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鸷太子的小人参精[穿书]》 作者:云初棠 文案:本文原名《暴戾太子的小人参精[穿书]》 1、江苓是一株修行千年的灵参,历劫时意外穿进一本bl小说里,成了给残暴太子冲喜的炮灰美人。 面对暴戾恣睢、手段狠辣、人人惧怕的大反派,意外发现太子身上满是龙气的江苓“吧唧”一口,把人亲醒了。 2、太子醒后,江苓望着满身龙气的太子却一口都吸不到,不得不使尽浑身解数。 早上要亲亲。 中午要亲亲。 晚上要亲亲。 就连报恩也要亲亲! 太子:“……你究竟是报答还是公然占便宜?” 还没吸到两口龙气的江苓一脸无辜:“我们不是成亲了吗,我就是想多亲亲你。” 太子:“……” 见太子面无表情,江苓退而求其次地向他伸出手:“亲亲不可以,抱抱可以吗?” 太子:“……” 为了龙气,江苓要求一降再降:“抱抱不行,那我能不能碰碰你,一根手指也行。” 太子:“……” 后来,江苓碰上了同样拥有龙气的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眼睛一亮,走上前:“我可以碰你一下吗?” 刚好撞到这一幕的太子脸色骤然变黑,一脸怒气地看着几位皇子:“你们敢让他碰一下试试?” 皇子们:“……” 赶走皇子,太子笑着抵住江苓,低声道:“既然选了孤,理当只有孤一人。” *身心1v1,高甜无虐,封面大图在vb@云棠呀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甜文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苓,萧晟昀┃ 配角:求收藏作者专栏┃ 其它:完结文《病美人替身不干了》戳专栏可见 一句话简介:迎娶太子走上人生巅峰 立意:缘分总会不期然而至,做好准备,以最好的姿态迎接缘分的到来 作品简评: 一次意外,小人参穿进一本看过的书里,成了给身中剧毒昏迷不醒太子冲喜的炮灰美人,在所有人不抱希望时,唤醒太子。太子身负龙气,可供小人参修炼,为了得到更多龙气,小人参各种想办法与太子贴贴,这个过程中,太子误会冲喜的太子妃喜欢自己,也在与小人参的相处中,一点点喜欢上他。 本文基调轻松,情节引人入胜,小人参不谙世事,却在与太子的相处中,一步步改变太子暴戾性格,扭转太子命运,同时,太子也改变着他,让他融入这个世界,体会人的七情六欲,两人携手共进,粉碎反派阴谋,治理河山,是一部值得一看的佳作。 第1章 红烛下,端坐在喜床上的少年动了动手指。 大红的盖头遮住了视线,江苓不自在晃了晃脑袋,喜帕上的流苏跟着小幅度晃动。 这是什么? 江苓抬手将喜帕扯了下来,入目一片红色,待看清周围的景象,一双杏眼瞪得通圆。 “太子妃娘娘您怎么自己把盖头拿下来了?”一名正在整理物品的宫女看到少年的动作,忙出声制止。 太子妃?江苓捏着喜帕,脑子有些转不动。 太子妃他知道,是人类社会古代太子的正妻,但,他不是渡劫失败了吗?怎么成了太子妃?而且,他所在的世界不是早步入现代社会了吗?看这古色古香的布置,一点都不像是他原来生活的世界。 江苓是一株在深山老林里修行千年的灵参,三个月前,在树妖前辈的帮助下,进入现代社会生活,还没等他玩遍现代社会的新鲜事物,就迎来了一场天劫。 “不要紧,皇后娘娘说殿下还没醒,不用太拘礼,总不能殿下不醒,太子妃就一直盖着盖头不取下来。”这时,一名穿着宫装的宫女开口。 她是皇后身边最得脸的大宫女,堇竹,被皇后留下来,协助这场婚事。 “堇竹姐姐说的是。” 堇竹看向有些愣神的少年,福身行礼:“太子妃可有吩咐?” 江苓摇了摇头,他还没弄清楚眼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好开口。 “既然太子妃与殿下成了婚,以后就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您直接吩咐就行。太子妃新来,对府里不熟悉,新婚夜之后,奴婢会先领您认一下人。” 堇竹对江苓的第一印象非常好,少年容貌姝丽,目光澄澈,和传言里的阴郁模样判若两人,太子妃这样的性子,皇后娘娘知道后,应该能放心不少。 这场婚事是皇后去护国寺千芜大事那求来的,太子身中奇毒,太医院束手无策,眼见太子的情况越来越差,皇后亲自求到了护国寺。千芜大师指了江苓,说他会是太子的一线生机。 即使江苓在京中名声不好,因着千芜大师的话,还是有了这场大婚。 说话间,江苓脑海里浮现出一些画面,是原主近段的记忆,接收后,他明白了眼下是什么情况。 他穿进了渡劫前看过的一本小说里,成了里面嫁给重病太子冲喜的炮灰,原主的名字和他一样,也叫江苓。书中,原主没活到大婚之日,原主死后,婚事取消,江家与太子一脉结怨,投靠了林贵妃所生的三皇子。 看过小说的江苓知道,江家投靠三皇子与原主没任何关系,甚至可以说,早在赐婚之前,江家就已经上了三皇子的船。 眼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穿到了原主身上,“江苓”没死,婚事自然要照常进行。 “我可以看一下太子吗?”单身千年,一朝多了个便宜夫君,江苓觉得有些新奇。 “当然可以。”对江苓能主动和太子亲近,堇竹心中很高兴。 太子就在身后的婚床上,江苓转身,看向躺在婚床里侧的男人。 太子与他一样,穿着大红的喜服,乌发高高束起,露出俊朗面容,只是肤色带着不健康的苍白,能轻易看出这是一个重病之人。 男人双目紧闭,眉间微微拢起,似乎在昏迷中仍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江苓俯身,伸手抚上男人的眉。 突然,他的动作顿住了。 肌肤相触的一刹那,江苓感受到一股与灵气截然不同的气息透过指尖传进身体,稍稍抚慰了他在雷劫中受伤的神魂。 这是…… 龙气?!! 江苓细细感受一番,从记忆里找出了关于这股气息的记载,龙气,也称紫气,集大气运者方能拥有,对妖来说,靠龙气修炼的效果比靠灵气好千百倍。 这个世界灵气稀薄,江苓本来对修复神魂上的伤不抱希望了,没想到便宜夫君能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刚才没感受到龙气的存在,只有身体接触才能感受到吗? 江苓收回手,不出意外,感受不到任何龙气,想了想,将手覆上男人放在被子外的手上。 接触面积大了,感受到的龙气更多。 不是错觉。 屋里有其他人,江苓不好试验更多,以免让旁人觉得奇怪,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收回手,江苓在床边坐下,问:“我以后要和太子住在一起吗?” “太子妃与太子成了婚,是夫夫,本来是应当住在一起的,如果太子妃想自己住,奴婢可以安排。”堇竹以为江苓不想一直和太子待在一起,柔声回答。 皇后娘娘和她肯定都是希望两人能亲密一点的,但这种事不能强求,没经过允许就让江公子一个男人以女子身份嫁过来给太子冲喜,已经很对不住他了。 一听能住在一起,江苓眼睛亮了亮:“我没有意见,不用额外给我安排屋子,我很喜欢和太子待在一起。”也很喜欢和太子的龙气待在一起。 最后一句心声江苓没有说出来,他虽是初入人世的妖,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还是很清楚的。 堇竹很意外江苓的话,忍不住观察坐在床边的少年,少年唇红齿白,一双明亮的双眸里盈满欢喜,能感受到刚才的话全出自真心,没有半分不愿意。 “太子妃能和殿下住在一起再好不过了,”堇竹语气真诚许多,“今日天色已晚,奴婢们就不打扰了,有什么事您直接传唤宫人就行。” 离开时,堇竹贴心吩咐人送来膳食。 婚房里没了外人,江苓脱掉繁复的嫁衣,穿着红色里衣爬到床上。 他先是摸了摸男人的脸,感受到龙气的存在后,逐渐加大两人的接触面积,一番试验后发现,接触面积越大感受到的龙气越多,除此之外,触碰到男人身上的衣服也能感受到龙气,只是没直接接触感受到的龙气多。虽然都只有一点点,对神魂上的伤来说杯水车薪,但比没有要好多了。 一番操作后,两人的衣服都有些凌乱,江苓趴在床上,单手撑头,另一只手勾住男人一缕发丝,在男人脸上扫了扫。 书里太子是怎么醒来的?解毒了没有?江苓开始回想书中关于太子的内容。 萧晟昀,是大启的太子,也是大启的战神,大启边境边境连年遭受北莽侵扰,百姓苦不堪言,三年前,更是入侵到大启内部,太子临危受命,率兵出征,花了三年时间,才将北莽彻底打回老巢。 班师回朝后,太子身体突然出现异状,经太医院查出,太子中了北莽的奇毒,此毒无解,太医院想尽各种办法,太子的身体还是一天天垮了下去,直到七天前,太子陷入昏睡,再也没醒来。 书里,太子最后是在一位擅长用毒的毒医帮助下清醒过来的,以毒攻毒的方法虽然让他得到了短暂的清醒,却也给他带来了巨大痛苦,常年病痛折磨下,太子性情大变,行事越发暴戾,最后成了书中喜怒无常、嗜血残暴的大反派。 此刻,大反派正无知无觉的任人施为。 江苓往前挪了挪,贴近男人身体,如果不是他现在的身体是纯人类,他都想化出根须缠在太子身上了。 这样速度好慢…… 逐渐不满足的江苓转了转眼珠,在他记忆里,最快获取龙气的办法似乎是双修,怎么双修呢? 嘴对嘴贴一下? 说做就做,江苓撑起身体,缓缓靠近。 长时间的昏迷,男人的唇色失去红润,变得苍白,略薄的唇在男人失去意识的情况下变成无守之地。 双唇相贴,江苓没感受到有更多龙气,正打算退开,舌尖从对方唇上扫过,气息相融的一瞬间,相较于之前百余倍的龙气向他涌来。 江苓惊得连反应都忘了,愣了好一会,才想起吸收这些龙气。 渐渐的,遵从本能的江苓将四肢缠了上去。 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蕴藏在他神魂里的本源力量渡到男人身上,裹挟了一身龙气满足归来。 吸龙气吸的太嗨,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江苓不知道,第二天醒来,神魂得到修补的舒适感让他贪念地咂了咂嘴。 “太子妃,您醒了吗?” 屋外传来的声音让江苓快速清醒,看了眼被自己扒拉得一团糟的太子,心虚移开视线。 “我醒了,等一下。” 七手八脚给人整理好衣服,又用被子把人盖起来,至少表面看不出异样,才开口:“我好了,可以进来了。” 堇竹打头,宫人端着洗漱用具鱼贯而入,两名宫人拿了干净的衣服,为江苓换上。 堇竹走到床边,看着仍未清醒的太子,不由有些失落。 收拾好自己,江苓正要和堇竹去用早膳,走到门边的时候,脚步一顿:“等我一下。” 说完匆匆往里走。 差点忘了,还没吸一口龙气。 江苓计划好了,早晚各吸一次龙气用来修炼,等神魂上的伤好一点了,便想办法给太子解毒,当做吸收龙气修炼的报酬。 走到床边,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太子脸色似乎比昨日见面时好了点,江苓不想耽误,俯身而下。 双唇相触,江苓刚吸了两口龙气,便感到有哪里不对。 他顿了一下,微微起身,抬眸就见一双乌黑眸子正晦暗不明看着自己。 “亲够了?”男人低沉微哑的声音随之响起。 第2章 江苓被吓了一跳,猛地后退,一个没站稳之下摔倒在地。 太子还没出声,听到巨大动静的堇竹推门进来:“发生了什么事?” 江苓揉着摔痛的臀部,倒吸一口凉气,好疼。 堇竹注意到,忙上前想将人扶起来:“太子妃怎么摔了?” 还不是被你们太子吓的。 江苓腹诽,鉴于是自己偷吸龙气在先,没好意思说出来。 “孤怎么不记得,自己娶过太子妃?” 不带感情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堇竹动作一顿,不可置信看过去:“殿下您醒了?!” 太子半撑起身子,打量床前发生的一幕,目光凌冽。 “解释一下,人哪来的。” 惊喜过后,摄于骨子里的畏惧让堇竹不敢隐瞒,一五一十道出太子昏迷后发生的事。 随着堇竹的解释,太子的目光逐渐落到江苓身上。 少年身穿浅蓝色锦袍,乌黑长发用一枚镶嵌蓝宝石的小巧发冠半束在脑后,露出明艳五官,单从外貌看,便知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也是被送来给他冲喜的新婚妻子,江侍郎之侄,江苓。 男人目光锐利,像是要将他从里到外剥个干净,江苓被看得头皮发麻,后知后觉想起书中对这位太子的描述:嗜杀成性,暴戾恣睢。 悄咪咪往后躲了躲,江苓暗暗祈祷太子不要计较他偷吸龙气的事,不知是不是他的祈祷起了作用,太子叫人进来问了许多事,始终没提起和他有关的。 这让江苓松了口气,不过他也觉得很奇怪,小说里,太子并不是在这个时间点醒的,而是在五天后,拖无可拖的情况下,用了猛药,才醒过来。 总不能是我亲了两口把他亲醒的吧?江苓忍不住好奇,悄悄看向倚在床头的太子。 太子正在与刚进来不久的东宫大太监范德说话,像是感受到江苓的视线,偏头看过来。 猝不及防撞进一双幽深眼眸里,江苓忙不迭收回视线。 太子醒来是大事,不多时,太医进来为其诊治,得到消息的皇上皇后也赶了过来。 “太子情况如何?”皇帝站在床边,脸上满是对儿子病情的关切。 张太医把完脉,躬身回答:“太子情况大有好转,体内的毒虽然还在,但在短时间内不会对太子造成太大影响。” “如此便好,太子体内的毒,还要劳烦几位太医费心了。” “这是臣等的分内之事,臣等定会尽心尽力。” “这是太子妃吧,”皇帝转头看向江苓,“这次多亏你,太子才能醒来,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况且太子能醒来是因为挂念您和皇后娘娘,和我没什么关系。”江苓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不能冒领这个功劳。 “是个好孩子,朕说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不用害怕,太子安然渡过难关,你和江家,朕都重重有赏。” 皇帝说到做到,下午就让人送来了大批赏赐,之后,皇后也送来不少东西。 江苓坐在小板凳上,看着一箱箱金银珠宝被宫人搬进库房,逐渐睁大眼睛:“这些都是我的了吗?” 在人类社会生活过一段时间,江苓清楚知道,想要生活过得舒适,钱是万万少不了的,这么多箱的金银珠宝,够他买好多好吃的和好玩的了。 “不止这些,您是太子妃,殿下库房里的部分物品您也可以取用,除此之外,您每月还能领月奉,一般是……”范德罗列出一堆物品。 越听,江苓眼睛越亮,原来做太子妃还能拿这么多俸禄,岂不是说他一穿书就拿到了铁饭碗? 仰头看向范德,江苓郑重道:“范公公,我一定会好好做太子妃的!” “啊?”范德不明白,江苓怎么突然做出这样的保证。 “不然,我也不好意思白拿这么高的俸禄。”换算成现代,一个月什么都不干就能拿上万的工资,还不包括其他物品,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没想到江苓的关注点全在俸禄上,范德哭笑不得,回去后,将这件事汇报给太子。 “范德,你认为,太子妃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萧晟昀放下手里的笔,问。 范德张了张嘴,怎么说太子妃也是主子,他不好妄议,而且,他看不出太子对太子妃的态度。 说不在意吧,又会让自己去太子妃身边探情况,说在意吧,太子至今没表现出对太子妃的亲近之意。 萧晟昀曲起指节,扣了扣桌面:“直接说,孤不会治你的罪。” “奴觉得,太子妃是一个很纯粹的人。”心中没什么弯弯绕绕,很单纯,这样的性子好是好,就是不适合皇宫。 翌日清晨,江苓和太子一起去给皇帝和皇后请安。本来这件事应该是新婚第一天就要做的,但那个时候太子刚醒,皇帝和皇后都来了东宫,就省了。 到底被毒伤了身体,萧晟昀暂时不能下地行走,几名宫人抬着软轿,来到皇后的景明宫。 “你身体还没好,跑这一趟做什么?”皇后嘴上嗔怪,脸上却带着笑意,“正好,今日小厨房做了几道新菜,你们尝尝。” 皇后看了看自己的儿子,除了脸色略略有些苍白外,其他都还好,再看向站在儿子身边的江苓,少年今日穿了身太子妃制式的锦服,衣摆绣有银色云纹,举手投足间气度不凡。 因为太子是在冲喜后身体好转的,皇后对江苓态度很好,温和说了几句话便让两人坐下。 江苓好奇打量着这座宫殿,景明宫和皇后给人的感觉一样,温和而不失庄重,殿里点了香,不浓烈,淡淡香气拂过,让人耳目清明。 “母后换香了?”萧晟昀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下面新呈上来的香,你们喜不喜欢,喜欢就带点回去。” “儿臣不用香,太子妃可喜欢?” 江苓正在专注观察桌面上的纹路,闻言抬起头:“我也不用香。” “你不用香?”萧晟昀还记得自己刚醒来时,从江苓身上嗅到的淡淡清香,有别于他闻过的任何一种香,闻起来很舒服。 “我没有这个习惯,”江苓的本体能散发出香气,没必要多此一举染上其他香味,他往萧晟昀身边靠了靠,“不信你自己闻。” 少年身体靠近的一刹那,萧晟昀下意识往后退了退,他按住江苓肩膀:“我信你,点心上来了,你看看有没有喜欢吃的。” 江苓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到宫人端上来的点心上,没察觉到萧晟昀的闪躲。 一共有五碟,每个碟子里装的点心都不一样,有可爱小动物状的,也有圆圆滚滚小球状的,还有色彩缤纷花朵状的。 其他菜也一一端了上来,虽是早膳,依然做的非常丰富。 江苓吃了几块小点心,目光停在碗里的汤上。 不知由什么炖成的,汤是非常漂亮的金黄色,江苓舀起一勺,放到唇边吹了吹。 皇后给两人介绍:“这道黄金汤是御膳房新研制出来的,味道很好……” 萧晟昀也盛了一碗汤,正打算饮用。 江苓猛地夺过萧晟昀的勺子:“你不能喝!” 他可还要靠太子的龙气疗伤,说什么也不能让太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事。 汤水溅出来,气氛瞬间冷凝,布菜的宫人哆嗦着拿掉了筷子。 “怎么回事?”萧晟昀语气里充满寒意。 重重威压下,宫人纷纷跪下,皇后看了堇竹一眼,堇竹将其他宫人带了出去。 转眼间,殿内只剩下三人。 江苓拿着汤匙的手紧了紧,坚持自己的意见:“这汤你不能喝。” “为什么晟昀不能喝?本宫能喝吗?”见气氛僵持,皇后出声询问。 “皇后娘娘最好也不要喝,”江苓放下汤匙,“其实这汤单独喝是没问题的,但是不能和皇后娘娘宫中的香混用,长期混用,会让人的身体变得虚弱、精力不济,太子本就中了毒,身体较常人要弱,若再和这两者混用,恐怕……” “本宫知道了,这件事本宫会派人严查。” 皇后冷着脸起身,看向江苓的时候脸色缓和下来:“小苓学过医术?” 要知道,身为皇后,她平日里用的、入口的东西都会提前试毒,如果有问题,不应该一直发现不了。 “小时候和父亲学过一点。”江苓本身就是一株疗伤圣物,什么有毒,什么没毒,他能感知到。 原主父亲在去世前是大启有名的太医,江苓这么说,皇后消去了怀疑:“这件事先不要声张,本宫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谋害皇家!” 江苓和萧晟昀提前回东宫,见江苓喜欢,皇后将小点心给他打包带上:“小苓真是我们的小福星,今日若不是有小苓发现不对,本宫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刚醒来的儿子因为自己的失察遭受不测,皇后想想都难以忍受。 皇后拉住江苓的手:“平日里,也要劳烦小苓多多看着点晟昀。” “太子是我的夫君,我肯定不会让他有事的!”江苓保证,先不说作为太子妃的丰厚俸禄,冲着太子身上的龙气,江苓也不可能让人有事。 看着在皇后面前乖乖巧巧说出这样一番话的少年,萧晟昀心情颇有些复杂。 回到东宫后,萧晟昀发现江苓一直跟着自己,还用一种隐含不满的目光看着自己,开口问:“你有话要对孤说?” “我刚刚算不算救了你一次?” 萧晟昀颔首。 “哦,你刚刚还凶我,我救了你你却凶我。”江苓掰着指头算,“你是不是该补偿我一下?” 萧晟昀挑眉:“你想要什么?” “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那……”江苓小心觑他一眼,“如果我想要以后每天早上、晚上各亲你一口,也可以?” 第3章 江苓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不止萧晟昀,周围伺候的宫人都听到了这句话。 范德低头忍笑,没想到太子妃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实际上这么……开放。 萧晟昀惊了一瞬,转而想到自己刚醒时江苓正在偷亲自己,又觉得会听到这样的要求不奇怪。 他微微俯身,掐住少年下颚,迫使他抬头,一双黑眸乌沉沉压下来:“这么喜欢孤?” 低沉气压蔓延,宫人瑟缩着跪下,以头抵地,他们跟在太子身边伺候久了,深知太子性格多阴晴不定,可能前一刻还在笑着说话,下一刻与他对话的人已经人头落地,没有人能猜到这位太子心里在想什么。 去战场前太子身上的气势已经让人不敢窥视了,从战场回来,身上的杀伐气更甚,甚至有小道消息称,太子去战场就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杀戮欲望。 范德跪在地上,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什么?”江苓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没有害怕,态度如常,“不是你说的,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江苓想的很简单,他最想要的,就是萧晟昀身上的龙气,亲亲时得到的龙气最多,既然萧晟昀说什么都可以,他当然不会客气,只是…… 江苓抬眸看着萧晟昀情绪不明的脸,难道他理解错了? 这可不行。 “你是太子,要说话算话。” 男人加重手上力道,江苓感到轻微疼痛,皱起眉:“两口不行,一口总可以了吧?” 他已经放低要求了,要是还不答应,他就,他就趁他睡着的时候,多吸几口! 萧晟昀垂眸打量因为自己动作眼眶微红的少年,少年目光澄澈,不含任何杂质,除了有对他不守信用的控诉外,再无其他。 不像以前那些靠上来的男男女女,眼里带着赤|裸的欲望和野心,让人厌烦,也不像那些因为传言在见到他时只剩惊惧的人,让人无趣。 手上力道放松,指腹摩挲少年滑嫩的肌肤,萧晟昀哑着嗓子问:“你可知道,这样代表什么?” “我不知道!”下巴被掐住,男人强势霸道的气息笼罩而下,江苓有些生气,“我只知道,你是太子,我是太子妃,我亲你几口都是可以的!” 江苓知道,人类不像妖族那般开放,有些事只有夫妻间才能做,太子和太子妃是一对,他和萧晟昀是夫妻,亲几下根本不算什么。 “还有,你快放开我,我都被你掐疼了。” 萧晟昀注视着少年的眼,看到了少年眼中的愤怒,意识到,少年是真的不害怕自己。 收敛一身气势,萧晟昀松开手,慢慢坐了回去。 少年下巴上红了一块,瓷白肌肤上多了块红痕,异常显眼。 揉了揉下巴,见萧晟昀没有松口的意思,江苓气咻咻转身:“堂堂太子,言而无信!” 范德胆战心惊看着江苓的一系列行为,就在他担心新晋太子妃会因为惹怒太子受到处置时,太子笑了。 低低的笑声传来,范德大着胆子抬头,见太子非但脸上没有怒意,反而正饶有兴致看着背对他的少年。 范德稍稍放下一颗心,看来太子妃暂时是不会有事了。 没得到想要的结果,江苓一整天都有些闷闷不乐,他有心去找萧晟昀理论理论,又扯不下面子,他又没做错,为什么要他主动去找人。 “太子妃,该用晚膳了。”门外,范德小声唤道。 “不要叫我太子妃,”江苓戳了戳手边的软枕,旁敲侧击地问,“只有我一个人用吗?” “殿下也一起。” “我不去,你让人给我端来就行。” 果然还在生气,范德想到太子的吩咐,低咳一声:“公子,殿下说,白日您提的要求他会考虑考虑。” “是吗?”江苓嘴角翘了翘,“那你等他考虑好了再来找我。” “殿下还说,今日特意做了您提起过的芙蓉鸡、满山香、广寒糕、雪霞羹……” 一道道美食名被念出来,江苓吸了吸口水,虽然这个世界远不如他原来生活的科技水平发达,但在美食这一块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了。 尤其是宫里的食物,造型好看,花样多,还美味,江苓以前在深山老林哪吃过这样的美味?才来两天,已经念念不忘了。 范德在门外等了一会,听到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门被从里推开,江苓从里探出头来。 “公子快随奴来吧,饭菜冷了就不好吃了。” 江苓磨蹭了一会,抵不过对美食的渴望,边走边为自己找补:“我答应和太子一起吃饭,只想不想浪费食物,不代表我原谅他了。” “是是是,是殿下不守信用在先。”范德附和。 江苓到的时候,太子已经坐在桌前了,殿里伺候的宫人不多,江苓打量了一圈,走过去坐下。 萧晟昀拍了拍手,源源不断的宫人端着菜呈上来,江苓的注意力很快被桌上的各道菜吸引。 用膳时,两人都没有说话,江苓低着头,吃的很认真,萧晟昀看着他,不知不觉也吃了一大碗。 倒是中毒后难得胃口好的一次了。 气来的快消的也快,吃饱喝足后,江苓气消了大半,抬头观察太子。 男人今日穿了件绣有银纹的玄色长袍,乌发高束,五官锋利,容貌俊美,比起沉睡时,多了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好像宫里人都很怕他。 直勾勾的目光让人无法忽视,萧晟昀放下手里的汤碗,接过宫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这么看着孤做什么?” 目光往旁边移了移,江苓转移话题,指着摆在一边的椅子问:“这是什么?” 那是一把木制的椅子,比平常的椅子看起来厚重,椅子前后多出四根长棍,有点像白天坐的车辇。 “是代步工具,孤受到体内的毒素影响,暂时无法像常人一般行走。” “这个看起来不太方便,”江苓走过去,好奇围着椅子转了转,指了指左右两边,“能不能加两个大轮子,可以滚动,唔……就像马车那样。” 江苓见过现代社会的轮椅,比这个椅子用起来方便多了。 范德按江苓的描述想像一下,脸上的表情变得激动,太子无法行走,有太多不便之处,若是有了太子妃所说的椅子,会比现在方便许多。 萧晟昀也来了兴致:“详细说说。” 江苓没详细了解过,只能根据自己看过的描述一遍:“具体怎么做我也不是很清楚。” “殿下,奴这就安排下面的人按照太子妃所说的去做!”范德难掩激动。 “嗯。” 江苓吃得太饱,出去消了会食,太子回书房处理公务。 回到寝殿时,太子还在忙。虽然太子醒来了,但两人没有分房睡,只是江苓每次都睡得比较早,醒得比较晚,而太子早出晚归,两人没多少接触。 洗漱完,江苓爬到床上,强撑着睡意想等太子回来,跟他好好说道说道,到底没忍住困意,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江苓从床上爬起来,意外发现太子还在寝殿。 “太子今天不忙吗?”江苓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看着坐在桌边的男人。 “今日回门,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江家。” “回门?”江苓揉了揉头发,在宫人的伺候下换好衣服,慢慢想起来,在古代,成婚第三天,好像是有回娘家这么一件事。 “我可以不去吗?”比起江家,江苓还是对太子的龙气更感兴趣一点,“你什么时候让我亲一口?” 说话时,少年眼睛亮晶晶的,充满期待,萧晟昀没想到这么久了江苓还惦记着这件事,偏过头转移话题:“母后给你送了东西来,要不要去看看?” 上次皇后送来的赏赐里有不少新奇事物,江苓很是喜欢,听到萧晟昀的话,果然转移了注意力:“在哪?在哪?” “送到库房了。” 萧晟昀带着江苓去库房,一路上,江苓叽叽喳喳就没停过。 “皇后娘娘怎么又给我送东西来了?” “事后母后去查了,要不是你察觉到,母后的身体肯定会受影响,知道你喜欢她那里的点心,尽早母后派人也送了一些过来。” 今日一大早,景明宫就派了心腹过来,和太子说了皇后查到的事,兹事体大,这件事在查出结果前不会伸张,皇后便以喜爱太子妃为由送了不少东西来。 “皇后娘娘真好。” 赏赐还未全部入库,江苓左看看,右摸摸,眼中满是好奇。 “殿下,”范德走过来,脸色有些不好看,“奴发现,太子妃的嫁妆有些问题。” 太子坐在树荫下,慢条斯理整理茶具:“哦?” “您昨晚吩咐奴去帮太子妃规整一下属于太子妃的物品,奴查了之后发现,江家给太子妃的嫁妆实物和嫁妆单子上的有部分对不上。” 范德一一说出自己的发现,萧晟昀放下手中的茶具:“这么说,该属于太子妃的部分财物被江家私自昧下了?” 范德到现在说起来还是很愤怒:“奴去核实过,旁的不说,有几座属于太子妃母亲的庄子还被江家捏在手里,还有一些赚钱的商铺,被换成了入不敷出的铺子,江家真是……” 要知道,在大启,克扣子女嫁妆的事,但凡有点颜面的人家都做不出来,婚礼是第结两姓之好,嫁妆代表着家族对子女的重视,也昭示嫁人者在夫家的地位,太子只是昏迷不醒,江家就敢做出这样的事,是觉得太子醒不过来了了吗? “看来,江家是不把孤这个太子放在眼里啊,”轻飘飘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怒意,萧晟昀抬眸看了眼奔波在皇后赏赐里东看看西看看的少年,“此事太子妃可知晓?” “应当不知道。” “江苓。” 听到有人叫自己,江苓寻声望去,就见一身玄衣的太子坐在树荫下,朝自己招手。 “过来。” 江苓不明所以走过去,发现太子周身气压很低,范德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奇怪,好奇道:“怎么了?” 又有谁惹太子生气了? “如果有人偷偷昧下属于你的东西,把你值钱的东西换成了不值钱的,你会怎么做?” “你有东西被属下贪了?”这是江苓的第一反应,谁这么大胆子敢贪太子的东西? 看着少年毫无阴霾的脸,萧晟昀不知为何没有否认,而是道:“那你会怎么做呢?” 江苓握了握拳头:“拿了我的东西,我要打得他们吐出来!” 萧晟昀大笑:“别看这些东西了,属于你的孤保证不会被别人抢去,孤带你去江家。” 虽然在笑,江苓没从对方身上感到任何高兴,结合太子刚才的话,江苓更震惊了:“江家贪了你的东西?” 这两天,江苓陆陆续续接收到了原主的全部记忆,在原主记忆里,江家可以说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原主的父亲本是江家家主,七年前,原主父亲去世,江家权利旁落到原主大伯江致远手里,靠着原主父亲的人脉,江致远官拜礼部尚书。对外,江致远表现出一副对原主疼爱有加的模样,实际上,对原主在江家的生活不闻不问,甚至纵容自己的儿子、家中奴仆欺负原主。 一开始,原主还会去告状,后来原主才明白,这位大伯对自己的疼爱不过是做做样子,就算自己被他的儿子推到水里、房里被放蛇虫、被一次又一次吓病……江致远也只会口头说说,不会给施害者任何惩罚。长此以往,原主越来越阴沉,如果不是被指婚给太子,在江府那样的地方,原主也不可能活太久。 这样的江家,江苓一点好感都没有,能看到他们倒霉,江苓再乐意不过,当即揪住萧晟昀的袖子:“快走,快走,他们这么大胆子敢抢你的东西,一定要好好惩罚他们!” 萧晟昀眸色渐深:“你好像很期待?” 是知道江家吞了嫁妆,想借孤的手报复吗? “他们这么大胆子敢欺负到你头上,当然要重罚,”江苓举起胳膊,“要是你需要,我可以帮你揍他们一顿。” 少年心中的想法在脸上一览无遗,萧晟昀摸了摸他的头,打消之前的想法。他看过形形色色的人,江苓这样的性子,不属于有心机的那一类。 如果他看错了…… 萧晟昀垂下眼眸,这一次,他错了也认了。 第4章 用完膳,两人出发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马车里,萧晟昀坐在靠里的位置上闭目养神,江苓掀开车帘,好奇打量外面的世界。 街上很热闹,叫卖声不绝入耳,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江苓的目光被各色各样的人或物吸引,第一次离开皇宫的他,对什么都感到新奇。 如果不是要去江家看热闹,他现在就很想下马车到处逛逛。 少年脸上的好奇与向往不作掩饰,萧晟昀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淡声道:“你要是喜欢,等去完江家可以在外面玩一会。” “真的吗?”江苓欣喜转回头,“你真是个大好人。” 萧晟昀嘴角扯了扯,只是允他在宫外玩一会罢了,就成大好人了? 男人重新阖上眼,江苓没有打扰他,继续看外面。 江府众人一大早就等在门口,日头渐高,始终不见有人来,几人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不痛快。 “才嫁过去几天,就开始拿乔了?”江夫人之子江耀华语含不满。 “你少说两句。”江夫人瞥他一眼,不知为何,她今日心头总萦绕着一股不安。 江耀华忿忿闭上嘴,眼中越发不甘,以前在江府,江苓是任他拿捏的小可怜,不过是运气好选中给太子冲喜,一朝飞上云端,他反而要向他行礼了。 等的实在有些久了,初春的阳光虽不猛烈,一直晒还是让这些养尊处优的人身体有些受不了。 江夫人缓步走到江致远身边,低声问:“都快午时了,太子和太子妃还会过来吗?” 想到自己做的事,江夫人暗暗希望太子不会陪江苓一起回门,送江苓去冲喜的时候,她哪会想到,冲喜真的有用,才一天时间,昏迷了十几天的太子就醒了过来,除了暂时不良于行外,身子一日比一日好转。 如果早知道,她当初也不敢在那人的怂恿下大着胆子对江苓的嫁妆下手。 太子醒来,江府得了不少赏赐,江夫人也得到不少世家夫人的艳羡,被人恭贺的时候,她心里的后怕始终无法挥散。 外界都传,太子和皇后都很满意江苓这个太子妃,虽说太子越看重江苓这个太子妃,对江家越有利,但想到自己做的事,江夫人更希望太子对江苓这个太子妃没那么看重。 心里千回百转,面上却没有丝毫表露,江夫人看了眼天色:“老爷,那边是传消息说太子会陪太子妃一道回门吗?” “东宫确实传了消息,说太子殿下会一起过来,迟迟未到,想必是被什么事耽误了,再等等。”虽不满空等太久,江致远更不想得罪醒来的太子。 终于,属于太子的仪仗姗姗来迟。 马车缓缓停下,江致远忙带着江家人迎上去:“臣参见太子,太子妃。” 其他江家人跟着行礼。 “免礼,孤与太子妃有事耽误了,望江尚书不会怪罪。” “殿下说的哪里话,您能来,已经是江家莫大的荣幸了。”江致远擦擦额头的汗,将人迎进江府。 太子亲自带太子妃回门,江致远心头的大石终于放下,太子平日的作风他早有领教,这位太子极其厌恶被人左右,江家不声不响送人去冲喜很明显犯了太子的忌讳。 第一时间得知太子醒来的消息时,心头涌上狂喜的同时,江致远还生出了浓浓的后怕,他不知道太子对江苓的态度,更不知道太子会怎么看待江家,好在东宫那边一直没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江苓更是得了皇后的喜爱,好东西一箱一箱往东宫送,今日太子能亲自陪同江苓回府,江致远才算彻底放下一颗心。 看来太子对江苓这位太子妃还是很满意的。 接下来两人的相处更是验证了江致远心中的想法,太子对江苓的态度明显与对其他人不同。 一行人落座,江苓是男子,不用避讳,太子坐在主位,江苓坐在他身边,一眼便能看到江家各人的表情。 江苓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江家人,江致远是个看着很儒雅的中年人,江夫人穿着华贵,眉眼间却有种挥之不去的刻薄感,江耀华作为江致远唯一的嫡子,打扮得人模狗样,只是眼底青黑,一看就是纵欲过度。 这三人,尤其是江耀华,给原主留下的阴影太大,江苓看到他的第一眼,身体还是会下意识紧绷。 他看江耀华的时间久了点,萧晟昀注意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苓儿和江三公子关系很好?” 男人的目光沁着凉意,轻飘飘落在身上,当即让江耀华打了一个寒颤。 江耀华也就平日里在一些家世不如自己的人面前作威作福,哪受得住太子这般真正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气势,缩着脖子脑里一片空白。 “耀华平时喜欢找小苓玩,两人关系很好。”看不下去儿子的丢脸样,江致远出声打圆场。 “确实喜欢找我‘玩’,”江苓眨了眨眼,“尤其喜欢把一些小蛇啊,奇奇怪怪的虫子啊,放到我桌上、床上。” 想到原主记忆里出现过的虫子,小蛇,江苓脸色有些发白,作为一株植物,他天生就怕这些。 “这……”没想到江苓会当众挑明这些事,江致远脸色变了变,“当时耀华年纪小,不懂事,男孩子小时候总会有些调皮……” “是啊,耀华不是故意的,当时我们也说过他了。”一路上太子没表现出什么,想来是没发现她在嫁妆上动了手脚,江夫人松了口气,给自己儿子找补。 江苓低着头不再出声,像是被吓到了。 看着这一幕,萧晟昀脸色微沉,从嫁妆一事上便能看出,江苓在江家的待遇不如明面上表现出的那么好,现在看来,江苓在江家的生活远比他想象中艰难。 主动覆上少年的手,萧晟昀抬眸:“江尚书,有件事,孤想向江尚书讨教讨教。” 说完,萧晟昀看了眼在一旁伺候的范德。 接收到示意,范德上前一步:“是这样的,江大人,奴奉命清点太子妃的嫁妆,发现实物与嫁妆清单上的有些对不上。” 江致远脸色大变:“不可能!” 他就是再不喜欢江苓这个二弟所出的孩子,也不至于贪一个小辈的嫁妆。 “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江夫人在范德说出“嫁妆”两字的时候,腿一软,若不是有丫鬟扶着,怕是会直接跌在地上。 江致远不经意间扫到这一幕,心头一沉。 太子不会无的放矢,江致远此刻终于明白,太子亲自带江苓回江府,不是为了表达对江府的亲近之意,而是来给江苓讨公道的。 嫁妆一事可大可小,端的是看他给出的诚意够不够大,能不能让这位太子满意。 “南院的花开了,耀华,带你弟弟去看看。”想通这点,江致远打算先支开两个小辈。 江苓没想到,被动了东西的不是太子,而是自己,他抬头看向男人,男人薄唇紧抿,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江苓能感觉到,他在生气。 是在为自己生气吗? 觉察到江苓的目光,萧晟昀垂眸,松开他的手,抚了抚他额前的发丝:“去玩吧。” 目送江苓离开,萧晟昀瞥了眼江致远:“江大人可要解释?” “臣……”江致远扑通跪下,“臣不知道此事,请殿下明察。” “哦?” “请殿下给臣一点时间,臣一定会给殿下和太子妃一个交代!”江致远重重磕了一个头。 萧晟昀靠在椅背上,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目光落在江夫人身上:“江夫人可有话要说?” 江夫人跪在地上,脸色惨白,她知道,太子敢直接问出来,必定是掌握了证据,她做的事,对方很有可能全知道了,想到太子平日里的手段,冷汗浸湿了她的后背。 “臣妇……”在太子如有实质的目光下,江夫人脑子一片空白,“臣妇知罪,是臣妇财迷心窍……” 这个时候,她还知道不能把江致远牵扯进来,认完罪,重重磕了几个响头:“此事全是臣妇一人所为,与老爷无关,臣妇……” “你这毒妇!”听到江夫人的话,江致远只觉得眼前一黑,恨不得用眼神把这个拖后腿的凌迟了,“是臣失察,让贱内做出这种事……” 萧晟昀摆摆手:“孤不想听废话,孤今日来,只是希望你们牢记一点,江苓是孤的人,不该起的心思别起,明白吗?” 江致远握了握拳头,俯首叩下:“臣,明白。” 江苓跟着江耀华去了南院。 江府占地面积很大,南院种了一大片花,五颜六色的花争相开放,显得春意融融。 江耀华被太子吓住了,还没回过神来,江苓和他本就没什么话可说,一个人在花丛中走走停停。 他没注意到,一名穿着苍青色长袍的男人站在拐角处,看了他许久。 没玩多久,一名宫人过来请江苓回去,江苓跟着他走了。 江苓离开后,拐角处的青年走出来,站在江苓驻足过的地方,俯身摘下一朵娇嫩的花,放在指间,一点点揉碎。 江耀华看到这一幕,皱眉:“江绪,你又发什么疯?” 指尖染上花汁,江绪伸出舌头,逐一舔去:“你不觉得,现在的江苓,很有意思么?” “阿嚏——”江苓揉了揉鼻尖,感到一阵寒意,他戳了戳正在闭目养神的男人的手臂。 萧晟昀缓缓睁开眼:“怎么?” “原来你来江家是为了给我讨嫁妆啊。”江苓凑过去,小声道。 温热的呼吸洒在颈侧,萧晟昀尽力忽视,语气平平道:“他们敢吞你的嫁妆,就是不把孤这个太子放在眼里。” 江苓猝不及防抱住男人:“你真好。” 想到离开江府前江致远和江夫人难看的脸色,江苓心里直乐。 柔韧的身躯靠近,嗅着少年独有的淡香,身体的疲惫仿佛一瞬间变轻了许多。萧晟昀愣了一下,将人推开。 趁机吸了几口龙气,江苓心满意足松手。 本来说要带江苓在宫外玩一会,回去的路上,萧晟昀收到急信,需要立刻去处理。 江苓今天既看到了江家人倒霉,又吸到了龙气,对不能在外面玩没多少意见,大度道:“你先去忙吧,不用管我。” “下回再带你出来。” 江苓一人回了东宫。 几日后,江苓从宫人嘴里听到江家人的消息,江夫人被夺了管家权,禁足在家。 “听说,如果不是江夫人娘家施压,江大人都要直接休妻了。” “还有江夫人所生的那位江二公子,听说前两天在溢香楼和张大人家的独子打起来了,就为了争溢香楼新推出的那位花魁,闹得可大了,连京兆府都惊动了。” “江尚书这回可是丢了大脸,直接动了家法,那位江二公子至今还躺在府里治伤呢。” 江苓站在花丛后,听得目瞪口呆,他很肯定,原书里并没有这么一段剧情。 侍候的宫人不知道江苓和江家的关系,怕江苓听了难过,正要开口,江苓已经转身,直朝太子书房去了。 这个点,太子一般在书房处理事务。 “公子,江家的事说不定另有隐情,您不必伤心。”宫人追在身后,安慰道。 在江苓提出异议后,东宫伺候的人都会唤他公子,而不是太子妃。 “我不伤心。”江家人倒霉他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伤心? 书房离得不远,江苓到的时候,萧晟昀正和心腹讨论兵权的事。 “殿下这次打得北莽不敢冒头,兵权恐怕会被皇上收回去……” 敲门声响起,心腹住嘴,范德出去看了眼,回来道:“是公子来了。” “此事容后再议,让他进来。” 心腹拱拱手,退下。 江苓进来的时候,与之擦肩而过,好奇看了对方一眼。 “公子。”心腹朝江苓行礼。 江苓摆摆手,走到萧晟昀身边,略显期待地问:“江家的事是你做的吗?” 如果是,他是不是又有借口吸龙气了? 第5章 心腹还没走远,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回头。 他是太子身边的老人,也是太子的表兄,从小与太子一同长大,比旁人更清楚太子的性子。起初知道皇后不顾太子意愿给太子娶太子妃的时候,他和家里人都很担心,若太子不满意,会不会因此和皇后产生隔阂。 如今…… 对上江苓亮晶晶的眸子,谢司尧收回视线,看来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太子对这位太子妃,明显不一般。 门被合上,挡住了双方的视线。 留意到江苓注意力跑偏,萧晟昀不悦蹙了蹙眉:“人都走了,还看?” “他是谁啊?”江苓的视线落在萧晟昀脸上,“你们长得有些像。” “他是母后兄长的儿子,谢司尧。” 江苓在心里算了算,了悟:“他是你表兄?难怪你们长得有些像。” 江苓刚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个男人的五官和萧晟昀有几分相似,他好奇多看了几眼,没想到两人是亲戚。 “你来就是为了了解孤的亲戚?” 差点忘了正事,江苓忙将注意力拉回来:“江夫人和江耀华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江耀华自己品行不端,与孤有何关系?”萧晟昀勾了勾唇角,他不过是安排人在背后扇了点风,再顺便改了一下京兆府的巡逻地点,如果不是江耀华自己把持不住,也不会闹得人尽皆知。 “至于江夫人,她私动太子妃嫁妆,江尚书大义灭亲,公正无私,孤可没亲自动手做什么。” “但是没有你,江尚书肯定不会管江夫人的事,”江苓撑着桌子,靠近坐在桌子后的男人,“毕竟,在没与你成亲之前,他从来不会管江夫人是怎么待我的。” 最后,江苓得出结论:“所以,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你帮了我,我要报答你!” 少年眼中蕴满期待,萧晟昀总觉得,最后一句才是少年话里的重点。 果不其然,没给他反应时间,少年的脸骤然放大。 唇上一热。 江苓抓紧时间,趁萧晟昀没反应过来,赶紧吸了几口。 又被亲了。 萧晟昀愕然。 少年似乎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亲吻,只是和他唇贴着唇,轻轻吸气,偶尔探出舌尖,像小动物一样轻舔。 萧晟昀等了一会,没等到少年更多的动作,越发确定心中所想,他垂着眸,可以看到少年垂下的睫毛和毫无瑕疵的肌肤。 动手将人推开,萧晟昀撩起眼皮:“你这是报答孤还是占孤便宜?” “这怎么能叫占便宜?我们成亲了,亲亲不是应该的吗?还是说,你不喜欢亲亲?”江苓观察男人脸上的表情,没看出什么喜欢或者不喜欢,试探着开口,“亲亲不可以,那抱抱呢?” 萧晟昀没有说话。 为了龙气,江苓要求一降再降:“抱抱不行,那我能不能碰碰你,一根手指也行。” 江苓快要没辙了,萧晟昀身上的龙气并不是他碰一碰就能吸到的,尤其是萧晟昀清醒后,江苓摸索了几天才发现一点规律,只有当萧晟昀愿意或者心神失守的时候,他才能吸取龙气。 前者明显比后者能吸取的龙气更多,所以他才会想要萧晟昀亲口答应。 少年脸上带了显而易见的急切,一双杏眼睁大,眼巴巴看着男人,像只讨要食物的幼兽。 看少年急的都要哭了,萧晟昀终是心软:“这么喜欢孤?” “当然,我最喜欢你了!” 江苓在心里换算一下,喜欢萧晟昀的龙气等于喜欢萧晟昀,没毛病。 感觉到男人有明显软化迹象,江苓再接再厉:“我们已经成亲了,我听别人说,成亲后两人会同吃同住,亲密相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范德在一旁憋笑憋的脸都要僵了,他也是没想到,太子妃这么有趣,更没想到,铁骨铮铮不近美色的太子偏偏还就吃这一套。 被太子的冷厉目光瞥了一眼,范德忙收敛表情。萧晟昀抚了抚额,无奈道:“以后这样的话不要随意在外人面前说。” 江苓似懂非懂:“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可以说吗?” 范德低着头,肩膀抖动得更厉害,萧晟昀懒得再管他,对江苓点了点头。 得到想要的答案,江苓瞬间高兴了,扑过去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又在萧晟昀想说什么的时候飞快收回手,退到一边站好:“我知道了,以后一定不在有其他人的时候说。” 这日之后,江苓明显更黏人了,萧晟昀嘴上不说什么,伺候了他多年的范德却能感受到,太子显然是乐在其中的。 张太医按例来给太子诊脉。 “殿下情况如何?” “殿下恢复的很好,说实话,殿下目前的身体情况远远比臣预想中要好。” 皇后这次也在,闻言用帕子抹了抹眼角:“多亏有张太医在。” “臣不敢邀功,”张太医拱手,“殿下体内有一股非常磅礴的生机,正是因为这股生机,殿下才能恢复得这么好,否则,仅仅靠用药,不会有这么好的效果。” 想到什么,张太医眉头微蹙:“臣斗胆问一句,殿下可有服用其他药物?” 又一次从张太医口中听到“生机”这个词,江苓本来没当一回事,直到张太医怀疑太子用了其他药物。 想到自己的本体就是疗伤圣药,江苓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想:太子体内的生机不会是他吸取龙气的时候不自觉渡过去的吧? 暗暗记下这件事,江苓打算下回吸龙气的时候留意一下。 萧晟昀应该没察觉吧? 萧晟昀确实没察觉,他再敏锐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太子妃是株疗伤圣药,摇头道:“孤只用了张太医开的药。” “这就很奇怪了,臣本以为殿下是服用了什么圣药,体内才会多出一股充裕生机,还想着,能不能研究一二,好早日制出解药。” 既然太子说了没有,张太医便相信是真的没有,只是感到有些遗憾,若能得到那样的圣药,制作解药势必会事半功倍。 “此事勿要再提。”萧晟昀面上不显,心中却起了疑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他陷入昏迷前,身体早已被奇毒折磨得不堪一击,这回醒来,莫名好转不说,还一天比一天情况好。 外界都传,他醒来是一场奇迹,萧晟昀向来不信这些,他身体的日渐好转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 猛地,萧晟昀想到皇后经常在他面前念叨的冲喜一事,他醒来的时间太巧,总不会真与他那位太子妃有关? 暗笑自己想太多,萧晟昀将种种想法甩出脑海,不过,自从江苓来他身边,他做事确实越来越顺了。 “太子的腿……”皇后不能不担心太子的腿,一国储君,不比其他,若是太子的腿不能好,不管他之前立下怎样的功劳,都不可能坐稳储君之位。 “娘娘放心,殿下的腿只是受奇毒影响,没有大碍,有这股生机在,辅之以臣开的方子,不出一月,必能下地。” “那就好。” 皇后是为了上次的事过来的,暗查之下,她发现香和汤的事与内务府脱不了干系,只是背后指使之人还没查到头绪。 “母后不必忧心,既然他们动了手,总会留下痕迹,”萧晟昀话锋一转,“听说父皇新纳的那位美人有身孕了?” “是啊,后宫许久没添人了,这个孩子证明了你父皇宝刀未老,他这段时间天天往那边跑,还打算等孩子出生就封妃。”提起皇帝,皇后敛去脸上的笑意。 江苓在一旁听得啧啧称奇,据他所知,皇帝都快五十了,还搞出个孩子,真是人老心不老。 “母后不用管,比起您,其他人更不希望这个孩子出生,这段时间后宫恐怕不会太平,母后要注意。” “我早就不管这些事了,由他们折腾去吧。”不想说这些糟心事,皇后示意江苓过来,“天马上就要热起来了,母后那里有许多轻薄的浅色料子,赶明儿送过来,给小苓制几件新衣。” “谢谢皇后娘娘。” “这个时候了怎么还叫得这么生分?”皇后嗔怪,“不该跟太子一样叫我母后吗?” “谢谢母后!”江苓从善如流改口。 下面的人按江苓的描述制造出了轮椅,送来给太子过目,当时,江苓正在吃皇后宫里送来的小点心,听到消息忙放下小点心去看这个时代的人制造出的轮椅。 院子里,太子坐在轮椅上,范德站在轮椅后,按照指示推动轮椅。 江苓走过去,东摸摸西摸摸,好奇的不行:“这么快就做好了?” “知道殿下急用,下面的人赶工制造出来的。”范德解释。 “我能推一下吗?” 江苓走到轮椅后,范德把位置让给他,江苓小心推着轮椅走了几步,没有滞涩感。 “如何?”萧晟昀问。 “这也太棒了!”江苓满眼惊叹,他走到轮椅前,蹲在萧晟昀面前,仰起头看他,“殿下的手下都好厉害,比我想象中做得好多了。” 轮椅古朴大气,兼具美观与实用,非常符合太子的气势。 “喜欢?” 江苓使劲点头。 “以后有什么想要的直接吩咐下去,让他们给你做。” “需要我给银子吗?”江苓记得,人类社会买东西是要花钱的。 “不用花你的银子,孤会给。”萧晟昀不止一次觉得,江苓的想法与旁人不同。 “是啊,公子您是不知道,制造出轮椅后,殿下给了他们一大笔赏赐,以后您要是想做什么,他们只会抢着做。”范德笑着开口。 “正好,江家把属于你的铺子还回来了,今日孤没事,带你出宫去看看你的铺子,顺便试试轮椅。”萧晟昀道。 “好啊好啊,我还有好多想买的东西,我想吃糖葫芦,糖人,松子糖……”江苓掰着手指头念了一堆小吃名,“范公公,你能不能帮我取一些银子过来?” “有孤在,哪用得着花你的银子?”萧晟昀没忍住,掐了掐江苓脸上的软肉。 短时间内,太子不是第一次说有他在不用花他的银子了,江苓揉着被掐的脸颊,眼珠一转,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在外面时,夫君必须要给娘子花钱,不然会显得夫君没有面子,对不对?” 人类男性似乎非常看重面子和尊严,江苓越想越觉得事实就是这样,拍拍胸脯保证:“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没面子!” 第6章 “噗——”皇后从侍女口中听说东宫发生的事,没忍住笑出声。 “娘娘就该多笑笑,何必为不相关的人费心神,如今太子殿下日渐好转,太子妃又是个好的,娘娘您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堇竹见皇后终于展颜,心中松了口气。 “你说的是,太子好比什么都好,有太子在,那些人再闹腾又能怎样?该是我儿的永远不会便宜他人。”皇后敛去脸上的笑意,不紧不慢抿了口茶。 “上好的银尖山雾,和那些锦缎一起给小苓送去。”放下茶盏,皇后轻声吩咐。 “是。”堇竹应声。 “他们今日出宫了?小苓是个活泼性子,太子能带他出去玩,看来对人还是很上心的,等他们回来,你再把东西送过去,顺道看看,那边还缺什么。” 堇竹应了声“是”。 此刻,江苓和萧晟昀已经到了宫外。 萧晟昀穿了件深蓝色的锦袍,作普通世家公子打扮,江苓第一次见他穿不代表太子身份的服饰,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街上很热闹,大启民风开放,不限制女子外出,一路走来,江苓看到不少结伴出行的女子,街边卖小食的也有不少妇人。 范德没同他们一起出来,随行的是太子近卫,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江苓对他不感兴趣,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继续打量四周。 看到卖糖葫芦的,江苓撒下太子就跑了过去,跑到一半,想起还要太子付钱,又跑了回来。 “你看你看,卖糖葫芦的,我想吃,你要不要吃?”江苓指着卖糖葫芦的老伯,语气雀跃。 见少年因一串糖葫芦激动成这样,萧晟昀抿了抿唇:“你以前没吃过?” “没有啊。”江苓下意识回答,他来到人类世界不到三个月,好多东西没尝试过呢。 说完,想起现在用的不是自己的身体,扒拉了一下记忆,补充道:“也不是没吃过,就是很久没吃了。” 原主记忆里有吃糖葫芦的经历,不过那是很小的时候了,那个时候原主父母还在,后来江致远当家,原主待遇一落千丈,自然也没机会再尝一尝糖葫芦。 联想少年在江家的待遇,萧晟昀不难猜出江苓吃不到糖葫芦的原因,心中对江家越发不满,不过是一串糖葫芦,江家都舍不得给少年买吗? 回忆起记忆中属于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口感,江苓更馋了,迫不及待想要尝尝。 没有太子指示,近卫推着轮椅站在原地不动,江苓等不及,索性挤开近卫,推着轮椅往卖糖葫芦的方向走:“还是我来推吧,这样我去哪都能直接把你推过去了。” 萧晟昀心头微动,即使知道少年说这句话是为了吃糖葫芦,还是有一刹那的触动。 高大近卫被抢了活,站在原地有一瞬间的茫然,萧晟昀看他一眼,他便安静跟在两人身后,当一名沉默的护卫者。 “老伯,这糖葫芦怎么卖啊?” 充满少年气的清亮声音传来,卖糖葫芦的老伯寻声看去,见一名衣着富贵的公子推着一名满身贵气的男人站在不远处,忙道:“两文钱一串,公子要几串?” 江苓看向萧晟昀,毕竟花的是萧晟昀的银子,还是要询问一下银子的主人。 “你想要多少都行。”他堂堂一国太子,不至于连给自己的太子妃买几串糖葫芦都买不起。 江苓欢呼一声,正要去数,萧晟昀先一步开口:“这些都要了。” 卖糖葫芦的老伯一愣,进而意识到这是遇到了大客户,喜笑颜开,不断说着恭维话:“这位公子待您弟弟真好,两位一看就是兄弟情深……” 萧晟昀逐渐拉平嘴角,老伯走南闯北多年,最会的就是察言观色,意识到客人不悦,试探着改口:“瞧我,人老了眼神也不行了,两位合该是恩爱有加才是……” 见男人脸色缓和,老伯意识到自己这回猜对了,忙多说了几句两人相配、祝恩爱的话。 江苓取下两串糖葫芦,一串喂到自己嘴里,一串递给萧晟昀;“你尝尝,可好吃了。” 萧晟昀接过糖葫芦,却没吃,只是拿在手里。 近卫拿着插满糖葫芦的草把子走在两人身后,没一会儿,身边就跟了一串小朋友。 一直刀口舔血的近卫哪见过这样的架势,小孩子看着脆弱,碰一下都怕摔了,近卫拿着草把子,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最后还是江苓给每个小朋友分了一串糖葫芦才把人“解救”出来。 “大哥哥真是个好人,不像之前那个,抢吴阿伯家的田产不说,还把人给打伤了。”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咬下一颗糖葫芦,含糊不清抱怨。 江苓蹲在男孩旁边,嘴里咬着糖葫芦:“什么人这么坏啊?” “大哥哥也觉得他坏是不是,娘亲都不让我们乱说,说那人来头大,我们惹不起,乱说会招来祸端。”另一个男孩开口。 “那你们现在怎么说了?” “因为大哥哥是好人!”几个小萝卜头异口同声道,小孩子最能感受到一个人身上带不带恶意,江苓给他们一种很好亲近的感觉,不然也不会大着胆子围上来。 妖族子嗣困难,对幼崽都是爱护的,江苓耳濡目染,对幼崽态度也比对旁人好一些,挨个摸了摸脑袋:“跟我说也就罢了,以后还是要时刻保持警惕的,不要给坏人可乘之机。” “我们知道。” 萧晟昀离江苓不远,将他与几个小孩的话听了个真切。 送走小朋友,萧晟昀吩咐暗处的人,跟上去查查情况,如果属实,侵占百姓良田,可是重罪,他倒要看看,朝中谁有这个胆子。 大启的京城非常繁华,街上叫卖的东西也多,不多时,江苓的注意力就被转移,糖葫芦不再受宠,得了太子命令,近卫将糖葫芦交给暗处护卫的人,狠狠松了口气。 逛到用膳时间,萧晟昀叫住兴致不减的江苓:“先去用膳,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要回宫了吗?”言语间颇有些不舍。 “不回宫,带你去‘云楼’。” “云楼”是京城最大的一家酒楼,也是达官贵人们最喜欢去的地方之一,萧晟昀带人进来后,直接被领到二楼雅间。 比起一楼的喧哗热闹,二楼环境清幽,江苓和萧晟昀落座后,训练有素的侍者为两人倒茶。 萧晟昀将菜单给江苓:“喜欢什么点什么。” 江苓拿着菜单,看什么都想吃,不知不觉点了一大桌。 白日吃了不少零食,萧晟昀本以为少年吃不了多少,没想到江苓一口接一口,没多久就消灭了小半桌菜。 “孤有事要出去一下,你先自己吃,要什么直接吩咐。” “嗯嗯,”江苓头也不抬,“不用管我。” 留下几个保护少年的人,萧晟昀起身离开。 江苓又吃了一会,摸着吃撑的肚子停下,瘫坐在椅子上,不想动弹。 一刻钟后,江苓坐不住了,打算出去消消食。 二楼静悄悄的,一路走来,江苓都没碰到什么人,正打算原路返回的时候,不远处一间包厢的门开了。 “哟,这不是江苓吗?怎么一个人在这?” 江苓转头,皱着眉问:“你谁?” “不是吧,江苓,当上太子妃就连我们这些老朋友都不认了?” “现在想见你一面可不容易,不进来坐坐?” 门被打开,几个带着醉意的年轻男人走出来,其中一人想要把江苓拉近包厢,被江苓不动声色躲开了。 江苓打量了几人一眼,想起来了,这几人确实算得上是他的“老朋友”了,不过是跟着江耀华欺负他的那种朋友。 每次江耀华做什么,这几人都会跟在他后面,欺负原主也成了他们的最大乐子,江耀华欺负原主的不少点子都是这些人想出来的。 见江苓不动,欺负他欺负惯了的几人以为他是怕了,一人开口道:“才几日不见,就跟老朋友生疏了?” 他们是故意出来堵江苓的,用膳的时候,其中一人看到江苓和一个陌生男子一起进“云楼”大门,那人很肯定,和江苓一起的人不是太子,几人一合计,便决定在这里蹲人给江耀华找回场子。 江苓一回门江耀华就倒了霉,他们一点都不相信这是个巧合。 “耀华兄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江苓看了他一眼,和记忆里一个叫方爵明的人对上号,这人是江耀华的头号小弟,跟着江耀华作威作福,在原主被子里放蛇的点子就是他出的。 “是我做的如何?不是我做的又如何?你们在这是要给他讨公道?”江苓似笑非笑。 没想到一向任人欺负的江苓会是这样的态度,几人愣了一下,还是方爵明反应过来:“他是你兄长,你怎么如此恶毒?” “我恶毒?”江苓笑了,“是谁害得我大冬天掉进水里病了几个月?是谁往我被子里放蛇害我差点被咬?” “说起来,倒是你们提醒我了,这才哪到哪啊,江耀华对我做的,我就该一一还给他才是。” “你——”方爵明冲过来就想抓人,在暗处保护江苓的暗卫刚要出手,就见方爵明左脚绊右脚,摔了个狗啃泥。 好巧不巧,他摔的地方有一尊青玉瓶,“咔嚓”一声,玉瓶碎了。 “砰”的一声巨响,震得人心头发颤,不禁思考这得摔多狠? 方爵明趴在地上,鲜血从额头滑下,人已经摔懵了。 江苓捂住嘴,小声嘀咕:“他怎么连路都不会走?这得多疼啊,别是故意想讹我吧?” 谁会拿这种事讹人啊? 几人酒醒了大半,忙去扶人,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男人冰寒的嗓音。 “这是在做什么?” 几人缓缓回头,就见穿着便服、气势逼人的男人坐在轮椅上,被近卫从拐角处推出来。 ——是太子! 冷汗“唰”的流下来,几人脑子一片空白,不由自主跪到地上,浑身颤抖,惊惧交加,心中更是后悔不已。 唯有江苓不受影响。 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男人面前,江苓忿忿告状:“他们莫名其妙堵我不说,摔了还想赖在我身上!” 谁想赖在你身上了?几人在心中反驳,却不敢当着太子的面说出来。 太子语意不明地“嗯”了一声,江苓受到鼓舞,继续道:“是他想抓我,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他就自己摔了。” 指着满头血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方爵明,江苓幸灾乐祸:“平地都能摔,还磕碎了店家的玉瓶,看来你们恃强凌弱、以多欺少的行为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方爵明刚回过神就听到这么一句,脸都绿了。 第7章 其他人更是目瞪口呆,江苓刚才明明敢和他们硬怼,怎么转眼间就成了被欺负的小可怜了? “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方爵明咬牙切齿,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从来没了解过江苓,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人有两幅面孔呢。 “那你说,我刚刚说了什么?”江苓笃定他们不敢说出实情,他却没什么好怕的,“我不过是说了一些你们以前的实绩罢了,一没污蔑你们,二没故意歪曲事实,怎么,你们能做,我还不能说了?” 动静闹得太大,其他雅间的人纷纷出来探情况,江苓这时才注意到,太子身边多了个人,是之前在书房见过的谢司尧。 “表哥好。”认定太子是自己人,太子的表哥自然也是自己人,江苓对自己人一向很有礼貌。 谢司尧含笑点头,对比传闻中江苓阴沉寡言的性子,不得不叹一声:传言误人。 为了不招来更多看热闹的人,萧晟昀让近卫把几人拎进包间,江苓跟着走了进去。 此刻,几个纨绔的酒完全被吓醒了,一个个蔫头耷脑的,活像被卡住命运咽喉的小鸡。 一直在暗中保护江苓的暗卫走出来,低声朝太子禀报刚才发生的事。 “看来殿下的这位太子妃,也不是完全没有攻击性。”谢司尧在一旁听了,轻声笑道。 “他这样很好,处在这个位置上,有自保能力总比没有好。” 即使是太子,萧晟昀身边也不是完全安全的,甚至可以说,正是因为处在这个位置,他身边比其他地方都危险。 “说的也是,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们招惹的是太子妃,怎么处置,自然是太子妃说了算。”说罢,萧晟昀看向江苓,“你想怎么处置他们?” “唔……”江苓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处置这些人,想了一会,“那就把他们对我做过的事自己经历一遍。” 等了一会,没等到后言,萧晟昀道:“还有么?” “还有,”江苓指了指方爵明,“他把玉瓶砸碎了,记得让他赔一个。” “既然如此,”萧晟昀淡漠地扫了几人一眼,“那就按太子妃说的去办。” 几个平日里仗着身世耀武扬威的纨绔像鹌鹑一样被带了下去。 在“云楼”耽搁了一些时间,江苓只简单在属于自己的铺子里转了转,便回宫了。 这些铺子在给到江苓手里之前,先经了萧晟昀的手,里面有异心的已经被剔除干净,有太子在背后坐镇,谁敢惹事? 作为最受权贵青睐的地方之一,“云楼”的消息流通非常快,再加上太子没有封锁消息的意思,两人前脚刚回宫,后脚京城里就传遍了“云楼”发生的事。 “你们听说了吗,方家、杨家等几家的公子今日踢到铁板了。” “你是说在‘云楼’发生的事吧,都传遍了,听说他们招惹了太子妃,被太子一怒之下狠狠惩罚了。” “要我说,惩罚的好,这几人平日尽仗着身份胡作非为,欺男霸女,稍不顺心就拿普通百姓出气,早该得到教训了。” “太子待太子妃是真的好啊,这要搁以前,我是么都想不到,咋们冷酷无情不近美色的太子殿下会有如此维护一个人的一天。” “要不护国寺的千芜大师怎么会说,太子和太子妃是天定姻缘呢?冲喜一事本就缥缈,太子大婚前,多少人对这桩婚事不看好,怎么着?第二天太子就醒了。” “太子庇佑大启免受战乱之苦,连上天都不忍心,所以才会让千芜大师暗示这桩婚事……” 不止民间,就连皇帝皇后也听说了这件事。 皇帝正在皇后宫里和她商量新晋妃嫔的事,听了消息笑道:“太子也到了怒发冲冠为蓝颜的年纪了,不过,他到底是太子,行事还是要有所顾忌才是。” “陛下说的是,只是太子刚成亲,正是和太子妃浓情蜜意的时候,有人欺负到太子妃头上,他忍不了也是人之常情。” 皇后泡了杯茶递给皇帝:“陛下以前还时时担心太子太过不近人情,身边没有贴心人,这下也不用忧心了。” “是啊,”皇后有一手好茶艺,皇帝端着茶杯浅尝一口,眯了眯眼,“这银尖山雾还是你煮出来的最有感觉。” “陛下喜欢,妾便一直给陛下煮。” 皇帝拍了拍皇后的手:“起初你说要给太子冲喜的时候,朕还担心太子醒了发现自己多了个太子妃会不乐意,看来是朕想多了。朕从前挑了人送去东宫,都被他随意打发了……” “陛下也是知道的,太子从小就倔,不合他眼缘的东西,再好他也不会要,太子妃是千芜大师指定的人,合该与太子有缘。”怕皇帝又动了给太子送人的心,皇后打断他的话,将话题引回封妃一事上。 皇帝显然对这件事更感兴趣,三言两语被带走。 堇竹去了一趟东宫,回来时身后跟了几个手捧木盒的宫人。封妃一事敲定,皇帝放下一桩心事,看着那些盒子来了兴致,问道:“这是什么?” “回陛下的话,这些是太子妃从民间带回来的小玩意,说要分给陛下和娘娘。” 堇竹将木盒一个个打开,里面的东西很杂,皇帝好奇翻了翻,有玩的,也有吃的,吃的占大多数。 皇帝心情好,看到这些普通民间吃食也不恼:“这么多,别是看什么新奇都往宫里带。” “陛下还真说对了,奴婢回来的时候,太子妃特意交代奴婢,说这些都是他尝过,觉得好吃的,想带回来让陛下和娘娘也尝尝。”堇竹道。 “太子妃有心了,是个好孩子,既然嫁给了太子,便是皇家人,皇家人也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欺负的,他们今日遇到的是哪几家的孩子?去敲打一下。” 皇帝发话,方、杨几家先是被太子的人震慑了一番,不等他们做什么,又被皇帝派来的人敲打了一番,惹了皇帝和太子的厌弃,短时间内是不敢冒头了。那几个招惹太子的在家中地位更是一落千丈,没被送去庄子直接放弃都是好的。 这一下,世人都知道,皇家对江苓这个太子妃很满意,不止是太子,连皇帝都愿意给他撑腰。 江苓是在几天后知道皇帝为他出气的,当时,皇帝身边的赵公公亲自来给江苓送赏赐,将这件事当趣事儿说了出来。 江苓对皇帝的印象不深,待赵公公带人离开后,戳了戳太子肩膀:“皇上为什么要敲打那些家族?还给我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 萧晟昀倒是知道原因,多半是江苓的无意之举戳动了这个男人,这么做又恰好能提高皇室威仪罢了,不提这些弯弯绕绕,只道:“可能是你上次给他带了吃的,让他觉得不能看着你被欺负。” “原来是这样,早知道我就多给点了。”江苓小声嘟囔,他对皇后印象更好,从堇竹嘴里得知皇帝也在皇后那里时,便将原本准备送去的东西拿出来一部分,等皇帝走了才让人单独给皇后送去。 皇后从堇竹嘴里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乐得不行,当即又给江苓送来不少东西。 “给多少都是心意,父皇不会在意。”那天江苓吩咐堇竹的时候萧晟昀正好在场,他没制止,现在也不想江苓因这件事愧疚。 “没想到皇帝还挺大方。”既然萧晟昀说了皇帝不会在意,江苓便将这件事抛在脑后,欢欢喜喜去看新送来的赏赐了。 太子身体好转后,继续回到朝中做事,在赫赫战功的加持下,其他皇子只能对其暂避锋芒。 不是所有皇子都能心甘情愿屈居人下,太子手里的兵权,成了最好的切入点。太子手握大启最强盛的一支军队,这支军队是他一手组建,从无败绩,引来无数人垂涎。 不止皇子,皇帝也眼馋这支军队。他不放心将这样强大的力量放在太子手中,太子刚回朝的时候,打了胜仗又身中奇毒,皇帝不好开口,会寒了将士的心。现在没了外患,大臣提出收回兵权,皇帝便没有否决。 对于某些大臣和皇子来说,没有反对便是默许,能折断太子的力量,他们求之不得。 朝中暗流涌动,宫里也不安稳,江苓知道这件事后,好不容易对皇帝升起的一点好感又降到冰点。 “你辛辛苦苦把北莽人打了出去,凭什么他们现在说要兵权你就得把兵权交出去?”妖族讲究实力为尊,在江苓眼里,既然是太子带兵打走了北莽人,兵权就该由太子掌控。 看着少年忿忿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模样,萧晟昀心中的郁气消散不少,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也早就做了准备,只是真等这一天到来的时候,还是会感到心寒。 迫不及待要夺他兵权的,是他至亲的父皇,是他拼尽全力保护的臣民,是他同父异母的手足,在这些人眼里,恐怕他所做的一切都抵不过权势的诱惑。 江苓走到轮椅前蹲下,仰头看着男人,别扭地安慰:“你别难过,他们会后悔的。” “孤没有难过。”萧晟昀垂眸看着努力安慰自己的江苓,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你不用骗我,我能感觉到。”感知情绪,是江苓的天赋技能之一。 他伸手,本来想摸摸男人脑袋,奈何够不上,只好拍拍男人手臂:“我知道,你是太子,不愿在下属面前随意表现出自己的难过、不开心,但我不是你的下属,我是你的太子妃,就算你难过的哭出来,我也不会笑话你。” “我只会抱抱你,”回忆起原来世界里大妖安抚幼崽的方式,江苓张开双臂,“需要我抱抱你吗?” 第8章 “不必,孤没有那么脆弱。” 被拒绝了,江苓略感失落地垂下手:“好吧。” “你好像很失望?”萧晟昀挑眉。 太子太敏锐,万一被他看出什么就不好了,江苓努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摇了摇头:“没有啊。” 只是心里有点可惜,好不容易有了个蹭龙气的机会,又浪费了。 虽然极力掩饰,少年眼底流露出的失望还是被萧晟昀看了个真切,他顿了一下,开口:“你要是实在想,也可以抱一下。” 江苓的眼睛“噌”的亮了。 什么叫峰回路转?这就是!他都要以为错失这次吸龙气的机会了,没想到萧晟昀会改口答应,为了防止男人再改主意,江苓猛地站起来,扑过去将人抱了个满怀。 被少年柔软的身躯覆盖,独属于少年身上的淡香萦绕周围,萧晟昀身体僵了僵。 龙气浸润神魂的感觉太美好,江苓抱着人蹭了蹭,不愿松手。 太子好不容易松口一次,他得吸够本才行。 阳光洒下,透过新叶落下斑驳光影,大树下,身穿月白色锦袍的少年拥着身形高大的玄衣男人,时不时在男人肩膀上蹭蹭,端的是一幅好春景。 萧晟昀等了又等,始终等不到少年主动松手,他抬起手,试图将人推开一点,却发现少年看起来柔弱,力气倒不小,他一下竟没有推开。 “抱够了?” 听到头顶传来略带凉意的声音,江苓恋恋不舍松手,小心觑了一眼男人脸色,试图转移话题:“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萧晟昀心中的郁气早已消散,他微微勾起唇角:“好多了。” “我就说抱抱会有用!”既能得到龙气,又能让太子心情变好,抱抱果然很有用!江苓在心中认定抱抱的作用,打算以后多用用。 “是,这次多亏苓儿了。”见江苓因自己心情好转变得雀跃,萧晟昀顺着他的话道。 江苓立刻顺杆上:“那你以后不开心了可以来找我。” “好。”萧晟昀忍笑,他倒不是被一个抱抱治愈,只是见少年无条件站在自己一方、为自己的遭遇鸣不平的模样,觉得那些人不值得他去在意罢了。 得了想要的答复,江苓心中欢喜,开始琢磨怎么从太子身上得到更多龙气。 龙气与人身上的精气不同,精气被妖吸食会对人造成不好影响,龙气不会。更何况,萧晟昀身上的龙气非常充裕,照江苓现在的速度,几百年都不会枯竭,而他在吸收龙气的时候,会反哺一部分本源力量回去,这也是萧晟昀体内多出的那股蓬勃生机的来源。 即使不能彻底解决萧晟昀身上的奇毒,也能让他免受原书里的痛苦,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双赢的事,若非如此,江苓不会不顾萧晟昀安危吸取龙气。 皇帝铁了心要让太子上交兵权,太子势力与其他几股势力的博弈进入白热化阶段。 朝中的事影响不到江苓,在知道自己吸龙气时会反哺一部分本源力量给萧晟昀后,江苓一直很想找个机会试一试。 奈何萧晟昀这段时间明显忙了许多,早出晚归的,一天里大半时间都在和人议事,江苓连人都碰不到,更别说吸龙气了。 书房里。 暗卫将查到的消息交到萧晟昀手里:“启禀殿下,属下按您的吩咐去查了吴家,现已确定,吴家良田被占一事与陈家有关,除此之外,吴家大媳妇赵氏被陈御史妻弟杜勇新看上,掳至府中,不堪受辱,已经投缳自尽了。” 萧晟昀坐在书桌后,半边身子隐在黑暗里,看不清脸上表情。他曲起指节,敲了敲桌面:“继续查,重点查陈家,杜家。” “是。”暗卫抱拳退下。 用完晚膳,江苓见太子没出去,问道:“殿下今日不忙吗?” 萧晟昀是特意留下的,暗卫查到的事对他如今的局面非常有利,有了这件事做缓冲,他便不再是全然被动状态。 “苓儿还记得上回出宫时那些讨糖葫芦小孩说的事吗?”能这么快找到破局之法,江苓功不可没。 “吴家的事?我记得当时你说要去查一下,查到结果了?”江苓记忆力很好,回忆了一下便想了起来。 “是,这回是孤要感谢你了,吴家的事牵扯到陈御史,对孤破局很有帮助。” 知道江苓不了解这些,萧晟昀指指外面:“推孤出去走走,孤与你细说。” 江苓吃完最后一块点心,净了手,推着萧晟昀的轮椅出门。 范德带着宫人遥遥坠在两人后面,确保听不到两人对话的同时,能及时上前服侍。 东宫西面有一座小花园,江苓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望着满园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的花,张大嘴巴发出惊呼:“好漂亮。” 小花园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有珍奇品种,也有普通品种,这些花都是由匠人精心照料的,江苓能感受到它们状态很好。 这里土壤肥沃,阳光充足,气候适宜,非常适合植物生长,更难得的是,江苓在这里感受到了极淡的灵气,若不是不能化出本体,他都想把根扎在这里感受一下了。 “殿下喜欢养花?这些都是殿下养的吗?” “大部分都是下面送来的。”看着满园的花,萧晟昀眼里闪过一抹怀念,曾几何时,他也醉心过花草,但,身为储君,他背负的东西太多,要做的事也太多,这个爱好只能搁置。 江苓推着萧晟昀走进花丛,欣赏了一会,突然问:“我以后能不能在这里种东西?” 有龙气帮助,他的神魂正在逐渐恢复,说不定哪天能化出本体来,到时候他就在小花园选个好位置,把自己种进去。 “可以,要种子的话直接找范德,东宫有负责栽种花草的宫人,等下回去让范德把人叫来,你先认一下。” 江苓对种其他植物没兴趣,他只是想种一种自己,怕再说下去萧晟昀给他安排种花任务,忙岔开话题:“你刚刚说的吴家,到底怎么回事?” “当时听了那几个小孩的话,孤派人去查,查到了陈御史头上,”将吴家发生的事说了,萧晟昀语气变冷,“孤倒是没想到,区区一个陈御使,竟有胆子做出这样的事。” “可是……”江苓迟疑,“这和殿下的事有什么关系?” “这不就巧了,这位陈御史,就是最先提出要孤上交兵权的人,眼下他自身难保,孤的事,他便没能力插手了。” 最后针对的,当然不止陈御史一个人,单凭陈御史,还没这么大能力一手压下这样的消息,他背后的人,才是萧晟昀关注的重点。 想从他身上压榨好处,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胃口吃下? 告诉江苓这件事,是因为这件事能及时找到突破口,全因江苓的无意之举,江苓是他的太子妃,萧晟昀不会让他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谢司尧得知后,没有像其他心腹一样劝说什么,只道:“你心里有底就好。” “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没在这个话题多留,萧晟昀问起正事。 “已经吩咐下去了,等这把火再烧烈一点,就能动手了,殿下确定,这件事能起决定性作用?” 宫外一些萧晟昀不方便出面的事,都是谢司尧在办,这次也不例外。 “若是其他时候,说不定不行,但现在不一样,后宫好不容易有了喜事,父皇又是个自诩爱民如子的,就算是为了给这个未出世的孩子祈福,他也不会允许这次的事轻轻放下。” 朝中局势瞬息万变,前一天太子势力落入下方,不等某些人高兴,第二天就出现了反转。 起因是最开始提出这件事的官员被人告了御状。 一个阴雨蒙蒙的早晨,吴家大儿子击鼓鸣冤,状告陈御史侵占良田,纵容妻弟强抢民女,害人性命,指使恶仆伤人等数条罪名。 在太子的操纵下,事情很快发酵。 早朝时,陈御史如往常一般,列出各项条例,为的就是逼太子交出兵权。 边说,他边小心看向最前方的男人。 因为暂时无法行走,穿着一身太子冕服的男人坐在特制轮椅上,气势凌人,仿佛正在被逼夺权的不是他一样。 时机已到,皇帝正要开口,另一位大臣站了出来:“启禀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允。” 大臣一五一十道出吴家的事,最后道:“臣以为,陈御史不敬人命,罔顾圣听,应当重罚!” “此事可属实?”皇帝皱眉。 “千真万确,臣已经查明详情,请陛下过目。” 皇帝身边伺候的大太监将大臣呈上的折子递到皇帝面前。 大殿一片寂静。 许久,皇帝怒而起身,将手里的折子直直砸向跪在地上的陈御史:“朕一向觉得,在朕脚下,百姓安居乐业,没想到啊,陈荣,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皇帝气得直发抖,他一向自得于自己治下清明,不像前朝藏污纳垢,陈御史的所作所为就像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扯破了他努力维持的光亮表象。 哪想到一把火直接烧到自己头上,陈御史都懵了,跪在原地不敢躲,硬生生受了这一下,重重磕头:“陛下,臣知罪,是臣治家无方……” 站在一旁的七皇子脸色难看,他就说太子这几日怎么没了动静,没想到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陈御史是他的人,此番触碰了皇帝禁忌,就算最后他能把自己摘出去,也讨不了好,太子反而借此机会有了喘息时间。 皇帝没听陈御史辩解,直接将人下狱:“查,给朕严查,朕倒要看看,天子脚下,还有几个像陈荣这样欺上媚下的!” 陈御史是主张收回太子兵权的第一人,他出了事,兵权一事自然不了了之。 欣赏完一出大戏,萧晟昀心情大好。 “太子妃在做什么?”回东宫路上,萧晟昀问。 “公子这几日都会去小花园坐一坐。”范德躬身回答。 想起江苓在小花园问过的话,萧晟昀淡声吩咐:“挑一些好养活的种子,给太子妃送去。” 既然想养,他堂堂太子难道还满足不了自己的太子妃一点小小愿望? 莫名收到太子送来种子的江苓:??? 他都把话题岔开了太子怎么还记得这一茬?!!! 第9章 种子是负责东宫花草的卢公公送来的,得到上面传来吩咐的时候,卢公公有一瞬间回到过去的感觉。 没有耽误,他挑了一些有活力的种子,仔细包好,亲自送到太子妃手中。 “奴几乎要以为,永远等不到殿下的吩咐了。” “怎么说?”虽然更想种自己,对这些种子,江苓倒也不那么抗拒。 “公子有所不知,殿下以前也很喜欢亲手侍弄花草,只不过后来忙于公务,没时间再弄这些……”如今宫里上下都知道,太子待太子妃不一般,卢公公便没有隐瞒。 江苓想象了一下太子小心翼翼侍弄花草的样子,总感觉有些违和。 萧晟昀回来的时候,江苓正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百无聊赖拨弄宫人按他吩咐送来的种子。 这些种子生机充裕,只要种下,哪怕再新手,都能种出东西来。 “你说,太子为什么要给我送这些种子来?”江苓问跟在他身边伺候的宫女。 “奴婢觉得,太子是在意您,才会让人送种子来。”清瑶笑着回答。 清瑶是东宫的老人了,因能力出众被指派给太子妃,一开始,她还因为外界传言有些担心,现在已经全然接受了江苓这个太子妃,太子妃性情温和,好说话,在他身边,会有一种很放松的感觉,可以说东宫里就没有不喜欢他的。。 “在意我?”江苓伸出手指,戳了颗胖乎乎的种子,种子在桌上滚了滚。 “是啊,奴婢们都看在眼里,太子待您,与待旁人都不同。” “在做什么?”萧晟昀人未到,声先至。 清瑶忙住嘴,行完礼退到一边,在太子面前,给多少胆子,他们都不敢造次。 江苓扒拉了一下种子,语气有些不满:“你给我送来这么多种子做什么?” “不喜欢?”萧晟昀打量少年,少年眉峰微微拢起,表情看着有些苦恼,但没什么对种子的厌恶。 “也不是不喜欢,”想到卢公公的话,江苓眸子一亮,“只是这么多我一个人种要花太多时间了,不如殿下和我一起?” 他实在是好奇,气质凛然的萧晟昀侍弄起花草来是什么模样。 萧晟昀心情不错,略一思索,答应下来。 范德为两人寻来工具,江苓挽起袖子,和萧晟昀一起将种子逐一种下。 期间,江苓不止一次偷偷瞄向萧晟昀。 男人侧颜俊朗,专注手下动作,神情认真,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这一刻,江苓不得不承认,萧晟昀很吸引他。 “一直看孤做什么?”又一次感受到少年扫过来的视线,萧晟昀嘴角勾了勾。 江苓实话实说:“看殿下好看。” “咳,”萧晟昀噎了一下,没想到江苓这么实诚,“孤倒是觉得,太子妃更好看。” 萧晟昀没有说谎,江苓确实很美,五官精致明艳,一双杏眼仿佛会说话一般,当你被那双眼专注看着的时候,忍不住想要沉沦。这是一种超出性别的美,不带任何攻击性,像悬崖边开出的花,让人移不开眼。 “我也觉得自己好看。”摸了摸自己的脸,江苓嘴角上扬,这具身体与他原来的身体一模一样,若不是确定这具身体没有灵力,他都要怀疑这就是自己的身体了。 少年手上沾了泥,摸脸的时候泥蹭到脸上都没注意,偏偏表现出一副你很有眼光的赞赏模样,像只高傲的小花猫。 萧晟昀被逗乐,招了招手:“过来。” 刚被夸了江苓很高兴,喜滋滋靠过去:“怎么,想近距离欣赏一下我的美貌?” “是,看看我们太子妃多漂亮,”萧晟昀抬手,用里衣布料拭去少年脸上的泥点,“即使成了只小花猫,也很漂亮。” 听出男人语气里的打趣,江苓直接抓住男人的袖子,把手上的泥擦到他袖子上:“不许笑话我!” “没笑你,”衣服被弄脏了,萧晟昀也不恼,“孤说的都是实话。” 江苓狐疑看着他,显然不信。 “好了,”萧晟昀拿帕子擦了擦手,也给江苓擦了擦,岔开话题,“都种完了,先去洗漱一下。” 江苓是株爱干净的小灵参,脏兮兮的确实不太舒服,乖乖跟在萧晟昀后面去洗漱。 皇帝发令彻查陈御史一事,兵权的事暂时搁置,萧晟昀难得有了个清闲日子,带着江苓去景明宫看皇后。 因为用了一段时间香和黄金汤,皇后身体有些受损,好在不严重,调养了几天后,恢复健康。 见两人来,皇后很高兴,拉着江苓说了好一会话。 如果不是江苓,他们不会及时发现香料和黄金汤的问题,没能及时发现的后果不是皇后和太子所能忍受的。 没坐多久,有宫人进来禀报,说王美人求见。 皇后当即冷了脸色:“她来做什么?” 皇后在江苓面前一向都表现的很温和,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皇后如此明显的表现出对一个人的不喜,拉了拉萧晟昀袖子,小声问:“这个王美人是谁啊?” “是父皇的一个妃子。” “母后好像不怎么喜欢她。” “她是这几年后宫里唯一怀有龙嗣的,刚进宫的时候,仗着父皇宠爱对后宫其他妃嫔很不敬,有孕后更肆无忌惮,欺压不受宠妃嫔,闹到母后这来好几回了,父皇又偏袒她,每次都轻轻放过。” 江苓明白了,原来是那个把老皇帝迷得找不着北的美人。 皇后不想太子和江苓牵扯进后宫的糟心事里,打发不走王美人,便让两人先离开。 离去时,江苓见到了这位怀着身孕的王美人。确实是一个很美的女子,与江苓想象中的张扬模样不同,穿着浅色宫装的女子楚楚动人,属于非常能激起男人保护欲的那一类。 只是一个简单的照面,江苓本没有放在心上,不料第二天,他又听到了这位王美人的消息。 午后,张太医来给萧晟昀看诊,同时带来一个消息:宫里那位王美人情况有些不好。 “今日辰时,宜香宫传了太医。”宜香宫里住的,正是如今后宫里唯一怀有龙嗣的妃嫔,王美人。 “情况如何?” “发现得太晚,这个孩子……”张太医顿了顿,继续道,“怕是难以保住。” “父皇知道了吗?” “宜香宫瞒下了消息,陛下暂时还没得到消息。” “让母后早做准备,这件事不可能被瞒住。” 宫里,要乱了。 不出萧晟昀所料,一天时间不到,皇帝就得到了消息,大发雷霆一番不说,接连惩治了好几个妃嫔。 就连皇后也吃了挂落。 江苓有些担心:“母后不会有事吧?” “不会,”萧晟昀放下正在处理的公务,揉了揉江苓脑袋,“别担心。” 孩子到底没保住,这个孩子是皇帝好不容易盼来的,说没就没了,他怎么能接受?偏偏这个时候,民间不知从哪传来说法,说是因为皇帝失职,御下不严,才留不住这个孩子,气得皇帝砸了御书房所有能砸的东西。 陈御史一案被重点关照,皇帝将此事交给太子:“朕知道你的能力,这件事一定要严查!严惩!” 萧晟昀本就查出了许多被陈御史压下的陈年旧案,由他接手后,案子进展飞快,除了吴家,更多受害者得到了迟来的正义。 犯下数桩重罪,陈御史被夺去官位,秋后问斩,至于他背后的人,因为断的太干净,没受到牵连。 事了,七皇子璃王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怄的不行,这一回他损失惨重,太子反而扭转了在民间的名声,他怎么想都咽不下这口气。 “难道就只能看着太子名利双收吗?” 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点亮书房蜡烛:“王爷若实在不甘心,宜香宫那边倒是有可操作的余地。” “乌先生请说。” 乌先生低声开口。 渐渐的,璃王脸上的表情变了,等乌先生说完,一把握住他的手:“先生大才,本王这就吩咐下去!” 王美人不愿接受孩子没了的事实,一直哭诉是有人想害她,皇帝怜爱她没了孩子,派人细查了一遍宜香宫,本意是为了安王美人的心,没想到竟真查出了东西。 顺着这道线往下查,越查越心惊,牵扯到的人太多,一夜之间,宜香宫血流成河,皇帝下令此事必要追究到底,一时间,宫里人人自危。 东宫也受到了影响。 外面的传言越来越离谱,一开始说什么的都有,后来,渐渐演变成这件事是太子容不下幼弟,对王美人下手的,甚至有宫人拿出证据,直指太子。 对于这些传言,东宫没有任何表示。 这让某些人觉得自己知道了真相,大放厥词:“该不会是心虚了吧?” “太子行事本就残暴,你们没听说吗,之前和北莽打仗的时候,北莽的俘虏全被下令屠杀了。” “一个没出世的孩子罢了,不至于吧?” “那可是皇家,关系到皇位,难说。” 流言愈演愈烈。 江苓不止一次听到宫人在私底下议论这件事,沐浴后,他拦住要出去的太子:“殿下,你真的没事吗?” “你在担心孤?”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少年,萧晟昀垂下眼眸,“你觉得这件事是孤做的吗?” 自己在外面的名声如何,萧晟昀比谁都清楚,一些他做过的事,他不会否认,没做过的,他也懒得解释,但在这一刻,他忽然很想知道,少年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会相信那些传言吗? 不等萧晟昀多想,少年已经给出答案。 “当然不是,肯定是有人想栽赃你!”江苓在现代也是看过不少小说的,深知某些套路,“你快想想,有没有谁看你不顺眼,指不定就是他做的。” 注视着一心为自己着想的少年,萧晟昀忽的笑了:“好。” 既如此,他便早点收网,也好让他的太子妃少担心一点。 第10章 “你怎么这个时候还笑啊,”江苓觉得,自己比萧晟昀这个当事人还要着急,“你有没有什么怀疑的人?” 萧晟昀点了点少年的额头:“孤告诉你你能帮孤教训他一顿?” “我可以跟你一起讨厌他!”江苓眼里冒出小火苗,等他神魂修复一点,他也可以悄无声息去把人揍一顿,保管不会有人发现。 “现在还不确定,等过两天就能知道是谁了。”萧晟昀从来只做有把握的事,这次有少年在,更要万无一失才是。 “好吧,”没能知道谁是陷害之人,江苓有些失落,很快调整好心情,说起另一件事,“张太医说你的腿一个月后就能正常行走,时间快到了吧?你现在腿是什么感觉?” 江苓与萧晟昀说话时,喜欢蹲在他面前,话音落下,伸出手想要碰一碰男人的腿。 “现在腿有知觉没?” “有。”萧晟昀垂眸看向自己的腿,他的腿一直有知觉,不仅如此,还会时不时因毒素侵袭经脉产生剧痛,他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之前几次,江苓有心探一探太子腿的情况,又怕太子不愿,他知道,人类对身体的残缺总是不愿提起,他也不想让男人伤心,本想找个机会趁男人不注意试试,但萧晟昀警觉的很,他不经允许靠近,总能引起对方的注意。 小心观察了一下男人的表情,见他脸上没有其他情绪,机会难得,江苓试探着把手放在男人腿上。 在宫里,萧晟昀大半时间都穿着玄色衣服,江苓皮肤白,在黑色的映衬下,手显得更白了。 “你做什么?”萧晟昀注意到了江苓的蠢蠢欲动,好几次,少年都试图趁他不注意靠近,被他发现又会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缩回去。 有几回,萧晟昀实在好奇,便不动声色,装作没发现的样子,想看看少年打算做什么,结果对方只是碰了碰他,旁的什么都没做,不禁让萧晟昀有些怀疑,是不是他一开始太严厉,才会让少年想碰一碰他却不敢表现出来。 “我……”江苓眼神瞟来瞟去,心里不断想着借口,“我就是想看看,感受一下你的腿有没有好转,你也知道的,我小时候和父亲学过一点医术……” “嗯,”萧晟昀没说信也没说不信,“那你可有发现?” “殿下的腿一定很快就能好起来。”江苓捏了捏,男人腿上的肌肉紧实,蕴含强大的爆发力,手感极佳。 江苓一边享受,一边像吸收龙气时一样,将本源力量渡到男人腿上的经脉中,他目前还不能彻底解决男人身体内的奇毒,缓解一二还是能做到的。 感受到少年的手不老实摸来摸去,萧晟昀奇异的没有产生什么反感心里,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被少年触碰过的地方,疼痛感明显减轻。 正专心用本源力量解决男人经脉里的毒素,突然,大片龙气通过两人接触的地方,涌向江苓。 江苓愣住了。 除了太子没醒时,他亲对方得到过如此充裕的龙气,太子醒来后,他找不到亲亲的机会,普通触碰得到的龙气实在有限,江苓不得不找各种机会和萧晟昀贴贴。 手忙脚乱吸收掉龙气,江苓抬眸:“殿下,我以后每天都给你按按腿吧。” 少年穿着单薄的寝衣,微微抬头,因动作露出颈部瓷白肌肤,烛光朦胧,这片肌肤白得晃眼。 萧晟昀移开视线,看向少年的眼,少年眼中一派澄澈,正略显期待看着他,眼里仿佛蕴满了星子。 “随你。”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出口时却不受主人控制变了意思。 仿佛看到了充裕龙气向自己招手,江苓小小欢呼一声,手下越发卖力。 按了一会,江苓有些体力不支,小声抱怨:“好累啊。” 这具身体常年吃不好穿不暖,还隔三差五病一场,底子很弱,也就在东宫养了一段时间才养回来一点,但比起同龄人,还是要弱一些。 少年额上出了汗,萧晟昀轻轻给他擦去:“累了就休息吧,孤的腿已经好很多了,下回张太医来,让他也给你看看。” 江苓从不为难自己,况且太子答应了以后还能给他按腿,从容收手,搬了个小凳子过来坐下,锤了锤腿:“下回我得坐着,蹲久了腿麻。” 打量一圈四周,江苓指着窗边的软榻:“不如下次按的时候,殿下坐那吧,我可以坐殿下身边。” 这哪有给人按摩的意思,萧晟昀失笑,他能感受到少年动作的生疏,怕是没给谁按过,是因为喜欢自己,才想尽一点绵薄之力吗? 其实江苓哪懂给人按摩,不过是照着记忆瞎按一通,但在他本源力量的加持下,萧晟昀腿恢复的速度大大加快。 张太医依照惯例给太子检查完身体,脸上露出惊讶表情。 “殿下的腿……” “怎么样?”江苓站在太子身边,一脸急切。 “恢复的很好,比臣预想中还要好,照这么下去,几乎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是不是比前段时间恢复的快了?” “是,”虽不解太子妃为什么要这么问,张太医还是如实回答,“和三天前臣诊治出的结果有很大差别。” 三天前,正好是江苓第一次给萧晟昀按腿的日子。 “我就说多按按有利于腿的恢复,殿下这回信了吧?”江苓小有得意。 “孤信,都是苓儿的功劳。”萧晟昀嘴角含笑。 张太医医术高明,除了是太子心腹外,也是真正醉心医术的,当即好奇道:“不知臣有没有荣幸亲眼瞧一瞧太子妃的按摩手法?” “啊?”江苓懵圈了,他哪懂什么按摩手法,见张太医一脸求知欲看着自己,江苓心中忐忑,求助地看向太子。 “是苓儿父亲留下来的法子,若不是见孤疼痛难忍,苓儿也不会贸然尝试。”萧晟昀多少也能感受到江苓给他按摩时没用什么手法,毕竟没哪种按摩手法是轻重不一,力道全随按摩人心意来的。 太子都这么说了,张太医也不好刨根问底,止住话题。 “张太医也给苓儿看看,他身子似乎有些弱。” “我也要看?”江苓在张太医的示意下伸出手,“不会我也要吃药吧?” 太子平日服用的药江苓闻过味道,特别苦,江苓能接受人界种种食物,唯独苦药不行,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要喝那样的药,江苓就想把手缩回去。 看出他的逃避,萧晟昀按住他的胳膊:“给张太医看看,不一定要喝药。” 江苓不情不愿让张太医把了脉。 好在他只是身子有些亏损,又在东宫好吃好喝养了一段时间,没严重到要喝药的地步。 “太子妃不喜喝药,臣先开一张食补方子,太子妃用了看看情况。” 一听不用喝药,江苓长松一口气:“还好,还好。” 张太医看的好笑,没想到太子妃这么孩子气,更没想到,太子愿意纵着他。 萧晟昀的腿有了力气,张太医建议适当练习一下行走,江苓本想看看太子是怎么复建的,怎料太子一直避着他。 只有晚上临睡前,江苓才能看到人。 “过两日,东宫可能会发生一些事,你不用管,保护好自己就行。” 萧晟昀坐在软榻上,江苓坐在他腿边为他按腿。白天见不到人,晚上按腿的时候龙气倒是给的很足,冲这点,江苓大方表现不计较太子躲着他的事了。 “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吗?” 萧晟昀提前给江苓打预警:“王美人的事要出结果了,可能会波及东宫,孤会派人保护你,不用害怕。” 他已经安排好了,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伤到少年。 怎么也是修行千年的大妖,江苓不至于害怕几个凡人:“我不怕,你到时候不在吗?” “有一些事要办,孤会尽快赶回来。”萧晟昀保证。 “好哦,你可要快点回来,别让你的太子妃被人欺负了。” 仿佛风雨前最后的宁静,一连几天,都没发生什么事,这天傍晚,江苓去小花园逛了一圈,回来时便感受到宫里气氛不对。 太安静了,四周没了行走的宫人,雨幕下,空旷冷寂的大殿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大嘴,等待猎物送上门。 可惜了,江苓眼睫微垂,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好欺负的猎物。 跟在他身边伺候的清瑶低声道:“公子小心。” 江苓点了点头,带着宫人走进大殿。 一队眼生的士兵包围了东宫主殿,与东宫的护卫形成僵持之势。 “公子,那是禁军。”清瑶边向江苓介绍,边紧绷了身体,做出防备姿势。 江苓不疾不徐走上前:“这是做什么?” 为首的禁军副统领上前一步:“太子妃,得罪了。” 江苓错开身体,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暗卫挡在他身前:“你们要对太子妃做什么?” “太子涉嫌谋害皇嗣,臣等奉命搜宫……” “谋害皇嗣?查明了吗?有证据吗?张口就来,你知道你自己污蔑的是谁吗?东宫岂是你说搜就能搜的?”江苓从暗卫身后走出来,冷声开口。 “臣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奉谁的命?圣旨呢?” 禁军副统领哑口无言,谁说太子妃天真好欺负的?也是,若真像外界传的那般单纯,怎么能拿下不近美色的太子? “请太子妃不要为难臣。”禁军副统领态度强硬。 “你若是有确切的证据,我自然不会为难你,要是没有……”江苓笑了,“我是不是能先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东宫的护卫提前得了太子吩咐,护在江苓周围,武器指向副统领带来的禁军。 “你们这是违抗圣命!”见事态发展失控,禁军副统领脸色微变。 “空口无凭的圣命我东宫可不认。” “那就别怪臣失礼了,”时间紧急,副统领深知没时间耽误,咬咬牙吩咐,“搜!” 他得了上面的吩咐,必须在太子回来前,把东西藏进去,坐实太子谋害皇嗣的罪名。 “啪——啪——”击掌声吸引住所有人目光,阴影处,衣摆绣有金边的玄衣男人缓步走出,寂静中,太子不带感情的声音幽幽响起:“让孤看看,是谁趁孤不在,欺负孤的太子妃?” 第11章 看到太子到来,守在江苓身边的人松了口气。 无视惊惧交加的禁军副统领,萧晟昀径直走到江苓面前,抚了抚他的长发:“孤来晚了。” 江苓表情有些愣,萧晟昀以为他是在害怕,将人往怀里揽了揽,生疏安抚:“没事了,别怕。” “你能走路了?”与男人相处近一个月,江苓第一次见到他站起来的样子,颇有些愣怔。 男人很高,江苓站在他身边,头顶堪堪到他下巴,两人离得极近,气息相贴,丝丝缕缕龙气传到江苓身上。江苓动了动脑袋,毛茸茸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轻轻蹭过男人下颚,带来一丝痒意。 “不能站太久,”萧晟昀回答完,视线扫过僵持在外的禁军,最终落在禁军副统领身上,“你想对孤的太子妃做什么?” 被盯住的禁军副统领缩了缩脖子,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浸入五脏六腑,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不比受家族荫庇升上来的禁军副统领,太子是实打实从战场上厮杀过来的,杀伐之气有如实质,沉沉威压压下,哪是禁军副统领这种人能受得住的。 “他说他是奉命来搜宫的,”江苓趁势告状,“我让他拿出圣旨,他拿不出来就想硬闯,东宫是殿下的宫殿,哪能让人随意乱搜?所以我把他拦在外面了!” 说到后面,江苓表现出一副“我是不是做的很好,快来夸夸我”的模样,萧晟昀顺从心意揉了揉他的脑袋,夸道:“苓儿真能干。” 来的路上,萧晟昀已经从暗卫那里得知了东宫发生的事,和少年说的相差无几。早在部署计划的时候,他就吩咐过下面的人,护着太子妃,尽量不让江苓和禁军正面撞上,没想到双方不但碰上,江苓还能在禁军的压迫下护住东宫。 “我能干的地方多着呢,有我做你的太子妃,你绝对不亏。”江苓自卖自夸,只要他是太子妃一天,他就能名正言顺跟在太子身边吸龙气,至少神魂上的伤好之前,江苓不会离开。 “是啊。”就像母后说的,自从江苓与他成婚,仿佛连上天都站到了他这边。 两人旁若无人打情骂俏,禁军副统领脸色越来越难看,太子及时赶回来,说明他们的计划失败了,他带人搜东宫,为的就是打一个时间差,将那个东西从东宫搜出来,有了太子谋害皇嗣的确凿证据,拉下太子,自然会有人保他。 现在,一切都完了。 “太子殿下早就知道我们的计划?” “孤只知道,陈御史一事,会有人对孤不满,能有机会把孤拉下来,孤的那些好兄弟怎么会放过?” 他不过是未雨绸缪,请君入瓮罢了。 副统领等人被随后赶来的禁军拿下,禁军在他带来的人身上搜出了准备陷害给太子的香料。 “哈哈哈哈,”见计划败露,副统领大笑,“就算你们现在发现了又能怎样?这香料在宫里已经流行很长一段时间了,包括皇后在内都有用,太子殿下,有这时间,不妨您先让太医给皇后娘娘看看身体吧。” 没看到太子脸上露出想要的神色,副统领笑声卡了一下。 江苓从太子怀里钻出来:“原来这香是你弄的啊,真是不巧,母后那的香料已经全被销毁了,得不到你想要的结果,是不是很失望?” “怎么会……?”仿佛卸去全部力气,副统领失神跌坐在地,沾上雨水的狼狈模样与一开始的威风凛凛判若两人。 这一晚发生了太多事,禁军副统领和月嫔涉嫌谋害皇嗣,江苓和萧晟昀受到牵连,一起被皇帝召见。他们到的时候,另外几位皇子和后宫妃嫔已经候在大殿了。 皇帝坐在主位上,一脸阴沉看着被压在下方的禁军月嫔和副统领:“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 王美人依偎在皇帝身边,柔柔弱弱开口:“妾不知自己在哪得罪了月嫔姐姐和副统领,让他们谋害妾的孩子,孩子何其无辜,那是妾好不容易盼来的,望陛下为妾讨回公道。” “放心,此事朕绝不姑息!”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说没就没了,皇帝正是满身怒气无处发泄的时候,月嫔和副统领一头撞上来,下场可想而知。 月嫔哭着为自己辩解,但皇帝早已没了听的心思,在王美人的哭求下,当场欲赐两人死罪。 “父皇三思,香料一事兹事体大,儿臣不认为仅凭月嫔和副统领就能做得如此悄无声息。”萧晟昀适时站出来。 “太子说的在理,这件事便由你和皇后一起处理。” “儿臣领命。” 天色太晚,早过了江苓的入睡时间,他对皇帝说的话不感兴趣,支撑不住睡意,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偏偏他们站在靠前的位置,萧晟昀注意到,侧了侧身子,半挡在少年面前,皇后见了,开口道:“孩子们也累了,先让他们去休息吧,王美人现在也要多多休息。” 月上中天,江苓困得睁不开眼,全凭本能跌跌撞撞跟着男人往前走,若不是萧晟昀看着,好几次差点撞到东西。 又一次薅住人,萧晟昀无奈:“怎么困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江苓揉了揉眼睛,来到这个世界后,他的睡眠时间比旁人长,一天至少要睡六个时辰,他怀疑,和自己神魂上的伤有关。 萧晟昀停下脚步,拦腰抱起少年:“你睡吧,孤抱你回去。” 半梦半醒间被龙气包围,江苓迷迷糊糊往男人怀里蹭了蹭:“那你抱稳点,别把我摔了。” “放心,摔不着你。”少年身体偏瘦,这点重量对萧晟昀来说算不上什么,一路将人抱回寝殿。 范德迎上来,看到被太子抱在怀里的少年:“太子妃这是……” “他困的厉害,睡着了,没事。”萧晟昀将少年放到床上,盖好被子,离开时,少年似是不舍,往他手边蹭了蹭,嘴里喃喃,不知说了句什么。 萧晟昀轻笑一声,给他掖了掖被子。 范德在一旁看得稀奇,伺候太子这么多年,他从没见太子对谁这么上心纵容过。太子这样的身份,注定了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想往他身边凑,对这些人,太子一向不假辞色,二十多年了,太子身边除了太子妃,一个人都没有。 “宫里怎么样?” 范德收回思绪:“回殿下的话,几个钉子都处理了。” “以后这样的人别放进来,还有,”萧晟昀点了点桌面,“今天的事,孤不希望发生第二次。” “是。” 睡了一觉醒来,江苓恢复精神,开始细想昨晚发生的事。 “王美人是月嫔害的吗?”江苓对月嫔没什么印象,原书里也没提过这个人。 “她还没这么大的能力,避开宫里所有耳目对母后和圣宠正旺的王美人下手。” 江苓拖着下巴:“那她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 “可以这么理解。” 江苓将这件事抛到一边,注意力落到男人腿上:“殿下是什么时候能走的,都不告诉我。” 说罢,轻哼一声:“亏我还天天给殿下按腿。” “就这两天,之前每天能站起来的时间有限,孤便没说。”重新练习走路的样子,萧晟昀莫名不想少年看到。 “那……你以后还需要我帮你按腿吗?”腿好了应该就不需要按了吧,想到即将少一个吸收龙气的途径,江苓语气有些低落。 “太医说,可能还需要按一阵子,有利于腿的进一步恢复。”萧晟昀轻咳一声。 他不算说谎,张太医确实说辅助按摩可以加快他的恢复。 “太好了!”江苓雀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出于心疼,皇帝给王美人升了位分,月嫔被贬,禁军副统领一职也空了出来,为了补偿太子和皇后在这件事里受的委屈,副统领的职位最终由太子的人顶上。 香料一事牵扯甚大,顺着前禁军副统领和月嫔交代的线索往下查,隐隐查出与七皇子母妃丽妃有关,可惜没有充足的证据,只能按下不表。 四月芳菲,太子腿恢复后,打算带江苓去护国寺还愿。 江苓从宫人嘴里听说了不少关于护国寺千芜大师的事迹,对此很感兴趣,他想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有人能修炼。 到了定下的日子,一向喜欢睡懒觉的江苓早早起来,飞快换好衣服,催促道:“殿下快一点。” “不过是去还愿而已,这么着急做什么?”萧晟昀不紧不慢换好衣服。 江苓扯住他袖子:“那些传言是真的吗?千芜大师真有这么厉害?” 不管是原书里,还是来这个世界后,江苓了解到的千芜大师都是一个很神奇的人,传言,千芜大师活了几百岁,经历过大启好几代皇帝,曾救千万百姓于水火,还救过先皇一命。 千芜大师会不会看出他和原主不是同一个人呢? 这么一想,江苓心中的激动稍减,变得有些忐忑,要是被发现,他会不会被驱逐?要知道,凡人对妖的接受程度也没那么好。 要是太子知道了真相,能接受吗? 别的都好说,他就是有些舍不得太子身上的龙气。 不行,他得想办法留在龙气,啊不,太子身边。 第12章 为了稳住龙气,江苓提前给太子打预警:“殿下,要是千芜大师对你说我的坏话,你不要信他,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要相信,我不会伤害你。” 饶是萧晟昀知道自家太子妃性格跳脱,也想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转到这个方向。 见太子不说话,江苓晃了晃他手臂,眼巴巴看着他:“我要你答应我,不管千芜大师说什么,你都不能赶我走。” 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在胡搅蛮缠。 太子显然也不觉得:“孤答应你便是,别撒娇。” 知道太子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保住了龙气,江苓乐得直往太子身上扑:“你真是个大好人!” 不止第一次被少年发好人卡的萧晟昀按住少年肩膀:“刚刚还满是期待,怎么突然开始担心了?是不是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什么?” 说到最后,太子的语气沉了下去。 太子妃这个位置,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盯着的人都不少,他从前没表露出这个心思,往前凑的人都不少,现在他对江苓的态度那些人看在眼里,江苓又是男子,动心思的只会多不会少。 “说什么?” 少年一脸迷茫,不像是被那些话影响到的样子,萧晟昀松了口气,外面刚有风向的时候他就让范德留意了,不让这些话传到江苓耳里影响他心情。 “没什么,孤收拾好了,走吧。”萧晟昀按住少年的肩膀,帮他转了个身,既然不知道,也没必要听这些闹心事。 护国寺的位置离皇城不算远,莫约一个半时辰后,马车停下。 得知太子要来,千芜大师派人到门口等候,两人跟着接引的僧人走上一条人迹罕至的小道。 “大师在内院修行,两位贵人这边请。” “殿下,你见过千芜大师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江苓决定先探探底。 “接触不多。”萧晟昀不信神佛,和千芜大师仅有的几次接触都是受皇帝之命。 走了半刻钟,一座清雅小院映入眼帘,引路僧人将他们带到后便行礼退下。江苓感受到四周比别处浓郁的灵气,暗暗提高警惕。 这个千芜大师好像真的不简单。 走进小院,灵气的存在更为明显,江苓往萧晟昀身边靠了靠,揪住他的袖子。 “殿下,太子妃安好。”一名衣着素雅的男人从门后走来。 江苓看着来人头上茂密的头发,微微张大嘴:“你不是和尚吗?” 就算一直在深山老林修炼,和尚是光头这种常识江苓还是知道的。 眼前的男人鹤发童颜,面相温和,唯有眼角的几道细纹能看出岁月的痕迹。 男人身上最让人无法忽视的,是那双通透的眼,被注视的时候,有种灵魂都被看透的感觉。 “修行在心,不在表,施主理当不为外物所惑才是。”千芜大师侧身,请两人进屋。 太子是来还愿的,千芜大师领两人到供奉之处上香。 “孤能醒来,多谢千芜大师的指点。”萧晟昀双手交叉,举止额前,端端正正行礼。 千芜大师忙将人扶起,没让太子行完这个大礼:“贫僧没做什么,当不起殿下的大礼。” 太子执意,千芜大师只好侧身避开:“殿下命不该绝,若要谢,也该谢太子妃才是。” 听到千芜大师的话,江苓心中一慌,他是发现自己的身份了吗?江苓挠了挠自己手心,偷偷瞄了千芜大师好几眼,可惜什么都没看出来。 “孤是该感谢苓儿。”说起江苓,萧晟昀嘴角勾起一抹温柔弧度。 初心只是为了吸龙气的江苓被两人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转念一想,不管自己是为了什么,太子身体的好转都与他的本源力量有关,瞬间支棱起来。 “殿下可要记得早上答应我的话。” “孤不会忘。”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少年还惦记着这件事,萧晟昀回想了一下,没在记忆里找到会让少年产生不安情绪的事件,决定回去后仔细查一查。 得到保证,江苓好奇起另一件事:“大师怎么知道,我嫁给太子能让太子醒来?” 江苓现在很肯定,太子能醒来,是他本源力量的作用,可今日之前,他并没有与千芜大师见过面,对方应该不知道才是。而且原书里没有他的存在,千芜大师指出的冲喜一事究竟是巧合,还是与他的穿越有关? 一个多月了,江苓一直没找到自己穿来这个世界的原因。 “两位贵人是命定的缘分,贫道才疏学浅,堪堪能探到一点天意,”千芜大师为两人倒上茶,不紧不慢道,“来去皆是缘,太子妃觉得呢?” “你说话文绉绉的,”江苓一口喝完杯里的茶,几乎能肯定千芜大师知道自己不是原主了,“不过我也这么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看千芜大师没有戳破的意思,江苓放下心来。 “太子妃能这么想自然是最好的,贫僧也可放心出游了。” “大师要离京?”萧晟昀放下茶盏,“父皇恐怕不会同意。” 当朝皇帝对千芜大师很是信赖,因为千芜大师不喜名利,几度为护国寺加封,千芜大师也在其请求下,在京城一待就是七年。 “正好殿下今日来,贫僧想请殿下帮一个忙。” “大师想要殿下送你出京?”江苓道。 “你倒是对孤有信心,”萧晟昀拿了块小点心喂到江苓嘴边,“父皇不让的事都觉得孤能做到。” 江苓就着男人的手咬了一口点心,含糊不清道:“殿下这么厉害,有什么事能难住你?” 千芜大师含笑看着两人:“离京的事不用劳烦殿下,贫僧想让殿下帮忙的,是另一件事。” 几口吃完点心,江苓好奇地问:“什么事啊?” “宫里出事的香料,殿下能不能送一些过来?” 江苓对这味香料有印象:“是单独用不会对人体产生任何影响,可一旦与棘草、萱雅等物混用,便会对人造成极大影响的那味香料吗?就像之前皇后娘娘用的‘黄金汤’,里面有一味药材,两者混用后,会一点点蚕食人体生机,让人变得容易疲乏,一点小病就能要了性命,还查不出来。” “正是这味香料,实不相瞒,贫僧曾经在一边缘小国见过这种香料,当时那些香料都被销毁了,没想到几年后会在京城出现。” 查香料一事正没眉目,听到千芜大师的话,萧晟昀意识到这是一个突破口,当即想要细问。 像是看出他所想,千芜大师起身,从一旁的木柜子里取出一道封好的信:“贫僧所知道的都在里面了,殿下请过目。” “有劳大师,”萧晟昀接过信封,“孤会尽早派人把香料送来。” “寺内春景正好,殿下可带太子妃到处逛逛。” 萧晟昀带江苓出来,也是打算带他在外面多玩一会,又和千芜大师聊了几句后,带着江苓告辞。 千芜大师将两人送到门口:“太子妃若是喜欢这里,以后可以常来。” “嗯嗯!”这里灵气比旁处充裕不少,如果没有太子这个人形龙气储存器,江苓可能会想办法在这里安家。 有更好的选择,江苓当然选择龙气。 两人并肩走在小道上,离开小院,越往外走,越能感受到人气的热闹。 护国寺在京中地位颇高,达官贵人都喜欢来此处上香,不想太引人注目,萧晟昀带江苓走的都是比较偏僻的道路。 江苓第一次来寺庙这种地方,看什么都稀奇,拉着萧晟昀问东问西,萧晟昀耐心的一一解答。 “有荷花池诶,”江苓拉着萧晟昀往池塘边走,“可惜只有荷叶,看不到荷花。” “这才四月,荷花要六月才开,护国寺种的荷花里有不少珍惜品种,你若是想看,到时候孤再带你过来。” “好啊好啊,”江苓趴在汉白玉雕砌的栏杆上,“殿下你看,这里有好多鲤鱼!” 红色锦鲤在水中悠闲游动,时不时晃晃尾巴,漾起阵阵涟漪。 “想喂吗?” “还能喂?!” “可以,”萧晟昀招手,暗中护卫的人呈上鱼食,将装有鱼食的木碗递到少年面前,“试试。” 江苓单手趴在栏杆上,腾出一只手到萧晟昀手中的碗里取鱼食,抓了一把投入水中。 大片红色锦鲤聚拢而来,争先恐后抢夺食物,仿佛在水面上开出了一朵巨大红白相间的花,江苓看得目不转睛。 萧晟昀倚在栏杆边,看着少年喜悦的样子,眉目柔和,享受一个难得的安静下午。 “扑通——”一声巨响打破宁静,江苓吓了一跳,下意识抓住身边的人:“发生了什么?” 寻着声音望去,江苓看得不远处的水边聚集了一群人,水里正有道身影在扑腾。 “有人落水了?”江苓扒着太子,探出一个头往外看。 他们待的地方有一个拐角,拐角那种了一棵老树,若不注意,那边的人不会察觉到这里有人。 声音隐隐传来。 “给本公子守在这,不许他出来,听到没有!” “一个丧门星还敢抢杨公子的风头,真晦气,就该狠狠教训他一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 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原主被江耀华等人推进池塘的画面,嘲笑声、警告声充斥耳边,江苓闭了闭眼,尽力压下来自身体的应激反应。 看到少年变苍白的脸色,萧晟昀将木碗放到一边,握住少年手臂:“怎么了?” 掌下身体在颤抖,虽然细微,萧晟昀还是感觉到了,他抬起手臂,略显生疏地将少年搂进怀里:“别怕。” 龙气浅浅包围住江苓,男人覆在他后背的手缓缓拍了拍:“孤让人过去了,不会有事的。” “我没事,我就是想起了以前在江家的时候……”江苓不惧怕这些,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反应。 “没事了,有孤在,不会有任何人能伤到你。”打断少年不好的回忆,萧晟昀语气温柔,眼神却一点点冷下去。 看来,他对那些欺负过少年的人还是太宽容了。 第13章 缓了一会,江苓压下原主残留的影响,身体渐渐恢复,太子近卫也弄清楚了动乱原因,前来禀报。 “被推下水的是杨家大公子,杨栩,推人下水的是杨家二公子,杨泽浩,围在周围的是几名与杨二公子交好的公子。” 江苓贪恋龙气,恢复了也没从太子怀里退出来,闻言好奇道:“他们不是亲兄弟吗?” “是亲兄弟,但二公子是继夫人所出。”近卫道。 太子插手,杨二公子的计划自然无疾而终,一行人被带到江苓和萧晟昀两人面前。 杨二公子脸色难看,他特意选了个偏僻的地方行事,就是不想让人看到,怎会想到这么不凑巧,避开了别人却一头撞到了太子面前。 太子是什么身份,什么性子,杨二公子从传言里听过不少,那就是一尊杀神,凡撞到他手里的,就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前不久,杨家大房嫡子因为得罪太子妃被皇帝和太子厌弃,大房一脉受到牵连,他们二房才有了翻身之地,现在,他欺压兄长的画面又被太子亲眼撞破…… 负责带他们过来的人停下脚步,一行人站在原地,不敢抬头。 “佛门圣地,不是给你们用来施暴的。” 太子语气平静,杨泽浩等人却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们都是一群未入仕的世家子弟,哪直面过心中压着怒气的上位者气势。 “草民知罪。”杨二公子脑子一片空白,来时路上想好的说词忘了个干净,他跪在地上,明明是温暖四月,却感觉如坠冰窖。 太子不说话,下面的人也不敢开口,护国寺住持得到消息带人赶来,额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江苓见跪在一旁的青年浑身湿漉漉的,扯了扯萧晟昀袖子:“殿下,先让他下去换身干衣服吧。” 全身湿着多不舒服,人类身体脆弱,弄不好会染上风寒,江苓记忆里,原主就因为一次落水病了好几个月。 而且,江苓从杨栩身上感受了一股不同于太子身上龙气的气,随着神魂修复,他感知一个人身上的气不再需要近距离接触。 如果没有龙气,江苓说不定会想办法接触一下看能不能吸收了来修炼,有了龙气,就像餐餐面对顶级佳肴,他的胃口已经被养刁了。 自古携带气运者,要么是有大才带来不菲成就,要么会给世间带来大灾难,江苓有些好奇,杨栩会是哪一类。 萧晟昀目光逡巡到杨大公子身上,颔首:“带他下去。” 杨栩觉得今天跟做梦一样,本来,被杨泽浩带人堵在偏僻荷花池边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这次会被折磨一场的准备,没想到刚被推下水,这场暴行就被太子的人制止。 他大着胆子抬头,正好对上江苓奇打量自己的目光。 不等他多看,另一道带着凉意的视线落在身上,杨栩忙移开视线,低下头。 “学生多谢太子殿下,太子妃。”恭恭敬敬行完礼,杨栩跟着僧人退下。 杨二公子等人还跪在地上,萧晟昀淡淡扫了几人一眼:“把他们送去大理寺,依律处置。” “是。” 几人吓得白了脸色,不断磕头:“殿下饶命,我们知道错了……” 今天发生的事可大可小,如果太子不发话,凭他们的家族势力,完全可以以大化小,如今太子发了话,他们家族再怎么使力也无济于事。 不多久,杨家等几个家族得到了大理寺传来的消息,杨夫人哭着请求:“老爷可一定要救救浩儿。” “他自己撞到太子面前,你让我怎么救?”平时二儿子欺负大儿子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杨帆头疼扶额,“我之前就说过,让他好好读书,别成日和那帮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他不听,这下可好。” “杨栩呢?老爷,能不能让杨栩和太子说说,说他们兄弟只是闹着玩,浩儿没有要害他的意思……” “等他回来,我会找他谈谈,家丑不可外扬,栩儿一向懂事,他能明白的。” 杨夫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期盼杨栩能早点回来,以免杨泽浩在大理寺吃太多苦头。 “我真觉得一开始就不该心软让那个女人的儿子活下来,若没有杨栩,我的浩儿将是杨家唯一的嫡子,也不会经历今天这一劫。”杨夫人坐在房里,恨恨道。 “夫人……” “过去我能把那个女人拉下来,今后我也不会让她儿子挡我儿子的道!”说完,杨夫人端起桌上的茶,“你回一趟郑家,让母亲和丽妃娘娘通一口气。” 她绝不会让杨栩毁了她的儿子! 洗漱完,换了身干净衣裳,杨栩前来求见。 江苓和萧晟昀正说着话,守在外面的近卫走进来:“殿下,杨栩公子求见。” 萧晟昀挥挥手,近卫躬身退出去。 “你不见见他?”江苓还想趁太子见人探探杨栩身上的气是怎么回事呢。 “没必要见,今日的事孤只是顺手而为。”对无关紧要的人和事,萧晟昀一向采取漠视态度,若不是今日有江苓在,他说不定都不会管今天的事。 “见一见嘛,”江苓抓住萧晟昀手臂摇了摇,“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被推到水里。” 萧晟昀定定看了他一会,看到江苓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找的借口被看穿了,才缓缓开口:“让他进来。” 江苓坐在萧晟昀身边,打量走进来的青年。 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杨栩,即便穿着朴素,依然显得气质不凡。青年身姿挺拔,容貌俊秀,举止大方得体,极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杨栩向两人行礼,感受到有一道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是纯粹的好奇,不带任何轻蔑、憎恶等负面情绪,他知道,这道目光的主人是当时被太子护在怀里的少年。 “孤本来不打算见你,是苓儿好奇刚才发生的事,你与他说说。”萧晟昀敲了敲桌子,淡声道。 “是,”杨栩不疾不徐道,“学生今日来护国寺为亡母上香,二弟的人将学生骗到这边,说要给学生一个教训。” 江苓不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觉得学生抢了他的风头,”杨栩语气颇有些无奈,“五天前,学生做的一篇文章得到了张学士的夸奖,二弟的名次仅次于学生,便觉得如果没有学生,得到夸赞的会是他。” “啊?那你二弟的心眼也太小了吧。”只是一篇文章而已,有必要将人推到水里不让起来吗? 萧晟昀单手支颐,听两人一问一答,突然道:“孤记得张学士夸过你好几次,两年前还说过你会高中的话,但当年你并没有参加春闱,为什么?” “学生……”杨栩脸色有了细微变化,“当时学生有事耽搁了,便没有参加。” “这不像你的作风,据孤所知,你当时备考很积极,就算有急事,也不至于放弃春闱。” 两年前,萧晟昀在边关作战,谢司尧写信跟他说了这件事,信里语气颇为惋惜。杨栩学识、才华、心智一样不差,曾因一篇关于民生的赋名动京城。谢司尧看好他的理念,有心与之结交,不知怎么对方忽然沉寂下去了,连春闱都没参加,谢司尧找不到机会,只能不了了之。 到底过去了太久,那些蒙上阴翳的过往回想起来不再痛彻心扉,杨栩很快调整好表情:“学生当年确实有要事……” “也罢,孤不是好奇心旺盛之人,只是明年春闱,孤希望你的名字能出现在最终名单上。”谢司尧不止一次与他提起杨栩的事,对有能力的人,萧晟昀从不吝啬给他们机会,至于能不能抓住,就看他们自己了。 “学生定不负殿下所望!” 趁两人对话,江苓感受了一番杨栩身上的气。与龙气不同,这种气对修炼的效果不如灵气,对修复神魂的作用也远不如龙气,江苓顿时失了兴趣。 “殿下也不知道杨栩身上发生的事吗?” 直到回了东宫,江苓顺口问了一句杨栩的事。 “孤不是神仙,哪可能事事都知道?倒是你,怎么突然对杨栩这么感兴趣?” “我就是好奇嘛,感觉他身上有好多故事的样子。” 江苓注意力一向转得快,想到什么,拉着萧晟昀往寝殿走:“殿下,给你看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殿下看到就知道了!” 萧晟昀被少年脸上不加遮掩的喜悦感染,心中不禁有些期待。 等到了寝殿,萧晟昀第一眼便注意到了摆在正中央的大缸,缸里,几尾红色锦鲤悠闲地游来游去。 “这是……” “鱼啊,”江苓松开太子,跑过去,“我特意让人抓的最好看最活泼的几只。” 喂鱼中途被打断,江苓没过足瘾,用完膳后便让护卫给他捉了几只,打算放宫里养。 “等这些鱼长大了,就能捞出来吃,清蒸,红烧……”江苓边说边吸溜了一下口水,“鱼好好吃,就是刺有点多,殿下,我们明天吃鱼吧,就是这些鱼个头有些小,可能不够吃。” 白日里喂鱼的时候,江苓观察过,荷花池里的鱼个头大,颜色好看,活力足,一看就很健康,很好吃。 “不然还是得等这些鱼再长大一点……”江苓蹲在大鱼缸边,目不转睛盯着里面游动的鱼,只差没把“想吃”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池子里的是观赏鱼,用来观赏的,不能吃。”萧晟昀几步走过去,看着少年嘴馋的样子,哭笑不得。 “怎么馋成这样?”萧晟昀自诩没饿过少年,思索一下觉得多半是江苓在江家的时候吃不好,柔声道,“实在想吃的话,等会让小厨房给你做别的鱼。” “它们不能吃……啊?”江苓愣愣回头,表情如遭雷击。 第14章 他特意让护卫去抓的鱼,每一条都精挑细选,为的就是享受完投喂的乐趣,然后吃掉,现在太子告诉他,鱼是观赏鱼,不能吃。 见少年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萧晟昀将人从鱼缸边拉起来:“像这种观赏鱼只是外表好看,肉质很柴,你要是想养了吃,孤让人送一些肉质好的过来。” “不用了。”江苓恹恹趴在男人肩膀上,他受了打击,只有龙气能让他恢复好心情。 萧晟昀安抚拍了拍少年后背,语气里带有笑意:“这些鱼还养吗?” 这么大个缸,也不知道少年从哪弄来的,若是旁人做了这么无厘头的事,萧晟昀只会觉得厌烦,可这件事是少年做的,他不觉得厌烦,只觉得有趣。 “不养了,”拿头撞了撞男人肩膀,一脸生无可恋,“我不想看到它们。” “这些鱼是谁帮你抓的?” “是齐护卫,”江苓想起什么,揪住太子衣服,“要不殿下把这些鱼给齐护卫送去吧,当时我请齐护卫帮忙抓鱼,答应了他,等鱼长大,分他两条。” 齐护卫是太子上次带江苓出宫时带的近卫,这一次也在两人身边保护,江苓不认识其他人,他自己是一株植物,这具身体又抗拒下水,只好拜托齐护卫帮忙抓鱼。 “本来我想给他银子,他不要。” “他有俸禄,给主子做事是分内之事,你不用额外给什么,”萧晟昀待手下一向宽厚,齐护卫是跟他从战场上回来的,忠心耿耿,颇得他器重,“下次想做什么可以先与孤说一声,嗯?” “哦,”江苓闷闷应了一声,指着大缸,“那这些还送给齐护卫吗?” “既然你答应了给他两条,就送两条过去,其他先养起来,你要是想喂,可以继续喂。” 忙碌一天下值后,齐护卫迎来了太子身边的得力太监,范德范公公。 “范公公过来,可是殿下有何吩咐?” “殿下没有吩咐,”范公公笑眯眯往后招了招手,“咱家是奉殿下和太子妃之命,给你送鱼来的。” 跟在范公公身后的宫人捧着鱼缸进来。 齐护卫接过鱼缸,一脸不解:“这是?” “护国寺的锦鲤沾了灵性,太子妃不忍杀生,决定将这些鱼养起来,这两条,是你应得的。”范公公道。 齐护卫想起白日里太子妃满脸期待找自己抓鱼的事,抱着鱼缸的手紧了紧:“还请范公公替属下与太子妃说一声,多谢太子妃挂念。” 范公公拍拍齐护卫肩膀,意有所指:“殿下如此重视你,齐护卫可不要让殿下失望。” “属下不会。” 回去后,范公公向江苓转达了齐护卫的话,答应齐护卫的事完成,江苓很快将这件事抛到了一边。 最后那些鱼被养在了东宫,萧晟昀指了两名有经验的宫人专门照料,江苓兴致来了便会去喂一喂。 千芜大师进宫一趟,不知与皇帝谈了些什么,皇帝松口放他离京。 离开前,千芜大师特意来东宫见了江苓一面,递给江苓一块小玉牌:“拿着这块玉牌,太子妃可随意进出贫僧的那座小院,贫僧不在,劳烦太子妃时常去看看,照料一二。” “你那院子不是有专人照料么?”江苓摩挲着手中玉牌,不解。 千芜大师双手合十,身上与尘世间的疏离感愈重:“佛讲究缘法,太子妃是有缘之人。” “行吧,看在你……的份上,我会经常去看看的。”收起玉牌,江苓轻哼一声。 知道他说的是他没在太子面前拆穿真相,千芜大师念了声“阿弥陀佛”。 千芜大师的离开没激起任何风浪,京中大部分人甚至不知道他已经离开,只以为他和以前一样,在护国寺清修。 玉牌的事江苓没有瞒萧晟昀,晚些时候,太子忙完政务回来,江苓便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殿下你说,千芜大师这是什么意思?”江苓拨了拨摆在桌上的玉牌,“难道想让我去给他打扫院子?” “护国寺有专门的扫撒僧人,这些事不需要你亲自去做,大师这么说,说不定是在院子里给你留了什么东西。”萧晟昀拿起玉牌,观察一番,看不出所以然来。 “我和他才见过一次,又不熟,再说了,有什么东西给我,怎么不直接给,弄这么多弯弯绕绕做什么?”江苓嘟囔。 “好了,改天孤同你一道去看看。”萧晟昀将玉牌还给江苓。 江苓没接:“这块玉牌放你那吧,免得我哪天弄丢了。” 他倒不是丢三落四,就是感觉这个东西可能会很重要,放在他这没放在萧晟昀身上安全。 对江苓的依赖萧晟昀很受用,他没有推辞,收下玉牌:“孤先帮你保管,你什么时候想要,直接找孤拿。” “好哦。” 时间一晃而过,江苓与太子一起种下的种子发了芽,待长得稍大一些后,江苓决定把这些花都挪到小花园去。 那里的生长环境更好。 清瑶找来铲子等工具,见江苓挽起袖子蹲下,忙道:“这些事何须公子亲自动手,让宫人来便是。” “无碍,”江苓手下动作不停,“只是把它们挖出来再种下去,累不着我。” 到底高估了这具身体的健康程度,忙活了小半个下午,江苓站起来时一阵头晕,晃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江苓闭了闭眼,心道:没想到变成人后第一次与地面亲密接触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摔痛。 预想中的感觉没有传来,一双强有力的臂膀接住了他。 被熟悉的气息包裹,江苓愣了一下,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男人锋利的下颚线和紧抿的薄唇。 “殿下……”下意识抓住男人衣服,江苓语气愣愣的。 将人扶起来,萧晟昀语气不悦:“你们就是这么伺候太子妃的?” 走进来第一眼看到就是少年摇摇欲坠要摔倒的样子,萧晟昀想也不想,径直冲过来将人接住,感受到怀中少年体温的存在,缓缓松了口气。 宫人纷纷跪下,在太子的怒气中瑟瑟发抖。 有太子妃在的这一个多月,他们都快忘了,太子是一个怎样可怕的人。 不知是不是蹲太久了,江苓的头还是有些晕,他靠在太子怀里,全靠男人手臂的支撑才不至于倒下去。 萧晟昀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少年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唇色发白,眉头蹙起,显然是难受得紧了。 心中无端冒起一团火,萧晟昀声音发冷:“把这些人带下去!” “殿下饶命——”江苓被吵得头疼,胡乱抓了抓手下衣服:“是我自己要把这些花种到小花园去,不关他们的事。” “好,孤不罚他们,”萧晟昀腾出一只手探了探江苓额头,有些烫。 范公公赶紧给跪在地上的宫人使眼色,厉声道:“还不滚下去!” “是。” “谢太子殿下、太子妃宽恕。” 宫人“砰砰”磕头,心中升起一阵阵后怕,太子御下极严,今日若不是有太子妃求情,他们这番能囫囵活下来就得感恩戴德了。 “范德,传太医。”打横抱起少年,萧晟昀大步往寝殿走。 江苓窝在男人怀里,感受着从男人身上传来的气息,龙气安抚神魂,却安抚不了身体上的难受。 他紧抿着唇,抵抗一阵一阵传来的眩晕感。 张太医很快赶来,他走到床边,萧晟昀正要退开,袖摆传来拉扯感。 低头就见脸色苍白的少年死死抓住自己袖子,喉间传来极低的声音:“不要走……” 垂眸看着抓住自己袖摆的手,指尖泛起血色,可见其用力之大,萧晟昀坐回床边:“孤不走,先让太医给你瞧瞧。” 江苓迷蒙着眼看了他一会,确定他不会走,缓缓松开手。 张太医面色平静上前为太子妃把脉,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一直是太子一脉的人,从没见太子对谁这么耐心过,见太子妃躺着不舒服,还会将人抱在怀里轻哄。 要是以前谁对他说,太子会这么对待一个人,他指定会觉得对方需要看看脑子,现在他亲眼看到,震撼之余更多的是对太子妃的敬佩,能让太子这块金刚石变成绕指柔,太子妃着实厉害。 压下心中种种情绪,张太医仔细把完脉,浅浅松了口气:“太子妃无事,只是早年饮食不当,导致身体有些亏损,这次晕倒是因为蹲的时间太久。” “臣开个进补的方子,太子妃先用两天,”张太医边写药方边问,“太子妃今早吃的什么?” 萧晟昀每日上朝的时候江苓还没起,回来的时候多半是下午、傍晚,他确实不知道江苓每天早膳用的什么。 “公子今天醒来时有些迟了,胃口不太好,就用了小半碗粥和两块芙蓉糕。”清瑶回答。 “用的有些少了,早膳很重要,尤其是对太子妃这种身子有亏损的人来说,”拟好方子,张太医交给宫人,“按量服用。” “殿下要留意一下太子妃的早膳,最好能每日按时用膳,太子妃身体的亏损不是一两日造成的,调理起来需更费心才是。” “孤知晓了。” 迷迷糊糊间,江苓闻到一股难闻的药味,以为是太子把药端进来了,不料药味离自己越来越近。 身体被扶起,苦味越来越重,江苓挣扎着往后躲,可惜身后是男人结实的胸膛,躲无可躲。 “唔……” 勉强从眩晕中睁开眼,江苓意识不甚清醒,看着近在咫尺的药碗,震惊道:“殿下这是趁我睡着把自己不想喝的苦药喂给我吗?!!” 第15章 萧晟昀动作一顿,勺子与碗壁碰撞发出清脆响声。 这一下像是敲在了江苓心上,他缩了缩脑袋,默默扯了扯被子盖住半张脸。 萧晟昀放下勺子,手指曲起,轻轻弹了下少年额头:“自己不好好吃饭晕倒,这是太医给你开的补药。” 一听药是自己的,江苓使劲摇头:“快拿走,我不要喝。” “听话,”少年动得太厉害,萧晟昀不得不将碗拿远了点,用空出的一只手制住少年,“刚才不难受么?喝了药就不会难受了。” 江苓本来就还在晕着,摇头动作太猛,一阵眩晕感袭来,恹恹躺回男人怀里,不动了。 “我不想喝。”闻着味道都这么难受了,喝起来肯定更难受。 怀里的少年像一株被大雨淋过的小草,叶子蔫巴巴垂下,散发出一股生无可恋的气息。 “只是一碗药而已,孤让人备了蜜饯,喝完含一会蜜饯,嘴里就不难受了。”萧晟昀耐心劝哄。 “真的?”江苓不相信。 “孤喝了那么久的药,每次都是这么过来的。”萧晟昀面不改色撒谎,他喝药都是一口闷,从来不用蜜饯压味。 江苓转头,狐疑看了会男人脸色,看不出他是不是在骗自己,勉强相信了一回:“好吧……” 见少年答应,萧晟昀松了口气的同时注意到自己与少年的距离有多近,为了不让少年挣扎太过打翻药碗,他钳制少年的力气有些大,紧紧将人压在怀里,墨色衣摆与少年身上的浅色里衣交叠在一起,不分你我。 温香软玉在怀,鼻息间满是少年身上的浅淡香气,萧晟昀眸色暗了暗,松开少年。 “是孤喂你还是你自己喝?” 江苓看着满满一大碗的黑色药汁,怎么也下不了嘴,干脆心一横闭上眼:“你喂。” 试了试温度,药还没凉,萧晟昀舀起一勺,喂到江苓嘴边:“张嘴。” 江苓张嘴,药一入口就苦得皱起眉,想将药吐出来。 萧晟昀眼疾手快,捂住少年的嘴,不让他吐出来。 江苓睁大眼,“呜呜”几声,含着药就是不肯咽下。 “吞下去就不难受了。” 舌尖都要被苦得没知觉了,挣扎一番却挣不脱男人束缚,只能不甘心咽下药汁。 一口喝完,不等他控诉,装满药汁的勺子已经到了嘴边。 好不容易喝完一碗药,两人身上都出了汗,衣服也乱了,江苓气得不行,哪里还管得着衣服怎样,转头就往男人脖子上咬:“大骗子!” 被咬的第一时间萧晟昀紧绷了身体,知道江苓心里有气,卸了力气让他咬。 毛茸茸脑袋蹭在颈侧,江苓用的力气不大,萧晟昀感觉不到疼痛,仿若一只刚长牙的幼兽,吚吚呜呜发泄不满。 呜了一会,江苓发现,这样也能吸收不少龙气,注意力顿时转移,趁这机会忙多吸了几口。 太子不给亲,他能获得的龙气实在有限。 江苓眯了眯眼,牙尖力道微松,轻咬变成吮吸,还略带讨好意味的用舌尖舔了一下。 萧晟昀扶住少年腰的手紧了紧,一手拿过蜜饯,喂到江苓嘴边:“咬孤的脖子不能解苦,吃点蜜饯。” 江苓从龙气滋味里回过神来,嘴里苦味提醒他不久前遭遇了什么,恨恨用男人脖子磨了磨牙,松开嘴,叼住萧晟昀手上的蜜饯。 清甜果香混着糖的甜味在舌尖蔓延,压下让人难受的苦味,江苓眼睛一亮,好吃。 萧晟昀把药碗和装蜜饯的盒子放到一边:“好点没有?头还晕不晕?” 温柔语气一点都不像是刚才逼着他喝药的暴君模样。 江苓想起原著里对萧晟昀的描写,突然觉得很贴切,萧晟昀这个人独断专行,他都拒绝了这么多次了还逼他喝,很有当暴君潜质。 头倒是不晕了。 恢复活力的江苓推开男人,披了件外衫下床,径直往外走,一句话也不与萧晟昀说。 “生气了?”萧晟昀顶着脖子上的牙印追上去。 江苓不理人,自顾自往外走。 “孤都没怪你刚醒的时候冤枉孤,怎么还委屈上了?” 手臂被抓住,江苓低着头,不肯看萧晟昀,想到自己错怪萧晟昀的事,不禁有些心虚。 他睡迷糊了,那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本以为萧晟昀会生气,没想到对方非但没生气,还不辞辛苦喂他喝药。 心里的气不知不觉消了下去。 萧晟昀叹了口气,走到江苓面前,将他的下巴抬起来:“喝了药以后才能健健康康,现在好点没有?” 男人语气温柔,带着诱哄,江苓抬眸,看到男人眼中隐含的关心,被迫喝药的郁气彻底消失。 “现在好多了。” 声音别别扭扭的。 “不是喜欢吃鱼?今天让小厨房给你做全鱼宴,如何?” 江苓眼睛一亮:“好!” 总算哄好了,萧晟昀不自觉松了口气,松开捏住少年下巴的手,改为揽腰:“母后那得了下面送来的新糕点方子,邀请我们过去尝尝,等你好点了我们就过去。” “这次原谅你,要是你下次再逼我喝药我就不理你了。”看在龙气和美食的份上,江苓决定不计较这一次。 “那你以后要早点起床用早膳,”追上江苓,萧晟昀给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张太医说,你这次晕倒,和不按时用早膳有关。” 江苓早上确实吃的不规律,因为他醒来的时间不定,萧晟昀又吩咐了宫人不要吵醒他,以至于有时候江苓醒来都快到用午膳时间了,他就会随便应付一下,等萧晟昀回来和他一起用午膳。 “知道了,那药还要喝吗?” 怎么看江苓都不像是会乖乖喝药的样子,喂一次得了一脖子牙印,如果他不在,东宫还有谁能让江苓乖乖喝药?想到这,萧晟昀有些头疼。 “这次的必须喝完,孤会让人多备些蜜饯,后续如果你身体没有不适,便不用喝了。” “好吧。” 喝药一事达成共识,后面江苓喝药时虽然还是抗拒,但不会像第一次一样折腾人了,只是萧晟昀脖子上又多了几个牙印,江苓身上也留下了一些痕迹。 因为喝药的时候江苓闹腾的太凶,为了制住他,萧晟昀不得不加大力气,江苓皮肤嫩,稍微大力一点,就会留下印子,几天下来,江苓的手臂、腰腹已经完全不能看了。 好在都是被衣服遮住的地方,平时没什么影响。 萧晟昀找张太医开了活血化瘀的药,每天一早一晚帮江苓涂两次。 “疼不疼?” 药膏涂上去冰冰凉凉的,江苓摇头:“没什么感觉,就是看上去吓人。” 腰腹间的皮肤常年不见光,更为白皙,上面的红痕也更加明显,萧晟昀抿着唇,将药膏一点点揉开。 江苓躲了躲,喉间溢出笑意:“痒……” “别躲,”萧晟昀将人捉住,“让我好好把药给你上完。” “真的痒。” “你要是喝药的时候不闹腾,现在也不用上药。” 那可不行,江苓看着男人脖子上的咬痕,微微眯起眼,不闹腾一下,哪有机会吸龙气? 翌日一早,范公公伺候太子穿衣的时候,看到太子脖子上的牙印,双眼睁大:“殿下的脖子……” 萧晟昀摸向脖子,摸到几个牙印,回想起少年伏在他肩头咬他的模样,心底有些热。 “一只小猫咬的。” 一只喂药时会伸出爪子挠人,生气了会直接上嘴咬人的娇气小猫咪。 第16章 男人眉眼含笑,不难听出语气里的宠溺。 “找件衣领高点的衣服过来。” 在东宫还好,在外面顶着一脖子牙印,略有些招摇了。 “是。”看着太子脸色略带回味的表情,范公公笑着去取衣服,看来太子和太子妃关系很亲密呢。 托江苓牙口好的福,萧晟昀穿了好几天高领外袍。 喝完两天的药,江苓的身体总算恢复了,张太医从太子嘴里知道了他抗拒喝药的事,后续没再继续开药,只开了方子继续食疗。 有太子发话,江苓每天早上都会被按时叫起来用膳,相比于吃药,这一点江苓还算配合。 期间,江苓和太子一起去了皇后那里。 这一次,没人来打扰。 皇后喜欢江苓,每次江苓过来,都会让景明宫的小厨房备好各种膳食,江苓也很喜欢来皇后这里,因为每次来都能吃到不同的美味。 用膳的时候,为了方便夹菜,江苓稍稍把袖子往上挽了挽,皇后眼尖看到了他手臂上的一抹红痕。 见江苓吃的开心,皇后咽下想说的话,只在最后两人离开的时候,单独与萧晟昀说了几句话。 “太子觉得小苓怎么样?” “母后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萧晟昀不解。 “母后只是觉得小苓是个好孩子,你该好好待他才是,就算有哪不满,也不该伤着他。” “孤没有。”萧晟昀垂下眼眸,思索自己做了什么会让皇后有这样的误解。 “母后别的不求,只希望你们这些孩子能好好的,你如实告诉母后,你对江苓,到底怎么想。” 怎么想?萧晟昀自己也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不讨厌少年在身边,不止不讨厌,可以说是喜欢。 少年的出现,为他贫瘠的世界带来鲜活生机。 “你若是不满意这桩婚事,等以后……” “没有不满,”萧晟昀打断皇后的话,“这些话母后以后不必说了,他既然成了孤的太子妃,孤便会好好照料他,直到永远。” “这样,母后也能放心了。”皇后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性子,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他对江苓是真的上了心,她也不用再担忧两人的以后了。 回去后,江苓发现皇后这次送来的东西里有几瓶药和一些包好的书,以为是给太子的,没怎么在意,直接让人收了起来。 四月十二,长公主在府中举办赏花宴,请帖送到东宫。 “长公主每年都会举办一次赏花宴,广邀客人,皇子、皇女、大臣子女都会参加,公子可要去?”清瑶将请帖递到江苓手里。 江苓翻了翻原主记忆,原主父母离开的早,这种宴会一般轮不到他,偶尔江致远夫妻带他参加,都是为了给江耀华做配。 “江家的人会去吗?”翻了翻请帖,江苓问。 “尚书府每年都会受到请帖。” “那去吧,殿下会去吗?” “殿下的行踪奴婢不知道,公子想去可以邀请殿下一起。”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清瑶打心底把江苓视作主子,自然希望江苓和太子关系越亲密越好。 朝中最近没什么大事,香料的事萧晟昀派人去查了,还没消息传回来,听江苓说想去长公主的赏花宴,决定陪他一起去。 长公主是当今最小的妹妹,曾在皇帝争夺皇位中出过大力,皇帝很是敬重这个妹妹,皇子们都想得到长公主的支持,所以每年的赏花宴,能参加的皇子一定会参加。 江苓穿到这个世界,除了那回晚上在困倦中见到了各位皇子,还没与他们有过真正接触。 马车辘辘,今天驾车的是齐护卫,上马车时,江苓下意识冲他笑了笑,本想问问对方鱼养得怎么样,被太子一言不发揽进马车里。 “殿下?”江苓疑惑看向他,怎么感觉太子有些不高兴。 萧晟昀也说不上来自己一瞬间的不满从何而来,这股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不等萧晟昀细究,便已消散。 “等会要是有不喜欢的人来找你,不用理会,姑母的性格有些……”萧晟昀带着江苓坐下,想起长公主的性格,有些头大,“她若说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得知太子和太子妃都会来,赏花宴比往年更为热闹,不少没收到请帖的家族都想办法派了人过来。 毕竟这算是太子妃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亮相。 外界关于太子妃的传言很多,不少人都对这个在成为太子妃之前籍籍无名的江尚书之侄很感兴趣。 “要奴婢说啊,太子殿下待公主还是很不一般的,之前不少人递了帖子到东宫,想见一见太子妃,都被太子殿下拦下了,请帖都没送到太子妃跟前,这回您发了请帖,太子殿下便亲自带太子妃过来……” “晟昀这个孩子向来重情义,本宫知道,他将我当姑母,我这个做姑母的,自然会拿他当侄子。”皇家亲缘淡薄,比起其他皇子,长公主对太子的看法更好一些。 涂了口脂,长公主看着镜中的自己:“这个颜色怎么样?” “公主用什么色都美。” “听说太子妃是个美人,本宫今天有眼福了。” 这时,有侍女进来禀报:“公主,太子殿下到了。” 长公主在侍女的搀扶下来到前院,江苓和太子已经下了马车,正在下人的带领下往里走。 萧晟昀今日依旧穿了身玄衣,衣摆处用银线绣有暗纹,头戴墨色玉冠,低调而不失奢华。江苓则是穿了一件月白色锦衣,外罩一层浅色薄纱,自带仙气,偏眉眼间有股灵动,让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两人站在一起,一个高大俊美,一个明艳姝丽,很是般配。 萧晟昀带江苓与长公主行过礼,江苓好奇看着穿着一袭大红宫装的长公主。 长公主保养的很好,从她脸上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狭长凤眼和太子有几分相似,比起太子,少了分冷厉,多了分妩媚。 “看本宫做什么?”留意到江苓的目光,长公主停下脚步,侧头看过来。 她对江苓的第一印象不错,少年目光清澈,一看就不是那种心思深的,细枝末节中能看出对太子的依赖,与这样一个满心都是自己的美人日夜相伴,难怪太子动心。 “公主真漂亮!”江苓惊叹。 他的语气里没有谄媚,没有算计,只是单纯的夸她好看,长公主听了心情大好,褪下手腕上的镯子给江苓带上。 “小苓很有眼光,这个镯子送给你当见面礼,你也很漂亮。” 镯子样式古朴,整体是黑色,上面镶嵌着几颗颜色不一的宝石,戴在少年手上,丝毫不显女气,反衬得那截手臂越发白皙。 宽大衣袖下,少年如雪般白皙的肌肤上,红痕同样刺眼。 江苓转了转手腕,不知该不该收,求助望向太子。 看出少年眼里的喜欢,萧晟昀握住他的手:“姑母送的,喜欢就收下。” 少年戴镯子很好看,萧晟昀琢磨着回去看看库房里有没有合适的,挑出来送给少年。 长公主打量了一番姿态亲密的两人,目光落在某一处,眉梢挑了挑,动作轻柔拉住江苓另一只手臂:“小苓啊,要是太子欺负你,你就找姑母告状,姑母帮你出气。” 江苓不明所以:“殿下没欺负我啊……” 倒是他,因为喝药咬了人好几口。 不会被太子的长辈发现了吧? 江苓有些心虚,小心觑了眼太子的脖子,看到未完全消散的牙印,目光缩了缩。 “看这印子,”长公主扬了扬下巴,视线落回江苓带着手镯的手臂上,“还有你这手臂,这得被欺负得多狠才能留下这么深的痕迹?” “美人是用来疼惜的,不是用来欺负的,”长公主给两个小年轻传授经验,“不要太粗暴,承受方会有阴影,小苓,你也不要事事纵着太子,尤其是这种事,不能一次让男人吃太饱。” 这些痕迹都是喂药留下的,没想到会被长公主误会到另一件事上去,萧晟昀垂眸看向江苓手臂,那些痕迹确实是被他握出来的。 一时间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 第17章 江苓觉得,长公主好像误会了什么,而且她说的话,自己有些听不懂,茫然道:“为什么要让殿下吃不饱?” 爱好之一是美食的江苓皱了皱眉,难道东宫已经穷到吃不起饭了吗?吃不饱多难受啊。 生怕长公主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萧晟昀揽住江苓的腰:“赏花宴要开始了,我们先进去吧。” “行,不打趣你们,”长公主没有为难人的爱好,以为是两个小年轻面皮薄,顺着太子的意思转移话题,“今年府里的厨子用各种花制出了不同糕点,等会小苓多尝尝,看看好不好吃,有没有可以改进的地方。” 一听说有吃的,江苓立马忘了想不通的话,用力点头,暗中琢磨离开的时候能不能带一点回去,万一东宫真的穷了,也能应应急。 一行人来到举办宴会的前院。 这是一座位于京城北郊的院子,占地面积极大,仿造江南风格,雕梁画栋,廊腰缦回,景致极美。长公主是先帝在位时最喜欢的女儿,这处院子是特意修了送给她的及笄礼。 院子里有一条天然小河,宾客聚集在河边,曲水流觞,好不雅致。 见到太子,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江苓和太子走上主位,一路引起不少人侧目。 下人早已备好美食、美酒,一碟碟卖相精致的糕点摆在小木桌上,旁边放了小瓶的酒,供人饮用。 落座后,江苓的注意力全被小木桌上的点心吸引,对底下若有若无的打量目光视而不见。 粉色的桃花糕,带着桃花的特有香气,入口清甜,江苓一连吃了好几块,见太子不吃,拿起一块递到男人嘴边:“殿下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无论是皇子公主还是世家子弟,从两人进来起,就一直默默关注,江苓给太子喂糕点的行为自然也被他们看在眼里。 面上不显,心里却忍不住好奇,太子殿下会接受太子妃的投喂吗? 萧晟昀垂眸看着喂到嘴边的粉色糕点,慢慢的,视线从糕点偏移到拿糕点的手上。 少年手指修长,肌肤白皙细腻,指尖透着淡淡的粉,在阳光下比糕点更诱人。 “殿下?”手举久了是会累的,见太子盯着他手里的糕点一直没动静,江苓忍不住出声催促。 仿佛被惊醒,萧晟昀张嘴,咬下江苓手上的桃花糕,似是不经意,牙尖轻轻磕到拿住桃花糕的手指。 江苓没在意,投喂完收回手,拿了块其他颜色的糕点喂入嘴中。 看着那只被自己唇齿触碰过的手轻轻蹭过少年唇瓣,萧晟昀眸色沉了沉。 吃完几块点心,江苓感到有些口渴,看到木桌上的精致小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端到鼻边嗅了嗅,味道很好闻,淡淡花香里混杂了浓浓酒味,是江苓从未尝过的味道。 毫无防备之下喝了一大口,江苓差点吐出来,好辣。 艰难咽下嘴里的酒,江苓眼眶都红了。 萧晟昀忙让人取温水过来,江苓接过杯子,几口喝完,勉强压下嘴里的辛辣味道。 “这是什么?”江苓后怕地将酒壶推得远远的,“怎么这么辣?” “是桃花酿,”萧晟昀拿起帕子擦了擦江苓眼角溢出的泪珠,“不习惯?” 江苓猛摇头,太难喝了,他以后都不要再喝了。 执起被江苓推到木桌边缘的酒杯,萧晟昀轻抿一口。 “是不是很难喝?”江苓紧张兮兮盯着他,生怕他也会忍不住吐出来。 直到喝完整杯酒,太子都面色如常,江苓不禁怀疑,是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吗?只有自己喝着辣? 再看其他人,杯觥交错,脸上带笑,没有一丝勉强。 也是,这么好闻的味道不应该难喝才是,一定是哪出了问题,江苓拿起酒杯,打算再试试。 即将送到嘴边的时候,手被人按住。 江苓不解望去。 “不喜欢就不要喝。”萧晟昀逐一掰开江苓手指,将酒壶放回原处。 “可是你都能喝……”没道理我喝不了,“而且,它好香,就是太辣了,殿下真不觉得辣吗?” 因为喝了烈酒,江苓脸蛋红扑扑的,眼尾一抹绯红,凭白多了几分艳色。 问问题时,江苓不自觉靠近男人,呼吸间的酒香比烈酒更醉人,若不是江苓目光清明,萧晟昀都要怀疑,江苓是不是喝醉了。 “我还想喝,”江苓在男人肩膀上蹭了蹭,“要喝不辣的。” “好,给你不辣的。”这样的江苓,萧晟昀无法拒绝。 酒是好酒,但是太烈了,难怪江苓会接受不了,萧晟昀招了招手,一旁伺候的下人连忙上前。 “有没有适合不会饮酒之人用的?” “怎么了?”长公主和一位夫人说着话,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苓儿饮不了烈酒。” “看本宫,差点忘了这一茬,正好,今年刚出的果酒可以给小苓尝尝。” 江苓趴在萧晟昀肩膀上,看两人说话,后知后觉感到头有些晕,想起几天前因为头晕喝药的事,默默决定不告诉太子,免得又要喝又苦又难喝的药。 果酒呈上来,在江苓期待的目光下,萧晟昀倒了小半杯喂到江苓嘴边:“尝一口,要是不适应就停下。” 吸取上一次的教训,这回江苓只喝了一小口,做好被辣到的准备。 !!! 一口咽下,江苓眸色亮了亮:“好喝!” 清甜果味压住了酒的辛辣,入口软绵温和,最适合江苓这种不会饮酒的人。 两人的互动参加赏花宴的人看得一清二楚,满心惊讶无处倾述,借着流水声遮挡,与身边人低声讨论起来。 “传言果然不虚,殿下待太子妃不是一般的宠爱。” “何止宠爱,这都要把人宠上天了,你之前没参加过宴会不知道,三年前有个世家女想借醉酒靠近太子,被太子毫不留情扔出去了,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之前有人传,太子宠太子妃是在作秀,今天我算见识到了,这要是作秀,世上所有恩爱夫妻都算得上是在作秀了。” “太子与太子妃私下相处竟是这样的吗?太颠覆我的认知了,我一直觉得世上再也没有比太子更不解风情的人了,原来是因为遇到的人不对啊。” “太子妃面前的殿下看起来一点都不可怕了。” “也只是在太子妃面前而已。” 这话不假,宴会中途,有动了小心思的人借口和太子偶遇,太子连看都不看一眼,捂着太子妃的眼就走了。 “刚刚那是谁?”视线里一片黑暗,江苓被男人箍在怀里,跌跌撞撞往前走。 他贪杯喝的有点多,晕乎乎的被太子带出来醒酒。 “无关紧要的人,你不是好奇刚刚的果酒是怎么酿成的吗,孤带你去看果树。” “好哦。”江苓的注意力立马转移。 这边的事很快传到长公主耳朵里,长公主放下酒杯,冷声道:“把人请出去,本宫这里可不是给某些人制造登天梯的,以后再发请帖,这家也不用发了。” “是。” 江苓和萧晟昀看了会果树,到底抵不过头晕,趴在萧晟昀肩头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天色渐暗,侍女听到动静,端来醒酒汤。 “这是什么?”江苓盯着侍女手里的碗,如临大敌。 “是醒酒汤,殿下特意吩咐给您温着。” “不苦吧?” “不苦。” 将信将疑端起碗,江苓先是小小喝了一口,确定和苦药不一样,才大口喝完。 “殿下呢?”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江苓没看到熟悉的人,随意问了一句。 “奴婢不知。” 江苓也没指望她会知道,摸了摸额头,感觉屋里有些闷,穿好外衫下床:“我出去走走。” 打开门,徐徐凉风吹来,江苓身上的燥意消去不少。 屋外很安静,江苓在侍女的带领下,走过一段小路,来到举办宴会的前院,像是从清幽的修炼圣地走进烟火人间。 侍女默默跟在江苓后面,只在江苓问路时引路一二,其他时间都很沉默,江苓去哪都不会阻拦,显然是得了命令。 江苓边走边看,渐渐从醉酒状态中清醒过来。 “太子妃留步。” 身后传来不断靠近的脚步声,江苓停下脚步,回头。 一名穿着深蓝色锦袍的男人站在离他不远处,身边跟了名白衣俊秀少年。 “你们是?” “臣屈英卓,这是臣弟屈淮,臣弟自小仰慕太子殿下,还望太子妃能引荐一二。”穿深蓝色长袍的男人拱手道。 “啊?”江苓不理解,想见太子去见就是了,为什么还要自己引荐。 屈家一早就想攀上太子这棵大树,从前便动了心思送女儿入东宫,后来见太子对太子妃宠爱得紧,改了方案,将小儿子推出来,成功了是取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失败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因此,从江苓和太子来赏花宴,屈英卓就盯上了两人,太子那边不好下手,相比起来,单纯的太子妃好下手多了。 “太子妃放心,臣弟不是个爱争抢的性子,等入了东宫,臣弟一定安安分分,尽力伺候您和殿下,只求您答应,给臣弟一处偏僻小院都行。” 屈英卓算盘打得好,只要屈淮入了东宫,得到太子宠爱,以后的事,哪轮得着太子妃说什么。 江苓理了理,得出结论,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想送你弟弟来东宫当值?” “这……”屈英卓无言,一时不知是不是太子妃知道了他们的打算,故意这么说的。 不等他说什么,江苓为难道:“恐怕不行,多一个人多一份粮食,东宫养不起了。” 他还记得长公主说的话,太子都吃不饱了,再来一个人,食物岂不是更紧缺? 那可不行,比起素不相识的屈淮,江苓更不想太子受饿。 第18章 萧晟昀和长公主谈完事,刚走到这里就听到这么一句,眼神透露出无奈。 一旁的长公主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 “你这个太子妃未免太有意思了点,他是怎么想出用这个借口拒绝屈家给你塞人的?” “恐怕不是借口。”看江苓的样子,明显是真这么觉得。 被他们关注的江苓还在一张小嘴叭叭叭:“你弟弟这么瘦小,你家要是缺食物,怎么不该是你弟弟去做工,你身为兄长,又长得高大,合该担起养家重任。” 屈英卓脸色变了几变,一开始,他以为江苓是在讽刺他,但看着江苓脸上认真的表情,又不确定了。 真有人理解不了这么明显的暗示吗?还是他暗示的不够明显有歧义引人误会? 屈英卓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这是在做什么?” 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传来,屈英卓转头,看见太子和长公主在侍从的簇拥下走来。 屈家两兄弟忙给太子和长公主行礼。 长公主瞥了两人一眼:“小苓说的对,身为兄长,有些事不该推给弟弟,屈公子说,是也不是?” “公主说的是。”屈英卓咬牙回答。 太子与长公主不说起身的话,两人只能保持原来的姿势,屈英卓心头发紧,只希望刚才他说的话没有被太子和长公主听见。 对主动贴上来的人,太子一向不假辞色,在他眼里就没有怜香惜玉这个词,长公主也极度厌烦这样的行为,白日那名试图引诱太子的女子已被驱逐出去,连带整个家族都受到牵连。 长公主在京中地位无人不知,被长公主厌弃的下场,岂是一个小小家族能承受的?更别说,还有没表态的太子。 想到这里,屈英卓心中懊悔不已,他不该看太子妃一人就贸然上前。 一片寂静中,冷汗一点点浸湿后背。 好在,太子和长公主都没有当着江苓的面处置人的打算,只让人多跪了一会,便将人打发了。 “姑母这里,来了太多不该来的人。”屈家兄弟离开后,萧晟昀走到江苓身边,他承认自己是在迁怒,一想到有人跑到江苓面前说些不该说的话,他心中的暴戾便无法压制。 “有些人总觉得自己只是差了一个机会,你放心,这次的事姑母会处理,给你和小苓一个交代。”长公主知道,京中觊觎太子身边位置的人不少,有私心没什么,但他们不该在她的宴会上付诸实践。 尤其不该背着太子从太子妃身上下手。 长公主很清楚太子的性子,这一次,屈家绝对犯了太子的大忌。 “屈家孤会亲自处理。”萧晟昀道。 他要让那些有小心思的家族知道,不要试图在太子妃身上找突破口。 “行,本宫要安排接下来的流程,就不打扰你和小苓了。” 送走长公主,江苓勾了勾太子手指:“殿下似乎很生气?” 萧晟昀握住他的手:“以后有这种人到你面前乱说你不必理会,直接赶走就是。” 赏花宴的重点在赏花,江苓醉酒睡了一个多时辰,到前院时,宴会正热,有才学的对花赋诗,作诗好的,可得长公主奖赏。 江苓不会赋诗,对这些也不感兴趣,见一旁有投壶游戏,兴致勃勃拉着太子往那边跑:“殿下,我想玩那个!” “六弟也有兴致玩这个?” 一道温和的男声响起,江苓从投壶游戏上拉回视线,寻声望去。 一名身穿绛紫色锦服的男人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他们。 男人与太子面貌有三分相似,江苓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边的太子:“这是……” “三皇兄,煜王。” 说话间,煜王已经走到两人面前,笑眯眯道:“六弟不厚道啊,这么漂亮的太子妃一直藏着做什么?” “就是就是,臣弟一直想见见太子妃,好不容易今天你带他出来了,怎么半道又消失?”正在投壶的蓝衣少年放下手里的东西,大步走来。 “这是九皇子。” 九皇子挑剔看了江苓几眼,似是有些不满,小声嘀咕:“好看是好看,但京中更好看的不是没有,怎么六哥偏偏栽到他身上了?” 九皇子与江耀华玩得好,不止一次听江耀华吐槽过这个堂弟,理所当然的,对江苓的初始印象不太好。 “会投壶吗?一起玩玩?”江耀华口中的江苓一无是处,九皇子实在是好奇,这么一个人是怎么打动他那不近美色的六皇兄的。 感受到九皇子身上隐隐传来的敌意,江苓翻了翻记忆,不论是原主还是自己,都与九皇子没有交集,对方为什么会对自己有敌意? 几位皇子在,能参加游戏的都是家世不俗的,江苓看到了几个认识的,有谢司尧、站在谢司尧旁边的杨栩,还看到了江耀华。 得了教训,江耀华没敢凑上来,但他站的位置,如果江苓没记错,正是方才九皇子身边。 江苓有些明白了,九皇子对自己的敌意,多半和江耀华有关。 “你堂哥很精通,想必你也不会太差,比一比如何?” 江耀华人品不行,吃喝玩乐倒是很精通,他与九皇子相交,带九皇子玩乐,很得九皇子青睐,听说江耀华因为江苓被太子问罪,九皇子想趁这个机会名正言顺“教训”一下江苓。 “萧晟逸。”萧晟逸沉下脸,语含警告。 “只是一个小比赛而已,六皇兄何必阻止?”九皇子挺怕太子的,为了江耀华还是梗着脖子没松口,“如果我输了,我就把新得的那尊珊瑚送给他,如果他输了,不再针对江耀华就行。” 果然是为了江耀华。 江苓上前一步:“好啊,你先。” 九皇子没客套,走到投壶场地,严阵以待,他其实投壶水平不怎么强,但他相信,对付江苓绰绰有余。 投壶对江苓来说不是难事,一开始,他的动作还有些生疏,几次之后,渐入佳境,反观九皇子,心态受到影响,发挥逐渐不稳定。 最终,江苓取得胜利,九皇子愿赌服输:“听说你以前没怎么玩过投壶,还能赢我,太厉害了。” 九皇子心肠直,亲眼目睹江苓一次比一次厉害,每次都有进步,佩服得不行,缠着人问秘诀。 看在即将到手的珊瑚的份上,江苓指出他几个问题,他发现了,九皇子就是典型的又菜又爱玩。 “你要不要继续玩?姑母给的奖品可丰厚了,说不定你能得第一,那么多好东西,你到时候能给我看两眼就更好了。” “我问问殿下。” “这有什么好问的,他难道还能不许你玩?” 江苓玩出了兴致,小步跑到太子身边:“殿下,我还想玩一会。” “想玩就玩,”萧晟昀擦掉江苓额头上的汗珠,“累了就歇歇。” 长公主素来大方,投壶奖品丰厚,江苓在九皇子那打听到奖品种类,凑到太子耳边小声道:“等我赢了他们就把奖品和珊瑚都送给你。” 心中像是被一片柔软的羽毛拂过,萧晟昀柔和了目光,应道:“孤等你。” 不出意外,江苓拿到了第一,九皇子从来没见过江苓这样的,抛开最初的偏见,邀请江苓玩其他游戏。 每种游戏,江苓都和投壶一样,起初不熟练,越玩越顺手,无一例外,九皇子看得瞠目结舌,彻底被折服。 江苓带着各项游戏的奖品离开,九皇子依依不舍:“等下回去我就让下面的人把珊瑚送去东宫,江哥,我们以后还能一起玩吗?” “如果你不方便出宫,我去东宫找你也行……” 九皇子身上也有龙气,只是没太子身上的浓郁,两人一起玩游戏的时候,每当九皇子用敬佩目光看着他,江苓都能吸收到龙气,这也是江苓陪九皇子玩大半天的原因。 “可以啊。”白得的龙气,不要白不要。 见两人气氛融洽,萧晟昀忽略心底的不愉,揽住江苓的腰,把他和九皇子隔开:“回去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运动量超标,回去的路上,江苓靠在萧晟昀怀里打了一路瞌睡。 回到东宫,洗漱完,江苓清醒了一点,躺在床上有点睡不着。 他在想白天的事,仅这一天,就有不下两人想接近太子,江苓心里有些不舒服,他想不通原因,便将之归咎在不愿和人分享龙气上。 萧晟昀身上的龙气是他发现的,如果有别的妖想来分一口,他肯定打的对方满地找头。 萧晟昀呢?他怎么想? 江苓睡不着了,爬起来跨坐到萧晟昀身上:“那个屈英卓,是不是要把他弟弟送给你?” 萧晟昀倚在床头,猝不及防身上多了个人,温软身体靠在怀中,淡淡清香萦绕,连江苓说了什么都没听见。 半晌不见太子回答,江苓抬手戳了戳他:“怎么不说话?” “什么?” “我说,在长公主那的时候,屈英卓是不是要把他弟弟送给你。” “你知道?”萧晟昀回神,伸手搂住江苓的腰,防止他掉下来。 “我又不是真傻。”江苓当然知道屈家兄弟的意思,他故意这么说的,私心里,他并不希望太子身边有别人。 “谁敢说你傻,孤第一个不同意,我们苓儿明明聪明又能干,今天还赢了这么多奖品回来。” 江苓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染上绯色,萧晟昀目光渐深,轻柔抚上江苓的脸:“你希望孤留下他吗?” 江苓摇头:“我不喜欢他,也不喜欢那些想往你身上靠的人。” “孤也不喜欢,苓儿放心,孤身边只会有你一人,”萧晟昀捏住江苓下巴,缓缓凑近,“苓儿能不能答应孤,和九皇子保持距离,嗯?” 第19章 这和九皇子有什么关系? 江苓茫然了一瞬。 下巴处骤然加重的力道让他拉回思绪,男人神色不明看着他:“不愿?” “没有。”敏锐察觉到男人的不愉,江苓立马否定。 萧晟昀神色缓和下来,松开江苓下巴,揉了揉被他捏红的地方:“九皇子年纪小,没个定性,与他相交太费心神……” “我知道。”江苓深以为然地点头,九皇子太活泼了,又热情,要不是今天提出的比赛都是不那么费精力的,他可能坚持不下来。 “屈家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孤以后不会让同样的事发生。”江苓的在意萧晟昀很受用,挑了江苓鬓边一缕长发放在手中把玩。 洗漱后,江苓穿着白色寝衣,乌黑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滑落而下,与萧晟昀身上的玄衣融为一体。 萧晟昀呼吸滞了滞。 少年容色极盛,乌发雪肤,烛光下,毫无防备主动坐在自己怀里,萧晟昀听到了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声。 四周的空气变得黏着,少年一举一动都在散发无形魅力,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挂在枝头,芬芳欲滴,诱人采择。 不知不觉间,男人眼中的墨色越来越浓。 江苓一无所觉。 “你打算怎么做?” 江苓的声音打断了萧晟昀的思绪,身体起了怎样的变化自己最清楚。他闭了闭眼,将江苓从身上挪下去。 “北方临曲正好缺地方官员,孤会将屈家调过去,若他们在临曲好好干,有了实绩自然会有重新回到京城的一天。” 他的声音有些哑,江苓躺回床上,抱着被子往男人身边凑了凑:“哦,那我先睡了,殿下也早点睡。” 解决完一桩心事,没多久,江苓就陷入了沉沉梦乡,萧晟昀垂首打量他的睡颜,久久不能入眠。 在京城,屈家只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家族,像这样的家族京城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想要出头何其艰难,若非如此,屈家也不会为了一次机遇铤而走险。 不管他们的初衷是什么,在萧晟昀这里都是犯了大忌讳,赏花宴上发生的事很快在各大家族之间传遍,一同传来的还有屈家被调离京城的消息。 “看来屈家此番着实是惹恼了太子,这才过去多久,在京城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太子不喜此事不是一两天了,他们巴巴往上凑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经过此事,各大家族暗暗打消了想往太子身边塞人的计划。 原本他们想着,太子待太子妃这般好,说不定是知道了美色的好处,太子妃是男子,无法生育,若他们家中子女有幸能为太子诞下一儿半女,能给家族带来多大荣耀。 屈家的事如同当头喝棒,让这些打着小心思的家族知道,太子还是那个太子,不会因为娶了太子妃就改变,更甚者,比娶太子妃之前更洁身自好。 试探的人少了,萧晟昀也不用时时防着有人突然冒出来,松快不少,但他很快发现,江苓胃口变差了。 两人一起用膳时,少年挑挑拣拣,这个不吃,那个不吃,或者尝两口就将剩下的堆到他碗里。 “怎么,饭菜不合胃口?”萧晟昀看着碗里快堆成小山的菜,皱眉。 “不太想吃,你吃吧,不要浪费粮食。”江苓咬着筷子,看中一道青菜,夹来几口嚼了,咽下去。 看着胃口确实不怎么好的样子。 萧晟昀有些担心:“要不让太医来给你看看?” “不用不用,”江苓对张太医有心理阴影,赶紧拒绝,“我就是单纯不太想吃,可能是在长公主那累着了,过两天就好了。” 边说边小心看向男人,生怕他把张太医叫来,他不是真的没胃口,故意这么做是为了能让太子多吃一点。 从长公主那回来后,江苓在清瑶那打听了一下,没打听到东宫有什么困难,一应用度照旧,他还去了小厨房,也没发现什么不对。 午后,江苓带着清瑶清点从长公主那带回来的奖品,江苓不耐烦打理这些,全由清瑶处理好,逐一汇报给他。 先皇在世时,对长公主宠爱有加,后来新帝登基,长公主出了不少力,以致现在长公主在京中的地位无人撼动,手里的好东西也不少。长公主喜欢热闹,每年都会举办赏花宴,广邀年轻人,能被她当做头筹的,无一不是好东西。 极品冰种翡翠、传世墨宝、孤品古籍……种类繁多,应有尽有。 除了头筹奖,还有长公主额外送来的见面礼,萧晟昀单独给江苓划出来的库房已经快放不下了。 江苓记得自己答应过萧晟昀的话,吩咐:“清瑶,你将我从长公主那得的奖品分出来,送到殿下那里去,告诉范公公,如果殿下缺少家用,直接从我这拿便是。” 奇珍异宝,黄金翡翠,在江苓眼里,只是一些好看、好玩的玩意,更多的就没有了。 范公公随萧晟昀回来,见清瑶候在门口,以为是江苓有什么事。 “殿下,”清瑶上前行礼,“奴婢奉太子妃之命,将这些东西给殿下送来。” 跟在清瑶身后的宫人上前一步,有一人捧着木盒的,也有几人合抬一个大箱子的。 “这是?” “是太子妃在长公主的赏花宴上得的奖品,太子妃特意吩咐奴婢,要将这些给殿下送来,还说……”清瑶迟疑了一下,不知当不当说。 见她面露犹疑,萧晟昀猜测,多半是江苓讲了些惊世骇俗的话,道:“还说了什么?” “还说殿下要是缺少家用,可以直接去我那取。”江苓吩咐宫人,太子回宫告诉自己一声,得了消息,立刻赶来。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江苓看不看那些装着稀世珍宝的箱子一眼,径直走到太子面前,“殿下有什么困难直接告诉我便是,没必要饿着肚子。” 周围伺候的宫人低着头,忍笑忍得厉害,普天之下,估计也就只有太子妃敢在太子殿下面前说这样的话了。 萧晟昀哭笑不得,抬了抬手,范公公忙带着宫人退下,很快,偌大空间里只剩下江苓和萧晟昀两人。 “怎么了吗?”江苓挠了挠脸颊,后知后觉,“我是不是不该在那么多人面前说这样的话?” 人类男性好面子,讲尊严,太子贵为一国之君,肯定比普通人更甚,他直接在那么多宫人面前说出来,是不是会让太子没面子? 想通这点,江苓连忙补救:“他们都是东宫的人,知道东宫困难也没什么,大家可以一起解决。” 萧晟昀深深吸了口气,拉着江苓往内殿走:“苓儿为什么会觉得,孤有困难,还……吃不饱?” “不是长公主说的吗?”江苓跟在男人身后,轻声回答。 “姑母她不是这个意思,”没想到会被江苓误会成这样,萧晟昀扶额,“你这几天用膳少也是因为这个?” 赏花宴结束后,江苓吃的比往常少,每日不断的点心也不怎么吃了,萧晟昀以为是他胃口不好,还想着让张太医来看看,怎会想到真正理由这么让人啼笑皆非。 江苓点了点头:“所以东宫没困难吗,那为什么长公主……” 江苓惦记这事好几天了,原主记忆里有饿肚子的经历,很难受,他不想让太子也这么难受。 萧晟昀走到软榻边坐下,将少年抱在怀里:“姑母说的‘饱’和你理解的‘饱’不是一个意思,你只要知道,东宫什么都不缺,孤养你还是绰绰有余的,就行了。” 江苓显然没开窍,萧晟昀不好点明,随意糊弄过去。 软榻萧晟昀特意为江苓置办的,江苓黏人,若他在东宫处理公务,江苓总喜欢待在他身边,为了能让江苓待的更舒服,萧晟昀在书房等地方都放了软榻。 他处理公务的时候,江苓就窝在他旁边,睡觉或者安静看话本,像只黏人的猫儿,主人在哪跟到哪。 江苓不太懂,不过太子说东宫没困难倒是听懂了,捧着男人的脸不放心叮嘱了一句:“如果真的有困难你不要逞强啊,我不会笑话你的。” “真的没有。” 两人离得极近,呼吸交错,眼底映着对方的身影,仿佛受到蛊惑一般,萧晟昀情不自禁靠近——“笃笃笃。” 敲门声打断男人的动作,江苓无知无觉,眼中没有任何情动的迹象,萧晟昀顿了顿,将少年放下来,给他理了理衣服。 门外传来九皇子的声音:“六皇兄,江哥,我来送珊瑚了!” “九殿下,太子和太子妃正有事……”范公公跟在身后想要阻拦。 “大白天的能有什么事,”九皇子挥开范公公,继续往前走,“好不容易今天能来一趟,别拦我。” 走到门前,九皇子正要敲门,门从里被打开。 “江哥,我今天不止带了珊瑚来……” 重重威压下,九皇子的小动物警觉终于发挥作用,他猛地噤声,抬头就见太子正沉着脸盯着他。 仿佛进餐被打断的猛兽,随时准备撕咬上来。 “呃……”九皇子后退几步,忍不住怀疑,他不会真打断了六哥的好事吧? 第20章 不对啊,他六哥清心寡欲多年,不像是能做出白日宣淫之事的人啊。 可黑沉沉的脸色做不得假,九皇子小心瞄向被高大玄衣男人半挡在身后的少年。 脸上没有不正常红晕,目光清明,唇色自然。 不像是发生了什么的样子啊。 “六皇兄……” “东西留下,你可以走了。”好事被打断,萧晟昀心情不太愉快。 “别啊,六皇兄,臣弟今日来,除了送东西,还想邀请江哥去宫外看蹴鞠比赛。”九皇子赶紧道明来意,看他六皇兄这架势,很有可能把他轰出去。 “蹴鞠比赛?”江苓扒着太子肩膀探出一个头,“是你那日说的比赛吗?” 在赏花宴上,两人熟悉后,九皇子和江苓说了很多京城里好玩的事,其中一项便是蹴鞠比赛。 先帝在位时很喜欢这项活动,上行下效,起初是权贵,后来民间也流行起来,每年九月都会有一场由皇室举办的大型蹴鞠比赛,其他时间里民间有自发组织的大大小小比赛。 “对,这次是几名世家子弟组织的,明天开赛,我已经派人订了位置,明天我们可以一起去看。” 江苓扯了扯男人袖子,萧晟昀侧首,江苓双眸亮晶晶看着他。 “想去?” “嗯嗯!” “那就去吧,孤明日没事,陪你一起去。”让江苓与九皇子一同出去,萧晟昀不放心。 “六皇兄也要去啊?”九皇子张大嘴,他记得太子一向对这种比赛不感兴趣,以前他也邀请过,被毫不留情拒绝了,这次他不想自找没趣,索性没问。 “怎么,孤不能去?”萧晟昀牵着江苓的手,把人带出来,语气冷冰冰的。 “没有没有,”九皇子快速摇头,“六皇兄能一起去是我的荣幸,我这就去安排。” “对了,珊瑚我送来了,江哥要不要去看看,我还带了些其他东西过来,不知道江哥喜不喜欢。”九皇子边说边吩咐带来的人打开大箱子。 江苓是深山老林里长大的,听说过珊瑚,但没亲眼见过,好奇盯着箱子。 一株通体红色的珊瑚静静躺在箱中,品相极好,半人高,是九皇子好不容易得来的,打赌输给江苓后心疼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送过来。 “好漂亮!”江苓惊叹,“我能摸摸吗?” 看到江苓眼中的惊艳,九皇子心中的不舍化为得意:“是吧,它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漂亮的珊瑚,你是不知道,我当初得到它有多不容易……” 九皇子开始说为了得到珊瑚发生的曲折故事,江苓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惊叹声,非常捧场。 九皇子很受用,顺口道:“以后要是得了更好的,我都送给你。” “你真是个好人。”江苓又一次颁发好人卡。 “也没有,”九皇子摸摸后脑勺,有些飘飘然,“以后你有什么想要的,与我说,我都给你寻来。” 看着凑在一起相谈甚欢的两个少年,萧晟昀身上的气息渐渐变得危险,偏两人一无所觉,挨得越来越近。 “苓儿想要什么,孤自会给他,不劳九弟费心。” “不费心不费心……”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九皇子缓缓回头,就见太子正目光不善看着自己,瞬间打了个激灵。 糟糕,好像惹六皇兄生气了。 后颈处传来力道,江苓在茫然中被太子勾着领子勾到身边。 “珊瑚看完了?”平静语气下,似乎酝酿了滔天风暴。 “看完了。”后知后觉的,江苓感觉到太子的情绪不对劲,他抬头,直直撞进男人深邃的眼眸。 男人瞳色很黑,像无垠夜空,此刻,这片看似平静的夜空下,翻滚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人心悸。 “殿下……”江苓的每根神经都紧绷起来,男人的目光仿佛无形的丝线,紧紧缠绕,将他包围。 心跳不自觉加快,江苓感觉到了危险,可在那样的目光下,他无法挣脱。 萧晟昀闭了闭眼,压下翻滚的情绪,沉默带着江苓往回走:“先回去。” 再看江苓和九皇子距离这么近,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做些什么。 九皇子亦步亦趋跟在两人身后,萧晟昀停下脚步:“还有事?”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九皇子从中感受到了极度的危险。 “这个……”九皇子一个劲瞅江苓,六皇兄这样的状态,他担心江苓会吃苦头。 江苓跟着停下,想起来在赏花宴上答应九皇子的事:“你是想看那些奖品吗?” “啊……?”在太子的沉沉目光下,九皇子几乎要丧失思考能力。 “那些奖品我都送给殿下啦,你要看的话,得先问问殿下的意思。” “那么多好东西,你都给六皇兄了?”九皇子惊得张大嘴巴。 “对啊,我之前答应他了。” “六皇兄真是好福气能有江哥这样的太子妃。”九皇子语气里不自觉带上的羡慕,其他皇子的枕边人都是想方设法从皇子手里讨东西,他六皇兄何德何能,娶到江哥这样的太子妃? “孤确实好福气。” 萧晟昀揽住江苓的腰,轻嗅江苓身上独有的淡香,心中凶兽得到安抚,周身的危险气息逐渐消失。 “你要看那些东西让范德带你去,只许看,不许碰。”江苓送给他的东西,他都会好好保存。 一觉醒来,江苓发现自己吸收到了比平时更磅礴的龙气,床上只有他一个人,这不奇怪,江苓基本没哪次醒来的时候看到太子还在床上。 神魂上的伤痕修补了小半,江苓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宫人听到动静,端水进来。 “殿下呢?”今天是休沐日,不需要上朝。 “殿下在书房。” 洗漱完,江苓去书房找人,萧晟昀穿了身便服,站在窗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苓放缓脚步走过去,猛地扑到男人背上:“殿下在做什么?” 萧晟昀托着江苓防止他掉下来:“小心点。” “殿下不会让我摔着的。”江苓蹭了蹭男人肩膀,从男人身上跳下来。 萧晟昀摸了摸江苓的头:“是,就算是孤摔了,也不会摔到苓儿。” 他昨晚盯着江苓的睡颜看了半宿,也思索了半宿对江苓的感情,比起初见时,似乎有了不小变化。 他暂时找不到产生变化的原因,只知道,若江苓这个时候要离开他,他绝对不会允许。 用过早膳,两人一起出宫。 举办蹴鞠比赛的地方在京城北郊,江苓和太子到的时候,九皇子已经来了半天了。 “你们怎么来这么慢,都快开始了,”九皇子迎上来,“快来,位置都给你们留着呢。” 这番他们都没有表明身份,九皇子挥退了身边跟着的几个世家子弟,带着两人往里走。 “由世家牵头举办的蹴鞠比赛规模仅次于皇家举办的,你看那边,那边是参赛人员休息的地方,要是有喜欢的,等会可以叫来认识认识……” 萧晟昀不咸不淡瞥了九皇子一眼,九皇子忙收声,差点忘了,六皇兄护食的紧,他昨天回去后经跟他一起去东宫的太监提醒才意识到,六皇兄那番表现是因为吃醋了。 接下来,九皇子不敢再乱介绍了,介绍的人成了太子,让九皇子惊奇的是,太子明明没怎么参加过蹴鞠比赛,却对规则了如指掌。 蹴鞠场很热闹,来往的人络绎不绝,不止有男子,还有不少带着面纱的女子结伴而来。 江苓被男人护在胸前,站在人群中看比赛。 激动的叫喊声感染了他,江苓也跟着蹦来蹦去,为比赛场上的人呐喊。 一场比赛下来,江苓热出了一身汗,脸蛋红扑扑的,萧晟昀把明显还处于激动中的江苓带到休息室,换上干净衣服以免着凉。 “很喜欢?”萧晟昀抚去江苓额头上的汗水。 男人体温比运动后的江苓低,被触碰的地方带来凉意,江苓按住男人想要离开的手,往自己脸上贴了贴:“殿下的手真凉。” “喜欢啊,他们都好厉害。”江苓明白现代社会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球迷了,因为观看的时候真的很燃。 “等会还有女子赛,要不要继续看?” “看!” 两人回到观看比赛的地方,九皇子凑过来:“江哥刚刚去哪了?” “去换了身衣服。” 看着换完衣服清清爽爽的江苓,九皇子闻着自己身上的汗味,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心酸。 半刻钟后,女子上场,观看者步入新的狂欢。 萧晟昀将少年护在怀中,看他为比赛激动、欢笑,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满足欲,他以前不喜欢这样的场合,现在看来,若能同江苓一起,这样的场合也显得有趣起来。 看完比赛,江苓和太子没有立刻上马车,两人牵着手,吹着晚风,在郊外漫步。 走了两步,前面依稀传来争吵声,江苓停下脚步,不知该不该继续往前走。 “殿下,前面好像有人。” 说话的功夫里,争吵声突然变大,一道身影被推出暗巷,正好倒在离两人不远的地方。 另一个人骂骂咧咧走出来,可能是没想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还能遇到人,愣了一下,上前拎住跌倒在地的人就想走。 动作间,女子露出清丽面容,江苓认出来,这是刚才在蹴鞠场比赛的人之一。 江苓对她有些印象,因为这名女子带着队员踢的特别凶,虽然最后没赢,但江苓觉得她们有赢的实力。 见女子挣扎,江苓上前一步:“你做什么?” “她欠了我的钱,我让她还钱不过分吧?” “那你也不该推她,”江苓皱了皱眉,“你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欺负女子算什么?” 这时萧晟昀走了过来,站在江苓身后,他气场强大,穿的也富贵,一看就很不好惹,男人连狠话都不敢放,恨恨离开。 “多谢两位公子相救,”女子撑着身体爬起来,“民女杜知夏,不知两位公子如何称呼?” “我姓江,他是……”江苓卡了下壳,太子可能不愿表明身份,他纠结了一下称呼,想着他与太子已经成亲,眼睛一亮,“你可以唤他江夫人。” 他是萧晟昀的太子妃,萧晟昀是他的江夫人,没毛病。 第21章 萧晟昀站在一边,对“江夫人”这个称呼不置可否。 杜知夏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少年会直接道出两人的关系,不过在大启,男子成婚很常见,她很快调整好表情:“多谢江公子和……江夫人。” 最后三个字说的尤为艰难,怎么看,身材高大的男人都不像是当人夫人的样子,杜知夏不知道男人姓什么,只好这么称呼。 “不必道谢,”江苓摆摆手,“我只是刚好经过,也没做什么。” 杜知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不论怎样,两位公子帮了民女是事实,民女理当好好招待一番二位才是。” “我刚才看了杜小姐的比赛,你们踢的很好,那个男人说你欠了他的钱,是怎么回事?”江苓打量杜知夏,不觉得她是个会欠钱不还的人。 “这……”杜知夏面露难色,她与江公子两人只是萍水相逢,还被人救了一次,按理说不该再拿自己的事麻烦对方才是。 “如果有什么难处,说不定我们可以帮上忙。”见她迟疑,江苓开口,“我挺喜欢你们的比赛,能在这里遇到也是缘分,说不定是上天安排我们出现在这里,帮你解决困难呢。” 说完,江苓扯了扯萧晟昀袖子:“你说是不是?” “苓儿说的是。”萧晟昀顺着江苓的意。 相比看起来温和好接近的少年,少年身边的男人给杜知夏一种很强烈的压迫感,比她之前拜见过的大人威压更甚。在对方寒潭一般的目光下,升不起任何抵抗心思。 恰好一阵风吹来,带来馄饨的香气,江苓嗅了嗅,口中分泌口水,他摸着自己的肚子,觉得有些饿。 “好香啊,从哪里传来的香味?” 杜知夏对这一片比较熟悉,闻言指向某个方向:“那边有一家卖馄饨的,味道很好,香气应该是从那边传来的。” 江苓寻着味望去,心神被香味勾走:“你们饿不饿?我们去那边说吧,可以边吃边聊。” “若是公子不嫌弃,这顿就由我来请吧,两位帮了我,当做一点微不足道的谢意。” 在杜知夏的带领下,三人来到卖馄饨的地方,走近之后,香气愈浓,江苓迫不及待拉着萧晟昀寻了个空桌坐下。 老板走过来,显然是认识杜知夏:“是杜姑娘啊,今天还是往常一样吗?” 说话间看到江苓和萧晟昀两人,老板愣了一下:“这两位……” 他这只是个小店,来吃东西的基本都是平头百姓,像两人这般一身贵气的少之又少,尤其是即使在这种简陋地方,两人的通身气度仿佛现在坐的地方不是街边小店,而是达官贵人聚集的高档宴会。 “他们是我的恩人,吴老板今天可不要吝啬手艺。”杜知夏道。 “放心,保证让几位吃的满意!”别的不说,对自家手艺,吴老板还是很有自信的。 几人要了不同的口味,江苓还没吃过馄饨,什么口味都想尝尝,若不是觉得自己吃不完太浪费,他恨不得所有口味都来一遍。 吴老板动作很快,不多时,三碗热腾腾的馄饨摆上桌,馄饨皮薄馅多,胖乎乎圆滚滚,一口咬下,汤汁和肉的香味在舌尖蔓延开,江苓享受的眯起眼。 吃到一半,江苓抬头看向萧晟昀,纵然是在人来人往的街边小摊吃馄饨,男人的一举一动仍矜贵优雅。 目光下移,落到男人碗里,里面的馄饨还剩大半,江苓记得,萧晟昀的馄饨和自己的不是一个口味,他舔了舔唇:“夫人,我想尝尝你的小馄饨。” 萧晟昀的注意力一直落在江苓身上,听到他的称呼,扯了下嘴角:“你唤我什么?” “夫人啊,”不知怎的,江苓觉得现在的萧晟昀有些危险,缩了缩脖子,试探道,“那不然,夫君?” 危险气息消失,江苓转了转眼珠,放下手里的勺子,双手抱住男人胳膊,眼巴巴看着他:“夫君,我想尝尝你碗里的小馄饨~”萧晟昀耳垂染上薄红,夹了一个馄饨喂到江苓嘴边:“吃吧,不要乱叫。” 你明明就很喜欢,江苓腹诽。 不过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不再想称呼的事,“啊呜”一口吃掉喂到嘴边的馄饨。 江苓双眸一亮,这个味道也好吃! 吃完继续用亮晶晶的目光看着萧晟昀,像只讨食的幼兽,用毛茸茸前爪扒拉着你,让人无法拒绝。 萧晟昀喂了他几口,叫来老板,给他点了一碗包含各种口味的小馄饨。 江苓扒着碗里各种口味的小馄饨,美滋滋吃了个饱。 杜知夏在一旁看着,明明没吃几口,却感到有些噎得慌。 吃饱喝足,江苓想起正事:“杜姑娘现在可以说了,就当是杜姑娘请我们吃这么美味馄饨的报酬。” “其实,真正欠的钱我们已经还完了,”杜知夏放下勺子,陷入回忆,“我们这只蹴鞠队收纳的都是有各种困难的女子,三年前,我师父生了重病,蹴鞠队青黄不接,没有上赛场的主力,不能上场就没有收入,走投无路之下,我找班德钱庄借了一笔钱。” “这笔钱我一年前就还清了,但钱庄的人非要说,我欠的利息没还完,每天来骚扰,无奈之下,我只能边带着人比赛,边筹钱边还,我以为,还清这些钱他们就不会来了,没想到这些利息怎么也还不完,我逐渐意识到,他们的真正目的不是钱财,而是我手里的这支蹴鞠队。” “这也太过分了,他们这般无赖,你报官了吗?”江苓气愤。 “报了,但是没用,他们手里有我按下的契据,我当时太需要钱,班德钱庄又是个名声好的,根本没想到他们会在契据上动手脚。”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就让他们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你们?” “我会想办法快点把钱还给他们。”如果这次比赛赢了,杜知夏手里的钱刚好能把所有欠款还清,可惜没有如果。 这么拖下去,不知又要多还多少。 “你找他们借了多少银子?现在还欠多少?” “借了一百两,现在还欠三百两。” “三百两?”江苓震惊,“明明只借了一百两,为什么要还这么多?” 他对钱财再不敏感,也知道,三百两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你这些年,一共还了多少了?” “加起来还了七百两了。” 江苓倒吸一口凉气:“班德钱庄可真会做生意,借出去一百两,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赚回一千两,这难道不是明晃晃抢钱吗?” 江苓本想看杜知夏欠了多少钱,能不能先帮她还上,了解实情后,气得恨不得当场把那人抓来打一顿,趁火打劫是他最厌恶的行为。 猛地拍了下桌子,江苓气愤道:“还什么还,你不仅不用还钱,还该让班德钱庄把不该得的钱吐出来。” 计谋这一块江苓不在行,但太子行啊,看江苓表情萧晟昀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点了点他额头,对杜知夏道:“你整理一下关于班德钱庄的事,我会派人来处理。” “这……”杜知夏先是喜悦,喜悦后不禁有些担心,“班德钱庄背靠大势力,会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要是因为她给两位恩人带来麻烦,她是万万不能原谅自己的。 “放心好了,我夫君很厉害的。” 杜知夏早过了天真的年龄,但在少年坚定的目光中,心中隐隐升起一股希望,说真心觉得,他们真能做到。 回去后,对着面露担忧的队员,杜知夏扬起一抹笑:“事情很快就能解决了,大家别担心。” 第二天早上,有一名自称是江公子属下的男子出现在杜知夏住的院子,杜知夏将整理好的东西交到他手上,接连几天,班德钱庄的人都没来骚扰她们,蹴鞠队的女孩们才放下一颗心,她们都是因为各种原因被收留的,这里相当于她们的家,无论如何,她们都希望能守住自己的家。 萧晟昀手下办事很速度,一声吩咐下去,很快便有关于班德钱庄的消息传回来。 知道江苓关注这件事,听完属下汇报的消息,入睡前,萧晟昀将之告诉江苓。 “班德钱庄看似是一家来自江南的富豪所开,实则背后主事之人是郑家,有郑家和丽妃、七皇子做靠山,班德钱庄行事无所顾忌,大肆敛来的钱财都进了七皇子口袋,杜知夏身上发生的事,并非个例。” “有七皇子在背后撑腰,难怪报官了也没用。”江苓爬起来,撑到男人身上,目光灼灼,“殿下会帮她吗?” “太子妃开口,孤自然会帮,”萧晟昀抬手抚上江苓的脸,“苓儿觉得,只要孤出手,这件事就能解决?” “当然,”江苓不假思索回答,“殿下这么厉害,区区七皇子,哪是殿下的对手。” 原书里,太子和主角攻受作对都能不落下风,一个七皇子手下的钱庄而已,都不用太子亲自出手,就能解决。 被江苓理所当然的态度戳到,萧晟昀轻笑一声:“这么信孤?” 江苓眨了眨眼,如实回答:“我觉得这世上只有殿下不想做的事,没有殿下做不到的事。” 江苓表情平静,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话里话外里对男人的信赖却不加遮掩。他不是在说恭维话,而是真的这么认为,说出口的话都来自心底最真切的想法。 意识到这点,萧晟昀眸色倏地变深,指腹缓缓摩挲江苓脸上滑嫩的肌肤,语气微沉:“这样么,孤必不会让苓儿失望,只是……” “回来后苓儿怎么不唤孤夫君了?” 第22章 “在外面时殿下不愿暴露身份,又不愿被叫夫人,殿下不喜欢这个称呼吗?”江苓困惑,可他这么唤太子的时候,对方的心情明明很好。 “孤何时说不喜欢了?”指腹渐下,摩挲到江苓唇瓣,萧晟昀目光幽深,“苓儿若是喜欢,在宫里也可以这么叫。” 随着男人的动作,江苓感觉有些痒,也有些奇怪,往后躲了一下,拒绝:“还是不了。” 太子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江苓的小动物直觉发出警告,下意识想要远离。 察觉到他的动作,萧晟昀眸色沉了一下,很快恢复,他慢悠悠收回手:“孤查到一点关于蹴鞠队的事,苓儿要不要听?” “要的要的。”江苓被吸引了注意力,不再试图逃离。 “杜知夏手里的这支蹴鞠队叫青夏,于十年前成立,当时的队长是一名与夫家决裂的女子,起先青夏队里收容的都是这样的女子,后来比赛得了成绩,钱财宽裕,开始接济因各种原因被抛弃的孤女,杜知夏就是前队长救回来的一名孤女,来青夏的时候,堪堪十二岁。” 萧晟昀双手虚扶在江苓腰上,形成一个隐隐的禁锢姿势。 江苓一无所觉:“班德钱庄为什么要给她们下套?” “因为那名前队长杜筠心,她与夫家许家决裂时闹的很难看,后来青夏有了名声,她夫家却渐渐走了下坡路,便将主意打到了青夏头上。” 青夏是杜筠心的心血,组建的初心也不是为了赚钱,而是让那些命途多舛的女子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她当然不会答应将这支蹴鞠队交出去。 “为了青夏不受自己牵连,杜筠心扶持杜知夏上位,不曾想那些人勾结了班德钱庄,给年纪尚轻的杜知夏下套。” “这些人也太坏了。”江苓皱起眉头。 “利益驱动下,人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殿下,我想再去看看她们。” “好。” 同一时间,许家书房。 班德钱庄的管事将杜知夏那边发生的事说了。 许二老爷皱眉:“可有查到帮她们的人是什么身份?” “暂时没有,那两人就像凭空出现的一般,要么是从外地来的,在京中没什么根基,要么就是背景很深。” “应该不是后者,如果杜筠心认识什么达官贵人,我不可能不知道,前者么,既然他们要插手,那就一并给个教训,不管如何,杜筠心手里的蹴鞠队我一定要拿到手!” 一想到那个女人离开他后过得这么好,许二老爷心中就不痛快,他不过是醉酒后睡了个丫鬟罢了,那女人闹得家宅不宁不说,还闹到官府要与他决裂,害他丢了大面子,他一定要让她哭着求着回来认错! 还有那支蹴鞠队,多好的赚钱利器,放在那女人手里做慈善简直是浪费。 转眼到了休沐,萧晟昀说到做到,带江苓出宫。 两人都没有暴露身份的意思,轻车简行,随行的是江苓熟悉的齐护卫。 马车在一处清雅小院前停下,得知他们要来,杜知夏一大早就起来准备。这些女子常年与外人打交道惯了,从杜知夏嘴里知道他们是帮忙解决班德钱庄的人后,对他们很热情。 这里是蹴鞠队训练的地方,杜知夏带人简单参观了一遍,边走边介绍:“这边是我们平时训练的地方,不训练的时候孩子们也会在这里玩……” 江苓寻声看去,那是一片小型蹴鞠场,此刻正有几名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在上面玩蹴鞠。 这些小女孩年纪虽然小,踢起蹴鞠来和杜知夏如出一辙的凶。江苓本就喜欢杜知夏的风格,眼下更是趁机问了不少问题。 此前九皇子带他玩的都是不怎么消耗体力的游戏,和蹴鞠不一样。 他们走到场地边缘,一名小女孩抱着蹴鞠跑过来,仰头看着江苓:“漂亮哥哥要不要来玩?” 江苓有些心动,转头看向杜知夏,眨巴眨巴眼:“杜姐姐,我能不能和她们玩一会?” 是的,这一会功夫,江苓已经开始叫杜知夏姐姐了。 “当然可以。” 江苓欢喜地跟小女孩跑了进去。 小女孩充当介绍人,给江苓和其他小女孩介绍对方,江苓挨个摸了摸头,从荷包里拿出零嘴分给她们。 这些零嘴是之前他喝药的时候萧晟昀吩咐小厨房做来哄他的,味道很甜,是江苓用来压嘴里苦味的,后来不用喝药了,江苓依然时不时吃一点解馋。 小姑娘们得了零嘴,哥哥长哥哥短嘴甜得不行,但一开始比赛,又变回大魔王本性,让江苓招架不住。 萧晟昀站在场外,看江苓在里面玩闹,嘴角始终带着一抹笑。 玩了半个时辰,江苓停下来,大口喘气:“不行了,我得歇一会。” 反观那些小姑娘,一个个除了脸红了点,大气都不喘。 站了一会,江苓支撑不住,也不管地上干不干净,席地坐下。 最开始引江苓过来的小姑娘走过来:“江哥哥累了吗?” 江苓点了点头,不止累,他还渴了,嗓子仿佛在冒烟,让他想要伸出根来扎进地底,吸取一点水分。 一道阴影挡住阳光,江苓抬头,是萧晟昀。 小姑娘在萧晟昀面前没在江苓面前放得开,悄悄往后挪了挪,小声道:“江哥哥要不要喝水,我们每次训练完都要喝好多水。” “渴了?”萧晟昀弯腰扶起江苓,他本来是要直接把人抱起来的,被江苓制止了。 幼崽面前,他还要不要面子了?体力比不过人类幼崽就算了,怎么能在幼崽面前被抱起来。 身为大妖的最后一点尊严让江苓忍痛拒绝了萧晟昀的动作。 萧晟昀扶着江苓站好,拍了怕他身后的灰,吩咐跟在身后的齐护卫去取水。 “我走不动了,”坐了一会,非但没有减轻疲劳,腿更软了,江苓靠在男人胸前,抓住他的两只手放到自己腰上,“快扶一扶我,我要摔倒了。” 萧晟昀依言扶好江苓,他手臂力气大,完全可以支撑住江苓。确定自己不会被摔,江苓放任自己将全部重量压在男人身上。 水很快取来,萧晟昀腾出一只手,将水喂到江苓嘴边。 就着这个姿势,江苓喝了几大口,终于缓和了嗓子冒烟的情况。 体力透支,江苓一步路都不想自己走,又不想在人类幼崽面前丢了面子,只好借着萧晟昀的支撑,一步步往外挪。 见他走得艰难,萧晟昀欲把人抱起来,江苓推了他一下:“我自己走。” “江哥哥没事吧?”幼崽们担忧地看着他。 江苓扯出一个笑,忍着酸痛挺直腰背:“我没事,你们继续玩吧。” 好不容易走出幼崽视线,江苓一下软了身体,萧晟昀眼疾手快将人揽住:“这个时候逞什么强?” 说完,直接把人抱起来,为了避免江苓挣扎,用的是抱小孩的姿势。 身体突然腾空,江苓抓住男人肩膀上的衣服,发出小小惊呼声:“我,我衣服很脏。” “无妨,多脏孤都不会嫌弃你。” 杜知夏被小姑娘们留下,没跟上来,此刻,小路上只有江苓和萧晟昀两人。江苓腿上早没了力气,见没有外人,窝在男人臂弯里不动了。 “你刚刚说的事……”江苓低下头,附到萧晟昀耳边,声音很轻,“不是逞强,我只是不想让那些小姑娘看到我体力这么……差。” 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一个字更是成了气音。 说话间,温热气息扑洒在男人耳际、颈侧,仿佛被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扫过,萧晟昀抱着江苓的手臂微微用力,不知想到什么,半是叹息道:“苓儿体力这样差,以后可怎么办?” 第23章 “以后什……” “谁在那里?”不等他说完,一声厉喝打断他的话。 “有人?”江苓双臂用力,紧紧箍住男人肩膀。 “没事,”萧晟昀拍了拍江苓后背以作安抚,“齐烈,去看看。” “齐护卫不是不在这里么?”话音刚落,江苓就看到齐护卫的身影一闪而过。 “他在暗处。”萧晟昀不喜欢和江苓独处时有外人打扰,便会让护卫的人守在暗处,有事吩咐时才出来。 “你先放我下来。”等会说不定还有别人来,江苓不好意思一直让太子抱着,还是这种抱小孩的姿势。 “不是很累?”少年抱在怀里软软的,仿佛补上了心中空缺的一块,萧晟昀不想将人放下来。 “现在好多了。”只是剧烈运动后的那一阵难受,江苓在东宫调养了两个月,身体比刚来时好不少。 江苓坚持,萧晟昀只好把人放下:“累的话与孤说。” 不多时,齐护卫拎着一个身穿灰袍的中年男人过来。 “砰”的一声,灰袍男人被齐护卫扔到地上。 桎梏自己的力道消失,灰袍男人手忙脚乱爬起来,色厉内荏:“你们做什么?” “不得无礼。”齐护卫用剑鞘杵了他一下。 灰袍男人缩了缩脖子:“天子脚下,你们这是目无王法……” 在萧晟昀越来越冰冷的目光下,灰袍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 “去把杜姐姐叫来,问她认不认识这个人。”江苓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恶念,随着神魂的修复,他能感知到的善念、恶念越清晰。 杜知夏闻讯赶来,来的路上已经了解了事情经过,看到被制服的灰袍男人,皱了皱眉:“我们之前合作的送菜工家里出了点事,他是临时过来帮忙的。” “是啊,东家,我只是来送菜的,这不,刚把菜送来,准备走的时候就被抓过来了。”灰袍男人擦了擦额角的汗,做足了老实人模样。 “他刚刚躲在墙边鬼鬼祟祟,肯定没安好心,”江苓无情挑破他的谎言,“再说了,送菜而已,伙房离这可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你总不能是迷路迷过来的吧?” “这……”灰袍男人哑口无言。 “说,谁派你来的?”江苓走过来,居高临下看着他,“不说的话,我就让护卫把你打一顿,再把你扔进外面的河里喂鱼!” 灰袍男人梗着脖子,刚要狡辩,感受到江苓身后的玄衣男人看自己不似活人的目光,将原本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他毫不怀疑,那个男人有能力不惊动任何人弄死自己。 “我说,我说,是有人找上我,让我帮忙探一探这座院子的底,事成之后给我一笔钱,旁的没有了。”灰袍男人眼神闪躲。 “是谁找的你?” “我不知道,那人找我的时候,没有自报身份。” “多半是许家人,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是不死心。”杜知夏握紧拳头,眼中的愤怒如有实质。 “先把这个人带下去,看能不能问出点有用的东西。”萧晟昀吩咐。 “是。”齐护卫如同拎小鸡一样把人拎走。 “这些糟心事本来不该说来污了两位恩人的耳朵,但许家手段太下作,我怕他们会对这里的孩子不利,如果有可能,恳请两位恩人能护一护这里的孩子们。” 杜知夏欲行大礼,被江苓拦住:“杜姐姐说的哪里话,有我在,他们别想伤害孩子,杜姐姐能不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真和许家有关,早点解决他们,你们也不必再担惊受怕。” 杜知夏沉默了一会,开口:“其实,三年前我师父重病,也和许家有关。” 说了开头,接下来的话说出口就顺畅多了。 “三年前,青夏在京城崭露头角,风头正盛,许家眼馋青夏的敛财力,想高价从师父手中买下蹴鞠队,青夏是师父的心血,师父当然不答应,拒绝几次之后,许家不再派人来,师父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许家明面上没做什么,暗地里却找了一批地痞流氓来我们住的地方闹事。” “师父为了保护一个孩子,腹部中刀,昏迷了整整两个月才醒,为了避免这些人再次找上门,我不得不将孩子们送到别的地方,带着师父东躲西藏,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找班德钱庄借了一笔钱。” “那个时候,天天担心被找到,我想过去报官,但好几次都在报官的路上看到了蹲守的人,只能放弃,直到一年前,许家的大靠山兵部尚书倒台,我们才有了喘息机会。” “杜姐姐放心,人在做天在看,许家不会有好下场的。”毕竟太子在这里,江苓相信太子的能力。 萧晟昀的手下办事能力很强,他们以灰袍男人为饵,很快钓出了谋划一切的许家。 酒桌上,许二老爷想到即将到手的蹴鞠队,和为了蹴鞠队不得不向他低头的杜筠心,心头一阵火热,他谋划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 “东西到手,二老爷不要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 “自然不会忘,若没有班德钱庄帮忙,我哪能这么快拿下青夏?” 两人碰了一杯,仿佛青夏已被他们握入手中。 突然,屋外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许二老爷的心中一跳,与班德钱庄的管事对视一眼,不知为何,心中升起浓浓的不祥预感。 “京兆卫办事,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京兆卫怎么会来?”酒楼里的客人不由感到好奇。 “有谁犯事了吧,连京兆卫都惊动了。” 议论纷纷,但没有人敢靠近京兆卫。 京兆卫目标明确,在酒楼老板的带领下,上了二楼。 许二老爷看着走进来的官兵,想到自己做过的事,脸色变得惨白,强忍着惊惧开口:“各位官爷,这是……” 为首的官兵看他一眼:“许志平是吧,带走。” 不给任何反应时间,两名官兵上前,抓住许志平,班德钱庄的管事上前想要说什么,为首之人打量他几眼:“这个人一并带走。” 京兆卫浩浩荡荡的来,浩浩荡荡的走,全程只用了一盏茶时间。 东宫发了话,京兆府不敢怠慢,人送来后,连夜开审,很快,审问出的结果送到太子案头。 用完午膳,萧晟昀如往常一样把江苓抱在身上:“孤看会折子,你可以先睡一会。” 自从那天被抱之后,萧晟昀就喜欢上了抱着江苓做事,以前在书房的时候,江苓多数时候是自己窝在一边玩,现在则是时不时被萧晟昀抱着,为了让他不无聊,萧晟昀会给他讲讲折子内容。 江苓兴趣不大,但看在被抱着能吸到不少龙气的份上,没有拒绝。 这个点是江苓的午睡时间,江苓有些犯困,在男人怀里寻了个舒适位置,打算在龙气包围下眯一会儿。 半阖着眼,江苓的目光不自觉被萧晟昀的手吸引。 男人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指腹上有常年练武磨出来的一层厚茧,动作再轻都能把他的皮肤磨红。 折子打开,江苓瞟了一眼,看到许志平的名字。 许志平不就是那个害杜姐姐师父生重病、还垂涎蹴鞠队的渣男吗? 江苓瞌睡瞬间没了,坐直身体:“是许家的事出结果了吗?” 萧晟昀“嗯”了一声:“苓儿可要一起看?” “殿下好快!”江苓惊叹。 萧晟昀翻折子的手一顿,将折子放回桌上,转而捏住江苓的脸:“这句话可不能乱说。” 第24章 “为什么……唔……”因为脸被捏住,江苓的声音有些含糊,“你别捏我……” 这么些天相处下来,萧晟昀知道自家太子妃在某些方面纯洁的像白纸一样,他没有解释原因,捏了捏江苓的脸颊肉,若无其事收回手。 江苓终于能好好说话了:“当初在院子里抓的男人不只是为了探院子的底吧?” 据杜知夏所说,那个男人代替原来的送菜工好几天了,如果只是为了探院子的底,一两天就够了,完全不必天天都来。 萧晟昀:“不错,他的真正目的是在菜里下药,鬼鬼祟祟是为了处理装药的纸包,京兆府的人根据他的招供,从院子里挖出了对应纸包。” “许志平指使的吗?杜姐姐她们没事吧?”江苓有些担忧。 萧晟昀:“药是许志平从班德钱庄管事手上拿的,她们没事。” 江苓:“许志平为什么要这样做?” 萧晟昀:“为了逼杜筠心交出青夏,这药主要是掺在几个孩子的吃食里,想来是为了用这几个小孩威胁杜筠心和杜知夏。” 江苓愤怒了,妖族打架都会顾忌幼崽,这个许志平偏偏选了对幼崽下手,江苓接触过这些孩子,都很活泼、很可爱,现在却成了许志平利益的牺牲品,他无法忍受。 “殿下,”江苓从萧晟昀怀里转了个身,面对面坐在他怀里,眼中愤怒火苗跳跃,“不要轻易放过他。” “不会,他这些年做下的事,足以判重罪。” “我想去看看杜姐姐她们,还有那些孩子,我手里不是有医馆吗?我想把她们接到医馆让大夫好好瞧瞧,她们这么小,万一留下后遗症就不好了。” “孤会安排人送她们过去,别担心。” 惦记着宫外的孩子们,第二天一早,江苓就出了宫,萧晟昀要上朝,没和他一起。 “殿下说,等下朝就过来。” 护送江苓的是一个眼生护卫,江苓心里装着事,没在意。 “没事,我一个人过去也行。” 医馆有大夫,江苓过来也只是亲眼看看好放心。 到了医馆后,江苓走下马车,这家医馆是原主母亲的陪嫁,坐落于京城南街的繁华地段,占地很大,牌匾上的“南曲医馆”四个字遒劲有力。 “那些孩子在哪?情况怎样?”进入医馆后,江苓直奔主题。 “在后院,昨日几名大夫一同为她们把过脉,没有太大问题,再观察几天,如果没事,便不要紧了。”一名莫约四十岁的大夫走来为江苓解释。 “你是?”虽是医馆的主人,江苓却是第一次来医馆,原主记忆里也没来过,这就导致他不认识这里的人。 “草民程波鸿,太子妃请随草民来。” “程大夫不必唤我太子妃,唤江公子就行。” “草民知晓。” 昨日送杜知夏等人过来的是太子亲卫,送人来时,与程大夫道明了情况,程大夫知道这些人都不清楚江苓的真实身份,没有主人允许,他自然不会透露出去。 医馆后院环境清幽,偶有几名学徒走过,江苓在程大夫的带领下,来到一处内里被打通的房间。 小姑娘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望过来,看到江苓,惊呼道:“江哥哥来看我们了!” “杜姐姐说这里是江哥哥的医馆,这里好大啊。” “房子大,床也大,睡的也舒服。” 几乎是瞬间,江苓就被小姑娘们包围了。 这些小姑娘最大的才到江苓的胸,他拿出带来的小吃分给她们:“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 “江哥哥,我们为什么要来看大夫?我们生病了吗?” “会不会很严重啊?我们以后还能踢蹴鞠吗?” 在她们眼里,只有生病很严重才会需要来医馆,就像杜筠心师父一样。他们不怕生病,但害怕以后不能继续踢蹴鞠。 “没有生病,这里是江哥哥的医馆,带你们来检查检查身体,”杜知夏走过来,“你们快坐好,不要围着江哥哥说个不停。” 小姑娘们对江苓这个与她们一同踢过蹴鞠的大哥哥有天然好感,缠着他说个不停,杜知夏制止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真是不好意思,孩子们太闹腾了。”好不容易安抚好这些孩子,杜知夏额上出了一层汗。 “没事,小孩子有活力更好。”江苓不在意,他以前在深山修炼的时候,多闹腾的妖族幼崽都见过,比起来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 “这次的事真的要多谢江公子,如果不是有江公子,我和师父完全不敢想没及时发现许志平计谋的后果。”说到这里,杜知夏心中涌起一阵后怕。 “我也没做什么,许志平对小孩下手太让人不耻了,”妖族强者为尊,江苓看不起这种欺负弱小的行为,不然当初也不会出手救杜知夏。 “不,我心中很清楚,这次如果没有江公子,许志平的计谋说不定就得逞了。”谁能想到,许志平会给她们下药? “药里的成分查出来了吗?会不会对孩子们的身体产生影响?”江苓很关心这点,人类身体脆弱,像太子这样身体素质好的都抵不过毒素侵袭,这些孩子才十来岁,若药有问题,更无法抵抗。 “官府还没给结果,大夫看了之后说暂时没什么影响,”杜知夏想到什么,停顿一下,“不知江公子有没有时间,我师父想当面向公子道谢。” 江苓本想拒绝,想到萧晟昀与他说的,杜知夏师父杜筠心还病着,道:“不如把你师父也请来医馆让大夫看看?” “好。”杜知夏眼睛一亮,她师父这些年为了减少她们的负担,治疗不积极,杜知夏一直担心她会落下病根,趁这个机会来看一看也好。 江苓在医馆待了一整个上午,连午膳都是在医馆用的,吃的很简单,萧晟昀处理完朝中事过来的时候,就见少年搬了个小凳子和医馆学徒们坐在一起用膳。 没有正经桌子,几人围在一起边吃边聊,江苓从这些学徒嘴里了解到不少医馆的事。 “你是新来的学徒吗?那你可走运了,现在医馆换了东家,比原来好多了。”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学徒看了眼坐在他们旁边的少年,道。 江苓今日穿的很简单,只着一身浅蓝色长袍,衣摆处用同色丝线绣了云纹,若不细看,只会觉得这是一件简单长袍。 来时匆忙,没有戴冠,乌黑长发用一条蓝色发带束在脑后,看起来简单又清爽。 学徒们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看似穿着简单的少年是医馆的真正拥有者。 江苓也没有解释的意思,顺着学徒的话道:“为什么说我运气好,是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可不是,我叫长顺,来这里快三年了,我来的时候,这家医馆是握在江夫人手里的,就礼部尚书江大人的夫人,她根本不知道怎么经营医馆,在医馆里安插了不少自己人,那些人医术不怎么样,只知道打压医馆的老人,好多原先医术好的大夫都被他们使计赶跑了。” “我也知道,我是一年前来的,要不是当时没有别的医馆可以去,我也不会来这里。”另一个人紧跟着开口。 “你看那边,”长顺努努嘴,示意江苓看坐在离他们较远处的年轻男子,“那个人是之前一个比较低调的大夫的徒弟,以前老仗着身份欺负我们,不过现在不敢了,他师父自身难保,哪还能给他撑腰。” “江夫人安插|进来的人还在吗?” “除了几个明显犯了错的,其他人都在,即使换了新东家,也不能把人随便赶走,要我说啊,还不如想法子把这些人弄走,再雇些有真材实料的大夫进来,不然照这么下去,医馆不知道还能开多久。” “我跟你说,”长顺压低声音,“那几个被江夫人提拔起来的大夫眼高手低,如果是达官贵人来看病,他们抢客抢的比谁都快,偏偏医术不行,要不是有程大夫力挽狂澜,不知要闹出多少人命。” 江苓没想到医馆以前的情况是这样,闻言瞪圆了眼睛:“还能这样?” “岂止?”长顺摇摇头,“如果来的是穷苦人,他们态度一个比一个敷衍,那种穿着破烂的,更是连门都不让进,医馆的名声越来越差,即使换了东家,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几年。” 不是长顺悲观,而是医馆的情况实在说不上好,江夫人接手前,南曲医馆在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自打江夫人接手,情况一天不如一天,现在已经没多少人来看病了。 江苓也发现了,他在这半日时间,几乎没什么人过来,他还以为是单纯的生意不好,却不想里面还有另一层原因。 现在医馆到了他手里,肯定不能像以前一样,江夫人提拔起来的人,他一个都不会留。 他接手了原主的身份,断没有眼睁睁看着属于原主的东西被人毁掉的道理。 扒了几口饭,江苓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学徒们吃的饭菜很简单,却无限放大了食材本身的鲜美,无论是炒青菜还是煮的肉片,都让人口舌生津。 “其实,”长顺“嘿嘿”笑了两声,“我留在这里,还因为这里的饭菜太好吃了,我存钱去酒楼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江苓很赞同,吃完一小碗,他又去添了一点。医馆学徒都是半大小伙,饭量大,因此每餐准备的食物都很充足。 回到原位吃了几口,江苓发现周围学徒说话声消失,抬头。 赫然发现一袭玄衣的萧晟昀站在门边,看着他。 男人气质凛冽,如一柄开刃利剑,直直看着他们这边,寒潭一般的目光下,学徒们自觉收声。 “殿……夫君,这边!”江苓眸光一亮,扬手招呼萧晟昀过来。 “你成婚了?”长顺咽了口唾沫,“这是你夫君?” 他都不知道这两个问题哪个更让他吃惊。 初见江苓时,他只觉得这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见对方端着和他们一样的碗独自站在一边,不忍心他孤孤单单一人,便将人叫了过来,岂料人家已经有家室了。 “是啊,”江苓连连点头,“我夫君人很好的。” 长顺往旁边缩了缩,玄衣男人看他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刺人,恕他实在看不出对方哪里人好。 也有可能只是看起来比较凶? 这是长顺见过的第二个长得如此俊美的男人,第一个是江苓,但这个人的长相比江苓更有攻击性,让人不敢靠近。 他端着自己的碗往后退了退,小声道:“你夫君长得很好看,你也很好看,你们很般配。” “我也觉得。” 外面下了绵绵小雨,萧晟昀支着一把竹骨伞,站在雨幕中,烟雨朦胧下,恍若仙人。 收起伞,萧晟昀大步走来,用手碰了碰江苓的脸:“怎么在这吃的?” 他在“云楼”定了位置,吩咐属下,若是江苓饿了,便带他过去。 “医馆厨娘手艺很好,你别看这些菜简单,味道真不差,”江苓夹起一块肉片喂到萧晟昀嘴边,“喏,不信你尝尝。” 肉香味飘进鼻子,萧晟昀定定看着江苓,没有动作。 “啊,我忘了这是我吃过的筷子,等下,我去后厨拿双干净筷子过来。”江苓突然想起萧晟昀在外用餐时喜欢用公筷,想来是不喜欢与他人共享筷子,正要收回手,筷子上的肉被咬走。 “夫人夹的菜,为夫怎敢嫌弃?” “夫人”两个字萧晟昀说的很缱绻,江苓移了移目光,感觉耳朵有点热。 萧晟昀慢慢咀嚼嘴里的肉片,觉得确实如江苓所说,很美味。 “怎么样?”江苓仰头问。 咽下肉片,萧晟昀低头与江苓目光对上:“很好吃。” “我就说很好吃,”夹了一块肉送入自己嘴中,“可能是见我年纪小,厨娘婶婶给我舀了好多肉,你要不要也吃一点?” 萧晟昀没有说话,他看着少年将自己吃过的筷子含进嘴里,殷红的舌从筷子上扫过,喉结上下滚了滚,说话时声音有些哑:“我吃过才来。” “你喂我吃一点就好。” 江苓没有异议:“也行,这么多我也吃不下,我去给你般个小凳子来。” “坐我这里就行。”不等江苓起身,长顺忙往旁边挪了挪,让出自己的位置。 要说一开始他还有些担心江苓是不是被骗了,现在完全不担心了,就两人之间的气氛,新婚夫妻都没几个能这么黏糊的。 “这是长顺,刚刚和我说了很多医馆的事,还说我们很般配。”江苓介绍长顺给萧晟昀认识。 “谢谢你刚才对我夫人的照顾。” 长顺眼睁睁看着男人的气势在江苓说完最后一个字后缓和下来,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下来,摸摸后脑勺:“不必道谢,我看小江是新来的,懵懵懂懂,便与他说了几句。” “您坐,您坐。” 即使气势缓和,长顺也无法像对待江苓一样用平常心和男人说话,三两口吃完碗里的饭,和其他几个学徒一起溜了。 几人将碗送到后厨,聚在一起小声讨论。 “小江的夫君看着不像是普通人,小江怎么会来咋们医馆做学徒?” 若是以前的南曲医馆,他们断不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可现在的医馆,已经有将近一年没来新人了,不止没新人,不少老人都受不了离开了。 “是不知道医馆的真实情况吗,我刚刚说的时候,小江好像很惊讶。”长顺道。 “有可能,小江的夫君看起来是个有主意的,要不我们去提醒一下?” “你敢去?”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还真不敢。 “小江的夫君气势太吓人了,你们是不知道,我刚刚坐在小江旁边,大气都不敢出。”长顺拍拍胸口,心有余悸。 “谁让你离小江这么近,你刚刚难道没注意吗?他夫君说‘我夫人’三个字的时候,语气特别重。” “啊?有吗?”长顺仔细回想了一下,“没有吧?” “就你这粗神经发现不了也正常,反正你不要与小江太亲密就是了。” “知道了知道了,”长顺摆摆手,“不管怎样,我看看有没有机会与小江的夫君说说医馆的情况,小江来医馆不是什么好选择。” 江苓不知道,刚认识的学徒们正在想办法劝他离开医馆,他与萧晟昀分着吃完了碗里的菜,其中大半进了他肚子。 “好撑啊,”江苓拉过萧晟昀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殿下帮我揉揉。” 手掌覆在江苓肚子上,感受到微微凸起,萧晟昀没有动作。 江苓眯着眼摊在椅子上,等萧晟昀给自己揉肚子。 在东宫的时候,他吃撑之后萧晟昀也会帮他揉一揉,很舒服。 “殿下?”眯了一会,男人的手只是单纯覆在他肚子上,没有任何动作,江苓睁开眼,询问地看向他。 “在外面要叫夫君。”萧晟昀一本正经回视。 江苓转了转眼珠,用甜腻腻的嗓音道:“夫君,揉一揉,你的夫人撑到了~”萧晟昀用另一只手轻弹一下他额头:“好好说话。” 江苓不皮了:“殿下知道这家医馆以前的情况吗?” “知道一点。” “我刚刚从长顺那听到了不少关于医馆的事,”江苓把刚才听到的消息说出来,“我想让医馆变回原来的样子,那样才能救治更多的人。” 他既然来了这个世界,成了“江苓”,就注定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游离尘世之外。 江苓是个行动能力很强的人,不然当初也不会为了去人类社会久居特意上培训学校,还拿到优异的毕业成绩。 他说要让医馆回到从前,消了会食后就去找了程大夫。 听明来意,程大夫沉默了许久。 “怎么,是不好做吗?”江苓第一次接触这些,心情略显忐忑。 “不是,我只是没想到,能等到这一天,”程大夫闭了闭眼,消去心中种种情绪,弯腰行礼,“小主人要做,属下自当竭尽全力。” “不必行礼。”江苓忙将人扶起来,要说来这个世界后最不习惯的,就是这里的人动不动行大礼了,妖族没这么多规矩,现代社会更没有,还好太子不管这些。 想到这里,江苓侧首看向站在他身侧的男人。 “看孤做什么?” 程大夫知道两人的真实身份,萧晟昀恢复自称。 “我第一次做这些,”江苓咬了咬下唇,“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好,医馆是母亲留下的,我不希望它在我手里没落。” “有孤在,不会发生你所担心的事,放手去做便是。”江苓是他的太子妃,江苓自己不想做的事,萧晟昀不会逼着他去做,同样的,若是江苓自己想做的事,萧晟昀也不会阻拦。 他可以将他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但要是江苓想自己试试迎接风雨的飞行,他会放手让他一试。 江苓定了定神:“程大夫,与我说说医馆的情况吧。” “南曲医馆由主人创办,起初规模很小,在主人的带领下,一点点发展壮大,十年前,发展到最鼎盛阶段,后来主人出事,医馆被江夫人接手,江夫人提拔自己的亲信,遣走了不少老人……” 程大夫说的,与长顺说的大致差不离,只是更详细、更具体。 江苓:“现在医馆的馆主也是江夫人的人?” 程大夫:“是,医馆的老人除了我只剩下明大夫了,其他大夫都是江夫人掌权后招来的。” 江苓:“原来的大夫还有机会请回来吗?” 程大夫:“不好说,江夫人招来的人为了赶人无所不用其极,很多人离开时都心灰意冷了。” 若不是失望透顶,谁愿意离开奋斗一辈子的地方? 江苓:“不要紧,你将他们的信息列一份单子给我,我再想想办法。” 程大夫:“如果有什么用得上属下的地方,小主人尽管吩咐。” 晚些时候,明大夫出诊回来,程大夫将人邀至家中,说了白日发生的事。 “你怎么看?”明大夫年纪大了,发须皆白,他给自己和程大夫各倒了一杯茶。 程大夫:“是个好孩子,继承了主人的心性。” 明大夫:“当初主人出事,我们不是没想过把小主人带出来,江家那样的地方,没有主人护着,小主人……” 程大夫打断他的话:“过去的事就不用说了,江致远防着我们,怎么可能把小主人给我们养?” 明大夫:“医馆被要回去的时候,我以为小主人会亲自来看看,不曾想这一等就等到现在,小主人想做什么,就让他做吧,至于其他,先看看再说,反正这些东西都是主人留下的,能拿走多少,非你我能左右。” 送走明大夫,仰望夜空中的月亮,程大夫长长叹了口气,他在京中守了这么多年,总算看到了拨开云雾见明月的希望。 江苓开始频繁往宫外跑,在萧晟昀的帮助下,他伪造了一个医馆学徒的身份,每天大半时间都待在医馆里。 几天下来,他将医馆的人认了个全,对医馆情况有了实质性了解。 如长顺所说,医馆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基本没什么人来。 “小江,来抓药。” “来了。”江苓小跑过去,按方子抓好药。 医馆在江夫人手里的时候,药材有以次充好的现象,江苓发现后,第一时间便让程大夫把次品药材处理了。 整理药材时,长顺凑过来:“你才来几天啊,记忆也太好了!” “我小时候和家里人学过一点。”江苓本体是株灵参,辨认药材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如果旁人问起,他统一以小时候学过这个理由应付过去。 “那你也很厉害了,我刚来的时候,辨认这些药材足足花了四个月时间,我感觉新东家开始重视咋们医馆了,那些次品药材、陈旧药材都被清理掉了。” 江苓找萧晟昀借了人,调查江夫人招来的大夫们,他打算一次性将这些人解决掉。 傍晚,萧晟昀来接江苓回宫。 长顺送江苓出来,看着站在马车边身长玉立的男人,鼓足勇气走过去。 他现在没一开始那么怕萧晟昀了,萧晟昀从江苓口中得知长顺夸自己与江苓般配后,对他态度温和了许多。 他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唤萧晟昀,问江苓,江苓让他唤“江夫人”,这个称呼他是怎么也不敢当着男人的面叫出来的,嗫嚅半天,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有事?”萧晟昀淡淡看他一眼。 “是,是一些关于医馆的事,那个,不知道小江有没有与你说过医馆的情况,我看你的气质不像是普通人,小江天赋好,如果有能力,希望你能送他去更好的地方学习,说不定将来可以考入太医院,我,我要说的就是这样,我先告辞了。”一口气说完,长顺转头就跑。 “他这是什么意思?”江苓被长顺的一系列行为惊呆了,“当着我这个老板的面,告诫我南曲医馆不是个好地方?” “他又不知道你是医馆的老板,”萧晟昀失笑,“他这是关心你,担心你在医馆发展不好。” 江苓当然知道,但这并不能化解他心中的郁闷,以致第二天单方面与长顺闹了半天别扭。 天气渐渐热了,江苓搬了把小凳子,坐在医馆旁边的小巷子里吹风。 “夫人!夫人!” 不远处传来婢女焦急的喊声,江苓寻着声音找过去,在巷子拐弯处看到了一名倒在地上的女子,婢女打扮的女子正焦急抱着她。 顶着烈阳,可儿心中却一片冰凉,她与夫人一同出来,夫人因为不熟拒了其他夫人的邀请,说要独自走走,可儿知道夫人身体不好,有心劝夫人早点回去,夫人说初来京城,想多看看,好不容易等夫人松口,就晕倒在了这里。 夫人就带了她一个婢女,她说什么也不敢把夫人独自丢在这里去求救,只能盼望有好心人早点发现她们。 可儿在心里不断祈祷,不知过去多久,她听到一道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这位夫人是突然晕倒了吗?” 是上天听到了她的祈祷吗?! 可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小心翼翼回头,生怕自己是晒昏头产生幻听。 不是幻觉!!! “你们需要帮助吗?”见婢女呆愣愣看着自己,江苓又问了一遍。 “需要!需要!”可儿忙不迭点头,“请问这里有医馆吗?我家夫人突然晕倒了。” “有,这边就是,我是这里的学徒,你等一会,我去叫人来帮忙。” 江苓跑回医馆,长顺见了,问:“你跑这么快做什么?外面这么热。” “有位夫人晕倒在外面了,芳婶他们在不在,能不能过来帮下忙?” 一听说有人晕倒,长顺也坐不住了:“我去找芳婶他们,你快去找程大夫。” 芳婶是医馆的厨娘,因为手艺好,医馆里的人都喜欢她。 “好。” 一行人动作迅速,没多久,晕倒的女子就被送进了医馆。 “我家夫人不会有事吧?”可儿担忧地站在床边,语气里带着哭腔。 “不会的,程大夫医术很好,保证没多久你家夫人就能醒过来。”江苓安慰。 “这次多亏有你发现了我们,等夫人醒了,必有重谢。”可儿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现在夫人身边只有自己一个婢女,她不能慌。 “救人是大夫的职责,不必言谢。” 程大夫专心施针,半个时辰后,女子醒了。 “夫人,您可算醒了,吓死奴婢了。”可儿扑过去,眼泪再也止不住。 “没事了,别怕。”孟夫人拍了拍侍女肩膀,可儿是小时候被她捡回来的,当半个女儿养,她难受,孟夫人心里也不好受。 “夫人以后别吓奴婢了,今天还好有江公子在,若不然,奴婢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可儿断断续续说了刚才的事,孟夫人这才知道,情况有多惊险,下床后,想要对程大夫和江苓行大礼。 “夫人不必多礼,还是该多休息才是。” “不论怎么说,我这条命是几位救下的,该报答的我一定会报答。” 这一桩插曲江苓没当一回事,只在回去后,当做趣事与萧晟昀说了。 “你救的这位夫人让你们唤她‘孟夫人’?”萧晟昀慢慢饮了一口茶。 “是啊,她没说自己的身份,我们也没问她,毕竟她离开的时候,把看诊和买药的钱一次性付清了。”江苓不甚在意,“对了,她的婢女还说,她们刚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 “我想,如果是京城本地人,看到医馆的名字,说不定直接跑了,只有外地人,一直夸我们医馆,把程大夫都夸的不好意思了。” 江苓还是第一次看到成熟稳重的程大夫被人夸到脸红。 “刚到京城,自称‘孟夫人’,若孤没猜错,她应当是现任兵部尚书孟大人之妻。”某些时候,萧晟昀真觉得自家太子妃有锦鲤命,随便一救,就是各大势力都想拉拢的孟尚书之妻。 “她怎么了吗?”江苓目前为止了解到的也只是书里出场比较高的几位皇子,对于朝中官员,除了礼部尚书江致远,几乎一无所知。 “没事,”萧晟昀揉了揉江苓的头,“苓儿今天救了人,想不想要什么奖励?” “?”江苓疑惑。 萧晟昀:“这位孟大人对朝中局势很重要,苓儿救了孟夫人,说不定孤能借此与孟大人结交,苓儿说,是不是该有奖励?” 江苓:“孟夫人连真实信息都没留,早知道对你有用,我就多问两句了。” “不必,现在这样就很好,你不用操心这些事,孤告诉你,是不想瞒着你,并不是想要你做什么。好了,不说这些,”不想江苓为此事纠结,萧晟昀说起另一件事,“七皇子办了个赏石宴,要不要去看看?” “看石头吗?石头有什么好看的?”想看石头,他以前在深山修炼的时候看过的石头多了去了。 “据说我那七弟得了一块奇石,广下拜帖,邀众人鉴赏,除了奇石,还有各种玉石,鉴赏完会有拍卖会,喜欢的话孤给你拍来玩。” 七皇子璃王手里有一家大启最大的拍卖行,能在拍卖行出售的,无一不是绝世珍品,普天之下,估计也只有太子能随意说出喜欢就拍来给你玩的话了。 “你们是不是都很喜欢玉石?”江苓想起来,原书里有一段剧情,是三皇子寻了一块半人高的天然龙形玉石送给皇帝,得了不少好处。 玉石的话,若他神魂再修复一点,可以寻到不少,要不,到时候也给萧晟昀弄来一块,把三皇子的风头压下去? 江苓对三皇子好感度很低,原书里,三皇子斗不过太子,只能使一些诡谲手段,什么下药啊、栽赃陷害啊、恶意置换军饷啊……为了拉太子下马,置无数无辜人性命不顾,江苓不觉得这样的人能当好皇帝。 太子不算好人,可他从来不会为了一己私欲残害无辜人性命。 来这个世界后,自己的道德感是不是提高了?江苓想了想,觉得有可能是当初在培训学校受到了影响。 孟夫人后来没再亲自来过,但她让孟府管家送了不少东西来,知道医馆不多收钱,就买了各种吃食、用品、药材送来。 孟府管家也是个奇人,头两次被拒绝后,第三次放下东西就跑,长顺等人追都追不上。 小姑娘们在医馆住了一段时间,确定没有后遗症后,被杜知夏领走,许志平得到应有惩罚,杜知夏没了后顾之忧,在京城南街选了一处新院子,带着小孩们搬了进来。 她们训练的地方还在原处,那里场地大,环境清幽,适合训练。 