不愿意跟俺过,也别寻短见了,俺...俺可以跟你和离。”   “和离?”乔远还真没想到俞大猛还给他留了这条路,不过依他记忆里对原身那家人的了解,必是会怕坏了他那堂姐乔莹莹的名声尽快将他再嫁出去。   原身闹了这一出,必定不会再嫁的有多好。和离出去命运又不能自己主宰,未必有在俞家好过。想到这里,乔远道:“你得对我负责。”   俞大猛难以置信,“俺又没碰过你。”   乔远被俞大猛一噎,只得忽悠他道:“你碰没碰过我,旁人又不知道。乔家你是知道的,我要是被你送回去,必定要被嫁出去做妾的,我不想给人家做妾。”   林翠芬因乔远的大伯娘经常打骂乔远,没少在俞大猛跟前骂过她,俞大猛深以为然,点头应道:“你大伯家确实不是好东西。”   然后俞大猛犯起了愁,“那怎么办啊?”   远哥儿不能再回乔家去,又不愿意跟自己过。   乔远本就性取向男,在现代的时候忙着打工赚钱供自己念书也没什么时间谈恋爱,再者也没遇见什么合适的人。   现在,面前就站着一个完全长在他审美点上的梦中情男,且还和他是合法夫夫,没道理不相处试试,于是他道:“我先给你做夫郎,就‘名义’上的,咱俩先处处看。要是处不好......”   乔远故意逗他,“我就给你纳两房小妾,等到合适时机咱俩再和离,你看行吗?”那时候他必然赚了银子,有银子傍身,和离后也不怕被乔家拿捏,乔远自有法子治他们。   俞大猛个榆木脑袋,完全没听懂乔远的“处处看”是什么意思,就明白了小妾和和离。他虽然没成过亲,但也知道寻常人家那爱重自己夫君的女子和哥儿,自己夫君多看别的女子或者哥儿一眼,都是要生气的,远哥儿这就想要给自己纳妾了,可见完全是不想跟自己过日子的。   俞大猛又气又急,半晌只憋了句,“俺不纳妾!”   乔远没想到俞大猛这个古生古长的人居然还有这觉悟,用脚轻轻蹭了蹭俞大猛膝盖调侃道:“那到时候给你再续娶一房娇妻,先委屈委屈,哥哥一定补偿你。”   俞大猛被他这动作弄的面红耳赤,心想远哥儿怎的这般轻浮,连忙端起碗就要出去。   乔远还没交代完呢,急喝一声,“回来!”   俞大猛立刻住脚,转身问:“还...还有什么事?”   乔远有点心虚地摸了摸自己鼻子,想想自己可真够脸大的,“能不能先别...别跟你家里人说?”   俞大猛耷拉着脑袋,低低应了声,“哦。”   乔远莫名有种自己欺负了他的感觉。   大笨熊好像很委屈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个预收,下本写,感兴趣的可以点个收藏~   《嫁给屠户之后》   表面凶巴巴但实际温柔忠犬的毛头小子攻X表面温柔但实际冷心冷肺的受   李青山他娘给他寻了门亲事,李青山不大乐意。   他现在一穷二白的,学杀猪的事还不成了,娶人回来不是让人跟着他受苦吗?   可他娘以死相逼,李青山不得不应了,心里却直打鼓,也不知那鱼哥儿好不好相处。   #   平江府发大水逃难来的柳鱼小哥儿,为了能带着相依为命的奶奶在云水县落户,嫁给了桃源村一个瞧着凶巴巴的落魄屠户。   世间夫妻大抵都是凑合着过的,柳鱼对这场婚事没报任何期望。   甚至在新婚不久,一直蓄意勾引李青山的寡夫郎找上门来的时候,柳鱼也没怎么在意。   只是,后来……   【阅读提示】   1.先婚后爱,互相真香的故事,后期生子   2.两个土著,没什么金手指,不会暴富,但是生活会慢慢变好 第2章   原身闹出这么大个事情,乔远不敢现在出去撞枪口。且是刚穿过来的第一天,他还需要调节适应一下,便称自己还不怎么舒服,躲在屋子里,打算等明天再出去迎接暴风雨。   前几日以防乔远醒来再次轻生,都是俞大猛在房里守着。今夜虽照旧,但是乔远到底是醒着的,俞大猛有点不好意思,一拖再拖,等家里其他人都睡下了,才回了自己的新房。   “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了。”俞大猛干巴巴的解释。   乔远深受现代思维影响,觉得两个男人睡一起还怎么了,于是十分豪气的往里挪了挪,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邀请他,“你上来啊。”   俞大猛脸上一热,低下头闷声道:“俺打地铺。”   乔远看着俞大猛来回忙活的背影,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个哥儿,两人确实不太合适睡在一张床上。但他看着俞大猛闷闷的铺好床铺,又背对着他躺下,总觉得心里酸酸的,想这俞大猛着实无辜,好好的新婚,最后折腾成这样,还有苦不能说。   乔远借着透亮的月光下床走到俞大猛的地铺旁边,蹲下身伸手戳了戳俞大猛的胳膊,硬邦邦的,手感还挺好。乔远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然后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俞大猛,你生气了吗?”   俞大猛轻哼一声,拿被子捂住头,不答话。   乔远心里过意不去,愧疚道:“对不起。”   半晌,俞大猛才慢慢的从被子里探出了脑袋,老实巴交地说:“俺不怨你。”   说完,又负气的补了一句,“反正你是俺夫郎,当一天,算一天!”   像是生怕乔远会打他似的,脑袋迅速地又缩回了被子里。   乔远:“......”   敢情白说了!   许是这身体因这几天受伤睡得太多的缘故。夜里,乔远并不怎么有睡意。又细细理了一遍白日里的事,现代他是肯定回不去了。对俞大猛的初印象还不错,倘若他以后能和俞大猛两情相悦,那是最好不过的。   如果不行,他就跟俞大猛和离。这个时代一个哥儿想自立门户不容易,但历来有钱能使鬼推磨,所以当务之急是他先能赚到钱傍身,才能在这个完全陌生的时代立足。   他在现代,因为父母早早离异,谁也不管他,是跟着年迈的爷爷奶奶长大的。后来爷爷奶奶相继去世,他就在亲戚家的餐馆一边打工赚生活费一边上学,大学读的是食品专业,他对美食也感兴趣,私下便学了不少,倒是在这能派上用场。   再者,他也能琢磨一些在现代很平常但是在古代很新奇的东西,作为赚钱点子,但是这都得等到他出去走走看看才知道,原身一直窝在村子里,记忆里的见识实在有限。   乔远这样那样的想着,最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翌日,乔远被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音吵醒,他正迷糊着,脑子也不怎么清醒,竟就着刚刚睡醒的姿势,懵懵的目不转睛地盯着换衣服的俞大猛看了起来。   俞大猛打了个激灵,像是感觉有人在注视他一般,鬼使神差地转过身去,和乔远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儿。   他活像是被污了清白的大姑娘,拿着衣服遮上面不是,遮下面也不是,面红耳赤的,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转过身去!”   乔远瞬间清醒,木讷地转了个身。他该怎么解释,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就是刚睡醒保持着那个姿势根本没反应过来。   但是,俞大猛那精壮结实的身材,在他脑海里彻底挥之不去了,宽阔的肩膀、手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还挺...馋人的......   俞大猛换衣服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而后逃难似的,出了房门。   乔远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又觉得俞大猛还挺可爱的。随即给自己加油打气一番,赶忙也起床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他已经从原身记忆里知道了一些俞家的情况,都是说亲的时候媒人和他奶奶告诉他的。   俞家祖上就是打铁的,前朝士农工商,匠人地位不显。到了俞大猛太爷爷那一辈,不知给朝廷大官做了一个什么好物件,得了好大一笔财富。原本只要守着这财富,老实本分的过日子好几辈吃喝都不愁。   但俞大猛的爷爷接班后犯浑,不仅败了祖业,还欠了不少赌债。还好俞大猛的爹是个能干的,这些年俞家人省吃俭用的慢慢还清了赌债,年前居然还闷声不响的盘下了县城的一个铺子,现在俞家的铁铺就开在城里。   俞家一共六个孩子,五个儿子,一个小哥儿。   老大叫俞向学,十七岁的时候中了童生,但比较悲催的是之后俞家的爷爷奶奶相继去世,按大褚的规定,他需要守孝六年,不能参加科举,因此连着错过了两次科举考试。是以他今年都二十五了,还是个童生。平日里就在府城私塾求学,娶的是县城里的小哥儿,还没有孩子。   俞老二是个走街串巷的小货郎,今年二十三,娶的是邻村的一个寡妇,早已经被分了出去,日常和俞家没有来往。   俞大猛排行老三,今年二十一,比乔远大三岁。   老四老五是双胞胎,分别叫俞善文、俞善武,今年才十岁,正是猫狗都嫌的年纪。   全家的宝贝疙瘩,俞柳小哥儿,今年六岁。   乔远心里大致有了数,以后在家最好不要提俞老二。   虽然有原身的记忆加成,但乔远穿这古代人的衣裳,梳这古代人的髻也不怎么熟练,费了好半天的劲儿,才把自己收拾利索了。   出了房门,在廊下没走两步就遇到了同样早起的婆婆林翠芬。虽然新婚夜上吊的不是他,但他现在顶着原身的身份,后果都要他承担啊。在古代,婆婆收拾儿媳妇简直易如反掌,“孝”字当头,儿媳妇还只能受着。   乔远顿感压力倍增,硬着头皮,讨好地叫了声,“娘。”   林翠芬没有立即应他,而是定定地看了他一会,见他神情不似之前那般阴郁,才点头应了声,“嗯。”   虽然“婆婆”对他态度有些冷淡,但换位思考,乔远能理解,热热闹闹合家乐的喜事儿差点变丧事,是个人都开心不起来。而且夜里给原身请了郎中,只怕这事儿现在在仙河村都传遍了。“婆婆”没拿他撒气,收拾他,就不错了。   毕竟他现在是寄人篱下,乔远心里盘算一会得好好表现,刷刷好感值才行。   原身嫁进来直接就入了新房,接着又上了吊。是以,原身记忆里并没有俞家院子的模样。   乔远环顾一圈,大致心里有了数。   北面是一间堂屋平常吃饭和待客用,堂屋旁边的应该是俞父俞母的卧房。他和俞大猛住的卧房在东面,紧挨着的还有两间,住的应该分别是俞家的那对双胞胎和小哥儿。   西面就是灶房和杂物间,院子没有墙,是栅栏围起来的,有一颗很高的枣树结满了果子,还有一个凉棚。菜地、茅厕、猪圈和鸡棚都在房屋后面。   小院收拾的很干净,处处充满烟火气,乔远心里很喜欢。   在现代那么紧张快节奏的生活里,乔远一直为着学业和钱忙碌的不得停歇,一直幻想着哪日能有这么一方小院,避世幽居,他就和自己喜欢的人过着简简单单柴米油盐的生活。   上天仿佛开玩笑一般,前半梦想现在居然已经实现了,后半......乔远看了看正蹲在水缸边刷牙的俞大猛,好像也不是很远了啊,他甩甩脑袋,控制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俞大猛正用杨柳枝刷牙,乔远一个现代人觉得很是新奇,乐呵地蹲在俞大猛身边看了半天。俞大猛被他看的心里毛毛的,敢怒不敢言。   借着水中倒影,乔远才大概看清这幅身体长得什么样子,瓜子脸,鼻子小巧挺立,杏眼,居然与他在现代一模一样!就是过于瘦弱清秀了些,仿佛一吹风就要倒了似的,一点阳刚之气都没有。乔远看了一眼俞大猛魁梧的真男人身材,心里默默地把加强身体锻炼提上了日程。   然后他寻着原身记忆又学着俞大猛的模样,也咬开了一条杨柳枝慢慢漱口,这玩意委实不好用,乔远用的不熟练总是戳到嘴巴,心想得想办法做个现代那种牙刷出来。   俞大猛看他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闷声闷气地撂下了一句,砍柴去了,就出门了。   乔远盯着他沉闷的背影纳闷,这大笨熊不会还在生气吧? 第3章   林翠芬已经在灶房生了火,看样子是准备做早饭。乔远洗漱完就赶紧进了灶房,抢过林翠芬手里淘米的活,努力刷好感,“娘,我来做饭,您歇着。”   林翠芬犹豫了一下,见他脸色红润,人也活泼了许多,身子应是无碍,便将手里的活交给他,转而搬了个小木墩坐在灶膛处烧火。   乔远边淘米边问:“娘,早上做什么饭?”   “你看着办吧!”林翠芬接着又补充道:“你大哥和你秋哥昨天回府城去了,你大哥课业重,只请了两天假。”   秋哥指的就是俞老大的夫郎孟秋,当日还在新房里一直陪着原身,原身正是趁他出去上厕所的功夫,一头吊死了,乔远对他有印象。   毕竟是新媳妇儿嫁到俞家做的第一餐,林翠芬有心考校乔远的功底。是以,除了添柴,其他的根本不插手。   乔远明白了,这是婆婆的考验!这操蛋的命运,有一天他居然还要紧张婆媳关系!   略作思考,乔远就拿定了主意,稀饭这是必备的。灶房里有土豆可以做土豆饼,省了和面的功夫。菜地里薅些青菜做蔬菜饼再做个爽口的凉拌青菜,俞柳小哥儿还是个小孩子早上应该来碗鸡蛋羹。   想好就干,乔远先把淘好的米下了锅,又将土豆削了皮、切丝,撒了一把菜地里摘的野葱,滴两滴酱油调味,打鸡蛋搅拌,最后上锅用猪油煎至微焦,完美!   蔬菜饼做的就比较清淡,仅仅放了点盐和鸡蛋,比较适合俞柳小哥儿吃。这一番操作就霍霍了四个鸡蛋,乔远后知后觉的想起这是在古代农家呢,是不是太浪费了,瞬间有点心虚,“娘,我...是不是鸡蛋放多了?”   林翠芬已经被乔远一连串麻溜的操作给震惊了,据她所知,仙河村的妇人和夫郎们就没这么做饭的。   半晌,林翠芬才呐呐道:“你爹和大猛打铁都费力气,小四小五小六年纪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家里如今欠债都还清了,日子不像以前那么难过,没事。”   林翠芬说罢看了一眼乔远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模样,一看在他那黑心的大伯家就没吃过什么好吃的,遂补充道:“你身子骨弱,需要补。家里的鸡一天能下十多个鸡蛋,多做一碗蛋羹,你也吃。”   乔远自幼爹不亲娘不爱,后来又要独立谋生。自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后他已经鲜少能收到别人的关心,乔远心里一暖,诚心诚意道:“谢谢娘。”   林翠芬不知想到什么,轻叹了一口气,“你和大猛好好过日子就行。”   乔远尴尬地摸摸鼻子,解释道:“是我一时想岔了,以后不会再干那样的蠢事了。”   林翠芬点点头,显然也不怎么相信他的话,还是要看他后续的表现才行。她并不想和乔远在灶房里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于是问道:“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饼。”乔远回答。   这样做饼?也没和面啊!林翠芬对乔远的做法持怀疑态度,但是毕竟是新媳妇儿上门做的第一餐,说多了,未免过于苛责,也怕乔远多想,林翠芬便什么也没说,心里想着以后好好教他就是。   挖一小块猪油,在铁锅壁四周抹上一圈,将搅拌好的饼馅儿放入锅中,用铲子调整好形状,小火慢慢的煎至两面金黄,这香味渐渐地就窜出来了,非常馋人。   俞大猛正好掐着点回来,刚进院放下柴火,寻着香味儿就到了灶房,“什么味儿,这么香?”   林翠芬瞪他一眼,斥道:“狗鼻子,就你灵!”   俞大猛挠了挠头,乐呵地笑。乔远也被逗乐了,撕下一小块刚烙好的饼,喂给了他,“你尝尝,我做的!”   俞大猛嚼了一下,立刻被这味道征服,“好吃!”   乔远被他这幅憨愣愣的模样弄得一下子心里软软的,声音不自觉软了几个度,“还有更好吃的,回头做给你吃。”   “嗯。”俞大猛点点头,耳尖有一点红。   林翠芬在一旁旁观小两口的互动,有几分信了乔远刚刚说的话。   俞家的其他人陆陆续续的都起了,无一例外都好奇的往灶房里钻,林翠芬将他们一股脑都哄了出去。   乔远也算是初步认识了俞家的人。   俞老爹,一家之主,约有五十岁,许是操劳过多的原因,眉间有两道很深的皱纹,话比较少。   双胞胎兄弟长得一模一样,不过瘦的是俞善文,胖一点的是俞善武,这俩熊孩子似乎对他有点敌意。   俞柳小哥儿乖乖软软的,一直在悄咪咪地打量他。   饭菜陆陆续续的上桌,乔远嫁到俞家后正式的第一餐开始了。   香喷喷的土豆饼,有菜有鸡蛋有盐津,原本因着乔远新婚夜上吊对他很不满意的双胞胎兄弟都没按计划找他茬。俞善武更是直接道:“好吃!娘,以后早饭咱就吃这个吧,不要天天啃干馍馍了!”   林翠芬对自己儿子那点小九九拿捏的死死的,板着脸训斥道:“是你远哥做的!还不快叫人!”   俞大猛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伸手在离他最近的俞善武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命令道:“叫哥!”   双胞胎兄弟撇撇嘴颇为委屈,他们明明是为三哥叫屈呢,还挨三哥的揍,但是慑于三哥的武力值太强,只得屈辱的给乔远问了个好,“远哥。”   乔远叹了口气,一对熊孩子啊。   早已被蔬菜饼和鸡蛋羹征服的俞柳小哥儿就接受良好了,轻轻地扯了一下乔远的衣襟,软软糯糯地说:“远哥哥,蔬菜饼吼吼吃!”   乔远瞬间被萌化了,这是什么人间可爱天使宝宝,他顺手捏了捏柳哥儿肉嘟嘟的小脸,弯着眼睛道:“那你要多吃一点啊,长肉肉。”   双胞胎兄弟很生气,柳哥儿这个大叛徒!说好的一致对外呢?   一家人温温馨馨的吃了早饭,乔远刚准备收拾餐桌,就被林翠芬拦住了,“让他们几兄弟收拾去,忙了一早上了,你身子骨刚好,歇着吧。”   俞大猛深以为然的也在旁边点头,乔远更觉得俞家的氛围好。   等其他人都散开各忙各的去了,俞大猛偷偷摸摸地拉着乔远回了房间。   “怎么了?”乔远疑惑。   俞大猛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掏出一个小盒子,“今早我从王大夫那买的,说这个去痕止疼特别管用!”俞大猛说着,指了指乔远脖颈上的伤痕。   乔远心里一暖,接过膏药顺口问道:“多少钱啊?”   俞大猛顿时支支吾吾的。   最终在乔远的死亡凝视下,挣扎着说出了价格,“二.....二两银子......”   说罢,瞪大了眼睛祈求乔远道:“你可别告诉娘!”   乔远震惊了,就这一盒不起眼的小膏药居然这么贵!   他是有原身记忆的,知道二两银子是什么概念,都够乡村节俭人家小半年的嚼用了。看来不管是哪个时代,看病吃药都贵啊,这更坚定了他要赚钱的决心,他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一看就是个容易生病的,别到时候看病都看不起。   感慨完了膏药贵,乔远又觉得有点感动。二两银子,俞大猛居然就这么给他买了膏药,真是个憨瓜蛋,老婆都新婚夜上吊了还对他这么好。   房间里没有镜子,乔远只得把膏药塞给俞大猛,“那你帮我涂下。”   “俺?”俞大猛震惊。   乔远一下子想起了所谓的汉子和哥儿有别,但是话都说出去了再收回来算什么好汉,于是故作凶状道:“当然是你!这又没有镜子,快点!”   “这......”俞大猛盯着手心里的膏药犯起了愁,远哥儿既然不愿意给他当夫郎,这于理不合啊。半晌,在乔远的又一次催促下,俞大猛终于行动,挖了一块膏药小心翼翼地涂到了乔远脖子上。   膏药冰冰凉凉的,脖子刚沾上,乔远就忍不住嘶了一声。   俞大猛紧张地问:“疼吗?”   “不疼,凉凉的。”   俞大猛动作更加小心翼翼了起来,眼睛因为做事认真格外的亮。他凑的太近,呼出的热气轻轻的打在乔远颈侧,乔远脑子一时发热,脱口问道:“俞大猛,你为什么会娶...我啊?”   俞大猛似乎觉得这是个很蠢的问题,“你奶奶找的俺娘。”   “这我知道,那你呢,你原来没有喜欢的人吗?你为什么答应娶我啊。”   俞大猛想了想道:“啥叫喜欢?俺娘让俺娶的你,你奶奶救了俺和俺娘,俺要报答你!”   乔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感情俞大猛二十好几了根本就是个感情白痴,稀里糊涂的就这么成了亲。不过倒也挺好的,他起码确认了俞大猛对原身是丝毫没有感情的,往后若是生出了情意,那便都是对着他的。 第4章   涂完药,俞大猛便要去城里的铺子做活计,乔远其实还挺想跟着去看看的。但是原身新婚夜动静闹的那般大,估计现在村里已经说什么的都有了,他要是再顶着脖子上的伤出去,更要说不清楚了。如此,伤好之前他怕是出不了门,乔远站在廊下望着俞大猛离开的背影有点惆怅。   林翠芬正在堂屋廊下缝衣裳,看他干巴巴地站在那里,朝他挥了挥手,“远哥儿,过来。”   乔远走近,问道:“娘,怎么了?”   “原本昨个儿你就该回门,但是你身子那样,我就跟你奶和你大伯说了等你见好了再过去,他们都同意了。”   说起这事,林翠芬还很气闷,她上门去跟乔远的奶奶和大伯娘说的时候,乔远的大伯娘立马就答应了,对她还比以前客气的多,连问都没问乔远的情况。   她正琢磨着要不要和乔远说这事,不料乔远毫不在意地说:“娘,我大伯娘那是害怕您上门退亲问他要聘礼呢!”   这可怜孩子,林翠芬轻轻叹了口气,“你放心,只要你和大猛好好的过,咱家断不会干对不起你的事。”   乔远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昨天他还和俞大猛提“和离”的事来着。于是赶忙岔开话题问道:“娘,家里平常都有什么活计要做啊?”   林翠芬想了想,把家里的活都交代了一遍,“挑水和砍柴这些大猛和你爹做,喂鸡这个柳哥儿做,喂猪那哥俩儿做,娘也就缝缝补补和做饭。往后你就和我一起做饭,衣服只洗你和大猛的就行。”   乔远一听喂猪来了兴趣,他在现代还没近距离看过活猪呢,“咱家还有喂的猪?”   林翠芬说到这个有点高兴,“有!那老母猪还怀着小猪崽呢!这两天估计就生了!”   见乔远好奇,柳哥儿自告奋勇的要带着乔远去看猪,乔远这才知道原来堂屋后面还有这么大的地方,用栅栏围着,有一大块菜地还有猪圈。   老母猪正懒洋洋的晒太阳,肚子果然异常的大。乔远刚想凑近瞧一瞧,就被双胞胎兄弟俩拦住了,“不许你看!”   “四哥五哥,你们怎么这样!”   “你这个叛徒!”   于是,乖巧软糯的柳哥儿成功的被俩熊孩子哥哥给气哭了,场面一时混乱,乔远头都大了,只得使出杀手锏,“远哥给你做点心吃!”   柳哥儿果然顿时就止住了哭声,可怜兮兮地抽噎着道:“远哥你还会做点心啊?”   小朋友太乖,乔远不自觉语气也软了起来,“当然啦,哥哥会做好多好多好吃的点心。”乔远说着睨了俩熊孩子一眼,补充道:“不给你四哥五哥吃。”   柳哥儿破涕为笑点了点头。   双胞胎兄弟俩则重重地哼一声,表示不稀罕。   等乔远带着柳哥儿走远了,俞善武才好奇地问:“哥,你说他要做啥样的点心......”   “就知道吃!”俞善武被俞善文狠狠地锤了一巴掌。   俞善武表示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这个家里比他小的只有小柳儿,但偏偏是个哥儿,打不得骂不得。   和柳哥儿鸡同鸭讲的交流了一番,乔远了解到这个时空流行的大抵还是中国古代传统的桂花糕、绿豆糕等那几样糕点,售价都比较贵,寻常人家根本吃不起。也就俞家最近还完债日子好过了些,加上柳哥儿上头有几个疼爱他的哥哥,柳哥儿才能隔三差五吃到一些。   乔远心里大致有了数,他现在没本钱,要做生意可以先发展大众路线。   灶房条件简陋,家里仅有之前中元节做糖饼剩的红糖。   乔远思索片刻,便决定做最简单的红糖发糕,打两个鸡蛋在饭盆中,用筷子打散,加入适量红糖。他琢磨着发糕蓬松应当也吃不出粗面和细面的口感,还将粗面多掺了点。   天气热,自然发酵的速度也快。不到半个时辰,面糊就发起来了,乔远在上面又撒了一把红枣粒就将面糊上了蒸笼。   约两刻钟,红糖发糕慢慢蓬起来,这香味也慢慢出来了,蛋香混着枣香,甜兮兮的,早就飘出了俞家的大门,引得周围邻居家里一时都是孩子的哭闹声。   柳哥儿馋的围着锅台打转,林翠芬也被吸引了过来,只那双胞胎哥俩儿死犟着不肯低头。   乔远才懒得跟小屁孩计较,出锅自己尝了一口,古代的粮食香做出来的味道还算不错。他给每个人都切了一块,俞善武倒是立刻就接了过去,俞善文不肯接,乔远只得硬塞给了他,并嘱咐道:“你们俩出去,到孩子多的地方再吃。”   俞善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懵,俞善文倒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你想卖这个?”   乔远点了点头,心叹这双胞胎智商完全不在一个线上。   一听能赚钱,俞善文便认真起来,拉着俞善武就出门了。   还不待他们拉小伙伴来,俞家东边的邻居江奶奶就领着孙子上了门,“俞家的,做的什么,这么香?”   江家一向与俞家关系也不错,林翠芬忙拿了一块发糕从灶房出去,“大娘,远哥儿瞎捣鼓的,说是叫发糕。”   江奶奶的孙子江云山还不好意思接,林翠芬笑着塞到了他手里,“小山,还给大娘客气什么。”   江云山看了一眼江奶奶,见她点头才咬了一口,脸上瞬间高兴起来,“真好吃!”   小孩子教育的很好,还举着非要给奶奶尝尝。江奶奶吃了一小块,蓬松柔软的正适合她现在的牙口吃,蛋香中还混着枣香,她一下子就吃中了,问道:“这个怎么卖?”   林翠芬吓了一跳,忙说:“您想吃拿去就行了,家里还有,乡里乡亲的咱又住的这么近,收什么钱?”   江奶奶就一个儿子,但是人家在城里做管事,不差这点钱,平日里就舍得吃喝,“我要多来几块,给老头子和儿子儿媳妇都尝尝,我知道你心好,但是咱也不能白占你便宜啊!”   林翠芬犟不过,只得点头同意了,但她并不知道应该卖个什么价。   乔远一听这生意要成,在灶房里找了个汗巾围在脖子上,忙出去给江奶奶问了个好,“一文钱一块,您看怎么样?”   价钱是乔远刚刚计算好的,他这一笼用了三个鸡蛋和约一斤的面粉,切出了十五块。鸡蛋是家里的鸡下的,要是按照市场价买多了约七分钱一个;枣是往年家里的枣树上打下来晒制的;粗面是两文一斤,细面是五文一斤,算上红糖的量,这一笼成本在六文半左右。   要是卖,他就再减少一下鸡蛋和细面的比例,将成本控制在六文钱内。这样一算,这么一笼,按照一文钱一块的卖,大约能赚九文钱。   江奶奶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这在她看来,这一块个头这么大,有鸡蛋又有枣还有甜味儿的,挺合算的,味道也好,比城里的点心铺子里的便宜多了,立刻就拿出了六文钱。   林翠芬都震惊了,这就赚到钱了?   乔远收过钱回屋拿了个大瓷碗给江奶奶装发糕,“江奶奶,家里暂时没有什么能打包的,劳您先端着碗回去。”乔远说着顺手把林翠芬刚刚端给江奶奶尝的那块也装了进来,“这块不算钱,当我孝敬您的。”   江奶奶笑着跟林翠芬道:“远哥儿好哇,你有福了。”   林翠芬缓过劲来,扶着江奶奶出门,“就是说呢,这孩子手脚麻利,干活也勤快,我是一百个满意呢,就是外面传言,唉!”   江奶奶宽慰道:“关起门来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了,旁人的话不用管。”心里也想着,看这远哥儿也不像是因为不愿意嫁给大猛才上吊的样子啊,这里面怕是有什么事。   乔远颠了颠刚到手的六文钱,心里美滋滋的,这可是他在异世赚的第一桶金啊!   柳哥儿也很开心,软糯糯道:“远哥真厉害!”   乔远掐了一把他的小脸,“你的功劳最大!”   林翠芬从江奶奶家端着空碗回来,乔远就要把这六文钱上交。   不过,林翠芬压根不要他这钱,“你赚的钱,自个儿攒着就成了。不用交公,你爹还能挣钱。”   乔远感叹,林翠芬可真是个明事理的好婆婆。   第一锅,只剩下三块,料放的足,乔远打算就留给家里的小朋友吃。立刻开始准备了第二锅,毕竟是第一天,他没打算多蒸,还不知道好不好卖呢。   等到双胞胎兄弟俩把从家中要到钱的小伙伴都领回了家,乔远还在醒面。为了哄住没有耐心的小朋友,乔远给他们讲起了故事:“从前,有一只猴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一群小孩逐渐都听入迷了,提出的问题千奇百怪,乔远一一作答,很有耐心,林翠芬越发觉得乔远性子好。 第5章   刚出锅的发糕比俞善文俞善武兄弟俩拿出去的发糕还香,第二锅全部卖了出去,是用俞善文找来的树叶打包的。   乔远给立了功的俞善文俞善武还有今日细心喂鸡的柳哥儿各一文钱,俞善武和柳哥儿笑嘻嘻地接过了,俞善文不肯要,乔远只得道:“这是你的工钱,明天再弄点树叶来。”   俞善文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也收下了。   乔远想到自己忙活了一上午,他的“夫君”俞大猛还没吃上呢,于是准备了些面糊,“娘,我再做些,等大猛...和爹回来了再蒸!”   林翠芬见乔远把俞大猛放在心上,哪儿还有不同意的,“往后想吃什么就做,不用问我。”   乔远获得了灶房使用权,更放得开手脚了,顺手做了他们几个人的午饭,林翠芬依旧在灶房里给他帮忙。   “娘,大猛和爹中午在城里怎么吃啊?”   “买点包子或者吃碗面,对付对付算完。”   乔远一听,就想起了俞大猛早上那惊人的饭量,饭桶一个怕是根本吃不饱,“大猛平常都喜欢吃什么?”   林翠芬一下子笑了起来,“我这几个孩子啊,大猛是最让人省心的,吃饭从来不挑,最好养活。不过,要说最爱吃的,那肯定是肉!”   说着说着林翠芬长叹了一口气,“但是我和你爹最对不住的就是他......”   乔远知道这大概是说让当时年仅十四岁的俞大猛顶兵役的事,虽说古代人十五六都能成亲了。但是在乔远看来,十四岁那还是个半大的小子呢,边境又那般困苦,六年,也不知道俞大猛是怎么熬下来的。   这事他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哄林翠芬开心,“娘,那咱们晚上吃肉吧!”说着还颠了颠自己刚赚到手的十八文钱,豪气道:“我请客!”   林翠芬瞬间被他逗笑,“你这钱还没捧热乎呢,哪能让你花钱!明个儿我赶早去张屠户家看看。”   张屠户就在仙河村,每天天不亮就杀猪,然后拉到城里去卖。但这会儿天热,肉不好保存,也不一定每天都杀的。   仙河村是距离云水县城比较近的村子,步行半个时辰就能到。但是城里戌时是有宵禁的,所以俞老爹和俞大猛不忙的时候通常是酉时回家,晚饭不必急着准备。   乔远坐在凉棚下纳凉,懒洋洋地很是惬意,一点也没现代那种快节奏内卷的生活压力。乔远睡着之前想,要是有把躺椅就好了。   而另一边,铁铺里。   因为俞大猛成亲,铺子已经好几日没开张,东街的李大叔要补斧头,西街的王婶子嫁闺女要做铁锅陪嫁.....积累了不少活计,俞老爹和俞大猛一早上都没闲着。   这些叔和婶子的,一开始还觉得俞大猛那大块头骇人,打交道多了便摸清楚了他的脾性,知道他新娶了夫郎,纷纷出言打趣。   “大猛啊,新娶的夫郎咋样?”   “改天带来给我们瞧瞧!”   “原本我还想把我侄子说给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娶亲了!”   提起夫郎,俞大猛就结巴了,“是...是挺好的。”   就是看不上他!俞大猛委屈的想。   晚饭是猪油炖的白菜粉丝,浓油赤酱的,即使没有肉也很香。   俞老爹和俞大猛刚走到村口就闻到了香味,还寻思着谁家炖的肉这么香,结果越往自己家走香味越浓,脚步不自觉就加快了。   “娘、远哥,爹和三哥回来了!”   菜正焖着,不用一直看在灶台旁。乔远一听俞大猛回来了,当即端着新做的发糕凑到俞大猛面前,“快尝尝!”   俞大猛净完了手,捏起发糕就往嘴里塞,鼓鼓囊囊地道:“好吃!”   “我今天还用它赚了钱呢!”乔远兴高采烈地说着,突然看到了俞大猛身后的俞老爹,尴尬的立刻将篮子端到了俞老爹面前,“爹,您也吃。”   俞老爹吃了一块发糕,极为诚恳的评价道:“味道确实不错。”   那边柳哥儿已经开始絮絮叨叨的把今天四哥五哥如何欺负远哥,连猪都不让他看,远哥又是如何疼爱他,给他做好吃的点心,最后又怎么卖了钱通通讲了一遍。乔远自愧不如,柳哥儿这表达能力,他都佩服。   俞大猛闻言凶巴巴地瞪了双胞胎兄弟俩一眼,又一人赏了一巴掌,“不准对我夫郎这样!”   乔远乐呵地在一边看戏,有人撑腰的感觉属实不错。   两人说着小话,俞大猛手又往篮子里伸,被乔远轻轻拍了一下,“别吃了,马上就吃饭了。”   “哦。”俞大猛讪讪地收回了手。   两人都没再说话,乔远抬头望着天,只微微蓝的,零散的飘着几朵云彩,耳边有鸡啄食、扑通翅膀混杂着小孩子嬉闹的声音,身边坐着他名义上的夫君,乔远生出几分不真实感,恍然觉得一切像是在做梦一般。   “远哥儿,这菜是不是能出锅了?”   林翠芬一声询问,把乔远拉回了现实,手忙脚乱的把篮子塞到俞大猛手里就进了灶房。   俞大猛看着乔远忙里忙外的身影,又看了一眼怀里不能再吃的发糕嘟囔,“有夫郎真好。”   天还正亮,晚饭就摆在院子里,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当真惬意!   饭后,俞老爹和林翠芬一块去山脚处拾柴,俞大猛忙进忙出地挑水,俞善文、俞善武和柳哥儿不知道疯到哪里去了。   偌大一个院子,一时就剩下乔远一个人,忙活了一天,身上黏腻腻的,乔远便想着去原身陪嫁的那两口箱子里找套衣服换洗一下。   只是他没想到,那箱子里放的居然是两块超级大的石头。   这个时代,讲究厚嫁,哥儿女子出嫁通常都要有铁器、厨具、被褥和鞋袜衣服等做陪嫁,陪嫁越多在夫家就越有底气,虽然早知原身的大伯娘不会陪嫁什么好东西,但是这样明目张胆的在箱子里放石头实在太轻贱人了。   乔远不信邪,也想看看下头那个箱子,但那两块石头可太沉了,乔远挪了半天实在搬不动,只得等着俞大猛回来帮忙。   第二口箱子也是旧衣服下面塞石头的配比,都是原身素日里的衣服,乔远拿起来比划了一下,全都是洗的发白,缝了又缝,补了又补的。   可见原身这么多年过得都是什么日子,乔远有点难过,想着哪日该去庙里上柱香,祈求原主来生投个好人家才是。   俞大猛这会也反应过来是什么事,连忙道:“俺给你买新的。”   乔远浅笑了下,未作他想,“浪费那个钱干什么?还能穿。”   只是这一件件的,谁跟谁配一套的,乔远还真搞不清楚,一时陷入混乱之中。   ......   俞大猛守在卧房门口,他一想夫郎正在里面洗澡,脸上就臊的慌。屋子里传来微微一点动静,他的心都跟着提一下。   俞老爹在家里,乔远洗完澡便不好再出去了,善后工作都是俞大猛进行。汉子糙,在茅厕里冲洗一下便算完了。   俞大猛回屋的时候,乔远正穿着中衣懒懒地躺在床上晾头发,裤腿和衣袖都卷的老高,只恨不得自己什么都不穿才好。俞大猛脸红红的,移开视线低下头老老实实地去铺自己的床铺。   乔远听见动静,这次没再邀请他上床来,还默不作声的将裤腿放下,矜持了一把。   这会,时候尚早,乔远便缠着俞大猛聊天。   “我听家里其他人说话都没有口音,怎么你老是喜欢说俺啊?”   俞大猛憨笑一声道:“因为队伍里有个中州人,他说话就这样,俺...我时间长了被他带的也这样了。”   “边境在哪儿?是什么样的?”   “在西北,冬天很冷,春秋风很大。”   乔远接着追问:“那你在边境都干什么?”   “一开始是修筑城墙、开垦荒地,后来打仗了,我就上了战场。再后来,少将军见我会修补铁器,就让我在兵器坊专做这个了。”   “打仗?”乔远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了,从原身记忆里获取的信息,他推测仙河村附近村民生活应当是温饱有余的,偶尔见个荤腥也不成问题。他想当然的以为王朝应该是安稳的,没想到还会有战事,更没想到亲身经历战事的人就在自个儿眼前,这么近。   “嗯。”俞大猛轻应了声,回想起来愤懑不平,“西北边境胡人连年来犯,每年粮食丰收的时候,都要骑着大马来抢,抢银子、抢粮食、掳女子和哥儿,简直畜生!”   冷兵器时代,打仗全靠肉搏,乔远打心底生起一阵胆寒,也为俞大猛感到后怕。   俞大猛见他脸色变了,心里懊恼自己干嘛说这个惹得远哥儿害怕,忙道:“前年,我们已经与胡子签订了休战条约。如今,天下太平,你别怕。”   乔远又追问了俞大猛一些问题,渐渐放下了心。好在,除了边境的胡人,天下还是统一的,万一生活在十六国那种时代,连年征战不断,王朝经常易主的,就真完犊子了。   两人又说些别的,渐渐的都没了声音,进入了梦乡。 第6章   第二日,乔远特意早起给俞大猛蒸发糕、做馅饼。   林翠芬的肉到底是没割到,因为人家张屠户今天要走亲戚去。乔远便改做素馅的馅饼,要说这素馅馅饼当属韭菜鸡蛋的最为好吃,但这会儿夏天,韭菜臭不能吃。乔远便调了菠菜胡萝卜鸡蛋和粉条的,倒也算的上鲜美。外皮还软软蓬蓬的,很香,俞大猛早饭就一口气吃了十个!   乔远看他吃的香,更想投喂他了,“我给你在背篓里准备了馅饼和发糕,饿的时候在锅炉旁边两个面都烤一下,就能吃了。”   俞大猛点点头,心里高兴的很,他想远哥儿对他这么好,他也得为远哥儿做点什么才行。   一旁的俞老爹和林翠芬对视一眼,都觉得很舒心,远哥儿这是真想开了,知道惦念他憨儿子了。   乔远帮着俞大猛整理背篓,送他出门的时候,又叮嘱一遍,“别忘了买油纸和红糖回来。”   “哦。”俞大猛应下,“那你在家等俺,别累着了,有事让小四小五干,我已经收拾过他们了!”   乔远眼睛弯了弯。   俞大猛离开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怎么他和俞大猛之间有点黏黏糊糊的呢?   乔远甩甩脑袋,逼迫自己不再多想,脖子上围好汗巾开始做事。   做发糕用的面糊是一早就醒好了的,被修理过的俞善文俞善武兄弟俩今天也格外的勤快,一早就摘了许多宽大的树叶洗净备用。   村长家的孙子赵来福成了今天的第一个顾客,“远叔叔,我要六块!我奶奶让我多买一点。”   昨天他偷偷买了两块拿回家,怕事情败露挨揍,第一时间先孝敬爷爷奶奶卖乖。爷奶不知道咋回事,非但没吵他,还给他钱,嘱咐他今天多买一点。   “好嘞。”乔远见他虎头虎脑的小大人模样很是可爱,忍不住上手捏了捏他的小胖脸,“树叶包不住这么多,我给你找个小篮子装。”   赵来福聪明的很,当即接话道:“那我一会把篮子送来。”   他这厢刚走,便有一妇人上门。林翠芬跟他介绍:“这是你张嫂子,我今天就是去他家割肉的。”   乔远乖乖问好,“嫂子。”   屠户家的媳妇儿很是爽朗,“你们明个儿去就有了!今天太不凑巧了,我们正好去走亲戚。”她一边说,还一边拉着林翠芬的手道:“婶子,你这儿夫郎可真不赖,真好看哩!”   林翠芬也不谦虚,笑着道:“人也孝顺,老抢着干活。”   话里话外,对乔远也是满意的很。   张嫂子又恭维几句,转而说明来意:“昨天我家大宝儿从婶子家买的红糖发糕,我回去尝了一口可真好吃!我三妹妹刚生了孩子,我来买一些,一会去看看她。”   添丁的事,林翠芬听着也喜,“红糖,月子里吃正好!”   张嫂子说:“我要十块。”   她家是屠户,平日里也算富足,吃上一向舍得。   乔远倒犯了难,油纸还没买回来,没得包。   人家这是走亲戚用的,总不能给个篮子吧!   还是林翠芬想起来,中元节的时候家里有之前在糕点铺子买点心包装的油纸,她都收拾着,很干净。   乔远想了想,小声跟林翠芬说:“娘,那还是跟张嫂子说清楚吧,万一人家介意。”   林翠芬一想也是,转而出了灶房跟张嫂子解释原委。   张嫂子一听,爽朗一笑,“这有什么的,咱农家人还讲究那个!我家也收拾着这种油纸,万一包个什么。不过,婶子,包六块就行了,剩下的四块我直接拿回去,给大宝吃,不浪费那个油纸了。”   她为人和善爽快,乔远也不整那些虚的,最后只收了她九文钱,那一文怎么都不肯收。   张嫂子领了情,“那行,我卖肉的时候给你多宣传宣传!”   林翠芬和乔远都谢她,送她出门。   这一会就把早上准备的量都卖了出去,比乔远预想的顺利,心道他可真是太幸运了!   林翠芬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赚到了十五文钱,这可比她接的针线活赚钱多了,而且这种活还不常有。她立刻欢喜道:“咱们再蒸一些。”   乔远很是清醒,“娘,咱村子里就这么些人,愿意花钱打牙祭的那就更少了,只再蒸一笼吧,就算卖不出去,这点咱自家也能吃的完。”   而且他本也没打算靠这个发家赚钱,就是想试试水积点本钱。以后他要是有了别的赚钱路子,这个生意倒是可以给林翠芬做,每天十文二十文的,就在家里,好歹能能挣个肉钱。   县城,成衣铺子里。   俞大猛正给乔远选衣裳,眼都看花了,咋有这么多种色!   铺子里的伙计是个能说会道的哥儿,成了亲的。   他眼尖的很,一眼就认出了俞大猛。   铁匠。   有钱。   是只肥羊。   他立刻热情的招呼道:“是大猛兄弟啊,给夫郎买衣裳?”   俞大猛紧张的搓了搓手,一个汉子进这种店他有点不好意思,“嗯。”   于是伙计王家夫郎充分地发挥了他的销售能力,让俞大猛一个人就完成了他本月的销售指标,“这件月白色的,颜色多好看,还是新出的款式,穿上人可俏!”   “你看这春水色的,最近铺子里卖的最好的就是这件,哥儿们都喜欢!”   “竹叶青的这件上身特别素雅,你夫郎穿上一定好看!”   “湖蓝色的最是显脸白!”   “还有这件棕茶色的,最耐脏!”   俞大猛看着王家夫郎说的这几件,试想了下,觉得远哥儿穿哪件都应该挺好看的,于是花了二两银子都买下了。   王家夫郎喜笑颜开,接着道:“你可真会疼你夫郎,那你应该再选相同色系的发带,配着更好看!”   “中衣中裤你买不买?铺子里的这都是棉质的,贴身穿着舒服,还有这小衣你一定得买,刚成亲的小夫郎最是喜欢!”王家夫郎捂着嘴打趣。   于是,俞大猛又掏钱了,进了一趟成衣店花了整整三两银子!   俞大猛一点也不心疼钱,反而心里高兴的很。远哥儿待他这般好,给他洗衣裳,给他做好吃的,俞大猛觉得只要自己也对远哥儿好,远哥儿慢慢的就愿意跟他过日子了。   张嫂子的单结完,后续又有几个孩子陆陆续续的来买,新的一笼倒是很快就全卖了出去,一共收入三十文。   林翠芬见乔远忙里忙外一上午了,午饭和之后的活说什么都不肯让他做了。   其实这点活计对比他在现代做的真不算多,就是这副身体之前吃的不好,营养不良。他还真有点累,乔远略不好意思。   林翠芬立刻嗔怪道:“跟娘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乔远心里有股暖流涌过,暖乎乎的,觉得有娘关心的感觉真好。   午后,林翠芬在廊下做针线活,俞善文俞善武兄弟俩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乔远和柳哥儿蔫蔫的一人倚着一根柱子打盹。   院子里突然有个妇人声音响起,把两人吓的一激灵。   “翠芬,我给你送篮子来了。”   这人原身认识,是村长媳妇儿,赵来福的奶奶,平日里各家有事都去帮忙操持,人缘很好。   乔远揉了揉眼,忙上前问好,“赵婶子。”   赵婶子打量一番乔远,觉得稀奇。远哥儿以前在乔家时胆小,见人也不怎么说话,没想到嫁了人,倒还活泛起来。若是真像来福跟他说的那样,远哥儿不仅是做事周全,手艺还好,他大伯娘怕是要悔死了。   赵婶子笑着说:“翠芬,本来一早我就该把篮子送来的,但是你是知道的,我家根生这不是再有半月就要成亲了吗,给我忙的一早上没空闲。我装了点自己做的泡菜给你们,你可别嫌弃!”   林翠芬道:“哪里会?你做泡菜的手艺在咱村里是最好的,今早喝粥的时候,柳哥儿还念叨着要吃泡菜下饭呢!”   被人这样夸,赵婶子也高兴,“那我一会儿让来福给你们送卤水来,加点水直接下小菜就行。”   两个老姐妹在廊下坐着说小话,只乔远因为听到了婆婆原来叫翠芬儿,嘴角直抽。   赵婶子跟林翠芬说道了一通这阵子操办自家喜事的杂事,林翠芬也刚给俞大猛操持完,倒是还能帮她出出主意,也说说经验。   “向学能回来不?”赵婶子问的犹豫。   赵根生娶的是后河王家湾村长家的哥儿,算是两个村子联姻的大事。到时候好几个村的村长都会过来,仙河村得出人去陪酒,压场面。   村子里数得上的人物就那么几个,俞向学一向又是个周全的,大事上拿的出去。赵婶子打心底希望他能回来做主陪,但是人家读书科举是大事,真是不好意思张这个口,只是为了儿子不能不问一嘴。   林翠芬笑道:“咋不回来?前回老大就说了,等他根生兄弟成亲一定得回!且不说当年他能读书得亏了村长帮忙,就冲着水生和他一起长大的情谊,根生是水生的亲兄弟,那咋还不算他亲兄弟了?”   原来当年夫子迂腐,还受着前朝士农工商的思想影响,嫌弃俞老大是匠户之子,不肯收。还是村长赵德顺出面,才让夫子将俞老大收下了。   水生就是赵来福的爹,和俞老大是好兄弟。当年也一同跟着夫子念书,只是他天分有限,读了两年就没再继续,现在在城里做便宜坊的掌柜。   赵婶子喜不自胜,愈发觉得俞家人厚道,当年不过一句话的事,人家记到现在。这些年做铁器总是少收钱不说,这回根生成亲,还肯请假从府城回来给根生做脸。   两人又你来我往一番回忆往事,最后赵婶子又说了一件事:“我还想在你家订发糕,来福买回去的,我们家的人都尝了。都觉得这发糕很好吃,也很新奇,我们就商量着喜宴上做个小食,还有回礼也用。”   这边村里人成亲,都要给参加喜宴的人,一户一份回礼,通常就是红鸡蛋和馒头。也就村长这种殷实人家,还能想着搞个新奇花样,不疼银子。   乔远一听,眼睛登时亮了,村长的儿子成亲,仙河村的人最起码每户都得去人吧,这得多少人,多少发糕,多少铜板!   他按耐住自己激动的心,细细问道:“婶子,您预计要多少块?前菜小食上多少?回礼包多少?”   乔远问的这些,都是赵婶子来之前,和村长已经商量过的,“我和你们村长估摸了一下,光咱仙河村就八十户人家,能参加喜宴的大概有四百人,前菜小食每人一块,回礼按照每户六块。再加上你们村长和根生其他的交好人家,就照着一千块来,能多了不能少了。”   一千块那不就是一两银子!大单子啊!   乔远当即拍胸脯道:“婶子,那这单我接了,保管给你办的妥妥的。”   “给你婶子算的便宜一点。”林翠芬适时提点。   赵婶子忙摆手,“可别这样,本来我就够没脸了,就按照一文钱一块算。”她笑着打趣说:“再说了,这是儿夫郎的生意,你一个做婆婆的还插手?”   乔远适时插话道:“那我到时候做一份喜宴馍,就当我和大猛送给根生大哥的新婚贺礼。”   “什么是喜宴馍?”赵婶子好奇地问。   乔远和她卖了个关子,殊不知,他心里正盘算着该怎么拿村长儿子的喜宴打广告。 第7章   算上赵婶子刚给的五百文定金,今天一共入账五百三十文,乔远大手一挥,“娘,猪肉割不到,我们买一只鸡吃吧!这次我一定得请客!”   林翠芬也是喜,她真没想到远哥儿这一会就赚了半两银子,且还有半两尾金就是早晚的事,这不比有的汉子本事还大。“行!就依你的!”   林翠芬出去一趟,不知从村里哪户人家,买了一只大公鸡回来,有五斤沉,花了四十文。她到底还是只让乔远出了一半的钱。   大公鸡被绑着双翅也难掩它的生气,见到人过来就嗷嗷叫,乱啄一通,乔远不太敢动手。   这般才显出来几分稚气,林翠芬笑着打发他去灶房烧水,而后割喉、拔毛去污,好不利索。   双胞胎哥俩看的起劲,还笑话他和柳哥儿胆小。   乔远懒得搭理小屁孩,柳哥儿愤愤地还在和那讨人嫌的哥俩争执,寡不敌众,最后只得撂下一句:“等三哥回来揍你们!”   哥俩老实了,乔远乐了。   连柳哥儿这样的小孩都知道俞大猛是给他撑腰的了,乔远心里甜滋滋的。   今天的晚饭预备做爆炒公鸡、醋溜白菜配一个拍黄瓜,出菜都很快,乔远跟林翠芬商量着等俞老爹和俞大猛回来再做。   这空档,便一家人齐动手做泡菜,用的老卤水是赵来福刚送来的。俞善文俞善武负责刷陶瓷坛子,林翠芬在灶房里做卤水,乔远带着柳哥儿处理下缸的蔬菜。   黄瓜、白菜、胡萝卜、豆角、小米椒,大家平日里喜欢吃的,通通都往里放。天气热,也不能多做,只做了一坛子。这算是快手泡菜,隔一晚上基本就能吃了,当然放两三天后口感会更好。   柳哥儿闻言,馋的直念叨希望明天快来。   乔远跟林翠芬商量:“娘,我们改天也腌点鸭蛋吧,那个配白粥更好吃。”   腌到一筷子戳下去流油的程度,别提多香了,乔远都馋了。   林翠芬在灶房里高声应道:“行,明天我就去买。”   话正说着,俞老爹和俞大猛回来了。   乔远放下手里的活,跑过去想帮俞大猛把背篓卸下来,被俞大猛阻止了,“沉,我自己来就行。”   乔远也不勉强,便道:“晚饭炒公鸡吃,你歇一会,我洗手做饭去,很快就好。”   “嗯。”俞大猛点头,被小夫郎这样温声细语的关怀着,他心里很高兴。   林翠芬见状,提点了一下傻儿子:“那是远哥儿今天卖发糕赚的钱买的,我跟他说你最喜欢吃肉,他这是惦记着你呢,你可要对他好点。”   远哥儿这是想开了,愿意跟着他过了?   俞大猛脸烧的慌,走坐不安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去灶房转悠了两圈,有心想和乔远说句话,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那点小心思,乔远看的透透的,等他第三次转悠到灶房还是不敢开口的时候,乔远没好气地佯瞪了他一眼,“不累啊?”   被远哥儿主动搭话,俞大猛欢喜得眼睛发亮,“俺不累。”   傻样儿!   乔远抿嘴笑了一下,复又收敛起来故作高冷地说:“那行,过来给我烧火吧。”   俞大猛:“......”   自然是乖乖听夫郎的!   他那么大块头,蹲在灶膛旁边显得颇为滑稽,乔远联想起他刚刚走坐不安的样子,越想越觉得好笑。   大笨熊!   鸡肉预先就处理好了,这会儿做起来就很快,素菜就更不费时间,约莫一刻钟,乔远就利索地把今天的晚饭张罗完了。   天还正亮,饭就摆在凉棚里。林翠芬说了一下今天乔远赚大钱的事,直把乔远说的跟什么大功臣似的,饭桌上一时更加热闹。   饭后,俞老爹带着双胞胎哥俩上山拾柴火,林翠芬带着柳哥儿去串门。乔远还想收拾一下灶房,俞大猛却喊他回房间。   头一次给小哥儿送东西,俞大猛有点不好意思,“俺给你买了衣裳,你看看喜欢不?”   乔远愣了一下,没想到俞大猛还真买了。自打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后,还没人为他想的这么周全,对他这么好过,先是去痕膏现在又是衣裳的,乔远的心一下子被搅的有点乱。他不敢再去看俞大猛,转而去看包袱里的衣裳。   好家伙,一件比一件靓!   乔远腹诽幸亏这个时代还没变态到让哥儿做女子打扮。这些颜色,男性穿倒也合适,就是这一下子买的也太多了吧,乔远顺口问了一句,“这花了多少钱?”   俞大猛这回学乖了,知道可能得挨骂,低下头老老实实地回答:“三...三两银子。”   “什么?”乔远觉得自己血压都升上来了,还刚为了今天成交了一桩一两银子的生意高兴呢,转眼俞大猛就花出去了三两银子!   俞大猛,这败家男人,必须得教训教训!   “你打一件铁器赚多少钱?你一天得敲多少下锤?三两银子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都够你这个大饭桶吃一年了!”   “你倒是很阔绰,几件衣裳就花出去了三两银子。”   “俞大猛,你这个大憨蛋!”   ......   他起先只是想说道俞大猛两句,只是没想到说着说着火气还收不住了。   一顿输出过后,待看到俞大猛低着头老实挨训的样子,又想起这还是人家为他买衣裳花的银子,乔远瞬间硬气不起来了,磕绊道:“那...这...这三两带上之前去痕膏那二两,一共五两银子算我欠你的。”   一句话把俞大猛刚燃起的希望小火苗浇灭了,原来远哥儿还是没想和自己好好过日子啊,分这么清楚。   “俺没打算让你还。”俞大猛有点负气地说。   乔远脑子一转便明白过来他为什么不高兴了,俞大猛那点心事都写在脸上,乔远要想拿捏他,一捏一个准。于是,乔远清了清嗓子,道:“我听人说,若是成了亲,家中的银钱都要给夫郎保管的。”   俞大猛闻言立时兴奋了起来,傻呵呵地从衣柜的抽屉里扒拉出钱袋子就上交了。   乔远掂了掂,居然还不轻。   俞大猛解释,“之前服役的时候立了个小功,将军赏赐了三百两银子,二百八十两交给爹还债盘铺子了,后来打铁还赚了点,现在里面一共是十五两。”   这根本就是边境服役的卖命钱,想到这大憨蛋眼睛不眨的就在自己身上花了五两银子。乔远一颗心软乎乎的,“你就不怕我卷钱跑了啊?”   俞大猛难以置信地看向乔远,似是没想到还能这样,又瞥了一眼钱袋子,一下子还真觉得不放心了,远哥儿好像也没亲口跟他说过想做他夫郎这回事啊。   乔远都被他气乐了,锤了他一巴掌,“笨死你算了!得亏遇见的是我!”   “我就暂时给你保管着,预防你乱花钱!你要是需要用钱了就跟我说。”乔远说着从钱袋子里掏出了一两银子递给俞大猛,“这一两银子,你随身带着应急,但也不许乱花。”   只是暂时啊。   俞大猛垮着脸应了声,“哦。”   乔远心情转好,再去看那些衣服,只觉得每一件都很不错,且还配了相同颜色的发带,往下翻翻还有裘衣裘裤和手帕。乔远心想俞大猛还挺细心的,直到他翻到了那件小衣,整个人都不好了,再次气上心头,“俞大猛,这是什么!”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玩意明显和现代电视剧里古装女主穿的肚兜差不多!乔远那一瞬间想难道这个世界哥儿也要穿肚兜的吗?原身记忆里没这些啊,还是原身早早没了爹娘没人告诉他?   俞大猛看着乔远手里拿着的那件很不成规矩的小衣也很是脸红,抓耳挠腮支支吾吾的越说声音越小,“成衣铺子里的伙计哥儿说新婚的哥儿都很喜欢的......”   乔远一听明白了,那伙计哥儿的意思应该是这衣服是闺房之乐的时候用的,笑话,他是个男人怎么能穿这种衣服!乔远气的把那小衣扔到了俞大猛头上,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要穿你自己穿去吧!”   说完就跑到院子里透风去了,脸上出火。好热。   俞大猛追出来,有心想赔不是,但他笨嘴拙舌的,三两句话越说越乱。   乔远又不是真和他生气,就是不好意思,还有心逗着他玩,便吊着他,就是不肯搭他那份腔。直到听见林翠芬他们回来的声音,乔远忙说不生气了,打发俞大猛出门挑水去。   林翠芬和柳哥儿一进院门,乔远就问:“娘,你们去哪里玩了?”   “村长家,你赵婶子让我去帮她数聘礼。”林翠芬跟乔远抱怨,“你是没看见,柳哥儿在那跟来福都玩疯了,我喊了半天,就是不愿着家。”   乔远乐了,捏了捏柳哥儿的小肉脸,用哄小孩的语气说:“我们柳哥儿还是小孩子嘛!”   “你们啊,就惯着他吧。”   柳哥儿偷偷看了林翠芬一眼,趁她不注意,跟乔远小声嘟囔:“我跟来福的游戏都没玩完。”   乔远更乐了,忙问:“玩的什么游戏啊,哥哥陪你玩。”   “小鸡该吃饭了,不玩了。”柳哥儿摇头拒绝。   说罢,就到林翠芬面前娘啊娘的喊着卖乖,求她帮忙拌鸡食。逗得林翠芬一个没蹦住,与柳哥儿笑闹起来。   耳边是家人嬉笑打闹的声音,目之所及的是远处的晚霞,乔远一时觉得没有比现在更惬意的日子了。   不知过了多久,俞大猛推门而入。   相视一眼,乔远朝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第8章   这个时代凿井不易,掘的深,井壁四周还要砌砖平整,所以造价很高。整个仙河村才不过两口井,一个在村子最前排的东头,一个在最后排的西面。俞家刚好坐落在村子较中间的位置,去哪边挑水都不太近,所以这项体力活,自打俞大猛归家后,都是他在干。   这会,多的是在外面闲话拉呱的人。因俞家是村子里唯一的铁匠,且俞老大还有个童生之名,村子里的人都要给俞家几分薄面,见了他不免要问一句,“大猛,挑水去啊?”   俞大猛嘴笨向来不知道该怎么回问人家,每次只能点头或应一声嗯。   俞老二今天像是在这等着他似的,因着陈年旧事,他见到俞大猛不免有几分心虚,“三弟。”   俞大猛听见有人叫他,便放下扁担,转头一瞅是俞老二,便叫了声:“二哥。”   其实在他刚归家之时,俞老二就在家中摆酒请他吃了一回。虽隔着六年未见,但毕竟是亲兄弟,俞大猛很快就和俞老二又熟悉起来,只是不知二哥是怎么回事,见着他总不再似从前那般随意。   可能是爹娘还是不肯原谅二哥当年非要娶二嫂的缘故吧,等大哥这次归家,得让他想个办法,一家人重归于好才是。   俞老二想到即将要说的事觉得很是没脸,但家里的婆娘跟他闹,他也只得硬着头皮来。   还是俞大猛察觉到他可能有事要说,便问:“怎么了?二哥。”   俞老二张张嘴,喉咙有些发紧,“你嫂子听人说家里在卖发糕。”   “嗯,是远哥儿做的。”俞大猛一想起乔远便咧着嘴傻笑,远哥儿果然是不生他的气了,今早上还穿了自己给他买的衣裳,竹叶青色的,特别好看。   昔日跟自己打闹的弟弟如今已经成家立业,已是大人了,俞老二鼻头一阵发酸,忙道:“我想着能不能挑着发糕出去卖,咱村里毕竟人口有限,卖不出去多少。”   云水县人口不少,做货郎的也多,还分种类,有专卖油盐酱醋的,专卖胭脂水粉的,专卖针线玩具的......   其中以卖吃食的最为赚钱,他走街串巷卖货之时,见过一个卖撒子的货郎,在那稍富裕的胡同里一吆喝,货基本就能卖个精光。   巧娘,也就是俞二嫂正是串门的时候听张嫂子说了俞家在卖发糕的事情,便撺掇着俞老二上门问问。俞老二因为当年的事,自是没脸不愿意,两人这就吵开了。   “娶了我,让你抬不起头来了?”   “咱又不是赚他们便宜,我们去拿货,该给多少钱,就给多少,怎么就不行了?”   家里鸡飞狗跳了两天,便有了今天这一出。   俞大猛一想,觉得这个事可行,这样远哥儿那个小财迷还能多赚些钱,会更高兴。“那我回去跟远哥儿说下,二哥明天一早就得过来,远哥儿早上要准备做发糕的料子,你们商量一下,看怎么弄这个事。”   俞老二眉开眼笑,忙应是,兄弟俩又说了几句闲话,各自回家。   夜里,洗漱过后。   乔远坐在床上晾头发,只着了中衣,胸前后背都被头发踏湿了。他大大咧咧的不以为意,还在那数铜板,“五百九十七,五百九十八。”   这几日,每天都能稳定卖个一两笼出去,且自打上次买了那只公鸡后,林翠芬再不许他出钱公用,这钱便一直攒着,如今已快有六钱银子了。   乔远高兴地跟俞大猛炫耀,“还差两文钱,我就有六钱银子了!”   坐实了小财迷的形象。   俞大猛失笑,见他头发滴滴答答的往衣服上渗水,实在看不过眼,找了一条干燥的棉毛巾,给他绞头发,“下次白天洗,别夜里洗头了。”   乔远嘿嘿笑两声,老老实实地任由俞大猛摆弄他的头发。   俞大猛提起话茬,“挑水的时候,遇见了二哥。他想挑发糕出去卖,你觉得行吗?”   那自然是行的,这样他就能从零售转成供应商,一下能提高不少销量。只是转念一想俞老二和爹娘的关系,乔远有点不确定,“爹和娘同意吗?”   “会吧,二哥这些年过得也不容易,我觉得爹和娘心里也难受。”   最初乔远还警告自己平日里避讳着这些事,但随着这几日的相处,他已经融入了俞家。不自觉的就站在俞大猛夫郎的角色上考虑问题,这点改变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爹和娘为什么要把大哥二哥分出去啊?”   “二哥当时想娶二嫂,爹和娘觉得二嫂是寡妇还带着孩子不同意这件事,二哥执意要娶,爹和娘怕影响大哥读书,就把他们分出去了。”   和乔远猜测的差不多,封建社会,一个大小伙子要娶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总会招来流言蜚语。依照这个时代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俞老爹和林翠芬将俞老大和俞老二分出去确实没什么问题。   只是,若真只是因为这个原因,也不至于七年都不来往吧。凭借这几天他对俞家爹娘的了解,估计也就生一段时间的气,慢慢也就接受了。   乔远觉得这事没俞大猛说的这么简单,但是他看得出来俞大猛很想让俞老二和爹娘和好。罢了,就由他来牵这个线吧。   于是,乔远使唤俞大猛使唤的更心安理得了,“那你顺便帮我篦篦头发。”   他坐没坐相的,整个人都快要赖到俞大猛怀里去。   俞大猛脸红心热的应了声,“哦。”   ......   早饭的时候,俞大猛和乔远将这事跟俞老爹和林翠芬说了。   俞老爹沉默半晌才道:“这事要是对你们发糕的生意有好处就做,没得非要为了一家和睦,损失自己的利润。”   乔远略解释了一下他和俞老二的合作方法,最后总结道:“薄利多销,有的赚。”   俞老爹点点头,只是剩下的饭再没动就出去了。   饭桌上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林翠芬忙跟乔远说:“你爹不是给你使脸色,他是心里难受了。”   乔远点点头表示理解,也没往心里去。   倒是俞大猛看着小夫郎低眉顺眼的模样,不忿的小声嘟囔,“爹怎么这样。”   乔远拿起一个饼子,塞到了俞大猛嘴里,“吃你的饭吧!”   逗得一桌人复又笑了起来。   待俞老爹和俞大猛出门后,俞老二方才上门。   这是乔远第一次见他,他瘦的跟麻杆一样,要跟外人说他是俞大猛的兄长怕是都没人信。   林翠芬见他来了,转身回了堂屋,显然并不想见他。   乔远只得硬着头皮招呼,“二哥。”   俞老二朝堂屋看了一眼,有几分拘谨。听到乔远问好的声音,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封,“你和大猛成亲的时候,我没过来,这你拿着,多少是我和你嫂子的心意。”   “这怎么行?使不得。”看得出来,他日子过得并不怎么好,乔远不肯要这笔钱。   僵持之间,还是林翠芬突然说:“这钱远哥儿不能收。”   乔远回头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林翠芬已经站在了堂屋廊下。   俞老二跪下磕头,“娘。”   林翠芬没应,只冷声道:“你弟弟不愿意同你计较,还肯跟你来往,你弟媳也是个好的,你和你媳妇心里要有数。”   俞老二点头应,眼睛红了,“娘,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会了。”   林翠芬转身回到堂屋再也没出来。   柳哥儿年纪还小,哪见过这场面,吓得扑到俞善文怀里,哇哇大哭,双胞胎兄弟俩忙着哄人。   乔远却没什么心思管,什么叫你弟弟不愿意同你计较?敢情,俞大猛昨天晚上根本没和他说实话?亏他还觉得......觉得,他现在什么也不觉得!他就是俞大猛的假夫郎!趁早还完债同他一刀两断才是正道!   他脑子乱糟糟的,对俞老二也没一开始那么客气,公事公办地说:“我在村子里卖都是一文钱一块,我给你按照八分钱算,你出去想卖什么价你自己定,但是在仙河村必须是一文钱一块。”   俞老二忙道:“我不在村子里卖。”   乔远又说:“银货两讫,你从我这提货走了,卖不出去的你自己负责。”   俞老二对此没有异议,做生意本该就是这样。这才是第一天,他便只要了一百块,付了乔远八十文钱,只待一个时辰后来拿货就成。   乔远郁闷地坐在灶膛处烧火,几个小的完全不敢靠近他。   还是林翠芬看出了端倪问他怎么了。   乔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气闷地问:“娘,俞...二哥他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大猛的事?”   提起这个林翠芬也叹气,“朝廷征兵役那年,要求两个儿子以上的每家出一个壮丁,当时小四小五年纪正小,家里还欠着好大一笔债,一大家子都指望你爹养活;你大哥那时已经考中童生,算是有半个功名在身,按照朝廷律令,不能服役;论长幼该是你二哥顶上......”   “但他背着我和你爹拉着大猛去报了名,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和你爹哪里就舍得让他去了!你大哥那时正在县里周全这事,虽兵役难逃,但起码不至于被送去边境战乱之地,没想到他就那么急的哄着大猛去报了名!第一批啊,大猛就被送到了边境!”林翠芬咬牙切齿地说。   “咔嚓——”乔远手里的木枝应声而断,俞老二自己不愿意去,凭什么就诓骗俞大猛去!边境六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焉知俞大猛还有没有命回来?再说了,他还年长俞大猛两岁呢!   乔远想到自己昨天晚上听了俞大猛的话还帮俞老二牵线搭桥,气的直哆嗦。这大傻蛋,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林翠芬接着说:“我这几个儿子,大猛瞧着最憨,却是最能顶事的一个。我和你爹早就想好了,等村长家办喜事的时候你大哥回来,就把你和大猛也分出去。”   乔远一下子愣住了,“娘?”   林翠芬笑着说:“你们小两口也该过自己的日子不是,其他几个没到我跟前服侍,你也不应该。本来新婚第二天就该分了的,但是那会......这几天我是看在眼里了,你是顶好的,以后和大猛好好过日子。”   乔远眼眶泛起一阵酸意,虽然才相处短短几天,但他是真的喜欢俞家的氛围,心里已经渐渐地将这里当做了家。乔远吸了吸鼻子,便道:“我和大猛以后会好好孝敬您和爹的。”   还不待林翠芬说什么,俞善武杀猪般的声音突然传来,“娘!娘!猪...猪要生了。”   林翠芬赶忙往后院跑,乔远也跟着去凑热闹。   那猪正在痛苦的嚎叫,还没破水呢,且还有的熬。   果真直到下午,母猪才生出来第一个猪崽。