许志平被判了流放,许家作恶多年,由许志平拔出萝卜带出泥,都得了他们该有的惩罚。 结果下来那日,杜知夏到医馆找江苓。 “总算告一段落了,以后不用时时担心有人对青夏下手了,江公子有时间吗,我师父说,无论如何都要当面答谢一下两位,在医馆见也行。” 杜筠心来医馆那日,刚好江苓临时有事没来医馆,两人至今没见过面。 江苓思索片刻,他正好有些事想与杜知夏谈,也想看看在极度艰苦环境中一手创办起青夏的杜筠心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便没有拒绝。 “夫君这几天有些忙,我回去问问他,到时候我们去看你们,你师父行动不便,我也顺道去看看孩子们。” 萧晟昀这几天不知在忙什么,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候实在赶不及,就派齐烈来接他。 江苓与齐烈渐渐熟悉起来,齐烈是个闷性子,话少,多半时候,都是江苓一个人絮絮叨叨,有时候还会顺手给他一把小零嘴。 “夫君今天又没来啊?”没在马车旁看到熟悉的身影,江苓小声抱怨了一句。 低头钻进马车,齐烈沉默赶车。 马车里铺了满满一层绒毯,小桌上摆满食物,是东宫小厨房做的,有时候也会有一些景明宫送来的新品,这些都是萧晟昀为江苓特意弄的。 江苓吃了几口点心,倚在车壁上小憩。 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医馆回来了几个老大夫,大力整顿下,名声提高了一点,不再像从前那样没什么人来了。 今天来看病的人有些多,江苓忙前忙后跑了一天,累的不行。 到东宫时,已经睡着了。 萧晟昀回来的时候,见齐烈沉默地守在马车边,走过来:“太子妃还在里面?” 齐烈点点头:“太子妃睡着了。” “到东宫多久了?” “半个时辰。” 萧晟昀弯腰进马车,将在车里呼呼大睡的人抱出来。 “殿下……”齐烈上前一步,欲言又止。 “何事?”萧晟昀抱着人,停下脚步。 “太子妃今日上马车时说了一句‘殿下今日又没来啊’,一路上也没有说话。”江苓很少这样,齐烈觉得,还是该告诉太子一声。 “孤知道了。” 一阵风吹来,江苓哆嗦了一下,迷迷糊糊睁开眼:“殿下?” “是孤,”萧晟昀大步走进寝殿,把人放到床上,“听齐烈说,你今日不高兴,因为孤没去接你吗?” “没有啊,我就是太累了。”江苓翻了个身,往被子里拱。 萧晟昀不知为何想起大皇兄刚娶亲那会告诫他们的话,夫人娶来是要宠的,若是夫人突然不理人,态度冷淡,多半是生气了,要哄。 “不要觉得拉不下面子,是面子重要还是娘子重要?”大皇子喝了酒,拉着十六岁的太子,语重心长,“当然是娘子重要,不然就会像我一样,大半夜被赶出来,只能举杯对月,孤寂独酌。” 大皇子醉的不轻,萧晟昀本以为那日的记忆已经被淡忘了,现在却清晰浮现在脑海。 萧晟昀这一生,要学的东西很多,会的东西也很多,唯独没学过,要怎么哄生气的太子妃。 神色复杂在床前站了一会,萧晟昀给江苓盖好被子,走了出去。 “殿下,”范公公迎上来,“殿下可是要出宫?” “不是,孤去一趟书房。”说不定书里有。 可惜,萧晟昀接连翻了好几本,都没翻到想要的答案。 范公公跟在他身后收拾,见太子神色焦躁,问道:“殿下在找什么?若是要得急,奴可以寻人来一起找。” 萧晟昀不答。 半晌,范公公依然没等到回答,以为等不到了,却听太子低声道:“如果孤惹苓儿生气了,该怎么哄?” “……啊?”范公公凌乱,一时间不知是该震惊太子惹太子妃生气,还是该震惊太子为了哄太子妃连夜翻遍书房。 第25章 江苓一觉醒来,身边空无一人,他已经习惯萧晟昀比自己早起了,在宫人的伺候下洗漱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走出去。 “范公公,殿下呢?”江苓找了两圈,没找到人。 “殿下临时有事,被谢大人叫走了。”范公公从宫人手里接过果露,递到江苓手里。 “这样啊。”昨晚回来时睡着了,忘记与萧晟昀说杜知夏邀请他们的事,江苓端起果露喝了一口。 果露是小厨房根据江苓口味调出来的,和江苓在现代社会喝过的果汁类似,但果味能浓,江苓的本意是想喝果酒,奈何他酒量太差,萧晟昀担心他喝醉了难受,便让小厨房试试能不能去掉果酒里的酒。 范公公候在旁边,小心观察江苓的脸色,觉得不太像是生殿下气的样子,两位主子的事他一个下人本不该插手,但太子好不容易有个动心的人,外面还围了一堆虎视眈眈的,他不希望两位主子之间产生隔阂,给有心人可乘之机。 “范公公有话对我说?”一杯果露喝完,范公公欲言又止好几次,江苓一直在等他开口,等他早膳都快用完,范公公还在欲言又止。 “这……”范公公犹疑了一下,婉转劝道,“公子如果有什么对殿下不满的地方,与殿下直说便是,不然闷在心里,自己也不痛快。” “没有不满啊,”江苓放下杯子,不知道范公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误解,“是有人传了什么?” 江苓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这个可能,宫里人多,爱嚼舌根的也多,消息真真假假。 “范公公如果听到什么,不必当真,范公公在宫里这么久,应当知道,有些传言当不得真。” 如果是旁人说的,范公公肯定一笑置之,太子与江苓关系和睦,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有目共睹,可这次说这句话的是太子本人! 太子说的话让他怎么能不当真? 范公公一脸忧色,显然是在为两人的关系担心,江苓起身:“范公公放心好了,我与殿下之间没什么问题,如果真有什么问题,我不会憋在心里不说的。” 萧晟昀与谢司尧约见的地方在宫外一座茶楼。 “那香料查到线索了,原产地是西边的一个小国嵘裘,四年前,嵘裘发生了一场天灾,天灾之后,嵘裘人十不存一,被周边其他小国吞并,香料的存在也被人遮盖。” “巧合的是,丽妃娘娘身边有一个得力太监,是嵘裘人,丽妃没进宫前,他就是郑家的护卫,丽妃进宫一年后,他净身入宫,顶替丽妃身边的一名太监,为丽妃做事。” 谢司尧一一道出查到的消息。 “可惜的是,我们没能查到丽妃与这件事有关的线索,那个来自嵘裘的太监身上也查不出什么。” “无妨,继续查,如果丽妃真的参与了这件事,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查不到。” 谈完正事,萧晟昀眉间仍有愁色,谢司尧道:“殿下有烦心事?” “算是吧。”萧晟昀揉了揉眉心,他昨晚在书房待到大半夜,没找到什么实用性办法,今早又早早出门,不知江苓还生不生他的气。 “殿下若是不嫌弃,可以与臣说说,看能不能寻到解决办法。”谢司尧与太子相识多年,对这个表弟还算了解,无论多大的事在他眼里都不算什么,这让他更好奇,是什么使太子露出愁色。 “你没娶妻,孤与你说了有何用?” “和太子妃有关?”谢司尧兴致更大了,“太子妃那样好的人,你惹他生气了?” 难得啊,他这与铁疙瘩一样的表弟还有为情所困的一天。 “快说说,臣虽然没娶亲,但臣的好友都有妻有子啊,说不定臣能为殿下想到办法。” 萧晟昀狐疑:“当真?” 谢司尧忍笑点头。 “孤这几日忙,没去接他,他好像生气了。” 谢司尧等了半天,就等到这三句话,他还以为两人怎么了呢,结果就这??? “殿下,臣觉得,太子妃不像是会为了这种事生气的人,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您要不还是直接问问?” “孤就说你不懂。”萧晟昀甩袖离开。 谢司尧独自乐了半天,才起身离开,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见到太子这样的一面。 “谢兄?” 刚出茶楼,谢司尧听到耳熟的声音,他回头,杨栩正站在不远处。 谢司尧:“杨家的事办妥了?” 杨栩:“是,此番多谢谢兄帮忙了,杨夫人希望我住回杨家,到太子殿下那里给她儿子求情。” 谢司尧冷笑:“她倒是想的挺美。” 杨栩:“今日之后,我与杨家便没有关系了。” 杨家于他,是一个华丽的囚笼,母亲死后,杨家人对他来说,是仇人,他蛰伏在杨家,为的就是找足证据,给母亲报仇。 若不是有幸被太子妃救下,遇到谢司尧,他不知道还要与杨家周旋多久。 “既然杨家事了,我之前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谢司尧笑眯眯道。 杨栩:“我这条命都是殿下和太子妃救的,为殿下效力,自当义不容辞。” 谢司尧拍拍他的肩膀:“这件事办好,说不定能查到更多杨夫人当年的秘密,好好干。” 杨栩怀疑自己母亲当年的死亡与杨家现夫人有关,可惜事情过去太久,证据都被掩盖,查起来很困难,况且,杨家现夫人出自郑家,郑家是丽妃母家,对现在的杨栩来说,对上郑家,无异是以卵击石。 他只有真正强大起来,才能为母亲报仇,机会已经摆在面前,他说什么都不会放过! 谢司尧喜欢的就是杨栩身上的这股干劲,他相信自己的眼光,杨栩的前途不可限量。太子离京三年,京中势力难免薄弱,为了太子和谢家,站在他们这边的人自然越多越好。 “今日怎么没去医馆?”从宫外回来,看到坐在凉亭里的江苓,萧晟昀略感意外。 这些天,江苓几乎每天都在宫外,萧晟昀中途回来见不到人,索性在外面把事办完了,再去医馆接人。 “昨天太累了,今天休息一天,杜姐姐说她师父想当面答谢我们,殿下什么时候有时间?”江苓本想昨天回来与萧晟昀说这事,今天一起过去,怎料昨晚太困,忘记了。 “过两天吧,这边的事快收尾了,到时候就没这么忙了。”萧晟昀观察了一下江苓的神色,见他不像是生气的样子,拿出从宫外买的馅饼。 萧晟昀仔细琢磨过,空口道歉没有诚意,便从宫外买了馅饼回来,江苓嘴馋,就算生气也不会不吃好吃的,吃到好吃的心情一好说不定就不生气了。 “什么东西?好香!”馅饼的香气飘出来,霸道占满鼻腔,江苓嗅了嗅,目光牢牢黏在萧晟昀手里的馅饼上。 “西街最近新开了一家馅饼店,生意很好,闻着也香,孤买来你尝尝。” 展开包在馅饼外的纸,香味更浓了,江苓在挪动身体,蹭到男人身边,紧紧贴着他:“真的好香啊。” “小馋猫,”剥开包装,萧晟昀把馅饼喂到江苓嘴边,“趁热尝尝。” 江苓毫不客气咬了一口,薄薄的馅饼皮下,是满满用肉做的馅料,肉剁的很碎,放入口中,不需要用力咬就能尝到肉的鲜美味道。 江苓的注意力完全被馅饼吸引,因为馅饼在萧晟昀手上,不知不觉蹭进了男人怀里。 “这两天太忙,不是故意不去接你的。”萧晟昀一手举着馅饼,一手抚摸江苓散在背后的头发。 “没事啊。”江苓咬着馅饼,声音有些含糊。 “昨天不是为这事不开心?” 江苓抬起头:“殿下买馅饼是为了‘赔罪’?” “只是不想让你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江苓坐直身体,看向萧晟昀眼睛,“殿下为什么会觉得我生气了?” “你昨天对孤很冷淡,”萧晟昀实话实话,“齐烈说,回宫路上你一直没说话,可能心情不好。” “我那是太累睡着了,殿下平时精明,怎么在这件事上犯糊涂,我要是真生气了,绝对会说出来让你知道,不会闷在心里不说的。” 江苓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性子,如果不是萧晟昀待他好,东宫待的舒服,有再多龙气他也不会留下。 “殿下吃过了吗?” 萧晟昀摇头,江苓猜到是这个结果,单手覆上男人拿着馅饼的手:“殿下也尝尝,这个馅饼味道很好。” 有肉的鲜美,却不会显得油腻,咸淡适中,一口咬下去,丰富香味在口中蔓延,充裕肉馅给人无限满足感。 萧晟昀低头咬了一口。 “怎么样?” “很好吃。” 两人分着吃完一个馅饼,江苓用过早膳,不出意外又吃撑了,他瘫在男人身上,略有些忧愁地开口:“我天天吃这么多,会不会长胖啊?” 以前是灵参的时候,吃再多都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可他现在用的是人类身体,吃太多不知道会不会长胖。 江苓是株爱美的灵参,想象一下自己长胖的样子,打了个哆嗦,猛地站起来:“不行,我不能长胖。” 边说边捏了捏腰腹处的肉,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身上的肉变多了。 “殿下,我是不是长胖了?” 萧晟昀起身,取过帕子擦干净手:“孤看看。” 说罢,伸手过来。 江苓挪开自己的手,给萧晟昀让开位置:“你捏这里,好多肉。” 萧晟昀依言将手放在江苓指的地方,捏了捏。 “不胖。” 喂了这么久,总算长了点肉,少年身材匀称,即使这些天长了些肉,也不会显胖,反倒手感更好。 “你没骗我?” “孤从不说谎,苓儿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别人。” 江苓记下这件事,决定等会问问宫里其他人,如果真长胖了,他得控制一下自己的食量。 与一时的口腹之欲相比,他更不能忍受自己变成个大胖子。 “去杜姐姐那的时候,给孩子们带点馅饼过去吧,让她们也尝尝。” 去杜知夏那边之前,萧晟昀先带江苓去了卖馅饼的地方,他们在没下车,吩咐随行宫人去买馅饼,因为买的多,卖馅饼的老板额外给他们送了些其他小吃。 “宫外好多好吃的啊,要是天天都能出来吃就好了。”因为要调养身体,江苓的早膳和晚膳都是在东宫用的,吃的是严格按照张太医所给方子做成的药膳。 “等回去让小厨房的人试试,能不能做馅饼。”萧晟昀在吃这一块从不委屈江苓。 “小厨房做出的味道可能和宫外不一样,不过没关系,也很好吃。”之前江苓在宫外吃了一次馄饨,喜欢上馄饨的味道,他们不能天天出来吃,萧晟昀便吩咐了小厨房给江苓做,江苓尝过之后发现和宫外吃的味道有差别。 杜知夏新置办的院子离医馆不算远,江苓既然来了,给医馆的人也带了一些馅饼,送完后才去杜知夏那边。 “江公子来便是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惯得这些小丫头天天盼着你们过来。” 江苓每次来,都会带一些吃的玩的,都是不怎么贵重的东西,杜知夏拒绝过几次,江苓坚持是给孩子们准备的,她只好收下。 “没事,我给医馆也带了一些,这家店开在西街,离这边挺远,我吃过,很好吃,想让你们也尝尝。” 孩子们一拥而上,江苓和护卫一起把馅饼分下去,与小姑娘们说了几句话,让她们自己去玩。 “师父卧床不能起身,请两位公子见谅。” 杜知夏带着他们去见杜筠心。 走进屋子,江苓闻到了淡淡的药香味,没有相信中苦,一名身穿素衣的女子倚在床头,脸上带着病态苍白。 这是江苓第一次见到杜筠心,杜筠心是个很美的女子,纵然病魔缠身,岁月侵蚀,也遮掩不了她的美。 这份美不在外表,而是整个人展现出的一种气质,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心性坚韧之人。 杜筠心让杜知夏扶自己起来,不顾江苓阻挠,给两人行了个大礼。 “两位公子的恩情,民女无以为报,若今后有什么用得上的地方,两位公子尽管差遣。” 杜筠心是一个很会调节气氛的女子,与她交谈时,不会让人感到任何不舒服的地方,而且她很聪慧,简短几句话后,知道江苓前来,有别的事想说。 她不动声色把话题引了过去,江苓不疑有他,说起自己的打算。 “我手里有一家医馆,医馆的学徒们都学习好几年了,一直没机会亲自上手为病人看诊,我想着,杜姐姐这里救济了很多孩子,可不可以组织起来办一次义诊,不会全由学徒上手,他们拿不定主意的,我会让程大夫和明大夫在旁边帮忙。” “江公子仁心,就算江公子不提,我也打算找个时间问问能不能请南曲医馆的大夫来给孩子们看看,如果看诊的钱能便宜一点就更好了,我们这的孩子比较多,即使班德钱庄赔了一笔,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不用你们出钱,说是义诊就义诊。” 完成一桩心事,离开时江苓脚步轻快。 杜知夏把人送走后,回到杜筠心住处,感慨:“两位江公子都是好人。” 搬了个小板凳到床边,杜知夏坐下后双臂交叠放在床上,头搁在上面:“师父能猜到他们的身份吗?” “以前在许家的时候,我见过不少达官贵人,没一个能有玄衣公子那样的气度,他们轻而易举解决对我们来说是庞然大物的许家,可见身份尊贵。”杜筠心只能猜出两人身份不凡,具体是什么身份,她无法断定。 “我托人打听过,打听不到他们的来历,京中江姓有好几家,都没有娶男妻的,倒是江尚书的侄子嫁到了东宫,总不可能帮助我们的是太子妃。” 杜知夏想也不想的排除了太子和太子妃这一选项,不谈两人身份高贵,单论“江夫人”这一称呼,太子殿下身份尊贵,怎么可能对外称“江夫人”? “别想了,”杜筠心点点她额头,“既然两位公子不愿暴露身份,我们也不该贸然猜测才是,只要知道他们帮了我们的大忙就行了。” “师父说的是。”杜知夏也只是私下好奇,并不会真去做什么,她打探消息时,也只是根据“江”这个姓查了查,不该暴露的一点都没暴露。 “殿下,那个馅饼要不要给母后也送一点?” 回去路上,江苓让萧晟昀绕路去了西街,方才他们买的馅饼多,卖馅饼的老板告诉了他们怎么回锅最能保持馅饼原味的办法,江苓想买一点回去,明天可以继续吃。 皇后宫里每次有什么新的食物,都会送一份到东宫来,多半进了江苓肚子,江苓觉得自己该投桃报李,有什么好吃的也该给景明宫送一份。 萧晟昀没有异议。 景明宫。 晚膳时,小厨房按照东宫来人给的方法热了馅饼呈上去。 白色馅饼外面洒了黑芝麻,摆在精致玉盘里,香味霸道,压制住其他食物的味道。 堇竹扶着皇后上桌:“娘娘这几日胃口不好,今天可以试试太子妃送来的馅饼,太子妃再说叮嘱奴婢,一定要让娘娘尝尝。” 自从江苓进了东宫,东宫与景明宫走动逐渐频繁起来,大多时候,都是皇后往那边送东西,吃的、用的,江苓出宫得了好吃的好玩的也会送过来。 “小苓这孩子舌头刁钻,他说好吃的,味道肯定不差。”皇后在桌边坐下,馅饼被切成方便食用的小块摆在一起,堇竹用公筷给皇后夹了一块。 “太子妃很关心娘娘呢,得了什么好的都送过来。” 虽然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但这份心思最让人熨帖。 “果然,娶了亲才是真的长大成人,太子现在可比以前会体贴人多了。”皇后笑了笑,把馅饼喂到嘴里。 入口生香,馅饼香味占据唇舌,味蕾得到刺激,皇后觉得,自己可以吃完一整盘。 “吃什么呢,这么香?”一道男声从门外响起。 “皇上圣安。”宫人纷纷跪下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皇后忙放下筷子,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皇帝走过来,扶起皇后,“这是吃的什么,朕在外面就闻到香味了。” “是馅饼,小苓在宫外吃了觉得好吃,就送了一点过来,”皇后引皇帝坐下,“陛下要不要尝尝?” 堇竹很有眼色的下去添了一副碗筷。 皇帝本来没想吃,他是过来与皇后说事的,扑鼻香味下,口水不自觉分泌,哪还想得起要说的事。 “朕尝尝看。” 这一尝就停不下来,还好江苓送来的馅饼多,这一顿晚膳,两人别的菜没怎么动,吃馅饼吃饱了。 “小苓送了不少过来,有一部分是给陛下的,臣妾正要给陛下送去呢,陛下就过来了,等会让堇竹包了陛下带过去。”用完膳,皇后伺候皇帝宽衣。 “小苓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皇帝拍了拍皇后的手,“不必送去朕那边,朕直接来你这吃。” 对皇帝来说,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一份馅饼再美味也算不上什么,可当这份馅饼里夹了其他感情,就显得格外不一样了。 天家父子,孩子越大,感情越是淡泊,皇子想从皇帝手里争夺更多权利,皇帝防着儿子,再喜爱的孩子相处时也做不到毫无隔阂,父子之间,礼数往往大于亲情。 偏偏人越是缺什么越向往什么,身为皇帝,崇明帝不缺金银财宝,不缺权势美人,唯独缺一份真情。 江苓第一次出宫给他带东西回来就在他心里留下了浅淡痕迹,后来江苓也陆陆续续送过一些东西,都不贵重,但能让崇明帝感受到久违的不带任何企图的关心。 江苓不是皇子,不会对崇明帝的权势造成威胁,他可以放心的去宠爱这个孩子,享受平常人家的天伦之乐。 时隔多年,皇帝在非十五、初一的日子留宿景明宫。 第二天早上,皇帝离开前终于想起过来的目的:“丽妃说要给老七选正妃,劳你多费心了。” “臣妾会的。” 丽妃在宫里等到深夜,只等到宫人传来皇帝留宿景明宫的消息,这还不是最让她生气的,第二天皇帝那边传话说,璃王选正妃一事被皇帝交给了皇后去办。 丽妃气得砸了梳妆台上的玉饰,目光阴狠:“皇后!” “去给本宫查,昨天景明宫到底发生了什么!” 后宫发生的一切都与江苓无关,倒是第二天堇竹亲自来了东宫一趟,一同来的还有景明宫和皇帝的赏赐。 景明宫经常送东西来,江苓不奇怪,倒是皇帝…… “皇上为什么会送这么多赏赐过来?” “昨晚父皇去母后宫里,尝到你送去的馅饼,很喜欢,这些东西都是给你的。” 看着琳琅满目的赏赐,萧晟昀心情有些复杂,自从江苓成了太子妃,东宫收到的赏赐次数比历年加起来都要多。 大清早被叫起来接受赏赐,江苓靠在萧晟昀身上打了个哈欠;“要是不用我起这么早就更好了。” “再回去睡一会。” 这时,范公公走过来,低声在萧晟昀耳边说了几句话,关于昨晚宫里发生的事,听完后,萧晟昀看江苓的目光越来越复杂。 “怎么了?”江苓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没什么,就是觉得,苓儿真是孤的福星。” 不然的话,怎么江苓的一个馅饼就让圣宠多年的丽妃失去对璃王正妃的选择权?最近弹窗厉害,可点击下载,避免弹窗 第26章 “你是说这些赏赐吗?”江苓揉了揉眼睛,宫人搬来的箱子还放在院子里,江苓粗粗数了一下,有二十多箱。 清瑶指挥宫人把箱子搬到库房,江苓昏昏欲睡,几乎要倚在萧晟昀身上睡着。 萧晟昀把人打横抱起:“孤抱你进去睡一会。” 江苓困在男人怀里,点点头。 再次醒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洗漱后,清瑶端来江苓早膳必用的果露:“公子,库房里的东西要放不下了。” 宫人搬到一半才发现这个问题,当时太子不在东宫,江苓又在睡觉,清瑶不敢妄下决断,便让宫人把东西先放到一处偏殿,等江苓醒了再做打算。 “放不下了?”江苓小小喝了几口果露,吃惊道。 当初看嫁妆的时候,他去过库房,记得那里位置很大,能放的东西很多,怎么会这么快装满? 清瑶解释:“之前江家补上的东西占了不少位置,这些天,皇上和皇后娘娘又送来不少东西,地方不够用了。” 说到这里,清瑶有些感慨,嫁进皇家的人不少,但能做到像江苓这样三天两头赏赐不断的,几乎没有。 “殿下那边还有位置吗?” “应当有。” “我那边放不下的话就放到殿下那边去吧,反正都差不多,”见清瑶脸上有疑色,江苓补充,“我会与殿下说的,就算他不同意,有我在,不会让他降罪你们。”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担心您……” “没事,殿下不是小气之人,”江苓净了手,往外走,“我先去医馆,宫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他得去与程大夫商量一下,义诊的事具体要怎么安排。 走进医馆,长顺满面笑容迎上来:“你昨天送来的馅饼是在哪买的,也太好吃了。” 长顺热爱美食,江苓也喜欢吃,两人在这方面有很多共同话题,江苓对宫外不算了解,长顺却是在宫外长大的,对这一片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非常了解。 一段时间下来,在长顺的强烈推荐下,江苓吃到了许多街边美味。 “在西街。”江苓说出具体地址。 “这个地方离医馆有点远啊,你怎么会发现那边的小吃?”医馆在京城东边,西街在京城西面,长顺在心里默默算了下距离,从医馆坐马车过去要花一个多时辰。 “是我夫君买来的。”江苓来到放药材的地方,整理药材。 “你夫君看起来冷冰冰的,对你是真的好,”长顺同他一起整理,“昨天晚上孟府又派人来了,这次送了一批新鲜药材,你是没看到,馆主与那边的人说话的时候,笑得跟朵菊花似的,还派人拖住程大夫,不让人出来。” “为什么啊?” “想抢功劳呗,在他嘴里,你去救人是受他指使,程大夫救人也是他的命令,孟夫人来医馆那天他不是在医馆么,当时不肯动手救人,现在抢功劳倒是动作迅速。” “我怀疑,再过几天,救孟夫人的功劳就要全被馆主揽走了,”长顺凑过来,压低声音,“他天天巴结孟府来送东西的管事,不知道孟府的人会不会受他蒙蔽。” “长顺,你们两嘀嘀咕咕做什么呢,快干活!”馆主溜溜达达走进来,呵斥道。 长顺忙窜回原位,等人走了,一脸郁闷道:“也不看看自己算什么,医术半点比不上程大夫,仗着江夫人看重在医馆作威作福,不知道医馆现任东家什么时候能看清他的真面目。” 除了程大夫和明大夫,医馆其他人并不知道医馆的现任主人是什么身份,一开始知道医馆幕后主人是原主父母的只有寥寥几人,这么多年过去,医馆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知道的人几乎没有。 “说不定医馆主人已经知道了,不作为只是为了等合适机会,一次性解决这些人。” “希望吧。”长顺只当江苓是在安慰自己。 整理好药材,江苓借口问问题来到程大夫房间,说了义诊的事。 江夫人接手这家医馆前,医馆是有义诊的,每年冬天都会为穷苦人看病,给看不起病的人免费提供药材,江夫人接手后,嫌义诊浪费钱,强硬停掉了。 “我们可以先小规模办一次,看看有什么改进的地方,再根据这次的结果进行调整,可以的话,我希望今年冬天可以重新将义诊开起来。”江苓说出自己的计划。 “就按小主人说的办。” 两人讨论一番,初步定下计划,义诊时间定在下个月。 “程大夫有经验,这件事就劳程大夫多多费心了。”江苓对这些事不熟悉,好在有程大夫这个熟手,把需要注意的地方,需要准备的东西都一一列了出来。 当然,义诊之前,江苓打算先处理好医馆的人员问题,程大夫和太子的人已经开始接触被逼走的大夫了,如果他们能回来,江苓自然欢迎,若他们选择不回来,江苓也不会逼迫。 除此之外,医馆急需人手,长顺等学习过几年的学徒可以进一步培养起来,招新大夫的事也要开始着手准备。 有程大夫在,需要江苓费心的事不多。 医馆逐渐步入正轨,江夫人安插|进来的人似乎查到了暗潮下的涌动,行事有所收敛。 萧晟昀忙完一天回到东宫,听说了江苓把帝后两人的赏赐放到自己库房的事。 “殿下,这……”范公公没想到,一会不在,宫里来的赏赐就进了太子的库房。 “需要奴给太子妃再安排一间库房吗?”短短几个月,太子妃得到这么多赏赐,也是他们没料到的。 “不必,他想放在哪都行,”萧晟昀不在意,“其他库房的钥匙也给太子妃一把,他有什么想要的东西直接去拿就行。” “是。”范公公应下,心中震惊不已。 夫妻之间到底是两个个体,即使是一些小家族,两人的财产都不会放在同一个地方,更遑论皇族。纵观历史,就没见过哪任储君会把太子妃的财产和自己的放在同一处。 在宫外接到人后,萧晟昀捏了捏江苓的脸:“苓儿怎么不让宫人再辟个地方放这些东西?” 江苓起先有些莫名,后来想起来萧晟昀说的应当是库房是事,道:“我们是夫夫,东西放在一起不是很正常?” “很正常,”萧晟昀笑着收回手,“以后孤也不单独给你弄地方了,直接同孤的放在一起就行。” “好啊,这些东西都是皇上和母后送来的,殿下想用什么可以直接拿。”江苓道。 “孤随便拿?”萧晟昀挑眉,他倒不是真想拿什么,只是想逗逗江苓。 “嗯嗯。”江苓点头,表情认真。 “苓儿这么大方?”萧晟昀觉得自己又想捏捏江苓了。 “是殿下就可以。”在江苓心目中,他得这些赏赐是因为太子妃这个身份,萧晟昀是太子,没有太子就没有太子妃,所以这些东西理该两人共同享有。 怎么这么可爱…… 萧晟昀看着少年,心想。 可爱到想把他珍藏起来,只有自己一人看到。 终于没忍住,萧晟昀把江苓搂进怀里,用力揉了揉。 江苓捂着自己的头发从男人怀里爬出来,抱怨道:“殿下把我头发弄乱了。” “孤给你理理。”五指为梳,萧晟昀细心为江苓理顺头发。 江苓享受眯起眼,靠到了男人怀里。 萧晟昀低头看着他,觉得此刻的江苓就像一只被撸毛撸舒服的小猫,窝在主人怀里,惬意躲懒。 回来后,范公公送来一串钥匙,是各大库房的,江苓拿着钥匙不明所以,范公公解释:“这些都是殿下私库的钥匙,以后您有什么想要,可以直接去里面取。” “这么多?” “这把是东宫小库房的,这把是辛字号库房的,也是您放嫁妆的库房,这把是……”范公公逐一为江苓介绍。 江苓目瞪口呆:“原来殿下这么有钱?!” “是,”萧晟昀揉了把江苓头发,“所以太子妃以后可以放开了吃,不用担心把东宫吃穷了,孤养自己的太子妃,还是绰绰有余的。” 想到自己之前误会的事,江苓羞耻的脸都红了。 他到底是怎么会觉得,东宫很穷的?! 卢嘉木是江夫人手下的人,十年前,江夫人派他来南曲医馆,经营多年,他终于成了医馆的馆主,靠对江夫人的溜须拍马,小日子过得非常舒服。 但,这是以前了,医馆易主后,他奉江夫人之命继续留在医馆,为的是榨干医馆的最后一点价值。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一个叫小江的学徒来到医馆。 不论他做什么,都变得不顺利起来,贩卖药材,明明送去的是医馆里上好的药材,结果买家验货的时候,里面的药材全变成了他放在医馆以次充好的次品。 接连损失几个买主不说,一向不管事的程大夫开始争夺医馆权利,学徒们巴结程大夫,对他态度大不如前,尤其是那个叫小江的,接连几次下他面子。 这天上午,太子休沐,送江苓来医馆,两人下了马车,萧晟昀为江苓整理了一下衣服。 “每天过来累不累?” “还好。”江苓没有说谎,顾忌他的身份,程大夫不敢给他安排太重的活,长顺等人也照顾他,重活都主动抢着做了。 “等医馆恢复原来的样子,还要天天来吗?”江苓不在东宫,萧晟昀回去总感觉有哪不对,空落落的,明明以前不觉得有什么。 “等处理完江夫人的遗留问题,应该不会天天来了。”江苓没真打算当一个大夫,而且他太子妃的身份,若不是萧晟昀帮忙,想出宫很麻烦。 卢嘉木坐在大堂里,他前一天晚上办砸了买卖,看谁都生气,一早上骂了好几个人,长顺等几个学徒都远远躲在一边,不想在这个时候来触他霉头。 他本就不看江苓不顺眼,见江苓和一个男人在门口亲密说话,觉得刺眼极了,凭什么江苓能每天开开心心,而他要面对一堆糟心事? “小江啊,我看你每天都要家里人来接送,我们医馆不是做慈善的,你要是实在受不了这个苦,可以不来。” 感受到男人冰寒的目光,卢嘉木梗着脖子:“怎么?我有说错?” 萧晟昀牵着江苓的手走进来,闻言正要开口,被江苓拦了一下。 “如果我没记错,我每天在医馆做的活可比你多多了,倒是你,一天天的就坐在那,有病人来了也不管,到底是谁受不了这个苦啊?” “你……” “啊,我知道了,”江苓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你是不是嫉妒我有这么好的夫君,而你没人体贴,才这么生气?”最近弹窗厉害,可点击下载,避免弹窗 第27章 “噗。”长顺本来还在为卢嘉木找江苓茬而愤懑,听到江苓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瞥见卢嘉木难看的脸色,长顺忙捂住嘴。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卢嘉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知道你没人疼了,不必羡慕嫉妒我,”江苓上下打量几遍卢嘉木,“就你这长相和脾气,找不到人疼多正常。” “我和你说的是这件事吗?!”气愤中,卢嘉木勉强找回理智。 “不管你要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你没人疼的事实。” 江苓左一个“没人疼”,右一个“嫉妒我”,把卢嘉木气了个仰倒。 “你别得意,医馆现在是我在管,你不过是一个学徒,能不能继续留在医馆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你等着!”说完这句话,卢嘉木心情平复了一点。 是啊,江苓再怎么伶牙俐齿,都只是一个学徒而已,他跟一个学徒置什么气,直接把人弄走不就行了? 他在医馆经营十年,没道理连个刚来不久的学徒都对付不了。 “好啊,我等着。” 江苓语气里没有任何害怕的意味,这让本意是威胁他的卢嘉木心中升起一股不安,但很快,这股不安被他压下。 一个靠夫家的学徒罢了,能翻起什么风浪?他那夫家也不见得是个靠谱的,不然那么多好医馆,怎么偏偏把人送到这里?怕不是家里人不乐意,无法之下只能将人养在外面。 这么想着,卢嘉木心情又好了一点。 江苓看他脸色变来变去,一会生气,一会冷笑,低声问萧晟昀:“夫君,他是被我气傻了吗?” “苓儿这张嘴,确实气人。”萧晟昀同样小声回答,若不是被江苓拦了一下,卢嘉木现在已经被处置了,一个中饱私囊的蛀虫,若非江苓说要亲自处理,他不会让人留到现在。 江苓不乐意了:“我只对坏人这样。” “是,苓儿在我面前,嘴最甜了。”萧晟昀从善如流改变说辞。 江苓满意了,拍拍他的胸膛:“你可不要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不然我不会对你嘴下留情的。” 萧晟昀只是送江苓过来,他气场强大,如果留在医馆,医馆里的大夫、学徒都不自在,况且,他在宫外还有其他事要做,便没有久待。 萧晟昀离开后,卢嘉木可能是怕江苓继续输出,没再找茬,阴沉着脸去了别处。 两座大山不在,长顺快速理完手边的事,走到江苓身边。 “刚才也太爽了,你看到馆主的脸色没,那叫一个难看,我从来没见他气成这样,解气,解气!” 卢嘉木在医馆人缘不好,爱捧高踩低的作风让底下的人十分不满,尤其他还喜欢以权谋私,强占他人功劳,容不下真正有能力的人。 平时大家碍于他的身份,不敢表露出来,江苓今天做的事,一众人看了只觉得大快人心。 痛快之余不免有些担忧,江苓落了卢嘉木这么大的面子,会不会被针对? 几名学徒聚来江苓身边,担忧地问:“今天的事馆主会不会嫉恨在心,要是他成心想对付小江怎么办?” “不如找程大夫说说?总不能什么事都如馆主的意。” “程大夫应当能周旋一二,小江没做错什么,不管怎样,我们不能让馆主对小江不利。” 感受到几名年轻学徒身上传来的善意,江苓心中微暖。 “不必担忧,我不会有事的。”江苓安抚道。 “小江别觉得我们是危言耸听,馆主这个人,非常喜欢使一些阴私手段,之前医馆有个天赋很好的大夫,馆长觉得他抢了自己的风头,便找人做了场戏,大闹医馆,让所有人都觉得是他医术不精,害死了病人,逼得这个大夫离开医馆不说,名声也臭了,其他医馆不敢接纳他。”年纪最大的学徒田仲威沉声道。 “是时大夫吗?” “我一直以为时大夫是真的医死了人,原来里面还有隐情吗?” “那件事是三年前发生的吧,时大夫在的时候我刚来医馆,他是个很温柔很细心的人,不管我们问什么问题,都会很耐心回答,当时出了事,我们都不相信,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偶然听到的,时大夫离开后,有一天晚上,我去后院竹林寻东西,见馆主与一个有些眼熟的男人在里面,说什么计划成功,还给了那个男人一笔银子,事后我回想,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时大夫医治的那名老妇人的儿子。” 田仲威环顾四周,确定没人,继续小声道:“这件事在我心里憋了三年,今天终于说出来了,总之,馆主是个气量很小的人,小江一定要小心。” “田哥放心,我会小心的。” 江夫人接手医馆十年,这十年里出走的大夫有很多,之前江苓和程大夫将重点放在一开始就在医馆的老人身上,像时大夫这种中途加入又离开的,没有仔细去查。 田仲威的话给江苓提了个醒,医馆这些年出走的大夫,不管是先来的还是后到的,最好全部仔细查一遍。 同程大夫说了这件事后,程大夫沉默良久,叹息一声:“当年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正好不在医馆,时大夫是个有能力的,等我回来,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想来是卢嘉木故意打了个时间差,趁我不在谋划了这件事。” “后来程大夫去找过时大夫吗?” “找过,他不见我,听说事情闹得很大,时大夫差点被送去官府,后来给死者儿子赔了一大笔钱才免去牢狱之灾。” “两头拿钱,用自己母亲的买命钱不会亏心么?” 上马车后,江苓将白天听到的消息同萧晟昀说了。 “不知道时大夫现在在哪,想不想给自己讨回公道,程大夫说,时大夫搬走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 “苓儿想帮他?” “正好我想一次性解决卢嘉木,如果田哥说的事是真的,找到时大夫,让三年前的事真相大白,够卢嘉木喝一壶的了。” 在医馆的十年,尤其是当上馆主后,卢嘉木做了不少对医馆不利的事,但他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单凭这些明面上的事,不足以一次性将人解决。 江苓不想给他复起的机会,自然是手里的筹码越多越好。 医馆的事萧晟昀没有直接插手,若他来处理,很快就能还江苓一个全新的医馆,但他没有,江苓在处理这些事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他的成长,更感受到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融入。 在江苓的要求下,萧晟昀给江苓指了几个人,江苓让他们去找时大夫的下落,程大夫那边也联系上了几个老大夫,除了两个年纪比较大的,剩下的都在观望中。 江苓知道这种事急不来,有现在的进展已经很满意了。 近几日,江苓发现医馆的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对劲,不是很明显的变化,而且面对自己时他们有所遮掩,但江苓对人类的情绪感知很敏锐,他能察觉到。 “怎么回事?”江苓拉住想要溜走的长顺,“你这几天怎么一直欲言又止的?” “没什么啊。”长顺视线瞟到一边,不敢看江苓。 “快说,不然下次买馅饼不给你带了!”江苓语气凶狠。 对喜好美食的长顺来说,这个“威胁”无疑非常奏效:“提前说明啊,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也别放在心上,那些人多半是乱说的。” 江苓越发好奇了:“什么啊?” “是这样,”长顺看了眼四周,没发现有什么人,拉着江苓走到角落,“这两天不知谁开始传你是你夫君养在外面的人,是不入流的外室。” “……什么外室?”江苓有点懵。 “你别难过啊,我知道你不是,”长顺手忙脚乱安慰,“我们都知道你不是……” 对于这样的传言,学徒们嗤之以鼻,第一时间就帮着澄清了,哪知道对面有备而来,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什么“如果不是,江苓为什么不肯说他夫君的身份,恐怕是不能说吧”等等。 “不是,我是想问你,外室是指什么?”见长顺越说越多,江苓忙拉回话题。 “外室就是因为家里人不同意或者身份等问题,被养在外头的人。”解释完,长顺不确定了。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能感受到,江苓在某些方面很“单纯”,有种被娇养在室内没经历过外界风浪的不谙世事感,看他不知道“外室”是什么,不会真的被蒙蔽了吧? “小江啊,你和你夫君平时住在哪?是和对方父母住在一起的吗?”长顺不好直接问,只能旁敲侧击。 “住在……”不能说东宫,江苓思索了一下,“我们住在一个大院子里,应该算和父母住在一起吧,每个人都有单独小院子那种,他父母应该挺喜欢我,成亲之后送了我好多东西。” “那就好,”长顺舒了口气,“你放心,这些谣言我会帮你处理的。” 既然是住在一起,还成了亲得了长辈送的礼物,怎么也不可能是外室,那些人传的果然是无稽之谈。 “对了,我怀疑这个消息是馆主安排人传播的,现在不少人听信谣言,觉得你不该待在医馆,说是辱了医馆名声,我呸,说的好像他们给医馆带来了多好的名声似的。” 越是了解卢嘉木做过的事,长顺对他越不屑,在他眼里,只有像程大夫、明大夫这种医术高明、以救人为己任的大夫才算真正的好大夫。 “他这是为了报复我上次没给他留面子的事?”卢嘉木大半时间都不在医馆,江苓与他的接触不多,唯一一次冲突便是那回。 “可能是顾忌你夫君的身份,他不敢明着做什么,只能使这些恶心人的小手段。” 大启民风开放,娶亲不限男女,可一个男子沦为另一个男子的外室,怎么说都不好听,这也是流言出来后,医馆里的人对江苓态度改变的原因。 “你别为这事生气,没什么好生气的,他就是为了膈应你。”长顺出言安慰。 “我知道。” 回去后,江苓从背后往萧晟昀身上扑:“殿下,医馆的人说我是你养在外头不被家里人认可的外室,我是吗?” 知道归知道,该告的状还是要告的。 萧晟昀转身接住他:“苓儿怎么会是外室?” “不是外室,那是什么?内室?”江苓双臂搂住男人脖子,把自己挂在他身上。 “哪有这个说法,是孤的内人还差不多,”萧晟昀抱起江苓掂了掂,“或者说……萧夫人?” 第28章 “只能我是夫人不能殿下是夫人吗?”江苓小声嘀咕。 “之前苓儿对外介绍,说孤是江夫人,怎么今天又说孤不乐意了?”萧晟昀抱着人走到一边的石凳上坐下。 “明明我唤‘夫君’的时候,殿下更高兴。”江苓坐在他怀里,辩解道。 “那苓儿想让孤唤你‘夫君’吗?”如果江苓喜欢,私下里叫一下也无妨。 江苓想象了一下萧晟昀撒娇唤自己“夫君”的模样,打了个寒颤:“你还是直接唤我的名字吧。” 再去医馆的时候,医馆里的气氛正常许多,长顺私下告诉江苓,他帮他解释了一下,很多本就对江苓有好感的人都信了他的解释。 “还有几个亲近馆长的,无论我怎么说都不相信,”长顺撇撇嘴,“也是,本就是他们传出来的消息,他们当然不信。” 长顺在医馆人缘好,从这道传言流传开始,就暗中查了来源,之前他还只是怀疑和馆长有关,如今查到了确切证据,事情的的确确是馆长做的。 “你打算怎么做,就这么算了吗?” “不,我很记仇的,”江苓把药材放入药柜中,“之前田哥不是说了时大夫的事么,我打算找到他,相信他也很想为自己讨回公道。” 长顺震惊了:“我就说你这几天怎么不声不响的,什么反应都没有,不过时大夫那事已经过去三年了,能有用吗?” 当然有用,萧晟昀借给他的人已经找到了时大夫的下落,时大夫对卢嘉木可以说是恨之入骨,不需要他们多劝,便主动答应下来。 时大夫已经秘密到了京城,住在西街的一家客栈里,江苓同程大夫一起去看了他一次。 一开始,时大夫还有些担心:“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只要能让卢嘉木得到应有惩罚,我都愿意去做,但……” 见他面露难色,程大夫道:“时大夫可是有什么顾虑?” “卢嘉木背后是尚书夫人,背靠尚书府,我们真能斗过他吗?”不是他悲观,三年前,他一腔热血,满心以为只要查明真相,就能给自己找回清白,可就在他触及最关键证据的时候,他唯一的亲人不见了。 “其实,三年前我就找到了卢嘉木勾结死者儿子的证据,不仅如此,我还查到了一点他倒卖医馆药材的事,我本想继续查下去,不料家中亲人出了事,同一时间,我收到了一封带血的警告信。” “是卢嘉木做的?你说查到了他倒卖药材的事,知道买家是谁吗?”江苓问。 南曲医馆有专门购买药材的渠道,与他们合作的药庄送来的都是上好药材,价格不低,可在卢嘉木当上馆主后,药材变成次品,交易出去的价格却没变,药庄送来的药材也是好的,只是在中途被换走。 江苓他们查出,幕后指使这件事的,是馆主卢嘉木,他逼走医馆的老人,招来自己的人,有一方面原因是为了更方便倒卖药材。 交易方很谨慎,察觉到他们的动作,以最快速度收回触角,卢嘉木上次卖药材失败,便是这个原因。 那么多的药材,京中能一口吃下的药铺实在有限,萧晟昀根据事情由此陷入僵局。 没想到和卢嘉木有过恩怨的时大夫能带来线索。 程大夫给三人倒了茶,道:“时大夫不必顾忌什么,小主人是医馆的新主人,有心处理掉医馆的蛀虫,尚书府那边你也不用担忧,我家小主人既然能从他们手里拿到医馆,自然不会怕他们,三年前的事绝对不会重演。” “我倒是没什么顾忌,我如今孑然一身,他们再想拿捏我也做不了什么,也罢,与他交易的人,不是京城的任何一家药铺,甚至不是药铺,而是卢县一家青楼,叫‘鸦鸣’。” 时大夫说完,进里间拿出带来的包裹:“我当年查到的东西都在里面,如果你们感兴趣,可以拿去。” 江苓把东西带回东宫,青楼是做什么的他知道,但他想不通,青楼要这么多药材做什么,难道还开发出了新业务吗? 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江苓看着萧晟昀:“殿下觉得呢?” “此事确实蹊跷,孤会派人去查。” “殿下要去青楼吗?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没穿到这个世界前,江苓看过不少,古代里,十之八九会讲到青楼,他挺想去看一看,真正的青楼到底是什么样子。 “孤怎么不知道,苓儿还有这样的兴趣?”萧晟昀眯了眯眼,“苓儿还想在外面有个家?” 敏锐察觉到萧晟昀身上传来的危险气息,江苓想也不想回答:“没有,我有殿下就够了,不会有旁人。” 萧晟昀:“如此甚好,孤许了苓儿身边只有苓儿一人,苓儿身边也该只有孤一人才是。” “殿下说的对,这样更公平。”江苓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萧晟昀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在江苓说出要去青楼的时候,他心中的暴戾几乎要压制不在,他想不管不顾吻住那双喋喋不休的唇,让少年说不出话来。 这样,会吓到他吧。 萧晟昀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绮念。 “母后生辰快到了,今年不会大办,到时候我们过去小聚一下。” “殿下怎么不早说,我什么都没准备,礼物也没选。” 江苓知道,人类对生辰日很看重,若是有条件,每年到了这一天,会请亲朋好友一起吃饭,身为家人或者朋友,需要备好生辰礼物。皇后是来这个世界后除了太子之外对他最好的人,第一次参加皇后的生辰日,他不想马虎。 送什么礼物成了最大难题。 思考着这件事,江苓在医馆时频频走神,长顺与他一起做事,感觉到他的状态不对,担忧问了一句。 “你这两天怎么回事,一直走神?” 江苓幽幽叹了口气:“我在想,家中长辈生辰,送什么礼物好。” 长顺:“是你夫君那边的长辈?” 江苓点头。 “这个,我也没什么经验,如果是关系亲密的长辈,送的东西能体现出心意就行。” 体现心意,送什么能体现心意? 要是在原来的世界,江苓能送的东西很多,可这个世界他什么都没有,想了几天想不出来,江苓决定求助太子。 “殿下觉得我送什么好?” “你这几天都在为送什么发愁?” 江苓趴在桌子上,像只蔫巴巴的小猫。 萧晟昀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孤会准备,母后不在意这些,”话是这么说,江苓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准备。 思来想去,他把主意打到了当初和萧晟昀一起种的花上。 正是花期,花开的非常艳,毕竟是自己亲手种下的,江苓时不时会来打理一番,随着神魂的恢复,江苓能动用部分神魂之力,为了实验,他曾将自己的神魂之力注入这些花中,导致花开的比普通花更漂亮。 散发出的香气里也带了一丝他的本源力量,长期与之待在一起,对人体大有益处,江苓决定,送一些花给皇后。 陆陆续续的,江苓加了不少东西进去。 范公公将备好的礼单给江苓和太子过目,里面大部分东西都是萧晟昀准备的,一小部分是江苓准备的,画风很明显。 萧晟昀看完后,没说什么,吩咐到了日子直接送去景明宫。 初夏来临,天气越来越热,尚衣局送来轻薄衣衫,江苓是进宫第一年,江家给他准备的那些衣服只图面子好看,穿着不舒服不说,尺寸也不对。 萧晟昀看过后,直接让清瑶收起来全扔了,江苓现在穿的所有衣服,都是进宫后新做的。 江苓挑出一件浅绿色的,换上试了试,问站在一边的太子:“殿下,好不好看?” 萧晟昀走过来,帮他理好衣领:“好看,这个色很衬你。” 绿色显白,穿上后,衬的江苓肤色越发白皙,少年容貌极盛,俏生生站在殿中,仿若初春新生的嫩芽,散发着勃勃生机。 江苓往萧晟昀身边靠了靠,比划一下:“殿下,我是不是长高了?” 萧晟昀身量高大,目测有一米九,江苓现在的身体刚满十八,还在生长期,与萧晟昀站在一起,堪堪到他嘴唇。 “是长高了一点。”萧晟昀腿刚好那会,江苓只到他下巴。 两人离得极近,气息相缠,萧晟昀嗅到了江苓身上传来的淡香,他是一个不喜欢用香的人,但他很喜欢江苓身上的淡淡香味,不浓郁,恰到好处。 比完身高,江苓兴致勃勃去看其他新衣服,独属于少年的香味随之消失,萧晟昀心中涌出淡淡遗憾。 两人的衣服是一同送来的,放在一处,江苓试完浅色,看中一套深蓝色,穿上后才发现衣服大了很多。 偏偏这件衣服的带子很长,绞在一块,江苓解了半天没解开。 一刻钟过去,屏风里还没传来动静,萧晟昀放心不下,边往屏风走边问:“苓儿换好了么?” “好了,但是衣服的带子缠住了,我解不开。”江苓拖着长长的衣摆,想要出来找萧晟昀帮忙。 萧晟昀注视着从屏风后走出的少年,一眼就看出少年身上的衣服是他的,穿在少年身上松松垮垮,衣襟只简单掖了一下,露出一半肩膀。 江苓走的艰难,萧晟昀担心他绊倒自己,忙上前把人抱起来放到软榻上。 “殿下能不能帮我解一下?”江苓揪着被自己理得一团乱的一带,语气焦急,“我越解越乱了。” 少年衣衫凌乱躺在身前,还一副期盼的样子,萧晟昀捏了下手指,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上前,坐到软榻边,从江苓手里捞过一团乱的衣带:“孤看看。” 不知江苓怎么弄的,衣带缠得很紧,萧晟昀不得不低头,认真解结。 同一时间,长公主带着宫人浩浩荡荡来到东宫,宫人手上拿着各种锦盒。 范公公得到消息,忙带人迎上去:“长公主安好。” “本宫今日进宫看望皇兄,顺道来看看太子妃,给他带了点东西,你们太子妃呢?”长公主打量四周,她有许久没来东宫了,这里的布置和她想象中有不小区别。 自从上次赏花宴后,江苓发现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给长公主府送去一份,他不图什么,只是单纯想给对他好的人送东西。 长公主第一次收到的时候还挺惊讶,当时有个新来的侍女见送来的都是些普通吃食,很是不屑,出言讽刺了几句,被长公主打发去了别处。 她知道江苓不是趋炎附势之人,如果是,送来的就不会是些民间小吃、而是各种奇珍异宝了。 “太子妃和殿下在里头,尚衣局今日送了新衣服过来,”范公公带人过去,“奴先去通传一声。” “不必,我和小苓之间不用如此见外,你们太子在么?”长公主只是随意一问,这个时间点,太子一般在外面办事,不曾想,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殿下和太子妃在一处。”范公公边说,边带人往太子和太子妃所在的宫殿走。 殿内。 衣带上的结解开大半,江苓撑着脑袋,一眼不眨看着男人,他在现代社会听过一句话: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 他觉得现在认真帮他解开衣带上的结的太子让人移不开眼。 动作间,萧晟昀的手偶尔会触碰到江苓的肌肤,江苓瑟缩一下,没注意到,男人半垂的眼眸里,墨色越来越深。 奇怪的气氛在两人间蔓延。 江苓后知后觉有些不自在,嗫嚅道:“殿下,剩下的我自己来吧。” 总觉得继续下去会发生什么事。 按住江苓伸过来的手,萧晟昀嗓音低哑:“很快就能解开了。” “我能解——”猝不及防对上男人的眼眸,江苓卡了声。 那双漆黑的眼眸里翻滚着江苓说不上来的情绪,江苓第一次从男人身上感知到危险。 他想缩回手,但萧晟昀按住他的力气有些大。 “殿下……” 恰在此时,殿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长公主说话的声音。 “你们太子这是有了太子妃天天粘着人么?”长公主边说,边推开内殿的门,“小苓,姑母给你送好吃的来了。” 猝不及防对上太子略显不善的目光,长公主脚步一顿,粗粗看了眼殿内景象,移开视线:“本宫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殿门关上,两人间的旖旎气氛已然被打断,江苓松了口气,听到外面传来长公主打趣的声音。 “美人虽好,太子也要知节制啊。” 第29章 衣带上的结马上就能解开,萧晟昀敛去眸中情绪,解开带子的最后一个结:“好了。” 江苓七扯八扯,想把自己从过大的衣服里弄出来:“刚才是长公主来了?” 萧晟昀按住他扯开的衣襟:“孤给你找件能穿的衣服来,你先不要动。” 夏日衣衫轻薄,男人手掌与江苓肌肤接触的地方传来滚烫温度,江苓乖乖坐着不动:“殿下很热吗?手心好烫。” “孤不热。”萧晟昀哪是热的,他是看江苓穿着自己的衣服,还一副衣衫不整任人施为的模样,气血上涌。 若不是长公主来得及时,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恐怕会土崩瓦解。 重新换好衣服,江苓抓了抓弄乱的头发,殿里没有伺候的宫人,只能让头发先乱着。 “我刚才好像听到长公主说给我带了吃的过来,殿下,我们快去看看。”太子恢复成往常模样,江苓心中泛起的危机感消失,注意力全转移到了吃食上。 “先把头发梳好。”见江苓打算就这么出去,萧晟昀忙把人拉住。 “可是我不会梳……” “孤给你梳。” 殿里没梳子,萧晟昀只好以手为梳,理顺头发后,用一根发带系在脑后。 两人出来时过了莫约一刻钟时间,长公主正和范公公交代一些吃食存放的注意事项。 见到他们,长公主刚要开口,萧晟昀出声打断她:“姑母今日怎么来东宫了?” “许久没见小苓了,本宫特意来看看他。” “来,小苓,这是我府里从南边新来的一个会点心的厨子做出来的,不止模样精致,吃起来味道也是一绝,你尝尝,要是喜欢,本宫以后再给你送,或者你去本宫那吃也行。” 长公主招手,伺候在她身边的侍女小步走到一边,捧着圆形食盒过来。 江苓走到长公主身边,看她伸出手,打开食盒,视线顿时移不开了。 食盒有三层,每一层都摆着颜色不一的精致点心,侍女将每一层里的点心取出来。 这些点心每个都不大,通体晶莹,有浅蓝色,深蓝色,绿色,紫色,粉色等各种颜色,上面带有装饰,与其说它们是点心,不如说是艺术品。 “这也太漂亮了!”江苓愣愣看着摆在桌上的点心,忍不住心生怀疑,“它们真的是用来吃的而不是用来观赏的吗?” “当然可以,”被江苓的反应逗乐,长公主解释,“这叫茶果子,是江南那边有名的点心,不信的话,本宫替你尝尝。” 在长公主的示意下,侍女取出一枚,放在提前备好的小玉碟里,呈到长公主面前。 “给小苓和太子也备一份。” 不多时,江苓和萧晟昀面前也各摆了一个小玉碟。 离得近了,茶果子的香味越发明显,江苓端起碟子,尝了一口。 入口甘甜,软糯中混着特有的果香,咀嚼几口后咽下,江苓双眸亮晶晶看向萧晟昀:“殿下,好好吃!” 江苓接连吃了好几个,各种口味都尝了个遍,边吃边分享自己的感受,遇到特别喜欢的,还会忍不住与萧晟昀分享。 “殿下,你快尝尝这个味。”江苓举起勺子,喂到萧晟昀嘴边。 每当这个时候,一身玄衣气质冷厉的男人便会微微低头,吃掉少年送来的食物。 长公主吃完一个后停下,看两人的互动,觉得很好玩,放在太子昏迷前,她怎么也不敢想,太子会有这样一面。 如此纵容一个人,如此有烟火气。 江苓吃得欢,长公主与萧晟昀聊了起来:“本宫从皇兄那回来,刚好碰到了丽妃,丽妃有意讨孟家女给璃王做正妃,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做?” 问出这个问题,代表着这一刻,长公主是站在太子一边的。 “她胃口倒是大,父皇应该不会允吧,孟尚书风头正盛,是入内阁的不二人选,难怪丽妃舍得捂了许久的许出璃王正妃之位。”萧晟昀道。 “谁说不是呢,”长公主讽刺笑笑,“之前皇兄让她给老七挑王妃,她这个不满那个不满,拖到现在,正妃没娶,侧妃反而娶了两个,但凡对女儿有一点爱护之心的,都不愿意把女儿嫁进来。” “况且,孟尚书就这么一个女儿,”长公主端起果露轻抿一口,“这果露不错,爽口而不甜腻。” “姑母喜欢可以带一点回去,这是根据苓儿的口味调的。”说起江苓,萧晟昀面色柔和下来。 “那本宫就不客气了。” 长公主带了大批东西来东宫,又带了不少东西回去的消息传到崇明帝耳里。 “她什么时候和太子关系这么好了?” 跟在崇明帝身边伺候的钱公公谨慎回答:“好像是因为太子妃,太子妃偶尔得了好吃的好玩的,会给长公主送去一份。” “小苓确实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江苓确实喜欢给他们这些亲近的长辈送东西,崇明帝打消心中的怀疑。 “陛下今日想用什么口味的果露?”钱公公不动声色把话题引向别处,“今儿刚到了一批荔枝,陛下要不要尝尝荔枝味的?” “可。” 想到制作果露的方子是江苓送来的,崇明帝开口:“给东宫和景明宫也各送一份过去。” “奴遵旨。” “皇后生辰快到了吧,那天朕就不去别处了,去景明宫陪陪她。” “是。” 一份荔枝代表不了什么,但这是这次,丽妃等了又等,没等到送荔枝的人。 打听之后才知道,荔枝已经被分完了。 “景明宫是给陛下下了什么迷药吗?”丽妃气不过,斥退宫人,只留下自己从娘家带来的心腹。 “娘娘消消气。” “本宫怎么消气?过去陛下一年都去不了景明宫几回,这才几天,都快在那安家了,本宫去送汤,陛下一口不吃全赏给了宫人,据说是因为最近喜欢吃一种叫果露的东西。” 丽妃兀自生着闷气,心腹知道她的脾气,不敢多劝。 “娘娘,林贵妃邀您一叙。”不知过去多久,宫人进来禀报。 “林贵妃?她怎么来了?”林贵妃乃三皇子母妃,是宫里除了皇后外位分最高的人,同丽妃私下关系还可以。 “无事本宫便不能同你说说话么?”一身华贵的林贵妃在宫人的簇拥下走进来。 宫人纷纷行礼,心中再不虞丽妃也只得起身:“臣妾参见贵妃娘娘。” “妹妹不必多礼,”林贵妃亲热扶起丽妃,“别苦着一张脸,本宫今日来,是听说了妹妹要给璃王选正妃的事,可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不知景明宫做了什么,让陛下把这件事交给皇后去办,臣妾选中的几个人,都被否决了。” 林贵妃拍拍她的手,别有深意道:“这件事好说,如果太子或者太子妃出了什么事,皇后还会有心思管璃王的婚事吗?” “太子那边难以下手,自他醒来,东宫的戒备越发森严了,臣妾好不容易安插的钉子,全被拔了。” “太子是找不到什么能对付的点,但他那个太子妃不一样,本宫听说过不少他在江家时的传闻,如今他是东宫的人,他出了什么事,太子肯定不能独善其身。” 丽妃脸上出现犹疑之色,林贵妃又添了把火:“你还记得当初千芜大师的话么,仔细想想,似乎正是他成为太子妃起,太子一脉的运气就好起来了,不仅身中奇毒的太子没了性命之忧,失宠多年的皇后也一朝得了宠……” 林贵妃离开后,丽妃沉默了许久,心腹忍不住问:“娘娘,我们真要去对付太子妃吗?” “王美人的事没能打击到太子,本宫就不信,他能永远这么好运!” 丽妃招手示意心腹宫女过来,压低声音:“你拿本宫的手令出宫一趟,去郑家,让他们这么做……” 江苓不知道,在林贵妃的有意挑唆下,丽妃对皇后、太子的仇恨全转嫁到了自己身上。 他在与崇明帝送来的荔枝奋斗。 能被送到皇帝手里的,无论什么,都是最好的,这些荔枝颗大饱满,用冰镇着,放一两天也不会坏。 刚到吃荔枝的季节,送来的不多,因为江苓的存在,东宫比往年多了一些。 小厨房取了一些,做成荔枝味的果露,江苓看那些多出来的冰不用也是浪费,决定将做好的果露放在冰中镇凉了再吃。 萧晟昀进来的时候,他正在捣鼓瓷碗里的冰。 “怎么不让宫人做?”萧晟昀撩起衣摆,坐到江苓身边。 江苓从冰里端出果露:“闲着也是闲着,再说了,我也没做什么,东西都是他们做好了送来的。” 除了放果露的冰碗,桌上还摆了放有荔枝的,萧晟昀拿起一颗,剥了皮喂到江苓嘴边:“荔枝哪来的?” “皇上送来的,母后也送了一些过来。”江苓边咬荔枝肉边回答。 “今年荔枝这么早?” “送荔枝来的钱公公说,这是今年的第一批,数量不多,若是喜欢,以后第二批第三批再多送点过来。” 吃完一颗荔枝,江苓转了转眼珠:“殿下刚从外面回来,热不热?” “还好。” 习武之人,没那么惧热。 “殿下帮我端一下这个碗。” 装果露的小碗刚从大冰碗里拿出来,带着凉意,拿久了手被冻得有些僵。 萧晟昀端过碗,江苓曲了曲手指,突然伸手。 脖颈处传来一阵冰凉,萧晟昀意识到是江苓的手,喉结上下滚了滚。 热气驱赶寒意,江苓把手贴到男人脖子上:“殿下,凉不凉?” “凉。” 也热。 第30章 掌下是男人的喉结,江苓感受到喉结震颤,好奇贴紧。 冰凉触感驱不散心头火热,萧晟昀把装有果露的小碗放到桌上,握住脖颈上的手,裹进掌心。 “别调皮。” 双手被桎梏,江苓挣了挣,没挣脱。 “殿下,你做什么?” 模样无辜,丝毫没有自己刚做了“坏事”的自觉。 “苓儿不是嫌手凉么,孤给你暖暖。”萧晟昀垂下眼眸,目光落在少年被握住的手上。 江苓肤色极白,挣扎间露出一截雪白手腕,在玄衣的映衬下,白得仿佛在发光。 萧晟昀用那只没拿过碗的手捂着他,确实很暖,江苓不挣扎了,乖乖坐了一会,目光不断在果露和荔枝上打转。 “殿下,我想喝果露,也想吃荔枝。”见萧晟昀没有放开自己的意思,江苓舔了舔嘴唇。 “怎么这么嘴馋?”萧晟昀打趣。 “为了等殿下回来,我刚才都没怎么吃。”江苓不满。 荔枝是今早送来的,江苓听范公公说,东宫往年都得不到多少荔枝,江苓只吃了几颗解馋,剩下的想等太子回来一起吃。 “早知道殿下这样,就不等你了。”江苓嘀咕。 萧晟昀想起回来的时候,范德与他说,江苓特意留了荔枝等他回来,心中一片柔软。 “是孤的不是,孤喂你吃如何?” “既然是殿下错了,是不是该罚?”江苓颇有些恃宠而骄的模样。 “苓儿想怎么罚孤?”萧晟昀挑眉。 “唔……”江苓犯难,沉思片刻,眼睛一亮,“就罚殿下以后都要给我剥荔枝!” 荔枝的皮很硬,尖尖的地方很扎人,刚从冰里拿出来的时候,特别凉,拿久了手有点受不住。 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江苓不习惯宫人伺候,很多事都是亲力亲为,剥荔枝也是,别人剥总让他觉得有些别扭,但萧晟昀不一样。 “殿下觉得怎么样?”萧晟昀不回答,以为他是不愿意,江苓放宽要求,“不行的话,就今天帮我剥也行,我的手还被你握着呢,要不你放开我让我自己剥。” “孤没有异议,以后都给苓儿剥。”萧晟昀用空出来的一只手拿起汤匙,舀起一勺果露喂到江苓嘴边。 江苓张嘴,吃下后,不确定地问:“你没生气吧?” 要一国太子给他剥荔枝好像是不太好。 “孤何至于为这件事生气,你是孤的人,孤给你剥荔枝是理所应当的事。” “那你先松开我吧,一只手不好剥的。” 江苓说完,感觉自己的手腕内侧被男人摩挲了一下,然后桎梏松开。 萧晟昀在一旁的铜盆里净了手,拿起荔枝,为江苓剥起来。 荔枝是非常漂亮的红色,刚从冰里拿出来,泛有一层水汽,小粒水珠覆在上面,欲坠不坠。 萧晟昀的手非常好看,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简单的剥荔枝,也有种难以言说的美感。 剥完一颗,萧晟昀将白色果肉喂到江苓嘴边。 荔枝个头有些大,一口含住时,江苓脸颊被撑得鼓起来。 不知想到什么,萧晟昀眸色暗了暗。 艰难吃完第一颗,吃第二颗时,江苓吸取教训,不再一口吃下,咬走一半果肉,发出含糊音节:“荔枝太大了,我一口吃不下。” 萧晟昀的手停在江苓唇边,手指微动,很想碰一碰江苓唇瓣。 吃完一半果肉,江苓微微低头,叼住另外半颗荔枝,动作间,嘴唇蹭过萧晟昀手指。 他无所察觉,萧晟昀却僵了一瞬。 好软。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感觉,像是天边的云,落到手边,美好的让人心生妄念,希望能多停留一会。 江苓吃完果肉,见萧晟昀维持原来的动作没动,戳了戳他的手:“殿下?” 萧晟昀回神,收回手,压下心中情绪。 只是某些东西不是想压住就能压住的,仿佛一颗种子,在心中生根发芽,等到合适时机,便会长成参天大树。 自这天后,江苓发现,萧晟昀变得有些奇怪,具体奇怪在哪,他又说不上来。 “孟府今天又来人了,孟夫人真是大手笔啊……”长顺絮絮叨叨说着最近发生的事,说了半天,发现江苓在走神,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还在为送长辈生辰礼的事心烦?” 江苓摇头:“不是,是感觉夫君最近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我看他最近天天都来接你,和以前没差啊。”长顺纳闷。 “我也不好形容,他最近好像有些躲着我,也不是躲着,就是……”江苓形容不出来。 “你担心他在外头有人了?”长顺语出惊人。 “他答应过我,不会有其他人。” “男人嘴上的话听听就好,当不得真……”长顺挠挠头,“不过你夫君应当不会,除了和你在一起时,他对谁都是一身冷气,我实在是想不出他和别人一起的样子。” 两人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长顺提议:“不如你直接问问他?” 思来想去,江苓也觉得直接问最好。 洗漱完,江苓双腿盘坐在床上,一副要拷问的架势,萧晟昀脚步一顿。 “苓儿这是做什么?” “我也想问,殿下最近是怎么回事。”江苓板着一张脸,表情严肃。 “孤怎么了?”萧晟昀走到床边,亲昵揉了揉他的头。 “殿下最近是不是在躲我?”江苓掰着指头一一列举,“比如剥荔枝的时候,都不直接给我喂了,而是剥好放到碗里让我自己拿,再比如晚上睡觉的时候,离我那么远……” 没想到江苓的感知力这么敏锐,萧晟昀坐下来,将人抱进怀里:“孤只是有一些事没想通。” “什么事啊?”江苓从男人怀里抬头,“现在想通了吗?” 不会是觉得自己吃太多不想养了吧? 江苓有些紧张。 对上少年略显紧张的澄澈目光,萧晟昀突然想通了,不管他对江苓是什么感情,江苓已经是他的太子妃了,如今确定了对江苓的感情,他便再也不会放手。 “一些小事,已经解决了,”萧晟昀蹭了蹭江苓额角,“孤保证以后不会了,苓儿不要生气。” 萧晟昀说到做到,他似乎调整好了自己,对江苓的态度变回从前,江苓便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顺着时大夫给出的线索,萧晟昀派人去查了“花鸣”这家青楼,本以为只是涉及到一些私下买卖,不曾想,“花鸣”背后的人藏得特别深。 “‘花鸣’明面上的老鸨是大启人,但楼里每年经营所得的钱财都被秘密送到了别处,属下顺着蛛丝马迹查下去,发现他们有一条线路直通留北。” 书房里,暗卫首领恭敬跪在下方,一一汇报查出的结果。 “留北?这不是离北莽最近的一座县城吗?”江苓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因为原书里,后期北莽人从留北卷土重来,打了主角攻受一个措手不及。 “继续去查,看背后之人是不是与北莽有勾结。”萧晟昀点了点桌子。 如果真有,那么这件事就不是一桩小事了。 “卢嘉木是江夫人的人,如果‘花鸣’与北莽有关,江夫人也会与北莽有关吗?”暗卫首领离开后,江苓问。 “孤会让人去查,但愿没有。”萧晟昀眸色微沉。 他不在意江家怎么样,但他在意江苓,如果江家与北莽有所勾结,江苓是江家人,难免受到牵扯。 “苓儿对江家有何看法?” “江家么,自从父母出事后,我在江家受到的只有欺负和打压,如果江家倒霉,我肯定是第一个拍手叫好的人。” 可惜了,知道太子对江苓的看重,江家上下在江致远的要求下,夹着尾巴做人,生怕哪里碍着太子的眼被发落。 “小江,我给你带了个东西来,你上次不是说你夫君奇怪吗,看了这个,说不定能对你有帮助。”长顺从怀里掏出薄薄一本被包裹严实的书,放到江苓手里。 “这是什么?”江苓刚想解释,看到手里的书,好奇道。 “是桃夭先生新出的话本,很难买的,”长顺有些不舍,但想到江苓是他难得交到的一个朋友,压下心中的不舍,“桃夭先生最擅长写爱情故事,这本是少有的写男子与男子感情的,我看了,写的特别动人。” “话本?”江苓第一时间想到了在现代社会看过的,他还没看过古代的话本呢,不知道与现代的有什么区别。 “你回去了再看,按照上面说的做,套套你夫君的话,什么问题都能迎难而解。” “真的可以?” “你不相信我可以,不能不相信桃夭先生!”长顺停顿了一下,“你不知道桃夭先生的事吗?” “算了,我同你说。”不等江苓回答,长顺继续道。 “桃夭先生是从三年前开始出书的,因为擅长写爱情话本很受大家欢迎,尤其是闺阁女子。有名女子为情所困,忍不住给桃夭先生写了一封信,桃夭先生看完后,通过她的经历改编了个短话本,女子看完话本,仿照主人公的做法,识清了前情郎的真面目,让前情郎欲谋夺自己家产的阴谋败露,同真正爱自己的人在一起。” “后来这个故事流传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给桃夭先生写信,桃夭先生会把信里提到的问题编到话本里,很多人都得到了帮助。” 听完长顺的话,江苓对话本的内容越发好奇了,回去后,迫不及待翻开话本看起来。 这是一个讲述狐妖报恩的故事,起初都还正常,同江苓在现代社会看的差不多,直到他看到中后部分,翻页后,江苓睁大眼。 那是一幅狐妖将书生压在树荫下的图,两名衣衫半解的男子交叠在一起,树影婆娑,半遮半掩,旁边的小字里写了详细过程。 只在绿江看过清水文的江苓惊呆了。 仿佛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匆匆将话本放到一边,江苓拍了拍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原来这才是双修。 就是不知道太子愿不愿意和他双修。 话本里的狐妖可是磨了书生好久,书生才答应的。 还得做些准备工作,不然的话,人类太容易受伤了。 想的太入神,江苓连萧晟昀是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直到脸上传来微凉触感。 江苓愣愣抬眸。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想双……”江苓反应过来,忙止住话头,“没什么。” 萧晟昀显然不信,目光一扫,看到摊开放在床上的话本,拿起来:“这是……” 待看到话本内容,萧晟昀沉默了。 江苓紧张看着他,生怕被看出他的“图谋不轨”,想着该怎么解释。 不曾想,男人突然笑了笑,倾身压来,诱哄道:“苓儿想要什么,直接告诉孤,好不好?” 第31章 “真的?”江苓仰头,“什么都可以?” “都可以。” “那我想亲一亲你也可以?”江苓在心里打着小算盘,人类似乎很容易害羞,如果一上来就说要双修,可能会把萧晟昀吓跑,不如从亲亲开始。 萧晟昀醒来后,他再也没通过亲亲得到龙气了,若不是相处中得到的龙气不少,他肯定不会“屈服”。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担心萧晟昀拒绝,江苓顾不得其他,勾住男人的脖子贴了上去。 萧晟昀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毫无防备之下,嘴唇碰到一片柔软。 双唇相贴,江苓没有进一步动作,萧晟昀双手撑在江苓两侧,将人拢在身下,也没有动作。 江苓不懂什么技巧,只是唇贴着唇,吸吸气,偶尔舔一下。 不知过去多久,江苓觉得吸够了龙气,往后退开。 后背遇到阻力,江苓不解抬眸,直直撞进男人深邃眼眸。 萧晟昀的瞳色是少见的纯黑色,此刻,眸中蕴含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让江苓感知到危险,想要逃离。 “你答应了的……”以为萧晟昀生气了,江苓呐呐道。 “苓儿想不想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亲吻?” 萧晟昀声音有些许喑哑,江苓被他看着,像是被大型猛兽盯上的猎物,身体不受控制警觉起来。 “什么……唔……”剩下的话被堵在了相贴的双唇之间。 没有给江苓反应时间,萧晟昀低头吻来。 同时,浓郁龙气朝他涌来。 江苓:!!! 失神的一刹那,呼吸被掠夺,江苓失去最后反抗余地。 玄色衣摆与白色交叠,黑发垂落其上,不分你我。 空气仿佛变得粘稠起来,江苓勾在男人肩头的手不自觉收紧,整齐的衣衫上留下道道褶痕。 江苓睁着眼,却什么也看不清,视线一片模糊,唯有那双蕴含看不懂情绪的眼眸,深深刻进心里。 许久,江苓被放开,两人不知何时改了姿势,身穿白色寝衣的少年被玄衣男人牢牢禁锢在怀中,像是被恶龙爱不释手看护的珍宝。 江苓靠在萧晟昀肩头,大口喘息,他的舌根发麻,整个人也迷迷糊糊的,不知朝夕。 萧晟昀搂着人,神情颇为餍足。 “这才是真正的亲吻,苓儿喜不喜欢?”萧晟昀手指停留在江苓唇瓣,轻轻摩挲。 好半晌江苓才回过神来:“难怪我看话本里的描述和现实对不上……” “苓儿说的是和谁?”萧晟昀眸色瞬间变得幽深,没意识到对江苓的感情之前,他不会在意这些,但现在,他不希望他和江苓之间出现第三个人。 无论那个人是什么身份,只要一想到,他的江苓曾经也像现在一般,乖乖待在别人怀里,他心中的戾气就不断增加。 以前发生的事他不会追究,但若是以后,那个人还来找江苓,他会忍不住让那个人永远消失。 “什么谁?”江苓对他的想法一无所知,他现在脑子不太能转的动。 “你说的对不上,是和谁?” “就是之前啊,你没醒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还能伸舌……” “孤知道了,你不用说了。”不等江苓说完,萧晟昀打断他的话,心中的戾气一扫而空。 “我知道,你害羞嘛,我不说。”江苓觉得自己特别善解人意,一脸求夸赞地表情看着男人。 “孤不是害羞。”萧晟昀捏了捏江苓的脸,他不希望江苓产生这样的误会。 “那你之前怎么不让我亲,明明很舒服……” 又一次被吻住,江苓忘了要问的问题,沉浸在这个吻中。 结束后,萧晟昀从地上捡起话本:“这话本从哪里来的?” “长顺借给我的,你不要弄坏了,我得还给他。” 萧晟昀翻了两页:“喜欢看这种话本?” 江苓说了医馆发生的事:“他说里面的内容能帮我。” “苓儿觉得有帮助吗?” “有吧。”虽然之前萧晟昀的态度变回来了,但如果没有话本,今天萧晟昀也不会主动亲他。 他还通过话本了解到很多新知识。 医馆里,长顺问出相同问题,江苓取出看完的书还给他。 “肯定有吧。”长顺包好书,熟稔揣进怀里。 “你怎么知道?” “看你状态这么好,肯定夫夫生活和谐。” “长顺,你又和小江凑一块做什么?活儿干完了吗?”卢嘉木经过,看到两人凑在一起说话,不满道。 “就来就来,”长顺应了一声,转头对江苓说,“他这几天没有动作,指不定在想什么坏点子呢,你小心一点,我先去忙了。” 长顺离开后,江苓看向卢嘉木,他这几天似乎遇到了烦心事,眉心的褶痕愈发明显了。 卢嘉木确实遇到了不少烦心事,最开始,是医馆换了主人,江夫人要求他继续留在这,然后,一直合作的人不给原因直接取消合作,导致一大批药材在他手里转不出去。 药材交易的事他做的很隐秘,最初也是对方主动找上门来的,给的价格很高,还保证不会出任何问题,他才答应,可现在问题没出,人却不见了。 如果是别的时间他不会这么着急,但他急需出手这批药材得到的银子填补赌债窟弄。 新买家他物色了几个,都不能保证交易后这件事不被发现,卢嘉木不死心再次给交易的人传信,心中暗想,如果还是找不到人,他只能铤而走险换个买家了。 “这不是卢大夫吗?最近医馆生意不是很好?怎么愁眉不展的?”茶馆里,一名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走过来。 卢嘉木灌了一口茶:“医馆来了个新学徒,仗着有程大夫撑腰,目中无人,完全不把我这个馆主看在眼里。” “一个小小学徒罢了,凭卢大夫的手段还收拾不了么?”中年男人佯装惊讶。 “常老板是不知道,他那夫家不知是什么来头,不好惹的很。” “你们医馆收女子学徒?”常老板摇着扇子坐下来,他是这家茶楼的老板,与卢嘉木交情不浅。 “不是女子,是男子,若是女子,我倒也不与他计较了。” “你若是确定他事事靠夫家,不如想个办法,让他夫家厌弃他,等他夫家不愿帮他了,你想怎么处置他不都由你说了算?” 卢嘉木喝茶的动作一顿:“算了,不说这些烦心事,你这里不是新进了茶?拿来我尝尝。” 常老板吩咐伙计上茶。 “你最近许久没来了,医馆有那么忙?” “医馆还好,对了,你认不认识嘴严的买主,我手里有一批好药材,如果能以最快时间出手,我可以给这个价。”卢嘉木伸手比了一下。 “这么低?”常老板惊讶,“这样出手怕是会亏。” “没办法,出了点事,我急着要钱,我知道你有门路,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我们之间哪用得着说这些,放心好了,我去帮你问问。” “多谢。” 伙计上茶,两人止住话头,解决一桩心事,卢嘉木心情开阔不少,等他离开,常老板一处不起眼的帘子,走进去,恭敬道:“您吩咐的事已经办妥了。” 一道不辨喜怒的男声响起:“你做的很好,记住,你不知道被卢大夫抱怨的医馆学徒是什么身份,你只是以友人身份开解了一下他,而我,也从始至终都没出现在这里。” “草民明白。” “事成之后,你想要的东西会出现在你面前,不要做多余的事。” “是,是。”常老板神色激动。 医馆来了个新大夫,年轻俊美,温和好说话,学徒们都挺喜欢他,除了长顺。 “我怎么感觉这个年大夫奇奇怪怪的,他是不是在故意接近你?”长顺趁整理药材的机会,凑到江苓面前,低声道。 “有吗?” 有啊! 长顺在心底呐喊,而且特别明显,不止他一个人感觉到了,他们私下讨论过,年大夫是不是喜欢江苓。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对江苓态度与对别人不一样?在江苓面前更有耐心更温柔,主动帮江苓做事…… 种种迹象表明,年大夫对江苓不一般。 见江苓一副不开窍的样子,长顺话到嘴边又止住,心想,不知道也好,不管那个年大夫是不是有别的心思,只要小江没回应,起再多心思都没辙。 打了个哈哈将这件事岔过去,长顺把整理好的药材放好:“话说馆主最近心情好像不错,前两天还愁眉不展的。” 确实,江苓也发现了,卢嘉木似乎忘了当初和他闹不愉快的事,这两天特别喜欢把他叫过去,单独开小灶,往往旁边还会跟个年大夫。 又一次被卢嘉木叫过去,果然,没多久,年大夫匆匆过来。 “你们年纪相仿,更容易想到一处。”卢嘉木解释。 江苓可有可无地点头。 年大夫不动声色与卢嘉木对视一眼,拿出一个纸包:“听说小江喜欢吃西街那边的馅饼,今天我正好去了那边,给你带了一点过来。” “你只带了一份?这么多人是不是不够分啊?”江苓想了想,补充,“长顺喜欢吃葱花味的,田哥喜欢……” 说了一串大家喜欢的口味,江苓认真道:“年大夫带的这个口味是长顺喜欢的,要不我把长顺叫来?” 本意只是想增加江苓好感的年大夫:“……” “没事,这次是我考虑不周,”年大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下回会注意的。” 江苓点点头,劝道:“如果年大夫手头不宽裕,不必这么麻烦的,大家一起共事,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对你不满。” 旁边的卢嘉木心情可谓是非常复杂,他恨江苓是块木头,都制造这么多机会、暗示这么明显了,为什么江苓还是感觉不到?他不是有心悦之人吗,怎么还对这种事这么迟钝? 年大夫心情也很复杂,他实际上是个风流之人,到手的男子女子不知凡几,但从来没遇到像江苓这么难搞的。 他是受了卢嘉木的雇佣过来的,卢嘉木给钱大方,江苓长相也很合他口味,不论成不成功,对他来说都没什么损失。 “我夫君来接我了,我先走了。”萧晟昀每天来的很准时,时间一到,江苓站起来往外走。 年大夫跟上:“我送送你。” 萧晟昀已经到了正堂,看到一起走出来的两人,眼眸微眯。 江苓冲到男人面前,萧晟昀顺手将人搂进怀里:“这是医馆的病人?” “不是,是新来的大夫。” 时大夫往前走了两步,故意以熟稔口吻道:“小江,你喜欢的口味我记住了,明天不会带错了。” 萧晟昀搂住江苓的手臂紧了紧,冷声道:“不必,苓儿喜欢什么,自有我为他备好,就不麻烦你一个外人了。” 第32章 年大夫每天下午离开的都比较早,今天留的久了点,因此第一次看到来接江苓的男人。 他知道江苓有夫君,来之前,卢嘉木同他说了江苓的基本情况,他觉得这没什么,他以前勾到手的人里,又不是没成过亲的。而且,卢嘉木提的要求里,他不一定非要把人勾到手,只要能让两人之间产生误会就好了。 唯一在他意料之外的,是这个男人给他的感觉很危险,如果一开始他知道江苓的夫君是这样一位,说不定他不会答应卢嘉木的请求。 目送两人离开,年大夫收回目光,他能感受到,那个男人对江苓的占有欲很强,对他的敌意很重。 “馆主之前怎么没跟我说,小江的夫君是个醋劲这么大的?” 卢嘉木讪讪:“这对你来说,不是没区别吗?” “也是。”年大夫点头。 萧晟昀扶着江苓上马车:“刚刚那个人是程大夫招来的?” “应当不是,我看他和卢嘉木走得近,估计是卢嘉木招来的。”天气热了,马车的垫子上铺了一层凉席,江苓找到自己常坐的地方坐下。 “你同他关系很好?”想到刚刚年大夫对江苓态度熟稔的样子,萧晟昀无法做到不在意。 小几上摆有点心和果子,江苓拿了颗果子咬一口:“我同他不熟,倒是卢嘉木最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经常单独叫我过去,还会拉上年大夫一起。” 萧晟昀眸色微沉,他猜到了卢嘉木的企图,年大夫多半是卢嘉木专门找来引诱江苓的。 隔日,长顺的话证明了这点。 送江苓到医馆后,萧晟昀见到了从医馆角落走出来的长顺。 说实话,长顺是有点害怕萧晟昀,如果不是担心萧晟昀误会什么,他不会壮着胆子来找人。 “那个……我想同你说,你千万别误会小江和年大夫的事,其实小江根本不怎么搭理他,是年大夫一直往他身边凑……我说这些不是想给他们打遮掩,只是觉得年大夫对小江的态度不太正常,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我知道。” 暗卫已经查到年大夫是受卢嘉木邀请来的事了,不仅如此,年大夫会出现在卢嘉木面前,与郑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年大夫身上背有不少风流债,他自己也知道,所以每次他都会换一个身份,换个地方,继续曾经做过的事。 “关逸乐,你出来!别以为你换了个名字和住处我们就找不到你了,佳雅妹子的命,你必须血债血偿!” 平静午后被男人的怒吼打破,一名大夫放下手里的事,迎上去:“这位大哥是不是弄错了,我们医馆没有一个叫‘关逸乐’的人。” “不会弄错,我我们确定他在这里,让他出来。” 说话的男人穿着一身打补丁的灰袍,长相粗犷,身后跟着几个同样人高马大的汉子,一看就很不好惹。 “发生什么事了?”听到动静,程大夫安抚好病人,走出来。 江苓跟在他身侧。 “只要你们交出人,我们保证不会对医馆做什么,那关逸乐不是什么好人,惯爱猎艳美色,但凡被他看中的,就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为首的汉子赵广粗声粗气道。 “不是我们不肯交,而是我们医馆真的没有你说的人啊。”方才出来与汉子交谈的大夫擦了擦额角的汗,语气有些发抖。 不是他胆小,而是乌泱泱一群大汉站在面前,气势汹汹,着实让人感觉压力大。 “天气这么热,不如几位先进来,喝口水,说说具体情况,如果我们医馆真有这样的人,我们医馆绝对不包庇。”程大夫打圆场。 赵广没想真惹事,他好不容易查到害死自家妹子的人渣的下落,不免有些急躁,正要进来,余光瞥见一人。 年大夫出来拿药,看清来人是谁,正要躲去后院,衣领被揪住。 “你果然在这里!” “咳咳——”脖子被衣领勒住,年大夫挣扎着去掰揪住自己衣领的手。 可惜他的那点力气对赵广来说完全不够看。 赵广扯着衣领把人拖出来:“我说的关逸乐就是他,害我妹子一尸两命的人渣!你们医馆济世救人,难不成要维护一个害死无辜人性命的刽子手?” “这是我们馆主新招来的大夫,姓年……” “又改名了是吧?”大汉阴恻恻开口,“我早知道关逸乐不是你的真名,没关系,不管你的真名是什么,都不影响你下去陪佳雅。” “不,咳咳,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说的关逸乐,也不知道你说的佳雅是谁,你放开我,别在医馆闹事,不然我报官了!”年大夫心中慌乱不已,面上却不显露分毫,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认错人了”的表情。 他知道,这些人既然找到了这里,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只有死不承认,才有一线生机。 当初要不是因为佳雅的事闹得太大,他也不用像老鼠一样躲躲藏藏,过去的身份一个都不能用。 动静太大,医馆门口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年大夫来这里的这些天,对外形象一直很好,有人忍不住为他说话。 “是啊,是不是搞错了,年大夫脾气好又温柔,不像是你嘴里说的那种人啊。” “我有证据,你不用抱有侥幸心,如果你直接承认,或许还能少受点苦。”赵广道。 他敢动手,自然有万全把握。 “对了,你来这里,是为了医馆的这名学徒吧?”大汉看向江苓,“是不是有人给了你一大笔钱,作为交易,你需要接近这名学徒,就像当初接近佳雅一样?” 年大夫脸色白了,强忍着不让自己露怯:“你不要血口喷人!” “那你看看,这是什么?”赵广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契书,“要我一字一句读出来吗?” 年大夫脸色更难看了,卢嘉木的心也重重提了起来,他没想到,年大夫身上竟然有这么一桩麻烦,现在还把自己牵扯出来。 “既然和我有关,这契书可以给我看看么?”江苓开口。 赵广看了他一眼,递出契书:“可以。” 江苓拿起契书,果然看到了赵广说的话。 “卢馆主,我只是当初说了一句你嫉妒我有夫君的话,你没必要专门找人来破坏我和我夫君之间的关系的,而且,也不是是个人就能入我眼的。” 江苓语气平淡,但话里的讽刺意味明显。私下做的不入流事被摊开在阳光下,卢嘉木涨红了一张脸。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围观百姓不明所以。 早憋着一口气的长顺终于找到了爆发点,说出那天发生的事。 “没想到啊,卢大夫看着光风霁月的,实际上居然是一个这么小肚鸡肠的人吗?” “你们可能不知道,医馆没被卢大夫接手的时候,每年都会开义诊,当年我大姑就多亏了医馆的义诊捡回一条命,卢大夫来了之后,直接取消义诊,还有医馆的药材,质量也大不如前。” 百姓间的讨论不知不觉被引向医馆以前怎么怎么好,卢大夫接手后又怎么一步步落到如今田地上。 没人顾忌卢嘉木的心情,甚至有不少百姓幸灾乐祸,卢嘉木对普通百姓态度怎样,没人比他们更清楚。 江苓收起契书,在一片嘈杂声中开口:“正好,今日大家都在,不妨做个见证,即日起,卢嘉木将卸去‘南曲医馆’馆主之职,除此之外,医馆还将追究他这些年对医馆造成的损失。” “你不过一个小小学徒,真以为仗着有夫家撑腰,就能为所欲为了吗?”听完江苓的话,卢嘉木阴沉着脸开口。 “别的事确实不行,但这件事,我说了算。”江苓把契书还给被事情发展弄愣神的赵广。 “凭什么?”卢嘉木上前两步,想要质问。 人群中突然出现两名不起眼的护卫,一左一右拦下他。 “凭什么?”江苓笑了,“当然凭我是这家医馆的新主人,医馆本就是我父母留下的,被人强占十年,也是时候换回来了。” “你是……”卢嘉木不可置信瞪大眼,“不可能,我不相信!” 如果真的是江苓,他为什么好好的太子妃不当,要隐瞒身份来医馆当学徒?卢嘉木算江夫人半个心腹,比其他人知道的消息更多一点,比如江夫人不情愿把医馆还给江苓的事。 想到自己做过的事,卢嘉木只觉得眼前一黑。 其他人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仅江苓是医馆真正的老板这件事便足够让他们惊讶了。 “现在,我们来算一算,这些年你做出的危害医馆的事吧。” 程大夫站出来,将他们这些天调查出的结果一一报出来:“景仁十八年,卢嘉木逼走袁大夫,同年,私自调换医馆药材,以次充好……” 所有秘密做下的事都被挖出来,卢嘉木脸色一点点灰败下去。 卢嘉木做下的事,每一桩每一件都给周围的人带来极大震撼,直到说起时大夫的事,有人忍不住破口大骂。 “当年居然信了卢嘉木的鬼话,觉得时大夫是个贪财之人,原来真正贪财的,是卢嘉木自己。” “难怪医馆的药质量有没有差,好药材都被卢嘉木私下卖给别人了,他是医馆的馆主,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医馆名声越来越差全是因为他吧,家里老人时常感叹,医馆换了个馆主之后,与以前大不相同。” 时大夫戴着帷幕站在人群中,听到周围的议论声,嘴角微微扬起。 他等这一天,真的等了太久太久。 所有证据都已交到官府,等待卢嘉木和年大夫的,将会是他们应得的惩罚。 程大夫已经报了官,不多时,官兵到来,带走两人。 人群渐渐散去。 医馆的人刚知道他的身份,尚处在震惊中,程大夫需与官府交接,医馆里其他与卢嘉木有勾结的大夫也被带走,剩下的学徒茫然看着江苓。 江苓目光转了转,看到树旁站着的熟悉身影,留下一句“我先离开一会”径直出了医馆。 “殿下今日怎么来的这般早?”江苓扑过去挂到萧晟昀身上。 萧晟昀轻车熟路将人接到怀里:“今日不忙,想早点见到你。” 萧晟昀来了有一会儿了,赵广找到年大夫,有他的人在暗中帮忙,他特意早来,是担心出现什么意外,只有亲自在场看到江苓安然无恙,他才能放心。 “我厉不厉害?”江苓仰头求夸夸。 “厉害。” 长顺好不容易回神,一转头就看到了在树荫下姿态亲密的两人,想到自己不止当着江苓的面说医馆的坏话,还委婉提醒江苓夫君送江苓去其他医馆的话,心里顿时哇凉哇凉的。 第33章 长顺怎么也想不到,江苓就是那位神秘的医馆新主人,他看向其他人,震惊过后,众人纷纷回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我们刚才不是在做梦吧?馆主就这么被带走了?” “呸呸呸,他现在已经不是馆主了。” “所以小江才是医馆真正的主人?” 四目相对,皆是茫然。 “我还是无法相信,既然小江是医馆的主人,为什么还要来医馆当学徒?” “可能是为了解决前馆主?说不定小江这些天在医馆,就是为了收集前馆主对医馆不利的证据,”说话的人用胳膊杵了杵长顺,“长顺,你和小江关系好,你说是不是?” “我不知道啊,”长顺抓了抓头发,“你们别这么看我,我真的不知道,要不你们直接问小江?” “我们要是敢问,也不会在这问你了。” “对了,小江呢?刚刚不是还在这里?” “在外面,他夫君过来了。”长顺指了个方向。 “完了,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小江面前说过很多医馆的坏话?” 关系好的学徒们偶尔会聚在一起,抱怨一些不满的事,以前他们当江苓是和他们一样的身份,江苓又讨人喜欢,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不知不觉,他们便与他说了许多。 “应当不要紧吧……?” “长顺应该是我们之中最不用担心的吧,他和小江关系那么好,长顺,以后发达了别忘了多多提携我们啊。”开口之人打趣。 “可别说了,”长顺苦着一张脸,“我以前不知道小江的身份,还同他夫君说,让他送小江去更有前途的地方……” “他那夫君我都不敢靠近,长顺,你胆子太大了吧。” 学徒们议论着,江苓与萧晟昀说了会话,领人到医馆。 两人踏进医馆的瞬间,医馆里的议论声骤然停止。 再次见到江苓,众人都很拘谨。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怎么我一来都不说了?”之前遇到这样的情况,大家都会邀请他一起加入话题。 没有人开口。 最后还是长顺壮着胆子说:“我们之前不是有心说医馆坏话的……” “原来是这事,没事啊,医馆以前在卢嘉木手里,确实有不少问题,现在卢嘉木得到应有惩罚,医馆肯定会越来越好。” 见江苓态度和往常一样,学徒们渐渐放松下来。 “小江说的对,自从医馆换了新主人,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解决了卢嘉木这个最大问题,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到底在医馆待了有段时间,大家对医馆都有感情,医馆能变好,他们自然是欢喜的。 “我打算重新办一次义诊,这一次先给青夏里的小孩子们义诊,到时候会安排你们过去,你们学习了这么久,是时候亲自上手了,”江苓,“时间比较赶,你们可能要尽快做准备。” 对学徒们来说,这个消息无疑是爆炸性的,他们学医、从医,为的就是能救死扶伤,卢嘉木对培养他们没多大兴趣,大半时间都在放养,长此以往,他们心中或多或少生出了怨气。 “真的吗?”田仲威捂住自己的脸,语气里尽是不可置信。 “我骗你们做什么?义诊的事我同程大夫商议许久了,你们以后转正,锻炼机会越多越好,与你们相处的过程中,我知道你们有能力,只是缺少机会,义诊便是很好的锻炼机会。”江苓道。 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即将举办的义诊上。 萧晟昀站在一侧看着江苓,目光里是自己未察觉到的柔情。 因为卢嘉木的交易对象可能牵扯到北莽,卢嘉木被单独关押起来,禁止任何人探视。萧晟昀手下的人将对他进行审问,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至于年大夫,毁坏多人清誉,遭他毒手的男子女子不知凡几,还有佳雅的命案在,当场被判了秋后问斩。 两件事成了百姓们的饭后谈资,其中讨论度最高的,要属卢嘉木一案。 卢嘉木在医馆十年间的所作所为被公布出来,京城众人纷纷意识到,南曲医馆的“没落”,与这个前馆主脱不了干系。 同时,医馆重新开办义诊的消息也传了出来,南曲医馆的名声渐渐好转,百姓们再提起时,不再是皱着眉,若有人生病了去南曲医馆,也不会被亲朋好友拉着说换个地方。 程大夫与江苓汇报了近段时间医馆的变化。 “被卢嘉木逼走的大夫有部分已经回来,那些参与过卢嘉木买卖的大夫都被带走审问,另外一些没参与但也是卢嘉木一派的几个大夫见情势不妙主动请辞,他们没有特别大的错处,属下便答应了。” “医馆的事你做主就好,我不会亲自管理,我只希望,医馆能做到我父母在时那般,以在救死扶伤为己任,平等对待每一个病人,不要再发生卢嘉木在时的情况。” 经过这件事,医馆进行了大清洗,江夫人接手医馆后安插的人基本被清扫出去,继续留下的,都是调查确认没问题的人。 江苓手里的产业很多,其中一大部分是原主父母留下的,有医馆的前车之鉴,江苓这段时间逐一了解过其他产业的情况。 类似于卢嘉木的存在,绝不姑息。 “殿下,公子,属下在查卢嘉木与年大夫联系时,发现其中还有一个参与者,是常德茶庄的老板,这位常老板,似乎与郑家关系紧密。”书房里,暗卫首领一一道出查到的结果。 “郑家?”萧晟昀放下茶杯,“这是第二个与郑家有关的人了吧?” “在此之前,丽妃身边的一位宫女悄悄出宫去了郑家一趟。”暗卫首领道。 萧晟昀轻嗤一声:“郑家怕是不想自己动手被孤察觉,用了这么个迂回的法子。” 看似不是什么大事,恶毒的地方就在于,利用了上位者疑心重的特点,不论江苓和年大夫之间有没有发生什么,只要萧晟昀产生怀疑,对方的计谋就成功了。 “既然郑家敢从苓儿身上下手,就不要怪孤断了他这只胳膊。”萧晟昀最无法容忍的,便是将阴谋诡计用在江苓身上。 “丽妃和郑家为什么要对付我?”江苓不解,他连丽妃的人都没见过,不至于把人得罪吧? 萧晟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道:“苓儿还记得丽妃欲给七皇子娶正妃的事么?” “记得。”但这和他没什么关系吧。 “父皇将这件事交给了母后负责,在这之前,恰好你给景明宫送了馅饼,父皇当晚留宿,第二天就把七皇子正妃一事交给了母后,”萧晟昀抱起江苓放到腿上,“苓儿说,丽妃会怎么想?” “她觉得自己不能给七皇子选她满意的正妃,是因为我?”江苓熟稔在男人怀里找了个舒适姿势。 “或许,还因为你是孤的太子妃。”萧晟昀剥了颗荔枝喂到江苓嘴边。 江苓咬了口荔枝,略感无语:“这样也行?” “她不想让孤好过不是第一两天的事了。”萧晟昀语气淡淡。 “我明白了,她觉得我们是一方的,无差别不想让我们好过,”甜甜的荔枝缓解不了江苓的不忿,他蹭了蹭男人的脸,“殿下放心,她不喜欢你,我以后也不会喜欢她的。” 江苓决定,从今往后,都要讨厌丽妃和七皇子等人。 以及,他是株记仇的人参,丽妃想挑拨他和太子的关系,他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殿下,卢嘉木和年大夫的事有什么进展了,你要记得告诉我。”江苓最后不忘要求。 萧晟昀点头应下。 卢嘉木与年大夫都不是什么硬骨头,几次用刑下去,能招的都招了,在暗卫不打草惊蛇的探查下,找到了郑家与年大夫勾结的证人和证据。 萧晟昀得到消息,回东宫的第一时间便告诉了江苓。 江苓气鼓鼓道:“郑家找这么个人来,是看不起我的眼光吗?” 萧晟昀好笑戳戳他鼓起的脸:“苓儿只是在生气这个?” “年大夫哪里比得上殿下,我瞎了眼才会不要殿下选择那什么年大夫。” “孤在苓儿眼里有这么好?”萧晟昀眉梢微挑。 “那是自然,殿下比谁都好。”江苓回答得斩钉截铁。 医馆为义诊的事忙得热火朝天,表明身份后,江苓不再以学徒的身份待在医馆,而且天气热了,他只想天天待在有冰的屋子里,不想往外跑。 义诊之前,皇后的生辰先一步到来。 皇后没有大办,只在宫里设了一场小宴,萧晟昀带着江苓过去的时候,意外发现崇明帝、林贵妃、丽妃等人也在。 江苓看了眼萧晟昀,目光里的疑问很明显:不是说只有母后么,怎么多了这么多人? 这些人是同崇明帝一起临时来的,刚到不久,景明宫来不及通知,江苓和萧晟昀已经到了。 “今日是你母后的生辰,只有我们几人,算家宴,不必拘谨。”崇明帝道。 “陛下说的不错,快坐。”皇后跟着开口。 落座后,宫人上前倒茶。 崇明帝端起茶抿了一口:“这茶……是甜的,还有股果香?” “这是果茶,”江苓介绍,“有不同口味,父皇喜欢哪种,可以让御膳房的人根据口味做。” “也是你想出来的方子?”崇明帝挑眉。 “我喜欢甜一点的东西,单喝茶太苦了,便让他们试着加了点水果汁和糖进去,调出现在的味道。” 感受到崇明帝对江苓的另眼相待,丽妃死死捏住手里的帕子,温婉笑道:“太子妃真是有一双巧手,总能做出新奇的吃食,只是,身为储君正妃,总是把心思放在这些东西上,是不是不太好?” 这话就差明说江苓不务正业了。 皇后放下杯子,正要开口,江苓先一步出声:“丽妃娘娘是看我与殿下恩爱有加所以心情不好吗?” 丽妃脸上的笑几乎要挂不住:“本宫没有这个意思。” “那不然,丽妃娘娘为什么要刻意针对我?”江苓笑容无邪,说出的话却让丽妃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在医馆的时候,有人故意接近我,试图引起殿下的误会,那个人现在就在大理寺牢里,他说,他是受了郑家一个仆人的指使。”江苓停顿了一下,表情变得有些难受,“如果丽妃娘娘对我有什么意见,直接说便是,为什么要找人破坏我与殿下之间的感情?” 丽妃惊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江苓会直接将这件事捅到皇帝面前,毫无防备之下被堵的哑口无言。 她小心看了一眼坐在上方的崇明帝,崇明帝脸色不是很好看。 以崇明帝对皇宫的掌控力,不难看出江苓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孩子,他喜欢他、拿他当晚辈看也是因为这点,他不怀疑江苓的话,大理寺的案子都会经他的手,江苓一说,他就对上是哪一件。 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开口,他在观察江苓,皇帝普遍多疑,崇明帝也不例外。 萧晟昀也没料到江苓会直接将这件事说出来,他转头看江苓,江苓正巴巴望着崇明帝,像只受了委屈的幼兽。 那双漂亮的杏眼泛着雾气,无言倾述受到的委屈。 崇明帝心头触动了一下,不悦看向丽妃:“你与皇后之间的矛盾,做什么牵扯到孩子身上?” 崇明帝知道,因为璃王正妃的事,最近丽妃与皇后产生了不小分歧,往常他都是两边各打五十大板,深谙帝王制约之道,这次却一反常态站在了皇后一边。 余光扫到被太子搂在怀里安慰的江苓对她露出嘲讽笑容,丽妃差点扯烂手里的帕子。 第34章 江苓趴在萧晟昀怀里,半背对着坐在最上方的崇明帝,恰好可以透过萧晟昀的肩膀看到丽妃脸色。 见丽妃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温柔表情,江苓眉眼弯起,他从萧晟昀嘴里听说崇明帝已经知道丽妃参与这件事,不知为何当做不知道,只让萧晟昀按正常流程走。 摆明了要包庇丽妃。 江苓可不愿就这么算了,万一丽妃计谋成功,太子疏远他,谁来赔他龙气? 萧晟昀搂着人安慰,崇明帝见了,只当是江苓受了委屈,太子心疼他,太子与太子妃关系好他是知道的,不由反省了一下自己,江苓平时不争不抢的,每次见到他都是活泼模样,今天这般萎靡,应当是真觉得委屈了。 “这件事确实是丽妃做的不对,禁足一月,以儆效尤,至于郑家,虽然没成功,但郑家试图插手皇家事,便罚俸半年。”崇明帝三言两语定下丽妃、郑家的罪责。 “陛下……”若不是旁边伺候的宫人扶了一下,丽妃几乎要跌倒在地。 她不可置信望向高坐主位的崇明帝,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么狠,此前不是没发生过类似的事,崇明帝每次都站在她这边,不管太子查到的证据多实,若郑家犯了事,只要她哭诉一番,不大的罪责都会被轻轻揭过。 如果不是崇明帝的偏袒与纵容,她何至于对那个位置生出妄想,并付诸实践。 崇明帝给出的惩罚不算重,但表明了他不再无条件偏袒丽妃与七皇子的态度,许是从来没期待过,萧晟昀对这次的结果颇为意外。 江苓却不太满意,看过原书的他知道,皇帝对太子这个儿子,忌惮大过一切,如果不是太子自身优秀,有赫赫战功在身,崇明帝不好明着废了太子,太子之位说不定早易主了。 “殿下,皇上这个惩罚是不是太轻了?”江苓附在太子耳边,小声道。 萧晟昀拍了拍他的背:“回去说。” 丽妃被强行送回自己的宫殿禁足,崇明帝对她可谓一点面子都没留。 “小苓受了委屈,朕知道,小苓有什么想要的,提出来,朕都满足你。”打发了一个,崇明帝安抚起另一个。 江苓从萧晟昀怀里抬起头,眼眶有些红:“谢谢父皇,我没什么想要的,能和殿下在一起便很满足了。” 多知足的孩子,崇明帝的儿子里就没有像江苓这般既懂事知心又单纯的。 崇明帝一开始没处置郑家,是同之前一样,想借此压一压太子的风头,现在他反应过来,丽妃和郑家下手的是江苓,身处皇家,他比谁都清楚,丽妃的计谋一旦成功,对江苓将造成怎样可怕的下场。 “朕知道,你是个好的,朕近日刚得了一块好玉,你拿去把玩吧。” 一方罚,一方赏,崇明帝的态度很明显。 小宴继续,经此一事,宫里没人再敢小看江苓,那可是连最受崇明帝宠爱的丽妃都能撼动的人,谁敢小瞧? “皇后真是好命,从千芜大师那求来的一线生机,当真给太子一脉带来了如此大的转机。”宴会结束后,林贵妃在宫人的搀扶下回到自己宫殿。 “不知丽妃和郑家的事传出去后,七皇弟还有没有心情继续办赏石宴?”三皇子把玩手里的玉杯,眼神玩味。 “这件事之后,丽妃与七皇子对太子只会愈发恨之入骨,你不要插手他们的事,现在还不是下场的好时机,”林贵妃警告地看了三皇子一眼,“听说你最近与江尚书家的庶子走得近,一个庶子而已,值得你费心思?” 三皇子:“母妃不知,江家有趣得紧,况且,江尚书的这位庶子,似乎对太子妃很不一般。” 林贵妃:“你心中有数就好。” 三皇子:“母妃刚从景明宫回来,可知太子给皇后送了些什么生辰礼?” 林贵妃不解:“你问这个做什么?太子送的和往年差不多,都是些珍贵的,倒是太子妃,送了不少不入眼的小东西,自己种的花,一些小点心之类的。” “太子妃还真是特立独行。”三皇子半是感叹道。 “可不是,你父皇也不知遭了什么邪,对这位太子妃格外另眼相待,”林贵妃讽刺笑笑,“可能玩弄权术的人都有这个毛病,喜欢心思单纯的,比如以前的丽妃,再比现在的太子妃,连一向对美色嗤之以鼻的太子,都对他宠爱有加。” “母妃这么说,儿臣越发好奇了,可惜太子护人护得紧,找不到机会接近。” “以他那种单纯性子,若没有太子、皇后等人护着,偌大皇宫,轻易就会被人吃的骨头不剩。” 景明宫。 崇明帝待到小宴结束,天色已晚,索性留宿。 这段时间崇明帝经常在景明宫留宿,皇后见怪不怪,吩咐堇竹把江苓送来的花花草草摆好。 “这花养得好。”崇明帝走到一株花旁,“花朵比其他人养的都大。” “小苓说是和太子一起种下的,便送了些长势好的过来,陛下若喜欢,可以带一些回去摆着,看着心情好。”皇后语气温柔。 堇竹知道皇后喜欢江苓这个太子妃,指挥宫人把花摆在显眼处,这些花长势好,开出来的花也漂亮,摆在宫殿各处,使宫殿看起来更有生机。 “小苓爱好不少,”崇明帝俯身,嗅了嗅花香,“不过他少年心性,活泼些也好,只是不知,他今日怎么想起向朕告状了。” 皇后心中一突,知道皇帝不会轻易放下疑心,不动声色解释:“小苓从前在家中过的不好,没什么人疼爱,感受到陛下对他的好,必然心生信赖,遇到委屈事,难免会向陛下求助。” “也是,听说他几岁大的时候,父母就不在了,是个可怜孩子,好在现在进了宫,有朕在,不会轻易委屈了他。”崇明帝揽住皇后。 皇后温顺靠在他肩头:“是啊,有陛下在,以后他不怕再受欺负了。” 崇明帝心情好,吩咐钱公公又往东宫送了不少好东西。 每次从景仁宫回来,江苓都会带回大量东西,以他最喜欢的各种吃食为主,萧晟昀看着跟在身后手捧锦盒的宫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殿下,这个给你。”江苓从一众赏赐中挑出最好看的一块玉,递给太子。 皇帝亲口称赞的好玉,无论是品相还是稀有度,都无可挑剔。 这块玉很大,触感温润,通体白色,莹润通透,如为爱玉者,得之必欣喜若狂,萧晟昀记得,璃王曾有意从崇明帝手里讨来这块玉。 萧晟昀接过玉:“孤让人做成一对玉佩,苓儿和孤一人一半如何?” 江苓没有意见,他身上的衣物、配饰都是来东宫后置办的,太子对他上心,了解,他只知道,哪件衣服穿着最舒服,哪件穿着最好看。 后一个结论来自萧晟昀。 “方才在母后那时,殿下不让我说,是怕皇上听见吗?”江苓还没忘记景明宫发生的事。 “是,苓儿怎么会想到,直接向父皇告状?”不止萧晟昀,恐怕没一个人能想到,江苓胆子这么大。 “谁让他一点惩罚丽妃和郑家的意思都没有。”江苓轻哼一声,他在小宴上,感受到的最明显恶意便是从丽妃身上传来的,对这种人,江苓当然不会有什么好感。 今日崇明帝处罚了丽妃和郑家,虽然不重,但对朝中风向会造成一定影响,为萧晟昀做事的官员得到消息后,前来求见,他们需要根据这件事,做对太子最有利的布置。 萧晟昀问江苓要不要一起去,江苓没兴趣,他最近迷上了看话本。 “殿下要学会独立,自己去吧,我看一会话本,等殿下回来。” 萧晟昀捏了捏他的脸:“孤分明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寝宫无聊。” “我才不无聊……” 自从看过狐妖话本,江苓便打开了新世界大门,在长顺的介绍下,买了不少话本回来,每天空闲的时候看一看。 丽妃和郑家被罚的事传出去后,朝中风向发生微妙变化,又一次在孟尚书那里碰壁后,璃王气得砸了杯子。 丽妃欲聘孟尚书之女为璃王正妃的事不知被谁透露给了孟尚书,自那之后,孟尚书对璃王的态度从一开始的正常对待变得有些闪躲,对璃王的邀请,不论是什么事,能推则推。 “王爷,娘娘说,让您稍安勿躁,不要被太子的人抓到把柄。”心腹在一旁劝道。 “本王知道,”璃王压下怒气,“邀请函都发出去了吗?” “已经发出去了。” “很好,不是想看本王笑话吗?本王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赏石宴如期举行。 赏石宴在拍卖行中举办,当天晚上,会举办一年一度的大型拍卖会,拍卖所得的五成利润捐给朝廷。 江苓和萧晟昀一起来到拍卖行,拍卖行非常热闹,来往的人络绎不绝。 身为太子,萧晟昀在这里有专门的雅间,璃王亲自出来迎接。 璃王是个爱玉之人,一眼便看到了萧晟昀腰间悬挂的玉佩,材质与他向崇明帝讨要但没要到的那块一模一样。 注意到他的目光,萧晟昀抚摸腰间玉佩:“七弟在看这个?” “是,皇兄这块玉……” “是父皇送给苓儿,苓儿转送给孤的,”萧晟昀松开玉佩,执起江苓的手,“孤很喜欢。” 不知为何,璃王似乎从中听出了一股炫耀意味。 第35章 是错觉吧。 璃王恍惚了一瞬,若站在他面前的是九皇子,他毫不怀疑自己感知到的真实性,可站在他面前的是太子,太子成熟稳重,总不至于为了一块玉向他炫耀。 “殿下说,那块玉可以做成一对玉佩,一块殿下戴,一块我戴,正好合适。” 璃王这时注意到,江苓腰间也有一块玉佩,不难看出,和太子腰间的玉佩原料相同。 玉佩雕工精致,合在一起,是个完整图案,分开也不影响图案的完整性,如果璃王近距离观察,便会看到,萧晟昀佩戴的玉佩背面,刻了一个“苓”字,江苓佩戴的玉佩背后刻了一个“昀”字。 所以,太子果然是在像他炫耀吗……? 再看太子脸色,和往常一样,只有在面对江苓时,会显出一丝柔情。 璃王知道太子很宠爱江苓这个太子妃,但他不觉得,太子会为江苓改变以往性格。 摇摇头甩出脑中不切实际的想法,璃王带两人进入拍卖行。 无论是现代还是这个世界,江苓都是第一次来拍卖行,一路走来,江苓好奇打量四周。 拍卖行里面的布置与酒楼相似,共三层高,第一层是大厅,二三层是雅间,有身份地位的,在二三层。 “江哥,”九皇子从人群中挤出来,“江哥这些天都在忙些什么,我邀你出来玩你也不来。” 好像是哦。 江苓想起拒绝了好几次九皇子的邀请,不由有些心虚,抓着萧晟昀胳膊的手紧了紧。 “他在医馆学习。”萧晟昀替江苓回答。 “啊?”九皇子茫然,“江哥在学习医术吗?” “算是吧。”江苓点点头,他在医馆跟着长顺等人学到不少医学知识。 九皇子不明白:“学这个做什么啊,不是有太医院么?” “萧晟逸。”萧晟昀语气微冷。 “好了好了,我不说,江哥我在那边的雅间,你等会来找我玩啊,我已经提前打听到这次拍卖里有什么好东西了,你过来看看有没有想要的。”九皇子指了指楼上某个方向,正好那边有人叫他,加上太子看他目光很冷,先一步离开。 “殿下,要不我们等会去九皇子那边吧?”江苓不是故意忽视九皇子邀请的,只是每次清瑶告诉他的时候,都是晚上了,他从医馆回来,第二天还要继续去医馆,时间确实赶不上。 “怎么?”萧晟昀脚步一顿。 “九皇子邀请我了好几次,我一次都没应,是不是不太好?”江苓觉得,如果自己是九皇子,每次邀请都被拒绝,肯定会伤心。 “他邀请你,无非是到处去玩,你要忙医馆的事,不去很正常。” 看到江苓脸上的愧疚,萧晟昀握住他的手:“你不必多想,跟在九皇子身边的人很多,你不去,还有很多人陪他玩,不信你等会可以问他,看他是不是每次都带着一帮人玩。” 江苓记下这件事,决定找个时间问清楚。 萧晟昀牵着江苓来到三楼雅间:“等会有什么想要的,直接说,孤买给你。” 雅间布置华丽,墙壁上镶嵌拳头大的夜明珠,地上铺了厚厚绒毯,角落里摆着冰盆,一进来便感受到了凉意。 小几上放了酒壶、茶壶、精致点心,窗户边摆有铜做的香炉,淡淡白烟从中升起。 范德上前,轻车熟路熄了香炉里的烟,开窗透气。 “殿下不喜欢燃香?”江苓回想了一下,和萧晟昀住一起这么久,好像是没见寝殿点过香。 “以前有人试图在殿下的香里动手脚,自那之后,殿下便不燃香了。”范公公解释。 雅间空间挺大,江苓在里面转了一圈,最后找了看起来最舒服的软榻坐下。 软榻上铺了厚厚绒毯,因为屋里放了足够多的冰,不会觉得热,江苓按了按掌下的绒毯,催促道:“殿下快来坐,这里好软。” 萧晟昀走过来坐下。 软榻不大,两个坐剩余位置有限,江苓不在意,蹭到太子身边,拉起他的手往绒毯上按:“你摸摸,是不是很软?” “很软。”萧晟昀曲了曲手指,比起绒毯,少年的手更软,更舒服。 萧晟昀的手比江苓的略大,江苓手掌按在上面,最下面是白色绒毯,两人肤色对比,江苓的手更白。 动了动手指,指节扣进男人指缝,肌肤相贴之下,体温传递给彼此。 萧晟昀手掌一翻,转而将江苓的手包进手心,十指相扣。 “殿下……?”江苓看着这一幕,愣愣抬头。 “孤觉得,苓儿的手更软。”萧晟昀手指收紧,牢牢将少年的手裹在手心。 “殿下说谎,”热意从手心蔓延,江苓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一阵慌乱,“我的手怎么可能更软?” “苓儿不信自己感受一下。”萧晟昀就着这个姿势,握住江苓的手上移。 一切像是放了慢动作,嘈杂人声远去,江苓只能看到、感受到萧晟昀一人。 手背传来柔软触感。 ——是男人的唇。 萧晟昀用唇贴住江苓的手,吻了吻。 “感受到了吗?” “我,我……”江苓下意识收回手,可他的手早被男人桎梏,用力也是徒劳。 热意传到脸上,江苓不觉得雅间凉快了,他想出去,在凉风下吹吹,给自己降降温。 少年脸上染了绯色,容色更盛,萧晟昀眸色暗了暗。 “扣扣。”雅间门被敲响。 “有人来了,你快放开我。”听到敲门声,江苓如蒙大赦。 萧晟昀略显遗憾松开江苓的手。 不一会儿,谢司尧带杨栩进来。 “还是殿下的雅间舒服,冰都比别人多两盆。”谢司尧不客气找了个地方坐下,招呼杨栩一起坐。 “孤怎么不知,谢家何时短了你的冰用?”萧晟昀睨他一眼,好事被打断,任谁都不会高兴。 “殿下这视野也好。”谢司尧不接话,他只是随口说说,不是真抱怨没有冰用。 趁两人说话的功夫,江苓往旁边挪啊挪,刚才的气氛让他心跳加速,下意识想要逃离。 还没挪出一尺,腰间一紧,被男人揽住腰,两人间的距离贴的更近了。 谢司尧看到这一幕,低头为自己倒了杯酒,不出声。 他似乎明白,自己来的可能不太是时候,难怪太子会是那般语气。 杨栩谨记来之前谢司尧对他说的话,眼观鼻鼻观心,不多看坐在太子身边的少年一眼。 他很感激拉他出泥潭的太子妃,但他也知道,现在的他不够强大,强行凑过去,只会给太子妃带来麻烦。 赏石宴没正式开始,受邀来拍卖行的客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找友人闲聊,或趁机与人攀关系。 江耀华也来了。 自从江苓成了太子妃,他的生活一天比一天不顺,他简直怀疑,他和江苓是不是天生相克。 因为嫁妆的事,江夫人被发落,江致远抬了月姨娘为贵妾,月姨娘所出的江绪入了江志远眼,比起一事无成的江耀华,有胆识且聪慧的江绪更得江致远心。 江绪取代了他的位置,与官宦子弟相处游刃有余,比他更像尚书府嫡子。 角落里,江耀华盯着被簇拥在人群中的江绪,心中的戾气不断扩大。 和江苓结识后,九皇子看清江耀华为人,不再信赖他,失去九皇子这个助力,江耀华处境更为艰难,江绪趁机接近九皇子,他知道不少江苓以前的事,美化一二说给九皇子听,轻而易举取缔江耀华在九皇子身边的地位。 “本王方才遇到了江哥,说不定等会他会过来,”九皇子拍拍江绪肩膀,“你比江耀华好多了,从前与江哥有什么矛盾,等下江哥如果来了,可以一次性说清楚。” “多想殿下。”江绪温和笑笑。 雅间里,江苓好不容易从萧晟昀怀抱挣脱出来,坐到一边吃小点心。 萧晟昀拿了一块,喂到他嘴边:“这是拍卖行特有的,在外面吃不到,尝尝。” 江苓与递到嘴边的点心僵持了一会,实在抗拒不了点心的诱惑,张嘴咬了一口。 谢司尧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 “没事做孤可以给你安排一点。”萧晟昀的声音带着凉意。 “别啊,我还想找人分担一下手里没做完的事,”谢司尧低头喝了口酒,“江尚书似乎打算舍弃江耀华这个嫡子了,他那个庶子江绪,最近存在感很高。” “江绪?”江苓几下咽下嘴里的糕点,这不是原书里的主角受么,“他是不是与三皇子关系很好?” “他与三皇子有交情么,臣倒是不知道这点,只知道,他最近得了九皇子青睐,九皇子去哪都带着他。” “喝你的酒,说这么多做什么?”