又折腾到傍晚,直到俞老爹和俞大猛回来,母猪才产下了最后一个崽子,这一窝一共生了九个崽子,林翠芬乐的合不拢嘴。   俞大猛看的也直乐,却被乔远狠狠瞪了一眼。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咋回事,心里还在想难道远哥儿还在因为他乱花银子的事情生气吗?还是因为他自作主张买的那件小衣生气?但是这不是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吗?今天早上远哥儿还帮他收拾背篓,送他出门,那么温柔的。   小哥儿的心思真是说变就变。   俞大猛琢磨不明白,但是认错就对了。   乔远轻哼一声,跟审犯人似地问他:“错哪儿了?”   俞大猛不好意思,“就...就那件小衣......”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乔远更来气,忍不住上手拧了他一把,“你还敢提这事!”   俞大猛倒抽一口凉气,有错就认,“俺错了。”   “我都没使劲,有那么疼吗?”乔远想到俞大猛这几日待自己的百般好,语气不自觉软了下来。复又想起正事,问他:“当初二哥拉着你去县里报名的时候,你到底知不知道是去干嘛的?”   俞大猛一愣,随即傻呵呵道:“你说这个啊,俺知道!二哥那时候有了二嫂,不想去服役,俺就想,那俺是他兄弟,是这个家顶天立地的男人,得顶上!”   乔远看他那被人坑了还嘚嘚瑟瑟很是自豪的样子就来气,阴阳怪气道:“呵,俞大猛你还大智若愚呢。”   俞大猛还当乔远夸他,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乔远踢了他一脚,气哼哼地去后院看小猪崽去了。   这会,俞家的其他人各自在忙着。   他见猪圈的水盆里已经没了水,便学着林翠芬在凉白开里加了点盐,想倒到猪圈的水盆里。   哪成想,那母猪跟发疯似地,嚎叫一声,一跃而起便将猪圈栅栏连同乔远一起拱倒了。那猪足足两百多斤,虽然刚刚生产完但可是一点也不虚弱,乔远狠狠地摔在地上,直接疼出了眼泪。那猪却是不肯放过他,不依不饶的还要向他扑来。   乔远忍着痛爬起来,喊俞大猛救命。   俞大猛听见动静飞速地跑到后院。   乔远看见救星,一下子跳到了俞大猛身上,结结实实的怀抱,乔远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俞大猛紧紧揽着他,脸色阴沉地瞪着那发狂的母猪,那母猪竟然是个见人下菜的主儿,好似知道眼前这大块头不好惹似地,居然慢慢悠悠地自己回了猪圈。   危机解除,俞大猛轻拍着乔远背部安抚,“远哥儿别怕,我在呢。”   乔远还在后怕,腰和后背刚刚又被撞的生疼,被这轻柔一哄,眼泪有点忍不住,啪嗒啪嗒掉了几滴。他觉得有点丢脸,吸吸鼻子,胡乱在俞大猛肩头蹭了蹭,委屈的不说话。   他眼泪包着眼圈,鼻子也红红的,一副可怜样。   俞大猛心疼的给他揩眼泪,“别哭。”   被人这般轻声哄着,小意呵护,乔远只觉得包裹自己心房的那坚硬的外壳刹那间碎了个精光,他只想把自己最最真实柔软的部分放肆的揉进俞大猛怀里,让他护着宠着自己。   四目相对,情意绵绵。   却被孩童声打断,“羞羞!”   乔远转过头就看见俞善文正捂着柳哥儿的嘴巴,俞善文瞬间感觉脖颈一凉,连忙摆手道:“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俞大猛怕母猪再出来伤人,打发两人去叫爹娘来。   乔远回过神来,脸红心热地挣扎着要下来。   俞大猛不允,就这样把他抱回了卧房。 第9章   俞大猛说要请大夫来,乔远死活不允。要再请一次大夫,村里指不定又要传出什么,“我还能感觉不出来吗?就是撞的疼,骨头没事,躺两天就好了,你不许去!”   乔远趴在床上,惊吓的劲儿过去后,只觉得那头老母猪甚是可恶,枉他平日里还给它煮猪食。乔远拳头砸床,愤愤地说:“早晚把那头猪做成杀猪菜。”   俞大猛这会哪有心思听他开玩笑,急的在他身边打转,一直问他什么感觉。   被人这般紧张着,乔远有点想撒娇,但是担心猪再跑出来伤人,只好催着俞大猛先出去把猪圈修好。   俞大猛一步三回头,只恨自己不会分身。   俞老爹和林翠芬听见信儿吓了一跳,忙往家跑。得知乔远好歹没伤到骨头,稍稍放下了心。   林翠芬这下再也不看着那母猪是个宝了,“要不是小猪还没断奶,娘就把它杀了给你补身体。”   乔远乐着说:“人家刚产下小猪崽,没有功劳还有苦劳,那可不能。”   林翠芬瞧着他疼得满头汗,很是心疼,“明个儿让大猛在家陪你,想吃什么跟娘说,娘给你做。”   乔远卖乖,“谢谢娘。”   “一家人,道哪门子谢。”林翠芬又陪着他说了会话,主要是交代他这几天好好躺着别动。   话说着俞大猛便回来了,林翠芬不想打扰小两口相处,抱着柳哥儿便出去了。   俞大猛关上门,三两步走到床边,着急地问:“远哥儿,咋样了?”   乔远看见俞大猛,委屈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可怜兮兮地说:“我疼死了。”   俞大猛自责:“都怪俺,俺要是不惹你生气,你就不会去后院了,不去后院就不会被猪撞到了。”   乔远被他一顿歪理险些气笑了,“那你怎么不说都怪我嫁给你啊!”   俞大猛一噎,沉默了半晌也没说出反驳的话。   乔远想起俞大猛之前给他买的去痕膏,二两银子物有所值,去痕又止疼,便使唤俞大猛把它找出来,俞大猛自然是无不应的。   “唉,眼看我脖子上的伤就快好了,好不容易能出门了,没想到又伤了腰,又得躺着了。”乔远伸手扒了扒身上的衣服,动作一大扯的腰有点疼,不太方便。于是大大咧咧地朝俞大猛招手,“你帮我把衣服脱下来。”   !!!   俞大猛整个人顿住,“这......”   于理不合。   乔远哽住,想起来自己是个哥儿来着,但话已经说出口了,怎么能怂?   “都是男人!你怕什么?”   反正哥儿和男人构造都一样!   俞大猛不敢反驳,小心翼翼地帮乔远把外衫脱下来,将裘衣下摆往上掀了一角便露出了乔远那截白皙却已经带有些许红痕的细腰。俞大猛觉得自己两只手就能完全握住,他不敢多看,快速地帮乔远涂完药,就溜出了房门。   “胆小鬼。”乔远望着俞大猛逃难似的背影,愤愤道。   待到第二日醒来,乔远只觉得腰更疼了,趴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想自己可真是命途多舛,爹不疼、娘不爱,小小年纪就要被迫独立等好不容易要开始闯事业的时候吧,老天爷给他开玩笑让他穿越了,还是个吊死鬼,现在还要被猪拱!   俞大猛正好端着早饭进来,眼里尽是关切之意。   乔远看着他心想,幸好嫁的男人还不错。   “远哥儿,还疼不疼?”俞大猛说着将早饭放在桌子上,扶着乔远坐起来,又拿软枕垫在他腰后,接着在床上支了小木桌,将早饭端到他面前。   被这般细心呵护,人就不免娇气了起来。乔远更是,委屈地说:“更疼了。”   俞大猛一拍脑袋,突然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也不知道再安慰安慰他!   乔远心里来气,觉得饭都不香了,放下碗问:“你在找什么啊?”   “万金油!”俞大猛高兴地举着一个小陶瓷瓶子跑过来,“这是俺当兵的时候,少将军给的,说这个活血化瘀特别有效,还是太医院调配的!”   乔远当然是知道这个东西的,复又重新端起碗,自然而然地道:“那你一会赶紧帮我涂下,我要疼死了!”   俞大猛瞬间想起昨晚上涂药时看到的那半截细腰,脸有点热,但还是点头应是,毕竟除了他,这个家确实没什么合适的人了。   他手掌大而有力,手中的茧子带来微微的摩挲感,混合着万金油产生的热度,舒服地乔远直哼哼。   “没想到你按摩手法不错!”   俞大猛说:“都是跟着娘学的,娘看着爹打铁整日腰酸背痛的,特意花钱到保和堂学的。”   乔远立刻道:“那等我之后跟娘学了,也给你按!”   俞大猛苦笑,他脑子笨,琢磨不透远哥儿是什么意思,又不敢问,于是闷声道:“俺不用。”   好心当成驴肝肺!   乔远气的瞪他一脚。   俞大猛没躲,而是按住了乔远作乱的小腿,“别乱动,扯着腰又疼。”   乔远吸吸鼻子,都觉得有点受不了自己。   怎么回事啊,有人疼了,好像越来越娇气了。   他赶忙换了个话题,“娘说等村长家的喜事儿办完就分家,你知道吗?”   “知道,成亲之前娘就跟俺说了。”   “那咱们搬到哪里去啊?”乔远问。   “在村西头,爹和娘之前在那给我们盖了个小院。”   村里头的房子都聚在一窝,新分家的只能从边上往外扩建,乔远觉得位置挺好,僻静。   他俩这边一人扯一句正闲聊着,外面却吵了起来。   正是乔远那黑心的大伯娘徐秀花,她前几日听见村里的小媳妇儿说俞家在卖糕,还是乔远一手操持的,一开始并未放在心上,她还不了解那小蹄子有几斤几两沉嘛!但是传的多了不免留心起来,今日正好看见俞家老二担着满满两大框发糕从俞家出来,一下子就忍不住了,想上门一探究竟。   “咋的?远哥儿看见自己大伯娘来了,也不知道招呼招呼啊?”   林翠芬本就看不惯她,也不怎么热络,只道:“远哥儿今天身子不爽利,还在床上歇着,等好了,我让大猛陪着他回门。”   徐秀花朝东厢房紧闭的房门瞄了一眼,轻飘飘道:“多大的病啊?连我都不能出来见。”   你还是什么重要人物吗?就是个黑心肝的,要是挂念孩子自己不会进去瞧瞧啊,干嘛非得折腾身子不爽利的孩子。林翠芬这样想着,但却不能直接这样说,只得憋屈道:“远哥儿现在不能下床,你体谅体谅孩子,我带你去房间瞧瞧他。”   徐秀花才懒得去瞧乔远,她心心念念的都在俞家的发糕上,她可闻见了,这糕香着呢!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本着打秋风的目的,她当即就换了副脸色,笑着道:“这做糕呢?”   说着还不断的仰头往俞家的灶房里看。   林翠芬给俞善文使了个眼色,俞善文借着她身体挡住徐秀花视线的功夫将灶房的门关上了。   徐秀花什么也没望到,表情讪讪的,这林翠芬还装作听不懂她说的话,也不起意送她两块糕吃。她将着一切都归咎在乔远身上,心想定是他不讨俞家喜欢,连带着自己也不受林翠芬待见。   但她想到这事又觉得很是欣喜,要不是俞家出的聘礼高,她才不愿意把乔远嫁到俞家这种村里数得上的体面人家呢!   那小贱蹄子就应该和他娘一样,没有享福的命!这俞家将将盘了铺子眼看就要富起来,那俞大猛要是不喜欢乔远,之后必然要纳妾,就乔远那个软包子性子,哪里能斗得过有夫君偏爱的妾氏。   徐秀花心情转好,也不因为林翠芬对她这冷淡态度气闷了,轻蔑的朝俞大猛和乔远的卧房方向看了看,嘟囔道:“小贱蹄子。”   说完就扭着腰要走。   却被愣头青俞善武一把拽住了,他虽才十岁,但体形颇有要长成俞大猛那大块头的趋势。如今身高已经和徐秀花差不多了,气势也骇人,“你骂谁呢?”   徐秀花暗叫不好,在家骂惯了,怎么到这也口无遮拦的。她转头再看,和俞善武一样壮的俞善文也正狠狠地盯着她,林翠芬脸色更是阴沉,就连柳哥儿也正手叉腰气冲冲地瞪着她。   她顿时气短半截,赔笑道:“你...你们听错了。”   俞善武梗着脖子反驳,“不可能!我听的清清楚楚的!你骂俺远哥。”   徐秀花一听也来气了,“我就骂他还怎么了?我是他大伯娘,他吃我的喝我的,我骂他一声小贱蹄子还怎么了?”   林翠芬能把自己男人和家里几个儿子治的服服帖帖的,哪里是什么好惹的人,一边撸袖子一边跟俞善文说:“拿扫帚来。”   徐秀花不自觉的缩了一下,声音都颤了起来,“怎么?你们...还想打人啊?”   “打的就是你!”林翠芬接过俞善文递过来的扫帚就往徐秀花身上扑。   徐秀花被揍了一下,一边往外跑一边高声喊叫:“杀人了,杀人了。”   “噗!”乔远被她逗的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怎么这么夸张啊!”   其实在徐秀花刚进院儿的时候,他和俞大猛就听到了。但林翠芬既然已经为他找好了借口,他就不好再贸然出去,正好他也懒得见徐秀花,这烂人对原身那样苛刻,他心里厌恶的不行。   俞大猛攥着拳头很是生气,“她骂你。”   要不是乔远拉着他,他早冲出去找徐秀花算账了。   徐秀花这个人在乔远眼里根本就是可有可无,他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倒是看俞大猛愤恨的表情看的起劲,调笑道:“你就这么在乎我啊?”   俞大猛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觉得这理所应当,“你是俺夫郎。”   乔远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用手指猛戳俞大猛胳膊,“夫郎,夫郎,你就知道夫郎!是不是娶了谁你都对人家这么好?”   俞大猛很没有眼色的点了点头,还补充道:“娘说了,夫妻之间要互相关心体贴,这样才能和美一辈子。”   “你闭嘴!”尽管乔远早有所感,俞大猛之所以对他这么好,只是因为他现在是俞大猛的夫郎,还因为俞大猛这人老实本分心肠好,不管娶的是谁都能真心待人家,喜欢不喜欢的在俞大猛心里压根没这个词,这一根筋的死木头在感情上压根就没开窍!   但是听他这么一五一十地讲出来,乔远还是觉得很生气,凭什么自己要先动心?凭什么俞大猛要晚喜欢他啊?乔远恨自己不争气,因为从来没人对他这么好过,短短时间就被俞大猛撩动了心。乔远气闷,心里愤愤地想,那他就偏偏不捅破,看谁先低头,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此刻,俞大猛再笨也察觉到乔远不开心了,他不知道远哥儿怎么又突然生气了,笨手笨脚的将自己的大手放在乔远的腰侧轻揉着,抿了抿唇问:“好点了没?”   乔远正在气头上,一把拍开了他的手,“别碰我!”   不喜欢我,还摸。   乔远愤愤地使唤他,“给我拿衣裳来。”   “哦。”俞大猛听话地照做,心想远哥儿又怎么了啊,怎么又生气了。   徐秀花跑出俞家大门,眼见有听到动静的村里人探头往这瞧,当即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撒泼打滚地哭,“哎呀,我不活了!”   “乔家的,你这是干什么?”尽管因着徐秀花平日里的作风,村里人好多人也不怎么喜欢她,但到底都是一个村子的,看她这样哭天抢地的也不能不管,于是不免要问一嘴。   徐秀花谎话张嘴就来,“远哥儿这都成亲好几日了,也没回门,我心里念的慌,今天上俞家门去瞧,居然被那林氏一家子用扫帚给打出来了!”   围观的众人都惊了,他们倒是听说了远哥儿刚嫁到俞家就上吊的事。但是这几日村里的娃娃还有几个在俞家买过发糕的妇人夫郎都说这发糕就是远哥儿亲手做的,他们就以为上吊这事是传言,都没当真。   谁前头上吊了,后头马上就能打起精神琢磨花样赚钱?   但听徐秀花说的这样,这里面绝对有事啊。   众人眼前一亮,看热闹一个比一个上紧。   “你放屁!”林翠芬怒吼一声。   众人见她拿着扫帚疙瘩气势汹汹的,自觉为她让开了路。 第10章   徐秀花看见扫帚疙瘩一抖,嚎的更可怜了,但是并不见眼泪。   有那辈分大的赶紧站出来说和,“俞家的,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大家都一个村的,你们还是亲家。”   俞家几辈都是铁匠,待人也一直和善本分,平常对仙河村的人更是没话说,零头基本都绕了不收。知道好歹的人都承这份情,忙劝解道:“俞家的,这是怎么了,有话你说出来,大家一起给评评理。”   林翠芬怒火正旺,“远哥儿今天身子不爽利,起不来床,她上门来就阴阳怪气的要远哥儿出来招呼她,我寻思着孩子身子不爽利,让她体谅体谅进屋去瞧,她不愿意,张口闭口的就是小贱蹄子,她骂谁呢?”   这个词一般是用来骂那些不守妇道的女人和哥儿的,用这个词骂自家孩子,是够难听的,众人一听都膈应的不行。   徐秀花自然是不认的,“我没有!你胡说!”   “你有!我听到了!”俞善武反驳。   孩子可不会在这种事上说谎,且俞家历来重信,围观的众人心中的天秤都偏向俞家这边。   徐秀花一看形势不好,彻底不管不顾的拍着巴掌撒泼,“哎呀!我不活了,当家的啊,你在哪里啊,人家一家子欺负我一个呢!”   “还有比远哥儿更黑心肝的吗?自从嫁了人是一次家也没回过啊,不说别的,回门这基本的礼数都没有!他爹娘早死,枉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拉扯这么大,他这是攀上高枝儿不认我这个大伯娘了啊!”   “他能在乔家卖糕,却不能回门去看我和他大伯,我和他大伯还不要紧,他亲奶奶他也不放在心上!”   林翠芬反驳,“你瞎说!新婚第二天我就上门去跟你说了等远哥儿身子爽利了再回门,你明明答应了!”   “他都能在你家卖糕!我看他一点事也没有!”   乔远让俞大猛扶着出去,正听见了这句话,迅速掐了自己一把,当即入戏抹眼泪,故作伤心地说:“大伯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   徐秀花在乔远面前耍横惯了,一看到他,就抓狂着朝他扑来。   给乔远吓了一跳,这老太婆也太无礼霸道了吧!   俞大猛迅速将乔远护在身后,恶狠狠地瞪着扑过来的徐秀花,样子很是能唬人,凶神恶煞的。   徐秀花声音一下子打了个颤儿,人也在半截停住了,但她仍旧叉着腰道:“怎么?你还敢打我不成?”   林翠芬打得了她,俞大猛可不能,她现在可是俞大猛正儿八经的长辈,她就不信,俞大猛还敢动手。   想到这,她腰杆子挺得更直了,对着乔远嗤道:“哟,远哥儿,你嫁人了,可不得了了,这是有人撑腰了。”   乔远很是无语,他现在就想安安稳稳的在俞家过日子,一点也不想从原身的记忆里回想起这恶人,她还偏偏要找上门来!乔远轻轻晃了晃俞大猛胳膊示意他莫生气,然后慢条斯理地走到了众人前,轻飘飘道:“大伯娘这话说的,旁的出嫁的哥儿都是娘家撑腰,我却还得指望夫家,这......”   有人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屠户家的张嫂子见乔远一直扶着腰,心直口快地问:“远哥儿,你这是咋了?怎么一直扶着腰?”   乔远跟她问了声好,然后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唉!我这都是老毛病了,以前提水的时候伤到了腰,今个儿一阴天又疼了。”   这个以前指的是什么时候,众人心知肚明。   徐秀花却不干了,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不待乔远说什么,徐秀花的邻居吴婶子就畅快地说:“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没数嘛!”   吴婶子夫家与乔家做了好几辈儿的邻居,一直相安无事,但自从徐秀花嫁进乔家的门,两家就再没消停过,隔三差五就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吵个不停。吴婶子就看不惯徐秀花,此刻乐的多说两句,“远哥儿在家的时候,你家的家务事哪样不是他干?这根本就是小小年纪落下的病根!”   众人一下子议论纷纷,“这倒是真的,我亲眼见过远哥儿在井边打水,那小身板走一步歇两步的,还是我看不下去,使唤我家汉子帮忙提家里去的。”   “我也见过,大冬天的,穿的那样单薄,在河边洗衣服,满手都是冻疮,唉!”   虽说村里的哥儿姐儿就没有在家不干活的,但都是些轻快的活,根本没有徐秀花这么折腾人的。明眼人其实早就看的出来,徐秀花是故意苛待呢,但是到底不是自己家的事,没人愿意插手这档子事。   徐秀花大怒,又要奔着吴婶子去,吴婶子可不怕她,儿媳妇好几个都在身边呢,徐秀花要敢揍她,就撕烂她。   好在,徐秀花识相地刹住了车,这下子一腔怒火全对准了她觉得全场最好欺负的乔远,“你这个黑心肝的!我把你养这么大!你就这么对我!”   说着一边坐在地上,一边嚎天动地的哭,活像是自己被人欺负了一般。   这招还挺聪明的,乔远心想,古代人重孝,说破天去在外人看来徐秀花至少也对他有养育之恩,他要是敢对徐秀花出言不逊,就是不孝,就是辜负徐秀花的养育之恩。乔远一琢磨,不就装可怜嘛,你会我也会!   他作势就要去撞树寻死,俞大猛大惊,跑的比乔远还快,乔远倒是一头撞到了俞大猛硬邦邦的胸膛上,疼得他直咧咧。   “远...远哥儿,你干什么?”俞大猛揽紧了乔远,语气慌乱。   这大笨蛋!乔远捂着撞的生疼的鼻子,掐了掐俞大猛的腰,给他使眼色,俞大猛好似突然明白了点什么,但仍旧抱着乔远不肯撒手。   乔远无奈,只得就着这姿势继续表演,“我不活了!”   “远哥儿,怎这说这样的话?”有人问。   乔远装作凄凄艾艾的样子,“想必各位叔叔婶婶都听说了我在新婚夜上吊的事。”   村民干笑一声,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但是嘴上却否认道:“那都是传言,你别......”   “这是真的!但绝不是因为我夫家,是她!”   乔远手指着徐秀花,不给徐秀花反应的机会立刻道:“她向我夫家要了八两聘金,但是一分嫁妆都没出,新婚夜我打开那两口破箱子瞧了瞧,就是一些我平日里穿的衣裳!抬起来那么沉,是因为她在里面放了大石头压分量!”   现场一下子像炸开了锅,“八两?”   “这也太多了!早知道我把闺女嫁给俞家啊!”   “俞家不是还欠账吗?咋能出这么多聘礼?”   “人都在城里盘铺子了,账肯定早还清了!”   “那么多聘礼一丁点陪嫁都没有!太砢碜人了。”   在大褚,因着哥儿本就不如女子好生养,那疼爱哥儿的娘家,为了自家哥儿能在夫家有底气好立足,一般都会给哥儿陪更多的嫁妆。再不济,寻常人家最基本的新衣裳、合欢被、鸳鸯枕、喜锅喜盆、梳妆箱都是必不可少的。何况,俞家出的聘金还这么多。   “大伯娘她如此轻贱我!我又想到还未出嫁前,在家受的百般苦,我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觉得自己命苦,一时想不开就上了吊......”   乔远作势抹了抹眼泪,又道:“还好我夫家和我夫君心善,我醒来后对我百般劝慰,我觉得日子有了盼头,逐渐想开了。”   一些大娘年纪大了心软,纷纷跟着难受道:“远哥儿,你怎的这么傻,可不能再干这样的事了!”   乔远点头并解开了脖子上围的汗巾,“我脖子上这伤现在是好的七七八八了,之前忒显眼了,怕传出去引起大家误会,所以三日的时候就没回门,想着等伤好了再回去,这事我婆婆早就知会过我大伯娘,她是同意了的。”   众人一看这都好几日了还能有红痕,那必是伤的不清。再想起来这几日村子里的猜测流言,都觉得很能理解为什么远哥儿三日不回门,这样子出门,不知道得被编排成什么样!又不是不回去,只不过身子不爽利推迟几天。庄户人家,哪来那么大规矩,一家人不就是你包容我、我包容你吗?   乔远接着说:“夫君和婆婆对我这般好,我心里过意不去,偶然听到我夫君说在边境吃过这种糕,左右闲着无事,便琢磨着做了出来。原只是给家里人吃,后来......”   乔远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江奶奶,江奶奶立刻站出来接话道:“这事我作证,是我在家里闻着味儿才上门的,俞家的当时还不肯要钱,但咱买的多,不能白占人便宜不是。”   有那嘴快的打趣道:“大娘,你鼻子可真灵!”   江奶奶脾气好,一点也不恼,笑骂道:“你闻着那味儿就坐不住了!”   众人一阵哄笑。   乔远适时地站出来拱手道:“今日一场闹剧耽误大家时间了,今天上门买糕的,买二赠一。”   张嫂子立刻捧场说:“那我一会得再多买些!上次送给我那刚生完孩子的三妹妹,她喜欢的紧,我再买点给她送过去,我家大宝也爱吃。”   话题一下子茬到了发糕上,徐秀花被忽略了个彻底。她觉得自己此刻并不占上风,就四处看着,想寻机会偷摸着溜走。   死对头吴婶子可不愿意放过她,当即叹气道:“唉,要是乔二哥和乔二嫂还在世,远哥儿是怎么也不可能受这个苦的!我记得乔二哥那会在码头做事,乔二嫂针线活做的好还给咱们村子里的人做衣裳,两个人一起挣钱,日子好着呢!”   这事过去太久了,吴婶子不提,众人都快忘了,稍微年轻点的都完全不知道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乔远的爹娘死后,这家产还不是被乔远大伯一家占去了!占了人家的家产,还这样磋磨人家唯一的哥儿,真是没良心!   有那正义单纯就看不惯徐秀花做法的,还有嫉妒徐秀花白得了八两银子和乔远爹娘家产的,纷纷谴责批评徐秀花,你一言我一语。徐秀花心虚气短,觉得再也受不住,爬起来灰溜溜地逃走了。 第11章   一番闹剧,给乔远搞得身心俱疲。他心里有点难受,原身天天对着这蛮不讲理的老妖婆,挨这老妖婆磋磨,现在在俞家的日子这么舒坦,却让他白得了便宜。   俞大猛洗了几个枣递到乔远面前,乔远接过狠狠咬了一口。   俞大猛在床边呆坐半晌,突然闷闷地说:“远哥儿,你以后别再那样了。”   乔远趴在床上,手够不着他,只得又用脚轻轻蹭了蹭他,没头没脑的说了句,“我想要个躺椅。”   俞大猛给他往上拉了拉被角,“那我去王家湾做木工的那里订一个,你好好歇着。”   乔远在俞大猛快踏出房门的时候叫住了他,脸埋在枕头里,声音嗡里嗡气的,“俞大猛,我不会了。”   以后是打算和你好好过日子的。   俞大猛没说什么,脚步却加快了,远哥儿头一次朝他要东西,只想着快点捧过来奉上才好。   乔远在这场闹剧中打的广告居然还奏效了,张嫂子履行承诺,上门就要了三十块红糖发糕,林翠芬还多送了她两块,感谢她刚才的仗义执言。   张嫂子承了心意转头又让张大宝送了两根大骨头过来,说这个炖汤补骨头,现在给乔远吃正好。一来一回间,两家人更加熟络,先按下不提。   这发糕的香味都在村里飘了好几天了,有些人一听今天买二赠一便再也坐不住了,生怕赶不上,纷纷上门来买。幸好林翠芬这几日跟着乔远帮忙,早就做的很是熟练,不然还真是吃不消。   俞大猛从木工家回来也被林翠芬拉了壮丁,忙了好一会儿才得空陪乔远,“李木匠说五日后去取,交了两百文定钱,取的时候再付两百文。”   一切都交待的清清楚楚的,乔远心里熨帖,眼睛弯了弯,朝俞大猛撒娇,“那你帮我再按按,还疼着呢。”   ......   到了申时,渐渐没有人上门,一家人也终于得闲,坐在一起开始数今日赚的钱,俞老二拿了两百的货,收入一百六十文。零卖给村里人的,也有一百多块,收入七十五文。   林翠芬咋舌,心里一合计,这才短短几天,远哥儿就快赚到一两银子了,他家这是娶了个金娃娃回来啊!   俞大猛一点也没有自家夫郎将要比自己还能赚钱的危机感,也跟着高兴道:“远哥儿真厉害。”   乔远在桌子底下轻轻捏了捏俞大猛的大手。   俞大猛不解,疑惑地看他。   乔远气闷,俞大猛就是个不解风情的呆子!   俞善武两眼放光,“要天天这样卖!咱不就成地主了!”   被林翠芬呼了一巴掌,“这都是你远哥的,关你什么事!有能耐长大了自己挣!”   乔远被这活宝逗笑了,虽说熊孩子平常在家气人,但是在外人面前还是向着他这个“嫂子”的。   乔远心里有数,认真解释道:“这只是刚开始大家吃的稀奇,后面吃多了,卖的也就慢慢少了。这次得借着村长家的喜宴,把咱家发糕宣传出去,争取以后附近几个村子的喜事儿都能来咱家订发糕。这样才能挣到大头,也不断客源。”   几人一听乔远说的在理,纷纷点头。   乔远接着说:“村长家要的数量比较多,我看家里的鸡蛋和枣子都不太够,需要在村里买一些。还有蒸笼,到时候可能不够。”   林翠芬道,“回头我去你江奶奶和吴婶子家问问,咱家用的多,多买些备着也行。蒸笼先问村里人借,咱们慢慢地赚了钱,再自己置办几个。”   乔远捧场道:“娘说的是。”转而数了两百文钱给林翠芬,“娘,这钱您先拿着,剩下的我打算之后去城里做个别的吃食,得做本钱,等我赚了大钱,再孝敬您!”   林翠芬哪肯要他这个钱,乔远说什么都坚决不收,只说等乔远赚了大钱再孝敬她不晚。   乔远想起了在现代那个生他却不养他对他不管不顾,后来还想问他要养老钱的妈,只觉得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还好兜兜转转,以后他也有了一个一心一意为他着想的娘。曾经遥不可及的一切,亲情、爱情、和睦的家庭似乎都在慢慢地向他靠近。   当晚,林翠芬用张嫂子送的两根排骨给乔远炖了汤,去腥做的不好,味道一言难尽。但到底都是当娘的一片心意,乔远闭着气,一口闷了下去。   ......   阴了一整天,夜里果然下起了雨。   地上阴冷,乔远让俞大猛回床上睡。   俞大猛却说这于理不合,死活都不愿意,给乔远气了个够呛。   第二天,雨下的仍然很大,俞大猛不用去铺子,还在家里陪他。   乔远裹着被子窝在床上叹气,“无聊。”   俞大猛蹙眉思考了一会儿,在柜子里翻出了两本书。   “什么书?”乔远来了兴趣,他自打来到这里,还不知道这里的文字长什么样呢!别自己辛辛苦苦念了十几年书,一朝穿越变文盲了。   “话本。”俞大猛将书递给乔远看。   “话本?家里怎么还有话本子?”这家里识字的,估计就是俞老大了,听众人形容的那样,他不像是会看这个的。   “少将军以前给的,让我解闷。”   “你还识字?”乔远有点惊讶,徐秀花的小儿子,也就是原身的堂弟就念私塾,他是知道读书用的笔墨纸砚样样都好贵的。   殷实一点的农家也就供得起一个孩子上私塾,更多的人家是供不起孩子念书的。他见俞善文俞善武俩熊孩子整日在家讨嫌,还一直以为是家里供不起呢。   “以前读过蒙学,后来在军营里也有专门教的,识的不多。”俞大猛有点不好意思。   “那也很厉害啊!”乔远立即道:“你会打铁还识字,参过军还有见识。”   情人眼里出西施都没他这么夸张。   俞大猛被他这一调戏,脸烧的通红更不好意思了。   乔远勾了勾唇,适时地转移了话题,“那善文善武怎么不上私塾啊?”   俞大猛小的时候俞家还欠着那么多外债都能供孩子念书,没道理现在供不起两个孩子读书啊。   “娘说小四小五念完蒙学后认识的字还不如我当年多,还整天调皮捣蛋惹得先生不快,瞎浪费钱,就不让他们读了。”   乔远:“......”   敢情一家子的读书天赋都在俞老大一个人身上了。   第一本话本封面上,上书“扶游传”三个大字。乔远粗略地翻了翻内容,还好这个时空的文字和他原来的世界是相通的,虽然是繁体字,但是连蒙带猜读半边,他也能认得不少。   第二本就比较奇葩了,叫“农夫家的悍夫郎”,乔远笑得前合后仰,笑意停住后才问俞大猛:“这些你都看过了没?”   俞大猛有点发窘,耳朵都红了,“还没有。”   乔远来了兴致,想和俞大猛一起看话本。便往里挪了挪,让俞大猛也上来。   俞大猛抿了抿唇,还是觉得这样不大好,很是犹豫。   乔远看他一眼就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了,很是无语。   假正经!迟早有一天你会迫不及待的想上我的床!   “快点!”乔远没好气地催促。   他算是发现了,只有他这样拿起脸色,俞大猛才会乖乖听话。   乔远虽对第二本万分好奇,但是在俞大猛面前,他也假正经了一把,“那我们先看第一本。幼时,我爹教过我识字,但我认得不多,你顺便也教教我。”   第一本话本概括来说,就是有一叫做蜉蝣的小虫,生的极美,颇为自负。因不满天神只赋予它一天的寿命,便和天神立下赌约,若是能在人间寻得一颗真心,便能得到永生,反之则魂飞烟灭,再不能入轮回得重生。   话本子里讲得主要就是他幻化成扶游的人形后,和不同男人之间的爱恨纠葛。最终,即使得到了一颗真心,心灰意冷的蜉蝣还是选择了魂飞烟灭。   其中有一段原本极其迷恋扶游的男人看到扶游真身后,便请高僧前来做法收妖的故事,乔远特意拿来问俞大猛:“你怎么看?”   俞大猛答:“若是真心爱慕一人,便不会计较他的出身,他的来处。”   还挺懂的。   乔远故意拉长音问道:“那...倘若...我是个妖怪呢?”   俞大猛耳朵逐渐红了,“那你也是俺夫郎。”   .......   如此这般又过了三天,乔远腰渐渐好了,林翠芬提了一嘴让俞大猛陪着他回门。   乔远觉得膈应,不大乐意,但是原身的奶奶他不能扔下不管。这桩婚事是她拉下老脸,替原身求来的,乔远占了这便宜,理应替原身好好照顾她才是。所以,便和俞大猛商量去县城里买些东西回门做做礼数,孝敬奶奶。   这几日发糕都是林翠芬在做,俞老二每天都能拿两三百的货,加上零卖的,乔远手里又多了近七百文钱,现在手里一共有一两六钱银子。   乔远觉得自己这几日都没出什么力,不太想收这个钱。   但是林翠芬不允,说什么都要让他收着,还不肯收在江奶奶和吴婶子家收枣子和鸡蛋的原料钱。乔远知道,林翠芬这是因为当初俞大猛服兵役的事,心里愧疚,变着法补贴自己儿子呢,想让他和俞大猛分家之前手里能多存点钱。   可怜天下慈母心,乔远推脱不过,只得收下这钱,心里盘算着以后可以把这生意就送给林翠芬做,补贴家用。   今日要去城里,乔远特意换上了一件没穿过的衣裳。在家干活到底多有不便,他先前就只穿过一次竹叶青的,其他时间还是穿着原身的粗布短打干活。   这朝,换了一件春水色的浅蓝衣裳。仿佛变了个人,说是哪家的公子哥儿都有人信。   俞大猛看的直愣。   乔远勾了勾唇,故意问他:“好不好看?”   俞大猛移开视线,耳尖有一点点红,结巴道:“好...好看。”   乔远轻哼一声,伸手戳了戳俞大猛脑袋,“好看你个大头鬼!”   见色起意!   说罢,又卷着袖子问俞大猛,“早上想吃什么?”   “啊?”俞大猛压根没跟上乔远思路。   乔远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今日早起有些凉,吃点热乎的正好暖暖身子。乔远想了想,建议道:“面条?”   俞大猛点了点头,还道:“俺给你帮忙。”   这大块头的臂膀孔武有力,揉出来的面肯定劲道,乔远毫不客气的就将揉面的活交给了俞大猛。俞大猛乖乖的,一点也没有这个时代汉子对灶房的那种嫌弃和避之不及,要他干什么,他就照做,一点异议也没有。乔远很是受用,越来越觉得自己捡到了宝。 第12章   过了一会儿,林翠芬也起床进了灶房,乔远悄悄看了她一眼,有点担心。毕竟在这儿,当家的汉子就没有往灶房里钻的。   不料,林翠芬见状竟只感叹了一句,“你爹要是有大猛这么贴心,我也享福了。”   乔远赶紧卖乖,“爹本事大着呢,这偌大家业不都是爹挣的!”   林翠芬佯嗔,又上下打量他一眼道:“这身好看。”   乔远高兴地说:“还是大猛买的!”   “哟,我这憨儿子还知道疼夫郎了!”林翠芬打趣。   乔远还没害羞,俞大猛倒急了,“娘!”   林翠芬乐呵道:“得了得了,娘不做碍事精儿,不打扰你们小两口喽。”   她算是看明白了,她这憨儿子是被夫郎拿捏住了。想当初,她之所以答应乔远奶奶这门亲事,一方面是因为乔远奶奶的救命之恩,另一方面也是看上了乔远听话软弱好拿捏,她家老三样子长得唬人,内里其实是个软性子,就得配个更软的才行,这样才不会骑到儿子头上去。   没想到,原还是她看走了眼,远哥儿这根本就是个麻利能抗事儿拿主意的主儿。不过,这阴差阳错的,她看着两人相处的很好,也甚是相配。   儿孙自有儿孙福,老三有了这夫郎,她瞧着以后日子绝对不会差,心里的大石头逐渐放下,更觉得开心敞亮。   乔远打算做个肉臊子,醒面的功夫,拉着俞大猛去张屠户家割肉顺便遛弯儿。   这可是自他穿越以来第一次走出俞家的大门,虽然因着原身记忆,他对这仙河村并不算陌生。但是原身记忆里对于这一切多是苦涩,譬如乔远现在看到的好风景,哪里有这些。   小山村依山傍水,路边多是种的枣树,果子还是绿的居多。从这往远了看,绵延着的是一条条长长的茶褐色耕地。此刻,家家户户都升着白烟混合着各种饭香味儿,到处都是实实在在的烟火气,乔远心里很喜欢。   他毕生所愿不过就是和自己喜欢的人有一个家,柴米油盐,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乔远看了一眼走在他身旁的俞大猛,心里按捺不住欢喜,试探性地伸手勾住了俞大猛的一根手指。   俞大猛虎躯一震,低下头木愣愣地看了一眼那牵住自己的白净小手,略作迟疑,反过来用自己的大手包裹住了那白净的小手。   乔远弯了弯眼睛,嘴角勾起,心情大好。   张嫂子一看见他们就热情地打招呼:“远哥儿今天出门了!身子可好了?”   乔远浅笑:“是的呢,张嫂子,今个儿身子好些了,出来转转,我们要一斤瘦肉和半斤肥肉。”   “好嘞!”张嫂子一边给他切肉,一边悄悄地跟他八卦:“你知道不?前天你大伯回家后听说了那事,把你大伯娘给打了,那闹得呀,大半夜都没消停。”   乔远这几天一直和俞大猛黏黏糊糊的窝在一处,还真不知道这事。林翠芬估计早就听说了,但是不想让这污糟事污了他耳朵,所以没在家里提过。乔远也就这么一听,并不放在心上。   张嫂子接着又道:“你如今已经嫁了人,说到底你大伯他们还是远了一层的,待你也不好,不算什么正经娘家。你莫要再因为他们伤神了,别再想不开,仔细着自己身子才是顶要的。”   是非自在人心。乔远承了张嫂子的情,点头道:“嫂子说的极是,往后我万不会再干那样想不开的事了。今日我和大猛打算去城里买些东西,补了回门礼,往后也就只当寻常亲戚来往。”   张嫂子闻言叹了口气,“唉,你是个好的。”她说着,又看了一眼默默抢先接过肉的俞大猛,打趣道:“大猛疼你!好好过日子,早点生个大胖小子才是正事!”   ......   乔远付完钱,拉着俞大猛赶紧逃走。   已近秋收,铺子里做农具的活计多,乔远心里合计着赶紧把回门这事办了,不耽误俞大猛正事才好。   在俞家铁铺里转了一圈,乔远惊喜地发现这铁铺后面居然还带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一间杂物房堆着许多炼铁用的煤炭,另有两间厢房,最重要的是还有一口井!要整个仙河村一共才只有两口井,俞家用的水每日都是俞大猛一担一担地挑回来的,乔远早就在心里吐槽无数次用水不便了。   这么大铺子还在地段好的闹市区,乔远好奇,“这铺子买下来花了多少钱啊?”   “一百二十两。”   乔远震惊了,寻常乡户人家一年吃穿用度在四五两银子左右,大部分人家也就是刚刚温饱的水平,这不得不吃不喝二三十年才能赚出来啊。果然,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房子都是硬通货,炒房客无处不在!   乔远背着俞老爹又偷偷问俞大猛:“铺子一年收入多少啊?”   俞大猛心里合计了一下道:“六十两左右。”   在这里,农户能年入六十两确实收入不低,且俞家这靠手艺赚钱收入还是非常稳定的。就这样,俞家还是年前靠俞大猛得赏的银子才盘下的铺子,俞大猛的爷爷这得以前欠了多少赌债啊?   俞大猛见乔远蹙眉,紧张道,“俺能养活你的!”   乔远一愣反应过来不由失笑,故意逗他:“那我想要穿绫罗绸缎,整日吃山珍海味,怎么办啊?”   俞大猛木愣愣的,想不到什么办法。   乔远伸手捧着俞大猛的脸晃了晃,“你整天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说罢,就牵起俞大猛的手往街上走,还故意吓唬他,“我可是第一次来县城,不认得路,你可别把我弄丢了。”   俞大猛闻言果然整个人紧张起来,恨不得把乔远揣在怀里才好,引得路人频频观望这腻歪的小两口,给乔远整的又气又好笑。   古代的市集委实热闹,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乔远见到那卖糖人的、卖木雕的,还有路边杂耍的都觉得稀奇的很。他一路走走看看,每次刚和那小贩攀谈没两句,俞大猛就要掏钱让他选中意的。乔远算是看出来了,俞大猛就是个完全存不住钱的败家男人!   于是,一阵搜刮将俞大猛仅剩的七百多文钱全部收缴,俞大猛这下终于闭了嘴,乔远清静了。   他简单逛了一圈心里大致有了数,这街上卖包子、烧饼和面条的最多,看来不管是什么时代,还是餐饮业最赚钱。乔远心中已经敲定了自己要卖的吃食——菜煎饼,出餐快、味道香吸引人还便于携带。   铁铺门口正好有一大片空地,还在闹市街,来来往往的人流量也不错,支个摊子正好。而且这样还能一天到晚的都能看见俞大猛,想到这里,乔远感慨,真没想到他有一天也会变成“恋爱脑”!   敲定主意后乔远不再拉着俞大猛闲逛,直奔成衣铺。他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回门既然是去看原身的奶奶,那还是给原身的奶奶添些实在的东西比较好,要是买些吃的喝的十有八九就都进了原身那俩堂兄弟的嘴。   铺子的伙计王家夫郎甫一看见俞大猛和乔远,就热情招呼,“这是大猛兄弟的夫郎?长得可真好看!”   乔远一下子就猜到了,这是上次一口气宰了俞大猛三两银子的伙计,乔远暗道,今天也得让他出点血才行。 第13章   原身的奶奶说来也是个可怜人,村里人都称她乔王氏,就连原身也不知道她本名叫什么。她早年丧夫,之后靠着给十里八乡的妇人夫郎接生拉扯自己两个儿子。   她二儿子也就是原身的父亲倒是个有出息的,在码头做事那几年挣了些银子。她也算过了几年好日子,只是不长久,原身的爹娘相继出事,好日子也就到了头。   徐秀花本就是个搅家精,原本有原身的爹压着,她不敢朝乔王氏厉害。原身的爹娘相继出事后,她自持往后不管是乔王氏还是原身都要靠着她过活,就逐渐露出了本色。   乔王氏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且往后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依靠了,也为着原身,能忍的也就忍了。只是徐秀花这恶婆娘只会因此洋洋得意,更加得寸进尺。   乔王氏在原身心里是很重要的人,遵照原身的心愿,乔远自当对乔王氏尽孝才是。   所以,尽管他现在手里的银子也不多,还是为乔王氏选了最好的棉质衣裳,一件深蓝色一件花青色的都比较适合年长的妇人穿。又同俞大猛一起给林翠芬选了一件绛紫色的,三件衣裳要九百文钱,乔远同王家夫郎一番唇枪舌战,磨去了五十文,还让他绕了一个正适合柳哥儿这个年纪用的发带。   就这样,乔远还觉得还有还价的余地呢,可见上次他坑了俞大猛多少文钱。不过他赶时间,人家开铺子也要挣钱,价格合理了,乔远也就不计较了。   想到了柳哥儿,乔远自然也想到了俞善文俞善武那俩臭小子。虽然熊孩子一对,但是平日里也没少干活,其实还是很听他话的。在外人面前,也知道向着他,他当然不能厚此薄彼。   于是,又在玩具摊上给俩小子一人买了一个做工十分不错的弹弓,另给柳哥儿选了一个胖兔子布娃娃,给俞老爹买的是一个大烟袋,一下子又去了一百文。   乔远捂着钱袋子心疼的跟俞大猛抱怨,“钱可真不经花!”   俞大猛说,“那俺使劲挣!”   乔远一下子乐了,扯了扯他手,又逗他,“哎呀,全家人的礼我都买了,就没有你的......”   俞大猛歪头看他一眼,抿了抿唇闷声道:“只要你好,俺不要。”   一句话戳的乔远心窝子瞬间软了,凶巴巴地又似撒娇道:“你就会说话哄人!”   也不知道付出点实际行动!也不开窍!   偏偏俞大猛这个不解风情的还听不出撒娇话,只攥紧了乔远的手再三认真保证,“俺说的是真的!”   “知道了!”乔远哼唧一声,要说俞大猛不解风情、不懂情爱,但是说出口的每句话却总能撩乱他的心,真是阎王遇小鬼,他要被俞大猛吃的死死的了。   回门这礼,乔远最想做的还是去山上祭拜一下原身的爹娘,原本他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但是自从他无缘无故的穿越到这里来,也不由得相信起来,且他现在正占着原身的身体,合该替他尽孝才是。   说着便让俞大猛带他去专卖红白喜事用品的铺子,乔远豪气的买了两大包金元宝和几炷上好的香,心里想着这人没得在阳间受穷,到了阴间还受穷的道理,惹得店小二连连奉承他孝顺。   乔远:“......”   也是没想到!   再过两天就是赵根生的大喜之日,家里的细面和糖也不够,两人顺道又买了半袋细面和十斤红糖。上次承诺赵婶子的喜宴馍其实就是花馍,这是他自幼跟着他奶奶学会的,从原身的记忆里他知道,这里最起码云水县并没有花馍的存在。   花馍这个东西,只要手巧,捏出来的图案好看,他相信一定会让人眼前一亮,看一眼就喜欢上。这是他计划的的一条挣钱路子,到时候,不同复杂程度收费自然也不一样,他要多去赚赚富人们的钱!   于是又折道去买了两把小梳子,之后做花馍用。也是在这,乔远发现这时代是有牙刷的,居然要价一两银子!   这更坚定了他尽快赚钱的决心,还是得早日实现财富自由才行!去了一趟县城,几乎就花光了他这几日赚的钱,乔远心疼地直抽抽。   这个时辰,村里闲坐在树下做针线活的妇人正多,那些妇人老远见到俞大猛和乔远就开始打招呼,“远哥儿这是好了?你俩干嘛去了?”   乔远连忙一一问好,又道:“我身子已经好了,和大猛去了躺城里,买了点东西给我奶奶,补上回门礼。”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俞大猛身上的背篓里拿出了给乔王氏买的衣裳,“各位婶子帮我看看,我也不太会挑妇人的衣裳,这颜色做工可还行?”   他今天就是得让村里人都知道他给乔王氏买的是什么样的衣裳,免得被徐秀花截胡自己穿了。当然,她要是就不要脸,也没办法。不过想必她要真这样干了,他那伪善的好面子的大伯会收拾她。   妇人们一听新衣裳,纷纷凑过去。   “这颜色你奶奶穿正合适。”   “这还是棉的,摸起来可真舒服,和咱们穿的葛麻和混棉的就是不一样。”   “这针脚可真密啊,裁的样式也好看。”   “远哥儿,这得多少钱啊?”   待到乔远报出价格,几位妇人纷纷觉得手里的衣裳不香了。作为过来人开始给新婚的小两口传授经验,“年轻人就是不会过日子,你往后可以扯匹布回来,咱村东头的你刘家婶子和南头的你唐婶子都是做衣服的一把好手,能省不少钱呢!”   乔远尴尬地摸摸鼻子,想他前几天还因为俞大猛乱花钱教训他,结果转眼自己也成了被教训的对象。但他脑子转的快,立刻想好了说辞,半开玩笑道:“这不是我大伯娘等不急嘛!”   前几天徐秀花在俞家门口闹的那一场村里人都传遍了,在场的几位妇人闻言都叹气劝他,“远哥儿,可不能再想不开了,干那傻事!”   村里人虽说因为鸡毛蒜皮的事也会吵架,但那绝大部分是因为穷才斤斤计较,在这种大事上到底是都会心软的。   不出意外,乔远将会在仙河村这个小山村过一辈子,有这样朴实心善的乡里乡亲,也少很多麻烦。乔远承了心意,礼貌地和几位婶子、嫂子道别后,就和俞大猛先回俞家放东西。   走远了还能听见几位妇人的议论,“远哥儿可真孝顺啊。”   “嫁到俞家可真享福,一出手就能这么阔!”   “哎!瞧着他俩还挺配的!”   ......   给俞老爹的烟袋,头先在铺子里的时候已经给他了。乔远将其他人的礼物一一拿出来,柳哥儿抱着胖兔子娃娃和好看的发带围在乔远身边打转,叽叽喳喳的表示着他对这两个礼物的喜欢。   俞善文想起之前他和善武一起做的事,有点不好意思收,乔远直接塞进了他怀里。   俞善文愈发羞愧,认真地跟乔远道了声,“谢谢远哥。”   俞善武就直接了,大大咧咧地接过弹弓,高兴地嗷嗷叫,“远哥,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个弹弓许久了?之前自己做的,总是没弹两下就坏了,这个做工好啊!我喜欢!”   乔远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摆摆手道:“我还不知道你们吗?但是先说好了啊,不准用这个做坏事!”   两兄弟连连保证。   林翠芬一看给她的是一件衣裳,顿时心疼地说:“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作甚要穿这么好的衣裳,钱留着你和大猛买啊!”   乔远忙道:“娘怎么就老了?我看着年轻的很!再说了,娘最近为我和大猛这么操心,我们该尽孝心才是。”   “你啊你。”林翠芬收下了,心里熨帖。她想,她给她这憨儿子可真找对夫郎了,心善孝顺拎得清麻利能说会道......   优点多的她都快数不清了!   林翠芬催促乔远和俞大猛赶紧去办正事,回来正好吃午饭,她估摸着徐秀花肯定不会留他们用饭。乔远在家包了四块发糕,带上给乔王氏买的衣裳和祭拜原身爹娘用的物品就和俞大猛一同上了山。   他依着原身的记忆,很顺利的就找到了原身爹娘的坟。俞大猛和他一同祭拜了一番,乔远寻个由头让俞大猛去给他摘野果子,支开了他,自己对着坟头说话。   “对不住二老,我也不知怎的就来到了这里,成了远哥儿。你们放心,我会替远哥儿好好活下去,也会照顾好奶奶。”   “远哥儿,也不知道你现在和你爹娘弟弟团聚了没?等我赚了钱,就多做善事帮你积累功德,祝愿你来世顺遂,安稳一生。”   “你要是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就托梦给我,我一定尽力帮你达成。”   乔远将买的祭祀品一一烧了,起身离开的时候,坟头边的柳树微微拂动,像是轻轻应了什么一般,自有缘法。   下山的路上,俞大猛几次偷瞄乔远,欲言又止。   乔远被他看的受不了,瞪他一眼,“有话就说!”   俞大猛木愣愣道:“俺想说,以后俺家就是你家。”   说完怕引起乔远误会,连忙补充道:“你就算不给俺当夫郎,也算数的!”   乔远起先还挺感动,听到这句话瞬间气不打一处来,挣开了俞大猛的手,赌气道:“行!那你以后别牵我手了!”   说罢,也不等俞大猛,自己气哼哼地先走了。   俞大猛忙在后面跟上,还大声提醒着他,“当心点,别摔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个预收,下本开~   《嫁给屠户之后》   表面凶巴巴但实际温柔忠犬的毛头小子攻X表面温柔但实际冷心冷肺的受   李青山他娘给他寻了门亲事,李青山不大乐意。   他现在一穷二白的,学杀猪的事还不成了,娶人回来不是让人跟着他受苦吗?   可他娘以死相逼,李青山不得不应了,心里却直打鼓,也不知那鱼哥儿好不好相处。   #   平江府发大水逃难来的柳鱼小哥儿,为了能带着相依为命的奶奶在云水县落户,嫁给了桃源村一个瞧着凶巴巴的落魄屠户。   世间夫妻大抵都是凑合着过的,柳鱼对这场婚事没报任何期望。   甚至在新婚不久,一直蓄意勾引李青山的寡夫郎找上门来的时候,柳鱼也没怎么在意。   【阅读提示】   1.先婚后爱,互相真香的故事,后期生子   2.两个土著,没什么金手指,不会暴富,但是生活会慢慢变好 第14章   徐秀花一见到他们就阴阳怪气,“呦,远哥儿,还记得咱们这个家啊。”   乔远正在气头上,朝她重重地哼了一声,也没有打招呼就直奔乔王氏住的东厢房。徐秀花气的跳脚,她在乔远面前威风惯了,什么时候乔远敢这样对过她,顿时就要上前教训乔远。   俞大猛反应极快地将乔远护在身后,转过身狠狠地瞪着她,徐秀花瞬间禁声,也不敢动作。   乔远躲在俞大猛背后探过头,挑衅地朝她做了个鬼脸。虽然他也不怕徐秀花,但是狐假虎威有人保护的感觉真的很好,他心情顺了,又自己牵起了俞大猛的手,“别理她了,我带你去见奶奶。”   俞大猛点点头。   徐秀花暴跳如雷,但是只敢憋在心里。她记住了她当家的话,俞家老大明年三月下场科举,极有可能能考中秀才,到时候还得指望乔远这小贱蹄子攀亲戚呢!   乔王氏听见动静,从屋里迎出来,声音发颤,“远哥儿。”   乔远见她身体佝偻,满头白发,衣服补丁落补丁。虽然不是他的亲奶奶,但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忙上前扶着她,“奶奶。”   俞大猛也木讷的跟着喊人。   乔王氏点点头,看看乔远又看看俞大猛,连连道了几声好。   乔远支使俞大猛把给乔王氏买的衣裳拿出来。   乔王氏一看,着急地说:“怎么买这样贵的衣裳,这可怎么使得?”   她怕乔远引得林翠芬不喜欢他,毕竟没有哪个夫家喜欢出嫁的哥儿姐儿总念着娘家的。   乔远知道她的顾虑,忙道:“奶奶,这都是大猛让我孝顺您的。”   乔王氏朝俞大猛看了一眼,心里更加满意。身子壮、一看就扎实,还忠厚孝顺,是个能托付的。不枉她拉下老脸替乔远求来这门亲事,如此也算对的起他那早亡的二儿子和二儿媳了。   乔王氏温和地问了俞大猛几句家常话,对着乔远欲言又止。   乔远知道,乔王氏这是有私密话要说,支使俞大猛去门口待着。   乔王氏见俞大猛这么听乔远的话,心里更加放心了几分,俞大猛一离开,就忙问:“他对你可好?”   乔远认认真真地回想了这几日和俞大猛相处的点点滴滴,就觉得没有哪里不好的。为了让乔王氏放心,捡了几件说给她听,乔王氏一听,果然笑着说:“他是个会疼人的。”   又问俞家其他人待他怎么样,乔远一一答了。   祖孙俩在屋里说着小话,那边守在门口的俞大猛却迎来了不速之客。   正是乔远的堂姐乔莹莹。   乔远的大伯名叫乔广志,早年在县城做伙计。原身的爹去世后,他也在码头上谋了一个职位,到底是比在地里刨食的强。   他和徐秀花育有两儿一女,乔莹莹正排在中间,是上有一个不争气的草包哥哥,下有一个嚣张跋扈的娇气弟弟。在乔远看来,这个家之前要不是有原身替她顶着磋磨,这磋磨就会落到她头上,偏偏她还拎不清。   她自诩自己未来就是秀才郎的夫人,所以平日里的打扮和作派都学着县城里的秀才夫人和小姐,但她到底没见过多少市面,反倒是东施效颦了。偶听张文生说起过前朝的士农工商,知道在前朝匠人地位低下,所以听闻乔远嫁了俞家铁匠,心里极其鄙夷和畅快。   但今日一见俞大猛,竟然不是她想象的粗鄙污脏模样,反而生的很是周正、俊俏,且高高大大的,是让未出嫁的小姑娘一看就脸红的体格。   不过,在她心里,俞大猛那个臭铁匠怎么可能比的上她的文生哥?温润如玉、彬彬有礼,那才是谦谦君子模样,想到这她心里又畅快了。看向俞大猛的眼神满是轻视,说话的语气也让人听着不舒服,“你就是远哥儿的夫君啊?”   俞大猛知道她是远哥儿的堂姐,但他觉得这人和徐秀花是一丘之貉,都欺负他家远哥儿,所以根本理都不理她。   乔莹莹自从被订给张文生,到哪儿都是被人捧着的,哪受过这般轻视,且还是来自一个匠人的不屑。她登时气的冒火,指着俞大猛道:“你不过就是一个铁匠!”   “你还真信了乔远因为嫁妆上吊的事情啊?我告诉你,他就是不想嫁给你,他嫌你粗鄙不堪,他喜欢的是彬彬有礼的书生郎!张文生,你知道吧?他比你大哥中童生的年纪都小,远哥儿心系的就是他!”   想到这,乔莹莹有几分得意,嘴角扬起了一个笑容,“但是文生哥喜欢的是我,所以和他退了亲,和我结了亲!”   俞大猛瞪大了眼睛,远哥儿是因为不想嫁给他才上吊的事情他当然是清楚的,但是张文生的事情他从来就没听说过。怪不得远哥儿不想做他的夫郎啊,原来远哥儿有中意的人。   从边境回来后,他偶尔见过几次在村里备受赞誉的张文生,知道那是个知书识礼的白净书生,好像确实比他这个整日搞得脏兮兮的铁匠要好。   乔莹莹见他脸色变了,猜测自己的话俞大猛听到心里去了,于是变本加厉地说:“你看看你,再看看文生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远哥儿永远都不可能一心一意地跟你好好过日子......”   乔远和乔王氏听见外面的动静,忙停了话。乔远出来一看,俞大猛正跟霜打的茄子似地闷着头站在那里被乔莹莹数落,顿时火冒三丈,冲上前把俞大猛拉到身后,转而怒气冲冲地质问乔莹莹:“你干什么!”   乔莹莹被他突然而来的气势吓了一跳,但是一想这可是软包子似地乔远,有什么好怕的,轻嗤一声道:“我就和你的铁匠夫君说说话。”   乔远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屑,心里来气嘴上就更毒了,“堂姐,你一个还未出阁的大姑娘,上赶着跟我夫君说话,怕是于理不合吧?这传出去......”   “你敢!”乔莹莹一阵后怕,她的名声是万万不能出一点问题的,这样文生哥绝对不会娶他,这样她以后还怎么做秀才夫人!   乔远嗤笑一声,威胁她道:“堂姐下次要是还敢对我夫君出言不逊,你看我敢不敢?”   乔莹莹看了一眼正蔫头耷脑的俞大猛,心想反正目的达到了,无所谓在这儿争个高低。乔远回家一定会被俞大猛收拾,还说不定明天就会被休回家,到时候还不是要看她脸色过活,看他还怎么嚣张地起来。乔莹莹这样想着,扭着小腰趾高气昂地走了。   乔远气的不行,要不是乔莹莹是个女人,他都想动手教训她了。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徐秀花就教不出什么好东西来!   乔王氏已经大概猜出了什么事,催促乔远和俞大猛赶紧回家去。乔远和她又简单地说了几句话,便和俞大猛一起离开了。   刚走出乔家的巷子,乔远看左右无人,就狠狠拧了俞大猛一把,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这么大块头居然还能被她给欺负了!你白长这么大!白吃我那么多肉!”   俞大猛委屈地看了乔远一眼,一声不吭地闷头继续向前走。   乔远咂摸出不对劲来,追了上去,“你怎么了?她跟你说什么了?”   俞大猛低着头仍然闷声不语。   难道还被伤自尊了?乔远一琢磨,放柔了声音,“你别听她瞎说!铁匠又怎么了?这都是前朝的观念,咱大褚重视匠户,而且人人平等你知不知道?”   “再说了,就她还瞧不起咱们?她现在住的,都是我爹当年盖的房子!”说到这个,乔远还有点生气,他不太清楚大褚的律例,不知道在这里哥儿有没有继承权,等到过两天俞向学回来,问问他才是。   他并不是贪图原身的爹娘留下的这份家业,只是乔广智和徐秀花待原身并不好,他相信原身的爹娘要在天上看着,也绝不会愿意这份家业便宜了他们。他若是能争取到这份家业,会将他们全部变现捐助给正需要的人们,以此来为原身积功德,祈求他来生顺遂平安。   乔远叽里呱啦地跟俞大猛说了一路,只是俞大猛的脸色看起来并没有因此好转。   搞得乔远自己都生气了,乔莹莹说的话就那么重要吗?才说了几句啊,俞大猛就这么往心里去,他都口干舌燥地说了一路了,也没见俞大猛听进去。   乔远生气不懒理他了。   回门一趟再回来,两个人都冷着脸。林翠芬猜测是闹别扭了,两口子使拌嘴的事,她这当娘的也不好插手,便装作不知道。   沉闷地吃了一顿午饭,林翠芬以乔远还要养伤为由,催他回房歇着,不准他干活。   乔远看了一眼仍旧发呆心事重重的俞大猛,气哼哼地回房躺着去了。   林翠芬见自家的憨儿子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伸腿踢了踢他道:“赶紧哄哄去啊!”   俞大猛幽怨地看了一眼乔远刚气冲冲关上的门,站起身抿着嘴道:“俺去李木匠那里给远哥儿拿躺椅去。”   林翠芬叹息,这傻儿子。   罢了,她也撒手不管了,让小两口自己磨合去吧,哪家的两口子不是这么过来的。 第15章   俞大猛将躺椅抗回家,就放在他和乔远的卧室前,这会儿阳光正好,坐在那里晒的正舒服。他知道远哥儿喜欢晒太阳,有心想喊他出来试试,手到门边又想起乔莹莹的话,远哥儿从来都不想当他夫郎。   几次犹豫,终于还是想跟远哥儿说话和好的心思占了上风。   乔远一见他进门,就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眼不见心不烦,这半天干嘛去了,也不知道进来哄哄他!   俞大猛干巴巴地走到床边,话都说不利索了,“远哥儿,躺椅我取回来了,你要不要试试?”   乔远还不理他。   俞大猛抿了抿唇,接着说:“太阳正好着呢,晒着可舒服了。”   乔远心已经有点软了,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那么好哄,将被子向上一拉,蒙住了脑袋,咬咬牙还是负气道:“我不要了。”   俞大猛半晌没说话,就在乔远都快忍不住的时候,他也好似生气了一般,一下子坐到了床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向下扯了扯盖住乔远脑袋的被子,“别捂着了,不好受。”   他越是这样,乔远越觉得生气,紧攥着被子吼他:“不用你管!”   俞大猛收回了手,抿了抿唇,好似突然泄了气的皮球喃喃道:“俺知道你心里还惦念着张书生,不愿意给俺做夫郎。俺知道俺比不上张书生,你头先说的以后要和俺合离的事,俺答应了,以后不会......”   “不会什么?”乔远蹭的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按倒俞大猛,逮着他好一顿拧,“你手也牵过了,腰也摸过了,还天天吃我做的饭,我还和你一个屋睡觉,你就这么不认账了!”   俞大猛四下乱躲,磕磕巴巴地否认,“可是,可是,俺没有......”   “没有什么?”乔远骑在俞大猛身上狠狠地瞪着他,好似只要俞大猛说出下半句话,他马上就能把俞大猛吃了似的。   俞大猛识相的霎时消了声,无辜地望着乔远。   乔远被他又大又亮的眼睛望的心软了,泄了力般软乎乎地趴在了他胸膛上,慢吞吞道:“她就跟你说了这个啊?”   “嗯。”俞大猛闷声闷气的应了一声。   房间里一时很安静,四下静悄悄的,唯一可闻的就是俞大猛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好半晌,乔远抬起身向上爬了爬,头偎在了俞大猛的肩颈处,很小声地说:“我跟你说个秘密。”   “但是你不许跟任何人说,包括爹娘,知道吗?”   俞大猛心里头发慌,愣愣地点头应了。   乔远心里有点没底,古代人对鬼神魂灵之说都是很信的,他担心俞大猛会因此疏远了他,再三斟酌了一下语气,才娓娓道来,“我其实不是之前那个远哥儿,我来自另一个时空......就是和这里完全不一样的地方!我出了一点意外,原来的那个远哥儿上吊死了,我就附身到他身体里来了。”   乔远越说心里越没底,又见俞大猛好半天不说话,一下子急了,坐起来看着俞大猛道:“你.....你不会因为这个就嫌弃我吧?你要是敢,我就......”   就什么啊?他还不是仗着俞大猛宠他纵他,才敢整天对俞大猛颖指气使的,他就是想恃宠而骄。   但是俞大猛要是嫌弃他了,不要他了,怎么办啊?吃穿生计他不愁,但是再难找到一个像俞大猛这么宠着他的憨瓜蛋了。   乔远那一瞬间想到了最坏的结果,脸刚要垮下去,就听到俞大猛问:“你是神仙吗?”   “啊?”乔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扑哧笑出声来,他顿了顿,忽悠俞大猛说:“你可以这么理解,总之,就是在这里完全接触不到的地方。”   俞大猛忽然起身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那你会飞走吗?会回去吗?”   乔远笑道:“我在那里都死了,现在就是孤魂野鬼,我怎么回去?”   俞大猛一听乔远已经死过一次了,攥着他的手更紧了,生怕一松开,乔远就要消失不见一样。   乔远顺势道:“我不是原来的那个远哥儿,所以对那个叫张文生的狗屁书生没有情意知道吗?”   俞大猛现在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听懂了没,就点了点头。   乔远还不放心地问他:“你是怎么想的?是想让原来那个远哥儿回来,还是想......”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俞大猛硬邦邦地打断,“俺要你!”   “那我问你,如果我没到这里来,你也会对原来的那个远哥儿这么好是不是?”   俞大猛蹙眉认真地想了一会,摇头道:“俺不知道,跟俺说第一句话的就是你,给俺做饭,对俺好,陪着俺说话的也是你。”   一句话说的乔远眼睛酸了,是啊,原就是他胡思乱想了,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如果,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他和俞大猛的遇见也是冥冥注定的,他和俞大猛就是命中注定天造地设的一对。   乔远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轻咳了一声,努力压下嘴角的笑容道:“所以,我一开始不愿意给你做夫郎,是因为我和你都没正经拜过堂,不算你的夫郎啊......”   俞大猛被他提醒也突然意识到这茬,低头看了一眼两人相握的手,忙松开了。   乔远心里来气,恨他是根木头!“哦,原来你不想让我当你夫郎啊。”   俞大猛急了,“俺想的!”   乔远又被他一句话哄开心了,清了清嗓子,威胁他说:“如果你想我继续做你夫郎的话,以后就要听我的话,知道没?”   俞大猛重重地点头。   “以后像乔莹莹这种挑拨离间的话都不要信,知道没?”   “有什么话要说出来,不准再像今天这样闷声不吭的,知道没?”   “在我心里,你比那个狗屁书生强一千倍一万倍,知道没?”   “咱们的家,我说了算,以后我说的话就是圣旨,知道没?”   俞大猛一一点头,老实的乔远根本不忍心再欺负他,不自觉就放软了语气,“那看你以后的表现,你要是不听话,我就不给你做夫郎了。”   俞大猛紧张地说:“俺听话的!”   乔远闷笑一声,冲着俞大猛懒懒的撒娇,“困了。”   俞大猛脑子没反应过来,一脸茫然。   乔远将他摁倒在枕头上,自己偎在他身边,闭上了眼睛,“算是给你刚刚还算听话的奖励,陪我午睡吧。”   ......   待到下午,两人从房间出来,林翠芬看两人脸上带笑的模样,就知道这是和好了,瞬间高看了她儿子一眼。   没想到啊,这瞧着憨头巴脑、笨手笨脚的,居然这么快就能哄好夫郎。   要做菜煎饼,需得有鏊子才行,这时代还没这种东西。