萧晟昀语气不悦。 喝完一壶酒,在太子不善的目光中,谢司尧带着杨栩离开。 “殿下是不是不喜欢我们打扰他?”杨栩心情忐忑,他是央求谢司尧带他过来的,不然,以他现在的身份,哪有这么容易见到太子。 “他是不想我们打扰他与太子妃的相处,”谢司尧摇了摇手里的扇子,“郑家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该不该说,杨栩真的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有他母亲的恩怨在前,将调查郑家的事交给他负责,事半功倍。 谢司尧心中微叹,碰了太子的逆鳞,郑家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查的差不多了,他们手段不算高明,很多地方收尾都很粗暴,查起来不难。”杨栩回答。 “没了那位的无条件偏袒,郑家能蹦跶几天?”谢司尧语气薄凉,“曾经做的恶,迟早反噬到自己身上。” 江绪与九皇子交好是原书里没有的剧情,江苓想了想,还是有点在意,扯住萧晟昀袖子:“殿下,我想去九皇子那看看。” “你是想去看九皇子,还是江绪?” 感受到男人语气不对,江苓疑惑抬头:“殿下不想我去?为什么?” “孤不是不想你去,孤只是……”萧晟昀当然不会限制江苓交朋友,顿了顿,他没有说出后面的话,而是道,“你与江绪很熟?怎么知道他和三皇子交好?” “不熟。” 若是不熟,江苓怎么知道连谢司尧都不知道的消息? 萧晟昀握住江苓手腕,缓缓摩挲:“苓儿是不是有秘密瞒着孤?” “没有啊。”江苓心虚移开目光,他只是看过原书,知道原书里两人是一对,他总不能直接告诉太子,这个世界是一本书吧。 “苓儿说谎。” 意识到不妙,江苓想要远离,可惜为时已晚。 他的手腕被握住,男人低头,先是亲了一口手腕内侧,然后轻咬下去。 “说谎是要受到惩罚的。” 第36章 腕间传来的温热濡湿感那样清晰。 男人用力不大,只是叼起一块皮肉,轻轻啃咬。 不疼,但有一种酥麻感自被咬的地方传向大脑,在身体里蔓延开。 江苓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像揣了只活泼调皮的兔子,他低头,对上男人看向他的目光,很陌生,充满攻击性,透过男人的目光,江苓仿佛看到了一头正在猎食的大型凶兽。 心跳得更快了,随之生出一股无法用言语表述的感觉。 很陌生。 江苓慌乱移开视线,下意识缩了缩手。 理所当然,没有成功。 宽大袖摆挽至手肘,男人的吻逐渐向上,江苓产生了一种自己变回原形、正在被男人一点点啃噬殆尽的感觉。 “殿下……” 叫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软得可怕,江苓忙止住声音。 在他出声的一瞬间,萧晟昀眸色更深了。 江苓往后躲,男人不依不饶追过来,两人挤在小小的软榻上,江苓被逼到角落。 身后是墙,身前是猛兽一般的男人,江苓躲无可躲。 充裕龙气也抵挡不了心中升起的慌乱,这一刻,江苓哪还顾得上龙气不龙气,他只想把自己从男人怀里解救出来。 吻辗转向上。 好在萧晟昀记得是在外面,没有做得太过分,只是江苓的手臂已经不能看了。 萧晟昀垂眸看着自己身下的少年,喉结上下滚动。 江苓衣衫有些乱,被他重点照顾过的袖子那块更无法入眼,胡乱堆在手臂上方,露出被欺负得狠了的小臂。 男人如有实质的目光下,江苓手臂抖了抖,上面仿佛还残留有被亲吻、被啃咬时的感觉。 酥酥麻麻。 警惕观察了一会萧晟昀,江苓偏过头:“你离我远一点。” 少年身体微颤,一双清亮眸子蕴了水光,漫上一层雾气,萧晟昀抿了下唇,伸手。 江苓下意识往后躲。 “衣服乱了,孤给你整理一下。”萧晟昀语气温柔。 “我自己来。”江苓现在不相信萧晟昀的话。 “孤保证不做什么,给你整理好衣服就陪你去萧晟逸那里,可好?”萧晟昀很有耐心。 江苓狐疑打量他:“真的?” “孤何时骗过你?” 恢复正常模样的萧晟昀说这句话很有说服力,江苓想了一下,也是,萧晟昀对他说的每句话似乎都兑现了。 感受一番体内龙气的充裕程度,江苓不再抗拒:“那你来吧。” 萧晟昀敛去眸中浓烈的情绪,一点点把江苓的衣服整理好。 “都怪你。”江苓拍了拍自己热乎乎的脸,从软榻上下来,他总感觉这个地方很危险。 “是,怪孤,孤意志不坚,抵抗不了苓儿的魅力。”萧晟昀顺着毛撸。 “以后可不能在外面随便这样,万一被人看见了多不好。”没了让人心悸的气氛,江苓选择性忘了,自己刚才还想着要远离萧晟昀的念头。 “孤怎么舍得苓儿被别人看见。”萧晟昀抚了抚江苓背后的长发。 况且,范公公守在外面,如果有人进来,定会出声提醒。 江苓的头发在刚才的动作中蹭乱了,萧晟昀为他理顺,重新戴好发冠。 耽误了一会,赏石宴马上就要开始了,拍卖行人头涌动,璃王府的护卫推着一块蒙着红绸的巨石出来。 “苓儿是想现在去九皇子那边还是等看完奇石再去?” 江苓用冷水浸湿了帕子给自己的脸降温:“等下再去吧,殿下看看我的脸还红不红。” 萧晟昀托起他的下巴,左右看看,指腹轻轻刮过脸颊:“还有点红。” 江苓推开他的手,把湿帕子盖在脸上:“殿下知道璃王的奇石是从哪得来的吗?” “东边一座靠海的小镇,说是渔民从海里捞起来的,”萧晟昀揭开江苓脸上的帕子,“盖着会不透气。” “海里?”江苓不管帕子了,一骨碌坐起来,“这么大一块石头,渔民能捞起来吗?” 虽然被红绸盖着,但巨石轮廓大致能看清,江苓在巨石被推出来的时候瞄了几眼,这么大的石头重量应当很可观。 “只是这么说而已,不一定是真的,”萧晟昀解释,“等会看看就知道了,世人喜欢向上位者献上祥瑞,至于‘祥瑞’有几分真几分假,送的人和收的人都不会在意,他们要的只是‘祥瑞’代表的意义。” 说话间,护卫将巨石推到了最中央的台子上,在所有人的期待目光中,红绸缓缓落下。 一块嶙峋奇石屹立于高台正中央,奇石表面散发莹莹光芒,流光溢彩,似玉非玉。 “大家细看,这块奇石像不像一名妙龄少女坐在鱼背上?”站在奇石旁的中年男人朗声道。 经他提醒,江苓细细一看,发现真是如此。 奇石上窄下宽,支出来的部分仿佛少女在海风中被吹得扬起的秀发、披帛、袖摆、裙摆,最下方的大鱼呈红色,鱼尾翘起,抨击风浪。 底下的人纷纷露出惊叹眼神,不少人更是当场报价,想要将之买走。 江苓收回目光,想起书中的一段剧情,原书里,主角攻三皇子在皇帝大寿时献上的祥瑞,似乎就是眼前这块奇石。 只是原书里描写的奇石远比他现在看到的精致、震撼。 “璃王会把这块奇石卖掉吗?”如果这块石头是璃王的,后来怎么到了三皇子手里? “若是以前,兴许不会,但上次班德钱庄的事让他大出血,现在就说不定了。” 果不其然,站在奇石旁的人先介绍了发现奇石时的种种异闻,调起所有人的好奇心后,宣布这块奇石会是这次拍卖的压轴之物。 “苓儿想不想要?”见江苓趴在栏杆上,看地目不转睛,萧晟昀问。 语气平常,大有只要江苓点头,就买下来给他玩的意思。 “不要不要,”江苓生怕萧晟昀乱花钱,赶紧摇头,“压轴卖肯定会很贵,花那么多钱买块石头做什么?” 如果在他原来的世界,萧晟昀喜欢好看石头的话,他可以从山里挖出一堆来,要多少有多少。 “即使殿下不差钱,也不该把钱花在不该花的地方。”江苓数落。 “苓儿说的是,以后东宫怎么花钱,都由苓儿做主可好?”萧晟昀走过来,从背后抱住江苓。 江苓瞬间苦了脸:“还是算了,我看到账本头疼。” 前段时间解决医馆之事的同时,江苓也关注了一下他名下的其他铺子,各个铺子的负责人得到通知,不敢怠慢,连夜将账本整理好送来,江苓逼着自己看了几天,看的头昏脑涨,忍不住向萧晟昀抱怨。 萧晟昀也想起了这件事,失笑:“孤不是派了人帮你?” 江苓央求了一次,萧晟昀就心软了,东宫不缺能人,他让范德从里面挑了几个擅长此道的,专门为江苓打理此事。 “那不一样,反正你别想将事扔给我做。” 拍卖会正式开始之前,江苓和萧晟昀先去了九皇子那一趟。 九皇子身边聚集的人很多,见到来人,忙招手:“这边这边。” “我还以为你不过来了。”知道太子不喜吵闹,九皇子引人到了另一处人少的雅间。 “你之前邀请我,我不是故意不来的,”江苓没忘记来这里的目的之一,“我前段时间忙着处理父母留给我医馆的事,每天大半时间都在宫外……” “没事没事,我只是邀请你出来玩,你有正事,自然正事要紧,”九皇子大大咧咧坐下,“对了,江绪说要与你解释一些误会,他就在那边,你要是同意,我等会让他过来。” “江绪?” 他和我有什么误会? 江苓扒拉了一下记忆,记忆里与江绪有关的少之又少,两人几乎没什么交集。 “对,还有江耀华,我现在知道,他以前说了很多你的坏话,刚见面的时候,我不是故意对你有意见的。” 说起赏花宴上发生的事,九皇子有些心虚,他当时轻信江耀华的话,觉得江苓是个很不好的人,接触后才意识到,很多事都是江耀华故意抹黑的。 九皇子坚持为自己的行为道歉,事后他反思过,很多事都不能仅听一个人的片面之词,贸然对一件事下决断,很不理智。 “不如,我把今晚的压轴拍下来送给你当赔罪礼吧。” “你们怎么都喜欢送我石头?”江苓无力。 “还有谁要送你?”九皇子惊讶。 “殿下啊,不过我刚拒绝了,你也不用送,之前的事不怪你。” 九皇子看了一眼坐在江苓身边的男人,在对方凉飕飕的目光中咽下坚持的话。太子都被拒绝了,如果江苓接受了他送的,太子一定会吃味,他可不想面对醋意大发的太子,还是算了。 “你最近与江尚书家的那个庶子玩得好?”萧晟昀突然开口。 九皇子条件反射性坐好:“是啊,怎么了?” 萧晟昀:“不是说他要与苓儿解开误会?你去把他叫来。” 九皇子看向江苓,毕竟江绪要见的是江苓,他虽然怕太子,也不会不顾江苓的意愿。 江苓点了点头,九皇子出去叫人。 “殿下见他做什么?”江苓问。 他想见人,是因为江绪是原书里的主角,萧晟昀方才都是一副不愿他见的样子,怎么突然改变态度了? “想看看他打算做什么。” 不多时,九皇子回来了。 江苓看向他身后,没看到人,问:“江绪呢?” 九皇子一言难尽:“江耀华和他打起来了。” 江苓:“???” 记忆里这两人关系挺好的啊,怎么大庭广众之下打起来了? 第37章 原书里,两人到后期都没反目成仇,江耀华入朝廷后,还成了江绪的一大助力。 “我过去的时候,他们刚被人劝住,是江耀华先动的手,”九皇子也没弄清楚两人动手的原因,他不想让江苓久等,只看了一眼,“两人身上都有伤,江绪伤的更重一点。” “江耀华怎么会如此沉不住气?”这样的地方,江耀华又是尚书府嫡子,怎么也不该亲自动手才是。 江苓看热闹不嫌事大,揪住萧晟昀的袖子:“殿下,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我也得去看看,到底是我请来的,总不能在我眼皮底下出事。”九皇子担心江绪,三言两语说完便出去了。 江苓拉着萧晟昀紧随其后。 他们到的时候,闹剧已经结束了,江耀华与江绪各站一边,江耀华身边围着几个小厮和平时与他玩得好的几个纨绔,江绪那边人比较多,都是他新结交的。 “江耀华,纵然你有再多不满,也不该直接打人。”站在江绪身边的一名年轻男子开口。 江耀华低头不说话。 江绪拉了把说话的人:“是我不好,不关兄长的事。” “你就是脾气太好,才会被他欺负。” 江绪低声说了几句,那人忿忿看了江耀华一眼,到底不再说什么。 “江绪,本公子用得着你假好心吗?”江耀华怒气更甚,几乎快失去理智,“别以为本公子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有本公子在的一天,你永远别想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兄长想多了,我从来没想要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该是兄长的,谁能抢走?” “惺惺作态。” 江苓、萧晟昀、九皇子三人走进来,屋里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纷纷行礼。 江苓跟在萧晟昀身边,看到了被围在人群中的江绪。 无怪乎其他人会站在江绪一边,江耀华平时的行事风格过于咄咄逼人,比起来,江绪处处退让更容易博人好感。 似是感受到他的目光,江绪抬眸,对上江苓目光,微微勾起唇角。 是一个弧度很小的微笑。 不知为何,江绪的这个笑容给江苓一种古怪之感。 江绪很快敛去表情,恭敬垂首,怪异之感消失。 “怎么回事?” 太子发话,没人敢不回答,一名站在江绪身边的世家子弟走出来。 “回太子殿下的话,方才我们与江绪讨论这次拍卖品的时候,江耀华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冲过来打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江耀华身上,江苓也跟着看了过去。 “他是不是不太对劲?”江苓低声问。 江耀华被小厮按在原处,额角鼓起,脸色爆红,眼中泛着血丝,死死盯着江绪,仿佛失去理智的兽,下一刻就会暴起伤人。 萧晟昀皱起眉:“他一直同你们在一起?” 这个“他”,问的是江耀华。 “是,他比江绪先来,刚来的时候,一个人在角落里坐了很久,江绪到了后,他老盯着江绪看,目光很瘆人。” “请大夫了吗?”江苓问。 江耀华和江绪两人都很狼狈,身上见了血,江绪神色平静,江耀华面目狰狞。怎么看,江苓都觉得他的状态不对。 恰在这时,外面响起小厮的声音:“大夫来了,快让让。” 方才见势不对,有人遣了小厮去请大夫,拍卖行距离南曲医馆不远,小厮知道事态紧急,直接去了南曲医馆。 来人江苓很熟悉,是程大夫和背着药箱的长顺。 “先看看他的情况。”萧晟昀免了程大夫和长顺的虚礼。 程大夫上前,查看江耀华的情况。 半炷香后,程大夫收回手,脸色凝重:“这位公子似乎服用了某种影响神志的药物,按脉象来看,应当是第一次服用。” “他暴起伤人是因为受到了药物影响?”九皇子眉头皱起。 “可以这么说,不过这种药物具体是什么,有什么作用,草民需要一些时间来确定。”程大夫回答。 “有劳大夫了。”九皇子拱了拱手。 江耀华逐渐恢复神志,发现自己被一群人围着不说,身上好几处地方传来阵痛,他捂住胸口:“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事了?”江苓离他进,第一个发现他清醒。 “江苓?你怎么在这里?” 看来是真不记得了,江苓指了指另一边的江绪:“你刚刚把他打了,你们关系不是很好么?” 江耀华环顾四周,太子、九皇子、江苓、江绪……熟悉的、不熟悉的人都在这里,脑袋传来一阵阵钝痛,他捂住头:“我不知道,我刚才好像很生气,后面发生的事便不记得了。” 江苓看他不像说谎,叹了口气:“你想想,你刚才有没有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大夫说你是服用了某种会影响神志的药物,你有印象吗?” “我不记得我吃过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来这里之前,我只在府里用过膳。” 江苓问了几句,似乎刚刚的发泄让江耀华卸掉了所有戾气,对江苓的问题,他有问必答。 璃王得到消息赶来,脸色不是很好看:“既然是在本王这里出的事,本王会负责,今日之事,未水落石出之前,本王不希望听到外面有人乱传。” 稳妥起见,程大夫给每人都把了一次脉,其他人都没什么问题。 江耀华等人被请去别院,能与九皇子结识的,都有一定家世,璃王不可能悄无声息处理这件事,更何况,江耀华是江尚书唯一嫡子,他无缘无故在拍卖行服食了影响神志的药物,不论这件事与拍卖行有没有关系,璃王都得担责。 好在没出太大乱子,拍卖会照常进行。 作为涉事人之一,江绪也被请去了别院,屋里安静下来,九皇子坐到椅子上,抱怨:“这都是些什么事?” 江苓和萧晟昀回到原来的雅间,拍卖行热闹照旧,知道内情的人被璃王告诫过,不会在这个关头乱说,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 江苓没单独与江绪说上话,他现在非常怀疑当初所看那本书内容的真实性,不说其他,江绪给他的感觉就和书里描述的完全不一样。 原书里,江绪心智坚韧,性格温柔,轻易便能获得他人好感,但通过今日的短暂接触,江苓很肯定,温柔只是对方伪装出的表象。 “苓儿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萧晟昀的声音拉回江苓的思绪,江苓看向下方,现在拍卖的是一块通体粉色的玉石摆件,玉石被雕刻成半开的花苞状,将绽未绽。 江苓看的时间久了点,萧晟昀示意旁边候着的范公公,范公公举牌叫价。 最后,玉石摆件被财大气粗的太子殿下拍下。 接连几次,但凡江苓多看了两眼的东西,都被萧晟昀拍下。 江苓心累不已:“殿下怎么一点都不知节俭……” 大部分拍卖品他只是抱着欣赏的态度多看几眼,不等他反应范公公就叫了价。 江苓从一开始的皱眉到后面的麻木,只花了短短半个时辰时间。 最后的压轴拍卖品被推上台,江苓在范公公叫价前先一步开口:“这个我真不想要。” 好险制止了萧晟昀继续败家。 拍卖行的人把拍下来的东西送过来,江苓鼓起脸:“殿下拍了好多啊。” 萧晟昀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苓儿该知道,孤不差这些钱,你是孤的太子妃,孤为你花钱,天经地义。” 有时候萧晟昀实在不知道江苓的小脑瓜怎么想的,为什么会觉得堂堂太子吃不饱没钱用,细想后觉得,可能是江苓从小过得不好养成了习惯。想到江苓在江府的遭遇,萧晟昀心疼不已,总希望能对江苓更好一点。 拍卖品贵重,拍卖行雇了专门的人进行运送,凭着璃王的名头,也没几个不长眼的敢打拍卖品的主意。 回到东宫,江苓摆弄起拍卖来的玉石摆件。 他还记得要给崇明帝送玉石压三皇子风头的事,璃王拿出的奇石最后被一个来自江南的富商拍走,萧晟昀告诉江苓,那人是三皇子的人,江苓没感到意外,看来最后那块奇石还是会被送到崇明帝手里。 这段时间与萧晟昀的亲密接触增多,神魂修补见效,江苓闭上眼,感受手里的玉石,试探性往玉石里渡入一丝本源力量。 睁开眼,玉石变得更为莹润,成色更好。 玉石里蕴含了灵力,成色越好的玉石,里面蕴含的灵力越多,这点和江苓原来的世界一样,如果没有龙气,江苓想修补神魂,少不得要四处搜寻品质好的玉石。 不知不觉,江苓开始走神,想到白日的事,忍不住问:“范公公方才为什么叫价这么积极?有好几次,殿下都没开口。” 范公公笑眯眯回答:“公子难道没发现,给您花钱,殿下心情很好吗?” 江苓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 “公子不必纠结,东宫不缺什么,您想要的,只要能得到,殿下都会为您取来。世间男子大多如此,给心仪之人花钱,是一种快乐。”范公公继续道。 江苓有点懂了,就跟雄鸟求偶时会给雌鸟跳舞,展示漂亮羽毛一样,人类男子向心仪之人求偶,会展示自己的财力等优势。 萧晟昀是在向他求偶吗? 可他们不是已经是夫夫了吗? 江苓在床上翻了个身,从左边滚到右边,又滚回左边。 滚了几圈,成功把自己滚晕了。 “在想什么?”萧晟昀把晕乎乎的少年捞进怀里。 “在想,殿下今天开心吗?” 第38章 江苓攀在男人肩头,甩了下脑袋:“让我靠靠,有点晕。” 萧晟昀搂着人坐下来:“范德说你把玩了许久玉石,喜欢?” 江苓想到自己的杰作,从萧晟昀怀里爬出来,下了床,拿了小桌上的摆件回来:“殿下你看,和刚才有没有什么区别?” 萧晟昀接过江苓手里的摆件。 江苓拿的是那座粉色花苞摆件,萧晟昀有印象,这是第一个拍下的物品,他拿在手中看了看,迟疑道:“似乎比刚才成色更好了。” 江苓夺回摆件抱在怀里,伸手指了个方向:“我要把这个放在我们寝殿,就摆在那。” “放在哪都行。” 萧晟昀本以为,这些东西买回来,江苓会和以前宫里的赏赐物一样,看一看就过了,没想到接连几天,江苓都把时间花在这些玉石上。 “范德,你去库房找找,有没有成色好的玉石,给苓儿送去,如果没有,就去外面收一些回来。”萧晟昀批完手里的折子,吩咐。 “是。” 江苓在用这些拍卖品做实验,渡入太多本源力量,玉石会承受不住裂开,如果太少,效果不明显,最后,江苓实验出了最佳方案,控制本源力量在玉石里游走一圈,得到的效果最好。 只是这么一来,花费的功夫更多。 江苓盘腿坐在床上,周围摆了几个玉石制品,有两个显得格外黯淡,是实验失败产物。 挠了挠下巴,江苓拿起其中一个,打算找个盒子藏起来,萧晟昀太敏锐,他担心被发现。 “公子,范公公送来一些玉石,您看看放到哪。”清瑶领着一队宫人进来,每人手里都托着托盘,托盘上是各色玉石。 江苓把手里的玉石往衣摆下藏了藏:“送这么多过来干什么?” “范公公说,是殿下送给您把玩的。”清瑶解释。 江苓想了一下,明白了,恐怕是这几天他沉迷用玉石做实验,被太子误会了。 “放……”江苓环顾一周,没找到特别合适的地方,“算了,直接放床上吧,我先看看,等会再收起来。” “是。”清瑶指挥宫人把玉石放到床上。 不多时,江苓被大大小小玉石包围。 这些玉石样式不一,有可爱如兔子、狐狸等形状的,也有玉佩、玉镯等形状的,江苓看到一枚通体绯色的玉镯,拿过来。 他的手腕上还带着长公主送的镯子,江苓看到绯色玉镯的第一眼,便觉得这枚玉镯与长公主气质很搭,长公主送了他一个镯子,他或许也送长公主一个。 决定后,江苓探出一丝本源之力,放任其游走在玉镯内,切断最后一丝本源之力,锁在玉镯内。 举起玉镯,绯色变得更为透亮,隐隐可见里面有光亮游动,为玉镯增添了一分奇异美感。 江苓很满意。 一下午都耗在这件事上,江苓有些累,把玉石扒拉到一边,蜷起身,闭上眼,打算睡一会。 清瑶领着宫人放缓脚步退出去。 “太子妃呢?”萧晟昀处理完公务回来,没见到江苓,问。 “回殿下的话,公子在寝殿午睡。”清瑶回答。 看了眼天色,萧晟昀微微蹙眉:“这么晚了还在睡?他睡多久了?可有说身体不舒服?” “莫约睡了小半个时辰,下午那会公子在赏玩玉石,没有午睡,这会儿估计撑不住了,刚睡下不久。”清瑶解释。 范公公送玉石来萧晟昀是知道的,早知道会耽误江苓午睡,他应该让范德迟点送来。 寝殿很安静,萧晟昀放缓脚步走到床边,低头看着被各色玉石包围的少年,不由失笑。 寝殿的床很大,平时任由江苓翻滚都不会掉下来,但现在,床上大半部分都被玉石占据,留给江苓的只剩下一小块地方。 萧晟昀收了一些玉石,给少年腾出更大空间,又拿了薄被,给少年搭上。 迷迷糊糊间感受到熟悉气息,江苓从梦中醒来,声音低低:“殿下?” 眨了眨眼,眼中弥漫出一层雾气,困意之下,江苓下意识往萧晟昀身边靠。 “是孤,”萧晟昀轻轻拍了拍他后背,“继续睡一会。” 江苓伸手环住他的腰:“殿下和我一起。” 萧晟昀点了点他鼻尖:“床上那么多玉石,苓儿想让孤睡哪?” “睡我这里……”江苓嘟囔着不肯松手。 萧晟昀无法,只得陪他躺下。 腾出来的空间不大,萧晟昀大手一捞,让江苓紧贴自己。 两人面对面侧躺,江苓窝在男人怀里,秀气的眉紧紧蹙起,似乎哪里不舒服,动来动去动个不停。 萧晟昀一手搂住少年,一手从两人身下捞了几块个头小的玉石扔出去。 江苓不动了,蹙起的眉松开,呼吸渐渐平缓。 萧晟昀没有睡意,低头看着陷入沉睡的少年,怎么也看不够。 夕阳落下,落日余晖将天边映得火红,江苓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被熟悉的体温包裹。 他一动,萧晟昀就感觉到了。 “醒了?” “嗯,”初醒的江苓有些懵,“殿下怎么在这里?” “方才是谁抱着孤的腰不让孤走,这么快就不认账了?” 略带戏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说话间的热气扑洒在耳际,带来些微酥痒。 江苓伸手想要揉一揉,发现自己的手臂正环在男人腰上,仿佛在无声验证萧晟昀说的话。 原来真的是我抱着人不让走。 江苓慌忙松开手欲往后退。 可他后腰间拦了条手臂,早已退无可退。 “好了,不逗你,”萧晟昀欣赏了一会少年的窘迫,松开手,“听说你玩了一下午,这么喜欢?” “不是,”江苓坐起来,看着满床的玉石制品,感到头大,“殿下让范公公送这么多过来做什么?” “库房的东西放着也是浪费,你若喜欢,反倒实现了它们的价值。” “那我可以挑些送给别人吗?”江苓找出血玉镯,“这个玉镯感觉很配长公主,她送了我镯子和那么多吃的玩的,我也该回送一点东西。” “既然给了你,怎么处置由你做主。” “殿下真好!”江苓扑过去在萧晟昀脸上亲了一口。 萧晟昀罕见愣了一下,脸上传来的柔软触感一路抵达心底,手指动了动,他想留住这个吻。 江苓已经退开,开始计划哪些东西送给谁,太子、皇后、长公主、九皇子、谢司尧、杨栩,范公公…… 一一数下来,江苓惊觉,来这个世界后,他居然认识了这么多人。 “殿下,你快来帮我拿拿主意。” “这个玉如意送给母后,这个大兔子送给九皇子……” 两人在寝殿消磨了一整天,范公公找来锦盒,将挑出来的东西分门别类装好。 “这些东西算是我和殿下一起送的,范公公别记错了,”见范公公收好东西退出去,江苓叮嘱,“还有送给你和清瑶他们的,你直接拿出来给他们就好。” “奴记下了。”范公公脸上的笑容真诚了好几分。 他们做下人的,当然不会贪图不该得的,但今日太子妃挑选礼物,他是在场的,给他们这些下人选的时候,太子妃没有丝毫敷衍意味,单这份心意,便足以让人感到熨帖。 至于送的东西贵不贵重,反倒是其次了。 医馆和蹴鞠队那边,江苓打算亲自过去。 一场大雨后,天气凉爽了几分,江苓和萧晟昀商议出宫的事。 因为带的东西多,另外备了一辆马车装礼物。 医馆步入正轨,为准备即将到来的义诊,所有人都在忙碌。 程大夫将两人迎进主院。 “义诊的事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和青夏的杜姑娘商量后,我们将这次的义诊范围扩大了一点,会一并给青夏救济过的孩子、妇孺、老人义诊。” “时间定好了吗?”江苓打算当天来看看。 “定好了,在七日后。” “今天来,是为了给大家带礼物,这段时间承蒙照顾,苓儿与孤的一点心意,希望程大夫收下。”萧晟昀吩咐近卫将东西抬进来。 “使不得使不得,”程大夫连连摆手,“分内之事,属下当不起。” “所有人都有,程大夫别推辞,等会还要劳烦程大夫把东西分下去。” 江苓说完,问起另一件事:“江耀华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程大夫知道江苓与江家的恩怨,对这次的事很上心,道:“那日璃王把我们请到别院不久,宫里就来了太医,他们给江耀华把脉,得出与属下一样的结论,后来江尚书得到消息赶来,把江耀华带回江府,璃王一并派了两名太医过去。” “有查出药物来源吗?” “没有,璃王彻查拍卖行,一无所获。” 江苓不感到意外,如果真有什么线索,萧晟昀不可能不知道,萧晟昀一直没与他说这件事,想必是还没确切消息。 没在医馆待多久,江苓和萧晟昀送剩下的东西去蹴鞠队。 “江哥哥好久没来看我们了。” 对江苓的想念抵抗住小动物的危险直觉,小女孩们团团将萧晟昀和江苓围住。 “江哥哥没来,你们有没有好好训练,好好吃饭?” “有!” 江苓拉着萧晟昀坐下来,和小孩们聊天。 萧晟昀温柔注视他,偶尔回答几个问题。 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娃转了转眼珠:“江哥哥这么久没来,是因为要生宝宝吗?” 江苓表情僵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隔壁婶子说,夫妻成亲之后,都要生宝宝的,如果太久不外出,多半是因为有宝宝了,宝宝太小,不能出门。” 小姑娘仰着头,一脸天真:“江哥哥这么好看,生出来的宝宝也一定很好看,到时候可以带来和我们一起玩吗?” 第39章 “难道是江姐姐,不是江哥哥吗?”几个年纪小的孩子思路被带跑。 江苓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小孩们已经七嘴八舌议论开。 另一个年纪稍小的小姑娘愣愣看着江苓的肚子:“可是江哥哥肚子不大啊。” “可能是刚怀上,宝宝还很小。” “两个哥哥感情这么好,肯定不会只有一个孩子吧,会是妹妹还是弟弟呢?还是都有?” “是妹妹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踢蹴鞠,是弟弟的话可以看我们踢。” 三言两语间,已经把孩子的未来安排得明明白白。 江苓耳尖听到萧晟昀发出闷笑,用胳膊肘杵了一下他:“你笑什么?快解释。” “解释什么?”萧晟昀装不懂。 “解释我不能生宝宝!”任由这些小孩发散下去,他都要生出一支蹴鞠队了。 “哥哥是男孩子,男孩子不能生宝宝的,”年纪稍大的女孩拉住小姑娘的手,开始教育,“你们不要乱说,等会江哥哥要生气了。” 小姑娘嘴一撇,向江苓求证:“不能吗?” 模样很是失望。 虽然不忍心,江苓还点了点头:“不能。” 即使他本体是灵参,也没这个功能。 “好吧,”小姑娘蔫巴巴低下头,“刚才是我乱说的,江哥哥不要生气。” 江苓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从袖子里拿出一串小姑娘用的珠花:“哥哥没生气,这个送给你。” 小姑娘双手捧起珠花,开开心心笑了。 生怕她们再说什么让人招架不住的话,江苓安抚了几句,以有事要与杜知夏说,拉着萧晟昀溜了。 扶着树喘了会气,江苓注意到萧晟昀时不时看向他肚子的目光,炸毛:“你看什么?!” “看……”在江苓如有实质的目光中,萧晟昀咽下后面的话,若无其事转移话题,“苓儿饿了没有?” 不说没注意,江苓摸了摸肚子,点头:“今晚在外面吃吧。” 把礼物交给杜知夏,让她代劳分下去。 杜知夏听说了刚才的事,歉意道:“孩子们太小,口无遮拦的,我会教训她们的。” “没事,我和夫君等会还有别的事要做,就先离开了,义诊那天,我会来看看。” 江苓和萧晟昀离开后,杜知夏把孩子们叫到一起:“刚才的事你们江哥哥没生气,但是以后不许胡说,知道吗?” “知道了!” “好了,这是江哥哥给你们带来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江苓送给小姑娘们的是小动物形状的玉坠,用红绳穿好,可以戴在脖子上。 “喜欢!”小姑娘们戴上玉坠,爱不释手。 杜知夏把属于杜筠心的那份拿进屋,交到她手里。 “有劳两位公子费心了。”杜筠心倚在床头,低咳两声,揪住被子的手紧了紧。 杜知夏与她说了白天发生的趣事:“两位公子都是好人,现在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师父也要快点好起来。” “之前怎么也没想到,江公子会是南曲医馆的新主人,江公子心善,解决医馆内部问题后,重新开办了义诊……” 杜知夏絮絮叨叨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杜筠心心中的某个想法越发坚定。 “义诊的时候,江公子是不是会来?” “师父怎么知道?他离开前确实与我说了,那天会来。”杜知夏回答。 “你好好安排,别怠慢了人家。”杜筠心嘱咐。 “师父放心好了,江公子是咱们的大恩人,徒儿肯定不会怠慢他们的。” 医馆里,程大夫把礼物分下去。 “新东家好大方啊,这样成色的玉,看起来就不便宜。” “这些真的是送给我们的吗?” 医馆学徒们收到的是平安扣,一名学徒拿着碧绿色的平安扣,语气充满不确定。 “都收好,别弄丢了,你们是医馆的一份子,大夫们都有,你们自然也有,总不能厚此薄彼。”程大夫开口。 “我以后一定好好努力,为医馆效力!” “我也是,前两天还有别家医馆的人私下找我,想让我过去,我决定了,以后就待在咱们医馆了,绝对不走。” 他们对江苓是医馆新主人这件事接受良好,毕竟江苓接手医馆后,医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他们在医馆的待遇也越来越好。 交代完,程大夫继续去后院忙,长顺握住手里的平安扣,跟了上去。 “程大夫……”开口后,长顺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那日同程大夫一起去拍卖行,他看到了江苓和江苓的夫君,更感受到了旁人对他们的尊敬,那是他平时接触不到的权贵子弟,却对江苓二人态度如此尊敬,隐隐约约间,他似乎还听到旁人唤太子殿下和太子妃。 他怎么也无法想象,与他一起当过一段时间学徒的江苓有那样尊贵的身份。 “你是想问小主人的身份?”程大夫转身,目光如炬。 从拍卖行回来后,长顺状态一直不对,程大夫意识到了,他猜测长顺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去问了江苓。 江苓给的回复是,如果长顺来问,不用瞒他。 从未见过程大夫如此严肃的模样,长顺咽了口口水,低声解释:“我不是想做什么,只是那天好像听到有人叫他太子妃,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件事……” 长顺太慌了,前言不搭后语,程大夫没想把人吓着,他只是需要确定,长顺知道后,会不会做对江苓不利的事。 似乎过去了许久,又或许只是一瞬,长顺后背被冷汗浸湿,程大夫终于缓和了神色,拍了拍他的肩膀:“无论他是什么身份,对医馆来说,都没差别,不是吗?” 没有否认,便是默认,长顺舒了口气:“我知道了,程大夫放心,我不会乱说的,他在医馆时信任我,什么都与我说,我必不辜负这份信任。” “你能这般想,很好。”程大夫面露赞许。 “不过还是难以想象啊,我居然有身份这般尊贵的人做了朋友,还帮他出谋划策,呃……”想到自己给江苓话本的事,长顺捂住额头。 算了,他做的不靠谱的事也不是一两件了,当着太子的面说医馆不好,比起来,带点图的话本而已,不算什么。 江苓当日便得到了长顺知道他身份的消息。 他本来也没打算一直瞒下去,若不然,当日在拍卖行,足以不让他发觉。 身为江尚书唯一嫡子,江致远纵然有放弃这个儿子的打算,得知江耀华可能被人暗害的消息,不可能一点动作都没有。 因为是在璃王地盘服用的影响神志药物,璃王给不出合理交代,江致远与璃王之间产生了不小隔阂。 “本来有桩差事是璃王的人负责,江尚书从旁协助,这次的事之后,江尚书给璃王的人使了点绊子,那人本该以此差事为跳板,更上一层,现在被堵死了上升路,不知璃王会气成什么样。” 萧晟昀剥了颗荔枝喂到江苓嘴里。 知道江苓喜欢,宫里大半荔枝都送进了东宫,江苓一天几顿不重样,小厨房还研制出了荔枝糕等用荔枝制成的其他食物。 “江耀华最近情况怎么样?”江苓吃掉荔枝肉,把核吐到一边的空碗里。 “江致远信不过璃王,向父皇求了几名太医去府上,专门照看江耀华,传来的消息是情况不太好,那药物虽只服用了一次,却没有随着时间减轻药效,江耀华时不时会如拍卖会当天一样呈现出攻击性。” 如果江耀华情况没这么严重,江致远何至于与璃王闹成这样? 即使璃王有心隐瞒,拍卖会当天的事还是传了出去,当天参加过拍卖会的人私下怎么请大夫检查身体不说,对璃王的信誉造成不小影响。 江苓在宫里听到有宫人议论这件事,问萧晟昀:“当天璃王不是下令封口了么,怎么还传的到处都是?” 萧晟昀:“拍卖会人多眼杂,不一定所有人都会被璃王威胁到,也有可能这个秘密被人‘无心’说了出去,江致远明显不想吃下这个暗亏,说不定在暗处推了一把。” 江苓:“殿下有做什么吗?” “苓儿觉得是孤做的?”萧晟昀反问,“若孤说,孤什么都没做,苓儿信吗?”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消息是怎么“无心”传出去的,怎么在璃王未察觉时迅速蔓延开的,这些,就不用对江苓说了。 “殿下说没做,就是没做,我信。” 萧晟昀揉了揉他的脸:“怎么这么可爱?孤说什么都信,什么时候被孤卖了都不知道。” “因为是殿下啊,”江苓含糊道,“如果是别人,我才懒得管,璃王一直针对殿下,殿下反击一二多正常。” 萧晟昀停下手里的动作,少年的脸被他包裹在掌心,体温随着皮肤传来,暖意在身体里蔓延,整颗心都被注满。 他注视着少年的眼,目光从温柔变得夹杂狂风暴雨。无形的目光铸造无形囚牢,将少年束缚其中。 “我说错了什么吗?”萧晟昀的目光,给江苓一种自己变成美味猎物的错觉,仿佛随时会被吞噬殆尽。 “没有。”萧晟昀闭了闭眼,压下心头升起的狂乱念头。 江苓瑟缩了一下:“殿下,要不请张太医来给你瞧瞧?” 别是拍卖行真有问题,太子也受影响了吧。 品味出江苓话里的意思,萧晟昀咬了咬牙:“苓儿在想什么?” “殿下,不能讳疾忌医的。”江苓默默往后缩,同时在心里暗叹,人类怎么这么好面子? 第40章 “讳疾忌医?”萧晟昀玩味勾起唇角,“是啊,孤的疾,只有苓儿能治好,苓儿愿意替孤治一治么?” 男人眼眸里燃起两簇小火苗,江苓在他的目光下无所遁形,嗫嚅道:“我能怎么治?” “很简单,”萧晟昀俯身不断靠近,直到两人间仅剩一指距离,“苓儿让孤亲一下,孤就好了。” 这下江苓哪不知道,萧晟昀是在逗他,顿时有些生气:“你亲我不能治好,还是叫张太医来吧。” “这个时候,苓儿不要提其他男人的名字,”萧晟昀靠得更近了,双手改为搂住少年的腰,两人的唇几乎要碰到一起,“孤现在不想从苓儿嘴里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 “殿下……” “叫孤的名字。”萧晟昀语气低柔,仿佛诱哄。 “萧晟昀……” 唇瓣将碰未碰,每次轻轻蹭过,带来丝丝缕缕痒意。 男人眸色很深,如浩瀚星海,专注看着身下少年,眸中绵绵情意编织成一张大网,层层包裹住少年。 似受到蛊惑,江苓情不自禁追逐。 “好乖。” 双唇相贴,萧晟昀喟叹出声,吻住江苓的唇。 碾磨、吮吸,舌尖扫荡,不放过每一处。 江苓发出无意义哼声,双臂揽在男人肩头,是推拒,也是拉近。 不知过去多久,江苓被放开,萧晟昀额头抵着他的,犹不满足地时不时轻啄一下他的唇。 江苓睁开泛起水雾的眼眸,双手仍紧紧抓住男人肩膀上的衣服,不知何时,他被男人抱在了怀里,四周都是男人的气息。感受到什么,江苓动了动。 “别动。”萧晟昀声音喑哑。 “……是什么?”江苓迷迷糊糊停下动作,不舒服蹙起眉,他被硌着,偏偏男人双臂紧紧箍住他,将他圈在怀里,想远离都不行。 “苓儿不是觉得孤病了?”萧晟昀握住江苓的一只手,放在掌心把玩。 手指每一处都被照顾到,指根被细细摩挲,微微发胀。 “别……”江苓曲起手指,想要逃离。 “苓儿现在还愿意帮孤吗?”萧晟昀声音更哑了。 “怎么帮?” 江苓靠在男人肩膀上,手被大掌包住,牵引到某处。 被烫了一下,江苓不满意了:“你快放开我,不要帮你了。” “小娇气鬼,”萧晟昀声音里带着些许为难,“这就遭不住,以后怎么办?” “什么以后?”江苓勉强找回神志,没等到回答,又被拉进新一轮漩涡。 屋里,偶尔传来江苓不满的抱怨,和萧晟昀的柔声安抚。 窗子打开透气,萧晟昀浸湿帕子,仔细为江苓洗干净手。 手浸入水中,残留的感觉挥之不去,江苓感觉手有些僵,低头看去,掌心通红。 身上出了汗,黏黏糊糊很不舒服,江苓气鼓鼓盯着萧晟昀看了半晌,还是没忍住:“殿下又骗我,还这么久。” 萧晟昀低笑:“苓儿是孤的灵丹妙药,孤可从不说谎。” 范公公低头送来干净衣裳,萧晟昀先为江苓换好,抱着一身清爽的少年放到床上:“你先坐一会,孤去换套衣服。” 换了身衣服回来,萧晟昀手里多了个小瓷瓶。 江苓在给自己揉手。 萧晟昀走到床边坐下:“孤看看。” “这是什么?”江苓乖乖伸出手,看到被萧晟昀放到一边的瓷瓶。 “药,”萧晟昀按了按江苓的手掌,取来药瓶,打开后,倒了些在江苓手上,仔细涂抹开,“感觉如何?” “冰冰凉凉的,很舒服。”江苓如实回答。 闹了这么久,江苓早困了,倚在男人怀里,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寝殿昏暗,江苓随意披了件外衫下床,听到动静,清瑶推门进来。 “公子醒了?” “嗯,殿下呢?” “张太医来了,殿下在前殿与张太医说话。”清瑶招呼宫人端来清水。 洗漱完,江苓踏出寝殿,碰到正朝这边走来的萧晟昀。 “殿下怎么把张太医叫来了?” 萧晟昀不会对江苓隐瞒自己的去向,早上离开时,他交代清瑶,如果江苓问起,就说他去见张太医了。 “他来看看孤体内的余毒情况。” 是哦,江苓差点忘了,萧晟昀体内的毒还没解。 “张太医研制出解药了吗?” “有进展了,他今日便是来送药的。” “我能看看殿下的药吗?”江苓始终记得,原书里太子服用解药后严重的后遗症,他不想萧晟昀遭受那样的痛苦。 “正好,张太医还没走,让他给你也看看。”萧晟昀与张太医话说到一半,听宫人传消息说江苓醒了,撇下张太医赶回来。 “我不用看吧,这段时间我有乖乖用早膳,也没出现过眩晕状态。”想起当初喝的中药,江苓心有余悸。 知道江苓抗拒什么,萧晟昀保证:“只是看看,不用喝药。” 拗不过太子,江苓到底让张太医把了脉。 “太子妃这段时间调理见效,身体正在好转,少年人生机足,好好养能养回来,殿下不必担忧。”张太医收回手。 “那不用喝药吧?”江苓实在是怕了苦药的味道。 “不用。”张太医笑着回答。 “太好了,”江苓的欢喜溢于言表,“张太医今日是来给殿下把脉的吧,殿下情况怎么样?” “殿下的情况比臣预料中好,臣暂时没制出解药,不过臣的师弟近日来了京城,他非常擅长医毒这一块,臣想与他研讨一二,说不定能早日找到解决办法,不知殿下意下如何?”张太医询问萧晟昀的意见。 即便太子现在看着正常,奇毒对他造成不了什么威胁,但奇毒在体内一天,风险就存在一天,能早点解决自然最好。 江苓也希望早点解决萧晟昀体内的奇毒。 “殿下,不如让张太医的师弟试试?” “可。” 江苓提出想看看张太医开的方子,他在医馆学习了一段时间,对药材有了基本认识,张太医知道他是江太医之子,懂医术,拿出方子与他探讨。 张太医开的方子很温和,以调养为主,服用之人不会受什么苦,江苓放下心。 “张太医能与我说说你的师弟么?”江苓不知道原书里有没有出现这么一号人物,但张太医的为人他信得过,张太医说他师弟在医毒一道上的造诣更高,事关太子,想来不会说谎。 “臣的师弟名唤褚峤,性格有些古怪,喜欢与毒物打交道,这次他来京城,说是在发现了一株神奇毒草,追踪而来。”既然要为太子解毒,保险起见,师弟的身份肯定会被调查清楚,张太医没有隐瞒。 “你说他叫褚峤?” 江苓惊了,原书里为太子解毒的便是褚峤,但书里从始至终都没说过,褚峤是张太医的师弟,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看的不仔细,忽略了某些细节。 “太子妃认识臣的师弟?”见江苓反应奇怪,张太医问。 “不认识,我只是听说过。” 这次有他插手,太子身体的恶化程度比原书轻了不知多少倍,褚峤应当不会下那么重的药才是。 “先不要告诉他孤的身份,你看什么时候合适,孤在宫外见他。”萧晟昀思索片刻,定下方案。 “是。” “殿下为什么要隐瞒身份?”张太医离开后,江苓问。 “有时候,隐瞒身份能省去很多麻烦。”太子这个身份,代表权利,也是一种束缚。 江苓似懂非懂点头。 义诊之日很快来临,江苓换了身便于行动的衣服出宫,萧晟昀临时有事,他送江苓上马车,摸了摸他的脸。 “要是太热就找凉快地方歇歇,有什么事让近卫去做,不要累到自己,孤忙完就去找你。” “知道啦,”江苓挥挥手,“我又不是小孩子,会照顾好自己的。” 目送马车离开,萧晟昀转身,面色变冷:“带人过来见孤。” 范公公躬身应“是”。 义诊的地点在郊外,青夏蹴鞠队之前住的地方,江苓来过,对这里有印象。 江苓到的时候,义诊已经开始了,看到他,杜知夏把手里的事交给身边的人,迎上来。 往他身后望了望,没看到气场强大的玄衣男人,杜知夏道:“江公子今天一个人来的吗?” “夫君有事耽误一会,等下会来。” 江苓来义诊是来帮忙的,很快加入到医馆的行动中。 长顺搬着药材过来,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我还是第一次和这么多小孩子打交道。” “我也是,不过这些小孩们都很乖,不像我大哥家的孩子,整日哭闹个不停,要是能有这些孩子一半听话,我做梦都能笑醒。” “小江,热不热,要不要去歇一会?”长顺下意识关照江苓,话说完才意识到,江苓现在不是医馆学徒,是太子妃,当即改口,“不是,我……” “你我之间照常相处就好。”江苓喝了口水。 杜知夏疾步走来:“江公子,外面来了一批送东西的人,自称是江家人,是您家里送来的吗?” 江苓姓江,来人说自己来自江家,杜知夏第一反应是江苓家里人来了。 “江家?我去看看。”总不能是被他落了面子的江致远送来的吧。 小院门口停了几辆马车,家丁打扮的人从车里搬东西出来,因为主人没同意,这些东西暂时堆在小院门口。 “你们是谁派来的?”江苓皱眉,开门见山地问。 “以前是事是江夫人不对,得知医馆办义诊,江家特意送了些东西过来,以表歉意。” 温和男声从马车后响起,江苓望去,一袭青衣的年轻男人走出来。 “江绪?” 第41章 “这些东西是江致远让送来的?” 江绪的话江苓半个字也不会信,江夫人那性子,江耀华和她自己都因为他被江致远厌弃,她不给他使绊子就不错了,还低头服软? “母亲这段时间在府里深刻反省了一下自己,知道自己从前做的多有不对,现在她知道错了,想弥补一二。”江绪避开江苓的问题。 “不需要。” “小苓弟弟何必如此,白送上门的东西不要白不要,能看江夫人大出血,不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吗?”江绪走到江苓身边,压低声音道。 “你想让我收下?”江苓发觉自己是真看不懂江绪这个原书主角,他之前还以为江绪跟江耀华关系好呢,转头两人就打起来了。 “收不收是小苓弟弟自己的事,我只负责把东西送到。”想到江夫人不得不拿东西出来时的肉痛模样,江绪愉悦笑了笑。 他没说的是,江夫人如今在江府待遇很差,曾经她带给别人的伤害,如今正一点点反噬回去。 “别叫我弟弟,没那么熟。”江苓往旁边走几步,拉开与江绪之间的距离。 江绪深深看了他一眼,眸中某种情绪一闪而逝。 “小苓弟弟这样,我会伤心的。”嘴上说着会伤心,语气里却全是愉悦。 “你要不要和江耀华一起,看看大夫?”江苓真诚提议。 江耀华被药物影响了神志,他怎么觉得,江绪不比江耀华情况好多少。 听说江致远正在大力培养江绪做继承人,他知道江绪脑子有疾吗? 江绪收敛笑容,眸色一瞬间变得极其幽深,很快恢复如常。 “江耀华的下场,小苓弟弟可满意?” “是你做的?” 江绪摇摇头:“如果是我做的,小苓弟弟觉得,我现在还能完好无损站在你面前?他做尽恶事,咎由自取罢了。” “这些东西……” “你若不想收,扔了就是。” 望着堆满小院门口的木箱,江苓头痛不已。 “主子在为何事发愁?”程大夫找到蹲在大木箱边的江苓,问。 江苓指了指周围的箱子:“这些,总不能全扔了。” “小主人若是不知如何处理,不如交给属下,十年来,江夫人不知靠主人的庄子、铺子敛财多少,只拿出这么点东西,算是便宜她了。” “行吧,那你处理,我就不过问了,以后他们要是往医馆送东西,全部收下。”江苓想通了,程大夫说的不错,江夫人拿了那么多不该拿的,本就该一一还回来。 萧晟昀一来,江苓便把方才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殿下觉得,江绪到底想做什么?江夫人不可能无缘无故送东西来,要送早送了,何必等到现在,我觉得,一定是江绪做了什么,让她不得不送。” “江尚书府上最近很乱,江耀华情况没有好转,长此以往,放弃江耀华这个儿子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江夫人只有江耀华这么一个儿子,肯定不会坐以待毙,江夫人的母家也不会允许江绪一个庶子爬到江耀华头上。” 萧晟昀擦去江苓额头上的汗珠:“孤会派人去查是不是江绪做了什么,以及江耀华的事与江绪是否有关系。” 江耀华出了事,江绪是最大受益人,江夫人,江夫人母家,包括江致远本人,都怀疑过江绪,可惜他们查不到一点指向江绪的证据。 杜知夏将两人请到屋里,杜筠心也在。 杜筠心的状态比上次见面时好,勉强能下地走路了,她端端正正给两人行了个大礼。 “杜师父若是每次都这样,下次我们就不来了。”江苓扶起人,半是抱怨。 杜筠心眼中带笑,两人的恩情她会永远记在心底。 坐下后,几人聊了一会青夏的情况,以及这次义诊的事。 “青夏以后会继续尽全力帮助妇孺幼童,我们一路走来,遇到了许多有善心的人,我想将这份善心传递下去。” “这些孩子可以不止往踢蹴鞠这一条路上培养,有的孩子天生擅长其他事,如果有可能,我想办一座学堂,教他们一些基本生活技能,万一以后我们无法再庇护他们,他们还能靠自己活下去。” 杜筠心一一说出自己的想法。 “只是要办一座学堂,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实现的,”杜筠心嘴角的笑意变得苦涩,“这些孩子无父无母,单单负担他们衣食住行,就要耗费青夏大半财力,况且,办学堂要找到合适的夫子,很难。” 这个世界,虽然科举盛行,但寻常百姓想要读书,非常困难,更不用说无父无母生活都困难的孩童。江苓不了解这些,萧晟昀却很清楚,朝中势力世家一支独大,纵然崇明帝有心提拔寒门官员,与庞大世家对比,仍不够看。 萧晟昀开口:“学堂的事,我们可以帮忙。” “对,”江苓点头,“我夫君很厉害的,他肯定可以办好学堂。” 这时,一名太子近卫走进来,低声道:“门外有一名自称是孟夫人的夫人来帮忙。” 江苓“噌”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孟夫人?” 他还记得,萧晟昀说想要孟尚书这个助力的话,后来孟夫人没再去过医馆,反而请程大夫上门看诊了几次,江苓没找到为萧晟昀说话的机会。 与萧晟昀对视一眼,江苓道:“殿下,我去看看。” 萧晟昀起身跟上。 “请您留步,”杜筠心站起来,“知夏,你去外面等我一会,不要让人进来。” 杜知夏不明所以,见师父目光坚定,退到门外。 “你有话对我说?”江苓不在,萧晟昀气质变得冷厉。 杜筠心点头,从袖中拿出一封封好的信:“我不知道恩人的身份,但恩人应当知道,我从前的夫家是许家,许家受前兵部尚书庇护,为其办事,身为许家二老爷的正牌夫人,我对他们的事有一定了解。这封信里整理了我在许家时有意无意了解到的消息,或许对恩人有用,我想将之交给恩人,如果恩人觉得里面的东西没用,就当我现在的话没说过。” 杜筠心直视萧晟昀,手不自觉攥紧,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冒了很大风险,这些东西在她手里保存了这么多年,即使是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拿出来过,因为她知道,稍不注意,信里的内容就会反噬到她。 不止她,整个青夏都会受到牵连。 让她下定决心拿出来的,是男人对江苓的态度,与他见过的任何一个权贵都不同,她愿意赌一把。 “信里的内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青夏里谁也不知道,如果它对恩人没用,恳请恩人不要牵连到青夏,我愿意一个人承担。” 萧晟昀沉默了一会,道:“苓儿喜欢青夏,孤不会做让他不开心的事。” “谢太子殿下。”悬起的心放下,杜筠心恭敬跪下,萧晟昀的自称暴露出他的身份,更是对杜筠心的一个承诺。 “孤会派人过来,你可以将你知道的事,事无巨细与他说。” 暗卫接下杜筠心手里的信,萧晟昀转身离开。 “师父,你与那位公子说了什么?”杜知夏进来,低声问。 “没什么。” 杜筠心坐在椅子上,不知为何,杜知夏觉得这一刻的师父格外放松,仿佛放下了一直背负的重担。 孟夫人不止人来了,还带了许多东西和帮忙的人,她穿的很素雅,与侍女一起照顾小孩子,没有一点尚书夫人的架子。 “孟夫人怎么来了?”江苓小跑过去。 “是小江啊,”孟夫人抱着个小姑娘起身,“我刚刚还问程大夫你在不在呢,听说医馆义诊,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帮上忙的。” “义诊是做善事,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帮。” “夫人高义。”程大夫拱拱手。 “若没有江公子,我能不能有今日都不好说,我这条命是医馆救回来的,能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程大夫不必客气。” 孟夫人带来的人都是干活的好手,有他们加入,医馆的人轻松不少。 下人搬来几把小椅子,江苓与孟夫人坐在树荫下说话,孟夫人本就因为江苓救了他对他心生好感,江苓又是个讨人喜欢的性子,说着医馆的趣事,时不时逗得孟夫人大笑。 “听说江公子是医馆的新主人,当真是年少有为。”孟夫人很欣赏江苓的性格。 “我也没做什么,医馆的事全靠程大夫,”余光扫到走来的萧晟昀,江苓起身招了招手,“夫君,我在这里。” 孟夫人知道江苓有个夫君,但她只在下人传来的消息里听过,并没有见到真人,闻言,好奇看过去。 “江公子的夫君真是一表人才。”看清走来的玄衣男子,孟夫人夸赞。 只是…… 这个男人给她一种熟悉感,似乎在哪见过。 萧晟昀第一次见到孟夫人,孟夫人刚来京城不久,这段时间在家养病,不怎么参加宴会,对外界关注也不多,没与萧晟昀碰过面。 “我也觉得夫君很好看。” 萧晟昀走过来,平静与孟夫人问好。 孟夫人越看,越觉得萧晟昀眼熟,突然,她想到一个人,高高在上的天子,与男人有七分像。 单独把江苓拉到一边,孟夫人小声问:“你知道你夫君的身份吗?” 江苓心中一紧,难道孟夫人知道什么了? 略显心虚点头:“知道。” 孟夫人不了解两人的具体情况,看江苓表情,以为他在逞强,劝道:“我看他与一个位高权重之人很像,多半是那人的儿子,你年纪小,可不要随意被人哄骗了去。” 江苓:“……啊?” 第42章 没有谁骗我啊。 江苓茫然了。 孟夫人侧过头,正好看到玄衣男人注视江苓的样子。 男人目光里的情意不做遮掩,孟夫人是过来人,不难看出,男人对江苓有情,她叹了口气:“总之,要好好保护自己。” “孟夫人是不是误会了,夫君没骗我,我知道他的身份。” “你同他,是自愿的?” 江苓点头。 天色渐晚,义诊差不多到了结束的时候,江苓和医馆的人打了招呼,同萧晟昀一起登上回宫的马车。 马车里,江苓靠在萧晟昀身上,跟他说了孟夫人的提醒。 “殿下,你说,孟夫人是不是觉得你在诱骗我?”边说边用手指戳男人胳膊,“孟夫人不认识殿下吗?” 亏他还担心孟夫人发现萧晟昀的身份,一直想法子隔开两人,避免两人有太多接触。 “孟夫人来京城不久,多数时间在府中养病,没见过孤,以及,”萧晟昀捏住江苓脸蛋,“孤也很想问问苓儿,苓儿是做了什么,让孟夫人以为孤诱骗你?” “我什么都没做啊。”江苓心里也很茫然。 萧晟昀心里隐隐有个答案,多半是孟夫人觉得江苓单纯好骗,而且猜出自己的皇子身份,担心江苓被欺骗感情。 毕竟,皇室子弟里正儿八经娶男妻的少之又少。 “这么热的天,夫人身体不好,想为义诊出力派府里人去便是了,何必亲自过去,万一像上次那样……”孟尚书从马车里扶孟夫人下来,絮絮叨叨个不停。 “我最近好多了,老爷不必担心,再说了,医馆的程大夫也在那,万一真有什么事,不会和上次一样。”孟夫人知道孟尚书是为上次的事后怕,安抚道。 “你如果待在府里无聊,可以和其他夫人一同出门赏花、游玩。”孟尚书扶着夫人进屋。 屋里放了冰,一进来便感受到了凉意,孟夫人走到椅子边坐下:“婉儿的事如何了?” 孟晏婉,孟夫人之女,也是丽妃想要为璃王求娶的人。 “太子殿下差人送了消息过来,这件事多半不会成,让我们不必担忧,”孟尚书给夫人倒茶,“喝点水。” “婉儿性子孤傲,皇宫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况且,那璃王府里早已有了侧妃,侧妃还是郑家的人,若咱们婉儿嫁过去,说是做正妃,有个姓郑的侧妃在,怎么可能舒心?”婉儿是她千辛万苦生下的,孟夫人不求她大富大贵,只盼望她一生平安喜乐。 “我知你心中的顾虑,早知会有这么一遭,当初就该先给婉儿把亲事定下,等这件事过去,婉儿的亲事不能再拖了。” 或许对某些家族来说,族中女子能嫁入皇室,是求之不得的一件好事,但对孟尚书和孟夫人来说,什么都比不过女儿自己心中乐意。 孟尚书很清醒,璃王看似受宠,能与太子分庭抗礼,实则太子才是那个深不可测的人,璃王与之对上,没几分胜算。 “问问婉儿的意思吧,婚事是她自己的,总归要她满意才行。”孟夫人没有一口拒绝。 “对了,皇室中有没有哪位皇子娶男妻?” “应当只有太子殿下。”孟尚书道。 “皇家怎么会允许太子殿下娶男妻?”孟夫人惊讶,她想过玄衣男子可能是任何一位皇子,除了太子。 “你之前在老家养病,可能不知道这件事,也怪我,忘了与你说,太子殿下在战场中了奇毒,昏睡不醒,现任太子妃是给太子冲喜的,也是奇事,新婚第二天,昏迷许久的太子便醒了过来。” 太子身中奇毒一事朝廷没有大肆宣扬,孟夫人修养的地方离京城远,没听说很正常。 “太子殿下么……”孟夫人起身,“太子妃可是姓江?” “是,这位太子妃是千芜大师选出来的,若不是千芜大师亲自开口,圣上也不可能答应这么荒唐的事,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刚来京城那会,不是被南曲医馆的一名学徒救了么,他姓江,今日我看到他了,如果我没猜错,跟在他身边那位长相与陛下相似的男子,应当是太子殿下。” 孟尚书皱起眉:“他故意接近你?” 不是他多想,而是他走到如今的地位,千方百计接近他的人太多,朝中几位皇子势力对抗,七皇子甚至动了娶他女儿的心。京中势力复杂,孟夫人身体没好之前,孟尚书都没带他来京城。 一是路途遥远,二是担心有心之人借此做什么。 “应该不是,除非他能预料到我那日会在巷子晕倒,况且,我问过医馆的人,那日之前他就以医馆学徒的身份待在医馆里了,为的是解决医馆的前馆主,救我完全是个巧合。他在我面前从没遮掩过什么,如果真是有心接近我,今天也不会直接带着太子来见我了。” 最让孟夫人笃定的,是江苓在她面前的态度,一个人是不是抱着目的接近你,总能感受到。 “说的也是,太子殿下做事刚正不阿,婉儿的事如果不是皇后娘娘从中周旋,还不知会如何。” 孟尚书放下茶杯:“既然知道是太子妃救的你,明日我会去拜访太子殿下。” “老爷打算拥护太子?”孟夫人问。 “只是为了答谢太子妃对你的救命之恩罢了,不要多想。” 站不站队太子另说,璃王他肯定不会拥护。 第二天,东宫收到了孟尚书的拜帖。 萧晟昀在书房见人。 “臣今日来,是为了答谢太子妃对内人的救命恩情,此前不知是太子妃,望殿下恕罪。”孟尚书躬身行礼。 “孟尚书不必多礼,”萧晟昀扶人起来,“既然是为了太子妃,孤让人请他过来。” 江苓在范公公的带领下来到书房。 “殿下找我有事?” “是孟尚书,说要替他夫人答谢你。” 孟尚书对江苓拱手:“臣非常感谢太子妃当日出手,如有什么臣能做的,太子妃尽管吩咐。” 江苓走到萧晟昀身边坐下:“我救人不是为了回报,孟尚书不必如此,更何况,真正救了令夫人的,是程大夫,孟夫人已经给医馆足够多的回报了。” 孟尚书没有久待,与江苓说了几句话,在心中认同了夫人的说法,江苓救孟夫人,确实不是有意为之,以江苓的性子,他也不图从孟夫人身上得到什么。 最让他惊讶的是太子对江苓的态度,宫外有传言说,太子对太子妃异常宠爱,这次来东宫,他算是亲眼见到了。 宫中藏不住秘密,孟尚书进东宫之事不到一个时辰便传到了各位皇子、大臣耳里。 璃王因江耀华的事焦头烂额,听到孟尚书主动找上东宫的消息,气得不行。 “孟尚书好啊,本王邀请一再拒绝,原来是看中了太子,不想把女儿嫁给本王当正妻,难道是想将女儿嫁进东宫吗?”璃王语气阴冷。 心腹关上门,遣走伺候的人:“王爷慎言。” “慎言什么?”璃王怒不可遏,“他做了还不让本王说了?不然你说,为什么他前脚拒绝了本王,后脚就迫不及待去了东宫?本王得不到的,他东宫也别想得到!” “王爷息怒,据说孟大人去东宫,是为了感谢太子妃对其夫人的救命之恩。孟大人在朝中分量不清,您刚因为江耀华的事与江尚书闹翻,不宜再把孟大人推向太子啊。”心腹劝道。 “本王何尝不知,但孟尚书油盐不进,本王已经拉“下官有一计,”心腹压低声音,“如果孟家嫡女只有嫁给王爷这一条路可以走,孟尚书再不愿也只能咬牙认下,孟尚书只有一个女儿,不管过程如何,等她进了璃王府,为了唯一的女儿,孟尚书只能选择站在王爷这边。” “按你说的去做,小心些,别让人察觉。” “是。” 张太医与师弟褚峤约好时间,江苓不放心,缠着萧晟昀一起去。 萧晟昀拿他没办法:“只是看一看,不会出什么事。” “那殿下为什么不带我去?”江苓不肯退让。 当然是张太医说他那师弟行事无所顾忌,担心吓到江苓,目前为止,谁都不能保证褚峤能解开他体内的毒,萧晟昀不想江苓空欢喜一场。 萧晟昀本就对江苓硬不下心肠,江苓缠了一会,出宫的马车上就多了个人。 约定地点在一处偏僻小院,江苓跟在萧晟昀身后下了马车,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院子里种的各种毒草,和窸窸窣窣的爬行声。 “什么东西?!”感受到腿被什么柔软东西碰了碰,江苓跳到萧晟昀身上,又惊又怕。 萧晟昀以抱小孩的姿势把江苓抱在臂弯里,低头,与一条手臂长的蜈蚣对上。 草丛里不断传来窸窣声,可见不仅仅只有一条蜈蚣。 江苓悄悄往四周看,看到草丛里隐隐约约爬过的虫子,脸色“刷”的白了。 张太医连忙往两人身边撒驱虫药:“这是师弟养的药材,臣这就把它们弄走。” 窸窸窣窣声音远去,萧晟昀拍了拍江苓后背:“没事了。” 江苓紧紧扒住萧晟昀肩膀,声音发抖:“殿下,你怎么不说这里有这么多虫子。” 萧晟昀沉默,毕竟他也不知道,会有人在自己住的院子里养这么奇奇怪怪的虫子。 “师弟,我们来了,你在吗?”张太医赶走周围的虫子,大声问。 门“吱呀”打开,乌发披散的男人倚在门边,打量稳稳抱着少年的男人,挑眉:“力气这么大,不像是身中奇毒啊。” 第43章 “你才来京城不久吧,怎么又在院子里养这么多虫子?”张太医不满。 他没与太子说这件事,是以为褚峤刚安顿下来,没工夫养虫子,哪想到半个月不到,蜈蚣都养这么大了。 “这些可都是上好药材,指不定等会要用到哪样,如果我不养,你去山上给我捉?”褚峤侧身,“先进来吧。” “你屋里没有……吧?”江苓缩在萧晟昀怀里,不肯下来。 他最怕虫子了,刚修炼出意识到那会,根被一只大虫子啃去大半,修炼过程中,因为灵气充裕,经常被虫子侵扰,后来修炼出灵力,筑起屏障才杜绝这件事。 少年身体还在发抖,萧晟昀第一次见江苓害怕成这样,不住安抚地轻抚他后背,对褚峤道:“能不能换个地方?” “放心好了,我这里的虫子不咬人,屋里也没虫子,都在外面,现在被师兄驱走了,”褚峤没答应,“这里药材齐全,去了其他地方不方便,要解毒就快点进来。” 江苓忍住害怕:“先进去吧。” 来都来了,怎么也不能一无所获。 萧晟昀抱着江苓进屋,张太医跟在两人身后。 屋里收拾得很干净,弥漫着淡淡草药香,窗户大开,阳光照进来,一点都看不出屋子的主人会在院子里种毒草、养毒物。 “随便坐,我这里没茶,只有清水。”褚峤晃了一圈,端来三个杯子,每人面前放一个。 江苓坐在萧晟昀怀里,端起茶杯,杯里的水呈现出浅淡青色。放到鼻子下嗅了嗅:“你在里面加了雪草?” 雪草是一种很偏门的草药,能明心静气,因其生长环境及其苛刻,采摘困难,很少被拿来入药。 褚峤坐下,略感惊讶:“你能闻出来是雪草?” “在医馆见过这种药。”江苓端起杯子,小小喝了一口。 他记得这种草药是因为雪草味甘甜,是少见的不苦的草药,程大夫给他泡水喝过。 喝完一杯水,江苓缓了过来,后知后觉感到不好意思,小力气推了推萧晟昀:“殿下,放我下去吧。” 萧晟昀没松手。 褚峤放下杯子:“你先把这位小公子放下了,我要给你把脉。” 萧晟昀抱着江苓放到旁边的椅子上,江苓缩了缩腿,把自己蜷到椅子上犹不放心,小声道: “张太医,你手里还有驱虫药吗?能不能在我周围撒一点?” 张太医仔仔细细在江苓椅子周围撒了一圈药粉,江苓总算放心一点。 不用担心突然冒出来的虫子,江苓专心看向萧晟昀。 褚峤正在为萧晟昀把脉,萧晟昀则看着江苓,目光有些担忧。 一时间,屋里落针可闻。 良久,褚峤收回手,张太医迫不及待开口:“怎么样?能不能解?” “情况比我想象中好,这位公子体内的毒素很少见,没有配方我一时半会也配不出解药,但可以通过用药和施针拔除毒素。”褚峤语气淡淡。 “那就好,”张太医松了口气,“麻烦你了。” “是现在施针,还是安排其他时间?”办正事时,褚峤身上展现出一种很独特的气质。 张太医不敢给太子拿主意:“您看……” 萧晟昀思索片刻:“现在吧。” “可以,我要先准备一下,你们自便。”说完,褚峤起身离开。 “我师弟行事比较不羁,殿下见谅。”张太医见褚峤直接走了,帮他解释。 “无妨。” “你师弟养这么多毒虫,他不害怕吗?”江苓好奇。 “他从小就喜欢与这些东西为伍,学习医术时也喜欢研究些刁转古怪的偏方,师父纠正了几次,他始终不改,师父便由他去了,只让他发重誓,不得随意伤人。” 如果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张太医也不会让褚峤给太子解毒。 “不过师弟在用毒这一块远胜于臣,他说能解,殿下体内的毒一定能解开。” 萧晟昀:“你对他倒是信任。” 张太医摸了摸鼻子:“臣……” “若要施针,这里施展不开,几位随我来吧。”没让他们多等,褚峤很快回来。 褚峤把他们带到一间空旷屋子,除了正中央有张大床,什么都没有。 走到门口,褚峤停下脚步:“你们是在外面等还是在里面?我先说明一点,如果在里面,绝对不能出声干扰我。” 江苓下意识看向萧晟昀。 “你们在外面等我。”萧晟昀道。 “我想在里面,”江苓不答应,“我保证不出声。” 两人对视,江苓目光坚定,萧晟昀败下阵来。 张太医拖来两条长凳,两人坐在距离床不远处,安静不语。 褚峤带着萧晟昀走到中央,示意萧晟昀脱下上衣躺上去。 施针的时间很漫长,褚峤神情专注,长长的银针扎进肉里,渐渐的,银针染上黑色。 萧晟昀双目紧闭,额间沁出汗水。 江苓抓紧手下衣服,一眼不眨看着前方。 不知过去多久,褚峤开始收针。 萧晟昀起身,吐出一口暗红色的污血。 “给他倒杯水来漱口。”褚峤吩咐。 张太医忙端了水过来,萧晟昀接过来,漱完口穿起上衣。 “他怎么吐血了?”江苓站在萧晟昀身前,为他擦去脸上的汗水。 “是有毒的污血,吐出来是好事,”褚峤拿起帕子擦手,“来之前,师兄与我说过你的情况,说实话,你的情况比我预料中好太多了,你体内的毒毒性很强,正常情况下,中毒这么久,你体内的生机应该被毒素蚕食才是,可你一点都不像是中毒已久之人。” “如果不是我知道我师兄的为人,我都要怀疑你们是不是合起伙来骗我了。”褚峤深深看了萧晟昀一眼。 张太医道:“我也觉得公子的情况很奇特,当时与你说你还不当回事,公子体内有股生机,抑制了毒素的肆虐,至今我仍不知道,这股生机从何而来。” 江苓知道,萧晟昀身体没恶化到像原书里那般严重,是因为自己渡进去的本源力量,但他的本源力量只能保证生机,无法解决萧晟昀体内的毒素,要解毒,还得靠这个世界的医术。 “我要看他之前用的药方,你有没有给他用什么补药?”褚峤问。 张太医早有准备,拿出整理好的药方:“药都是我开的,就算有补药,也没有药效这么好的。” 褚峤接过药方,一目十行看完:“这方子开的未免太温和,如果不是有那股生机护着,照师兄这个方子,恐怕坚持不到我来。” “你少说两句。”张太医低声呵斥。 “行,我不说,不过我来治,这么温和的方子不合适,”褚峤扬了扬手里的药方,看向萧晟昀,“我要根据施针效果用药,我师兄开的方子暂时不需要用了。” “你开的方子会不会对身体伤害很大?”江苓问。 “为了彻底解决掉他体内的毒素,确实需要用重药,不然效果会打折扣。” 褚峤笔走龙蛇写下药方,江苓看了眼,里面有几样毒性大的,估计是用来以毒攻毒的。 萧晟昀额头还在冒汗,江苓与他离得近,感受到他身体的细微颤抖,和不断升高的体温。 “褚大夫,他好像发热了。”江苓伸手,覆在男人额头上,温度很高。 “没事,我施针激活了他体内蛰伏的奇毒,你扶他躺一会,我去煎药。”褚峤走过来探了探脉。 在院子里种毒草的好处体现出来,褚峤开的方子里,有几样药材很难买到,现在他院子里就有,张太医跟过去帮忙找药。 江苓留下来照顾萧晟昀。 “殿下,很难受吗?” “我没事,别担心。”萧晟昀抬手抚了抚江苓额角的鬓发,疼归疼,但和刚中毒时的疼痛比起来,算不上什么。 江苓握住萧晟昀的手,他想给萧晟昀渡入一些本源力量缓解疼痛,又怕影响治疗,不敢贸然动作。 褚峤用药猛,解毒带来的后遗症很明显,萧晟昀没有透露出即将解毒的消息,对外宣称病了。 张太医每日来东宫为太子把脉,东宫汤药不断,侧面证明太子确实病了。 太子生病是大事,早朝时,皇帝见太子脸色苍白,询问身边的太监后方知道太子病了,将人叫到御书房。 “若是身体不好,可以告假几天,别熬坏了身子。” “儿臣无事,只是偶感风寒,父皇不必担忧。” “你是大启的储君,什么都没有你的身体重要,不要逞强,能交给下面人去办的事先交给下面人办,养好身子再说。” “儿臣知道了。” 从御书房回来后,太子告假,外界对此议论纷纷。 太子中毒一事在京中不是什么秘密,很多本就不坚定的官员心生动摇,如果太子真的没好,以后那个位置属于谁,可不好说。 朝中暗流涌动,东宫却不如外界想象中愁云惨淡,反而一片祥和。 “殿下,我的手好僵,不想写了,不然明天再练吧。”江苓握着笔,愁眉苦脸。 “苓儿不是说,要好好写一幅字送给孤吗?”萧晟昀从背后靠过来,握住江苓的手,“这里笔画写错了。” 江苓偷懒,卸下手上的力道,萧晟昀松开他的手,弹了下他额头。 江苓捂住额头:“可是我好累。” “孤给你揉揉。”拿开江苓手中的笔,萧晟昀动作轻缓为江苓揉手。 僵硬手指舒展开,江苓另一只手随意拨弄桌上的折子。 一封奏折被不经意打开,江苓看到里面的内容:禹县地动。 江苓挑了挑眉,如果没记错,原书里,主角攻受正是在这个地方感情升温的,这个世界的发展与书里大不相同,江绪还会同三皇子在一起么? 第44章 江苓看着折子出神,萧晟昀感觉到了,伸手拿起折子,翻开:“这是几日前呈上来的,父皇已经派人去处理了。” 地动在古代算大事中的大事,皇帝作为掌权者,怎么也不可能不管不问,早在折子送到崇明帝手中的第一时间,崇明帝就召集大臣商议此事。 当时萧晟昀还没开始解毒,身为太子,他理所当然要参与其中。 禹县地动造成的损失比预料中大,房屋倒塌,百姓流离失所,人心惶惶,各种消息如雪花般飘向京中。 一并传来的,还有各种谣言。 “地龙翻身,是不是为了降罪禹县?” “莫不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上天降下罪责以示警戒?” 崇明帝听到后,震怒不已,当即派人寻找谣言源头。 朝廷很重视禹县地动的事,官员连夜出发,到达禹县后,展开救灾。 江苓在东宫等了几天,等到崇明帝派三皇子前往禹县的消息,随行人员里赫然有江绪。三皇子代表皇室,亲自到禹县,既能向天下人表现皇室对禹县的关心,又能安抚禹县百姓情绪。 江苓不知道,三皇子好几次试图接近他,被萧晟昀不动声色拦下了,离开前,三皇子特意来了一趟东宫。 萧晟昀是太子,生病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有其他皇子来探病,包括七皇子璃王,不管心里怎么想,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到的。 “听说太子妃与江绪关系好,不知太子妃可有话带给他,我们这一去,一时半会恐怕没法回来。”三皇子把带来的东西交给宫人,道。 “我同他不怎么熟,没什么话要带给他。”江苓想不通,怎么一个两个都以为他和江绪关系好。 先有九皇子,现在又有三皇子。 三皇子也不强求,与太子说了几句话,起身告辞。 “江绪到底想做什么?”江苓单手托住下巴,疑惑。 “他出身不如江耀华,想同江耀华争,势必要有助力,你如今是太子妃,江耀华与你关系不合不是什么秘密,若他能取得你的支持,便能与江夫人母家抗衡。” 萧晟昀抚了抚江苓头发:“苓儿不必为此苦恼,江绪与江耀华相争,该头疼的是江尚书。” “是谁给江耀华下的药还没查出来吗?”提起江耀华,江苓便想起这件事。 “有结果了,”萧晟昀抱起江苓放到怀里,“江耀华在府外偷偷养了名女子,那女子不堪受辱,便在亲自给江耀华做的饭菜中下了药,那日江耀华去拍卖行之前,先去了那名女子的小院。” “他不是娶了妻子吗?还有好几房小妾,怎么还在外面养人?”江苓惊得张大嘴,“江致远不阻拦他娶妾啊,怎么偷偷养?” “因为那名女子原本是有夫婿的,江耀华看上了她,设计害死了她夫婿,把人掳到京城养在外面。” 江耀华好美色江苓知道,但他没想到,江耀华能为了美色害人性命,他急着知道后续,催促道:“然后呢,那名女子现在怎么样了?” 害了江尚书唯一的嫡子,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名女子的下场都不会太好。 “江致远查到她身上的时候,她已经自尽了,只留下一封绝笔,控诉江耀华罪行。” 下药之人已死,江尚书和江夫人再怎么愤怒,也没了发泄之地。为了照顾江耀华,江尚书解了江夫人的禁足,江夫人赶到江耀华藏人的院子,恨不能将害了自己儿子的凶手鞭尸。 “这女子家世平平,她手里的药从何而来?”江尚书冷静指出疑点。 “对,”江夫人勉强找回一丝理智,“她被困在这里将近一年,之前都没出事,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出了事?是谁把药给她的?” 江尚书和江夫人母家一起施压,大理寺不敢懈怠,可惜接连几天过去,仍一无所获。 江苓一直关注江家的事,心中好奇不已:“殿下,还没查到药物来源吗?” “没有,大理寺甚至没在小院里搜到残留药物,处理的太干净了,应当有人在背后帮那名女子。” 说“帮”也不尽然,萧晟昀更倾向于幕后之人是在利用那名女子,借她的仇恨对江耀华下手。 知道此事与璃王无关,江尚书不再继续针对璃王,但璃王忍不下这口气,双方势力继续僵持。 江绪已经与三皇子南下禹县,远离是非中心。 一轮弯月挂在夜空,江绪坐在空地上,仰望月亮,他想到了江苓,还想到了那日给女子递药时,女子眼中的决绝。 那样孤注一掷,带着仇恨火焰熊熊燃烧,很美。 “在想什么?”三皇子宣王拿着酒壶过来,“本王去东宫的时候,帮你问过太子妃,可惜了,他与你的关系好似没有你说的那般好。” “不重要,他会知道,整个江府,只有我是唯一能护住他的人。”江绪收回目光,在宣王身边坐下。 宣王:“本王很好奇,以前太子妃在江府被江耀华带头欺负,你冷眼旁观,怎么现在又想替他报复回去了?” 江绪:“不够强大的时候硬凑上去,非但帮不了他,还会给他带来更多苦难,王爷觉得呢?” “确实,”宣王赞同,“京城现在应当很热闹,你给江尚书和江夫人留下这么一份大礼,真不当心他们怀疑到你身上?” 江绪似笑非笑:“王爷不信我,难道还不信自己手里的暗卫?” 宣王:“江尚书有你这么个儿子,真是罪过。” 江绪敛起笑意:“等禹县的事结束,王爷的计划也该展开了。” 天气越来越热,因为禹县地动的事,前往避暑行宫的时间推后。 江苓陪萧晟昀出宫去褚峤那施针。 路上,张太医期期艾艾开口:“殿下,臣师弟猜到了殿下的身份,臣暂时没有承认,这次去,他可能会提起。” 并非张太医露馅,而是褚峤根据蛛丝马迹推测出太子身份。褚峤医术高明,京中权贵找他治病的人很多,通过这些人,褚峤能接收许多秘密。 根据太子中毒时间和最近在东宫养病,再结合把脉时感受到的脉象、张太医对那人的恭敬程度,不难推测出找他解毒之人的身份。 褚峤没有遭受欺骗的愤怒,只在张太医来取药时,淡淡说了一句:“你带来的人是当今太子殿下把。” 张太医吓得差点没拿稳手里的药,稳住心神道:“你胡说什么?” “师兄知道的,我从不说没把握的事,不论你承不承认,你带来的那人是什么身份,我心里有底,”褚峤托住张太医手里的药,轻笑,“师兄吓成这样,看来我说对了。” 张太医说出拿药时发生的事,略感头痛:“臣的师弟是个认死理的性子,臣没法改变他心中认定的事。” “无妨,本来孤也没打算瞒多久。” 马车停下,江苓坐在车里不肯出来:“殿下,要不我在车里等你吧?” 第二次来这里,江苓对上一次发生的事心有余悸。 “留你一个人呆在马车里,孤不放心。” 江苓一想,这里离院子这么近,谁知道院子里养的毒虫会不会爬过来,脸色顿时变白。 褚峤听到动静走出来:“知道你害怕虫子,你们来之前,我在你们的必经小道上撒了驱虫粉,今天不会遇到毒虫了。” 江苓还是不敢下马车,萧晟昀在车外站了一会,伸手:“我抱你进去可好?” 江苓不再纠结,径直跳到萧晟昀怀里,紧紧箍住他的肩膀,小声道:“殿下抱紧点。” 萧晟昀抱着人进屋。 褚峤打趣:“公子对小公子真是宠爱有加。” 萧晟昀微微勾唇:“自己的人当然要好好宠。” 落座后,萧晟昀率先开口:“既然褚大夫猜到了孤的身份,孤便不隐瞒了,之前隐瞒身份的事,望褚大夫海涵。” 没想到萧晟昀会直接道明身份,褚峤愣了一下。 “没事,太子殿下不明说,定然是有自己的顾虑,我只是个大夫,关心的是病人身体,而不是病人身份。” 说开后,双方相处没什么改变,就像褚峤所说,比起太子这个身份,他对萧晟昀体内的奇毒更感兴趣。 褚峤给萧晟昀把完脉,道:“昨日我新得了一种药,如果用它入药,能加快清除殿下|体内毒素的时间,与之相对的,是殿下需要遭受的痛苦更甚,要不要换药,殿下自己决定。” “换。”萧晟昀根本不用考虑,他不可能一直借口风寒在东宫养病,朝中瞬息万变,留给他解毒的时间不多。 对这个结果,褚峤不感到意外,着手安排新方案。 张太医在一旁帮忙。 施针后,萧晟昀喝完药,身上的衣服几乎要被冷汗浸湿,江苓坐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神色担忧。 “殿下,还好吧?” “孤没事。” 褚峤再次为他把脉,收手时微微点头:“照这个速度,再来三次,殿下|体内的毒素差不多就能清完了。” “有劳褚大夫。” “如果不是殿下|体内那股生机支撑,我也不敢下这么重的药,”褚峤收起银针,压制不住心中的好奇,“殿下真没服用过什么灵丹妙药吗?皇宫里应当有珍藏的救命良药吧。” “皇宫确实有救命良药,不过对孤体内的毒没多大效果,孤中毒不久,父皇就派人送了药过来,后来孤还是因奇毒陷入昏迷。” 萧晟昀转头看向身侧的江苓,目光温柔,对他来说,江苓的出现,就是他的灵丹妙药。 第45章 张太医走过来,拉了一下褚峤:“我之前不是同你说过么?殿下醒来之前,脉象微弱,毒素侵入五脏六腑,殿下会昏迷,便是身体负荷不起,后来皇后娘娘求到了千芜大师那里,殿下成婚后醒来,我再去给殿下把脉,殿下的脉象完全变了。” “殿下的身体一直是我负责,我能肯定,中间什么事也没发生,没有灵丹妙药,或许就像外界传言那样,上天觉得殿下命不该绝,派千芜大师指出一线生机。” 褚峤一言难尽看着他:“你是医者,这话你信吗?” 张太医摊手:“不信能怎样,世上本就存在各种各样的奇迹,多殿下一样也不奇怪吧。” 褚峤不想与他说话,取出一根银针和透明容器:“我想取殿下的一点血,看能不能复原奇毒的成分。” 取完血,萧晟昀休息了一会,起身离开。 怕影响治疗,也担心褚峤发现什么,江苓这段时间没给萧晟昀渡本源力量,他打算等萧晟昀身上的毒素清除干净,再用本源力量为他调理一下。 两人关系更进一步后,江苓从萧晟昀身上得到的龙气更多,神魂修复速度变快了一点。 “殿下,你不好奇吗?”晚上,江苓趴在男人身上,问。 萧晟昀撩开他颊边发丝:“好奇什么?” “好奇你的身体啊,褚峤和张太医都说,你身体里有一股生机,”江苓避开萧晟昀的目光,“你就不好奇这股生机来自哪里吗?” 萧晟昀捧起江苓的脸,与之对视:“若没有这股生机,孤可能活不下来……” 江苓捂住男人的嘴:“不许说,就算没有,殿下也不会有事。” 萧晟昀目光深邃,像是一望无际的浩瀚星海,江苓又想躲开了,可他的脸被男人捧在掌心,只能撇开视线。 掌心传来轻柔触感,带来丝丝痒意,江苓注意力转移到手上。 “殿下,你在做什么?” “苓儿主动送上门来,孤哪有放过的道理?”萧晟昀吻在江苓掌心。 像是被烫着了一般,江苓下意识收回手。 手被按住。 吻从手腕内侧不断向上。 两人位置交换,江苓躺在床上,抬眸看向覆在他上方的男人。 萧晟昀俯首,吻上他的唇。 “苓儿有秘密,孤知道,孤不会问,只要苓儿一直留在孤身边,如果哪天苓儿想要逃离,天涯海角,孤都会把你抓回来……” 由浅入深,越来越热烈,也越来越招架不住。 江苓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块甜点,被不断汲取甜分,被细细品尝,然后一点点拆吃入腹。 纤长眼睫颤了颤,江苓抬手揽住男人肩膀。 感受到他的回应,吻不断加深。 一吻结束,江苓翻身压在萧晟昀身上,唇色殷红。 萧晟昀用指腹轻蹭少年红润唇瓣,眸色幽深。 江苓低头,抵在男人肩膀上,休息了会,问:“殿下害怕我离开?”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哑意,像把小钩子,轻轻从萧晟昀心中挠过。 萧晟昀抚摸他的后背,不答反问:“苓儿会离开吗?” “不会啊,”江苓放松身体,“殿下对我最好了,我为什么要离开?” “只是因为孤对你好?” 后背被轻抚,江苓惬意眯起眼,语气慵懒:“不全是吧,反正我觉得与殿下一起很舒服,很开心。” 以前在山中修炼,大多数时候江苓都是一个人,萧晟昀是他第一个朝夕相处的人类,江苓本以为自己会不习惯,做好了随时离开的打算。 但一段时间下来,他已经习惯了身边有萧晟昀的存在,遇到什么事都想与萧晟昀分想,离开的念头不知不觉打消。 “如果殿下一直对我这么好,我就一直陪着殿下。”江苓撑起身体,眼睛亮晶晶的。 萧晟昀放在江苓背后的手微微用力,江苓倒在男人身上,不满:“殿下你做什么?” 萧晟昀亲了亲他明亮的双眸:“这样的距离,孤才能亲到你。” 两人黏糊了一会,江苓想起一件事:“殿下,我们明日去护国寺吧,千芜大师的院子在山上,应当很凉快。” 主要是江苓突然想起来,千芜大师离开时把院子托付给他的事,直到现在,他还没去千芜大师的院子看过一次。 白日张太医说起千芜大师,江苓就想起了这件事,只是后来纠结自己给萧晟昀渡本源力量的事会不会被察觉,没心思考虑,现在他被萧晟昀安抚,记起这件事。 “好。” 萧晟昀不用上朝,用过早膳后,两人一起出宫,前往护国寺。 上山后,气温渐低,江苓呼出一口气:“这里比宫里凉快多了。” 其实江苓在宫里也不怎么感到热,东宫是储君居住之地,冰很充足。担心他热到,江苓常去的地方萧晟昀都吩咐宫人放了足够的冰。 “再过两天去避暑行宫就不热了,”萧晟昀剥了颗葡萄喂到江苓嘴边,“尝尝看甜不甜。” 江苓啊呜吃掉葡萄,舌尖不经意从男人手指上轻轻扫过,几口嚼完,咽下。 “比上次的甜,殿下也尝尝。” 第一次宫里送葡萄来的时候,江苓兴冲冲剥了一颗放到嘴里,差点酸倒牙,不信邪又剥了几颗,后面的没第一颗酸了,但第一口吃到的酸味江苓怎么也忘不掉。 萧晟昀剥了一颗,放到自己嘴里:“嗯,很甜。” 江苓狡黠转了转眼珠:“我自己剥的葡萄不甜,殿下剥的甜,以后殿下帮我剥吧,我不喜欢吃酸葡萄。” 萧晟昀失笑:“想要孤剥就直说,孤何时拒绝过你的要求?” 江苓伸手去拿葡萄:“我才没有,我也可以给殿下剥。” 几下剥完葡萄,江苓喂到萧晟昀嘴边:“殿下尝尝,是酸的还是甜的?” 不知是不是手气不好,江苓剥的这颗葡萄特别酸,葡萄刚放入嘴里,萧晟昀就感觉到了酸味。 皱眉咽下,萧晟昀拦住江苓继续拿葡萄的手:“苓儿不必剥了,孤来剥就行。” 马车停下,葡萄吃掉了小半盘,车里备了干净的水,萧晟昀给江苓净完手擦干,再擦掉自己手上的水渍,抱着人下了马车。 院子有小沙弥打理,和千芜大师离开时别无二样。 “江施主,这是大师离开前托付小僧交给你的。”小沙弥抱着个半臂长的木盒出来,双手呈上。 “这是什么?”江苓好奇打量木盒。 木盒是棕色,上面刻有交错云纹,木盒正中央是一道暗锁。 江苓拨弄了一下暗锁:“千芜大师没留钥匙吗?” 给他一个打不开的盒子做什么? “大师说,不需要钥匙,您能打开它。” 江苓把木盒放到石桌上,仔细观察,萧晟昀拿起木盒看了一圈:“这道暗锁可以用固定数字打开。” “弄那么麻烦做什么?我试试。”江苓先试了与千芜大师见面的日子,暗锁没动静,想了想,江苓改为自己来这个世界的日子。 锁开了。 江苓打开盖子,里面是一幅画和一包种子。 画卷展开,色彩缤纷的花朵盛开其上,栩栩如生,画的右下方有几行小字,大致意思是千芜大师在外游历时,遇到一个繁花盛开的地方,带了些种子回来,可惜在京城种不活这些种子,他算出种子与江苓有缘,希望江苓能将种子种下。 “让我帮忙种花?”搞的这么神秘,江苓还以为里面放着什么秘密呢,敢情只是一些种子。 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确定千芜大师没留下其他东西,江苓拉着萧晟昀往外走:“殿下还记得我们上回来喂鱼的地方吗,夏天到了,是不是开荷花了?会不会结莲蓬?” “可以看荷花,莲蓬得再等等。” 护国寺里有一片很大的湖,阳光下,湖面波光粼粼,大片大片荷叶覆盖在水面上,高低错落,各色荷花争相开放,水面下,红色锦鲤游来游去,活力十足。 “护国寺的鱼真大,可惜不能吃。”江苓倚在栏杆边,撒下一把鱼食,鱼儿争先恐后游来。 湖边的风格外凉爽,江苓喂了会鱼,与萧晟昀找了个凉亭坐下吹风。 两人一直待到傍晚才离开。 今日来护国寺上香的人不多,江苓与萧晟昀一路走来,没遇到几个人。 下山后,要经过一片比较荒芜的山道。 “回去后,我们找个地方把这些花种下,千芜大师给的,应该不会有问题,不知道能不能种出来。” 江苓絮絮叨叨说着回去后的计划,萧晟昀垂眸倾听,时不时回应几句。 突然,马车停下,江苓顺着力道前倾,萧晟昀捞过少年,避免他撞到。 “怎么回事?” “殿下,前面有辆马车……” 掀开车帘,江苓看得了前面的景象。 马车被撞坏,一名妇人站在马车边,焦急说着些什么。 “去看看怎么回事。”萧晟昀吩咐。 不一会儿,近卫回来:“殿下,前面的是孟尚书的夫人,她说她的女儿被歹人掳走了。” 说话间,孟夫人已经跑到他们的马车前,顾不得满身狼狈,跪地哀求:“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女儿,日后我必重重报答……” 江苓跳下马车,扶起孟夫人:“夫人快些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能帮忙的我们一定帮。” 山间另一处。 “不是说让你们拦住出入口,不让人进来吗,你们怎么做事的,谁放人进来的?”山匪模样的男人语气发狠。 “老大,我们不知道啊。” “算了,按计划行事,我们已经把人绑了,任务完成,去通知那边,接下来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第46章 孟夫人在侍女的搀扶下,说出刚才发生的事。 “我们本是在护国寺上完香回去,莫约半个时辰前,马车出了点状况,我们便在原地歇了会,后来不知从哪出来一群山匪,将我们包围,我们这次出来带的家丁不多,对方明显有备而来,不求财不求物,目标明确,是我女儿。” “他们往哪个方向走的?” 孟夫人指了个方向:“那边。” 萧晟昀吩咐暗处保护的暗卫去救人,江苓让清瑶扶着孟夫人坐下,给她端来水:“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孟夫人有清瑶照顾,江苓与萧晟昀走到一边:“殿下,这是巧合吗?” “不太像,这条路虽然偏僻,但因为距离皇城不远,一般情况下,山匪不会出现在这。” “那会是谁想害孟姑娘?” 萧晟昀心中隐隐有个猜想,这件事多半和璃王脱不开关系,但璃王不至于蠢到亲自动手,一定还有一方势力,不知是明着还是暗着被璃王利用了。 太子手下的暗卫办事给力,一群山匪,在他们面前根本不够看,在孟夫人的焦急等待中,没过多久,便将孟夫人的女儿带了回来。 “婉儿,你没事吧在?”孟夫人扑上去抱住女儿,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孟晏婉神色很平静,拍着孟夫人的后背安抚:“娘,我没事,不用担心。” 等孟夫人平静下来,孟晏婉从孟夫人嘴里知道了救自己的人是谁,走到江苓和萧晟昀面前,倾身行礼:“多谢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救命之恩。” 她太冷静了,一点都不像是刚遭贼人掳走的女子,萧晟昀不由多看了她一眼:“不必言谢,天子脚下作恶,朝廷不会放过他们。” 发现及时,孟晏婉没受到什么伤害,她回想了一下自己被带走的过程,道:“这些人似乎是有目的将民女带走,听他们交谈,说要把民女带去见一个人,民女旁敲侧击问了几句,问出那人也是京城人,因为被拒了求亲,怀恨在心,想出这么个法子,逼民女不得不嫁给他。” “哪家的孩子这么恶毒?”孟夫人擦去脸上的眼泪,“我们来京城后,确实有不少人来求娶婉儿,我与老爷一一拒了,不论策划这次事件的是哪家,我们孟家都不会善罢甘休!” 江苓知道,在古代,名誉对一个女子来说很重要,为了得到孟晏婉,想出这样的法子,着实恶毒。 山匪没来得及撤走,被暗卫一一抓获。萧晟昀封锁消息,先派人将孟夫人和孟晏婉送回孟家,再对山匪进行审问。 对外称,太子与太子妃回程途中,遇到山匪,把孟家人从中摘了出去。 谋害太子是重罪,萧晟昀将此事禀告崇明帝,崇明帝大怒,命太子彻查,并派人清剿京城周围的山匪。 太子身体好转,回归朝廷的第一时间就弄出这么大动静,引得众朝臣侧目。 “殿下,查到是谁指使的了吗?”萧晟昀走进来,江苓放下手里的话本,迎上去。 萧晟昀摸了摸他脑袋:“查到了,是朱家,朱家嫡次子曾偶然间见过孟晏婉一次,惊为天人,念念不忘,回去便央求母亲要娶孟家女,朱夫人对孟家家世很满意,觉得自己的儿子好不容易靠谱了一回,当即上门提亲。” “孟家没答应,朱二公子怀恨在心,所以想毁掉孟姑娘?”江苓捉住男人的手,按了按。 “事情发生前,他去青楼喝酒,被狐朋狗友怂恿,经人介绍,结识了在京城边缘游荡的山匪头子,一人要钱一人要人,双方一拍即合。” 听说朱二公子与山匪勾结,朱家吓破了胆,朱二公子在酒楼等山匪带人过来,岂料等来的是官兵,来不及为自己辩解,被堵住嘴带走。 朝廷派了军队,游荡在京城周围的山匪被清剿干净,知道这件事真正内情的人很少,百姓都在为剿匪欢庆。 璃王府。 “怎么什么好事都能被他碰到?!”璃王心中的不满堆到了极点,“这件事不会查到本王头上吧?” “王爷放心,从始至终想掳走孟小姐的,都是朱家二公子,按计划,王爷会在孟小姐被掳走后尚未发生什么的时候将人救出来,前面的计划,我们的人没有插手,太子再神通广大,也查不到王爷头上来。” 璃王放下心,只是不等他放心多久,郑家出了乱子。 杨栩收集到了足够证据,状告杨家现夫人,害死生母,杨家现夫人,正是郑家女。 “殿下打算对郑家动手了吗?”江苓知道萧晟昀一直有对付郑家的想法,谢司尧几次来东宫,都是与萧晟昀说郑家的事,江苓有时候在书房看话本,会听到。 “有父皇护着,这件事不足以撼动郑家,这只是个开始。”郑家敢对江苓下手,萧晟昀就不会允许郑家继续逍遥下去。 证据确凿之下,杨夫人辩无可辩,她刚从牢里捞出了自己的儿子,怎么都没想到,杨栩这么狠,不声不响蛰伏多年,只为最后给她沉重一击。 “杨栩,你很好,你不会真以为,动了我,能独善其身吧?”杨夫人目光阴狠。 “你是说你背后的郑家么?”杨栩忽然笑了,“你觉得,以郑家的作风,没了护着的人,能嚣张到几时?” 郑家最大的仰仗便是璃王和受崇明帝喜爱的丽妃,可丽妃自从被禁足,许久没见过崇明帝了,自古帝王多薄情,谁能保证,丽妃可以一直受宠? 牵扯到郑家,杨栩的行为引起崇明帝注意,待了解到杨夫人所为,崇明帝几乎要气笑了。 “害人性命不说,连春闱都敢插手,郑家的胆子真是越发大了。” 崇明帝说的,是两年前杨栩没能参加春闱的事,他可以容忍郑家的小打小闹,但关乎大启根基的事,谁都不能触碰。 “太子,郑家的事交给你处理,仔细查,朕要知道,郑家这些年背着朕,还做了些什么!” “儿臣领旨。” 朝中谁都能看出来,崇明帝对太子的态度变了,原先觉得太子不受崇明帝喜爱坐不稳太子之位的大臣逐渐改变观点。 江苓感觉到,萧晟昀身上的龙气比初来时更浓了,他观察过其他皇子,包括皇帝在内,萧晟昀身上的龙气是最浓的。 “清瑶,花盆送来了吗?” 从护国寺回来后,江苓便想着把千芜大师留给他的种子种下,他总觉得千芜大师不会无缘无故留下种子让他种,说不定以后能派上什么用场。 “送来了。”清瑶指挥宫人把花盆搬进来。 江苓本想把种子直接种到小花园里,还是萧晟昀说,先用花盆种,等养活了再移去小花园,江苓觉得有道理。 把花盆摆在石桌上,江苓一一把种子种下去。 种到一半,太子回来了。 “苓儿在种花?” “是啊,”江苓用手擦了擦脸,“千芜大师也没给个需要注意的地方,只能自己摸索。” “孤与你一起。”萧晟昀走过来坐下。 “殿下今天忙完了?”江苓分了一把种子给他。 “郑家的事本就查的差不多了,只需要一个由头,现在导火索已经点燃,谢司尧会全程跟进。” 两人合作,效率高了不少,没多久,所有种子都被种下,江苓站起来:“好了,殿下觉得这些花盆放哪里比较好?” “孤让人收拾间屋子,放屋里养吧。” “殿下,公子,璃王求见。”一名宫人跑来,在范公公耳边说了一句,范公公开口。 “璃王来做什么?”江苓小声嘀咕。 “太子皇兄与太子妃真有闲情逸致,”璃王大步走进来,打量一圈两人身边的花盆,“这是在种花?太子皇兄什么时候捡起旧爱好了?” “殿下是在陪我,你如果有时间,也可以陪你府里的夫人种种花,陶冶情操,不用羡慕我们。” 璃王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艰难咽下反驳的话,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被禁足后母妃那么生江苓的气了。 江苓擦干净手:“璃王来,是找殿下有事?” “我只是来看望一下太子皇兄。”璃王其实是来找江苓的,郑家被太子一脉针对,从太子身上找不到突破口,便想试试能不能从江苓身上找到,毕竟不管从哪方面说,江苓都是太子身上的唯一破绽。 “哦,现在看完了,璃王还有事?”江苓对璃王可以说是一点都不客气。 璃王看向太子,太子一脸纵容,显然不觉得自家太子妃态度有问题。察觉到他的目光,道:“还有事?” “没有,臣弟就不打扰了。”太子在,璃王想做什么都不成,只能带着一身郁气离开。 “他这是想干什么?”江苓看着璃王离开的背影,不解。 “不用管他,进屋吧,今日小厨房是不是做了清蒸鱼?” 晚膳很丰盛,几乎全是江苓喜欢的菜,萧晟昀轻车熟路夹了鱼肉剔掉里面的刺,把鱼肉放到江苓碗里。 江苓夹起一块鱼肉,正要放进嘴里。 “殿下,公子,”范公公脸色奇怪走进来,“璃王失足掉进东宫外面的湖里了。” 江苓快速吃下鱼肉:“那片湖离正路那么远,他怎么掉进去的?” “这……好像是被路中央的石子绊倒,滚进湖里的……” 江苓与萧晟昀对视一眼,快速扒了几口饭,去看热闹。 他们到的时候,璃王已经被救上来了,江苓小声对萧晟昀说:“好端端的怎么会滚进湖里,别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上天看不过去了吧?” 声音不大,璃王正好听到,额角抽了抽。 他就不该来东宫! 第47章 一路滚进湖里,璃王里子面子都丢光了,他被宫人搀扶着,身上湿漉漉的,一阵风吹来,凉透人心。 宫人慌忙火急拿来披风为他披上。 “先去孤那换身干净衣裳吧。”到底是皇子,萧晟昀身为太子,不可能不管不问。 如果有选择,璃王一点都不想去东宫,可惜没有,他只能阴沉着一张脸,被宫人扶到东宫。 崇明帝得了消息赶来,声音不辨喜怒:“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掉湖里去了?” 换了身干衣服的璃王心中冒出江苓刚才说的话,心头一紧,答道:“是儿臣不小心,不关他人的事。” 崇明帝:“叫太医没?” 萧晟昀:“回父皇的话,已经派人去请了。” “嗯,”崇明帝点了点头,“到底是不是意外,总要有个结论,老七是在东宫附近出的事,便由你和禁军去查吧。” 萧晟昀:“儿臣领旨。” 崇明帝没问璃王来东宫做什么,这几个儿子私下相斗他知道,某方面来说,甚至是他纵容的,他不需要知道璃王来东宫的原因,但他要知道,璃王落水,与太子有没有关系。 “小苓有没有吓到?”注意到站在萧晟昀身边有些走神的江苓,崇明帝缓和了语气,问。 “没有,”江苓回过神,摇头,“璃王刚落水,东宫备了祛风寒的药,要不要让璃王先喝一点。” 落水后最怕的就是受寒,江苓倒不是担心璃王的身体,只是东宫里的祛风寒药是之前张太医为了给太子打掩护开的,特别苦,放着不喝也是浪费,不如让璃王喝了。 “还是小苓想的周到。” 药是温着的,崇明帝点头,宫人手脚麻利端来药。 在崇明帝的注视下,璃王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只得咽下。 萧晟昀握住江苓的手,江苓在他手心勾了勾,看璃王喝完药只能尽力忍受嘴里苦味的样子,眉眼弯了弯。 没过多久,几名太医在宫人的带领下赶来,张太医也在里面。 “先看看老七的情况。”崇明帝摆手免了他们行礼。 太医上前为璃王把脉,半晌,太医收回手,脸上有些怪异。 “王爷他……” 崇明帝坐直身体,神情变得严肃:“老七怎么样?” “王爷没什么问题,只是肾水不足,臣开一道方子,调养几日便好,只是这段时间,王爷可能需要禁一禁房事。”说话的太医是太医院资历最老的太医,平时专门负责给崇明帝诊脉,他说的话没人怀疑真假。 “为了身体着想,一些虎狼之药,王爷也该慎用才是。” 话音落下,屋里落针可闻,璃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江苓揪住萧晟昀袖子,忍笑忍的很辛苦,一个王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指出不行,真的太丢人了。 崇明帝一时无言,他以为璃王因为落水受了伤,结果不是,摆摆手:“罢了,先给他开方子,老七,这段时间你好好养身体,其他事先缓缓。” “儿臣遵旨。”璃王几乎要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见他没事,崇明帝没待多久。 璃王更是一刻都待不下去,匆忙离开。 “哈哈哈,”所有人都离开后,江苓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殿下你刚刚看到了吗,璃王的脸色太好看了。” 萧晟昀眼里露出笑意:“恐怕他自己也想不到,太医会直接说出来。” 一般这种情况,为了顾忌主子的面子,太医都不会明说,但今天被萧晟昀请来的,是一位性格古板的老太医,这位老太医曾经为先皇调理过身子,如今又为崇明帝诊脉,最不喜欢讳疾忌医的行为,璃王是什么情况,只会如实说出来。 请这名太医过来,本意是担心璃王使坏,没想到给了他一个意外之喜。 “璃王真的虚到要借助药物吗?看不出来啊……”江苓伏在萧晟昀肩头,簌簌直笑,“你说这个消息传出去,那些想让家中女子当璃王正妃的人会不会重新考虑?” “别想了,父皇不会允许这个消息传出去的。”萧晟昀对崇明帝非常了解,这种有损皇室颜面的事,外人越少知道越好。 事实正如萧晟昀所说,知道这件事的宫人都被封了口,璃王不行的消息一丁点也没传出去,相反,崇明帝加快了给璃王选正妃的速度。 “陛下不知受了什么刺激,非要一个月内定下璃王的婚事,璃王反而有推脱之意。” 江苓和萧晟昀来给皇后请安,皇后不知道那天发生的事,对崇明帝的行为感到疑惑。 是的,为了封锁消息,璃王在东宫外落水一事也被瞒了下来。 “这……”江苓倒是知道原因,他挥挥手,“你们先下去,我有话与母后说。” 宫人依次退下。 “你们知道原因?”待殿内只剩下三人,皇后好奇道。 “大概知道那么一点,”江苓压低声音,“母后知道前几天,璃王去过东宫的事么?” “他去东宫做什么?”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出来的时候,失足落水了,太医来给他诊脉,直言他不行……”说到后面,江苓笑得东倒西歪。 萧晟昀扶住人防止他跌倒:“父皇封了消息,恐怕是因为这个,想早点让璃王定下来。” “难怪,”皇后若有所思,“璃王侧妃进府都一年多了,府里还没动静。” “什么动静?”江苓好不容易止住笑。 “璃王府里美人众多,至今仍没子嗣出生,之前众人都以为是正妃没进府,璃王为了将来的王妃有意为之,现在看来,并非如此。”皇后解释。 “没有子嗣,璃王想争那个位置,更难。” 江苓懂了,抬起头:“如果真是璃王的问题,将来的璃王妃岂不是很惨?” 璃王肯定不会说是自己的问题,那么外界只会以为是璃王妃有问题。 璃王自己也知道,秘密被崇明帝发现,他再想夺那个位置,难上加难。 没有璃王帮助,郑家频频被太子势力针对,为求自保,只能放弃杨夫人,杨夫人的罪名被公布,杨家也不干净,这些年做的事一并被翻了出来。 十多年前的旧案终于大白于天下。 “也就是说,当年,为了杨夫人之位,郑氏害死了杨栩的母亲容氏,伪装成容氏重病去世的假象,当年杨大人不知道吗?还是他默许了这件事发生?”江苓不觉得杨大人不知道这件事。 萧晟昀的回答证实了这点:“那个时候,容家长辈去世,容家没落,郑家因为丽妃受宠,一跃成为京城权贵,为了攀附郑家,杨栩父亲默许了这件事发生,容氏去世后不到一年,他就娶了郑家女过门,借着郑家的势,在京中发展起来。” 杨家在京中算不上什么大家族,但因为与郑家是姻亲关系,处处显得高人一等,为了获得好处,杨家替郑家办了不少事,这次杨家以为郑家不会不管他们这个姻亲,不曾想,郑家为了自己不受牵连,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了他们身上。 杨栩告发生父,受了刑,在家中养伤,与大仇得报的痛快比起来,身上的痛完全可以忽视。 “到底年轻,沉不住气,杨家处处是漏洞,要对付杨家,何须弄得自己一身伤?”谢司尧来东宫与太子和江苓说宫外发生的事。 “想来是为母报仇心切。”萧晟昀淡声道。 江苓点头:“或许对他来说,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即使是受一点皮肉之苦也值得。” “杨家是郑家的爪牙,没了杨家,郑家损失不小,奇怪的是,璃王府最近也没什么动静,璃王和丽妃不是一向很在意郑家的么?” 谢司尧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一件更令璃王头疼的事,这件事不处理好,别说郑家了,就是丽妃出了事,他也不一定顾得上。 “杨夫人是丽妃同父异母的妹妹,妹妹出事,丽妃哭了几天,哭得父皇心软,听母后说,父皇最近去丽妃那去的很勤。” “看来咱们这位皇帝对丽妃还是有感情的,”谢司尧感慨,“对了,杨栩打算与杨家划清关系,他说以后改性容,随母姓,与杨家一刀两断。” “容栩吗?这个名字比杨栩好听,”江苓拿出之前准备的玉,“这个麻烦表兄帮我带给他,就当他新生的贺礼,祝他前程似锦。” “还有一份是送给你的,我本想让殿下带给你,既然你今天来了,便亲自给你吧。” 谢司尧接过玉,略感意外:“小苓还给我们准备了礼物?” 他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太子,打趣道:“小苓送我们礼物,殿下以后不会针对我们吧?” “是我和殿下一起送的,”江苓忙解释,“玉是从殿下的库房拿出来的,我只负责挑。” “不止你们,和苓儿关系好的,他都送了,还有一份是送给谢家人的,你一并带回去。” 谢司尧第一次带着满满当当的礼物从东宫出来。 不是赏赐,是礼物。 自从东宫多了一位主人,太子似乎变得更有人气了。 用完午膳,江苓在萧晟昀的陪同下到小花园散了会儿步,张太医照例来给萧晟昀把脉。 “殿下|身体恢复的很好,体内的毒素也差不多清干净了,臣与师弟讨论后,换了副方子,以温养为主。” 说完太子的事,张太医提起另一件事。 “今早璃王府召了太医,说璃王侧妃身体不适,诊脉后发现是滑脉,大概有一个多月了。” “璃王侧妃怀孕了?” 可是,璃王他,不是不行吗? 第48章 “也不是完全不行,吃了药还是能……”张太医轻咳一声,止住话头。 不过,这个孩子是不是璃王的,估计只有璃王侧妃自己知道了。 “这个孩子来的时间太巧妙了,不论是不是璃王的亲骨肉,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他只能认下。”萧晟昀慢悠悠道。 “璃王现在的心情一定很美妙。”想象一下璃王知道自己有孩子时的场景,江苓乐不可支。 璃王府安静的可怕。 婢女退到屋外,璃王面色阴沉站在床边,看向璃王侧妃的目光里满是怒火。 璃王侧妃苍白着一张脸,几欲开口,都在璃王难看的脸色中咽下要说的话。 璃王猛地掐住侧妃脖子:“郑莹,你就没有话要对本王说?” “咳咳,”郑莹扒住掐住脖子上的手,脸色涨得通红,“王爷,臣妾……咳咳……” 璃王神色不明盯着她看了一会,松开手:“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孩子是不是本王的本王很清楚,别想说谎。” 他很确定,孩子不是他的,因为前段时间下面人送来一名舞姬,他一直宿在舞姬那里,与孩子来的时间对不上,若不是他需要一个孩子来挽回在崇明帝心中的形象,他早把这个女人处死了。 郑莹狼狈跌在床上,眼里顺着脸颊滑落,声音带着哭腔:“臣妾不知,臣妾真的没有做对不起王爷的事……” 璃王压下心中怒火:“本王不管这个孩子是从哪来的,现在你好好养胎,把这个孩子安稳生下来。” “王爷……”郑莹愣愣抬头。 美人哭的梨花带雨,小脸苍白,惹人心疼,若是往常,璃王定会将人纳入怀中好生安慰,现在么…… “你该庆幸是这个时机被本王知道,若不然,你和你肚子里的野种,本王一个都不会放过。” 璃王甩袖离开,郑莹跌坐在床上,泪痕未干,她听到门被大力关上的声音,和璃王在门外的冷声吩咐。 “照顾好侧妃,如果侧妃和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事,本王唯你是问。” 璃王离开后,心腹侍女推门进来,担忧道:“娘娘……” “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问题?”郑莹抬起头,这一刻,她脸上哪还有半分柔弱。 难道她不想要个璃王的亲生骨肉吗?但她进府这么久,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眼看新王妃要进府,再没有孩子立身,以后府中还你有她的立足之地吗? 她通过郑家找了不少民间大夫,试遍各种偏方,最后还是一名老大夫委婉提醒她,问题可能不是出在她身上,璃王没办法给她一个孩子,她只能自己想办法。 谁料璃王去了一趟宫里出来,不再招幸任何人,对她的挑逗无动于衷,郑莹失去假戏真做的机会,动了胎气提前暴露。 郑莹被禁足了,璃王府对外称,侧妃胎位不稳,需要养胎,近段时间不见人,郑家有心想见见郑莹,被璃王府管家恭敬迎进去,却连璃王和侧妃的面都没见到。 崇明帝得到消息后大喜,给璃王府赐下许多东西,璃王心中再怎么呕血,面上也得装出迎接新生命的喜悦模样。 “璃王最近对郑家态度很冷淡,看来侧妃的孩子确实有问题。”酒楼里,谢司尧给三人倒上酒。 萧晟昀陪江苓出宫看看医馆情况,中途遇到谢司尧,在谢司尧的邀请下,三人一起来到酒楼。 江苓端起酒杯轻抿一口,淡淡的花香在唇齿间弥漫开,眼睛亮了亮,又喝了一口。 “这个酒好喝,酸酸涩涩的,一点都不辣。” “这是新出的杏花酿,不是烈酒,太子再三叮嘱我你不能喝烈酒,特意给你点的。”谢司尧端起酒杯摇了摇。 “不过,丽妃重新得宠,要继续动郑家,估计没那么容易。” 郑家以前不是没闹出过事端,每次只要丽妃哭着求一求,崇明帝就心软了,可以说,郑家人这么嚣张跋扈,完全是崇明帝纵容出来的。 “郑家的事按原计划进行便可,不要逼太紧。”萧晟昀曲起手指,轻叩桌面。 谢司尧:“杨栩,不,容栩现在脱离杨家,殿下打算怎么安排他?” 萧晟昀:“他让你来问的?” 谢司尧:“不是,他这人沉闷的很,杨家倒了,或多或少都会影响到他,明年的春闱如果陛下不开恩典,他多半无法参加,再耽搁三年,他的前程要荒废一半。” 江苓夹了块点心吃完,不解道:“杨家的事他不是受害者吗,为什么会受影响?” “杨家这些年背靠郑家结识了不少世家,利益相连,杨家被容栩毁了,某些人利益受损,迁怒到容栩身上不奇怪。”谢司尧解释。 “张大学士一直很欣赏容栩,你把他的事透露一点出去,有与杨家交好的世家,自然也有与之交恶的,他们想阻断容栩仕途,不是所有人都会答应的。”萧晟昀语气淡淡。 用完膳,江苓和萧晟昀去医馆,还没到,就见医馆外围了许多人。 江苓撩开车帘:“怎么这么多人?” 没听程大夫说医馆有什么大事啊。 马车在巷子里停下,江苓和萧晟昀到了医馆才知道,原来是程大夫在组织医馆大夫和学徒给百姓发解暑药。 长顺等人在经过义诊后迅速成长起来,填补医馆的大夫空缺,不少被卢嘉木赶走的大夫被请了回来,时大夫洗清身上的冤屈后也回到医馆做事。 江苓和萧晟昀被迎到里间,程大夫主动告知:“天气越发热了,正好医馆解暑药材用不完,属下便做主分出一部分制成简易解暑药发下去。” “之前被卢嘉木偷偷运走的药材找到了吗?”江苓翻看程大夫拿来的账本。 程大夫:“找回来一部分,药材被他藏在京城附近的一处偏僻山村里,这批是他没来及卖掉的,那些卖掉的,没查到下落。” 江苓放下手里的账本,他记得时大夫说的话,药材被卢嘉木卖给了一座名叫“花鸣”的青楼,萧晟昀说“花鸣”的幕后之人可能与北莽有牵扯。 “殿下,那些药材还能找回来吗?”江苓抿了抿唇,这些药材本该是医馆的,被卢嘉木私心卖掉,江苓不想便宜他们。 “孤的人已经找到了他们的一个据点,那里有部分药材,剩下的应当被运走了,等查到药材最终被运往哪里,孤会把药材带回来。”萧晟昀捏了捏江苓手指,以作安抚。 “你不是说要帮青夏办学堂,孤选了几个地方,带你去看看?” 江苓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 萧晟昀选的几个地方都不在繁华地段,而是位于僻静清幽之处,江苓被萧晟昀牵着,打量院子的布置。 “到时候孩子们都住在这里,要找负责传授知识的夫子,还得找照顾他们的人,除了学习,安全得有保障,如果学堂做大,不止青夏的那些孩子可以来学习,京城百姓家的孩子也能来学习。”江苓在现代社会待过一段时间,知道学习能最大程度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苓儿的想法很好。” “这里可以种一些花花草草,院子里最好能有足够大的活动空间。”幼崽精力充沛,学习之余,需要适当玩闹。 边走边说自己的想法,不知不觉逛完整个院子。 “苓儿有很多奇思妙想,总能给孤惊喜。”萧晟昀轻叹。 回到马车上,江苓咕噜咕噜喝完一杯水:“我只是说一些想法,具体要怎么做,我就不知道了。” 转天,杜知夏便得到了关于学堂的消息,她将之告诉杜筠心。 “学堂的事,交给江公子负责吧,”杜筠心捏着信纸,垂眸沉思,“以后蹴鞠队发展起来,恐怕无暇他顾。” 杜知夏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学堂交到江公子手里,说不定能收纳更多孩子,青夏能力有限,很多事都会受到掣肘。对了,师父,之前义诊时来帮忙的孟夫人也来了信,说愿意在学堂上出一份力。” “你把消息告诉江公子,具体怎么做看他们安排。”杜筠心比杜知夏想的深远,学堂办起来触及到太多人的利益,不是青夏能承受得住的。 她已经知道了江公子和“江夫人”的真实身份,对方既然准备把学堂办起来,说明该考虑的利弊都考虑到了,她们做好自己的事就够了,有些事,不是她们有资格参与进去的。 办学堂需要准备的事项很多,江苓知道不是一朝一夕能准备好的,并不着急。 三皇子亲自前往禹县后,动乱人心暂时被安抚下来,京中越来越热,崇明帝带人前往避暑行宫避暑。 避暑行宫建在半山腰上,距离京城不算遥远,大部队走了两天,到达目的地。 “这里确实比京中凉快许多。”江苓下了马车,感受到山里的凉气,呼出一口气。 一件披风披到他肩头,萧晟昀走过来:“山上比较冷,当心着凉。” 江苓裹着披风打量四周:“殿下,我们住在哪?” 刚下马车,所有人都站在一起,江苓在人群中看到了璃王、九皇子、林贵妃、丽妃、王美人等熟人。 九皇子撇开伺候的人,挤过来:“皇子们都住在一块地方,等会让人带我们过去就行。” 看到璃王,九皇子招手:“七皇兄,这次来的就我们三个皇子,要不要一起走?” 璃王一眼便看到了与九皇子站在一起的江苓,眉头皱起,头也不回转身走了。 九皇子一头雾水:“七皇兄怎么回事?不是府里刚传出喜讯吗,怎么看着一点都不高兴?我还想跟他说声恭喜呢。” 第49章 江苓心道:你可别说恭喜了,指不定把人气出个好歹。 璃王不肯一起,七皇子也不强求。 身为太子,萧晟昀有事要做,不能立刻离开,七皇子自告奋勇送江苓去住的地方:“太子皇兄放心,臣弟一定安全把江哥送到。” 萧晟昀拢了拢江苓的披风:“范德,照顾好太子妃。” 作为历代皇帝避暑的地方,行宫几经扩建,占地位置非常大,江苓第一次来,边走九皇子边给他介绍。 “那边是大臣们住的地方,以前是没有那块的,老祖宗开恩,专门派人修建出来给大臣及其家眷住,其实我觉得是方便他们来这里议政,不然,为了朝政,皇帝不能在这里住太长时间,带大臣们一起来就不一样了,住到天气转凉再回京也不迟。” “你每年都来吗?其他皇子公主也来?” 不得不说,行宫建的非常漂亮,假山流水,廊腰缦回,无一不精美。小道边种满绿植,各色花朵点缀其中,生机勃勃。青山绿水,让人心旷神怡。 “不是所有皇子公主都能来的,父皇只带受宠的几个,当年大皇兄他们还没去封地的时候,可热闹了,今年三皇兄不在,七皇兄也不理人,哎,”九皇子压低声音,“你知不知道七皇兄是怎么回事?” “可能突然要当父亲了不太习惯?”身后跟着伺候的宫人,江苓没有直接说出真相。 “有可能,”九皇子若有所思,“我给小侄子准备的礼物还没送,你说我什么时候送比较好?” “不如等孩子出生再说?”江苓望天,九皇子这个时候去送小孩礼物,不是上赶着给璃王心口扎刀子吗? “行吧,孩子太小确实不宜惊扰,”九皇子挠挠下巴,“等小侄子出生,我再备一份大礼。” 皇子们住的地方靠近里端,九皇子带人走进去:“太子皇兄住这边,最大的一处院子,我住在后面,江哥有时间可以来找我玩。” 江苓走进院子,这里的布置和他刚来这个世界时见到的东宫差不多,给人的第一感觉是冷硬。 范公公指挥宫人放好行礼:“公子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喜欢的,奴吩咐人去换。” 江苓从不委屈自己,指了几处地方:“按东宫的布置来,我喜欢住在舒服一点的地方。” 伺候的人是从东宫带来的,办起事来手脚麻利,东宫已经按江苓的心意重新布置过一遍,重新布置这座小院对他们来说不算难事。 没多久,屋里焕然一新。 九皇子看得目瞪口呆:“江哥,你这里的宫人也太好使了,能不能借我两个,我也想把院子重新布置一下,你们这里看起来就住得很舒服。” “你找范公公。”江苓在铺了柔软垫子的贵妃榻上坐下。 范公公笑眯眯给两人端来果露:“九殿下想布置成什么样的,奴挑几个手脚麻利的过去帮忙。” “像这里的就行,看起来舒服,我那十多年了还是一个样,早看腻了。” 九皇子端起果露几口喝完:“这是用荔枝做的吧,听说父皇今年把大半荔枝都送到了东宫,我让府里的人试着做过,没这个好喝。” “你要是喜欢让范公公给你装点带回去。” 九皇子收罗了一大包东西,心满意足离开,刚走两步,扒着门回头:“对了,江哥,行宫有一处温泉,你可以让太子皇兄带你去泡泡。” 九皇子是不敢说自己带江苓去的,要是被太子知道,他又得倒霉。 希望太子皇兄能看在自己给他们创造机会的份上,不再计较之前被他打搅了好事。 江苓有午睡的习惯,这两天赶路,他没怎么睡好,九皇子离开后,趴在桌上犯困。 “公子不如先去床上休息一会。”范德小声劝道。 江苓迷迷瞪瞪起身。 “哎,公子小心脚下。” 范德刚要去扶,一道玄色身影疾步而来,稳稳接住快要摔倒的少年。 被熟悉气息包裹,江苓连挣扎都放弃了,直接闭上眼:“殿下,抱我去床上,我好困……” 声音有气无力的。 萧晟昀拦腰抱起江苓,大步走向卧房。 范公公跟在身后。 卧房里按江苓的要求重新布置过,看到与东宫一致的风格,萧晟昀嘴角微微勾起。 动作轻柔把少年放到床上,沾了床,江苓熟稔往里一滚,空出外面一半位置。 抖开被子为少年盖上,萧晟昀在床边坐了会,起身出去。 范公公紧随其后,小声说了九皇子的事。 “他如果来找苓儿玩,不必拦着,”萧晟昀摆摆手,“苓儿想做什么,不必问孤,直接按他说的做。” 九皇子的母妃贤妃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没什么野心,教养出的九皇子比起其他皇子略显天真了些。因为贤妃态度,加上九皇子年纪稍小,他没有卷入权势斗争,其他皇子也不会刻意针对他给自己树敌。 一觉醒来,肚子饿得“咕咕”直角,江苓撑着身体坐起来,看着四周陌生的景象,发了会愣,才意识到这不是东宫。 屋里很安静,江苓拿起床边的外衫套上,下床。 “醒了?” 寻着声音望去,江苓看到坐在窗边的男人。 暖黄阳光从窗户斜斜落下,洒在男人肩头,柔和了男人身上的冷厉气质。男人手持书卷,眉眼低垂,在暖阳映衬下,别有一股温柔意味。 江苓愣愣站在原地,看着男人出神。 半晌,江苓仍没有动作,萧晟昀放下手里的书,起身走过去。 “还困?” 耳边响起的声音拉回江苓思绪,他揉了揉眼睛:“殿下一直在这里吗?是殿下抱我到床上的吗?我刚刚好像感觉到殿下回来了。” “是孤,”萧晟昀抚了抚他的额头,“这几天赶路没休息好?” 江苓点头。 长时间被主人忽视,肚子发出抗议“咕咕”声,江苓捂住肚子,脸上泛起红晕:“殿下,我饿了。” “晚膳已经备好了,看你睡得熟,没叫醒你。”萧晟昀垂首,为江苓整理好凌乱的衣襟。 宫人端了清水进来,江苓洗漱一下,感觉清醒不少。 “我睡了多久?” “两个时辰。”萧晟昀拿了干帕子擦干江苓脸上的水。 “居然睡了这么久,”江苓惊讶,“难怪我这么饿。” 出来后,江苓看了眼天色,日头西斜,已经是傍晚了。 “殿下,公子,方才贤妃娘娘送了些自己做的吃食过来,说是为了答谢公子帮九殿下重新布置院子。”范公公拎着一个食盒进来。 “贤妃?”江苓不记得自己和贤妃有什么交集。 “是九皇弟的母妃,贤妃有一手好厨艺,令父皇赞不绝口,托苓儿的福,今日孤也能尝一尝了。” 范公公把食盒放到桌上,打开盖子,浓郁香气爆发般涌出,勾得人口舌生津。 江苓目光落在食盒上,心中越发好奇什么样的美味能散发出这样勾人的香味。 一道道菜被摆出来,诱人色泽下,江苓咽了口口水。 他本就饿了,闻着香味觉得自己能把一大桌饭菜全吃完。 菜被摆到江苓面前。 江苓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放入嘴中。 肉炖得软烂,几乎不用咀嚼,入口即化,鲜美味道刺激味蕾,江苓三两口咽下,夹起第二块。 接连吃了几块肉,江苓正要继续,萧晟昀夹起一颗白色丸子喂到他嘴边。 “苓儿可以试试其他菜。” 丸子的香味和刚才吃的肉不一样,似乎混了荷叶的淡香,江苓不作犹豫,咬下一口。 “好吃!” 挨个菜尝了一遍,江苓感叹:“有这么会做菜的母妃,九皇子真幸福。” 觉得差不多了,萧晟昀按住江苓继续夹菜的手:“苓儿再吃,要吃撑了。” 一起用膳次数多了,萧晟昀很清楚江苓的食量,一开始,江苓纵着自己吃,总喜欢把自己吃撑,后来在萧晟昀的有意控制下,基本没再吃撑过。 “我再吃一口,”江苓眼巴巴看着萧晟昀,“就一口。” 无声对视中,萧晟昀缴械投降:“只许吃一口。” 有一就有二,萧晟昀一旦阻拦,江苓就用那双水润润的眼睛盯着他,软声软语说“只吃一口”,一口再一口,不知不觉吃了许多个一口。 不出意外,江苓又吃撑了,他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欲哭无泪。 “殿下为什么不拦着我?”江苓哼哼唧唧控诉。 萧晟昀好笑地点了点他额头:“孤难道没拦你?是谁一次次说再吃一口的?” 江苓自知理亏,心虚移开视线:“下次殿下一定要拦着我。” 撑得太难受,萧晟昀派人去请张太医。 张太医知道江苓不喜欢喝药,把完脉后开了助消化的小药丸:“经常吃撑对身体不好,太子妃下回尽量控制一下。” 江苓捂住脸,因为吃撑而请太医,太丢人了。 “孤以后会看着点,这次怪孤立场不坚定。”萧晟昀摸了摸江苓脑袋,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张太医早看清太子对太子妃的宠爱没有底线,收拾好药箱,摇摇头走了。 江苓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去给崇明帝和皇后请安的时候,被崇明帝提起。 “听说小苓昨天因为吃太撑请了太医,不要紧吧?” “怎么会撑到请太医?”皇后面露担忧,“小苓年纪小,难免控制不住口腹之欲,太子怎么不看着点?” 江苓揪着太子袖子,在心中呐喊:求求你们别提这事——怎么才一晚上,所有人都知道他因为吃撑请太医的事了?! 第50章 “我平时有注意的,但是贤妃娘娘做的菜太好吃了……”越说,江苓的声音越小。 “是贤妃做的菜啊,”崇明帝不奇怪了,“她做的菜确实让人吃得停不下来,朕刚认识她那会,胖了不少。” 江苓很有共同语言地点头:“是啊,这样的美味,没有人能拒绝,不说我,殿下昨日也比平时用的多些。” 不过大部分菜还是进了江苓肚子。 “贤妃许久不曾下厨了,看来昨儿兴致不错,”崇明帝感慨一句,“贤妃怎么会给你们送去膳食的?” “送菜的宫人说是贤妃娘娘为了感谢我给九殿下借人布置院子。”江苓回答。 “老九这个孩子心思不深,你们年纪相仿,能玩在一起是件好事。” 江苓实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好在崇明帝只问了几句,谈起其他事。 “老七府里有喜讯,正妃的事可以先缓缓。”崇明帝急着给璃王娶正妃,一方面是希望有了正妃,璃王能克制一点,早日养好身体,为府上添丁,既然有了子嗣,这件事便没有那么着急了。 “臣妾选的女子丽妃似乎都不满意,时间充裕,或许能挑到更让丽妃满意的正妃。”皇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她还想要孟家女?”崇明帝不悦皱眉,“孟家不行,孟尚书家中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他打算给女儿招婿,既然丽妃都不满意,那便先搁置吧。” 江苓疑惑眨了眨眼,不是说丽妃复宠了么,看崇明帝的样子不太像啊。 崇明帝知道丽妃的心思,无非是觉得孟家只有这么一个嫡女,若让孟家嫡女做璃王正妃,孟家为了这个女儿只能绑在璃王的船上,给出一个正妃之位,获得孟家势力,稳赚不赔。 用完早膳,回去路上,江苓响起昨晚的事,不确定问:“殿下,昨天的事不会所有人都知道了吧?” “不会。” “那就好。”江苓松了口气。 萧晟昀失笑,他没说的是,请太医的事没瞒着,如果有心要打听,还是能打听到的。 为了维护江苓的面子,萧晟昀决定回去后便交代下去,让下面的人不要提起昨晚的事。 九皇子站在太子住的小院前翘首以盼,好不容易看到两人身影,忙迎上去:“你们可算回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看九皇子一脸焦急的模样,江苓问。 “我与七皇兄住的院子离得近,昨天晚上,我听到七皇兄那边传来凄厉哭声,吓得我大半夜没睡着,今天早上我问院子里伺候的宫人,他们都说没听到,我想去七皇兄那求证一下……” 九皇子眼下一片青黑,面色憔悴,确实是没睡好的样子。 “别人都没听见,是不是你听错了?”江苓侧头看向萧晟昀,“殿下,你昨晚有听到什么吗?” 江苓晚上睡觉沉,一般不会被吵醒,昨晚消完食已经很晚了,他几乎是沾着枕头就睡,中途一直没醒。 “没有。”萧晟昀回答简短。 九皇子不怀疑太子的话,挠挠头:“难道是我听错了?或者把梦当成了现实?那哭声只出现了很短时间,我弄错也有可能,还好没直接去七皇兄那,不然闹这么大乌龙肯定要被他嘲笑。” 打消疑惑,九皇子兴致勃勃说起自己的新院子:“江哥派去的那些宫人我已经送回来了,院子重新布置后,住起来更舒服,母妃还派人来问能不能布置个差不多的……” 三人边说边进了院子,嗅着花香,江苓开口:“贤妃娘娘做的菜很好吃。” “对吧对吧,我母妃做的菜太好吃了,我以前老吃撑,后来母妃不怎么做了,昨天我好不容易磨她做了一次,想着太子皇兄和江哥没吃过,便让母妃多做了点送来。”九皇子回味地舔了舔嘴唇。 “你也不你经常吃到啊。”江苓有些失望,他还以为九皇子作为贤妃的亲生儿子,能经常享用美味,打算问问能不能去偶尔去蹭个饭。 “我小时候母妃经常做,以至我那个时候特别胖,你问太子皇兄,他应当记得。” “是记得,”萧晟昀点头,“孤还记得,父皇那个时候给他取了个小名,叫‘球球’,后来他瘦下来就不用这个名字了。” “别揭我短啊,”九皇子捂住脸,“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球球’很可爱啊,殿下呢,以前有没有什么小名?”江苓看着萧晟昀,目光里是满满的好奇。 “他没有。” “孤没有。” 两人几乎同时回答。 “六皇兄是太子殿下嘛,与我们不同的。”九皇子道。 三人进屋,屋里摆了点心,供江苓随时取用,九皇子不客气拿了枚花瓣状的丢进嘴里:“我听说昨晚张太医来了,是江哥生病了吗?” 江苓抱起九皇子面前装点心的盘子:“你可以不提起这一茬的。” 九皇子正要去拿第二块,盘子没了,动作僵了一下,想到什么,哈哈大笑起来:“算一下时间,张太医来的时候正是晚膳后不久,江哥,你不会是吃太撑了吧?” 江苓气咻咻抱着盘子坐到萧晟昀身边:“你的点心没了。” “哈哈哈,哎哟,”萧晟昀目光冷冷扫来,九皇子艰难止住笑,安慰,“这没什么的,真的,我以前也总吃撑,太医院甚至专门开了助消化的药放在宫里,我跟你说,那个药可难喝了。” 江苓一点也没被安慰到,控诉看向萧晟昀,似乎在问,你不是说没有其他人知道吗,为什么九皇子也知道了? “你从哪知道的?”江苓扭头,问。 “太子皇兄叫了太医不是什么秘密,问一问就知道了,不过你请太医是因为吃撑这件事是我猜出来的,放心,别人绝对想不到这一层。”毕竟这对九皇子来说,完全是经验之谈。 “算了,”江苓看开了,“知道就知道吧。” 本以为九皇子半夜听到的哭声是个意外,没想到,江苓陆陆续续听到有宫人讨论这件事。 “你们昨天晚上听到了吗,有人在哭,断断续续的。” “听到了,我还看到有个白影在窗户外飘过,我没敢细看,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 “行宫以前出现过类似的事吗?采菱姐姐,你去年来过,有没有遇到?” “没有,不说去年,以前也没遇到这样的事。” “行宫,总不至于……闹鬼吧?” “呸呸呸,别瞎说,当心祸从口出。” 江苓从小道上经过,止住范公公欲上前的动作,待走远一点,问:“范公公,你半夜有听到哭声吗?” “奴一向浅眠,并没有听到过。” 江苓若有所思:“这哭声似乎有些挑人,范公公,你去外面问一问,看其他人住的地方有没有人听到哭声。” “是。” 江苓找到九皇子,问他之后有没有再听到哭声。 “之后没听到过了,守夜的宫人也说一切正常,”那日之后,九皇子每天晚上都让宫人守夜,“怎么,又有人听到哭声了?” 江苓担心说出来吓到九皇子,摇摇头:“只是突然想起这件事,我好像没见到璃王,他没住在这里了吗?” “你不说我都没发现,我也有几天没见到他了,不知道他成日忙些什么,太子皇兄都没他忙。” 江苓把宫人说的关于哭声的事告诉萧晟昀,问他:“殿下有没有什么发现?” “按你所说,除了第一次,后面每次哭声都出现在地位比较低的宫人那里,不论是他们说谎,以讹传讹,还是真有其事,如果幕后之人有所图谋,肯定不会止步于此。” 江苓留意了一下,接连几天都没出什么事,一开始讨论过哭声的宫人也没再讨论这件事,他让范公公问的事范公公寻到了答案,其他地方没有出现过哭声。 是意外么? 江苓单手支颐,愣愣出神。 萧晟昀坐在他对面,两人中间摆着棋盘,落下白子,萧晟昀道:“该你了。” 江苓回神,看着棋盘上溃不成军的黑子,头疼:“殿下,我真的不会下。” 萧晟昀不知哪来的兴致,非拉着他下棋,江苓只在现代社会接触过五子棋,哪会下这种,就算萧晟昀边教边放水,他也下不赢。 想到五子棋,江苓眼眸一亮:“殿下,不如我们换个玩法如何?” “苓儿想换怎样的玩法?” 江苓见有戏,分别拿着黑子和白子在棋盘上做示范:“像这样,横、竖、斜,五颗棋子连成一条线,便算赢。” “规则挺简单,”萧晟昀摩挲手里的白子,“是苓儿想出的玩法?” “不是,我看别人这么玩过,殿下的下法太难了,同我下不觉得无趣么?”江苓已经快被绕晕了。 “教苓儿下棋也是一种乐趣,只要与苓儿在一起,做什么孤都不会觉得无趣。”萧晟昀心中也是这么想,和江苓待在一起,就算什么都不做,他也不会觉得无聊。 可是我不想下这么让人头疼的棋。 江苓捏住手里的棋子:“都是下棋,殿下不如试试我说的下法,如果还按殿下教的来,怎么下我都是输,一点乐趣都没有。” “可以是可以,”萧晟昀敛眸,“之前下棋输赢不论,若用苓儿说的下法,是不是该有点彩头?” “殿下想要什么彩头?”江苓问。 “如果苓儿赢了,孤亲苓儿一口,如果孤赢了,苓儿亲孤一口,如何?” “可以。”江苓一口应下。 等等——答应完,江苓突然意识到不对,这个彩头输和赢有区别吗? 第51章 “苓儿答应了,可不能反悔。”看出江苓神色有变,萧晟昀道。 “谁说我要反悔?”不管是他亲萧晟昀还是萧晟昀亲他,都能得到龙气,这么一想,还是他赚到了。 黑白棋子分开放好,江苓执白子:“黑子先行,殿下先走。” 萧晟昀没有客气,落下黑子,江苓紧随其后。 比起下围棋时,江苓认真不少。 少年眼眸低垂,神情认真,专注盯着棋盘上的棋子,暖绒绒日光从窗户斜斜映下,为少年渡上一层朦胧金色光影,连发丝都带上了暖意。 “我赢了!”第一局没僵持太久,以江苓胜利告终。 “恭喜苓儿,”萧晟昀放下棋子,“苓儿想让孤亲哪里?” 江苓仰起头:“第一次亲脸。” 萧晟昀靠近,呼吸间的气息喷洒在少年脸上,嗓音微哑:“下一次想亲哪?” “下一次的事下一次再说。” 萧晟昀如愿在江苓脸上亲了一口。 第二局,萧晟昀赢了,江苓不等他开口,倾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退开:“继续,继续。” 第三局,江苓胜,萧晟昀俯身过来:“苓儿方才没有问孤的意愿,孤这次就随便亲了。” 江苓推开他一点:“不行,我赢了我说了算。” 萧晟昀维持在与江苓距离半臂远的位置,目光深深:“如此,下次若孤赢了,苓儿也要按孤的要求来。” 第二个吻落在额头上。 江苓铆足了劲想赢,接下来几局都是他赢,萧晟昀扔掉棋子,将少年拢在身下:“这次,苓儿想亲哪里?” 额头,脸颊,下巴,鼻尖都被照顾过,只剩唇。 男人目光灼灼,江苓知道他在等自己点头,先前每一次他都避开了唇,现下赢了多次的江苓心情大好,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唇。 肖想多时得到满足,萧晟昀目光暗了暗,低头吻来。 先是描摹唇瓣,然后深入,一寸寸探索,如猛兽逡巡领地,不放过每一处。 这个吻很急切,如狂风暴雨席卷而来,激起巨大风浪。江苓闭上眼,感受到唇齿间盈满男人气息。 “可以了……呜……”不知过去多久,江苓用力推挡在身前的男人。 收刮完最后一圈,萧晟昀在不舍中将人松开,撑在少年上方,眸中墨色更浓。 江苓大口喘息,不满用额头撞了撞男人。 歇了一会,两人继续下棋。 再一局,萧晟昀胜。 江苓敷衍亲了亲他额头。 萧晟昀挑眉:“孤方才可是很认真完成赌注,苓儿也该认真一点才是。” “我现在没有力气,殿下将就一下。”江苓声音发软。 情况似乎反了过来,萧晟昀连胜几次,该亲的地方都亲了,只剩唇,江苓看出点门道,拨开棋子:“殿下刚才是故意的?” 故意输了故意亲他。 萧晟昀不承认;“苓儿凭实力赢的,怎么还怨孤?” “你真没有故意输给我?那你现在怎么一直赢?”江苓不相信。 “可能因为现在的苓儿心不静,苓儿自己说,后面的几次,你是不是一直在走神?” 江苓回想一下,好像是这样,被亲之后,唇上残留的触感总让他回忆起那个吻,下棋的时候没一开始认真。 “殿下这算不算作弊?” 萧晟昀好笑:“苓儿是想逃避吗?” “我没有,”只是一想到那个吻,他的心跳就有些加速,江苓正了正神色,“这次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动。” 江苓想的很好,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总不能被吻的失神。 “行,孤不动。” 江苓主动凑过去,覆上男人的唇。 学着男人的动作,描摹,勾探…… 一开始,萧晟昀确实如他所说,没有动,但,等到江苓想要退开的时候,他一把揽住他的腰,加深这个吻。 “公平起见,时间也要一样才行……”剩下的话消失在唇齿间。 呼吸被掠夺,节奏被打乱,江苓“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良久,江苓被放开,手脚更软了。 “还下吗?”萧晟昀摸着少年头发,意犹未尽。 “不下了,”江苓身上没什么力气,“殿下,你坐过来些,让我靠靠。” 萧晟昀起身,坐到江苓身边,江苓顺势倒在他身上,软软抱怨:“说好的殿下不动呢?” “苓儿太美味,孤没忍住,下次孤会注意。” 吸收了大量龙气,江苓餍足在他身上蹭蹭:“今晚是不是有宴会?” “是,去之前可以先吃点别的东西垫垫肚子,这种大宴一般很难吃好。”萧晟昀拂开江苓脸边的发丝。 “殿下,九皇子说行宫有温泉,在哪啊?”江苓挪了挪身体,面向萧晟昀。 “感兴趣?”萧晟昀低头看他,喉结滚动。 少年脸上有未散去的红潮,眼中泛着水雾,眼尾绯红,像是挂在枝头刚成熟的鲜果,诱人采摘。 “我还没泡过温泉,想试试。”江苓不知道这一刻的自己对男人有着怎样的吸引力,心思已经飞到了别处。 “等宴会结束,孤找个时间带你去。”萧晟昀闭眼,压下心中绮念。 晚上的宴会很热闹,大臣们带家眷参加,江苓见到了许多熟人。 他和太子坐的地方仅次于皇帝皇后,视野很好,确实如太子所说,宴会不是个吃东西的好地方,江苓撑着头,百无聊赖打量下方的官员。 他看到了江致远,与其他官员身边妻子孩子围绕不同,江致远身边只有他自己。 “江夫人和江耀华没来吗?”原主记忆里,江致远每年都会带两人来行宫避暑,留原主一人在江家。 “江耀华情况不太好,”萧晟昀压低声音跟他解释,“江尚书求了父皇,父皇派太医院医术最好的太医去看过,江耀华服药造成的伤害无法挽回,他现在被关在江府,许久没见人了。江尚书怕把人带来引起什么乱子,便没带他来,江夫人不放心,留在府中照顾他。” 明眼人都知道,经此一事,江耀华多半废了,江致远心中也清楚这一点,开始着手培养其他孩子,江绪便是其中之一。 说话间,宴会已经开始,丝竹声响起,舞姬迈着轻盈步伐进入大殿。 来这个世界这么久,江苓还是第一次观看这个世界的歌舞,他看得很认真,认真到萧晟昀心中有些吃味。 “有这么好看?”萧晟昀捏住少年下巴,让他对着自己。 江苓茫然:“很好……” 看着太子脸色有越来越黑的趋势,江苓明智改口:“不,我就随便看看,殿下,你看那个带头的舞姬,是不是一直在看璃王,他们认识吗?” 萧晟昀没计较他转移话题,顺着道:“前段时间璃王收了一名舞姬,很是受宠,说不定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她们跳的很好看,殿下不喜欢吗?”江苓后知后觉发现萧晟昀一直没看歌舞,而是看着自己。 “孤不喜欢,如果是苓儿跳,孤……” 江苓打断他的话:“殿下还是趁早歇了这个念头好,我不会跳。” 被萧晟昀闹了一通,江苓也没了多少看歌舞的兴致,他的目光在大殿里转了转,落在璃王身上。 “璃王病了吗?气色看起来不太好。” 璃王不是病了,纯粹是郁结于心导致的。 任谁被一直宠爱的女人戴了绿帽,还不得不因为种种原因捏着鼻子认下这个孽种,心情都不会畅快得起来。 璃王端起酒杯,闷闷灌下一杯酒,这几天,面对时不时前来道贺的人,他心中的郁气不断增加,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被人看出端倪。 对郑莹有孕这件事,丽妃非常高兴,毕竟郑莹是郑家人,如果不是为了给璃王找个更厉害的外家,她也不用委屈自己嫡亲哥哥的嫡女做侧妃。 这次来行宫,她本意是想带郑莹一起来的,璃王以孩子月份小不宜长途跋涉劝住了她,即使如此,来行宫前,她派了自己的心腹宫女去璃王府照顾郑莹,希望她平安诞下璃王长子。 推杯至盏,其乐融融,变故陡生。 舞姬中的一人拔下簪子,直直朝璃王袭来。 璃王身边的宫人反应迅速,为璃王挡了一下,一击不成,舞姬仍不放弃,再次袭来。 “护驾——护驾——”不一会儿,手持兵器的侍卫步入大殿,舞姬被制服。 大殿里乱成一团,其他舞姬明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呆呆愣在原地,被侍卫扣押。 “怎么回事?!”崇明帝站在侍卫的保护圈内,怒不可遏。 舞姬挣扎着抬起头:“璃王,你看看我的脸,你不心慌吗?你害了我姐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这……这不是当初被璃王看中收入府中的舞姬吗?”震惊下,一名大臣忍不住出声。 “满口胡言,行刺璃王,其罪当诛,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等她再行刺一次吗?!”丽妃厉声道。 “丽妃娘娘,事情还没弄清楚,贸然下杀手,是不是不太好?”江苓从萧晟昀背后探出脑袋。 “小苓说的不错,来人,带下去,审,审清楚她行刺的原因,有没有同伙,真正目的是什么。”崇明帝冷冷瞥了丽妃一眼。 浓重威压下,丽妃正要说的话咽在嗓子里,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璃王低着头,看不清脸上表情。 丽妃不甘心:“陛下,可是她想伤害璃王……” “丽妃娘娘这么着急做什么?别是璃王真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被人知道吧?”江苓走出来,“如果璃王是无辜的,不更应该要查清楚吗?你难道忍心别人随意往璃王身上泼脏水?” 第52章 丽妃呐呐说不出话来,只是身为母亲的知觉告诉她,眼前发生的事会给璃王带来及其不好的影响。 舞姬显然是冲着璃王来的,语气里对璃王的怨恨不做遮掩,崇明帝没兴致了解这些恩怨,挥挥手,示意侍卫将人带下去。 舞姬好不容易等到一次机会,哪肯放弃,她知道自己身份低下,人微言轻,如果失去这次机会,就会和从前无数次一样,求告无门。 “我自知死罪一条,但是,就算是死,我也想问璃王一个问题,你把我的姐姐弄去哪了?” 舞姬挣扎着不肯被带走,语气凄厉,看向璃王的目光恨不得生啖其肉。 巨大爆发力下,侍卫几乎要压制不住她。 “陛下,不如问一问她,有什么冤情。”皇后站在崇明帝身边,似乎透过女子看着某个不存在的人,神情悲悯。 崇明帝神色不明看了舞姬一会,摆摆手,涌上来的侍卫安静退下。 “你说。” “谢陛下!”舞姬重重磕头,道出行刺原因。 “奴婢有一双生姐姐,与奴婢长相非常相似,两个月前,姐姐被璃王看上,纳入府中,颇受宠爱,姐姐能有好归宿,奴婢很为她高兴,可是半个月前,姐姐来信一封说璃王最近心情不好后,再也没了消息,奴婢进不去璃王府,通过舞司的姐妹买通璃王府下人,询问姐姐下落,可那人说,府里并没有这样一名舞姬。” “奴婢没有办法,通过那名姐妹主动接近璃王府下人,谁料看清奴婢的脸,那人吓得转身就跑,嘴里嚷嚷着‘有鬼啊’,奴婢便知,姐姐多半遭遇不测了。” “你是怎么断定你姐姐是被璃王害的?”崇明帝问。 “奴婢一开始也没想到,直到十天前,以前伺候过我姐姐的婢女满身是血找到奴婢,交给奴婢一封姐姐的绝笔,不顾奴婢挽留,拖着重伤身体离开,信是用血写下的,寥寥几句话,姐姐说,她可能活不下去了,让奴婢想办法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京城,千万千万不要让这张脸被璃王看到。” “所幸,璃王不想让这件事被人知道,封锁了消息,奴婢早年与姐姐分隔两地,除了那名与姐姐交好的舞姬,舞司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姐姐的身份,奴婢便以姐姐的身份进了舞司,跟来行宫。” “奴婢什么都不求,只求璃王能告诉奴婢真相,奴婢的姐姐是哪里触怒了您,值得您痛下杀手,甚至抹杀她的存在?” 舞姬字字泣血,在场不少人别开视线,不忍再看。 “璃王,你可有话要说?”崇明帝听完,没对舞姬的话发表看法,而是看向璃王。 “父皇,儿臣……”璃王目光晦涩,他无法为自己辩解,舞姬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为自己的姐姐伸冤,想必手里有确凿证据,他不信仅凭一个舞姬,能避开他的耳目布下这么缜密的复仇计划,背后的人,会是谁? 宴会以一场闹剧结束,崇明帝没了继续的心情,早早散场。 璃王被关在单独院子里,舞姬和舞司的人被带下去审问。 丽妃几次想给儿子求情,可惜崇明帝不为所动,那双冷眸里失去往日温情,丽妃恍然惊觉,为人夫为人父之前,崇明帝首先是一个帝王。 江苓和萧晟昀走在人群中。 “殿下,那个舞姬的姐姐真的被害了吗?” “她敢在这样的场合以行刺的方式把事情捅出来,多半是真的。”萧晟昀半边身子隐没在光影里,表情晦暗不清。 江苓一无所觉,语气有些可惜:“她用这样的方式给姐姐鸣冤,便是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吧。” 江苓来这个世界有一段时间了,自然知道,不管舞姬是以什么理由行刺璃王,她行刺皇子的罪名脱不了。 “这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行动前她就该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但她还是做了。”萧晟昀语气淡淡。 “我知道。” 因为宴会上发生的事,江苓晚上睡的不太安稳,半夜醒来,他看到窗子外一闪而过的白色影子。 是看花眼了吗? 江苓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定睛再看,窗外什么都没有。 他一动,萧晟昀就醒了。 “怎么了?” “殿下,我刚刚好像看到个白色影子从窗外飘过。”江苓穿着寝衣,衣服松松垮垮的,露出一截锁骨。 萧晟昀给他理好衣襟:“来人。” 两名暗卫悄无声息出现,跪在床外。 “去看看。” 说完,萧晟昀搂住江苓肩膀:“别怕。” “我不怕,”江苓倚在男人肩膀上,“我只是没想到,真的有白影从窗外飘过。” “睡吧,明天再说。” 第二天下了雨,夏季总是多雨,江苓站在廊下,看外面雨水淅沥落下。 水雾弥漫中,萧晟昀撑伞走来:“怎么在外面?” “在等殿下,”江苓主动牵起他的手,“九皇子派人来了,说贤妃娘娘想请我们过去一叙。” “什么时候?”萧晟昀把伞递给一旁伺候的宫人,牵着江苓往里走。 “九皇子说时间看我们这边,”江苓跨进门槛,“贤妃娘娘怎么会突然想见我们?” 虽是太子妃,但江苓身为男子,出入后宫到底不便,只偶尔会去皇后宫里,与崇明帝的其他妃嫔没有交集。 “说不定是因为苓儿与九皇子交好,所以想见见你。” “有可能,”江苓看了眼雨幕,“现在雨下得太大了,等雨停或者雨小一点再说吧。” 这场雨来势汹汹,一下就是好几个时辰,下雨不方便外出,江苓只能待在屋子里,陪萧晟昀处理公务。 太子参与朝政,要处理的事很多,江苓很多次看他忙到深夜。 “殿下已经这么忙了,皇上岂不是更忙?”江苓趴在桌上,拨弄桌上的玉石摆件。 摆件是江苓从东宫带来的,一套玉雕的猫猫,有大有小,最大的半指高,小的才指头大,小猫动作不一,憨态可掬,很得江苓喜欢。 “有大臣帮忙,倒也没那么忙。” 雨依旧没有小下来的趋势,江苓把一只趴卧的小猫放到萧晟昀面前的折子上:“雨什么时候能停啊。” 傍晚的时候,雨终于停了,萧晟昀派人去九皇子那问了一下,带江苓过去。 地上铺了青石板,走路时不用担心泥沾到鞋子上,在屋里闷了一天出来,江苓像一只刚出笼的小鸟,叽叽喳喳兴奋不已。 大雨洗去尘埃,路边的植株颜色更绿,沾着雨珠的花朵怯怯抬头,朝半躲在云层里的太阳露出笑脸。 九皇子住的地方很近,没多久就到了,离九皇子院子不远处是璃王住的地方,璃王不在,院子清清冷冷的。 得到消息的九皇子迎出来:“今天这雨下的也太大了,原本我约了人去游湖,因为大雨没去成。” 九皇子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在屋里闷一天可把他闷坏了:“等会母妃会来,其实如果你们不来,我打算去找你们,七皇兄不住这里后,冷清的让人不习惯。” “你之前不是说不怎么能见到他吗?”进屋后,江苓解下披风。 “是啊,他早出晚归,但不是完全不回来住,现在是彻底不住这里了,江哥,太子皇兄,你们说,那舞姬说的是真的吗?我一直觉得七皇兄挺怜香惜玉的。”九皇子吩咐宫人端点心、端茶。 “是不是真的自有你父皇去查,操心这么多做什么?” 一道温和女声响起,江苓回头,看到一名打扮素雅的女子在宫人搀扶下走进来。 “母妃。”九皇子起身行礼。 “不知贤妃娘娘找我与殿下所为何事?”江苓开口。 “听陛下与皇后娘娘多次夸赞,本宫早想见见你,是个好孩子,听说你喜欢吃本宫做的菜,今天下雨无事,本宫做了些糕点,带来你们尝尝。”贤妃示意宫人取出糕点。 “母妃最近兴致真好,”九皇子喜滋滋拿了块糕点放入嘴中,“这次我可是借了江哥的光,既能吃到母妃做的饭菜,又能享受母妃做的糕点。” 吸取上次教训,再好吃江苓这次也不敢放开了吃,在九皇子的推荐下,各尝了一块。 简单吃过一轮,贤妃说起正事:“听闻你打算在宫外办学堂,本宫身边有许多识字且年纪大的宫人,他们都是跟在本宫身边的老人了,本宫想着能不能让他们去学堂帮忙,除了照顾孩子,他们还能教孩子们一些以后能用到的知识,刺绣、识字、画画……会什么的都有。” “具体怎么安排他们,全看你们的意思。” “我会考虑的。”江苓道。 因为学堂里有大量女童,如果是年纪大的、知根知底的宫女来照顾,确实很合适。 说完正事,贤妃没有久留,离开前,低声在萧晟昀面前说:“这次的事,多谢殿下出手相助。” 从九皇子院子出来,江苓不想回去:“殿下,我们在外面转转吧。” “想去哪里?” 江苓随意指了个方向。 雨后的风带着股凉意,天色渐晚,走来后江苓才发现,自己随便指的地方很偏僻,花草枝繁叶茂。 “嗯~”繁茂花丛中,突然传出低吟声。 萧晟昀止住脚步,江苓猝不及防撞到他背上。 不远处的花丛摇晃,隐约可见里面交叠的两道人影,江苓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萧晟昀搂住肩膀带走。 “怎么了,殿下?” 萧晟昀脚步很急,抿唇不语。 “我刚刚好像看到两个人,他们在做什么?好像有人被欺负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第53章 “苓儿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萧晟昀停下脚步。 这里距离方才的位置有些远了,四周都是比人高的花草,江苓和萧晟昀身处其中,仿佛待在一个密闭空间里。 “不是在受欺负吗?” 萧晟昀面向江苓,他的目光里带了股侵略性,比江苓高的优势带来浓浓压迫感,江苓不自觉往后缩了缩,声音变小。 “我说的不对吗?” 不是被欺负,那是在做什么? 江苓垂眸沉思,突然,一道灵光闪过,他想起曾经长顺借给他看的话本,话本配图里,狐妖将书生压在树下的场面逐渐与刚才瞥见的融合。 他惊讶张大嘴:“他们是在……” “苓儿这下明白孤为什么要带你走了?”见他反应过来,萧晟昀伸手点了点他额头。 江苓捂住额头,脸上泛起红晕:“他们不怕吗?万一有人来……” “苓儿真会挑地方,”说到这里,萧晟昀也有些无奈,“一般情况下,这种偏僻的地方不会有人来,加上天色晚了,被发现的可能性更低。” “我也没想到会撞见这样的事,”江苓低头,不敢看萧晟昀,“他们会不会发现我们?” “可能会。” “那我们还是快走吧,别被发现了。” 说完,江苓拉住萧晟昀的手臂,就想往外走。 萧晟昀没动。 江苓疑惑看向他:“殿下?” 萧晟昀抬起他的下巴:“该躲的不该是那两人吗?苓儿怕什么?” 是哦。 江苓反应过来,他和萧晟昀又没做什么,为什么要怕被发现。 “那我们现在……” “苓儿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不等江苓说完,萧晟昀问。 “很美。”江苓如实回答。 四周是生机勃勃的植物,大朵粉花绽放其中,给浓郁绿色带来不一样色彩,透过枝叶,逐渐暗下来的天空多了分神秘感。 “孤也觉得很美。”花丛包围下的江苓更美。 萧晟昀低头,无限拉近与江苓的距离,直至彼此呼吸可闻。 “殿下……” “孤想亲你。” 江苓抬手揽住男人肩膀:“要快点,不能被人看到。” 他还记得,萧晟昀曾经说过,不能在外人面前做这么亲密的事。 萧晟昀没有立刻吻下来,而是先用鼻尖蹭了蹭江苓的,再印上自己的唇。 江苓没有闭眼,近距离观察萧晟昀。男人眼眸微阖,浓密眼睫垂下,打下一片阴影。 下唇被咬,江苓吃痛回神,刚要推开男人,下唇被吮住。 脚步声和低语声响起,江苓紧绷了身体,挣扎着开口:“殿下,有人……” “不用管。”萧晟昀握住他乱动的手,加深这个吻。 脚步声近了,江苓紧紧攥住男人衣服,一面提着心害怕被发现,一面在男人的攻击下忍不住沉沦,双重感觉交替,越发难以招架。 萧晟昀箍住江苓的腰,让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他贪念江苓柔软的身体,每次将少年抱在怀中,仿佛心中空缺的一块得到填补。 交谈声远去,江苓松懈下来,放任自己沉溺在这个吻中。 不知过去多久,两人的唇分开,萧晟昀额头抵着他的,问:“要回去吗?” 江苓平复了一会,感受到男人落在自己身上如有实质的目光,摸摸刺痛的唇瓣:“我想再在外面待一会。” 直觉告诉他,现在回去,会很“危险”。 “殿下,我有点热,”不止热,身体也变得奇怪,江苓说不上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我是不是生病了?” 两人离得近,萧晟昀知道他是怎么回事,拉开一点两人间的距离,嗓音喑哑:“真不回去?” “不要,我想在外面吹吹风。” 萧晟昀深吸一口气,平缓体内升起的躁动,这里虽然美,到底是野外,他什么都没准备,不可能在这里对懵懵懂懂的江苓做什么。 “可以换个地方再逛逛,这次孤来选位置。”萧晟昀担心让江苓再选,又撞到什么野鸳鸯。 “好哦。”吹了会风,江苓身上的奇怪感消去。 “孤有好几年没来过了,记得以前东面种了一片葡萄,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 这一次,由萧晟昀带路,两人没再撞见什么尴尬场面。 葡萄园和以前相差无几,萧晟昀带江苓进入园内。刚下过一场雨,葡萄上挂着雨珠,月光洒落,青翠欲滴。 葡萄架下有供人休息的木椅,江苓坐上去,靠在萧晟昀身上。 “贤妃娘娘人真好,殿下觉得她的提议怎么样?”江苓没有一口应下,因为他知道自己对这方面不懂,打算回来后问问萧晟昀的意见。 “能被贤妃选出来推荐的学堂的宫女肯定有一技之长,教导什么都不懂的孩童绰绰有余,苓儿可以让她们先试试。” 还有一点好处是,这些人知根知底,忠心也有保障,能在宫里出头的,各方面都不会太差,该有警惕性都有。学堂办起来,势必引起世家关注,学堂里必须有自己人时刻留意,以免出乱子。 至于贤妃为什么突然出手相帮,萧晟昀多少能猜到一点原因,那名舞姬能顺利来行宫,少不了贤妃帮忙,萧晟昀只是在某一次,“碰巧”解决了发现舞姬身份的璃王手下。 雨过天晴,闲不住的九皇子邀请江苓去游湖。 “湖里种了莲蓬,现在正是吃莲蓬的季节,还可以钓鱼,到时候我们在湖边烤鱼吃……” 江苓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动了。 “我还邀请了几个脾气好的世家公子,都是和我玩得好的,介绍给你认识。” 留在院子里确实有点无聊,在九皇子孜孜不倦的劝说下,江苓答应下来。 两人到的时候,湖边已经有几个人了。 “太子妃,九殿下。” 看到他们,众人纷纷行礼。 九皇子介绍众人给江苓认识:“这是张学士家的幼子张京和,这是……” 江苓一一看过去,目光落在一张绮丽脸上,微顿。 “那是谁?” 九皇子顺着江苓指的方向看去:“那是詹乐章,定远侯府的嫡幼子,刚认回来,你没见过很正常。” “认回来?”为什么要用“认回”这个词。 “对啊,你在宫里,可能没听说,他出生那会,定远侯夫人省亲回来,遇到了流寇,躲避时遇到另一对夫妻,两家的孩子抱错了。”九皇子解释。 “那原来的孩子呢?”江苓不禁想起以前在绿江看过的抱错文。 “当然是被定远侯送回去了,又不是定远侯的血脉,养这么大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总不能还留在府里继承家业。”九皇子理所当然道。 “哦。”看来没发生抱错文里只认养子不认亲子的情节。 “你怎么突然对他感兴趣?” 不等江苓回答,九皇子继续道:“你好奇也不奇怪,最近京城没谁不对他好奇,流落在外十九年,一朝认回,还是定远侯嫡子……” 江苓渐渐放空思绪,他好奇,倒不是因为九皇子说的原因,而是因为那张脸。 那晚匆匆一瞥,掩藏在花丛中居于下方之人的脸,分明与詹乐章一模一样。 上了船,江苓坐到九皇子身边,另一边空出一个位置。詹乐章最后几个上来,只剩下江苓身边的位置。 他走过来:“江公子介意我坐在这边吗?” “你随意。”江苓摇摇头。 詹乐章坐下。 詹乐章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开朗大方,给人的感觉如春风般和煦,江苓实在想不通,这样的人怎么胆子这么大。 不知不觉出了神。 “江公子怎么一直盯着我看,是我脸上有什么吗?”詹乐章摸了摸自己的脸。 江苓回神,眼尖看到什么,指指自己脖子;“你这里红红的,是被虫子咬了吗?” 花丛里确实有很多虫子,待的久了容易被咬。 “你说这里啊,”詹乐章折起扇子抵住唇,“确实是虫子咬的,一只大虫子。” 江苓慢吞吞“哦”了一声,继续出神。 不知想起什么,詹乐章轻笑一声:“那里的花很美,是吗?” 江苓惊得瞪圆了眼睛:“你知道?” “你们说话时我就听到了,”詹乐章压低声音,“外面刺激归刺激,就是得备好驱虫药,不然很遭罪。” 江苓几乎要僵成一块木头,他一直以为自己和太子没被发现,原来对方早就知道了。 “我和殿下只是路过,不知道你们在那……” “没事,我还要感谢你与殿下,如果是别人看到,今天我能不能出现在这里都难说。”詹乐章确实很感谢发现他们的人没说出去,那日是他失了分寸,不过他也不后悔就是了。 詹乐章的坦然态度感染到江苓,江苓本就是一株灵参,对植物来说,开花授粉结果都不是什么需要遮掩的事,如果不是觉得人类在这种事上太过害羞,江苓不会有这么大反应。 九皇子见他们聊得来,道:“江哥,我先去摘莲蓬,你们在这坐一会。” “我也去。”江苓站起来,他想吃莲蓬许久了。 船行到莲花深处,荷花未全凋谢,嫩绿色的莲蓬掩映在荷叶中,江苓伸手,摘下一个。 詹乐章把玩手里的莲子:“江公子知道么,莲子也有很多妙用。” 江苓剥了一颗莲子放进嘴里:“我知道,能直接吃,也能炖汤,还能……” “我不是指这个。” “嗯?”江苓不明所以,“还有什么用?入药?” 看着一脸懵懂的少年,詹乐章扶额:“你同太子成亲有一段时间了吧?” 这么长时间,什么都没发生吗?听说太子太子妃感情很好,美人在怀,太子忍得住? 第54章 江苓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有几个月了。” “算了,我给你剥莲子吧。”到底只是刚认识,詹乐章不好与他得太深入,将话题岔开。 詹乐章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白皙,是一双典型的文人手,他剥莲子的速度很快,没多久,两人面前的碟子里就装满了绿色莲子。 江苓剥的比较慢,詹乐章把装满莲子的碟子推到江苓面前。 江苓慢吞吞拿了一颗,心中好奇不减:“你刚刚说的其他用处,是什么啊?” “不适合我们现在谈的用处,以后如果有机会,再告诉你。” 见詹乐章没有要说的意思,江苓暗暗决定,回去后问太子,太子博学多识,说不定知道。 九皇子带人摘了满满几筐莲蓬回来:“差不多了,等会给父皇、皇后、母妃送一点过去,摘太多了吃不完也是浪费。” 江苓也摘了一些,不多,用个小筐装着,放在他腿边。 摘完莲蓬,九皇子招呼人一起去钓鱼。 江苓没钓过鱼,上次抓鱼还是让齐烈帮的忙,看到九皇子用蚯蚓做鱼饵,江苓后退一大步:“必须要用这个吗?” “什么?”九皇子把鱼饵挂到鱼钩上,扔到水中。 “你说蚯蚓啊,这可是我为了能钓到更多鱼,特意让宫人挖的,”看江苓脸色不对,九皇子放下鱼竿,“你怕蚯蚓?” “我才不怕。”江苓下意识反驳,但他确实不太想碰到蚯蚓。 “行吧,你不怕,我帮你挂上去,”九皇子走过来,熟练给鱼钩挂上鱼饵,“你想在哪钓?” 江苓望了望,指向距离九皇子钓鱼地方不算远的某处。 “我给你把鱼竿拿过去。” 九皇子拿着鱼竿往那边走,江苓抱着小凳子跟在后面。 寻到树荫处,九皇子问:“这里可以吗?” “可以。” 许是第一次钓鱼运气好,不多久,就有鱼咬钩。 萧晟昀回到小院,没见到江苓,问:“太子妃呢?” “回殿下的话,九皇子早上过来,邀请太子妃去游湖,太子妃便去了。” 萧晟昀正欲进屋的脚步一转,走出院子:“带路。” 此刻,江苓身边的桶快要装满了,九皇子拖了凳子过来,语气敬佩:“不愧是江哥,钓鱼也这么厉害。” 他钓了半天才钓到四五条,江苓这已经有十几条了。 江苓专注看着湖面,低声道:“你小声些,别把鱼吓跑了。” “我知道,”九皇子压低声音,“江哥,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钓这么多鱼?” “啊?”江苓语气茫然,“我也不知道,要不你用的这里的鱼饵试试?” “我试试。” 事实证明,江苓能钓到鱼,和鱼饵没多大关系,九皇子换了江苓这边的鱼饵,钓上来的鱼和之前一样。 九皇子一脸郁闷,鱼也不钓了,把鱼竿交给宫人,自己拖着凳子坐到江苓身边:“我还是看江哥钓吧,比我自己钓有意思多了。” 一会儿钓到一条,一会儿钓上来一条,成就感满满。 “九殿下好歹还钓到了几条,我都要怀疑是不是天生不受鱼喜欢了。”一旁响起詹乐章的声音。 詹乐章钓鱼的地方离江苓不远,九皇子三两步走过去,看了眼他身边的桶,空空如也,乐不可支:“快一个时辰了吧,你怎么一条鱼都没钓上来?” “我也很想知道。”詹乐章脸上露出苦恼表情。 江苓刚要说话,手上鱼竿一沉。 水下的鱼力气太大,江苓几乎要拿不住鱼竿。 萧晟昀刚来,就看到江苓被鱼竿拖着往前走了几步,他大步上前,从身后握住江苓的手。 熟悉气息靠近,还未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江苓专注鱼竿,他有预感,这次钓上来的一定是一条大鱼。 两人合力,鱼竿高高扬起,水下大鱼破出水面。 “好大的鱼!”江苓惊呼。 “殿下,快,把它拉上来。” 萧晟昀手臂用力,鱼被拉上来,扑腾在草地上。 这么大的动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即使心中畏惧太子,还是忍不住围上来一探究竟。 九皇子第一个跑过来,看着在地上扑腾正欢的大鱼,啧啧称奇:“我基本每年都会来这钓鱼,就没见有人钓起这么大的。” “难怪我刚才拉不动它。”江苓低头打量被自己钓起来的鱼。 大鱼挣扎过程中,溅起不少水花,萧晟昀擦去江苓脸上的水珠:“苓儿很厉害。” 江苓抬头,眼睛亮晶晶的:“除了这条大的,我还钓到很多,都在那边的桶里,到时候可以给父皇母后都分几条,对了,还要给詹乐章分两条,他一条都没钓到。” “詹乐章是苓儿认识的新朋友?”萧晟昀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定远侯府发生这么大的事,身为太子,他不可能不知道。 江苓点头,想同萧晟昀分享自己的发现,但周围人太多,只好咽下要说的话。 “有事同孤说?” 江苓点点头,凑到萧晟昀耳边:“回去再与殿下说。” “江哥,你与太子皇兄说什么悄悄话呢?”九皇子看了一会大鱼,见江苓和太子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完全不关心大鱼的样子,无奈,“这么大的鱼,怎么处理?” 草地上的鱼太大,普通桶装不下,九皇子吩咐人去找大缸装鱼,总不能还没想好处理方法,鱼先死了。 “这么大的鱼,肉肯定很多,不如烤了吃?”江苓惦记着烤鱼,看向大鱼的眼神放光,这么大,肯定能吃个够。 像是感觉到了江苓的意念,大鱼扑腾着往远离江苓的方向蹦了蹦。 “这么大,估计不好烤,”詹乐章摇摇扇子,“不如片成片了再烤,更入味。” “你们怎么都想着吃,这么大的鱼,说不定有灵,”九皇子挠挠下巴,“不如先养一段时间。” “就是普通大鱼而已,这么大也不好养啊,不如吃了。”江苓能感受到,这条鱼没开灵智,就是普通鱼,长得大了点而已。 “苓儿想吃,便烤吧,叫人准备东西。”萧晟昀道。 “真吃啊?” 最后,大鱼被分成几部分,一部分烤了,一部分炖汤,还有一些送去了崇明帝和皇后那,一并送去的,还有江苓钓的几条其他鱼。 江苓分了两条给詹乐章:“你没钓到鱼,这两条带回去吧。” 九皇子在一旁看得眼热:“江哥,我也想要。” 江苓看他桶里可怜的六条鱼,个头都非常小,最大的还没小臂长,分出两条大的给他:“也给贤妃娘娘一条。” 九皇子心满意足把江苓给的鱼放进自己桶里。 詹乐章的桶里也不再空无一物。 天色晚了,江苓摸摸肚子,感受到饿意。 正好,大鱼做好了,江苓招呼大家一起吃。 九皇子坐在离江苓不远的地方,眼睁睁看着气质冷厉的太子细心为江苓挑好鱼刺,再把鱼放到他面前的碗里,江苓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夹碗里的鱼肉吃。 “怎么没人帮我挑刺?”九皇子叫来宫人,“你,来给我挑刺。” 伺候的小太监恭恭敬敬为九皇子挑鱼肉里的刺。 九皇子吃了几口,再看看自己吃两口,给太子喂一口的江苓,怎么也不得劲,挥开小太监:“算了,我自己来。” 詹乐章也是一个人,九皇子找到组织,挪到詹乐章旁边,小声道:“我以前从来没想过,太子皇兄会有这样照顾人的一天。” “说明殿下与太子妃感情好,不是吗?”詹乐章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我江哥就是厉害,不止鱼钓的好,还能让我那不解风情的太子皇兄化为绕指柔。”九皇子端起酒杯与詹乐章碰了一下,感叹。 崇明帝照例来皇后院子用膳,看着满满一桌子鱼,挑眉:“今儿怎么全是鱼?” “是小苓钓到的,特意送来陛下尝尝,还一条特别大的。”皇后柔声说出江苓钓鱼发生的事。 “这孩子有心了,”崇明帝坐下来,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嘴中,“肉鲜美而不腻,不错。” 江苓钓起来的那条大鱼,九皇子一开始担心鱼肉会老,尝过后忍不住惊叹:“这鱼也太好吃了,关键是肉很嫩。” 用完膳,众人散去,江苓和萧晟昀步行回小院,九皇子跟他们一起,边走边消食。 “今天如果没有江哥,肯定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鱼肉。” 江苓也吃的很满足,吃自己钓的鱼和平时吃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勾了勾萧晟昀掌心:“殿下觉得今天的鱼好吃吗?” 萧晟昀握住在掌心作乱的手:“好吃。” “以后殿下想吃,我再去钓。”第一次钓鱼,江苓体验感非常好。 “我呢,我呢,江哥别忘了我。”九皇子凑上来,语气急切。 “不会忘。” 萧晟昀冷冷瞥他一眼,九皇子默默缩了回去。 这个时候的太子总是很可怕,还是别惹为妙。 到了院子门口,九皇子与他们分开,江苓和萧晟昀进了屋子。 “苓儿刚才想同孤说什么?” 江苓想起来,先让伺候的人退出去,才道:“殿下知道吗,我见到我们那晚遇到的人了。” 一副发现了大秘密的表情。 “哦?是谁?”萧晟昀眼眸微眯。 “你绝对想不到,其中之一是詹乐章,我问他,他直接承认了,还说在外面要洒驱虫药,不然会很难受。” 萧晟昀摩挲江苓手腕内侧柔嫩肌肤:“还有呢?” “他还说莲子有其他妙用,但是我问了,他又不说具体是什么,殿下,你知道吗?”江苓一脸求知欲望着萧晟昀。 萧晟昀喉结滚了滚,遮住江苓的眼:“苓儿还是别知道为好。” 第55章 江苓伸手去扒覆在脸上的大手:“为什么?” 萧晟昀没有回答,自然,江苓也没能成功扒开脸上的大掌,看不到男人骤然加深的眸色。 没人说话,寂静中,江苓听到窗外虫鸣声,眼睛被遮住,听觉变得敏锐,有那么一瞬间,江苓听到萧晟昀加重的呼吸。 “殿下……?” 江苓眨了眨眼,纤长眼睫轻轻扫过男人掌心,带来一阵酥麻感。 萧晟昀别开视线,嗓音微哑:“他还与你说了什么?” “他问我与殿下成亲多久了,殿下,你放开我,看不见好不习惯。” 萧晟昀深吸一口气,拿开遮住少年眼睛的手。 重新适应光亮,江苓走到床边坐下:“说起莲子,我今天摘了许多莲蓬,殿下让人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明天早上吃莲子粥怎么样?” “可以!殿下,我摘的莲蓬可好吃了,都很嫩,一点也不苦,小船行到荷花深处,景致特别美,还能边摘莲蓬边吃,我白天吃了很多,钓鱼也很好玩,我能钓到好多,九皇子只钓了六条小鱼,后面一直在看我钓……” 江苓絮絮叨叨说起白天的趣事,萧晟昀坐在他身边,含笑倾听,时不时附和两句。 江苓找到了乐趣,九皇子再邀请他去玩,他没有拒绝,一来二去,和詹乐章也熟悉起来。 他性格好,一开始,聚在九皇子身边的公子哥顾忌他的太子妃身份,不敢与他太过接近,几次下来,发现他没什么架子,相处起来很舒服,渐渐的,江苓认识的朋友越来越多。 江苓从他们口中听到不少好玩的事,和世家私下传的八卦。 比如江耀华情况越来越不好,太医说,再找不到解决办法,他可能会越来越疯。 “我以前就不怎么喜欢他,仗着自己礼部尚书嫡子的身份,欺凌弱小,聚在他身边的都是些喜欢恃强凌弱的纨绔子弟,被圣上、太子整治,也算罪有应得。”一名穿着月白长衫的公子哥道。 他是张大学士之子,张时勉,这几日逐渐与江苓熟悉起来,发现江苓和传言中完全不一样,是一个很值得相交的人。 太子妃与江家关系不睦在京中不是什么秘密,说起江家事之前,张时勉试探过,确定江苓是真的不在意,才谈起这个话题。 “你以前在外名声不怎么好,是江家有意为之吧?”张时勉剥了莲子放到小碟子里,供江苓拿,这是他们的习惯了,江苓喜欢吃莲子,剥的很慢,他们聊天的时候,会顺道给江苓剥一些。 “是不怎么好,我不知道他们在外怎么传的……” “不知道也没关系,”另一个年轻男子开口,“知道了反而影响心情,你放心,等我们回去,保证让那些人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能真正与九皇子交好、被九皇子介绍给江苓认识的人只有五个,他们虽然爱玩,但不是那种没底线的人,纨绔归纨绔,不会仗势欺人,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贤妃不会放任有歹心的人留在自己儿子身边。 这些人年纪不算大,还没正式步入官场,或许在旁人眼中是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江苓与他们相处起来却很舒服。 “京城传来的消息你们听说没?那日舞姬行刺璃王,圣上震怒,派人去璃王府上查,果真发现了那名舞姬姐姐的尸体,据说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难怪璃王压了消息。” “不应该啊,当初璃王把这位接进府的时候,可是很欢喜,宠了好长一段时间,连一向受宠的侧妃都冷落了,怎么也不至于把人折磨死吧?” “难道不是璃王,是因为后院之争?” 这个猜想不无道理,舞姬受宠,遭人嫉妒,被下毒手,说得通。 “如果是因为后院之争,璃王不该毫无作为。” “对皇室子弟来说,弄死几个奴隶不算什么大事,璃王估计也没想到,那个舞姬有个性情刚烈的妹妹,为了给姐姐报仇,不惜以生命为代价,当众行刺,把这件事捅出来。” 事情闹大,就不单单是一个舞姬性命的事了,私德有亏,对一个想争皇位的皇子来说,影响是巨大的。 “郑家这段时间也倒霉,频频被针对,璃王自身难保,更不用说保他们,那容栩怕是恨透了郑家,跟条毒蛇一样,逮着人不放。” “郑家害死他母亲,还差点毁了他是仕途,他恨郑家很正常。” 江苓撑着头,听得津津有味,通过这些人,他可以从另一个角度了解江家、郑家,七皇子等人身上发生的事。 “今日又出去玩了?”萧晟昀回来,看到江苓脸上红扑扑的,问。 “嗯,我今日听说了璃王府上的事,那名舞姬是被璃王杀害的吗?皇上会怎么处置璃王?” “舞姬确实死在璃王手上,父皇应当不会重罚。”萧晟昀知道的比旁人多一点,如果不是闹出行刺的大事,就算崇明帝知道了璃王做的事,也不会当一回事。 崇明帝更在意的,是那名行刺舞姬背后有没有人指使,她究竟是单纯为了替姐姐报仇,还是另有目的。 舞姬一口咬定只是为了给姐姐报仇,不管用多重的刑,都坚持这个说法。 崇明帝派了大理寺官员细查,没查到有势力与舞姬勾结。 “璃王为什么要杀她,还是用折磨的方式?”江苓无法理解,如果一开始不喜欢,璃王根本没必要把人带回府里。 “苓儿可记得之前璃王落水,太医诊治的结果?”萧晟昀牵着江苓坐下。 “你是说璃王不行的事?这和那名舞姬有什么关系,总不可能是那名舞姬让他不行的吧?” 萧晟昀没有回答。 “不是吧?他真这么以为?”江苓惊住了。 “纳了那名舞姬入府后,璃王沉溺美色,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以致不用药完全无法行事,加上这件事被父皇知道,侧妃怀孕,他便将所有戾气发泄到了那名舞姬身上。” “璃王这也太……”江苓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知道璃王和太子不对付,被太子知道自己不行的事对璃王来说肯定是个巨大打击,可怎么也不该迁怒到一名无辜女子身上啊。 案件查清,崇明帝对这个儿子感到失望,停了他一切职务。 到底是一条人命,虽然崇明帝不至于让璃王偿命,但该受的刑罚不能免。 受完刑,璃王被人抬出来,得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崇明帝派人来传的话:“璃王也大了,这次回京,便去封地就藩吧。” 去封地,意味着失去竞争皇位的大半权利,大受打击之下,璃王一口气没提上来,晕了过去。 丽妃匆匆赶来,趴在满身血污的儿子身上,泪如雨下。 璃王醒来后,整个人变得更为阴翳,江苓与他偶遇过一次,被对方阴沉的目光看得很不舒服。 璃王盯着他,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江苓皱眉:“璃王有事?” “本王只是在想,是不是真的连上天都在帮本王那好皇兄,不然为什么千芜大师选谁不好偏偏选了你来给他冲喜,还真让半死不活的太子恢复如初,你说,本王那好皇兄宠爱你,到底是因为你给他带来的好处,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璃王是故意的,他不止一次想挑拨江苓和太子之间的关系了,不为别的,只是为了不让太子好过,凭什么太子什么都有、能轻易得到他拼命谋划都得不到的东西?他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殿下对我好,自然是因为喜欢我,”知道舞姬的事后,江苓对璃王的感官越发差了,“璃王还是先顾好自己,再来操心别人吧。” 再说了,萧晟昀对他的好是不是出自真心,江苓感受得到,倒是璃王,满身恶意压都压不住,他会信他的话才怪。 “你是男子,而他是太子,你无法为他诞下孩子,将来他迟早要纳新人,等他身边有了别人,有了孩子,你觉得,他还会像现在一样对你吗?” 沉默片刻,江苓道:“你说的对。” 果然。 璃王嘴角扬起,只是不等他扩大这个笑容,就听江苓继续开口。 “你提醒我了,我也是男子,他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他,很公平,不是吗?” 笑容半凝固在脸上,璃王表情有些奇怪:“你就不恨?不想扼杀这个可能?牢牢将他抓在你手里?” 江苓一脸莫名看着他:“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说的这些都只是假设,又不是真的,等事情真发生了再说也不迟。” 璃王被他的话堵住,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以后别后悔。” 江苓语重心长:“你不能以己度人,因为你自己纳了很多女子就揣测殿下也会这样,如果他真和你一样,我没来之前,他身边早就有人了。” 璃王深深觉得,决定从江苓身上下手的自己是脑子进水了,怎么就不吸取教训,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孤与苓儿的事,就不劳璃王费心了,璃王还是先管好自己的后院吧,别进了什么不该进的人都不知道。” 带着寒意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璃王转头,看到一身冷厉气质的男人朝这边走来。 萧晟昀没分给璃王一个眼神,径直走到江苓前面,将人揽进怀里:“回去了。” 江苓从太子怀里探出头,冲璃王道:“谢谢你关心我同殿下的感情,你放心,我和殿下之间绝对不会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不然岂不是对不起你特意来提醒我的‘好意’?” 璃王看着姿势亲密的两人,气得差点咬碎一口牙。 第56章 “孤来之前,璃王没做什么吧?” “说了几句挑拨我们关系的话,被我堵回去了,”江苓握住萧晟昀大掌,没把璃王的话放在心上,“反正等回京后他要去封地,以后见他的次数少之又少。” 这又是原书里没发生过的事,江苓已经习惯了,原书里,璃王没在东宫外落水,自然也没被太医诊出不行。 “丽妃费尽心机将璃王留在京城这么多年,恐怕不会轻易接受就藩。” 丽妃当然不肯接受,璃王醒来后,听到这个消息,气得吐了一口血,太医看过后说是气急攻心,丽妃急的不行,她想去求崇明帝,却被宫人拦在门外,连人都没见到。 璃王沉这一张脸回去,见丽妃从外回来,道:“母妃去见父皇了?” “你父皇不肯见我,”丽妃笑容有些勉强,拉住璃王的手,“别担心,母妃不会让你去封地的。” “母妃还不清楚么?父皇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不论你去怎么哀求,他都不会收回成命。” “难道我们就这么听之任之?” “一切源头都归咎东宫,就算是走,我也不想让东宫好过!” 太子派人密切注意璃王和丽妃的一举一动,萧晟昀知道,这次的事对璃王一脉打击有多大,璃王绝不会坐以待毙。 早上,萧晟昀带着江苓去给崇明帝和皇后请安,这段时间,崇明帝与皇后住在一起,这次他们到了后,没看到崇明帝的人。 “你父皇收了两个新人,正得欢心,近几天应当都不会来。”皇后坐在自己位置上,端起茶杯,慢悠悠喝了一口。 萧晟昀:“是行宫的人?” “不是,是袁大人的侄女,一对双胞胎,应当准备挺久了,前段时间,你父皇为璃王的事烦心,遇到这两名女子,一见倾心。”皇后敛眸,至于这两人是意外遇到,还是有意为之,他们自己心里最清楚。 “两个?”江苓惊得瞪圆了眼睛。 萧晟昀捏了捏他脸颊:“这么惊讶?” 江苓偷偷看了皇后一眼,见她脸上带着笑意,没有愁苦表情,悄悄问:“母后不难过吗?” 萧晟昀松开手,轻抚被他捏过的地方:“你觉得呢?” “好像不难过。”江苓仔细感受了一下,确实没在皇后身上感受到难过情绪。 “别想这么多,尝尝这个。”萧晟昀夹起一块外表金黄的点心喂到江苓嘴边。 江苓注意力很快被点心转移。 皇后看着两人相处,露出些许欣慰。 崇明帝收了袁家一对姐妹花的消息很快传开,这对姐妹一个清冷如雪,一个热情似火,牢牢勾住崇明帝的心。 “袁家真是……”张时勉出身清流,对这种行为颇有些不耻。 “不说这些,我前两天听到下人议论,说半夜偶尔看到窗外飘过白影。” “行宫发生过什么冤情吗?”詹乐章斟满茶,推到江苓手边。 江苓捧起茶杯:“为什么这么问?” “话本里不都说,如果死者有冤情,死去后会在原地徘徊,直至解开冤情,或者被高人超度。” 江苓听得一愣一愣的,他虽然修炼多年,但一直待在深山老林里,与人类产生的交集很少,也没见过人死后的魂魄。 詹乐章执起茶盏,遮住唇畔笑意:“江公子别当真,我只是随便说说,鬼魂一事,自古只出现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有没有人亲眼见过,尚不能确定。” 江苓低头喝了一口茶,被苦得皱起眉,他想起那日半夜醒来见到的白影,萧晟昀派人去查了,不知道有没有查到结果。 九皇子大咧咧坐过来:“我每年都来,如果行宫出过事,我不应该不知道。” “如果说出事,我想起来一件,是听我祖父无意间谈起的,”张时勉放低声音,“许多年前的事了,当时圣上还未登基,对那个位置有一争之力的还有一位皇子,那名皇子有个非常恩爱的皇子妃,皇子妃将近临盆,被人告发与外人有染,不堪受辱之下自尽,正是穿一袭白衣。” 恰好一阵凉风吹来,江苓打了个哆嗦:“难道是她回来想为自己伸冤?” “这件事是算是皇室的一桩丑闻,没传出去,当时那名皇子被派出去办事,回来的时候被告知皇子妃一尸两命,承受不住打击,疯了。” 没人注意到,说起这件事时,詹乐章眼底闪过的一抹凉薄笑意。 九皇子听得目瞪口呆:“这……” “如果要查,说不定能查出一点痕迹,更多的,估计没了。” 白影的事现在还只是在小范围内流传,遇到的多是下人,暂时没引起关注。 回到院子后,江苓问起那天晚上的后续:“殿下派人去查白影,有结果了吗?” “那道白影经过南边的假山就消失了,暗卫在那片仔细查过,一无所获,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江苓将张时勉说的话说了一遍。 萧晟昀摸了摸他的头:“这件事孤会派人去查。” 在行宫的日子过的很快,与张时勉等人的接触中,江苓越发感受到,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而不是呈现在屏幕里的冰冷文字。 禹县灾情得到控制,崇明帝又派人运了一批赈灾物资过去。 “老三这次做的不错,等我们回京,他也该回来了。”崇明帝道。 江苓从萧晟昀口中知道,三皇子一行人刚到禹县的时候,遇到很多困难,都被三皇子和江绪一一化解了,这次禹县之行,江绪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展现出自己的才能。 他们在禹县遇到的事和书里描述的差不多,灾民被有心人鼓动,引发动乱,当地官员不作为,激化矛盾,三皇子一行人到达后,安抚灾民,惩治不作为官员,用强硬手段镇压暴|乱,很快,禹县情况开始好转。 “江绪不错,江尚书后继有人啊。” 崇明帝对江绪的肯定让江致远苦闷多日的心情迎来第一次晴朗,江耀华不中用,总算还有个能力手腕都不差的。 得了美人,禹县传来的又都是好消息,崇明帝龙心大悦,对待丽妃和璃王的态度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冷硬。 江苓偶遇过丽妃一次,以为丽妃会像璃王一样,说些什么,没想到对方只是略带悲悯看了自己一眼。 怎么突然转性了? 江苓好奇不已。 他不相信丽妃会和他们化干戈为玉帛,指不定是在憋什么大招。 “殿下,你这段时间要小心璃王和丽妃。”江苓想了又想,还是觉得需要提醒一下太子。 “孤会小心,苓儿也要小心。” 江苓枕在男人胳膊上,翻了翻身子,由平躺改为侧身面向男人:“我今天遇到丽妃了,她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怎么形容呢?就像是确定我们要倒霉了一样,我觉得她和璃王肯定想使坏。” 萧晟昀拢了拢手臂,拉近与少年间的距离:“苓儿觉得他们想做什么?” 两人对视,烛光下,江苓在男人漆黑眼瞳里看到了缩小数倍的自己。 “璃王被皇帝厌弃,前往封地已是不可更改之事,他们如果要做什么,肯定会选在回京之前,比起守备森严的皇宫,行宫好下手得多。”江苓猜不到璃王想做什么,直觉他们不会轻易罢手。 “苓儿说的不错。” “殿下可千万不能让他们得逞。”江苓眼睛眨啊眨,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担忧。 萧晟昀亲了亲他的眼眸:“别担心。” “殿下要好好的。”江苓不想萧晟昀落得和书中一样的下场。 少年语气软糯,萧晟昀心中一片柔软,他垂眸,在少年额头印下一吻,一路向下,从额头吻到嘴唇。 唇瓣相贴,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吻。 仿佛有什么在心中充盈,一点点填满胸腔,江苓攥紧男人肩膀处的衣服,双眼微阖,眼睫扑闪,像停歇在花朵上的蝶,轻轻摆动蝶翼。 江苓熟睡后,卧房的门被轻轻敲响,萧晟昀披衣下床。 “何事?” 范公公压低声音以免打扰江苓:“殿下,一名小太监给了奴这个。” 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叠好的小纸条,范公公恭敬递给萧晟昀。 萧晟昀看完,将纸条放到蜡烛上,看它静静燃烧:“苓儿猜的果然没错。” 暖融烛光映在男人脸上,挥不去男人眸中的冷意。 风平浪静过了几日,这一天早上江苓起来,没见到萧晟昀,一直到午后,都没见到人。 “殿下呢,不是说等会要去母后那里?” “奴婢不知,殿下说,让公子先去皇后娘娘那,他会晚一点到。”清瑶给江苓整理好衣服。 到了皇后院子,江苓意外看到丽妃也在。 “太子怎么没来?”崇明帝见江苓一人出现,问。 “殿下说晚一点到。” “南院的紫朱花开了,陛下要不要去看看。”坐了一会,一位妃嫔提议。 崇明帝今日不忙,应允下来。 行宫风景很好,一行人边赏景边往南院走,路径一处偏僻之地,崇明帝突然停下脚步。 江苓脸色微变,他听到了上次晚上和萧晟昀在一起时听到的声音。 不会是詹乐章吧? 江苓焦急转动眼珠,想着能不能把人引走,或者提醒一下里面的人。 在场多是过来人,一听声音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面面相觑。 谁也没想到,会撞见这样一幕。 不远处有一间小木屋,藏匿在树丛间,位置很隐蔽,如果不是被里面的声音吸引,他们说不定会忽视这间屋子。 里面的人是谁? 崇明帝是受到妃嫔邀请,临时过来,那名提议的妃嫔脸色很不好看,她完全没料到会遇到这样的事。 不管里面的是谁,在行宫发生这样的事,还被崇明帝当场撞见,下场怎么也不可能好。 “太子妃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是知道里面的人是谁吗?”丽妃出声,隐晦勾了勾唇角。 “我不知道,”江苓定下心神,“丽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如果我知道里面的人是谁,这个时候在发生什么事,那位娘娘提议来这边的时候,我就该想办法让陛下换个地方,不是吗?” “丽妃,勿要妄言,”崇明帝神色不明,吩咐身边伺候的钱公公,“钱忠,带人去看看。” 钱公公领命,带着宫人过去。 眼看计谋将成,丽妃眼里的兴奋之色再也藏不住,皇后瞧见她的神情变化,想到一直没出现的太子,皱了皱眉。 一片寂静中,脚步声传来,一身劲装的太子出现在众人面前:“丽妃娘娘看到孤,似乎很惊讶。” 太子不在里面,那么在里面的会是谁? 想到一天不见人影的璃王,丽妃心头重重一跳。 第57章 众人目光不禁落在丽妃身上,丽妃忙收起脸上表情,勉强道:“本宫只是没想到太子会这身装扮。” 确实,太子平日穿的都是代表太子身份的华服,广袖长袍,满身矜贵,今日太子则是穿了一身束腰劲装,袖口收紧,没有宽大袖摆,更显凌厉。 江苓第一次看太子这幅打扮,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太子去做什么了?”崇明帝淡声开口。 “回父皇的话,儿臣听说近日夜里有白影出现,便带人去查了查。” 萧晟昀走到江苓身边,看少年额头冒出的汗珠,用手轻轻拂去,低声道:“孤没事,让苓儿担心了。” 江苓揪住萧晟昀袖子,同样小声问:“殿下,里面不会是詹……吧?” 顾忌周围有人,他没说出全名。 “苓儿担心里面是他?”萧晟昀眸色一暗,原以为少年神色急切,是在担心自己,没想到是担心詹乐章。 “我能想到的只有他,”江苓挠了挠下巴,毕竟有前车之鉴,“上次被我们撞见没事,被那么多人撞见,会受到重罚吧?” “孤以为苓儿会担心里面是不是孤。”萧晟昀垂下手,握住江苓的手腕。 看萧晟昀反应,江苓微微放下心来,里面应当不是詹乐章。 上次詹乐章和他聊起这件事的时候说过,如果那晚遇到的不是他们,他们也没有声张的意思,下场怎样不好说。 “为什么会以为里面的是殿下?我相信殿下的为人,”这个时候了,江苓不忘给萧晟昀带高帽,“殿下是太子,答应我的事肯定不会反悔。” 江苓与太子小声说着话,丽妃的心越来越沉,但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她想反悔也不可能了。 事情发展超出控制,她必须做最坏打算。 不多时,钱公公带人回来,脸色很奇怪。 “如何?”崇明帝开口。 “回陛下的话,里面是……”钱公公看了眼周围的人,神情犹豫。 “钱忠,难不成你还想替他们遮掩?”崇明帝音量不高,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已经生气了。 平静,只是怒火降临前的表象而已。 钱公公扑通跪下:“奴不敢,里面是璃王殿下,和……王美人。” “你说是谁?!”这一次,崇明帝的怒气再也控制不住。 帝王盛怒之下,在场的人纷纷跪下,钱公公哆嗦着复述了一遍。 “怎么会?!”丽妃失声,她明明安排的是崇明帝新纳的那对姐妹花,为什么会变成王美人? 丽妃计划的很好,一场阴谋,同时除掉太子和占据崇明帝全部宠爱的姐妹花,一石二鸟,稳赚不赔。 从太子出现起,丽妃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失败了,现在里面的人从太子和姐妹花变成了璃王和王美人,她该怎么办? 陷入慌乱的她没发现,崇明帝冰冷的目光在她身上驻足了一会才移开。 崇明帝怒极反笑:“好,很好,朕倒不知,璃王什么时候把手伸进了朕的后宫!” “陛下!”丽妃慌忙回神,爬到崇明帝脚边,急切道,“陛下,说不定有什么误会,老七一向敬重您这个父皇,不会做出这样的事,陛下,求您明察!” 崇明帝踢开丽妃,怒火耗尽了对这个女人的最后一丝感情,语气冰冷:“让他滚过来同朕说。” “陛下,老七他肯定是被人陷害的,老七同王美人根本没什么交集,怎么会和人在这种地方……私会?”丽妃艰难说出最后两个字。 崇明帝居高临下看了她一会,冷冷移开视线。 “今日之事,朕不希望传出去,明白吗?” 皇子和后宫妃嫔厮混,这个脸崇明帝丢不起。 璃王被凉水泼醒,粗鲁塞进衣服里,压到崇明帝面前。 王美人跪在下方,头发凌乱,露出的肌肤上布满红痕。 两人发生过什么,一看便知。 不相干的人已经被遣走,只剩下皇后,太子,江苓等人。 木屋被简单收拾过,味道散去,凌乱痕迹被处理,看不出不久前,这里发生过什么事。 如果有可能,崇明帝连一眼都不想看这两个把他面子放到地上踩的人。 璃王还没回神,王美人先一步开口:“陛下,臣妾与璃王殿下两情相悦,求陛下成全。” 说完这句话,王美人重重磕头,一副与璃王情根深种的模样。 江苓站在萧晟昀身边,对这个发展感到迷茫,璃王和王美人是什么时候发展出这种关系的? 王美人的话犹如烈火烹油,崇明帝压抑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 “好一个两情相悦,朕怎么不知,你何时与璃王勾搭上的?!” “臣妾进宫前就心仪璃王殿下。” “你胡说!你进宫前,璃王根本不认识你!”听到王美人的话,丽妃气得眼前发黑,厉声反驳。 “他不认识臣妾,不影响臣妾认识他,那个时候……”在王美人的形容中,两人的初遇很美好,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生生错过。 王美人是崇明帝从民间带进宫的,崇明帝还记得第一次见她时,美人目光微亮,他从中看到了情意,由此喜欢上这双眼睛。 随着王美人述说,崇明帝心头越来越梗。 “臣妾失去孩子后,璃王与臣妾见过几面,他很关心臣妾,臣妾本就心悦他……” 王美人面上含春,微垂眼眸中却是一片冷意。 璃王是找过她,为的却不是安慰,而是旁敲侧击想弄清楚她是不是知道香料的事。 “璃王,你可有话要说?” 璃王说不上话来,他本就力不从心,这次为了报复他,王美人给他下了重药,为的就是废了他,听着王美人颠倒是非的话,想解释却说不出话,璃王怒火攻心,喷出一大口血。 缓缓倒了下去。 璃王无法开口,事情真相如何,全凭王美人一张嘴,崇明帝盛怒之下,丧失判断力,在王美人半真半假的讲述中,坐实两人私情。 王美人知道自己难逃一死,知道香料真相那一刻,她就做好了准备,失去唯一的孩子,以后无法再拥有自己的孩子,对身处后宫且没有强劲外家助力的她来说,无疑是被判了死刑。 她失去一切,丽妃和璃王却能高枕无忧,享尽荣华富贵,凭什么?! 丽妃在香料一事上非常谨慎,她找不到可以入手的地方,没有确切证据,就算说出来也起不到多大作用。 所以她在知道丽妃和璃王想对太子下手的时候,和太子做了个交易,她愿以身为饵,送丽妃和璃王下地狱! 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和其他男人勾结,尤其当这个男人足够位高权重时,越发不能忍受。 王美人在崇明帝身边伺候过一段时间,深知这位皇帝是个怎样的性子,知道如何最大程度触怒他。 “丽妃,你送给我的一切,如今,我尽数奉还给你。” 王美人死了,一杯毒酒,悄无声息死在行宫里。丽妃半夜惊醒,脑子里王美人临死前对她说的话挥之不去。 郑家曾经做过的事被翻出来,桩桩件件,触目惊心,没有崇明帝偏帮,在萧晟昀的运作下,郑家很快倒台。 璃王身上并不干净,随便找出几件,都足够他喝一壶的。 璃王和丽妃被剥去封号,幽禁,等回京,迎接他们的将是宗人府和冷宫。 璃王与王美人的事到底被瞒了下来,知道的人不多。 夜里下了一场大雨,晨起时,天空依旧阴沉。 崇明帝受了场气,第二天就病到了,下不来床,政事暂时交由太子代劳。 萧晟昀更忙了,江苓交到了新朋友,倒也不觉得无聊。 “今日恐怕有雨,公子要出去吗?”清瑶看了眼阴沉沉的天色,问。 “不出去了吧。”要是下雨,在外面会淋湿,人类身体太过脆弱,淋雨容易染上风寒,生病需要吃药,江苓一点也不想吃药。 果然,用完早膳,外面淅淅沥沥下起小雨,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 “宫里带来的话本还有吗?”不能出去,只能找点其他事做。 “奴婢去找找。” 清瑶从箱子里翻出几本江苓没看过的话本,江苓看着扉页上的落笔“桃夭先生”,翻开。 一看就入了神,连太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脸边感受到一阵冰凉,江苓抬眸:“殿下?” 男人正站在他身前,手背贴着他的脸。 “看的什么?这么入神。”萧晟昀收回手,坐到江苓身边。 江苓感受到了淡淡的潮意:“桃夭先生的话本,外面还在下雨吗?” “在下。”萧晟昀的目光在书上落了一瞬,移到江苓身上。 江苓放下话本,转身往男人身边凑了凑,在男人身上轻嗅:“殿下身上有股雨水的味道,要不要去换身衣裳?不然会着凉。” 萧晟昀捏了捏他的鼻子,吩咐范公公去拿衣服。 “再给殿下备一碗驱寒药。”江苓补充。 “孤不会生病。”萧晟昀摩挲少年颈侧。 江苓缩了缩脖子:“殿下的手好凉,殿下别不当一回事,要是真生病了,就不能跟我一起睡了。” “为什么?”萧晟昀不解。 “因为病会传染,我不想喝药,只能委屈生病的殿下自己睡了。”江苓一本正经解释。 前两天九皇子病了,他去探望的时候,太医说最好不要离生病的人太近,不然可能被传染。生病了会难受,萧晟昀身上的毒刚解,江苓不想看到他生病。 抬起头,江苓巴巴望着萧晟昀:“殿下难道忍心我一个人独守空床吗?” 第58章 “分明是苓儿不同孤一起睡,怎么变成苓儿独守空床了?”萧晟昀捏了捏江苓脸颊上的软肉。 “我一个人睡不就是独守空床吗?” “是,”萧晟昀习惯了他奇怪的思路,顺从道,“所以,为了不让苓儿独守空床,孤一定不生病。” 范公公在一旁看得好笑。 “范公公,快去给殿下取衣服和药来。” 不多时,药和衣服一起取来了,萧晟昀一口喝完药,去屏风后换衣服。 江苓跟过去:“殿下,药不苦吗?” 不管是他喝药的时候,还是九皇子喝药的时候,都是一脸苦色,再看太子,脸上表情如常,仿佛不是喝的药,而是水。 萧晟昀换好衣服,低头:“不如苓儿亲自尝尝?” “我才不要喝,唔……” 吻堵住了剩下的话,舌尖扫荡,江苓感受到了淡淡的苦味,他皱眉去推萧晟昀。 萧晟昀松开他:“苦不苦?” “有点,”江苓擦擦嘴,指使,“我要吃蜜饯,你去给我拿。” 宫人已经备好了蜜饯,虽然太子喝药后不用,但自从江苓上次服用过一段时间的补药后,东宫会时时备着这些。 九皇子风寒,在院子里闷了几天,一好就来找江苓。 江苓正在和萧晟昀下五子棋,九皇子走过来,看了一会:“这是什么玩法?” 围棋,作为皇室子弟的必修课程之一,九皇子是会的,很明显,江苓和太子的玩法与他熟悉的规则不同。 “是五子棋。”江苓落下白子,简单介绍了一下。 “这个下法比原来的简单多了。” 江苓和萧晟昀是在院子里下棋,九皇子坐在石桌另一边,看两人下棋,蠢蠢欲动。 “太子皇兄,我也想试试。” 恰好这一局萧晟昀赢了,江苓连输三次,不满鼓起脸:“殿下,我想和九皇子下一会。” 萧晟昀挪开位置,九皇子当即坐了过去,一脸兴色:“江哥真好。” 然后在下棋时被虐了个惨。 “不对啊,我看着挺简单的啊,为什么总是赢不了?”九皇子苦着一张脸,非常不解。 江苓找回自信,眉眼飞扬:“可能是刚学,不太熟练,殿下刚下的时候,也赢不了我。” 听说太子一开始也不能赢,九皇子从打击中恢复:“江哥,这个玩法我能不能告诉别人?等我熟悉了,我要去虐一虐他们。” 九皇子不擅下棋,与他人玩乐时,一般不会选择这项娱乐,新下法简单,九皇子觉得自己一定可以赢回来。 “是张时勉他们吗?可以啊。”江苓落下黑子,再一次赢得胜利。 冲着将来赢别人的想法,九皇子兴致高涨,江苓下了一会,累了:“殿下,你来下。” 九皇子处于兴奋中,一开始没意识到,等发现,棋局已定,他看看棋盘上的黑子白子,再看看对面的太子,在心里为自己捏了把汗。 江苓抱着果露在一边小口小口喝,见九皇子愣神,指了个地方:“下这里。” 九皇子落子。 萧晟昀侧头看向江苓。 江苓无辜回视。 这一局,在江苓的指点下,九皇子艰难赢得胜利。 九皇子呆呆看着棋盘,直到江苓推了他一下,才反应过来。 被巨大惊喜击中,九皇子转身抱住江苓:“江哥,我赢了,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能在下棋上赢太子皇兄一次……” 略带凉意的目光注视下,九皇子讪讪松开手:“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我太激动了……” 呜,六皇兄的目光好可怕。 江苓猝不及防被抱住,还没反应过来时,九皇子已经松开。 “怎么了?”江苓还是第一次被除了萧晟昀之外的人抱住,见九皇子坐立难安的模样,不解。 萧晟昀移开视线,如芒在背的感觉消失,九皇子大大松了口气,他真是,高兴得忘形了,差点忘记太子皇兄对江苓有多强的占有欲。 “还下吗?” “不下了,不下了。”九皇子哪还敢和太子下棋,连连摇头。 “我也不下了。”江苓喝完最后一口果露。 这次的果露里放了莲子,刚从湖里摘下的嫩莲子,味道清甜。 “前段时间我生病没出院子,七皇兄是怎么惹怒父皇了?连封号都被夺了。”九皇子来这里,还为打听这一件事。 “我问过我院子的人,他们都不知道,问母妃,母妃也不说,只让我别问,但我好奇啊,江哥,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他和郑家以前做的事被翻出来了,应该是为了这些吧。”江苓道。 “这些事,确实很……”九皇子倒是听说了这些,“七皇兄平时瞧着挺正派的一个人,没想到背后会做这样的事。” “不过我觉得肯定不止这些,”九皇子压低声音,“他做的这些事,父皇不可能全然不知道,以前不发作,现在才发作,中间肯定还发生了什么事。” “九皇子有时候还挺敏锐的。”九皇子离开后,江苓和萧晟昀坐在树下,道。 “他在皇室安稳长大,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只是没表现出来罢了。” 璃王被废后,贤妃又往江苓和太子住的院子送了几次吃食。 “娘娘似乎很喜欢太子妃。”大宫女边将做好的糕点放进食盒边道。 贤妃用干帕子擦去手上水珠:“他是逸儿的朋友,性子也好,本宫确实很喜欢他。” “这次的事,也算是对当年的一个交代了。” 很少有人知道,九皇子三岁那年,在外面玩乐时差点溺死,后来贤妃查到,是丽妃使计遣走了宫人,想制造九皇子意外身亡的场面。 后宫争斗,从来都不是你说不争就能避免的,贤妃能平稳坐稳现在的位置,手腕自然不差,但那个时候,她根基太浅,九皇子又太小,离不得人,她只能暂时忍下。 她一直派人关注璃王府的动静,知道那名舞姬想为姐姐报仇时,伸出援手。 能给璃王和丽妃添堵的事,她都愿意做。 晚上,江苓在书房陪萧晟昀一起批折子,崇明帝生病,大大小小的事都需要太子先处理一遍。 “殿下,丽妃和璃王受到处置,之前香料的事怎么办?”江苓还没忘记,香料的事和丽妃有关。 “璃王一脉倒下,受他们庇护的人慌乱之下更容易露出破绽,谢司尧传来消息说,已经有进展了。” 这个进展,还要多亏容栩,容栩心细胆大,调查郑家一事时,细枝末节都查的很认真,知道丽妃身边的太监来自嵘裘可能和香料一事有关后,顺着这条线索,查出不少东西。 丽妃受宠时,这些东西或许不会对她造成多大影响,但对现在失去圣心的丽妃来说,无疑会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 这件事不会由他的人告发出来,而是通过刑部的正常流程,呈到崇明帝案头。 崇明帝看到后,刚有好转的病情再次恶化,他躺在床上,枯瘦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拉住太子:“太子,这件事必须严查!” 江苓站在太子身边,感受到崇明帝体内迅速流逝的生机,这场来势汹汹的病,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原本威严的人迅速消瘦下去,眼窝深陷,目光浑浊。崇明帝死死盯着太子,人在重病时总容易多想,帝王的多疑在这个时候发挥到了极致。 “太子,朕记得,王美人的孩子是因为香料没的。” “是,”萧晟昀态度一如既往,“当时在多处查到了香料,不止王美人宫里有,父皇那边也有未使用的香料。” 崇明帝缓缓收回目光,阖上眼,没人知道他心中是怎么想的,只听他道:“丽妃,赐白绫,璃王,贬为庶人,入宗人府,终身不得出,郑家,严惩。” 香料一事没有隐瞒,猜测多日,众人终于知道,璃王一脉被发落的原因。 三皇子不在朝中,崇明帝病重,太子监国,朝中势力悄无声息来了场大清洗。 离京三年,太子势力在京城的弱势局面逐渐扭转。 江苓惦记泡温泉的事,傍晚,落日余晖洒在少年脸上,细小绒毛清晰可见。 “殿下,我们今天去泡温泉吧。” 萧晟昀低头对上少年亮晶晶的眸子:“好。” 温泉所在地距离他们住的地方不算远,留下宫人在外守候,萧晟昀带江苓走进去。 热气氤氲,江苓好奇伸手摸了摸:“是热的!” 温度有些烫,但不是人体无法忍受的烫,江苓坐在岸边,把脚放进去。 范公公递上来人带来的衣服,很轻薄的白色中衣。 “泡温泉还要穿着衣服吗?”江苓接过衣服,一脸茫然。 自然不需要,萧晟昀担心自己的自制力不够,特意让范公公准备的。 然而很快,萧晟昀就知道,自己失策了。 换好衣服,江苓迫不及待进入温泉。 白色衣服轻薄,打湿后沾在身上,半透明下,白皙肌肤隐约可见。 江苓把打湿的头发往后梳,露出光洁额头,像萧晟昀发出邀请:“殿下,快下来,可舒服了。” 男人眸色骤然加深,喉结滚动,嗓音微哑:“苓儿自己泡吧,孤在这边看着你。” “殿下怕水吗?这水不深,淹不到的,”江苓游到萧晟昀身前,扯住他的衣袍下摆,“殿下快下来,一个人泡多没意思,我想和殿下一起。” 少年目光澄澈,头颅扬起,水珠顺着脖颈滑下,一路蜿蜒,没入水中,绝色容颜氤氲在热气中,仿佛诱人堕落的海妖。 萧晟昀闭了闭眼,在少年期待的目光中,进入温泉。 江苓像只活泼的鱼,在萧晟昀身边绕来绕去:“殿下,是不是很舒服?” 衣衫浸透,隐约可见衣服下的肌理,男人身上覆着一层恰到好处的肌肉,江苓游过来,在他手臂肌肉上戳了戳。 萧晟昀转头看他。 江苓收回手,捏了捏自己的手臂:“殿下和我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少年体型偏受,在东宫养了一段时间,养出一点肉,骨肉匀称,无一处不精美。 江苓时不时摸一摸,蹭了蹭,本就心有绮念的太子被他蹭出火气。 好奇捏了捏男人手臂上的肌肉,手腕被握住,江苓疑惑抬头,撞进男人幽深眼眸中。 这样的目光江苓不陌生,他轻声开口:“殿下……” “苓儿,别乱摸。” 心悦之人毫无防备,像只小猫一样在他身上挨挨蹭蹭,萧晟昀引以为豪的自制力摇摇欲坠,几乎成了摆设。 不知踩到什么,江苓跌进男人怀里,感受到体温滚烫,小声道:“殿下,要我帮你吗?” “苓儿想怎么帮?” 江苓不确定道:“降降温?” 第59章 萧晟昀无奈将人扶着站好,点了点他额头:“你啊。” “不能吗?”担心自己又踩到什么,江苓蜷了蜷脚趾。 “苓儿这次不担心孤风寒让你独守空床了?”没了江苓的手作乱,萧晟昀身上的热度下降一点。 江苓苦恼:“那怎么办?” “不用管孤,苓儿自己玩一会。”萧晟昀靠在温泉壁上,平复自己。 江苓往水下看了眼,有衣服遮挡,依然很明显,他游远了一点:“殿下要是真不舒服,记得跟我说。” “如果苓儿真想帮孤,也不是不行。”送上门的肉,不吃就算了,总可以尝一尝味道。 “怎么帮?”江苓想起在东宫时的经历,伸出自己的手,握了握,“像上次那样?” 萧晟昀眸色瞬间暗了下去:“苓儿愿意吗?” 没什么不适的,还能得到龙气,就是时间有点久,手有点疼,江苓迟疑了一会,游到萧晟昀身边:“如果殿下快一点,可以。” 但这种事,哪是人为能控制的。 热气模糊了一切,江苓倚在男人怀里,试图罢工:“殿下,你答应快一点的。” “苓儿不能半途而废,”萧晟昀低头含住江苓耳朵,喑哑嗓音随着热气一起飘到江苓耳朵里,“孤也帮苓儿。” 体温变烫,江苓脸上热热的,绯色铺染开,耳垂也变成了红色,鲜艳欲滴。 耳垂上传来轻微啃噬感,吻向下蔓延,留下一串痕迹,江苓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浓郁龙气涌来,神魂上的伤在龙气冲刷下不断修复,从灵魂深处传来的舒适感让江苓轻吟出声。 温泉水荡起阵阵涟漪。 江苓紧紧攥住男人的衣服。 很奇怪的感觉。 手被松开。 江苓曲了下僵硬的手,温泉水从上淌过,不留痕迹。 “苓儿,会讨厌吗?”萧晟昀吻上江苓额头。 江苓诚实摇头:“不讨厌,难怪殿下喜欢,确实很舒服。” 得到大量龙气,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舒服感,比起来,似乎手累一点也没多大关系了。 江苓不是人类,在某些方面很坦然。 萧晟昀被他的坦然态度弄得愣了一下,他抬起少年下巴,细细打量。 少年眼尾绯红,眼睫上挂着小颗水珠,像是被欺负狠了一般,目光有些许涣散。 他还什么都没做…… 叹了口气,萧晟昀轻轻抚过少年眼睛:“泡了许久了,回去吧。” 温泉不能泡太久,会头晕。 江苓晕乎乎被男人抱出水面,简单冲洗后,换上干净衣服。 “殿下,水里那些……”窝在男人怀里,江苓扯了扯萧晟昀袖子。 意识到他在说什么,萧晟昀脚步一顿:“这是活水。” 回去的路上,江苓在男人怀里睡着了,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萧晟昀不在。 范公公拿着衣服进来:“公子醒了?” “什么时辰了?”江苓起身,他是手上有些红,握了握,除了有点胀意,没其他感觉。 “申时了。”范公公上前伺候江苓穿衣。 “我居然睡了这么久,殿下怎么不叫醒我?”自从张太医说了他需要好好用早膳后,每到时间都会被叫起来吃东西,今日这个点,已经过了要用膳的时辰了。 “殿下说,公子昨日累着了,”看到江苓脖颈处的红痕,范公公移开视线,“公子今日想用什么?” 江苓报了几道菜名,收拾好自己,走出屋子。 “江哥,你总算醒了。”九皇子看到他,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 “九殿下来了有一会了,”范公公跟在江苓身后,“殿下吩咐不让打扰公子睡觉,九殿下也说没关系。” “没事,没事,你这里有这么多好吃的,我等一会没关系,”靠近了,九皇子看到江苓脖子上的红痕,“你这里是怎么回事,被虫子咬了?” 江苓皮肤白,红痕非常明显,九皇子嚷嚷道:“范公公,你们是怎么照顾九哥的,被……” “是殿下亲的,你怪范公公也没用。”江苓语出惊人。 九皇子剧烈咳嗽一声。 “这个,原来是太子皇兄啊,那没事了。” 九皇子在心中哀嚎,尴尬的不行,太子与江苓关系亲密,两人又是成了亲的夫夫,晚上躺在一个被窝里做点什么多正常,他怎么偏要大惊小怪?! 江苓摸了下脖子,洗脸的时候他从水里隐隐看到一点,一大片红痕,按太子昨天的亲法,被衣服遮到的地方更多。 九皇子来找江苓是想邀请他出去玩的,见江苓一副不在意的态度,很快将尴尬抛到脑后。 “我把五子棋教给张时勉他们了,哈哈哈江哥你是不知道,我教给他们那天,大杀四方,没一个人能赢过我,不过后来我再与他们下棋,就赢不了那么多了。” “我还没用膳,等用膳了再去吧,快午时了,你要不要留下来一起?”江苓发出邀请。 “嘿嘿,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实话,我老早就想试试东宫厨子的手艺了。” 担心江苓吃不习惯,来行宫时,萧晟昀带上了几个东宫的厨子,都是做菜很合江苓口味的。 快到用膳的时候,太子回来了。 “殿下今日不忙吗?”见到他,江苓眼睛一亮。 “父皇身体好些了,以后不会像之前那般忙。”萧晟昀走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看到脖颈上的红痕,眸色微暗。 “父皇这次病的太重了,昨天我和母妃去看他,差点没认出来,好在太医说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好好养养,能养回来。”九皇子道。 饭菜摆好,三人入座。 九皇子担心太子不乐意,小心觑他脸色,见他没什么反应,才安心坐下。 放在以前,他哪敢想,会有和太子私下坐一起吃饭的场面。太子和他们这些皇子的关系都很淡漠,九皇子比他小许多,他懂事起,太子已经出入朝廷了。 江苓夹了几筷子菜,手有点酸,放下筷子,默默看向太子。 “怎么了?”萧晟昀将最嫩的一块鱼肉夹到江苓碗里。 江苓伸出手:“殿下,我手疼。” 萧晟昀握住他的手,揉了揉:“孤喂你吃,如何?” 江苓点头。 他的手是因为萧晟昀才会酸的,萧晟昀喂他吃殿下,是应该的事。 九皇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真的,每一次以为太子变化很大的时候,事实便会告诉他,太子的变化还能更大。 恍然想起太子出征那日,他央了父皇去城外送太子,太子骑马站在军队最前方,满身威仪,如出鞘利剑,凛然不可侵犯,那一刻,他觉得,六皇兄理当是太子,是大启未来的帝王。 “九殿下。” 范公公的声音打断了九皇子的思路,他回神:“何事?” “九殿下要添饭吗?” “添,再给我添一碗。”不愧是能被太子皇兄特意带来行宫的厨子,做的菜太好吃了。 享受完萧晟昀的投喂,江苓和九皇子出门。 “太子皇兄待你真好。”路上,九皇子感慨。 “我也觉得殿下待我很好,我很喜欢和殿下在一起。”萧晟昀对江苓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独特的存在。 “看你们相处,我也想娶皇子妃了。”九皇子不止一次感受到,太子和江苓之间有一种别人无法融入的气氛。 “你和我差不多大,确实可以成亲了,你有想成亲的人吗?” “没有,”九皇子想了想,“你觉得,我也让千芜大师帮我指一个人怎么样?” “千芜大师现在不在京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如果你想让千芜大师帮你,可能得等一段时间了。”毕竟,千芜大师离开时,没说归期。 “我怎么就没早点想到这层呢。” 两人说着话,目的地也近了。 这次他们来的,是一条小河边。 “你们可算来了。”张时勉走过来。 相处久了,他们之间省去许多虚礼,江苓对这些本就不在意,相处时态度越自然越好。 河边有钓竿,一旁摆了棋盘,詹乐章坐在棋盘边,对面位置空着,方才张时勉坐在那。 “你们在下棋?”江苓看了眼棋盘。 张时勉道:“是,下的五子棋,这个下法比围棋容易多了,听九殿下说是你教给他的……” “是我在别处学来的,与殿下下围棋,总是下不赢,下这个,还能赢几次,一直输体验感太差了。” 张时勉很认同的点头:“我在家与祖父和父亲下的时候也是,下不赢还容易被说,等回去我也教教他们下这个,说不定能赢几次。” 九皇子凑上来说要下棋,詹乐章把位置让给他,江苓和他一起去钓鱼。 “如果你钓不上来,我再送你几条。” “那我就提前谢过江公子了。” “这几天没见到你,你怎么不出来玩?”那日分别后,江苓同九皇子又出来过几次,都没见到詹乐章。 “家里出了点小事,已经解决了,”詹乐章指了指江苓脖子,“殿下弄的?” “是,”想起昨晚的事,江苓脸色变红,“昨晚我和殿下去泡了温泉,很舒服,有机会你也可以去试试。” “温泉啊,不错,可以试试。”詹乐章钓不上鱼,索性挪到江苓身边。 “对了,你在外面的时候,最好还是小心一点,不,行宫到处都有人,外面太容易被看到了,”江苓压低声音,往詹乐章身边凑了凑,“我之前和陛下他们去赏花,路上遇到有人在木屋里……差点以为是你,心里想了几种把人引开的办法,都不太行。” 詹乐章愣了愣,心头一暖:“我会注意的。” “别不当回事啊,”江苓拍了拍他手臂,“就算是为了刺激,也不能让自己处在危险中。” 第60章 詹乐章失笑。 那天的事完全是个意外,他又不是做事不分场合的人,行宫这样的地方,虽然比不上皇宫,但也不是可以随意放肆的。 “以后不会有这样的情况了,让江公子担心了。”詹乐章认真道。 “我倒没什么,只是你要保护好自己。”江苓至今不知道那晚的另一个男人是谁,詹乐章不说,他也不会主动去问。 詹乐章眸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江哥,我这次可谓‘一雪前耻’,”九皇子连赢几局,兴奋之下,溜达过来和江苓分享喜悦,“你们俩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在说这里的鱼似乎没湖里的大。”江苓指了指桶里钓到的鱼。 九皇子走过去:“确实,小了一些,不如今天我们自己烤鱼吃?” 江苓:“可以啊,但是我没烤过,不知道能不能烤好。” 张时勉跟在九皇子身后:“不用担心,烤鱼而已,很简单。” 九皇子招呼众人聚集起来,在空旷地方架起火堆,下人将处理好的鱼端来。 几人围在火堆边,九皇子感叹;“往年只有在秋猎的时候自己动手烤肉,没想到今年在行宫体验了一把。” 江苓学者张时勉的模样,把鱼放在火堆上:“秋猎?” “是啊,每年秋天都会进行,很简单的,今年应当也会有,到时候我带你去猎兔子。”谈起秋猎,九皇子兴致勃勃。 江苓第一次烤鱼,把握不了火候,鱼焦了,举着黑乎乎的焦鱼,江苓面露无措:“这样还能吃吗?” 嗅了嗅,一股烤焦的味道,感觉不会很好吃。 “哈哈哈,江哥,你怎么烤成这样?”九皇子凑过来,大笑。 江苓看看他手里的鱼,虽然也有些焦,但大部分都是好的,再看看自己的,黑漆漆一块,如果不是江苓知道原本在他手里的鱼是什么模样,都要认不出这是一条鱼了。 江苓鼓起脸,把鱼扔到一边:“我再烤一条试试。” 好不容易看到江苓有不会的,九皇子鱼也不烤了,坐到江苓身边:“我教你。” 事实证明,某些天赋没点亮就是没点亮,在第二条、第三条鱼烤焦后,九皇子放弃了。 “要不,还是我来给江哥烤吧。”九皇子不想打击江苓,可他烤出来的鱼怎么都不像是可以入口的样子。 江苓皱眉看着黑乎乎的焦鱼,放到嘴边,闻了闻,然后张嘴小小咬了一口。 “怎么样?”九皇子紧张盯着江苓。 “呸,”江苓吐出鱼,“好难吃。” 完全没有鱼的味道,除了苦还是苦,江苓舔了舔唇瓣,嘴里的苦味挥之不去,心中无比后悔这次尝试。 “太难吃了。”认清自己不会烤鱼的事实,江苓把烤坏的鱼扔到一边,从宫人那要来水,咕噜咕噜灌了几大口,压下嘴里的怪味。 放弃烤鱼后,江苓抱膝坐在原地,恹恹的,像一株被霜打蔫了的小草。 “江公子,尝尝我烤的。” 一条被烤好的鱼伸到面前,江苓闻到浓浓香味,抬眸。 詹乐章正含笑看着他。 “就当是江公子每次送我鱼的谢礼。” 江苓接过鱼,浅浅咬了一口,眸光瞬间变亮:“好吃!” 外层是焦的,却不影响内里鱼肉的鲜美,适当调料下,最大程度保留鱼肉原有的滋味,味蕾得到极大满足。 美味当前,没多久,江苓就把不会烤鱼的郁闷丢到一边,专心吃起鱼来。 “你烤的鱼好好吃。”吃完一条,江苓道。 “没回侯府前,我经常会在溪边抓了鱼烤,次数多了,烤出来的鱼味道也越来越好。”詹乐章不避讳谈起以前的事。 江苓:“抓鱼?” “钓不上来鱼,只能抓。”詹乐章给正在烤的鱼翻了个面。 闻着烤鱼香气,江苓咽了下口水:“哦哦,我之前让齐护卫帮忙在护国寺抓了几条锦鲤,本来打算吃的,殿下说不能吃,就养了起来,听说锦鲤能带来好运,你想不想养?” “护国寺的锦鲤?!”九皇子听到后几乎要蹦起来,“江哥,我也想养——”那可是护国寺,接受过佛光普照的锦鲤,跟其他地方的锦鲤不一样。 其他人闻言,也看过来。 被一众期待目光包围,江苓心中打满问号:“护国寺的锦鲤,有什么问题吗?” “江哥你是不知道,护国寺的锦鲤都是千芜大师带来的鱼苗,曾经有不少达官贵人想求几条来养,但当时鱼不多,护国寺主持送出几条,眼看鱼苗要没了,只能对外宣称不再给,七皇兄的侧妃刚入璃王府的时候,也去求了,没求到。” 因为千芜大师的存在和皇室的推崇,护国寺在大启人心中被无限神化,世人都认为,出自护国寺的东西能带来好运和福气,锦鲤本就象征福运,又是千芜大师亲自喂养,若能迎回家中,必能给家族带来福泽。 九皇子简单解释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什么:“你刚刚说,你是直接让齐护卫抓的?” 江苓没想到他抓的那些鱼还有这样的来历,想到自己差点把鱼炖了,顿时有些发虚:“是啊。” “没人拦你吗?”以前不是没人想暗中捞几条回去,被护国寺发现后,纳入禁止入寺名单。 “没有,”江苓挠了挠下巴,“殿下没同我说,齐护卫当时也没说不能捞。” “你说的齐护卫是齐烈吧,他是从战场跟太子皇兄回来的,不知道这件事很正常。”九皇子道。 “我回去看看,如果数量够,就给你们分一分。” 自从知道这些鱼不能吃之后,江苓对它们的兴趣直线降低,除了偶尔兴致来了去喂一喂,其他时间都是交给宫人在养。 詹乐章烤鱼的手艺太好,江苓吃到九分饱才意犹未尽停下,如果不是担心吃太多撑到叫太医,他还能吃。 自己的手艺得到认可,每每看到江苓亮晶晶的眼眸,詹乐章都觉得,一直给他烤也没关系。 除了九皇子外,江苓跟他关系最好,散去前,来到他身边,悄悄道:“你放心,不管我那里的鱼够不够,都会有你的一份。” 大不了他再去护国寺捞几条。 千芜大师把院子交给他帮忙照看,他捞几条鱼应该不要紧……吧? 詹乐章眸中笑意加深:“那我便等江公子好消息了。” “你可以叫我小苓或者小江,不必这么生疏。” “好,小苓。” 直到看不到江苓身影,詹乐章还站在原地。 “乐章,父亲找你有事。” 詹乐章眸中笑意逐渐淡去:“知道了,大哥。” 江苓带着一身烤鱼味儿回到小院,范公公迎上来:“哎呦,公子这是做什么了?” “吃了烤鱼,晚膳我不用了,对了,我还给殿下带了鱼回来,是烤好的,你让厨房热一热。” 鱼是詹乐章烤的,江苓想让萧晟昀也尝尝味道。 发现桌上多了盘烤鱼,萧晟昀挑眉:“苓儿今日又钓了多少鱼?” “今天去的地方鱼太小了,我们在溪边把鱼烤着吃了,这是给你带的,殿下快尝尝。”江苓面前放了个汤碗,没盛饭。 萧晟昀夹起鱼肉放进嘴里:“不错,苓儿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好的手艺?” “不是我烤的,”江苓轻抿一口碗里的汤,“我烤的都焦了,很难吃,这是乐章烤的。” 萧晟昀夹鱼的动作一顿:“范德说你今日在外面吃了烤鱼,都是他烤的?” “嗯嗯,”江苓点头,放下碗,抬眸,“他烤的鱼最好吃。” 江苓吃着菜,和萧晟昀说起锦鲤的事:“殿下,护国寺的鱼不能抓吗?” 萧晟昀:“以前不能,你抓鱼的事千芜大师后来知道了,没说什么,不必担忧。” 江苓:“那我可以给九皇子他们送几条吗?” 萧晟昀:“千芜大师默许鱼给你,怎么处置自然由你说了算。” 和九皇子他们不同,在江苓眼中,这些锦鲤没有特殊意义,不过既然它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是福运,江苓抬起头:“殿下,要不要给母后也送一些?” 皇后娘娘待他好,像长辈一样的关切是江苓从前没感受过的,他希望皇后能平安顺遂。 萧晟昀摸了摸他脑袋:“可以。” 在太医的精心调养下,崇明帝的身体逐渐好转,江苓和萧晟昀一起去看过他几次,这场大病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老了几岁。 袁家本想借献女一事给家族捞点好处,崇明帝这一病,两名新晋的美人连皇帝人都看不到,别说邀宠了。 晚些时候,清瑶抱着一个小盒子走进来:“公子,这是詹公子派人送来的。” 江苓看着暗红色的木盒,好奇:“这是什么?” “送东西来的人说,用处写在这个上面。”清瑶拿出与盒子一起送来的信。 “这么神秘做什么?”示意清瑶将盒子放到桌上,江苓拆开信。 越往后看,江苓心中的疑惑越大,信上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怎么合在一起就迷糊了呢? 打开盒子,里面装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瓷瓶。 江苓看了半天,没弄清楚,决定去找太子问问。 “这是什么?”见江苓抱着木盒进来,萧晟昀问。 江苓把盒子放到萧晟昀前面,拿出信:“这是乐章送来的,殿下你看,这瓶是用来涂在脖子的红痕上的,这个是用来保养的,保养哪?是涂在脸上吗?” 萧晟昀目光落在信纸上,许是没想到江苓什么都不懂,詹乐章说的很隐晦,如果不了解,确实看不出来是用来干什么的。 江苓已经打开了瓷瓶,嗅了嗅味道,正要挖出一点看看,手被萧晟昀按住。 “不是涂脸上,苓儿现在用不上它们。” 第61章 “那是涂在哪?信上不是说……”江苓不解。 “他不了解苓儿的情况,这个活血化瘀的药倒是可以涂一涂。”江苓身上的印子很明显,萧晟昀猜测,詹乐章是看到了,才给江苓送来这些药。 活血化瘀的药装在一个白瓷瓶里,瓶口有一圈淡淡的红色,萧晟昀打开瓶盖,放到鼻下嗅了嗅。 “信上说这是青玉膏,可以涂在脖子上。”江苓看着萧晟昀手里的小瓷瓶开口。 青玉膏,出自药谷一位先辈之手,是药谷的传世之作,效果不比皇室藏药差,詹乐章给江苓送来的药,无一不是上品,可见詹乐章对江苓的上心程度。 “殿下要不要给我涂一点试试?”江苓把脖子伸到萧晟昀面前。 挖了一点药膏到手中,萧晟昀细心涂抹在少年脖颈处的红痕上。 如落在雪上的梅花,被男人粗粝的手指按过,药膏带来凉意,江苓无意识缩了缩脖子。 “感觉如何?” “凉凉的,”清亮过后,升起淡淡暖意,江苓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其他地方也要涂吗?” 衣领滑落,露出大片雪白肌肤,暖色烛光下,白得晃眼。 上面的斑驳痕迹同样显眼。 这些都是自己留下的。 男人眸色暗了暗。 指腹下的皮肤细腻柔软,萧晟昀知道,品尝起来是什么感觉,手指情不自禁从上面滑过,像是在回味品尝时的感觉。 或轻或重的触感传来,男人指腹上有一层茧,摩挲时带来阵阵颤栗感。 “殿下,痒……” 不止痒,更多的是一种说不上来的酥麻感,从被触碰的地方蔓延至全身。 萧晟昀回神,将药膏仔细涂在暗红痕迹上。 “为什么我身上会有这么多印子,而殿下身上没有?”宽大袖摆向上卷起,露出一截白皙手臂,手臂上深深浅浅红痕映入眼帘,江苓用手戳了戳。 他身上的痕迹很多,萧晟昀身上却没多少,只有一些他承受不住失神时留下的,有牙印,也有抓痕。 “苓儿要是想,下回也可以在孤身上多留点痕迹。”涂完药,萧晟昀整理好江苓身上的衣服。 “我下次多咬几口,”身上清清凉凉的,江苓抓住萧晟昀衣襟,“殿下,我也帮你涂药。” 萧晟昀纵容坐好。 江苓站在他面前,解开男人腰封。 萧晟昀身上的痕迹不多,胸膛上有零星几个牙印,江苓看着自己留下的杰作,脸上微微泛红。 手指沾了药膏,动作略显生涩地涂在伤痕处。 少年眼睫微垂,动作认真的为他上药。少年手指纤长,指骨分明,皮肤比他白一个度,或轻或重扫过伤痕时,仿佛有一根羽毛,以同样的力道在他心尖上拂过。 萧晟昀呼吸乱了。 江苓一无所觉,上完药,拉着男人的衣服往下扯:“殿下背过去,我看看后背。” 萧晟昀侧过身子。 他的肩膀下方有一些抓痕,其中有一道很明显,红红的,江苓摸了摸:“殿下,疼吗?” “不疼。” 细听之下就会发现,萧晟昀语气里的隐忍。 偏江苓毫无察觉,还低头在伤痕处吹了吹。 垂落的长发自肩头滑下,萧晟昀嗅到了淡淡香气,是从江苓身上传来的。 药膏带来的凉意驱不走由内而外生出的火热,感受到男人身上逐渐变高的温度,江苓动作微顿。 “殿下?” “不用涂了。” 萧晟昀抓住江苓手腕,稍稍用力。 毫无防备之下,江苓跌坐在男人怀里。 抬眸,对上一双漆黑眼眸。 像是一望无际的深渊,牢牢将人吸住,无法逃脱。 “殿下……?” 萧晟昀没有说话,定定看着他,江苓觉得自己正被一只大型猛兽盯住,化为猛兽利爪间无法逃脱的猎物。 猛兽饶有兴致拨弄爪间小兽,嗅一嗅,舔一舔,仿佛在探寻最好的下口角度。 “殿下,药……” 江苓手中拿着药,连最简单的推拒都做不到,只能任人施为。 不知过去多久,嘴唇殷红的少年倚在男人怀中大口喘气,萧晟昀轻拍少年脊背,为他顺气。 江苓气呼呼把药重重放到桌上:“我不帮你了!” 萧晟昀把人缚在怀中,用指腹抹去少年唇上的水渍,轻笑道:“药还没涂完,苓儿要半途而废吗?” “还不是你,突然亲我,不然我已经给你涂完药了,”江苓不满抱怨,“而且我们刚才动来动去,药都擦到衣服上了。” 出了一层汗,化开的药膏沾在衣服上,江苓身上黏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孤带你去洗漱一下。” 洗了大半个时辰,江苓才被男人抱出来,全身红扑扑的,可口诱人,不知是热水泡的,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造成的。 最后重新上了一遍药。 江苓有心想问问其他几个瓷瓶里的药怎么用,闹腾一番下来,已经没了力气,被放进被窝里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待他睡熟,萧晟昀起身,仔细看了一遍詹乐章写的信,对范公公道:“范德,这些药拿去给张太医看看,让他送一些对身体好的过来。” “是。” 江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脑子有些懵,清瑶为他理好衣服,小声道:“公子,昨儿夜里,死了个宫女,是原先在七皇子院子伺候的。” 江苓:“???” “怎么回事?” “暂时还没结论,今天一大早,那边就在闹。” 江苓匆匆穿好衣服往外走:“殿下在那边吗?” “是,连皇上都惊动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江苓走出院子,在外面遇到了同样往七皇子院子走的九皇子。 “江哥,你听说了吗?”九皇子走过来,低声问。 江苓点点头:“我刚起来,听清瑶说的。” “我昨天晚上听到了哭声,”九皇子搓搓胳膊,“我以为和上次一样,没想到今天早上就听说那边死了个宫女,江哥,你说,上次是不是也……” 江苓无法断言。 人群中,江苓一眼看到太子。 太子正在与一名官员说话,若有所感回头,看到江苓,低声与该官员说了句什么,向江苓走来。 “苓儿怎么过来了?” “我听清瑶说了,过来看看,路上遇到九皇子,他说昨天半夜又听到了哭声。”江苓指了指身边的九皇子。 九皇子附和:“对,和上次差不多时间,太子皇兄,上次会不会也出了事,但是我们不知道啊?” 萧晟昀:“大理寺来人了,你将你知道的告诉他们。” 九皇子点头:“我会去同他们说的,希望这件事早点查明真相。” 主要是大半夜听到哭声,第二天死人,这件事太离奇,九皇子心里有些害怕。 命案发生在七皇子曾经住的院子,即使七皇子现在被关押在别处,崇明帝还是下了死命,彻查此事。 外面逐渐有不好风声传出,说是厉鬼索命。 “前段时间一直有人半夜看到飘在窗外的白影,直到七皇子那事落幕,白影才没再继续出现过,这次出事的又是七皇子院子,该不会那白影是为了向七皇子复仇吧?” “听说白影最开始出现的地方就是七皇子院子,后面才有人在其他地方见到,说这白影是冲七皇子而来,不奇怪。” “可是现在七皇子被关在别处,为什么出事的还是那个院子?如果是为了找七皇子报仇,不应该去关押七皇子的地方吗?” “当时发现的宫女吓晕过去了,醒来说,她在尸体旁看到了用鲜血写的四个大字,‘还我命来’,如果不是为了复仇,不应该留下这样的字。” 外面说什么的都有。 “之前知道的人不是不多么,怎么现在好像所有人都知道白影的存在了?”江苓有些好奇。 萧晟昀派人查过,白影的出现基本只在下人面前,七皇子院子出事前,官员们知情的并不多,这次的事仿佛摁开了某个开关,一天之内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应当是有人想借这件事做什么。” 但是幕后之人要做什么,查不出白影来自哪里,是何身份,幕后之人的目的也没人知道。 江苓盘腿坐在窗边的软榻上,从盘子里拿了几颗瓜子嗑:“哪天我去问问乐章他们,说不定能知道一些秘密。” 说到这里,江苓想起之前在张时勉那听过的消息,与萧晟昀说了,问:“殿下,这两件事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孤会从这方面入手查一查。” 九皇子去了一趟大理寺官员那边,回来时给江苓带来最新消息。 “那个死去的宫女是被人剖心而死,父皇派人在七皇兄那边守着,暂时没什么发现,不会真有鬼怪作祟吧?”九皇子脸色不怎么好看。 “这个世上哪有鬼?别自己吓自己。”无论是半夜出现的白影,还是这次的宫女,萧晟昀都觉得,是人为。 江苓也觉得不是。 抓了一把盘子里剥好的瓜子,江苓边吃边道:“外面都在传是冤魂作祟,我反而不这么觉得。” “可我还是担心,太子皇兄,江哥,不如你们收留我几晚吧?”九皇子期期艾艾开口。 “你胆子这么小啊?”江苓挑眉。 “才不是,”九皇子梗着脖子不肯承认,“我是担心你们,万一大半夜发生什么,多个人多份照应。” 江苓没继续戳破他:“你想在这睡就在这睡吧,你想睡哪?” “跟你们……” 太子凉凉看他一眼,九皇子自觉咽下剩下的话,咽了口口水,改口道:“都行,随便给我找个屋子就可以了。” 比起未知面目的白影,这一刻的太子似乎更可怕。 第62章 萧晟昀吩咐范公公给九皇子准备一间屋子。 这对东宫的人来说,是件稀奇事,太子从小就独,和各位皇子的关系不远不近,要说手足情,在皇室,不斗个你死我活就不错了,遑论手足情? 九皇子不敢往太子身边凑,只能磨江苓:“江哥,你看看能不能让范公公给我安排一个离你们近一点的屋子,不要太远。” 江苓分了一把瓜子给他:“范公公就在那,直说就行。” “这……我不是怕太子皇兄不高兴吗?”太子肯收留他已经很让九皇子惊喜了,更多的,他不敢提。 九皇子殷勤剥了手里的瓜子,双手奉到江苓面前。 江苓也感受到了,九皇子挺怕太子,他吃掉九皇子剥的瓜子,在对方一脸期待中开口:“范公公,给他安排个近一点的屋子。” 九皇子听完,小心观察太子脸色,见他没什么反应,在心里松了口气。 范公公给九皇子安排了主院隔壁的屋子,九皇子吩咐宫人把自己的衣物用品收拾过来。 “殿下,九皇子在我们这住,你会不会不高兴?”江苓看得出,如果没有自己,萧晟昀断不会留九皇子住下。 江苓走过去,在萧晟昀脸上亲了一口:“殿下,不要不高兴,我最喜欢的,永远都是殿下。” 以前修炼的时候,有幼崽找他玩,如果他对其中一个关注比较多,另外的幼崽会不高兴,需要他进行安抚。 突然被亲,萧晟昀愣了一下,揽住少年的腰,在对方唇上印下一个吻:“孤没有不高兴。” 闹鬼一事传得沸沸扬扬,案情还没进展,转天,又死了个太监,依然是七皇子院子的。 九皇子这回是真的不敢回自己的院子住了。 “七皇兄院子外,时刻有禁军看守,事情一出,父皇就召了禁军询问情况,他们说,那天晚上,在院中看到了无声飘在半空中的白影,不等他们去查明情况,内院传来尖叫声。” 等禁军赶到,命案已经发生了。 崇明帝震怒:“这么多人,连一个院子都看不住,朕养你们是做什么吃的?” 前来汇报的禁军副统领跪在地上,不敢说一句为禁军开脱的话。 事实便是如此,崇明帝派他们守在那里,为的就是抓住作乱之人,现在他们不仅没抓到人,还在他们的森严守备下又发生了一起命案。 “死的都是七皇子院子的人,难道真是为了找七皇子复仇?” 越来越多的人在心中认定这个想法。 崇明帝却越来越不安,因为很少有人知道,七皇子住的院子,在他还没登上皇位前,也住过。 崇明帝担心,白影的目的不是七皇子,而是住过那个院子的其他人。 萧晟昀被崇明帝叫去。 “你的能力朕相信,这件事朕交给你去办,不论行凶者是谁,抓到后格杀勿论,朕给你自行处决人的权利。” 崇明帝双目微阖,有些事,既然已经被时间掩埋,便不该试图重回世人眼中。 如果不是事情已经闹开,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崇明帝会先行封口,不让这件事传出去,然后立刻启程回京,再派人对行宫进行大清洗。 比起冤魂作祟,他更愿相信,这件事是人为。 “这么棘手的事,父皇交给太子皇兄,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找出真凶啊。”九皇子听说后,找江苓抱怨。 “你该相信殿下,殿下肯定能做好这件事。”江苓漫不经心合上话本。 九皇子第一次感受到江苓对太子近乎盲目的相信,张了张嘴:“江哥,你对太子皇兄也太信任了吧?” “不是我信不信任的问题,殿下身为太子,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每件事都需要他解决,好比之前和北莽开战,胜利之前,谁敢保证,大启一定会胜?但他做到了。”江苓道。 “江哥说的是,是我想岔了。”九皇子反应过来,太子的身份,代表了权利,也代表了责任,一个人,不可能只享受权利而不顾责任。 “这些事就由太子皇兄操心去吧,江哥,张时勉说得了几本古籍,邀请我们去鉴赏。” 张家是朝中少有的清流世家,他们不结党营私,一门心思做自己的学问,家族出过几个大儒,其中之一便是张时勉的祖父。 “江哥,你不是想办学堂么,到时候可以看看能不能找张家的人帮忙,他们家族的人普遍对做学问比朝政感兴趣。” 江苓跟九皇子来到张家住的院子。 知道他们要来,张时勉派自己的小厮守在院子门口,见到他们,小厮径直带着他们到张时勉的小院。 张家来避暑行宫的人不多,只有张时勉父亲母亲和他三人,住的院子也不算大,但布置得很雅致。 “就等你们了。”张时勉倚在门口,对来人道。 “你得了什么古籍,还特意邀请我们过来?”九皇子好奇不已。 张家这样的传承世家,自家流传下来的古籍不知凡几,张时勉可以说是从小泡在古籍里长大的,值得他大费周章的,想必不会简单。 “你们看了就知道了。”张时勉卖了个关子。 听到外面动静,屋里传来声音:“你们快进来,时勉兄非要你们到了才肯给我们看。” 古籍被放在沉木箱里,张时勉小心翼翼打开木箱,放在里面的,是几卷书简。 “这是……” “是古话先生的游记亲笔,我寻了好久,这次还是多亏乐章才收到。”张时勉对旁的书兴趣不大,唯独各类游记,是他的心头好,古话先生足迹遍布天下,所作游记张时勉心心念念了好久。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詹乐章融入了这个小集体,这次,张时勉也邀请了他。 江苓听他们谈了许久古话先生的事,以及为了收到古话先生的真迹有多难,江苓不太懂这些,但听张时勉讲游记里的内容,很感兴趣。 古话先生去过很多地方,崇山峻岭,大漠孤烟,在他笔下,一件小事也能变得很有趣味,难怪引无数人心动。 “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去古话先生写的地方看看。”九皇子面露向往。 江苓跟着点头。 下人端来点心茶水,张家准备的点心没有太多花样,但味道不错,江苓吃了好几块。 古籍被收起来,众人谈起最近发生的事。 九皇子滔滔不绝讲了自己大半夜听到哭声的事,然后道:“真的很吓人,离我住的地方太近了,有人守夜我都不太敢睡。” “所以你搬去了太子殿下那里?”张时勉问。 “你怎么知道?”九皇子诧异。 “外面说你最近与太子走得近,你也知道的,皇室一举一动,总会受到旁人关注。” “我那是与太子皇兄走得近吗,是与江哥走得近!”