乔远跟俞大猛详细描述了一下,俞大猛回屋拿了纸和炭笔,便画出了图样,“这样需得再做个炭炉才行。”   乔远瞧着他画的图,尺寸大小和凹凸都标的清楚,不禁感叹,“不愧是专业的!”   俞大猛没太听懂乔远说的话,但他隐约感觉到是夸他的,脸上带着笑意。   晚饭后,乔远将白日里决定要在城里支摊子的事跟俞老爹和林翠芬说了。   俞老爹吸了一口乔远刚给他买的大烟袋道:“可行,远哥儿这个手艺生意绝对差不了,左右就在咱家铺子门口,有我和大猛看着也不会有什么事。”   林翠芬有点不放心,“远哥儿身子不好,这样太累了,在家里蒸发糕还有我和几个小的帮忙,去城里那得多累啊。”   俞大猛一听也紧张地想赞同林翠芬的意见。   乔远瞪了他一眼,俞大猛一下子想起了刚跟乔远保证的话,瞬间默不作声了。   “娘,我自己身体,我有数。要是累了,我就歇着,再说了,不还有大猛吗?他会看着我的。”   乔远接着说:“以后我在城里卖吃食,家里的发糕就没精力管了,所以,我打算把发糕的生意交给您,就光在家做就行,倘若喜宴的事儿能定下来,一年到头也能赚到钱还累不着。”   林翠芬一听当即拒绝,“不行!到时候你跟着大猛去城里,我就在家帮你做发糕。”   俞老爹也反对,“这手艺是你的,没这样的道理。”   “但我不能让娘白白为我做工受累啊!”乔远心里过意不去。   林翠芬想了想拍板道:“这样,我每日拿你十文的工钱。”   她态度很是坚决,乔远劝了一会无用,只得暂时妥协,心想等他在县城稳定下来赚了大钱,再说服林翠芬不迟。   乔远又将下午画的摊煎饼的鏊子图拿了出来,俞老爹对此很感兴趣,研究了一番图纸道:“这个不难,两天就能做出来。”   如此,乔远又使唤俞大猛帮他做了个木头耙子。现在算是万事俱备,只欠开工了,待到赵根生的亲事办完,他就可以去县城大干一场!   赵根生成亲日的前一天,传闻中的俞老大带着他的夫郎孟秋从府城回来了。   俞向学也沿袭了俞家人长得高的基因,不过就是也挺瘦的,乔远心想得亏不像俞大猛那五大三粗的模样,不然出去说是个读书人都没人信。   乔远想象了一下俞大猛做书生打扮的样子,不由失笑,偷偷调侃他,“家里好吃的是不是都被你给吃了?怎么就你长得最壮?”   俞大猛一脸无辜,小声嘟囔:“俺就是吃的多。”   他那委屈的大笨熊模样,逗得乔远直乐。   孟秋个子比他这幅小身板稍矮一点,不过一看就比他结实的多。   乔远上前给俞向学和孟秋见礼,孟秋在俞向学的眼神鼓励下,走到他面前,从袖口里掏出了一个红封给他,“上次走的...急了,现在补上这礼,还望...望远哥儿...莫怪。”   他越说声音越小,头渐渐低了下去。   乔远忙接过,语气轻快道:“谢谢秋哥和大哥!”   孟秋红着脸点点头,快步回到了俞向学身边,俞向学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很是温柔。   乔远看的眼馋,叹气地想俞大猛这个大傻蛋啥时候能有这个觉悟。   林翠芬、孟秋和乔远一起下厨,纷纷做了自己的拿手菜,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顿团圆饭。   饭后,俞老爹提起了分家的事,“之前远哥儿还没进门,有些事他不知道。现在当着他的面,我再说一遍。”   “城里这铺子,是用老三服役的银子盘下来的,这铺子以后就是他的。现在是我和老三各占了五成利,等我和你娘百年之后,这个铺子就全归老三。”   俞大猛如今的打铁手艺还算不上精,出活主要还是靠俞老爹把控,俞大猛主要在铺子里做卖力气的活。   俞向学点头称是,乔远对这事不好置喙,就只听俞老爹和林翠芬说。   “咱家早些年欠债,地都卖了还债了,也没得分。当初你大哥二哥分出去的时候,家中也只有几两散碎银子,你大哥什么都没要,你二哥得了三两银子,并一块宅基地。”   俞向学站起来,居然朝俞大猛和乔远拱手行了个礼,“身为兄长我惭愧,二十有五,还不能建功立业,荫庇兄弟,需要父亲供着读书,弟弟顶起门户,我有何脸面分这家产。”   “大哥。”俞大猛赶忙上前扶住了俞向学,似有话要说,但是一张笨嘴张了张居然急的什么都没说出来。   乔远恨铁不成钢地睨了他一眼,忙开口替他说:“大哥,你和大猛是亲兄弟,我们是一家人。读书科举是咱家的头等大事,就算分家了,我们也该举全家之力支持你才对。你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专心读书就好。”   大褚只是不实行“农工商”的鄙视链罢了,但是读书做官却还是历来最受人追捧的。   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封建社会,还是上头有人才好,只要中了举就是举人老爷,哪怕中个秀才,在这小县城里旁的人家要欺负俞家也要掂量掂量。   而且据他所知,俞向学当初就是因为觉得自己迟迟无法更进一步才提出了分家。自那之后,俞向学从俞家拿的钱都记在了账上,算作欠银。并不是那自私自利一直扒拉父母兄弟血汗钱的人,乔远也不会计较这些事。   俞大猛重重的点头,远哥儿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俞老爹也赞同乔远说的话,又对着俞大猛说:“老三,爹将家里这打铁的手艺传给你了,就当抵消了之前你替家里还的债。往后,爹再赚的钱就不分给你了,你可有异议?”   平心而论,学会了手艺是个长久稳定的活计,可不单单是那还债那笔银子的事,俞老爹和林翠芬的这个分法还是有弥补俞大猛的意思。乔远不太想过于占便宜,到时候免得俞家的其他兄弟挖苦俞大猛,心里盘算着以后找机会找补一下。   如此这般算是说好了,等到明日参加完喜宴后,俞大猛和乔远就可以搬出去了。   乔远心里念着之前家产的事情,问了一下俞向学。   俞向学解惑道:“原本在我朝新立时,哥儿和女子是都不能继承家产的,若是父母亡故且无兄弟就由其宗族接管。但今上有一个极其宠爱的皇哥儿,视若珍宝,因此修改了这项条例,现今哥儿和女子是都能继承家产的,断没有宗族接管的道理。只是,真要争起来,到底有碍哥儿和女子名声。”   律例摆在那里,但是观念习俗倒像是刻在了人们的骨子里。他若是在云水县,做争家产第一人的哥儿,怕是多要引起人们不快,这事还不好办,得细细筹划才行。 第16章   喜宴这天,乔远天不亮就起床了。做花馍精细、耗时长,得提前准备,俞大猛听见动静也跟着起来帮他。   喜宴嘛,应景的自然是要做鸳鸯戏水花馍,主配色是红色、绿色和黄色。   这红色用的就是红曲红,城里的调味铺里就能买到,大褚多用这个染喜事用的鸡蛋。绿色乔远选的是菠菜,加点水捣成泥就有绿色的汁了。黄色便用的南瓜,先蒸熟再压成泥和面就能用。   不一会儿,俞家的其他人也起了,孟秋帮忙和面,林翠芬准备今日做发糕用的面糊,俞老爹在一旁打下手,俞向学带着柳哥儿帮忙去红枣核,俞善文俞善武则一人守着一个灶台烧火。   一家人齐出动,有说有笑的,乔远心里暖暖的。   各色面团都准备好后,乔远借用剪刀、小木梳、小勺子三两下就捏出一个要做点缀用的花朵来时,其他人都惊呆了。   “这怎的如此像?”   俞向学更是凑前研究了一番,赞叹道:“弟夫郎,果然巧思。”   孟秋则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乔远被夸的都不好意思了。   林翠芬和孟秋跟着学了半天,结果捏出来了个四不像,逗得俞家人哈哈大笑。   待到喜宴馍彻底完工的时候,其他人都说不出话来了。   底座是花边形状的,上面缀着许多红黄色的小花和“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的字样,底座上面放着的是一对栩栩如生的鸳鸯,鸳鸯前面是一对新人对拜的模样,另有囍字、树叶和活灵活现的小鱼点缀,配色十分漂亮。   好半晌,林翠芬才道:“早知道不该免费送她的。”   乔远笑了笑,“娘,咱这是做宣传呢。”   林翠芬心疼地说,“唉,这太好看了,我都不舍得了。”   柳哥儿也重重的点头,表示赞同。   乔远捏了捏他小脸,顺手给他捏了只小兔子,调侃道:“一会早饭就给你吃这个。”   柳哥儿捧着那小兔子爱不释手,闻言立刻摇头反对,“不可以吃兔兔!”   乔远:“......”   是因为兔兔这么可爱吗?   俞家人口多,发糕蒸好后,打包没费多长时间就准备好了。俞老爹带着俞大猛和俞向学往村长家里送,顺便去那边帮忙,其他人则开始梳洗打扮。   乔远今天着了一件月白色的衣裳,衬的人极为素雅别致。林翠芬则穿了乔远给她买的那件绛紫色的新衣裳,乔远连夸几遍好看,孟秋也跟着不好意思的附和。   喜的林翠芬合不拢嘴,孩子孝顺,儿夫郎也孝顺,只觉得日子没有比现在更舒心的了。   如果不在一进赵家大门就看到徐秀花母女的话。   这对母女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抽了,一见到乔远他们就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还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哟,俞家的,怎么不见你二儿媳妇啊?”   林翠芬气的又想拿扫帚疙瘩打她了。   孟秋则一脸懵,他在村里的时间少,并不认得这人是谁,但她能问出这种话,一看就是个来找茬的。   乔远看她身上穿的是之前他给乔王氏买的那件花青色的衣裳,都要被她给蠢笑了。上前一步,笑眯眯道:“大伯娘,我看您身上这件衣裳有点熟悉啊?”   徐秀花脸色变了变,但仍梗着脖子说:“这是我在县城的成衣铺里买的!”   乔远笑了笑,“那这可真是巧了,回门那天,我给奶奶也买了一件一样的。这村里的周婶子、王婶子、钱婶子她们那天可都在村口大树底下帮我瞧过这件衣裳了。”   徐秀花完全没想到村里还有其他人知道乔远给乔王氏买了衣裳的事,并且还见过这衣裳。那天在乔远和俞大猛走了后,她就到乔王氏住的东厢房里看乔远送的是什么礼了,她一看就两套乔王氏的衣裳和一包发糕,顿时气的跳脚,这小贱蹄子就是不想让她沾光呢!   但她细看那衣裳的面料和样式,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乔广志在县城常年不着家,家里小的又得读书,她已经很久没买新衣裳了。这衣裳虽然颜色老气了点,但到底是新的,样式还是时下正流行的,她便看也不看乔王氏的脸色就把这件花青色的昧下了。   她本以为今天就算乔远能认出来,依照他那软包子的性子,怕是也不敢多说什么。而且就算说出来谁信呢,乔王氏为了自己儿子和孙子的脸面也会否认这件事。   但她没料到有这一遭,顿时如遭雷劈。   今日看热闹的也多,好事的纷纷向乔远刚刚点名的三位求证。   乔远刚刚只点了这三位婶子,心里是有数的。乔广志在城里码头做小管事,平常会招呼村里的汉子去码头做工赚钱,但这三家不靠这个,还因为徐秀花的为人,和她曾有过节。   果然不出他所料,周婶子立刻站出来说:“确实有这事儿,远哥儿那天一共买了两件,一件深蓝色的,另一件我看着就是乔家的今天身上穿的这件。”   王婶子和钱婶子也站出来证明。   徐秀花脸红的恨不得有个地缝让她钻进去。   一旁的乔莹莹也觉得十分丢脸,狠狠地瞪了乔远一眼,拉着徐秀花灰溜溜地跑了。   乔远无语,这乔莹莹典型的“睡不着觉怨床歪”,上次她数落俞大猛的事自己还没跟她算账呢,现在居然还敢瞪他。   人群中张文生的娘杨桂枝也跟着丢脸死了,心里盘算着迟早得把这门亲事解了。   赵根生的婚宴,算是两个村子联姻的大事。仙河村和王家湾村的村长人缘都不错。今天仙河村附近十多个村子的村长都来了,甚至还有一些乡绅地主。   林翠芬带着乔远孟秋和许多村里人打了照面,不一会儿赵根生就迎亲回来了。   这么热闹的场面,乔远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也帮着去迎亲的俞大猛。俞大猛这高大魁梧的身材,外人见他总会下意识觉得气势骇人不敢直视,但乔远却总觉得他呆呆愣愣的,只要看到他,心情就会不由得好起来。   新夫郎下了轿,俞大猛总算得空凑到乔远面前说两句话。   乔远眼睛弯弯的,眉间清清亮亮,只会甜甜地轻声问他:“累不累啊?”   十分可心。   俞大猛耳尖有点红,忍不住又往乔远身边凑了凑,“不累。”   借着众人目光都集中在正拜堂的新人身上的间隙,乔远悄悄扯了下俞大猛的手,相视一笑。   先前俞大猛往村长家送发糕的时候,就将那鸳鸯戏水的喜宴花馍一并送了过来。村长赵德顺越瞧越觉得稀奇,一开宴就迫不及待的将这喜宴花馍搬了出来,帮他儿子在老丈人面前挣脸面。   几个族老年事已高,也算见过不少场面,捋着胡子围着花馍端详了半天,连连赞叹,“妙啊!妙!”   其他村长和地主也觉得稀奇的很,纷纷问赵德顺:“这是从哪儿得来的?”   正在旁边作陪的俞向学拱手回答:“是我三弟的夫郎亲手制作。”   这话一出,村里人纷纷看向乔远,只见他今日着了一件月白色外衫,甚为素雅别致,整个人和平日里大有不同,这种变化不单单是衣着上的,还有气度神态。   乔远淡淡一笑,一点也不惧众人眼光,从人群中走向前拱手行礼道:“确是小子所做。”   “这是用何物制作?”有一人好奇问道。   这花馍重点在于捏塑技艺,制作原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反正吃了也能尝出来,乔远回答:“调色选用的是红曲米、菠菜和南瓜,均可食用。”   那人略思考了一会,赞叹:“小哥儿好巧思,这花馍也甚是应景。”   乔远接着说:“今日是喜宴,所以选的是这鸳鸯戏水,若是寿宴则可用大寿桃,孩子满月、过岁可做猛虎驱邪。总之,凡是喜事总有应景的模样。”   有一人急问:“小哥儿的意思是你还能做出别的图案来?”   乔远点头,“只要色彩不太复杂,指定画也是行的,我不敢说能十成十的还原,做个八九分像还是有把握的。”   其他人一听,更加赞叹,“妙哉,妙哉。”   然后转过头打趣赵德顺赶紧切开给大家尝尝,赵德顺耍赖不干,“这么好看的景,你们舍得毁坏吗?”   逗得大家开怀大笑,喜宴气氛一时更加高涨,一旁的赵婶子乐得不行,越看乔远越觉得好。   俞老爹和俞向学被叫去陪酒,俞大猛这个不能喝还嘴笨的,可怜的只有帮忙给人家上菜的份儿,吃不上还喝不上。   乔远觉得自己嘴里的饭一点都不香了,眼睛跟着俞大猛上菜的身影满场子乱跑,待到俞大猛终于来到他这一桌的时候,乔远偷偷跟他说:“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俞大猛不好意思地点头,看的乔远又想逗他。但到底在这儿不合适,乔远堪堪忍住了,只是在接俞大猛送过来的菜时偷偷挠了一下他手心。   而另一旁,已经眼观乔远许久的张文生此时眼里满满的不甘和嫉妒。 第17章   张文生自幼便知与他定亲的是乔远,初听母亲杨桂枝提起换亲一事时,他还十分不愿意。但乔莹莹私下来找过他几次,话里话外透出来日高中后,若是想纳乔远为侧室她也不会反对。   大褚哥儿比女子少,官家内宅打交道多还是女子,哥儿作为正夫到底还是多有不便,张文生想到此处也松口同意了。   借着这番愧疚之情,他私下特意“偶遇”过乔远几次,简朴衣着也难掩其姿色,性子顺从嗫喏,小意温柔,张文生心里委实喜欢。想着这性子虽不堪为正夫,但做美妾却是再好不过。   只是没想到,转眼乔远说了亲事,很快就嫁了人。   俞大猛他是见过的,偶在县城碰见过几次,都是浑身脏兮兮汗流浃背的样子,张文生持之鄙夷。知道乔远嫁的是俞大猛后,倒还没有之前那么在意。   他清楚,乔远心里有他,且嫁的还是这么个粗鄙不堪的人,想必一辈子都会念着他,被做人夫郎的惦记,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得意和畅快。反正来日高中后,乔远这种美妾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无需在意。   更说不定,来日乔远难忍相思,还会到他面前自荐枕席。   可他没想到今日初见乔远和俞大猛同处,竟与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乔远那眉目间俱是情意,一颗心分明都挂在俞大猛身上,就是以前乔远也没这般望着他过,那粗鄙不堪呆傻木楞的臭铁匠怎么能比得过自己?   且乔远今日和往日里也大有不同,在众人面前一点也不怯懦,果敢大方。   他竟不知道乔远居然还有这般好技艺,一时更觉惊喜,惊喜之余更觉不甘,那臭铁匠怎么配?他不信乔远才成亲短短几日就能将自己忘得干干净净,今日与俞大猛做这恩爱姿态必是还在生他的气,故意做给他看的。   张文生心里盘算着,寻个机会与乔远单独说上两句话,让他消气。   席间,不时有乡绅地主的夫人或夫郎前来打听花馍的事情,乔远一律客气的回了,只说到时若有需可去俞家铁铺定做,价钱根据花馍复杂程度而异。他在与一众富贵人家的夫人和夫郎打交道中始终镇定自若,游刃有余,孟秋更佩服他了。   用过宴席后,俞大猛还不得闲,要留下来帮忙收拾,乔远眼巴巴的与他对望了一会,跟着林翠芬先回家了。   甫一回家,就往灶房里钻,想给俞大猛做些吃的。   林翠芬却道:“不用,村长家还能不管他饭吗?等收拾好了,他们这伙帮忙的也会单坐两桌一起吃席的。”   乔远这才知道规矩,悻悻的收回了手,坐在廊下和孟秋一起聊天。   孟秋开口就说:“你真厉害。”   乔远笑了笑,他可没什么厉害的,不过沾了一点时空差的光而已。   孟秋接着说:“你敢在那么一大群人面前答话,还能应付好那么多人,我都不敢。”   他说完这话似乎有点沮丧,低下了头。   “人的性子是不一样的,没有必要因为和别人不同而难过。”乔远安慰他。   “可你大哥需要一个会交际的夫人,我不是。”   乔远笑了笑,打趣他,“那大哥可有因为这个和你红过脸?怨过你?逼着你和其他妇人夫郎打交道?”   他观俞老大和孟秋的相处,俞老大对孟秋时时鼓励安慰,一看就是个珍爱夫郎的,哪里有半点嫌弃的意思。   孟秋的脸有点红,嗫喏道:“那倒...不曾。”   乔远笑道:“那这不就得了?大哥尚未说什么,你何必困扰,说不定——”乔远故意拉长了声音,“他就喜欢你这样呢!”   这话给孟秋蹭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我...先回房了!”   他这害羞的模样乔远看的直乐,又想到了俞大猛,这大憨蛋,在这个时代能遇到他这么积极主动的小哥儿真是积了八辈子德了。不然就他那笨嘴拙舌的呆子,上哪里以后能和自己夫郎蜜里调油的,也找不到自己这么一心一意掏心掏肺对他的夫郎!   乔远在廊下坐在躺椅上哼着小曲晒太阳,俞大猛却被张文生拦住了去路。   张文生拱手行礼,端的是一副客气模样,“大猛兄弟。”   在知道现在的远哥儿并非之前的远哥儿,从不属意张文生之后,俞大猛再见张文生毫无芥蒂。只是往常这张书生见到他,是从来不和他打招呼的,现在突然对他这般客气,他还有点摸不着头脑,“张书生,何事?”   张文生笑了笑,解释道:“我与远哥儿也算是自幼相识,颇为熟稔。现在又和他堂姐订有亲事,往后我们也算连襟,我特来问个好,以后我们可以多走动。”   一听到堂姐,俞大猛就皱起了眉头,远哥儿跟他说过乔莹莹不是好人,他们家以后才不跟乔莹莹走亲戚,于是想也不想立刻冷声回绝,“不用。”   自张文生年仅十四就考中了童生,这村里哪个不对他客客气气,还没被人这么当面驳过面子,张文生霎时又惊又气,指着俞大猛道:“你...你.....”   “张兄这是何意?”   俞向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两人背后,负手而立,脸色不太好看。   俞大猛叫了一声大哥,俞向学点点头走到他面前,帮他分担了一些手里的器具。   张文生虽然和俞向学同为童生,但俞向学才名在外,且有几个同窗好友现在已是秀才,若不是他接连重孝在身,现在必定也是个秀才。张文生到底有所顾忌,拱手跟俞向学问了好,客气道:“我与大猛兄弟多年不见,碰巧说两句话。”   俞向学眼明心亮,也没拆穿他,略与他说了两句话,张文生就称有事先走了。   俞向学问俞大猛:“你可知他刚刚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俞大猛琢磨了半天,最后还是一脸懵的看向俞向学。   俞向学气闷,就差提着俞大猛耳朵教他,“回去你原封不变的学给弟夫郎听。”   张文生话里话外不就是想说他跟弟夫郎很熟识嘛,但是一个哥儿怎么能同一个外男熟识?可惜他这憨弟弟根本没听出来言下之意。   他观他那弟夫郎绝不是这种不知分寸的哥儿,且弟夫郎那一双眼睛分明都在他这憨弟弟身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憨弟弟和弟夫郎分明情意甚笃。这张文生用意委实歹毒,挑拨人家夫妻关系,俞向学冷起了脸。   帮着村长家归整完东西,俞大猛就赶紧回了家。   乔远见他这么快就回来了,疑惑地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吃饭了吗?”   “你说回来做饭给俺吃,俺就没在那吃席。”   乔远伸手戳了戳他脑袋,心疼又好笑,“你个大笨蛋!”   俞大猛已经饿了一上午,乔远也没做那么复杂。以快为主,用花馍剩的面给他做了满满两大碗面疙瘩汤,打了三个荷包蛋,配着乔远之前下的泡菜,倒也别有滋味,俞大猛吃的很香。   乔远睨他一眼,心疼的有些生气,“人家那有大鱼大肉你不吃,还非要回来吃我做的面疙瘩汤。”   俞大猛捧着碗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不说话。   乔远被他看的心里软软的,忍不住凑的他更近了,就那样托着腮一直瞅着他瞧。   俞大猛想起俞向学跟他交代的,把张文生说的话一字不差的学给乔远听了。乔远瞬间气上心头,大骂道:“这狗屁书生没安好心!”   俞大猛垂眸皱着眉头还在想那张书生怎么不安好心了。   乔远见他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又笑了,“行了行了,别想了,好好吃饭吧!吃完饭我们收拾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两人的行李也没多少,原身陪嫁过来的那两口破箱子就能装满了。俞老爹和林翠芬还分给他们一些家具和厨具,乔远只要了他和俞大猛卧房里的大橱柜以及他俩用的浴桶,其他没要。新家新气象,乔远打算选些自己喜欢的添置上。   他和俞大猛的新家在村子最西头,格局和俞家差不多,北面两间房,一间是堂屋做吃饭待客用,一间是正房卧室。东边两间厢房,西边一间是灶房,一间是杂物房。   茅厕和菜地都在房子后面用栅栏圈出来的一块地方。面积对比俞家来说,稍小了些,不过只他和俞大猛两个人住倒也绰绰有余了。   村里人盖房子基本都是这个设计,且院子还没有高大的围墙,只是木头栅栏围一圈,别人从这经过往院子里一看,一点隐私都没有,很不称乔远的心。乔远心里盘算着回头赚了钱要自己亲手设计,盖个敞亮素净高围墙的砖瓦房才好。   尽管现在能住正房卧室了,乔远还是选择了东厢房,原因无他,这房子的堂屋客厅和正房卧室就一个帘子之隔,没有隔门。这要是来个好事不知道规矩的外人,一掀帘子就能看到他和俞大猛的卧房。乔远觉得很没有隐私安全,还是住在单独有门的东厢房自在。   俞大猛一看乔远径直指挥他把东西往东厢房里搬,以为现在不在俞家了,不用避着爹娘,乔远要和他分房睡了,耷拉着狗熊脑袋,一脸不开心。   乔远纳闷,“怎么,我使唤你,你还不高兴了?”   俞大猛委屈地低着头辩解:“没有,就是...就是你怎么要住在偏房?”   乔远一听懂了,敢情这大笨熊以为自己要和他分房睡呢。乔远不由失笑,故意逗他,“我们都没有成亲拜堂,一个屋里睡算不算......无媒苟合?”   俞大猛瞪大了眼睛,结巴了,“你...你说的什么话?”   这封建礼教,说这居然都算过火了。乔远无语地摸了摸鼻子,给他解释了一下自己不想住正房卧室的原因,还道:“但你还得打地铺,我们一个屋不一个床睡。”   其实现在家里有两个卧房了,他和俞大猛各睡一间也行。只是这到底是异世古代,且他还是不明不白附身到这身体里的。乔远夜里还是有点怕的,和俞大猛睡一间才安心。   要说一个床睡觉也没啥,虽说俞大猛还没给他表明心意,但乔远眼明心亮,知道这事八九不离十了。   废话,俞大猛还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必须得栽倒在他身上!   就是俞大猛自己不主动提,他才不说!   憋死他算了!   俞大猛知道没分房睡就很满意了,一点也没往同床上面想,搞得乔远一阵气闷,支使的他团团转。   俞家的人齐上阵,没多大功夫,就将乔远俞大猛的新家收拾出来了。   乔远看着时辰还早,拉着俞大猛去城里采买一些生活用品。   不料,刚出村口就遇见了也要往县城去的张文生。 第18章   要不是他跟俞大猛打招呼,乔远都没认出来,眼前这人居然就是张文生。明明原身记忆里这人是英俊潇洒,仪表堂堂的模样,怎么在他看来一副挫样?   是半点也比不上他家大猛好。   张文生眼见乔远滞住说不出话来,以为自己原先猜对了,远哥儿果然还是放不下他,眼神幽怨,颇为凄艾地叫了一声:“远哥儿。”   给乔远呕的够呛,板起了脸,“张书生,按岁数,我家大猛排在你前头,你该叫我一声嫂夫郎才对。”   张文生以为乔远还在生气,还想接着再说什么,却被乔远打断,“我和我夫君还有事,就不奉陪了,告辞。”   乔远说完,拉着就俞大猛走了。   张文生看着他和俞大猛相握的手,攥紧了拳头,愤恨不已。   等走出了一里路,彻底看不见张文生的时候,乔远气的逮着俞大猛一顿拧,“你是死人吗?别人都当着你面勾搭你夫郎了,你屁都不放!”   俞大猛一脸懵,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等反应过来,气地扭头要去找张文生算账。   乔远拉住了他,故作违心论:“我看张书生确实长得挺好的,说话还温柔,怪不得以前那个远哥儿喜欢他。唉,我看了都觉得心扑扑跳。”   俞大猛瞬间紧张的不行,“俺听话了的。”   乔远压下就快要控制不住的笑容,教训他,“那你得更听话,以后遇见他,就要把我保护起来,不让他跟我说一句话才行。”   俞大猛木愣愣地点头,自然而然地又牵起了乔远的手。   乔远看他一眼,心情更舒畅了起来。   之前俞大猛给了他十五两银子,发糕最近也赚了些,去掉零零碎碎花出去的,他和俞大猛手头现在一共是十六两又三钱银子。其实,这在农家,存款已经算很多的了。但乔远还是觉得不踏实,万一有个急用,这钱一点也不经花。   而且他还打算赚了钱尽快换房子的,现在的家也就是暂住,所以乔远只买了一些亟需的日常用品。四条汗巾、四个碗、六个碟子、两个木盆、两打草纸和一些灶房的炊具,单单这些就去了一两多银子,乔远肉疼。   俞老爹给他们搬过去了两大袋子面和米,暂时也够吃一阵,家里的不用买。出摊要用的面粉直接让粮铺伙计送到铺子里即可。   两人又去调味铺子里,买了两罐菜籽油、两罐盐、一罐糖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调味品。   李掌柜的夫人喜笑颜开,这俞大猛的夫郎来一趟,就把店里好多平常很少卖出去的调味品清了,喜得连连赞叹两人般配,俞大猛倒是听得很开心。   这就更贵了,一下子去了二两多银子,好在这都能用很长时间,乔远默默安慰自己。   买的东西有点多,俞大猛还不让乔远帮忙拎。乔远心疼俞大猛,在城门口一定要坐牛车回家。   仙河村近,一人才两文钱,因着两人东西多,车夫多收了一文,一共花了五文钱,乔远觉得还挺值的。   回去已近傍晚,当天晚饭还是在老宅吃的,新家的铁锅还没开锅呢。   劳累了一天,乔远这个体弱的,已经快累瘫了,夜里又使唤俞大猛给他按矫。   这会家里可只有他们两个人了,万籁俱静的,难免要让人想入非非。   俞大猛那体格,且还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肯定是个蛮牛劲的。自己这小身板现在正弱呢,可经不起俞大猛折腾两回,乔远怂唧唧地暂时打消了心思。   一夜好眠,乔远又恢复活力,干劲满满。给铁锅开锅后,烙了六张葱花鸡蛋饼,烧了一锅蛋花汤,解决完早饭后,就和俞大猛一起往铺子里赶。   因着是第一天出摊,乔远特意早来了些。赶早市,买了一些鸡蛋、黄瓜、胡萝卜、土豆、新鲜韭菜、豆芽、豆腐和其他绿叶青菜,量都不多,各色配了一点。   小菜都是农家自己种的,来城里换钱,这个季节菜多不贵,买了那么多,才花了二十文钱。鸡蛋,乔远一次订了一百枚,花了七十文。疼得他心直抽抽,一分钱还没赚,投资进去倒不少。   乔远处理完配菜调理完面糊后,让俞大猛帮他在铺子门口支了张桌子。这片地方很宽敞,桌子摆在一旁,另一旁都还余下好大的空地。   新鏊子需要开鏊,乔远用从家里带来的肉皮和生姜片转了两圈,接着找手感试做了两张煎饼。   路边的人都是第一次见这种吃食,不免有些好奇,停足观望。只见他舀了一勺面糊倒在一个像圆圆的铁质器具中间,用一个木头小刮子一转,摊平再一抹,一张薄薄的面饼就成形了,也不知道他那面糊是什么做的,闻着很是香。   有人忍不住开始问了:“小哥儿,你这是做的什么?怎么以前咱都没见过。”   乔远和气道:“这叫煎饼,自家琢磨出来的,我现在卖的是菜煎饼,就是将这些菜混合炒熟后撒料卷到这饼里,您要不要尝一尝?”   那人还有顾虑,“那这个怎么卖?”   乔远回答,“煎饼是一文钱一个,菜一文钱。要是加鸡蛋,再加一文钱。”   价格倒是不贵,但众人仍然都在观望,毕竟是新吃食,都不敢第一个出来尝试,怕浪费钱。乔远见状,动手先做了两个给俞老爹和俞大猛吃。   几样菜混在一起,热油炒制,加上乔远事先磨好的调料,香味蹭的一下就窜出来了。取一张刚刚摊好的煎饼,把这些菜放在煎饼中间摊匀,四边折起,再平压,加凉油将煎饼在鏊子上两面翻塌至面皮焦黄,这菜煎饼就做好了。   俞老爹和俞大猛一人一个,坐在铺子门口,吃的馋人。   菜香和饼香交织混合的味道还在空气中飘散,很是诱人。一旁有个人实在忍不住了,第一个站出来道:“小哥儿,给我来一个,不加鸡蛋。”   乔远问:“您有什么不吃的菜吗?”   那人爽朗一笑,“没,咱啥都吃,不挑。”   乔远动作麻利漂亮,很快就给他做好了,用油纸包着。那人拿到手咬了一口,连声道:“好吃!外脆内软,这饼有嚼劲,菜也好吃。再给我来一个加鸡蛋的!”   其他人见他如此称赞,也忍不住了,纷纷排队点餐。   时辰正早,俞大猛还不忙,就站在一旁帮他收钱。他这煎饼,是中鏊子,菜虽给的足,但是很多壮汉是吃不饱的,乔远便说可以单独加一张煎饼,两张煎饼卷菜吃。   大部分食客都没什么特别忌口的,乔远一次性可以炒很多菜,煎饼摊的就更快了,排队不用多久就能吃到。这香味一直飘着,前面买的还出去给后来的宣传。   才卖了不到两个时辰,乔远备好的菜就用没了。   后来的食客都很遗憾,“你咋不多备点?”   乔远笑了下,解释:“这不是第一天出摊嘛,怕卖不完。”   那人看盆里的面糊还剩一点,问道,“那你卖点煎饼给我可以吗?”   乔远一听,自然没什么不行的,动手给他边摊煎饼边道:“你回家炒点菜,卷着就好吃。”   这人把剩下的煎饼都包圆了,乔远给他让了一文钱。   终于收摊,乔远都快累瘫了,心里盘算着以后就照着今天这分量再多备一点点就好。赚钱固然重要,但他可不想累坏了身体,他还要和俞大猛白头到老呢!   俞大猛心疼的给他捏肩,乔远当着俞老爹的面可不好意思受着,轻轻拍开了他的手。   三个人一数,罐子里一共是两百七十文钱,去掉成本,乔远估摸着赚了有一百五十文左右。俞老爹狠狠惊了,还真像翠芬说的,他家这是娶回来一个金娃娃啊,这看着不起眼的吃食,这才卖了两个时辰居然赚了这么多。那一个月下来岂不是能赚四两多银子?都快比他这铁铺赚钱了!   “爹,这个阴天下雨的,赶上天气不好,就没法开张。再者,这个东西做法其实蛮简单的,被人琢磨出来是早晚的事。要想长久地赚钱,还得好好运作才行。”乔远解释了一番,不过他已经很满意了,如此他算是真的能在这异世生存立足了。   好生歇了一会儿,乔远缓过来后又找到了一个比较靠谱的菜贩子,跟他约定好了每日送菜的时辰。那小贩白得了一笔量多还稳定的订单,很是欣喜,拍着胸脯子连连跟他保证,一定会把这件事办好。 第19章   乔远下午才得空认真观看这铁具制作的过程。   世上活路三行苦,撑船打铁磨豆腐,果真是名不虚传。   据俞大猛给他介绍,打铁一般七个工序,分别是拣料、烧料、锻打、定型、抛钢、淬火和回火。   这些工序到底都要做什么乔远也没听懂,但他看了一下午,俞大猛又要来回拉风箱烧炉火,又要敲那个大锤子,委实辛苦。   乔远还特意去试了试,那大铁锤他也只是堪堪能拎起来,根本就挥不动。这天天得使多大的力气啊,又热又累,完全是对身体的消耗,到老了保准得有一身的毛病。乔远心疼的不行,心想平日里得多炖骨头汤给俞大猛补补才行。   他想让俞大猛下午收工回家就能吃上现成的,左右他在铁铺里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就提出来要先回家。   俞大猛不同意,不放心他一个人走。   俞老爹也不放心,便道:“今天就先别回去了,以后让小四小五每天这个时辰来接你。”   行吧!这操蛋的哥儿身份!   下午收工回家之前,乔远去张屠户的摊子上割了两斤瘦肉,又买了五斤排骨。一半让俞老爹带回老宅去,一半留着他和俞大猛晚上吃。   回到家,俞大猛去挑水,乔远淘米准备做饭。   晚饭做的是湘味小炒肉、油渣青菜和冬瓜排骨汤,乔远饭量很小,亏得俞大猛能吃,才没剩饭。   现在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家务活计轻松不少。俞大猛还事事抢在前头,只要他会干的通通包圆,不会的也要跟在一旁学习。   乔远心里舒畅的不行,他家大猛瞧着呆头呆脑,其实好好调教还是个二十四孝好夫君呢。两人正你侬我侬着,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大猛、远哥儿在家吗?”   乔远应了一声,起身去开门。   来人正是赵婶子,旁边的看着像是赵根生新娶的夫郎。赵婶子道:“早上我来了一趟,你们不在家。我问你娘,你娘说你跟着大猛去城里了。昨个儿,你也知道,婶子太忙了,没抽得出时间。”   她又道:“这得空了,我赶紧带你根生大哥的夫郎来跟你打打照面,熟悉熟悉脸,你们都是差不多大的哥儿,以后也好多走动走动。”   乔远也乐得在这个世界多认识一些朋友,忙笑着请他们进来。   赵根生的夫郎雨哥儿笑着道:“今天就不了,你和大猛兄弟都忙了一天了。今天上门,主要是送这些东西来。远哥儿你一定要收下,一是昨天宴席上你送的那花馍的谢礼,二是当做你和大猛兄弟搬家的乔迁之礼。”   人家都这样说了,乔远也不好推却,大大方方的收下了,“那行,改日得空了,我们请嫂夫郎和根生大哥来吃饭。”   赵婶子又道:“我特意选了两个新筐子,你们刚分家,家里家伙什也不多,留着在家装东西吧,不要送回来了。累了一天了,你们赶紧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   乔远点头应是,送他们离开。   才刚将他们送的东西放下,俞老二带着俞二嫂也上门送东西来。   这还是乔远来到这里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见俞二嫂,看起来就是个非常朴实纯朴的农村妇女。昨日婚宴也只有俞老二去了,她并没有去,想来也是怕村里人议论,故意避开这些场面。   她见到乔远有几分局促,努力地笑着带着几分讨好。   乔远心情复杂,一面觉得她境遇可怜,一面想起俞老二曾经做的事又很生气,他不清楚俞老二做那件事的时候里面有没有俞二嫂的手笔,可能也永远都不会知道。   俞大猛还在意自己的兄长,乔远在意俞大猛的感受。所以只要俞老二他们老老实实地别找什么麻烦,乔远就不会对付他们,只当寻常一个村的关系处着便是。乔远客气地接过了他们送的礼,又回了五个鸡蛋。   天色渐渐黑了,俞大猛将大门拴上,两人总算过起了二人世界。   乔远提出来要给俞大猛按矫。   俞大猛刚想拒绝,被乔远瞪了一眼,话又收回去了。   但乔远现在那点小力气,按在俞大猛身上,就跟挠痒痒似的,根本就是在到处点火。   “明天得把家里的菜地翻一下,然后买点种子撒上,不然老得去老宅摘菜有点麻烦。”乔远一边说,一边使力。   俞大猛被按到了压痛点,闷哼一声回答:“明天我起早干。”   “哦。”乔远呐一声,脸有点烧的慌,手上的触感委实有点太好了,他逐渐的从用力按变成了四处摸。   俞大猛纵容了他一会,最终还是没忍住,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声音喑哑,“远...远哥儿,别按了。”   “啊?为...为什么啊?”乔远觉得气氛一时有些灼热,脑子有点懵,声音不自觉地颤了颤。   俞大猛喉咙微动,磕巴道:“就是,别...别按了。”   说罢,便翻身下了床,出了房门。   乔远脸逐渐爆红,迅速躺下,拉过被子蒙住了脑袋。   没脸见人了,他刚刚干了什么啊。   .......   这几日每天都能卖出去一百份左右的菜煎饼,这是乔远特意控制的量。还将边摊边卖的方式略做了改变,头一天预先摊好煎饼。煎饼历来就耐放,不影响口感,这样每天只要忙活一个半时辰就差不多能卖完。   而且还有人吃中了这煎饼,单单只买些煎饼回去,自己做菜卷着吃。   乔远也在售卖菜煎饼的时候大力推销这种吃法,这几日上门单单只买煎饼的人越来越多。若是论斤拿,乔远是卖七文钱一斤,一斤差不多有八九张煎饼,算起来比吃米合算,还省了自己做饭的功夫。且这个玩意很耐放,放个三五天不成问题,每天都能卖出去二三十斤煎饼。   这又多了一笔进项,乔远这几日已经净赚了一两多银子了,美中不足的就是始终没人上门打听花馍。不过,这也急不来,他如今并不认识什么显贵富有的人,很难打开路子。   他已经想好了,实在不行就等自己开铺子的时候做一场花馍秀好好展示一把,当下他还是很满意自己的生活状态的,且行且享受才行,不必过于忧愁焦虑。   这天午后,乔远又成交完一笔生意,起身休息。早上卖菜煎饼是在铁铺门口,菜煎饼卖完之后,零卖的煎饼是在铁铺后院制作的。   往常俞大猛在前铺活计不忙的时候,总爱跑来粘着他,也帮他打下手。这两日倒不知抽了哪门子疯,甚至乔远好几次叫他都没听见。   男人啊,得调教才行。   “这是做的什么?”乔远一过来,就看到俞大猛正在小心翼翼地制作什么铁器,很是精细。乔远没敢打扰,等他停下来才开口说话。   俞大猛见是他来了,眉眼间都是喜意。   火炉旁边待了一上午,俞大猛满脸都是汗。乔远佯瞪他一眼,掏出帕子给他擦汗,“满头汗,也不知道擦擦。”   俞大猛咧着嘴笑,指着手里还没成形的铁器跟他解释:“这几日,我看你每天早上切土豆和萝卜都很多。”他说着,看了乔远一眼,耳朵红着又道:“你切的太快了,俺还怕你切到手。所以想做个工具,看能不能直接把土豆直接放在上面刨。”   乔远听完俞大猛的解释,再看那还没成形的铁器,不就是擦丝器的模样!   人才啊!乔远乐得抱着俞大猛脑袋亲了一口。   俞大猛脸瞬间爆红,第一反应居然是看爹。   好在,爹不在屋里。   远哥儿,远哥儿,咋能这样!   不禁逗!乔远轻哼一声,又去看那还没成形的擦丝器,越看越觉得乐,商机啊!   “等你做好,我们试下,这个以后可以在铺子里卖。”   俞大猛迟疑,“能有人买吗?”   “怎么能没人?你不做饭,没有经验,我给你打包票,只要好用,一定有!”乔远拍了拍俞大猛的肩膀又说:“你只管做,卖的事情我操心,光酒楼饭馆就得需要不少。还有一点,你做的这个是擦丝的,但是有时候也需要切片,其中丝还分粗细、片分薄厚。这次,咱们先照着我们平时吃的粗细薄厚来做,就卖给普通人家。大酒楼的标准可能不一样,到时候再说。”   俞大猛略想了下,就道:“切片,这里弄个刀片就行。”   “你还挺聪明的?”乔远打趣。   俞大猛又想起刚刚乔远亲他的事,脸有点热。   乔远接着谈正事,“还可以做个削皮的刀。”   两人又是一番讨论,待到俞老爹从外面遛弯回来就看到儿子正跟儿媳妇对着铁器讨论,啥时候儿媳妇对打铁这么感兴趣了?   俞大猛和乔远又跟俞老爹解释了一番,俞老爹直懊悔,他就是以前下厨房太少!不然这么实用的他东西,他怎么能想不到?不过,他儿子能想到,也算有他半个功劳。俞老爹觉得很自豪,俞家这门打铁的手艺算是后继有人了。   乔远也就是提供个点子,至于怎么做出来,还得两个铁匠细细琢磨才行。   又过了三日,俞大猛兴冲冲地跑到后院里,跟他说擦丝器做好了。 第20章   乔远试用了一下,评价道:“很好,擦出来的丝粗细均匀,刨的片薄厚也可以。晚上带回去,给娘也试试。”   俞大猛又递上了削皮刀,乔远削了个土豆,顺滑。   俞老爹也上手都试用了一下,难掩喜色,“那咱们订什么价钱好?”   他算是看明白了,做生意还得看他这个儿媳妇的才行!   乔远待在铁铺这段时间,已经对铺子里各项铁器的价格了如指掌,想了想,便道:“擦丝器和剪刀实用性质差不多,便按照剪刀的价格,一个一百文。削皮刀用的铁少,就三十文一个。”   俞老爹道:“那行!明天我就跟上门的主顾介绍这个东西。”   乔远问了一个问题,“爹,你觉得若是其他铁铺见到这两个东西,多久能做出来一模一样的?”   “若是已经有样子了,琢磨三五天应该就行。”俞老爹渐渐也反应过来乔远担忧的是什么事。   乔远道:“咱们先做出五十个擦丝器,一百个削皮刀。到时候,我来卖,现在先对这事保密。”   俞老爹一听觉得可行,俞大猛自是一切都是乔远说了算。   今天的晚饭打算回老宅吃,乔远买了两只烧鸡,割了两斤肉,给俞老爹打了两斤好酒,另给几个小的买了三包栗子糕和一些蜜饯糖果带回去。   林翠芬看着这大包小包的心疼道:“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你赚钱也不容易。”   乔远卖乖,“孝敬娘嘛!”又从背篓里拿出擦丝器和削皮刀,跃跃欲试的跟林翠芬展示,“娘,你来试试,爹和大猛研究出来的厨房工具!”   林翠芬先试用削皮刀,不过几下,土豆皮便削没了,还很干净。再用擦丝器,须臾,一个拳头那么大的土豆便成丝儿了,且粗细均匀。林翠芬直叹,“这个好用啊!”   俞老爹炫耀地说:“还能切片呢!”   乔远又跟林翠芬说了一下之后的计划,林翠芬乐得合不拢嘴,要是都卖出去,这一下得挣多少银子?自打远哥儿嫁进他们家,真是一直都有好事发生,林翠芬乐道:“你歇着,娘做好吃的给你吃去!”   当晚,自是又热闹一番,乔远还问俞老爹讨了一杯酒吃。依照他的酒量,就这个时代的酒精浓度,他再来个二三十杯也不会醉。   但是从老宅离开后,他还是吵着说自己醉了,让俞大猛背他。   俞大猛稍一迟疑,他便道:“我醉的都头晕了。”   最后自然是乔远得逞了,他趴在俞大猛背上不老实地揪俞大猛耳朵,“以后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揪你耳朵。”   俞大猛如何不知道他是装的,但还是由着他闹。   乔远想起昔年他对同学受宠的羡慕,看到别人合家欢的落寞,觉得这一切都恍如隔世。如今也有人宠他,纵着他了,乔远贴近俞大猛耳畔,轻声说:“俞大猛,我很开心,我有家了。”   ......   真到了秋收之时,铁铺反倒不忙了,因为该打制的新农具早在秋收之前就已交付。这会,全是些修修补补的活,倒不怎么费力气。   俞老爹和俞大猛正好腾出空来制作擦丝器和削皮刀,有了之前的经验,速度明显快了不少。照这个进度,秋收之后还能超过原来定下的目标呢。   这几日街上人少,乔远还特意将菜煎饼减了份量,改成每日只做五十份。   俞老爹看到村里人都在忙着秋收,不禁羡慕,“明年,咱们手里有闲钱,也买上几亩地,还是种地囤着粮食踏实。”   乔远接话道:“爹说的是,这样好歹咱们做生意不用总跟别人买面了。一年到头,能省下不少钱呢。”   虽然他们没时间磨,但是可以用粮食跟别人换啊,还是比买省钱。   “你娘说,村里不少人家粮食和菜地都收完了,咱们家得囤点粮和菜过冬。铺子里活计不多,这几天,你和大猛上午忙完后就回去吧,帮着你娘操持这事,你们家的菜窖也得囤上。”这边家家户户都有菜窖,用来存放过冬的蔬菜。   乔远应了,午后便和俞大猛回了家。   甫一回家,林翠芬便兴冲冲地跟他说:“远哥儿,王家湾有户人家来咱家订发糕,说是下月十号成亲,订了四百块呢,是雨哥儿领来的。”   林翠芬还给他看了对方交的两百文定金。   乔远也是喜,最近发糕陆陆续续赚了又有一两多银子了。上次回老宅,林翠芬就要把这笔钱给他。乔远本就不打算要,但是怕这个时候就说出来,林翠芬不应,便推脱这笔钱得用作周转,等到年底和铁铺一起算账。   林翠芬一想也是,便不再提这茬。   “土豆、萝卜、白菜、茄干这些菜咱们每样看着都买一点,左右就咱们两个人吃,吃不了多少。粮食的话,咱们手里现银不多,生意还要周转,就先买五百斤谷子,再买两百斤红薯,谷子先囤着不动,红薯留着吃。等快入冬的时候,咱们雇辆牛车,去城里多买些米和面留着过冬。”   因着在现代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乔远觉得很没有安全感,囤着粮食才踏实。且这是古代,如今天下太平风调雨顺不觉得什么,若是赶上战乱和饥荒灾年,就显出囤粮的重要性了。要不是他手里银子不多,他还想多囤点呢!   今年风调雨顺的,收成不错,村里到处都洋溢着喜气,每个人脸上都有笑容,乔远打心底也替他们感到高兴。   不过尽管如此,大多数人家交完田税也就刚刚够填饱肚子的水平,并没有多余的粮食拿出来卖。要想买粮,只能去村里比较殷实的人家。这些人家土地多,交完田税,留够家里人一年的口粮,便将多余的粮食卖了换钱。   林翠芬往年都是在村长家买粮,他家有三十亩地,家里不过才七口人。且村长有朝廷年俸,大儿子赵水生也在城里做掌柜,家底很是殷实。   赵婶子一见林翠芬带着俞大猛乔远上门就满脸喜色道:“翠芬,来买粮啊?我都给你留好了,就等你!”   说罢,又热情地来拉乔远的手,“远哥儿今年是不是也得买粮?就在婶子这买。”   乔远:“......”   这么诡异是怎么回事!   但他已经学会坦然面对,“要买,我和大猛商量买五百斤谷子,两百斤红薯。”   赵婶子皱眉道:“这不有点少了?”   “手里钱不太多。”乔远笑笑,解释道。   赵婶子忙跟林翠芬说:“你家一直没有地也不是个事,赶紧添置上几亩地才是。”   林翠芬也说有这个打算,赵婶子便道现在就让村长帮忙多多留意着。   村长和赵根生恰好这会从地里回来,因着赵水生和俞老大走的近,赵根生和俞大猛关系也不错,小的时候也是玩伴。他甫一看到俞大猛,就露着大白牙给了俞大猛一拳,还搂着俞大猛脖子把俞大猛拐到了一边说小话。   这还是乔远第一次见俞大猛和朋友相处,看的他直乐。   雨哥儿也来跟乔远说话,他听说乔远在县城上卖吃食挣钱,可佩服他了。   乔远说:“还没谢你介绍人去我们家订发糕呢。”   雨哥儿羞涩一笑,忙摇头,“不是什么大事,不用谢。”   两人又说些别的,只是乔远跟他还不太熟,就是一问一答的这样来回客套。等赵根生和俞大猛说完小话之后,才算结束。   末了,乔远还顺道在赵婶子家买了些茄干白菜回去,这一番乔远又花去了一两银子。   临走之前,村长还跟俞大猛说等村里交完田税后,喊他来喝酒。   乔远之前没想到田税这茬,就问俞大猛,“那咱们也得交吗?交多少?”   俞大猛答:“咱们直接交钱就行。不过,得交别人的双倍,咱们两个人五钱银子差不多。”   话正说着,便听到不远处吵吵闹闹的。   “就没有这样的理!”   “怎么就没有了?你们家能在码头做工靠的是谁?你这个丧良心的!”   “你还说?扛大包一天才给三十文钱,我已经打听清楚了,码头发的是一人五十文!那二十文去哪儿了?都被你们家吞了!”   “你胡说!”   乔远听到有徐秀花的声音,拉着俞大猛和林翠芬扎堆去看热闹。   双方这你来我往地吵着,又听先来的人跟后来的人转述,乔远弄清楚了是怎么个事。原来乔广志每年肯带着村里几户人家的男人去码头扛大包,前提是农忙的时候人家得来给他免费做工,这些人家为了能多赚几个钱也就忍了。   往年因着原身还没出嫁,农忙的时候饭菜都是他来操持,好歹还能管顿饭。今年原身不在,徐秀花懒得做这么多人的饭,便是连饭都不供了。   原本这些人还是忍着,只是连日下地,身体实在太过劳累,今个儿坐在地头上休息的次数有点多。徐秀花两次到地里来,都正好看到人在休息,这就阴阳怪气了起来,话里话外说别人偷懒,干活不实心什么的。   是人都有三分气性,这会本就累的急,便有人还了几句嘴。徐秀花最威风的就是这段时间,有这么多人来给自家做活,仿佛自己是什么地主老夫人似地,听到有人敢跟她顶嘴,那还得了?   徐秀花话越说越难听,仿佛别人是她的奴仆似地,双方这便吵了起来。   反正已经得罪人了,以后也不可能再去码头做工,索性将那些陈年旧事一桩桩一件件的全都说出来,好让村里人都知道他们这些年受的委屈。   徐秀花这种人多行不义必自毙,乔远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便懒得再看热闹,正准备打道回府之时,却发现有一道含羞带怯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落在俞大猛身上。 第21章   林翠芬还想留下来看热闹,乔远便和俞大猛先回去。   回去路上,乔远问:“穿粉色衣裳的那个姑娘叫什么?”   “啊?”俞大猛想了想,刚刚有穿粉色衣裳的人吗?   乔远提醒:“就站在张嫂子旁边那个。”刚刚张嫂子还跟他们拉家常了。   “哦。”俞大猛恍然大悟,“燕荷啊?”   燕荷?叫那么亲热干嘛!   乔远压下心底的醋意问他,“你认识?”   俞大猛点点头,“认得,小时候一块玩过,根生就喜欢跟她玩。”   敢情还是青梅竹马!   乔远又问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你觉得她怎么样?”   “啊?”又把俞大猛给问住了,他都不太记得了,便道:“还成吧,根生以前说她人好,长得也好看。”   乔远狠狠踹了俞大猛一脚,“你找好看的去吧!”   弦太松了,得紧紧。   乔远一路便不怎么理俞大猛,他如何不知道俞大猛脑子里怕是才想起有这人。但他就是这么没有安全感,需得反复确认对方的心意才行,也想让俞大猛哄哄他。   柳哥儿一见乔远回来就小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腿,“远哥!”   “还是我们柳哥儿最可爱,一直想着远哥。”乔远一把抱起柳哥儿,这样说道。   柳哥儿年岁虽小,但...也已经很沉了!   俞大猛不放心,忙过来扶着他的腰,还道:“别抱他了,当心闪了腰。”   乔远哼一声,抱着柳哥儿朝廊下走,“我们不理你三哥。”   最后,还是听话的把柳哥儿放到了廊下坐着。   柳哥儿瞄一瞄站在那里欲言又止的三哥,又看看冷着脸的远哥,悄悄问乔远:“三哥惹你生气了吗?”   乔远又轻哼一声,跟柳哥儿说:“你三哥啊,想给你换三嫂了!”   “啊,三哥是坏蛋!”柳哥儿蹭地站起来,小炮弹似地又跑过去抱住俞大猛的腿,央求他道:“远哥这么好,三哥可不可以不换!”   俞大猛都急了,凑到乔远面前很慌乱地说:“俺没说换啊!”   乔远佯瞪他一眼,再难忍住笑意,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脸,故作嫌弃道:“被人抹了泥都不知道,你离了我不行!”   而后林翠芬看热闹回来,听柳哥儿告状跟她说起这事,便把俞大猛拉到一旁问个究竟。待问清楚之后,恨铁不成钢地揪住了俞大猛的耳朵,“你个憨熊!还有在自己媳妇面前夸别人好看的?”   俞大猛委屈,俺没有啊!   “你大伯娘眼看吵不过,就一直说以后不带他们去码头做工了。那些人就跟她要以前被吞的扛大包的工钱,还有这些年帮忙做农活的辛苦钱,最后就打起来了。”   “打起来?”徐秀花就一个人还敢和对方那么多人动手?乔远都要赞她一句勇士。   “是呢,乱死了。我想我在那看着也不太好,就赶紧回来了。”   反正,他们最后也会从别人那里听说事情进展,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自家的事办完。   不过今天是不成了,这会都闹到村长家里去了,全村好多人在那看热闹,乔远他们也不好过去拉粮食,两人便先回家打扫菜窖。   路上,俞大猛试探性地想拉乔远的手,待碰了两三次乔远都没刺挠他之后,终于放心大胆地牵住了乔远的手,还道:“俺没说她好看,是根生。”   乔远哼了一声说:“那你也不能说人家一个姑娘难看。是因为你已经成亲了,所以眼里就只能有我一个人。否则,我就不给你做夫郎了,听见没?”   俞大猛小声嘟囔:“本来就只有你一个人。”   乔远没听清,就不再提这茬。转而跟他商量正事,“我跟娘商量了咱家囤菜的数量,娘说明天早上帮我们张罗,跟人家订好,明天下午咱俩得从城里雇辆牛车回来。”   其实村里也有人家有牛车,但是这年头牛稀罕。反正现在乔远手里也有钱,他不愿意欠别人人情。   俞大猛点头应是,又道:“一会你就别下菜窖了,里面黑,我自己下去。”   乔远摸了摸鼻子,他以前也没这么胆小的好吗!自打这般灵异奇妙的事情发生之后,他半夜上厕所都得让俞大猛陪着去了!   欲哭无泪!   他这厢无意间因为俞大猛儿时玩伴吃了醋,便想也让俞大猛喝一回醋,是以晚饭做的酸辣粉,特意给俞大猛那碗放了好多醋。   俞大猛酸不敢言。   第二日两人便早早地从县城雇了牛车回来,林翠芬也已经跟村里人说好,从吴婶子家订的白菜、钱婶子家订的土豆、李夫郎家订的萝卜。乔远特意多订了一些,到时候煎饼还需要青菜呢。   这一趟趟的,老宅需要送,两人的小家需要送,县城铺子的菜窖里也需要送,可把两人给忙坏了。   车夫也很心疼自己的黄牛,当然在最后乔远付了他六十文钱又割了一斤猪肉送给他之后,他那点不快瞬间烟消云散了。   归置菜窖和粮食,来帮忙的有赵根生、吴婶子的两个儿子吴二平和吴三平、钱婶子家的小儿子钱财旺还有张屠户的二弟张二嘎,自然是得管人饭,好好感谢一番。   从县城回去的时候,乔远割了五斤猪肉、五斤羊肉,买了三对猪蹄儿并一些排骨和猪大骨,另有两只鸡,林翠芬又在钱财旺家买了两条鱼。   一家人齐上阵在老宅准备席面,乔远掌勺,做的是黄豆烧猪蹄、土豆烧鸡、干锅辣子鸡、椒盐排骨、粉蒸肉、四喜丸子、小炒肉、干煸羊肉、清蒸鲈鱼、猪骨汤并几个青菜。还做了一些地瓜饼、拔丝地瓜、甘梅地瓜条给几个小孩甜嘴。   那香味飘的老远,很是馋人。村长赖着说一会要提着好酒跟着赵根生到俞家蹭顿吃的,被赵婶子好一顿说。   自然,俞家准备了这些好酒好菜怎么能少了他?   不仅请去了村长,还将赵婶子雨哥儿和赵来福请了去。又请了张屠户张嫂子和张大宝,还有其他几位的家里人,坐了整整两桌,好生热闹。   村长对乔远做的菜赞不绝口,懊悔地说:“早知道,之前根生成亲的席面请远哥儿掌厨了。”   张屠户家中殷实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也道:“的确,比县城酒楼里的还好吃呢!”   席上,村长还说起了田税的事情:“明个你们几个跟我一起收咱村的田税,然后后天送到县衙里,公中给你们出这两天的佣钱。”   这说的是吴二平等人,俞大猛和张屠户需做生意,自然不在之列。   吴二平等人没想到来吃酒还得了个额外赚钱的机会,更是开心。   乔远这听他们谈话才知道,原来他们家东边的宅子就是吴家的。只是吴家现在还没分家,都还住在一起,那宅子就没住人,原还是算半个邻居的。   几个小孩都很喜欢粉蒸肉和椒盐排骨,大人自是先紧着小孩吃。一个个的全都吃的小肚子滚圆的,都那般饱了,嘴还停不下来,逗得大人们哈哈笑。   赵婶子也跟他们说起了徐秀花昨天的那场闹剧,“后来一行人又到了我家辩理,李大李二他们的意思就是只要乔家把之前的工钱给他们就行,算了算账,每家得有一两银子呢!”   吴二平家的道:“这么多?”   “这还是怕她不给,算少了的。”赵婶子抓了一把瓜子又道:“这总共七家,一下得七两银子,秀花怎么舍得?不过,那几家也不是吃素的,反正已经撕破脸皮了,联合起来就说要是不给这个钱,就要去乔大做事的码头上闹!”   “秀花这就怕了,开始给那几家赔不是,又说以后还带他们去码头做工。”   钱财旺家的道:“那可不能就这样算完了啊!她那人太无理霸道了,以前我当家的也跟着去做过一次工,后来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遇见她,她就朝我耀武扬威的,被我一个巴掌扇倒了!我回家还担心我婆婆吵我,但我跟我婆婆说了,我婆婆说就是不赚那个钱也不能受那个腌臜气,人得有志气。”   乔远听到徐秀花被钱嫂子一巴掌扇倒嘴里的水险些喷出来,怪不得原身记忆里徐秀花不许他跟钱家的人说话呢!   赵婶子又道:“就是说呢!都是一个村的,都是庄户人家,做什么这么作践人!那七家也是下了决心,就要银子,以后也不跟着乔大去做工了。你们村长就让根生去码头请了乔大回来,乔大当着众人的面狠狠修理了秀花一顿,又赔了这几家的银子,还说以后还带着他们去码头做工,这事就完了。”   乔远倒不这么觉得,乔广志哪有那么明事理?否则,这些年他怎么能对徐秀花苛待生身母亲和兄弟遗孤视而不见,一切不过是面上功夫。   毕竟是在俞家,几人略说了一下这事,就转而说起这次秋收趣事又谈养孩子的经验之谈,还让乔远和雨哥儿认真听着,以后都能用上。   乔远:“......”   直到天完全黑了才散去,赵婶子和张嫂子她们帮着归整收拾好才各自回家。   时候不早了,俞大猛和乔远两个人手牵手踏着月色回家。   乔远撒娇:“我好累啊,一会回去你烧水。”   这一天可没少流汗,身上脏兮兮的,必须得好好地洗个澡。   这哪里又用乔远说了,但他就是爱撒娇。   “嗯。”俞大猛点头应一声。   乔远闻到了酒味,“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   乔远认真看了看他,眼神还是很清明的,“没醉吧?”   俞大猛被他盯的脸红红的,嗫喏道:“没有。”   乔远闻言还有点失望,不知道俞大猛醉了什么样。   两个人都要洗,家里的几个锅一起烧水也得烧四次才行。俞大猛烧好热水后往浴桶里添水,一回头发现乔远已经脱了外衫和鞋子,忙避开视线。   他手忙脚乱地准备出去,却被乔远用脚夹住了腿。   “怎...怎么了?”俞大猛话有点磕绊。   乔远又用脚轻轻蹭了蹭他的腿,还张开了双臂,直勾勾地看着他,就是不说话。   俞大猛会意,弯腰将人抱起来,却不舍得往浴桶里放了。   对视良久,乔远用手点了点他的唇,眉眼间俱是笑意,“你不累啊?”   俞大猛叫了声:“远哥儿。”   他呼吸渐重,声音喑哑着道:“我能亲亲你吗?”   乔远紧了紧圈着俞大猛脖颈的手臂,笑吟吟的,“亲自己的夫郎还要问啊?”   话音未落,就被俞大猛在唇上轻啄了一下。   乔远盯着他明亮熠熠的眼睛,脸也渐红了,“就...就亲一下啊?”   “嗯。”俞大猛轻应了一声,不舍地又盯着乔远瞧了一会,将人放进了浴桶。   待俞大猛离开房间后,乔远脸色爆红,一头扎进了水里。 第22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第二日竟下起了雨。   “今个儿的田税是交不成了。”乔远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咕哝道。   从东厢房到灶房约有十米距离,家里没有油纸伞,雨下得这般大,一定会淋湿。俞大猛说什么都不许他做饭,自个儿做饭去了。   乔远看着他在灶房里忙得团团转的身影,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这大笨熊!   笑完,又从心底升起一种满足感,也有人这么宠他了。   早饭,俞大猛煮的白粥,热了昨天晚上从老宅带来的馒头,还炒了五个鸡蛋,又捞了一碟赵婶子送的泡菜。   虽简单,倒也是香喷喷的一餐,乔远吃的很满足,还吹他有大厨天分。   给俞大猛闹了个大红脸,鸡蛋的盐分明是放多了。   这么大的雨生意没法开张,两人难得在家休息。   乔远正想起上次还没看完的话本子时,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这么大的雨,得多急的事才来敲门啊?   乔远心里一梗,待打开房门看到院外站着的是徐秀花时,当即放下了心又把房门合上了。   徐秀花在外面骂了几声,乔远听明白了,她居然是想让他去帮乔家抢收麦子!   多大的脸!   也对,人家即使去帮工也是先紧着自家地里的活计干完了再去帮她家干,她家本就比其他家落了进度,地又多。她还一下子得罪了不少人,这两天花钱雇村里人没人理会她,她只能去外村找几个。   但是,现在这么大的雨,谁大老远跑来帮她抢收麦子?淋了雨,若是染了风寒,可不是一天三十文的工钱能解决的了。   俞大猛气得要出去找她理论,被乔远拦下了,“我们是傻了才会因为她几句话出去淋雨。”   说罢,他又抱住俞大猛的腰用脸蹭了蹭,温声细语地哄俞大猛消气,“跟她那种人生什么气?”   话是这么说,但他也觉得这老妖婆委实太烦人了,三天两头的来给他找不痛快。只是眼下手里还没那么多银子,也未在城里站稳脚跟,还是不能贸然出手。   俞大猛低头看着乔远,这番只有两个人单独相处,难免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个吻,耳尖都红了一点。   乔远拉着俞大猛看话本,他这人只要闲着的时候,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能躺着绝对不坐着。   眼下终于偷个懒,自然是要去床上躺着。   这回两人看的是那本《农夫家的悍夫郎》。   说的是有一个做事很麻利的小哥儿,家中有几亩地,还算殷实。但和他相依为命的爹偶然一日摔断了一条腿,家里的活计没法干了,便想给他招个赘婿。上门的尽是村里的张二狗王铁蛋等歪瓜裂枣的赖歪子!   于是他爹便改了口风,说要让他带着家中的几亩地和房子嫁过去,前提是也得带着他。这下上门的就多了,十里八乡的好多人家都来问,唯独跟他家地挨着的农夫没上门,而且农夫今年也到了说亲的年纪。   他老实巴交的干活力气还大,小哥儿便相中了他。   只是人家觉得小哥儿性子强势,不大喜欢,一心一意想娶一个乖软一点的姑娘。   但是小哥儿怎么会轻易罢休呢?   从此以后小哥儿便开始使用各种手段勾引农夫。   俞大猛这也才明白,原来小衣是这么用的,怪不得当日送给远哥儿,远哥儿那么生气。   两人再往下看,第二章 他们居然就在田里......   原来这个悍是那个悍的意思!   这也太野了吧!   乔远腹诽,又跟俞大猛说:“这农夫分明是个假正经!”   俞大猛没回答,乔远疑惑地抬头看他,却见俞大猛已经脸色薄红,还出了细汗。   乔远明白了,合上话本子,一把扑倒了俞大猛。   ......   俞大猛冒着雨打来水给乔远净手,乔远气得拧了他一把,“我手都酸了!”   这劳什子话本害人不浅!   俞大猛忙赔不是,帮他按摩手。   乔远懒洋洋地赖在俞大猛怀里道:“我手都要皴了,得买点东西抹抹才行。”   “嗯,买雪花膏。”俞大猛向上提了提被子。   “还得买两把伞,再做几身厚点的衣裳,咱家的碟子被我不小心摔碎了一个,还得买一个补回来。”   乔远数着手指头算算,全得要钱啊,“眼下秋收结束了,大家手里都有闲钱,得赶紧把咱们铺子做的擦丝器和削皮刀卖出去才行。”   这些日子,俞老爹和俞大猛做出的这两样东西早就超过了原定的五十、一百数量,之所以压着没卖,就是因为赶上秋收县城里人少。   秋收过后,城里会热闹一番,选在那个时候最好。   他们俩相处,多数时间都是乔远在那说着盘算着,俞大猛就在一旁静静地听,不时地应他一声或者回答他的问题。   乔远觉得很舒心,往俞大猛怀里蹭蹭,调笑他:“今晚还睡地铺吗?”   俞大猛耳朵红着说:“天冷了。”   两人又闹成一团。   这雨到第二天中午才堪堪停歇,还出了大太阳。但院子里已经泥泞不堪,乔远这才深深体会到古代乡村生活有多么的不便利。   小夫郎爱干净,不愿意下脚,一切自然是夫君代劳。   俞大猛道:“回头买青砖铺条路出来。”   乔远问:“青砖多少钱一块?”   “去年根生建房子买的价格是八文钱一块。”   “八文?这也太贵了!”乔远险些跳起来,离他理想的生活状态差的财富距离还很大!   这需要从卧房通灶房铺一条,还需要从卧房通茅厕再铺一条,即使隔着距离铺,那也得不少砖啊,何必费这个钱。乔远提议:“咱们不如去山上找石头吧。”   “山中平整的石头直接能卖了换钱,已经被采的差不多了。”   乔远灵光一现,激动地拍了拍腿,“那咱们铺条鹅卵石路出来!”   这会天已经放晴,看着日头,指定是不会再下雨的,两人又难得有这么大的空闲。说干就干,便背上背篓又招呼双胞胎哥俩跟着一起去河边。   柳哥儿也吵着要去,但河边危险,他年纪小个子还矮,乔远说什么都不同意,直骗他说家中的小鸡离了他会哭,柳哥儿天真的相信了。   “你们俩也是,不准下河,我们只沿岸拣石头。”   现如今,乔远在俞家说的话都很有分量,且自己三哥就在旁边站着呢,两人识相地忙立誓保证。   仙河村之所以得名,便是村中有一河,其名曰天仙而来。据俞善武跟他唠嗑,说是这里曾经有个仙子洗过澡。   乔远:“......”   仙不仙子的不可考,这河给村里人带来的便利倒是真的。平常洗个衣裳抓条鱼沾个肉腥就不说了,灌溉田地,增加亩产才是真的,所以仙河村的村民比附近其他几个村的人都稍富裕些。   一行人沿着河岸走,说说笑笑地倒是真捡到不少,俞大猛和俞善武等背篓满了就往回背,乔远和俞善文在这接着捡。   