九皇子下意识想揽江苓肩膀,想起太子凉飕飕的眼神,默默收回爪子。 “这个白影,最近有出现在其他地方吗?”江苓问。 “我那边,听下人说,半夜看见过。”詹乐章道。 “我听说袁家也有人看到了。” 顿时,七嘴八舌议论开。 “不过这些说看见过的,有真有假,不一定都亲眼见到过。”詹乐章开口。 江苓赞同点头:“我之前也见到过,殿下说去查了,没查到线索,我是在出事之前看到的。” “小苓怕吗?”詹乐章问。 江苓:“什么?” 詹乐章:“半夜出现的白影。” 江苓:“还好,不怎么怕,就是大半夜突然看到,吓我一跳,比起我,九皇子更害怕。” “哎哎哎,江哥,我哪里怕了?”听到江苓的话,九皇子忙维护自己的尊严。 “最近人心惶惶,说不定有人要坐不住了。” 雷声轰鸣,原本晴朗的天气瞬间阴沉下来,詹乐章望了眼外面的天色:“要下雨了。” 不一会儿,滴答滴答的雨声响起。 “怎么突然下雨了?” 雨越下越大,张时勉让下人关好门窗:“暂时可能要留你们在这多待一会了。” 张家倒是可以提供雨伞,但这么大的雨,回去及其不方便。 “正好,今天可以尝尝张家的饭菜口味。”九皇子无所谓,对他来说,在哪都一样。 既然要留下用膳,怎么也该拜访一下张家长辈,江苓见到了张时勉的父母。 张大学士是个外表很儒雅的男人,满身书卷气,张夫人温婉通透,这两人给江苓留下的第一印象很好。 张家的饭菜也很好吃。 用完膳,雨没有减小的趋势,几人聚在廊下,感慨:“这雨都下了一个多时辰了吧,怎么还不停?” “如果一直不停,我们岂不是要叨扰时勉一晚了?” “我们倒是无所谓,但是江公子……” 江苓的身份到底与他们不一样,在外留宿不太方便。 雨下这么大,冒雨回去也不现实。 “再等一等吧,说不定等会就停了。” 老天像是与他们作对,雨势丝毫没有减小的迹象。 九皇子长吁短叹,他还在江苓和太子那借宿呢,现在他和江苓被雨拦在这里,怎么和太子皇兄交代? 江苓坐在詹乐章身边,和他小声聊天:“你给我送去的药我试了涂在身上的,效果很好,印子都消了,其他药被殿下收起来了……” 詹乐章目光落在少年脖颈处,肌肤恢复白皙,看不出一丝痕迹。 “有用就好,我到时候再给你送去一点,这是药谷的药,外面买不到。” 脚步声传来,雨幕中,几道身影不断靠近。 “这个时间,谁会过来?” “是你们张家的人吗?” 张时勉摇摇头:“不太像。” 江苓起身:“好像是殿下。” 人走近了,众人看清来人身影,最前方的,赫然是一身玄衣的太子。 除了太子,另一人的存在让众人颇感意外。 江苓好奇看了几眼,这人穿着靛青色长袍,头戴玉冠,气质凛冽,看起来不像是护卫。 待人走近,众人纷纷起身给来人行礼,萧晟昀抬手,免了他们的礼,收伞走到江苓面前。 “殿下,你怎么来了?”江苓仰头。 “来接你回去。” “那是……”江苓看向走到詹乐章身边的男人。 “是定远侯世子。” 雨下得小了些,詹乐章看着男人一步步靠近,微微皱眉:“你来做什么?” “父亲和母亲不放心你,让我接你回去。” 萧晟昀把伞递给护卫,蹲下来:“孤背你。” 江苓收回目光,爬到萧晟昀背上。 张时勉等人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这还是他们印象中那个杀伐果断不近人情的太子吗? 第63章 太子对太子妃的宠爱程度,比传言更甚。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第一想法。 江苓搂住萧晟昀脖子,萧晟昀站起来,对呆呆站着的众人道:“孤先带他回去了。” “哦,好,殿下您慢走。” 江苓撑起伞,往身后看了眼。 定远侯世子站在詹乐章身边,两人正在说话,声音压得很低,雨声掩盖下,江苓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两人步入雨中。 跟太子同来的一名近卫递给九皇子一把伞:“九殿下要回去吗?” “回的。”九皇子愣愣接过伞。 同众人告别后,九皇子跟在太子身后离开。 詹乐章也和众人分别。 望着逐渐消失在雨幕中的人,有人开口:“怎么没人来接我?” “得了吧,你去接别人还差不多。” 众人笑闹开。 “定远侯世子亲自来接人,看来传言不虚,定远侯府对这个刚找回来的孩子很看重。” “肯定的啊,据说乐章被找回来的时候,病恹恹的,养了好久才养好。” “要是见了今天这幕,以后谁还敢说,太子殿下待太子妃好是因为冲喜?” “我早就不满外面那些传言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是怎么相处的,他们看都没看到,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就是平常夫妻,也很难做到像太子这般吧?” 像他们这种世家,夫妻之间往往礼大于情,皇室更不用说,太子对江苓,属实让他们意外。 冒着大雨来接人,亲自背回去,关键是江苓对这件事一点都不意外,说明不是做给他们的看的,而是两人私下相处就是这样。 江苓一手撑伞,一手搂住男人脖子,萧晟昀步履稳健,江苓趴在他肩头,丝毫不用担心自己被摔了。 “苓儿执好伞,别被雨淋到。” 江苓挪了挪伞的位置,直到萧晟昀身上没有被淋到的地方:“殿下为什么要背我回去?” 萧晟昀直接在他面前蹲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江苓还没反应过来,已经爬到了他背上。 “地上有积水,苓儿自己走,会打湿鞋袜。” “殿下的打湿了吗?” “孤在外面办事,本来就打湿了,再湿一次不要紧,倒是苓儿,身上是干的,没必要被雨打湿一次。” 况且,萧晟昀知道江苓有多讨厌吃药,这么大的雨,打湿了回去,万一染上风寒怎么办? “他们一定很羡慕我……” “羡慕你什么?” “有殿下来接啊。”江苓想起以前在他身边玩乐的幼崽,如果有疼爱幼崽的父母来接人,剩下的幼崽目光里总会露出羡慕。 他以前都是一个人,去哪都是过客,现在也有人来接他回家了。 “他们不知道,反正我很羡慕,”九皇子气喘吁吁跟上来,“怎么没个人来背我呢?” “你可以挑个护卫,让他背你。”萧晟昀淡声道。 “不用不用,我就随便说说。”九皇子打小就皮实,这点雨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乐章和定远侯府的关系好像很好,不然定远侯世子不会来接他。”江苓道。 “是很好,乐章刚被找回来的时候,定远侯夫人还特意去护国寺给他求了平安符。” 大臣住的地方距离皇子住的地方有一段距离,回到小院,范公公忙端来姜汤。 九皇子换好衣服,给自己灌了一碗。 “这天气真是要命,不知道还会下多久。”窗外雨势有越来越大的趋势,九皇子放下碗,抱怨。 江苓也换了身衣服,苦着脸喝完姜汤:“这场雨下得太猝不及防了。” 放下碗,江苓忙拿了蜜饯放到嘴里,压压味。 “夏季多雨,这场雨之后,天气该凉下来了。”萧晟昀带着一身水汽进来。 他刚刚在江苓的强烈要求下,用热水泡了个澡,身上腾着热气,坐到江苓身边。 “算一算时间,我们在行宫待了快两个月了吧。”江苓往后一靠,将自己的全身重量放到男人身上。 “是啊,”九皇子懒懒散散靠在墙上,“三皇兄他们也快回来了,这次立了大功,父皇肯定要奖赏他,还有江绪。” “他们关系怎么样?”江苓问。 “应当不错,宣王给父皇的折子上毫不吝啬对江绪的夸赞,这次回来,江绪应当会进入朝廷做事,江耀华废了,江致远得用的儿子只剩下江绪,他已经在动用关系给江绪铺路了。”萧晟昀剥了颗果子喂到江苓嘴里。 江苓几口嚼完果肉,原书里,江绪和三皇子宣王前往禹县赈灾,并没有说避暑行宫发生的事,只知道行宫一行后,崇明帝沉迷道术,请了好些道士来宫里,去后宫的次数日渐减少。 他不知道,原书里,是不是也发生过白影伤人一事,更不知道,崇明帝沉迷道术,是不是与之有关。 雷声阵阵,雨如倾盆,江苓睡不安稳,在一声闷雷中惊醒。 身上出了汗,江苓推了推环抱自己的手臂,他很热。 萧晟昀被他的动静闹醒,哑声问:“怎么了?” “有点热。”江苓挪开萧晟昀的手,坐起来,漫无目的环顾四周。 突然,他的目光顿住了。 “殿下,白影在外面。”像是怕惊动什么,江苓的声音很小。 萧晟昀听清了,他的第一反应是将江苓搂进怀里,安抚道:“别怕。” “我不怕,殿下,他还没走,要不要去看看。” 萧晟昀摇响床边铃铛,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出现。 萧晟昀吩咐:“带人去看看。” 江苓在男人怀里往上挪了挪,再看向窗外,已经空无一物。 暗卫出去后不久回来,跪在床外:“殿下,在外面发现了这个。” 是一枚纹路复杂的令牌。 江苓好奇看着被放到桌上的令牌,令牌整体呈黑色,中间有一圈红色纹路,诡谲复杂,给人一种不祥感。 “这是……” “是冥令,这股势力当年以及被清剿干净了,为什么会卷土重来?” 看江苓目光茫然,萧晟昀解释:“十五年前,父皇下令剿灭过一个装神弄鬼的教会,他们自称浮世教,渡人苦难,往生极乐,这块令牌,便是浮世教教徒身份象征。” 第二天一早,萧晟昀便将令牌的事禀报上去,崇明帝很重视,派禁军全方位搜捕,誓要抓到背后之人。 一时间,风声鹤唳。 两日后,萧晟昀在七皇子院子当场抓获动手之人,让人意外的是,抓到的人没有什么神秘身份,他就是一个老太监,以前在宫里伺候,后来来到行宫,选择在七皇子院子动手,也是因为他在这里伺候,更方便。 “他为什么要杀人,还剜心?” 这是江苓的疑惑,也是许多人的疑惑。 “从他房里,搜到一些东西。”萧晟昀刚从外面回来,给好奇的江苓和九皇子带来最新消息。 “是浮世教的东西?”江苓反应过来。 “是,这名老太监是曾经伺候过四皇子的,后来四皇子遭受打击疯了,他一直留在行宫,杀人是为了复活四皇子。” 这个原因,不说萧晟昀,就连崇明帝在听到时,也沉默了许久。 “真的能复活吗?那为什么会留下‘还我命来’四个字?”江苓惊呆了。 “他说是为了掩人耳目。” 重刑之下,老太监交代了一切,包括一开始是怎么用白影在窗户外晃荡的,九皇子第一次听到的哭声也是因为他杀了人,没有被发现是因为尸体被他处理了。 按照老太监的交代,大理寺找到了被处理过的尸体。 是一名在伙房做事的宫女,平时沉默寡言,存在感不高,失踪这么久,也没人发现。 崇明帝思考良久,没对外公布浮世教的事,只让太子和刑部尚书继续查,如果查到余党,格杀勿论。 最终,这个案子对外公布的是,老太监因私人恩怨伤人,死者都是宫人,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看似已经结束,但这个案子的疑点还有很多,比如那道出现在他们窗户外的白影,为什么要留下一枚令牌。 这枚令牌,是提示,还是其他? 江苓心里想着这件事,坐在亭子里出神,詹乐章走到他身边坐下:“在想什么?” “你听说过‘浮世教’吗?” 江苓没错过青年脸上一瞬间的脸色变化,坐直身体,压低声音:“你知道?” “我很小的时候,在‘浮世教’待过一段时间,”詹乐章似乎没有多谈的心思,说完一句便岔开话题,“快要回京了吧,回京后小苓还能经常出宫吗?” “能吧,我之前就经常去医馆,皇上知道了也没说什么。”江苓后来才清瑶那得知,像他这样的身份,一般是不能随意出宫的,不过皇帝皇后太子都没意见,也没人敢说什么。 江苓不在意这些人的看法,该怎么做怎么做。 崇明帝定下了回京的日子,临近分别,众人都有些不舍。 “没事,回京了又不是不能聚在一起玩,京城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江哥都没去过,还有乐章,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九皇子打破伤感气氛。 “九殿下说的不错,而且,过段时间还有秋猎,到时候我给你们烤兔子吃,别看我鱼烤的没乐章的好,烤兔肉还是很有一手的。”张时勉道。 “还有鹿肉、樟子肉……” 江苓听他们描述,还没回京,已经开始期待秋猎了。 “什么肉最好吃啊?都是用烤的吗?” 江苓吃过烤鱼,和其他做法做出来的味道不一样,很香,也很好吃,不知道其他肉烤来吃是什么味道。 “可以吃烤的,如果不习惯也会有伙房做菜,不过秋猎一年就一次,不自己烤一回猎物多不划算。”九皇子道。 “对了,我们还可以自己去打猎,江哥,你会骑马吗?” “其他时间骑马都没有秋猎时好玩,亲手猎到猎物的感觉也不一样。” 江苓想了想,他似乎不会骑马,江致远一家对原主不关心,原主也没学过,哦,不对,学是学过,但上马的第一天就被江耀华弄得摔了下来,养了一个多月才好,之后再也没骑过了。 知道江苓没去过秋猎,几人围着他开始说一些注意事项。 “就是鹿肉不能多吃,尤其是鹿血。” “哈哈哈,你去年差点出丑是不是?” “为什么不能多吃啊?” 江苓声音不大,说得正欢的几人没听清,詹乐章坐在江苓身边,听到后微不可见勾起嘴角。 他凑过来一点,小声道:“你多吃一点倒是没什么,别让太子多吃就行。” 反正江苓这小身板怎么闹腾太子都遭得住,反过来就不一定了。 第64章 “这东西,吃多了容易起火气。”不等江苓问,詹乐章已经给出了答案。 江苓想了想萧晟昀几次起火气的结果,郑重点头:“确实不能多吃,我会看着殿下的。” “太子皇兄骑术高超,每每都能猎到比旁人多的猎物,江哥喜欢什么,让太子皇兄帮你猎。”九皇子挪过来。 “是极是极。” 话题绕来绕去,绕到了最近发生的大事上。 “说是一个老太监怀恨在心做下的,怎么感觉有很多地方说不通呢,如果给出的理由成立,为什么其他地方的下人也见到了白影?” “或许是为了转移视线?” 有疑惑的不仅仅是他们,崇明帝严防死守,还是有消息传了出去。 “我听到一个说法,不知真假,说这个太监是以前那位皇子身边的老人,他做这一切,不是为了泄愤,而是为了复活旧主。” “死人也能复活?” “这就不知道了,消息真真假假,听听就算了。” 江苓想到半夜掉落在窗外的令牌,和詹乐章说过的曾经在浮世教待过一段时间,压低声音问他:“乐章,你知不知道浮世教的冥令?” 詹乐章脸上露出诧异表情:“听说过一点,但没亲眼见过,你见到了?” “嗯,”江苓点点头,环顾一周,见另外几人都在积极讨论案情,继续道,“下很大雨那天晚上,我半夜惊醒,看到窗外有白影,在白影出现的地方,掉了一枚冥令。” “小苓怀疑,这件事是浮世教做的?” “我不知道,但应该和浮世教有关吧,我更想知道,冥令是意外掉落的,还是有意为之,如果是后者,白影想做什么?” 江苓从萧晟昀那里听说了一些浮世教的事,这个教会罔顾人命、肆意妄为、残害无辜,崇明帝耗费无数精力才将之彻底铲除,如今他们是真的卷土重来了吗? 没有人知道答案。 “浮世教当年确实被清剿得很干净,若不然,我也离开不了那个地方。” 尘封的往事,一言两语哪说得清。 皇帝下令,所有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他们来行宫不过短短两个月时间,就发生了那么多事,每个人心里都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七皇子被贬,朝中三足鼎立的局面被破,三皇子一脉暂时蛰伏,太子独大,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涌动。 回京之前,江苓见到了谢家人,谢司尧忙着郑家的事,没来行宫,江苓见到的,是谢司尧的父亲和母亲,也是谢家现任家主。 对江苓,谢家表现了极大热情。 “司尧那孩子同我们说过你好几回了,我们也收到了你送来的礼物,很喜欢,叫你小苓可以吗?”谢夫人拉着江苓的手,眼里的慈爱之情溢于言表。 “可以的,您随便叫。”谢夫人的热情态度下,江苓有些无措。 和长辈相处,在他修炼过那么多年的时光里,几乎是没有过的体验。 比起谢夫人,皇后娘娘显得克制许多。 好在谢夫人很快收敛,江苓与她聊开后,不再感到局促。 转眼便到了离开的日子,江苓抱着自己的话本,放到萧晟昀装书的箱子里,望向这个待了两个月的地方,露出些许不舍。 “苓儿喜欢这里?”萧晟昀走过来,揉了把少年脑袋。 “这里景色很好,也很好玩,我认识了很多人,乐章、时勉……” “等回京,你想和他们玩,随时都可以。” 启程那天是个艳阳天,江苓和萧晟昀上了马车,车队缓缓前行,下山路上,江苓撩开车帘向后看。 行宫掩映在高大树木间,逐渐缩成一个点,直至看不见。 “喜欢这里,明年可以再来。”萧晟昀道。 江苓放下帘子,坐回原位,担心道:“行宫发生了这么多事,皇上明年还会来吗?” 被疼爱的儿子和宠过的妃子联手带绿帽,还遇到疑似报复杀人案件,牵扯出浮世教一事,至今仍未查明,江苓觉得,崇明帝对这个地方,应该留下了深刻阴影。 说出心里想法,萧晟昀失笑:“来行宫避暑不止是父皇一个人的事,就算不来这里,还可以去别的地方,只是这里离京城最近,来回更方便而已。” “还有别的行宫吗?”江苓惊讶。 “有,除了这里,最远的行宫在北方,不过那边气候不好,去的时间少,南方也有几座行宫,以后带苓儿去玩。” 马车行了一天,晚上停下歇息,江苓从车上下来。 九皇子大步走来:“江哥,快来,我让他们烤了叫花鸡,可香了。” 叫花鸡,江苓有所耳闻,但没吃过。 叫花鸡已经烤好了,几名宫人正在处理,没靠近,江苓已经闻到了香味。 “好香。” 九皇子蹲下来,用木棍戳戳火堆:“只烤了两只,随便吃点解解馋,等会再吃别的东西。” 江苓也蹲下来:“这条路是不是和来时走的不一样?” 敲开最外面的泥壳,扑鼻香味袭来,江苓的目光落在外表不起眼的叫花鸡上,怎么也移不开。 “是不一样,上山和下山的路不同,从这条路走会稍微远一点,”九皇子撕下一块鸡肉,递到江苓面前。 肉很烫,江苓边吸气边咬了一口:“好好吃。” 很快,他就顾不上说话了,荷叶的香气融入鸡肉里,使原本的肉香带上了淡淡的荷叶香,更为诱人。 两人分着吃了一整只叫花鸡,江苓意犹未尽:“回去后,我一定要让小厨房也做这个。” 江苓吃了个半饱,剩下的叫花鸡和九皇子分了分,打算给萧晟昀带一点回去尝尝。 崇明帝将行宫的完全交给了太子,回程时,太子要忙的事很多,大部分时间,都是骑马在外面。 江苓抱着包好的肉找到萧晟昀:“殿下,我给你带了吃的来。” 萧晟昀身边跟着几个武将,闻言,善意笑了笑,自觉给两人腾出空间。 看着少年红扑扑的脸颊,萧晟昀眸色微暖:“带的什么?” “叫花鸡!可好吃了,刚刚九皇子带我吃的……”江苓拿出包好的肉,兴致勃勃说起叫花鸡有多好吃。 “还是热的,你快尝尝。” 一旁的武将看到这一幕,与身边的同僚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到了诧异,和淡淡的羡慕。 “殿下和太子妃的关系真好啊。” “本来就很好,一个上午,殿下去了太子妃轿子外好几次,即使和我们走在外围,目光也时不时飘向那边,年轻人啊。”年纪稍大一些的武将道。 “太子这样的都能化身绕指柔,成亲的威力这么大吗?”说话的是之前和萧晟昀一起上过战场的一名小将。 年纪大的武将一副过来人口吻:“你还没成亲吧,等你成亲了就知道了,在夫人面前,就该这样。” 江苓不知道他们的讨论,萧晟昀听到一点,漫不经心往那边瞥了一眼,武将顿时安静下来。 到达山脚的时候,队伍突然停下来。 江苓正在和九皇子在马车里下棋,赶路的时候能做的事太少,五子棋用来打发时间正好。 人群出现骚动,江苓挑开车帘往外看:“发生了什么事?” 太子车架是在车队靠前方位置,江苓透过马车窗口,很容易看到,出事的地方在前面。 守在马车边的护卫离开了一会,回来时带来最新消息。 “启禀公子,前面发现了……”护卫脸色奇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刚才看到的场面。 江苓和九皇子对视一眼,九皇子是知道能被太子派来保护江苓的护卫实力的,能让护卫露出这样的表情,说明前面发生的事不是一件小事。 “江哥,要不,我们去看看?”九皇子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再大的事都挡不住他的好奇心。 江苓也很好奇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有人员伤亡,不该是现在的样子,他在人群中,感受到最多的情绪是震惊,而不是恐惧。 下了马车,护卫守在两人周围,一路穿过人群,江苓看到了引起动乱的源头。 那是一块巨大石头,矗立在山间,他们刚才在的位置,正好处于死角,看不到这块石头。 江苓知道护卫的脸色为什么奇怪了,因为那块石头上,大量蚁群爬出了一个流动的“亡”字。 这些蚂蚁,全是红色。 无数红色蚂蚁聚在一起,看得人头皮发麻。 九皇子搓了搓胳膊:“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红色蚂蚁?” 其实九皇子更想问的,是为什么蚂蚁会爬出一个“亡”字。 “是浮世教吧?!” 人群中,突然有人压制不住恐惧出声。 “浮世教?” “这是什么?” “是十五年前被剿灭的浮世教吗?他们来复仇了?” 人群里,议论声不断加大。 “浮世教是什么?” 十五年前,九皇子年纪还小,对这件事没什么印象,后来浮世教被灭,皇帝下令禁止提起这件事,十五年过去,如果不是有人突然提起,许多人都忘了,曾经笼罩在他们头顶的阴影。 崇明帝脸色阴沉站在最前面,他不欲将浮世教的存在再次提起,却不曾想到,下山路上,有人给他备了这么大一份“礼”。 暗红色的蚂蚁不断爬动,像是流动的、血液,给人强烈视觉冲击。 江苓在人群中看到了萧晟昀,萧晟昀也看到了他,大步走来。 “苓儿怎么来了?” “我和九殿下过来看看。” 萧晟昀淡淡看了九皇子一眼,九皇子条件反射站直身体,苦着一张脸道:“我也不知道会看到这样一幕。” 他现在就恨自己好奇心为什么这么旺盛,看到这样的场景,回去后肯定会做噩梦! 第65章 “这是怎么回事?”江苓指着巨石方向,问。 “已经派人去看了。” 巨石的位置很巧妙,正好在一个转角处,还是车队必经之地,下山转弯后,一眼就能看到。 一开始,没人发现不对,这条路往年每次来都会走,甚至今天之前还派人沿路查看过,没发现问题,偏偏是他们到了这里,出现巨石和巨石上的红色蚂蚁。 为什么知道是蚂蚁,因为巨石离他们的位置不算远,蚂蚁个头大,眼力好一点的直接就能看到。 派去巨石处检查的侍卫很快回来,他们没在巨石周围找到任何人为痕迹,红色蚂蚁也只聚集在巨石上,其他地方没有。 这么多人亲眼看见,崇明帝不可能放任不管。 “来人,去将那些东西给朕处理了!” 侍卫正要领命,前一批去巨石处探查回来的几人突然倒下,没有任何征兆。 “怎么回事?” “怎么晕倒了?是因为那块巨石吗?” “这是上天的警示啊,对神灵不敬,就会受到惩罚!” 人群中,这道截然不同的声音非常突兀,也非常刺耳。 “这个世界真的有神灵?”九皇子默默往江苓和太子身边凑了凑,低声问。 江苓收回目光:“就算有,也不会轻易伤人。” “不是神,那就是妖邪作祟?”九皇子情不自禁想起行宫里遇到的诡异哭声,“不会和行宫的事有关吧?” “那些红色蚂蚁有古怪。”随着神魂的恢复,江苓能感受到自然界的气息,那些红色蚂蚁给他的感觉很奇怪。 “肯定有古怪,我就没见过红色的蚂蚁,还这么大。”九皇子无比赞同。 不能让人就这么在这呆着,担心巨石和蚂蚁会对人体造成伤害,崇明帝下令所有人后退,远离巨石所在地。 人群渐渐退去,江苓不经意一瞥,微微眯眼:“殿下,那边好像有人。” 在巨石的另一个方向,树影晃动,隐隐露出几道身影。 太子近卫在萧晟昀吩咐下,小心潜了过去。 不一会儿,抓着几个村夫打扮的山野汉子回来。 “殿下,属下在那边看到他们,鬼鬼祟祟的趴在地上,不知在干什么。” 被抓回来的一共有三人,见侍卫手持利剑,吓得面无血色。 “我们,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求贵人饶命!” “求贵人饶命!”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萧晟昀居高临下打量几人,语气微冷。 “我们,我们是来山上砍柴的,见那边多了块石头,想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其中一人回答。 “你们以前经常来?” “不经常来,我们住在山那头,偶尔会过来砍柴,或者捕猎,上次来是十天、不,八天前,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来,这里还没有这块大石头。” 问了几个问题,这几人的回答都很正常,江苓站在一边没说话,目光一直停留在其中一人身上。 那人在三人中毫不起眼,引起江苓注意的,是他身上传来的恶意,如果真是跟他们素不相识的山野村夫,身上为什么会带着对他们的恶意? 扯了扯萧晟昀袖子,萧晟昀低头询问:“怎么了?” “殿下,这个人不对。”江苓指向三人中最左边那个。 萧晟昀目光落在那人身上,被江苓指出的人低着头,看不清脸上表情,他的衣服、打扮与另外两人差不多,如果不是江苓提出,对三人,萧晟昀会是一个态度。 “你们三人之间,相互认识?怎么全程只有你们两个说话?” 回答过问题的两人对视一眼,看向最左边的人,脸上出了一瞬间的茫然:“我们不认识他。” 很奇怪,被指出来之前,他们全程没发现身边跟了个陌生人有什么不对,仿佛下意识忽略了这个人一般。 侍卫在萧晟昀的示意下,用剑柄抵了低着头的男人一眼:“说话。” “哈哈哈,”那人突然发出沙哑笑声,“天降浮世,遇祸必出,凡有忤逆,必受灾劫。”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这个人嘴里只有这十六个字。 另外两人不禁离他远了些,面露畏惧:“他,他莫不是个疯子吧?” 这个人的情况明显不对,没有自己的神志,像个提线木偶,一举一动都被提前规划好。 “殿下小心。” 齐烈护在江苓和太子身前,不论这人是什么情况,不能让他伤害到江苓和太子。 江苓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皱眉打量喃喃自语的男人:“他是不是和浮世教有关?这样下去也无法交流,不如先让张太医来给他瞧瞧脑子。” 大部队已经后退了一段距离,见太子没有异议,一名近卫前去请人。 崇明帝得到消息,派了身边的钱公公前来。 钱公公先给江苓和太子行礼:“陛下派奴来,是为了告诉殿下,不管这人和浮世教有没有关系,背后是何人,殿下一定要查清楚,如果有需要,禁军可随意调动。” 萧晟昀手里的军队驻扎在他处,崇明帝本就想收回他手里的兵权,自然不会让他堂而皇之带人驻扎在京城,随行来行宫的,也只有崇明帝信任的禁军,和心腹刘将军带的一队兵马。 赶来的不止有张太医,还有其他几位太医,张太医主动解释:“臣怕自己一个人看不出问题,便请了其他几位太医一同过来。” 来的路上,请他们的近卫已经大致描述了男人的情况,待站在这个男人面前,几名太医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棘手。 “苓儿是怎么看出这个人有问题的?”萧晟昀和江苓站在一边,低声问。 “我就觉得他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很奇怪,而且另外两人给我一种他不存在的感觉,一个大活人,不该被忽视的这么彻底。” “你说的不错,”萧晟昀招来去抓人的近卫,“你们发现人时是什么情况。” “回殿下的话,当时他们三人躲在草丛里,属下便将人一起带回来了,属下在四周搜寻过,这一片只有他们三人。” 近卫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属下还发现一个奇怪现象,这三人出现的地方,没有活物。” “没有活物,是什么意思?”江苓问。 “一般情况下,山里就算看不到小动物,也总能在树叶上看到小虫子,听到虫鸣声,但在属下发现这三人的地方,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确实很奇怪,江苓在深山老林长大,知道近卫说的才是正常情况,如果周围没有活物,要么是人为驱赶过,要么是那个地方有什么它们畏惧的东西,让它们不敢靠近。 张太医和几名太医看过情况,初步得出结论:“殿下,这个人,应当是服用了影响神志的药物,被控制了。” 听完太医的话,江苓脱口而出:“像江耀华那样?” “不太一样,这个男人身上的药物,更注重控制心神,中药者,会根据下药者的指示行事,江尚书之子中的药,只是会让他情绪不受控制,不定期发狂。”张太医解释。 江苓把近卫发现的事告诉张太医:“他中的要会带来这样的影响吗?” “这……”张太医迟疑,“臣不知,需要验证一番。” “如此,便一并看看那块巨石上的蚂蚁是怎么回事。”萧晟昀道。 江苓:“对,刚刚有侍卫过去探查情况,回来不久就晕倒了,不知道是不是巨石那里有问题。” 张太医:“臣需要去看看。” 江苓:“会不会有危险?之前有侍卫晕倒了。” 张太医:“臣会注意。” 侍卫在太医的指点下做好防护措施,护着几名太医往巨石方向去。 “殿下。”江苓有些担忧。 好在,侍卫和几名太医平安归来,没有晕倒的迹象,他们带回了一些蚂蚁和巨石上的粉末。 张太医指着粉末:“这些,应当是导致蚂蚁聚集的原因。” 离得近了,更能看出红色蚂蚁与寻常蚂蚁的不同,它们更大,更活跃,一刻不停地吃着粉末,触角动来动去。 “是有人把粉末洒到巨石上,才导致这些蚂蚁成群结队聚集在巨石上?” “不,”张太医神色凝重,“蚂蚁不是出现在巨石上,而是在巨石里面,它们啃噬巨石,从石头里爬出来,所以除了那块石头,其他地方都没有这种蚂蚁,而且臣怀疑,这些蚂蚁是经过特殊方法培养出来的,臣从没见过这样的蚂蚁,这块石头和这些蚂蚁必须尽早处理。” 萧晟昀将消息原封不动传给崇明帝,张太医和几名太医一起去见崇明帝,给晕倒的几名侍卫诊治后,越发坚定这个看法。 “怎么处理?用火烧?”崇明帝紧紧蹙起眉头。 “它们躲在石头里,单单用火,恐怕无法处理干净。”张太医拱手道。 “能不能用驱虫药?”江苓想起曾经在褚峤院子见过的大蜈蚣,就是不知道褚峤那里有没有能杀死这些蚂蚁的药。 张太医也想到了自己的师弟,对崇明帝道:“臣的师弟擅长此道,臣先修书一封,看师弟能不能找到解决办法。” 没有其他办法,崇明帝只得同意。 巨石上的字见到的人太多,虽然崇明帝下令不许乱传,但私下传的越来越多,江苓在人群中找到九皇子等人的时候,他们正在谈这件事。 “不会真的是浮世教卷土重来吧?”九皇子已经打听到了不少浮世教的事,对这个组织没任何好感。 见到江苓,九皇子停下要说的话,来到江苓身边:“江哥,太子皇兄那边有进展了吗?” 其他人也纷纷望过来。 第66章 江苓说了自己知道的事。 这些不是什么秘密,崇明帝也没打算隐瞒,想瞒也瞒不住。 “也就是说,这次的异象是人为?”张时勉道。 “难不成真的是浮世教来复仇?”九皇子知道第一个死去宫女身边出现的血字。 如果说是为了复仇,那四个字的出现便不奇怪了。 时隔多年,浮世教的名字再一次出现在世人眼中,且一出现就和这种离奇事件绑在一起,给每个人心中带来重重一笔。 这么多人不可能一直待在这个地方,崇明帝吩咐大部队改道,派重兵守在这里。 一路上众人提心吊胆,好在这次没再发生意外,大部队顺利回来京中。 与他们一起带回京的,还有下山路上发生的事,亲眼见到的人忍不住将这样离奇的事与他人分享。 任何一件事,带上奇幻色彩,总能博人眼球。 太子留下处理巨石后续,江苓本想跟着一起留下,被太子劝了回来,与太子的交流由面对面变成了每日写信。 江苓会在信中告诉萧晟昀,自己做了什么,京城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萧晟昀则会写一些事情进展。 褚峤被请到了巨石处,看过后,直言:“这是一种专门培养出的毒虫,还好你们没有直接放火烧,不然产生的毒烟会导致方圆几里断绝生机。” “师弟,你有办法吗?”张太医在心中暗叹一口气,还好没有草率行动。 “有办法,不过需要一点时间。” 见褚峤脸上隐隐露出的兴奋之色,张太医松了口气,任何和毒有关的问题到了褚峤面前似乎都能迎刃而解,在这一件事上他从来不怀疑。 “这个人,劳烦褚大夫为他看看。” 在萧晟昀的示意下,侍卫压着那名奇怪的男人进来。 褚峤为他把脉,上下检查一遍,道:“他中的毒,有一部分是从蚂蚁体内提取出来的,你们把人交给我,我看看能不能治。” 如果能让男人恢复神志,说不定可以套出一点背后之人的线索。 张太医跟在褚峤身边忙前忙后,褚峤让侍卫帮忙抓了些红色蚂蚁和巨石粉末回来,正将蚂蚁关在一个圆形小盅里,看他们自相残杀。 “没有粉末,这些蚂蚁会变得狂躁易怒,试图撕毁周围一切……”张太医边观察边记录。 褚峤在一旁配药:“你们太子妃呢,怎么没见着他?” “太子妃回京了,”张太医警醒,“你见他做什么?” “听说最先发现那人不对的是太子妃,想同他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褚峤语气如常。 “你可以去问问殿下,他每日都会和太子妃通信,可以让他帮你问问。”张太医道。 “每日都写?”褚峤挑眉,“这是太子妃离不开太子还是你们太子离不开太子妃?” “你少说两句吧。”张太医心累,小心看了眼守在周围的太子近卫,不知道太子知道褚峤这么打趣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褚峤果然去找了萧晟昀。 萧晟昀已经知道了他与张太医的对话,对他的到来不感到意外:“你想让孤问问苓儿当时的情况?” “是,”在太子面前,褚峤没那么不正经,“知道的情况越多越好。” “孤会问他,”萧晟昀曲起指节叩叩桌面,“你似乎对苓儿很感兴趣?” 之前解毒的时候萧晟昀就发现了,褚峤的目光总会有意无意落在江苓身上,但不是那种含有目的的打量。 褚峤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道:“殿下|身体能恢复这么快,和太子妃应当有一定关系。” 萧晟昀眸色微沉:“不管你知道什么,孤不希望这件事传到第三人耳朵里,明白吗?” “殿下放心,草民对毒,比对人感兴趣。” 隔日,江苓收到的信里除了萧晟昀写的,还有一封来自褚峤的。 褚峤问的都是那日的细节,江苓仔细回忆一番,提笔写下回信,写完后,与写给萧晟昀的一起交到送信人手里。 给两人送信的是萧晟昀培养的暗卫,巨石所在地离京城不算远,快马加鞭一个来回只需要一天时间。 不知道萧晟昀什么时候回来。 江苓坐在书房里,平时萧晟昀坐的地方,心中升起些微想念。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几乎没与萧晟昀分开过,几日不见,遇到什么事下意识想要分享的时候,身边没了那个熟悉的人,很不习惯。 太子不在,九皇子往东宫跑得勤,他发现了,江苓这几天做什么事都兴致不高。 “江哥,你是不是想太子皇兄了啊?”九皇子看着下着下着棋开始走神的江苓,开口。 “有一点。” 明明以前不管在哪,都只有自己一个人,与萧晟昀相处也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却让他忍受不了分别。 九皇子棋也不下了,好奇道:“成了亲都会这样吗?不对,我看七皇兄当时就没这样,侧妃进府后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那位侧妃,现在怎么样了?”江苓收回思绪。 崇明帝回到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刀阔斧处理璃王和郑家的后续事宜,数罪重罚,璃王和郑家彻底没了复起的可能。 “她是郑家人,本该和郑家女眷一样,父皇念在她怀了七皇兄子嗣,没有重罚,说等她诞下孩子再说。” 九皇子说完,不知想到什么,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江哥或许不知道,现在外面都在传,侧妃腹中的孩子不是七皇兄的,还说,七皇兄不行,当初会对那名舞姬下狠手,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如果这个说法是真的,九皇子觉得自己找到了七皇子性情大变的原因。 “难怪他会对舞姬下手,恐怕是觉得自尊心受挫,接受不了自己不行的事实。” 七皇子做的那些事被公布出来,九皇子对这个兄长的好感彻底没了,他和七皇子的关系本就不怎么亲密,乐得看他笑话。 “七皇子不行的消息,你从哪听到的?”这件事崇明帝不是下令封口了么,怎么传出来的? 以为江苓不信,九皇子赶紧澄清自己:“这可不是我乱说的,是璃王府那些下人传出来的,江哥你想啊,如果不是确有其事,怎么会传出这样的消息来,还有鼻子有眼的。” 可以说,现在整个京城都在看璃王笑话。 不管消息是真是假,外界已经坐实了七皇子不行的传言。 消息传到崇明帝耳中。 崇明帝在皇后宫里用膳,他近来频频做噩梦,只有在皇后宫里,才能勉强睡个囫囵觉。 皇后沏好茶,端到崇明帝手边:“陛下,老七的事……” 崇明帝抚了抚额头:“这个孩子,不能留。” “到底是皇家血脉,”皇后语气温和,“就算老七犯了大错,这个没出世的孩子是无辜的。” 如果这个孩子真是七皇子的,崇明帝自然可以留他一命,保他日后衣食无忧,可他的人查出,这个孩子根本不是七皇子的。 “这个孩子,不是老七的。”崇明帝没再继续为七皇子遮掩,他对七皇子的最后一丝父子情早被耗空,对这个践踏他尊严的儿子,他只恨不得他从来没出生过。 皇后动作一顿,茶水溅出茶杯,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这,怎么可能?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郑家,果然从根子就是坏的,郑莹为了能在正妃进府前怀上孩子,与旁人勾结,这个孩子确实不是老七的。”崇明帝疲惫揉了揉额角。 皇后走到他身后,双手放在崇明帝太阳穴上,轻轻按压:“这些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处理就是了,陛下不必为此忧心。” 皇后宫里有淡淡的花香,那是江苓送来的花散发出的香气,味道不浓,闻着能让人不自觉放松心情。按摩之下,崇明帝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 “陛下,袁家送来的人怎么安排?” “随便找个地方给她们住。” 总归已经是皇帝的女人,不可能送回去,因为行宫发生的事,崇明帝一见到两人,就想到璃王和王美人,直接将人交给皇后安置。 袁家送了对姐妹花到崇明帝身边,本以为这两人能博取崇明帝宠爱,给家族带来利益,岂料回宫后,崇明帝随意找了个宫殿安置她们,看都没去看一眼。 袁家成了京城的另一个笑话。 袁家家主不管出现在哪,都仿佛能听到别人对他们的嘲笑。 江苓收到了萧晟昀的信,说那边的情况解决得差不多了,他马上就能回京。 江苓开始数日子。 东宫的人都能感受到,江苓的心情变好了。 萧晟昀快马加鞭,早于信上所说的时间回到东宫。 江苓正在给他和太子一起种下的花浇水,两个月不见,这些花长出了小芽,江苓每天都会观察一下它们生长情况。 太子站在不远处,看着江苓,眉眼柔和下来。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气息,江苓抬头。 看到一身玄衣的男人,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放下手里的东西,跑过来。 几乎是撞进男人怀里。 萧晟昀搂住人,在他额头亲了亲,眸中是克制的想念。 “孤回来了。”他特意早所有人一步回京,为的就是能先回东宫见江苓,明明早该习惯一人,但江苓不在的时候,心中仿佛缺了一块。 “殿下,我好想你。” 熟悉气息环抱下,江苓贪念在男人怀里蹭了蹭。 “早上醒来的时候想,用膳的时候想,浇花的时候想,睡觉前也想……”江苓软软述说自己的想念,“殿下呢,殿下有没有想我?” 第67章 萧晟昀心中软成一片。 他不住亲吻少年的脸,江苓也乖乖仰着头让他亲。 “孤也很想苓儿,时时想,刻刻想。” 两人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范公公早带着宫人退下,给两位主人带来独处空间。 江苓勾住男人脖子,全身重量压在腰间手臂上,与萧晟昀额头抵着额头,享受这一刻的亲昵。 “殿下怎么比信里说的时间回来得早?” 萧晟昀在信上说,回来的时间莫约是下午,回京后,要先去见崇明帝,让他不要等,现在才早上,江苓本打算打理完花,去皇后宫里,最近崇明帝多待在景明宫,说不定能在那先见到萧晟昀。 “孤想先见一见苓儿,所以先他们一步回来,不然等见了父皇,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想着在东宫等自己的江苓,萧晟昀从来没哪一刻这么归心似箭过。 “殿下,以后我不想与你分开了。” “好。” 细碎的吻落在脸上,唇上,江苓情不自禁追逐回应。 两人温存了一会,萧晟昀放开江苓:“孤先去父皇那汇报一下情况。” “殿下要快点回来。” 萧晟昀为他整理衣服,少年脸色酡红,眼中泛起淡淡水雾,唇色比平时更红,没忍住低头在他唇上碰了碰。 一触及分。 江苓半阖着眼追逐上去。 萧晟昀轻笑。 听到笑声,江苓睁开眼,疑惑看向男人。 萧晟昀捧起他的脸:“等会再亲。” 太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江苓站在原地,摸了摸有些疼的唇瓣。 清瑶走过来:“公子,要回去吗?” “殿下刚才是回来过吧?”江苓总觉得,刚才的重逢像梦一样。 “是的,公子。”清瑶笑着回答。 太子归来,东宫的人自然高兴,江苓也高兴,不再时不时出神,清瑶等跟在江苓身边伺候的宫人见他终于恢复活力,心里不禁松了口气。 作为解决了巨石和蚂蚁问题的人,褚峤和众人一起进宫。 相关问题已经整理好写进折子呈到崇明帝案头,崇明帝看完后,庆幸不已,如果没有找来褚峤,贸然处理这些蚂蚁,恐怕会酿成大祸。 “你此次立下大功,可有什么想要的?” 褚峤道:“草民想,读一读太医院的医书,望陛下准许。” “想读医书不是问题,除了这个,你还有没有别的想要的?”褚峤的要求让崇明帝感到诧异,只是想看一看医书,在他眼里,着实算不上什么大事。 “草民没有其他想要的。”褚峤不是一个喜欢拘束的人,若不然,他当初大可和张太医一起进入太医院。 对褚峤这样的人才,崇明帝起了昔才心思:“这样,朕给你一块令牌,你可以随意进出太医院,如果你想到太医院任职……” “草民散漫惯了,恐怕不能适应太医院的生活,如果有什么事用得上草民,陛下尽管吩咐。”褚峤婉拒了崇明帝的邀请。 崇明帝没有强求,转而看向其他人:“这次你们立了大功,都有重赏。” 那名被控制的男人交给了褚峤,如果有什么发现,他会第一时间告诉太子。 “至于巨石下发现的暗道,朕会再派人查,你们都累了,下去好好歇一歇。” 崇明帝单独留下太子,问了一些细节,萧晟昀一一汇报,没有丝毫隐瞒。 拍了拍他的肩膀,崇明帝道:“你也快回东宫吧,小苓这几天因为想你,茶饭不思的,朕瞧他,似乎饿瘦了些。” 太子不在,皇后得知江苓心情低落,经常邀他来景明宫,变着花样给他做吃的,崇明帝这段时间也喜欢待在景明宫,见他的次数比较多,江苓是个藏不住心思的性子,崇明帝一眼便能看出,他在思念太子。 还和皇后私下打趣过。 七皇子带来的郁气在与江苓的相处中散去不少,心情好了,崇明帝觉得整个人都松快起来,做噩梦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对萧晟昀提前回来先去东宫的事,崇明帝没说什么,让江苓先见一见人也好,免得等太久。 萧晟昀风尘仆仆,江苓让人备好热水,热水解乏,可以让萧晟昀先泡一泡。 “殿下,我给你搓背吧。”江苓拿着帕子,从屏风后走进来。 萧晟昀坐在木桶里,语气无奈:“苓儿怎么想到要给孤搓背?” “听九皇子说的,他说有时候会让宫人帮忙搓背,殿下忙了这么久,我想为殿下做点什么。”江苓边说边往里走,思来想去,搓背是最简单最容易上手的。 “殿下背过去。” 萧晟昀本想制止,见江苓兴致勃勃,放弃劝说,按江苓要求背过去。 水里放了缓解疲劳的草药,看不到水下景象,江苓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浴桶边。 氤氲热气中,萧晟昀感受到时不时划过背部的手指,身体紧绷。 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不明智的选择。 江苓动作很生疏,显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用的力气不大,轻飘飘的触碰给人带来无限遐想。 袖摆太大,沾了水汽,浸入水中,随着江苓动作扫过萧晟昀肌肤,萧晟昀抓住落入水中的一截袖子。 “苓儿的袖子是不是打湿了?” “我把外衫脱了。”江苓皱皱眉,这个袖子太影响他发挥了。 脱掉外衫,利索多了,江苓挽起里面衣服的袖子,露出白皙胳膊,伸到萧晟昀面:“殿下看,这样就不会打湿了。” 烛光下,雪白肌肤被渡上一层朦胧光晕。 萧晟昀不禁想起白日崇明帝说的话,他伸出手,握住江苓细瘦的腕骨。 手腕突然被抓住,江苓下意识往回缩。 没能成功。 “殿下?” 萧晟昀摩挲少年手腕内侧,微垂眼睫遮住眸中神色:“孤不在的时候,苓儿有没有好好吃饭?” “有的……吧,”江苓思索,一开始的几日确实胃口不怎么好,“母后经常接我去景明宫,会让那边的小厨房做很多好吃的。” 萧晟昀微微用力,江苓被他拉到面前,还不等他说什么,男人站起来,直接将人抱起。 看到江苓从衣摆中探出的赤足,萧晟昀眸色变暗:“苓儿没穿鞋袜?” 在男人的注视下,圆润脚趾往里缩了缩。 萧晟昀把人抱进浴桶里:“苓儿陪孤泡一会。” “我身上的衣服……” “已经打湿了,等会再换。” 浴桶很大,但坐两个成年男人还是显得有些拥进,空间有限,江苓不得不和萧晟昀贴在一起。 水从桶中溢出,打湿地面。 江苓有许多话想和萧晟昀说,但他撑不住困意,在男人的轻拍低哄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用完早膳,拉着太子问巨石的事。 江苓:“查到那块石头是谁弄的了吗?” 萧晟昀:“暂时没有,你发现不对的那个人被褚峤带回去了,还没清醒,孤的人在那块巨石下方发现了一条暗道,巨石应该是通过暗道运过去的。” 江苓:“暗道通往哪里?” 萧晟昀:“那些人早有准备,暗道被提前毁了。” 目前唯一的线索就是那名在褚峤手里神志不清的男人。 “殿下,我去看了喂在宫里的锦鲤,它们生宝宝了。”从行宫回来,江苓记得要给九皇子等人送鱼的事,去养锦鲤的地方看了看,负责饲养锦鲤的宫人告诉他,一个夏天过去,多了好些鱼宝宝。 江苓迫不及待带萧晟昀去看鱼宝宝。 鱼被养在一个特制的大缸里,大大小小的鱼在里面游动,阳光下,波光粼粼。 “殿下,你看,”江苓指着其中一条手指长的小鱼,“我是给九殿下他们送大鱼还是送鱼宝宝?” “你可以问问他们喜欢哪种。” 江苓带回来的鱼有十几条,加上新出生的小鱼,现在有近五十条。 “还好可以送出去一部分,不然这么多鱼,要没地方养了。”江苓低声喃喃。 正好,九皇子来东宫找他,江苓让宫人直接把人带来。 九皇子一脸呆滞看着缸里游动的鱼:“江哥,这些都是你抓回来的吗?这也太多了吧。” “大的是抓回来的,小的是它们生的宝宝。”江苓解释。 “还能生宝宝啊。”九皇子惊奇不已。 “我也没想到,去行宫之前还没有这些小鱼的。”第一次听宫人说起时,江苓也感到很意外。 “你帮我问问他们,想要大的还是小的,你呢,想要哪些,可以自己挑。” 九皇子看向太子。 “你看殿下做什么,这是我的鱼,自然我做主。” “苓儿说的是。”萧晟昀附和。 九皇子再一次在心里刷新对太子的看法,走到缸边:“那我自己挑了?” 比起大鱼,九皇子对个头小小的鱼苗更感兴趣,挑了几条活泼的。 回去后,九皇子充满兴致邀请张时勉等人来宫里。 先秀了一波自己养的鱼,谈起养鱼心得:“这些鱼刚来的时候,才这么大,喂了几天,长大了一点,我觉得,就要从小鱼开始养,更有成就感。” “江哥说了,想要大鱼小鱼,可以随便挑。”九皇子不忘道出江苓交代的事。 张时勉惊讶极了:“可以我们自己去挑吗?” “可以啊,”九皇子抓抓头发,“应该可以吧。” “但是太子殿下……”那可是东宫,他们家里长辈都不敢随意踏入的地方。 “不用担心,有江哥在,太子皇兄不敢说什么的,”兴致上来,九皇子絮絮叨叨说了当时发生的事,得出结论,“在东宫,一切都要听江哥的!” 听完九皇子的话,几人心中纷纷冒出一个词:惧内。 堂堂太子殿下,居然惧内。 这是他们可以知道的吗?! 第68章 九皇子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但几人脸上的震惊太过明显,想忽视都不行。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觉得我在骗你们?” “不是,不是,”其中一人忙开口,“九殿下,我们只是没想到,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私下相处是这样的。” “对,对,对,”张时勉回神,跟着附和,“你说的事,我们怎么也没法想象,是太子殿下能做出来的。” 他们这帮人,几乎是沐浴在太子手段狠辣的事件中长大的,就算已经知道了太子对太子妃很不一般,也无法将九皇子形容的人和太子画上等号。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九皇子摸摸下巴,“不止这件事,东宫里的一应布置,全是按江哥喜好布置的,如果你们实在担心,我先去问问江哥。” 九皇子说做就做,转天便去了东宫。 东宫的人对九皇子的到来已经见怪不怪了,太子不在的这段时间,他来得很勤。 听他道明来意,江苓没什么意见,两人约好时间。 东宫第一次迎来这么多客人,还是江苓的朋友,范公公很重视,提前安排起来。 萧晟昀发现,江苓平日里更喜欢黏着自己了,像一只黏人小猫,“喵呜喵呜”吸引他的注意力。 书房里,江苓拿了本话本,倚在萧晟昀身边。 “殿下,褚大夫那边有进展了吗?”其他线索全无的情况下,被抓回来的神志不清的男人成了唯一突破口。 萧晟昀正要回答,范公公低头进来禀报:“殿下,公子,张太医求见。” “让他进来。” 张太医这个时候来,为的不是其他事,而是褚峤那边的进展。 “师弟说,那人神志恢复了一些,殿下如果有什么想问的,可以去问了。” 又一次来到褚峤的小院,江苓望着院子里长势葱郁的药草,对第一次来时的遭遇心有余悸。 褚峤将他们领进一间专门的屋子:“他的情况还不稳定,我不能确保他恢复到什么程度,现在清醒的时间有限,你们紧着重要的问题问。” 男人被绑在床上,表情空洞。 “他和那些红色蚂蚁一样,会时不时发狂,所以我把他绑起来了。”褚峤主动解释。 萧晟昀这次过来,还带了一名刑部官员,该官员是负责这次案子的,在萧晟昀的示意下,来到床边,开始问问题。 男人这会是清醒的,不知道褚峤对他做了什么,回答问题很配合。 据男人所说,他是奉命将巨石放到那个位置的,放好石头后,他从暗道返回,但中途暗道被毁,他只能游荡在山林里,遇到那两名上山砍柴的樵夫,跟在他们身边。 “为什么那两人没有发现身边多出一人?那连个人的身份没问题吗?”江苓问。 “那两人的身份没问题,他们确实是另一座山头的人,孤派人去核实过。”萧晟昀回答。 男人有发狂的迹象,褚峤轻车熟路给他灌了一碗药,男人安静下来。 “因为他身上携带的毒,能让人下意识忽视他的存在。”褚峤解释。 “什么毒有这样的效果?”江苓听得一愣。 褚峤:“也算是一种影响神志的毒,具体成分我还没搞清楚,这个人身上可以说全身是毒,毒与毒之间相互制约,才勉强保住他一条命,不过这种状态下,他也活不了多久。” 江苓想到原书里,褚峤也是用这样的办法解决太子体内的奇毒,一时无言。 “他清醒的时间不会很多,而且我不能保证每次都能预料到,你们想问出更多答案,最好有人守在这里。” 江苓皱眉看着闭目躺在床上的男人,突然道:“他这突然发狂,是不是和江耀华一样?” 江耀华因为中了影响神志的药变得疯癫一事,在京中不是什么秘密,闻言,张太医若有所思:“是有一些像,难不成江尚书之子中的药,和这次的事有关?” 前段时间,因为江尚书的请求,太医院仔仔细细为江耀华诊治过,张太医对他的情况有个大致了解:“太医院有他的脉案,师弟你下次来太医院,我找出来给你看看,说不定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明天吧,我明天过去一趟。” 最后,萧晟昀将那名刑部官员留了下来,本想派几名侍卫守着,被褚峤拒绝了。 “褚大夫很厉害。”回去路上,江苓坐在马车里,透过马车窗口,看渐渐变小的院子。 萧晟昀:“他在医术上的造诣确实不低,父皇还动了收他进太医院的念头。” 江苓收回目光:“他答应了吗?” 萧晟昀:“没有,他说不喜欢受拘束。” “我也觉得,他不会是那种喜欢被框在条条框框里的人。”对此,江苓不感到意外。 到了定下的日子,九皇子带着张时勉几人来东宫。 第一次来东宫的几人都有些局促,不是他们胆子小,而是太子往日的形象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太深。 “殿下,公子,九皇子带着几位公子到了。” 江苓戳了戳萧晟昀胳膊:“殿下要和我一起去吗?” 萧晟昀合上手中的折子,起身。 宫人将九皇子一行人引到养鱼的地方。 “怎么样,我没骗你们吧?”九皇子指着在鱼缸里悠闲游动的鱼,尾音上扬。 几人围在鱼缸边,看得啧啧称奇。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护国寺的锦鲤,他们好漂亮。” 身形矫健,活力十足,鳞片在阳光下泛着粼粼光彩,一看就被养的很好。 江苓和萧晟昀走进来时,张时勉正对着鱼缸里的锦鲤即兴作诗。 “时勉好文采。” 江苓的突然出声让张时勉卡了下壳,几人从锦鲤上收回视线,对两人行礼。 “太子殿下,太子妃。” “你们是苓儿邀请的客人,不必拘束。” 有太子在,不拘束是不可能的,他们的不自在萧晟昀看在眼里,不打算打扰江苓和朋友玩乐,萧晟昀待了一会便打算离开。 “我去送一送殿下。” 江苓和萧晟昀一起走出来。 “好好玩,有什么需要的和孤说,孤先去处理公务。”萧晟昀拂开少年颊边垂落的发丝。 江苓抱了抱他:“等会我去陪殿下。” “好。”萧晟昀目光温柔。 和萧晟昀告别完,江苓转身,就见九皇子几人正盯着他和萧晟昀所在的方向,挤眉弄眼。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江苓皱了皱眉。 太子不在,几人恢复平时和江苓相处的模式。 九皇子打着哈哈:“我们就是想看看,你和太子皇兄在外面做什么。” “我们没做什么啊。” “是没做什么,你们只是小别胜新婚,我懂。”九皇子还是第一次见江苓在萧晟昀面前这么软的一面,送人出去就算了,还给一个抱抱,他承认,他非常羡慕。 “小苓这几天对我们的邀请避而不见,是不是为了和太子殿下多待一会?” “这还用问吗?肯定是。” 江苓无奈,开口道:“你们有看中的鱼没?” 话题扯回正事上,几人不再打趣江苓,纷纷说起自己的想法。 “我想养大的,小的万一养不活怎么办?” “我想要小的,九殿下说的很有道理,看着小鱼苗一点点长大,肯定很有成就感。” 江苓让他们随便挑,挑好后,宫人会帮忙把鱼捞起来。 “明年春闱,时勉兄是不是要下场了?”闲谈时,一人开口。 “对,”张时勉坦然承认,“你们知道的,我父亲,大哥都是科举出身,我也得考。” “乐章呢,是参加春闱还是走另外的路子?” 虽然大启推崇科举,但对世家子弟来说,想入朝为官,不止科举一条路可走,他们中有人志向不大,在家族荫庇下随便混个小官当当,也有如张时勉一样,不管未来走哪条路,都得参加科举的。 “我还不知道,”詹乐章摇摇扇子,“我其实更想做个逍遥自在人。” “做个自在人多好,定远侯府有你大哥,你是家中幼子,做什么应当都可以。” 詹乐章但笑不语,人活在世,总有那么几件事,不能顺从自己本心。 “我以后想去大启各处看一看,朝中纷争看得我头疼,还好不需要我操心,”九皇子对朝廷一点兴趣都没有,他转头看向江苓,“江哥呢?” “我吗?”江苓很少想这个问题,他以前是一株灵参,每天吸收灵气修炼就行,现在肯定不能像以前那样,“可能会当个大夫。” 江苓本想留人下来用膳,但张时勉等人一致觉得,和太子殿下一起用膳太考验承受力,拒绝了。 送人离开后,江苓去书房。 “他们走了?”萧晟昀搁下笔。 江苓点头,搬了椅子坐在萧晟昀对面,下巴枕在胳膊上:“殿下,你觉得我以后当个大夫怎么样?”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萧晟昀摸了摸他脑袋。 “刚才和九皇子他们聊起以后要做的事,除了当大夫,我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江苓有些困恼。 “苓儿能做的事有很多,之前蹴鞠队的事,义诊的事,还有正在筹办的学堂,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不要紧,孤养自己的太子妃天经地义。” 这么一算,确实,江苓不纠结了,蹭到萧晟昀怀里:“我想让殿下抱抱我。” 萧晟昀抱着江苓坐到自己腿上:“今天怎么这么黏人?” 呼出热气洒在耳廓,江苓动了动,套用九皇子的话:“因为我们现在处于小别胜新婚阶段,殿下难道不想黏着我吗?” 第69章 萧晟昀用额头抵了抵江苓:“孤自然也想黏着苓儿。” “说不定过段时间就好了,九皇子说,这是分开一段时间的正常现象,等这段时间过了就不会了。”江苓一本正经解释。 “孤倒希望,苓儿能一直这么黏人。”萧晟昀在近在迟尺的耳垂上亲了亲。 “好痒,”江苓扭着脖子躲,“如果一直这样,殿下不会觉得烦吗?” “是苓儿的话,孤求之不得。” 江苓也亲了亲萧晟昀:“如果是殿下,我也不会烦。” 江苓想象了一下,如果是其他人,一两日还好,时间多了他肯定受不了,但是萧晟昀不一样,每日怎么与他腻在一起,他都不会觉得厌烦。 “陪孤看会儿折子。” 江苓乖乖窝在萧晟昀怀里,他对折子上的内容不感兴趣,没一会儿就开始走神。 学堂已经在筹备中了,他们前往行宫的两个月里,学堂的筹备并没有停下,回来后,进展喜人。 院子改造好了,聘请宫女的事他也和贤妃娘娘商议好了,九皇子知道后,兴致勃勃想参与进来,江苓没有阻拦。 张时勉听说后,与家里人商量了一下,提出想要帮忙,张家人,无论男子女子,学识都不差,他们中有不少对朝政不感兴趣的,说想来学堂当夫子试试。 “殿下,张时勉说,他有一个堂姐,想来学堂当夫子。”这是第一个提出想来学堂当夫子的女子,江苓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一开始的想法是,让能读书识字的宫女给那些女孩子开蒙,等过了初学阶段,再看后面是继续深造,还是转方向学其他技能。 而且,学堂办起来,肯定不能只收那些孩童,只要是想学的,江苓都想收。不过这是一个大工程,江苓知道不可能一蹴而就,他会先开办小学堂,一边调整一边扩大,相信以后能接收的学子会越来越多。 “苓儿可以和她谈一谈再决定。” “一开始学堂的规模肯定会很小,张家人来,会不会太屈才了?”江苓伏在萧晟昀肩头,声音有些闷。 他是后来才知道,张家在大启是一个怎样的家族,张家家风清明,教养出的孩子在各方面都颇有建树,而且张家是朝中一股清流,从不站队,不参与党争,一直独立于朝堂纷争之外。 “其实一开始,时勉说要与家里人说学堂的事,我还担心他们会不会不高兴,没想到他们很支持,还愿意来帮忙。” 江苓不是刚来这个世界什么都不懂的小灵参了,他知道,像张家这样的世家,对民间开办学堂是持反对态度的,因为这会波及世家利益。 “张家可以信,但也不可以全信,如果有其他世家想做什么,需要小心。” 学堂的事还没有传出去,得到消息的世家不多,现在的风平浪静不代表以后也能这般,萧晟昀比谁都清楚,这些世家看似大度,可一旦侵犯他们利益,他们会瞬间化为豺狼。 “先给青夏里的孩子们开蒙吧,一年之后,再面向百姓。”江苓自己不怕什么,他担心世家会对学堂下手,他和太子千辛万苦置办学堂,不是为了给世家祸祸的。 “面向百姓的话,是不是由朝廷出面更好?”江苓记得,现代社会普通百姓家的孩子,基本上的都官办学校。 教育的事,如果不是官方把控,容易出事。 江苓不打算把所有事揽在自己身上,他也没有那么大能量。 “要朝廷出面,可能会吵上一段时间。” 江苓明白:“开办学堂是为了给大启培养人才,由朝廷做能避免很多隐患。” “孤知道,苓儿不必担忧,孤会处理好。” 朝中是萧晟昀的主场,江苓很放心把事情交给他。 江苓与萧晟昀关系亲密,东宫伺候的宫人感受是最明显的,堇竹偶尔会送东西过来,感受到两人的氛围,说与皇后听。 “殿下和太子妃的关系越来越好了。” “他们好,本宫这个当母亲的,也就放心了。”对萧晟昀这个儿子,皇后一直很担心,因为小时候的一些事,她知道太子受到不小影响,如今有个人能走进他的心里,与他相互扶持走完以后的岁月,是她一直祈求的事。 “最近陛下来娘娘这里的时间也多了,一切都在往好方向发展,娘娘也该好好保重自己才是。”堇竹劝道。 “本宫知道。”皇后看着江苓送来的长势良好的花,露出一个温柔笑容。 崇明帝听说了江苓要办学堂的事,也可以说,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件事。 大启历任皇帝都有心减少世家的影响力,从大力推崇科举便能看出,但世家扎根多年,底蕴丰厚,并不是轻易能解决的,不然也不至于发展这么多年,世家依然隐隐胜一筹。 “小苓怎么想到要办学堂?”崇明帝其实怀疑,是不是太子想借这件事做什么,但他派人去查了,太子并没有插手太多,主要负责的是江苓。 “我之前和殿下去看蹴鞠赛,意外救了青夏蹴鞠队的队长,知道了他们收养孤女和无依无靠女子的事,这些女孩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踢蹴鞠,青夏的队长有心让她们多学点技能,将来好养活自己,可是青夏能力有限,我觉得,我可以帮一点忙。” 江苓说的,基本与崇明帝查到的吻合,崇明帝敲了敲桌子,第一次在江苓面前露出威仪神色:“你打算怎么做?” “之前和贤妃娘娘聊过,后来也找母后聊过,我打算请一批到了出宫年纪的宫女去照顾她们,这些宫女里有识字的、会刺绣的……这些都可以教给那些女孩,学会一些傍身技能,总不会错。” 被崇明帝叫来前,萧晟昀对江苓说过,崇明帝可能会找他问一些问题,让他如实说,但不要说出未来收百姓孩子入学堂的事。 “只要父皇想,苓儿做的事瞒不住他,不如不瞒,大大方方说出来,有哪些困难,苓儿可以让父皇帮忙,他喜欢你,不会不答应。” 对掌权者来说,教一些小姑娘生活技能,算不上什么大事。 “那些女孩好可怜的,”江苓仰头,看着坐在上方的崇明帝,“她们被遗弃,如果不是遇到了青夏,说不定活不下来,她们和我一样,没有父母,只有自己,我有幸得了陛下和殿下的爱护,便想将这份爱护分出去一点,至少让她们能安稳活下去。” 江苓语气真切,他做这一切,是因为那些孩子让他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崇明帝知道他过去在江家的遭遇,不再怀疑什么,神色缓和下来。 崇明帝相信自己的眼光,江苓句句真切,说出的事与他查到的没有出入,“朕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既然如此,便去做吧,有什么需要,可以和朕说。” “谢谢父皇,如果我以后有事来找父皇帮忙,希望父皇不要嫌我麻烦。” 回到东宫,范公公和清瑶一脸急色迎上来。 “我没事,不用担心。” 江苓突然被皇帝身边的钱公公请过去,这还是他来东宫后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偏偏太子出宫办事去了,范公公急的六神无主,江苓前脚刚走,后脚就找了人出宫禀告太子。 太子有多看重江苓他们有目共睹,万一江苓在他不在的时候出了事…… 他们无法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公子总算回来了,殿下马上就回宫了。” “殿下不是说要出宫一整天吗?”江苓疑惑。 如果他没记错,今天早上,萧晟昀离开前,把他从睡眠中亲醒了,江苓迷迷糊糊被他抱着亲了好一会儿。 “孤今天可能要在外面待一天。” 耳垂被人含住,牙尖碾磨,凡被吻过的地方,皆留下一串濡湿痕迹。 “殿下,我困……”江苓用手去推男人。 因为困意,少年声音软乎乎的。 萧晟昀放开耳垂,吻落在颈侧,“还记得孤之前与你说的吗,父皇今日可能会召见你,如果他问起学堂的事,你如实说。” “我知道了,你放开我,我想睡觉。” 男人无奈笑了一声:“还说要天天黏着孤,小骗子。” 这么清晰的记忆,总不可能他是在做梦。 “这……”范公公迟疑了一瞬,“您被请走后,奴不放心,让人去宫外找殿下了。” “殿下可能是故意被支开的,”江苓稍一想,便想通关窍,“皇上想单独见我,问一些问题,可能觉得有殿下在,我不会说实话。” 萧晟昀也是知道这点,才会在早上叫醒他,虽然叫醒的方式…… 江苓突然发现,这次从行宫回来,萧晟昀越来越喜欢亲亲他,抱抱他了,以前他为了吸取更多龙气,想亲一亲,抱一抱,十次有八次萧晟昀会避开,现在都不用他主动想办法,就能得到大把龙气。 “再派人去告诉殿下一声吧,说我已经回东宫了,没什么事,让他不用担心。”江苓道。 “是。” 范公公下去吩咐。 萧晟昀回来的时间比预计早,天色未暗,江苓刚用完晚膳,在院子里遛弯,眼睛突然被捂住。 “殿下,你做什么?”感受到身后传来的熟悉温度,江苓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萧晟昀松开手,语气含笑:“苓儿怎么一点都不意外?” 江苓转身:“只有小孩子喜欢玩这样的把戏,殿下好幼稚。” 在少年额头印下一个吻,萧晟昀用下巴蹭了蹭他。 “殿下现在越来越喜欢亲我了,”江苓语气狡黠,“殿下还记不记得,以前我想亲你,你都不肯答应的事?” “是不是现在才发觉,我很好亲?” 第70章 萧晟昀已经习惯江苓偶尔冒出的直白大胆话了,亲昵贴过来:“以前是孤的不是,苓儿不要怪罪。” 江苓大度表示:“我知道,殿下以前是害羞,我不会怪罪你的。” 江苓勾住萧晟昀脖子,主动与他交换了一个吻:“殿下怎么知道,今天皇上会找我?” 两人离得很近,江苓几乎是贴着萧晟昀耳朵说出的这句话,呼出热气尽数洒在男人耳际。 萧晟昀侧了侧头,轻啄少年耳下柔嫩肌肤:“父皇这几天动作不断,今天又找了理由支开孤,想必是打算做什么。” 他出宫办事,是崇明帝清早下的命令,不然他也不需要一大早将江苓闹起来。 “这一次算不算在皇上那过了明路?”江苓与萧晟昀说了去崇明帝那之后发生的事。 “是,苓儿可以开始着手准备开学事宜了。” 贤妃知道后,将精心挑选出的八名宫人送来,皇后也送了八人过来,江苓让她们先去学堂,熟悉一下环境。 这次只是让青夏的孩子入学,人数不算多,这些孩子里不仅有京城的,还有许多是青夏去其他地方比赛救回来的。 半夜。 崇明帝从睡梦中惊醒,大口喘气。 钱公公忙上前:“陛下……” 崇明帝摆摆手:“朕没事,太医开的安神药,给朕端来。” 钱公公去给崇明帝端药。 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了,钱公公做起来很熟练。 一碗安神药下肚,崇明帝狂跳的心渐渐恢复平静。 回忆起梦中的景象,大片血色在雨中散开,残肢断节铺满地面,枯枝败落,头顶血月映得整个世界都被糊了一层血光。 冷汗不自觉流下,崇明帝扶着额头,目光晦暗。 他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了,梦里的场景让他情不自禁想起十五年前大肆屠杀浮世教教徒的事,回京之后,他频频做起这样的梦,起初,在皇后那里情况还好点,后来,无论他在哪个地方入睡,只要睡着,必定陷入梦魇。 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 即使醒来,仿佛还能嗅到浓郁的血腥味。 “陛下,还是头疼吗?要不要请太医?”钱公公面露急色。 “不用,你守在这里,朕明天要出宫一趟。”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答应千芜大师离开,崇明帝已经派人去找了,这种梦魇,太医院的人束手无策,能解决的,只有千芜大师。 江苓和萧晟昀出宫去看了改造后的学堂,杜知夏带着孩子们来参观。 “好久没见到江哥哥了,江哥哥以后会来找我们玩吗?” 看到江苓,孩子们纷纷围上来,仰着头,像一朵朵朝阳而生的花。 “她们很想江公子,”杜知夏笑着开口,“每日都念叨呢。” “会的,”江苓蹲下来,取出带来的零嘴分下去,“以后你们在这里学习,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可以和我说。” “这里好大好漂亮,我们以后真的能和那些官家少爷小姐一样,读书识字吗?”说话的小女孩眸中充满期待。 “当然可以。” 江苓和孩子们玩了一会,注意到站在杜知夏身边的陌生女子,女子容貌清丽,即使穿着朴素也难掩一身气度,江苓很肯定,没在青夏见过她。 “这是……” “江公子,我是来自荐的,听说这里办学堂,我想来自荐当夫子。”女子主动开口。 江苓与萧晟昀对视一眼,与女子换了个地方聊。 “民女张时予,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 “不必多礼,你是张时勉的堂姐?”张时予这个名字,让江苓第一时间想到张时勉。 张时予不奇怪江苓知道她的身份,她有意来当夫子的事,通过张时勉透露给东宫过。 “这里教给孩子们的都是一些启蒙知识,你来当夫子,会不会觉得有些大材小用?”江苓真心这么觉得,萧晟昀和他详细说过张家的事,张时予来这里,相当于一名学者去幼儿园教小朋友。 没想到江苓会说出这样的话,张时予笑了笑:“我怎么会这般想?学识这种东西,待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我只是为了将学到的东西传播出去,略尽绵薄之力。” 江苓与她聊了一会,发现她是很认真对待这件事,没因为要教导的是一群没开蒙过的小孩子而态度敷衍,她甚至列出了简易教学计划,专业人士出手,比江苓设想的更完善。 张时予侃侃而谈,自信模样像是发着光,江苓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件事定下后,江苓正式将张时予介绍给青夏的孩子们认识,对于这个即将成为她们夫子的女子,孩子们都很好奇,围着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江苓观察了一会。 张时予完全没有不耐烦,对于孩子们提出的问题,再天马行空,她都会温和回答。 “殿下,我觉得她很好。”江苓靠在萧晟昀身上,刺眼阳光下,微微眯起眼。 张时予来,只代表自己,不代表张家,江苓也没有大肆宣扬这件事的意思,对江苓,对青夏的人来说,张时予首先是她自己,其次才是张家人。 “这种感觉很奇妙,”结束一天行程,张时予回到张家,与张时勉说,“在那里,我的第一身份不是张家人,而是我自己。” 身为张家人,不论在哪个地方,他们的一言一行都代表张家,张家给了他们荣耀,他们也无法剥离张家带来的影响。 张时予上手学堂的事后,需要江苓做的事更少了,他将选出来的宫人送到学堂,具体怎么安排,全看张时予的意思。 简单启蒙书各大书局能买到一些,孩子们住进学堂,杜筠心也跟着住了进来,杜知夏即将带着青夏去外地比赛,没有跟着。 张太医给褚峤看了江耀华的脉案,褚峤找了个法子亲自去给江耀华看了一下,带回来一个消息。 江耀华中的药,与那个男人身上的,有部分相同成分。 朝中官员没心思关注江苓给青夏收养的孩童启蒙的事,因为崇明帝不知从哪找到一个云游道士,接入宫中,开始沉迷丹药,甚至在早朝时提出,要在宫里给道士建一座道观的事。 “陛下,不可啊!”一名老臣出列,跪在地上。 几名言官跟着跪下:“请陛下三思!” “朕意已决,诸位爱卿不必再劝。” 怎么可能不劝,一个来历不明的道士,靠着不知真假的道术,试图爬到他们头上,这一刻,无论平日里关系怎么恶劣,朝臣们拧成一股绳,激烈反对这件事。 早朝一片混乱。 “朕不用国库,用自己的私库建还不行吗?” “陛下,这不是用不用国库的问题,臣斗胆请问,陛下为什么要为这名叫‘芥微’的道士建观,还要建在宫里?” 崇明帝当然不能说,因为自己最近连夜噩梦,原本在皇后那住了一段时间,已经有所好转了,他私下找太医看过,也查过皇后那是不是有什么不妥,查出的结果是没有任何问题。 芥微是他微服出宫时意外遇到的,一眼看出他受梦魇惊扰的事,并给了他一道符,神奇的是,带着符,他不再一闭眼就是血腥梦境。 吵到最后,朝臣怎么也不肯松口,崇明帝只好退一步,将建道观一事改为辟出一处闲置宫殿,给芥微暂住。 大臣们最反对的,就是让道士住进宫这件事,要知道,当初千芜大师也没进宫住过,千芜大师的能力他们认可,这个叫“芥微”的,能和千芜大师比吗? 奈何崇明帝铁了心要让芥微道士入宫,怎么劝都不听,甚至放出话,如果他们还反对,他就在宫外建一座道观,出宫住。 大臣们没办法,只能捏着鼻子答应。 前朝动静太大,江苓在东宫都听到了消息。 “这个道士是什么来历?皇上怎么突然这么信任他?”有千芜大师在前,江苓觉得崇明帝应该不会轻易相信其他道士才是。 “父皇近来夜夜惊醒,恐受噩梦惊扰,芥微似乎能解决这个问题。”萧晟昀在崇明帝身边安插有人手,想知道崇明帝的近况不难。 “做噩梦,找道士有用吗?”江苓持怀疑态度。 “这个道士出现的时机太巧,而且查不到来历,父皇直接将人接来宫里,真是……”萧晟昀无法理解崇明帝的做法。 大臣们也不能理解,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陛下这么做,实乃不是明君所为!” “我已经派人去查了,陛下态度不对,查这个人的同时,我们还要更清楚,陛下为什么突然如此看重一个突然出现的道士。” 只有弄清楚原因,才能对症下药。 不管大臣怎么想,崇明帝很快将人召进了宫,寻了一处离御书房不远且独立于后宫的地方让人住进去。 江苓对这个进宫的道士很感兴趣,他想知道,这人是和千芜大师一样,真有实力,还是徒有其表,只会坑蒙拐骗。 江苓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想着道士的事,江苓第二天就见到了人。 “殿下不觉得,您的这位太子妃,很特别吗?” 一身道袍的男人站在太子对面,背对江苓,说话的声音不大,刚好传到江苓耳朵里。 江苓正要过去的脚步一顿,他站在原地,跟在他身后的宫人也停下脚步,噤声不语。 一身道袍出现在宫里,男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江苓是来找萧晟昀的,没想到会听到芥微说这样一句话。 他见萧晟昀笑了笑,没反驳,而是道:“孤的太子妃,自然特别。” 第71章 萧晟昀很快发现了江苓,没再继续和芥微说下去,大步朝江苓走来。 芥微转身,见到了神色不明看着他的江苓,目光微微一顿。 “太子妃。”行了个道教的礼。 江苓盯着他:“芥微道长?” “是贫道。” “你刚才是在同殿下说我的坏话吗?” 没想到江苓问的这么直白,芥微脸上有些挂不住:“太子妃误会了,贫道没与殿下说什么。” “是么?”江苓转头看向萧晟昀,“殿下,他有没有说我的坏话?” 萧晟昀揉了揉他的头发:“他说的只有你听到的那一句。” “那你们之前在说什么?”有什么事,江苓不喜欢藏着掖着,能当场问清楚的,当场问清楚最好。 “在说父皇的事。”萧晟昀也是意外遇到芥微的,芥微主动叫住他,和他说起崇明帝的情况,不曾想,说着说着,突然提起江苓。 江苓哼了一声,走到芥微面前:“芥微道长,我与殿下是夫夫,你插手我们之间的事,不太好吧?” 芥微哪想到背着人说话,会被当事人听到,平静目光下难掩尴尬:“太子妃说的是,是贫道多事了。” “别生气,道长一心向正,想必不是背后乱嚼舌根之人。” 萧晟昀一顶大帽子压下来,芥微想做什么,也只得暂时按下。 “殿下,你不要随便信外人的话,如果你听了什么关于我的事,心中怀疑,可以直接来问我。”回去路上,江苓道。 “苓儿才是孤的太子妃,为什么苓儿会觉得,孤宁可相信一个外人,也不信你?孤在苓儿心中,就这么不可信吗?”萧晟昀停下脚步,掰过江苓肩膀,与他对视。 看到少年眼中的忐忑,萧晟昀的心立马软了,他捧起少年的脸,在他额头亲了一下:“不管什么事,孤都愿意相信苓儿,苓儿也对孤有信心一点,好不好?” 萧晟昀知道江苓身上有秘密,江苓不说,他不会问,江苓今天会因为芥微的一句话忐忑,是他做的还不够好,让他的苓儿感到不安了。 被男人温柔包容的目光注视,江苓心中的忐忑褪去,他扑到男人怀里,把额头抵在他肩膀上:“我相信殿下。” 江苓当然相信萧晟昀,这是他来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他最初接触这个世界的桥梁,萧晟昀于他,是最特别的存在。 “殿下,在我心里,你也是最特别的。” 萧晟昀按住江苓后脑勺:“好了,我们回去。” 江苓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恢复了往日活力,看着他毫无阴霾的眸子,萧晟昀松了口气。 芥微的出现,让不少人想起护国寺的千芜大师,有大臣前去求见,想问问芥微的来历,去了才发现,千芜大师早已离开京城。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千芜大师不在?” “千芜大师本就行踪不定,会留在京城清修几年已经很让人惊讶了。” 千芜大师不在,朝中大臣铆足了劲想挖出芥微的来历。 可这个人就像凭空出现的一般,完全查不到过往。 似乎知道自己成了大臣们的眼中钉,芥微在宫中存在感很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宫殿里,除了崇明帝,谁都不见。 不用担心噩梦侵扰,睡眠质量高了,崇明帝气色一天比一天好,见此,朝臣们不好再继续说什么,朝中暂时平静下来。 三皇子便是在这个时候回京的。 禹县事情解决,崇明帝龙心大悦,大肆褒奖了三皇子一行人,朝中因为三皇子的归来再次热闹起来。 江绪借这件事正式步入朝廷,因为他是受三皇子提拔的,朝中大臣默认将他划为三皇子一派。 随着江绪步入朝廷,江致远提出将江绪记在嫡母名下,疯病一直没治好的江耀华彻底被放弃。 江夫人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在府里大闹一场。 “老爷,耀华是你唯一的嫡子,你不能这么对他。” “现在不是了,”江致远推开江夫人,“以后,江绪记在你名下,称你一声母亲,你将他当自己的孩子不是一样?” 哪里能一样?仿佛第一次感受到江致远的无情,江夫人不可置信瞪大眼睛:“江致远,是对你来说没区别吧?我的儿子只有江耀华一人,你别妄想江绪能抢走本该属于我儿子的一切!” “你闹够没有!”江致远厉声道,“来人,夫人情绪不稳,送夫人回房休息,没恢复之前,别放夫人出来。” 江致远官拜礼部尚书,江夫人深知自己的母家不可能与他彻底翻脸,推开过来扶她的下人,自己站起来,语气发狠:“江致远,别以为耀华毁了,你就能好过,想想你那个正受太子宠爱的侄子,如果有一天他发现,他的父母出事不是意外,有太子给他撑腰,你觉得你能承受得起他们的报复吗?!” 江致远心头重重一跳:“你胡说什么?还不快把夫人扶下去!” 在场的下人都是江致远身边伺候的老人,他不担心江夫人说的话流传出去,可他不知道,江府发生的一切,隔日便传到了太子案头。 知道江苓从前在江府过得不好,萧晟昀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江府乱了几次,萧晟昀趁机安插了一些探子进去,本是为了找出江致远错处,没想到意外从江夫人口中知道了一个更大的秘密。 江苓的父母是在十年前意外出事的,那个时候,江致远还不是礼部尚书,意外发生前,江致远和江苓父亲关系很好,事发之后,没人怀疑,江苓父亲出事和江致远有关。 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江苓,萧晟昀决定,先让暗卫去查一查,如果查到的结果确实与江致远有关,再将这件事告诉江苓,要怎么处置,全看江苓的意思。 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件事,需要告诉江苓。 用完早膳,萧晟昀主动提起:“苓儿不是想追回被卢嘉木卖出去的药材么,找到了几批,已经运回京城了。” “殿下查到跟卢嘉木做交易的人了?”江苓记得,萧晟昀一开始没让下面的人动,为的就是顺藤摸瓜,抓出幕后之人。 “他们将部分药材运到了北莽,‘花鸣’明面上是一家青楼,实则是北莽放在大启的暗桩,负责将大启的各种消息传回北莽,药材是附带的。” “花鸣”存在的主要意义,是收集情报。 “他们还没死心啊。”江苓明白,为什么原书里,萧晟昀一出事,北莽就卷土重来了,因为他们能随时知道大启的动向,大启内乱,是他们出手的最佳时机。 “他们当然不会死心,大启富饶,他们想吞下大启很久了,现在不敢动,不过是被打怕了而已,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像鬣狗一样撕咬上来。” 和北莽作战三年,萧晟昀对北莽比谁都了解。 “卢嘉木知不知道自己把药材卖到了北莽?”如果知道,江苓对这个人的感官更恶。 “他知不知道都不影响他私下卖药材到北莽的事实。” “也是。” 卢嘉木的下场,江苓没有问,但他知道,肯定不会很好,大启对北莽的恨意是刻在骨子里的,卢嘉木将这么多药材卖到北莽,正如萧晟昀所说,不论他知不知情,都该为自己做下的事付出代价。 萧晟昀动作很快,“花鸣”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整座楼都被封了,里面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进了刑部。 刑部会从这些人嘴里,撬出更多秘密。 这么大的动作,不可能瞒住,萧晟昀和崇明帝也没有隐瞒的打算,直接在早朝时提出。 “朝中有大臣或者家中子侄去过那个地方的,当时的脸色非常好看,”萧晟昀忆起早朝发生的事,“父皇提前知道,还是发了很大的火。” “花鸣”不在京城,但离京城不算远,北莽将势力安在天子脚下这么多没被发觉,是谁的过错? 盛怒之下,崇明帝下令彻查京城势力,一旦发现与北莽有勾结的,就地处决。 没人敢反对,反对这件事就是站在北莽一方,这个时候,谁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和家族前途开玩笑。 “没想到,本王一回来,太子就给了这么大一个惊喜。”月色下,三皇子语气淡淡。 “殿下,那些人……” 三皇子:“先送走,其他势力也不要冒头,看来本王的计划需要推后一点,住在宫里的芥微道长是怎么回事?” 心腹大致解释了一下,“属下有派人查过,查不到他的来历,他是在行宫一事后出现的,属下怀疑,他与那些人有关。” “本王不在的时候,似乎发生了许多趣事,没能参与,真遗憾。”嘴上说着遗憾的话,三皇子表情里却没有任何遗憾的意思。 心腹明智的没有接话。 同一片月色下,江家一片混乱。 “请大夫!”江致远看着一片狼藉的院子,头痛不已。 江绪捂着受伤的手臂站在江致远身边,离他们不远处,江夫人倒在血泊中,人事不知。 江耀华被人按在地上,不时发出嘶吼,他的模样,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野兽更为合适。 江家发生的事很快传开。 江苓在东宫听到消息时,愣了一下。 “江耀华把江夫人杀了?” “大夫赶到的时候,江夫人失血过多,已经救不回来了,江耀华清醒了一瞬,知道自己亲手杀了江夫人,承受不住打击,彻底失去理智。” 刚从江夫人口中得知江苓父母的事另有隐情,江夫人就出了事,萧晟昀更想知道,这件事是意外,还是有人想借机掩埋秘密。 第72章 “江家今年真是多事之秋。” 江夫人出事,江致远没有将实情说出去,江耀华发狂伤人的事被死死按在江府,如果不是萧晟昀派人守在江府,江苓会和其他人一样,只知道,江夫人因病去世,却不知道内里有这样的隐情。 身为江家人,江夫人的葬礼,江苓需要去一趟。 “殿下要和我一起去吗?”看萧晟昀也换了身衣服,江苓问。 “是,孤和你一起去。”江夫人的事有蹊跷,萧晟昀不放心江苓一个人回去。 江夫人的丧事办得不算隆重,江苓和萧晟昀一起出现,来参加的官员们心中惊了惊。 江致远心中也有些惊讶,压下脸上的表情,将两人引进去。 “大伯,节哀。”当着宾客的面,江苓没给江致远难堪。 进屋后,江苓看到了披麻戴孝的江绪。 江绪脸上有浅淡的悲伤,江苓许久未见他了,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在这样的场合。 给江夫人上完香,江苓退到一边。 外面因为江苓和太子的到来,掀起小片喧哗。 “不是说太子殿下和江尚书关系不睦吗?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再怎么不睦,太子妃是江家人的事实都改变不了,应当是陪太子妃来的吧。” 江夫人母家也来人了,见江绪守在灵堂,江耀华不在,脸上表示出不悦。 “耀华呢?”江夫人大哥环视一圈,没看到亲侄子,问。 他语气不太好,江耀华身为江夫人的亲生儿子,这样的场合不出现算怎么回事。 “他病得严重,在院子里修养。”江致远低声解释。 外人只知,江耀华受药物影响,会时不时失去神志,并不清楚,他的病情严重到什么程度。 江夫人母家亦是如此。 “病得多严重,今天连面都不能露?”江夫人大哥不满。 “他们要吵起来了吗?”江苓和萧晟昀站在另一边,小声嘀咕。 “这样的场合不会吵起来。”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好面子,像江尚书这样的,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今天变成一个笑话。 至于江夫人的大哥,有几分是在真不满,又有几分是想借这件事给自己谋好处,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果然,萧晟昀话音落下不久,江致远低声与江夫人大哥说了几句,对方安静下来。 江苓和萧晟昀没有久待,走完过场便离开了,他们的离开对其他人来说不意外,两人能一起来已经给足尚书府面子了。 江致远亲自将人送出去,目光悲伤:“小苓,你大伯母以前有百般不是,人死如灯灭,希望你不要怪罪她。”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江夫人感情有多好。 “大伯说的哪里话?”江苓笑了笑,登上马车。 罪是原主受的,怪不怪罪只有原主有资格说。 马车辘辘,走的却不是回宫的路。 “殿下,我们去哪里?” “医馆的药材已经运回京城了,要不要去看看?” 自然是要的。 药材被放在一处僻静小院里,萧晟昀下了马车,牵起江苓往里走。 “是昨天晚上到京城的,今天刚好带你来看看。” “我让程大夫带人来把这些药材运回医馆。”江苓一一看过去,他能凭本能看出,这些药材的质量有多高。 得到消息,程大夫忙带人赶来,长顺也在随行之列。 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长顺已经能独当一面了,程大夫做主让他转正,现在他已经是一名大夫,而不是学徒了。 “这都是近几批的药材,”程大夫仔细检查,“竟然能追回这么多,难得。” 卢嘉木被抓,医馆面貌焕然一新,程大夫本以为这是极限了,没想到,江苓能带来更大惊喜。 “这些药材,正好能补足医馆的欠缺。”长顺比以前稳重不少。 “暂时只有这么多,更久之前的可能找不回来了。”江苓道。 他通过萧晟昀了解到更多内情,这些能被找回来的药材都是在大启境内的,更久之前被卢嘉木卖掉的,可能已经不在大启了。 “能找回这么多已经很惊喜了,”程大夫叹道,“一开始,我完全没想到,还能找回来。” “按大启律法,卢嘉木所得的部分财产,归医馆所得,部分归朝廷,做下这等恶事,真是便宜他了。”长顺看着药材,心痛不已。 这些还只是被卢嘉木最后卖出去的,此前十年间,他祸祸了多少好药材? 江苓赞同:“确实。” 既然出了宫,江苓索性和程大夫他们一起去了趟医馆。 知道江苓是医馆真正主人后,医馆的人见江苓到来,有些局促,江苓知道不可能回到原来氛围,和程大夫去了后院。 程大夫与江苓说了医馆最近几个月的发展,没了卢嘉木之流,医馆在程大夫等人的带领下,名声渐渐变好。 现在外面再说医馆以前怎么怎么样,总会有人解释,那是因为医馆以前的馆主不做人事。 卢嘉木做的恶,理当由他来承担后果。 “这批药材,对医馆来说绰绰有余,属下想,等到冬天,制成简易治疗风寒的药物,便宜卖给周围的百姓。”程大夫说出心中想法。 “每年冬季,因风寒去世的人不少,程大夫有心了。”萧晟昀道。 江苓没有异议,他会整顿医馆,本意就是为了能让医馆发挥出它真正的作用,而不是成为某些人的敛财利器。 秋意越来越浓,江苓卸下夏日单薄的衣服,换上偏厚一些的。 褚峤那边带来了好消息,那个男人吐露出,在上山前,自己待的位置。 根据他的形容,刑部和大理寺联手,带领官兵,找到了他之前待的地方,可惜的是,官府的人赶到的时候,那里已经人去楼空。 “现在线索断了么?”江苓坐在萧晟昀身边,放下刚看完的折子。 “不算完全断,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在那里发现了一些新线索,现在我们至少能肯定,巨石的事不是上天预警,而是人为。”是后者,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 “本来就不可能是上天预警。”江苓撇撇嘴,在他原来的世界,有灵气,可修炼,都没遇到过什么上天预警,这么一个灵气稀薄的世界,哪来的上天预警? “苓儿不相信这些?” “也不是说不信吧,”江苓单手托腮,“就是觉得,上天没必要无端端降下预警,大启现在没有战乱,没有灾祸,百姓安居乐业,没有预警的前提条件。” 即使禹县有地动,但事情已经解决了,没有带来特别严重的后果,上天又不是闲着没事做,一天天预警这个预警那个的。 巨石的事在京中引起过一段时间的讨论,这次证实是人为,引发了新一轮的议论。 “之前不是有人信誓旦旦说,是上天给大启的预警,怎么着,现在事实摆在面前,没人说了?” “指不定这些传谣言的人和弄来巨石的人是一伙的。” “那巨石上的‘亡’字怎么解释?” “这个之前不是有人解释过吗,虽然用的是普通蚂蚁,只要提前用蜂蜜写上想要的字,再把蚂蚁放过去,就能造成那样的后果。” 九皇子从宫外听到消息,迫不及待与江苓分享。 “江哥,现在外面都在传,巨石是有人故意放那的,红色蚂蚁爬出来的字是因为蜂蜜……” “不是蜂蜜,”江苓纠正,“不过也差不多,是另一种供红色蚂蚁吃的食物,褚峤那里留了些红色蚂蚁,你要是好奇,可以去看看。” 九皇子知道褚峤是负责处理巨石上红色蚂蚁的人,想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一幕,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对它不好奇,就不去看了。” “对了,江哥,曹宏礼组了个小宴,要不要去玩玩。” 曹宏礼,是经常和他们玩在一起的世家子弟之一,是曹国公的次孙。 “在曹家?” “不是,嘿嘿,在新开的酒楼,那里晚上还可以欣赏歌舞。” 江苓诧异:“青楼?” “我的好江哥,这可不能乱说,”九皇子忙制止江苓的话,小心打量一圈四周,见宫人都离得远远的,低着头,对他们的话没有反应,才继续,“那里只能欣赏歌舞,不能做别的,除了听歌赏舞,还能看杂耍,还有不少新鲜口味的点心、菜品。” “曹宏礼说,他祖父很喜欢那些锦鲤,现在家里主要负责养鱼的已经变成了他祖父,还有五子棋的下法,他祖父也很喜欢,为此,他从他祖父那得了不少好处,想好好答谢你一番。” 但是江苓大多数时候在东宫,给曹宏礼多少胆子他也不敢直接来东宫找人,只好委托九皇子将人邀出来。 “这些和我没多大关系,不必特意谢我,”江苓托着下巴,“在宫里闷了许久,出去走走也好,定的什么时候?” “两日后,下午,我到时候来接你。”听他答应,九皇子喜上眉梢。 江苓:“乐章他们会来吗?” “当然都会来,”九皇子顿了一下,“不过回来后,乐章又开始深居简出了,不知道他来不来,我先去问问。” “定远侯府最近有出什么事吗?”江苓放下手。 “没有啊,去行宫前,乐章大多数时候也是深居简出,不必担心。” “你说的酒楼叫什么名字?” “叫‘蜃楼’,江哥,你去的话,别和太子皇兄说,是我邀请你去的,说是曹宏礼邀请的就行。” 九皇子边说,边在心里对曹宏礼说抱歉,死道友不死贫道,曹兄,你定的地方,就由你来承受太子皇兄散发的冷气好了。 第73章 江苓问原因,九皇子支支吾吾不肯说。 江苓眯起眼,威胁:“你如果不从实招来,我就同殿下说,是你邀请我去的。” 见忽悠不过去,九皇子苦下脸:“我这不是担心太子皇兄知道了不高兴吗?” “不是很寻常的小宴吗,殿下为什么会生气?”江苓不解,“以前我和你们出去玩,殿下没生过气。” “怎么说呢,其他地方太子皇兄不会生气,‘蜃楼’不太一样,”望着江苓澄澈的眸子,九皇子无法解释,“总之就是,你知道的吧,‘蜃楼’可以看歌舞,有很多漂亮男子女子……” “我知道了,”说起歌舞,江苓反应过来了,“你是担心殿下会吃醋?”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啊。”九皇子差点跳起来。 “你的担忧不无道理,之前在行宫看歌舞的时候,殿下就吃过醋,还不肯承认,不然,我不和他说我去哪了?”江苓想了想,觉得不行,“或者,邀请殿下一起去?” “太子皇兄去了,我们肯定不能玩得尽兴了,”九皇子也陷入苦恼,“我去让曹宏礼换个地方?” “不用为了我特意换地方,不要紧,我会和殿下好好说的,实在不行去玩了回来再告诉他。” 九皇子一脸祈求看着他:“江哥,我的小命就拜托你了,如果太子皇兄知道是我邀请的你,肯定又要让夫子想方设法罚我抄书,上次我连着抄了五天才抄完,实在不想再抄了。” “这么可怕?”抄书,江苓是知道的,他的字写得不怎么好看,曾经动过练字的念头,没练几张就放弃了。 “可不是,这么厚的书,抄完我觉得我的手都要断了。”九皇子伸手比了个厚度。 “好,我不和殿下说。” 就算江苓不说,萧晟昀也能知道东宫发生的事,但江苓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还是与萧晟昀说了。 “殿下知道‘蜃楼’吗?我想去那玩。” “苓儿怎么突然想去‘蜃楼’?”萧晟昀当然知道这家新开的酒楼,是在他们去行宫的时间新开的,短短两个月,生意非常红火。 “是曹宏礼,在那里办小宴,请我们去玩。”江苓到底记得九皇子的话,没将他供出来。 “‘蜃楼’生意很好,里面可以玩乐的东西也多,想去玩便去吧。” 江苓翻了个身,压到萧晟昀身上:“殿下这么容易就同意了?” “苓儿想和朋友出去玩,难道孤还会阻止不成?”萧晟昀搂住江苓的腰,对他对视,“在苓儿心里,孤这么不近人情?” “没有,”误会了萧晟昀,江苓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偏过头躲开萧晟昀的目光,“只是上次看歌舞,殿下好像不太高兴,以为这次殿下也……” “也会不高兴?”萧晟昀打断江苓的话,扶着他的头朝向自己。 江苓微不可见点头。 “孤很高兴苓儿考虑孤的心情,”萧晟昀摸了摸江苓的头,“孤不会限制苓儿做什么,苓儿能时时想着孤就行了。” 江苓被萧晟昀说得越发不好意思,卸去手臂上的力道,趴在男人身上:“不该这么想殿下……” 萧晟昀在他头顶亲了亲。 趴了一会,江苓支起身子,往上蹭了蹭:“殿下,给你亲亲。” 说完,主动覆上男人的唇。 萧晟昀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按住他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 喜欢的人乖乖待在怀里,毫无防备,还主动用舌勾着自己的,萧晟昀眸色越来越暗。 江苓趴在他身上,对他的反应一清二楚。 “殿下……” “这回可是苓儿主动送上门来的。”萧晟昀嗓音低哑。 江苓动动手指。 萧晟昀捉住他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这次换一个地方。” “还能换哪里?”江苓微愣。 萧晟昀翻身,将少年拢在身下,“不用苓儿做什么。” 衣衫落地,交织在一起。 烛光摇曳,人影晃动。 帐中传来少年疑惑的声音:“殿下,这个瓶子好像是乐章上次送来的。” 药膏被体温焐热。 “苓儿确定要在这个时候提起别的男人的名字吗?” “我只是实话实话,殿下好不讲理。” “是,孤不讲理,乖苓儿,并拢些。” 男人呼吸加重。 江苓的手放在男人肩膀上,不自觉用力,留下一道抓痕。 “苓儿怎么和小猫一样,爱挠人?” “我才不是小猫。” “明天给苓儿剪指甲。” 被抓的地方传来轻微疼痛。 萧晟昀却没有将少年的手拿下去,而是任由他把自己当猫抓板,时不时挠一下。 身上出了汗,还沾了些别的,江苓靠在床头,神色倦怠。 萧晟昀叫了热水,试好水温,将少年抱到浴桶里。 “殿下,我们刚刚……” 江苓的头发汗湿了,贴在脸上,萧晟昀伸手拂开:“难受吗?” “不难受,但是有些奇怪,好像还有……”江苓诚实说出自己的感受,注意到男人越发深邃的眸色,渐渐没了声音。 热水缓解疲乏,江苓泡在水中,动了动腿。 手不难受了,倒是腿…… 残留的感觉挥之不去,让江苓有种男人还没离开的错觉。 “总感觉殿下还在。” 萧晟昀呼吸一滞:“苓儿如果不累,我们还可以做点别的。” 江苓连忙摇头:“我好困了,殿下快点洗,洗完好睡觉。” 指腹从红痕处划过,温柔缱绻语气里仿佛酝酿着巨大风暴:“想早点睡,就不要招孤。” 这一刻的男人太危险,江苓闭上嘴,没一会儿,开始昏昏欲睡。 萧晟昀仔细把江苓洗干净,抱回床上。 躺在干净的褥子上,江苓打了个哈欠。 “累了就睡吧。”萧晟昀用手背贴了贴少年的脸颊。 江苓确实累了,这个点早过了他正常入睡时辰,闭上眼,没一会就传来均匀呼吸声。 萧晟昀坐在床边,目光柔和看了他一会,握住少年江苓抓住自己衣摆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 他问过太医,承受方初次会遭的罪很大,必须做好足够的准备,江苓总是一副懵懂的样子,萧晟昀再想将人完完全全据为己有,也不会随便要了人。 只是腿,已经让他神魂颠倒了,萧晟昀无法想象,真正拥有少年的那一天,会是怎样的极乐。 不单单是身体,更多的满足感来自灵魂。 第二天醒来,除了腿侧有些不适,江苓没有其他感觉。 主要表现在走路时姿势有些怪异,江苓一整天都窝在软榻上,没怎么动弹。 九皇子来找江苓的时候,江苓仍感觉有些许不适,但没一开始严重,走路也没多大影响。 “江哥,都准备好了,我们走吧。”九皇子刚说完,就看到换了身便服的太子从里侧走出来。 “太子皇兄这是……” “殿下也要出宫。”江苓仰着头,让萧晟昀为他理好衣领。 他脖颈上还有淡淡吻痕,穿的是一件衣领比较高的常服,所有痕迹都遮在衣服下。 感受到太子从自己身上一扫而过的目光,九皇子总觉得,太子对他邀请江苓的事心知肚明。 缩了缩脖子,不敢多话。 萧晟昀有另外的事要办,没和他们坐一辆马车,一出宫,九皇子打开话匣子。 “江哥,你和太子皇兄说了我们要去哪吗?” 马车里备了江苓喜欢的零嘴,江苓拿起一块松子糖,咬一口:“知道啊。” “你跟他说了?” “放心,我没告诉他,你邀请我的事,殿下说,我想去哪玩都行,”三两下嚼完松子糖,江苓拿过帕子擦了擦手,“你不用担心,殿下不会做什么的。” 九皇子仔细回想了一下,分别前,太子确实没说什么,应该是他多虑了,“看来太子皇兄也不是那么独断,我还以为他听了会不高兴。” 不高兴是有的,但是被喂饱的凶兽格外好说话,决定破例不追究这一次的事。 九皇子甩开心中的担忧,开始滔滔不绝介绍起“蜃楼”来。 “‘蜃楼’里的表演很多,表演的人来自各个地方,不止有大启的,还有其他小国的,他们那的歌舞和我们这有很大不同……” 一路聊到马车停下,九皇子才意犹未尽止住话头。 江苓和九皇子下了马车,他们穿的都常服,侍者上前迎接,九皇子将一块木牌递过去。 侍者笑容越发真切:“两位贵客请随小人来。” 穿过最热闹的大堂,来到三楼,侍者在一道木门前停下。 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不一会,门从里面打开。 “江公字,九公子,快进来,就等你们了。” 江苓看到了詹乐章,一段时间不见,詹乐章气色有些差。 “乐章本来是不打算来的,听说你会来,才答应出来,他回京后生病了,所以一直没出来赴约。”九皇子解释。 江苓走到詹乐章身边坐下:“你身体不好,不必出来的。” “没事,老毛病了,出来透透气,说不定病能好快点。” 江苓观察了他一会,确定他不是硬撑,才揭过这个话题。 “‘蜃楼’的表演要等到了时辰才能看,我们先在这边坐一会,我点了一些吃食,大家先用点。” 陆陆续续有侍者上菜。 这里的每一道菜,都兼具色香味,从外观看,仿佛不是吃的,而是什么艺术品。 江苓正要夹一道菜,被詹乐章拦了一下。 他疑惑看过去。 “你不能吃这些。”詹乐章指了指他的脖子。 “我的脖子怎么了吗?” 詹乐章凑过去,压低声音:“我看到你脖子上的痕迹了,你和太子亲热过,不能吃太刺激的食物。” 他见江苓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心中顿时觉得太子不靠谱:“难道每次这个时候,太子都没交代让你忌口?” 第74章 “没有吧……?”江苓回想了一下,他在东宫,基本是想吃什么吃什么,很少太子会不让他吃什么。 “不会有哪里不适吗?” 江苓摇摇头,巴巴看着桌子上的菜:“为什么我不能吃它?” 詹乐章神色复杂,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你和殿下,进行到哪一步了?” 江苓:“亲亲,用手,用腿。” 等了片刻,詹乐章没等到江苓继续往后说,语气里带了丝茫然:“只有这些?” 他以为什么都发生过了,结果就这? 对以前在江苓面前口无遮拦说的话,詹乐章有种深深带坏小朋友的感觉。 “如果是这些,你想吃什么都可以,确实不需要忌口。” “你说的忌口,是指发生了什么事?”这个时候,江苓心中充满好奇,“除了这些还能做别的吗?” 那可多了去了。 詹乐章心道。 正要开口,意识到有些忽视江苓的九皇子凑过来:“江哥,你想吃这道菜?” 说完,用公筷给江苓夹了一些:“这道菜很好吃的,外面做不出这个味,江哥真有眼光。” 江苓虽然还在想忌口的事,但碗里的菜太诱人,夹了一点,放入嘴中,尝到味道,眼睛一亮。 见他喜欢,九皇子又给他介绍了几道别的菜。 江苓逐一品尝完,待吃到七分饱,放下筷子:“你和我都是第一次来,怎么你对这里这么熟悉?” “他哪是第一次来,我们九公子可是‘蜃楼’常客了,这次曹宏礼说要小聚,地点还是他定的。”张时勉不客气揭了九皇子的短。 江苓转头看他。 九皇子摸摸鼻子岔开话题:“不管我是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确实比其他地方好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中也不止我一个是第一次来。” 曹宏礼郑重向江苓道了谢,取出随身携带的盒子:“这是我备下的一点谢礼,望江公子不要嫌弃。” 江苓来这里,是因为曹宏礼的邀请,他没想到,曹宏礼还给他准备了谢礼,略有些无措地收下。 “江哥不必在意,直接收下便是,就当是朋友间的相互赠礼,”说完,九皇子看向曹宏礼,“你也不要搞的这么郑重,都是朋友。” “九公子说的是。”曹宏礼哈哈一笑,说了几件趣事,重新让气氛热烈起来。 “蜃楼”和其他酒楼客栈不一样,因为它的独特,慕名而来的人很多,来之后被吸引,回头客更多。 此时,“蜃楼”另一处。 谢司尧合拢折扇:“我之前邀请多次,你都不肯松口,这次怎么突然把地方换成这里了?” “你不是一直想来?”萧晟昀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 “肯定不是因为我,”谢司尧用合拢的扇柄敲了下手心,“让我猜猜,难道你家中那位在这里?” “你如果闲,孤可以给你多安排点事。”萧晟昀不咸不淡瞥了他一眼。 谢司尧知道,自己这是猜中了,不再捋老虎胡须,从容移开话题;“‘花鸣’的手伸得太长,他们在大启扎根多年,如果想要彻底清理,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它扎了多少根,都砍了就是了。” “蜃楼”准备的歌舞按时开始,时间一到,原本安静的“蜃楼”瞬间热闹起来。 “外面热闹起来了,去不去看看?说不定能‘偶遇’你家中那位。” 萧晟昀没有说话,只是坐了片刻后,起身。 知道他是想去“偶遇”了,谢司尧很有颜色的没有跟上去。 他和萧晟昀来这里,自然不是专门为了江苓而来,“蜃楼”的老板来历成谜,他们特意来探探底,避免出现第二个“花鸣”。 江苓他们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应该要开始了,我们是待在这里看,还是下楼?” “下楼吧,下面更好玩。” 九皇子不愧是“蜃楼”的常客,对这里的安排了如指掌,众人在他的介绍下,不再两眼一抹黑。 “江公子是想下楼还是留在这里?” “下楼吧。”江苓没有犹豫,说出答案。 几人一起下楼,楼下的人很多,不□□份,他们来这里,为的就是各种表演,自然知道,在哪看体验感更好。 开场的是一支充满异域风情的舞。 江苓站在人群中,人太多了,气氛又太热烈,什么时候和九皇子等人分开的都不知道,等江苓回过神,周围已经没了熟悉的人。 突然,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来,搂住江苓的腰。 江苓正要挣扎,感受到熟悉气息,任由那只手把自己往后拖,最后落入一个温暖怀抱。 江苓靠在男人胸前:“你怎么来了?” “玩的开不开心?”萧晟昀捏了捏男人耳垂。 江苓点头:“就是这里人太多了,我找不到九皇子他们了?” 四周太吵,江苓不得不在男人怀里转身,附在他耳边说话。 “我带你去找。”萧晟昀把人护在怀里,隔开人群。 “等会再去吧,我们把这个舞看完。” 一支舞花不了多少时间,舞姬离开,九皇子环视周围,没看到江苓的身影,慌了,抓住身边的张时勉:“时勉,你看到江哥了吗?” “刚刚不是还在……” 张时勉话没说完,被九皇子焦急打断:“江哥不在这边。” “快找找。” 很快,他们找到了散落在人群中的其他人,唯独不见江苓。 “冷静,应该不会有事,我们分头去找,一个时辰后,不论有没有找到人,先去刚才的地方汇合,再想其他办法。” 他们都带了小厮,发动人一起找,闹出不小动静。 江苓和萧晟昀已经到了一处人稍微少一些的地方,见人群混乱,江苓想起与自己走散的九皇子等人。 “殿下,会不会是九皇子他们在找我?” 萧晟昀招来侍者,低声吩咐了两句,侍者来到人群中,根据萧晟昀的描述找到九皇子等人,把人带了出来。 见江苓完好无损待在萧晟昀身边,九皇子狠狠松了口气。 “江哥,我快吓死了。” 一回神发现江苓不见了,九皇子吓得心脏骤停,如果江苓出了什么事,太子会不会放过他是一回事,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别担心,我没事,刚刚还遇到了殿下。”江苓出声安抚。 “还好太子皇兄来了。” 其他人也松了口气,他们见到太子还是有些怵,但这一刻对江苓的担心胜过一切,纷纷围上去,只为确定江苓真的没事。 “是我不好,不该选这个地方。”差点出事,曹宏礼心中愧疚不已。 “真的没事,”江苓看不下去他们为自己自责的样子,“我这么大一个人,怎么会出事?” 虽然原来的实力十不存一,但自保完全是够的。 一行人移步到楼上包间,九皇子等人还在自责,江苓实在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局面,揪住萧晟昀袖子,求助:“殿下……” 萧晟昀摸了摸他的头,对其他人道:“苓儿不会出事,孤安排了人跟在他身边。” 九皇子等人愣了愣,反应过来,江苓是太子妃,太子把人当逆鳞护着,肯放他出来,不可能什么防护措施都没有。 出了这么一件事,众人没了继续玩乐的心思,约好下次聚的时间,各自离开。 江苓想看杂耍,和萧晟昀留了下来,九皇子打算和他们一起回宫,也留了下来。 看杂耍的地方与看歌舞的不在同一处,江苓他们过去后,意外看到了三皇子和江绪。 “三……三哥?”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三皇子,九皇子诧异开口。 “九弟也来玩?”三皇子回头,看到了与九皇子一起的江苓和太子。 三皇子穿着一身月白长衫,看起来温文儒雅,而他身边的江绪则穿着一身藏蓝色长袍,乌发高束,透出几分锋芒。 双方简单交流了几句,分开。 “你不是一直想见见太子妃,今日见到了,怎么不与他说话?”目送几人背影隐没在人群中,三皇子开口。 “太子殿下在,我哪敢主动和他搭话,更何况,我想说的话,在这样的场合,也不方便。”江绪笑笑。 一个小插曲,江苓没放在心上,专心看杂耍,遇到精彩的地方,忍不住惊呼出声。 “殿下你看,好厉害!” 萧晟昀的目光大多数时候都停留在江苓身上,是在外人面前少有显露的柔情。 九皇子每每看到,都觉得在这里的自己很多余。 玩了大半天,回去的时候,江苓精力被耗空,伸手让萧晟昀抱:“殿下,我的腿好累。” 萧晟昀把人抱上马车,九皇子与江苓道别,上了自己的马车。 江苓靠在男人肩膀上,絮絮叨叨说着今天发生的事,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在马车的颠簸中,靠着男人睡着了。 江苓睡得太沉,洗漱换衣都没醒,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曹宏礼送的东西被摆在外间桌上,江苓打开看了看,是一枚品相极好的印章,印章上刻的是自己的名字。 不算贵重,但能体现一片心意。 江苓拿出印章,摆在萧晟昀的私章旁。 原本属于萧晟昀的书房,已经摆满了江苓的东西。 就像江苓这个人,正一点一点占满萧晟昀的生命,萧晟昀对此乐见其成。 用膳的时候,江苓看到了与在“蜃楼”吃过的一样的菜,筷子刚伸过去,想到詹乐章的话,收回手。 “怎么,苓儿不喜欢这道菜?” “不是,”江苓挠挠下巴,“我只是在想,什么情况下,我需要忌口,乐章问我,每次和殿下亲热后,有没有忌口,我说没有,他好像很惊讶的样子。” “如果做了什么事,我不能吃这些,殿下,那我们能不做吗?” 第75章 江苓问得认真,神色间还有一丝苦恼,萧晟昀被他的可爱逗得发笑。 “你笑什么?殿下,我在很认真的同你商量。”江苓放下筷子,饭也不吃了,决定很认真和萧晟昀说清楚。 “其他事孤都可以答应你,这件事恐怕不行。”放着软软的太子妃不吃,忍到现在,已经很考验太子定力了。 “为什么不行?”江苓不知道詹乐章说的具体是什么事,看萧晟昀的样子,似乎知道,问,“殿下先告诉我,是做什么事,我可以再考虑一下。” 一本正经的模样看得萧晟昀想把人揉进怀里亲。 “苓儿讨厌孤的亲近吗?” 江苓不讨厌,很诚实地摇头,“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孤喜欢苓儿,忍不住想要和苓儿亲近,苓儿难道忍心为了一时的忌口,一直不让孤亲近吗?” 江苓喜欢美食,也喜欢和太子亲密,闻言,陷入两难。 “你还没告诉我,是做什么事。” 萧晟昀放下筷子,坐到江苓身边,把人抱进怀里,附到他耳边轻声解释。 江苓的耳朵渐渐红了,且绯色有逐渐蔓延的趋势,等萧晟昀说完,少年的脸已经全红了。 萧晟昀注视着因自己染红的耳垂,凑近轻咬一口。 江苓猛地捂住耳朵,如果不是被男人双手护着,差点直接从男人腿上跳下来。 他的视线乱飘,就是不看萧晟昀:“那日,乐章就是在和别人做这件事吗?他身体不好,也是因为这个吗?” “他身体不好,是因为生病了,”萧晟昀点点他的额头,“苓儿怎么会觉得,这件事可以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江苓一想,也是,如果真的会对身体带来太大影响,世上这么多夫妻,也没见都病歪歪的。 同时,江苓意识到,他和萧晟昀之前做的,都不算真正的双修。如果从他们植物界的角度看,他需要和萧晟昀完成授粉,才算真正的双修。 真正的授粉…… 江苓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眼神开始飘忽,脸上也开始变烫。 他把脸往萧晟昀肩膀上埋了一会,被男人挖出来。 “在想什么?” “想和殿下……”说到一半,江苓忙闭上嘴,差点咬到舌头。 “想和孤怎么?”萧晟昀眸色转深,捏住江苓下巴。 “没什么。”江苓别开视线,不肯说。 萧晟昀轻笑一声,贴过去,亲了亲江苓唇角:“是不是在想和孤……” “你不许说!”江苓抬手捂住他的嘴。 掌心传来濡湿感,江苓想缩回手,又担心萧晟昀继续说难为情的话,瞪圆眼睛与他对视。 可难为情之后,江苓心中渐渐升起好奇,詹乐章对这种事不抗拒,想来应当不难受才是,他转了转眼珠,松开手,压低声音问:“殿下,是不是会很舒服?” 他和萧晟昀亲亲的时候很舒服,亲密的时候也很舒服,其他妖族说起双修,也是一脸回味表情,江苓心中好奇得不行。 “不如我们试试?要是难受,以后就不做了。”江苓算盘打得响,如果不舒服,他就有足够的底气拒绝萧晟昀了,也不用再担心需要忌口的问题。 至于双修的龙气,他现在每天得到的龙气已经很多了,靠不靠双修都无所谓。 萧晟昀呼吸乱了,他按住江苓后颈,用力吻上去。 这个吻一点都不温柔,带着一股要将他拆吃入腹的气势,唇瓣被啃咬,江苓觉得自己成了盘中珍馐,正被男人一点点啃噬殆尽。 “唔……” 舌根发麻,放在男人肩膀上的手难耐抓紧,给平整衣服带来一道道褶痕。 江苓被亲的晕乎乎,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男人放到了榻上。 上扬的眼尾染上绯色,清澈眸中泛起水雾,神色有些茫然,看起来好欺负极了。 萧晟昀被勾出了一身火气,想狠狠惩罚少年一通,又狠不下心。 “苓儿,你确定想试试吗?” 男人语气里带着隐忍的欲,喑哑嗓音响在耳畔,带来丝丝酥麻感,江苓从迷蒙中回神,又一次被吻住。 意识漂浮,像被高高抛起,落入云端。 “唔,疼……” 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出,萧晟昀低声诱哄。 “我不想试了!” 一直撩拨的小兽被凶兽按在爪下,终于意识到危险,害怕的想要远离。 江苓扑腾的太厉害,脸都白了,萧晟昀无法,只能退开。 江苓哆哆嗦嗦缩在里侧,不肯让萧晟昀近身。 “苓儿乖,孤不动你,让孤看看有没有受伤。”萧晟昀顾不上自己,将少年捞进怀里,给他检查。 “乐章是个大骗子,一点都不舒服。”到了这个地步,江苓仍不忘控诉。 江苓没受伤,只是有些红,缓了一会儿,缓过来,见男人隐忍的神色,有些不好意思。 他知道中途叫停有多难受,是他想要试试,半路哭闹不肯继续的也是他…… “好点了吗?” 江苓点点头,安慰自尊受挫的太子:“殿下已经做的很好了,是太大……”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安慰,萧晟昀哭笑不得:“这次孤太急了,以后孤会做好准备。” 萧晟昀天赋异禀,即使从太医那得了许多经验,到底是第一次,还被江苓撩拨出一身火气,手忙脚乱,江苓一哭,他的心就乱了。 江苓用手帮了萧晟昀,对比一下自己的:“殿下就不能小一点吗?” 小一点他肯定不会那么疼。 江苓说完,也觉得不靠谱,补充道,“只听过长大的,没听过长小的,殿下,我们以后还是像以前那样吧。” 虽然只在一会儿时间里得了比平时多百倍的龙气,江苓还是觉得,这样的龙气不要也罢。 萧晟昀没有回答,他当然不会满足之前那样的接触,他要的,是将江苓里里外外全染上自己的气息。 涂完药,江苓觉得很不适应,总有种被撑|开的感觉,连最喜欢的话本都看不下去了。 脑海里,总会浮现出萧晟昀撑在自己上方的模样,汗珠顺着额角滑落,滴在他身上,缓缓从肌肤上滑过。 江苓午睡的时候,萧晟昀去了趟太医院。 张太医见他来,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听他说完,脸色变了变。 “如果想要江公子适应,殿下可以试着用药玉,不能太过着急,调养一段时间,便不会像之前一样,还有,就是,不能江公子一哭,殿下就下不去手,初时肯定会难受的,渐入佳境就好了……” 张太医木着一张脸,和萧晟昀说注意事项,他原本以为,自己投身太子麾下,最难的是要面对宫中各种纷争,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等着他。 他一个还没经验的,为了太子,不得不厚着脸皮找经验丰富的太医求教不说,还得查遍典籍,为太子配药,现在更是当着太子的面和他说这些。 萧晟昀听得认真,时不时问几个问题,很明显,是将这件事当学术来研究。 太子离去后,张太医一脸恍惚推开放典籍的藏书阁的门。 “你们殿下让你做什么亏心事了,这么魂不守舍的?”褚峤从书上移开视线,挑眉。 太子把张太医单独叫出去之前,张太医正在和褚峤一起翻阅典籍,看能不能找出控制神志药物的线索。 张太医摆摆手,心累的不想说话,“怎么样,有线索了吗?” “我看了你之前记载的香料,和控制那个男人的药也有部分相似之处,但是它们成分都太复杂了,有相似部分不能说明什么。”褚峤放下书,走过来,“太子与你说了什么?” “一些和太子妃有关的事,”张太医本不该说的,但他实在是不吐不快,“太子妃受不住他,殿下问我该怎么办,算了,不说这些。” “原来你最近热衷研究这些是为了太子,我还以为你……” “不然还能是为了什么?我又不喜欢男子。” 不擅长此道的张太医,因为太子的好学,已经能随便对这方面侃侃而谈了。 有扎实理论基础的那种。 顾忌江苓的身体,一连几天,萧晟昀没对他做什么,江苓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打算找人问问。 他认识的人里,只有詹乐章熟悉此事,于是江苓给定远侯府的詹乐章写了一封信,邀他一叙。 见面地点定在江苓名下一座茶楼。 萧晟昀把他送出宫,再去办自己的事,江苓在侍从的带领下,来到雅间。 “小苓在信上说,有重要的事要问我,是什么事?” 几日不见,詹乐章的气色好了不少,江苓将沏好的茶推到他面前:“除了你,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该和谁说。” 詹乐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什么事让小苓这么为难?” 他认识的江苓,无忧无虑,天真热忱,被保护的很好,就算有为难的事,他相信太子能为他处理好。 “是……”有过那样的经历,江苓再提起来,做不到从前那般坦然态度,话还没说出口,脸上已经染了淡淡的粉。 看他模样,詹乐章心头一动,大致猜出他要说的事。 “之前你不是说要忌口的事吗?我回去后很殿下说了,本来想和殿下试试,可是……” “你们之前没有过吗?”虽然早有猜测,但听江苓亲口说出,詹乐章还是有些无法相信。 江苓露出一丝苦恼:“没有,但是好疼啊,早知道这么疼,我就不说要试试的话了,现在我说以后继续像从前那样,殿下好像不太乐意。” “殿下喜欢你,肯定会想和你……”詹乐章放下杯子,“你可以先适应适应,等适应了,就不会那么疼了。” “适应?”江苓困惑,“怎么适应?” 第76章 虽然詹乐章是个熟手,但在对上江苓那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时,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江苓还在好奇要怎么适应,苦恼道:“我觉得我适应不了。” 那样骇人的尺寸,能随便适应吗? 江苓有心想问问,和詹乐章在一起的那人,是不是和太子一样,但詹乐章从没在他面前提过那个男人,他有些拿不准要不要问。 “不需要太子亲身上阵,你们可以先试试别的,比如手指,药玉,你不用操心这些,你的太子殿下肯定会准备的。”毕竟关系到能不能把鲜嫩可口的江苓吃到嘴,太子肯定更着急。 江苓趴在桌上,声音闷闷的:“乐章,你有遇过这样的问题吗?” “有,”詹乐章倒是对江苓和太子的后续更感兴趣,“你嫌疼,太子有继续吗?” “没有,”江苓挠了挠脸颊,“可能是我闹得太厉害了,殿下只能停下。” 被抱着哄了好一会儿,江苓才平复下来。 竟然能中途停下?! 饶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詹乐章,脸上也露出些许怪异之色。 这一刻,他不得不佩服太子对江苓的看重了,也深深敬佩太子的忍耐力,居然能在这种时候停下来。 看到他的脸色变化,江苓撑起下巴:“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夫妻之间总要圆房的,你如果不喜欢这种事,可以和太子说。”如果是别人,詹乐章知道要让为夫者忍着是一件天方夜谭的事,但如果是太子,江苓真抗拒的话,说不定他不会强迫。 江苓现在知道圆房是什么意思,他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和殿下的关系,做这种事很正常,我也不是不喜欢,只是……” “你家殿下太大了,你受不住?”詹乐章接下他没说完的话。 江苓微不可见点点头。 “没事,习惯后你就会知道,大有大的好处,带来的欢愉是成倍的。”詹乐章很有经验地劝说。 “好吧,我信你。” 茶楼老板亲自给两人端来茶点,正要为两人沏茶,詹乐章拦住他:“我来吧。” 沏茶时,詹乐章动作行云流水,每一个动作都像是一幅画,江苓一眼不眨看着他的动作,眼中亮晶晶的。 将煮好的茶放到江苓面前,詹乐章微微勾唇:“怎么看得这么入神?” “乐章,你好厉害啊,好像什么都会。”江苓真情实意感叹。 “也不是什么都会,钓鱼就不行,”詹乐章举起杯子,“尝尝我的手艺。” “我可能喝不出什么。”江苓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淡淡茶香在口中化开,江苓一个对茶没研究的都感受到了茶的优点,他说不出具体好在哪,只能说出“好好喝”三个字。 茶楼人来人往,各种消息流传速度非常快,江苓和詹乐章虽然在雅间,但外面大声说话的声音还是能听见。 江苓听到了外面的人说起太子,说起他,像听故事一样听得津津有味。 “你们听说了城北郊外妖狐伤人的事吗?” “听说了,是前天晚上发生的吧,那人胳膊被咬掉了好大一块肉,多亏南曲医馆的程大夫出手,才保住了一条命。” “真是妖狐咬伤的?” “这我们外人也不清楚啊,反正是这么传的,说那妖狐直起身有一八尺男儿高,骇人得紧。” “这事我知道,出事的是我一个远房亲戚,他确实是在山上被猛兽袭击了,一夜未归,他家里人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事,请村子的人上山找人,找到时发现他躺在血泊中,肩膀那被咬穿了。” 隐隐交流声从外面传来,说到激动处,声音不自觉加大,被雅间里的江苓和詹乐章听了个真切。 “妖狐伤人?”江苓坐直身体,不自觉关注外面的对话。 “京郊山上真的有妖狐吗?”有行宫的事在前,江苓第一反应是,这件事是人为的,“会不会和行宫发生的事一样?” “官府知道消息后会去查,小苓的猜测不无道理,妖狐是真是假,有待商榷。”詹乐章道。 两人从茶楼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换了个话题。 “袁家最近好像受到不少家族排挤,他们做什么了?” “好像是在行宫的时候,献了一对姐妹花给那位,结果没受宠几天,人就失宠了,其他家族看不过眼他们的行为,才会处处针对他们。” “还是圣上英明,没被美色迷惑。” 那是,没被美色迷惑,但被道士迷惑了。 江苓在心中暗道。 秋日阳光依旧刺眼,走出茶楼,江苓用手挡了一下,看到站在马车旁的男人。 “殿下来接我了,乐章,我先走了。”江苓和詹乐章道别,小步跑过去。 萧晟昀摸了摸他额头:“聊完了?” “嗯嗯,”江苓钻进马车,“殿下,我想去医馆一趟。” “怎么?”萧晟昀跟着坐上来。 “殿下有没有听说妖狐伤人的事?”江苓和萧晟昀说起在茶楼听到的消息,“我想去问问程大夫,是怎么回事。” 萧晟昀吩咐侍卫调转马车,向医馆驶去。 目送马车离开,詹乐章走向自己的马车,掀开车帘,看到坐在里面的男人,微愣:“你怎么在这里?” “来接你回去。”男人伸手,将詹乐章拉上马车。 茶楼距离医馆的位置不算远,没多久,马车停下。 没打扰医馆其他人,江苓轻车熟路带着萧晟昀来到后院,程大夫得到消息放下手边的事赶来。 “这次来,是想问问,妖狐伤人的事,昨天来的病人,真的是被妖狐所伤吗?”江苓问。 程大夫:“看伤口,是狐狸咬后留下的齿痕,那人被送来的时候,奄奄一息,伤口恶化严重,引发高热,现在他人还在医馆,小主人如果好奇,可以去问问他。” 江苓:“他现在没事了吧?” 程大夫:“体内还有余毒未清,肩膀上的伤口没能及时处理,需要养一段时间。” 江苓:“狐狸咬人,有毒吗?” 程大夫:“他体内的毒,不像是狐狸携带的。” 江苓决定去看看人,问问情况。 被咬伤的人这会是清醒状态,见程大夫带着两人陌生人进来,道:“程大夫,这是?” “我是医馆的主人,听说了你的事,来看看。”江苓主动回答。 医馆换主人以及卢嘉木的事在这一片已经传遍了,受伤男人显然听说过,表情变得有些激动:“承蒙您关心。” “你的情况有些特殊,能不能和我说说,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 江苓气质温和,天生便容易让人放下戒心,男人对自己遭遇的事很有倾述欲,当即开口:“前天傍晚,我上山去砍柴,遇到一头小鹿,便想着能不能抓回来,跟着小鹿,我走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那里的草长得特别茂盛,小鹿停下吃草,我正要动作,一道红影从草丛中扑出来,不等我反应过来,肩膀处传来剧痛。” 男人指着已经包扎好的肩膀:“就是这里。” “我疼得几乎要晕过去,迷蒙中,看到那道红影染了鲜血的脸,是狐狸,一只比寻常狐狸至少大两被的红色狐狸!” 山上遇到狐狸不是什么奇怪的事,男人体内的毒更让江苓在意。 “孤让褚峤来看看。”萧晟昀也意识到,这件事里最不同寻常的地方。 只有一人受伤,妖狐的消息没大范围流传,直到三天后,一处位于山脚的村子,遇到妖狐袭击。 大理寺接到百姓的报案,不敢耽误,连忙派人去山村了解情况。 妖狐作乱的消息在京中引起不小动乱。 单是妖狐伤人说明不了什么,可每个遇害者身边,都会出现一个血红的“亡”字,任何事,一旦带上神秘色彩,便会给人无限想象和讨论的空间。 “策划妖狐伤人的,和之前在从行宫回京路上放巨石的,是同一批人吗?因为巨石的事没传出去,没给世人带来恐慌,于是,幕后之人又策划了一起事件?”东宫里,江苓听到外界消息,不能理解。 “这些人显然是有目的而来,褚峤去医馆看了,那个人体内的毒和之前的有关联,应当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出了这么大的事,崇明帝震怒,大理寺和刑部官员在崇明帝的要求下,彻查此事。 流言愈演愈烈,外面甚至不知从何处传出“妖狐现世,乱世将起”的说法。 崇明帝越想将这些事压下去,消息传的越快,像是有一只手,不动声色操控着一切。 安稳了许久的梦境中再次出现血腥场面,这一次,崇明帝在一片猩红中见到了由残肢摆成的巨大“亡”字。 暗红色的巨大狐狸步步靠近,离得近了,崇明帝才发现,狐狸毛发本不是红色的,因为侵染了太多鲜血,才变成暗红。 狐狸张开大嘴,腥臭味扑了满脸,心脏极度紧绷,呼吸像是被扼住,崇明帝猛地从梦中惊醒,大口喘气。 “陛下?” “去,请芥微道长过来。” 朝中众人发现,崇明帝越发依赖芥微了,甚至说,要请芥微道长施法除妖狐。 “父皇怎么想的啊,”只有在江苓这里,九皇子才敢明晃晃吐槽亲爹,“芥微说要父皇亲自去狐妖作乱的地方,用天子之气镇压妖邪,怎么看也不靠谱啊。” “父皇答应了?”江苓惊讶。 “答应了啊,还说要我们一起去,不知道被那个芥微下了什么迷魂药,对他的话言听计从。” 九皇子听了不少关于妖狐的事,他不相信芥微,怎么想都觉得,还是待在江苓身边最安全:“江哥,你去吗?去的话,能不能收留一下我?” 第77章 江苓对九皇子时不时说出类似的话已经免疫了:“我没听殿下说起这件事,不过我还挺想去看看芥微道长是怎么做法的。” 江苓与芥微有过短暂接触,这个人身上,有一股奇怪的气,萦绕着淡淡血腥味,和千芜大师身上的气完全不一样,江苓不知道这个人会什么本领,但他这段时间得了许多龙气,完全不需要惧怕他。 “江哥,你就一点都不害怕啊?” 九皇子在心中嘀咕:搞的我这个心生胆怯的,仿佛是个异类。 “殿下肯定会保护好我,而且,父皇亲自去,会带上禁军精锐保障安全吧?” 要知道,在古代社会,皇帝的安危关乎到社稷,是一个国家的重中之重。 “父皇要去也就算了,为什么要带我们一起啊,江哥,你觉不觉得,这很像是有人想将皇室一网打尽的阴谋?” 九皇子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去了外面,比在宫里行动方便多了,这个芥微,一看就是不安好心。” 朝中大臣也这么觉得,崇明帝提出要和芥微道长一起出宫后,反对的折子如雪花般飘到宫中。 早朝时,必有大臣为此事出声。 “陛下,龙体为重啊,驱妖狐的事,让芥微道长去做就行了,总不至于芥微道长实力不济到无法亲自解决?那陛下去太危险了啊!” 朝中老臣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盼望崇明帝打消心思。 可崇明帝就像铁了心一样,不论怎么劝说,都不肯松口。 草草结束早朝,崇明帝下朝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芥微道长宫殿。 “道长,朕真的非去不可吗?大臣们已经吵了几天了。”崇明帝其实一点都不想去,回想一下梦中场景他都害怕,更遑论亲自面对梦里发生的事。 “陛下被妖魂怨气缠上,如果不亲自前往,贫道不敢保证,能彻底清除妖魂怨气。”芥微手持拂尘,一派得道高人模样。 由于最开始的噩梦是芥微道长解决的,崇明帝对他很信任,原本以为这次也能像上次一样,靠符解决,没想到那晚被噩梦惊醒后找到芥微道长,对方听完他的描述,脸色顿时变得凝重。 “陛下,此乃妖魂怨气作祟,想来是陛下听了外界传言,心念百姓,被妖魂感知到。”即使是大半夜被突然召来,芥微道长依然穿着一丝不苟的道袍,脸色没有倦意,仿佛不需要睡眠。 “不能像上次那样,靠静心符吗?”崇明帝记得,之前他的噩梦就是靠静心符平息的。 “这次的情况和上次不一样,静心符可能起不了作用。” 崇明帝心思深,没完全信芥微的话,从他那要了静心符。然,事情就像芥微所说,之前百试百灵的符这一次失去了作用,一入睡,他见到的就是炼狱一般的血腥场景,和张嘴袭击他的妖狐。 崇明帝只好再次找上芥微,似乎知道他这些天遭遇了什么,芥微什么都没问,再次提出出宫做法的事。 有过经历,崇明帝不信也得信,被噩梦夜夜侵扰的滋味太不好受,他答应了芥微的要求。 再之后,就是遇到朝臣激烈反对。 芥微提出,可以让皇子代劳,但崇明帝必须在场。 发生妖狐伤人的山村距离京城不算远,崇明帝担心梦境重演,调了最精锐的禁军不说,还让太子派他的部下提前到山村,守在周围。 崇明帝心系百姓,要亲自前往妖狐作祟的地方处置妖狐的消息迅速传开。 百姓本在为乱世将起的流言担忧,听到崇明帝愿亲自除祟的消息后,话锋一转。 “什么乱世啊,绝对是乱说的,咱们陛下一向关心百姓生活,之前禹县地动,还派了宣王亲自前往,惩治贪官污吏,再说了,还有太子殿下,三年将北莽打回老家,再也不敢冒犯大启边境,有太子殿下在,怕什么?” “只是几只长得大一点的狐狸罢了,有什么好怕的,太子殿下的精锐连北莽铁骑都不怕,会怕区区几只畜生?” “不管怎么说,陛下肯不顾危险亲自出面解决,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对啊,一些捕风捉影的传言罢了,妖狐至今也只出现在一个村子伤人,听说受伤的人官府都好生安置了,以后还会帮他们重新盖房子。” 听到百姓的议论转向想要的方向,人群中引起话题的人悄悄退走,百姓已经陷入激烈讨论,没人留意,人群中少了几个人。 安顿受伤百姓,是太子一派官员做的,改变民间流言,也是太子吩咐人做的。 既然对方想乱了民心,萧晟昀偏不如了他们的意。 京城一座不起眼院子。 “教主,已经安排好了,介时,皇帝和太子等人都会去,时隔十五年,前主人的仇终于可以报了。” 黑暗中,传来男人沙哑声音:“确保万无一失,他不是很看重萧家的江山吗,我要这江山彻底乱了,九泉之下,想必他死也不会瞑目!” “可是,”下属打扮的男人迟疑了一会,“那位大人的要求……” “我活着,只是为了复仇,他不过是我复仇的一环,都是萧家人,你以为我会放过他?我浮世教上万教众,被他萧家屠得干干净净,我浮世教的仇,与萧家,不共戴天!” “咳咳——”剧烈咳嗽声下,教主不得不停下说哈,下属忙取了药递过去。 黑暗中,伸出一只枯瘦的手,这只手,不似活人,教主咽下药,慢慢止住咳嗽:“梦魇只是一个开始,崇明帝,好好受着吧。” 他蛰伏这么多年,改头换面,重新组建势力,为的就是,让崇明帝,让萧家人,痛不欲生。 就算救他的也是萧家人又如何,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那人有私心,想夺取崇明帝手里的江山,他也有私心,要毁了崇明帝手里的江山。 现在,没人能阻止他了,就算是那个人,也不行。 皇帝出宫是一件大事,要安排的东西很多,萧晟昀要随行,见他没有带上自己的意思,江苓不干了。 “殿下,我也想去?”江苓挂在男人身上,哼哼唧唧表示不满。 “只是去一天,孤很快就能回来,苓儿在宫里等孤回来好不好?”萧晟昀搂住少年的腰,将人抱起来。 江苓坐在他臂弯里,居高临下看他:“我不,我想去看芥微做法。” “可能会很危险。”萧晟昀不想让江苓涉险。 “我不怕,殿下会保护我,而且,我也有自保能力,”江苓摇萧晟昀肩膀,“殿下,带我去嘛,我不和殿下分开。” 江苓不依不饶,萧晟昀拿他没办法,只能答应下来。 江苓欢呼一声,吧唧一口亲在萧晟昀脸上:“殿下最好了!” “答应带你去才好,是吧?” “如果真有危险,我也会担心殿下的,”江苓认真道,“若这件事真的是有人想谋划什么,殿下不觉得,我在宫里也不会安全吗?跟在殿下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苓儿说的有道理。” 萧晟昀不是完全没准备,从芥微表现出对江苓不善起,他就派了人去查芥微的底细,芥微藏得再好,只要在大启生活过,就会留下痕迹,正好,前两天暗卫查到了一点线索。 顺着这条线索,不难查出和芥微有勾结的人。 芥微并不是冲着江苓来的,他的目标很明确,取得崇明帝信任。 一颗被幕后之人送到崇明帝身边的明棋。 去山村一来一回大概要花两天时间,江苓需要准备的东西不多,清瑶给他收拾好换洗衣服和必要日常用品。 听说他们要出宫,张太医送来了一些药,逐一介绍:“这些药都是褚峤制出来的,有解毒丹,有驱虫药……” 驱虫药显然是专门为江苓备下的,江苓怕虫子这件事给褚峤留下很深印象。 “山上虫子多,师弟将驱虫药装在了香囊里,太子妃可以随身携带。”张太医拿出各种药里混杂的几个香囊。 香囊只有普通香囊一半大,做工精细,江苓拿了一个,放到鼻子下嗅了嗅,味道不难闻,如果张太医不说,江苓会以为这是普通香囊。 “这香囊是褚大夫自己做的吗?”江苓翻了翻其他香囊,长得都差不多。 “香囊是买的,里面的药是师弟装的,师弟除了在对自己感兴趣的方面细心,哪会做这么精细的活。”张太医失笑。 “褚大夫有心了。”萧晟昀收下药。 “有一件事,想麻烦殿下,师弟问,如果殿下抓了妖狐,不论是活抓还是杀死的,能不能留一头给他,他想看看能不能研究出妖狐的来历。”张太医道。 “可以。”这不是什么难以满足的要求,萧晟昀答应下来。 妖狐伤人,不管它是什么来历,为了百姓安危,都需要尽早处理。 “还没找到狐狸踪迹吗?”这些天,江苓在东宫经常听到有人议论妖狐的事。 “父皇派人搜山,只抓到些普通狐狸,没有找到那些人描述里的妖狐。” 妖狐的第一特征就是皮毛是红色,其次就是体型比普通狐狸大,按理说,这样的特征在山里出现应该是很好找的,但崇明帝派去的将军带人把山都翻遍了,一只都没找到,使得这件事被人提起时,越发显得神秘。 “苓儿为什么笃定妖狐是普通狐狸,而不是狐妖有灵?” 外面传什么的都有,狐妖有灵的说法更是传到了宫内,江苓听说后,第一时间是和萧晟昀说,别信。 “因为和这里写的不一样。”江苓翻开话本,指着里面描写狐妖的部分。 况且,江苓知道的狐妖,一个比一个看脸。 第78章 萧晟昀只当他是看了话本,认定话本为真,没戳破他。 话本是长顺最先给江苓看的那本,后来江苓把话本还了回去,但他很喜欢这个故事,便让人又买了一本回来,偶尔翻翻。 “殿下觉得呢?”江苓手按在话本上。 “孤和苓儿想法一样,觉得那狐狸就是普通狐狸,顶多个头大了点。”神鬼一事,萧晟昀不太信。 江苓不再纠结妖狐到底是什么,想起另一件事:“芥微想方设法想要皇上去那个小山村,是不是想做什么?” “父皇现在很信任他,对他的话可以说是言听计从,出宫的事,大臣们反对过,不论反对声多激烈,他都铁了心要去。” 正如萧晟昀所说,大臣们心中对这件事感到非常无可奈何。 几名朝中老臣聚在一起。 “钟大人,我们不再劝劝?” “你们也看到了,陛下已经被那妖道迷了心智,你我再怎么劝,他也不会听的。” “查到那妖道的来历了吗?很奇怪,我派去的人,没有找到任何关于他的痕迹,只知道他是在陛下从行宫回来的前一个月来京城的,这一个月里,深居简出,与外界基本没有接触。” “我查到的也是如此,一个月前的消息完全没有。” 比起外界的看好,大臣们忧心忡忡,妖狐伤人确实需要解决,但完全可以派朝中武将带兵前去,崇明帝去了又不能亲自抓捕妖狐,还附带了无数潜在危险。 转眼到了出发的日子,一大早,江苓被萧晟昀从被窝里挖出来。 “殿下,我困。”江苓抱着被子不撒手。 “等上了马车再睡。”萧晟昀拿过床边准备好的衣服,为江苓穿上。 半梦半醒穿好衣服,用清水洗漱完,江苓总算清醒了点。 天刚蒙蒙亮,江苓很少有这么早起来的时候,打了个哈欠:“怎么要这么早出发?” “出发时间是芥微定的,说要在吉时出发。” 江苓困得不行,在马车里睡了会,醒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快到了。 住在山村的百姓被迁到了别处,江苓他们到的时候,整个村子只有肃穆守卫的士兵和负责给众人带路的村长。 江苓和九皇子等人被带到了事先准备好的屋子,士兵暂时征用了百姓盖的房子,选了几间大的收拾出来,给皇室来人居住。 “我还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九皇子好奇打量周围。 做法时间没到,他们可以先自由活动一段时间,江苓纯粹是来凑数的,他不需要做什么。 山村位于山脚处,背面是高山,这里的百姓依山而居,山上有猛兽,因此山村周围布置了护栏和简单陷阱。 “我也是第一次来,之前妖狐袭击的就是这里的人么?”江苓坐不住,和同样充满好奇心的九皇子在外围打转。 村子正中央,将士在芥微的吩咐下,布置祭坛,芥微要在晚上安抚亡魂,在第二天正午施法驱邪。 “是这里,”九皇子掰了掰护栏,“这护栏很结实,也没有损坏的痕迹,妖狐是从哪进村的?” “是南面,南边有个缺口。” 突然出现的男声让江苓和九皇子回头,就见一名村夫打扮的男子站在离他们不远处。 “你是这座村子的人?”江苓打量他。 这里的人在发生妖狐伤人之事后,就被官府迁出去了,这个男人是什么身份? “我是和村长一起来的,我弟弟死在妖狐嘴下,我求了村长,让他带我过来,我要亲眼看到妖狐被处死!”男人年纪三十上下,说起弟弟,语气里有悲伤,更多的,是对害死弟弟的妖狐的恨意。 “节哀。”没想到问到男人的伤心事,九皇子微怔。 “我已经接受了,你们是来驱妖的吗?”男人看向建到一半的祭台,眸光闪了闪,“希望道长能捉住妖狐,以后不要有人再被妖狐伤害。” “我们是来帮忙的,你放心,妖狐肯定能被处置。”之前,九皇子只是从旁人口中听说妖狐伤人一事,没有太真切的感受,这一刻,才真实意识到,妖狐带给这个村子的,是怎样的惨事。 “你能和我们说说,那天的事么?后来官府派人上山,连妖狐的影子都没看到,它们会躲在哪?”江苓开口。 “它们是从护栏缺口处进来的,大半夜,眼睛在月光下,是绿色,起初,我们都以为是山上的狼下来了,村子里遇到过类似的事,处理起来有一定经验,没想到妖狐力气惊人,也不惧怕火,燃起的火堆对它们毫无震慑力,出去驱赶的人反遭毒手。” “我弟弟年轻强壮,是第一个出去的人,也是被伤得最严重的……”那一晚的混乱男人不愿回想,七尺男儿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哽咽。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为你弟弟报仇!”九皇子用力拍了拍男人的肩膀,郑重保证。 夜晚来临,月光被云层遮挡,村子里陷入一片黑暗,只有临时建成的祭台边燃起火把,带来唯一光亮。 无人入睡。 江苓撑着睡意,与萧晟昀站在祭台不远处,看芥微施法。 一阵风吹来,带来一丝寒意,九皇子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往江苓身边蹭。 “江哥,我怎么感觉凉飕飕的?不会真有亡魂被招来吧?” “你别自己吓自己,”江苓很肯定,这里没有什么亡魂,“只是起风了而已。” “江哥,你不觉得,芥微道长做法很像那么回事吗?”不知不觉,九皇子已经开始对芥微用尊称了。 “如果他没一点本事,父皇怎么会看重他,还让他来做法?”江苓观察了一会芥微,他的动作行云流水,身穿宽大道袍,风扬起衣摆,飘飘若仙。 应该专门学习过。 江苓不了解道教文化,但他能感受到芥微身上的气,和周围淡淡流动的灵气,如果芥微真有能力,灵气肯定会有波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有任何变化,可见,芥微只是动作上看着像罢了。 崇明帝站在最前方,看得很认真,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聚集而来的透明亡魂,他们痛呼出声,魂体残缺不全,与大理寺呈上的村民死状一模一样。 灵魂仿佛同时飘起来,体会一样的痛苦,崇明帝张大嘴,想要呼救,骇然发现自己出不了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正在做法的芥微身上,没人发现崇明帝的不对。 符纸飘到空中,无火自燃,芥微的脸掩藏在明亮火光后,看不真切。 一场超度法事,进行了整整一个时辰。 法事结束,崇明帝惊醒,身上被冷汗浸湿,他张了张嘴,发出含糊不明的声音。 “陛下,您怎么出了这么多汗?”钱公公扶住崇明帝。 “刚才……”崇明帝看着钱公公,钱公公脸色如常,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他再看其他人,皆是如此,仿佛经历那一切的,只有自己。 “陛下?” “无事,请芥微道长过来。” 芥微收起行头,交到随行侍卫手中。 崇明帝遣散周围的人:“道长,朕……” “陛下是不是想说,刚才见到了那些人的亡魂?” “是,是。”这一刻,崇明帝顾不上帝王威仪,他只想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芥微安静倾听崇明帝倾述,末了,道:“这便是贫道希望陛下能亲自过来的原因,陛下放心,明日法事过后,事情就能解决了。” 一次次经历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崇明帝对芥微的信任一步步加深,他原本还怀疑芥微的真实目的,经历了这么一遭,心中再也升不起半点怀疑。 九皇子见到了芥微的“真本领”,打算找芥微求几道平安符。 “江哥,太子皇兄,你们要吗?” “他如果肯给,你帮我们也求一张。”江苓想看看,芥微的平安符里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九皇子本想拉江苓一起去,对上太子的目光,怂了,改为找三皇子。 “三皇兄,这里给我的感觉怪怪的,这个芥微道长看着有些本事,我们去求几张平安符吧,有了平安符,晚上睡得安稳一些。” 三皇子被他说动,两人一起去找芥微的路上,三皇子问起行宫发生的事:“七弟做了什么,让父皇这么生气?你们在行宫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父皇一回来就请了名道长进宫。” “三皇兄你是不知道,今年行宫发生了好多事……”九皇子像倒豆子一般说出自己知道的事。 “你呢,在禹县,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九皇子和三皇子聊了一路,三皇子从他嘴里听到不少消息,大多数是他已经知道的,知道的比较少的,就是和江苓有关的。 “你似乎很喜欢太子妃?” “是啊,接触之后才发现,他和传闻中一点都不一样。” 九皇子带着求来的平安符敲响江苓和太子的门。 “还好明天不用早起。”江苓坐在桌子边,脑袋一点一点的,随时能睡着。 “芥微道长挺大方,给了我和三皇兄不少符,”九皇子掏出一把抚,展开其中一张,“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 江苓拿过来看了看,没发现符纸上有什么不对。 见他困得厉害,九皇子没多待:“我先回去了,江哥和太子皇兄早点休息。” “殿下,我们休息吧,”江苓把符随意放在桌上,往萧晟昀身上一靠,“殿下,我没力气走路了。” 萧晟昀抱起少年,往里间走:“条件有些简陋,苓儿……” 话没说完,突然停下,江苓睁大眼睛:“殿下,刚刚是不是九皇子的声音?” ——短促,急切的惊呼声。 第79章 怀里揣着从芥微道长那求来的符,九皇子觉得黑夜也没那么可怕了。 天上的云不知何时散了,露出半轮圆月,月光洒向大地,为周围一切渡上一层银色光辉。 风吹过,树影摇摆,发出簌簌声。 九皇子住的地方不远,极度安静下,世上仿佛只剩下自己一人。 跟着九皇子身边的小太监低着头,走路时脚步很轻,轻到九皇子只能听到自己一个人的脚步声。 “小泉子,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性子使然,九皇子身边受重用的太监宫女,没一个不是能说会道的。 小泉子是他新提拔起来的,长了一张巧嘴,经常把九皇子逗笑,九皇子特意带他过来,一是带他长长见识,二是为了解闷。 若是平时,小泉子早叽叽喳喳说开了,哪会像现在这样,一点声音不出。 九皇子后知后觉感到不对劲。 “小泉子!”他停下脚步,推了推身边的人,哪想到小泉子就这么被他推倒了。 “砰——”肉体砸到地上。 九皇子捂住嘴,好险没叫出来。 这座村子的房子与房子间有或宽或窄的小巷子,九皇子后退几步,猝不及防看到小巷子里闪过的几双森绿眸子。 似乎被这里的动静吸引,黑暗中,绿色光点不断靠近。 “啊——”九皇子再也控制不住,惊呼出声。 “来人!来人!” 仓皇无措后退中,后背撞到一具结实肉体,九皇子正要大叫,一双手从背后伸出,捂住他的嘴:“九殿下安静,别惊动它们。” 心脏剧烈跳动,九皇子被男人带着后退,哆哆嗦嗦发出声音:“那是什么?” “九殿下莫不是忘了,此行来这里的目的?” 妖狐! “它们,它们怎么会在这?不是说派人搜山没找到它们的踪迹吗?还有,你是谁?” “属下是太子殿下派来的,九殿下不用担心,很快就有人来了。” “江哥说的不错,太子皇兄真是个好人。”危机关头,被太子派来的人救下,九皇子心中太子的形象越发高大。 “还有江公子,江公子也很担心你。” “我听出你的声音了,你是经常跟在太子皇兄身边的齐烈吧,这次幸好有你,你救了我的命,等回宫,你想要什么,直接同我说,我一定办到。” 妖狐身上有着浓烈的血腥味,还未靠近,九皇子被熏得想吐。 妖狐冲出巷子,月光下,九皇子第一次看到它们的真实面目。 四只体型庞大的狐狸,咧着嘴,露出锋利牙齿,一口下去,能咬掉人半边身子。 “它,它们过来了,守在这里的侍卫呢,禁军呢?我好害怕,我们会不会被咬死……”惊惧交加下,九皇子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会,殿下的人马上到了。” 男人话音落下,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 箭矢声和狐狸凄厉的叫声同时响起。 九皇子默默往后缩了缩,用手捂住眼,透过指缝看向前方。 四只大狐狸被身穿甲胄的士兵围在中央,箭雨下,无处可躲。 * 知道九皇子可能出事,江苓瞌睡被吓跑,从男人怀里跳下来:“殿下,我们快去看看。” “齐烈跟在他身边,不会出事。” 嘴上这么说,萧晟昀还是带江苓寻着九皇子离开的方向找去。 路上,他们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动静,遇到前来汇报情况的士兵,方知道,九皇子遇到了妖狐。 “殿下,妖狐怎么会在村子里?”江苓脚步不停。 “父皇派人搜山一无所获,那么大的狐狸不可能凭空消失,只可能是躲藏在某处,妖狐袭击一事发生后,这座村子被清空,它们躲在里面不奇怪。” 九皇子见他们过来,抛下齐烈,快步走到江苓身边:“江哥,刚才吓死我了。” 九皇子惊魂未定,有无数话想说。 “刚才我和小泉子打算回去,路上发现小泉子不对劲,推了一下他,结果他直接倒在了地上,不等我确定他是什么情况,就看到了躲在小巷子里的绿眼睛……” 九皇子一口气不停顿说完刚才发生的事,“我现在还觉得自己的心在跳个不停。” “还好有太子皇兄派人跟着我,不然我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江苓拍拍他的后背,渡过去一丝神魂之力,安抚他紧绷的神经。 九皇子定了定神,慢慢恢复过来。 萧晟昀听下属汇报情况。 前来剿杀妖狐的是他带过的兵,从崇明帝下令起,就守在外围,好在村子不大,他们住的地方也不是村子中央,带兵过来不需要花多少时间。 这么大的动静,崇明帝被叫醒,冷着一张脸出来。 四只妖狐,与袭击村子的正好对上,崇明帝先问了九皇子情况,见他没事,才追究妖狐的事。 芥微道长被“请”出来。 手持兵器的士兵压着他,来到妖狐近处。 血腥味扑鼻而来,芥微道长白了脸色。 事情发展超出他们的计划,被“请”出来时,芥微道长是茫然的,骤然直面血腥场面,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父皇,妖狐已经伏诛,不如请芥微道长现在就做法,彻底除了妖邪。”萧晟昀沉声开口。 崇明帝亦有此意:“道长意下如何?” “可,这,时辰对不上……” “道长之前做法,不知道妖狐生死,定了白天,现在妖狐已经死了,不当夜里吗?”江苓适时出声。 九皇子无条件支持江苓:“对啊,道长,我今晚本来是带了你给的平安符的,还遇到这样的事,对了,我身边的小泉子不知道是不是被妖狐迷惑了,道长不如也给他看看。” “怎么回事?”崇明帝只知道九皇子遇到妖狐袭击,不知道还发生了其他事。 九皇子将小泉子的不对劲说了一遍:“父皇,儿臣当时太害怕,顾不上他,好在妖狐没吃他的打算,一直追着儿臣,他应当还在那里。” 根据九皇子指的方向,崇明帝派人过去,将小泉子带了过来。 小泉子双目无神,对外界一点反应都没有,江苓看了他一会,低声对萧晟昀道:“殿下,现在的小泉子,是不是和之前离开行宫时遇到的人一样?” 如果两人中的是一样的药,那么,妖狐伤人和巨石红蚂蚁便是同一伙人所为。 “芥微道长,有劳。” 九皇子一副担心小泉子的模样,芥微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崇明帝认可芥微的能力,没参与进来,皱眉盯着倒在血泊中的狐狸。 “这就是伤人的妖狐?” “回陛下的话,是它们。”村长仔细观察一番后,得出结论。 妖狐和描述里相差无几,比普通狐狸个头大,毛发是红色,崇明帝无法想象,这段时间闹得人心惶惶的,是这几头畜生。 “道长,现在妖狐已经伏诛,做法的事……”崇明帝只想快点解决妖魂怨气,不让自己再受噩梦影响。 “贫道需要准备一下。”短暂慌乱后,芥微恢复镇定。 “那小泉子,道长什么时候给他看一看?”九皇子问。 芥微答道:“贫道要先解决妖狐的事,这位是受了妖狐影响,等妖狐的事解决,自然能恢复正常。” 担心小泉子暴起伤人,侍卫找来绳子把人捆了。 “好好看着人,别出意外。”萧晟昀低声吩咐。 一名年轻士兵应声后,守到小泉子身边。 “江哥,你觉得小泉子真的是受妖狐影响了吗?”妖狐在他面前被乱箭射死,九皇子心目中无所不能的妖狐形象已经崩塌,如果妖狐真有传言那么厉害,怎么连箭矢都躲不过? “我觉得不太像。” “我也觉得不像,”九皇子努努嘴,“我现在一点也不信芥微道士了,如果他真有本事,我带着他给的平安符,怎么会遇到妖狐,还差点被咬?” 一天时间里,芥微在九皇子心中的形象来回变了几次。 江苓拍了怕倒霉的九皇子,对他的运气颇为无言。 “来这里后,好像就我,身边宫人出事,自己也差点出事,回去后,我一定要去护国寺拜拜,江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九皇子没忘记太子,“这次多亏太子皇兄派齐护卫在暗处跟着我,太子皇兄也一起去吧,芥微的平安符没用,我去护国寺再给你们求两个。” “还要给齐护卫求一个,他救了我,我不能没有表示。” 崇明帝坚持,芥微没办法,只好让人准备做法需要的东西,连夜做法。 一只不起眼的乌鸦歇在树枝上,微微泛红的眼睛盯着下面看了一会,拍拍翅膀飞走。 芥微拂去袖子上沾染的香灰,信步走到妖狐尸首边。 “陛下,这些尸体最好在法事结束后,烧干净。” 混杂鲜血味道的腥臭味刺鼻难闻,崇明帝自出来起,眉头就没舒展过。 现实中的腥臭与梦境无限重合,总让他分不清现在是在做梦还是现实。 听到芥微的话,他下意识点头:“烧吧。” 江苓皱皱眉,抓住萧晟昀袖子,压低声音道:“殿下,褚大夫说想要妖狐尸体。” “孤记得,”萧晟昀安抚捏捏江苓手指,“不会让他们全烧掉的。” 这些妖狐尸体上,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 做法的地方在原来位置。 芥微手执木剑,剑尖符纸无风燃烧,熊熊火焰映得他面目有一瞬间的扭曲。 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股混着腥臭的风,九皇子反应最快,指着众人背对的方向:“那里还有一群狐狸!” 江苓回头看去,黑暗中,一片绿色眼睛正不断朝他们靠近。 第80章 可能是因为之前有射杀妖狐的前例在,九皇子现在不怎么害怕:“这得超过十只了吧,它们是藏在哪里的?我们来之前,村子里里外外都仔细检查过吧?” 江苓也很好奇,白天的时候,他和九皇子逛遍整个村子,一只狐狸都没看到,怎么到了半夜,出来这么多? 加上现在出现的这些,数量已经远远超过村子报给官府的数量了。 “它们有些不对劲。”江苓看着不断靠近的狐狸群,皱眉。 “怎么不对劲?”萧晟昀吩咐下属将狐狸围杀的同时,分出一分心神给江苓。 “它们的状态不对,似乎这里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它们不断靠近。”仔细观察便会发现,狐狸很有目的性在朝他们靠近,如果吸引它们的是人类或者血腥味,这个村子现在好几处都有人,可这些狐狸对离他们近的人不为所动。 “真的诶,”听完江苓的话,九皇子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确实如此,“我看到它们经过了有人的地方,但没有对那些人下手。” 符纸燃烧,风中气味里夹杂了燃烧后的味道,和香点燃后的味道,和妖狐带来的腥臭混在一起,藏住内里端倪。 跟在萧晟昀身边的年轻将领领命而且,这些狐狸力气惊人,但耐不住萧晟昀手下的精锐早有准备,盾牌竖起,妖狐被围在中央,弓箭手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瞄准里面的狐狸。 根本没有给它们靠近的机会。 妖狐发出嘶吼声,芥微停下做法,盯着妖狐方向,神色不明。 崇明帝走到他身边,问:“道长,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那么多妖狐出现的瞬间,崇明帝腿都吓软了,若不是钱公公暗中扶了一把,恐怕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好在萧晟昀带来的兵给力,第一时间将妖狐困住,禁军也快速行动起来,将他们护在中间。 确认生命暂时不会受到威胁,崇明帝理智恢复了点。 “道长不是做法驱狐吗,为什么会引来这么多狐狸?”江苓问出了崇明帝的心声。 崇明帝目光如炬盯着芥微。 “只有把妖狐引出来,才能更好的驱狐,不是吗?”芥微不慌不忙回答。 “是吗?这么说道长有对付这些妖狐的办法?”萧晟昀挑眉。 芥微挥了下拂尘,颔首。 “既然如此,道长不妨亲自过去,让我等看看,道长是怎么驱狐的。”萧晟昀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妖狐被短暂困住,发出嘶吼声。 崇明帝赞同点头,“不知这里还有没有藏起来的妖狐,道长一起处理了吧。” 芥微好险没维持住脸上的淡然表情,他拿这些药物喂出来的大狐狸根本没办法,引这些狐狸出来,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 他现在身上还留着那些东西,一旦靠近妖狐,必定会被毫无理智可言的妖狐撕碎,他有保命的法子不假,若到头来,崇明帝等人没事,他却被妖狐伤了,怎么对上面交代……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芥微身上,芥微动了动嘴皮:“贫道施法是针对妖狐冤魂……” “那就是说,你拿这些妖狐没办法了?”九皇子呛声,“那你为什么坚持要求父皇和我们这几个皇子都来这里?” 崇明帝目光变得狐疑。 帝王的疑心轻易便能挑起,不管芥微之前做了多少准备,获得了多少帝王信任,一旦他出现破绽,这份经不起考验的信任便会出现裂痕。 江苓被萧晟昀护在身后,这些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发现妖狐的第一时间他就挡在了江苓面前,将人牢牢护好。 “江哥,芥微道长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这些狐狸不会是他引来的吧?可是他引这些狐狸来做什么呢?他已经获得了父皇的信任,今后只要他想,就能有取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或许,他的目的从来就不是荣华富贵。” 僵持中,一名守在其他地方的小将前来汇报。 “启禀皇上,臣等在村子南边发现了一伙企图潜伏进来的贼人,现人已伏诛。” “将人带过来。”崇明帝脸色难看的厉害。 “这些人似乎是专门培养的死士,臣等抓住几个,其中大部分服药自尽了,还有两个被敲晕了。”小将道。 先是妖狐,再是死士,崇明帝这下哪能想不到,从决定来这里的那一刻起,他就中了别人的计。 眼见计划败露,芥微执起桃木剑,刺向崇明帝。 “狗皇帝,去死——”“护驾——护驾——”月光下,桃木剑泛起寒光,原来藏在桃木剑之下的,是一把真正的剑。 剑锋逼近,崇明帝大骇。 说时迟那时快,在剑尖即将刺进崇明帝胸膛时,旁边伸出一把剑,挑开利剑。 侍卫一拥而上,将芥微压制住。 萧晟昀扔下随手从侍卫手中夺来的剑:“父皇,没事吧?” 他站的位置离崇明帝不远,从芥微暴起伤人到剑被他挑开,花的时间极短,大多数人还没反应过来,事情已经结束。 “朕没事。” 崇明帝走到被压着跪伏在地的芥微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神色不明:“芥微,朕自认带你不薄,你为何想害朕性命?” 芥微咬牙不说话。 萧晟昀牵起江苓的手,按按他的掌心,小声安抚:“别害怕,已经没事了。” 江苓嗅了嗅,在萧晟昀身上嗅出点奇怪味道,这股味道刚才还没有,应该是在接触芥微后沾上的。 “殿下,我想离芥微近点看看。” 萧晟昀没有问理由,牵着江苓往前走了几步。 离得近了,江苓确定,这股奇怪味道是从芥微身上传来的,混在符纸燃烧和香灰味里,不易察觉。 为了确定心中所想,江苓低声道:“殿下,能不能让芥微离妖狐的位置近一点。” “苓儿觉得芥微和妖狐的出现有关?” “我怀疑,妖狐是被他引来的。” 他们的声音虽然小,但因为离崇明帝近,崇明帝还是听了个真切,他现在正是对芥微疑心最重的时候,秉持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吩咐人把芥微押到妖狐所在地。 乱箭下,妖狐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倒在血泊中,发出“嗬嗬”喘气声。 包围妖狐的士兵让出一个小位置,芥微被押到缺口处。 妖狐很明显激动起来,它们挣扎着想往芥微所在的地方爬。 江苓的猜想验证了,芥微身上,有吸引妖狐的东西。 “父皇,芥微身上,可能有吸引妖狐过来的东西,最好能查一查。”江苓跟过来,也看到了这一幕。 “搜身!”崇明帝脸色阴沉地吩咐。 芥微身上没搜到什么,崇明帝却没因此对他放松警惕。 “太子妃,贫道知道你对贫道有意见,可再大的意见,也没必要拿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来污蔑贫道。”芥微被按着搜身,满身狼狈。 他知道,这些人不可能从自己身上搜到什么,所以有恃无恐。 “倒是太子妃,身上的怪异之处,可比贫道身上多,贫道之前提醒过太子殿下,可惜太子不领情,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陛下不妨也多查查太子妃,说不定能查出什么惊喜。” “一派胡言!”萧晟昀冰冷的目光落在芥微身上,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你一开始就对我有意见,”江苓没被他的话唬住,“为什么对我有意见?因为我对各类药物非常敏锐,比如现在,他们没从你身上搜出东西,但我知道,真正吸引妖狐前来的药,在你的衣服上,袖摆处最多。” 江苓找了根树枝,挑起低声的外袍:“你应当是提前准备好药,将袖摆泡进去,晾干,然后借助做法,将香灰等气味留在上面,这些气味本就刺鼻,轻易掩盖了吸引妖狐的药味。” “不信我说的话,可以让太医来验证,”江苓扔下树枝,“至于我,我可是千芜大师亲自指给太子的人,以千芜大师和皇室的关系,难不成千芜大师会在这件事上害太子?” 原本在芥微话下对江苓升起疑心的人,在江苓话落后打消疑心,崇明帝眼中的怀疑之色也逐渐散去,千芜大师的能力有目共睹,他不会傻到不信千芜大师,反去信一个对自己图谋不轨的人。 萧晟昀挑起芥微外袍,扔进包围圈里,奄奄一息的妖狐受到刺激,挣扎着爬起来撕咬外袍。 随着动作,插|着箭矢伤口处流出暗红色的血,它们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只顾撕咬外袍,直到耗尽最后一丝力气,重重倒下。 这样的场景看得人头皮发麻。 天际泛起鱼肚白,不知不觉,天快亮了。 崇明帝派人快马加鞭赶回皇城,请来褚大夫和太医院的太医。 “我会被袭击,果然是因为我单独去找芥微求平安符么?”心情最复杂的,莫过于九皇子。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太多了,芥微被带下去审问,他不可能一个人策划此事,背后定然有同谋。 江苓想了想,还是道:“父皇,等太医来了,让他们好好给你把把脉吧。” 芥微在崇明帝身边这么久,谁都不能保证,他有没有在暗中做什么。 “最好让褚大夫看看。”论对奇奇怪怪药物的研究,褚峤更在行。 崇明帝疲惫揉了揉眉心:“朕知道。” 看着一脸关切望着自己的少年,崇明帝想起芥微说的话,心中种种想法闪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回到屋子,江苓感受到男人身上翻腾不休的怒意,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殿下相信芥微的话吗?” 第81章 “殿下在气什么?” 萧晟昀伸手向后,捞住少年:“在气那人临死还想拉着你。” 江苓晃了晃身子,松手:“殿下,你转过来。” 萧晟昀依言转身。 江苓再次将自己挂在男人身上:“为他生什么气,别人又不会信他。” 江苓故意把千芜大师拉出来当挡箭牌,为的就是打消听到芥微话的人的疑心,和芥微大师比起来,一个试图弑君的罪人,谁更可信,一目了然。 “父皇戒心重,孤担心他会对苓儿不利。”萧晟昀不畏惧任何人,但他担心有人趁他不备,对江苓下手。 “那殿下呢,殿下有没有起疑心?”江苓不在乎崇明帝对他是什么看法,他只在乎萧晟昀的想法。 “孤为什么要起疑心?”萧晟昀搂住少年的腰,将人按在自己身上,“只要苓儿是苓儿就行了。” 对萧晟昀来说,江苓出现在他身边,是他心悦的人,他只认这个人,至于江苓有什么秘密,不重要。 听懂萧晟昀的话,江苓用脸蛋蹭了蹭他,“这个芥微,把你们引来,究竟想做什么?” 一开始,江苓是不在随行名单里的,可见这次三村之行,针对的不是他,而是芥微指定的崇明帝、太子、三皇子、九皇子四人。 “我不想殿下受到伤害,也不想看到九皇子成为别人的目标。”不论幕后之人想做什么,企图对太子不利这点,让江苓很生气。 所以江苓当众拆穿了芥微的把戏,无论他们安排了怎样的计划,一旦被打乱,就会手忙脚乱,更容易露出破绽。 萧晟昀低头亲亲江苓的脸:“孤会保护好苓儿,也会保护好自己。” “三皇子晚上有遇到和九皇子一样的事吗?”三皇子是和九皇子一起去找的芥微,没道理只有九皇子一人中招。 “他回去后没再出来,没遇到妖狐,困不困,先睡一会?” 天已经亮了,江苓一夜没睡,萧晟昀一说,感受到浓浓困意上涌,半阖着眼睛道:“殿下和我一起躺一会。” 萧晟昀把人抱到床上,江苓滚进被子里,给萧晟昀腾出一个位置。 村子里的床很简陋,更没有东宫的床大,江苓在床上滚了滚,明明很困,却不怎么能睡得着。 萧晟昀挂好两人的衣服回来,见江苓睁着大眼睛不知在想什么,贴了贴他的脸:“在等孤?” “有点睡不着。” 萧晟昀躺下来,把人往怀里团了团:“别想太多,睡吧。” 熟悉气息环绕,江苓闭上眼,慢慢睡了过去。 萧晟昀躺了半个时辰,起来处理昨天夜里的后续,尤其是芥微说的关于江苓的事,他不会允许有一丝一毫对江苓不利的潜在危险存在。 “殿下,属下带了重新搜了一遍村子,在西边发现了一些妖狐存在的痕迹,还在一家农户卧房里发现一条暗道,之前没发现妖狐,它们应当是藏在暗道里。”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崇明帝下令把村子翻来覆去的再查一遍,他要知道妖狐是从哪来的,以及妖狐被藏在何处,之前为什么没人发现等等问题。 萧晟昀带人去看,中途遇到了三皇子。 “太子是去看发现妖狐的地方?”三皇子主动开口。 萧晟昀:“三皇兄也是?” 三皇子:“听说九皇弟昨晚因为找芥微求符的事遭到妖狐袭击,我也去了芥微那里,如果还有妖狐,我过去,说不定能把它们引出来,早日解决这件事,大家也能早点安心。” 萧晟昀:“三皇兄说的是。” 发现暗道的是一座很普通的房子,和周围其他房子没什么差别,禁军来排查的时候,不会想到村民屋子里另有蹊跷,不会挨家挨户去翻村民的东西,便没有发现,藏在柜子下的暗道。 和离开行宫时遇到的暗道一样,延伸一段距离后,暗道被炸毁,他们在暗道周围转了几圈,没遇到妖狐。 “看来,所有妖狐都在昨晚出现了,谋划此事的人很谨慎,暗道被毁,查不到妖狐真正来处,也难怪几位将军带人搜山没找到狐狸。”三皇子道。 “和巨石的事应当是同一势力所为,三皇兄消息灵通,应该听说了行宫发生是事,浮世教卷土重来,三皇兄觉得,这件事会是浮世教所为么?”萧晟昀问。 “浮世教被灭于十五年,我那时十多岁,有一些印象,浮世教擅长营造各种‘神迹’,引人供奉,他们的教徒信仰非常诚挚,诚挚到了变态的地步……”三皇子回忆起自己了解的浮世教,“后来父皇派人查到,这些教徒里,大部分都被药物控制住了,所以才会这么疯狂。” “可是,浮世教应该没有活口留下才是。”这件事是不是浮世教的人所为,三皇子亦不能确定。 九皇子浅浅睡了一会,睡得不安稳,索性爬起来就找江苓,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他有好多好多话想说。 去了后才发现江苓还没醒,一夜没睡,他不好打扰江苓补眠,问了宫人太子在哪,打算去看看。 头一次看到太子和三皇子站在一处讨论事情,九皇子惊得张大了嘴巴。 萧晟昀发现他,停下和三皇子的交谈。 “九皇弟怎么不多睡一会?”三皇子顺着萧晟昀的目光看过来。 “我睡不着,干脆出来看看,你们在这里,是发现了什么吗?”九皇子走过去。 “发现一处暗道。” 在三皇子的带领下,九皇子看了一圈暗道,萧晟昀在另一边吩咐下属要做的事。 “三皇兄,我昨天不该拖着你和我一起去找芥微,你昨晚有没有遇到妖狐?”如果三皇子因为他遇到危险,九皇子觉得无法原谅自己。 三皇子温声道:“我没事,倒是你,受惊了。” “没事就好。”九皇子松了口气。 隔着一座山的某处。 乌鸦停在树杈上,发出嘎嘎叫声。 阴影处,全身裹在黑袍里的男人沙哑道:“计划为什么会提前暴露?” “回教主,是,是芥微身上的药,沾到九皇子身上,刚好九皇子经过安置妖狐的地方,妖狐受到刺激提前醒来……” 周围气压越来越低,下属声音也越来越小。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处理好痕迹,既然芥微没用,别让他吐出什么对我们不利的消息。” “属下明白。” 同样一夜未眠的,远不止山村里的人。 江苓醒来的时候,午时已经过了,拉过床边的衣服穿上,用放在门边的清水简单洗漱一番,半眯着眼走到外面。 “江哥,你醒了?” 江苓晃悠悠坐到椅子上,见九皇子精神奕奕的样子:“你一点都不困吗?” “我还好,可能昨晚发生的事太多了,有些睡不着,今天回宫了再睡吧,”九皇子倒了杯温水给江苓,“你先喝点水。” 江苓接过来喝了:“什么时候回宫?” “可能得晚上,父皇派人去请太医了,要把这边的事安排好才能离开,”九皇子摸摸自己的下巴,“说来也奇怪,我一直觉得自己的胆子不大,发生昨天的事还以为会难以接受,没想到我都没什么感觉,原来我现在的胆子这么大了。” 江苓没说,那是因为他给他渡过去的神魂之力起了安抚作用,让他不为那晚的惊险受惊。 “这样的话,以后发生什么,你也不用来我和殿下这里抢位置了。” “那不行,”九皇子想也不想回绝,“哈哈哈,江哥,你不觉得,我每次来,太子皇兄不希望我打扰你们相处又不能说什么的样子很有意思吗?” “有吗?”江苓还真没发现这点。 “有的,有的,”生怕江苓不信,九皇子道,“不信我下回来的时候,你注意一下。” 江苓没纠结这个问题,视线在屋子里转了几转:“你来的时候,看到殿下了吗?” “太子皇兄在外面处理昨晚的后续,对了,江哥,你是不知道,我今天早上看到什么,我都惊呆了,我居然看到太子皇兄和三皇兄站在一起讨论事情……”九皇子说了早上发生的事。 “我还问了三皇兄有没有遇到妖狐,还好他没遇到,只有我一个人倒霉,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跟林贵妃交代。” 萧晟昀没回来,江苓和九皇子一起用了膳。 “江哥,你想不想去看看暗道,我在那看过,挖的很大,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不惊动任何人挖出来的。” 江苓有些感兴趣,和九皇子一起去发现暗道的地方。 村里处处都有守卫的人,发现暗道的地方守卫更多。 江苓和九皇子过去,看到还留在这里的三皇子,九皇子意外道:“三皇兄怎么还在这?” “我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新发现。” “有什么新发现吗?”九皇子当即来了兴致。 “很遗憾,没有。”三皇子摇摇头。 九皇子低落下去。 三皇子主动道:“我带你们下去吧。” 三人一起下了暗道,如九皇子所说,暗道挖的很深。 “也只有这样大的地方,才能藏得下妖狐吧。”九皇子比了比自己和暗道的大小,这边看看那边看看。 江苓嗅到了闷闷的腥味,与妖狐身上的味道相似,应当是藏妖狐时留下的。 “太子妃是不喜欢本王吗,怎么离本王这么远?” 突然出现在耳边的声音吓了江苓一跳,他看看自己和三皇子之间的距离,挑眉:“这样的距离,不算远吧?” 三皇子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本王思来想去,还是很好奇,不知太子妃身上有什么独特之处,值得芥微临死也要咬一口。” 第82章 “一个弑君之人说的话,宣王还是别当真为好,”江苓眯了眯眼,拉开与三皇子之间的距离,“还有,你确定不和我保持一下距离吗?” “三皇兄,你做什么?”九皇子从暗道边缘收回视线,见三皇子离江苓距离这么近,忙走过来把人挤开。 “我与小苓说几句话而已。” “说话也不需要离这么近。”九皇子一脸不赞同。 江苓点头:“我也觉得,宣王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九皇子不是外人,不必避着他。” “是啊,三皇兄,你和江哥说什么,不能让我听见?” 两人一人一言,配合默契下,三皇子无奈:“我只是想说芥微的事,好奇芥微为什么独独针对小苓。” “哪有独独针对他?”九皇子下意识反驳,“我还觉得他单独针对我呢,你们都没遇到妖狐,就我遇到了,还差点有去无回,不是针对我是什么?” “我觉得,芥微是在平等的针对所有人。”最后,九皇子定下结论。 芥微被带下去审问,江苓从醒来就没见到萧晟昀的人,不知道结果怎样,九皇子知道的也不多,三皇子…… 江苓不想问他。 “我们上去吧。”暗道里气味不太好闻,待久了,闷得慌。 上来后,江苓放松自己呼吸几次,从逼仄感里挣脱出来。 九皇子严防死守,三皇子找不到机会和江苓单独说话,只好按下种种想法。他能接触到江苓的机会实在有限,不然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试探他。 可江苓的表现太正常了,无论是昨晚,还是今天突然被问起,都没有一丝慌乱,三皇子不信冲喜能把太子从鬼门关拉回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发生了。 可惜从太子清醒,东宫守备森严,里面有异心的都被清了出来,想探听点消息,非常难。 江苓没兴致关心三皇子是怎么想的,他和九皇子看过暗道后便离开了。 路上,九皇子没忍住,问:“江哥,我怎么觉得,三皇兄对你很感兴趣?不是那种感兴趣,就是好像你身上藏了什么秘密,他要挖出来那种。” 九皇子心思不深,直觉却很准,他和三皇子的接触不算多,因为一直以来,他都直觉三皇子是个很危险的人,虽然三皇子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温文尔雅,毫无攻击性。 “他可能纯粹是闲的,没事做的时候容易瞎想。”江苓说话不怎么客气。 “算了,不说他,诶,前面那人不是村长吗?怎么没见另一个人?”九皇子问的,是他们昨天在护栏边见到的男人。 村长不知道他们的具体身份,但根据两人的衣着和周围人对他们的态度,不难猜出两人身份高贵,走近后,朝两人行礼。 “村长不必多礼,”九皇子把人扶起来,往他身后看了看,“村长,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和你一起来的人呢?” “什么和我一起来的人?”村长一脸惊讶,“只有我一个人回村子啊。” 九皇子脸色微变,转头和江苓对视一眼。 “那可能是我记混了。” 送走村长,九皇子摸摸下巴:“江哥,不对劲啊,如果村长说的是真话,我们昨天遇到的人是什么来头?” “那人不像是在说谎,”江苓也没在他身上感受到恶意,“难道他是偷偷跑回来的?” “有可能,说不定是想回来给弟弟报仇。” 日头渐渐西下,陆陆续续有官员赶来,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最近最忙,各种事扎堆出现,需要他们去解决。 褚峤和张太医也到了,还带来了太医院的另外几名大夫。 褚峤先给小泉子诊脉,小泉子被绑在椅子上,浑浑噩噩的,对外界动静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情况怎么样?”到底是跟在自己身边伺候了一段时间的人,九皇子面露焦急。 “他的情况不算太好,能不能恢复,我只能说,我尽力。”褚峤眉头蹙起。 “他的情况,是和之前那人一样吗?”江苓问。 “大致差不多,不过他中药时间短,有救回来的可能,也幸好我在那人身上试了不少药,有一定经验。” 看完小泉子,褚峤在侍卫的带领下,去了堆放妖狐尸体的地方。 江苓和九皇子跟了过去。 萧晟昀交代完后续事宜,回来找江苓。 江苓和他说了三皇子的事:“殿下,要小心宣王。” 无论是江苓见过的宣王,还是原书里的主角攻,与太子之间都是竞争关系,原书里,一个是主角攻,一个是反派,主角与反派天然立场便是对立的,江苓不得不重视。 “他的话你不必放在心里,孤会小心的。”萧晟昀目光微暗。 从芥微说出那番话开始,他就知道,这件事有可能被别人拿来做筏子,他控制不了别人心中所想,只能尽可能把所有危险提前扼杀。 “芥微那边有交代什么吗?”江苓很好奇,“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不肯说。” 这不奇怪,如果芥微轻易交代出一切,才更让人怀疑。 “现在只知道,他出现在父皇面前,不是巧合,而是人为,父皇信任他,是因为父皇近来夜夜被噩梦侵扰,只有芥微能帮助父皇远离噩梦。” 到了这个时候,崇明帝没心思继续隐瞒了,因为芥微的行刺,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噩梦与芥微脱不开干系。 几名太医给崇明帝把完脉,退到一边,低声交谈。 崇明帝端坐在主位上,双目微阖,似在小憩。 交谈片刻后,其中一位年长些的太医站出来:“恕臣等学艺不精,看不出陛下身体的不妥之处。” 太医们得出的结论一致,崇明帝只是思虑过度,和受惊后带来的精神不宁,没有其他问题。 崇明帝挥挥手,让太医退下。 太医看不出问题,总不可能真如芥微所说,是被妖狐怨气缠上了。 “朕堂堂天子,理当受上天庇护,邪祟不得近身,为何会看不出问题?” 钱公公将沏好的热茶放到崇明帝手边:“陛下不妨请褚大夫来瞧瞧,褚大夫擅长这些,说不定能看出什么。” “你去,将褚大夫请来。” 褚峤正在和张太医一起研究妖狐,江苓和九皇子在一旁看,他们没离太近,主要是味道太大了,离近了受不了。 萧晟昀和张太医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很多事等着他去做崇明帝给褚峤派了几个侍卫,让他有什么想做的直接吩咐侍卫去做,褚峤没有客气,给侍卫做了简单防护,指挥他们把妖狐尸体搬到另一处。 “这味儿真冲,”张太医帮褚峤拿来需要用的工具,“师弟,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有一些,”褚峤掰开妖狐的嘴,“这东西外表看着像1狐狸,可你看它的牙,与普通狐狸有不小区别,还有它们身上的气味,与普通狐狸也不一样,应当是与其他生物配出来的。” “血是暗红色,有腐蚀性,带毒,可能是用毒物喂大的……” 张太医在这方面的研究不如褚峤深,只能听他说。 “我很好奇,他们是怎么把这东西养这么大的,等会我去找太子殿下,看能不能运两头去我的院子,如果有活着的就更好了。”褚峤手下动作不停。 “这很难抓住活的吧。”张太医蹲在旁边,给他递去工具。 “我只是说说,有这些也够用了。” “褚大夫一点都不害怕吗?”看褚峤在妖狐身上翻来覆去,九皇子一脸震惊。 “褚大夫还经常和毒虫打交道,他胆子太大了。” “毒虫啊,我很怕那些。” 江苓和九皇子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找到共鸣:虫子太可怕了! 几人说着话,钱公公寻到他们:“褚大夫,张太医,陛下想请褚大夫去一趟。” “父皇找褚大夫做什么?”九皇子好奇。 江苓猜测:“可能是想让褚大夫去给他看看身体。” “陛下想问褚大夫一些问题。”钱公公道。 褚大夫收拾一番自己,和钱公公去崇明帝那。 “请褚大夫过来,是想让褚大夫帮朕瞧瞧,朕夜夜噩梦的源头在哪。”崇明帝道。 来的路上,钱公公大致与他说了情况,褚峤没有犹豫,上前一步:“请陛下伸手。” 把完脉,褚峤问了一些问题,崇明帝逐一答了。 “芥微给陛下的符,陛下能拿来给草民看看吗?”崇明帝情况有些复杂,褚峤不能立刻下结论。 “这两天朕没用符了,之前用的在宫里,有一些被芥微收回去毁掉了,朕让钱公公留了几张。” 本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用上。 崇明帝身心俱疲,加上大臣劝谏,很快下令回京。 几位皇子一起回去,留下负责此事的官员处理后续,因为只待一天,带的东西不多,很快,众人收拾好东西,登上马车。 马车在山道里行驶,四周是精锐骑兵,萧晟昀骑马行在江苓马车外。 江苓撩开车帘,看向骑在马背上身形高大的男人:“殿下,我也想骑马。”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萧晟昀倒是可以让江苓坐在他身前体验一把。 “等回去后,孤带你去骑。” 阳光正好,江苓眯起眼观察周围,突然,他的目光顿了一下。 萧晟昀戒备出声:“注意周围!” 一块石子从石壁滚落,车队停下,侍卫手持利剑,将马车护在中心,严肃看向前方。 蒙着面的死士从林间窜出,目的明确涌向崇明帝所在的马车。 “护驾——”惊呼声起。 车队乱了。 第83章 时间回到上午。 芥微被抓的消息传来,浮世教教主担心他受不住刑罚,吐出不该吐露的秘密,派人潜进村子想先一步将人解决。 不曾想,村子守备森严,他的人还没靠近就被发现,匆忙逃出,也带出村子最新消息。 崇明帝今日就会回京,如果他们把人带回京城,对浮世教来说,就再也没了动手机会。 教主不相信活人能守住秘密,就算是精心培养出的芥微也一样,在他眼里,只有死人不会说漏嘴。 “还有最后一天,不论你们想什么办法,必须在芥微被带回京城前,想办法把人解决掉!” 于是,便有了这场埋伏。 这次出动的,是浮世教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力量,人被派出来的时候,教主心在滴血,可为了不让崇明帝通过芥微找到他们的下落,他只能如此。 芥微也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他本来是打算获得崇明帝信任,再一步步动手,但妖狐提前被引出来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让他不得不提前行动。 被抓住后,芥微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尽,可看守的人没给他任何机会,手脚被折断,下颌被卸,他除了睁着眼睛,什么都做不到。 后来,那些人更是蒙住他的眼睛,给他闻了一种药后,让他陷入昏睡。 突如其来的刺客并没有让随行的将士慌乱,像是早有预料一样,护住马车的同时,激烈反击。 崇明帝坐在马车里,脸上尽是阴沉之色。 “朕着实没想到,幕后之人胆子这么大,一而再再而三做出这样的事,真当朕没脾气吗?!” 不管背后策划这件事的人与浮世教有没有关系,在崇明帝心里已经上了必死名单。 钱公公小心观察外面的动静,没有说话。 江苓坐的马车离崇明帝坐的有一段距离,蒙面人的主要目标是崇明帝,大多数都在崇明帝那边,江苓这里相对安全。 萧晟昀派心腹守在周围,不让任何危险靠近马车。 江苓闻到了血腥味,这两天,他闻到血腥味的次数太多了,即使闻再多次,他都觉得自己适应不了这个味道。 外面动乱声不停,他没有贸然掀开车帘看情况,因此并不知道外面具体发生了什么。 蒙面人与将士战斗正酣,车队尾端出现一小队人,他们趁前面混乱,靠近其中一辆马车。 带队的是教主身边一个心腹下属,缪泛翰,在教中地位不低,他奉命来解决行动败露的芥微。 来之前,他们已经确认过,芥微就在这辆马车里。 侍卫大多去了崇明帝那里帮忙,一个弑君之人的性命,哪比得上当朝皇帝尊贵。 解决掉马车周围的守卫,缪泛翰登上马车,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 他计划的很好,先派大量人手袭击崇明帝,成了,是意外之喜,不成,也达到了把守卫引走的目的,他再带少量精锐潜进放芥微的马车,处理掉芥微。 车帘被掀开,缪泛翰脸上的笑凝固住了。 马车里的,哪是芥微。 在马车里等候多时的齐烈露出一个森寒笑容:“我在这等你许久了。” 意识到中计,缪泛翰第一时间后退,可惜已经晚了。 他带来的人本就不多,刚才为了解决守卫,折损了一批,现在在太子手下精锐力量面前,毫无反抗力。 被押着跪在地上,缪泛翰咬牙:“你们早就知道?!” 齐烈没兴趣同他多说,招招手,负责压制缪泛翰的人用布条堵住他的嘴。 “留着点力气,等会有你说话的时候。”在外人面前,齐烈冷着一张脸,哪有半分在江苓面前表现出的温和模样。 除了明面上的人,为了防止意外,萧晟昀还在暗处安排了一队人马,崇明帝知道,所以面对这次袭击,没有露出太过慌乱的神色。 暗处的人出手,袭击者很快被解决,崇明帝从马车里走出来,厉声道:“这件事,必须严查!” 之后一路上,风平浪静,没有遇到任何事。 萧晟昀吩咐完下属,钻进马车。 “殿下,你没受伤吧?”江苓扒着男人肩膀,东嗅嗅,西嗅嗅。 “孤没事,”萧晟昀捧起少年的脸,“苓儿有没有害怕?” 江苓摇摇头,他光顾着担心萧晟昀会不会受伤了。 “殿下好像早有准备?”除了一开始的短暂慌乱,江苓感受到的慌乱情绪很少。 “只是猜测他们可能在回京路上下手,做了些准备,芥微被抓后,有人试图潜进村子杀人灭口,被孤的人发现,孤让人放他离开,看能不能钓出更大的鱼。” 果然,今天引出了更大的鱼。 “他们费这么大的周章,不是为了救走芥微,而是要杀了他?”江苓不理解这种行为。 “芥微应当知道不少幕后之人的事,为什么是杀他而不是救他,因为芥微行动失败,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救一个人比杀一个人要付出的代价更大。” 萧晟昀将少年的头按在胸前,江苓似乎真的没有害怕,但他有些后怕,再缜密的计划都会出现意外,他无法想象,江苓出现差错的样子。 “殿下,你的心跳得好快,你在害怕吗?”江苓枕在萧晟昀胸前,听到了“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他伸手环住男人的腰:“殿下别怕,已经没事了。” 萧晟昀对他说过无数次这句话,这一次,由江苓对萧晟昀说。 紧紧搂住怀里的人,萧晟昀心尖发烫。 “殿下,我想到一件事,昨天我和九皇子在村里遇到一个自称弟弟死在妖狐嘴下的男子,今天我们遇到了村长,和他问起那个人,村长说,只有他一个人回村子。” 这次的事一团迷雾,江苓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该放过任何线索,与萧晟昀说起和九皇子遇到的人。 “村长没说谎,这里的村民都被安置在别处,只有村长跟我们来了,”萧晟昀皱起眉,“村里处处有守卫,如果真有身份不明的人混进来,不应该发现不了。” “侍卫们也知道只有村长来?”江苓觉得自己和九皇子都不知道的事,应该不可能所有人都知道。 “不,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很有可能是利用了这个漏洞,混进来的,”萧晟昀严肃起来,“现在我们已经离开,只能让留在那里的人继续查。” 回宫后,太子被崇明帝身边的钱公公请走。 “孤先去忙,苓儿好好休息一下。” 离开前,萧晟昀拥住江苓,在他额头印下一个轻吻。 江苓回到东宫的第一时间便是泡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疲乏。 换上干净衣服,江苓躺到软榻上,感叹:“还是宫里待的舒服。” 来这个世界后,江苓待得最久的地方就是这里,在萧晟昀的纵容下,东宫的布置完全按江苓的喜好来,住在完全合自己心意的地方,是一种享受。 清瑶为他烘干头发:“公子和太子殿下不在,显得宫里冷冷清清的。” 躺在熟悉的地方,江苓没一会儿就困了:“我先睡一会,如果殿下回来了,你记得来叫醒我。” “是。” 九皇子回宫后,还没坐稳,就被贤妃宫里的人请走。 “母妃,你这么着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看到桌上摆放的果盘,九皇子伸手去拿。 手背被打了一下,九皇子缩回手,略带委屈道:“母妃这是做什么?” “你怎么就惦记着吃?”贤妃没好气道,“我让人在你宫里守着,是担心你出什么事。” 贤妃知道自己的儿子胆子不大,昨晚发生的事她听说了,一直担心到现在,就怕九皇子遇到那样的事受影响,一听说人回宫就把人请来。 本以为会见到一个受惊憔悴的儿子,哪想到九皇子精神奕奕、面色红润,一点都不像是受到巨大惊吓。 “我能出什么事?母妃是知道了昨晚的事吗,我没事,太子皇兄派人跟着我,那些妖狐没碰到我一点。”九皇子坐到贤妃身边,“真的,一点事都没有。” “先让太医给你把把脉。”贤妃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贤妃神色憔悴,九皇子知道母妃是担心自己,乖乖让太医把了脉。 太医给的结果是九皇子身体非常健康,就连一夜没睡的后遗症都没有。 “母妃这下能放心了吧?” “放心,放心,”太医给出结果,以及亲眼见到九皇子活泼模样,贤妃放下一颗心,“这次的事要多谢太子和太子妃,知道吗?” 贤妃看得清楚,太子顾及九皇子安危,完全出自太子妃,九皇子和江苓玩得好,太子不愿太子妃伤心,对九皇子多了分照顾。 不管出自什么原因,救了九皇子一命是不争的事实,贤妃记这个恩情。 “我知道,”九皇子眼珠转了转,“母妃,不如你再做些好吃的,我给他们送去?” 贤妃戳了戳他额头:“说你只惦记吃你还不乐意,这么大的事,你就想用点吃的忽悠过去?” “这不是江哥也喜欢吃您做的食物吗?”最主要的是,贤妃现在不怎么做吃的了,如果答应给江苓做,他也能跟着蹭一点。 九皇子磨得贤妃答应,带着一个大食盒去东宫。 萧晟昀忙完回来,东宫静悄悄的,范公公接过他换下的外衣:“公子在里间睡。” “睡多久了?”萧晟昀换上干净衣裳。 “有一会儿了。” 清瑶听到声音,正要进屋,被范公公叫住:“你去做什么?” “公子说,让奴婢在殿下回来后叫醒他。”江苓吩咐的事,清瑶不会不做。 “不必叫他,孤去看看。”萧晟昀迈步走向江苓睡觉的屋子。 屋里没燃熏香,但一进来,萧晟昀就闻到了淡淡的香味,是江苓身上的味道,他往里走,看到了窝在软榻上睡得正香的少年。 萧晟昀在床边坐下,伸手描摹少年五官,感受到江苓的存在,一颗心落回实处。 江苓伸手扒了扒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不乐意皱起眉。 萧晟昀失笑,俯身吻了吻少年额头。 仿佛得到安抚,少年皱起的眉头慢慢展开。 吻一路向下,最终落到唇上。 萧晟昀没有闹醒江苓的意思,吻的很浅,用唇舌描摹少年的唇。 “江哥,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 突然,门外传来九皇子的声音,萧晟昀一个不注意,磕到了江苓的唇。 “唔……” 江苓从混沌中清醒,下意识摸向传来刺痛感的地方。 一个浅浅的牙印。 江苓:??? 抬眸就见萧晟昀用一双晦暗不明的眸子盯着他。 “殿下咬我做什么?” 亲就算了,干嘛用咬的,这么疼。 第84章 “九殿下诶,公子正在休息……”范公公没料到九皇子直接在屋外大喊,忙过来制止。 “啊?江哥还在睡啊。”九皇子摸摸鼻子。 江苓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慢吞吞坐起来:“九皇子来了?” 萧晟昀托住他的后背:“你醒之前来的。” 不知为何,江苓从男人语气里听出了一股淡淡的怨念。 “他怎么这个时间来?”江苓起身给自己套衣服,“殿下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不是让清瑶叫我吗?” “是孤不让她打扰你的,这两天,辛苦苓儿了。”萧晟昀为江苓整理好衣服。 “辛苦的是殿下才是。”江苓好歹还睡了几个时辰,萧晟昀几乎没怎么眯眼,回宫后,第一时间被崇明帝叫走,江苓趁这个时间又补了一觉。 “殿下今天还有事要做吗?” “没有了,从现在起,孤一直留在东宫陪苓儿。” “那殿下今晚可要早点睡。”江苓知道,人类和妖族不一样,妖族可以长时间不睡眠,人类却不行。 两人出来的时候,九皇子一眼注意到江苓格外红的唇色,他张张扬扬的,还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询问的话已经出口。 “江哥,你的嘴怎么回事?” 嘴唇这会儿已经不疼了,江苓看了“罪魁祸首”一眼。 九皇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身上泛着冷气的太子。 “不会是,我又打搅到你们了吧……”九皇子低声嘟囔,“可是范公公不是说,江哥在休息吗?” “你没打扰到我,但可能打扰到了殿下。”江苓寻了个位置坐下。 “我不知道,毕竟我还没有成亲……”九皇子弱声为自己辩解。 “我是来给你们送吃的的,”九皇子抱起桌上的食盒,“这是母妃特意做的,为了感谢江哥和太子皇兄对我的救命恩情,你们快来尝尝。” 江苓正好饿了。 食盒被打开,浓郁香气飘出,江苓的肚子十分应景“咕咕”叫了一声。 萧晟昀也不至于真因为这么点小事对九皇子做什么,既然江苓饿了,自然用膳最重要。 贤妃做的菜很多,各种花样都有,摆了满满一桌子,江苓见九皇子巴巴望着桌上的菜,邀请道:“九皇子用膳了吗?没有的话和我们一起吧,这么多菜,我和殿下也吃不完。” 得了准许,九皇子立马坐下。 他本来是想主动问能不能留下一起的,但他刚打搅了太子皇兄的好事,站在太子身边都觉得凉飕飕的,实在没敢提。 还好江哥懂我。 九皇子心道。 坐下后美滋滋开始用膳。 “这些菜是我看着母妃做的,我想让母妃给我尝两口她都不干,还是跟着江哥有口福。” 萧晟昀夹了最嫩的鱼肚皮到江苓碗里,江苓夹起来吃下:“贤妃娘娘的手艺真好。” 用完膳,天色彻底暗下来,九皇子东望望,西望望。 “你在找什么?”江苓问。 九皇子:“找齐护卫,他不在吗?” 江苓刚醒,不知道人在哪:“殿下,齐护卫呢?九皇子找他。” “他去休息了,你想见他的话让范德带你过去。”萧晟昀道。 月明星稀,江苓和萧晟昀在小花园漫步,一阵微风吹来,枝叶随风摇摆。 “千芜大师留下的种子种是种出东西了,怎么一直没有开花的迹象?”江苓蹲下来,拨了拨嫩绿色的枝叶。 这些植株萧晟昀让宫里的花匠来看过,没人认出它们属于哪一品种,不知习性,便只能一点点摸索着来养。 “看模样还没到开花的时候。” 江苓种的其他花,到了对应季节,花开了一轮又一轮,因为长势好,还往皇后宫里送了一些。 消完食,江苓推着萧晟昀往寝殿走:“殿下该睡觉了。” 萧晟昀纵容着被江苓推进屋。 找来干净寝衣,江苓塞进萧晟昀怀里;“殿下快去洗漱。” “苓儿陪孤一起?” 江苓无情拒绝:“不行,我去了殿下肯定不会好好洗漱,今晚什么都不能做,殿下安心休息。” 洗漱完,江苓躺到被子里,滚了滚,把自己滚到萧晟昀怀里:“给殿下抱着睡。” 萧晟昀双手环住江苓的腰,把人往怀里拢了拢,无声看着他。 江苓往上爬了爬,在男人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殿下快睡吧。” 这个吻像是有什么魔力,无关紧要的事从脑海中褪去,困意上涌,萧晟昀闭上眼,没多久就睡着了。 江苓白天睡的时间多,这会儿倒是没那么困,他在男人怀里微微撑起身子,借着微弱烛光,观察男人。 和初见时相比,男人脸上的病态已经完全消失,现在的萧晟昀,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想象到,几个月前,命悬一线,无药可医。 男人的睫毛很长,扇形一样铺散开,江苓一根根数过去。 不知不觉也陷入睡眠。 宫外,因为山村发生的事,无数人陷入不眠之夜。 大臣们听到接二连三从山村传来的出事消息,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现在崇明帝一行人好不容易安全回来,坐不住的已经没法等明天早朝,和几名官员聚在一起,讨论这次的事。 “一开始,我就觉得这个芥微有问题,果不其然,就是不知,谁是幕后指使他的人。” “皇帝遇刺是大事,刑部和大理寺一大早就被叫去了,刑部尚书还在忙,不然我们还能提前得到点消息。” “听消息说,陛下没出什么事,但我这心里总是放不下。” “等明天早朝就知道了。” 第二天的早朝非常热闹,大臣们各抒己见,一致认为,必须抓出背后之人。 崇明帝也这么想,一日不把人抓出来,他就一日不能安稳睡下,总感觉有人潜伏在暗处,想害他性命。 尤其是入睡后的噩梦,他昨晚一宿没睡好,早朝都是强撑着来的,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态。 朝中吵吵嚷嚷,听得他愈发头疼。 褚峤开始频繁进出皇宫。 张太医来东宫时,会带来褚峤那边的消息。 “师弟奉命给陛下诊治,现下已经确定,陛下噩梦不断,与一种药物有关,幕后之人用药物控制妖狐,用药物控制人,师弟在妖狐和被控制的人身上,找到了药物的相似之处。” “父皇的神志可会受到影响?”萧晟昀更关心这个问题。 “时间久了肯定会有影响,这次发现的早,师弟能将影响降到最低。”张太医回答。 褚峤给崇明帝看诊时,周围只有崇明帝认可的心腹,其他宫人被挥退,皇帝的身体状况事关重大,不能有丁点儿马虎。 “褚大夫的意思是,能解决朕做噩梦的困扰?”崇明帝坐在龙椅上,语气不辨喜怒。 “是,草民会先给陛下开一副药,清除陛下体内的药物作用,只是草民用的是以毒攻毒的法子,可能会给陛下带来一定痛苦,和新的困扰,等这一步完成,再用温和一点的方子调养。”褚峤态度不卑不亢。 太医院对崇明帝的症状束手无策,除了相信褚峤,崇明帝别无他法。 毕竟,这药物除了会让他夜夜噩梦外,还会一步步控制他的神志,只要想到幕后之人试图将他制成傀儡,崇明帝就气得想杀人。 身为帝王,最不能容忍的,便是思维被人左右。 崇明帝本想让褚峤住进宫里,别管什么妖狐尸体和小泉子等人,专心为他调理,被拒绝后脸色很不好看。 “朕需要一个能说服朕的理由。” “陛下,草民第一次接触这种药物,需要大量经验才能更有把握,妖狐和那两个中药的人都是现成的经验。” 褚峤一点也不想把自己绑在皇宫,如果不是对这些稀奇古怪的药感兴趣,他早离开了。 芥微和缪泛翰被关在刑部大牢,为了防止有人劫狱,四周派有重兵把守,崇明帝下了重令,刑部的人卯足了劲要从两人口中挖出有用信息。 每天都有新进展传到宫里。 根据两人吐露的消息,崇明帝派重兵剿灭了好几处藏在暗中的势力,可惜一直没找到那个自称“浮世教教主”男人的踪迹。 “朕能灭了他们一次,自然能灭第二次,”崇明帝重重拍了下案首,“还有,给朕往深了查,朕要知道,这些年他们藏身在何处,当年又是谁,暗中保住了浮世教的人!” 先有行宫的事,后有妖狐的事,耗尽了崇明帝所有耐性,崇明帝不信,那样的剿灭之下,没人帮助,浮世教能保住部分势力。 几日后,张太医抱着一个密封好的盒子来到东宫。 “殿下吩咐的东西已经做好了。” 盒子被放在桌上,江苓好奇抱了下,很重:“这是什么?” 说着,便想将盒子打开。 萧晟昀按住盒盖上:“等会再给苓儿看。” “如何使用臣列了详细步骤放在盒子里了,殿下根据上面写的来做就行。” 张太医送完盒子就离开了,江苓发现,这次张太医来,表情有些僵硬,心中越发感到好奇。 “这里面的到底是什么啊?” 萧晟昀挥退屋里伺候的人,打开盒子:“苓儿自己看。” “玉?”江苓往盒子里看了一眼。 盒子里整整齐齐摆了一排玉,从细到粗,外表光滑,手感温润,江苓拿出一根:“殿下要这么多玉干什么?” 玉是上好的暖玉,被少年拿在手中把玩,看得萧晟昀呼吸微乱。 抱着少年坐下,萧晟昀把药玉从少年手里拿出来,放回盒子:“这是让苓儿适应孤的。” 这些玉的手感比江苓见过的都要好,他正想再去拿,动作顿住:“是我想的那个适应吗?” 萧晟昀点头。 “我觉得我不行,”江苓“砰”的盖上盒子,“还是算了吧……” 第85章 细的手指粗,粗的…… 江苓回想一下,这个尺寸,他不行,他不可。 萧晟昀掐掐他的脸,语气幽幽:“可孤不想算了。” “殿下,你不觉得很离谱吗?”江苓深吸一口气,打开盒子,指着最大的玉,“你自己看。” 萧晟昀清咳一声,把试图逃跑的少年按回怀里,贴近他耳边,哑声道:“苓儿可以的。” 江苓的耳朵已经红了,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他用力锤了下男人:“我不管,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他想通了,现在这样就很好,最好! 萧晟昀退了一步:“到时候先试试,苓儿如果觉得实在不行,就喊停。” 江苓回想了一下萧晟昀在那样的时候都能停下,顿时觉得这句话很有说服力,勉强答应下来。 盒子被收起来。 晚上。 床幔被放下,烛光照出床幔里交叠的身影。 气氛粘稠,江苓仰起头,和萧晟昀接吻。 衣衫滑落,露出大片雪白肌肤,白雪上落下朵朵红梅。 “苓儿,要试试吗?” 与男人声音一起传来的,还有木盒被打开的声音。 江苓脑中一片混沌,身体热得不行,贴着男人,不住往他身上蹭。 “我好难受,殿下,你摸摸我……” 萧晟昀呼吸渐重,顺从江苓的心意。 “唔……” 带着凉意的触感传来,江苓小小打了个哆嗦:“什么东西……” “别怕,是药玉。”萧晟昀声音低哑。 萧晟昀给江苓用了最小的玉。 江苓从混沌中分出一缕神志,紧紧抓住男人胳膊,咬住下唇:“好奇怪。” “疼吗?” “不疼,”江苓睁着眼,目光有些许涣散,“但是好奇怪。” 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迷蒙的脑子逐渐清醒。 淡淡的药香味蔓延开,江苓伏在男人怀里,微微颤抖。 萧晟昀额上出了汗,这对他来说,完全是一种甜蜜的折磨。 江苓清醒了些,感受他紧绷的身体,坏心眼在他怀里钻了钻:“殿下难受吗?要不要我帮忙?” 少年额发蹭到脸上,带来丝丝痒意,萧晟昀按住他四处作乱的手:“苓儿最好安分些。” “可是我现在没力气,殿下忍忍吧,或者自己解决。”江苓往下挪了挪,寻到个舒适位置,不动了。 坐实自己没力气的事实。 换了三根玉,江苓适应良好,感受到乐趣,对这种事的阴影散去了一些。 萧晟昀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他也想给江苓留下一个好印象,上次是他准备不充分,再来一次,不止江苓,他都要对这件事有阴影了。 抱着出了一身汗的江苓去洗漱,江苓软趴趴的,这回是真的没力气了。坐在浴桶中让抬手抬手,让转身转身,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特别乖顺。 一点都没有刚才故意折腾萧晟昀的调皮模样。 洗完后,江苓被放到干净床铺上。 江苓滚到被子里,嗅了嗅:“怎么还有股淡淡的药味?” 萧晟昀换了干净寝衣,将少年搂进怀里,埋首在他脖颈处轻嗅:“哪有?只有苓儿自带的香味。” 男人鼻梁高挺,鼻尖从脖颈处柔嫩的肌肤上抵过,呼吸间的气息洒在上面,江苓不自觉往后仰了仰。 “不能拿出来吗,放在里面好奇怪。”江苓无法忽视这种感觉。 “明天再拿出来。” 江苓不舒服动了动:“好吧。” 可能是因为晚上耗费了不少精力,第二天江苓醒的比平时晚一些。 身体渐渐适应药玉的存在。 萧晟昀看江苓的目光也一天比一天热烈,给江苓一种随时会被男人拆吃入腹的感觉。 刑部连翻几道大刑下去,芥微遭受不住,交代了不少人。 比如他是怎么来到京城的,怎么借噩梦一事取得崇明帝信任的,在宫里趁赐符一事对崇明帝下了什么暗手,等等。 崇明帝一开始还抱有侥幸,芥微的招供无疑打破了他最后一丝侥幸,一开始他会做噩梦,就是因为在行宫中了药。 芥微交代出在行宫时混到崇明帝身边的宫人,是一个在行宫伺候的老人了,崇明帝派人去行宫抓人的时候,这人像是猜到了什么,已经投井自尽。 行宫再次迎来一场大清洗,不查不知道,因为每年只有几个月时间来行宫,不知不觉中,行宫已经被外来势力渗透不少。 崇明帝没有留手,凡是发现有问题的,直接处决,一时间,行宫地面被鲜血染红,在行宫伺候的人人人自危。 有大臣上书,不该如此蛮力行事,崇明帝正处于被人欺骗耍得团团转的愤懑中,根本听不进谏言。 褚峤开的药,对身体有一定伤害,还会在用药过程中带来不小痛苦,一段时间下来,崇明帝的噩梦情况减轻,身体也消瘦不少。 “太子,你知道芥微为什么在被抓后说那一番话吗?”崇明帝坐在龙椅上,摩挲大拇指上的血玉扳指。 芥微最后说的是什么? 是关于江苓的事。 萧晟昀心头一紧,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儿臣不知。” “这是刑部秘密传上来的折子,你看看。”崇明帝拿起案头的一道折子。 钱公公接过折子,交到萧晟昀手里。 萧晟昀打开折子,一目十行看完,眉头皱起:“这个理由,未免太过儿戏。” “朕也这么觉得,所以朕已经派人去皇后那了,皇后宫里的花草有没有问题,相信很快就能有答案。” 萧晟昀垂在袖中的手紧了紧。 折子上说,芥微从安插|在宫里的钉子口中得知,崇明帝在皇后宫里住时能减轻噩梦症状,钉子查出,是因为皇后宫里的花草。 只有皇后宫里有江苓送来的花草。 毕竟江苓在皇后生辰日给皇后送了一些自己栽种的事在宫里不是什么秘密。 景明宫。 太医和几名侍弄花草的老宫人拿着崇明帝的令牌,有序走进景明宫。 皇后正在看尚衣局送来的布料,秋意渐浓,天气转凉,她打算挑一些好料子给东宫送去。 见到来人,她放下布料起身:“你们这是做什么?” “臣/奴婢奉命前来查娘娘宫里的花草。” 为首之人亮出腰牌。 崇明帝这般不顾及她的脸面,直接派人过来,皇后脸色变冷:“行,你们查,本宫倒要看看,你们能查出什么!” “娘娘见谅。” 皇后站在一边,看他们直奔江苓送来的花草而去,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娘娘,当心。”堇竹扶住皇后手臂,低声道。 “皇上突然动作,还是针对小苓送来的花草,应该是得到了什么消息,现在太子肯定不在东宫,不知道小苓会不会害怕。” 后宫不得干政,崇明帝将消息瞒得好,皇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通过来人的行为猜测,这次针对的是江苓。 “你去看看。”皇后低声吩咐。 堇竹出去了一会,没多久回来,冲皇后摇头。 皇后知道,这是崇明帝不让他们对外传消息。她死死捏住手里的帕子,眼中一片冰寒。 她对崇明帝年少时的情意,早已在一次次试探和失望中消耗殆尽。 御书房。 “父皇相信芥微的话?”萧晟昀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寒冷。 “朕不信,但朕在你母后那确实不受噩梦侵扰,不论原因在哪,朕都需要弄清楚。” “苓儿胆子小,希望父皇不要吓到他。” 不然…… 萧晟昀垂下眼眸,他不介意这个皇位提前换个人坐。 对崇明帝,萧晟昀没有半分父子情,他小的时候不知道,以为只要自己做的更好一点,就能得到父皇的夸赞与奖赏,可不论他怎么做,都得不到崇明帝的半分亲情。 七皇子与他争,崇明帝处处偏袒七皇子,甚至不惜代价扶持郑家与谢家作对,为求自保,谢家不得不蛰伏,现在年轻一辈,除了谢司尧,谢家其他子弟皆没有入朝为官。 长大一些萧晟昀才知道,崇明帝不希望太子之位落在他身上,因为一开始,崇明帝就是为了谢家的支持娶的他母后,谢家与他政见不合,登基后,崇明帝越发觉得谢家处处限制他,便花费无数时间将谢家彻底压制。 崇明帝不敢贸然废太子,因为萧晟昀的外祖父作为前首辅,门生遍天下,直到郑家、林家等崇明帝一手扶持的势力崛起,崇明帝留下封王的三皇子和七皇子,暗中默许这两脉势力与太子一脉相斗。 萧晟昀最难的时候便是在三年前,若非被逼到无路可走,他何至于亲自率兵上阵、在朝堂外为自己谋另一条生路? “朕知道,事情没有结论前,不会有人去打扰他。” 萧晟昀知道崇明帝没说谎,如果东宫发生了什么,他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父皇要查,把褚大夫也请来吧,他对这些更了解。” 崇明帝这段时间对褚峤很信任,允了。 钱公公派了个小太监去太医院请人。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 东宫风平浪静,一切如常。 如崇明帝所说,在事情没有定论之前,他不会对江苓下手,江苓的身份他仔细查过,没有任何问题,会和太子成亲,也是千芜大师的指示,他怀疑谁也不会怀疑千芜大师。 “公子,张太医来了。”清瑶带着张太医进来。 “张太医,”江苓曲腿坐在软榻上,“张太医这次又是来送玉的?” “咳咳。”张太医还没说出口的话被江苓呛得咽了回去,连咳几声。 “我是送了张太医一些玉,张太医没必要也回送玉给我的。”江苓语气颇为幽怨。 第86章 面对江苓这么直白的抱怨,张太医不知该如何回复。 江苓倒也没继续为难他的意思,毕竟他得了趣,很快换了话题:“张太医怎么突然过来了?” 算了下日子,今天并不是张太医例行来东宫问诊的时间。 “不久前,皇上招了师弟进宫,臣打听到一点,似乎是为了您送给皇后娘娘的花草的事。”经江苓提醒,张太医想起来意。 去太医院传旨的太监里有一个是钱公公的干儿子,隐晦给张太医带出消息,让他来东宫,若发生什么不对,不至于东宫什么都不知道。 听到这个消息,江苓没多大反应:“那些草有什么好看的?” 留下伺候的都是能信任的,张太医低声道:“如果那些草有什么问题……” “放心,除了长势好点,不会有任何问题。”江苓从清瑶手里接来果露。 他自己养出的草他自己知道,纵然接收了一丝他的本源力量,但这么久过去,本源力量早被花草自身吸收,再查也不可能查出什么。 “张太医是为了这个消息来?” 张太医点点头,更具体的消息他也不清楚,只知道一些,听江苓这么说,稍稍放下一颗心。 事情也如江苓所说,几个时辰后,去皇后宫里查看的人回来了,带回的消息是皇后宫里的花草没有任何问题。 他们还带了一些到御书房。 一位经验丰富的花匠指着其中一盆花,道:“可以看出照顾这花的人对花草喜好很敏锐,这种花,轻易无法养得这么好。” 崇明帝没什么表示,抬抬下巴,对褚峤说:“麻烦褚大夫看看这些花,是不是和芥微给朕的符有相似之处。” 在御书房等了这么久,褚峤这会儿总算明白崇明帝召他进宫的真正目的,他没有推脱,全程也和太子没有任何交流。 褚峤擅长的是侍弄各种药草,对这种纯粹用来观赏的花草关注不多,但花草里带不带毒,有没有对人体不好影响的东西存在,他还是能判断出来的。 得出的结论和花匠等人相差无几。 崇明帝摆摆手,其他人退下,不多时,御书房里只剩下褚峤、太子、崇明帝三人。 “褚大夫,朕要听实话,”崇明帝目光如炬,“有一段时间,这些花草和芥微给朕的符效果一样,你确定这些花草里没有和符相似的成分?” “草民确定,”褚峤捏了捏手下叶片,“这些花草没有任何问题,陛下如果不信,可以随意请人来看,草民相信,得到的结论都和草民一样。” “那怎么解释它们的效果?”崇明帝继续问。 很显然,他不肯相信这个结论。 萧晟昀冷眼看着崇明帝的不依不饶。 “陛下可否说说,这些花草起作用的具体时间?”褚峤态度不变。 崇明帝对那些日子印象很深,逐一说出来。 “陛下在行宫中了药,回宫后,药停了,会有一段蛰伏期,陛下不受影响的时候,可能正好处于药物的蛰伏期。”褚峤解释。 崇明帝:“这么说,和朕在不在皇后宫里过夜没有关系?” 芥微:“按理来说是这样,但那个时候草民不在,所以不能完全确定,这些花草养得好,淡淡的味道闻起来让人心旷神怡,使人心情愉悦,人在舒心的时候,睡眠质量往往更好,陛下可以回想一下,您在皇后宫里的那记几天,是不是比较放松。” 崇明帝回想一下,发现确实如此。 “这些花草就是普通花草,不存在陛下说的和符里有相似成分可能,草民学医多年,这点还是能确定的。” 回宫后,崇明帝派人将留下的符送到褚峤那,虽然时间有些久了,符上的药散去,褚峤还是在上面发现了一些药物残留。 符上的药与崇明帝体内的药相互抗衡,崇明帝体内的药被压制,带来的最直观影响便是不再手梦魇侵扰。 这些药经过特殊处理,轻易不能被人发觉,崇明帝没事也不会让太医去验一道随身携带的符有没有问题。 “而且,据陛下所说,后来去皇后娘娘那里,噩梦会再次袭来,那个时候,这些花草应该还在皇后娘娘那里吧,没道理起着起着作用失效了。” 所有人给出的答案都是没问题,崇明帝打消心中疑惑。 围在东宫周围的禁军悄无声息撤走,一来一回几乎无人发觉。 但也只是几乎。 东宫是萧晟昀的地盘,这里发生的任何动静,只要他想,就能知道。 回到东宫的第一时间,他就看到暗卫呈上来的消息。 崇明帝的人离开后,皇后望着外面:“堇竹,想办法把消息传到东宫。” 可能是担心景明宫传消息,进出景明宫的人受到严格审查,不过这难不倒在宫里生活了许久的人,他们自有一套避开耳目传消息的方式。 想办法将消息带到东宫,范公公不动声色展开安排,他们必须做好完全准备,一旦发生意外,必须护好江苓。但崇明帝的人没动,东宫暂时也处于观望状态,他们不会贸然动手,给崇明帝拿捏东宫的把柄。 萧晟昀派人去景明宫报平安,以免皇后太担心。 这一场风波江苓没感受到,他待在东宫,周围伺候的都是熟悉的人,对东宫外围了几层禁军的事一无所知,因为皇帝没下令对东宫做什么,张太医进东宫的时候,没遭到阻拦,他便没对江苓提起这件事。 “殿下今天回来的好晚。”江苓合上看到一半的话本,从软榻上下来。 萧晟昀搂住人亲了亲:“发生了一些事。” “张太医刚才来了,说褚大夫被皇上请到了宫里,看我给母后送的花草有没有问题,”说到这里,江苓有些气愤,“他难道觉得我会伤害母后吗?母后对我那么好,我为什么要伤害她?” 江苓根本没意识到,崇明帝害怕的,不是他伤害皇后,而是怕那些花草伤到崇明帝自己。 “孤信苓儿不会伤害母后,母后也信苓儿,至于皇上,苓儿不必在意他怎么想。”在江苓看不见的地方,萧晟昀眼中一片冰冷。 “他怎么会突然怀疑起那些花草有问题?”江苓把头埋在萧晟昀肩膀上,声音闷闷的,“当着那么多人送出去的东西有问题,我又不是傻。” “苓儿当然不傻,苓儿最聪明了,”萧晟昀柔声哄他,“他之前被噩梦困扰,好不容易在母后那睡了几天好觉,转头就觉得母后那有问题,这是他的问题,不是苓儿的。” “殿下,我们明天去看看母后吧,她肯定很难过。” “好。” 转天,江苓和萧晟昀一起来到景明宫。 江苓本以为皇后会因为昨天的事伤心,但他没从皇后脸上看出任何伤心神色。 皇后依旧平和,像是没被身为皇帝的丈夫怀疑过一般,见江苓和萧晟昀来,心情很好。 “母后正好给你们挑了几件料子,你们看看喜不喜欢,喜欢的话等会一并带回去。”皇后吩咐堇竹将昨日选好的料子送来。 “母后挑的,我们肯定喜欢。”江苓眨眨眼,没提起让人不愉快的事。 堇竹带领端着托盘的宫人进来。 放在托盘里的布料有浅色,有深色,都是上好的锦缎,江苓伸手摸了摸,布料很软。 “母后挑了这么多啊,我和殿下都要穿不过来了。” “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做些好,”看着站在托盘前的少年,皇后比了比,“小苓是不是又长高了?” “有吗?”江苓自己没什么感觉,找到最明显的对照组,拉着萧晟昀胳膊站起来,“殿下快看看,我有没有长高。” 江苓穿过来的时候,这具身体刚满十八,在江府常年吃不饱穿不暖,还经常被人欺负,比常人矮一些,瘦一些,在东宫养了这么久,长肉了,也长高了。 本就是长身体的时候,萧晟昀对他的照顾又很精细,自然能把缺少的补回来。 顺着江苓的力道起身,萧晟昀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颔首:“是长高了。” “长身体了,以前的衣服穿着不合适,尚衣局来了不少好料子,回去后太子也让小苓挑挑,给他多做几身。”皇后笑着开口。 至于太子的衣服,宫里有规格,倒不需要皇后怎么费心。 “对了,今年的秋猎快开始了,还得给小苓做几身骑服,”皇后想起秋猎的事,“等去秋猎,小苓想要什么,让太子给你猎。” 说起秋猎,江苓就想起了九皇子几人说的烤肉:“秋猎是不是可以吃烤肉?” 皇后习惯了江苓对吃食的兴趣,闻言笑道:“猎到的猎物都能烤了吃,你与九皇子玩得好,他喜欢倒腾这些,到时候让他带着你。” 为什么是九皇子不是太子,自然是因为太子从前从来不在意这些,也就江苓来了,东宫才在吃食口味上格外注意。 秋猎,不会骑马丧失了太多乐趣,江苓央着萧晟昀,想学骑马。 “殿下,你什么时候教我骑马啊?”江苓拽住男人袖子,仰头眼巴巴看着他。 萧晟昀用指腹摩挲少年唇瓣,意有所指:“孤报酬很贵的,苓儿想好用什么付了吗?” “殿下怎么这样,还要报酬?”江苓嘟囔着抱怨。 “孤只教苓儿,也只收苓儿的报酬。” 江苓伸手勾住男人脖子,凑上去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只收我的报酬,这样够吗?” “不够,”萧晟昀眸光微暗,“苓儿的玉现在用到第几根了?” 第87章 “殿下问我做什么?难道殿下不是比我更清楚?”说起这件事,江苓脸上,脖颈上渐渐染上绯色,忙拉开自己与萧晟昀之间的距离。 萧晟昀有时候,恶劣的狠,非要他辨别用的哪根玉,那个时候,江苓整个人都是混沌的,哪有心思去辨认。 “等孤教会苓儿,苓儿再付报酬,如何?” 江苓这会脸热热的,一点也不想和萧晟昀继续这个话题,胡乱点头:“可以。” 马车里气氛变得灼热,江苓掀开车帘,阵阵凉风吹来,总算降去了一点身上的热意。 “殿下,我们这是要去哪?”马车走过的地方,不是江苓熟悉的任何一处。 “苓儿不是说想骑马,孤带你去看看骑马的地方。” “殿下早计划好了是吗?”人已经在马车上了,江苓不信这是萧晟昀的临时安排。 萧晟昀但笑不语。 江苓扑过去,泄愤似的用他的肩膀磨牙:“殿下明明都想好了带我去骑马,还非要说什么报酬……” 少年力气用的不大,萧晟昀感觉不到疼,只有些微痒意,他扶住少年的腰:“苓儿提出的事,孤怎敢不放在心上?” 意识到隔着衣服咬肩膀给男人造成不了什么伤害,江苓抓住萧晟昀的手,咬在他虎口上。 留下一道不浅的牙印。 “殿下之前给我留了个牙印,现在我也给殿下留一个。” 萧晟昀看着自己手上的牙印,失笑。 “爱咬人的小猫。” “哼,”江苓轻哼一声,“谁让殿下非要说报酬的事,这个牙印就当我的报酬好了,等印子浅了我可以再咬一个。” 萧晟昀抱着江苓坐到自己腿上,若有所思:“苓儿或许可以考虑把这个印子留在别处,比如衣服下,看不到的地方。” 江苓一下子想到了某些不可言说的地方,萧晟昀特别喜欢在隐秘处留下痕迹,那些地方被衣服遮住,平时不用担心被看见,留痕迹时可以肆无忌惮,江苓身上现在还留有未消散的痕迹。 新痕覆旧痕,层层叠叠。 江苓把脸埋在男人胸前,不说话了。 萧晟昀从他颈边散落的发丝间看到了浮在雪白肌肤上的淡淡粉色,如初开的桃花,泛着羞意,青涩、诱人。 拨开发丝,滚烫的唇覆在淡粉上。 江苓颤了颤,抓紧掌下的衣服,喉间溢出一声呜咽。 京郊有一处属于萧晟昀的马场,江苓被萧晟昀牵着,站在马厩前,亮晶晶看着里面高大的马。 萧晟昀给江苓选了一匹性格温顺的马,枣红色,江苓很喜欢,高兴摸了摸他的鬃毛。 这匹马显然也很喜欢江苓,凑过来舔了舔他的手指。 江苓被舔的很痒,忍不住笑出声:“它怎么和殿下一样,喜欢舔我?” 江苓皮肤嫩,用的力气稍微大点就容易留下痕迹,萧晟昀控制不住的时候,喜欢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气息,手不行,便用唇,用舌。 马仆人在一旁忍笑,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太子妃敢和太子这样说话了。 得知太子要带太子妃来骑马,马场一早就开始准备,关于太子对太子妃的重视,马场的人早有耳闻,但听得再多,也没有亲眼见到来得震撼。 把马牵到空旷草场上,萧晟昀吹了个响哨,一匹黑色骏马朝他们奔来。 江苓认出,这是萧晟昀经常骑的马。 马儿熟悉江苓的气味,伸头在他脸边嗅了嗅,江苓一视同仁摸了摸他的鬃毛,给它喂了两块糖。 “殿下,它好像认识我。” 大黑马非常热情,一个劲往江苓怀里钻,江苓被它蹭得直笑。 “它很喜欢你。”自己的马是什么性格,萧晟昀很清楚,除了他,这匹马平时对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高冷样子,也就在江苓面前,热情得跟什么似的。 萧晟昀拉住缰绳,低声呵斥一句,大黑马念念不舍从江苓怀里退出去,打了个响鼻。 在江苓面前,大黑马连主人都不想理了。 “它有名字吗?”江苓指着大黑马。 “它叫青雉。”萧晟昀道。 “这匹呢?”江苓指向枣红色大马。 萧晟昀:“它还没有名字,苓儿可以给它取一个。” 江苓:“殿下的马叫青雉,那我的马就叫赤雪吧,一看就很配。” 江苓在萧晟昀的帮助下,坐到赤雪背上。 萧晟昀牵着缰绳,带江苓走了一圈,边走边与他讲骑马需要注意的地方。 江苓学东西很快,加上赤雪配合,一圈下来,差不多学会了,他居高临下看着萧晟昀:“殿下,让我自己试试。” 自己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江苓手持缰绳,一点点让赤雪加速,微风拂过脸颊,带来一股别样的畅快感。 骑了一会,萧晟昀觉得差不多了,开口道:“今天先到这吧,休息两天再来。” 江苓抱着马脖子不肯下来:“殿下,我想再玩一会。” “你初学骑马,骑马久了腿会受不了。” 江苓动了动腿:“我没什么感觉啊,殿下,再让我骑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好不好嘛?” 萧晟昀对江苓的撒娇一向没办法,纵容的结果就是,江苓下马时,腿一软,差点跌倒。 萧晟昀忙将人捞进怀里:“腿疼?” 骑马的时候有一股劲儿撑着,江苓自己有种初学会骑马的兴奋感,不觉得有什么,从马背上下来,后知后觉感受到了腿部传来的不适。 尤其是腿内侧,火辣辣的。 “殿下……”江苓将全身力量压在男人胳膊上,声音带了丝丝缕缕的委屈,“我腿好疼。” 萧晟昀将人打横抱起:“所以孤让你第一次骑马不要太长时间,孤带了药来,先去给你上药。” 江苓被一路抱到临时休息的屋子,萧晟昀吩咐下人备热水。 江苓缩在床上,腿越来越难受,哭唧唧道:“我以后都不想骑马了。” 他不是多能忍疼的性子,有人关心的时候更不会委屈自己,被萧晟昀放在掌心宠了一段时间,下意识向男人哭诉。 等热水的时间里,萧晟昀褪下江苓的衣服。 “嘶——”布料与伤处擦过,江苓忍不住叫出声。 常年见不到光的肌肤格外白皙,也格外娇嫩,此刻,布料混着血迹沾在伤口上,看着格外刺眼。 “忍一忍,上完药就好了。”萧晟昀抿住唇,一点点将布料从伤口上剥下来。 看江苓难受的样子,他心里也很不好受。 药膏是清凉的,抹上去缓解了一丝痛意。 上完药,江苓出了一身汗,萧晟昀也出了一身汗,拿出干净衣裳换上,江苓低头整理自己的腰封。 “殿下的腿不要紧吗?”他记得刚才萧晟昀陪他也骑了许久的马。 “初学的时候才会受伤,孤现在骑多久都不要紧。”萧晟昀有些后悔,他当时应该态度坚定一点,不由着江苓玩到尽心,不然腿上的伤不会这么严重。 他看江苓坐在马背上,神色正常,没有任何不适的样子,以为不会有多大事,没想到伤这么重,江苓自己也没意识到。 江苓不能下地,一走就会牵动伤处,还会把药擦到衣服上,只能窝在床上。 学个骑马把自己弄成了伤患,江苓颇为忧伤。 九皇子听说江苓病了,来东宫看他。 “江哥,你怎么样了?” 九皇子急匆匆闯进来,看到窝在软榻上悠闲看话本的江苓,愣了下。 江苓面色红润,和他想象中生病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我没事啊,你从哪听说我病了?”江苓放下话本,从小几上的盘子里拿起一块点心,“你尝尝这个,小厨房新研制出来的,味道很好。” 江苓没事,九皇子也不担心了,拿了块点心喂到嘴里:“好吃,外面都在传,说你生病了,说你出宫一趟,是全程被太子皇兄抱回来的,好像挺严重的样子,但具体什么情况,没人说。” “难怪东宫这两天收到不少补品。”江苓本来还好奇,好端端的,怎么这么多人往东宫送补品。 “我也带了一点补品。”九皇子听说江苓生病后,从自己库房里找了上好的补品带过来。 “江哥,外面传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让殿下教我骑马,骑久了点,擦伤了腿。” 江苓一说,九皇子就明白了。 “初学骑马吗?确实会伤到腿侧,我初学的时候,几天不赶走路,后来骑的次数多了,就好了。” 萧晟昀下朝回东宫,路上碰到了长公主。 “本宫正要去东宫看小苓,听说他生病了,给他带了些补药。”长公主是特意从宫外进来的,听到江苓生病消息的第一时间她就想来东宫看看,又怕耽误他养病,推辞了几天。 目的地都是东宫,长公主理所当然和太子一起走。 “苓儿身体不要紧,姑母无需担心。”萧晟昀道。 “听说皇兄对你那太子妃起了疑心,是因为这件事吗?”到东宫后,长公主压低声音问。 长公主消息灵通,虽然这件事崇明帝是暗中进行的,长公主还是得到了消息。 “皇兄真是糊涂,一个弑君之人的话,也值得相信?” 萧晟昀不意外长公主知道这件事,对真正关心江苓的人无意隐瞒:“和这件事没关系。” 江苓在软榻上待久了,想下地走走,伤处被磨到的时候还是会疼,因此走得很小心,步子迈得很慢。 长公主进来,一眼看到江苓不正常的走姿,挑眉:“太子,别和本宫说,苓儿‘生病’被你一路抱回宫,是因为和你在外面胡来体力不支导致的。” 第88章 江苓现在已经不是在这方面一张白纸了,见太子被误会,有些乐:“殿下,听到没有,让你在外面胡来。” “胡来的到底是孤还是苓儿?”萧晟昀走过去,把人重新抱回软榻上,“你行动不便,要做什么直接吩咐宫人就是。” 江苓抱着男人拿来的杯子小口喝水:“没那么疼了,我想下地走走。” 江苓本就不是个坐得住的性子,萧晟昀知道,待在东宫这几天已经是他的忍耐极限了。 长公主自己寻了个位置不见外坐下:“我给小苓带了些补药,以免他应付不过来。” “什么应付不过来?”江苓蜷起腿。 长公主:“应付太子的需求,太子人高马大的,你这小身板可得好好补补。” “我不用吃补药,我这次受伤也和殿下无关,是殿下带我去学骑马,我骑的时间长了点,腿侧磨破皮了。”一听说要喝补药,江苓立刻歇了让长公主继续误会太子的坏心思,给太子和自己解释。 “小苓没学骑马?”长公主有些惊讶,怎么也是在尚书府长大的,怎么连骑马都没学? “我以前学骑马的时候摔了,就没再学了。”江苓轻描淡写解释。 “没事,想学骑马让太子教你,在大启,恐怕少有人比太子的骑射功夫好。” 江苓十分赞同的点头:“我也觉得,殿下很厉害,其实我那天都学会了,就是伤到腿,有一段时间不能再骑了。” 长公主陪江苓说了会话,风风火火离开。 “殿下,长公主今日怎么来了?”长公主离开后,江苓靠到萧晟昀身上。 “听说你病了,她来看你的。” “殿下给我剥橘子吃。”江苓把一个熟透的橘子塞进萧晟昀手里。 萧晟昀轻车熟路剥橘子皮,将剥出来的橘肉喂到江苓嘴边。 “怎么外面都在传我病了,九皇子之前也来看过我,是殿下做的么?”咽下橘肉,江苓问。 “孤抱苓儿回宫的时候不少人看见了,与其让他们乱猜,不如给他们一个理由。” 或许是因为无端怀疑过江苓,听说他病了,崇明帝让钱公公从库房挑了不少好东西送到东宫。 经过上次的事,江苓对崇明帝的印象又降了不少,对崇明帝送来的东西,直接让清瑶放到库房里。 “这些东西能不能拿去换钱?”江苓坐在其中一个箱子上,突发奇想。 清瑶道:“御赐之物,可能不太好出手。” “不能换钱,放在库房不是白白占空间吗?”江苓顿时散了升起的一点兴趣。 清瑶边盯着宫人搬东西,边解释:“公子,话不是这么说的,赏赐之物更重要的价值在其意义上。” “算了,都收起来吧。” 江苓从箱子上跳下来,他的腿已经好了,在宫里闷了这么多天,腿好后第一时间便是想出宫玩一圈。 萧晟昀带他去学习射箭。 这个不难学,站在原地,瞄准靶子,拉满弓,松手将箭射出去就行。 江苓按萧晟昀说的摆好姿势:“殿下,这样可以吗?” 萧晟昀走过来,站在他背后:“手臂这样,抬高一点。” 男人气息围绕而上,呼出热气洒在耳际,江苓按萧晟昀指示挪动手臂。 “可以了。” “咻——”江苓松手,箭矢破空,正中靶心。 学生有天赋,老师教起来也格外有成就感,没多久,萧晟昀就换了移动靶子。 一个时辰后,江苓停下来:“不行了,手臂好酸。” 萧晟昀给他揉胳膊:“苓儿体力这样差,该好好锻炼才是。” 力道适中的按揉缓解手臂上的酸痛,江苓大度不计较萧晟昀说自己体力差的话。 “我又不需要天天去打猎,要这么好的体力做什么?真有那么一天,就需要殿下好好反省自己了,做了什么让自己的太子妃落得这般田地。” “有孤在,不会有需要靠苓儿打猎维持生计的一天。” 他们练习射箭的地方是宫里的一处练武场,皇子们小的时候会在这里习武。 萧晟昀逐一给江苓介绍。 随着男人的讲述,江苓脑海中渐渐描绘出一个穿着劲装的小少年在眼前练武的样子。 “好想看看殿下小时候的样子。” 可惜,这个愿望无法实现了,除非他能重新穿越一次,穿到萧晟昀小时候。 “孤小时候很无趣的,苓儿说不定不喜欢。”萧晟昀牵着江苓坐下。 江苓靠着他,摇头:“不会,我觉得殿下小时候一定很可爱。” “太子皇兄小时候可不能用可爱这个词来形容,他从小就严肃,我们这些兄弟姐妹都很怕他。”一名穿着劲装的女子笑着走过来。 “淑蕙公主。” 淑蕙公主,生母早逝,从小养在贤妃膝下,性格大大咧咧,与“淑蕙”这个封号一点都不符合。 “经常听母妃和九弟在信中念起你,太子妃,初次见面,淑蕙这厢有礼了。” “皇姐,你一个女子,怎么走这么快,你等等我,你的弟弟和你的儿子跟不上你。”九皇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娘亲,你慢点。”稚嫩童声一并响起。 寻声望去,九皇子抱着一个团子朝他们走来。 “咦,太子皇兄和江哥也在。” “嗯,殿下来教我射箭,”江苓好奇看着他怀里的团子,“这是……” “这是我小外甥,安安,”九皇子举着小团子到江苓面前,“是不是很可爱?” 小团子莫约两岁,长得粉雕玉琢的,眼睛又大又圆,一看就继承了淑蕙的好相貌。 “呀,要漂亮哥哥抱~”小团子扑腾着伸手要抱。 江苓把小团子接过来,小团子“啊呜”一口啃在他脸上:“漂亮哥哥好香。” 淑蕙公主拍了自己的儿子手背一下:“怎么还咬人?快道歉。” “对,对不起……”小团子委委屈屈道歉。 江苓拍拍小团子后背:“没事,他没用力。” 江苓没感受到小团子咬他,被亲了几口倒是真的。 “不应该叫哥哥吧,按辈分的话,是不是该叫舅母?”九皇子挑眉问。 “那还是叫哥哥吧,哥哥多好听。”江苓想也不想拒绝九皇子说的称呼。 “哥哥,哥哥。”小团子很给面子的唤了几声。 江苓亲亲他的脸颊:“安安真乖。” “九弟,你们帮我照顾下安安,我去练会儿武,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得好好松快松快。”见小团子与江苓他们玩得好,淑惠公主开口。 “你去吧。”淑惠公主本就是过来练武的,九皇子带小团子来看,会遇到江苓和太子实属意外。 “淑惠公主是才回宫么?”江苓以前没见过九皇子的这个姐姐。 九皇子回答:“是啊,她回京城是为了给父皇祝寿,之前一直和驸马住在封地。” 淑惠公主的封地在南方,一块很富饶的土地,不算大,她的驸马是南方世家出身,两人成婚后一直住在南方,年底是崇明帝的寿辰,淑惠公主成亲后一直没回京,借这次机会,提前回来看看。 “殿下,你要不要抱抱他?”江苓面向萧晟昀,怀里的小团子也好奇看着男人。 “安安,这是哥哥的夫君,也是大启的太子殿下,是一个很好的人。”江苓给怀里的小团子介绍。 小团子眨巴眨巴眼:“太子,系森么?” “不重要,安安只要知道,孤是抱着你的这位漂亮哥哥的夫君就行了。”萧晟昀勾勾唇。 “夫君,系和爹爹娘亲那样吗?”小团子好奇盯着萧晟昀,“你也会和爹爹一样被漂亮哥哥拧耳朵吗?” “噗,”九皇子忍不住笑出声,“小安安,在外面你可得给你爹爹多留些面子。” “爹爹说,要娘亲,不要面子。”小团子认真反驳。 “哈哈哈,”九皇子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行,你爹爹不要面子,等你爹爹来了,我就告诉他。” “不能说,”小团子伸出小胖手捂住九皇子的嘴,“舅舅不能告诉爹爹。” “行行行,舅舅不告诉,不告诉。”见小团子急的快冒出眼泪,九皇子举手投降。 “殿下,你抱一会儿他。”别看小团子年纪小,分量可不清,还好动。江苓本就练了一个时辰的射箭,抱了一会小团子后,手臂酸的受不了。 一个热烘烘的团子被塞进怀里,萧晟昀低头与他对视。 小团子莫名有些怕他,缩在他怀里,安分了许多。 