雨刚听,从这经过上山的不少,见到他俩在这捡石头,不免要问上几句。   乔远解释一番,也好奇这些人刚下完雨上山做什么,山路这会可不好走啊。   “逮山水牛!顺便摘点菇子。”   等人走了,乔远才问俞善文,“什么是山水牛啊?”   俞善文惊讶远哥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便用手比划了一下山水牛的长相,说道:“就是一种虫子,每次下完雨山上都好多,县城的药堂收这个,能换钱。”   说到这,俞善文还很生气,“我和善武以前还上山逮过,但他摔着了,娘把我们揍了一顿,再不许我们去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双胞胎哥俩小小年纪已经在琢磨怎么给家里添进项了,乔远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娘说的是对的,危险的地方不能随便去。你只想着换钱,却没想过万一受伤了怎么办。还有刚刚他们说的菇子,也别随便采,那玩意好多都有毒,且长得很像,分辨不出来,回头跟娘也说一声。”   他说完又觉得不放心,道:“还是我去跟娘说吧。”   ......   直到天上了黑影才捡够了乔远估摸的数量,俞善武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鹅卵石铺的路是什么样的,便问:“那咱们什么时候可以铺?”   俞大猛以前在将军府见过这种小路,大体知道怎么做的,“得等地干了才行,铺细石和土夯实地面,然后和灰浆再把鹅卵石黏上。”   俞善武闻言很是沮丧,这雨下得那么大,至少也得三天,地才能干吧。   出去一遭,鞋子和裤子上都沾了泥巴。俞大猛倒还好穿的草鞋好清理,乔远就不行了,因着是哥儿的身份,不能随便在外露脚,所以穿的便是布鞋,现在已经变成了泥鞋。   乔远坐在卧房的躺椅上晃着小脚丫看话本,俞大猛在灶房里烧水给他洗脚顺便刷鞋子。   他粗略地浏览了一遍,这书几乎就没有什么剧情,全文都是在......   俞大猛经常提到的那个少将军是什么不正经的人才会塞这种话本子给人解闷!   乔远合上话本子,深吸几口气,平复欲火。   养养身体再说!   俞大猛端来木盆给人洗脚,小夫郎脚趾圆润细白。   他爱不释手。   乔远被他挠的咯咯笑,“你穿的那个草鞋改明儿也给我编个,我在家穿。”   俞大猛点头又道:“天渐凉了,冻脚,还是少穿。”   乔远就喜欢俞大猛这么紧张他,当即张着双臂撒娇,让俞大猛把他抱到被窝去。 第23章   接连几天都是大晴天,路上好行牛车了,赶到县城交田税和赶集的也人越来越多。   自衙门开的仓库大门起,排了长长的两条队。   沿着队伍两侧,又有各色小贩另组了一队,有卖包子馄饨的、有卖炊饼的、有卖针线的、还有卖糖水的......   这已经是几十年下来形成的习惯,每年交田税的时候,这里都要自发形成市集好生热闹一番。城里的人家也需要交赋税,交完了的人也会赶来凑热闹逛逛集市。   今个儿俞大猛乔远也早早地就赶来占地方,得亏昨晚宿在了铁铺里,这会才占到一个好位置。   县城有宵禁,村里人家往往赶在宵禁解除之前就到了城门口,大多来不及用早饭。这会闻到香味纷纷忍不住了,尤其那菜煎饼,热锅凉油一刺啦,香味飘的满大街都是。一问价钱,不加鸡蛋的居然才两文钱,前后两两结成对,你帮我排着田税,我帮你买煎饼回来。   得亏林翠芬今个儿也在,到底是做惯家务活的妇人,可比俞大猛利索多了。她负责炒菜,乔远负责用煎饼包菜,俞大猛则准备好油纸,等着接乔远做好的煎饼,包好了再递给客人。俞老爹负责收钱,双胞胎哥俩负责看好柳哥儿。   忙过晨饭那一阵,方才松快下来,林翠芬累的也不轻,心疼孩子赚钱真不容易。   隔壁一个卖甜水的还递了水请他们喝,心里暗道自己今天真聪明,挨着菜煎饼的摊子,连着自己生意都比往年翻了几倍!   俞家人自是不会白白喝他的,乔远送了煎饼给他吃。   待看日头差不多了,城里人家此时也都用完早饭到这凑热闹了,乔远便让俞善武敲响从村里借来的铜锣。   铜锣声一响,引得人都过来看热闹。   乔远上前拱手道:“各位父老乡亲大家好,我们是俞家铁铺的。最近,铁铺新出了一样铁器,想给大家看个景儿。”   俞善武捧哏地问:“是什么?”   “就是这擦丝器和削皮刀!”   他两人一问一答的,逗得众人直乐。   有人就好奇问了,“这都是何物?”   乔远一笑,立刻接道:“我这就给大家展示一番!”   说罢,就拿出两个土豆,先用削皮刀削了皮,一个用擦丝器擦出了土豆丝,一个刨出了片。这一番操作,不过才用了片刻功夫。俞善文端着擦好的土豆,沿着人群走了一圈给大家看。   众人奇道:“竟然切丝切片这么快!”   “这个丝粗细大小还是差不多的,片也不薄不厚正好。”   “这个多少钱?”   乔远答:“这擦丝器和剪刀一个价位,一个两百文,可擦丝可切片,削皮刀只需要五十文。”   价格倒也还合适,那擦丝器还要比剪刀更精细难制些。   不过,不少庄户人家还是觉得没必要花这个钱,不就切个菜吗?   但城里人家大多殷实,这不过是妇人们的一盒胭脂钱,便有人问了:“小哥儿,你这两样东西,我能试试不?”   乔远一看是牛家包子铺的牛阿婆,当即痛快答应了。   这玩意上手简单,牛阿婆不过刚刚看了一下乔远的演示,便已经使的很顺手了。体验不错,以后早上还能多睡两刻钟,她掏钱一下就要了两个擦丝器一个削皮刀,还跟乔远说能不能做个方便剁肉馅的东西出来。   乔远:“......”   这可真为难人了!   她在城里已经做了有几十年的包子,云水县的人都对她很熟悉,观望中的众人纷纷问她好不好使。   “好使!不好使我还能买吗?”她想以后切萝卜可省事了,死老头别想偷懒总让她去切了。   乔远见状适时道:“凡是来买的,都可以上手试一下。”反正削了的土豆也不会浪费,中午放在菜煎饼里就卖出去了。   这般,擦丝器的生意才算彻底开张,一时间摊子上围满了人。乔远怕出岔子,让俞大猛仔细看着点。倒是他担心多了,俞大猛随俞老爹,大块头的骇人,双胞胎哥俩年纪虽小但是身形也在那里,四人往那一站跟保镖护卫似的,谁那么不识相!   现在正是市集上最热闹的时候,有后来的看到这里人多以为是表演什么杂耍,也凑过来扎堆看热闹,没想到竟然是俞家铁铺再卖铁器!待他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后,还没排到他就被告知卖没了!   “不好意思各位,擦丝器和削皮刀做工复杂,就做出这么些件。后续若还有想买的,请到我这登记交个定钱,或者去俞家铁铺也行。”   “各位记住了擦丝器和削皮刀只有俞家铁铺才有!只有俞家铁铺才有!”   县城很多人家都已和俞家铁铺打过交道,知道这家铁铺一向诚信,打制的铁器质量也好。且人家铺子就在县城里,犯不上为了自己的几个定钱坑人,没买到的便纷纷掏钱预约。   待看到人家还问清楚叫什么、哪里人、住在哪里、什么时间来领取写在纸上,还给了他一个领取证明,心便彻底落到实处。   这是乔远想出来的办法,为了防止有人冒领,他还特意写的现代简体字,使炭笔写的,料想你再厉害,短短时间也难模仿出来!   下午,因着卖铁器的这场热闹,菜煎饼自是又火爆了一番。   折腾一天,可是把一家人累了个够呛。   但是成果是喜人的,一家人关起门来数钱。   菜煎饼今天收入七百三十三文!   擦丝器和削皮刀一共收入二十七两又五百文,其中十两是定钱。   把林翠芬喜地直拍巴掌,“这可怎么是好,咱家怎么一下子赚了这么多钱?这才只是一天的!”   乔远看到家人高兴,他也开心,而且他也是个小财迷。“娘,后面还有十两尾金呢!而且之后慢慢传开了,我估摸还能卖出去更多。”   “还能更多?”林翠芬仿佛看到了很多银子朝她砸来的场面,复又搂着乔远很高兴地说道:“这都是我们远哥儿的功劳!”   乔远看着俞大猛自豪地道:“这是大猛想出来的!”   俞大猛羞赧一笑,将乔远从林翠芬的手里解救出来。   俞老爹抽了一口旱烟,脸上也一直带着笑容,“咱再数一遍,把钱穿好,明天去钱庄换整银。”他甩了甩烟袋又道:“铁铺账上有三十两活银就够用了。以后铺子就每月分钱,这主意是你们想的,这钱另算,你们拿大头。”   他这儿媳妇能挣钱,总不能让他儿子一年到头总花媳妇挣的。   乔远却是不愿意的,但俞老爹和林翠芬坚持,他最后推脱不过这次只要了十五两整银,以后这进项每月便按四六分。   商量好了,林翠芬忙去拿麻绳来搓,一家人又进入了欢欢乐乐地数钱时光。   第二日还是起个大早,俞老爹和俞大猛搬东西先去占座位,林翠芬和乔远带着几个小的准备菜煎饼的各种菜,煎饼是昨个晚上熬夜摊的。这两日虽万分辛苦,但能挣到钱,一家人都不觉得累。   今个儿仙河村的人也来交田税,虽说村长只安排了几个人,但是大家到底都不放心,想自个儿来看看,顺便也来赶集买东西。是以,今个儿在这条街上可是碰到了不少熟人。   赵婶子还来他这买煎饼,乔远不想收钱,还不待他说什么,赵婶子就道:“生意归生意,就算一个村的,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这话显然是说给围在他摊子上看热闹的其他仙河村的人听的。   钱财旺家的忙附和:“说的是呢!远哥儿我也买个尝尝!”她家是搞荷塘养鱼的,这两日就在这条街上卖鱼,乔远昨天送了煎饼给她家吃,今天村里妇人来得多,她也结伴跟着逛,自然是要帮乔远说话。   其他想讲价的人听了这话也不好意思开口了,一个妇人两文钱买个煎饼就能填饱肚子,可比买包子合算多了,所以凡是想填肚子的,还是选择了买煎饼。   赵婶子还给他帮了一会忙,摊子空闲下来后,才跟他们唠嗑道:“你们这两天不在村里不知道,乔大又把秀花给打了!”   “咋又打了?他怎么老打女人!”林翠芬很气愤。   一码归一码,虽说徐秀花很讨人厌,但同为女人,她是很看不惯男人打媳妇的。   赵婶子也叹气,“秀花都不敢说,还是上她家去收田税的时候,看她躺在床上,我就过去看了看,她就哭啊。”赵婶子放低了声音,“我一看,她满身都是伤,但是面上看不出来!”   倒是符合乔广志的风格,阴狠伪善。所以尽管徐秀花那副作派,一点也没影响乔广志在村里的口碑,甚至乔远有几次听到村里人同情乔广志娶了这样一个搅家精。   “不过你们也不用同情她!她家麦子不是被雨泡了吗?今年减产不少,前个儿就坐在地头上哭,话里话外指着咱村里人骂,说没人帮她呢!你说她要是平常多干点人事,咱们能不搭把手吗?”   赵婶子没说的是,徐秀花着重骂的就是俞家,骂的最多最狠的就是乔远。眼下人家一家人正高高兴兴地赚钱呢,她犯不上说这些事给人家添堵,自家日子过好了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就算她不说,乔远也猜到了,徐秀花哪里会漏了他。 第24章   市集的最后一天,人比不上前两天多。   张文生也终于腾出空来到乔远跟前晃悠,他一身儒衫,束发戴冠,穿得倒是人模狗样。   县城有功名的人不多,他又好钻营利,使银子请了县衙派来的书记官喝了顿酒,这才得了田税这个差事。   他见乔远跟着俞大猛那臭铁匠抛头露面地做营生,原想在他面前好好逞逞威风,让他后悔。没成想这鬼差事忙的压根腾不出手,且乔远摊子上围的也都是人,根本看不到他。   这遭他终于有了空,自然要多过来转悠几趟,还对排队的百姓呼来喝去的,以显他的官威。   林翠芬纳闷,“这张书生咋老到咱跟前晃悠?”   乔远自然是知道他安的什么心,乐得去看俞大猛,可得好好让他喝一回醋才行。   果然,俞大猛紧攥着拳头,就差要上前揍人了。   乔远努力按捺住嘴角的笑意,上前拉住俞大猛的手,转头跟林翠芬说:“娘,我和大猛去街上逛逛。”   “去吧,去吧。”林翠芬看着小两口牵着的手,喜的不行,这门亲娶的可真是太好了。   瞧,她儿夫郎跟她儿子多情投意合!   柳哥儿不识相的还想跟着去逛,被俞善文哄着拦下了,“你跟着算哪回事,一会哥带你去。”   待走远了,乔远清了清嗓子,故意感叹道:“唉,那个张书生长得还真不错,一身白衫,当真儒雅,我以前都没看仔细。”   俞大猛扭头看着他,很幽怨地嘟囔,“我也做一身那样的衣裳。”   “噗!”乔远想象了下,禁不住大笑起来。   待看俞大猛脸色愈难看,他忙收敛笑意,扯了扯俞大猛胳膊,哄他,“你跟他计较什么!”   乔远看看左右的人,压低了声音,踮脚凑到俞大猛耳边说:“我都跟你那样了,我是你的。”   他呼出的气息拍打在俞大猛耳畔,十分撩人,似有若无的还碰到了俞大猛耳朵,俞大猛被他撩的晕乎乎的,待清醒过来,乔远早已经撒开他的手跑远了。   俞大猛在卖胭脂水粉的摊子上追上了乔远,他这会恨不得把乔远抓到怀里好好教训一顿才好。   是以,乔远走哪儿挑选,他就跟小尾巴似地跟在后面,十分粘人。   摊主夫郎见状都没忍住打趣:“你男人可真粘你!”   乔远抿嘴笑了下没说什么,外人面前他还是很矜持的!   深秋了,风也大,这儿类似现代的北方气候,非常干燥。现在不赶紧用起雪花膏润手润脸,再过半月指定得皴,那多难看!   乔远给自己挑了两罐,一罐山茶花香,一罐茉莉花香的,味道都很淡。又给林翠芬挑了一罐牡丹花香的雪花膏和胭脂水粉各一盒,还给柳哥儿挑了一罐香喷喷的奶香雪花膏,正适合小孩子用。   乔远四处逛了逛,想起前几日的大雨,又给家里添了两把油纸伞,一把画的山水画,一把是腊梅图,很是好看。他见有卖斗笠蓑衣的还想下手,被俞大猛制止了,“斗笠在村里买更便宜,蓑衣娘就会做,我已经跟她说了。”   俞大猛的口音已经不像以前那么重了,说起正事,也颇有一个当家男人的模样。乔远笑了笑,凑得离他更近了。   现如今他手里一共有三十多两银子了,总算买的起牙刷,不需要再用那劳什子杨柳枝。他给他和俞大猛一人买了一支上好的牙刷,又买了两盒中等价位的牙粉,这一下又去了一两银子。   交田税的人越来越少,有些小贩收摊回去了,俞家人商量着也回去。   俞善武道:“那咱正好把鹅卵石路铺上。”   乔远一想也是,难得有这么大的空闲,一家人便齐动手将摊子搬回铁铺,而后收拾东西坐牛车回家。   午饭已经吃过煎饼,这会回家略收拾下就能干活。   俞老爹带着俞大猛和双胞胎哥俩去山脚下挖细石和土,林翠芬和乔远一起熬糯米浆。这负责粘鹅卵石的灰浆就是用糯米浆和熟石灰以及石灰岩混合制成,据说粘合力极好。   恰逢赵根生过来跟俞大猛说明天晚上去他家喝酒的事,他见状,二话没说招呼吴二平等人也跟着上山帮忙。   进度迅速快了起来,一拨人和灰浆,一拨人把挖来的细石和土一层层的用灰浆浇筑再抹平垫在院子内,铺好卧房通向灶房以及茅厕的小路,乔远带着几个小的放鹅卵石。   柳哥儿极其喜欢这个活计,干了一下午也没嫌累,就是远哥说这两条漂亮的小路得等上三天,干透了才能上去走,他盼着快点到三天后。   赵根生和吴二平等人也是迫不及待的想试试干透了的路好走不,要是好,他们也在自己家铺一条,媳妇一定喜欢。   这几天委实累的紧,赵根生他们体谅俞家人,今晚无论如何都不肯在这留饭,直说让乔远明个儿去他家掌勺就行,乔远自然是痛快地答应了。   夜里,洗漱过后,俞大猛照例给乔远篦头发。   “我们那都有吹风机,吹一会头发就干了。”乔远觉得这头发长的,洗一次头委实太费劲了,而且这里还不能随便剪,便跟俞大猛聊到了在现代的生活。   俞大猛听罢,抿了抿嘴,轻拥住乔远,“你受委屈了。”   乔远勾了勾唇,一把把俞大猛扑倒了,“那你得好好疼疼我才行!”   身体还没养好,但解解馋还不行吗?   ......   第二日,上午照例是在铺子忙活,下午双胞胎哥俩将乔远接回家,给村长家帮忙置办席面。   林翠芬连带着吴二平家的几个也都在那帮忙,都还是上次在俞家老宅吃过饭的那几个。   赵婶子牵起话头,“哪有什么由头!他个老酒鬼就是嘴馋,想吃远哥儿做的饭,这才招呼你们几个热闹热闹。”   众人笑成一团,其实他们也有点想了。   钱财旺家的抱起柳哥儿狠狠嘬了一口,喜欢的不得了,“小柳儿身上可真香!”   柳哥儿高兴道:“我抹了远哥给我买的雪花膏!”   林翠芬揭他老底,“臭美的紧,不抹都不肯出门了。”   众人又笑,一时更加热闹。   吴婶子在心里悔,她家明明就和乔家挨着,当时怎么就没让她家四平五平娶了远哥儿,不然现在过好日子的不就是她家了吗?她将这一切都归咎于徐秀花那个烂人,心里想着早晚要给她找不痛快。   菜做的差不多的时候,赵水生赶着牛车回来了。他平日里和他媳妇都是宿在县城铺子里,前个儿他爹交田税的时候告诉他今天来家吃饭,他便顺道又把俞老爹和俞大猛接了回来。   人多,俞大猛和乔远不好单独说话,只相隔甚远地笑了一下。   赵来福好几天没看到爹娘,这会粘的紧,赵水生把他抱起来直说他又胖了。   林翠芬想到了和水生一样大的她家老大,成亲两载有余了,也没个动静,不免有些惆怅,乔远见状赶紧说些别的岔开她注意力。   席间,俞大猛谨记着乔远的交代,跟村长和赵水生打听起了乔广志的差事。   “他在云水湖码头做小管事,原先你老丈人也是那的管事呢!”说着,村长又感慨,“可惜啊!”   赵水生忙活跃气氛道:“那的小管事一月都有三两银子,原先我还想去谋个差事,结果人家压根就看不上我!”   云水县因云水湖而得名,走水路去府城,极其方便。此码头算是水运的一个重要枢纽,每日南来北往的船只不断。   乔广志一穷二白的,却能谋上码头的管事,必是有什么弯弯绕绕在里面才对。再多的消息赵水生和村长就不知道了,乔远心想还是得找个码头的人详细打听一番才是。   这些前提是手头得有银子,眼下还是得好好赚钱。   前几天夜里,乔远有问过俞大猛他要是喝醉了是什么样子,话里话外似是很想看到俞大猛喝醉的样子。所以,俞大猛今个儿特意多饮了一些酒。   这会,已经醉醺醺的。   他谁也不让扶,只像个跟屁虫似地乖乖跟在乔远身后。众人纷纷打趣,饶是乔远脸皮够厚,也禁不住脸红了。   赵婶子:“远哥儿赶紧带着大猛家去吧,这用不着你收拾了。”   赵水生还问用不用人跟着一起,乔远看了看俞大猛明亮熠熠的眼睛,拒绝了。   他生怕俞大猛摔倒,一路都在扶着他,俞大猛倒是挺乖的,没闹腾。   “你现在是胆肥了,还敢喝醉。”乔远一边帮俞大猛褪去外衫,一边数落他。   俞大猛只看着他傻傻地笑。   乔远被他这副模样搞得又气又想笑,伸手扯了扯他两颊,平日里够不着,这会俞大猛坐着,他站着,可称了他心意。   俞大猛顺势抱住了乔远的腰,两相对视。   须臾,乔远就被一阵蛮力带到了床上。 第25章   “你看,这、这、还有这里都是你昨天弄的。”   乔远一觉醒来就指着自己肩颈处的红痕跟俞大猛算账,俞大猛眼神又有点烫人,乔远不再惯着了,使劲拧了他一把,催人快点起床,“日上三竿了,赶紧起床干活!”   昨个儿乔远使尽了浑身解数把俞大猛好一阵哄,他才堪堪刹住了车。今天便义正言辞正式地警告他自己养好身体之前不许做那事,哪成想俞大猛醉酒还断片了,完全没记住自己干过啥事,一脸懵。可把乔远气的够呛,使唤他都是呼来喝去的,很没好气。   俞大猛哪敢有什么怨言,夫郎说什么就是什么。   今个儿的菜煎饼是卖不成了,晚了时间,乔远这会就准备单单只卖煎饼的场。   俞老爹和俞大猛在前铺赶货,这几日又有不少人来预约了擦丝器和削皮刀,还得好一阵子才能完工。也果然如他所料,其他铁铺也开始售卖这两样东西,有那等不及的自然是上别处买去了,当然后来这些人发现从别家铁铺买的并不如俞家的耐用,后悔万分,这就不提了。   下午,乔远正在后院忙活,突然被俞大猛叫去了前铺。   “怎么了?”乔远问了一嘴。   “有个人在这订了一批擦丝器和削皮刀,还说要找你谈生意。”   乔远眼前一亮,钱啊!脚步不由得都加快了。   到了前铺一看,来人似乎还有点眼熟。   那人拱手笑道:“俞夫郎可还记得我,在下李永昌,是即将开业的来客楼管事,那日在仙河村的喜宴上,我还问过你可能制出别的图样。”   乔远还他一礼,怪不得那么眼熟,点头应道:“原来是李管事,确实见过。”   李永昌说明了来意:“那日在喜宴上,我观那花馍甚是精妙,恰逢酒楼开业,我想定做一个庆贺,也让客人们瞧个稀奇。”   他又问:“不知俞夫郎可有图样?”   原本这项生意迟迟不开张,手中银钱也不算多,乔远便没投注本钱,现在只能抱歉道:“多亏管事提醒,原没想起这事,不知开业是在什么时间?我尽快赶制出图样。”   李永昌道:“就在九月二十,秋社庙会这天。俞夫郎赶制好图样后,去来客楼找我就行,还望尽快。”   秋社是民间传统,在农事彻底结束后举办,为的是庆祝丰收。这一天没有宵禁,人人都可上街欢庆社日,盛况可想而知。   乔远这个现代人哪里知道还有这个习俗,待李永昌走后,他才跟俞大猛道:“还有庙会?”   俞大猛自然是知道他为什么不知道的,跟他解释了一番。俞老爹就只以为远哥儿这是以前在乔家拘的太厉害了,连年年都有的秋社都不知道,回去得跟翠芬说道说道好好疼孩子才行。   乔远弄明白了秋社是怎么回事之后,更高兴了,这日子选的好啊,人得巨多!而且他还有十日的准备时间。他高兴的此刻特别想抱俞大猛,但是碍于俞老爹还在,只得忍住了,“这是头肥羊,我一定得宰他一点肉下来才行!”   俞大猛不明所以,但是乔远高兴他也跟着高兴,于是欢快地点了点头。   乔远笑吟吟地偷偷捏了捏他的手。   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一个画师,俞大猛道:“大哥以前有同窗是擅长作画的。”   这提议被乔远否了,“人家一个读书人,你让他画山水画人物人家兴许能答应你,要是让人家画吃食,估计能气的把我们赶出来。”   俞大猛一想也是。   乔远思索片刻,有了主意,牵着俞大猛的手出门,“我们找画话本子的画师去!”   两人在书斋使了银子,才从伙计那打听到了一个画师,平日里专为话本子做插画,姓钱名云。   钱云画师很是好说话,有钱就能办事。乔远跟他沟通了一番,让他先画制庆贺酒楼开业的图样看看。酒楼开业主要就是个气派,依照乔远的想法他是打算做个超多层的层叠形状的,还能把每个小花馍单独取下来,如果酒楼愿意,当天分食给客人估计能得到很好的反响。   不过这也只是他自己的想法,来客楼不一定会选择,所以乔远又想了其他几个方案,也同钱云讲了,“钱画师若是有点子,也可画出来。但我这是做吃食,还望钱画师定要注意色彩的使用,以日常我们好获取的颜色为主。”   乔远给他举例,比如紫色可从紫薯获得,绿色可从青菜获取。钱云很是聪明,瞬间就能举一反三说出其他,心里有了数。   他对此很是感兴趣,既惊奇乔远想法的稀奇,又好奇这到底怎么用手工捏出来。   乔远适时地说:“酒楼贺图只是开始,如若此事能成,后面还有嫁娶贺图,周岁贺图,祝寿贺图等,还望钱画师多多费心,尽快赶制出来。”   钱云一听,妥妥的大主顾啊,忙拱手跟俞大猛和乔远保证道:“俞大哥、俞夫郎,尽请放心,此事我一定竭尽全力!”   他又问了乔远几个问题,乔远付了他五百文定金,尾款要看乔远对他交出图样的满意情况,此事算是说妥了。   俞大猛习惯性地牵着乔远的手离开,两人刚慢悠悠地走出巷子,乔远竟看见了他那大伯乔广志匆匆忙忙的身影,左顾右盼,一看就是做贼心虚,不是要干好事的样子!   乔远心中的八卦之火顿时熊熊燃烧,偷偷摸摸地拉着俞大猛躲到墙角处盯着乔广志看,只见他走到一户人家门口停下,敲了三下门,开门的是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   他这难不成是撞见乔广志出轨的现场了?   乔远跟附近过路的嫂子打听了一下。   那嫂子打量了一下他身边的俞大猛,把乔远拉到了一边偷偷跟他说:“你可得看住你男人!那家住的可不是什么正经人家!”   乔远正色道:“怎么说?”   “那是做皮肉生意的,暗娼!”   乔远被雷了个够呛,没想到乔广志居然还好这口。   那嫂子又道:“你可别不当回事,这片好多男人往那家钻呢,男人都是坏胚子,必须得紧着点。”   乔远下意识辩解:“我夫君不会这样的。”   “害,男人刚成亲的时候都好,往后十年八年的谁说的准呢,不能光看现在,反正你注意点就是。”   乔远客气的跟这嫂子道了谢。   俞大猛见她走了,忙凑到乔远面前,紧张地问:“她跟你说什么了?怎么还背着俺?”   乔远轻笑一声,将刚刚那嫂子跟自己说的话原封不变的说给俞大猛听了。   俞大猛一听,忙道:“俺不会那样的。”   “你有那个胆子也行?你要是敢我就把你的大宝贝切下来喂狗!”   俞大猛明白过来大宝贝是什么意思,顿时涨红了脸,憋哧半天,最后还是嘟囔,“俺不会那样的。”   乔远乐了,一把牵住了他的手,哄道:“好了好了,知道了。回家,我们回家。”   ......   钱云效率很快,隔天下午就捧着画好的图样上门了。   不愧是专业的画师,不管是可制作性还是色彩构造上考虑的都非常全面,乔远觉得很是满意,而且钱云还非常细心的装订成了一个小册子,精致又美观。   乔远爽快地给他结算了剩下的五百文,一共十张图样,按照一张一百文算的。这还是因着乔远所要画的图样色彩调配不是很复杂,且画比较小,用的颜料少。要是人家那做大画的,要价不菲,还要自带颜料。   钱云离开后,趁着铺子里不忙,乔远拿着画册和俞大猛一起去了来客楼。   来客楼一共三层,单从外头看门楼,很是气派,乔远豪气地跟俞大猛说:“回头赚了钱我们也来这里吃饭。”   俞大猛自然是什么都应他。   招待他的是那天去铺子里的李管事,酒楼胖乎乎的王掌柜也跟着凑热闹,他们两个十张图反复看了个遍,挑来挑去完全花眼了,只觉得哪个都好。   乔远见状赶紧给他们推销那个层叠状的,“我个人比较推荐这个,画上看着是小,但这一共有十五层,约莫得有四尺半高,摆在酒楼外面定然非常吸睛。而且,这上面的每个小花馍都能单独取下来,到时候可以送给客人,定能起到不错的效果。”   李管事和王掌柜一听,这妙啊!要是真能做成,往后几十年谁不得记得来客楼开业的场景。   乔远接着指了两张图样道:“还有这两个花篮状的,做成一对,再混着些真花,摆在这层叠花馍的两侧也是一景。”   “还有这十二属相图,开业当天可以做一些。按照属相,送给前几十位进店的客官,或者送给当天花费银子超过一定数额的客官。”   李管事和王掌柜都听愣了,但细细思考又觉得他这主意甚是好,王掌柜问了一个大家都最关心的问题,“俞夫郎,不知这价钱?”   “层叠花馍一百两,那两个花篮状的十两一个,十二属相图一个一百文。”   李管事大惊:“这太贵了!”   “这糕十五层,估计需要捏两千多个花馍,且还得去木匠那里定做木架子固定呢!您要是觉得贵也可以减少层数。”   这花馍他要做的就是地主员外的生意,要是太便宜,估计人家看都不会看,绝不能降价。   李管事又看了眼画册,叹息道:“俞夫郎可真是让我犯了愁。”   王掌柜倒是笑呵呵的,拿起画册站起身拱手说:“俞兄弟和俞夫郎稍坐,今日东家正好在这里试菜,我上去问问。”   乔远心里明了,这酒楼王掌柜要比李管事官儿大。   须臾,他回来便道:“我家东家想见见两位,不知两位可愿意?”   乔远点头应了,跟着他到二楼去。   王掌柜口中的那东家居然是个哥儿,模样很是好看,不过看起来冷冰冰的,眉间有几份淡淡的愁绪,乔远看他穿着知道这人应当非富即贵。   那哥儿见他们来了,将手中的画册放下,“小哥儿想法甚是新奇。”   乔远谦虚拱手,“不敢当。”   那哥儿淡淡一笑,温声道:“小哥儿不必自谦,我说这话不单单是因为这花馍。不过,我想先看看花馍成品,能否先试做一个出来?”   乔远答应了,王掌柜引着他和俞大猛往酒楼后厨里去。   略一思考,乔远打算就做一对招财猫,笑眯眯的还应景,让那满脸愁绪的东家看着也能开心一下。   主配色是白色,辅之红色、黑色和金黄色。这酒楼的后厨,材料甚是丰富,乔远找了一点牛乳加进去,这样吃起来口感会更好。   只见他手起刀落之间,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旁人还没看清他怎么动作的,那小猫儿的形象居然就出来了,乖巧地坐着,笑眯眯地举着一只爪子,爪子上拿着一个金灿灿的大元宝,大元宝上面写着“招财”。霎是可爱,后厨的人都惊奇不已。   乔远照着“招财”,完美对称复制了“进宝”。   王掌柜大喜,连声说:“东家看了一定开心。”   乔远算是看出来了,这胖乎乎的王掌柜根本不差钱,怕只是想寻些稀奇玩意让那东家哥儿开心一点。   刚一完工,王掌柜就喜滋滋的命人将这对招财猫送到楼上。   那哥儿看到果然眉开眼笑起来,摸着这对招财猫,赞叹道:“真可爱。”   乔远见他笑了,眼睛也弯了弯,“这叫招财猫,您要是喜欢,可以让人烧制一对瓷的来,就摆在柜台处看着也喜庆。”   那哥儿点了点头,忽跟乔远说:“我叫裴骃,应是年长你们几岁。”   乔远一愣,随即笑着跟裴骃拱手行了一礼,“裴公子,小弟乔远。”   说完指着俞大猛介绍:“这是我夫君,俞大猛。”   俞大猛还木愣愣的,乔远拧了他一把,俞大猛反应过来也拱手行礼叫人。   裴骃看见他二人互动觉得好笑,整个人更温柔了几分,闲话道:“你们何时成的婚?”   “今年八月。”   裴骃又问:“你们婚前可有见过面?”   乔远答:“盲婚哑嫁。”   这下裴骃是真惊了,他道:“我...我观你和大猛兄弟倒像是成婚许久了的样子。”   乔远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好像他和俞大猛认识都没多久。感情进展能这么快,唉,都怪他太主动了,俞大猛这个大呆瓜何德何能娶到了他。   裴骃与他们又说了几句闲话,始终都好似有话要问他,但王掌柜捧着银子来了,他彻底闭了言。   “俞兄弟、俞夫郎,刚刚我和李管事商量了一下,十二生肖属相我们每样订五个,这样银子合计一共是一百二十六两,先付六十六两定银给您。另外这十两,算是今日这对招财猫的钱。”   乔远收下了那六十六两定银,另外十两却是不肯收的,“今日选择做这对招财猫本也是为了让裴大哥宽心,且还是用的酒楼后厨的材料呢,断没有收钱的道理。”   王掌柜看了一眼裴骃,裴骃点了点头,他将那十两银子又收回来,“俞夫郎高义。”   签订契书后,俞大猛和乔远就告辞了。   裴骃站在窗边,望着两人携手而去的背影发呆。   王掌柜上前一步问:“公子做这笔生意,是想?”   裴骃收回视线,淡淡的点了点头:“且再观察一段时日。”   话毕,他又想起了心头萦绕之事,眉间再次升起淡淡愁绪。 第26章   一出来客楼,乔远就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也顾不得这还是在大街上,一个劲儿往俞大猛怀里拱,压着声音叠声道:“发财了,发财了,我们发财了!”   俞大猛见他高兴,眼里笑意更浓,轻揽着他,点头应:“嗯。”   财不能外露,乔远高兴了一会,忙恢复如常神色,拉着俞大猛回铁铺。   俞老爹乍一看到六个银灿灿的大元宝,惊的嘴巴好一会都没陇上,“这...这怎么一下得这么多银钱?”   乔远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俞老爹说了一通,俞老爹听罢有些不放心,毕竟这只收了银子还没交货,“这...能成吗?”   “爹,相信我!”乔远打包票,他对自己的技术还是很有信心的。   之后,三人都不太有心思继续做活计,便早早关了铺子回家去。   这几日太阳都不错,鹅卵石路总算是能上人。   他们甫一回到老宅,柳哥儿就迫不及待地问:“鹅卵石路可以走了吗?”   乔远高兴地捏了捏他小脸,“一会就带你去。”   三人又将事情跟林翠芬说了一通,林翠芬自是也没比俞老爹好到哪里去,去看鹅卵石路的时候脑子还是晕乎乎的。   “哇!这太漂亮了!”柳哥儿高兴地在鹅卵石路上蹦着说。   大人们就更看重实用性,“这样好,下雨天不沾泥。”   乔远搁置了银子又让俞善文去叫赵根生等人来,他们一伙之前也急着想看成果。   俞善武跟林翠芬提议,“娘,咱家也弄个这样的吧!”   柳哥儿也点头附和。   其实老宅是有平整的大石头铺着的,下雨天倒也能对付。不过孩子们喜欢,现在日子也好了,不用计较那点糯米钱,林翠芬便点头应了,白日里无事的时候她带着孩子们去捡石头就行。   赵根生吴二平等人也走在上面来回试,直说也要在自家铺一条。招呼完他们后,两人又去后河王家湾那里订了花馍的木架,又是一阵忙碌。   夜里,乔远又开始了他最喜欢的项目——数钱。   “现在家里一共有九十五两又六钱银子。”乔远美道:“这还没算铁铺这几日的盈利呢!不然咱家得有百两银子了!”   随即他又想这么些银子放哪里才安全。   俞大猛支招,“埋在地下。”   乔远望了望家徒四壁的家,似乎没有比这更安全的了......   于是,大半夜的,两人便在自己屋里刨起了坑。乔远只让俞大猛把七十两整银埋了,剩下的用来生意周转和日常花用。   之后,俞大猛借着灯光给乔远编草鞋,乔远在床上支了个小桌子制定他的发展计划。   老在铁铺里做吃食生意不是个事,第一步需得先租个铺子。铺子主打的自然是花馍,类似来客楼这种生意,一年接上两三个便能赚下不少钱,顺利的话还可以承包各种宴会的面点制作,云水县这一片富贵人家不少。但铺子也不能闲着一年到头的就等这两三笔生意,他打算再琢磨一些小零食卖卖。   铁铺这一块等擦丝器和削皮刀订单赶制的差不多后,还得细细想下如何运作。   生活方面,家里还得打口井,再用青砖把院子围墙垒起来。   俞大猛见烛光已经有些暗了,起身挑了挑灯芯。   乔远正好落笔,抬头笑吟吟地问他:“编好了吗?”   俞大猛也笑了笑,“编好一双了。”   “那我试试。”乔远说着便要下床去。   俞大猛拦住了他,蹲下身子帮他穿鞋。   乔远下床走了两步,还跳了跳,欣喜道:“正合脚。”   他这副欢快活泼的模样,实在招人的紧,俞大猛没忍住,从背后慢慢拥住了人,大熊一样的脑袋便搁置在乔远肩窝处。   乔远明知故问,“干嘛啊。”   ......   第二日,两人便跟着房牙子看起了店铺。   看的第一家,在俞家铁铺的后街,铺子倒是宽敞,但左边是个专门杀鸡的,乔远觉得挨着他要开的吃食铺子不太卫生。第二家离铁铺比较远,铺面也小,乔远没看中。   待到第三家,左边是个听书的茶馆,右边是个酒肆,离俞家铁铺不过半盏茶的脚程,还是两层的小楼带小院水井,乔远瞬间就敲定了下来,“这铺子一月租金多少?”   房牙子知道主顾这是看中了,不由欣喜道:“一口价,五两银子。”   价格不便宜,但这铺子无论是面积还是地理位置都相当不错,确实值这个钱。乔远与房牙子签订了三年的契,押一付一,三年后这铺子若是还没卖出去,乔远可接着续租。   乔远的目标自然是攒够了银子,彻底拿下这个铺子,所以他问:“小伙计,这铺子若是买下来总共需要多少银子?”   那房牙子心中一喜,他早就认出了俞大猛和乔远,知道最近县城时兴的煎饼正是来源于乔远且他家里还有铁铺。买下这个铺子不过是早晚的事,是以态度更恭谨了些,“回俞夫郎的话,如今的行情需要约二百两,但再过个三五年,就不好说了。”   乔远心中了然,云水县人口众多,又有云水湖码头,铺子价格自然水涨船高。依照他现在的赚钱速度,一切稳步进行的话,一年内拿下这个铺子不成问题。他笑了笑,拿出半吊钱给了房牙子,“多谢小伙计,还望帮我时时留意着,事成之后,还有谢礼奉上。”   房牙子见乔远出手大方,也不含糊地保证:“若是有人想买下这个铺子我先挡一阵,但还望俞夫郎尽快。”   乔远点头应下,接过钥匙,送房牙子离开。   他在铺子里又转了一圈,二楼有四个房间,到时可以两个改为雅座包间,剩下两个可以放东西和住人。一楼除了前铺和后厨外另有三个房间,到时候可以住铺子的伙计。   乔远越看越乐,兴奋地跟俞大猛说:“这是我的梦想!你不知道,我在原来的地方辛苦攒了好久的钱,好不容易买下一个这么大的铺面,我就死了,那铺子最后也不知道便宜了谁!”   俞大猛拧眉上前,捂住了他的嘴,“不准说死。”   看他这么紧张自己,乔远更乐,双手趁势环住了俞大猛的腰,笑吟吟道:“要不是......我还遇不到你呢!”   “我觉得现在的日子就挺好的,不对,是最好的,我有你还有我们的家。”他又补充说道。   俞大猛心中自是更加疼惜,抱着乔远不舍得撒手。   铺子定下来,需得重新装潢一番,俞大猛和俞老爹都有铺子里的活计需要忙,乔远便使银子雇了几个专业的泥瓦匠。   首先是后厨,乔远预备拆一间厢房的墙,将它和原本的后厨打通,把后厨变得宽敞一些。然后沿着墙边砌一圈操作台,操作台下面留空的地方以后可以定做几个柜子做储物。还要砌三个烤炉,再将灶台增加三个。   前铺一楼,乔远打算在木器行定做几个货架,用于陈列点心,售卖的时候就像现代面包店那种,喜欢哪样自己拿到托盘里,再去柜台结账。二楼就做成两个雅间,供客人挑选图样时小坐。至于煎饼摊,乔远打算定制一个小推车安置在门口,等他招了人,直接推到码头附近卖去,那里一天下来能卖出去更多。   他把这些打算跟家里人一商量,俞老爹提出了建议,“若是铺子开起来,还是买个人稳妥,不然恐怕方子会被泄露出去。”   菜煎饼倒是没事,炒菜的方子他都是磨成粉放进去,煎饼也会提前在铺子里摊好,招来的人就只需要会包煎饼就行了。   但是他之后要卖的其他东西,却会有这个风险,在这时代,买人确实是最稳妥的法子。这是这个时代的社会法则,乔远改变不了。想通之后,他便将买人一事又纳入了自己的发展计划中。   来客楼订制的花馍到时若是只他一人忙,根本忙不过来,乔远这几天便对俞家的人进行了集训。   除了柳哥儿,所有的人都需要会捏组成层叠花馍的单个花馍,这项基础但工作量最大的任务减轻之后,乔远到时便只需要专心负责更有技巧难度的花馍。   林翠芬和俞善文手都很灵巧,加上基础的花馍本就不难,乔远教了五六遍之后,便能做出个七八分像,只待更多的练习,便能完全掌握,提练速度。   俞老爹情况也还好,虽进度略慢,但也一次比一次有进步。到了俞大猛和俞善武就比较灾难了,始终是个四不像,进度还不如跟在一边学得像模像样的柳哥儿呢!   不过,他二人不气馁,一遍遍的失败,一遍遍的尝试。俞大猛想的是学好了就能帮远哥儿减轻负担,俞善武想的是远哥承诺他的弓弩。   林翠芬还道:“每年秋社,你大哥都会放三天假,他会和你秋哥一起回来,到时候也安排他们帮忙。”   乔远点了点头,一家人心往一处使才能越过越好。 第27章   租好铺子之后,乔远就在想铺子里卖些什么才好。   首先是得有铺子主打的花馍,花样复杂的需得订制,平日里就卖一些七八寸蛋糕状的花样。但是这一定得时时推新才行,最好让人眼花缭乱。   其次是点心,他会的西式糕点是挺多的,但是这里没有电动打蛋器,不太适合大量的去做。他只打算做一种老式鸡蛋糕,到时候正好雇的那个人,打发鸡蛋后再推着小推车去码头卖菜煎饼两不误。   小零食的话,甜口的就卖米花糖、红薯干,咸口的就卖肉松饼、小米锅巴和多味花生。   乔远决定先暂定这些,以后再根本实际情况调整。   “那你得给我打一个做鸡蛋糕的烤盘,尺寸的话,回头去铺子里量一下烤炉的大小,然后还要做一个手动打蛋器。”乔远大概给俞大猛画了一下这两样东西的样子。   俞大猛于铁器的事情上一向一点就透,倒也不用乔远多费口舌。   烛光一闪闪的,忽明忽亮,俞大猛还在埋头认真练习花馍。   乔远托腮望着他,心里越来越软,忽道:“我的铺子名叫鱼乔记怎么样?”   俞大猛捏花馍的手一顿,脸逐渐红了。   乔远火速收了床上的小桌子,又把俞大猛手里的面团夺下,然后将他扑倒,嘴上逞英雄道:“夜深了,得做一点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事。”   ......   第二日,乔远提出来要在村里收购干枣。   俞老爹和林翠芬双手赞成,“咱村里人地里刨食都不容易,若是有个其他进项,赚多赚少的都让人高兴,存点钱也好过年。”   乔远道:“等铺子开起来,需要的干枣就多了,现在就只收一百斤。”   仙河村附近几个村子几乎家家户户都种着枣树,路边也多是枣树。枣子味甜,种了要么留给家里人打牙祭,要么拿到县城里去卖了换钱,但是坏就坏在,这一片种枣的太多,反正仙河村是没几户人家把枣子拿到城里卖能换来钱的。   俞善武在一边听到了,跑过来跟乔远说:“远哥,远哥,咱能收安哥儿家的吗?”   乔远并不知他说的安哥儿是谁,还是林翠芬跟他说道了一番,“安哥儿他爹那年和大猛一块服的役,不过他是徭役,听说修桥的时候死了。他几个叔叔都不管他,现在就靠他娘给人洗衣裳缝缝补补养活,娘俩也是可怜。”   乔远一听,心里难免为俞大猛后怕,当即拍板决定就在安哥儿家收。   俞善武乐得发疯似地跑出门跟安哥儿说这个好消息去了。   安哥儿的娘听到消息直流眼泪,亲人又有什么用,像她几个叔叔那么黑心肝的,还不如没有。反倒是完全不相干的村里人,还能想到他们。   她擦擦眼泪道:“你们看着给就行了?”   乔远洗了两个枣子,自己吃了一个,又往俞大猛嘴里塞了一个,评价道:“这枣子好甜。”   而且还都很大,看的出来是她特意挑选出来的。   乔远便多给了些,按照两文钱一斤收了,临走之前还跟她说:“嫂子,我铺子平日里也需要一些小菜,你可以多种一点,赶早拿到我家去,我们直接带到县里。”   安哥儿的娘高兴地直点头,这两百文钱够她和安哥儿生活好一阵了。   出了安哥儿的家,乔远直叹气,“人生百态。”   俞大猛闻言,犹豫着问他:“你...你以前日子也这样吗?”   “以前?”乔远回想起来,觉得一切都很恍惚,爹妈不爱,亲戚不待见,备受冷眼的日子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眼下日子就很好,他不愿再想起过去,便一把拉住了俞大猛的手,故意无理取闹道:“你老提以前干什么?故意惹我不开心是不是?”   俞大猛一紧张,口音又出来了,“俺...俺只是想知道......”   他识相地闭嘴了,却对好像惹了小夫郎生气一事完全没辙。   不料,下一秒夫郎就钻进了他怀里,哼哼唧唧的,“我以前过得可惨可惨了。”   小夫郎仰着头双眼亮晶晶的还盈满了笑意,“所以你要好好疼我才行。”   俞大猛脑袋已经无法思考,他低哑着声音下意识道:“嗯,我...我都给你补回来。”   “大傻子。”乔远哼哼两声,静静地倚靠在俞大猛的胸膛处,觉得没有什么时刻比现在更好了。   温存片刻,两人又商量起了正事,“铺子里还需要一些筐子,我打算直接在吴婶子家买竹编的。另外,我想托她隔三差五给奶奶送一些荤腥,多补补。”   原身以前就住在吴家隔壁,对吴家还是蛮了解的,这家人多,编框的手艺也不错,加上吴二平和吴三平跟俞大猛关系也不错,都没少来他家帮忙,这钱自然是优先让交好的人家挣。   至于乔王氏,因着最近操持生意的事实在太忙,加上徐秀花又让人犯呕,乔远最近便没过去看她,只平日里让俞善文俞善武哥俩跑腿往那送了不少好东西。现如今手头钱也多了,他便想更周到地照顾乔王氏。   俞大猛道:“都听你的。”   他家的事一向远哥儿拿主意。   两人将枣子放回家便又去了一趟吴家,吴婶子听了他们来意,欣喜万分,十分自信地道:“远哥儿只说要什么样式的,咱都能给你编出来!”   乔远略形容了一下他要的筐子的形状,吴婶子认真听了听,拿定注意道:“我先各编出一个,到时候拿你家去,你看看满不满意,不满意我再改,满意我就照着编。”   “还是婶子想的周到。”乔远恭维了一句,又道:“今天来找吴婶子,其实我还有一事相求。”   吴婶子笑道:“远哥儿还跟婶子这么客气干啥,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有事直说。”   乔远道:“我想请婶子帮忙给我奶奶送些荤腥,三日做一次就行,平日里就多炖骨头汤给补着,饭钱肉钱都由我出。另外,我每月再给婶子五十文工钱。”   吴婶子一听,可不得了,就做做饭还不耽误她干活,她一个月就能拿五十文工钱,惊的她连连摆手,“这可使不得,远哥儿,五十文太多了。”   乔远摇头,“不多,油盐这些也要钱的。而且还得请婶子多费心,每次看着我奶奶吃完,我怕她舍不得全留给......”   他话没说全,但吴婶子听明白了,换做是她,一番孝心最后都便宜了别人肚子,她也呕的慌,尤其还是徐秀花那样的一家人。她立刻道:“远哥儿,你放心,这事交给我,我一定给你办的好好的,让你奶奶顿顿都吃的好好的。”   她早些年生她家老大的时候难产,还是乔王氏帮的忙,她一直记在心里呢,平常能照看的也都照看着。再说了,她以后还能每天上门去恶心恶心徐秀花,何乐而不为?反正徐秀花也不敢把她赶出去,她这是替远哥儿上门尽孝呢,徐秀花要是敢拦着她,就别想要名声了!   这般敲定了这件事,乔远也算放下了心,希望乔王氏能安度晚年。   两人从吴家出来的时候经过一条小巷,乔远倒是又看到了上次那个粉衫姑娘丁燕荷,她看俞大猛的眼神依旧含情带怯的。   乔远摸了摸下巴突跟俞大猛说:“我鞋面脏了。”   俞大猛低头一看,忙蹲下身来替他掸鞋面上的土。   乔远朝丁燕荷看了一眼,她像是才反应过来,提着裙子慌乱地跑了。   希望她能想开吧,何必一棵树上吊死,而且这棵树还只属于他。   今个儿又是在老宅用的晚饭,饭后一家人照例练习花馍。   经过这几日的刻苦练习,俞大猛和俞善武都能捏出样子了。   林翠芬给他们做的蓑衣也好了,乔远以前只在电视剧里见过这个,便吵着要穿上试试。林翠芬给他帮忙系上带子,还给他拿了个斗笠带上,直打趣他:“得了,这会满意了。”   乔远嘿嘿一笑,觉得很酷,这要是腰间再配一把宝剑,就是江湖中神秘莫测的侠客了。   俞善武问:“啥是侠客?”   乔远凑到林翠芬跟前告状似地说:“娘,我们让小五再去学堂改造改造吧。”他看了看俞善文接着又道:“善文也去,不然都对不起他这个名字。”   俞善文忙道:“我知道侠客是啥意思!”   俞善武震惊!   林翠芬提起俩熊儿子上学堂的事就觉得闹心,“他俩去学堂瞎糟蹋钱!读了一年,认识的字还没我认得的多!”   乔远想了想,认真道:“我看小四小五平日里就喜欢弓弩弹弓类的玩意儿,何不找个武师傅跟着学。”   “要是拜武师傅,我们一定好好学!”双胞胎哥俩欢喜着连声赞同。   俞老爹和林翠芬都有些意动,乔远接着又道:“他俩年纪还小,总在家里这样野着不是个事。不如眼下先学着本事,以后万一用到了呢?”   俞大猛道:“远哥儿说的有道理,明日我在城里打听打听武师傅。”   他话说着,又替乔远整了整有些歪扭的蓑衣,乔远心里甜的朝他笑了笑。   俞老爹和林翠芬想了想觉得是条出路便同意了。   当然,等俞善文俞善武去了武师傅那里发现一样要读书写字的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第28章   吴婶子第二日便操持起来给乔王氏送饭的事情,她一大早便去张嫂子家割了肉还买了一根大棒骨。   旁的人看到心里酸的难免要问一句,“哟!吴婶子,家里发财了?一大早就割肉。”   吴婶子就想别人看到她割肉才好呢,她道:“咱家上哪儿能这么阔?这是远哥儿孝敬他奶奶的,让我隔三天就给她奶奶做肉吃,还要烧骨头汤给喝,还给我开了工钱呢!”   周围的人一听是俞家的,便也酸不起来了,因为差距太大,人家隔三差五就要吃肉。   转念又有人问了,“他咋不自己做?”   还不待吴婶子说什么,一旁就有人抢先道:“人家远哥儿在县城做生意呢!哪有时间?他婆婆倒是在家,但是也没有让婆婆给他奶奶做饭的道理吧?”   周围的人一听也是,转而又酸起吴婶子这好差事。不就隔三天做一顿饭吗,她们天天都能给做。这么好的差事咋不落到自己头上,看来平常还得和俞家多走动才行。   众人心思各异,吴婶子却不管那些,哼着小曲儿回家去了。给乔婶子做的第一顿饭,一定得做好吃一点才行!   徐秀花在院子里闻见了味儿,啐道:“真是擦粉进棺材,还吃肉!”   她小儿子乔立凡哭着闹着说:“娘,我也要吃肉!”   徐秀花气的在他屁股上扇了两巴掌,“吃什么吃!家里粮食全泡水了,你爹还不往家带银子,等着喝西北风吧!”   自打乔远出嫁后,她在家是什么活都得干,脾气更不好了。她正气闷着,扭头一看乔莹莹竟还在梳头,顿时更气,大声喝道:“梳什么梳?梳了给谁看!还不快点来干活!”   如今家里没了乔远,徐秀花生气的时候,就总爱捡着乔莹莹出气。   乔莹莹嘟囔:“我不是才刷完锅吗?”   “你还敢有脸说?”徐秀花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要过来拧她,嘴上还骂骂咧咧的,“你真当自己是县城的大小姐啊?你这个赔钱货!是怎么出落的?居然还不如那个小贱蹄子!我看那个张文生现在也不来找你了!”   乔莹莹正要辩解两句是文生哥读书太忙了,吴婶子就和儿媳妇一道端着肉上门了。   徐秀花乍一看到吴家的端着东西上门,还当人家有事求她,正要开口奚落两句,就发现吴家的是要奔东厢房去。   她忙道:“吴家的!你干什么?”   吴婶子可不怕她,稳当地端着碗碟高声道:“这是远哥儿孝顺他奶奶的,托我送过来。”   徐秀花登时大怒,那老不死的在她家里是缺了吃还是缺了喝了,用得着乔远送东西吃,这不是朝她脸上扇巴掌吗?   她正要上前发疯理论,却忽然闻到一股肉味,眼珠转了转,转而冲着东厢房高声喊道:“娘,远哥儿给你送东西吃了。”   她接着又道:“吴家的,我来就行了,你回去吧。”   吴婶子嗤笑一声,“那可不行,我得看着远哥儿他奶奶吃完才行。不然,万一进了别人肚子,哪说得清?”   “你什么意思?”徐秀花想上前动手,被吴二平家的拦住了。   乔王氏此时恰好出来,“吴家的,你来是什么事?”   吴婶子笑道:“婶子,您可有福了!远哥儿割的肉,他不得闲,让我做给您老吃的!”   她给吴二平家的使了个眼色,吴二平家的忙搀着乔王氏回她房里去,吴婶子边走边高声道:“孙子孝顺奶奶,要还有人拦住,就是丧良心的了!”   徐秀花还想说什么,被乔莹莹拦住了。   待到吴婶子和吴二平家的进了乔王氏的卧房,徐秀花转头就甩了乔莹莹一巴掌,“你拦着我做什么?吃里扒外的东西!”   “我不过...不过是怕传出去影响我们家的名声!”乔莹莹难以置信地看着曾经对她也算得上疼爱的母亲,捂着脸委屈地跑出去了。   她要去找她的文生哥,让他赶紧来娶自己!   屋里,乔王氏吃了一口肉就开始掉眼泪,有多久没沾过肉腥了?家里前几年光景还好的时候,时不时的还能见个肉腥,虽然每次端上桌,徐秀花总会阴阳怪气的,但她只夹菜好歹也沾个肉味。可自打乔立业三次考童生都没过后,乔广志不愿回家,家里光景就一日不如一日。   吴婶子看着也心酸,忙哄她开心道:“我怕您牙口不好,把这肉炖的可烂了,您多吃。”   乔王氏擦擦眼泪,还有点不放心道:“俞家不会说什么吧?”   “人家哪里会说?这可是远哥儿自个儿挣的钱买的!”吴婶子宽她的心。   乔王氏疑惑,“远哥儿挣的钱?”   吴婶子见她不知,就把最近乔远怎么做生意赚钱的事跟乔王氏说了。她也佩服乔远,一个小哥儿,咋那么有主意。   乔王氏听罢,终于笑了起来,“远哥儿和他爹一样,是个有出息的。”   下午乔远从铺子回来,吴婶子便拿着编筐上门给他看,顺便将这事跟他说了。   这早在乔远的意料之中,徐秀花就是再生气也不能拦着他给乔王氏送东西吃,他笑着道:“婶子费心了。”   吴婶子摆手说这都是她拿钱应该办的事,两人转而说起筐子的事。乔远在吴家订的是三种,一种是托盘似的选糕点的时候用,一种是货架上放的筐子,还有一种是竹编小箱,放七八寸的花馍用。吴婶子家编筐的手艺着实不错,都很合乔远的心意。   他便道:“婶子,托盘的我要二十个,按照五文钱一个算。另外两种各要十个,按照十文钱一个算可行?”   “这便行了?”吴婶子惊讶,她没想到事情进展这么顺利,她下意识问:“一共多少钱?”   “三百文。”乔远立刻给了她答案。   吴婶子狂喜,编筐又不累,还没有本钱,这不就是净赚的?而且这种编筐她家里人都会,最多三天肯定能做出来。现在是农闲时候,想赚这些钱可不容易!   乔远先付了她两百文定钱,又嘱咐她要注意筐子外面千万不能有倒刺。吴婶子连连保证绝对会把事情办好,然后捧着两百枚铜钱乐呵地跑家里去了。   今个儿要试做小米锅巴和多味花生,乔远特意早回来的,俞大猛还在铺子里。   “你们俩谁去把娘和柳哥儿叫来?”   乔远支使双胞胎哥俩,俞善武一心都在好吃的上面不愿意动,被俞善文踢了一脚,然后俞善文自个儿去叫人了。   俞善武积极表现道:“远哥,我能帮上什么忙?”   乔远给他安排了一个磨调料粉的活计,顺手把小米淘净先泡上了。   做锅巴,小米得预先泡上一个小时才行,乔远便先开始准备做多味花生的事情。   林翠芬带着柳哥儿一来,花生很快就剥好了数量。   家里没砌烤炉,只能用炒的,乔远一边炒着花生一边道:“等铺子装修好了,让泥瓦匠也来家里给砌个烤炉,我做烤鸭给你们吃。”   柳哥儿一听,馋的都要流口水了。   林翠芬笑道:“行,等烤炉能用了,我就去买两只鸭子先提前收拾好。”   家里现在不欠债了,这一阵挣的钱也不少,她也越来越舍得吃。   乔远把花生炒熟之后,又把白糖熬成糖浆,然后加入他让俞善武磨的调料,搅拌均匀后放入花生直至炒干,这多味花生便成了。   俞善文尝了一颗道:“怪不得叫多味花生,有甜味、有咸味还有辣味。”   俞善武和柳哥儿就只会夸好吃。   林翠芬也觉得好吃,她还道:“这个下酒好。”   眼看这试做的一小锅都快被他们几个人抓没了,乔远道:“那再做一锅吧,一会爹回来下酒吃。”   林翠芬和柳哥儿俞善文剥花生,俞善武接着磨锅巴的调料。乔远压碎泡好的小米,加入面粉、鸡蛋、盐和胡椒粉一起揉成面团。醒发后擀成薄片,切片后小火慢炸,炸至金黄,起锅撒料,小米锅巴便成了,一咬咔嘣脆,几人同样爱吃。   乔远将两样混装成四碗,让俞善文俞善武去给村长家、张屠户家、吴家和钱家各送去一碗,都是之前帮他们铺鹅卵石路的。   赵来福收到后很开心,俞家的远叔叔做的东西都可好吃了。奶奶给他倒腾到自家碗里,他就开始吃的停不下来。   村长纳闷了,家里平常也没短了大孙子好吃的吧?于是,他捏了颗多味花生尝了尝,然后碗就到了他手里。他慈爱地摸了摸大孙子的头说:“一会留着爷爷下酒吃,明天给你买糖糕。”   ......   林翠芬和乔远做好饭等了好一会儿,俞老爹和俞大猛才回来。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林翠芬有点急,很怕是出了什么事。   俞老爹道:“这几日擦丝器和削皮刀的订单又多了一些,我跟大猛想着多赶些工,免得这钱就被马家挣去了。”   乔远从俞善武手里夺过篮子,捏了两颗花生塞到俞大猛嘴里道:“钱是挣不完的。爹,你和大猛看着办,但是一定要量力而为,别累坏了身子。”   俞大猛心里甜滋滋的,两眼发亮地盯着乔远傻笑。   这会,天已经完全黑了。   但是今个儿是十六,亮堂,还是在院子里摆的饭。   俞老爹果然很爱吃多味花生,还特地让俞善文回了躺老宅给他拿酒来。   一家人不免又说起铺子的事,乔远说了下打算,“铺子还没装好,这几天我也还得继续试做点心,要是赶在来客楼之前开业有些仓促。我打算等办妥来客楼的事情,拿到尾款银子,买两个伙计,准备充分后再开业。”   俞老爹和林翠芬点点头,他们儿媳妇可比他们聪明厉害的多呢,他们不懂,就尽量不插手孩子的事情。   俞大猛也不懂,但他觉得夫郎说的都是对的。他心想,夫郎为了赚钱这么努力,他也一定还得加把劲才行。 第29章   转眼,到了秋社庙会的前一日。   一大早,俞家人又像上次田税的时候那样,收拾铺盖往县城去。   乔远见老宅全家人都出动了,便问:“娘,大哥他们一会回来了怎么办?”   林翠芬道:“我已经跟你江奶奶说了,到时候稍话让他到城里去找我们。”   乔远点点头,看了看一家人还不少的铺盖道:“回头要在铺子里也置办一些铺盖才行。”   “行。”林翠芬应道:“等我把你的棉衣做好了,腾出手来,再套几床被。”   乔远一听林翠芬还给他做棉衣了,顿时乐了,“娘,你还给我做棉衣了啊?”   林翠芬笑道:“那可不,落了谁也不能落了你。”   远哥儿平日里对她是个再孝顺不过的,一入九月,她便絮棉花给远哥儿做起了棉衣。如今,两身薄的已经做好了,还得做两身厚实的。远哥儿那小身板,不抗冻。   乔远美得小嘴叭叭地跟俞大猛说:“娘给我做棉衣了。”   小夫郎难得孩子气的模样,俞大猛心中一动,脸上也染了笑意。   来客楼明日巳时开业,他们只有一天一夜的准备时间,一到铺子便紧锣密鼓的忙了起来。   乔远和林翠芬负责和面,其他人负责捣泥榨汁。   这次需要的面团不少,颜色还多,可把两人累了个够呛。而且这面等发酵完毕之后,是还需要揉第二次的,不过到时候就只需要揉了,俞大猛和俞老爹都能帮忙,他俩有劲。   午时,俞大猛从外面买饭回来。   俞老大和孟秋赶得时间也好,恰逢饭点,他一进门就道:“江奶奶跟我说了铺子地址,我还想她是不是记错了,原来是弟夫郎这么快就盘下铺子了。”   众人一看是许久不见的俞老大和孟秋,都大喜。   乔远谦虚道:“是租的。”   俞老大故作老夫子腔调,“非也,非也。”   逗得大家哈哈笑。   饭间,林翠芬便将这些日子家里发生的事都跟两人说了一通,着重的自然是对乔远的夸奖。不过她是收着说的,她怕说多了,秋哥儿听着会多想。   俞老大听完,对乔远就更佩服了,“我和秋哥儿不能常在爹娘身边尽孝,亏得弟夫郎费心。”   乔远摇头道:“应该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他打心底里是真把俞老爹和林翠芬当做自己亲爹娘的。   俞老大便也爽快的不再客套。   俞善武见大人说话停了,便立刻插话炫耀道:“大哥,我来年就要去武学堂了!”   这是俞大猛在县城打听到的一户人家,姓刘,原来是走镖的,现在就靠教人习武营生,颇有本事,来年春天俞善文俞善武便去拜师学艺。   俞老大听完原委,给俞善文俞善武哥俩一人一记爆栗,“去了给我好好学!”   乔远:“......”   原来俞老大也这么暴力吗?   饭后,孟秋把乔远拉到了一边,很不好意思地给他送了件礼物,“我...我自己绣的荷包,送...送给你。”   乔远接过一看,浅绿色的荷包上面绣着精美的云纹还缀着两个流苏,忍不住赞叹,“真好看。”   孟秋羞涩地笑了笑。   乔远当即挂在了身上,彰显他对荷包的喜欢。   然后,他突然想起,他好像迄今为止还没给俞大猛送过什么东西。   俞大猛好歹还送过他膏药和衣裳呢。   但除了做饭,这时代哥儿会的刺绣和做衣裳,他通通不会啊。   乔远犯了愁,但是眼下的活计由不得他多想。   下午便是俞大猛和俞老爹做主力,乔远和林翠芬在一边时不时地指导一下,也已经开始做用的数量比较多的基础花馍。   俞老大和孟秋跟着学,虽进度慢点,但是也是能帮上忙的。   而后,所有面团都揉好之后,乔远抽身,专门负责技巧难度比较高的花馍。其他人继续做原先乔远教的基础花馍,等积够一定的数量,便由俞老大烧火蒸熟。   这般忙活着,直至深夜,总算把来客楼要的花馍全部赶制了出来。乔远扶着腰站起身,长舒一口气道:“腰要废了。”   俞大猛心疼的也顾不得爹娘大哥都在跟前了,忙上前扶住了他。   俞老大和爹娘见状相视一笑。   乔远已经累得顾不上什么脸红了,顺势就赖到了俞大猛身上。   俞大猛抱着人回房。   ......   翌日,乔远起了个大早做最后的检查,若有什么缺损的可用多做的立刻补上。   “外面可热闹了!”俞善武一进院门就道。   昨夜孩子们睡得早,今个儿又有高兴的事,起的倒是比大人还早。   俞老大起的也早,在众人起床之前已诵了一遍书,这会已经提着早食进来。   早餐吃的是牛阿婆家的灌汤小笼和豆腐脑,乔远拿的是甜口的豆腐脑,吃腻了便去捞俞大猛碗里咸口的。俞大猛见他突然又爱吃咸的,又怕他一会又爱吃甜的,权衡之下,最后干脆等他吃好了再用。   早饭刚过,来客楼的李管事便上门了,还带着四个瘦猴似的伙计。   这事是他起的头,他这几天一直忐忑不安的,生怕搞砸了,影响了自己的差事,是以一大早便坐不住往乔远铺子里赶。   乔远引他去后厨看成品,李管事甫一看到那足有一米半高的层叠花馍愣了半晌,转而又是巨大的欣喜,他知道他这差事算是办对了!   李管事乐得拱手朝乔远行了一礼,“俞夫郎,在下佩服。”   乔远谦虚道:“哪里,哪里,就是还望李管事介绍的时候能提一下是在何处定做的花馍。”   李管事个老人精,哪里不知道乔远的意思,不过这本来就是东家吩咐过的事情,他也乐得在乔远面前卖个好,便应了下来。   四个瘦猴伙计难以搬动,只好请了俞大猛和俞老爹帮忙,乔远也跟着去拿尾款银子,一行人同去来客楼。   正在门口执事的王掌柜,乍一看见那一米半高的巨型花馍吓了一跳,层层叠叠的,若放在桌子上,就连俞大猛那等身高的壮汉都需要仰视才行。更不消说,每一层上都缀着各种颜色的花朵形状的花馍、还有发财竹、金裸子和金元宝形状的点缀,四个方位更有威风凛凛的舞狮子缀着,好不气派。   他反应过来连连赞妙绝,“原在图册上看就觉俞夫郎想法甚妙,没想到看了实物更觉震撼。”   王掌柜再细观那巨型花馍的顶上居然是来客楼的门楼形状,上书“天外来客”四个大字,门口镇守的是聚财的貔貅,当下更觉十分欣喜,痛快的给乔远结了剩下的六十两银子。   乔远掂着刚到手的六十两银子,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咱家现在一共有一百四十两银子了。”   这阵子租铺子、装修还有准备来客楼这笔生意花了不少银子,还好这生意总算做成了,乔远心里的大石头落地,便拉着俞大猛回铺子里补觉去。   待到巳时,来客楼正式放鞭炮揭牌开业。   很早就因为好奇那巨型花馍而围在路边看热闹的人忍不住问了。   “掌柜的,这到底是什么?”   王掌柜拱手笑呵呵道:“这是花馍,今日我们来客楼开业,我们东家特意差人去西街新开的鱼乔斋定做的。等再过两个时辰,大家都可到这领取一个花馍,直到送完为止。至于这十二生肖属相的,需要今日花费五两银子以上的客人才可领取。”   有人高声问:“若我想要那对花篮状的需要如何?”   听了上次乔远的一番话,王掌柜早已有了对策,他道:“若是您能在我们来客楼预先存上二百两银子以备日后花费,那便可领取。”   刚刚问话的小公子走上前笑道:“果然还是阿骃会赚钱。”   王掌柜定睛一看,这不正是那位!他们家大少爷的竹马交,二少爷的死对头,响誉整个盛京的混世魔王!王掌柜一看到他就想起了之前被烧掉的胡子,顿觉身体发晕。   小公子又上前一步道:“怎么?多日不见,王掌柜还不认得我了?”   王掌柜连称不敢不敢,小公子刚要再说什么,被楼上裴骃遣下来的小侍请上楼去了。   这一插曲过去后,众人复又讨论起来。   “这可真是气派,我看上面那花跟真的似的!”   “我觉得那个金元宝真,我喜欢那个金元宝!”   “掌柜的,刚刚说的两个时辰后领取的,可是不用花钱的?”   “是。”王掌柜点头应了,略一思索又补充道:“若是在我们来客楼今日吃用的,可以优先挑选。”   这下有人忍不住了,抢先进了来客楼,高声道:“掌柜的,一会我要那巨型花馍上的金元宝!”   众人哄笑。   和他同行的朋友更是打趣道:“那又不是真的!你吃个花馍还要个金元宝的!掌柜的,我属兔,一会要个兔子的。”   来客楼今日生意自是火爆,褚黎问的那一对花篮最终被城里的富商钱员外家收入囊中。   李管事望着来客楼络绎不绝的客人,心道那花馍的钱没白花。   ......   待到下午,乔远总算睡醒,其他人已经去外面逛了几个来回了。   “你怎么没出去?”乔远朝俞大猛伸了伸手,俞大猛顺势将他从床上捞起来揽在自己怀里,“俺陪着你。”   乔远心里甜滋滋的,亲昵地在俞大猛身上蹭了蹭。   俞大猛把玩着乔远的手指,红着耳朵很不好意思地说:“俺...俺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什么?”乔远一下子来了精神,他本还惦念着给俞大猛送什么礼物呢,没想到俞大猛这个不解风情的竟还要先给他送了。   还蛮让人期待的!   乔远双眼亮亮的,瞧的俞大猛更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从怀里掏出了两个银指环,讷讷道:“你...你之前说,你们那里成了亲的夫妻都会戴戒指,我自己做了一对,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   乔远望着两个交叠在一起的戒指怔了怔,心里一片柔软,他从没想到有一天,也会有人把自己随口的一句话记到心里并付出真心。   俞大猛顿了顿,复又鼓足勇气很是温柔地叫了一声,“远哥儿。”   “俺...俺不太会说话。”他目光殷殷,极认真地道:“但俺是想和你过一辈子的。”   他抿了抿唇,又补充,“一辈子都好好疼你。”   乔远眼睛已经湿润,心里酸酸涩涩的厉害,噘着嘴佯嗔道:“做什么这么煽情!”   下一秒他便扑到了俞大猛怀里,偷偷抹起了眼泪,还命令道:“你...你快给我戴上!”   俞大猛乖乖地把戒指套在了乔远的无名指上。   夜已深,月已沉,相爱的人在相拥。 第30章   许是这两日劳累的厉害,乔远睡醒之后便觉得似是着了风寒,嗓子有些疼,鼻子也塞。   俞大猛听他声音嗡里嗡气的,知他是染了风寒,便说要带他去医馆看看。   乔远死活不愿意去,“我就是着凉了,多喝热水就行了。”   打死他也不要喝中药!   多运动、多锻炼、吃好喝好,身体就倍棒!   俞大猛态度很是强硬,拖着他出门,“必须得去,拖严重了更难受。”   “你变了!”乔远哼哼唧唧了一路。   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俞大猛了!   俞大猛带乔远来的是保和堂,是云水县这一片最大的医馆,里面有一个老大夫医术很是高。   自然,前来求医问诊的人也多。   这会,队都排到了医馆外面的十米长。   两人排着队便听见前面有人谈论昨日来客楼花馍的事情。   “哎,你昨天领到花馍了吗?”   那人懊悔道:“没有!排到我什么也没有了!家里的娃今天还跟我哭着要呢!”他又问:“那你领到了吗?”   先前问话的那人嘿嘿一笑道:“领到了!我得了一个四季菊模样的,回家都不舍得吃。”   一旁也没领到的人好奇问道:“最后你吃了吗?啥味啊?”   “哪能轮到咱爷们?都分给家里娃娃了,娃娃说一股奶味,还是甜的,吃完了还哭着问我要呢!”   “要说这做出来的人手真是巧,上面的花好多我连认都不认得!”   “是鱼乔记做的,就和玉壶春挨着,今日我去瞧了,还没开始营生呢!”   ......   乔远认真听了听,转头和俞大猛相视一笑。   终于轮到了乔远,那慈眉善目的白胡子老大夫甫一看见他,就摸着胡子乐呵道:“是乔远小哥儿啊。”   乔远诧异,“您认识我?”   老大夫捋捋胡须道:“老朽很是喜欢小哥儿卖的煎饼,粗粮制成,有益肠胃;筋道耐嚼,有益牙齿,亦有美容养颜之效。”   医馆看病的其他人惊了,“周大夫,这煎饼还...还有这么多功效?”   周老大夫点点头解释道:“的确,这煎饼由五谷制成,能促进肠胃蠕动,有利代谢;富有韧性和嚼劲,牙齿多咬合,有利其坚硬;吃的时候,面部多动,有利面部肌肤紧致,亦可延缓衰老。”   “那可不得了,乔小哥儿,你家还有不?我一会去买点。”   “我也是,我也是,我要三斤!”   “还有我,还有我。”   这医馆没白来啊!   乔远瞬间开心的不得了,“有!大家一会可以去俞家铁铺购买。”   周老大夫轻咳一声,这成何体统!让小药童把围在诊座边上的人都赶出去排队去了。   乔远缩了缩脖子,很有眼色地道:“周大夫,后面我还会做别的口味的,到时候给您送过来一点尝尝。”   周老大夫脸色稍霁,沉下心来为乔远号脉。   他眉头逐渐皱起,乔远心里渐渐有些害怕,不会真有什么事吧?   俞大猛更是慌张,声音都有几分颤了,“大夫,俺...俺夫郎没事吧?”   “就是伤寒了,但是他身子有些亏空,应是少时过劳和饮食不好导致。吃上几副药,饮食上多补,半年就能调理过来,不过......”   他看了看俞大猛,顿了顿道:“房事尽量要少,暂时也不要有孕,需得好好养养身子。”   俞大猛脸有点红,呐呐道:“哦。”   乔远倒是无所谓,他本来就是个男人,他生什么孩子!   不过要是和俞大猛有一个娃娃,好像也挺不错的。   最好像俞大猛,虎头虎脑的那得多可爱。   乔远不再多想,眼下先紧着自己身子要紧。要是俞大猛敢因为这个嫌弃他,看他怎么收拾俞大猛!   周老大夫写完治疗伤寒的方子,又道:“我另开了一道补方,待伤寒好后服用,每月复诊。还有避子丸,房事之后六个时辰内服用。”   俞大猛拿着那抓药的方子都觉得烫手了,乔远看他那样,心里乐的不行,但是面上还是要保持这时代哥儿的矜持,不然是要被人诟病的!   待从看诊的屋子出去,两人去排队抓药,俞大猛红着耳朵小声问他:“避...避子药还拿吗?”   远哥儿身体还得好好养养,是不能干那事的,避子药一时半会都用不到。   乔远勾了勾唇,凑到俞大猛耳边故意问他:“你害羞了?”   俞大猛脸更红了,“在...在外面呢。”   假正经!   乔远轻哼一声道:“还是拿吧。”   万一哪天把持不住呢?   这一次看诊抓药就去了五两多银子,一共七副药,一天两次,要连喝七天。乔远只是想一想就觉得舌根发苦,扯着俞大猛去买了好多蜜饯。   俞大猛想了想道:“我们今天就把人买回来吧,你身子不好,不能累着。”   说罢,两人便先回铁铺放东西,乔远还特意揪了一大块面团让俞大猛带上。去的还是上次租房的牙行,不过这次去找的是人牙子。   要说这牙子本事也是不小,就说这云水县凡是叫得上号的人家,他们都能把人名对上脸。甫一看见俞大猛和乔远就招呼道:“俞兄弟和俞夫郎是来赁铺还是买人?”   乔远道:“买人,要小哥儿,手巧的。”   人牙子都是人精,一看人家做夫郎的在场,带上来的小哥儿都是模样不甚出挑,老实的。   “俞夫郎,他们中有些人消瘦、脸色不太好,只是因为长途跋涉过来。您尽管放心,绝对没有害病的。我在这城里也做牙子很久了,决计不会做那坑蒙拐骗的事。”   乔远打量了一圈这些被领出来的人,胸前都挂着纸,写着为奴的原因。他们中,或是有人是因为家中饥荒活不下去自愿卖身,或是因为受族人牵连削为奴籍,或是因为在主人家犯了忌讳被发卖出来。乔远心里感慨万分,插草卖身,这万恶的封建社会人命竟能轻贱至此。   这更坚定了他要在这里站稳脚跟的决心。   乔远闭了闭眼,对着这些人客气道:“各位小哥儿,我是开面点铺子的,所以这次招人,要选些手巧的。下面我用这面团做一番演示,捏一朵小花,一共三遍,之后由各位试着做,我看各位做的结果选人。”   人牙子也是见过来客楼开业那日的花馍的,只是没想到竟还是出自乔远之手。是以,他态度更恭谨了些,还接过俞大猛手里的面团,给每个他带上来的人都揪了一团。   乔远尽量放慢了速度,还给他们简单讲解了一下。   看的时候,这些小哥儿是觉得都挺明白的,可真自己上手,就完全不是那回事了,只觉得手根本不听使唤,做出来是四不像。   乔远从里面挑了两个还算可以的,一人叫做林文,今年二十有二,身形颇壮,因为成亲五年未有所出,被夫家休了之后,无处可去,便自愿卖身为奴。一人叫做杨可,才十五岁,爹娘要给哥哥娶亲,便将他卖了出去。   两人都是贫苦人家出身,因着杨可还是个没成亲的小哥儿,价钱稍贵一些,一共花了十八两银子。在官衙落了契,又交了一两八钱的契税,这事算是说定了。林文杨可两人齐齐跪下来,给俞大猛和乔远磕头,“老爷,主君。”   可把俞大猛和乔远给吓了一跳,但是乔远想了想还是受下了这礼。驭下也是门学问,若是一味的宽容,恐他们会生出二心,“先起来吧,我带你们去采买些东西,一切等回铺子再说。”   这两人如今是孑然一身,除了身上这身衣裳,什么也没有,要置办的东西还颇多。俞大猛跟着不方便,乔远先打发他回铁铺了。   首先带他们去买的是盥洗物品,他开的是吃食铺子,干净卫生是最紧要的,这两人必须得收拾利索。每人一个盆、两条毛巾、一盒澡豆、一把牙刷、一盒洁牙用的青盐、一把梳子。乔远见里面有一把小梳子做工甚是精巧,把手上还刻了小兔子,顺手买了回去,准备送给柳哥儿。   其次是要做两身衣裳,林文一听一件成衣要两百文,诚惶诚恐地跟乔远道:“主...主君,不如买两匹布回去吧,我们自己做衣裳,我会。”   杨可也道:“我...我也会一些。”   乔远摸了摸鼻子,原来就他不会吗?   但是眼下乔远就想把他们收拾整齐了,便道:“那先买一身,你们再挑一匹布,回头自己做衣裳,不过你们要穿一样的款式。”   林文点点头,摸着一匹匹崭新的布,眼角有些湿润。有多久没做过新衣裳了?   乔远还在成衣铺子里定了六身围裙,上面都要绣鱼乔记的字样,喜的铺子里的伙计王家夫郎合不拢嘴,直夸他人美心善什么的。   乔远:“......”   之后又去买被褥,乔远吸取了买衣裳的教训,直接买了两袋棉花和两床被面。今个儿天还早,林文说他们绝对能赶制出来。   乔远带他们去鱼乔记安顿,他两人都是哥儿也方便,直接合住一间。   “鱼乔记是卖吃食的,你们两个人一定要把自己收拾利索了,必须要干净。”   “你们以后就在铺子里做工,等明天你们彻底安顿好了,我就教你们如何做。月钱是一月一百文,一季两身衣裳,逢年过节会发节礼,若是活干的好也是有奖励的。但只有一条,一定要忠心,若是泄露了店里的秘密,我便将他立刻送官。”   林文和杨可二人忙跪下来,从刚刚乔远能替他们想到方方面面,他们就知道这是遇到了和善的人家,哪里还有不珍惜的,“主君放心,我们定然不会做那狼心狗肺的事!”   乔远还有点不习惯,头疼道:“不用动不动就跪下来,只管干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先烧水洗澡收拾一下吧。”   林文应是,又央着乔远给他改个名字,言语间颇有种从此便就和前尘往事断了的决然。杨可见状,也说要改。   乔远想了想道:“那便叫明旭明晨吧。” 第31章   明旭明晨二人自行在铺子里收拾,乔远赶去铁铺。   铁铺门口已经聚了几个人,见他来了便道:“俞夫郎,你总算回来了,我们来买煎饼。”   俞大猛小声跟他道:“你身子今天不爽利,还是别干了,歇着。”   送上门的钱不赚是傻蛋!乔远把他推到一边,转而笑着跟等待的那几人道:“抱歉各位,今个儿有事耽误了,一时半会的我还赶不出来这么多。各位急的可以明个来,不急的就下午过来如何?每份我多送一张。”   那几人本来听了还有点不高兴,一听还能多送一张,又觉得也没什么了,便与乔远约定了时间和数量,各自回家了。   俞大猛见乔远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有点不高兴,耷拉着狗熊脑袋。   乔远见状,便捂着自己的头说:“唉,我好像有点头疼。”   俞大猛登时顾不上生气了,扶着他回后院,“药这就快熬好了,我端来给你喝。”   乔远:“......”   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了!   “我头不疼了。”   “你听话。”   ......   之后,兴许是周老大夫说的那一番话被传出去了,下午前来上门买煎饼的人越来越多,乔远一时间忙的晕头转向的。待到终于忙完,头还真有些疼了。   俞大猛一边给他揉着头,一边道:“要不今天宿在铺子里吧。”   鱼乔记那边俞大猛今天不方便过去,就是以后他也不再方便过去住了。乔远吸了吸鼻子,扑到俞大猛怀里撒娇:“我想回家。”   可也是赶了巧,赵水生今个儿也要回去,他们又顺道搭了个便车。   乔远在廊下坐在他的躺椅上哼鼻子,俞大猛就在院子里熬药、生火做饭。俞大猛几次让他上屋里去,他都摇头,他不愿意一个人呆着。   生病的时候人好像格外的脆弱,他这会得看到俞大猛才能安心。   林翠芬从俞老爹那里得了他染了风寒的消息,忙过来看他。   她一进门看到乔远坐在廊下吹风,就把俞大猛好生数落了一通,“有你这么照顾人的吗?”   “娘,是我自己想坐在外面的。”乔远忙跟她解释。   林翠芬看他恹恹的样子,心里直懊悔,“我该先把做好的那两件小薄袄拿给你的,这几日不似前几天暖和了,你这是早晚冻的,又累。”   “娘,我平常也没感觉冷。”古人的衣裳里三层外三层的,这会哪里用的上穿薄袄了?   林翠芬不依,把他治到屋里去,又回老宅给他拿薄袄来,再三叮嘱他以后早晚要穿。   乔远应了,林翠芬这才放心的去接替俞大猛熬药,并把他撵回屋里陪乔远。   换了她,动作就快了。不一会儿,不仅把药熬好了,饭也做好了,小米粥、白面饼子还有一小碟泡菜。   “伤寒了不能吃油腻的,先将就着,吃点清淡的。”林翠芬跟乔远道。   乔远这会确实不太有胃口,喝点小米粥正合适。   林翠芬接着又跟俞大猛说:“药我在炉子上偎着了,吃完饭,你服侍远哥儿让他把药吃了。明天早上你只熬药就行了,别自己做饭了,我给你们送来。”   俞大猛点点头,送林翠芬离开。   吃过饭也喝过药之后,乔远早早地躺下。他望着还站在床边直愣愣的俞大猛问:“你不躺下吗?被窝里好凉。”   其实俞大猛还计划着出去挑点水再劈点柴,但见小夫郎这般直勾勾地看着他,他果断地选择了上床睡觉。   乔远高兴地扒开他中衣,冰凉凉的手和脚就放在他身上,像抱着小暖炉似的,发出一声喟叹,“舒服。”   俞大猛轻拍着他,哄他睡觉。   ......   周老大夫的医术果然名不虚传,乔远一副药喝完,再睡醒,又生龙活虎了起来。   林翠芬不放心,今个儿带着几个小的和他们一起去城里。   昨日已同上门的顾客说好,今天的煎饼要移到鱼乔记门口去。   明旭明晨这会已经把小推车推了出来,收拾妥当。他二人换上新衣收拾利索后,脸上带着笑意,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不少。   “老夫人,主君。”明旭明晨二人跟林翠芬和乔远问完好之后,还跟俞善文几个小的问好,刚叫了一声四老爷就被乔远拦下了。   “称呼他们几个小的叫老爷怪怪的。”乔远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合适的称谓,便道:“反正他们平常也不经常来铺子里,就...就先不称呼了吧!”   他又道:“以后直接称呼我东家吧。”   主君什么的,也怪怪的。   明旭明晨二人连忙应是,随后林翠芬炒菜,乔远包菜、翻塌煎饼,他二人在一旁看着。   乔远也没特意教他们这个,眼下来客楼的生意已经尘埃落定。他总算腾出手来,准备今天就招个人过来,所以明旭明晨会不会这个也没什么打紧的。   不过,明旭也就是原来的林文,看了一会就道:“东家,要不我试试吧,我好像会了。”   林翠芬忙跟明旭道:“那正好,远哥儿昨天染了风寒,你替他吧。”   明晨就想去替林翠芬,但是林翠芬没让,觉得他瘦瘦弱弱的还是个小孩子。   乔远略指导了一下明旭,他就做的很好了。乔远夸他,“你学的真快!”   明旭抿着嘴笑了笑,觉得日子好像有希望了。   卖完菜煎饼之后,乔远便教二人如何摊煎饼。这是必须得学会的,昨日单纯的只卖煎饼可是赚了不少钱。   而且乔远也计划着后面将煎饼放在鱼乔记货架上卖。于是,乔远又教他们做了小米面、荞麦面、红薯面的煎饼,还特地一样包了一些让俞善文跑腿给保和堂的周老大夫送去,感谢他随口一句话为铺子带来的生意。   明旭明晨两人都是灵巧的,摊煎饼不难学。但是怎么和面糊却是有讲究的,一时半会还真掌握不好度,这也是县城为什么现在还没出现第二个卖煎饼的人家的缘故。不过,这事不急,他们现在只要会摊就行,到时候可先由乔远调配面糊。   眼下他们要紧要学会的是小米锅巴和多味花生,这两样东西多练练,手法都不难。最重要的调料粉配方,乔远打算还是握在自己手里,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二人练习小米锅巴和多味花生的功夫,乔远琢磨招人的事,这人必须得在县城找才行,这样才能打发鸡蛋和出摊菜煎饼两不误。   林翠芬想了想道:“外面招来的,也不知道什么脾性。秋社的时候你大哥跟我说,你秋哥的大哥走镖的时候差点出事,他大嫂哭着闹着便不让他大哥再去了。现在人正好闲下来,要不招你秋哥的大哥?他虽不爱说话,但是脾性绝对是好的,人力气也大。”   乔远听罢,眼前一亮。镖师好啊,打发鸡蛋就靠他了!   林翠芬这便拿了些小米锅巴和多味花生,又从张屠户那割了两斤肉往孟秋家去。   孟秋的爹娘早亡,他便是他大哥孟北和大嫂李秀梅拉扯大的。   李秀梅听了林翠芬的来意,喜出望外,当即就提出来要和孟北一起去铺子见见乔远。   孟北还有点不乐意,他嘴笨,是真做不来生意。   李秀梅道:“到时候我跟你一起总行了吧!”   他二人来铺子里了解情况,乔远略问了几句就定下了这事。人是林翠芬推荐的,还是孟秋娘家的大哥,可以信得过。   “孟大哥要做的事情有两件,第一是每日卯时之前来铺子打发鸡蛋,第二是打发鸡蛋后准备菜品,然后推着小推车去码头卖菜煎饼,过了中饭后再到铺子里打发一次鸡蛋,然后下工,工钱就暂定每日六十文如何?”   一日六十文,一月就有一两八钱银子,虽不如走镖挣的多,但是没什么危险,孟北脸上都露出点笑意,他道:“不必因为亲戚关系特意开高工钱。”   乔远学着俞老大的强调,“非也,非也,这就来教你打发鸡蛋。”   俞大猛之前做的烤盘是一次能烤十五个,按照两个鸡蛋做出六个鸡蛋糕的比例,乔远先让孟北打了五个鸡蛋。   然后孟北就发现这钱是真不易挣!   胳膊好酸!   乔远接着教孟北如何包菜、翻塌煎饼,他一个汉子做不来这种精细活,迟迟都学不会。   李秀梅见状道:“远哥儿,我能跟着他一起不?你就开一个人的工钱就行。”   这本来也没什么,李秀梅跟着一起反倒更好,不然明旭明晨天天对着这大块头可能还有点怵,乔远立刻就同意了。   李秀梅学的就快,看了这么半天,上手第一次就成功了。   乔远便由着他们自己先去练习,转而去教明旭明晨做鸡蛋糕。其他都还好说,主要是烤炉的温度,乔远也不大估得准,三人只能先试验。   初时大家还没觉得什么,但慢慢的鸡蛋糕的香味便飘出来了,非常浓郁的蛋香。   紧挨着的玉壶春的茶客也渐渐闻到了味道,什么味儿?这么馋人。   “掌柜的,做的什么好吃的?给我这桌上一碟。”   “我这桌也要!”   朱掌柜叹气:“准是隔壁的鱼乔记又做好吃的了!这一天香味就没断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业。”   有人给了跑堂的伙计打赏了两文钱,“烦小二哥去跑个腿,打听一下鱼乔记什么时候开业。”   店小二白得两文钱,喜滋滋地去了。   “定在两日后。”这是林翠芬找人给算的,开业大吉的好日子。   乔远顺手又给店小二用油纸包了一把多味花生和锅巴,店小二喜不自胜地回去了,他回去得给客官们好好夸一下鱼乔记才行。   第一盘没控制好火候和时间有些糊了,但是内里还是好吃的,软甜可口。几人分食了,都赞不绝口。   待到第二盘的时候,乔远便学聪明了,搞了个沙漏计下时间,添柴数量也记下来,作为实验数据。   这把很是成功,乔远赶紧包了几个让俞善文去给俞老爹和俞大猛送去。 第32章   今天是孟北上工的第一天,他和李秀梅寅时便起了,宵禁一过便往鱼乔记去。   明旭明晨也早准备好鸡蛋糕的用料,开了门等他们。   孟北一过去便能动手打发鸡蛋,明旭明晨帮着李秀梅准备菜煎饼的菜品。   卯时中,孟北和李秀梅推着小推车向码头出发。   码头这一条街上都是卖吃食的小贩,二人寻了个好位置落定。待到辰时上工的陆续赶来,两人便渐渐地忙不过来了。   乔远赶来铺子的时候,明旭明晨已将第一炉鸡蛋糕烤好。乔远尝了一个道:“略有些干了,还得继续练习。”   孟北这回一次性打发的鸡蛋多,能多练习几次。乔远便让明晨继续练习鸡蛋糕,明旭跟着他学做肉松。   这个就在炒锅里做,虽然过程费力气,但是还是很好掌控的,而且保质期长,不必日日都做。煮肉的功夫便可动手去做油皮油酥,这个步骤比较多,也是难点,得好生练习才行。   乔远叹气,人手还是不够啊,但是生意得慢慢扩张才行,且先让鱼乔记稳定盈了利再说。   林翠芬那边暂时先停了做发糕,今个儿还是在铺子里给他帮忙,主要负责红薯干的制作。蒸好切好后直接上烤炉烤,这个一次性可以多做一些,保存得当是非常耐放的,之后就不必日日费功夫。   依照现在明旭明晨的学习效果,铺子开业前期就是明旭负责肉松饼、小米锅巴,明晨负责鸡蛋糕、多味花生,花馍和米花糖由乔远制作同时也要把关明旭明晨的活计。等后面明旭明晨将这几样做顺了,便会跟着乔远学习做花馍。   米花糖做起来不费力,先前乔远早在家中试验过,但是单纯只有米花有些太甜腻,乔远便琢磨着在上面缀些山楂片。这里的山楂还叫山里红,是种野果,山上遍地都是,但是因为太酸了,村里人一般不怎么食用,只采了送给医馆入药。   乔远得到的一袋子山楂就是从保和堂截来的,周老大夫死活不收他钱。   林翠芬尝了一口做好的山楂片,问:“这个是不是也能单独卖?”   她如今被乔远熏陶的已经觉得处处是商机。   乔远笑道:“娘,你现在生意眼光很好了。”他接着又道:“确实可以,而且山楂做成山楂片可以放很久。就先把这些都做了,如果好卖,到时候多收购些山楂,一次性都做成山楂片。”   现在正是山楂成熟的季节,又是农闲,若是收购毕竟能得不少。   晌午,乔远包了点小零嘴去找俞大猛。   早上的时候,他明明风寒已经完全好了,俞大猛还逼着他喝药。他生气,就单方面跟俞大猛冷战了,一路上都没理他。这会,手头的事情忙的差不多了,就又惦念起了俞大猛。   俞大猛见他来了,咧着嘴笑,眼睛亮亮的。   “傻乎乎的。”乔远说了他一句,就掏出帕子给他擦汗。   两人浓情蜜意的,全然忘记了早上的不愉快。   “你歇一会,正好陪我去趟码头看看孟大哥孟大嫂的情况。”   俞大猛去后院洗了把脸,换了一身衣裳便跟着乔远出门。   “我听说码头那有很多好吃的,咱们正好去吃个午饭。娘他们在铺子里已经填饱肚子了,我们一会给爹带点饭回去。”   其实乔远也不饿,他就是想跟俞大猛过二人世界。   这是乔远第一次来云水湖码头,码头边岸很长,大小船只很多。这会是午饭时间,船上比较冷清,人多集中在沿岸的小街上,熙熙攘攘,非常热闹。   两人找了好半天才看见被人群围住的孟北和李秀梅,看来生意是不错。乔远便没过去打扰,拉着俞大猛直奔码头最有名的丁记羊汤馆子去了。   羊肉齁贵,这馆子多是接待南来北往比较体面的人,像是寻常来打零工扛大包的百姓是不舍得吃的。毕竟一碗羊汤,两个胡饼就要十五文钱。   羊汤纯正浓郁,乔远原本都饱成那样了,还是没忍住喝了半碗,剩下的自然是被俞大猛包圆。两人吃得美美的又给俞老爹买了一只烧鹅和三个胡饼,正要打道回府,却被人叫住了,“远哥儿。”   乔远转头一看,正是原身的大伯乔广志。乔远心里厌恶,也没叫他,直接就问:“什么事?”   乔广志知道如今的乔远已经今非昔比,近来谈论最多的花馍便是出自他之手。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他这侄子有那么大的能耐。他那二弟还真是好福气,娶的媳妇儿能带来银子,生的小哥儿也比他两个儿子有能耐。   要早知这样,他当初绝计不会听徐秀花那蠢女人的话,让他这么快就出嫁了!   乔广志心中这么想,面上却依旧和往日对待原身一般温和,“你奶奶想你了,改明儿去家里吃顿饭吧。”   乔远实在呕的够呛,恶心他比恶心徐秀花还厉害,装什么装?徐秀花还不是唯你命是从,但凡你持心正一点,原身也不会被苛待到那种程度。   乔远说出口的话阴阳怪气的,“是吗?只怕伯娘和堂姐不欢迎我。”   乔广志一噎,打哈哈道:“怎会?”   “铺子里还要忙,大伯若是无事,我就先告辞了。”   他说完也不等乔广志回复扭头就走了,乔广志刚想去追,却被俞大猛横了一眼。他那脚便怎么也迈不出去了,心里直气徐秀花那蠢妇人不听他的话,坏他好事,回家一定要教训她!   现下正好孟非就在码头做事,乔远便和俞大猛商量先托孟非闲暇之余跟码头附近的人打听一下乔广志的事情,摸清码头管事的情况。   孟非答应了,李秀梅接着便说起了今天的生意:“卖的可真是太好了!早食和午食那一阵可真是忙晕我俩了!要不是带的菜不够了,还能多卖点哩!”   乔远也很高兴,移到码头直接比他原来的利润翻了一番多,有四百多文钱,“嫂子辛苦了。”   李秀梅爽朗笑道:“挣钱哩,高兴,有什么辛苦的。”   乔远给他们包了一些明旭明晨今天练习的点心,又结了工钱,送他们离开。   鱼乔记开业这日,乔远早早便起床了,为了能多睡会,昨个儿还是宿在铁铺里的。   他和俞大猛去到鱼乔记时,孟非正在高速打发鸡蛋,李秀梅在准备菜煎饼的菜品,他二人心中还是很有数的,只在院子里干自己的活计,从不往后厨去。   明旭也很勤快,昨晚上就把小米泡上,现下小米锅巴都做好了,明晨的多味花生也只差收尾,乔远反而还成了进度最慢的了。   他迅速和面先投入花馍的制作当中,俞大猛就帮着他打下手。   明旭明晨相视一笑,他们老爷和主君是真的很恩爱。   而后俞老爹和林翠芬他们也赶来。   巳时一到,挂鞭鸣锣,鱼乔记正式开业。   “各位父老乡亲大家好,今个儿我们鱼乔记开业。想必大家都知道了,秋社来客楼开业的花馍便是出自我们鱼乔记之手。”   “所以,我们鱼乔记主营业务有二,其一便是可以定制花馍,喜宴寿宴、孩子满月过岁、铺子开业、宴会,总之凡是喜事都可以找我们。其二,便是今天铺子里摆的点心和小零嘴,前三十位在铺子里有花费的顾客,每人送一斤多味花生。”   鱼乔记在秋社当天也算是响了名号,且香味都在这条街上飘了三天了,是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众人买不买的不说,都想进去一探究竟。   入门便是四排整齐的货架,都用白色素纱罩着。隔着素纱便能看见各色货品,旁边还有木牌介绍。诸如鸡蛋糕,松软香甜,十文一枚;锅巴,咸口辛辣,七文一斤等等。   铺子里,众人唯一识得的就是煎饼,一沓一沓的交错放着,一沓就是一斤,不过现在倒是还有四种口味了。   锅巴、花生、红薯干、山楂这四种可以试吃,虽然每人仅限一个,但尝过的都被味道征服,且这四样价钱一样,可以混选,买一斤就能尝到四个味儿,很快就卖的热火朝天。   鸡蛋糕,十文一个,虽价钱稍贵,但是它味道实在是香,站在货架前猛吸一口,兜里有钱的就不舍得走了。   乔远适时地说:“因着鸡蛋糕做工复杂,本店目前人手不够,所以只在每日巳时申时分别供应六十枚,限量。”   还在犹豫的人一听,纷纷把鸡蛋糕夹到自己托盘里。   米花糖也香,是大米的甜香,两文钱就能买成人手掌大的那么一块,不舍得买鸡蛋糕的就买它甜嘴。   花馍,乔远只做了三个。分别是以花、兔子、金元宝为主题的,都是半两银子一个。现在铺子里的人基本就是围着看景,不买。   不过,乔远有信心,这三个花馍卖出去只是早晚的事。   最尴尬的就是肉松饼,没有香味,看起来似乎平平无奇的,还要二十文一个,始终无人问津。   乔远便掰开了一个,给大家展示,“这肉松饼里面的材料是肉炼制而成,所以价格稍贵。”   话说再多也没用,还得有人尝了才行。他便瞄准了正在拿鸡蛋糕的玉壶春的朱掌柜,“我们就请朱掌柜先替你们品尝一下。”   朱掌柜尝了一个,赞叹道:“咸香可口,还带着一丝甜意。若是配上一壶上好的龙井,美哉美哉,乔掌柜,给我包四个!”   不愧是茶馆的掌柜,推销鬼才!   这朝他尝了鲜,跟着他来凑热闹的玉壶春的顾客便纷纷购买了,他们都是不差钱的,跟风学样的也要四块,伸手伸晚了的,就发现货架上一个也没有了。   乔远拱手抱歉道:“今个儿第一天开业,肉松饼我们只做了三十个。明日加到四十,各位想买的赶早儿。”   没买到的诸人:就是很后悔!   朱掌柜则拎着糕点,乐乐呵呵地让店小二去准备上好的龙井去了。看着吧,今天他也要做大生意! 第33章   一上午铺子里就没断过人,俞大猛收账,林翠芬和明旭打包,双胞胎哥俩盯着试吃的情况,预防有人浑水摸鱼多拿。乔远和明晨两个人负责介绍,多数时间都是乔远在说,说的他嗓子都哑了。   俞大猛给他倒了一杯水,乔远喝完,嗓子好受点了才道:“没想到卖的这么好。”   鸡蛋糕、肉松饼这种数量少的,早就卖光。红薯干、山楂片本来做的数量就不多,乔远是压着卖的,今天摆上来的十五斤是都卖光了。小米锅巴和多味花生则是最畅销的产品,卖的很快。   现在就米花糖、煎饼还有一些剩余,估摸着下午卖第二波鸡蛋糕的时候就能卖光。而花馍早在一个时辰前就被吕府的小厮全部买走。   明晨问:“东家,咱们还要再做一点吗?”   乔远摇了摇头道:“不了,下午多备点肉松和地瓜干,其他还是明早现做。”   大家都累得不轻,中午就不再自己做饭。俞大猛带着俞善文俞善武出去买饭,买回来的是前天乔远高度赞扬却没肚子吃下的羊肉汤和胡饼,买了整整一木桶。   乔远知他所想,偷偷捏了捏他的手。   明旭明晨也很高兴,自打来到鱼乔记,东家吃什么他们也能吃什么。早晚两顿东家也说了铺子里米面只要不浪费,随便吃,还给他们每旬发二十文钱做什么生活开支用。   午后,林翠芬看着铺子里也能忙得过来,说要带着柳哥儿先回家去,最近几天家里积了一堆活计。   乔远不放心,让俞善文也跟着回去,“娘,那你正好回去跟村里人说说我们家收山里红,按一文钱两斤收,有多少收多少,千万别让他们洗哈,洗了容易烂。还有花生红薯都是一文钱一斤,先各收两百斤。”   铺子里最近用的都是在县城里买的,像白面这些还是粮铺里磨的精细,照旧要在粮铺里买。红薯花生这些村里就有,乔远想着还是优先让村里人赚钱。   俞大猛也要回铁铺忙活,乔远忙道:“那你先去张屠户那里买六十斤肉来,只要里脊肉。”   三斤肉才出一斤肉松,这六十斤肉也就只够做一百个肉松饼的。   明旭先去后厨准备做肉松的事情,明晨看着日头觉得孟北也要回来了,便先去准备做鸡蛋糕。乔远和俞善武在前铺看铺子顺便剥花生。   “忘记跟娘说买鸭子了,早就说要做烤鸭给你们吃的,都忙忘了。”家里的烤炉都砌好好几天了。   俞善武一听,双眼一亮道:“那我现在跑去跟娘说吧,还能追上!”   乔远被他逗乐了,“得了吧,今个儿买了也来不及收拾了,咱们收工的时候先去一石坊买烧鹅吃,之前爹说味道很不错,改天再做烤鸭。”   俞善武闻言,已经开始期待晚上的烧鹅。自打远哥来到他们家,他们隔三差五就能吃上好吃的,赵来福和张大宝都羡慕死他们了。   下午的那波鸡蛋糕香味刚出,就有不少人领着孩子排队等着了。   “你上午买了啥?”   “除了那个叫什么肉松饼的我都买了,我最喜欢那个多味花生,下酒可好了!其他都给婆娘和孩子甜嘴了。”   “我早上没买到鸡蛋糕,家里孩子现在还哭呢!”   “那个鸡蛋糕是真好吃,孩子给我尝了一口,又软又甜的还很香!没别的毛病,就是贵!”   乔远听着他们闲聊心情更好,都是钱啊!   不出所料,上午剩的那点米花糖和煎饼也被买鸡蛋糕的顺手买走了,今天备的货全部卖光!   乔远高兴地给了明旭明晨五十文钱,“一石坊的烧鹅不错,你们可以晚上买来吃。”   明旭还有点犹豫,明晨接过伶俐道:“谢谢东家!”   乔远又说了下明天的计划:“锅巴和花生提到八十斤,其他还是照例。”   明旭明晨点点头又各自忙活。   铺子打烊,乔远他们也回家去,背篓里还装着四只热腾腾的烧鹅。   林翠芬已经在家做好了饭,见人回来了,忙张罗摆饭,乔远洗手去给她帮忙。   “我已经跟咱村里人说了收山里红的事,善文刚出去转了一圈,说好些人都去山上了。花生和红薯我琢磨着先收安哥儿家的,好给他们换些钱置办冬衣。”   乔远点点头,“娘安排就好。”林翠芬于人情世故的拿捏上要比他有分寸,乔远打算以后收购的事情就由她张罗。   林翠芬爽快地就应了,“你只管交代好,娘一定给你办的妥妥的!”   乔远笑了,又说起发糕的事情,“娘,这回你得答应了吧。”   林翠芬眼有点泛酸,说了实话,“娘老觉得对不起你们。”   这家里就属老三付出的最多,也是在他们面前尽孝最多的,娶的夫郎更是,只要有一点好东西老的小的都能想到。越是这样,她心里就觉得越愧疚。   乔远知她所想,也说了心里话,“我小的时候就没有爹娘疼爱,我是把您当亲娘孝顺的。”   林翠芬手一顿,擦了擦眼睛笑道:“那娘就应了,以后大猛要是欺负你,你就跟娘说,娘收拾他!”   乔远设想了下俞大猛欺负他的场景,忍不住乐了,“大猛他不会。”   俞大猛恰好进灶房看有没有什么他能帮忙的,“说俺什么话?”   林翠芬避着他,端着盘子先出去了。   乔远把撕好的烧鹅塞他怀里,还亲了他一口,“说你坏话呢!”   俞大猛挠挠脸,有心想和小夫郎再亲近下,但夫郎手头正忙,无暇理会他,他等了半天,只好端着盘子先出去了。   饭间,不免又说起今日铺子里的事。   林翠芬喜道:“一上午可给我忙坏了,没想到那么多人,都给我吓到了,咱们远哥儿是个有大本事的。”   俞善文道:“好多试吃但不买的,幸好山楂片和地瓜干咱都是切的小块!”   俞老爹听他们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描述鱼乔记上午的盛况,便道:“那明个儿你们还得去给帮忙,铺子里就三个人忙不开。”   乔远想了想说:“再帮两天就行了,之后就取消试吃,也不用我一直介绍了,三个人就忙的开。”   一家人说说笑笑吃了一顿饭,筷子刚落下,便有人上门,来卖山里红的。   那两人十分拘谨,采了有六十斤。要知道保和堂每年也就收个百来斤,他们和俞家向来还没什么交集,是以很怕俞家不收,心里七上八下的。   待过完秤拿到铜板后,还觉得难以置信,这就赚了三十文钱?   “有多少我们收多少。”林翠芬又强调一遍。   那二人听罢赶紧背着背篓离开,这会上山还能再采一些!   就这一会的功夫,陆陆续续又有几个人来卖山里红。乔远想留下来帮忙,被林翠芬撵回去了,“都累了一天了,回家歇歇去吧,这里有我和你爹看着,差不了。”   乔远正犹豫着,被俞大猛拉回家了,“今天你得喝补药。”   之前保和堂开的治风寒的汤药是要连喝七天,乔远好了以后,是怎么也不愿意再喝了,为此乔远还小小的生了一下俞大猛的气。这会儿俞大猛提起这事,都有点战战兢兢的。   乔远撇嘴轻哼一声,跟太后下旨似的,“那你熬吧!”   “哎!”俞大猛大喜过望,颠颠的便去洗砂锅准备熬药去了。   乔远没忍住笑了一下,回卧房数钱。今个儿净利润一共四两一钱,之后把肉松饼、锅巴和花生的数量再提一下,就算每日展出的花馍卖不出去,日利润保持在三两以上应该也不是问题。   算完账,他就乐了,心情大好地去找俞大猛撒娇。   俞大猛此刻正手忙脚乱着,一边熬药一边洗衣裳。   乔远从后面揽住他脖子,整个人快赖到他身上去,“这么勤快啊?”   俞大猛耳尖有一点红,嗯了一声又道:“一会你看下药,我再去挑点水。”   乔远亲了他一口,接过蒲扇坐在小木墩上熬药,让俞大猛专心洗衣裳,“趁着还没入冬,土还好挖,我们在家凿口井吧,省得天天出去挑水。”   俞大猛点点头,“明天我在城里跟人说好,请人来家看看能不能凿。”   “爹和娘那边也请人看看。”乔远嘱咐。   俞大猛偷看了一眼小夫郎,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就觉得他夫郎可真好,对他好,对他爹娘也好,一时洗衣裳都更有力气了。 第34章   今个儿的介绍由明晨主导,乔远就只负责算账收钱,可是松快不少。   眼瞧着今个儿比昨个儿人还要多,林翠芬喜得合不拢嘴,“没想到今天最好卖的是肉松饼!”   许是昨日在玉壶春肉松饼配龙井茶吃的不错,今天铺子刚一开门,肉松饼便被抢光了。   紧接着最好卖的就是鸡蛋糕,接连几个自带食盒的小厮上门,这便去掉了大半。乔远瞧着不少都是昨天光顾过的客人,放下了心。   而另一边的俞大猛则找好了凿井队,带着凿井队的头儿先回家勘测。   先前他已经跟俞老爹说了要在老宅也给他们打一口井的事,俞老爹便说最好是选在老宅附近,一来家里孩子多不大安全,二来井打在外面,附近好多户人家都能用,是个积功德的好事。这样以来俞大猛和乔远在自己家打的井也不会过分惹人眼红,招人嫉妒。   俞大猛想了想,觉得爹说的有道理,便按他说的办。   凿井队的头儿叫周强,一听是仙河村,就觉得这生意成了,“仙河村保准是最好挖的,临着河,一挖一个准!您放心,咱就是十两银子一口井的,直到跟您打好为止。但砌井壁的砖块是您自个儿买好,也可交给我们置办,是不在十两银子之内的。”   铺子里诸事要忙,俞大猛索性全交由他置办。   这会儿农闲,村里人不少在外面聚众下棋拉呱打发时间的。瞧见俞大猛领进来一个生人,不免要问上两句。   待知道这人是凿井队的,还要在俞家附近凿井,村里人都能使,一下可轰动了,都跟着去凑热闹,有那心眼活泛的早就跑去喊村长了。   “这可是大好事啊!祖祖辈辈都能使!”   “咱村里就在中间缺口井!我家就住那片,挑个水去哪头都远。”   村长闻讯赶来,激动的不得了,他早就想在仙河村中间这个位置凿口井。但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村里人都不愿意掏钱,尤其离水井近的,更是一毛不拔,几次提起都不了了之。这会俞家要自己掏钱,他便提议这几日凿井队的饭就由村里包了。   离水井近的还不大乐意,说什么他们又用不上,刚起了个话头就被其他人挨个数落了个遍,臊的自己回家去了。   村里每一排房屋间隔还是比较大的,俞大猛同村长商议定了位置,就在老宅七米远处,今天下午周强把家伙什运来,就能开工。   村长拍了拍俞大猛肩膀道:“你们在城里放心,我在这里监工,你家都出了银子,其他都不用管。”   俞大猛点点头,又领着周强回家看位置,“这两日家中无人,就先凿刚刚看的那里,那边弄好了,再凿家里的。”   周强喜不自胜,这一下就成交了两笔生意。   而鱼乔记此刻也迎来了继来客楼之后的又一笔大生意,吕府老太太的寿宴。   乔远将吕府管家迎到楼上雅座,又嘱咐明晨看茶。   吕管家看了一眼雅座的装饰,捋捋胡须道:“你这倒雅致。”   “您谬赞。”乔远拿出之前给来客楼制的图样给他看,故意道:“这是先前我们为来客楼定制的图样,您这边说好需求,我们也为您府上制出图样。”   昨个儿遣小厮来买的三个花馍,府上的老太太和小姐看了都甚是喜欢,吕管家便下定决心,此次老太太的寿宴也置办花馍让贵客们瞧个稀奇。不过,现下乔远让他说,他还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先问乔远的意见。   寿宴是有讲究的,寿桃仅能老寿星食用,暗含“增寿”之意。乔远便道:“不如就以寿桃为主,我可做多个不同样式的寿桃,堆砌成来客楼那般层叠状的,为老人家献桃以贺福寿绵长。”   “葫芦寓福禄,到时还可做些葫芦形状或者麻姑献寿的塑像题福、禄、寿、喜四字摆在寿堂两侧,一步一景。若是府上愿意,也可再定做些金元宝、葫芦、福袋样式,打赏给前来说祝词的人,让更多的人为老太太贺寿。”   吕管家一听便觉得可行,双方约定三日后来看图样。   待他走后,乔远立刻让俞善文去将钱云请来商议图样。   林翠芬紧张地问他是何事,乔远便将这事与她说了一通。林翠芬道:“那你赶紧教教我们如何做寿桃。”   娘如今比他还上进啊,乔远乐了,“吕老太太的寿宴在下月初十,铺子也有活,还得请孟大哥和孟大嫂帮忙才行。”   “他二人信得过。”林翠芬道。   乔远点头应是,退一步来讲,基础款寿桃本也没什么巧,端看寿桃上面的图样怎么设计,他二人学去了也无妨。这几天得加紧培训明旭明晨才行,等这桩生意成了,铺子也得再添人,人手严重不足。   钱云搁下画笔急匆匆地跟着俞善文赶来鱼乔记,自打上次见识过来客楼开业的盛况,他便一直等着乔远找他,期间更是自行创作了不少图样。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两人沟通起来很顺利,乔远还道:“寿桃图样画好之后,就继续创作一些喜宴、孩子满月过岁的图样。打赏用的图样要单独成一册,选些寓意好的东西来画,最好注明解释。比如石榴,就是红红火火多子多福的意思,用于喜宴正合适,每样先画个三十种图样。”   钱云自然乐意,这一番下来他得赚好几两银子。   铺子稍松快些的时候,乔远便召明旭明晨二人去后厨,“过几日铺子应当会有一单花馍的大生意,是和寿宴有关的。今天我先教你们如何捏寿桃,一定要用心学,若是表现的好,生意成了便奖励你们一个月的月钱。”   明旭明晨二人连连称是,主君严肃起来还是很吓人的......   乔远心中给吕府拟定的寿桃样式一共十六种,两人平半分。寿桃的捏法不难学,明旭明晨学了个五六次便已经能做的很好,难在寿桃上面如何布景,这些景又得怎么捏出来,这才是二人需要掌握的重点。   贪多嚼不烂,乔远便先安排他们每日各自练习一种,循序渐进,若是灵巧的很快便能举一反三,后面的学习进度也会加快。   他们三人此刻正在后厨练习的火热,那边前铺却迎来了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公子,站在货架旁,看着今天展出的花馍,一动不动。   林翠芬见他穿着非同寻常,还有侍从跟着,拿不准主意,去后厨将乔远叫了来。   “这位公子,可是有什么疑问?”   小公子倒是自来熟,刚见到乔远就凑上前去讨好地说:“阿骃说,你给他做的招财猫特别可爱,你能给我也做一对吗?我想看看。”   他是个模样生的极好看的哥儿,唇红齿白,眉眼间神采奕奕的,像是在说什么不得了的事。乔远也跟着染了笑意:“当然可以,但是需要等一个时辰。”   小公子张头望了望已经几乎快空了的其他货架,道:“那我明天这个时辰再来吧,你把每样点心给我留一点。”   他说着还从袖口里豪气地掏出来一沓银票,“我给钱!”   乔远打眼一瞅全是百两起步的,心里直羡慕,“用不着这么些的,一两银子便可。”   小公子悻悻地将银票收了回去,一旁的小侍看了一眼货架上花馍的价格,上前付了二两银子笑呵呵道:“有劳掌柜也帮我们把这两个花馍包起来。”   乔远点点头接过银子,明晨上前利索地就将两款花馍打包好了。   小公子抢先接过本该小侍拎的竹编盒,打量一圈道:“真可爱。”   乔远:“......”   真够不食人间烟火的!   酉时收工回家,老宅那里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俞家人成了人群中的焦点,尤其林翠芬和乔远被一堆夫郎和妇人围着。   “远哥儿长得可真好。”   “远哥儿真有本事,可真出息了!”   “远哥儿的铺子......”   乔远实在招架不住这些人的热情,在林翠芬的掩护下拉着俞大猛撤退了!   他真的只是想看井挖的怎么样了!   一整天没和小夫郎单独说过话了,待路上只有两人的时候,俞大猛牵住了乔远的手,问他:“累吗?”   乔远就喜欢俞大猛紧张他,听到这话瞬间满眼笑意,人就没正形了起来,晃着俞大猛胳膊耍赖,“累死了,累死了,我累死了。”   俞大猛脸有点红,低眉搭眼的,“那...那俺晚上给你按矫。”   “晚上?”乔远乐的不成,凑到俞大猛耳边,故意逗他:“你是不是想那事了?”   果然,俞大猛臊的头要低到土里去了,“俺...俺没有。”   “哦,这样啊。”乔远故意拉长声音,手也不给他牵了。   本还计划着送个大礼给他呢!这大傻蛋!   俞大猛惊了,快步跟在小夫郎身后,又不知哪句话惹他不高兴了。   乔远强压着嘴角笑意,做晚饭的空档支使的俞大猛团团转。俞大猛丝毫不敢有怨言,时不时的还得看看小夫郎脸色有没有好转。   不过,当天夜里,俞大猛还是收到了那份大礼。 第35章   乔远一觉醒来嘴巴痛地一抽抽的,瞧着俞大猛还睡得香香的,气的把他踢醒了,“我嘴巴快痛死了,你还睡!还睡!”   俞大猛被他拧地起来,忙去看他嘴巴,红艳艳的还带着水润,瞧着是没什么伤的。   乔远看他满眼关切紧张的样子,便不怎么气了,拱到他怀里直哼唧,“不想动了,你给我穿衣裳。”   俞大猛心甘情愿地伺候他穿衣洗漱。   吃过饭,回到铺子里,乔远便开始忙活做花馍,同时还检查了一下明旭明晨的练习成果。明晨要好一些,甚至都学会明旭那款了,明旭总的来说也算不错,再多些练习会更好。乔远便又各自教了他们一种新的样式。   巳时,铺子刚开,昨日那个小公子便上门了,神采飞扬地抢先道:“我急着看,来早了。”   乔远干脆将他引到楼上包间去,又嘱咐明晨给他上铺子的各色点心,并一壶牛乳茶和一壶山楂汁。   牛乳茶暖暖的,既有茶香还有奶味甜而不腻。山楂汁则酸酸甜甜的很是开胃,正合了小公子胃口。他满足了,便笑眯眯道:“我叫褚黎,褚国的褚,黎明的黎。”   乔远不由失笑,也略做了下自我介绍。   褚黎也不拘着,让他有事先忙活去。   待他走后,便招呼一旁的小侍坐下,两人立刻开动了起来。   褚黎最爱软乎乎的鸡蛋糕,又香又软,念叨着:“一会给阿骃也带一些回去,阿骃也喜甜食。”   他说着说着便想起来裴佑那个王八蛋,自打去了一趟西北回来,天天教训他浪费银子。他想了想便跟小侍道:“你说,这铺子要是开在盛京能不能赚钱?”   小侍回答:“依奴看,当是能的,尤其来客楼那日的花馍,若在盛京,要价千两怕是也没什么不行的。至于这些子小点心,价稍抬一抬,薄利多销,也是卖的开的,盛京的普通人家较这里要富有很多,都吃用的起。”   褚黎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要是他能赚到银子,看裴佑那个王八蛋还敢不敢教训他!以后回京要是想借银子,必得求着他。但是他又不谙经商之道,贸然提起也不好,便想着回去让裴骃帮他出出主意。   待裴骃听他说了一番前因后果之后,便笑着打趣他:“我们九殿下竟也关心起银子来了。”   褚黎气鼓鼓的,“还不都怪你弟弟!中秋节宴,我不过多做了几身衣裳,他就嫌我浪费,还说我不知民间疾苦!”   他说着说着,自己都蔫下来了,“可我生来就是金尊玉贵的啊。”   裴骃宽慰他,“阿佑就是驴脾气,嘴上不饶人,许是在西北见多了民间疾苦,乍见盛京奢侈靡丽,眼里瞧不惯。”   褚黎不忿地嚷嚷:“那他还夸别人的衣裳好看呢!”   见他这副模样,裴骃不由失笑。这两人自小到大,说感情要好,到一处却整日里都要吵架;说不好,还都彼此记挂着对方。前个儿,裴佑还在信里旁敲侧击地问他,褚黎还生不生气呢。   裴骃转而说起了正事,“你说的鱼乔记这件事,我之前也有意,本想着再观望一阵,看看乔小哥儿还能有什么花样。现下你既然提出来了,改日我们备些礼物,挑个人家不忙的时间,再上门拜访。”   “一切由你做主!”褚黎又没心没肺了起来。   而另一边钱云也顶着超大的黑眼圈拿着画好的寿宴图样去了鱼乔记。   乔远都有点惊讶:“这么快就画好了?”   “您交待的图样不难画,之前来客楼一事之后,我就已经画了不少图了。”   乔远认真翻了翻,图样的可实践性都很强,便爽快地给他结了银子。   钱云拿着到手的一两半银子,觉得不枉他彻夜努力!   有了图样,乔远开始着手培训其他人的事情。初步计划是,每个人都要学习葫芦和元宝的捏法,林翠芬和李秀梅再多学个福袋的捏法,到时候优先负责做福袋花馍,这个较其他两种稍稍复杂一些。   这日,吕府管家再次上门,他单见乔远做出的各色样品便已心生喜爱,再经由乔远介绍了一番画册,心中就更肯定此事,便开始询问价钱。   “这层叠状的和来客楼价格一样,需一百两。一步一景总计二十个,每个三两,打赏用的每个十文钱。”   吕府是做船运的,可谓是财大气粗,吕管家花这些钱似乎眼睛都不眨,当即点了点头道:“我们要两千个打赏的。”   这样合计起来一共是一百八十两,签约落契,乔远这便入账了九十两定钱,心情大好,“吕管家自管放心,这事我们鱼乔记定然办妥!”   吕管家乐乐呵呵的摸着自己胡子道:“不知铺子里是否还有肉松饼啊,老夫听闻城中如今时兴浓茶配松饼。”   这都得益于玉壶春朱掌柜卖力的宣传!亏得他会吃,茶香解了肉松饼里豆沙的甜腻。这两日肉松饼一从烤炉出来,刚上货架便被抢光,要不是铺子人手严重不足,乔远都想提高每日产量了。   不过,眼下这种每日限量一百枚的饥饿营销方式似乎也挺好的。回头人手够了,就开发新品种。   “吕管家报个数,明个儿我差人送到府上。”乔远十分抱歉地说。   吕管家笑着摇了摇头,“那倒不用,铺子诸事忙,不劳乔掌柜,明个儿我差小厮来取。府上太太小姐好甜口,老爷少爷好咸口,糕点类每样便六十枚,其他各来十斤。”   乔远乐了,最喜欢这种预定的生意,客客气气地送吕管家离开。   “东家,什么好事?这么高兴?”通过这几日的相处,明晨早已经不怕乔远了。他知道只要认真踏实干活,东家其实脾气好着呢,待他们也客气,言语之中从不轻贱人半分。   “大生意!”乔远乐道:“你们可有的忙了!”   明晨道:“不怕!”   明旭也赶紧表忠心,“我...我也不怕!”   乔远略说了下吕府明日预定糕点的事情,转而道:“这几日再辛苦一下,等铺子再招到人就好了。”   鸡蛋糕的耗时在孟北那,明晨烤制倒是费不了多长时间。而且现下明晨也已经会做肉松饼了,再加上他,明日绰绰有余。   只是累的明旭明晨天天起个大早,乔远不好意思地说:“明个儿下午铺子不忙了,你们去上次那个成衣铺子看看,再置办两身棉衣,天越来越冷了。”   明旭明晨二人笑着谢过东家,他们这个冬天,也有棉衣穿了!   老宅的井听说已经挖出水来了,只待继续凿深加固。为了避免村里人的过分热情,乔远和俞大猛收工回家的时候,便没去那边凑热闹,直接回了两人的小家。   刚刚一路回来,俞老爹也在,两人不好亲近。   这会儿,一回家乔远便拴上门拉着俞大猛回卧房看银子。   俞大猛不好意思地也从怀里掏出了俞老爹刚刚给他的今年这十个月铁铺的分红,“爹说我不能一年到头光花夫郎挣的,账上留三十两活银,以后铁铺每月一结算。这是这十个月的银钱,一共三十七两五钱,都在这里。”   之前一直忙着赚钱,乔远还没想到这茬。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哥儿为人夫郎,若是比当家的汉子要强,是会让当家汉子面上无光的。   但他可不惯着男人那点臭脾气,当即就把俞大猛推坐在凳子上,自己跨坐在他身上,逼问他:“我问你,我比你赚的银子多?你心里会不舒服吗?觉得没有面子吗?”   俞大猛圈着乔远的腰,咧着嘴道:“怎会哩?俺夫郎多厉害!”他顿了顿又道:“但有时候我看你累成那样,会觉得自己很没用。”   “不准这样说!”乔远捂住俞大猛的嘴,“你怎么会没有用呢?你要不在我身边,我赚钱还有什么意思?我在这里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会换俞大猛捂他的嘴了,“不许说这话。”   乔远咬了咬他手指,又道:“我做这些呢,也不光是为了赚钱。是因为喜欢,你懂不懂?就是我有点事情干会很开心,我不想像其他哥儿一样,整日窝在家里不出来。”   “我懂,就和大哥喜欢读书一样,我也喜欢做铁器。”   “而且——”乔远话音一转,已经提起了俞大猛的耳朵,要是他敢有任何异议,肯定得挨拧。“我以后会赚越来越多的钱,难不成你还不想和我过了吗?不想让我做你夫郎了?嗯?”   俞大猛这下急了,忙道:“俺想的,俺不是那个意思!”   乔远晃了晃他大脑袋,“我懂,但是你要有自信一点,你是很厉害的,有一技之长可以谋生,参过军、打过仗、保家卫国也识字。”   “反正在我心里没有谁能比得上你!”乔远又补充了一句。   前面说的所有都敌不过乔远最后这句话,俞大猛笑容都要咧到耳后去。   而后犹豫了一下,红着脸低下头叼住了小夫郎的嘴巴。 第36章   一进十月,天一下就冷了起来,乔远早起穿着林翠芬给他做的小夹袄赶路都还觉得冷。   俞大猛当即在路上拦了个带蓬的牛车,俞老爹和双胞胎哥俩死活不上去,只俞大猛陪着乔远坐。   牛车上倒只有他两人,车夫在前面赶路,看不到马车的情形。乔远便将手塞到俞大猛怀里取暖,“你怎么还跟火炉一样。”   俞大猛瞧着他冻成这样,心疼地道:“我们也买辆牛车,再给你买个狐皮大氅,挡风。”   乔远一想也是,他现在都小有资产了,还受这个罪干嘛。而且家中有牛车,以后再从家里往城里运东西,也不用赁别人的车了,“午时的时候我们去牲畜市看看。”   俞大猛点点头,将乔远揽进怀里取暖,“那我到时候去铺子找你。”   因着吕府要的鸡蛋糕数量也不少,这会儿俞大猛也跟着进鱼乔记,帮着孟北打发鸡蛋,不然他赶不及菜煎饼出摊。   干活闲聊的空档,乔远便将吕府老太太的寿宴要在铺子订花馍一事跟孟氏夫妇说了,“到时还得请孟大嫂也来帮忙也行,算工钱的,一日一百文。”   李秀梅爽快道:“我来帮忙,我那份工钱就不要了。”   乔远可不许她这么干,“那可不行,嫂子,生意归生意,那两日会很累的,您不收钱我这过意不去。而且现在就得学起,也比较耽误你的时间。”   李秀梅也就不再推辞,直说一会要带着面团出摊练习,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现在铺子里每日的上货是鸡蛋糕一百二十枚,肉松饼一百枚,米花糖一百二十块,锅巴和花生各六十斤,地瓜干三十斤,山楂片十五斤,四色煎饼六十斤。   这些加上菜煎饼和花馍均利润在四两半左右浮动,每日都能卖光。   乔远决定这段时间先维持这个数目不变,忙完吕府老太太寿宴之后,上新品再做调整。   巳时,铺子挂牌营业,吕府四个小厮便将吕管家昨日预订的点心取走了,这一下就入账近二两银子。刨去成本,还有一两三钱的赚头呢。   乔远把刚到手的银子转交给了明旭,“下午你和明晨去置办棉衣,这天一下就冷下来了。”   明旭点点头,也有胆子和乔远闲聊了,“一整天光在铺子里,烤炉跟前热乎,还觉不出来。”   乔远乐了,向他诉说自己早上的悲惨,“那风跟刀子似的,割的人脸疼。”他想了想又道:“天冷了,热水随便用,铺子里不差那点柴火钱。”   明旭抿嘴笑了笑,眼睛有点湿润。   这几日陆陆续续收购的山楂也有六百斤了,他收的时间略晚了些,这些还能采到的都是熟的比较晚的品种,要是再早一点时间收购,估计一季下来收个两千斤不是问题。   乔远打算今个儿把这些山楂收拾了,大部分做成山楂片,剩下的就做成果丹皮和雪丽球留给自家吃。   俞善武去山楂籽去的都快怀疑人生了,“我觉得我眼要瞎了。”   铺子人手不够,最近整日劳动这俩童工,乔远也很不好意思,“一会给你们一人发点零花钱,出去逛逛。”   这哥俩顿时就来劲了,手上速度明显加快。   忙活了一上午,俞大猛来铺子找乔远去牲畜市买牛,俞善文俞善武也跟着去凑热闹。   牲畜市很是嘈杂,各种动物的叫声混合在一起,味道也很是熏人,卖鸡鸭鹅兔的居多。   乔远瞅见一堆人围在一起相马也凑热闹看了看,那马膘肥体壮、油光毛亮的,的确是匹好马,只是居然价值二百两!   这还只是竞拍的起步价!   连它旁边那批瘦不拉几,看着就很不靠谱的都要七十两。   乔远果断去买牛,断了买“宝马”的念头,至于骡子和毛驴,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俞大猛早先在边境开垦过荒地,识得牛的好坏。货比三家,挑了一头正年轻壮实的小黄牛,顶起人来很有劲,吃食也快。   你来我往唇枪舌战了一番,成交价是十五两银子。农忙的时候牛还能犁地,乔远越想越觉得划算。   牲畜市旁边就有专门卖车篷的,乔远又花了三两银子置办了一个车篷,要是装货还能拆下篷子只留板车,设计的很是方便。   小牛脾气也好,没怎么费力气就将车篷套了上去。俞大猛试驾了一下,小牛很乖很听话。   乔远带着早已经急不可耐的哥俩上去试坐,点评道:“回头让娘做几个软垫放在上面,这样坐有点硌得慌。”   俞善文俞善武哥俩过了新鲜劲就只觉得颠的头晕了,给乔远逗的直乐。   乔远让俞大猛把他们在一石坊放下来,“我们在这先点菜,你去接爹过来,我们中午在这吃。”   俞大猛点点头,驾着牛车回铁铺。   俞老爹看见小牛喜的不行,这可是家里添的大件!俞大猛去买牛的这功夫,他早把棚子收拾出来了,专门给小牛当牛棚使。   俞大猛把小牛赶到牛棚,要带俞老爹去一石坊吃午饭的时候,他都还记挂着小牛这顿怎么吃,得赶紧去买些牛草囤在铺子里才行。   他俩到一石坊的时候,菜正好上来。   乔远点的就是些家常小炒,菜的分量是很大,但是味道很一般。   连一项不挑食的俞善武都吐槽,“这比远哥的手艺差远了。”   乔远笑道:“等吕府的生意做完,我请你们去来客楼吃去,那里面的肯定好吃!”   据说那是在京城都开着酒楼的,只是不知干嘛在这不起眼的小地方也开。   酒足饭饱之后,乔远哼着小曲儿回到鱼乔记。孟氏夫妇也出摊回来了,只是瞧着脸色不太好,苦大仇深的。   “怎么了?”乔远问。   李秀梅叹道:“今天码头也有一个卖菜煎饼的,和咱们一模一样!”   孟北道:“我打探过了,是马家铁铺的。价钱倒和我们的也一样,但是那边不用排队,又是新开的,今天好多人去那里了。”   煎饼面糊日子久了有心人总能折腾出来,只是城里就那几户铁匠,想做煎饼的自然不好找俞家打鏊子。还没待其他人折腾出来到马家订鏊子,马家居然自个儿先卖煎饼去了。不过,乔远觉得这也没什么,正常商业竞争而已,避免不了。   乔远便道:“没事,反正他也不可能卖的比我们更便宜,我这价钱都压到最低了,就看谁味道好了。”   李秀梅这下乐了,“那他家肯定不如咱的好吃,闻味儿就能闻出来!就是他们学咱们有点气人!”   乔远点了点头,“先等等看。”   他是觉得马家卖不了多长时间,一来他这边早就卖开了,县城的人都知道,味道也好,品种还多,二来控制不好粗面和细面的比例依他卖的那个价格估计赚不了多少钱。鏊子铁多,打一个齁贵,也未必有人愿意冒险花这个钱去他那里打鏊子卖煎饼。   即使有,他也有应对方法。   孟北接着道:“还有你大伯那事,我也打听过了,他应该是当年没因为你爹的死追究码头的责任,也没要赔偿金,人又能说会算,才当上小管事的。”   乔远心下更气,乔广志占了原主爹的便宜,却不好好对原主。等忙过这一阵,赚到了钱,他一定要好好收拾一下乔广志!   下午,又进入新一轮的忙碌,孟北和李秀梅也留下来帮着收拾山楂。他二人都是干活能手,可是帮了不少忙,乔远当日给他们结了一百文工钱。   今日收工回家是驾着牛车的,速度果然快了不少。一进村,就被一群孩子跟在屁股后头。   俞善文俞善武到底都是小孩子心性,坐在车上神气的不行。乔远看乐了,赶他们下去,“把娘和柳哥儿喊来,都坐上来试试。”   为了避免在老宅那里再次被围观,俞大猛把车直接驾到他们那儿去。待林翠芬和柳哥儿回来,带着他们转了一圈。   林翠芬从牛车上下来了直乐,“带篷子的好,太阳晒不着,雨也淋不着。”   柳哥儿也开心的咯咯笑。   俞老爹看离天黑还得有一会,便道:“我和大猛上山砍点树,先给牛搭个棚。你们在村里问问,收点牛草。”   乔远就只知道牛吃草,具体什么草也不清楚。但林翠芬了解的多,这事就全都她张罗,“我出去转转,先打听一下哪家有。咱多囤一点,牛儿冬天也有的吃。”   俞善文俞善武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一时家里就剩了乔远和柳哥儿。   他把今天做的果丹皮给柳哥儿拿了两根,“就吃这些哈,多了不准吃,牙会坏掉!坐这乖乖的,哥哥去做饭。”   柳哥儿点点头,咂着果丹皮,酸酸甜甜的,小腿一晃一晃的,美得不行。   乔远正洗排骨准备先炖上汤的时候,徐秀花来了。   她这次不似以前那般张牙舞爪,但她在乔远面前就像形成了习惯一样,总是不经意间带着几分蔑视,让人很不舒服,“远哥儿,我听说你那煎饼摊的生意给你大嫂娘家那边的人做了?”   乔远冷笑一声,心想你还能听谁说,“是啊,怎么了?”   “你这孩子!”徐秀花一急,想起乔广志的警告,复又讨好地笑了笑,“有好事咋不想着娘家!”   乔远恶心的够呛,懒得陪她绕弯子,顺手把洗好的排骨倒腾到另一个盆里就道:“有话直说。”   徐秀花这下笑了,“你那铺子里还缺掌柜吧?你一个哥儿开铺子,也顶不起来事,让你堂哥过去帮你,月钱也不用多给,一个月三两银子就成!”   “你堂哥你是知道的,学问好着呢,人也稳重,要是去你铺子里......”   徐秀花还在哔哔叨叨个不停,脸上笑的跟朵花似的。   乔远嗤笑一声,起身后退两步,端起刚刚洗排骨的水直接对着徐秀花的脸泼了过去。   “啊!”徐秀花发了疯似地叫唤,抹着脸跳了起来,脸上黏黏腻腻的,糊了一层油脂。她气得哆嗦着,手指着乔远,简直难以置信,“你...你......”   “你什么你!”乔远狠狠的将她手指打了下去,“我给你脸了是吧?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找事?就凭你们全家以前对我做的那些事,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从我手里讨到好处!你也少出现在我面前恶心我!”   “你这个小贱蹄子!”徐秀花羞辱急了,气冲冲地朝乔远撞来。   乔远稍躲了下,看见柳哥儿跌跌撞撞地往他这边跑,速战速决地拿起扫帚疙瘩就把徐秀花撵了出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是按农历算的,它的十月,就是阳历的十一月,阳历十一月的北方真的冷冷哒~~~ 第37章   徐秀花气急败坏,顶着一头油污逢人便说是乔远泼的她。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村里人都不敢搭理她。   一方面乔远是不少村里人看着长大的,性子一直温顺,大家都不怎么相信;另一方面,俞家在村里可是收购了不少东西,还出钱打井,眼看着人家日子越来越红火,谁还犯得着去得罪。   虽说乔广志也在城里做管事,乔家还有张家那门姻亲,但俞家不是也有个读书的俞老大嘛!以后的事谁好说。   众人便捡着些无关紧要的说说,不怎么站队。   俞家那条巷口的一户邻居,姓李,就是原先农忙时候和徐秀花吵架的七家之一。现在俞家就把井打在他们这边,他们一家便变成了俞家的死忠粉。一听这事,婆婆带着儿媳妇几个又出去把徐秀花撕了一顿。   林翠芬打听完牛草的事,回来听说了这事,气的破口大骂,“我上次就是打的她太轻了。”   乔远乐了,又劝道:“娘,不用和她一般见识,为了她那种人生气,不值得。”   “唉!”林翠芬叹气,“你那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乔远嘴甜道:“所以我现在有你们了啊。”   只是原身却没来得及珍惜,导致他做出那一选择的原因,和他在乔家的生活经历有着莫大的关系,乔家的每一个人其实都不无辜。   那边的徐秀花出去一趟,不仅什么好都没讨着,还挨了一身臊,在家看谁都不顺眼。刺挠完了老的,刺挠小的。   乔莹莹上次跑出去找张文生,被张文生温柔小意的好一顿哄,还承诺中秀才后就上门娶她。所以,这会儿母女俩早就和好了。   她想最后在家的这段日子过得顺畅一点,还想出嫁的时候徐秀花能多给她嫁妆,便学聪明了,在家一直迎合徐秀花。   而且她也见不得乔远的日子越过自己去,便出主意道:“娘,乔远他现在这么厉害,不就是仗着那个臭铁匠喜欢吗?你说,要是那个铁匠另娶了一个,他日子还能这么好过吗?”   可怜这母女俩整日待在村子里,压根都不知道乔远现在生意做到什么程度,还以为乔远有今天全仰仗着俞大猛。   徐秀花眼珠一转,打量了乔莹莹一眼,还以为自己女儿想嫁进俞家。   乔莹莹恶的不行,“娘,你想哪儿去了!我怎么会看上那个臭铁匠!是燕荷!”   “她?”徐秀花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女儿还和丁燕荷玩上了。   丁家就在村东边的水井那里,乔莹莹也是上次跟着乔立业去挑水,偶然间看见丁燕荷目光总是落在俞大猛身上。那眼神,她再熟识不过。   后来有意相交,她便和丁燕荷熟悉了起来。一来二去,便打听出来了,原来丁燕荷小的时候就和俞大猛一起玩过几次,俞大猛参军回来有一次还帮她赶过野狗,救过她。俞大猛长得又是让姑娘看了会脸红的体格,丁燕荷这便动了心。   母女俩相视一笑,合计了一个主意。   另一边,乔远家。   简易的牛棚已经搭好了,俞大猛还卸了车篷,赶着牛去了几户人家买了满满十大车草料。家里那间杂物间都堆满了,这还不够牛一个冬天吃的呢,回头要是再准备了过冬的柴火,就只能往东边的一间卧房搁了。   乔远深感家中面积不太够使,下定决心来年春天一定得起个大房子!   “这些草料就不往城里拉了,明天直接在城里买几车,放在铺子里。”   俞家的人都很信服乔远的话,都没啥意见。   俞大猛跟林翠芬道:“娘,凿井队的人跟我说,明个儿誊出人手就开挖我们这边,您在这里看着点。”   家里地下可是有埋的银子!   林翠芬点点头,“明个儿让善文寸步不离的守在这。”   这双胞胎哥俩,俞善文比俞善武靠谱的多的多。   乔远扒了口饭道:“那行,明天回来真做烤鸭给你们吃。”   逗得一家人哈哈大笑。   搬了那么些草料,又盖牛棚,晚上必得洗澡。   只是这会儿洗澡可真是太冷了,俞大猛还特意给乔远烧了个火盆,那也无济于事,还很呛人。   倒叫乔远突然想起现代农村烧的那种炉子来了!   一种是炉子里添炭或者柴,几节烟囱通到屋外,这种全屋都暖和,但比较费柴。一种是烧蜂窝煤的那种,围在炉子旁边也暖和,烧个开水热个饭还方便,而且贼省煤炭!   乔远越想越觉得可行,洗过澡在灶膛边烤完头发后,便美滋滋的开始画图。   待俞大猛洗漱回来后,便看见小夫郎哼着小曲儿悠哉悠哉的模样,他不禁失笑,“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乔远往里挪挪,让俞大猛挨着他坐,“我刚画了两种煤炉子,你过来看看。”   草图配合着乔远的讲解,俞大猛逐渐搞明白了,开始认真起来,“这可行,也不难制。”   乔远纠结,“就是这两种不知道哪一种更合大众心意。”   带烟囱的烧不起煤炭,烧柴也是行的,但是蜂窝煤又真的很经济实用,若是两种炉子一起制,仅俞老爹和俞大猛两个人难免兼顾不了。   俞大猛想了想道:“按你说的那样,蜂窝煤需要有内胆,那我们可以把这个内胆做成可拆装的,加在带烟囱的炉子里,让顾客自己选择使用方式,这样就炭、柴火和蜂窝煤都能用了。”   乔远大笑起来,把俞大猛扑倒,“你可真是太聪明了!”   俞大猛耳朵红了红,闻到乔远身上的香味不免心猿意马,伸手摸了摸乔远耳垂。   乔远眼睛弯了弯,凑得离他更近了些,呼出的热气很是撩人,“洗的这么香,不做点什么真是太可惜了。”   ......   第二日,俞大猛和俞老爹便开始动手研制火炉。之前的擦丝器和削皮刀已经完工,这会儿非农忙时期,铺子里仅有明年开春嫁娶用的订单。但是日子都还早,两人现在倒有很多时间。   这种大件不用磨的精细,方方正正的按尺寸打,倒也做的顺手。初步定下灶膛内胆的尺寸后,俞大猛便去找泥瓦匠先定做了两个内胆,只花了十文钱。   而另一边的鱼乔记,铺子门口突然停了一架十分华丽的双驾马车,从马车上一跃跳下来的人正是上次光顾过鱼乔记的小公子褚黎。   乔远嘴角狠狠抽了抽,他一匹马都买不起,这人还用个双驾马车,能的他。   褚黎一看见乔远就露出一口小白牙向他挥了挥手,也不知哪儿来的热情。接着他又扭头扶着马车上的人下来,乔远凑近一看正是上次见过的来客楼的东家裴骃。   他一头雾水,也不知道这两人为什么一起过来,还搞得这么大阵仗,便保持着微笑引着二人去楼上包间。   明旭明晨已经很有眼色,不用乔远吩咐,便自行上了茶和点心。   褚黎盯着新上的雪丽球,好奇道:“这是何物?我上次好像没见到。”   “此物名叫雪丽球,制作复杂,便没再铺子里售卖。”乔远解释了一下。   “雪粒球?倒也应景。”褚黎尝了一个,眼睛弯成月牙似的,“好吃!比上次那个山楂片还好吃。”   裴骃无奈地笑了笑,跟乔远道:“阿黎就这脾气,乔小哥儿勿怪。”   乔远笑笑,“怎么会。”   这话三分客气,七分也是真的,褚黎率真可爱,乔远心里没什么反感,就是还不太熟,但小褚公子好像以为他们很熟一样。   裴骃又与乔远略寒暄了几句,这才说起正事,“今日冒昧前来,其实是有一事和乔小哥儿相商。”   “哦?何事?”乔远实没想到这两个贵公子还有什么事是好与他商议的。   裴骃道:“我们想和乔小哥儿合作,在盛京也开一家这样的铺子。”   “盛京?”乔远惊呆了,那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方,那得耧多少钱!   但他尚有理智道:“我与两位只是萍水相逢,如何相信?”   褚黎觉得有点心碎,“我很像坏人吗?”   他看着乔远好看,人也好,可想跟他做朋友的。   裴骃抿嘴笑了笑道:“我二人身份不便告知,就先以我们来客楼的名义与乔小哥儿合作可好?”   他朝小侍使了个眼色,陆续便有各色盒子搬了上来。   褚黎这下来了精神,擦擦手起身挨个跟乔远介绍,“要不是给你挑宝贝,我早来找你了!你看看这是万宝阁的自鸣钟、御泓轩的游仙枕、珍宝坊的一品如意、织造局上好的绫罗绸缎,还有......”   他还想继续说,被裴骃温柔地制止了,“别淘气。”   褚黎悻悻地住了嘴,又拽着乔远衣袖小声道:“你可一定要答应啊。”   乔远:“......”   你有这些银子还做什么生意!   裴骃笑道:“相交未深,这番提起确实冒昧了。”   乔远望着那个精巧的自鸣钟动摇了,天知道天天看日头等鼓楼报时有多费劲,他现在都没掌握这项技能!   裴骃接着又道:“乔小哥儿出方子,我和阿黎出人力和店面,利润我们四六分如何?”   乔远想了想,觉得这两个豪门贵公子应该也犯不着骗他,真要是想要方子,拿势力逼着他,他一个平民老百姓也得乖乖交出来。退一步来说,就算以后利润分成黄了,这不还有个自鸣钟嘛,那两个贵公子总不能在这小县城上也开铺子吧!   裴骃与乔远又商量了一番,签订契约这事便定了,到时由他们选派些可靠手巧的人过来跟着乔远学习。   褚黎贼开心,拉着乔远道:“以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了!”   乔远:“......” 第38章   三人相谈甚欢,越聊越投契,直到明晨来报:“主君,老爷来了。”   褚黎瞬间八卦起来,张着脑袋就往外瞅,“我还没见过阿远的夫君呢!”   裴骃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褚黎撇撇嘴坐回原位。   乔远不在意这些事,笑道:“我下楼同他说两句话,你若想看,便同我一起下楼吧。”   褚黎瞬间嘚瑟起来,但是到底是要避嫌的,他便躲在楼梯处偷偷地瞧乔远的夫君。   俞大猛一见乔远,便关切地问:“累不累?”   “你怎么穿着单衣就出来了!”风吹的这么凉,乔远穿着夹袄都觉得冻人,俞大猛这家伙居然穿着薄薄的单衣就出来了,也不怕得了风寒!   俞大猛咧嘴笑了,“干活热了,我就脱了,出来的时候忘记了。”   乔远佯瞪他一眼,心上人就在眼前,乔远早已经忘记了褚黎是跟着他一道下来的,他掏出帕子给俞大猛擦了擦脸上蹭的煤灰,“明天你和我一起抹雪花膏,脸上都起皮了。”   俞大猛脱口而出道:“男人哪能抹那个。”   我不是男人吗?乔远气地拧了他一把,“你要是变丑了,我可就不要你了,你看着办吧!”   俞大猛憨笑两声,抓着乔远的手讨饶,“我抹,我抹。”   他复又拿出图纸问了乔远几个他制作过程中发现的问题。   褚黎实在不好意思看下去这小两口黏黏糊糊的互动,小脸红扑扑地要往包间跑。   楼梯嘎嘎作响,俞大猛发现了褚黎,盯着他看了一会,眉头逐渐皱起。   乔远奇道:“你盯着他看做什么?”   俞大猛回过神来道:“我觉得他有点眼熟。”   乔远轻哼一声,“我还觉得张文生眼熟呢!”   那可不行!   俞大猛紧张地抓着小夫郎的手,磕磕巴巴地解释,“我说的是真的,但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瞧着他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乔远不由失笑,伸手戳了戳俞大猛脑门,“你个大傻子!”   ......   楼上包间,裴骃见褚黎灰溜溜地回来,忍着笑意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怎的了?”   褚黎吭哧老半天,才道:“夫妻之间竟是这样相处的吗?”   裴骃自己的婚姻不顺遂,无法回答他,只道:“阿佑来信说,今年要在盛京过年。”   “真的吗?”褚黎瞬间来了精神,可想到裴佑那个王八蛋都不给他写信道歉,又蔫了下去,“他都不跟我说。”   裴骃抿着嘴笑道:“不是你跟他吵架的时候说,以后老死不相往来的吗?”   褚黎愤怒了,“我...我那是气话!”   裴骃笑了笑,突想到了自己的夫君,心又沉了下去。   乔远回来后,褚黎和裴骃两个人都觉得他春光满面的。裴骃不爱打听别人私事,便只字不提。褚黎好奇,但他到底还是个未嫁人的小哥儿,不好意思问。   三人又略说了一会儿,裴骃和褚黎告辞,乔远只收了那座自鸣钟,其他礼品都让他又带回去。   褚黎有点不高兴,“你都不喜欢吗?”   “喜欢啊。”乔远乐了,认真解释道:“但是都太贵重了,我只拿我应拿的。”   褚黎还想再说什么,被裴骃制止了。   乔远笑道:“下次来,你要是带份吃的来,我肯定收!”   褚黎又喜笑颜开了起来,“那我下次给你带来客楼的酸梅酿来,可好喝了!”   乔远乐了,很想摸他的头,这破孩子,太可爱了!   而另一边,徐秀花乔莹莹母女去了丁燕荷家。   丁李氏见她们上门眉头皱了皱,但乔广志在码头做管事,乔莹莹还和张文生订了亲,她即使心里不喜徐秀花,面上也是热情招待的。   徐秀花夸了一会丁燕荷,丁李氏脸色这才好了起来,也笑着夸了乔莹莹几句。   丁燕荷最近和乔莹莹正热络着,忙拉着乔莹莹去她房里说悄悄话。   乔莹莹一坐下就开始叹气,丁燕荷忙问:“怎么了?”   乔莹莹道:“文生哥科举在即,去学堂有好一阵子了,我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   丁燕荷闻言想起再也不可能和她有交集的俞大猛,心里难受,宽慰她道:“你至少还有盼头。”   “你也有盼头呀。”乔莹莹回道。   丁燕荷面有羞色,“我...我怎还有盼头?他都成亲了,我上次见他竟肯蹲下帮他夫郎掸鞋面,该是恩爱甚笃的。”   乔莹莹叹了口气,“就这,我堂弟还见天的说俞三不够体贴呢!还嫌俞三是铁匠,整天脏兮兮的。”   丁燕荷疑惑,“你家和你堂弟不是......”   乔莹莹立刻道:“那都是外面传的,一家人谁还不拌个嘴,但到底还是一家人啊!”   丁燕荷想想也是,乔远到底也是由乔莹莹的父母拉扯大的。转念她又生气,“他怎可如此说大猛哥哥!”   乔莹莹笑了笑,“我偷偷告诉你个事儿,你可别外传哈!”   丁燕荷点了点头,乔莹莹接着小声道:“俞家当时会聘我堂弟不过是为着我二叔救过俞大伯的恩情,俞三根本没看上我堂弟!他中意的是女子!”   丁燕荷听到这个,心里微微有点高兴。   乔莹莹接着道:“我堂弟身体不好,大夫说是不能生养。他最近就琢磨着与其到时候俞三自己纳妾,还不如让我娘帮着参谋个温柔和顺好相处的女子。”   “所以啊,我说你也有盼头了!”乔莹莹揶揄道。   丁燕荷倏地明白过来徐秀花今日上门是为着何事了,羞的低下了头,脸红的不行。   丁李氏听徐秀花说了来意,脸上不高兴,“我女儿怎么能去俞家做妾!”   “做平妻也是行的啊!”徐秀花道:“大嫂子,俞家的条件可不是我吹的,现在在城里有两个铺子呢!远哥儿孝敬他奶奶,天天都给他奶奶送肉吃,咱村里谁家能天天这个吃法!”   丁李氏有点意动,俞家又打井又在村里收购东西的,可见是赚了大钱的。虽然燕荷嫁过去是做平妻,但以后生下儿子,在俞家还能和远哥儿地位一样了?   徐秀花见状,再添一把火道:“咱当娘的不都是想让女儿嫁的好?以后也好帮衬着兄弟不是。”   丁李氏点点头,局促地笑了下,“那这事......”   徐秀花乐地拍了拍丁李氏的手,“大嫂子,你自管放心。这事不要你操心,我找媒人在中间说和。咱们燕荷长得又好,脾气也好,这事啊,一定能成!”   她就不信了,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主动送上门,俞老三还能不动心? 第39章   褚黎的速度委实够快,昨天刚商议成了生意,今个儿就把人送来了。   乔远笑道:“你是不是早就料到我会答应。”   褚黎扯了扯乔远袖子讨饶。   此行一共送来了六人,两男四女。亏的铺子后厨扩的够大,不然都转悠不开。   这些人被调教的很好,个个都低眉顺眼的,十分有规矩,连带着明旭明晨都紧张了起来。   铺子一时格外的卷。   于是,乔远终于充分地体会到了做甩手掌柜是什么感受,一上午除了动嘴皮子几乎什么也没干。   他这般轻松惬意,便也想把俞大猛解救出来。   乔远归拢了一下自己的现有资产,约莫有二百两银子,且铺子每日还有四两多的进账,他便想为铁铺也添置一人,专门抡大锤。   鱼乔记这边顺便也再添一人,和褚黎送来的人一并教了,以便他日后为铺子上架新品。   有了上次的经验,乔远这次也算是轻车熟路,最终选中了一对夫夫。   汉子叫邢五,夫郎叫郑辛。这两人原就是普通农户,有一亲戚在当地荣耀一时后来却犯了杀头的大罪,这两人没跟着沾光却遭了连坐,被削籍为奴了,都是很老实本分的人。   乔远将人送到铁铺时,俞老爹和俞大猛正在试验新做出的炉子。新炉子点上之后,火旺起来厢房里甚是暖和,烟都通过管道排到外面去,屋里也不呛人。   俞老爹一下就觉得这事成了,喜道:“这个取暖好。”   一旁眼观的邢五也是这么觉得,他要是手里有银子,也愿意买一个,这可比火盆好多了,整个房里都暖和,还不呛人。   煤炭价格贵,一般人家都是拖到天极冷了,才愿意生炉子。眼下怎么也还得有二十多天的准备时间,而且得到明年二月才能暖和起来。   俞老爹有了上次擦丝器的经验,当即拍板,先多赶制一些再卖。   乔远没什么意见,只跟俞大猛商量着尽快将做蜂窝煤的工具制出来。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这天收工回家便见林翠芬满脸喜悦。   乔远奇道:“娘,什么事这么高兴?”   “你大哥来信说你秋哥有孕了!”   邻村的王秀才曾是俞老大的同窗,现也在府城求学,他家中有事,从府城回家,俞老大便托他捎的信。   孟秋和俞老大成亲已经两载有余,都未有身孕,林翠芬嘴上不说,心里到底是盼望的,这朝算是终于吃了一剂定心丸。   她要抱孙子了!   乔远也是喜,为孟秋感到高兴。   林翠芬接着道:“娘就再等你的好消息了。”   乔远:“......”   怎么还就催到他身上了!   几人正这般高兴着,有一妇人上了门,“这可是俞铁匠家?”   乔远观她打扮甚是喜庆,很像媒婆,顿时心里一梗。   林翠芬奇怪,王家湾的王媒婆上她家来做甚,现在家里可没有要说亲的。   那王媒婆却拍着巴掌满脸喜色地直奔俞大猛而来,“这就是大猛小子吧?”   俞大猛瞪大了眼,连忙后退了几步。   林翠芬脸色不太好,问她上门来作甚。   王媒婆看了乔远一眼,心道这俞家夫郎还真是好颜色,顿时心中打鼓,还觉得自己有点缺德。   “大妹子,我上门自然是来说亲的。”王媒婆讪讪的,套热乎似地要拉林翠芬的手,但被林翠芬巧妙地躲了过去,“我家现在没有要说亲的。”   “大妹子,这不就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不是?”王媒婆来的是俞大猛和乔远的家,这门亲事是说给谁的不言而喻。   乔远狠狠剜了俞大猛一眼。   俞大猛恨不能立证清白,当即抓紧了小夫郎的手,粗声粗气地冲着王媒婆吼道:“俺不要!”   王媒婆被他吓了一跳,尴尬一笑,又甩了甩手中的小手绢道:“大猛小子啊,你先别急着回答,你听我说,那姑娘啊,年芳二八,长相好,性子也不错,她也不求什么,就进门做个平妻,保准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胡说八道!”俞大猛又气又急,怎有人还专门来破坏别人姻缘,“俺只要俺夫郎一个!”   乔远没忍住笑了一下,捏了捏俞大猛的手背,冲他眨了眨眼,将人拉到了身后,“婶子,我不知请你前来说亲的人是何目的,但你方才也听到了,我夫君并无纳妾的打算,还请回吧。”   乔远长相好看,说出口的话也温柔知礼的。王媒婆顿觉不好意思起来,一张巧嘴竟结巴了,“是...是我冒犯了,我...我这就回!”   林翠芬见状,笑着送客,打算顺便套两句话。   人走了,到了算总账的时候。   乔远抱臂站在原处,一副谁也不爱的样子。   俞大猛心慌嘴笨的,围着乔远转,“远...远哥儿,俺只要你一个。”   乔远轻哼一声,“男人有钱就变坏。”   “不过。”乔远略顿了顿,坏笑道:“你要敢找第二个,我就也去找别人!”   “不行!”俞大猛立刻高声道。   乔远忍着笑点了点自己脸颊,“那你亲我一下。”   “啊?”俞大猛常常被小夫郎的神转折搞得措手不及。   大门口,娘还正和王媒婆谈话,稍稍一转脸就能看到这边,俞大猛抿了抿嘴,飞速在乔远脸上落了一个吻。   “亲亲!”   柳哥儿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句话导致俞大猛脸都红的充血了。   “好啊你,淘气鬼!”乔远追着柳哥儿笑闹成一团,独留俞大猛在原地散热。   林翠芬也已从王媒婆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大骂徐秀花是个杀千刀的,好事是一点也不干。   她私下里悄悄将这事告诉了乔远,“我也不知道燕荷竟存了这种心思,不过,远哥儿你放心,大猛和她绝对是没什么的,也就小时候说过话,咱家和他们也没打过交道。”   乔远点了点头,这事和他猜的差不多。   这乔家的人还真是恶心,他还没腾出手来收拾他们,他们倒三番两次地找上门来。尤其这次还触了乔远的逆鳞,乔远心思转了转,已有了主意。   林翠芬见乔远愣神,担心小两口因为这事生了龃龉,便道:“我儿子我那是知道的,就大猛那样的,到人家姑娘小哥儿面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绝不可能干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娘。”乔远笑了,“您想哪里去了,我知道他的。”   这事从头到尾俞大猛都没做错什么,他故意跟俞大猛闹闹脾气那是夫妻情趣,又不至于真的生气。   况且,就俞大猛那性格的,别人不主动,那真是一点故事也没有!   乔远想到这里不由笑着看向了远处正陪着柳哥儿玩的俞大猛。   俞大猛知道林翠芬和乔远是有悄悄话要说,人虽被支的远远的,但却一直关注着乔远这边的情况,见他一直这般看着自己,不由起身走到乔远近前问:“咋啦?”   两人一高一低的对视着,虽一句话未说,但自有一股温情在。   一旁眼观的林翠芬暗叹自己真是想多了,就他儿子和儿夫郎黏黏糊糊的这个模样,全村里也找不出第二对!   转天,乔远向小凤仙使了十两银子,“若事情办成,我再给你十两。”   小凤仙欣然同意,这事又不费什么力气,简直白得的。   于是,这天小凤仙跟乔广志送了信,乔广志欣然赴约,“你想我了?”   小凤仙在他怀里故作娇嗔地道:“我日日想你,你也不来!”   乔广志爱小凤仙的颜色,又喜她的温柔小意,耐心地哄人。   小凤仙见气氛到位了,便缠着乔广志道:“乔郎能不能把我收了,我想日日陪着乔郎。”   乔广志当她说笑,立马便应了,“好好好,日日陪着。”   “我说真的。”小凤仙认真道:“我岁数一年年的涨,就想有个依靠,再要个孩子,老了也有依仗。”   乔广志观她不是说笑,但他怎能纳这种女子为妾,传出去简直是个笑话。乔广志心中这般想,面上却不显,“我也想纳了你,日日伴着,但我家中正妻是个善妒的,委实不是个好相与的。”   小凤仙闻言伏在乔广志肩头上装哭,心中却是不屑,鬼才去给你做妾!老娘日子有滋有味的,过得好着呢!   这一番铺垫之后,第二日小凤仙便头戴金钗,身着云罗,坐着轿子去了仙河村。   她派头这般大,又是个生人,村里人难免好奇,一路便有不少人跟着看热闹。   只见她行到乔家,见着徐秀花便喊了一声,“姐姐。” 第40章   徐秀花惊讶不已,但见来人穿着富贵,非同寻常,便腆着一张笑脸问道:“贵人有何事?”   小凤仙扶着轿夫的手从轿子上走下来,然后急急奔到徐秀花面前跪下,“姐姐,求你让乔郎收了我吧。”   她这一句话引的看热闹的人炸开了锅,议论纷纷,她这又是姐姐又是乔郎的,莫非说的是那乔广志!   还真是想不到,他都一大把年纪,有儿有女了,还能搞出这种事。   徐秀花更是如遭棒击,恍惚道:“你...你说的是谁?”   “姐姐,自是志哥啊!”小凤仙伏在徐秀花脚边哭着请求,“我与乔郎已好了有五年了,姐姐,我进门只做个妾氏,安心服侍你和乔郎,求你允了吧!”   徐秀花火气直冲脑门,手指着小凤仙好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竟直接厥了过去,乔家一时间人仰马翻的。   如今农闲,这事很快成了仙河村茶余饭后的谈资,自然也传到了乔远耳朵里。听说徐秀花醒来之后就不吃不喝的,想来是打击比较大。   大概等乔广志回来之后,还有的闹。   乔远打算再添一把火,不过得等吕府老太太寿宴办完,到时候他才好狐假虎威。   眼下他得加急培训人手,褚黎也过来跟着凑热闹,说是要帮他收银钱!   行叭,全当小少爷下乡体验生活。   也不知褚黎是从哪儿找来的人手,各个都心灵手巧的,稍稍提点一下便能做的很好,还知变通,乔远都自愧不如。   人手足了,铺子里这几日的产量突高,竟也能销完。   褚黎手忙脚乱了一上午,这会儿恹恹地趴在桌子上。   “怎么了?”乔远问。   褚黎幽怨地说:“我觉得你应该发工钱给我。”   可真是太辛苦了,他一上午就没停下来!   乔远乐道:“行啊,就按城中通价,一月五百文如何?”   “五百文?”褚黎难以置信地抬头。   乔远道:“那是自然,还需卯时上工,酉时下工。像你这每日只做不到两个时辰的,估计还得减半。”   褚黎丧里丧气的又趴回了桌子上,“百姓谋生可真不易。”   明旭听了,在一旁笑道:“褚公子,就这样的活也难找呢!须得有关系,还得识得字才行。”   如今在这里吃饱穿暖的,明旭觉得以前挨饿受冻的日子仿佛是上辈子的事,“像我们这样的农户,一辈子也就长在庄户地里。赶上老天爷好的时候能有口饭吃,若是旱了涝了就勒着肚皮过一天算一天。”   褚黎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   乔远没扰他,今日准备去赁个院子。   如今明旭明晨住在鱼乔记,邢五郑辛夫夫俩住在铁铺,俞家人偶尔在县城留宿多有不便,乔远便和俞大猛商量在城里赁个院子。   一来方便一家人临时落脚,二来明年俞善文俞善武上学堂中午小憩的时候也有个去处。   “要不是咱们存款不够,我真想买个宅子。”   其实相比城里,乔远还是喜欢住在有山有水可以种菜的村里。但考虑到日后他和俞大猛的孩子读书方便以及连年上涨的房价,乔远还是打算等手头有钱了,在城里置办个宅子,权当理财了也是好的。   乔远算了算,大概等吕府寿宴办完,结了尾款。铁铺的火炉再卖上一冬,他应该就能拿下了。   铁铺和鱼乔记都在闹市,武学堂在相对僻静的地段。乔远综合考虑了一下,将院子租在了离武学堂较近的位置,住起来安静,也照顾家里俩学生。   院子是个二进的,月租金五两,一家人暂时落脚正好。   俞老爹也想出一部分钱,乔远没让,如今他铺子一日的利润都够租金的了,且俞善文俞善武和柳哥儿还小,乔远想让俞老爹和林翠芬多存些钱。   转眼到了吕府寿宴这天,鱼乔记忙碌异常。因为吕府不止订购了花馍,还在铺子里订了各色点心做果盘。   不过乔远这次倒没有之前来客楼那般累,前期培训得力,如今算是见成效了。   巳时,吕府开门宴客,从正门直走便通寿堂,红毯两侧的案桌上摆着各色祝寿的面塑,细看竟每个都不一样!   有那超大葫芦形状的,上面攀着花枝缀着小葫芦,所提的寿或福字竟不是用颜料写的,也是面塑做的;有那麻姑献寿的塑像,活灵活现的,像是从画里出来的一样;还有似盆栽的,一颗小桃树上缀着成熟的寿桃,好不喜人。   等走到正堂那层层叠叠足有两米高的巨型面塑就更惊人了,层层叠叠的缀着各式寿桃,其中还夹杂着金元宝、福袋、葫芦、福禄寿喜的字样,最顶上则是踩着云彩捧着寿桃的麻姑仙子,实在是妙极。   每个前来拜寿的人都要赞叹惊奇一番,坐于正堂的吕老太太喜的合不拢嘴。   当天更有消息称:凡是去吕府门前说两句吉祥话的,都可领花馍一份,吕府门前一时热闹非凡。   鱼乔记也名声大噪,这两日便收到了几个贵客的订单,如此鱼乔记的花馍生意才算上了正轨。   乔远因此手上多了一大笔资金,手头宽裕了,乔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盘下了鱼乔记的铺子,总计二百两。   那房牙子看他的眼神全是崇拜,一个小哥儿,竟短短时间内就挣了这么些银子!   假以时日,那还了得,只怕云水县城日后又要多一个富贵老爷!   眼下,乔远总算清闲了,便腾出手来倒腾蜂窝煤的事情。他跟着爷爷奶奶住在乡下的时候,天冷有自制过蜂窝煤,是用煤粉、黄泥、木屑和水混合而成。   这些都不难得,和好煤灰后,便用俞大猛做的蜂窝煤机压在煤灰堆上,按实后取出。   林翠芬奇道:“这怎么还都是窟窿?”   “娘,有窟窿才能充分燃烧。不然就跟煤炭似的,外面烧了一层,芯还一点没着。”乔远解释,“不过现在也还不能烧,还湿着,得见太阳晾干才行。”   俞善文俞善武跃跃欲试,很想自己上手体验一下,这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乔远偷懒,随手把蜂窝煤机递给这哥俩捣腾,并道:“我们用十斤煤粉,大概能做出三十块蜂窝煤。黏土和木屑这些虽说不值钱,但要大规模制作蜂窝煤的话,黏土要请村里人挖,木屑要从木匠那里大量的卖,都是成本。”   现在煤炭的价格是每百斤一两三钱,加上其他成本,平摊下来每个蜂窝煤成本约合五分多。乔远打算定价为八分钱一块,若是一次性买的多再酌情赠送一部分,让更多的人家都能用得起。   “趁着现在还能见着太阳,土还好挖,我们多制一些。”一户一天差不多要烧八块左右,一冬下来消耗量也是不少。   这生意若是铺开,必是要放在村里。一来村里原料黏土获取方便,二来地方也大铺的开。   乔远计划着不如现在就把隔壁的宅基地买下来,反正来年他必是要盖新房的,现在买下先搭个简单的棚子,正好方便做蜂窝煤的生意。   俞老爹和林翠芬都没什么意见,他们现在已经习惯于听从乔远的话,至于俞大猛,更是唯乔远的命令是从。   饭后,乔远拎着几包点心和俞大猛一道去了村长家。   宅基地很便宜,一处才只要一两银子,乔远直接要了三处,这样以后要是想扩建也不愁。   只村长愣了愣,这是要盖个多大的房子!   现今俞家还没有耕地,乔远顺道问了问耕地的事。   村长道:“我之前一直替你们留意着,只是太平岁月的,还真没有过不下去卖地的。”   乔远略跟俞大猛商量了一下,打算若是明年开春还寻不到合适的,就买几亩荒地自行开垦,这样地都是连在一起的也好打理。   月色稍浓,天气冷,路上已没什么人了。   两人手牵着手,说着小话,慢慢悠悠的回家去,突被人拦住了去路。 第41章   来人正是丁燕荷,她气势汹汹的,活像是来问罪的,乔远挑了挑眉。   俞大猛上前一步挡在乔远身前,虎目圆睁地回瞪过去,一下子把乔远逗笑了。   俞大猛回头看了乔远一眼,似是在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   乔远赶忙投降,忍着笑把俞大猛拉自己身后去,绝不让眼前的人再多看这大傻子一眼。   “丁姑娘有什么事?”   丁燕荷刚刚被俞大猛瞪了一眼,气势早已没有来时那么足,这会说话磕磕绊绊的,“你...你既然嫌弃大猛哥哥,为什么还不让他娶平妻?”   大猛哥哥?   乔远十分不爽地看了一眼俞大猛,俞大猛恨不能立证清白,当即瞪大了眼睛,着急道:“俺不纳妾的!”   丁燕荷气急败坏,口无遮拦地道:“大猛哥哥,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你忘了他新婚夜上吊的事情了吗?”   俞大猛避嫌看向远处,冷冷地回答她:“不管俺夫郎喜不喜欢俺,俺都中意他。”   嗯,这种不用自己出力就KO对手的事情确实是蛮爽的。   但乔远并不想让别人误会他和俞大猛的感情,“之前的事情我在村里已经解释过了,就不特意向丁姑娘解释了。不过你说我心里没有我夫君这件事,我必须得澄清一下。”   乔远望着俞大猛,笑意盈盈的,“我很喜欢他。”   俞大猛脸倏地红了。   他夫妻二人含情脉脉的,丁燕荷更觉气急败坏,更难听的话刚要说出口就被乔远截断了,“丁姑娘,请自重!”   “我原本觉得你年纪尚小,不想与你计较。现在,既然你找上门来了,我们就说个清楚。这件事情,从头到尾,不管是我们俞家,还是我夫君或者我,都没有丁点儿要纳你为妾的意思,不知道你从哪里听到的风声?”   丁燕荷身形一滞,她这几日沉浸在被拒婚的羞辱之中,昏了头脑。经乔远一提醒方觉这事从头到尾只徐秀花出面了,俞家人根本就没表露过这意思。   “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乔远知道她大概率是被乔莹莹怂恿的,“我大伯家自幼苛待我,还霸占了我的家产,我与他们并不合。即便真有意思,也不会请他们出面。”   “而且,与人做妾有什么好?”   “是平妻!”丁燕荷强调。   乔远笑了,“那不过是个好听的名头,平妻与妾何异?丁姑娘何必自欺欺人。”   丁燕荷脸色涨的通红,被人这般直白的指出,她觉得羞耻万分。   乔远不欲与她多费口舌,“倘若我夫君真生了心思。”   “我没有!”乔远话还没说完,就被俞大猛高声打断了,乔远负气地掐了他一下,接着道:“不用丁姑娘多费心思,我自把他踹了。”   “俺没有!”俞大猛紧张的再次强调。   乔远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拉着人走了。徒留丁燕荷在原地凌乱,原来竟是大猛哥哥离了乔远不行吗?他何德何能!   丁燕荷失魂落魄的回了家,她从县城里做工回来的哥哥丁大瞧见不对劲,便问了一嘴,“小妹怎么了?”   丁李氏没好气地说:“还不是那乔家的徐秀花!”   “之前说他侄子想给俞三抬个平妻,我想着俞家条件不错,燕荷又对俞三有意思,便应了她,谁知媒婆上门竟被俞家给拒了!”   丁李氏本想去找徐秀花算账,但冷静一想,这事闹大了影响燕荷的名声,便忍了下来。不过,好在乔家隔天就闹出了小凤仙的事,丁李氏可出了一口恶气。   “糊涂!”丁大气愤不已,“娘,小妹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她胡闹?俞三夫郎跟徐秀花根本不合,难道您还看不出来吗?”   丁李氏有些心虚,她当然能看出来,但她以为姑娘家主动,俞三那边白得的好事,不会拒了的。   “俞三的夫郎何等厉害?在县城里开铺子,都能与员外老爷做生意,我们干什么要去得罪他?”   丁燕荷闻言方有了点精神气,但她眼里一片迷茫。   丁大接着道:“自乔家小哥儿嫁到俞家,俞家的日子越来越好,就连他家那铁铺出的新奇玩意儿也有乔家小哥儿的一份功劳!”   原来乔远这般厉害吗?   丁燕荷好不容易散去的羞耻感再次涌上心头,她拿什么去跟乔远争?   而乔远此时此刻正在生气,“大猛哥哥,叫的可真够亲热的。是不是从小叫到大的?”   俞大猛嘴张了张,不知道怎么辩解,因为确实好像是这样的,别人的嘴他管不着,也没注意过这回事儿。   他这一沉默,乔远便知自己猜对了,顿时醋意更甚,哼道:“那你是不是还叫她燕荷妹妹?”   “我没有!”俞大猛瞪大了眼睛,认真反省了自己一番,他也就小的时候叫过名字吧。   “过来!”乔远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哼哼唧唧的命令俞大猛。   俞大猛得令过去就被乔远扑了个满怀,“以后不许和她说话!”   “嗯!”俞大猛非常同意的点点头,他可不想夫郎再生气了。   他这般态度,哄好了乔远。乔远一下把他扑倒,嬉闹道:“给我摸摸。”   ......   蜂窝煤的试验很成功,乔远当即决定把孟北从码头调走专门负责做蜂窝煤,孟北欣然同意,他在煎饼摊上压根帮不上忙。   “这事辛苦,孟大哥你的月钱每月再涨五百文,孟大嫂就按孟大哥原先的月钱发,如何?”   “这太多了!”乔远给的月钱本就比市面上的高,李秀梅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乔远之所以给他们这么高的月钱,自然也有是自家亲戚想帮衬一把的缘故,但孟氏两口子委实是实心,经常在铺子里帮忙,乔远觉得这钱花的值。“天越来越冷了,上工不易,孟大哥还要每日来回赶路,这钱值得。”   孟氏夫妻不再推脱,心里暗想日后办事更加实心才是。   蜂窝煤需求量大,少不了要在村里雇人,优先的自然是和俞家走的近的人家。   像是吴家、钱家、赵家、张家都有人受雇,这次一共雇了七个人,三人负责按压蜂窝煤,四人负责将煤炭压为粉渣和煤灰,每日工钱五十文。   仙河村不受雇的也有的忙,因为俞家还收黏土,去山上挖一筐就能换两文钱,完全无本的生意,一时家家户户都动了起来。   乔远与俞老爹商议在下月十五大集的时候,开始炉子和蜂窝煤的售卖。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件事必须解决。   那就是拿回原主应得的家产!再搞掉乔广志的差事!   这天,乔远在自家设宴请了村长和仙河村几个宗族的族长。   众人都知他如今地位非同寻常,只是一下子把他们这群老家伙聚集起来,这些人有点摸不着头脑,“远哥儿,你请我们来是为了何事?”   乔远打算尽快解决乔家的事情,因此也不拐弯抹角,有话就直接说了,“村长和几位长辈想必素日里都有耳闻我和我大伯家的事情。”   这事不是什么秘密,都闹了好几次了,只他们说到底都不算乔家的正经长辈,并不好从中说和。   “我嫁人后原不想计较这些事的,但他们三番两次上门找我麻烦,近来我又得知他能谋上码头的差事,还是得了我爹的便宜,前尘往事联系在一起,心中实难平复,所以我决计拿回我爹当年的家产!”   他这一言惊世骇俗,众人都有些震惊。   还不待几人说什么,乔远扔下了重磅炸弹:“这份家产我会折银捐给村里,建一所束脩极低的蒙学,给我爹娘积累功德!”   不止如此,未来他还会施粥、开义诊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为原主一家积累功德,祈求他们来世安康。   “远哥儿,你说的可是真的?”这等惠及子孙的好事,几位族老都有些激动。   村里人若想念书都要去县城里的学堂,束脩贵不说,距离也远,一来一回就要一个多时辰,非常不方便。   若是仙河村有了自己的学堂那就不一样了,娃娃们就在眼皮子低下念书不说,仙河村在这四里八乡的地位恐怕也不一样了。   乔远点了点头,“不仅如此,后续若有费用,我也可以承担。但只一条,我希望村长和几位族老能出面,帮我拿回我爹娘的家产。”   学堂的诱惑实在让人心动,权衡之下,周氏的族长站出来了,“那便由老夫牵头表个态,这事我等定然办成。”   在这封建社会,村里宗族势力说话还是很好使的。且说破天去,大褚律法也是明文规定小哥儿可以继承家产的,乔广志爱惜名声,还顾忌他在码头的差事,乔远有把握他最后会同意。   当天,乔远若能拿到他爹娘以前留下的家产便给村里捐钱盖学堂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仙河村,一时间议论纷纷。   “哥儿咋不能继承家产?这家就剩他一个人了,家产难道还要便宜外人吗?”   “村里要是有学堂,我也把我儿送去,识得几个字也是好的!”   人都是趋利的,知道乔远能拿到家产对他们有好处之后,便三两个组团总要去乔家“劝一劝”。   徐秀花为此大闹,“你们是要逼死我吗?”   乔远不为所动,他只是要拿回原主应得的而已,徐秀花和乔广志苛待原主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因果循环这四个字。   不出乔远所料,才不过三日的功夫,乔广志就招架不住,归还了原主爹留下的家产,十亩上等田,现银十两和房产折合二十两。   临了,乔广志还要恶心乔远一把,“至于我养育远哥儿这些年所耗的银钱,我就不计较了。”   乔远也不甚客气,冷笑道:“这些年在你家做的活也抵了,若要真细细算来,没准大伯你还要倒贴我钱呢!”   “你!”乔广志怒瞪乔远,反被俞大猛不客气地推了一把。   当真是蛮牛之力,乔广志摔了个屁股蹲儿,好半天没缓过来。   他也顿觉,自乔远嫁到俞家后自己越来越不顺,只是他没想到,等待他的还远远不止这些。 第42章   土地走县衙过户后,乔远拿出八十两银子交给了村长。   村长保证道:“远哥儿,你放心,这笔钱每一项支出我都会告诉大家。”   他的人品乔远是信得过的,“那之后的事情就劳村长您多多费心了。”   村长心里很激动,他们村也要有学堂了,只是这当口天气越来越冷实在不宜动工了,还得等来年开春才行。   乔远想了想又啰嗦了几句,“村长,学问先不论,启蒙老师的品行一定要好。”他是真怕村长请个张文生那种自视清高的酸腐书生来。   “你放心吧!我早已有人选了,就是咱邻村的那王秀才,他如今在家中守孝,暂时不能科举,家里又穷,还和你大哥是知交好友,我就是三顾茅庐,也得把他请过来!”   乔远心下放心,俞老大的心智还是信得过的,能和他做知交好友的,最起码人品是不会差的。   不像他家那大傻蛋,憨熊一个!   “那村长您谈的时候尽量将束脩谈的低一点,王秀才少得的那一部分月例我来补上,争取让村里更多的孩子有机会去学堂。”   村长钦佩不已,心想他定要多做做村里人的思想工作,争取让适龄的娃娃都能去学堂。   转天,乔远在来客楼订了一桌上好的席面,他和俞大猛做东,孟北做陪,宴请了云水湖码头的刘大管事。   他如今也算是云水县略有名气的人物,且吕府寿宴一事办的实在是漂亮,难免让人以为他搭上了吕府的线,刘大管事欣然赴宴。   但不免疑惑,“不知乔掌柜今日所为何事?”   俞大猛看乔远的眼色给刘大管事倒酒,乔远淡淡一笑,并不把自己姿态放得很低,“有事想求刘大管事一办。”   “哦?”刘大管事挑了挑眉,实在想不到这夫夫二人还有什么事能求到他头上的。   乔远问:“不知刘大管事可认识家父乔广诚?”   “乔广诚是你父亲?”刘大管事是乔广诚死后,空降到云水湖码头的,实际上未曾见过这人,但这人留下的货运调配方法,实在是高,甚至一直沿用至今,他心中还是有几分钦佩的。   “我虽未见过他,但听码头的人提过,实在是可惜。”刘大管事有些拿不准,难不成这乔远发达了还想追究当年的事不成?   可当年就是乔广诚失足落水的,谁能想到他一个码头管事还是个旱鸭子?   刘大管事试探地说:“那乔广志是你大伯?我从没听他提过你。”   乔远讥笑一声,眼里都是冷意,“他自然不敢!”   刘大管事听出了门道,便接话,“这里面可是有什么事?”   乔远叹了口气,“这也是我今日找大管事的缘故。”   “我自幼便受他苛待,动辄打骂,在家宛如仆人。我出嫁后,婆家不错,原只想日后不再来往,各过各的日子。但近来偶然得知他能谋上码头管事,还是得了我爹的便宜,心中实难平复!”   话不需说的多明白,刘大管事已经懂了,那乔广志于码头而言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何况这事本就是他有错在先,得了自家兄弟的好处,还不善待人家的孩子。   孰轻孰重,刘大管事已经掂量清楚了,他举起酒杯,笑着道:“乔掌柜放心,这事我晓得了。”   几人又谈些别的,来客楼的王掌柜竟还凑热闹似的亲自上包厢送酒,“东家听闻乔小哥儿今日在此宴客,特差我送一壶上好的剑兰春来。”   这酒寻常人家是买不到的,来客楼日常也不供。刘大管事心下诧异,乔远竟都得了来客楼东家的青眼,他暗叹自己的选择果然没错,对乔远一时更殷勤了。   乔远明白这是裴骃帮他充场面的,心中感激,便在临走时随手写了几个菜方子送给了王掌柜。   王掌柜不明所以,但还是把方子拿给了厨子。   谁知按方子做出来的菜味道竟这般好!   王掌柜嗅到了商机,每样菜都拿了一份送到了裴骃面前。   裴骃笑道:“阿黎整日在我跟前说乔小哥儿的手艺有多好,我还当他哄我开心,不甚在意,今日一尝才明白。”   褚黎近来在鱼乔记体验生活,没少在那蹭饭,每每回来就要叨叨一通。   王掌柜道:“公子,乔小哥儿提供的这菜方,我们可要按市价回赠银钱?”   “不妥。”裴骃用帕子按了按嘴角,“乔小哥儿是感念我们的赠酒之意,这才回赠的方子。若是回以银钱,难免伤了乔小哥儿心意。”   他想了想又道:“给我备份礼,明日我去走一趟,正好也看看阿黎在那是如何认真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难得有几分活泼俏皮的样子,王掌柜忙不迭地应好,公子多出去散散心才好!   ......   刘大管事办事很得力,乔远第二日便得了信儿,乔广志被开除了!   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细数过错,永不录用的那种!   只怕日后县城里是没哪家敢聘用他了。   乔广志没了差事,不能往家拿银子,又有小凤仙的事情,乔家一家且还有的闹。   乔远担心误伤乔王氏,想将她接出来,但乔王氏死活不应,生怕给乔远添一丝麻烦,惹得俞家不快。   乔远大抵能明白她是怎么想的,她深受封建思想荼毒,若非亲眼所见,从心底压根不相信乔远一个小哥儿能有这么大的出息,以为他不过是看婆家脸色过日子罢了。   殷殷爱孙情,乔远懂她,与俞大猛略一合计,决心装病,先将人骗过来再说。   “到时候你得在奶奶面前表现的做小低伏一点,全看我的脸色过日子。”乔远想想觉得有点好笑,故意说道:“我不喊你上桌,你不准吃饭,家里活全都归你干。”   俞大猛信以为然,当真点了点头。   乔远忍俊不禁,亲了他一口,“傻乎乎的。”   “我可舍不得。”乔远在俞大猛怀里蹭了蹭,认真道:“到时候你若是不习惯和奶奶住在一起,一定要告诉我,我再想办法,且不可委屈了自己。”   “俺不会。”俞大猛知道夫郎是想还原先的远哥儿一份恩情,也替他尽孝心。他是他的夫君,理当和他一起承担。   乔远心软乎乎的,弯着眼睛偎在俞大猛怀里。   未免俞大猛说谎很容易被人看出,乔远还特意串通了林翠芬,让她帮忙去乔家接乔王氏过来。   “大娘啊,远哥儿自从昨天没接成你,回家就一直闷闷不乐的。早起就病倒了,说胡话一直喊奶奶呢,你可得去看看他。”   乔王氏一听急的不得了,当即起身就要出去,被林翠芬稳住了,“大娘,你收拾些换洗衣物吧,大夫说远哥儿这病没个三五日好不了,你在那多陪陪他。”   乔王氏点点头,手却因为着急一直发抖。   林翠芬见状自己上手给乔王氏收拾了一个大包袱,乔王氏一心念着乔远,也没发现不对劲。   反倒是临出门时,徐秀花站在廊下狠狠啐道:“这么大包袱,最好走了就别回来!”   乔王氏吓得身形一滞,林翠芬顾不得其他扶着人先走。 第43章   乔远上一秒还和俞大猛有说有笑的,下一秒听到乔王氏过来的动静,立马飞奔到床上躺下了,装得病歪歪的。   乔王氏一进门就抹眼泪,急急奔到床前,“远哥儿啊,哪里难受?”   乔远假咳两声,装的很虚弱的样子叫了声,“奶奶。”   乔王氏给乔远掖了掖被角,然后握着他的手眼泪不住地掉。她叹远哥儿福薄,过了才没两天好日子就害了病。   乔远怕她一伤神回头真得了病,忙咳了咳道:“奶奶,我看见你病就好了大半了。”   乔王氏听罢更心酸,眼泪反倒掉的更勤了。   乔远只觉头大,不想她再继续伤心下去,便软着声,央着乔王氏说:“奶奶,我想吃你做的面疙瘩汤了。”   以往,乔王氏总是趁着徐秀花不在的时候,偷偷给原身做一碗面疙瘩汤甜嘴。只一点油,一小把白面,徐秀花看不出来,这算是祖孙俩的小秘密。   乔王氏闻言果然打起了精神,抹了抹眼泪,扬着笑脸道:“哎,奶奶这就给你做。”   那碗面疙瘩汤算不上多好吃,但乔远知道这是原身在那段灰暗岁月里少有的一份慰藉。他一边细细品尝着,一边看着头发花白的乔王氏,心里暗暗的想,他定会替他好好照顾奶奶。   当天,乔王氏便在乔远家安顿了下来,住的是闲置的正房,宽敞通透的,比她在乔家住的那间又矮又逼仄的屋子不知道强了多少。里面被褥都是今年的新棉,摸起来软乎乎的。   乔远担心她年纪大了怕冷,还支使俞大猛给她专门烧了炉子。   乔王氏直呼浪费,拦着俞大猛不让他烧,“这天气连冻都没上,用不着烧炉子!”   乔远装作不舒服的样子,假咳两声,“奶奶,我冷。”   “要是你屋里不烧,那我也不用了。”   他装的病恹恹的很像那么一回事,乔王氏心疼他,没再拦着。   俞大猛全程被乔远支使的团团转,却无半分怨言。   乔王氏眼观了一天,总算对先前乔远与她说,他在家当家做主的话信了点。   乔远靠装病想先稳住乔王氏,第二日便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俞大猛出门去。   俞大猛尤还不放心,叮嘱他道:“别冻着了,炉子记得添炭,一会娘带着柳哥儿过来陪你。”   乔远乐道:“我又不是真生病了!”   他坐在床上,胳膊圈着俞大猛的腰,头搁在俞大猛腰间蹭了蹭,哼哼唧唧的不太想让人走。   但没办法,铁铺最近要赶制炉子,俞大猛活计不少,耽误不得。   乔远恋恋不舍地送俞大猛出门。   一回头,便看见乔王氏站在堂屋廊下笑吟吟地望着他。   乔远脸一红,上前扶着乔王氏,嘴甜的叫奶奶。   乔王氏眼见小两口恩爱,心中也高兴,“今天好点了?”   乔远嘴甜道:“好了,我吃了奶奶做的面疙瘩汤就好了。”   乔王氏望着乔远,心酸异常。都怪她无能,护不住远哥儿,才叫一个原本活泼的小哥儿生生被磋磨成了胆小怯弱的性子。   如今,终于瞧着有了点鲜活模样,乔王氏打心底高兴,“他待你是真的好。”   乔远趁热打铁,央求道:“奶奶,你就在我这里住下吧。”   “那怎使得?”乔王氏语重心长地说:“你们新婚,他如今正是喜爱你的时候,尚且能接受。日子长了,情分淡了,日后争吵的时候,我在这里,你就平白比人矮了一头。”   乔远心中有些急,他想说俞大猛绝不是这样的人,他们也不会有情分淡的时候。但转念一想,乔王氏这些话在多数人的婚姻里都是适用的,他即便告诉乔王氏他们是不一样的,乔王氏也不会信。   究其根本,还是得让她相信自己不靠男人也立得起来才行。   他决心要带乔王氏开开眼,领她见见世面。   乔远粗略合计了一下手头的银子,不算铁铺那边的,他手头现有三百四十两活银,他盘算着再开一间铺子,让乔王氏全程亲眼瞧着。   冬日里,他首先想到的便是火锅。   暖身驱寒,麻辣开胃。   正好林翠芬带了一些肉和大棒骨来,家里因为他常折腾吃的,各种调料也不缺。   乔远不想浪费时间,打算今天就在家中试做。   乔王氏听罢,忙拦着他,“你病着,不好好歇着做什么?”   乔远摸了摸鼻子,说谎话还真是有点心虚的,“奶奶,我昨个儿都躺一天了,你让我活动活动吧。”   林翠芬见状,挽着乔王氏的胳膊,替他说好话,“大娘啊,远哥儿这孩子好动,老躺床上也难受,你就让他折腾吧。”   乔王氏略有疑惑,远哥儿嫁了人,怎还变得好动了?   不过她也没多想,只当乔远在俞家过得好,性子渐渐活泛了罢了。   家里有柳哥儿还要顾忌乔王氏年纪大了少吃辣为好,乔远打算制作清汤和麻辣两个锅底的。   林翠芬一听他吊高汤除了大棒骨外还要鸡架,当即使唤双胞胎哥俩回家抓,“抓那只黑色带花的,老一点熬的鸡汤好喝。”   乔远一边收拾棒骨,一边道:“那正好,踢出来的肉,咱们中午炒了吃。”   乔王氏心都提起来了,男人不在家,远哥儿竟还敢当着婆婆面说要吃肉,也不怕婆婆给脸色看!   但林翠芬乐乐呵呵的,丝毫不见生气,还抢着帮乔远干活,乔王氏心又放了下去。   这俞家啊,到底是厚道人家。   “娘,钱家那边现在还能不能买到鱼?”乔远一会想制鱼丸,但钱财旺家上个月刚大规模抓完鱼,又在池塘里投了新鱼苗进去,这会儿不知道人家还卖不卖了。   林翠芬干练,听罢就起身道:“我去问问,应该是有。过年的时候,咱十里八乡不都是在他那买的。我这去买来,一会跟鸡一块拾掇了。”   乔远点点头,待她都快走到门口了,才想起来,高声提醒她道:“娘,买条大的!”   “知道了。”林翠芬同样高声应道。   待彻底看不到她后,乔王氏才颇为顾虑地道:“远哥儿,你婆婆她......”   “不会。”乔远截断了乔王氏的话头,认真道:“奶奶,你放心,我公公婆婆,还有婆家这边的兄弟他们都很好,我是真心把他们当家人的。”   林翠芬对乔远的关切和俞家这几个小的对乔远的亲近都不似作假,乔王氏有几分信了乔远的话,但还是止不住的忧心。   乔远知她是因为爱护原身才会过分的担忧,便很耐心的跟她讲些素日里俞家人和他相处的日常,试图慢慢改变她的想法。   林翠芬这躺鱼买的极慢,等俞善文俞善武把鸡抓来,乔王氏都帮着拾掇好了,她才回来。   她冲着乔远使眼色,乔远会意,没当场追问原因。   等乔远把鸡架和棒骨下了锅,乔王氏帮看着灶台,乔远和林翠芬带着三个小的在堂屋开始做丸子的时候,她才说起来,“乔家那边在闹呢!”   “我说昨天我去乔家接你奶奶的时候,那徐秀花还有心思嘴我两口呢!原是乔大丢了差事后压根就没回来,她都还不知道乔大丢了差事的事呢!”自从乔远问乔广志要家产撕破脸皮,林翠芬便站在他这头,再也不称呼乔广志为乔远的大伯了。   “今个儿醉醺醺的被人抬回来的。”林翠芬避着三个小的,小声跟乔远说:“是天香楼的人,来要账呢!”   天香楼是云水县出了名的青楼,花费不菲,徐秀花这波只怕得气死。   “就是让他们互相折磨才好。”乔远无法置乔家的人于死地,只能尽力将乔家的水搅浑,让他们互相折磨,以告慰原身和原身爹娘的在天之灵。   但自己家住在村边上,瞒乔王氏一两天还能瞒得住,日子久了,只怕乔王氏还是能听到风声,乔远想先出去避一避。   “娘,明个儿咱们搬到县里我租的那宅子住一阵吧,我不想让奶奶这么快就听到消息。正好,最近我想开新铺子也忙。”   “忙过这阵后,我带着你们好好在县城里逛逛玩玩。”   林翠芬没什么不同意的,她左右两边的邻居和她家关系都很好,家里的猪和鸡什么的到时候请他们帮着照看就行了。   仨小的一听她同意了,顿时欢呼,“好欸!”   县城里好吃的好玩的那可是多了去了!   而且,新宅子可漂亮了!   汤底熬制慢且复杂,这顿火锅正好等着俞大猛和俞老爹晚上回来吃。   乔远便有更多的功夫准备各种涮火锅的菜品,肉丸、鱼丸、素菜丸、糯米丸、蛋饺、鱼饺、酥肉等满满的一大桌子,可谓是大大弥补了初冬蔬菜短缺的遗憾。   乔王氏看得心惊,俞家竟允远哥儿这般折腾。   但不管是全程都给乔远打下手的林翠芬还是晚上收工回来的俞大猛和俞老爹,没人提出一句异议,都是有说有笑好奇地问他准备的是什么,还帮着往饭桌上端东西。   乔王氏逐渐有点明白不是所有的家都如乔家那般污糟闹腾的。 第44章   乔远的这顿火锅试做得很成功,得到了俞家的一致好评。   “这味儿够足,吃得人身上暖烘烘的。”   “清汤的鲜,汤好喝。”   乔远点点头,郑重宣布,“所以,接下来我打算开一家火锅铺子。”   俞老爹迟疑了一下,“冬日里吃不错,夏日里是不是太热了点?”   “夏日就改卖烧烤还有冷锅串串。”   烧烤好理解,冷锅串串是什么俞老爹就不知道了,但乔远既然心有成算,他便不再多说什么。他这个儿夫郎,做生意一向是一把好手,是绝对不可能赔的。   俞家的人都支持,转而又说说笑笑地点评起各项菜品,只乔王氏一个人心提上来又落下去,如此反反复复,震惊不已。   “开铺子诸事忙,所以我和娘商量了一下,最近搬到县城里我租的那个宅子上去。”乔远给乔王氏捞了几个肉丸子,眼含期待道:“奶奶,你也跟我一起去吧,小住一段时间,我领你在县城里逛逛。”   乔王氏下意识就想拒绝,但瞧着乔远眼睛亮亮的样子又有几分迟疑了。   柳哥儿从他的座位上下来,嗒嗒地跑到乔王氏跟前,伏在她膝上,神助攻了一把,“乔奶奶啊,你去啊。”   许久没被人这般需要过,乔王氏眼眶有些微热,含泪点了点头。   俞家的人见她同意了,都很高兴,乔远更是暗中给柳哥儿比了个赞。   不愧是他家的心肝宝贝!   当晚,乔远便收拾起了东西,那边铺盖和生活器具早已置办的齐全,这厢便只需带些换洗衣物过去。   俞大猛从外面洗漱完进来,瞧见小夫郎箱柜和床边两头跑很是居家的样子,脸上不知不觉就挂了笑容。   乔远瞅见了,嗔道:“傻乐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俞大猛挠了挠头,脸上笑意更甚,走到了箱柜边,却无意接过乔远从箱柜里拿出来的衣物,而是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乔远被他看得脸有点热,“干嘛啊。”   俞大猛一点点凑近,低头吻住了小夫郎的唇。   俞家人口多,家中只一辆牛车是不够的。俞大猛早起去跟隔壁村的王车夫商量好了,十五文雇他这一趟。   若单论人头和行李来说的话,也只需花十文,但这得同意车夫在路上顺路捎人才行。那样不仅挤,若遇个熟人还要多说话搞得人不自在,现在家中有钱不必那么省了,十五文包他这一趟正好。   倒是俞老爹颇觉不便,暗想等这茬炉子卖了,他也置一辆牛车才好,到时候送善文善武去学堂也方便。   乔远租的小院环境实在清幽,在早上尤甚,这会儿除了见袅袅炊烟和听见几处门咯吱咯吱的声音,都未有其他喧闹。   隔壁的尤大娘手中打着鸡蛋,探出头来道:“你们又来住了啊?”   她为人热情,俞家人第一次来住,她还特意送了米糕来。俞家人回礼,一来二去便也熟悉了起来。   乔远点点头,脸上挂着笑:“铺子有事,我们来小住一段时间。”   俞家的众人尤大娘早已都认识,乔远特意扶着乔王氏往前走了几步,跟尤大娘介绍,“大娘,这是我奶奶。”   尤大娘笑呵呵的,怕乔王氏耳背,还特意扬高了声音,“大娘,你有福啊,孙子孝顺!”   乔王氏听罢面上含笑,心中却酸涩,只一遍遍地抚着乔远的手喃喃道:“是啊,是啊。”   俞家的人一起动手,很快便安顿下来。   俞大猛和俞老爹回铁铺,乔远也要去鱼乔记转转还要去牙行赁铺子,有不少事,但他有些放心不下乔王氏。   林翠芬见状,道:“我一会带她去买菜,四处转转,也跟左邻右舍都熟悉一下,活动起来人就不会多想了。”   乔远感动,“娘,谢谢你。”   “一家人说什么谢?”林翠芬掸去乔远肩膀上的尘土道:“你放心,你奶奶来了咱家,我就当她是自家人,会好好待她的。”   娘太好了,乔远忍不住给了林翠芬一个抱抱。   林翠芬拍了拍他后背,笑道:“行了,你再不松手,我憨儿子要跟我急眼了!”   虽说乔远日常脸皮挺厚的,但被长辈这般直白的调侃,也是禁不住要脸红的,乔远低着头快速跑到了俞大猛跟前。   俞大猛傻笑着牵起了他的手,两人出门去。   火锅店的定位,还是往平价里走,乔远不打算设包间,因此寻了一间地段好只一层的大铺子。   这平层售价要比鱼乔记那二层带院子的小楼便宜许多,乔远花了八十两就将其拿下。   原主人就是开饭馆的,手艺不佳,开不下去才急于脱手,倒省了乔远装修的功夫,铺子里的一应器具和桌椅都是能用的,乔远花钱买下。   只是最重要的铜炉,还是得找铜匠才行。   乔远拿着事先画好的图纸,多番打听请了四个铜匠一起制作,加钱加急请他们尽快完工。   这一番折腾,再回到鱼乔记,乔远腿都要抬不起来了。   褚黎迎上来,咋咋呼呼地问:“阿远,你昨个儿怎没来铺子里?”   “阿骃前个儿来正好你刚回去,昨个儿又来,你还不在,是家中出了什么事吗?”   乔远猜裴骃大概是想登门感谢那日送菜方子的事情,便笑道:“那劳你带个话,明日请他过来。”   褚黎点点头,使唤小侍给乔远端茶来。   乔远细问了明晨这两日铺子的诸事,见并无什么异常,心下安定,在铺子里略坐坐便不放心地回家去。   这会儿的胡同倒不似早上那般寂静,柳哥儿正同几个小娃娃在巷子里玩游戏。   乔远才走到胡同里,柳哥儿就小腿噔噔地跑过来,乔远顺势把他抱起,见无人陪着他,便问:“你四哥五哥呢?”   “他们看人打拳去了!”柳哥儿愤愤地,说好一起出来玩,两个哥哥却把他丢下了。   乔远伸手刮了一下他鼻子,“那你还不回家去?万一遇见拐子怎么办?”   柳哥儿吐吐舌头,手圈着乔远脖颈跟他撒娇,乔远笑笑,抱着他回家。   林翠芬正在灶房里拾掇鱼,见他回来了便道:“你奶奶睡下了。”   “我领她出去转了转,这会儿累了,我让她歇一觉去。”林翠芬很高兴地跟乔远强调,“我看她搁头就睡着了!”   乔远觉得挺好,释放精力就没心思伤感了,他见林翠芬正在煎鱼,有点奇怪,“娘,今天吃鱼吗?”   俞善文俞善武虽说块头大可到底还是十来岁的孩子,吃饭还又急又快,林翠芬怕他们卡着,日常是不做鱼的。   林翠芬一边翻面,一边回答:“我熬鱼汤,做给你奶奶吃的,年纪大了,鱼好克化。”   据俞大猛说,他爷爷娶他奶奶那会儿还是地主,他奶奶是个地主小姐。到俞老爹说亲的时候,俞家已是欠了债,便只能说到农户且出身不太好的林翠芬。   俞奶奶因此很是看不上林翠芬,婆媳相处的不太融洽。俞奶奶死后,林翠芬才算多年的媳妇终熬成了婆。   虽说乔王氏也不是什么跋扈难相处的人,可到底辈分上压了林翠芬一头,还对林翠芬有过救命之恩,这某种意义上跟侍奉个婆婆有什么区别?   乔远心疼林翠芬,当即决定给乔王氏请个仆妇来。   林翠芬觉得没必要,“请那做什么?我日常就照顾了。”   乔远洗洗手,上前抢过林翠芬手中的锅铲道:“娘,回头在村里,我白日要去铺子,也是没时间照顾奶奶的。没个人看着她,我不放心。”   林翠芬一想也是,她在村里倒也能时时去乔远那边照顾乔王氏,但村里人舌头长,日子久了,难免有闲话要说,对乔远不好。   “那请安哥儿的娘?性子温厚,那是个实心的,正好也让她多赚些钱。”林翠芬提议。   乔远细想了下觉得不妥,那安哥儿的娘也是个苦命人,她与乔王氏若真到了一处,岂不天天一块伤怀过去。   林翠芬听乔远一说,顿觉有理,两人同病相怜,乔王氏只怕单看着她都能想到以前的事情。她迅速否定了这个提议,可再从村里和附近认识的人里竟一时半会还想不起合适的了。   乔远道:“我在县城里找一个。”   他设想了下觉得有点好笑,“我找一个能说会道、做事利索还对县城熟悉的,到时候叫她带你们去戏园子里听戏、去街上购些衣物首饰、去寺庙礼佛,四处都转转。”   林翠芬笑了,“那我不成地主家的老太太了?整日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不用干!”   “娘。”乔远挨着她认真道:“大哥读书,功名有望。我和大猛现在每日还能挣这么些银子,善文善武明年也去学堂了,小柳儿听话不闹人。你不必整日把自己困在我们身边和灶房里,若喜欢,当然可以四下逛逛,寻些乐趣。”   林翠芬眼睛有些发亮,“我...我以前看过一次布袋戏,很有意思。”   乔远摸了摸下巴,“我听玉壶春的朱掌柜说,县城里布袋戏演得最好的是清音园。”他笑着道:“明个儿我把您和奶奶送过去再去铺子里。”   林翠芬被他说得有些心动,“行!那...那娘就沾沾你的光!” 第45章   不过,久有生活经验的妇女办法到底是多,第二日压根就不用乔远送。   “我跟胡同的你尤大娘和张婶都约好了,她们都是那的常客,一会她们领我们去,你忙去吧。”   乔远瞧着林翠芬和乔王氏都穿了平日不常穿的漂亮衣裳,头发也拾掇的格外整齐,不禁欣喜给每人塞了一包他事先准备好的碎银子,“吃好,喝好,玩好,不要省钱。”   乔王氏推脱不要,反被林翠芬劝住了,“大娘,你要不收,孩子心里可不好受。”   乔王氏看看乔远殷切的眼神又看看一直真心劝说她的林翠芬,没再犟,收下了。   乔远等她们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出了门,才稍松了一口气,“希望奶奶能开心起来。”   “会的。”夫郎这几日忧心太多,俞大猛有些心疼地抚了抚他的头发。   乔远在他掌心胡乱地蹭了蹭,而后笑着扑到了俞大猛怀里,颇为遗憾地道:“家中人多,都不好亲近了。”   俞大猛一手揽紧了夫郎,另一只手把玩着夫郎的手指,也颇为同意夫郎的话。   两人对视一番,俞大猛直接将人托臀抱起回了房。   ......   乔远回到鱼乔记后,脸都还热热的。   开了窍的大笨熊到了床上也是急切会折腾人的,乔远想想有点腿软还气哼哼地,转而想起俞大猛被他惩罚地抹了一脸茉莉花香的雪花膏又觉得好笑。   叫他不听话!   乔远甩甩脑袋继续做事,要给乔王氏雇的仆妇,乔远已让俞大猛知会了牙行,等牙行寻到合适的人自会带来给乔远看,这个倒不用多费心。   眼下他正在制定火锅铺子的经营计划,顺便也琢磨十五大集怎么推销炉子和蜂窝煤。   褚黎看他东添一笔西改一笔很是认真的样子,好奇一瞥,却惊道:“你这字怎么都缺胳膊少腿的?”   没办法,繁体字他实在是不会写啊!   乔远胡乱扯了个理由,“我这是简写,自己认得就行。”   褚黎觉得有道理,还感叹,“若是这字真像你写的这般简单就好了。”   这样他被罚抄书的时候不知道能省多少功夫!   乔远:“......”   两人这般讨论着,裴骃来了。   褚黎不免要跟裴骃说起刚刚的趣事儿,这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乔远大大方方地翻着自己刚刚写的简体字给裴骃看,倒叫裴骃无意间瞧见了原先乔远画的火炉草图,他奇道:“这是何物?火炉吗?”   乔远跟裴骃讲解了一番这种新式炉子,裴骃惊奇不已,赞道:“若是能推广至全国,实在是惠及民生的一大利事。”   褚黎经裴骃一言,也盯着图纸陷入了沉思。   乔远瞧着眼前的两位,心中有猜测,便笑着道:“若是你们二位大善人有什么门路能将这新式火炉推广至全国,直接把图纸拿去便是。”   “不过,还得请我夫君再添些细节,他可是凭着我这个简陋图纸做出实物的。”乔远提起俞大猛,总有那么几分自豪。   裴骃既羡慕他们的夫妻关系又赞叹乔远于名利钱财一事上的淡泊。   褚黎表达感谢的方法就要直接的多,他抱着乔远的胳膊蹭了蹭,直道:“阿远好好。”   唉,软乎乎的娇公子撒娇有点招架不住。   下午,乔远早早收工回家,眼瞧着乔王氏正同几个奶奶大娘一起聊今日听戏的所见所闻,眉梢眼角都带着笑,心里不禁也高兴。   柳哥儿抱着一堆好吃好玩的嗒嗒跑过来,很兴奋地说:“远哥,娘带我们听布袋戏还逛西街大市了!娘给我买了好多好吃的好玩的!”   乔远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耐心地听着他一件件的说。   转天,牙行领了几个合适的人给乔远挑。   乔远从身世背景、谈吐和性格方面综合考虑,最终挑中了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姓王,原是在前县令家做帮厨的,后县令升迁,她家就在此处不便跟去,便闲了下来。   她有些胖,面上瞧着乐乐呵呵的就让人心情很好,且力气大得很。乔远瞧着要是哪天徐秀花不长眼上门找事,这婶子一只手就能掀翻她。   乔远心下满意,便给她开了一两半月钱的高价,要求只有一个,就是把乔王氏哄开心了。   王妇人干劲十足,当即拍着胸脯保证,“您就等着瞧吧!”   这钱到底是没白花,这王妇人干练还会赶车,这几日带着乔王氏和林翠芬四处游玩,乔远瞧着乔王氏脸上的笑容是比以前多了,人也精神了不少,连带着他心里也越来越觉得松快。   火锅铺子的铜炉已做好,底料配方掌握在自己手里,这回便只要雇人就好。乔远在门口张了告示,从谈吐、衣着、做事、身世背景上逐一甄别,挑选了六个伙计,后厨三个,店小二两个,账房一个。   与此同时,乔远还单开了一个窗口,做外带的冒菜,这窗口便交给了李秀梅,一来天渐冷,河面结冰,码头不再有生意;二来也有个亲信之人常照看着铺子,让人放心。   日前,乔远已针对他们的岗位特点,对他们分别培训过。眼下,他们正日日盼着开业,好叫东家看看他们的本事,知道聘他们的钱没白花。   择日良辰,十里香火锅铺开业大吉。   开业前,这浓郁的汤底香味已在街上飘了好几天。现在,都不消乔远多宣传,便有不少顾客涌进来。   “客官好,您几位?吃火锅还是冒菜?火锅需在店里吃,热闹;冒菜可在店里吃也可外带,全凭您心意。”   “火锅,我们目前有菌菇清汤和清油麻辣两个口味,也可点个鸳鸯锅,两者都有,饭桌上谁的口味都能照顾到。”   “冒菜呢,方便速食,若是外带,自备餐具的我们赠送一样菜品。用店里餐具的须得交五文押金,来日返还餐具,押金全部退回。”   “荤菜,我们有羊肉、五花肉、酥肉、黄喉、鱼片、鸭血;素菜,我们有白菜、土豆、萝卜、茄子、蘑菇、木耳;另有各色肉丸、鱼丸、素丸和豆制品以及面食,都在这菜单上,若是嫌烦可点我们的套餐,或直接喊我点菜便是。”   “蘸料、茶水都在南边靠墙的桌子上,您可根本个人喜好自行选用。”   铺子里的伙计统一着装,耐心热情使人很有好感。店里上菜迅速,进门点了锅底,伙计便先端上来给你煮着。   那浓郁霸道的香味,使人咽口水。一次性点两个口味的要居多,麻辣的开胃下饭,清汤的鲜香解辣,直击人的味蕾,嘴上吃着这次便想到了下一次。   三五好友,点几个荤菜配几个素菜再佐以面食,一顿饭下来竟才花费三百余文,十里香火锅店一跃成为云水县城初冬爆品。   每日铺子开门之后,很快便能座无虚席,一日营业利润在三两银子之上。   王妇人带着乔王氏一连三天都去铺子小坐,乔王氏眼瞧着那一群群的客人散银子就跟洒水似的,不禁心惊。   乔远在这天夜里也终于摊牌跟乔王氏好好谈了一次,“奶奶,你这几日可看到了?孙儿不需靠任何人亦能照顾好你。”   “但大猛和我婆婆他们都是真心待你。”乔远蹲下,握着乔王氏的手,认真道:“奶奶,不要再回那个家去了,若我爹娘在天有灵也不会希望你这么做。”   乔王氏几番迟疑,终是含泪点了点头。   乔远心中的大石头落地,万望乔王氏能好好的安度晚年。   ......   自打火锅铺子开业,乔远就想在鱼乔记单独请褚黎和裴骃吃顿火锅,但不巧的是,那阵子裴骃恰好生了场小病。   这遭,乔远得闲,裴骃病也总算是好了,乔远又张罗起了这顿火锅。   “你身子刚好,今日就食清汤的吧。我和阿黎吃辣味的,你莫要贪嘴。”裴骃人文雅也有书卷气,乔远每每与他说话便被拐带的也文绉绉的。   褚黎眼睛盯着裴骃,一副“我可监督着你,你注意点”的模样!   裴骃多日阴郁的脸上因为两位好友有了点笑意,闻着这鲜美浓郁的香味,也难得的有了点食欲。   抬手执箸,他竟发现桌上有盘绿油油的小青菜,不禁惊奇,“冬日里,何来的如此脆生的小菜?”   乔远笑着解释,“日前种下的,家里的铁铺日日开着火,我便专腾了一间房,做了火墙,种了点小菜,量不多,全当冬日里吃个新鲜了。”   裴骃一想倒是有理,冬日不长菜无非就是太冷,若是控了温,使其适宜青菜的生长,肯定便能种出小菜,只是成本也忒高了,若推广,实在助长奢靡之风。   褚黎见裴骃愣神,不禁问:“阿骃是不是又想到什么赚钱的好主意了?”   他转而跟乔远吐槽,“每次但凡说个新奇的东西,阿骃便能想到赚钱上头去。”   “不过。”褚黎的话拐了个大弯儿,“阿骃赚的钱也不是给自己用的,都支援边关将士了,实乃当世我最佩服的小哥儿!”   “你第二!”褚黎看着乔远忙补充道。   乔远对这二人的身份有所猜测,他心思转了转,没多问,转而提了另一个话题,“点心铺子需要培养人手见效慢,那火锅如何?只消有底料,一两日便能上手。”   裴骃心动,正要与乔远详谈。   屋外的小侍却突然进来,通报道:“公子,姑爷来了。”   裴骃手中的杯盏应声落地。 第46章   温景年与裴骃成亲已经三载有余,因裴骃一直未有身孕,渐渐失了温老太太的喜爱,日前温老太太便在温景年继母温秦氏的撺掇下,要为温景年纳一门妾氏。   时温景年为吉州水灾所扰,无暇理会。他前脚出门去了吉州赈灾,后脚这温秦氏的侄儿秦意便被一台小轿抬进了门。   裴骃争辩无果,一气之下便收拾箱包离开了温府。   温景年也是赈灾回来,才知道自己的夫郎跑了!   温老太太大发雷霆,大有一副要让温景年休了裴骃的样子,实际上心里却怕得要死。下月年关,她怕裴家的小霸王回京复命顺便提刀杀人,明里暗里的便总暗示温景年尽快把裴骃接回来。   温景年有心急一急她,也想趁裴骃不在的时候正一正家风,手头又有别的政事,一拖再拖的便到了今日。   夫妻二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温景年略有些尴尬,半晌只道了句:“你瘦了。”   裴骃强忍着眼泪,脸别过去看向窗外远处,冷声问:“你来做什么?”   温景年软了声音,挨得离裴骃近了些,“年关将至,府中事务诸多,需要你打理。”   “你!”裴骃气急,眼泪到底是没忍住,落了下来。他快速擦干,转过身发狠道:“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温景年皱了皱眉,随后又纾解,“我知你是气我这么晚才来接你,但府中事未肃清,接你回去也多忧心,不如在此休养散心。”   焉知你不是为了和那远方表弟生米煮成熟饭!   裴骃不想听他再多说一句话,冷着脸赶人出去。   温景年试探着想揽裴骃入怀,手刚刚碰到裴骃肩膀,便被甩了出去。   他自认已先服了软好言好语地哄了裴骃,裴骃却还如此冷着脸,他也有些恼了,话有几分咄咄逼人,“你在闹什么?裴骃。”   “若你真心不想跟我回去,又何必将那火炉的图纸寄给端砚!”   端砚是温景年身边最得力的小厮,寄给他和寄给温景年没什么区别。   天可怜见!   他寄信时想的都是温景年拿到图纸必能将这种新式火炉推至全国,惠及天下。   谁是为了求和,求他将自己接回去才寄信的!   裴骃大怒,头一次失了仪态,指着温景年道:“我要跟你和离,温景年!”   温景年脸色阴沉,近乎是咬牙切齿,“你清醒一点,裴骃。”   他声音冰冷冷的,将裴骃从怒火中唤醒了,“我们是皇家赐婚,不可能和离的。”   侯府世子金科状元,将门嫡哥儿、贤名响誉盛京的端方公子,人前最恩爱的夫妻,做什么要和离?   温景年上前一步,轻声哄道:“裴骃,不要闹了,跟我回家去吧?”   裴骃眼泪顺势而下,点了点头,心中却一片死寂。   也罢,自此便不再奢求做一对恩爱夫妻,只相敬如宾到老便好。   两人的事这般轻轻揭过,裴骃便带着温景年拜访了乔远夫夫。   拜访是假,温景年想亲身体验下新式火炉是否如裴骃信中所说的那般好是真。   裴骃原本还想提醒温景年在乔远面前莫摆他那温大人的臭架子,可转念一想温景年在外人面前一向是装的人模狗样,想必压根不用他提醒!   果不其然,温景年见到俞大猛乔远,礼数上是一丁点儿也没错。请教俞大猛和俞老爹的时候,都一副认真好学的学生请教老师的模样。   倒搞得俞老爹不甚自在,只俞大猛这个心大的,还能就如何压缩成本但达到最高价值的话题跟他展开深入讨论。   乔远引裴骃上一边喝茶,“和好了?”   那日裴骃匆匆离去,褚黎便跟乔远抱怨了一下午裴骃夫君的恶行!   结合裴骃原先与他讲过的,乔远大概也猜出裴骃与他夫君是怎么回事了。不过,他不好多置喙什么。   裴骃摇了摇头,“没有。”   “只是日子还要过的。”他补充道。   乔远笑了下,给裴骃添茶,“日子当然是要过的,但是过得怎么样要由自己说了算。旁人不让你好过,你也别让他好过。”   “言之有理。”裴骃和乔远碰了个杯,先前他冲温景年发的那通火已使他想明白了两人今后的路如何走,心中的憋闷得以纾解,面上便不再郁结,多少有了几分畅快之意。   他看了看不顾仪态,正蹲在地上和俞大猛画图的温景年,转头跟乔远说:“但你放心,他是个好官。”   可以为了受苦受难的百姓,昼夜不眠;可以为着一桩冤假错案,直谏圣上弹劾当权皇子,是何等的锐利和刚勇。   乔远眼里浮了点笑意,总觉以裴骃对温景年的情意他根本就狠不下心,两人日后且还有的纠缠。不过乔远没直说,而是转了个话题,“上次火锅的事情考虑的如何了?”   “我那日就想应了的。”   只是被温景年的突然到来打断了。   裴骃略有些不好意思,“相交甚久,一直未吐露身份,是我不对。”   “无妨。”三人也是慢慢熟悉起来的,不过既然要开展长期合作,还是知道些底细比较好。   “我原是将军府的公子,后嫁与他为妻。”裴骃看了一眼温景年,淡淡道:“他是建安二十年的状元,如今任工部侍郎。”   “将军府?”乔远疑惑,“是镇守西北的裴延将军吗?”   裴骃没想到乔远竟还知道他爹爹的名号,当即有些开心地点了点头,眼底一片清亮,“阿爹是当世英雄。”   乔远笑道:“那可真是巧。”   “怎么说?”裴骃不解。   “我夫君就曾在西北军服役,在少将军麾下。”乔远顿了顿,“嗯...他应该是你的弟弟或者哥哥?”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   裴骃有些激动,这会儿更觉乔远亲切,“那是我胞弟!”   乔远也忍不住笑了,缘分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那阿黎先前说你赚的银子都支援边关将士了?”   裴骃点了点头,娓娓道来:“纵有朝廷拨付军费,层层盘剥下来,到了边关将士手里也不剩多少。我阿爹虽身处高位,但却是武官,又远在西北,对于贪官污吏之事,实在是鞭长莫及。我为人臣,为人子,所以想为边关将士略尽些绵薄之力。”   乔远大受震撼,他孑然一身来到这个不知名的朝代,其实对这个朝代并没有多少认同感。但古往今来,从不乏为国为民前仆后继的义士。   乔远想了想便道:“既如此,我便只抽一成利,余下的,也算我和我夫君为边关将士尽的一份心意。”   “不可。”裴骃摇头拒绝,“我们身处高位,食君俸禄,所以需要承担责任,你没有这个必要。我们便按正常的生意往来,我出人力和店面,你出方子,利润我们四六分如何?”   乔远没应,解释道:“我夫君在西北服役时,年纪尚小,颇得军中叔伯照顾,我这番也是为了报答当年恩情。其二,我们为褚朝百姓,边关将士征战沙场亦是为了保护我们,我既有这个能力,理当也出份力的。”   裴骃觉得不妥还想说什么,乔远便拿出他对付俞大猛的那招,佯装生气,“你是不拿我当朋友吗?”   裴骃不由失笑,“你和阿黎的脾性还真是有些像。”他想了想又俏皮的补充道:“至于阿黎的身份,让他自个儿跟你说吧!”   乔远汗颜,这天下姓褚还很尊贵的能有几个?   真的不必再说!   这边两人商讨完生意的事,那边俞大猛和温景年似也是讨论完了,齐齐向这处走来。   乔远笑意盈盈地望着俞大猛,待他走近,伸手帮他掸去了衣服上的土,问:“谈的怎么样?”   俞大猛点点头,眼里也有笑意,老实地回答,“都与温大人说明白了。”   这两人之间也没什么特别的动作,但自有一股温情在。   温景年疑惑地看向裴骃,裴骃别过脸去根本不理他。   温景年:“......”   待两人离去,乔远方与俞大猛说了裴骃的来历。   俞大猛惊讶不已,“他竟是少将军的哥哥?”   然后,俞大猛一拍脑袋说:“我想起来了!”   乔远被他吓了一跳,“什么?”   “上次那个我觉得眼熟的小公子,我是在少将军的案桌上看见过他的画像!”   乔远:“......”   隐隐约约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八卦!   温景年这趟来不仅是接裴骃,也是奉命迎褚黎回宫。   乔远原想给他们践行,但褚黎绝不愿意和温景年坐在一桌上吃饭,践行一事便不了了之。   出发这日,乔远携俞大猛前去送行。   褚黎有点伤感,抱着乔远闷闷道:“我舍不得你。”   宫规森严、距离遥远,今日一别,来日不知何时能再相见。   他二人是乔远来到这里后聊得投契的为数不多的朋友,乔远也有几分伤感,拍了拍他的背道:“我会常给你们写信的。”   “那是!”褚黎语气又欢快了起来,“我们还有生意要做呢!”   乔远掏出一封信递给了裴骃,“适前所说的冬日种菜一事,我又想到了一个法子,但不知能不能行,我写在纸上了,你可以照着法子试试。”   裴骃这次没再见外,收下了,几人话别。   温景年心痒痒的,迫切想知道信中所提的冬日种菜是什么法子。   但裴骃和褚黎看过后,似是一点也没有要与他说的意思。   温景年略有些尴尬地开口,“阿骃,信中所说的是什么法子?”   “凭什么要跟你说?这是阿远告诉我与阿骃的法子!”褚黎突突道。   “殿下。”温景年皱着眉头解释,“若是能成行的法子,推广开来,是利万民的一大好事。”   褚黎意气道:“那你就不必忧心了!回去我就让父皇砍了你脑袋!”   温景年轻嗤一声,冷冷嘲讽,“殿下回去还是先当心自己的脑袋吧!”   褚黎大怒,温狗当诛! 第47章   寒风刺骨,俞大猛洗漱过后从灶房打了些热水回房去。   天一日日地变冷,夫郎便起床越来越困难,俞大猛望着还在床上艰难挣扎的小夫郎,眼里浮了点笑意,“外面风大,在屋里盥洗吧。”   乔远哼哼唧唧地裹着被子爬到坐在床边的俞大猛身上去,“不想起。”   往日里他倒还能躲懒赖床睡个回笼觉,但今个儿是不能的。   十五大集,是乔远计划开售火炉和蜂窝煤的日子,得早做准备才行。   夜里虽烧了炉子,但早起炉火已灭,俞大猛怕夫郎受凉,不让他乱动,还替他又裹了裹被子,“现在还早,你再睡会。”   乔远就喜俞大猛这些关心爱护他的小动作,眼睛不知不觉就弯了起来,嘴上也要逗人,“这么关心我啊?”   俞大猛嘴笨,不擅说情话,关心和爱意都藏在细节里,很是含蓄。但乔远不一样,每每都要讲得问得这么直白,俞大猛招架不住,耳朵有些红了,轻声应了句,“嗯。”   乔远欢喜异常,在俞大猛怀里胡乱蹭了蹭,高声道:“我要去吃牛阿婆家的头锅糁!”   这糁是用牛棒骨、鸡肉、麦仁、面粉加多种调味料,经多道工序制成[1]。汤稠味浓,热辣鲜香,尤以头锅最甚,冬日里喝上一碗浑身都暖乎乎的。   乔远馋了许久,但好几次俞大猛早起要去买,他都不允,说什么被窝里没有他就不暖和了。   不过,这个点到底还是晚了。   “要想吃头锅的,得寅时宵禁一解就来才行!”牛阿婆笑呵呵地道,她家自打从俞家铁铺那买了擦丝器和削皮刀后,每天少说都能省两刻钟的时间还省力气。   她心中感谢,又对明快爽朗的乔远很有好感,便又着意给他撒了好多鸡丝。   乔远换算了下,寅时就是凌晨三点,顿把吃头锅糁的念头从他脑海中划掉。   还是睡懒觉重要!   不过,这不是头锅的,味道吃起来也不差嘛!骨汤浓郁、味道醇厚鲜辣,乔远配着油条,足足喝了两大碗。   “一会给爹娘他们也带一些。”   俞大猛点点头,心里却想明日一定要小夫郎吃上头锅的。   这会儿,光是看路上行人的数量,便能窥见今日云水县城的热闹。   农户们这时节大都没有活计,在家闲着的时间长。因此,好不容易有个热闹可凑,便都要上街来,纵是寒风如此也抵挡不住。   人来人往,有钱的凑个钱场到处买买,没钱的则凑个人场饱饱眼福。   乔远事先特意请了个杂技团在铁铺门口表演,如今一轮表演结束,已经吸引了不少看客。   “各位父老乡亲大家好,今日俞家铁铺推出一件新品。事先声明,今日进门体验这项新品的送鱼乔记两文优惠券一张,限量前两百位。”   “立刻预定的享九五折优惠。”   好热闹的立刻就问了,“新品到底是什么?”   乔远神秘一笑,“是一种新式炉子!”   “好处有三,其一,这炉子放在屋中取暖,可暖一整室且不呛人;其二,这炉子可以烧水做饭,免了冬日里三餐开灶的薪火;其三,若配以我家的蜂窝煤,取暖虽比烧炭略逊一些,但一月可省一半的炭火钱。”   此话一出,人群像是炸开了锅,“这是吹牛的吧?世间还有这等好东西?”   “就是,就是,烧炭还有不呛人的!”   “可那是鱼乔记的掌柜啊,不至于说大话诓人吧?”   乔远拱手一笑,“百闻不如一见,各位可愿移步随我一看?”   “走走走!”众人的好奇心都被吊起来了,此刻全然没有心思管那两文钱的优惠券了。   乔远预先让郑辛在铁铺里收拾出了两个空房间,东边一间放的是烧煤炭的炉子,这会儿火力旺旺的,人一进去便觉得都有些过热了。   还不待乔远介绍什么,众人已经自己琢磨上了,“这管道直接把烟通到外面了,屋里确实不呛人。”   “这炉口放个小铁锅或者烧水壶正合适,取暖烧水两不耽搁,还省柴火。”   “这炉子是暖和啊,要在家里用,有点热乎味儿就行了,根本不用放这么多的炭。”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终于有人问到了大家最关心的问题,“乔掌柜,这炉子多少钱?”   此言一出,屋内一片寂静,只听得见乔远清亮的声音,“售价一两半,上门安装。”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可太贵了!   可细想起来,一把菜刀重六两都得三十文,这炉子少说也得有个二十多斤的样子,加上做工复杂,这个价钱倒也真没谎要。   众人一时心思各异,彻底买不起的全当看热闹长见识来了,有点心动的在犹豫,手里有两个钱的立刻做了决定要买。   突有人想起来,“那能省一半炭火钱的蜂窝煤在哪里?”   这一下让原本心动犹豫的人仿佛看到了曙光一样,全都两眼发亮地盯着乔远,若能省下一半的炭火钱,省上两冬,这炉子的钱也就回本了。   乔远脸上始终保持着笑容,“那请各位移步随我去西屋一看。”   乍看西屋的炉子和东屋的没什么不同,兴许是屋内人多又刚从东屋过来的缘故,众人甚至都没觉得这取暖比东屋差到哪里去。   乔远让郑辛打开炉口的盖子,给大家做了讲解,“这烧蜂窝煤的炉子实际就比东屋的多了个内胆,这内胆是可以拆装的,若是想烧煤炭和柴火就拆下来,若是想烧蜂窝煤就需要装上。”   嘴快的道:“怪不得叫蜂窝煤,窟窿一个个的,这耐烧吗?”   乔远耐心解释,“我们试用过,一次放三块煤球,风门全敞开可烧两个时辰,风门半敞可烧三个时辰,若是微敞那便更久,只是取暖自然是没有全敞开好的。”   众人皆明白这个道理,不禁问了:“这蜂窝煤怎么卖?”   “一块蜂窝煤售价八分,送货上门,大家可根据自家冬日的取暖情况,自己算算这笔账。寻常人家节省些,一日大约需要烧八块,合六文四分钱;若是烧炭,一日怕远不止这些钱。”   有人不差钱体验了这新式炉子的好处后当场就下了单,有人犹豫过后咬咬牙也买了,有人心动但还想继续观望一下其他人的使用效果怎么样。   但尽管如此,几天下来,铺子里的订单也排到了年底,后来的人都订不到了,只能预先订明年的了。   ......   云水县城掀起了一股热潮。   近日,每每在街上看见俞家铁铺派去安装炉子的人,便有一大堆人乌泱泱地跟着去看,主人家觉得面上有光,大多也欣然准许。   这便使得新式炉子的美名传得更广,几乎云水县城人人都知俞家铁铺造了一种新炉子,不仅取暖效果好还省钱。   市场上供不应求,便催生了二道贩子,其他几家铁铺也纷纷表示自己家也可以造出这种新式炉子,售价甚至比俞家铁铺更低。   不差钱想立刻用上的便被这几家抢了去,咬咬牙才能买得起的人家便觉得这物件是俞家铁铺造出来的,那还是他家的要好,多数都是耐心等着。   乔远对此没什么办法,历朝历代打击盗版都不容易,更何况真计较起来,他这也不过是拾人牙慧。   俞大猛心大,日日将心思扑在如何改良炉子上去。俞老爹倒是不忿了两天,晚上拉着俞大猛在铺子里继续干活,想要赶制更多的炉子出来。   这才进行了两天,便被乔远叫停了!   他可不舍得他男人受罪!   “钱是赚不完的。”乔远一边帮俞大猛脱脏衣服,一边唠叨。   俞大猛憨乎乎的,这会儿脸上弄得脏兮兮的,一笑便露出了一口大白牙,“俺不累。”   “哼!”乔远撇了撇嘴,“年轻的时候不知道保养,老了落一身病,到时候我可不服侍你!”   俞大猛知道夫郎这是关心他呢,眼睛亮晶晶的,此刻很想把夫郎抱在怀里。但他身上脏,夫郎身上香喷喷的,他不好行动,便只在乔远脸上偷了个香,讨好地道:“别生气,我从现在开始注意。”   乔远心里甜滋滋的,手上却嫌弃地将俞大猛往浴桶里推,“不洗干净别想上我的床!”   两人日子蜜里调油是百般的好,乔家却是见天的闹。   “家里都快吃不上饭了,你还整日喝酒!”徐秀花头发散乱着,人憔悴了不少,原是乔广志自打被码头辞退以来,便整日喝得醉醺醺的,连门都不出。   乔广志冷冷看了她一眼,又饮了一杯酒,没答话。   徐秀花扫着地越说越上瘾,“你娘现在是去享福去了,不管我们的事了!”   她越想先前乔远回门她使脸色,乔广志回家还教训她的事就生气,“你还怪我不给那小贱蹄子好脸色看,那小贱蹄子现在不是自己都怪有本事吗?怎么你现在这样,也没见他拉你一把!”   乔广志神色冰冷地看着徐秀花,徐秀花心中一惊,扔下扫帚就要往外跑,但已来不及了,房间里很快便传出了她的哭喊声。   乔立业很怂的窝在房里看书一动都不敢动,乔立凡哭着闹着上前护着徐秀花也挨了顿揍。   只乔莹莹全程冷眼旁观着,她知道这个家是没指望了,只盼着她的文生哥是个靠得住的。 第48章   柳哥儿盼着盼着,到了腊月里总算是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外面寒风呼啸,雪片乱飞,大雪已没过膝盖,实在不宜出门,俞老爹和俞大猛也难得得了个休息。   一家人围炉边坐,吃起了羊肉锅子。   汤鲜肉嫩,吃完了浑身都热乎乎的。   最近难得有这么大的空闲,消食过后,俞大猛和乔远回房过二人世界。   卧房里炭炉烧得暖烘烘的,不必再穿厚重的棉袄,两人褪去外衣和鞋子懒懒地躺在床上,紧紧依偎在一起说着小话。   起初一切还挺正常的,直到俞大猛体温渐高,呼吸渐重,乔远发现了不对劲,“你怎么了?”   俞大猛抿了抿唇,有些难开口。   可乔远是谁啊,稍动脑子就知问题出在哪儿了,他眼含笑意,凑到俞大猛耳边说了句话。   俞大猛不让他乱动,粗声粗气地说:“不行!”   乔远气闷,猛地扒开了俞大猛的衣裳,“你不想吗?”   俞大猛把自己的衣衫又陇上,搂紧了他,声音低哑,“这儿没避子药。”他捏了捏乔远依旧纤细的胳膊,覆身亲了亲他的唇,又道:“还得再养养。”   不知道为什么,乔远总有一种养肥了要被狠狠宰一顿的感觉。   家中人多,确实也不是个好时机,乔远没再强求。但眼下俞大猛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乔远翻身压倒了他,嬉闹着说:“没关系,我知道别的法子。”   ......   各家点心铺子都在冲年底的销量,花样多多。   乔远也给鱼乔记的点心翻了新,大米的米花糖变成了小米白糖和小米红糖的,鸡蛋糕也多了心形、兔子、小熊的形状。   只这般,乔远觉得还不够,今日便折腾起了新花样。   第一样便是现代北方的黄米红糖年糕,热气腾腾、软软糯糯的,冬日里孩子们的最爱。   乔远打算做五层,打底的是蒸熟的紫糯米,倒数第二层便是黄米面和红豆沙调和而制,第三层是糯米粉和红糖,调成糊状做爆浆的样子,第二层再铺一层黄米面,最上面则由满满的蜜枣铺就。   前铺里褚黎派来的那些人腊月初便已都回去了,铺子里略显得有些人手不足。日前,乔远便贴告示雇了一个小伙计,能说会道还会算账。   明旭明晨和郑辛此刻便安安心心地待在后厨里跟着乔远学习。   “黄米面加水不要太多,能成面团就行,太多了年糕就会塌,不成形。”   乔远一边做一边与三人解释,至少得保证三个里面有两个都学会才行,这样互相才有个替换。   凡事熟能生巧,以这三人目前的灵巧程度,上手多练习几遍肯定就能掌握了,乔远没什么好担心的。   约莫蒸了半个时辰,这黄米红糖年糕便行了。豆沙糯米和浓郁的红糖香味混合在一起很是诱人,切开一角,便是一层红糖色一层黄米色各两层交织着。咬一口,便是满嘴香甜,糯叽叽地但却十分有嚼劲。   “好吃!”明晨赞不绝口,明旭和郑辛也纷纷表示赞同。   因是试做,分量做的极少,头一锅便是自己人分了。   小伙计麻顺儿高兴得很,这差事找的可真是太好了,天天有点心吃不说,时不时的还能吃到新花样!   他眼见乔远是要往铁铺那边送吃的,便自告奋勇地说:“我帮东家跑腿!”   明晨在一旁捂嘴偷笑,“这可是东家给老爷准备的,向来不许人插手!”   乔远被一个小孩子调笑,忍不住老脸一红,嘴硬道:“你年纪小,不懂!”   明晨咯咯笑着跑开,乔远红着脸出了门。   屋外的寒风一吹,乔远脸上那点热度也就散没了。他和俞大猛是正经夫夫,就是腻腻歪歪互相惦念还怎么了?   小孩子不懂!   天冷以后,俞大猛便不许乔远再到铁铺送东西。但乔远美其名曰“抽查”,隔几日总要过来跑一趟给俞大猛送些好吃的。   俞老爹和邢五见怪不怪,也会识趣地端着他们那份儿躲老远。   “天这么冷,不要来了。”俞大猛捂着乔远冰凉的小手,有些担心地说。   乔远撒娇,挨挨蹭蹭地贴得俞大猛更近,“我想你了嘛!”   俞大猛耳朵红着喂了乔远一口糕,他顿了顿才道:“我...我也想你。”   乔远明明内心欢喜雀跃,嘴上却要哼哼,“你如今倒是会说话。”   俞大猛身形一滞,瞪大了眼,又不知哪句说错了。   然而下一秒乔远就扑到了他怀里,贴他贴的紧紧实实的,“快!再给我说两句好听的!”   ......   腻歪完之后回到铺子,第二锅大分量的黄米红糖年糕刚好出炉。乔远让麻顺儿端着和他一起去了十里香。   老远便见冒菜的那个窗口排着长长的一条队,人手拿着一个大瓷碗。   麻顺儿乐道:“东家,咱十里香的生意可真是好!”   他惯会溜须拍马,自顾自地道:“花个十几二十文的就能买那么一大瓷碗,回家一回锅,煮上点面条,味道别提有多好了!”   这也是乔远当时特意单开冒菜窗口的原因,走的便是薄利多销的路线。   十里香的账房兼掌柜冯开济甫一看见乔远,就忙迎了上去,笑眯眯道:“东家好。”   乔远微微笑着,问他:“这几日生意怎么样?”   十里香铺子较鱼乔记隔的略有些远,天越来越冷,乔远来这边的频次便越来越低。   说到这个,冯开济简直容光焕发,“好啊!天冷了,都爱到我们这里吃暖锅子,现在每天盈利能到这个数。”   他比了个五,乔远没觉得意外。火锅平价亲民、热气腾腾的暖身、味道好、一桌人围在一起又热闹,在冬日自然是首选。   而且,如今鱼乔记的鸡蛋糕、红薯干、米花糖也在火锅铺子里售卖,辣急了,便来上一份,甜兮兮的冲淡辣味儿。或多或少的,都为火锅铺子增添了收益。   冯开济回完了话,便指着麻顺儿搁在桌子上的年糕问道:“东家,这是又为铺子添的新品吗?”   乔远点了点头,麻顺儿很有眼色地揭开了捂着年糕的白棉被,那香味儿便立刻氤氲而来,勾的人馋馋的。   乔远介绍:“这是年糕,今天先在铺子里卖卖试试。定价是三文一两,若卖的好,鱼乔记那边每天都往这送。”   冯开济切了一小块尝了尝,只一口他便看着桌上的年糕道:“东家,只一笼怕是不够的!”   乔远笑笑,“第一日做的分量不多,就先卖这些,明个儿再添。不过这东西吃多了不易消化,卖给每一桌上的份量不宜过多。”   冯开济心叹乔远做生意有良心,招呼小伙计过来,吩咐他将新品年糕的事情通传给顾客。   客人们都知十里香的点心是鱼乔记特供的,因此对新品接受良好,纷纷抢着要尝鲜。   这生意一开张,味道好,便一个传一个了。乔远在铺子里待了那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年糕就卖去了大半。   反响不错,乔远决定明日就在鱼乔记门口支一张桌子,专卖年糕。   除此之外,鱼乔记还上新了蛋黄酥、肉松卷、鸡蛋小饼干等几样新品。   这结结实实的又让鱼乔记火了一把,年底直接爆单。   林翠芬和乔王氏眼见如此,日日都去铺子里帮忙。   乔王氏给灶台添了一把柴,望着正四处忙活的乔远,眼里都是笑意。   林翠芬见状,笑道:“大娘,这下可放心了?”   “放心,放心。”乔王氏点点头,脸上的笑也没散去。远哥儿虽为小哥儿,但真的同他爹一样,是个极有本事的人。   她在俞家吃得不错,日子过得舒心,闲时还有柳哥儿和善文善武解闷儿,眼瞧着是精神了不少。   乔远一眼撇过去也觉得开心,忙完手中事后就过去帮她烧火,故意撒娇道:“累死我了。”   乔王氏笑着嗔他一眼,嫌道:“快过年了,可不兴说这个。”   乔远讨好的笑笑,“奶奶,你累不累?”   “我不累。”乔王氏抢过他手中的柴,让他去一边歇着,“我试着活动活动吃得香睡得也更好。”   乔远开心,“就是这个理。”   他转而问起了林翠芬,“娘,大哥他们是不是要回来了?”   “是啊,往年都是腊月二十二三能回。不过今年你秋哥有孕,估计路上赶车要放慢一些。”   乔远算了算日子,喜道:“大哥回来正好能赶上年集,我们赶完年集再搬回村去吧。”   年集是年前的最后一个集市,也是一年当中最热闹的一个集市,乔远心里有点盼着。   “我也正是这样想的。”林翠芬点点头,笑着说。   倒是乔王氏在一边听了,忍不住道:“你和大猛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乔远脸禁不住红了,还孩子呢,那事都还八竿子打不着!   他含含糊糊地说:“奶奶,哥...哥儿不易怀的......”   “谁说的?”乔王氏以前就是靠给人接生谋生的,她道:“我可见过不少夫郎,都是三年抱俩的!”   乔远:“!!!”   这就不必了吧! 第49章   “不错,气血充盈,面色红润。看来乔小哥儿这几个月过得不错?”保和堂的周老大夫给乔远号完脉还不忘调侃。   乔远撇撇嘴,心说咱们就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吧!   我可是见你到我们十里香吃过好多次养生锅了!   周老大夫捋了捋胡子笑呵呵道:“若是想要孩子,我给你开两剂药再调理调理。”   乔远闻言连忙摆了摆手,他可一点也不急,他还想与俞大猛多过几年的二人世界呢!   他这次,只是想......   腊月二十五的时候,俞老大从府城回来了。   乔远见到了怀孕已有四个月的孟秋,除了脸有点圆润之外,倒也看不出有什么体态变化。   孟秋对乔远很感激,一见面就道:“大哥大嫂写信都告诉我了,多谢你帮衬。”   “没事,互惠互利。”乔远说的轻飘飘的,但孟秋知道一切全看在他们是一家人的份上。   他见乔远总是暗戳戳的瞟他肚子,便将乔远拉到了里屋,略有些羞涩地问:“你要摸摸吗?”   这是什么绝世人美心善的小天使!   乔远手轻轻地附在了孟秋微凸的肚子上,那感觉很奇妙。他莫名想象了下他和俞大猛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大夫说,他最近可能就会胎动了。”   乔远闻言不敢多碰,赶紧让孟秋把衣服穿好,别受了凉。   孟秋眼睛弯了弯,即将要做阿爹的他似乎比以前要大胆了许多,还能悄悄问乔远,“你和小叔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乔远:“!”   最近催生的是不是过于多了些!   第二日便是年集,俞家的人早早起来,俞老爹林翠芬赶早去肉市抢些好肉,俞老大带着双胞胎哥俩先去买鞭炮、灯笼、糖果等年货,俞大猛陪着乔远去铺子里。   今个儿赶早集的人多,鱼乔记开门的时间也比往常早。   乔远一进铺子就宣布,“午时咱们就发节礼关铺子,你们也好去集市逛逛,添补些东西。”   众人脸上皆有喜色,虽说平日里也不缺什么,但是过年总要逛逛年集才有年味儿的。   十里香铺子昨日就已放了假,每人发了十斤猪肉、三斤羊肉,还多领了半月的月钱,这个节礼十分丰厚,在云水县城应当都是头一份。   麻顺儿和十里香铺子的员工是同一个待遇,但明旭明晨和郑辛夫夫就不一样了,到底情分是不同的,在节礼的基础上,乔远私下还给每人贴补了一两银子。   明旭明晨过年会和郑辛邢五搭伙,乔远没什么好担心的,嘱咐了几句,午时一到便关铺子去赶年集了。   这会儿天上已经出了太阳,没早上那么冷了。乔远叫着乔王氏林翠芬和柳哥儿一道去置办新衣。   年集人多,就算赶着牛车也怕冲撞到,孟秋这胎得来不易,便不跟着去了。   不过,自然也不会少了他那份。   林翠芬为显公平,也给乔远挑了一身。乔远其实不太计较这个,但他知林翠芬是想一碗水端平,便也收下了,转头又给乔王氏和林翠芬添了几样首饰。   几人零零碎碎地采买了许多东西,申时便装车回家去。   乔远心里高兴,忙活了这么些日子,可算是迎来了一个小长假。   于是,第二日便睡到了日上三竿,要不是柳哥儿喊他去老宅吃杀猪菜,他都还不想起。   “太阳都晒屁股啦,远哥。”柳哥儿裹着白色的小斗篷,头上带着虎头帽,萌的乔远把他抱上床狠狠rua了两口。   然后乔远又摊了,“外面太冷了,哥哥不想起!”   “起嘛,起嘛。”柳哥儿正闹着乔远,俞大猛回来了。   他一早便赶到老宅那边帮着杀猪了,这会儿才得空回来,见乔远这副赖床模样,忍俊不禁:“若是不想起,等会菜做好了,我端过来。”   乔远眼巴巴地瞅着他哼哼几声,想撒娇,但柳哥儿在。   俞大猛净了手,从里到外的衣裳都给乔远找好了放在床头。   乔远披着被子坐起来,俞大猛便服侍着他穿衣裳。   柳哥儿惊讶地捂住了嘴巴,“哥哥,我都不让阿娘帮忙穿衣裳了。”   乔远老脸一红推开俞大猛,自个儿快速利落地穿好了衣裳。   抱着柳哥儿出门的时候,他才道:“出去不准乱说!”   俞家的日子今年过的好,人口又多。昨日,林翠芬便让俞老爹从年集上买了一头二百多斤的猪,留着年关的时候宰了吃。   那猪挑的也真的是好,臀尖厚实,肥肉也多。   如今,俞家在村里的地位非同寻常。鱼乔记和十里香的许多原料都是优先在村里采购,铁铺适前做蜂窝煤也为村里不少人家带来了收益,乔远又为村里出钱建学堂。因此,俞家这朝要杀猪,便有不少人家过来帮忙。   乔远赶到的时候,院子里热闹异常。   那些妇人和夫郎们见到他就夸,“远哥儿,有本事啊。”   “是咱们村最出息的小哥儿!”   “什么小哥儿,我看汉子都不如他!”   乔远被夸的头皮发麻,一直干笑着。   林翠芬见状,支开了他,“你去屋里看看你秋哥好点了没?”   原是孟秋昨个儿还想说想吃酸菜炖白肉血肠,今个儿闻到杀猪的血腥味儿就受不住了,便一直躲在屋子里。   乔远进屋的时候,他正在炉子旁边做小衣裳呢。乔远问他:“你好点了吗?”   孟秋眨了眨眼,不好意思的小声跟他说:“其实我...我早馋了,就是出去......”   “我懂!”乔远立刻接话,他也应付不来那些大娘婶子的热情!   院子里支了两口大锅,下的都是酸菜白肉血肠,这会儿酸菜和肉的香味儿早飘进了屋里,乔远也觉得有些馋了,大锅炖菜,人间美味!   头一锅的杀猪菜汤最浓、味最正。   一出锅,林翠芬便挑了满满一大盆最好的部分让俞大猛送到了屋里。那肉香喷喷的,酸菜都熬化了。   乔远孟秋和小柳儿三个小哥儿,就着林翠芬刚蒸好的热腾腾的大馒头吃了个小肚子滚圆。   “杀猪菜太好吃了。”柳哥儿打了个饱嗝,长叹一句,逗得乔远和孟秋都忍不住发笑。   家里其他人都还没来得及吃,乔远便出去帮着分杀猪菜。两大勺打下去,捞到什么便是什么,就是沾个肉味儿,想要的自己拿着碗上门来领就行。   自然,像乔广志和张文生家里是绝不会上门来的。   不光是没脸,还因为他们此刻正在吵仗。   “你家名声都这样了,还想配我儿子?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原是乔莹莹见张文生终于从书院回来了,怕日久生变,便催着徐秀花去张家提年后两人完婚的事情。   张家因为乔家几次三番闹出的事情觉得没脸,后来又见乔广志丢了差事便生出了想解除婚约的想法。   但先前换亲成乔莹莹时,乔广志提出拿银子支持张文生读书。张家欣喜之下,便当场与乔家立了婚书。   依褚朝律法规定,若是两方都同意悔婚可以自行商议取消婚约;但若一方悔婚,一方不应,则悔婚的一方是要挨板子甚至徒刑的。   张家的人不敢贸然拿主意,便一直忍着等张文生回来。   张文生从书院回来听说了乔家的事情后,气愤异常,当场便道:“这门亲必须退!”   可张家还没来得及找上乔家,乔家竟然就先自己找上门来了。   张文生的娘杨桂枝当场便恼了,便有了前头的话。   徐秀花一听,立刻蹦的三尺高,“你们敢!”   她家现如今唯一能翻身的机会,只有紧紧扒着这个未来女婿了。若连他都没了,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被乔远那小贱蹄子踩在脚下?   乔广志狠狠瞪了徐秀花一眼,然后冲着张家的人温声笑道:“亲家,咱们有话好好说。”   杨桂枝板着脸,很是高傲,“这没什么好说的!”   乔广志脸色几变,最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张文生道:“张书生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吗?”   他明明脸上还是一派温和的模样,语调也不高,但张文生就是敏锐的感觉到了一丝威胁之意。他心中大惊,拉住正欲与徐秀花大吵一架的母亲,上前一步,拱手道:“乔伯父,里面请,我们进屋谈。”   乔远知道张文生和乔莹莹年后即将完婚消息的时候,他正在炸猪油,闻言还诧异了一下,“张家居然没退婚?”   还留在俞家院子里凑热闹的妇人点了点头,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话里话外的竟还夸赞张家到底是读书人家重信誉,张文生可惜了之类的。   乔远无语了一阵,觉得张家没那么高尚。但他是十分赞同这两人成亲的,什么锅配什么盖,省得他俩再去祸害别人!   炸猪油香喷喷的,坐在院子里尽听到外面的狗叫了。眼看就要出锅,院子里闲坐的妇人不好意思多待,纷纷回家去。   乔远使唤俞大猛拿笊篱来,他手扶着笊篱让俞大猛用勺子把熬好的猪油往陶罐里舀,以过滤出里面的油渣。   这头猪身上的板油多,足足熬了两大罐子猪油,正好他们的小家和老宅各得一罐子。   过滤出的油渣都是精华,拌上白糖当小零嘴吃别提有多香了!   乔远趁着油锅,还炸了麻叶、肉丸子、小黄鱼和麻团。俞家的人口多,胃口普遍还大,炸这些东西都是按盆装的。   林翠芬会做人情,给交好的人家都送了些,自然人家也都有回礼,这便使得俞家的小零嘴更加丰富了。   腊月二十八,把面发。乔远蒸了馒头,还做了粘豆包。   腊月二十九,乔远准备了各种祭祀用品,和俞大猛一起上山祭拜了原身父母和原身。   三十这天,乔远总算没赖床起了个大早。   年三十是要在老宅过得,两人早早收拾好,扶着乔王氏去了老宅。   今天的俞家异常热闹,全是拿着红纸来问俞老大求对联的,俞老爹干脆在堂屋正中给支了个桌案。   俞老大打趣道:“我可真是沾了弟夫郎的光了。”   往年虽也有人上门来求字,但可没今年这么多,无非是看着俞家今年日子过得红火想沾点喜气罢了。   乔远一笑,回道:“大哥谦虚。”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俞老大写对联,俞老爹和俞大猛在外面收拾肉菜,孟秋剪窗花,乔王氏和林翠芬和面,乔远调饺子馅儿。一共调了三个馅儿,一种是大葱猪肉的,一种是酸菜肉馅儿的,一种是白菜鸡蛋撒子的。   乔远还使唤俞善文洗了好些个铜钱来,“一会把它们包进去,谁吃到的最多,谁就发大财哈。”   还不待大人们说什么,一旁正玩面团的柳哥儿就高声道:“那一定是远哥你!”   一屋子的人哈哈大笑,乔远手沾了点面粉抹到了柳哥儿鼻尖上,“你个鬼灵精!”   这是乔远在异世过的第一个新年,也是最快乐的一个。他很重视,便主厨将这顿年夜饭准备的极其丰盛。   热菜有板栗炖鸡、酱香肘子、干煸羊肉、京酱肉丝、糖醋鲤鱼、四喜丸子、油渣白菜、红烧茄子、麻婆豆腐,凉菜有酱香牛肉、蒜泥白肉、肉皮冻、凉拌三丝,中间还架了一个热腾腾的火锅,花样丰富的让人不知道先吃哪个才好。   饭菜开动之前,乔远鼓动大家长俞老爹发表重要讲话。   俞老爹一向话少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林翠芬索性夺过酒杯,豪气道:“我来说!”   乔远和双胞胎哥俩儿鼓掌捧场。   “这一年呐,远哥儿进了咱家的门,咱家的日子呢,蒸蒸日上。远哥儿开了铺子,咱家的铁铺制出了新物件,赚了银子,秋哥儿怀了孩子。来年呢,我就盼秋哥儿的孩子平安生下来,老大能考上秀才,远哥儿赚更多的钱,也给咱家添个小娃娃!”   俞老大和孟秋哄笑着看向乔远,乔远老脸一红,在桌下踹了俞大猛一脚。   俞善武和柳哥儿急着齐声问林翠芬:“娘,我呢我呢!”   林翠芬柔柔地摸了一下柳哥儿的头,哄他道:“柳哥儿就长的白白胖胖。”   然后,话一转,看向俞善武就是,“你和你四哥少给我惹祸就行了!”   俞善武:“!!!”   屋里炉子烧的热,饭菜凉的也慢,这顿饭便不急,一边聊天喝酒一边吃的慢悠悠的。   饭毕,便是守岁,乔王氏年纪大了精神不济,早早回家睡下了。   林翠芬和孟秋给家里即将出生的小宝贝做衣裳,乔远则开了牌局,和俞老大、双胞胎哥俩一起玩四人争上游!   这副牌是之前乔远请钱云在竹简上绘的,上了蜡,实用效果和现代的纸牌没什么区别。   俞大猛和柳哥儿观战,牌局实在太精彩。末了,俞老爹都没忍住帮着输的最多的俞善武打起了牌。   子时一到,家家户户都放起了爆竹,乔远还试着放了一个二踢脚。   爆竹声过,是万籁俱静的寂寂长夜,俞大猛驮着乔远回家去。   月光皎皎,月色清清,乔远突道:“俞大猛,我十八了,大夫说身体也养好了。”   俞大猛揽着乔远的手一顿,而后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第50章   急切、难耐。   在这一刻,所有的爱意蓬勃而出。   乔远受不住,痛呼:“俞大猛,你个狗熊玩意儿,疼死我了!”   ......   第二日是不能睡懒觉的,因为他们如今已经单独分出去,村里的小辈按礼是要来给他们拜年的。   俞大猛蹲在地上帮乔远穿鞋子,乔远佯怒地哼哼两声,“你美了?”   俞大猛咧着嘴傻笑,眼睛亮亮的,凑上来亲了亲乔远的唇。   乔远眼里的笑意再难隐藏,他抱住俞大猛,在他肩头亲昵地蹭了蹭,才道:“我也美。”   可真到了下地之时,那难掩的痛楚牵扯着,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乔远似是气又更像是撒娇似地道:“都怪你!”   明明昨夜里喊疼却不让俞大猛退出的是他,此刻他却在倒打一耙。   但俞大猛乐得包容,大手帮他揉着腰点头应道:“对,都怪我。”   乔远心里得意,他就是要让俞大猛这般宠着爱着他。   两人先给乔王氏拜了年,又去老宅给俞老爹和林翠芬拜了年,乔远吉祥话一箩筐,跟不要钱似地往外蹦,哄得林翠芬多给他发了一个红包。   之后俞大猛要跟着俞老大一起去给村里长辈家拜年,乔远则自己回家等着其他小辈上门来拜年。   打头的便是村长家的赵来福和张屠户家的张大宝,他们可是惦念大猛叔叔家的点心好久了。出门以后,第一个奔的就是大猛叔叔的家。   “远叔叔过年好,祝您吉祥如意、财源滚滚。”   几个小萝卜头拜的还挺像那么回事,乔远忍不住笑了请他们进屋来,给每人发了一个红包,里面是六文钱。   乔远还把家里过年准备的点心,都给他们装了一些,每人两大兜子,满载而回。   兴是乔远为村里捐钱建了学堂的缘故,今年来乔远家给乔王氏拜年的人出奇的多。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却直到俞大猛都回来了,也没见最应该出现的乔家人。   乔远蹲在地上握着乔王氏的手,想安慰她却不知说什么,最后只叫了声,“奶奶。”   乔王氏强忍着酸楚,摸了摸乔远的手,道:“我没事。”   她不想在这大好的日子搞得俞大猛和乔远心情不好,便笑着道:“咱们吃饭吧,我都饿了。”   她起身要去灶房,被乔远摁住了,使小性子说:“奶奶,让大猛做去!”   奶奶年纪大了应该少挨累,他腰实在酸今个儿也不成,便让害得他腰痛的罪魁祸首自个儿弄去吧!   “嗳!”俞大猛挠了挠头,有些憨里憨气的,还带着几分讨好,“俺去,俺去做。”   这一番把乔王氏逗得不轻,这些日子她算是看明白了,她这孙婿还真是唯他孙子的命是从,叫往东是绝不往西的。她心里颇觉安慰,只要远哥儿过得好,她到天上去也能给她那早亡的儿子儿媳妇有所交代了。   俞大猛做饭也没什么巧,煮的不过是乔远前两天包好的饺子,顺便调了一点酱汁。   但乔远还是把它夸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弄得俞大猛耳朵一直红彤彤的,全不似昨夜的勇猛。   三人饭吃到一半,俞老二家的平安来了。   他瘦瘦的,很是拘谨,进门先实在地扣了一个头,“老奶奶、三叔、远叔叔,过年好。”   大人的恩怨,乔远并不想牵扯在小孩子身上。因此,依旧热情地招待了他,给他发了红包,还让他抓些自己爱吃的点心。   但不知是家中大人特意交代了还是怎么着,这孩子只快速地抓了一把点心,把红包搁下便跑开了。   乔远瞧着心里酸溜溜的,但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原谅俞老二一家,待他们也永远不会像待俞老大那般亲厚。   王妇人回家过年去了,得到初十才能上工。乔远家又在村边上,平常和村里人的来往大都是通过老宅那边,村中大娘婶子的识趣也不会上门打扰年轻的小两口,这便使得家中过于寂静了。   乔远怕乔王氏一个人待着会胡思乱想,白日里便想多陪陪她。但每每待了不到一会儿,就会被乔王氏赶出去,让他多和俞大猛待着。   乔远寻思了下,准备找只小狗在家中养着,等开春之后家里再养些小鸡,也好让乔王氏日常有些事做,打发打发时间。   俞大猛静静地听着乔远这些打算,不时应他一声,还帮他揉着腰。   乔远话毕,眉眼清清亮亮地盯着俞大猛,再不说一个字。   俞大猛会意,低头吻住了他的唇。   年初二,是外嫁的人回娘家的日子。乔王氏如今就在这,乔远省了这一步。   早年,俞家欠债穷,林翠芬的兄弟都与她断了来往,她也不必回。   仅有地方去的是孟秋,但他怀有身孕,早先李秀梅就说今年让他不必回了,他们会过来看他。   如此,年初二俞家竟没有要走动的亲戚。   于是,干脆一家人聚到了一起。   俞家人口多,感情也好,一家人到一块也热热闹闹的,根本不觉冷清。   到了初三这天,别的人家都还在四处走亲,乔远已经能宅在家里猫冬了。   屋外在下大雪,屋里炭炉烧的暖烘烘的,乔远穿着小夹袄赖在俞大猛怀里看话本子。   这些话本子自然不是先前那两本了,这是乔远为了长假解闷特意买的。   一百本打包价二两银子,现如今,便跟开盲盒似的。   “这写的什么玩意儿!明明是穷书生考上进士不要良心抛弃原配妻,全篇却在歌颂穷书生和小姐的爱情故事!”   乔远不忿地把这狗屁话本子重重地拍在了床上。   俞大猛失笑,把他往上捞了捞,亲昵地在他嘴上落了个吻。   乔远心里发甜,转过身一把把俞大猛扑倒,弯着眼睛道:“还是我们做点有意思的事情吧!”   ......   二月中才能转暖,俞老爹想在这个冬日里多卖出去一些炉子,初三过后便和俞大猛在村里开工了。   乔远没拦着,毕竟俞大猛也是有自己的事业要做的。   倒是俞老大,心中很不是滋味,几次过去帮忙,都被俞老爹和俞大猛撵回了书房,最后他干脆赖在打铁那间屋子的门口不走了。   乔远听着外头的动静闷笑不止,跟孟秋话起了家常,“原不了解大哥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个极成熟稳重的人,最近接触下来才发现他性子竟是这般跳脱的。”   孟秋笑了一下,还没说什么。   就听林翠芬在那感叹,“嗐!他那是被书本子腌入味儿了,瞧着规矩!小的时候就不是个省心的,上树抓鸟下河摸鱼哪回就没漏了他!”   只是后来年纪渐长,晓得父母对他殷切的期望,也明白自己肩负的责任,才慢慢收了性子。但在家人面前,总是免不了要露出本真性格的。   乔远细想了下,也亏得他是这个性格,不然换个人,饱有才学在身却接连重孝不得施展抱负,怕是都要一蹶不振了。   林翠芬接着说:“我这几个孩子啊,要说最省心的是大猛。不过吧,他憨头巴脑的,小的时候老是被人坑,被人忽悠的团团转还能帮着别人数钱!”   乔远想象了下觉得有点好笑,心里软乎乎的。   要是他自小就认识了俞大猛,肯定整日都跟在他身后,决计不让任何人坑了他去。   “关键他心还大,这回被人坑了,下回还能照样跟人玩到一起去!”   众人哄笑,孟秋笑着说:“小叔脾气就是很好的。”   他抚了抚肚子,脸上尽是温柔,“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性格的。”   林翠芬笑道:“最好随了你,省心!”   然后她转头跟乔远说:“你也是!到时候可别生个跟大猛一样憨气的,学你,鬼精鬼精的多好!”   乔远忍不住笑了,近来因着孟秋回来的缘故,家中时常讨论小宝宝的事情,弄得乔远一阵阵的老想和俞大猛生个孩子了。   但他看俞善文俞善武每天那上蹿下跳把林翠芬气得跳脚的熊孩子模样,念头又一点点打消。   还是再过一年,生意再大一点稳定一点,顺其自然好了。   炉子上炖的排骨,咕噜咕噜地响。   乔远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打开了盖子,满屋子瞬间都是肉香味儿,馋人得很。   柳哥儿使劲嗅嗅,引得林翠芬笑话他,“明年都当小叔叔的人了,还这么馋!”   柳哥儿瘪了瘪嘴,然后去抱乔远的大腿。   “小机灵鬼,这就给你捞!”   排骨已经炖的酥烂,轻易就能脱骨了,是和萝卜清炖的,重料没放,使得肉骨原有的香味显得更加浓郁。   只蘸一点盐巴,就很好吃。   乔远给他捞了一块好啃肉多的排骨,又给他捞了一块酸萝卜,两样搭着一起吃,别提有多香了!   那萝卜也近乎要化到汤里,汤汁澄澈,清香扑鼻,味道是极鲜的。   乔远到灶房里速炒了一道下饭的泡椒腊肉,一道解腻的清炒白菜,又热了一笼松软的白面馒头。   林翠芬招呼一声,俞家的男人们都停了手头的活计,洗手进屋吃饭。 第51章   林翠芬很快就在村里寻到了合适的狗崽,是村南头的一户姓刘的人家。他家养的是一只黄色的大狗,年前生的狗崽,一共五只,刚刚断奶,准备开集之后拿到集上去卖。   乔远和俞大猛备了点心还备了钱上门,那户人家却是怎么也不肯收钱的,直说乔远都为村里做到这个份上了,若他们一个狗崽子还要管乔远要钱就要被戳脊梁骨了。   乔远不想因建学堂一事道德绑架村里的人,抱走狗崽子后,又送了一只鸡给那户人家,郑重道了谢。   小狗崽应是黄狗和黑狗结合生的,皮毛呈黄色偏黑,瞧着有些浑身都灰不溜就的,胖乎乎的是个嘤嘤怪,走路还摇摇摆摆的。   乔王氏见了果然很是喜欢。   乔远趁机鼓动,“奶奶,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乔王氏摸了摸小狗崽光滑柔顺的毛发,想了想道:“就叫煤球吧!”   乔远禁不住笑了,这名字倒也贴切,可不就黑不溜就胖的跟只球一样!   家里有了狗崽之后,柳哥儿和俞善文俞善武是一天三时的往这跑,家里欢声笑语多,眼瞧着乔王氏也高兴了不少。   年初八,乔远收到了裴骃和褚黎的来信。   裴骃信上大概就是说先前乔远告知他用粪便给土壤加温的法子已经研究的大有成果,待这茬蔬菜和花卉收割卖了钱后便分账于乔远。火锅也已在盛京和别的府城开了铺子,日进斗金,第一笔钱已换做了棉衣送往了西北,西北军上下感念他的大义之类的。   褚黎的信就比较有意思了,开头先是跟乔远狠狠吐槽了他那臭不要脸的竹马将军。   中间则是幸灾乐祸温景年那厮被回京复命的裴佑狠狠揍了一顿,如今还在床上爬不起来。   最后才说起了正事,点心铺子在盛京一举成名,因为挂的是他的名号,无人敢来找茬,简直是横着走,特先奉上一千两银票,给您拜年!   乔远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他可真有意思。”   褚黎出身尊贵,涉及朝堂,乔远在得知他的身份后其实无意深交,但架不住这人实在热情异常,性子又软乎乎的,乔远总难狠下心。   这一千两加上这些日子挣的,乔远惊呼,“我们有一千七百两银子了!”   激动过后,乔远就开始计划这笔钱怎么花,“开春暖和了之后,第一要紧的事就是盖房子!”   虽然他和俞大猛两个人把这个小院子拾掇的挺温馨的,但和他的梦中情屋差距还是很大的!   “然后要重新订制一套家具。”乔远想了想补充道:“咱们自己设计。”   沙发、推拉式橱柜、青砖地板通通安排上!   “县城里还要买个宅子。”既做投资理财,又便于孩子日后上学。   “还要多买几亩地。”既种粮食又种些他爱吃的水果!   乔远美美的想着他和俞大猛日后宁静而美好的田园生活,喜得他一把将俞大猛扑倒,逞能道:“快!我们来生个孩子!”   ......   乔远取了二百两孝敬俞老爹和林翠芬,他们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收的。   如今铁铺相较以前一年已经能赚双倍的银子了,林翠芬在家偶尔做做发糕也能贴补家用,乔远日常贴补孝敬他们就够多了,他们不愿再收这个钱。   乔远几番劝说无果,便与俞大猛商量今年铁铺的分红就不要了,好让俞老爹他们手里多存些钱。   年初十,鱼乔记和十里香复工。乔远给员工们都准备了红包,每人一个,里面有六十六文钱。不多,全图个喜庆。   乔远本以为过年期间各家各户囤地好吃的多,铺子第一日开工卖不出去多少东西的。没想到,今日不管是鱼乔记还是十里香都是客满的景象。   其中几个老顾客还道:“你家铺子开工太晚了,我老早就馋这一口了。”   乔远为回馈这些老顾客,通通都打了八折。   年十五元宵节,乔远以为早亡的父母祈福的名头在城内安济院设了粥棚施粥,并给安济院捐了二百两银子。   因此一事,颇得美名,连带的之后鱼乔记和俞家铁铺的生意都更好了。   当下,施粥结束之后,乔远和俞大猛正逛灯会。   元宵节是难得没有宵禁的日子,闲了半冬,人人都想来城里凑热闹。   但凡看看路上,要么是妇人或夫郎牵着孩子,夫君走在一侧,要么是夫君抱着孩子,妇人或者夫郎伴在旁边,也只有他二人是毫不避讳夫妻手牵手的。   俞大猛略有些羞窘,但还是紧紧攥着小夫郎的手,人这么多,万一被挤着碰着就不好了。   乔远兴致很高,这等古色古香热热闹闹的元宵节以往也只在电视剧里见过,现在他亲身体验,最爱的人还就在身边,人生是何等的快意!   鞭炮烟火阵阵,街边上的灯简直是五花八门,许多乔远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甚至有大型的灯树灯楼。到处都是管弦丝竹之声,每走几步便能看到头戴花冠、身着彩衣的歌女跳舞,乔远看得正起劲,被俞大猛黑着脸拉走。   “干嘛啊?”乔远不大乐意,他还没欣赏完呢!   俞大猛挎着脸,闷声闷气的说:“那有什么好看的?”   “不是吧?”乔远简直怀疑俞大猛的审美,玉貌花容、袅袅婷婷的小姐姐,她不好看吗?   但他转念一想,脸上随即挂了笑容,狡黠灵动的,“你吃醋了?”   俞大猛粗声粗气的立刻回答,“没有。”   眼睛却瞟向了别处。   乔远脸上的笑容进一步扩大,扑到了俞大猛怀里,叽叽喳喳的,“你有,你有,你就有!”   俞大猛红着耳朵气哼哼地将小夫郎紧紧抱在怀里。   他想,夫郎是他的,谁也不给看才好。   而后,乔远总算不再沉迷于欣赏小姐姐的歌舞,转而拉着俞大猛四处闲玩。   套圈、投壶、射箭、猜灯谜,乔远都玩了个遍,虽说投入和收获不成正比,但个中快乐可是难得的!   夜半时分,乔远的精力消耗殆尽,俞大猛驮着他回家去。   今夜是要宿在城里租的院子里的,路程算不上多远。   此前实在欢乐的紧,乔远的兴奋劲还没过去,他伏在俞大猛背上,不大老实,两手撩着俞大猛耳朵,嘴巴还时不时的吹气,换着花样叫:“相公、夫君、大官人。”   俞大猛终于忍无可忍,在一个无人的小巷街道里将人放下,把他狠狠惩罚了一顿。   乔远软着身子被俞大猛抱出来,是再无嬉闹的精力了。   正月二十,俞老大动身前往府城,他这次是直奔三月科举去的。孟秋身子重了,这次便在家中由林翠芬照料着不跟着去了。   乔远好奇地问了一嘴,“那张书生怎还在家里?”   听说过几天便要与乔莹莹成婚了。   孟秋解释,“你大哥因为守孝一再耽误科举,这次不仅是春闱,秋闱也要参加。那张书生想必只是考取秀才,所以书院要求不同。”   乔远点了点头,暗戳戳的诅咒那张文生考不上秀才才好! 第52章   良辰吉日、锣鼓喧天,张文生心不甘情不愿地迎娶了乔莹莹。   俞大猛乔远收工回家,牛车还正与他们的迎亲队伍碰了个正着。   乔远觉得晦气,催促俞大猛快走。   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张文生看着正和俞大猛撒娇的乔远暗下决心,定要他百般后悔才行。   ......   开春渐暖,一切都可以动工了。   村里人眼见乔远家青砖、木材是一车一车的买,猜测他们是要盖房子了,便私下商议,各家出一个壮劳力来给乔远家帮忙。   “俞家给咱们村捐钱建学堂还凿了井,他们家盖房,我们理当都出份力。”   “是这个理。”   除了极个别和俞家有过节的人家,几乎没什么人反对。   不过,乔远并不需要他们帮忙,他在城里请了专门的建筑队。领头的人姓梁,叫梁上,手下带着一群人专以给人盖房子谋生,在城内名声很好。   乔远起初想盖个二层的小楼,可后来考虑到站在楼上就能看到邻居家的院子,冒犯别人隐私就放弃了。后来他想盖个二进的小院,可是又想若是住在后院,别人在大门口喊一嗓子都听不见,不太适合在村里住。   于是,最终便选择起了五间砖瓦房,图纸是乔远自己画的。进大门之后便是宽敞的大院子直对着堂屋客厅,堂屋两侧各有一个带着浴室的卧房,门是单独对着院子开的,不会再出现从堂屋就能窥见卧室的情况。   东侧有四间房子,其中三间做厢房,一间是茅厕亦带浴室。西侧三间分别是灶房、粮仓和杂物房。正门左侧搭牛棚,右侧搭的棚子留着备用。   从堂屋向两侧都带走廊,下雨天出屋子方便不必担心淋湿。堂屋走廊两侧各开了一扇门,东侧通往乔远现在住的小院子。   西侧通着之前为做蜂窝煤搭的棚子,这边是好大一片空地。乔远打算都围起来,只坐北朝南起一排屋子,既储存蜂窝煤,又做粮仓,再劈出来一间专给俞大猛做工具房。院子空的地方,靠墙的做菜地、搭鸡棚,中间的则留着将来晒庄稼。   梁上拿着图纸都沉默了,这是个多大的房子!   地主老爷有钱在县城里买个宅子不成吗?   不过细看,这宅子若是建好必是极宽敞通透的,可比县城里的那些低矮的屋子住着舒服、心里敞亮多了。   而且这各个屋子里面的内部设计也大有门道,例如灶房,两面墙都有砌的操作台,还要用打磨平整的大理石铺在上面;浴室,有专门设计的排水出口;地面上都要铺地砖等。   他这房子要费些功夫,只建房的人工费就需要二十两。   乔远预先打听过行价,知道他没要谎,便预付了定金。   良辰吉日,动工之前俞大猛操持着放了挂鞭。鞭炮声落,众人一声吆喝,热火朝天的盖房子便开始了。   村长一见,连忙也安排起了村里盖学堂的事情。   这都不需要他多操心,村里人自己就上紧的很,巴不得立刻盖好,娃娃们马上进去念书。   因此乔远这头才刚开始砌墙,学堂那边已经上梁了。这房子是按照乔远的建议盖的,一共四间房。   北面一间最大最宽敞亮堂的做教学的屋子,旁边紧挨着一间小一点的做“图书馆”,供学生私下读书用。   东面一间是专为教学先生小憩留的屋子,一间是灶房专为先生热饭、学生喝热水备的。至于茅房,未免天热时不好闻,建的离这里稍稍有点距离,也做村里人的公厕。   另外,学堂左右两边还有好大的空地,方便日后扩建。   学堂落成当日,村长自掏腰包买了一头猪做杀猪菜为学堂暖房用,各家各户也自发带了自己做的东西来。   乔远还被村长请上去讲了两句,“我捐钱建学堂的初衷是为了给我早逝的爹娘积累功德,盼望他们来世平安顺遂。”   他这话一说完,林翠芬和吴婶子等几个妇人就忍不住掉了眼泪,暗叹这孩子不容易。   乔远又道:“但我也是真心盼着咱们仙河村好,咱们这代人,大多就这样了,一辈子和庄稼打交道。但孩子们不一样,未来还有无限可能,多识得几个字出路总是多的。远的,像我大哥那样要考科举的我就不举例了。比较实际一点的,就拿村长家的根生大哥和我们邻居江奶奶家的江大伯来说,都是因为识字会算账才在县城里找到好差事的。”   村里人听罢,顿时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了,“是这个理,城里跑堂的小伙计都得会算账哩!”   “那摆摊卖东西的小贩也会算呢!”   乔远摆了摆手,示意安静,接着又道:“我们蒙学的教授内容,以识字和算学为主。束脩一年只要一百文,若是成绩名列前茅的还可减免束脩获取奖励。所以我鼓励村里的孩子,不管是小哥儿还是姑娘,都能来读一读蒙学,多识些字,懂些道理。”   县城里的蒙学私塾普遍一年束脩都在五百文以上,逢年过节还要给老师送节礼。如今,村里的学堂只要一百文,离家还近,当天便有三十多个孩子报了名。   柳哥儿得知过几天他也能去学堂念书了,高兴的不得了,总算不用羡慕每天早出晚归去学堂的哥哥们了。   仙河村的动静这般的大,附近几个村的人得了信,也纷纷来打听学堂收不收他们的孩子。村长与几个族老商议了一番,最后决定还是收,但是外村的束脩费一年需要二百文。   即便是二百文也是比县城里便宜许多了,外村的人没什么意见,有条件的就把孩子送过来。   这一下使得仙河村在周边村子的地位都提高了,村里人出去做个什么事,一说自己是仙河村的,别人都待他客气不少,没准还得抓把花生瓜子的塞他兜里。一时,无不赞叹乔远,赞叹俞家人的。   学堂这一茬一共收了六十五个孩子。开学当日,孩子们在学堂里落座念书,家长们坐在院子外往里瞧却也不敢弄出声音。有那善感多愁的家长,听着孩子们郎朗的读书声,竟还落了泪。   林翠芬亦是不能免俗,一整天都走坐不安的。   乔远下午回来听孟秋说了,不禁笑道:“我记得,善文善武那哥俩去武学堂那天,娘脸上那高兴的就差敲锣打鼓的欢送了。”   孟秋想想也觉得好笑,而后温柔地摸了摸自己耸起的肚子,脸上尽是幸福模样。   夜里,乔远还在完善新房的屋内装修图。诸如新床、大型的橱柜和桌椅适前乔远早就在木器行交代好尺寸预定上了,这会儿只是查补一些小细节。   俞大猛给炉子添了些炭,净了手走过来从背后拥住了乔远,与他商量,“最近铺子里的订单都赶的差不多了,明个儿我就不去铺子了,在村里雇些人把那几亩荒地开下。”   乔远从乔广志那拿回了原主爹娘的十亩上等田犹觉不够,日前便又买下了二十亩荒地,只是这地还需要好好养养才能种庄稼。   乔远后背挨着俞大猛结实的胸膛,心里不禁甜滋滋的。他放下笔,转身亲了俞大猛一口,眼带笑意,“最近鱼乔记事多,有好几个花馍的大单子,家里你多盯着点。”   “嗯。”俞大猛手摩挲在乔远的腰间,心里不觉有些心猿意马。   乔远亦是,两人对视一眼,迅速滚到了一起。   ......   夜里过于生猛的后果就是乔远第二日腰格外的酸,他在铺子里没忍住揉了几次,便引得明晨好奇地问:“东家,你腰不舒服吗?”   铺子里的明旭和郑辛可都是经过人事的,乔远脸一红,生怕他们看出来,忙打哈哈胡诌道:“家里最近不是在盖房嘛,昨天我搬了几块砖,劲用的太大了。”   明晨震惊,东家都赚这么多钱了还要自己搬砖吗?   明个是云水县富商钱员外儿子的婚宴,去年吕府老太太寿宴过后,他们就在铺子里下了单。乔远为他们定制的方案是每一桌上的花馍各不相同,另有随着迎亲队伍打赏用的石榴、元宝、福袋等。   如今,明晨明旭和郑辛都已能独当一面了。再遇到这样大的订单,乔远要操的心便少了许多,也不必晚上还守在铺子里。   申时,俞大猛便来接乔远回家。   乔远一见到他满眼都是笑意,“不是跟你说,我和爹他们一起回去就行了,你怎么还来接我?”   因着俞善文俞善武在县城里上学堂,俞老爹为了接送方便,年后就置了牛车,平日里便不和乔远他们一道回去了。   俞大猛走近乔远,嘴咧的愈发大。他看了看左右,挠了挠头,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凑在乔远耳边说:“我想你了。”   因此还未到平日里酉时回村的时间,他就赶车来接小夫郎回家了。   乔远傲娇地清了清嗓子,然后一脸得意地扑到俞大猛怀里,弯着眼睛道:“我就知道你离了我不行!”   夫郎表达爱意之时总是这般果敢大胆,俞大猛只觉得喉咙发紧,心也被填的满满当当的。   两人温存片刻,乔远交代好明晨注意事项便与俞大猛回村了。   回村路上,俞大猛跟乔远详说了今日土地开荒的事情,“我在村里雇了十个人,一人负责开垦两亩。”   这是乔远预先交代他的,按亩算钱,未免按天数算钱有人偷懒耍滑。   这招十分奏效,有一户人家还问他能不能家里人一块去干。俞大猛同意了,其他几户有样学样,开垦进度快的不是一星半点。   “地太贫了,得来回多耕几遍,耕深一些才行。需要的肥料也多,我去接你之前跟城里的几个粪夫都说好了,后天就送到地里,到时候娘会安排雇的人施。”   乔远点了点头,伏在俞大猛背上撒娇,“我今天,腰可酸了。”   俞大猛扬着马鞭的手一顿,而后耳朵红着说,“回去我给你按按。”   乔远欢欣雀跃,脑袋不住的在俞大猛背上蹭。 第53章   荒地开垦好后,乔远咨询了村里擅长种地的人,给这二十亩地做了规划。五亩种豆子,五亩种萝卜,八亩种红薯,都是在土壤贫瘠的土地里也能长起来的品种。剩下的两亩就被腾出来专门种各种各样的果树。   乔远为此还在村里专门雇了一个人,帮着日常打理土地。   那人是钱财旺本家的一个老叔,实没想到,有一日他靠种地也能得银子了。一年有二两,平常农忙栽种深耕除草什么的,都是安排雇人的,累不厉害。   村里人都羡慕得很,他出去也倍有面儿,逢人便说是他种地种得好才得了这个差事的。   村里其他种地的一把手第一个不服他,都说那还不是念着以前俞家欠债你老爹送过粮食给人家的份上!   嘿!那老叔说那就怎么滴吧!我家厚道,俞家也厚道。总之,干活是自无不尽心的。   动土到现在已将近有一个月的时间,新房终于到了上梁的日子。这是林翠芬特意请“大师”测算的吉日,说是能避开太岁。   乔远原先是不信这个的,但莫名其妙穿越到这里后,他就对鬼神存在了敬畏,这些事情便都依着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办。   午时,房梁上挂彩,乔远亲手写了“上梁大吉”四个字贴在了房梁的正中间。之后便是俞大猛在供桌前跪拜祭梁,念祷祈福。   之后放鞭炮驱散“邪魔”,村里几个八字好的年轻人爬上墙头帮着拉梁。随着阵阵齐声吆喝,上梁成功,木匠师傅从墙头上抛洒五谷和乔远预先准备的糖果。   鞭炮声再次响起,大人和孩子们嬉闹着捡拾地上的糖果,现场一片热闹。   乔远适时站出来扬声道:“这些日子辛苦大家了,也谢谢村里各位叔伯、兄弟的帮忙,大家随我移步打谷场,今天肉管饱,酒管够!”   众人叫好,一行人热热闹闹的往打谷场上去。   打谷场是村里晒粮食的地方,平常村里开会或者哪家办酒席都是在这,也亏得现在地里的麦子还没收,不然就得在新宅子里办了,乔远可不舍得糟蹋新宅子。   主厨的是这十里八乡专门做大席的厨子,桌椅板凳都是人家自带的,帮工这边请的就是村里的婶子阿叔,一大早就开始张罗酒席的事,猪都是现杀的,八荤四素四点心,一共十六道,每一盘子都按照乔远的要求装得满满当当的。   厨子感叹乔远家舍得,不过他远观过那宅子,那么大、那么气派,他心想他要有钱他也舍得。   现场一片欢声笑语,正热闹的紧。   突响起了一阵喜庆的锣鼓声,并越来越近,乔远心有猜测刚要同俞大猛说,便见打谷场上众人都渐渐小了声音。   那锣鼓声因此便听得更清楚了,可以断定是往仙河村这边来的,村长一拍脑袋,惊喜道:“别是信差来报喜了吧!”   他越想越是,往前走了几步道:“定是咱村里出秀才了!”   几个腿脚麻溜的年轻人听罢都飞速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便有一人跑回来道:“中了!中了!”   “俞家大哥中秀才了!”   乔远与俞大猛相视一眼,两人脸上都是喜色。   才高兴了一瞬,便听那人喘了口气又道:“张家书生也中了!”   乔远心沉了沉,暗叹贼老天真是不长眼,那等贱渣、品行不端之人竟也能让他中了秀才!   不过眼下还是高兴的多,毕竟俞老大是他们实实在在的亲人。   寒窗苦读这么多年,终是见到了点曙光,孟秋高兴的都掉了眼泪,乔远一边安抚他的情绪,一边差俞大猛回家拿红纸和银子来。   “仙河村俞向学家人可在?”   俞老爹弯腰上前一步招呼信差,“官爷辛苦,小的在的。”   信差最喜的就是报喜信,能得好处,因此也是一团喜气的,“恭喜啦,你家俞书郎,中秀才了,还是案首头名。”   信差将红绸喜报递给俞老爹,俞老爹将乔远包好的喜钱顺手送了出去,“官爷辛苦,家中正贺喜事,留下来喝几杯再走吧。”   远瞧着那酒席也是不错的,信差心动,但接下来还有公事耽误不得。领头的掂了掂手头的喜钱,知道少说也得有一两银子,这趟不亏,便道:“不了,我等还有公事要办,就不多留了。”   刚刚跑出去迎信差的几个小伙子接着引他们去张家。   打谷场上的众人还在惊讶之中,乔远一声打破了场上的寂静,“爹,快看看喜报上写的是什么!”   俞老爹回过神来,忙不迭地打开喜报,离他近的甭管识不识字的都凑过去看,村长识字便一字一句的念了出来,“捷报云水县仙河村俞向学高中和关府岁试头名案首。”   村长喜道:“这还是第一名呐!”   他们仙河村几十年都没出过秀才,这次不仅一下出了俩,还有个头名,可把他高兴的,拍着俞老爹的肩膀直道:“俞老弟,你家发达了啊!”   三儿子有钱,大儿子有名,往后几十年谁能越过他家去。   俞老爹高兴,但不忘谦虚,仍谨慎道:“哪里的话,还只是个秀才呢。”   村长大笑两声,倒是比俞老爹还喜,“我看人错不了,你就等着吧!”   现场一片喜气,乔远在林翠芬耳边说了两句话。   林翠芬点点头,转过身脸上挂着笑面向各位乡亲高声道:“等老大回来了,我家再摆酒,大家今个儿先吃好喝好!”   众人都回到座位上,气氛比刚刚更热了。   与此同时,在府城看了榜单处理好各项事宜的俞向学乘船回了云水县。   只是才下船,码头上的官差查看路引之后,便有一人躬身上前来拦住了他的去路,“可是俞秀才?我家老爷有请。”   那人自报是县令家的差使,说是县令设宴邀请云水县今年岁试中榜的五位秀才,其他秀才昨日就已到,今朝只差俞秀才了云云。   俞向学觉得有些奇怪,寻常都是中举之后才得官员宴请,怎的这朝只中了秀才,县令就设宴相邀了呢?   但既然是县令相邀,他也不好推辞,便跟着这差使上了马车。   是夜,宴会厅灯火辉煌,丝竹管弦之声不绝,却非清律雅音。   其中一秀才心中愤懑,猛闷了一口酒,同俞向学道:“靡靡之乐。”   俞向学笑笑,瞧着知县那一副沉迷酒色享乐的模样,心里颇赞同,嘴上却没说任何话。   酒过三巡,表演的歌女一舞完毕,时知县方才坐直了身子,他乐呵呵地一摆手。   他旁边的侍从便厉喝那群舞女,“还不去陪各位老爷!”   “是!”众舞女齐声应了,分散着朝两侧的宾客去。   俞向学跟前也挨了一个舞女,坐得离他很近,他稍稍挪了一点距离,那歌女竟直接贴了上来,俞向学惊得坐起来,告罪道:“学生失礼。”   时知县笑呵呵的,并不恼,同座下的师爷道:“到底还是个新人。”   师爷附和,“熟悉便好了。”   时知县端详俞向学片刻,方才道:“你就是我府今年岁试的案首?”   俞向学拱手,“学生不才,侥幸得之。”   “大善。”时知县捋了捋胡须,点头赞道:“长我县威风。”   时知县中进士中的很晚,四十岁上下才捐官做了县令。   他家中无甚背景,送出去的儿子女儿在高门大户里也就做了个侧室,没得到多少好处,便觉还不如用一两个赌一把,用来抬举毫无背景的穷秀才或年轻举人。这等情况之人日后无论是科举还是官场初期都需他扶持,发迹之后,将来少不得对他或他儿子有助力。   自然也不能是那等于科举进取一事上毫无希望之人,他早先便派人在府城和周边几县的书院里打听,知俞向学此人有举人之学却为孝义所累暂不得考取功名。   今见此人得了岁试案首,又见他相貌英俊、周身气度不凡,更觉其前途无量,便道:“我有一女,年芳二八、容貌美丽、性情温顺,许配你做妻如何?”   俞向学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告罪道:“大人,千金贵体之躯,我一农家子怎配之?”   他笑笑,自嘲道:“况我早已娶亲,如今夫郎正怀有身孕,实不相配。”   “不妨。”时知县笑道:“你学问不错、周身气度不凡,可为良配。”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你那发妻,我找人查过,一乡野出身的小哥儿,目不识丁,上不得台面,怎与你相配?待他将孩子生下来,或休弃或收为一房妾氏都可。”   俞向学暗中紧了紧拳头,沉声道:“恕学生无法弃之。”   “夫郎持家有道、上孝双亲、陪吾寒窗苦读,并无过错。学生甚爱之,并无休妻另娶之意。”   时知县脸色阴沉,不发一言。   厅内安静异常,良久,他才缓声笑道:“是我冒昧了,你倒是个重情的。”   话毕,他便借口更衣,拂袖而去。   师爷紧跟其后,还冲俞向学撂了句,“不识抬举!”   俞向学直起身,理了理衣裳。   一旁的张文生笑道:“此等美事,俞兄又何必拒绝?”   俞向学冷冷看了他一眼,张文生立刻禁了言。   俞向学自知他这一番说辞得罪了县令,便识相地早早退了场。   一夜未眠,第二日天不亮便告辞坐牛车回家去。   乔远一早赖床,不想起,和俞大猛正在床上腻歪着。   就听俞善武扯着他那破锣嗓子在大门口喊,“三哥、远哥,你们快去看看吧!爹要打死大哥!” 第54章   这不才刚得了秀才吗?怎还要挨揍?   乔远心有不解,但瞧俞善武那紧张的样,还是同俞大猛迅速穿好衣裳往老宅去。   到了老宅才知,一切都是虚惊一场。   “昨夜县令设宴,席中有舞女作陪,那舞女靠的近了些,兴是这才沾了香粉。”   俞向学瞧见孟秋听到舞女就变了脸色,忙道:“我立时就躲了的!”   乔远看了一眼俞向学,那左肩衣裳上还真有沾的香粉,必得是脸捱上去才能蹭到,这般亲密距离,怨不得孟秋多想。   “那县令有心想招揽我,我不欲接受,惹得他有些不快。我恐你们担心,刚刚才没说实话。”   孟秋听他一番细细解释,也冷静了下来。俞向学与他成婚两年,始终爱他敬他。他是个君子,有朝一日哪怕真的变了心,应当也会将那人领到他跟前来,孟秋知道自己闹了笑话,愧疚地说:“我...是我多想了。”   林翠芬护着他,“怨不得你,谁叫他回家支支吾吾的,一开始也没说清楚!”   害得孟秋一眼识得他肩膀上的香粉就变了脸色,险些跌倒在地上。俞老爹和林翠芬一见,询问俞向学去向,他初时不知已露了馅还道自己昨日连夜从府城赶路回村,这显然与当下的情况对不上,俞老爹火气上来,追着俞向学便要抽他。   孟秋如今已有七个多月的身孕了,可经不起大的情绪起伏,乔远也跟着宽慰他道:“孕期难免多思。”   俞向学拥着孟秋回房,哄了一会,出来才与众人说了实话。   那知县竟有意招他为婿!   林翠芬大骂,“这杀千刀的,竟还拆别人的婚!”   纵她不识得几个字,也知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的道理。况发迹高中便抛弃糟糠之妻,与那狼心狗肺之辈有何区别!   她目光沉沉地望向俞向学。   俞向学叹了口气,道:“娘,我自是不会做那等事的。不过,这事就不要让秋哥儿知道了,我恐他多想。”   俞家人都点点头,乔远尤还不放心,问:“大哥这一番定得罪了那县令,日后科举可有影响?”   “无妨。”俞向学负手而立,眼里有不曾见过的锐利,“他不过一七品县令,手还伸不到那么长。”   乔远回去路上越想越气,“官大一级压死人!”   他自来到这里之后,本本分分的做生意,除了乔家那等也算不得难缠的人,未遇见什么难事。本觉日后他和俞大猛供着银子,俞老大中了举甚至做了官护着他们一家不是什么难事。   现下才发觉一个七品县令就能为所欲为,压弯人的脊梁。虽说目前是还没什么事,但秋闱距今还有近半年的时间,这期间难保那狗屁县令怀恨在心使什么绊子。   以防万一,乔远决心修书一封给褚黎,让他查查那时知县,顺便问他讨个救命符。   他那两成两成又两成的利润可不能白捐了,关键时刻能救命才行!   乔远口述俞大猛写了信,两人又吃了早饭,去铺子的时辰就不早了。   乔远铺子人手多倒是忙不着他,俞大猛却不是。虽说开春已暖,订做火炉取暖的不多了。但竟有不少商家小贩订了做吃食生意用,他们订做的炭炉往往很大,造价贵,颇有赚头。近来又临近农忙,需要修整农具的人多,一时倒是颇忙的。   俞大猛送乔远到鱼乔记门口,两人分别。   乔远亲了俞大猛一口,在他怀里快速地蹭了蹭,方才欢喜地下了车,“中午给你送好吃的。”   俞大猛点点头,心中跟吃了蜜似地一般甜,驾车离去。   乔远巡查铺子一番,左右无事需要他做,便静心练起了字。   经过一段时间的阅读,他已能识得这时代多数的常用字,但写起来总还得翻书参照,有些费劲,乔远便下定决心学习。   他在二层包间临街靠窗的位置,春日里的阳光还不晒人,这会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倒是颇为惬意。   练了许久,乔远看着日头高了,正准备移步去后厨给俞大猛做点好吃的,便听麻顺儿在楼下喊,说有贵客上门。   乔远下楼去看,竟是那张文生。   他瞬间变了脸色,语气也不太好,“张秀才来作甚?”   张文生笑笑,背着手在铺子里四处转了转,方才摆谱儿道:“远哥儿,你可曾后悔?”   简直无语!   人得自恋到什么程度?亏得这会午时铺子没有客人,不然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名声了!   “我呸!”乔远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你当你是什么香饽饽!”   张文生往后退了两步,一脸不可置信。   原先那温柔小意的远哥儿怎变得如此粗鲁!   乔远继续数落他,“你当你是谁?你不过是一个贪图名利忘恩负义之辈!”   “秀才?谁稀罕!且不说我夫君的大哥就是秀才还高居案首头名,学问比你好了不知多少?”乔远笑了笑,颇有些讥讽之意,“就说你十九岁中了秀才,没准你到五十了都考不上举人呢!”   这一下可戳了张文生的肺管子,他顿时失了读书人的风度,跺着脚咬牙切齿道:“我秋闱必中!”   他是少年天才,又有县令大人助力,怎能不一举高中!   乔远凉凉地道:“那可说不好?”   乔远有意戏弄他,便笑着继续说:“我颇懂几分面相,你头尖额窄、腮部横长,一看就是个福薄的,必定中不了!”   张文生被他气的肺都要炸了,浑身颤抖着,连道几声好,“既然你不知悔改,那便等着瞧,只是到时候你莫要来求我!”   话毕,他拂袖而去。   乔远不屑地哼了哼,转头冲还愣在一旁不敢发一言的麻顺儿道:“这件事莫要告诉老爷。”   俞大猛要是知道了,一准要去揍他,如今张文生再怎么说也有个秀才之名,殴打他是犯法的,可犯不着为这种人冒险。   乔远把张文生气走,心情颇好,哼着小曲儿去后厨给俞大猛捣腾好吃的。   这份好心情到见了俞大猛更盛。   他高兴,俞大猛也高兴,好奇地问他:“什么事,这么开心?”   乔远几步蹦跶到俞大猛身边,撒着娇说:“见到你开心嘛!”   俞大猛挠了挠头,笑得有几分傻。相处再久,他也招架不住乔远这等直白的话。   乔远轻哼两声,手已经捏上了俞大猛腰间的肉,威胁他,“怎么?你见到我不高兴?”   “没有!”俞大猛顺势将人揽在怀里亲了亲,“高兴的,俺天天都想你。”   被人哄了,乔远达到目的,更加高兴。   两人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腻腻歪歪地吃了午饭又歇了一会儿,俞大猛开始做活,乔远左右闲着无事,留在铁铺里陪他。   兴是俞向学中了秀才还得了案首之事已传遍整个云水县,一下午领着孩子来铁铺的人竟不少,都说要沾沾案首的才气。   俞老爹今日没来铺子,留在家中帮着俞向学待客,乔远便做主都酌情给这些人便宜了一些银钱,这一番可为铺子拉来了不少日后的老主顾,暂时按下不提。   三日后,俞家为俞向学办了酒席。   本是打算俞向学回家第二日就办的,但张家那边一连要摆三天的流水席。   不便撞日子,扰得村里人两难,俞家便等张家办完再办酒席。   依了俞向学的意思,现下仅是个秀才,不便铺张,俞家只打算办一天,只邀俞向学以前的夫子,同窗好友和村里人吃席。   主厨的仍是上次帮乔远办席面的厨子,他手艺好,八荤四素四点心,盘子仍旧装得满满当当的。   村里人狠吃一口肉才道:“这才实在!”   乔远知道定是张家前几日的酒席闹出了什么事,他乐得看笑话,便在一旁听着。   就听那人说:“张家办的那是什么事!”   另一人附和,“就是!菜瞧着摆盘好看,没一道好吃的不说,根本没几块肉!别当我不知道,他在屋里摆的那几桌,和我们外面吃的菜根本就不一样!”   “我想着咱村里出个秀才不易,还随的重礼,真是白花了钱,人压根瞧不起咱,就看张文生他娘,那鼻孔都朝天上去了!”   “别提了,去哪家吃席也没见过那样的!主家就把人晾在那,只招待贵客。”   “不过要说,中了秀才是好,我那日吃席,看见好多乡绅往张家去,听说都是送银子来的。”   另一人感叹,“唉,还是得使劲挣钱,送我娃去读书,早晚也给我挣个秀才回来!哈哈哈......”   乔远听了也被逗乐了,想这张文生或是真有些真才实学在身上的,之前寒窗苦读中了个秀才,但他只中个秀才就如此骄矜张扬,只怕日后难免是要在周围人的恭维和吹捧中迷失自我、丢了学问的。   反观俞向学不骄不躁,据林翠芬说,出了县令招婿一事,他这几日还更加刻苦了。待人始终谦逊有礼,乡绅送的礼没收但也能把人哄得乐呵离去,这才是长远之计。   俞大猛给乔远添了一筷子菜,乔远回神,才觉想那些不相干的事情做什么,眼下他的幸福才最重要。   乔远弯了眼睛,指挥道:“我还要吃那个鱼!”   隔天,张家就真的闹出了事,全村皆知。   那张文生竟是要娶县令之女,降乔莹莹为妾。   那乔莹莹心高气傲岂能忍,在家大闹一场便回了娘家。   不过,当天下午就被乔广志腆着脸又送了回去,说是甘愿为妾。   乔广志还因此在县衙得了个差事,一时风光无限,来往交际颇多。   乔远感叹还真是一人得道全家升天,他暗觉不好,只怕这两人狼狈为奸要对他打击报复,便盼着褚黎早日回信。   只是没几天铺子竟就出了事。   -------------------- 第55章   “来人,给我搜!”   鱼乔记一早便被县衙捕快破门而入,铺子外迅速聚集了一群人围观,议论纷纷不知出了什么事。   邢五送郑辛去铺子上工,一见不妙,嘱咐郑辛先回铁铺,自己坐牛车去仙河村给乔远和俞大猛报信。   乔远一见他来,就知不好,忙问:“出了什么事?”   邢五道:“一群捕快去了鱼乔记搜查,说是有人举报铺子采用劣质原料且售坏了的点心。”   大褚律令,诸食毒坏,若故与人食并出卖,杖九十,徒三年。[1]   乔远知道事情不小,忙催俞大猛赶车,三人一路急奔去了铺子。   这群捕快翻查铺子翻的极细,兴是想趁机顺些东西,乔远去时,竟还没搜完。   鱼乔记是乔远一手创建的,今见铺子已被翻的不像样,乔远怒气上涌,强压着火气问那正悠闲地坐在铺子里喝茶的卓捕头,“大人,不知我铺子所犯何事?”   那卓捕头给自己续了杯茶,歪着身子打量乔远一眼,颇有些轻浮,“你就是鱼乔记掌柜?”   俞大猛将乔远拉到身后,沉着脸看他,那卓捕头方才收敛视线清了清嗓子,道:“你铺子的伙计麻顺儿举报你们做点心的原料掺假还将那变了质的点心翻新予以售卖。”   竟是麻顺儿,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乔远心中咒骂,立时道:“不可能!我们铺子的米面都是在嘉仓粮行采购的上等品,其他原料都是村里供应的,保质保真。”   卓捕头笑笑,轻飘飘地说:“你说了可不算?”   搜查的捕快恰好抬了“证据”出来,卓捕头用眼神示意,“那才算。”   话毕,他起身查看了那些所谓的证据,发霉的米、掺了米糠的面、一瞧就已经放了好几日变了质的点心。   他啧啧两声,调笑道:“乔掌柜,铁证如山啊。”   “这是诬告!”俞大猛紧攥着拳头愤怒道,夫郎平日里有多爱干净,对铺子选料有多严苛,他最是知道的。   卓捕头被他这一声吼吓了一跳,厉喝道:“你说是就是了?那要证据做什么?”   “证据确凿,你们谁跟我走趟?”   “我!”俞大猛乔远两人同时应道。   “这铺子是在我名下,按律应当拿我。”俞大猛强调。   依照褚朝律法,除嫁妆外,出嫁的女子和哥儿不得有私产,因此家中一应地产都是落的俞大猛名字。   乔远着急不应,俞大猛转身跟他说:“牢狱苦寒,你身子受不住。”   “你脑子比我好使,留在外面易查明真相。”俞大猛嘱咐,“送信让大哥回来,再请个讼师帮着参谋。家中有我当年服役的军牌,你差人将它送到府城提督府,那里有我当年在营中的故交,他如今职位不小,请他相助。”   俞大猛瞧见夫郎脸色煞白,眼里已经急得蓄了眼泪,心纠成了一团。他攥了攥乔远的手,轻声哄他道:“莫怕。”   乔远点点头,眼睁睁地看着俞大猛被戴上枷锁带走,心中酸涩不已。   捕快散去,只留一地狼藉。   明晨急道:“东家,我们怎么办啊?”   乔远擦了擦眼泪,快速安排事情,“你去请孟北大哥,让他寻麻顺儿,先看着他。明旭照看铺子,不要动任何东西,邢五驾车随我先回村取东西。”   他至今也对这里的刑法不甚了解,不知道俞大猛在狱中会如何,只是想想他可能会被用刑,他心都要碎了。   快到家了,乔远擦了擦眼泪,定了定神。   乔王氏并不知他和俞大猛匆匆离开是为甚,见他去而复返,好奇问道:“怎的又回来了?”   乔远努力扯了一个笑容,“我忘记拿东西。”   乔王氏笑笑,往他身后看,见是邢五,又问:“大猛呢?”   “铁铺忙,大猛走不开,我让邢五送我回来。”   乔王氏不疑有他,乔远回屋写信找军牌,乔王氏便在外面招呼邢五。   但事情是瞒不住的,乔远刚写好书信欲知会俞老爹,乔广志就找上门来了。   “远哥儿,你当日陷我丢了差事之时,可曾想过有今天?”   “我陷害你?”乔远紧攥着拳头,“当日刘大管事辞退你时所述之事,哪一样不是真的?”   乔广志冷笑两声,“我今日来不是同你辩驳这个的。”   他转头问乔王氏,“娘,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乔王氏云里雾里的,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乔远不得不与她简说了下。   “是你?”乔王氏惊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她指着乔广志质问道:“你怎心狠如此?远哥儿是你亲兄弟的儿子啊!”   “兄弟,兄弟。”乔广志咬牙切齿,人就像发了疯一样,“娘,你就知道二弟!”   “送到城里做学徒的是他,娶了芸娘的是他,能让你过上好日子的还是他,你何曾想过我?”   “你胡说!”乔王氏捂着胸口,浑身颤抖着,“当初我领你和广诚一同去见那胡掌柜,是他自己挑中了广诚,他说你功利心太强难沉下心。”   “芸娘和广诚互相中意,亲家更是看重广诚品性这才将芸娘许配给他,并帮他谋事。这其中哪里又有我的事?”   “往事难追。”乔广志闭了闭眼,淡淡道:“娘,你同我回去吧,我现在也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乔王氏心痛不已,他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竟是这副嘴脸,“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好。”乔广志眼中不含半点温度,“娘,你今天不跟我走,就等着和俞家的人一起下狱吧!”   煤球冲他汪汪狂吠,乔广志嗤一声,拂袖离去。   “奶奶。”乔远扶着乔王氏,并不知怎么安慰她。   乔王氏摸了摸乔远的手,含着泪道:“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   话毕,她便脚步微颤地回了房。   乔远嘱咐王妇人看好她,去老宅和俞老爹林翠芬商量对策。   “爹,你比邢五熟悉府城,还是你去给大哥送信。”   俞老爹担心儿子,但到底经过事还能稳得住,他接过书信和军牌谨慎地收在怀里。   林翠芬已经完全慌了神,泪流不止。   乔远眼中酸涩,忍不住也想落泪,但他要稳住,“娘,这件事先不要让秋哥和善文他们知道,我这几日就宿在铺子里,先不回来了。要是有什么信儿,我托人告诉你。”   林翠芬点点头,话不多说,俞老爹去码头乘船去府城,乔远去麻顺儿家对质。   “我说过了,麻顺儿真的不在家。”麻顺媳妇道。   孟北点点头,“我已经找过了,也托兄弟去他亲朋好友家找过,确实不在。”   乔远猜测,他应当是被乔广志或者张文生请去了,恐他翻供。   看来这条路行不通,乔远退而求其次问麻顺媳妇,“这几日可有什么人找过他?”   麻顺媳妇欲言又止,麻顺儿的娘突然扑过来坐在地上又哭又闹,“大家都来看看啊,麻顺儿不在家,有人上门来欺负我们老弱妇孺了!”   “别哭了!”乔远心烦不已,暴喝一声,麻顺儿的娘一口气卡在那里,吓得浑身发颤。   乔远语调冰冷,“你告诉麻顺儿,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倘若他执意如此,别怪我不留情面,到时定让他生不如死。”   乔远不在这继续浪费时间,临走时瞥见麻顺儿的娘手上戴了一个金镯子,便托孟北在周围四邻打探消息。   麻顺媳妇叹气,好好的日子不过,做那般伤天害理的事情作甚!   按褚朝律令,逢五逢十才升堂会审,按说应还有三日,可县衙竟知会乔远明日就过堂会审。   “他这是恐怕我大哥回来了,想先坐实罪名。”   这件事情漏洞百出,乔远无需找讼师自己也能辩个明白,但问题在于县令并不在意事情真假,他这是存了心思要把罪名坐实,或逼俞向学低头为婿或是存心打击报复。   他倒不怕,大不了就同俞大猛一起下狱去,等褚黎或是俞向学回来捞他,他就担心俞大猛在牢里被用刑吃苦头。   地牢里。   张文生缓步慢行,所到之处衙役们纷纷低头,引路的差使更是谄媚异常,一口一个少爷的,这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他行到一处,正是关押俞大猛的地方。   牢房里味道古怪,阴冷黑暗,俞大猛正靠墙坐着,望着那狭小的窗户透过来的光。   张文生勾唇一笑,“俞兄。”   俞大猛看了他一眼,没理他。   张文生继续道:“你又何必受这个苦?”   “我知那鱼乔记从头到尾都是乔远那贱人一手经营的,和你无甚关系。”   “你闭嘴!”俞大猛一听他那般说乔远,终于有了点反应,紧攥着拳头怒瞪着他,要不是有这枷锁困着,必要把拳头挥在他脸上。   本就是卑贱匠户,如今已是丧家之犬竟还敢如此对他说话!   张文生心中恼恨,为达目的强压着怒气劝他,“莫气。”   “只要你休弃了那乔远,我就看在我们同村之谊的份上,祈求县令大人放了你。”   被乔远那般羞辱和诅咒,张文生如今已对他毫无怜惜之意,只想报复和折磨他。   他不是最在乎俞大猛吗?那便让俞大猛离弃了他,让他尝尝被背叛抛弃的滋味。   张文生心中明白县令大人还是看重那俞向学,多少也顾忌那俞向学背后的人脉,此举更多的是想逼俞向学低头。   但他了解此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怕是必要争个鱼死网破才行,到时候县令大人一怒,俞家的人一个都跑不了,假案也要变真案。   在这之前,还让俞大猛和乔远离了心,何乐而不为呢?   “你休想!”俞大猛气闷,他就知道这人对他夫郎仍旧贼心不死,“远哥儿是俺的!”   他想了想,用乔远经常与他说的话,回道:“夫妻之间,遇事要共同面对。”   “你死了那条心吧!俺夫郎只稀罕俺,从来也不曾中意过你。”俞大猛自信道。   张文生气得跳脚,这人就是个榆木疙瘩!   “胡说八道!我根本看不上他!”   “他同你一样粗鄙不堪!”   要不是县令大人还想留有余地等俞向学回来,他必要给俞大猛用刑,让他吃点苦头才行!   也让他认清楚,如今到底是谁说了算! 第56章   第二日,公堂会审。   因着昨日捕快拿人将事情闹的颇大,其中一方还是在云水县颇有名气的鱼乔记掌柜,堂外短时间内就聚集了许多人,议论纷纷。   “真是没想到,那鱼乔记竟做了这种事!”   “感觉不可能啊,我买过那的东西,味道是真的很好,掌柜的也客气实在。”   “就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乔远被传唤到公堂之上,他一夜未眠,终是看到了心里牵挂的俞大猛,见他行动无恙,不像是受过什么刑的样子,心下稍安。   张文生和乔广志都在公堂上,张文生坐着,乔广志在他身后站着。张文生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乔广志的眼神则像是啐了毒。   麻顺儿被传唤上来,他畏首畏尾的,不敢看乔远,扑通跪下,就伏在地上不起来,“草民麻顺儿,是鱼乔记的收银伙计,状告鱼乔记做点心用的米面掺假劣质还将那变了质的点心翻新予以售卖。”   麻顺儿呈上诉状,时知县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就猛地一拍惊堂木,道:“俞大猛乔远,你们夫妻二人可认罪?”   乔远跪下,也呈状纸,“大人,我们何罪之有?”   这状纸是昨日乔远口述,花高价请城内最有名的讼师润笔过的。   那时知县看也不看,扔在一边就接着咆哮道:“大胆!昨日卓捕快已在你铺子里搜得了证据,你还敢狡辩!”   衙役将证据抬着在堂下走了一圈。   众人一看,可不得了。   “那米都有青斑发霉了!”   “面里有糠啊,点心一看就变质了!”   “那鱼乔记每日赚那么多银子,怎还干这种事?”   “也不一定吧,我记得元宵节乔掌柜还在安济院搭棚施粥,捐了二百两银子,怎能是那等奸诈贪财之人,还是再看看。”   时知县觉得愚民吵闹,大喝一声,“肃静!”   乔远道:“对于麻顺儿状告之事,草民有理要辩。”   “其一,原料掺假劣质之事,草民铺子采用的米面均从嘉仓粮行采购。众所周知,嘉仓粮行售出的米面,麻袋侧面都有特殊标志,草民方才观察,卓捕头搜查出来的这些证据,麻袋上并无标志。且草民每月购进的米面与用度均有记录,购进的远大于铺子的用度,草民根本无需用这掺假的原料。”   众人一听,对啊,要是用掺假的,每月还何必要从嘉仓粮行买那么多米面,人自己吃又能吃多少?嘉仓粮行他们是知道的啊,城内的精品粮行,专供优质米面,虽说他们平日里很少到那去买,但对这铺子可也是熟悉的很,知道那铺子里的东西和别处的打包的都不一样!专供有钱人哩!   “其二,售卖变质点心之事,草民铺子生意一向很好,仅遇天气恶劣之时才会有剩。发生这种情况之时,草民通常是送给铺子左右的邻居、分给铺子伙计或打包回家送给村里交好的人家,就是那麻顺儿自打在草民铺子上工之后,这种情况时也不曾缺了他的点心。此事,玉壶春的朱掌柜,真味酒坊的秦掌柜还有我们村里交好的人家都可为证。”   “至于从铺子翻出的这变质点心,草民不知这点心从何而来?”   众人一听,说的是,那鱼乔记的点心都是限量供应的,还真是不好买,尤其过年那短时间简直就是卖疯了,哪里有那么多剩的点心。人又不傻,天不好的时候,肯定也不会多做的啊!再退一步,我们也不傻,变质了我们还吃不出来吗?   “其三,麻顺儿其人。他刚刚自己也说了,自己只是个收银的伙计。草民铺子的点心都是有秘方的,后厨的伙计都是用的定了死契的仆人。像他这种雇佣来的,草民防着他,根本不让他进后厨,他又如何知道铺子后厨的事?”   “再者,昨日事发之后,草民曾去麻顺儿家找过他,他不在,但草民见他娘手腕上戴了一个簇新的金镯子。草民找人打听过他的家世,依照他家的用例和收入情况,他根本不可能买得起那等重量的金镯。且他娘与四邻吹嘘之时,也说是近来新买的,草民怀疑他被人收买,故意构陷。”   众人已被乔远一连串的分析说服,再看那麻顺儿浑身抖如筛糠,定是做贼心虚,一时气愤异常,纷纷指责那麻顺儿黑心丧良心。   俞大猛心中骄傲,他夫郎就是有本事,两人相视一笑。   时知县没料到乔远一个小哥儿竟然如此伶牙俐齿,条理清晰。他不禁有些冒汗,再看麻顺儿那不成器的模样,心里气闷,不知张文生从哪里找来的这等登不得台面不成事的人!   张文生眼见不好,收了手中的折扇道:“你方才所说......”   乔远立时截断了他的话,“未曾听闻张秀才在县衙谋了差事,不知张秀才今日是以何种身份在这辩驳,可是麻顺儿请的讼师吗?”   讼师又称讼氓讼棍,通常都是些科举屡试不中无望之人做的营生,寻常正经读书人是看不起讼师这一职业的。   张文生觉得羞辱异常,况麻顺儿一介贱民,如何配使得他?   他气得险些要跳起来。   时知县扫了他一眼,张文生立时闭了口恢复那假公子的模样。   师爷上前附耳对时知县说了两句,时知县一拍惊堂木道:“狡言强辩!你方才所说之事,其一,焉不知你从嘉仓粮行购的米面是留己自用,铺子原料真假参半?这用度记录更是可造假,今时已无从考证;其二,你所说的证人均与你交好,口供不足为证;其三,你只凭一个金镯就断定那麻顺儿被人收买,更是无稽之谈!”   麻顺儿浑身抖着,直起身子道:“对...对,大人明察,小的家世代良民,怎...怎有胆子做那构陷之事?况...况小的与乔掌柜素日无仇、往来无怨,实...实没有道理要诬告他!”   “麻顺儿!”乔远目光如炬,声如惊雷,“我也想问,我自问素日里待你不薄,你缘何要做这等吃里扒外之事!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麻顺儿一个趔趄,再次伏到地上,竟低低地哭了。   众人这下都确定了,那麻顺儿定是做贼心虚!   “放肆!”时知县又厉声拍板,“你是在公堂之上威胁状告人吗?”   “大人,草民不敢。”乔远不卑不亢地说:“第一,草民不能未卜先知,若说用度记录造假,怎能从铺子开业之初就开始造假?草民方才已说,从嘉仓粮行购进的米面远大于铺子的用度,草民自家吃用可取个最大数量,只需稍加一核对就可知草民根本无需用这掺假的原料。”   “第二,草民出身乡野,无权无势,不可能同时说服这么多人为证。第三,麻顺儿此刻正做贼心虚,大人只需稍加审问他定不打自招。”   “本官还用你来教我断案?”时知县尖吼一声,恼羞成怒,“你一个小哥儿,在公堂之上大放厥词,狡言强辩,实在轻浮!且我听闻你自幼被你大伯抚养,出嫁后竟还向他索要爹娘家产,枉顾人伦孝道,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本官念你是一个小哥儿,公堂之上优待妇孺,就不对你动刑。”   “事到如今不打不招,来人啊,对那俞大猛庭杖二十,给我狠狠地打!本官看他招与不招。”   若想让那俞向学低头,就要给他些苦头吃才行,好叫他知道与自己作对没什么好处,所以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让这俞大猛乔远认罪。   到时候让那俞向学跪着来求他放人!   时知县拿定主意,朝堂下扔了一支令签,“行刑!”   围观的百姓一片哗然,纵他们不识得几个字,不懂什么大道理,也知道这案子不能判的这么草率的。且不说乔小哥儿所述条理清晰、人证物证俱全,退一步就算他所说的不全是真的,那也存疑,县令大人应当派人求证才是,怎能当堂就要打人。   令签落地,左右两侧各出了两个衙役就要来拿俞大猛,乔远气愤异常扑过去拦着,衙役们又来捉乔远,俞大猛身戴枷锁,行动不便,便用身子一连撞倒了几个衙役,将乔远护着不让别人近身。   “你这狗官!竟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屈打成招,天理何在?”乔远指着时知县鼻子骂,“你今日若敢罚了我夫君,来日我必让你人头落地!”   “你要造反!”时知县再拍惊堂木,要说他刚刚还顾忌俞向学想要留有余地,这一下便被乔远激的什么都不想管了,他再扔下一只令签,“你竟敢在公堂之上辱骂朝廷命官,好啊,那我便连你也一块打!”   “你敢!”   未见其人便听其声,公堂外的众人自觉给这人让开一条路,时知县眯着眼睛起身,一看又是个小哥儿,顿觉脑子发昏,“你又是哪里来的小哥儿?”   他今日莫不是与小哥儿犯冲!   “我乃东安王褚黎,命你速速放人!”褚黎一声怒喝,左右两侧的带刀侍卫便已经冲上前护着乔远俞大猛,同衙役对峙。   乔远心定,从衙役手中一把夺过钥匙,给俞大猛打开了枷锁,他脖颈上已有很重的勒痕,乔远心疼得要命。   周围一片寂静,都被这意想不到的突变惊到了。不知是谁先带头,百姓乌泱泱跪倒了一片。   公堂上的众人都慌张地看向那还在案桌前的时知县,就见那时知县长笑两声道:“你假冒也不说个像样的名号!”   “我竟不知朝中何时晋了这个王爷?”时知县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似的,“况你还是一介卑贱小哥儿,封王?哈哈哈哈,简直贻笑大方!”   褚黎是年前新封的王爷,可怜时知县在这小城朝中无人消息也不灵通,现在压根就不知朝廷新晋了这个王爷。   他认定褚黎是个骗子,瞬间变了脸色,指挥左右两侧的衙役道:“还不给我拿下?”   “大胆!”褚黎简直被这一副丑恶嘴脸的时知县气炸了,也不知他是如何当上的一方父母官!   “你出言不逊,以下犯上,按律当诛!”   他生来天潢贵胄,板起脸来自有一番威严,时知县见他仍旧强硬至此,心里有些打鼓。但堂下这么多百姓看着,他颇有些骑虎难下。他正要含糊过去,打算改日再议时。   便见一穿着红色官服的人,一手提裙、一手扶着乌纱帽匆匆跑来,跪着跟那小哥儿请罪道:“王爷,下官来迟,下官该死,下官驭下不严,还望王爷恕罪。”   时知县定睛一看,竟是那知府大人!   他身子瞬间软的像面条一样,倒了下去。 第57章   “下官该死。”   “下官有眼不识泰山。”   时知县被人掐醒后,立刻捡起掉在一旁的乌纱帽戴在头上,跪着爬到褚黎跟前,一边扇自己巴掌,一边道。   褚黎简直没眼看,嫌他丢朝廷命官的脸。   他走到乔远跟前,上下前后都看了看,见他无事方才道:“你同乔小哥儿跪吧,若他有个什么闪失,割你十个脑袋也不足惜!”   时知县忙磕头应是,跪爬着朝乔远这边来,乔远嫌他那副嘴脸恶心,拉俞大猛在前头挡着。   褚黎对那还跪着的知府道:“张大人,这案子就交给你了。”   张知府松了口气站起来,转而语调冰冷地对那时知县说:“时大人,你继续断案吧。”   时知县浑身哆嗦着叩头应是,忙不迭地爬起来收拾自己。   褚黎拉乔远到一旁坐下,欢喜道:“我收到你的书信,连夜就赶来了。怎么样,到的及时吧?”   乔远还有些惊恐未定,佯嗔道:“你再晚来一点,我就要命丧当场了。”   “嘿嘿,别气嘛!”褚黎很是亲热地蹭到乔远身边,“我真的一路快马加鞭了。”   他说着,看了看俞大猛,避着他小声对乔远说:“骑马骑的我屁股都痛了!”   那时知县才刚又坐回案桌前,麻顺儿就再也坚持不住,跪爬着朝乔远这边来,“东家,东家,我错了,我错了,是我该死,我鬼迷心窍,但我不想的啊!”   他指着张文生和乔广志二人哭道:“是他,是他们!他们二人找我,说给我二百两银子让我...让我做首告举报铺子不法,剩下的事情他们都会做好,我一开始不愿意的啊。但...但他们说若我不从,日后就让我在云水县无立足之地,我一介草民,怎敢不从啊!”   他哭的凄厉,心中实在后悔不听妻子劝告。   乔远冷着脸,“我说过,我自问待你不薄,你既已做出这种事,就该自吞恶果,我绝不可能原谅你!”   他只要想想俞大猛戴着那枷锁过了一夜,就恨不得把麻顺儿和这些人一起千刀万剐了!   时知县拿问张文生和乔广志二人,他二人刚刚早已随着时知县跪倒在那里,乔广志直着身子竟还颇有几分傲骨,倒是那张文生已吓得浑身哆嗦,是一丝读书人的气节都没有。   他抬头看了时知县一眼,转而指着乔广志道:“是他,是他,他对乔远分走家产和害他丢了差事一事怀恨在心,这才要借我的名义兴事,他是我岳父,孝道大于天,我不得不从啊!”   乔远简直无语,这狗屁书生死到临头了还扯孝道这面大旗!   乔广志笑笑,“张书生,你这样如何成事啊?”   “你当真无辜吗?你不恼恨那俞大猛一介铁匠却得了乔远的心吗?你不眼看着乔远那铺子日进斗金而懊悔当年退亲吗?不因乔远三番两次羞辱你恼怒吗?不嫉恨那俞老大的名次才学口碑都比你好吗?我不过略在你跟前抱怨了两句,你就迫不及待的与我合谋,你又无辜在哪里?”   “你为了钱财,可与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退亲;为了名利,可以抛弃明媒正娶的发妻,贬妻为妾。你哪里又配得上读书人这三个字?”   “我真恨呐,你这等愚蠢、目光短浅、忘恩负义之辈竟然有书可读还能中秀才?命运不公啊,哈哈哈哈。”乔广志仰天大笑,宛如疯了一样。   张文生气愤道:“你有何资格批判我!你上不孝老母,下不教亲弟遗孤,你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   时知县恐他二人继续对峙会将自己供出,一拍惊堂木,立刻判罚道:“此案现今已明确,人证物证确凿,张乔二人主谋,教唆麻顺诬告俞氏夫夫二人。依大褚令,诬告者反坐之,杖九十,徒三年;教唆指使他人告人者,加二等;贬妻为妾者,杖九十;数罪并罚,现革去张文生秀才功名,杖一百,徒五年,不准钱赎,即刻收押!”   “犯人乔广志同罪,至于犯人张文生首告犯人乔广志不孝一事,还需来日查明之后再行判决。”   “犯人麻顺,受雇诬告人罪者,与自诬告同。赃重,依坐赃论加二等[1]。两罪并罚,判其杖一百,徒四年,不准钱赎!”   大褚杖刑最高上限便是一百,若是杖刑加起来超过一百,便会徒刑加一年。那板子打在身上,一百下便能把人打残了。   “大人!”乔广志厉声问他:“你又无辜吗?”   “你见那俞向学前途无量,欲招他为婿被拒,是不是存了报复心思?你为日后官运结党,招张文生为婿,贬我女儿为妾,你又何曾撇得清干系?”   时知县怒喝,“你闭嘴!”   张知府淡淡道:“让他说下去。”   他倒要听听这时亨通到底干了哪些事!   “我恨啊,我恨这命运不公!”乔广志眼神似淬了毒一般,指着时知县和张文生道:“让你们这等愚民,出身如此良好,得以进学,出人头地。而我,我只能窝在这小小天地,整日看人脸色过活!”   乔远实在忍不下去了,怒道:“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刚愎自用!你为人阴险,贪名图利,还是个忘恩负义之辈,又能成什么事?世间不识得一字,白手起家之人多了去了,你还是没那好本事,整日就知道怨天尤人!”   时知县附和,“就是!就是!”   张文生见乔远赞同他批判乔广志之词,像是看到什么救星一样,爬过来道:“远哥儿,远哥儿,看在我们......”   乔远一瞪他,他立刻转了话,“看在我爹娘同你爹娘以前相交颇深的份上,你救救我吧!是我狼心狗肺,是我忘恩负义,求求你了!”   张知府见乔远一脸不耐烦,俞大猛更是跟要吃了那张文生似地,忙跟衙役道:“还不将人带下去?”   衙役上前将张文生和麻顺带下去,乔广志却是怎么都不肯走的,他道:“我要看看时知县的下场。”   他嗤笑一声,对着张知府说:“免得你们官官相护,只判我们这等升斗小民。”   张知府内心气炸,面上却一副不欲与他计较的样子,转而起身对着时亨通道:“时知县,诬告案已判,那便来说说你的事。”   他正言厉色道:“经查明,你在任期间,贪污受贿数额高达三千余两,向京中官员行贿高达八千两,钻营趋利,任人唯亲且侵占百姓土地,现将你革职收押,待指认受贿官员之后,立刻问罪判刑!”   时知县还想向乔远求饶,顷刻就被知府带来的衙役摘掉了官帽、剥去了官服。   乔广志仰头大笑。   乔远原本一直以为乔广志不过是人坏没良心,但经诬告一事,他才发现这人实际上还胆大妄为工于心计,他颇觉有些不对劲,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我问你,我爹娘的死同你有没有关系?”   乔广志轻笑一声,反问他:“你猜呢?”   话毕,他目光幽深地看向乔远,语气森然地说:“该我问你才对,那真的是你爹娘吗?你是远哥儿吗?”   乔远定定地看着他,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刀要将他凌迟一般。   乔广志与他对峙良久,突然大声吼道:“不,你不是远哥儿!你不是!”   “他那等愚厚,目光短浅之人又怎生得出你这种聪慧果敢的儿子!”   乔远冷笑两声,语气冰冷地说:“不,你错了,我就是他。”   他语气渐变凌厉,“我爹自立自强、聪慧进取、做人坦坦荡荡、做事光明磊落,是我娘心中一等一的好郎君!你自命不凡,实际处处不如他!”   “不!”乔广志愤怒欲狂,“你不是远哥儿!”   他说着竟猛冲到一侧的衙役身前,抽出衙役的佩刀朝乔远挥来。   “远哥儿!”俞大猛急急唤一声护着乔远侧身躲开,一脚将那乔广志踢翻在地。   乔广志立时被衙役拿住,目眦欲裂地瞪着乔远,口中还道:“你是鬼!”   乔远没工夫理他,着急地查看俞大猛有没有伤着。   张知府为了在褚黎面前表现自己,当即站出来怒喝道:“乔广志公堂行凶,行为实在恶劣,判处斩立决,择日行刑!压下去!”   乔广志被拖走之时口中还在凄厉地喊,“来人啊!抓鬼啊!”   众人没想到他竟疯癫至此,一时有些沉默。   这时,突有一人跳出来,嬉笑道:“身手不错嘛!军中教的功夫还没忘!”   “少将军!”俞大猛一见是裴佑,欣喜异常。   “嗯。”裴佑啧啧两声,“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夫郎吧!”   俞大猛低头看怀里的乔远,乔远惊魂未定,都有点想哭了,“你吓死我了!”   俞大猛憨笑两声,挠了挠头,“俺还是有点功夫的。”   乔远没好气地揍了他一下,“夸你两句你就喘了!”   俞大猛忙讨好地哄人。   褚黎眼巴巴地看着这一对恩爱夫妻,有点羡慕。   裴佑走过来贱兮兮地揉了一把他头发,问:“怎么不等我?”   “你谁啊?我认识你吗?等你作甚!”褚黎凶巴巴道。   裴佑皱眉,“褚娇娇,你不至于吧?”   褚黎炸毛,“你喊谁褚娇娇?”   “这里有哪个是姓褚的?”裴佑回道。   褚黎气地要打他,倒把乔远逗笑了,“今日多谢你了。”   褚黎道:“我应当的。”   他挨挨蹭蹭地凑到乔远面前道:“我该谢你嘛!你那些方子,可是让我扬眉吐气了!”他说着很是神气地睨了裴佑一眼。   年前,铺子开业后便日进斗金,那冬日里养的名花更是有市无价,所赚实在是多。   裴佑听罢,抱拳对着乔远道:“我替西北军上下感谢乔小哥儿高义。”   乔远笑笑,客气回道:“我夫君少时服役还承蒙将军照拂。”   他说罢又对褚黎道:“我近来想了一个新法子,过后与你细说。”   褚黎赶忙道:“今日受惊,你快些回去吧,我们来日再聚。”   他想了想又说:“我还有一件大礼送你!”   乔远点点头,与褚黎暂别。 第58章   邢五驾车送俞大猛乔远回家,临进家门时,乔远特意拦着,找了个火盆过来点上才允俞大猛进去。   “跨火盆,去去晦气。”   俞大猛有点想笑,又有点心疼,不怕虎不怕狼的夫郎竟变得如此谨慎了。   乔远见他还笑,斥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俞大猛跨过去,乔远命邢五去老宅知会林翠芬人已经回来了,自己去卧房给俞大猛找换洗的衣裳。   至于那换下来的衣裳,直接便扔了。   乔远抚着俞大猛颈间的红痕,狠狠道:“定要多打那狗屁书生几大板子!”   以解他心头之恨。   俞大猛将人抱在怀里,满满都是心疼。   一天一夜的担心和焦虑,乔远此刻窝在俞大猛怀里才觉心落到了实处,不禁掉了几滴眼泪。   俞大猛在他眼角处轻轻吻了吻。   乔远在他怀里亲昵地蹭了蹭,听到林翠芬来了,推开了他,嗔道:“洗澡去吧!”   自己则出去告诉林翠芬情况又给俞大猛准备吃的。   林翠芬实在没想到竟还在公堂上走了一遭,闻言大骇,“那现在没什么事了吧?”   乔远道:“没了,兴风作浪的人都被收押了。”   林翠芬看了看正在堂屋廊下逗煤球玩的乔王氏道:“那乔广志真的谋...谋害了你爹娘?”   乔远道:“我也不知,只是猜测,衙役已经带徐秀花问话去了,等新县令上任后才能有个结果。”   乔远叹气,有点担心乔王氏如果知道乔广志被判了死刑之后会怎样,“这件事就先不要告诉我奶奶,我怕她受不住。”   林翠芬点点头,等俞大猛洗澡出来冲上去看看儿子,又是好一顿哭。   俞大猛吃饭,乔远帮着他拭头发。   过了一会儿,俞老爹和俞向学也回来了,他二人已在县城知道了公堂审讯的事。纵如此,亲眼看到人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心才放下来。   俞向学向乔远道歉,“弟夫郎,一切都是我惹出来的祸患。”   乔远赶忙道:“又岂怨大哥?一切都是他们三人持身不正,狼狈为奸!”   尽管乔远如此说,俞向学还是心怀歉疚,暗下决心秋闱定要一举高中,来日为家人遮风挡雨。   “你那好友知你平安,说心里放心了。今日不妥,改日同将军一起来看你。”   俞大猛点点头,俞老爹林翠芬和俞向学知道他们夫夫二人定是有许多话要说,担忧一夜也累了,便不多打扰。   一切都归于平静,乔远去看了看乔王氏,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乔王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抱着煤球逗弄给乔远看。   乔远努力扯了一个笑容,顺了顺煤球的毛才道:“奶奶。”   乔王氏身形一顿,淡淡地说了句,“我没事。”   便不再开口说话。   白日里歇了,夜里不怎么有睡意,乔远窝在俞大猛怀里与他说小话,“昨日你被抓去,我一想你可能在牢里受刑,心都要碎了。”   俞大猛抱着乔远的手紧了紧,哑声道:“让你担心了。”   “原本我就想咱们本本分分地过自己的日子,赚些小钱日子过得松快些就行了。但经此一事,我发现在这里光有些小钱是不行的,也总要为着咱们的孩子日后考虑。”   乔远继续道:“况褚黎対我们有救命之恩,我大概也能猜得他要送什么与我,总要报答一二。”   俞大猛吻了吻他额头,“你想到什么就去做。”   室内温柔缱绻,两人正你侬我侬着。   突响起了王妇人急切地拍门声,“乔小哥儿,你快去看看吧,你奶奶发了高热!”   俞大猛和乔远连忙穿衣裳爬起来,乔远去堂屋看乔王氏,俞大猛去喊村里的王大夫。   “这我治不了,这是急症,得去城里的医馆才行啊!”王大夫暂时给乔王氏服下退烧的药丸,先解着热,但他手里没什么好药材,若想治本还是要去城里的医馆才行。   俞大猛闻言赶紧去拉牛车出来,两人带上乔王氏和王妇人往县城去。   城内夜间有宵禁,但若遇上紧急情况,使点银子也是能放行的。   那城门守着的衙役一见是今日在公堂受审却反把县令老爷拿下的俞氏夫夫二人,哪里还敢要银子,直接放行。   “肝气郁结、痰火上扰。”周老大夫给乔王氏号完了脉,叹了口气。   乔远追问,“那有危险吗?”   “轻则元神失养,重则神志逆乱,不过无性命之碍。”周老大夫说完,到一旁写方子。   乔远道了谢,看着榻上的乔王氏心里难受,眼泪止不住的掉。   俞大猛心疼不已,把他抱在腿上,轻拍着他。   “我难受,我就觉得她太苦了。”   早年丧夫,晚年连丧两子,什么都不剩了。   乔远静静靠在俞大猛身上,两人一起守了乔王氏一夜。   乔王氏第二日转醒,木愣愣地躺在床上。   乔远叫了她半天,她才懵懵地应了他:“你是谁啊?”   乔远大惊,急忙叫周老大夫来。   周老大夫切了脉,观察了乔王氏半天,方才道:“神志逆乱了,她应当是不记得你是谁了。”   乔远心里难受,伏在榻前轻轻唤她,“奶奶,我是远哥儿啊。”   “远哥儿是谁啊?”乔王氏迷糊地问,然后她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急着就要下床,“我的志儿和诚儿呢?”   “下雨了啊!怎么还不回家?”   乔远努力笑着哄她道:“爹和大伯他们出去做生意了,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他们托我照顾你。”   “啊?”乔王氏越发迷糊了,“志儿不是昨个儿才与诚儿生了气?”   她想了想又开心地道:“亲兄弟就是这样,哪里有隔夜仇。”   乔远轻轻抚着乔王氏的手,点了点头道:“対,他们临走的时候嘱咐你要好好吃饭,保重身体。”   乔王氏迷迷糊糊地看向门外的雨,嘴里还反复念叨着:“不知道拿没拿伞呐......”   她这场病来得急去得也快,但却不怎么识得人了,有时候嘴里念叨念叨乔广志乔广诚,有时候就连他们二人也忘了。   只整日逗着煤球,亦或喂喂乔远特意为她置的小鸡小鸭和兔子。   但眼瞧着每日倒是个乐呵呵又疯癫癫的老太太,乔远不知这是幸还是不幸。   “大猛!你日子过得好啊!瞧这房子多气派,比我在府城住的那小破院子强多了!”   说这话的是雷骥,他便是俞向学持军牌从府城请来的俞大猛那军中的好友。他二人曾经都在西北服役,后被裴佑选入自己的亲兵营中。那雷骥家中有老母需照料,停战后便返了乡。   乔远道:“本该第二日就宴请雷大哥的,家中......”   “哎!”那雷骥是个极豪迈之人,他揽着俞大猛道:“弟夫郎这话就见外了,我跟大猛那是好到穿一条裤子的兄弟!”   乔远有点想笑,努力忍着,“那你们先聊,我去准备酒菜。”   褚黎跟着乔远出去,愤愤道:“一群臭男人又要喝酒,我一会才不跟他们一起吃饭!”   乔远笑了,故意逗他,“啊,我看你是不想跟那将军一起吧?”   褚黎脸红红的,说不理他了,跑着去找柳哥儿玩了。   雷骥还在啧啧感叹俞大猛的新宅子,“你这宅子要是装潢布置好了,那不得了啊!”   房子早已建好,一部分家具已经置进去了,但近来事情一堆乱麻,乔远都还没来得及好好布置一下,略显得有些空荡。   “等我荣休之后,我也在乡下置个宅子,这住着多舒心!”   俞大猛嘿嘿一笑,挠了挠头,“都是俺夫郎设计的。”   “娶个媳妇这么好?”雷骥不解,虽说他眼看着那乔小哥儿是挺贤惠的,但他这憨兄弟他了解,必定是要让那乔小哥儿压一头,处处管着。   裴佑嗤道:“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懂什么?”   雷骥不干了,“将军,你还说俺,你不也孤家寡人一个!”   此话正戳了裴佑的心窝子,裴佑气得踢了他一脚,雷骥躲闪,两人在屋内就过起了招。   俞大猛笑看着他们闹,宛如回到营中时一样。   不过,雷骥在吃了乔远做的菜之后就转了话感叹道:“娶个媳妇是好。”   乔远上了一坛酒,対裴佑和雷骥道:“两位都是好酒之人,可否帮我品品这酒如何?”   雷骥嗜酒如命,当即接过乔远手中的酒坛子,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裴佑和俞大猛各倒了一杯,然后迫不及待地呷了一口,咂咂嘴眼瞬间就亮了,“好酒!够味儿!”   裴佑要矜持一些,他尝了一口,又尝了一口才奇道:“这酒比寻常酒要烈的多。”   “不错。”乔远早先就发现这时代酒都是传统的发酵酒,曾经有萌生过要做蒸馏酒的想法,但后来考虑到酒利润太大,自己无背景无靠山恐招来祸患便搁浅了。   裴佑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是你自己酿的酒?”   乔远点点头,“我听阿黎说,我们如今已与胡人通商。那里是苦寒之地,想来这等烈酒销路应当不错。”   雷骥道:“如此美酒销到那破地方作甚?我自买了。”   裴佑在桌下狠踢了他一脚,然后笑着举杯敬乔远,一切尽在不言中。   乔远的酒自是俞大猛代喝了,乔远临出门之前还在俞大猛耳边着重说了,“少喝点。”   雷骥眼观着又觉得娶媳妇也不怎么好了。   褚黎还在院子里和煤球柳哥儿一道玩,他见着乔远终是忙完了才道:“过几日等你乔迁新居的时候记得请我,我把大礼奉上。”   “你又不生我气了?”乔远打趣他。   褚黎抿了抿嘴,不满道:“你们就会寻我开心。”   二人说起裴骃的事,乔远才知裴骃随温景年回京以后,温景年便从温家分出来了,另置了一处宅子,裴骃日子如今松快多了,只是还不怎么理会那温景年。   “阿骃若知你想了新法子,定是要急着来。”   不仅制酒还有制香、红糖脱色制纯净白糖的法子,乔远把自己能想到的东西都写在了册子上交给了褚黎,哪怕褚黎于庶务上不怎么精通,也着实被这些东西惊到了,若是这些法子可行,那背后带来的利润将是无法估量的,他这才知先前与乔远合作的铺子不过是过家家罢了。   “我这儿条件简陋,制香制糖的法子都没试过,但应当是可行的。你找精通此道的人,细细研究一番,定能参透并改善法子。”   褚黎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一时摩挲着手中的册子宛若有千金沉。   乔远道:“我大概猜得你要送什么与我,但怀璧其罪,我这人没什么大志向,说来所求不过是与我夫君在这一方小院过我们简简单单、安安静静的日子罢了,并不想成就什么宏图伟业,卷入时局纷争当中。所以......”   乔远话还没说完,褚黎便道:“我明白了,対外我便说这法子是阿骃手下的匠人想出来的。”   他重重叹了口气,托着腮道:“看来我得重新想想给你送什么乔迁礼了。”   他特意从父皇那求来的“天子共商”匾额是送不出去了。   雷骥号称千杯不醉,却醉倒在了乔远酿的这烧酒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追忆往事,说什么大猛待他好啊,打仗的时候剩的最后一个馒头都要给他吃。他受伤了,大猛还帮他打饭洗澡洗衣裳,他亲兄弟都没待他这么好过。   说着说着又说谁要敢欺负他大猛兄弟他就与谁拼命等等,又说已经把那狗县令和狗屁书生手脚都折了云云。   裴佑实在忍不下去了,命亲卫将他嘴堵起来,把人押到了马车上,带上褚黎回了县城里的落脚点。   待他们离开后,乔远方才问俞大猛,“开心嘛?”   俞大猛点点头,眼睛亮亮的,满是欢喜的样子。   乔远哼道:“原来我不是你第一个给洗过衣裳的人。”   虽只是小酌了几杯,俞大猛也已经有些醉了,这样拗口的一句话,他已经分辨不出是什么意思了,一脸迷茫地还在那想。   “呆头呆脑的!”乔远忍不住笑了,两手捏着他耳垂,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把人领回家去。   俞大猛却记得这事了,回到院子里就把乔远往屋里拽。   “干嘛啊?”乔远还想收拾一下东西呢。   但俞大猛那蛮力乔远是拗不过的,乔远气哼哼地跟着他回了房,刚要骂人就被他吻住了。   亲了一会儿,乔远红着眼软着身子气喘吁吁地靠在门板上大口呼气,俞大猛这个罪魁祸首却宛如个没事人一样。   乔远不忿地凑上去咬了一下他下嘴唇。   俞大猛笑着又吻了过来.   追逐,进攻。 第59章   一觉醒来,乔远浑身仿佛如散架了一般。   俞大猛还在呼呼睡着,乔远没好气地想把他掐醒,待看见他脖颈处的红痕后又软了心,静静地伏在俞大猛身上,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心中只剩了满腔欢喜。   他小脑袋动来动去,头顶的头发搔地俞大猛下巴发痒,不一会儿便被他闹醒了。   俞大猛尚睡眼惺忪,一下竟都想不起昨夜的事。   乔远哼哼,“醒啦?”   俞大猛瞧见乔远肩头红痕,昨夜记忆瞬间回笼,自己闹了个大红脸,小心翼翼地问乔远,“疼吗?”   “哼!”乔远扑过去在他耳后狠狠咬了一口泄愤。   从哪儿学来的花招,把人摆成那等羞人的姿势,“你如今是长本事了?”   俞大猛憨笑两声,一个翻身将乔远压在身下,大手讨好地在乔远腰侧揉搓。   乔远双手搂着俞大猛脖颈哼哼唧唧的撒娇,“腿也疼呐。”   一番亲昵过后,两人起床。   昨日席面的碗筷竟已被王妇人带着乔王氏收拾妥当了,乔远很是不好意思,“劳烦您了。”   “不碍事。”乔远家和善,活计轻松,王妇人在这没少蹭到好吃的,便也想报答一二,只是这样好的差事却做不久了。   因乔王氏如今是一刻也离不得人了,王妇人毕竟还有家在,不可能时刻伴着乔王氏的,乔远便计划买一个仆妇回来专门照顾她。   最终,乔远挑中了一对夫妻和一对夫夫,夫妻是庆叔庆婶,庆婶负责照顾乔王氏打理家务,庆叔负责打理土地并协助庆婶。夫夫要年轻一些,夫郎留在鱼乔记,汉子留在铁铺做工。   乔远多给王妇人结了一个月的月钱,辞了她。   徐秀花被带去县衙问话,据说也没问出什么,但人出来以后吓得疯疯癫癫的,整日喊着抓鬼。   他那如今把持着家中财物的大儿子把她撵到乔王氏原先住的小破屋子里整日锁着,一切也算是因果报应。   乔广志和时知县都被判了秋后问斩,新县令抄了时知县的家,又夺了张文生中秀才后得的不义之财,判定他们二人赔偿乔远五百两银子。乔远只取了其中一百两做买仆人和耽误铺子这些日子盈利的补偿,其余四百两都捐给了城内安济院。   一时,感叹乔远仁义骂张文生那三人狼心狗肺的人就更多了。   新宅子晾晒了已有一个月,乔远最近都没干什么事,整日里就去街上逛逛,搜罗一些小玩意儿布置家里。迄今为止,除了俞大猛,就连林翠芬都不知他的新宅子装的什么样了。   每回问起来,乔远都一脸神秘地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而今终于到了揭晓的时候。   黄道吉日,宜乔迁。   一大早,俞家的人就忙活起来。俞老爹和庆叔各赶一辆牛车去县城买肉,俞大猛带着双胞胎哥俩去村里祠堂搬桌凳,林翠芬和庆婶拾掇菜,乔远在新家收拾东西。   过了一会儿,乔远请来帮忙的村长家的赵婶子、雨哥儿,吴家的婶子、钱家的婶子和她们几个儿媳妇等也陆续都赶来帮着拾掇,男人们则在外面帮着安排桌椅和杀猪的事情。   之前做酒席的那厨子一早赶过来便说:“这才半年不到,我都给你家做三次席面了。”   众人都笑,赵婶子说:“今年怕是还得有两次!”   这便指的是孟秋孩子的满月酒和俞向学来日秋闱高中。   林翠芬喜道:“那便借你吉言了!”   多数人家的农忙还没开始,左右闲着无事,见日头差不多就早早过来这边凑热闹了,村民们都是带着礼品来的,有直接封钱的,有送鸡蛋送腊肉或送小菜的。   俞大猛在大门口摆了案桌,村长在那坐着,帮着在红纸上记下来谁家送了什么,来日封礼的时候参照着用。   俞家的人不能再在外头忙活,都到新宅这边来招待客人。   除了私密的卧室之外,家里各个屋子的门都是敞开的,供客人们参观。   这房子盖的时候村里人便知道它很大屋顶挑的比村里的房子高,如今一进来才切实的感受到它的宽敞通透。   且不说东西两侧与这个主宅都是通着的,单是这个主宅院子就很大了,三面都有走廊,下雨天出屋子不用担心淋湿,冬天能坐在廊下晒太阳夏天能纳凉吃饭。   西侧的走廊尽头连着的就是井棚,井棚砌了一圈台子,台子上面放着都是刷锅和洗衣洁面常用的东西,台子下面放的是水桶木盆等,取用非常方便。   紧挨着井棚的就是灶房,乔远家的灶房极大,都顶别人家两个卧房了。里面三个锅灶连着,两大一小,两个大的焖饭炒菜用,小的可以放烧水壶烧水也可以放小铁锅煲汤等。又有烤炉,收碗筷米面的柜橱。沿着锅灶两面都有砌的灶台,上面铺了大理石,放案板和做饭常用的东西,取用方便还干净好打理。   堂屋客厅一分为三,正中是待客吃饭的地方,便是传统中式正堂的布置。左右两侧是用木雕的月亮门隔开的,左侧放的是沙发茶几,都是乔远画图找木匠定做的;右侧则是砌的大炕,留着冬日里用。   布置的都极为精心,村里人下意识地都不敢乱碰,乔远热情地招呼大家坐下,用点心茶水。   一坐方知这软乎乎的沙发是比硬噔噔的板凳坐着舒服,布置的好看,收拾的整齐,村里人下意识地都爱惜,略坐坐便都移到院子里,这样磕瓜子吃点心都放得开。   一群人坐在那赞叹完乔远家的新房子便聊些农事或村里的八卦,乔远听了一嘴,那乔莹莹前不久竟跟着一个下乡的货郎跑了!   “自打那事之后,她那婆婆整日里说她是个丧门星,就是因为娶了她才招来的祸患,天天打骂,实际上管她什么事,还不是自己儿子心术不正!”   兴是乔远那日公堂之上反杀县令震慑太大,张家事后压根没敢到乔远跟前闹,平日里张家的人见到乔远都躲老远,但却没少跟乔家闹。   乔远懒得再理会这些事情,见着席面准备的差不多了,安排人到打谷场上落座入席。   “阿远!”   乔远听到褚黎唤他,转头一看褚黎正在马车上冲他招手。   这人不管是什么时候见,都是活力满满的,乔远笑着走过去,“不是让你晚点再来吗?怎这个时辰就过来了?”   裴佑褚黎二人身份特殊,是不可能在这乡野宴席上用餐的,乔远早先便知会褚黎让他晚些时辰过来,到时候他亲自下厨在家招待他们。   “我心急。”褚黎跳下马车,一脸好奇地朝乔远身后的打谷场上望。   柳哥儿上次同他玩得很开心,见他来了,急乎乎地跑过来与他炫耀自己今日穿的新衣裳。   褚黎很快与他闹成一片,裴佑看了一会,笑着对乔远说:“你先忙,不用管我们,让他先玩一会儿。”   乔远也不客气,转身先处理手头的事情。   等这边人都落座开吃了,乔远嘱咐了俞大猛几句,自己先领着褚黎他们回家去。   只是褚黎脸变得红红的,和裴佑之间的气氛也变得很怪异。   还是吴婶子一句,“裴少爷和裴夫郎去新房啊?”   给乔远解了惑,乔远努力憋笑。   裴佑轻咳一声,褚黎红着脸拉着乔远快速走。   新宅子已经被庆婶又收拾干净了,乔远领着他二人参观一番,褚黎眼睛亮亮的,赞道:“你这新宅子装得真漂亮。”   自然,依他的身份和地位,这等宅子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但乔远这处给他的感觉是不同的。暖洋洋的,很是温情,不似皇宫内宅那般冰冷、死气沉沉。   褚黎和裴佑不仅备了礼来,还带来了工匠研究出的第一批次的香水和白糖。   “这糖纯净似雪,就是京中那最上等的雪糖都不如,且极易得、成本也低,我已去信阿骃,待他细细运作一番,日后销往陈国。”   乔远点了点头,这方子他虽只抽了一成利,但日后的银子怕是怎么花也花不完了。   “阿远于国有功,本该秉明父皇大加封赏,但你不喜名利,我便只能送这个与你。”褚黎递给乔远一个木盒。   乔远接过打开一看,竟是一块腰牌。   “见这腰牌如同见我,亦可调遣阿骃在各处的商号。另我留了些人手在这,都听你差遣。”   乔远这也算是献方子为自己换来了一个保命符,他欣然收下,笑道:“正合我意。”   两人相视一笑,乔远自是好生招待了他们一番。   夜里,所有人都离开后,乔远赖在卧房的炕上拆礼物,卧房分了外间和里间。里间是木床,外间则砌了炕,留着冬日睡。   村里人封的喜钱乔远都串起来交给了庆婶留着日常花用,现下拆的是褚黎裴佑裴骃以及新上任的那县令大人送的礼。   褚黎实在是个妙人,送的都是些耍玩的东西,诸如各式的鲁班锁、九连环、华容道和各色棋盘等,甚至还拉来了一车他珍藏的话本子。可是送到了乔远的心里去,日后无聊的时候有的解闷了。   裴佑则简单粗暴,送的是一匹汗血宝马,乔远实在汗颜,这马在他家真的屈才了!最后,这马在乔远的再三要求下被裴佑又领了回去,说改日再给他们送两匹普通的好马来。   裴骃送的则都是些实用的东西,诸如摆件、茶具等,其中两张凉席,不知是什么织的,极为凉爽宜人,当是夏季解暑好物,尤得乔远喜欢。   乔远顺便清点了一下家中财产,带上褚黎和裴骃给的分红已有八千两银子了,喜得他懒得再管这些礼物,央着俞大猛将他抱到床上去,嘴里嚷嚷着,“还没试试我们的新床怎么样呢!”   俞大猛抱着他的手紧了紧,加快了往里间去的脚步。   ......   转眼到了夏忙,乔远家要忙碌的仅仅是先前从乔广志那拿回的十亩上等田,麦子熟了要割,还要下种新一季的谷子。   本来这事用不着他操心的,但裴佑褚黎二人不知抽了什么疯,竟要借住在他家原先那小破院子里,还非要割他家的麦子!   这是什么新型富贵少爷下乡体验生活记!   正好最近农忙,铺子事少,天气又热,乔远和俞大猛休了一个长假,闲来无事,便整日嗑瓜子吃瓜看这二人怼来怼去又状况百出的乐子。   没几天,两人似是收了什么信,就要紧急回京,乔远和俞大猛送别依旧在吵吵闹闹的二人。   这一季收成不错,回家路上,遇到的村里人脸上都挂着笑,热情地同俞大猛乔远打招呼。乔远在乡间小路上走着走着突然想起来穿越到这里第一次同俞大猛出门的时候,他翻起了旧账,“那会儿还是我主动牵你手的。”   俞大猛身形顿了顿,紧紧攥着乔远的手,保证道:“以后都我主动。”   乔远笑弯了眼睛。 第60章 完结   又是一年秋日,钱家的池塘要采藕了。   俞老虎得了信,哪儿还能坐得住。夫子一说下学,就跟一阵小旋风似的,蹭地就冲了出去。   后面跟着汪汪乱叫的煤球,和一群他的“小兵们”。   他人长得皮实,跑起来虎虎生风的,池塘里帮着采藕的人都笑,“虎子,你又逃学了?”   “没有!”俞老虎一边脱鞋袜一边道:“叔,俺下学了!”   因着逃学,他被他爹和阿爹混合双打过好多次,如今可是再也不敢了。   俞老虎下水的地方刚刚没过他的膝盖,他弯腰寻摸了两下就带出了一个三节的莲藕。   还没待他高兴,“啪”的一声,一块河泥就糊到了他后背上。   转身一看,正是根生大伯家的铁柱。   “好啊你,赵铁柱!”俞老虎不甘示弱,捞起一块泥巴就回了去。   于是,你来我往,采藕逐渐变成了打泥巴仗。   俞老虎在兴头上,一个用力过猛,只听刺啦一声,腋下的衣裳竟裂了。俞老虎心道不好,立刻夹紧了胳膊。   阿爹才给他做的新衣裳!   俞老虎兜着他挖出来的几节莲藕回家,心想一会若是阿爹在家他就拔腿就跑,找奶奶和小叔救命。若是不在,他就赶紧换下衣裳拜托庆婶打理好“战场”。   他扒在门口探头探脑地观察了一会,没看见人,心下微松。他试探地往里走了几步,唤了几声阿爹,见没人应他,顿时送了一大口气。   嘿嘿,阿爹不在家!   俞老虎大摇大摆地走进院子里正得意着,就听身后响起了他老爹不怒自威的声音,“俞虎。”   俞老虎一激灵,摸了摸后脑勺转过身讨好地喊人,“爹。”   俞大猛见他浑身弄得跟个泥鳅似的,不禁皱起了眉头,“怎么弄得?”   “爹啊!”俞老虎兜着他“辛辛苦苦”挖来的莲藕扑过去给俞大猛看,“你看,这都是我给阿爹挖的!”   乔远怀俞老虎的时候就爱上了桂花蜜藕,时至今日,仍是心头好。   俞大猛闻言缓了缓脸色,但想起夫郎让他做个严父的叮嘱,又拿起了脸,拽过俞老虎就朝他屁股上扇了一巴掌,“那你也不能下池塘去,你阿爹说过多少次了,不准你戏水玩!”   过去的失败告诉俞老虎该低头时就低头,他捂着屁股求饶,“爹,爹,孩儿知错了。”   “孩儿也是一片孝心啊!就想阿爹能快快吃上新鲜的莲藕!”   俞大猛收了手,看着浑身脏泥的儿子软了心肠,那巴掌终是没再落下去。   俞老虎扑过去抱着他爹的腿,十分感动。   别看他爹长得威武雄壮的,但他知道他爹心肠是最软的了!   所以,为防他阿爹知道了怪罪,他要把他爹拉下水,“爹,你何不也去采些莲藕回来,阿爹一听是你特意为他采来的,肯定高兴!”   “那还用你说!”俞大猛给了俞老虎一巴掌。   过去哪一年,莲藕下来的时候不是他第一个捧到夫郎面前的,今年倒被这臭小子抢了先。   父子二人背着背篓出门去。   于是,乔远从老宅回来便看到了仿佛泥窝里爬出来的父子二人,顿时火冒三丈。   他才刚为一家三口做的亲子装!   “你能骗得了你爹,你还能骗得了我?你说,你是不是偷偷下水玩去了?”乔远拿着藤条追着俞老虎满院子跑。   俞大猛跟在后面劝他消气,乔远气得把俞大猛推开,藤条指着他,“你还求情?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他下水你不管,你还跟着他一块胡闹!”乔远气哼哼的,支使俞大猛去南墙根儿,“去,到那给我站着去!”   俞大猛讪讪地退下。   俞老虎唯一得救的希望没了,哐哐地挨了一顿揍,嗷嗷叫着他再也不敢下水了。   “你要能改,母猪都能上树!”乔远扔下藤条,把俞老虎扒光,扔到浴盆里,没好气地揉搓了一番。   俞老虎讨饶,“阿爹,阿爹,疼!”   “你还知道疼?”乔远气得又扇了他一巴掌,而后终于放柔了动作,“那池塘有深有浅的,你才多大,万一踩到深的地方陷进去怎么办?而且里面说不定有什么东西咬你一口!”   俞老虎见乔远缓了脸色,忙抱着乔远胳膊求和,“阿爹,阿爹,我知道错了。”   眼前的小人儿就是个俞大猛的缩小版,虎头虎脑的,撒起娇来还是很可爱的,乔远不再板着脸,伸手戳了戳他脑门儿,没好气地道:“你就嘴上说的好听!”   “嘿嘿,阿爹。”俞老虎贴贴他香香的阿爹,此刻已经全然忘记他还在南墙根儿罚站的老爹了!   ......   俞大猛收拾干净自己,又教训完忘恩负义的儿子,回了屋。   乔远看了他一眼,别过头去,不理他。   俞大猛小心翼翼地爬上了炕,试探性地想去搂乔远。   “起开!”乔远一把推开他,气呼呼的,“你现在是跟你儿子一股,心里没我了!”   “怎会?”俞大猛觉得冤枉极了,正过乔远的身子,急着对他说道:“俺心里你是第一位的。”   乔远哼哼两声,“你也就会说好听的!”   “俺说的都是真话。”俞大猛一边说一边把乔远纳进怀里。   乔远倚在他胸膛处,想起刚刚的事仍旧愤愤不平,“咱们怎么生了这么熊的儿子!”   上树捉鸟下河摸鱼是哪次都没漏了他,简直猫狗都嫌!   说起这个,俞大猛也无言,他看着气鼓鼓的夫郎,只道:“以后我揍他。”   “你。”乔远看了看他那双粗壮有力的大手,嫌弃道:“你那手劲儿,别打坏我儿子!”   俞大猛嘿嘿一笑,“咱儿子虽然淘气了一些,但机灵劲儿随你,可聪明了。”   “那是!”乔远傲娇道:“也不看看谁生的儿子?”   “他随你,长得结实,可有劲儿了。”   “还是个孝顺孩子,不管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拿回家来,必须得你一份我一份。”   两人互相安慰,说了俞老虎好多优点,只把乔远说的郁气全消,此刻恨不得就把他乖儿子叫过来狠狠亲上几口。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鸡扑通翅膀和煤球汪汪乱吠的声音。   俞老虎更是拔剑高喊:“小的们,冲啊!”   俞大猛和乔远说小话的声音戛然而止,两人相视无言。   良久,乔远欲哭无泪地扑倒俞大猛,“我们再生一个,我就不信,生一个小哥儿还像他这般淘气!”   只是这会儿的乔远还没想到,他生的小哥儿竟比儿子还调皮!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写到这里就完结了~~~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陪伴。【鞠躬】   PS:原主穿越到现代的就不放在这里了,拉了大纲,故事有点长,决定开新文~~~   真的非常感谢大家的鼓励,让我坚持写完了这本书。下本开《被迫嫁给屠户之后》,目前大纲已经完成啦,感兴趣的宝子们记得点个收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