江苓点点他的小脑瓜:“等哥哥休息一会再抱你。” “我知道,哥哥累了,”小团子懂事在萧晟昀臂弯里坐好,“娘亲抱不动我的时候也会把我塞到爹爹怀里。” “怎么在我怀里不这么安分?”江苓看着小团子乖乖巧巧不动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在他怀里时动来动去。 “他看人的很,在我怀里也闹腾,”九皇子道,“在家里时,除了皇姐,没人治得了他。” “我才没有,安安很听话。”小团子嘟起嘴,表示不满。 “是,安安很听话。” 有江苓在,安安没多久就放松下来,小孩子是最敏锐的,他看到抱着自己的男人对江苓不一样的态度,从这份态度中得出男人没有危险的结论,胆子渐渐大了。 最明显的表现,就是不安分坐在萧晟昀怀里了。 他会好奇用手去拨萧晟昀头顶的发冠,还会贴在萧晟昀耳边说悄悄话。 “你是漂亮哥哥的夫君,是不是也和我爹爹一样,只要漂亮哥哥,不要面子?”安安抱住萧晟昀脖子,在他耳边道,“爹爹说,不能和别人说,安安悄悄的,绝对不告诉别人。” 江苓/九皇子:…… 你这声音绝对当不起“悄悄”二字。 第89章 “江哥,快让太子皇兄回答,是要你还是要面子,哈哈哈。”九皇子乐不可支。 萧晟昀看向江苓。 小团子也看向江苓,眼中充满困惑:“我不悄悄说的吗,为什么舅舅听到了?” “舅舅是怎么听到的不重要,小安安,难道你不想知道答案吗?”有安安在前,九皇子一点也不担心太子找他算账。 毕竟最先说出来的是个两岁小孩子,太子皇兄中不会肚量小到去和一个娃娃计较。 “想。”安安用力点头。 “我也想知道,殿下,快回答。”江苓看热闹不嫌事大。 萧晟昀无奈:“这还用选吗?” “不行,你必须说出答案,你要什么?”这么好的打趣太子的机会,九皇子哪肯放过。 在周围伺候的宫人都低着头,有几个肩膀微微抖动,想来是在忍笑。 “孤要苓儿。”萧晟昀认真看向江苓,说出答案。 脸上泛起热意,江苓搓了搓脸:“好了,好了,殿下回答了,跳过这个话题。” “娘亲好厉害!” 破空声传来,安安被声音吸引,看到练武场中央一柄长|枪武得虎虎生威的淑蕙公主,拍手叫好。 “你娘亲武艺一向出众,当年所有武夫子都喜欢她,”九皇子面露怀念,“以前我都想不到,她成婚生子的样子,一转眼,我们安安都这么大啦。” “安安也喜欢练武,娘亲在家里给安安准备了小长|枪,还有小剑,舅舅,漂亮哥哥,还有漂亮哥哥的夫君,你们什么时候去我家,我把我它们拿出来给你们玩。” “好啊,我们安安长大后,一定和你娘亲一样优秀。” 练了一会,淑蕙公主将长|枪放回去,朝几人的方向走来。 看到自己的儿子在太子怀里,淑蕙公主愣了一下,“安安怎么让太子舅舅抱?” “安安太重了,漂亮哥哥和舅舅都抱不起安安。”安安一手抓住萧晟昀的衣服,坐的很安稳。 “我可没有抱不起你啊。”九皇子为自己辩解。 “就算舅舅抱不起安安,安安也不会笑话舅舅的。”安安偏过头,很显然觉得他是在找借口。 九皇子哑口无言。 江苓拍了拍他肩膀:“你就认了吧,抱不起也不丢人。” 淑蕙公主要带安安去贤妃宫里,九皇子也得跟着去,几人在练武场外分别,江苓和萧晟昀回东宫。 “安安好可爱啊,殿下觉不觉得?”江苓边走边道。 萧晟昀想起江苓在小孩子面前耐心的模样,心中泛起一股不知名情绪:“苓儿喜欢小孩子?” “嗯嗯。”江苓点头。 “那苓儿想不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我没有这个功能啊,”江苓无奈,“殿下,我喜欢的东西很多,总不可能每喜欢一样,就一定要得到吧?” “我喜欢好吃的,这个殿下都给我了,我喜欢春天的花,夏天的风,秋天的落叶,冬天的雪……大多数我都从来没想过要据为己有。” “我喜欢安安,是因为他很听话很可爱,他也喜欢我。这不代表我会喜欢所有孩子,也不代表我想要一个孩子,偶尔逗逗还可以,如果要天天照顾他,想想都头大。” “殿下,”江苓转身面向萧晟昀,“你是不是担心我和你在一起没有孩子会遗憾?” 面对那双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眸子,萧晟昀无法说出否认的话,他确实怕这点,江苓年纪小,他总担心他以后会后悔。 “殿下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我对孩子没有任何执念。”如果真的想要孩子,他从有意识起,这么多年,想要多少个孩子都行,但他没有,遇到萧晟昀之前,他的生命里只有修炼这一件事。 “孤知道了,”萧晟昀知道江苓不会在这件事上说谎,“孤不该想这么多。” “患得患失一点都不像殿下。” 淑蕙公主的驸马还没到京城,贤妃想念这个女儿,便求了皇帝将人留在宫里小住。 江苓和萧晟昀去练习射箭的时候,经常能在练武场遇到淑蕙公主、九皇子和安安,一段时间下来,安安和江苓、萧晟昀熟悉了,调皮本性毕露。 永远不要小瞧一个幼崽的精力,安安喜欢黏着江苓,江苓学习射箭的时候,他也带来了贤妃命“淑蕙公主,你太厉害了,”陪安安玩了几圈,江苓瘫坐在供小憩的椅子上,“能照顾安安,还能每天坚持锻炼。” 安安还在练武场上玩,贤妃派了宫里的一个会拳脚功夫的宫女专门照顾他,九皇子苦着一张脸跟着他跑。 “好安安,你不累吗,要不我们休息一会吧。” 九皇子擦了把额头的汗,陪安安玩的这几天,累的他每天回去后倒头就睡,用膳都比平时用的多了。 “安安不累。” “他从小就好动,”淑蕙公主看着安安,“你每天肯陪他玩,有心了。” “我在宫里也没什么事,说是我陪安安玩,也可以说是安安陪我玩。” “我在南方的时候,听说了一些你的事,见面后才意识到,你和传言里很不一样,枉我一向自诩活得清醒,却也犯了轻信他言的错,听母妃说你喜欢各种美食,我让驸马收罗了一些南方的特色美食,等他到京城,就给你送去。”淑蕙公主道。 江苓:“公主不必这么说,你认识我之前,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人很正常,就像我没认识你之前,也只能从旁人嘴里听到关于你的消息。” “如果你以后来江南,可以去我封地,我那里好吃的好玩的都多。”淑蕙公主笑了笑。 “是啊,”一个小团子撞到江苓腿上,“我家里有很多好玩的,江舅舅一定要来,我给你最喜欢的玩具和点心。” 在淑蕙公主的教导下,安安改口叫江苓江舅舅,叫萧晟昀太子舅舅。 “好啊,”江苓弯腰将小团子抱起来,“我去吃光你藏的美食。” 崇明帝生辰日在即,许是这些天发生了太多事,崇明帝特意下令,让住在封地的儿子提前回京。 不过各位王爷的封地距离京城遥远,即使再提前,也赶不上秋猎。 严刑逼供下,芥微和缪泛翰交代出的东西越来越多,崇明帝花费大力气解决掉两人吐露出的据点,抓到不少浮世教的人,可惜两人口中的教主太过谨慎,每次寻着线索找过去的时候,人已经逃走了。 褚峤那也有了不小进展。 张太医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带来褚峤的最新进展。 “九殿下身边的小泉子已经基本恢复神志了,九殿下在宫外给他送了座宅子,没让他再进宫,小泉子感恩师弟的救命之恩,非要留下伺候他,赶都赶不走。” 张太医想到那样的场面还是觉得很有意思。 “师弟习惯了与各种毒打交道,不喜与人打交道,这次皇上让他住宫里他不肯答应,最多只肯答应在太医院收拾出一间单独的院子待命,小泉子清醒后,一直跟在他身边试药,顺便照顾他的衣食住行,赶不走人,师弟只能暂时这么让他待着。” 江苓:“九皇子之前同我说,他问小泉子,是回宫还是不回,小泉子说怕自己再出问题伤了人,想留住外面。” 张太医:“留在外面也好。” 江苓:“另外一个人呢?” 张太医:“那个人被控制的时间太长了,没办法彻底恢复,而且那药物于寿数有碍,只能尽量减轻他的痛苦。” 宣王府。 “红色蚂蚁和妖狐确定是一方势力所为了吗?”宣王手执黑子,找准位置落下。 江绪像是无需思考,直接落下白子:“确定了,是浮世教余孽,不过这些人背后应当还有一方势力,浮世教教主不知所踪,可能是再次藏起来了。” 宣王:“你能找到他吗?” “王爷为何觉得属下能找到他?”江绪了解宣王,如果不是确定他能找到人,宣王不会开这个口。 “本王想与他谈一次合作,不知他是否愿意。”宣王没正面回答江绪的问题,但他的话无疑从侧面坐实了江绪可以找到人的猜测。 “皇上的寿辰快到了,王爷可有想好送的礼物?”白子落下,黑子被困,四面楚歌。 “父皇大寿,作为儿子,当然要给他送一件难以忘怀的重礼。” 江苓也在和萧晟昀讨论这件事。 “殿下打算给皇上送什么?”有了之前的事,江苓说什么也不可能给皇上送自己种的花草。 崇明帝这么怀疑他,他何必上赶着讨好? 他又不求崇明帝什么。 本来想送崇明帝可以压下三皇子宣王风头的奇玉,现在他也没什么想法了,那样的玉,送给崇明帝,还不如摆在东宫里。 “按往年的准备就行,苓儿有什么想法?”萧晟昀将看完的折子放到一边。 “我没什么想法,殿下要送,我是不是也得单独送?还是和殿下的一起算?”江苓坐过来,下巴枕在胳膊上,“夫夫一体,都算东宫的可以吗?” 萧晟昀拿出被江苓压住的折子:“可以,孤会让人准备,苓儿不想操心这些就不必管。” “殿下会不会觉得我气量小,那毕竟是殿下的父亲……”江苓声音闷闷的。 “不是所有父子之间都能有父子亲情的,孤与他之间的亲情稀薄到可怜,苓儿担心,孤也担心,若孤说,孤不像苓儿以为的那么仰慕他,苓儿会觉得失望吗?” “怎么会?”江苓“噌”地抬起头,“殿下不喜欢他,我也不喜欢他,这算不算我们夫夫同心?” 第90章 “算,自然算。”萧晟昀不假思索给出答案。 “不过他是皇帝,就算我们不喜欢他,给的生辰礼也不能太随意,唔……我想不出送什么好,殿下自己安排吧。”江苓毫不犹豫把难题推给萧晟昀。 萧晟昀纵容摸了摸他的头。 江苓在他手上蹭了蹭:“九皇子说,其他王爷要回京了,我还没见过他们,他们好相处吗?” “他们不会在京城久居,苓儿不喜欢他们也不要紧。” 淑蕙公主的驸马在一个晴朗午后到达京城,淑蕙公主把特意让驸马带来的美食送到东宫,带着安安搬到了宫外。 她在宫外有专门的公主府,这段时间正好收拾出来。 练习射箭时没再遇到安安,江苓有些不习惯。 “安安在的时候,我总嫌他太能闹腾,现在皇姐把他带出宫了,身边一下子清冷下来,总感觉缺了点什么。”九皇子在江苓身边坐下。 因为江苓和淑蕙公主,九皇子这段时间捡起了许久没练过的武艺。 “皇姐说,等他们安顿好,会发出请帖,江哥,到时候你可一定要赏脸去,不知道太子皇兄会不会去。” “我会和殿下一起去的。” 到公主府拜访,才算真正正式的拜访。 江苓开始琢磨送给安安一家人的礼品,为此,他专门去了一趟库房。 东宫的库房全部对江苓开放,耗费一天时间,江苓找到了满意的赠送之物。 三个人,三块不同的玉,将玉带回寝宫,江苓开始用神魂之力进行改造。 萧晟昀从宫外回来,见江苓身边摆了大小不一的玉,挑眉:“苓儿这又是给谁准备的?” “是安安他们,”江苓摊开掌心,“殿下觉得这块玉送给安安怎么样?” 萧晟昀伸手拿过玉:“这玉品相不错,孤都没注意,库房里有这么多品相好的玉。” 江苓几乎给身边的每个人都送了玉,萧晟昀听谢司尧说,谢家几位得了玉的长辈都将这些玉当宝贝一样随身携带,谢家底蕴丰厚,几块玉而已,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萧晟昀一直以为,他们这般看重江苓送的玉,是因为送玉的人。 直到外公私下找到他,对玉大夸特夸,说他老友都很羡慕他得了这么好的玉,身为前首辅,外公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更不用说,外公身边那群老友,眼光一个比一个毒辣。 萧晟昀这才重视起来。 然后发现,江苓送出的玉,不仔细观察只会觉得是普通品相好的,但懂玉的人,一眼便能看出这些玉的不凡之处。 “殿下库房里的东西那么多,不知道多正常,”担心萧晟昀发现端倪,江苓忙岔开话题,“九皇子说,淑蕙公主会宴请我们,殿下到时候要和我一起去。” 江苓一瞬间的异常没逃过萧晟昀的眼睛,他摩挲着手里的玉,没有细究,而是顺着江苓的意跳开话题:“苓儿很少参加京城的聚会,去看看也好。” 成为太子妃这么多天,除了长公主的赏花宴,江苓只参加过几位友人私下组的小宴,前段时间太子妃生病的消息传出去,权贵们议论纷纷,都在猜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太子妃一直没露面,外面猜什么的都有,正好趁这个机会让那些人看看,江苓好好的,一些不该打的主意少打。 雷霆手段处置几个想打太子身边位置的家族后,这些权贵消停不少,但利益最能动人心,这次江苓生病的消息传出去,某些人又动了心思。 他们不敢明目张胆来东宫打探,与萧晟昀走得近的官员,受到不少骚扰。 就连谢司尧身边,都有隐晦来打听的人。 “怎么回事?太子妃不是好好的么,某些人都开始操心你的继室问题了。”谈完正事,谢司尧将煮好的茶推到萧晟昀面前。 “他们不一直这样?”萧晟昀不感到奇怪。 “也是,你没娶亲时,那些人就跟盯着肉的饿狼似的,恨不得把家里的黄花大闺女塞到你床上,来谢家的人一茬一茬的,直到祖父发了大火,把这些人全轰出去。” 谢司尧玩味勾起嘴角,语含讽刺。 “这些人还觉得,小苓是男子,不可能在太子妃这个位置上久待,皇家和谢家都不允许,皇家和谢家还没说什么呢,他们这心操的可真多。” “再说了,那位可能巴不得你只娶一个男子。” “其他事孤不可能随他的意,这件事倒是能满足他。”萧晟昀一口饮尽杯中的茶。 “殿下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就行,谢家不会干涉,殿下不用担心谢家,那件事,殿下下定决心了?”谢司尧问。 “他提前把皇子全召回来,打的什么主意孤还是能猜到的,七皇子出了事,京中只有一个宣王,宣王看着温温吞吞的,他不就是怕没人能与孤抗衡吗?”萧晟昀语气微冷。 谢司尧无言以对,摊上崇明帝这么个父亲,若不是太子自己能力过人,早守不住自己的位置了,谢家也不可能保全。 “祖父说,如果有机会,你可以带小苓来谢家玩,他给小苓准备了一些东西。” 谢司尧的祖父致仕后,便远离了京城的权利中心,每日在家逗鸟养花,或邀一二好友人垂钓下棋,好不惬意。 萧晟昀应下这件事,他也打算找时间带江苓认认谢家人。 转眼便到了淑蕙公主办宴会的日子,淑蕙公主嫁人前,在京中人缘就很好,她回京后,来拜访她的人很多。 和她交好的闺中密友大多已嫁人生子,淑蕙自己也有了安安,安安是个孩子王,带着或比他大或比他小的孩子们在院子里玩。 淑蕙公主与几位好友坐在廊下,看他们玩乐。 “一转眼,我们都身为人母了,犹记得几年前,公主带着我们骑马打猎,下河摸鱼的日子,已经许久没那般畅快过了。”一位年轻夫人开口。 “谁说不是,自从嫁了人,有了孩子,整颗心便挂在了孩子身上。” “我这次回京会待上一段时间,如果你们想,我们可以像从前那般,再好好聚一聚,玩一玩。”淑蕙公主道。 几人说着说着说到了京中最近发生的事上。 “要说这一年发生的最大的事,莫过于太子殿下娶了太子妃,还与太子妃那般恩爱。” “是啊,搁以前,谁能想到,太子殿下也能娶亲?” “这话可不兴说。” “瞧我这张嘴,”说话的年轻夫人用帕子遮住自己的嘴,“不过某些人啊,东宫的意思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还不死心。” 边说,边看向某个方向。 那边坐的,全是妙龄女子,有几个的家族这段时间小动作不断,想做什么,一目了然。 “他们再想,东宫不乐意,他们也只能想想,之前屈家的事还不够他们长教训的。” 这时,一名侍女走过来,附在淑蕙公主耳边低声道:“公主,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到了。” 淑蕙公主站起来:“刚说到太子皇兄他们就到了,本宫去迎一迎,你们自便。” 淑蕙公主离开后,安静了一会,一位穿着浅青色衣裙的夫人开口:“太子殿下竟然真的来了。” 这次宴会邀请的人很多,为了礼数,该发的请帖都发出去了,不管他们来不来,至少要保证主人的态度,东宫自然能收到请帖。 长公主的赏花宴之后,也有不少人向东宫递帖子,有单纯想结识太子妃的,也有不怀好意的,东宫一概没理。 这次淑蕙公主办宴会,没有几个人真觉得太子和太子妃能来,毕竟淑蕙公主嫁人前,与太子之间几乎没有什么交集。 江苓和萧晟昀被公主府的下人迎进院子,与他们一起的,还有九皇子。 “皇姐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九皇子边走边感慨。 淑蕙公主亲自将人迎进来。 江苓见到了淑蕙公主的驸马,驸马一表人才,温文尔雅,相处起来很舒服,身上有很典型的文人特点。 落座后,九皇子挪到江苓这桌,与他说悄悄话。 “其实一开始,父皇并不喜欢驸马,觉得他性子太温和,制不住皇姐,但母后和皇姐都愿意,父皇只能同意。” “父皇前两天还说要给我挑皇子妃,挑的是林家的女儿,我没答应,我说我要和皇姐一样,自己找。” 江苓同样压低声音问:“皇上肯答应?” “当然不肯,但林家一心送自家女儿到三皇兄府里,不知道父皇怎么想的,既然知道人对三皇兄有有意,还把人赐给我,算什么事?” 林家是林贵妃的母家,想与三皇子亲上加亲可以理解,崇明帝不想让他们亲上加亲也可以理解,但江苓想不通,崇明帝为什么要把林家女指给九皇子。 总不能是没了七皇子,想扶持九皇子和太子对立吧。 江苓上下打量一遍九皇子,怎么看,都觉得皇帝如果打这个主意太不靠谱。 “江哥,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萧晟昀的目光也落到了江苓身上。 “我想过了,如果要娶亲,我要和太子皇兄一样,娶个像江哥一样的,她不会管束我,和我有一样的爱好,我们可以交流各种好吃的好玩的……” 九皇子滔滔不绝。 “你这不是娶亲,是找个玩伴吧。”江苓颇为无言。 “你想娶什么样的人随意,别按你江哥的样子找,苓儿只能是孤的。” 感受到周围气压越来越低,九皇子欲哭无泪:“不是,太子皇兄,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对天发誓,我对江哥一点不该有的肖想之心都没有。” 第91章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里有歧义,九皇子连忙解释:“真的,我只把江哥当哥,亲哥那种,和太子皇兄一样。” 萧晟昀当然知道他对江苓没有别的心思,不然也不可能放任他待在江苓身边,他心悦江苓,如果有人对江苓怀有相同的心思,他必定能察觉到。 “殿下,你别吓他了。”江苓无奈叹气。 九皇子眼巴巴看着太子:“我保证,不会让任何怀有异心的人接近江哥。” “知道你是无心之言,以后这样的话不要乱说,尤其是在父皇面前。”萧晟昀淡声道。 “我知道,我以后都不会说了。”九皇子在皇室长大,也不是真的像白纸一般单纯,很多东西他不是不知道,好比前不久发生的事。 崇明帝对江苓起了疑心,派人搜查皇后宫里江苓送去的花草,他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只觉得他一日比一日不靠谱。 这次给他选皇子妃亦是如此。 他不知道,萧晟昀却能猜到一点,贤妃和九皇子虽然无意那个位置,可贤妃和贤妃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九皇子和东宫走得近,崇明帝担心两股势力合作。 “淑蕙公主人缘好好。”江苓感叹。 来宴会的人很多,年轻人更多,男女分席,江苓、太子、九皇子坐的是男席,驸马在这边招呼。 “皇姐嫁给驸马前,京中求娶的人很多,江哥,看那边,那几位都是当初向父皇求娶过皇姐的。”九皇子指向西边某个位置。 江苓看过去:“公主一个都没看中吗?” “没有,皇姐其实一开始也没看中驸马,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就非驸马不嫁了,那些求娶皇姐不成的世家子弟气愤不已,想教训驸马一顿,被皇姐提前发觉,反教训了一顿。” 九皇子“咔嚓”“咔嚓”嚼完嘴里的坚果,咽下。 “对了,当时求娶皇姐的还有郑家一个小辈,那人烦得很,我皇姐还没答应呢,就处处招摇仿佛皇姐已经点头了一样,说他对皇姐有几分真心吧,追求皇姐的时候,秦楼楚馆照逛不误,哪里像对皇姐情根深种的样子?偏偏他是丽妃的嫡亲侄子,丽妃当时受宠得很,皇姐被他缠着,毫无办法。” “他这不是喜欢淑蕙公主,多半是另有企图。”江苓道。 “我们都这么觉得,而且这人人品不好,我当时还和皇姐计划偷摸摸打他一顿,可惜被母妃知道了,母妃差点把我们打一顿。我能理解母妃,当时丽妃和郑家正受宠,我们把人打一顿,不知道会引发什么后果,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只是现在说起来,九皇子还是觉得很生气。 那个时候没有江苓,九皇子和太子关系不熟,当然也不可能去求助太子。 “父皇之前一直很偏袒七皇兄和丽妃,太子皇兄应该比我更清楚。” 萧晟昀点头:“七皇子是除了宣王外,唯一封王后没去封地的皇子。” 九皇子看了看周围,他们坐的是单独一块位置,下人也离得远,说话不用担心被别人听见,九皇子还是压低了声音:“而且那个时候,朝中有不少呼声让七皇兄当太子。” 淑蕙公主是在三年前嫁的人,萧晟昀那个时候还没有前往边境,没有赫赫战功,江苓能想到,他在京中经历着怎样艰难的处境。 他面对的威胁来自朝中大臣,来自手足兄弟,来自血缘父亲…… 江苓握住萧晟昀的手:“殿下……” “都过去了。”萧晟昀反握住江苓的手,捏了捏他的手指以作安抚。 “是啊,都过去了,现在没了丽妃,郑家也不复存在,若不然,说什么我也要把那个人打一顿出口恶气。” 九皇子没说的是,郑家人下狱后,他专门去牢里见了那个纠缠过淑蕙公主的郑家嫡子,狠狠踹了他几脚。 平时与江苓和九皇子玩的好的几个世家子弟也在受邀之列,他们到之后,被九皇子派人请过来。 一一见礼后,几人落座。 萧晟昀坐了一会,被谢家的下人请走。 “太子殿下在这里,我都不敢说什么话,就怕说错了什么。”曹宏礼拍拍胸脯,身体放松下来。 “太子皇兄哪有那么可怕,分明是你们胆子太小。”已经敢在太子面前造作的九皇子大声嘲笑几人。 几人笑闹开。 “温兄,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张时勉杵了下坐在身边的年轻男子。 “温兄自从上次‘蜃楼’一聚后,再也没出来和我们聚过,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温简明勉强挤出一个笑:“我能有什么事,别瞎想。” “今天如果不是淑蕙公主发请帖,恐怕还把你叫不出来,到底怎么了?与我们说说,说不定能帮上你的忙。” “是啊。”江苓在一旁附和。 “是家里出了一点小事,已经解决了……” “如果真解决了,你不会是这个表现,”九皇子打断他的话,“别逼我派人去查啊,快说。” 温简明苦笑:“那我说了,是三叔一家,想将家中女儿送进东宫,得知我与太子妃有交情,想从我这走关系,不过你们放心,我严词拒绝了。” “这……” 谁也没想到,温简明情绪不对是因为这个原因,一时无言,所有人下意识看向话题主人公之一——江苓。 江苓抿唇,没有说话。 “你三叔一家,怎么想的啊?”好半晌,张时勉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是,对这件事,东宫的表现已经很明显了,那么多前车之鉴,你三叔怎么还想不开?” 温简明:“我三叔一家一向拎不清,偏老夫人向着他们,这回也是,他们试图让老夫人向我父亲施压,气得我父亲一宿没睡。” 曹宏礼也回过神来:“不是我说话不好听,你三叔一家再这么作下去,迟早要牵连到你们一家。” 温简明:“我知道,已经牵连不止一回了,我父亲这次打算分家了,以前母亲和他提过,他不听,这次的事也算是给他敲响了警钟。” 家家都有一笔烂账,温家最大的孽就是拎不清的三叔一家和偏袒三叔一房的老夫人,这是温家的家事,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如果之后有任何以我的名义给东宫发帖子,江公子,您不要赴约,不止江公子,彻底解决三叔不切实际的幻想前,我不会给你们任何一人发出邀请。” 温简明绝不允许三叔一家利用他的名义做出伤害他朋友的事。 “这件事我既然说出来了,就没有瞒下去的必要,江公子,你可以告诉太子殿下。”虽然他不觉得他的名义能影响到太子,但万一呢? 他绝不允许有任何一丝这样的可能出现! “好,我会和殿下说,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你三叔一家的想法与你无关,我不会因为他们迁怒于你。”听到这件事,江苓是很生气,但他生气的源头不是温简明,而是温家三叔。 他与人结交,同样不希望这份情谊被人利用。 萧晟昀回来后,江苓与他说了这件事:“殿下,我不喜欢他们打你的主意,也不希望东宫有除了我们之外的任何人。” 萧晟昀:“温家么,孤会处理。” “是温家三叔一房。”江苓恩怨分明,不会迁怒不相干的人。 萧晟昀:“孤记下了。” 江苓:“殿下,我们去看看安安吧。” 他不想一直为这件事生气,没必要。 萧晟昀带江苓起身,伺候的人上前,为两人带路。 他们走了,九皇子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心思,跟着起身:“我也去。” 安安带着小朋友们在院子里玩耍,江苓过来后,撇开身边的小朋友,冲向江苓。 “江舅舅,你来看安安了吗?安安好想你。” 小团子抱住江苓的腿,仰起头,巴巴看着江苓。 江苓蹲下来,把小团子抱起来:“我也很想安安,这些都是安安新交的朋友吗?” “是,”安安坐在江苓怀里,神气极了,“舅舅和太子舅舅也来和我们一起玩。” 江苓抱着小团子走到院子中,这些小孩基本在三四岁,尊卑观念尚不明确,对三人的到来,更多的是感到好奇吗,纷纷围上来。 九皇子第一次体验这种被小萝卜头包围的感觉,不顾形象坐下来,与小萝卜头们平视:“你们叫什么名字呀,在这玩得开不开心?” “这里好玩,有好吃的,有好玩的,还有安安。” 江苓也抱着安安寻了块平地坐下来,扯扯萧晟昀衣摆:“殿下,你也坐过来。” 萧晟昀第一次被这么多小团子围住,颇有些手足无措,几岁大的小孩,软软糯糯的,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奶香。 “哈哈哈,太子皇兄,他们想同你玩。”九皇子第一次看到太子这般模样,乐得不行。 小团子只有萧晟昀大腿高,他们也不怕人,叽叽喳喳的,口水蹭到了萧晟昀的太子冕服上。 萧晟昀低头,与小团子大眼瞪小眼。 “殿下,你坐下来,这样他们仰头看你,很累的。”江苓又拉了他的衣摆一下。 萧晟昀无奈,席地坐下。 “小朋友们,到哥哥这里来,哥哥给你好吃的。”九皇子把小团子聚在自己身边,将太子从小团子的包围中解救出来。 九皇子拿出从宫里带来的零嘴,安安闻到香味:“安安也想吃。” “安安去舅舅那里吃。”江苓把小团子放到地上。 安安在江苓和九皇子带来的零嘴间摇摆不定。 最后,他从九皇子那里拿了一点零嘴,重新回到江苓身边:“这样安安就不用为难了。” “安安真聪明。”江苓笑着将小团子抱起来。 离江苓坐的地方不远处有一个秋千架,小团子指着秋千架:“这是娘亲命人给安安做的秋千,安安很喜欢,江舅舅要不要去做?” 秋千做的很大,可以同时坐下两个成年男子。 “这秋千一看就不仅仅是为安安做的,皇姐以前在宫里住的时候,住的宫殿里就有这么一架秋千,那个秋千还没这个大。”九皇子看了眼秋千,道。 “江哥可以试试,如果喜欢,让太子皇兄在东宫也安一个。” 江苓对那个大秋千架很感兴趣:“我想去试试。” 放下小团子,江苓走到秋千边,摸了摸粗壮的秋千支架,收回手往前走了两步:“殿下,好像可以一起诶。” 江苓身后,巨大秋千架突然开始晃动。 “小心——”愣怔间,江苓被扑倒在地。 巨大秋千架砸下。 压在他身上的男人从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江苓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是从萧晟昀身上传来的。 第92章 “殿下,你疼不疼?”江苓尾音泛着颤,他从来没有哪一刻有这么恐惧过。 因为姿势原因,他不敢乱动,巨大秋千架压在两人身上,也可以说压在撑在江苓上方的萧晟昀身上。 意外发生的太突然,没人想到,看着牢固无比的秋千架会突然倒下。 九皇子慌慌忙忙叫人来帮忙,淑蕙公主得到消息赶来,忙命身边伺候的下人拿自己的手信去请太医。 力气大的健仆合力将秋千架搬开。 “殿下……”江苓眼中的慌乱和心疼一览无遗。 萧晟昀维持原来的姿势,没有动。 “孤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殿下你是不是傻,为什么要扑过来?”血腥味环绕下,江苓脸色微微泛白。 “孤真的没事,孤卸了力道避开要害,顶多看着严重点。”萧晟昀柔声道。 意外发生的一刹那,他什么都来不及想,行事全凭本能,他很庆幸,受伤的不是江苓。 张太医匆匆赶来,萧晟昀被挪到屋子里,不相干的人退下,只留下江苓。 伤在后背,萧晟昀只能趴在床上,他穿的是玄色外衫,血迹不显,只能看到后背有一块地方颜色比别处深。 衣衫退下,江苓看到了横亘在男人后背上的伤痕,狰狞骇人。 他是因为自己才受伤的。 江苓眼眶微红,鼻尖泛酸,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张太医仔细为萧晟昀处理伤口,江苓站在一边,怕打扰到张太医,始终没有出声。 布料碎片从伤口里被挑出,江苓知道有多疼,全程萧晟昀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连脸色都没有变化,唯有额头上冒出的细细密密汗珠昭示着他在忍受怎样的痛苦。 “苓儿,害怕就别看。”这个时候了,萧晟昀担心的还是江苓,而不是自己的伤口。 江苓不敢说话,他怕自己一开口,就暴露出极力压制的哽咽。 心中像是冒出了一股股酸涩小气泡,盈满整个心田。 终于包扎好伤口,江苓疾步走到床边:“张太医,殿下怎么样?” “不算特别严重,养一段时间就好了,这段时间要注意,伤口不能碰水……”张太医逐一说出注意事项。 江苓认真记下。 “也不能有剧烈动作,以免崩裂伤口。” “我会注意的,张太医,哪种程度算剧烈动作?”江苓问。 “骑射一应全不能碰,房事暂时也最好禁了……”张太医列举出几样。 江苓坐在床边,视线避开了萧晟昀的后背:“殿下,你好点没有?” 萧晟昀握住他的手:“孤没有大碍,张太医也说了不要紧,这下能放心了?” “殿下没好之前,我都不可能放心。”江苓摇头。 本是一场欢庆的宴会,因为太子突然受伤,宴会中止,淑蕙公主第一时间派人查了秋千架。 秋千架矗立在院子中,刚做好的时候,因为安安会玩,淑蕙公主带人仔细检查过,确定不会出意外,可今天它无缘无故倒了。 绝不可能是什么意外。 派人查了之后初步判定,有人在秋千架上动了手脚。 淑蕙公主脸色很难看。 秋千架倒下造成的动静很大,没多久,来参加宴会的人就知道了这件事。 “好端端的,秋千架怎么会倒,还刚好砸到太子殿下?” “听说秋千架被人动了手脚。” “好端端的宴会都给毁了,会是什么人做的?” “淑蕙公主人缘一向很好,几乎没与人交恶过,这件事莫非是冲东宫来的?” “如果是冲东宫,他们怎么保证太子殿下一定会去秋千那里?我倒觉得,是冲公主府来的,不论受伤的是谁,事情发生在公主府,淑蕙公主或多或少都要担责。” “不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在秋千架上动手脚,最有可能受伤的其实是那些在院子里玩乐的幼童,那么大的秋千架如果砸到孩童身上,就不仅仅是受伤了,会出人命的。” 淑蕙公主也想到了这层,她吩咐心腹侍女将孩子们带到房中休息。 “娘亲,太子舅舅和江舅舅是不是很疼?”事情发生的时候,小团子就在萧晟昀身边,如果江苓当时是抱着他去秋千边,后果不堪设想。 小团子刚哭过,眼眶红红的。 淑蕙公主摸摸他的头:“有太医去给太子舅舅看伤了,娘亲现在有事要做,安安照顾好你的那些玩伴,好不好?” “好,娘亲一定要把坏人抓出来。” 长公主多日不见淑蕙公主,这次宴会也来了,只是她府中临时有事耽搁了一会,到的比较晚。 “姑母。”淑蕙公主迎上去。 “你这怎么乱糟糟的?”长公主打量一眼四周。 因为出事的是太子,淑蕙不知道对方是冲着太子来的,还是冲着什么来的,如果是前者,他们必须重视,对一国储君下手,绝对算得上一件大事。 淑蕙公主与长公主说了之前发生的事:“那秋千架不知被何人动了手脚,意外发生的时候,为了护住太子妃,太子挡了一下,被砸伤了。” “以你的性子,不该出这么大的纰漏才是。” “这次是我疏忽了。” 有长公主帮忙,宾客暂时被安抚下来。 “这次事发突然,需要各位配合一下,还请各位在府中多待一会。” “我们知道,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淑蕙公主尽管吩咐。” 公主府上下忙碌起来。 九皇子和长公主一起去看受伤的太子。 “殿下睡着了,张太医说,没有大碍。”江苓在外间接待他们,为了不吵醒萧晟昀,声音放得很轻。 “没事就好,”九皇子坐下,“我当时都快吓傻了。” “淑蕙已经在排查了,这次的事,肯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长公主道。 “江哥,你要是累的话,也休息一会吧。” 为了不打扰太子休息,两人没有多待。 踏出大门,九皇子叹了口气。 “年纪轻轻,叹什么气?”长公主边走边问。 “因为太子皇兄的事,太子皇兄这受伤的频率也太高了,我还记得,他上战场那三年,时不时就有消息传来,太子皇兄在哪哪受伤了,本以为回京后不会再出事,这才多久,又带了伤。” 送走九皇子和长公主,江苓重新坐回床边,手覆在萧晟昀手背上,往男人体内渡入本源力量。 他不敢输送太多,待睡梦中的男人松开蹙起的眉头,就停止了输送。 萧晟昀只睡了半个时辰,醒来时江苓正趴在床头浅眠。 少年眼眶红红的,不知是不是哭过,萧晟昀伸手,摸到他眼角。 “殿下,你醒了?还疼不疼?”江苓没敢睡熟,一有动静就清醒过来。 “不疼了,这回孤不骗你。” “殿下渴不渴,要不要喝水?我去给你端水来。”江苓说完便起身,到外间端了水进来,喂给萧晟昀。 就着他的姿势喝完水,水是温的,萧晟昀喝完后,撑着床想坐起来。 “殿下,你别动。”江苓放下杯子,想要萧晟昀停下动作,又不敢去碰他。 萧晟昀慢慢坐起来,这点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在战场上,多重的伤他没受过?与敌军交战的时候,不论受了多重的伤都不能表现出来,为了己方士气,为了不让敌军发现破绽,他必须带伤应战。 紧紧盯着萧晟昀的后背,确定没有鲜血浸出,江苓放下提起的一颗心。 淑蕙公主动作很快,没多久就找到了在秋千架上动手脚的人。 是淑蕙公主回京后,公主府的管家新招来的仆人之一,可惜无论怎么审,他都不肯说出这么做的原因,以及背后是谁在指使他。 来参加宴会的都是权贵子弟,既然抓到了人,淑蕙公主没有一直把人扣在公主府的必要,发生了这样的事,宴会也不可能继续下去,众人纷纷起身告辞。 长公主留到了最后。 皇后听到消息,怎么也放心不下,亲自到东宫等人,江苓和太子回到东宫,皇后在堇竹的搀扶下走出来。 “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出去参加宴会,还受了伤?” “母后,殿下没事。”见皇后一脸急色,江苓赶紧开口,“殿下是为了我,才受的伤。” 皇后拉住江苓的手:“好孩子,你没事吧?受惊没?” “我没事。” “没事就好。” 皇后又关心了萧晟昀几句,见他不像有大碍的样子,提了一天的心总算放下。 萧晟昀受了伤,崇明帝给他放了几天假,江苓看他看得紧,黏着人不让他离开东宫。 因为江苓发现,萧晟昀真的一点都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受伤第一天就不肯好好在床上养病,他敢肯定,如果崇明帝没开口让他休息,萧晟昀肯定会和往常一样去上朝,处理政务。 “殿下,受伤了就该有受伤的自觉,你怎么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又一次被男人按在怀里亲,江苓气恼推开他。 一开始,江苓根本不敢动手推人,只能被摁着欺负个彻底,后来他发现了,就不该纵着男人。 萧晟昀身体恢复得很快,江苓看着他不让他练武,又爱黏在他身边,经常蹭得他一身火气。 将人拢在怀里,炽热呼吸洒在颈侧,鼻尖在脖颈处轻蹭:“苓儿的玉是不是用完了?” “有没有用完你现在也不能做这种事,”江苓想也不想拒绝,“张太医说过,不能做的剧烈动作包括房事,殿下,你还是先好好养伤吧。” “孤可以不动,”炙热的吻印在江苓耳后,男人声音低哑,“苓儿自己动,就不会让孤的伤口裂开了。” 第93章 江苓被不遵医嘱的太子弄得心力交瘁,他攀着男人的肩膀,坚持:“不行,除非张太医说可以。” “苓儿忍心孤这么难受?”又一次被拒绝,萧晟昀不肯放弃。 许是这次的伤是因为江苓受的,江苓对他的伤势非常关注,平日里又乖又软,除了张太医说的不能做的事,对他几乎有求必应,萧晟昀这段时间,每日在温柔乡里,让他有种这次的伤受得非常值的感觉。 “只能亲亲,摸摸,其他不行。”江苓不松口。 除了这一点,江苓他,太遵医嘱了。 张太医说不能做的事,一样都不让他做。 可苦了萧晟昀,每次被撩拨出一身火气后,只能浅浅止渴。 “再说了,就算是我在上面,殿下也不可能不受伤,到时候还是双重受伤,不妥,不妥。”感受到萧晟昀的热情,江苓再次表明态度。 “孤说的,和苓儿想的不是一个意思,”萧晟昀含住唇边的耳垂,“孤的意思是,苓儿坐在孤身上……” “这样也行吗?”江苓捂住狂跳不已的心脏,眼中一片迷茫。 他对这种事的了解有限,不知道只是简单授粉,被人类玩出那么多花样。 吻一路向下,萧晟昀眸中一片浓色:“苓儿……” 衣衫褪下,带着热意的皮肤接触到冷气,激起一阵颤栗,江苓却感觉不到了,他仿佛被放在火堆上炙烤,烤的他叶片儿都蔫吧了。 这把火从里烧到外,以燎原之势席卷开。 理智全无。 开始的时候,依然感觉到了疼。 萧晟昀背上有伤,江苓不敢碰,只能胡乱抓住手边的东西。 葱白手指难耐蜷起,在深色衬托下,显得越发白皙。 “殿下,这和你说的不一样……”艰难找回一丝理智,江苓仰头望着撑在自己上方的男人,觉得有哪里不对。 “哪里不一样?” 男人嗓音里带着无法忽视的欲,声音在耳边轻柔响起,带来一阵酥麻感。 “殿下不是说,让我坐在……唔……” 唇被堵住,口腔被侵|占,有力的舌像巡视领地一般,在里面扫荡一圈。 不放过任何角落。 透过男人肩膀,江苓看到了不断晃动的床幔,光影斑驳,意识逐渐混沌。 迷蒙中,江苓觉得自己变成了漂浮在海面的嫩叶,随着风和水的力道,在海浪中起伏。 细瘦腕骨被男人的大手扣在脸侧,手指徒劳抓了抓。 江苓不知道自己发出了多少无意义的音节,不知道男人因这些音节受了多大刺激,只是他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被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对上男人幽深的眼眸,江苓不受控制打了个哆嗦,拖着沉重的身体往一边挪。 萧晟昀看着他一点点挪出去,在江苓即将挪出阴影松了口气的时候,不紧不慢追逐过去。 “苓儿想去哪?” 声音比平时更哑,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韵味。 江苓忘不了,就在刚刚,这样的声音一遍遍在耳边响起,语气多柔,动作就有多狠。 他实在是怕了,下意识想逃。 他的动作似乎惹怒了方得到满足不久的凶兽,凶兽动动爪子,将猎物扒拉回肚皮下。 “殿下,我难受……” 少年眼角带泪,眼尾绯红,整个人带着一股被人疼爱过的气息,惹人怜惜。 但这一刻,被他注视的人,只想将他狠狠占有。 萧晟昀低头,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少年泛着水汽的眼睛上。 “殿下,我流了好多汗,我想去洗漱。” 猎物天真以为自己会被放过,却不知他的抱怨语气在对方听来像是软糯撒娇。 “孤会叫人备热水。” “那我休息一会儿,热水好了殿下叫我。” 猎物忘了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被吃掉的,在凶兽面前毫不设防的下场就是再一次被拖进海浪的漩涡。 “殿下,你的伤口……唔……裂开了……” “不用管它。” 飓风掀起海浪,大雨无情落下,嫩叶在汹涌起伏的海面上艰难维持平衡。 江苓被扶起来坐好。 “做什么?”语气里尽是茫然。 他现在思绪是凝滞的,反应比平时慢好几拍。 萧晟昀低声诱哄:“苓儿自己来。” “不要,好累。”没几下,江苓就罢工不干了,缩在男人怀里,说什么也不肯动。 “小娇气鬼,说你体力差还不乐意。”男人语气宠溺。 江苓低喘一声,顾不上萧晟昀的话。 萧晟昀拥着少年,亲亲他的额头,妥协。 江苓双手扶在男人肩膀上,散落的发丝垂下,与男人的交织在一起。 得到的龙气太多,江苓感到自己的神魂修补进度大大加快,不得不感叹,双修的效果果然惊人。 晨光熹微,风浪渐渐平息。 江苓在疲惫中陷入昏睡。 范公公带着宫人抬来热水,一进来就闻到了混杂在味道里的血腥味,脸色微变。 “殿下,可要奴请太医过来?太子妃……” “苓儿没事,是孤的伤口裂了。”萧晟昀特意检查了一下江苓有没有受伤。 用干净披风将少年裹住,抱到浴桶中,清洗身体。 江苓睡的不是很安稳,被碰到不乐意的地方,会哼哼两声,但他实在太累了,睁不开眼。 萧晟昀放轻力道。 洗完后,将少年放进干净的被子里,江苓滚进里侧,团吧团吧自己,不动了。 安顿好江苓,萧晟昀才去处理自己后背上的伤口。 天没亮张太医就被东宫的人请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到了才发现,只是太子的伤口裂开了。 换药,重新包扎,没花多少时间。 “张太医既然来了这一趟,便一并给苓儿看看吧。” 已经是清晨,太子寝殿却很昏暗,床幔后,少年安静躺在被子中,脸上还带着事后未散去的红晕。 张太医给人把完脉,道:“太子妃身体无碍,只是这两天要忌口。” 萧晟昀摸了摸少年额头,体温正常,他提前做过功课,该知道的都知道,不过还是认真记下张太医交代的需要注意的地方。 “倒是殿下,您的伤需要注意,虽然伤口恢复的快,但经不住这般一而再再而三撕裂。”张太医收起药箱。 离开东宫时时间还早,张太医索性直接去了太医院。 “师兄今天怎么来这么早?”褚峤从太医院的藏书阁走出来,看到迎面走来的张太医,挑眉。 太医院的藏书品类非常多,褚峤有崇明帝的亲口准许,最近一段时间,只要闲下来就会来太医院翻阅藏书。 张太医:“刚去了一趟东宫。” 褚峤:“去东宫做什么?太子殿下的伤不是恢复的很好么?” 张太医第一次给太子处理完伤口回来,和褚峤聊过,当时他的说法是,如果恢复情况好,太子的伤至少得养一个月,但给太子换了几次药,张太医发现,自己一开始的估计太保守了,太子的恢复情况远比他想象中好。 这才六天,已经恢复到对日常生活没有任何影响了,如果没有这次撕裂,张太医觉得,可能再过几天,就能彻底恢复也说不定。 “太子身上的伤撕裂了,我去重新包扎了一下。” “一大早的,伤口怎么会撕裂?”褚峤摸摸下巴,“不是说最近太子妃看人看得紧,一点有可能撕裂伤口的事都不让太子做么?” “是啊,”想到太子伤口撕裂的原因,张太医轻咳一声,“可能这次太子妃没管住。” “不应该啊,你们那位太子殿下,对太子妃说是言听计从也不为过,怎么会管不住?” “啊……”张太医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解释,“这我也不知道啊,好了,不说这个了,你之前说的法子我后来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不可行,就是有些小细节得改动一下,你看这样行不行……” 话题被张太医带到别处。 江苓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他动了动身子,顿时轻“嘶”一声。 全身上下,每个地方都在向他脑海传达“酸痛”两个字。 尤其是腰部往下。 江苓艰难给自己翻了个面。 为了营造舒适睡眠空间,寝殿很昏暗,也很安静,江苓不知道外面有没有人,但他现在很渴,很饿,哪哪都难受。 “苓儿醒了?” 就在江苓琢磨怎么爬起来的时候,床幔被人从外面掀开,一袭浅色便服的男人出现在床幔后。 很少看到萧晟昀穿浅色衣服,以至江苓愣了一下:“殿下?” 话说出口,江苓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太沙哑,完全不像他的声音。 嗓子跟冒烟了一样。 “是孤,”萧晟昀端来蜂蜜水,抱着江苓坐起来,把杯子放到他嘴边,“先喝点水。” 趁江苓喝水的功夫,萧晟昀回头低声吩咐,“叫小厨房把温好的菜端来。” 候在外面的范公公领命而去。 “水是甜的,里面加了什么?”喝完水,江苓嗓子总算没那么难受了,声音也不再那么沙哑,“殿下一直在这里?” “孤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把苓儿一个人留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萧晟昀用嘴唇轻轻碰了碰江苓额头,不烫。 没有发热。 “身体好酸,还有点疼,唔,清清凉凉的,”江苓感受了一下,“殿下给我上药了?” 萧晟昀点头,早上给江苓清洗完,就上了药。 “这次……的时候,没有上次疼,看来那些玉还是很有用的,”江苓靠在萧晟昀怀里,语调慵懒,“不过我还是觉得殿下太大了,时间也太久,殿下真的不能控制一下吗?” 江苓直白的话语下,萧晟昀呼吸一滞。 第94章 一个男人,尤其是刚开了荤的男人,在事情之后,听到自己的爱侣说这样的话,很难保持平静。 “殿下,你都不需要休息的吗?”感受到什么,江苓脸色微变,挪动身子就想逃离男人的怀抱。 “别乱动,”萧晟昀按住他的挣扎,声音变哑,“孤不会做什么。” “你昨晚也是这么说的。”江苓现在一点也不信他,昨晚好几次他说要停下,萧晟昀嘴上说着答应,动作却丝毫没有收敛,甚至变本加厉,到最后,他已经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还被禁锢在男人身下,逃脱不得。 萧晟昀也知道自己昨晚过分了些,只是他被撩拨出憋了好几天的火气,又初次拥有心悦之人,双重作用下,没能控制住自己。 “好了,不闹你,”萧晟昀压下身体的反应,在江苓脸侧印下一个吻,“小厨房备了膳食,饿不饿?” “饿了,”江苓软哒哒的,不想动,“殿下给我穿衣服,我没力气了。” 萧晟昀拿过床头的衣服,逐一为江苓穿好。 正要将人拦腰抱起,江苓按住他的手臂:“我自己走。” “苓儿确定要自己走?”萧晟昀眉峰一挑。 身为大妖,江苓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露怯:“我确定。” 把腿挪到床边,江苓扶着萧晟昀一点点站起来,身体刚离开床面,腿一软,若不是萧晟昀眼疾手快接住他,他就要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了。 腿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别说走路了,就连站起来都成了一件难事。 江苓趴在男人怀里,被萧晟昀抱到外间。 “殿下,你让他们都下去。”堂堂大妖,竟然被一个人类做的下不来床,江苓有些拉不“好。”这个时候,自然江苓说什么,萧晟昀听什么。 午膳已经准备好了,菜虽然偏清淡,但散发出的香味非常诱人,有太子吩咐,小厨房使劲浑身解数,做出一桌江苓能吃又美味的菜。 主食是各种口味的粥。 昨晚的事太消耗体力,江苓饿得不行,顾不上纠结今天的膳食怎么和往常不一样,被萧晟昀安置在放了软绵绵垫子的椅子上,接受男人的投喂。 周围没有伺候的人,只有他们两人,江苓是因为萧晟昀这样的,理所当然指使起人来。 “殿下,我要吃这个。” 萧晟昀夹起他指的菜。 “还要吃这个。” “这个好烫,殿下吹吹。” 萧晟昀一一照做。 江苓被撸毛摸顺了,不再故意指使萧晟昀:“殿下也吃。” 用完膳,江苓恢复了一点力气,但他依旧很不得劲,尤其是某个地方,异物感挥之不去。 萧晟昀留在东宫陪他。 “殿下,你身上的伤要不要紧?”江苓没忘记昨晚嗅到的血腥味,他当时已经受不了了,想让萧晟昀停下,可萧晟昀不听。 后来江苓自顾不暇,陷入沉沉浮浮里,不知道伤口撕裂的程度如何。 “没事,已经重新包扎过了。”萧晟昀抱着人,像是得到珍宝的巨龙,时不时在江苓脸上、颈侧啄两口。 “张太医没说什么吧?”江苓窝在他怀里,身体疲乏,神魂却因大量龙气的浇灌振奋不已,“我都说不行了,殿下不听,这下可好,养了这么些天的伤全白养了。” “没有白养,孤觉得现在比之前任何时候都好。”伤口撕裂的时候,他处于巨大激动中,根本感受不到疼痛,等一切结束,占据他心田的是巨大满足感,后背的一点疼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一个姿势久了很不舒服,江苓小小翻了个身:“那是殿下的错觉。” 江苓这段时间看了不少医书,知道有时候二次伤害可能带来更严重的后果,昨晚萧晟昀伤口撕裂那么久才去处理,想也知道,情况不可能太好。 “下次换药的时候,我要亲眼看着,殿下别想骗我。” 公主府。 淑蕙公主疲惫揉了揉眉心:“怎么样了?” “回公主的话,人已经抓到了,那人交代,她是冲小公子来的。” “带本宫去见她,本宫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仇怨,值得他们对一个两岁的小孩下手!” 太子在东宫养病的日子里,淑蕙公主一点也没闲着,无论背后之人是冲太子来的,还是冲公主府来的,为了今后的安全,她都要查个水落石出。 涉及到太子,这件事是刑部的人负责。 不等下人套好马车,淑蕙公主翻身上马,直往刑部而去。 心腹侍女紧紧跟上:“多亏了太子殿下的人跟着,不然我们去的时候,就让她跑了。” 虽然萧晟昀本人没有出面,但他派了人随时跟进这件事,崇明帝也派了人来,受伤的是一国太子,于公于私崇明帝都不能置之不理。 刑部的人得知淑蕙公主亲自前来,忙出来迎接。 淑蕙公主丢下一块令牌:“带本宫去见人。” 因为事情发生在公主府,淑蕙公主向崇明帝求了旨,这个案子有什么进展,她都希望能知道。 刑部官员将淑蕙公主一行人带进关押犯人的大牢,守在门口的狱卒推开门,淑蕙公主带着侍女走进去,在里面看到了一个二十来岁穿着朴素的女子。 女子听到声音,抬头,见到淑蕙公主,眼中瞬间带上恨意。 “你恨本宫?”淑蕙公主居高临下看着她,“可本宫并不认识你。” “你是尊贵的公主,怎么可能认识我们这种下等人,”女子声音嘶哑,“既然你们抓了我,想必已经知道这件事是我做的了,当然,也有可能这件事对你们来说,我承不承认都一样。” “你的目的不是太子,是公主府?”感受到女子眼中恨意的一刹那,淑蕙公主便明白了这点。 “是啊,我与太子殿下无冤无仇,做什么要对付他?” 淑蕙公主皱眉:“那你与本宫有什么仇怨?在秋千架上动手脚,最有可能受伤的是坐秋千的孩子,两岁幼儿,本宫不知道他如何能得罪你。” “他是不能,可他的母亲能啊,淑蕙公主,你毁了我的一切,我毁掉你最在意的,很公平,不是吗?”说完,女子发出嘶哑笑声。 “您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想要什么没有,您为什么要抢走我唯一拥有的呢?” “我抢走你什么了?”淑蕙公主眉头皱得更紧了。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这么快就不记得了吗?”女子仰头,捂住自己的眼,“三年前,郑家公主为了求娶你,与我断绝关系,我知道,以我的身份,不可能嫁进郑家,我并不指望能嫁给他,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就很满足了,他也答应了我,说就算以后娶妻,也不会抛弃我。” “可公主您眼里容不下沙子,逼得他与我断绝关系……” “你等等,”淑蕙公主打断她,“你说本宫逼他与你断绝关系?” 淑蕙公主冷笑一声:“可笑,本宫从来没答应过他,是他缠着本宫不放,你既然知道本宫眼里容不下沙子,就该知道,像他这种身边已经有了无数人的男人,根本不在本宫的考虑之列。” “至于让他与你断绝关系,本宫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要他与你断绝关系?他身边那么多莺莺燕燕,也没见他因为本宫全断了关系。” 郑家小辈仗着家世追求淑蕙公主的时候,身边红颜不减,在当时根本不是什么秘密,淑蕙公主根本不想搭理他,哪会管他的事。 “可是……”女子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眼里浮现出挣扎之色。 “是郑家那个男人跟你说的?”淑蕙公主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和当年郑家那人有关,把她恶心的不行。 “不,那之后郑公子就没找过我了,是郑公子身边的小厮,悄悄告诉我的,前段时间,郑家出事,他的小厮找到我,和我说,当年郑公子不是故意抛弃我。” 骤然知道当年的真相与自己以为的相去甚远,女子神情有些恍惚。 跟在淑蕙公主身边的刑部官员也没想到,这件事的起因在已经没落的郑家上。 “那个小厮呢,你们抓到了没?”淑蕙公主问。 “我们还没来得及审问,公主您就来了……” “行,你们继续审,如果她没说谎,那个小厮很有问题,你们快点把人抓到。” 女子因为被抛弃想报复她,淑蕙公主能理解,可这中间隔了整整三年的时间,郑家的小厮为什么会在三年后找上这名女子? 还有,公主府招的下人,怎么刚好就与这名女子相识,还肯帮她做这样的事? 疑点太多。 刑部的消息转头就送到了东宫。 彼时,江苓正枕在萧晟昀身上看话本。 他的身体还是有些不适,“劳累”过度的下场就是接连几天都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话本是桃夭先生新出的,讲述的是柳树妖和病弱公子的故事,和狐妖那本属于一个系列,也是一个尺度。 翻开新的一页,江苓动作一顿。 那是一幅画,画里柳树妖跨坐在病弱公子腿上,衣衫半褪,长及脚踝的乌发散落下来,遮住大片雪白肌肤。 话本里的插画画工精湛,纤毫毕现,关键是旁边还写了详细过程,与双方的感受。 江苓记得这个姿势,当时他没了力气,被萧晟昀扶着坐起来,感受与话本里描述的不太一样。 “苓儿看的什么?” 萧晟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江苓下意识合上话本,但男人的动作快了一步,话本被拿走。 “这个姿势……”萧晟昀想到什么,意犹未尽道,“下回苓儿可别像上次一样,只几下就不肯了,还得孤托着。” 第95章 “殿下!”江苓撑起身体去夺他手里的书。 萧晟昀接住投怀送抱的少年,把人按进怀里,附在他耳边低声道:“难道孤说错了,苓儿没有半途而废?” 炽热呼吸洒在耳际,耳垂渐渐染上绯色,绯色蔓延开,没一会儿,露在外面的肌肤覆上了一层浅浅的粉,像极了春日里立在枝头含苞待放的桃花。 那晚留下的印子还未消散,层层叠叠,被遮挡在衣衫下,随着少年的动作,偶尔露出一些,从萧晟昀的角度,正好能看到衣襟下的美景。 喉结上下滚动,男人眸光微暗。 “这个姿势的真正妙处,在于节奏可以全由苓儿掌控,苓儿也不必哭诉孤太快或者太慢,想如何都可以……” 江苓只觉得耳朵发烫,没一会,这股烫意蔓延到其他地方,他拿额头撞了撞萧晟昀,带着羞赧道:“别说了。” “苓儿真的不心动?”萧晟昀低笑,在少年发烫的耳朵上吻了吻。 “……有一点,但只有一点。”江苓承认自己的心动,尤其在听说可以随自己心意快或者慢的时候。 主要是萧晟昀在床上不做人,江苓和他只有一次,偏就是这一次,差点被折腾去半条命。 无论他怎么躲,怎么哭求,得到的只是男人变本加厉的动作,有时候快的承受不住,有时候又慢的磨人。 他抱怨,男人还笑他,说:“孤只是按苓儿的要求,苓儿怎么这般娇气,快了不行,慢了也不乐意?” 再后来,中途休息的时候,他试图把自己裹进被子里,被男人剥了出来,他想离得远远的,男人好整以暇看他爬离身边,又在他一口气还没彻底松下来的时候,握住他的脚踝,一点点把他拖回身下。 非常恶劣。 失去意识,又被晃醒…… 不自觉回想起那天的情景,江苓的脸越来越红,身体也越来越热。 “苓儿在想什么,嗯?” 低哑嗓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主人无意遮掩的欲,江苓打了个激灵,收回思绪,欲盖弥彰道:“没,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 似是无意碰到,江苓低吟一声。 “那这是什么?” 语气带笑。 “别……”江苓按住萧晟昀的手,不知是想推拒,还是想得到更多。 话本不知何时落在软榻一边,翻开的书页正是江苓方才看的那页。 江苓被男人抱着跨坐在膝头,与话本里的图重合。 下摆起伏。 层层叠叠红梅上,又添新痕。 眼角沁出泪珠,雾气模糊了视线,看什么都是朦胧的。 太阳隐没在云层中,雨淅淅沥沥落下,窗外花枝摇摆,在雨中肆意舒展。 雨声模糊了屋里的声音,偶尔飘出一两声带着哭腔的控诉,很快散在空中。 江苓这回真正体验到了话本里说的滋味。 就是有点废腿,废腰。 趴在萧晟昀怀里,身上黏糊糊的,江苓已经累到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男人还没离开,一下下轻拍他的后背。 江苓缓过来,第一时间便想离开危险源头,刚动,脸色变得奇怪,不可思议道:“殿下,你……” 这才多久,怎么又…… 萧晟昀用吻封住江苓的唇,用行为表示一切。 这一次,江苓说什么也不肯跟刚才一样,萧晟昀知道那是他的极限,没有勉强。 待一切平息,江苓往远离萧晟昀的地方蹭,没蹭出去多远,被男人揽住腰拖回来。 “殿下,你的伤是不是又裂开了?”江苓困在男人怀里,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可能吧。”萧晟昀不在意。 “你转过去我看看。”江苓对萧晟昀身上的伤很在意。 萧晟昀拗不过江苓,只好转过身,江苓仔细看了看他后背,看到了沁出纱布的血迹,但不多,而且并没有继续流的趋势。 江苓不放心:“还是让张太医来看看。” “范公公,你去请张太医。”江苓叫住带人抬热水进来的范公公。 “奴这就去。”不用问,范公公也知道,多半是太子身上的伤又裂了,这大白天的,太子和太子妃关系真好啊。 洗漱后,上好药,江苓换了身干净衣裳。 “困了就去睡会。”萧晟昀用手背贴了贴江苓额头,确定有没有发热。 “我要等张太医来了看看你的伤,要是影响伤口恢复,以后我会更严格看着殿下,像今天这种事,在你伤好之前,绝不会再发生。” 江苓语气很认真,萧晟昀知道他会说到做到,他低头,用额头蹭了蹭江苓的:“孤真的觉得伤口无碍,那晚虽然伤口裂开了,但之后两天的恢复速度比之前更快,孤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就算是为了苓儿,孤也会好好保重自己。” 伤口裂开后恢复更快? 江苓皱眉,难道是和他授粉的时候,他的神魂之力不受控制溜到了男人体内? 刑部的人传来消息,关于在公主府动手脚之人的。 “怎么还和郑家有关?那个小厮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就目前的线索看,这次的事是冲着安安去的,江苓无法想象,活泼可爱的安安被秋千架砸到的画面。 “先抓到那个小厮。” 安安是崇明帝的亲外甥,听说背后之人的目的是安安,崇明帝发了好大的火,派钱公公给公主府送去不少赏赐,和几名身手好的护卫。 张太医来东宫给太子处理伤口,江苓站在不远处,目不转睛盯着男人的后背。 “殿下的伤口无碍,这次撕裂也不严重,恢复的很好。”处理完伤口,张太医重新包扎。 “这下苓儿总该放心了吧。” 萧晟昀伤口恢复的差不多的时候,崇明帝给他批的假也用完了,积累几日的事等着他处理。 接下来的几天,进出东宫的人变多了。 萧晟昀忙起来,江苓也能松一口气,不必随时应付男人的需求。 九皇子一段时间没见江苓了,听说萧晟昀恢复后,带着安安一家上门拜访。 “这次如果没有你们,受伤的可能就是安安,我无法想象安安出事后我该怎么办,这次的恩情我和驸马一家,都会铭记在心。”淑蕙公主对两人行了个大礼。 知道这次的事是冲着安安来的之后,淑蕙公主不止一次陷入后怕,甚至经常半夜惊醒,一定要看到安安平安无事的样子才能继续入睡。 那日之后,她大力整顿了公主府,身份有问题的,不管有没有做什么,都被她送走,作为一名母亲,她不能拿安安冒一点险。 江苓:“淑蕙公主不必多礼,安安这么小,怎么能让他受伤?再说了,殿下的伤也不重,殿下当时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 淑蕙公主摇头:“话不能这么说,如果当时不是你想去坐秋千,会去秋千那玩的一定是安安和那些孩子,不论其中哪一个被砸到,后果都不是一个母亲能承受的。” “几岁大的孩子这么脆弱,”九皇子说起这件事就来气,“谋划这件事的人心思真恶毒。” 江苓很赞同地点头。 “父皇给刑部施压了,应该很快就能查到具体是怎么回事。”九皇子道。 江苓陪安安玩了一会,安安那天吓到了,时不时问一句“太子舅舅会不会很疼”之类的话。 “你太子舅舅已经不疼了,安安别担心。”江苓蹲下来,摸摸他的头。 “我给太子舅舅带了糖,娘亲说,受伤了要吃药,药很苦,每次安安生病吃药之后都会吃糖,嘴里就没那么苦了,这是安安最喜欢的糖,给太子舅舅。”安安拿出一个小荷包,交到萧晟昀手里。 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萧晟昀心情有些复杂。 皇室亲缘浅薄,没遇到江苓之前,皇子公主们对他来说,只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九皇子和淑蕙公主与之前的他几乎没有交集,如果是以前,他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淑蕙公主的儿子会给他送糖,理由是怕他吃药苦。 这一切改变都是江苓带来的。 垂在袖中的手牵住江苓的,江苓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牵自己,不过他已经习惯了萧晟昀的亲近,回握住他的手。 九皇子在一旁看得眼热:“安安可宝贝这些糖了,这糖是他父亲家里厨娘的独门手艺,我之前朝他讨,他都不肯给,这次给太子皇兄这么大一包眼睛也没眨一下。” “你这么大的人了,还好意思和安安抢糖吃?”江苓打趣他。 “我就逗他玩玩,”九皇子弯腰将安安抱起来,“你太子舅舅和江舅舅这里有漂亮的大鱼,安安要不要去看?和舅舅宫里的鱼一样哦,不过更大,是那些小鱼的爹爹和娘亲。” “要看要看。” “你们去玩,娘亲和太子舅舅有点事要说。”淑蕙公主揉了揉自己儿子的头。 萧晟昀捏了捏江苓手指:“你先带安安去看鱼,孤等会就来。” “好。” 江苓带着安安,安安的父亲和九皇子去养鱼的地方,安安第一次来,看到那么多漂亮的鱼,眼睛都移不开了。 “好漂亮的鱼啊!” “喜欢的话等会挑两条带回去养,安安想不想养?”江苓站在驸马身边,逗他抱在怀里的安安。 安安趴在驸马肩膀上,闻言震惊道:“安安也能养吗?” “当然可以。”江苓点头。 “爹爹,安安能带两条回去吗?”安安是个很懂事的孩子,知道做决定前要先询问父母。 “安安能不能照顾好他们?”驸马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 “不难养,安安可以先问问负责照顾这些鱼的宫人,看需要做些什么,如果觉得能养,再决定也不迟。”江苓道。 “爹爹,你先放我下来,我要去问问。” 驸马把安安放下来。 安安走到负责的宫人面前,他人长得可爱,也不会觉得宫人是下人就颐指气使,没两句就逗得宫人细心为他讲解起来。 听完要注意的事项后,安安跑回来,扑到驸马腿上:“爹爹快帮安安选选,江舅舅放心,安安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想好了?”驸马问。 “嗯,安安能养好。”安安点头。 “那爹爹带安安去选鱼。” 驸马抱着安安去选鱼,九皇子和江苓站在原地没有动。 “江哥,你有没有觉得,受了次伤之后,太子皇兄更黏你了?”九皇子不解,“难道受个伤,太子皇兄变脆弱了?” 江苓想到某人做的“好”事,撇撇嘴:“你多虑了,谁变脆弱,他都不会变脆弱。” 变脆弱的分明是他的腰! 年纪轻轻就被迫体验了一把腰疼腿疼的感觉。 第96章 “但现在太子皇兄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说上战场那三年,更久远的时候,太子皇兄每次受伤连坑一声都不坑。” 九皇子以前没和太子近距离接触过,但同为皇子,同住在皇宫,偶尔还是能碰到的。 “我印象很深的一次,那个时候我才几岁大,第一次去练武场习武,负责教导我们的是一位老将军,他对太子皇兄特别严厉,太子皇兄都受伤了,还不让他休息。” 五岁的九皇子腿短手短,心思懵懂,看到受伤的太子,第一反应是上前询问,然让宫人请太医。 “结果太医都来了,那位老将军还不肯让他休息,非得等时间到了才行。太子皇兄也倔,说不让休息就不休息,一声不吭的,忍到老将军说可以了,才停下,太医给他看的时候,伤口已经很严重了。” 江苓情不自禁随着九皇子的描述勾画出当时的场景。 小小少年,烈日照耀下,在练武场中习武,一举一动带着说不出的凌厉,像一把刚出鞘的利剑。 “我没见过这样的殿下。” 原主也没见过。 那个时候,原主父母还没出事,原主年纪小,出门的次数不多,没机会接触太多人。 “那个时候的江哥没有进宫,太子皇兄出宫的次数也不多,遇不到很正常,江哥有什么想知道的关于太子皇兄的事,尽管问我,只要是我知道,我一定知无不言。”九皇子保证。 安安挑鱼花了一些时间,等他选好心仪的鱼,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安安选了什么样的鱼?让舅舅看看。”驸马抱着安安走来,九皇子迎上去。 安安选了两条个头不算大的鱼。 “一开始,他想选大的,后来看到小的,又想要小的,挑来挑去挑花了眼,”驸马抱着处于兴奋中的儿子,笑道,“这一个时辰,都在重复这个步骤。” “安安还给它们取了名字,这条叫小红,这条叫大红。”安安指着自己挑出来的两尾鱼。 江苓看过去,发现正好一条大一些,一条小一些。 “等它们长到一样大,安安怎么区分它们?” “它们会长得一样大吗?”安安被江苓说得愣了一下,似是没想过这个可能。 “是啊,它们会长得和那些大鱼一样大。”江苓指指鱼缸里游动的大鱼。 安安陷入苦恼。 半炷香后,拉拉驸马的袖子求助:“爹爹……” “安安可以慢慢想,不用急在一时。”驸马温声道。 另一边,书房里。 淑蕙公主主动道:“这件事我原是不打算说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太子皇兄和太子妃救了安安一次,我便不能再坐视不理。” “你想说的,是南方的事?”萧晟昀敛眸。 “是,我与驸马意外发现,那边有人私下拍卖御赐之物,回京前,我在他们的拍卖名单里,看到了父皇赏赐给郑家和丽妃的汝窑花瓶。”淑蕙公主沉声道。 一个花瓶算不了什么,但当这个花瓶加上御赐之物的身份,这件事就变得不同寻常起来。 而且,淑蕙公主回京前,七皇子一脉正出事,丽妃和郑家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千里迢迢之外的拍卖名单上? 七皇子没出事前,手里有京城最大的拍卖行,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太子:“孤知道了,孤会留意的。” 淑蕙公主:“如果有需要,程家愿为太子皇兄驱使。” 程家,是驸马所在的家族。 太子:“你们先不必动,不要打草惊蛇。” 两人说完正事,一起去找江苓他们。 路上,淑蕙公主边走边道:“这次回来,太子皇兄变了许多。” 萧晟昀没有说话。 淑蕙公主继续道:“太子妃是个很好的人,只是这样的性子不适合皇家。” 萧晟昀何尝不知道这点,江苓心思单纯,不会算计别人,这样的人在尔虞我诈的皇宫中,要么被染成一样的颜色,要么维持原样但不得善终,再或者…… 有人愿意为他改变这个环境。 恰好,萧晟昀愿意。 淑蕙公主知道,江苓因为千芜大师的一道批命成为太子妃的,在南方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她没多大感觉,即使传言说太子与太子妃恩爱非常。 因为她更清楚,大启的这位太子殿下是个怎样的人,无心无情,行事狠辣,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为情所困的样子,直到她回京,亲眼目睹两人的相处,才知道自己从前的想法有多狭隘。 她是过来人,能从萧晟昀眼里看到对江苓的感情,能从两人相处中感受到一种别人融不进去的气氛,她知道这代表什么,所以才会多说一句。 前方传来安安软软糯糯的童音。 安安脸蛋红扑扑的,迫不及待和淑蕙公主分享刚得的鱼儿,江苓也走到萧晟昀身边,九皇子落在后头,看看这对,看看那对,觉得自己颇有些格格不入。 九皇子和安安一家人一同离开。 离开的路上,九皇子忍不住开口:“皇姐,你有没有觉得,太子皇兄和以前相比,和从前很不一样了?尤其是和江哥在一起的时候。” 九皇子和江苓玩得好,对这一点感触最深。 “成亲后的男人都是这样,等你成亲你就懂了。”淑蕙公主道。 “我也想啊,看江哥和太子皇兄相处,每次都觉得好羡慕,尤其羡慕太子皇兄,怎么得了江哥这么好的太子妃?” 江苓和萧晟昀去看小花园的花,每隔一两天,江苓都会去看看,主要是想看看千芜大师送来的那些种子有没有开花的迹象。 可惜过去这么久,只枝叶长得茂盛,一个花苞也没见着。 手里被塞了个什么。 江苓摊开手掌:“这是……安安给你的糖?” “苓儿尝尝看。” 江苓把糖喂进嘴里,最先感受到的,是一股淡淡的果香,之后才是糖的甜味,他轻轻“唔”了一声,叹道:“好吃。” 难怪安安喜欢。 “安安肯给你一荷包,看得出非常喜欢你了。” “苓儿喜欢的话,孤让小厨房试试看能不能做出来。” “嗯嗯。” 萧晟昀吩咐下去,小厨房上下准备起来,江苓来东宫后,他们已经习惯主子时不时吩咐下来的事了。 “现在这样真好,一手厨艺终于能发挥出作用了。” “对啊,太子妃来了之后,东宫比之前热闹了,有人情味了,太子妃还喜欢吃我们做的菜,每次研究出让太子妃满意的新品,都能得到不少赏赐,其他宫的人都羡慕咱们呢。” “以前哪想到能有这样一天?” 东宫的一切改变,都是江苓带来的。 天气转凉,秋猎一事提上日程。 有之前行宫的意外,崇明帝这次很注意安全问题,大部队动身之前,先派一位将军带兵去猎场,排查一切危险。 这次被派去负责此事的,是三皇子母家林家的一门姻亲,廉家的廉吉。 “这个能力廉吉是有,但没真正上过战场,实战经验不足,皇上宁可派这么个人去,也不肯选与殿下走得近的几位将军,看来还是在防备殿下啊。”棋盘前,谢司尧慢悠悠落下白子。 “没了七皇子一脉,他现在迫不及待提拔其他势力与孤抗衡,怎么可能选孤身边的人?”萧晟昀落下黑子。 如果江苓在,就能看到,两人下的,不是围棋,而是五子棋。 两人的心思也不在下棋上。 “他也是怕了,避暑行宫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又牵扯出浮世教,现在浮世教的教主不知道躲在哪个地方,才会比往年更重视安全问题。”谢司尧道。 秋猎的地方在五福山,是皇家专门围起来供每年秋猎的地方,除了每年秋猎,其他时间都不开放。 谢司尧:“皇上寿辰,北莽会派人过来,据那边传来的消息,这次来的是北莽的五王子,争夺王位的有力人选,还会带一位公主来,不知在打谁的主意,其他小国也会派人来,有好几个小国都带了公主。” 大启是中原大国,周边有许多附属小国,每年需上贡,每隔几年会派王子公主来京城,公主若被皇家看上,会留在京城。 崇明帝后宫里,就有几位小国送来的公主,但特别受宠的没有,崇明帝更喜欢大启本地的女子。 “殿下觉不觉得,那位会动给你指一位公主的心?” 有属国血脉的孩子,一般是不能继承大统的,而且一些周边小国的势力,对太子帮助不大。 “孤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没有江苓的时候他就对这些人不感兴趣,现在有了江苓,更不会答应。 “如果他真有这个想法,殿下要注意,有些手段恶心是恶心了点,但让人防不胜防,也容易达到想要的结果。” 太子这段时间的改变谢司尧看在眼里,他知道这些改变是江苓带来的,他不希望两人中间出现隔阂。 宫里开始准备秋猎的事。 新制好的骑服送来东宫,属于萧晟昀的是偏深色的,江苓的什么颜色都有。 第一次穿骑服,江苓觉得很新奇,迫不及待拿起一套去试。 “殿下觉得我穿哪个色好?” 萧晟昀挑挑拣拣,拿出一件红色:“试试这件。” 江苓不太会穿,萧晟昀在屏风后帮他整理。 红色显白,江苓皮肤本就白皙,换上一身干练红色骑服后,愈发显得唇红齿白,整个人气质变凌厉,更为诱人。 “怎么样?”江苓低头看衣服。 “很漂亮。”萧晟昀抬起他的下巴,上下打量。 渐渐的,江苓从目光里品出别样意味,不等他开口,萧晟昀已经低头吻来。 “下回……苓儿穿这身衣裳可好?” 一定非常美。 第97章 声音又低又哑。 江苓一听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对这样的目光,这样的声音太熟悉了,条件反射地打了个激灵。 这个吻没持续太久,屏风外有尚衣局的宫人在等候,很快,萧晟昀松开江苓的唇。 “殿下满脑子胡想什么?这是为了方便打猎的,又不是为了……”江苓气息不稳,嗫嚅着说出最后两个字。 担心再待下去发生什么,江苓推开萧晟昀:“殿下也去试试自己的衣服。” 骑服是严格按照两人的尺寸制定的,很合身,如果有哪里不合适,尚衣局的宫人会根据主人的上身效果再次调整。 秋猎的日子定下,刑部那边也有了新进展。 那名小厮被寻到,审问后,发现小厮的所作所为都是受人控制。 萧晟昀从刑部回来,和江苓说起这件事:“有人给了那个小厮一笔钱,答应事成之后给他在外地安置家业,刑部派人去了小厮说的地方,那里确实有一座宅子,但宅子已经在一场大火中被毁了。” “是吩咐小厮做事的人想杀人灭口?”江苓蹙眉。 “刑部将消息带回去,告诉了小厮,小厮听完,先是不肯相信,刑部带来了住在那座宅子附近的人,小厮相信后,向刑部吐露了一切。” 郑家出事后,被判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郑家的下人也被处理,身为郑家嫡子身边的得力小厮,以前有多风光,这件事之后就有多艰难。 他跟在郑家嫡子身边作威作福惯了,没了郑家庇护,成了人人可欺的落水狗,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就在他觉得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一个全身裹在黑袍里的人出现了,给他足够挥霍一段时间的银子,要求只有一个,去京城一个瓦舍里找人,再按吩咐对找到的人说出那番话。 事成之后,他不仅能得到一大笔钱,还能改变身份,在其他地方安家落户,也不再是奴籍。 这个诱惑太大了,小厮本就走投无路,一口答应下来。 江苓:“他怎么没去那座宅子住?” 萧晟昀:“因为他手里的钱被抢了,没了钱财,又联系不到之前找他的人,他只能随便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世事无常,谁能料到,恰是这一场意外,让小厮捡回一条命。 江苓:“所以这件事和郑家无关,是有人借郑家之手,想对淑蕙公主下手?不,不一定是针对淑蕙公主,那天如果不是我因为好奇想去坐一下秋千,会去玩秋千的只能是那群孩子。” 萧晟昀:“那些孩童都是世家大族出身,他们出事,肯定会造成世家与皇家的隔阂。” 这场阴谋针对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两方势力。皇权与世家,本就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崇明帝想削弱世家的影响力,世家也想抑制皇权,一件小事,足以打破这份平衡。 如果幕后之人计划成功,小厮改变身边死在他处,查不到更深一层的原因,那些出事孩子的家人只会以为这件事是因淑蕙公主的艳|情而起,不会知道,还有一双手,在暗中搅动一切。 “万幸那些孩子没有受伤,只是殿下……”想到萧晟昀因为自己受的伤,江苓心里不是很好受。 “这点伤对孤来说,不算什么,苓儿无需多想。”硬要萧晟昀说的话,他觉得这场伤受的很值,心仪之人陪在身边,和他关系更进一步,还因为他的伤对他任予任求,怎么看都很划算。 一场针对皇室的阴谋,崇明帝不得不重视起来,之前如果说还有做做样子的成分,这回是真的想抓出幕后之人。 “宣王,这件事朕交给你处理,禹县一事你做的很好,这次不要让朕失望。” “儿臣遵旨。” 明明受伤的是太子,崇明帝却将事情交给宣王,面上说着是体恤太子受了伤,不能费神,要好好养病,实则是无声给宣王加码。 江绪进了吏部做事,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到,崇明帝很看重江绪,以及江绪是宣王的人。 至于江尚书是站在太子一方还是宣王一方,狡猾如江致远,在没有万全把握之前,不会轻易站队。 世人只叹江尚书好命,侄子是太子妃,颇得太子宠爱,庶子是宣王心腹,得崇明帝重用,除了嫡子不太成器。 以后无论是太子还是宣王登上那个位置,有这两个小辈在,江家的荣宠都能更上一步。 秋猎之前,江苓见到了崇明帝。自从被崇明帝怀疑花草一事后,江苓许久没见过他了,先是他学骑马伤了腿,在东宫养病,后来太子又因救他受伤,为了陪太子,他有一段时间没出东宫。 崇明帝变化很大,与江苓初见他时相比,老了许多,一场大病耗去他不少精气,加上噩梦一事的影响,更显疲态。 为了解决导致噩梦的药物,褚峤给他用的是以毒攻毒的法子,是药三分毒,更别说褚峤用药重,这段时间,崇明帝是没受噩梦侵扰了,但在药物作用下,他经常疼得睡不着。 “小苓啊,你是第一次去秋猎,有什么不会的地方,可以问太子。” 崇明帝眼中泛着浑浊的光,落在江苓身上的目光让他感觉有些不舒服。 崇明帝把准备带去秋猎的皇子公主妃嫔聚集起来,和他们说了几句激励的话,江苓没兴趣听,借着宽大袖摆的遮挡,有一下没一下捏着萧晟昀手指。 用膳的时候,崇明帝把安安抱过去逗了一会。 “人老了,总想着含饴弄孙,你们也大了,什么时候给府里添丁?尤其是宣王,这里头你最大,也该娶妻生子了,少让你母妃操心。” 宣王和太子年纪差了不到一岁,以前太子没娶妻的时候,他还能借太子挡一挡,如今太子已经成亲,这不就被崇明帝念叨了。 “可以先让你母妃帮你相看着,再不成亲,京城这些妙龄女子都要嫁人了。” “儿臣知道了。” 林贵妃掩唇轻笑:“还是陛下有办法,不论臣妾怎么说,宣王都不肯松口,陛下这么一说,他就听进去了。” “原来皇子也会被催婚。”江苓在现代的时候,听说过庞大的催婚大军,没想到来这个世界后,亲自看到了一回。 “殿下,你以前被催过吗?”江苓非常好奇,萧晟昀面对这种情况,是怎么应对的。 “催过,父皇还想直接给孤指人,被孤拒绝了,再之后,孤上了前线,就没人催了。” 在战场,他是统帅,是一把直指敌人要害的利刃,他的身份和地位注定了,没人敢对他说这些。 “殿下觉得,宣王会听皇上的话,娶王妃吗?” “苓儿怎么对宣王的事这么关注?”萧晟昀挑眉。 “我好奇嘛,”江苓摇摇他的胳膊,“殿下不娶亲是因为无心此事,再加上在边关待了三年,宣王一直在京城,为什么也没娶亲?” “孤也不清楚,三年前,父皇也打算给他指亲的,不知为何不了了之了。” “太子妃对本王的事好奇,怎么不直接问本王?” 突然传出的声音吓了江苓一跳,他瞪圆眼睛,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宣王指指拐角处的花墙:“本王可是一直待在这里,不是故意偷听的。” 视角原因,江苓和萧晟昀来的地方,看不到花墙后的宣王。 “我也没说你偷听,只是被你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既然宣王说了,江苓决定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宣王为什么不娶亲?” “当然是因为没有想娶之人,”宣王低笑,“如果你现在不是太子妃,说不定本王会上门求娶。” “宣王,慎言。”萧晟昀沉声开口。 “没有如果,”江苓不想萧晟昀误会,严肃道,“就算你说的条件成立,我也不会答应你。” 没料到江苓一点情面都不留,宣王愣了一下,调整好表情后才道:“本王只是随口一说,两位不必当真。” “就算是随口一说,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宣王还是少说为好。”萧晟昀语气不咸不淡。 宣王从他的话里听出了警告意味。 “好了,本王不说,既然太子妃好奇,本王不妨直说,不娶亲是因为没有想娶之人,本王想,这个理由,太子应该很能理解。”宣王正色道。 “那江绪……”江苓一时最快,待反应过来,已经说出了江绪的名字。 “江绪?”宣王失笑,“太子妃觉得我不娶亲是因为江绪?何以见得?” 当然是因为原书里你们是一对。 “不,我不是说这事,我只是在想,江绪是不是也该成亲了?”仔细一想,江苓发现自己身边好多人都没成亲。 “太子妃提醒本王了,既然被催着娶亲,当然不能只有本王一人被催。”似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宣王脸上的笑意加深。 “你不会要去催他吧?”江苓表情变得微妙。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太子妃担心兄长,本王这个友人也该担心一下,不是吗?” 江家。 江绪从宣王派来的暗卫手里接过密信,展开看完,挑眉:“你确定没送错信?” “这是王爷让属下务必亲自交到您手中的。” 江绪一言难尽看着手里的信:“你们王爷受什么刺激了?” 信里赫然是问江绪打算什么时候成亲的,还附带了京中待字闺中的女子信息,说如果有看重的,他可以帮忙拉线。 “王爷说,是太子妃关心您的人生大事,王爷也觉得,是该体恤一下您……” “我看他就是自己不好过也不想让我松快。” 第98章 江苓很快就知道了宣王打着他的名号去“关心”江绪的事。 他颇为无语:“宣王怎么想的,江绪娶不娶亲关我什么事,我当时就不该好奇那一下。” “苓儿为什么会觉得宣王不娶亲和江绪有关?”萧晟昀记得,之前江苓就说过宣王和江绪关系好的话,他没有被江苓的强行解释迷惑,与江苓在一起这么久,江苓的一些想法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我就是想着他们都没有娶亲……”江苓也不知道该怎么向萧晟昀解释。 好在萧晟昀没有深问下去的意思。 朝廷大力追查下,查到了当初找上小厮之人的线索。 “又是浮世教?”江苓坐在萧晟昀怀里,看他手中的折子,“如果是浮世教,说明他们一早就在京中有布局,和行宫行事时间也差不多,若说是他们所谓,也不是说不过去。” 刑部呈上来的折子里,写的很清楚:潜藏在京城的浮世教之人在郑家出事后,找上郑家小厮,以利诱驱使小厮做事,事成后灭口。 “这个做法很符合浮世教的风格。”萧晟昀道。 因为行宫的事,萧晟昀接触了很多浮世教当年的事,那些人行事狠辣,罔顾普通人的性命,如有不听从他们的,或有背弃者,无一不受到了残忍“天罚”:发疯,或者天降圣火。 萧晟昀当然不信这是所谓的天罚,江苓也不信。 “我只听过天罚是雷劈的,没听过还能使人发疯,或者降下大火的,结合这次的事,很明显,这些都是人为,只是被包了一层神秘外衣,让其他人产生畏惧、不敢反抗的心理。”江苓垂眸沉思。 “现在还没抓到人吗?” 萧晟昀回答:“妖狐一事后,父皇下令彻查京城各个势力,浮世教仓皇撤走,损失了不少力量,这次派人去郑家小厮交代的地方,也抓到一些人,但那位藏在背后的‘教主’,依然没有下落。” 对这件事最着急的,非崇明帝莫属。 毕竟崇明帝心中清楚,浮世教是冲他来的,浮世教余孽一日不除,他便一日不得安生。 为此,崇明帝不惜派出了皇室暗中隐藏的力量,为的就是一次性解决所有隐患。 林贵妃按崇明帝的意思给宣王选妃,这个消息一放出来,京中陷入小片震荡,不少权贵都希望自家女子被选上。 为了给宣王相看,林贵妃在征得崇明帝同意后,在宫中办了一场小宴。 “到时候你别又找各种理由躲在宫外,这次你可松口答应了。”林贵妃喝了一口茶,轻轻放下茶杯。 “母妃又不是不知道,父皇当时那般模样,儿臣除了应下,还能怎么回答?以前还能用太子没娶亲的话术挡一挡,谁想太子这么快就娶亲了。”宣王语气无奈。 “以前你不想府里有人,本宫都依着你,但你现在年岁也到了,就算不娶正妃,侧妃总要有,母妃想不通你不肯娶亲的原因,你要实在不喜欢,把人娶回来安置在府里就是了,又没一定要你和她琴瑟和鸣。”林贵妃劝道。 为什么不娶妃? 宣王敛眸,他只是觉得无趣而已,就像林贵妃所说,大不了娶回来放在府里就是,对他的计划也造成不了多大影响。 林贵妃将小宴地点放在了御花园,从放出消息起,宫外就有无数家族挤破了脑袋想得到来自宫里的邀请函。 这可是宣王,除了太子外最有希望坐上那个位置的人,仅是这点,就足以引无数人心动。 作为宣王的外家,林府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咱们敏儿正到了婚配年纪,家里没给说亲,不就是等着宣王吗?贵妃娘娘安排这么一出,是什么意思?”林府二房老爷开口。 “能是什么意思?不想让亲上加亲的意思。”林府大房老爷语气不怎么好。 “贵妃娘娘之前就派人来府里表达过意思,之前不是还透露出把敏儿嫁给九皇子做正妃的事么?依我看,这次小宴,去走走过场就行了。” 二房老爷心中不甘,当着林家老太爷的面也不敢说什么,回去后,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生闷气。 林二夫人给他倒了杯茶:“什么事气成这样?” 林二老爷说了方才发生的事。 “敏儿是我们精心培养出的孩子,相貌品性哪样不出挑?为了就是能更好辅佐宣王,贵妃娘娘想把她推给九皇子,是看不起我们二房吗?亲上加亲有什么不好?”林二夫人听说后,脸色有些难看。 “我也这么想,”林二老爷点头,“让敏儿注意点,九皇子这个夫婿,我们不认。” “妾会去同她说。” “说什么?” “说让她想办法和宣王……” “不,”林二老爷脸色阴沉打断林二夫人的话,“既然林贵妃不喜欢咱们敏儿,我们也不必上赶着,你让敏儿称病,那天不必去了。” 林二老爷是真的生气,如珠似宝养大的女儿被一次次嫌弃,是个人都受不了,他还不想把自己的女儿送去给人磋磨呢。 时间定下,东宫也得到了消息。 “他还真要娶亲啊,”江苓感叹,“地点在御花园,殿下,那天我们便待在东宫吧。” 江苓看了无数话本,深知,有主角在的地方,最容易生事端。 萧晟昀自然也没兴趣去凑这个热闹。 想了想,江苓同九皇子说了一声。 “林贵妃还邀请了母妃来着,既然江哥说不去,那我也不去了,到时候我来东宫吧,正好放弃去看热闹的心。 “林贵妃邀请贤妃娘娘做什么?”江苓不记得,这两人关系很好啊。 “这不是我年纪也到了吗,林贵妃说,也让母妃给我相看相看,别像三皇兄那样,拖那么久,母妃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就答应了。” 九皇子说不去就不去,贤妃一向宠爱这个孩子,他不去也不勉强。 “你年纪小,确实不必急于这一时,不想去就不去吧。” 为了不显突兀,林贵妃还邀请了十皇子的母妃,十皇子和九皇子年纪差不多大,十皇子母妃正愁这件事,林贵妃一提,就答应下来。 她家世不如贤妃,在宫中地位不如贤妃,十皇子也不如九皇子受崇明帝喜爱,如果没有林贵妃这场小宴,她想给十皇子选个家世不俗的皇子妃,非常难。 当天,九皇子来了东宫。 “我母妃还是过去了,她说我不去就算了,她答应了林贵妃,还是要去一趟。”九皇子大咧咧找了个椅子坐下。 “来来来,江哥,太子皇兄,看我这些天得的好东西。” 九皇子神神秘秘的,江苓已经被他吊了几天胃口,每次问,九皇子都不肯说具体是什么。 宫人抬进来一个罩着红绸的大笼子。 江苓感受到笼子里的活物气息,挑眉:“这个样子,不像是什么宝物啊。” 先不说生命气息的事,如果是宝物,应该装在箱子里,而不是像笼子一样的器物里。 九皇子走到笼子边,掀开笼子外面的红绸。 待看清里面圆滚滚的黑白相间大团子,江苓睁大眼:“这是……” “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这是我府里人意外得到的,古籍上记载,这种兽类叫食铁兽,现在它还小,以后能长更大。”九皇子语调微扬,见江苓露出惊讶表情,他很有成就感。 感受到遮挡光线的东西被拿开,圆滚滚睁开眼睛,好奇打量四周,在笼子里悠闲舒展身躯。 ——这是一只还没长大的熊猫。 “你从哪找到它的?”江苓以前修炼的地方是没有熊猫这种生物的,后来到了人类世界,了解到这一存在,本想赚一些钱了去看,没想到不等他实施计划就穿到了这个世界。 更没想到,之前想看没看成的熊猫,会在这个世界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 “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哪,等我回去再问问。”这个问题问住了九皇子,他挠挠头。 “只有这一只小的,它身边没有大的吗?”这样的幼崽,不该单独出现才是。 九皇子:“有一只大的,伤很重,发现他们的人来不及救治,大的就去世了,那人担心这么小一只活不下来,就把他带到京城,辗转送到我府里。” 江苓:“你不是说是你府里的人发现的?” 九皇子:“是啊,那人现在在我府里做事,可不就是我府里的人发现的。” 江苓对九皇子的逻辑表示折服。 “你想给我看它,直接邀请我去你府上就是了,这般大费周章带来东宫做什么?”通过九皇子的话,江苓不难推测出,这只熊猫幼崽是养在宫外的。 “要送给江哥的东西当然要带到东宫来,不然让江哥接回来吗?”九皇子理所当然道。 “你说,这是送给我的?”江苓声音里是掩藏不住的惊讶。 “对啊,我养不好这些的,我觉得江哥能养好。”九皇子知道自己三分钟热度,这么小一只,与其放在他那,不如给它找个更好的家,江苓是他心目中的首选。 “为什么这么觉得?”这下不止江苓,连萧晟昀都感到好奇。 “因为江哥很受孩子们的喜欢啊,安安喜欢,安安的那些小跟班也喜欢,这只还没长大,送它来的人说,它现在大概相当于两岁的安安,一样的年纪,想来它应该也会喜欢江哥吧。” 江苓:“……是你能想出的理由。” 受人类孩子喜欢等于受熊猫幼崽喜欢,看起来确实没什么毛病。 第99章 仿佛感觉到自己受了冷落,小滚滚在笼子里发出叫声,江苓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我能去摸摸它吗?” “它有点凶,平时不怎么喜欢人靠近,不过我觉得,江哥肯定没问题,它肯定喜欢江哥。”九皇子对江苓有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 守在笼子边的是个眼生的太监,江苓靠近笼子的同时问了一句:“你身边伺候的人又换了?” “你是说他吗?”九皇子指着站在笼子旁边身穿太监服饰的男子。 江苓点头。 “这就是送小家伙到我府上的人,”九皇子压低声音,“我特意让他打扮成这样,才不会引人注意。” 走到笼子边,萧晟昀和九皇子也跟了过来。 江苓蹲下来,和笼子里的小滚滚对视。 原本因为有生人靠近产生警惕的小滚滚渐渐放松下来。 江苓没有立刻上手,小滚滚盯着他看了一会,像是在好奇他的身份,大概过去半刻钟,小滚滚动了。 它先是伸出前肢往前探了探,边探边观察笼子外的人。 九皇子屏住呼吸,不敢出声,生怕自己的一点动静吓到了小滚滚。 江苓也没有动。 确定前面的人没有危险,还散发出一种好闻的味道后,小滚滚一步一步走到笼子边缘。 距离笼子边缘极近的时候,它停了下来。 仰头再次打量笼子外的人。 江苓放缓呼吸,他知道,这是小滚滚在做最后的确认。 果不其然,几息后,小滚滚又往前凑了凑,先是伸出前爪,扒拉了一下江苓放在笼子上的手,扒拉完,抬头看江苓表情。 然后用自己的头轻轻蹭了蹭江苓的手。 江苓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小滚滚再一次蹭过来时,摸了摸它。 小滚滚动作停了一瞬,蹭的力道加大了些。 “江哥,你不愧是我江哥,我就知道,它会喜欢你。”九皇子竭力压制住兴奋之色,要知道,小滚滚被送来这么久,他能摸到的次数少之又少,更不用说,小家伙主动来蹭他了。 守在笼子边的男人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之色。 江苓和小滚滚熟悉了一会,觉得差不多了,道:“把笼子打开吧。” 笼子打开后,江苓蹲在笼子门边,小滚滚试探着探出一个头。 它对这里太陌生了,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江苓很有耐心等它自己适应周围的环境。 小滚滚从笼子里出来,直接来到江苓腿边,扒着他的腿,想往他身上爬。 江苓伸手将它抱起来。 小滚滚个头不大,也不重,抱在怀里软乎乎的,像个大号汤圆。 “它居然会主动让你抱。”九皇子语气里难掩羡慕。 江苓摸摸小滚滚,得到了小滚滚爱的舔舔。 “殿下,你要不要摸一摸它?很好摸的。”江苓抱着小滚滚走到萧晟昀身边,发出邀请。 萧晟昀身上的气息让滚滚感到害怕,它不安往江苓怀里拱,江苓安抚摸了摸它的后背,为难道:“殿下,它好像有些怕你。” 太子待遇和自己一样,九皇子受到打击的心情逐渐好转,看来只有江苓是意外,其他人在小家伙那里的待遇都一样。 “我还以为他只是不肯和我亲近。” “它还小,会怕人是正常的,熟悉之后就好了。”江苓解释。 九皇子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是啊,刚来我府上那会,除了送它来的人,它谁也不让靠近,养了一段时间后,熟悉的人能近身了。” 有江苓在,小滚滚对环境的熟悉速度非常快,没多久,就肯让其他人抱了。 第一次抱到小滚滚,九皇子激动的无以复加:“我真没想到,它能让我抱一抱……” 九皇子抱着不想撒手,奈何小滚滚只肯给他抱一会,没多久,就挣扎着从他怀里爬出来,要江苓抱。 念念不舍把小滚滚放到江苓臂弯里,九皇子摸了摸它的头:“小家伙,你要在江哥这里好好长大哦,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你真要把它送给我吗?”江苓能看出,九皇子很喜欢这只小滚滚。 “本皇子说出的话难道还能反悔不成?我喜欢它是喜欢,但让我养真的不行,宫里不方便,宫外我也不常去,还不如养在你们这,我想它了就来看看,而且我相信江哥你能把它养好。”九皇子是经过仔细思考才将小滚滚送来的。 萧晟昀身上有江苓的气息,小滚滚和他熟悉后,也肯让他抱了,江苓把小滚滚塞进他怀里,揉了揉手臂。 小滚滚虽然体型小,但还是有一定重量的,江苓抱了久了,手臂很酸。 萧晟昀腾出一只手给他按捏。 晚些时候,御花园的消息传来。 不出江苓所料,这次以给宣王相看的小宴非常“热闹”。 众位世家女争奇斗艳不说,各种明争暗斗层出不穷,有位世家女被意外跌入水中,很快查出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觉得林贵妃欣赏她,心中嫉恨,便将她推入水中,想借此断了她入宣王府的路。 各种“意外”层出不穷。 九皇子听得目瞪口呆:“还好我听了江哥的话,没去凑这个热闹。” 最让人意外的,莫过于林家的反应,林家二房那位适龄女子居然告病没来,让不少以为宣王府会和林家亲上加亲的人惊讶不已。 “按理说,林家不可能没收到邀请,林家女没出现,是林家和宣王之间闹了什么矛盾吗?” 消息传出后,这件事引起不少人议论,宣王一脉的官员小心试探宣王的想法,林家如今在朝中地位卓越,如果宣王和林家生了嫌隙,绝不是一个好迹象。 也有人说:“只是林家二房,林家明显是属于大房一脉的,说不定宣王身边的位置是给大房嫡女留着的呢。” 大房最小的嫡女年方十三,尚未定亲,再等两年,便能议亲了。 林二夫人也听到了这样的说法,气愤不已:“原来是没看中我们敏儿,先前大房的几名嫡女相继嫁人,我还以为二房能有机会。” “娘,我觉得几位姐姐过的也很好啊,皇家又不是什么好去处,与其一辈子耗在皇宫里,还不如选一个如意夫婿,举案齐眉,以我们家如今的地位,想来夫家也不敢怠慢我。” 林姑娘对嫁入皇室没什么兴趣,听到父亲让她装病告假的时候,狠狠松了口气,甚至为了打消林二夫人的念头,真生了一场病,林二夫人再不愿,也不能不顾及女儿的身体。 “你啊。” 种种“意外”下,这场小宴结束后没了下文。 宣王府。 “宣王不忙着选妃,今日怎么有闲情逸致邀请我?”江绪在下人的带领下来到书房。 “本就是一个幌子而已,这场戏已经结束了。”宣王不甚在意道。 江绪:“现在外面都传林家因为宣王妃这个位置和宣王府生了嫌隙,王爷不解释一下?” 宣王:“解释什么?父皇疑心重,这样说不定正合他的意。” 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事,崇明帝自然也知道了,他口头安慰了林贵妃几句,还赐了些东西下去,正如宣王所说,对现在的结果,他非常满意。 如今朝中得用的皇子只有太子和宣王,他抬举宣王,是为了让宣王和太子抗衡,而不是为了培养出一个足以撼动他自己位置的继任者,宣王妃一事,是试探,也是警告,不然,有林贵妃坐镇的小宴,怎么会无端端生出各种“意外”? 这些女子或许家世不凡,但在宫里,只能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就像不想太子靠太子妃得到强势助力一样,他同样不想宣王靠宣王正妃这个位置,拉拢到某些庞大势力。 在江苓的千盼万盼中,秋猎日子终于到来。 一大早,江苓便换上了易于出行的衣服,嘱咐宫里人好好照顾小滚滚,临行前,和萧晟昀一起去向小滚滚道别。 东宫位置大,江苓要养熊猫,萧晟昀专门让人开辟出一处空院子,将里面重新布置一番,这里便成了小滚滚的新家。 送小滚滚到九皇子府中的人熟悉小滚滚习性,萧晟昀派了几名胆大心细的宫人和他学习了一段时间,这些宫人回宫后,主要负责照顾小滚滚的生活。 小滚滚吃什么,喝什么,日常清洗都有专人负责,江苓还根据在原来世界看过的纪录片提出一些想法,可以说,小滚滚在东宫的日子过得非常舒服。 九皇子来看小滚滚,不止一次感叹,“我就说送来江哥这里不会有错,看看它这小日子过的,比我都好。” 这次秋猎要在外面度过一段时间,九皇子也来了东宫,和小滚滚告别。 “一段时间见不到了,我肯定会很不习惯,”九皇子摸着窝在萧晟昀怀里的小滚滚,“也不知道,它会不会想我。” “看它这么惬意,估计不会想。” “可惜不能带它一起去。”江苓也很舍不得,小滚滚听话又可爱,江苓一有时间就会来这边陪它,啃竹子都能看得津津有味。 “不过它一开始对太子皇兄的态度不是和对我一样吗,为什么几天不见,它在太子皇兄怀里这么乖了?跟在江哥你怀里一模一样。” 九皇子来得勤,可以说是没看小滚滚对太子的态度一点点变化的。 “而且太子皇兄平时要忙公务,陪滚滚的时间还没我多,怎么也该是和我更熟悉才是。” “可能因为殿下身上有我的气息?”江苓回想一下,小滚滚对太子亲近起来的前一天晚上,他被缠着和太子深入交流过一次,第二天腰酸腿软抱不起小滚滚,只能让太子抱。 刚开始他还担心小滚滚不干,没想到小滚滚被萧晟昀抱着适应良好,没有待一会就要他抱。 “殿下,它今天怎么这么黏着你?是知道我身体不舒服吗?”江苓揉着小滚滚毛茸茸的脑袋,问。 萧晟昀一手揽着江苓的腰,一手抱着小滚滚,吻了吻他的发丝:“可能是知道了我们的关系。” 餍足的太子非常好说话,江苓行动不便,想和小滚滚玩,他便让人将小滚滚抱来屋里,陪他玩。 江苓本以为是小滚滚熟悉了太子,经过九皇子提醒,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那就只能是在授粉过程中,萧晟昀身上沾了太多他气息的原因了。 “什么气息,能不能让我也沾沾?”沾了能得到小滚滚的亲近和撒娇,九皇子非常心动。 “可是这种事只能和殿下做。” 九皇子反应过来了,感受到太子落在自己身上的幽幽目光,欲哭无泪。 他怎么总是不长记性?! 第100章 “九皇弟还是自己慢慢和它熟悉吧,不要妄想走捷径。” 萧晟昀语气平静,九皇子却听得心中一紧。 “我知道,我懂,我以后绝对踏踏实实,不试图走一点捷径!” 江苓无奈:“殿下,你别吓他,我说之前,他应该没想到这一层,毕竟他还没成亲。” “对对对,”九皇子小鸡啄米般点头,“我是真不知道,要是知道,我保证一个字儿都不会提,不,不止不提,我连这个念头都不会有。” 萧晟昀知道他是无心,不然也不会只是言语警告一下了。 “殿下,你不是还有些事没处理完吗?你先去处理吧。”江苓凑过去,在萧晟昀脸上亲了一口。 萧晟昀本就是陪江苓来的,他确实还有些事要处理,看九皇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样子,知道自己待下去会让他一直不自在。 遂起身。 猝不及防怀里多了只滚滚,九皇子茫然。 萧晟昀已经大步离开。 “殿下没生气,你不是要跟滚滚熟悉起来吗,多和它玩玩。” 小滚滚熟悉自己的地盘后,充满活力,仿佛有使不完的劲,还爱黏人,江苓根本招架不住。 尤其是晚上,还要应付吃醋的某大只。 是的,堂堂太子,竟然会因为一只小滚滚而吃醋。 为了避免自己受罪,江苓待了一会,道:“我去看看殿下忙完没有。” 小滚滚和九皇子关系熟了些,可能是在自己的地盘,比之前更活泼,九皇子沉迷滚滚不可自拔:“你去吧,我再和它玩一会。” 江苓决定去安抚一下太子。 书房里,萧晟昀将事情一件件交代下去,江苓到的时候,刚好接近尾声。 从门边探出一个脑袋,萧晟昀第一时间就看到了,瞥向范公公。 范公公朝江苓走来。 “殿下还没忙完啊?”江苓低声问。 “已经差不多了,公子,请随奴进来。”范公公是专门来迎江苓的。 萧晟昀吩咐完最后几句,心腹听完后躬身退下。 他们跟在太子身边做事,知道太子对江苓的看重,离去时,一一与江苓见礼。 范公公也带着伺候的宫人退下。 转眼,书房里只剩下江苓和萧晟昀两人。 “怎么没多陪小家伙一会?”萧晟昀知道江苓对小滚滚的不舍,虽然对夺了江苓注意力的小滚滚有些不满,但他也渐渐习惯了小滚滚的存在。 “九皇子在那陪它玩,我来陪殿下,”江苓来到萧晟昀面前,仰头,“殿下想不想我陪?” “想,”萧晟昀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揽住少年的腰将人压到怀里,“苓儿能来陪孤,孤求之不得。” 江苓就知道会是这样,萧晟昀虽然不会说什么,但对自己的到来肯定是欢喜的。 “这段时间因为滚滚,忽视了殿下,以后不会了。”初得到小滚滚,江苓非常新鲜,加之小滚滚会撒娇,爱黏人,江苓不知不觉将时间多分给滚滚了一些。 萧晟昀在少年额头亲了亲:“孤总不至于和一只幼崽生气。” 那可不。 江苓心道。 也不知是谁,大半夜逮着他可劲儿欺负。 江苓往前凑近了些,唇几乎要贴到男人脸上:“是,殿下不生气,是我觉得,不该冷落了殿下……” 呼吸洒在脸上,痒痒的,萧晟昀干脆擒住张张合合说个不停的唇。 江苓倏地噤声。 吻渐渐加深。 一个深入却克制的吻。 江苓闭上眼,迎合男人的动作。 明显感受到萧晟昀更激动了。 箍在腰上的手臂不断加紧,两人身体间的缝隙越来越小,逐渐重合,越贴越紧。 严丝合缝。 一吻结束,江苓靠着男人的肩膀喘息,萧晟昀轻拍他的后背,以作安抚。 “殿下,为什么每次亲吻后我都要平缓很久,而殿下几乎没什么变化?”江苓平息了一会,问出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 “孤怎么没反应?”萧晟昀眸色幽深,温柔而克制的吻落在江苓脸上,“苓儿要不要感受一下。” 昭示不平静的紧贴着自己,江苓闭上嘴不说话了。 他不知道,他的随意一个动作,都能轻易勾起男人体内的火,让那头被关在男人心中的凶兽躁动不已。 只是男人多半时候会选择克制,不想吓到他。 “在苓儿面前,孤远远没有苓儿想象中的冷静。”对萧晟昀来说,多好的自制力在面对江苓时都会土崩瓦解。 江苓从萧晟昀怀里退出来,端来一杯水:“殿下喝点水,平复一下。” 萧晟昀接过水,一饮而尽,温软身体的离开让他有些不满,但也让身体的躁动渐渐平复下来。 九皇子陪滚滚玩了一会,直到身边的宫人提醒,该出发了,才念念不舍离开。 贤妃,淑蕙公主一家人都会随行,该收拾的东西也收拾好,九皇子登上马车,和大部队一起出发。 中途,嫌无聊,九皇子去了淑蕙公主的车队。 第一次参加狩猎,安安兴奋不已,嚷嚷着要骑马,淑蕙公主索性带着他在外面骑了一会马。 驸马和九皇子坐在马车里。 “本来是想找安安玩的,结果安安不在。” 驸马给九皇子倒了一杯茶:“九殿下怎么不在外面骑马?” “等去了五福山有的是时间骑,这会儿赶路,我不想在外面受罪,”九皇子端起茶杯,“安安这么小,你放心他在外面?” “再小也是男子汉,再说,不是有公主在么?”驸马道。 “也是,皇姐的骑射功夫是所有皇子公主里除了太子皇兄和三皇兄外最好的,有她在,安安非常安全。” 只是再安全,安安到底还小,因此没多久,淑蕙公主就带着安安上了马车。 “舅舅!”看到九皇子,安安眼睛一亮。 九皇子从淑蕙公主怀里接过安安:“安安有没有想舅舅?” “有!”安安脸色红扑扑的,在外面消耗了不少体力,在马车的晃动中,没多久就昏昏欲睡起来。 淑蕙公主把安安交给乳娘抱去哄睡。 “真这么喜欢安安,就早点娶亲生一个。”驸马给淑蕙公主倒茶,淑蕙公主没接,而是让驸马直接喂给自己喝。 “还是算了,我养不好,前段时间我得了只熊猫崽崽,都送到东宫去了。”九皇子滔滔不绝说起熊猫幼崽。 淑蕙公主靠在车壁上:“难怪你这些日子跑东宫这么勤,原来有这么层原因在。” “是啊,我今早也去了,不止我喜欢,江哥和太子皇兄也喜欢,我去的时候,太子皇兄一手熊猫崽儿,一手抱着江哥,着实让人羡慕。” 九皇子一说就停不下来,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把今早的事全说出来了,包括差点惹太子生气的事。 “要不怎么说傻人有傻福,太子能忍你这么久,属实让人意外。” 九皇子从小淑蕙公主一起长大,在她面前不见外,因此淑蕙公主知道九皇子不止一次打扰太子好事的事。 这么多次之后,九皇子还能好好站在这里,一点事都没有,淑蕙公主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太子的了解还是太过片面。 以及,太子对太子妃的在意程度远超她想象。 若不是因为在意太子妃,太子何至于纵容与太子妃交好的九皇子? 五福山离京城不算远,大概一天半的车程就能到,头一天中午出发,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 舟车劳顿,众人休整一番,秋猎正式开始是在第二天。 随行宫人扎好帐篷,江苓第一次参加狩猎,新奇不已,看什么都新鲜,还跟在宫人后面亲自试了试怎么扎帐篷。 太子住的帐篷仅次于皇帝,占地面积很大,里面一应用具相对东宫来说简单不少,但该有的都有。 床也比东宫的小。 江苓坐在床上,掂了掂自己:“有点硬。” “外面条件不如宫里,有机会孤给苓儿猎一条虎皮铺在上面。”萧晟昀脱下外衣,坐到江苓身边。 “这里有老虎?”江苓诧异。 “有,”萧晟昀解释,“老虎,狼,熊,都有,不过不多,这种大型猛兽容易伤人,每年来秋猎之前,都会有人先专门清理一遍,因此能不能遇到全看运气。” 江苓明白了,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来,看看四周,似乎只有一条被子,将被子掀开一条缝:“殿下快来,这床不如东宫的软,但睡起来也没那么不舒服。” 萧晟昀躺进被子里,手一伸,将少年抱了个满怀,在他发顶吻了吻:“睡吧,明天可能要早起。” “早起是多早啊?” “比苓儿平时起的时间早。” 江苓初来这里,原本有些兴奋,听到后忙闭上眼:“那还是快点睡吧。” “苓儿是不是忘了什么?”萧晟昀眉梢微挑。 “忘了什么?” 萧晟昀点点他的唇。 江苓想起来了,闭着眼往前凑,“吧唧”一口亲到萧晟昀脸上:“好了,殿下也快点睡。”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被萧晟昀唤醒的时候,江苓很困,但他还记得,今天要早起的事,迷瞪着洗漱完,换好衣服。 他换上了便于骑马的骑服,是一件深蓝色的,江苓很少穿这种深色修身的衣服,有些不适地动了动身子。 贴合身体的剪裁完美勾勒出少年身姿,深蓝色下,愈发显得肤白如玉,腰肢盈盈不堪一握,萧晟昀知道,这截劲瘦的腰握上去是什么感受,能承受住自己多大力气。 他走近,双手环住江苓的腰。 “怎么了?” “苓儿的腰似乎细了些。”萧晟昀用手丈量。 江苓被碰得有些痒,往一边躲了躲:“是吗?那可能是被殿下累细的。” 第101章 萧晟昀握着人不让他走;“孤看看,被孤累细了多少?” 江苓也有些好奇,自己是不是真瘦了,之前他还担心自己长胖,后来是萧晟昀说,没有长胖,张太医也说,他底子弱,要多养养。 低头看向自己的腰,男人的手很大,双手覆在上面,像是握住了柔韧的枝,几乎能环住所有,只是一瞬间,就让江苓想起了,在床上时,萧晟昀是怎么握住他的腰,禁锢他不让他逃离的。 那些画面在浮现在眼前,脸上渐渐泛起热意。 萧晟昀看着他的脸越来越红,眸色微暗:“苓儿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江苓像只受了惊的猫,差点跳起来。 “没想什么,怎么脸这么红?”萧晟昀抬手,碰了碰他的脸。 果然,很烫。 “我说没有就没有,殿下快收拾自己,我们该出去了,不能让父皇和母后等。”江苓急着逃离越来越黏着的气氛,不惜搬出崇明帝做挡箭牌。 萧晟昀深深看了他一会,在他的注视下,江苓的一颗心高高提起,好在,萧晟昀最终没做什么,只在他脖颈上浅浅咬了一口。 江苓捂着颈子,控诉看向男人。 “苓儿也想给孤留个印子?”萧晟昀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我才不想,谁和殿下一样,像小狗似的,天天咬人。”尤其是亲热的时候,每每江苓隔日看自己,身上各种印子层层叠叠,看起来惨不忍睹。 萧晟昀捏捏他的脸颊:“就算是小狗,孤也只咬苓儿。” 堂堂太子,在太子妃面前,已经连脸面都不要了。 江苓没想到他会顺着自己的话说,“你”了半天,被男人捉住手,在手腕内侧留下个浅浅牙印。 江苓不敢再和他待在一个空间下了。 出了帐篷,外面已经亮了,一轮圆日渐渐升起。 秋日的清晨很冷,江苓刚感受到凉意,一件披风披到肩头。 他侧头,看到了低头为他整理披风的男人。 晨光下,男人五官俊美,表情温柔,眼中暖意如朝阳,一点点将他面前的少年笼罩。 萧晟昀喜欢穿玄色衣服,一身黑色,非但不显得沉闷,反增添了男人的尊贵气质。 “殿下,你真好看。” 初见时便惊艳,江苓觉得,无论过多久,都不会看厌这张脸。 “苓儿才是最好看的。” 没人不喜欢被夸,江苓笑得眉眼弯弯:“我也觉得,我很好看,这么好看的我,殿下要好好珍惜。” “孤会好好珍惜。”他的珍宝,他会为他扫清所有威胁,给他最好的生活。 秋猎开始,崇明帝射出第一箭,然后是例行公事的激励。 江苓站在萧晟昀身边,面上听得认真,实则思绪不知跑到了哪里。 漫无目的神游完,冗长的话也结束,江苓背上弓箭,兴冲冲去打猎。 “江哥,要一起吗?”九皇子骑马过来。 他身后跟着几人,除了江苓熟悉的五个,还有几个不熟悉的,江苓与他们有一段时间没见了,萧晟昀身为太子,这会要跟在崇明帝身边,与其自己一个人,不如和九皇子他们一起,江苓答应下来。 这群人年纪都不算大,少年心性,藏不住心思,与江苓相识的几人还好,不熟的、第一次见江苓的,都忍不住暗中看他。 没办法,主要是太好奇了。 太子是什么性子,他们这些在京城长大的心里再清楚不过,太子刚到适婚年纪时,不知多少家族为了太子妃之位出手,可惜没一个成的,后来更有甚者,动了歪心思,想着不当太子妃,送人进东宫也行,结果人都送上门了,被原封不动退回来不说,家族还遭到无端针对。 虽然太子明面上没有出手,但通过被针对的时间不难推出,幕后操控者是太子。 一次又一次铩羽而归,各个大臣终于学乖了,太子这是铁了心不收他们送的人,不止他们,就连皇帝皇后送去东宫的人都被打发了,大臣了悟,这是个不近美色的。 再之后,太子上战场,众人的关注点挪到了战事上,比起太子身边有没有人,显然大启的安危更重要。 将北莽打回老巢后,不等众大臣欣喜,边关传来太子被北莽人暗害,身中奇毒的消息。 没人希望太子在这个时候出事,要是北莽知道了,又打过来怎么办? 崇明帝派太医院有威望的太医前往边关,待太子情况一稳定,就召他回京,岂料回京后太子情况并没有好转,太医院也对太子体内的奇毒束手无策。 皇后求到千芜大师那里,江尚书之侄奉旨嫁给太子冲喜。 即使冲喜一事是千芜大师提出,众人依然对这件事不怎么看好,毕竟太子身中奇毒是无可辩解的事实,冲喜总不能比解药还有用。 冲喜当天,太子没醒,原本抱有一丝希望的也不禁生出绝望,然,第二天一早,东宫就传来好消息:太子醒了。 这件事太离奇了,众人感叹千芜大师神奇的同时,也对这位太子妃非常好奇,还有不少人担心太子妃的处境。 谁都知道,太子非常抗拒娶亲,这回九死一生,好不容易醒来,骤然被告知有了太子妃,会是什么反应? 他会怎么安置这位太子妃? 会因为此事与皇后生出嫌隙吗? 然,事情的发展再次超出了所有人预料,太子不但对有太子妃一事接受良好,还亲自陪同太子妃回门,给太子妃撑腰。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江苓没说什么,这些目光里,大多是好奇,他知道他们在好奇什么,无非是他的身份,他和太子的关系等等。 山间小道崎岖,前面草丛中传来动静,江苓利落搭箭。 “咻——”破空声传出,一并传来的,还有猎物倒地的声音。 跟在身边的小太监上前,捡回来一只灰毛兔子。 “我都没反应过来,江哥,你动作也太快了。”九皇子惊讶看着被小太监捡回来的兔子。 江苓的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不止九皇子没反应过来,一直偷偷打量他的世家子弟也吃了一惊。 京中没什么秘密,对这个从小在大伯府中养大的孩子,他们早有所耳闻,当然,都是不怎么好的评价。 比如江夫人对他和对自己的孩子一视同仁,他非但不知足,还时时针对江耀华,再比如他小小年纪就心思歹毒,企图害江夫人唯一的儿子,诸如此类,不胜凡举。 这么个人被选中给太子冲喜,成为太子妃,他们是不服气的。太子与北莽作战三年,最终将北莽人赶出大启,不敢再犯边境,是他们心目中当之无愧的英雄,品行低劣之人怎么配得上这样的太子? 即使后来他们知道传言有误,江苓不是那样的人,他在江府的待遇也没有和江耀华一样,一切都是江夫人故意传出来的,后来也有其他与江苓有接触的世家子弟为他说话,可初始印象哪是轻易能更改的? 他们总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江苓成了太子妃,风评才会扭转呢。 直到亲眼见到江苓,亲自与他相处。 江苓的气度,给人的感觉都与传言大相径庭,他们恍然觉得,太子会喜欢上这样的江苓,一点都不奇怪。 少年身姿挺拔,容貌昳丽,一举一动都带着说不出的矜贵,不盛气凌人,待人温和,不柔弱,面对各种目光都能坦然相对。 江苓不知道,只是一会儿工夫,自己在这些世家子弟心中已经彻底改观,有些事,别人说再多,都不如自己亲眼看,亲自感受。 猎到第一只兔子后不久,九皇子也猎到了猎物,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猎到了猎物。 一名莫约十五岁的少年提着自己猎到的第一只猎物来到江苓马前。 江苓坐在马上,垂眸看他。 “这个,送给你。”少年似乎有些紧张,把猎物往小太监手里一塞,转头跑了。 “哎……”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一路,江苓不断收到小少年们送来的猎物,以至他自己没猎多少,身边的猎物已经多到装不下了。 九皇子驱马过来,看到这一幕,哈哈大笑:“江哥,怎么一会不见,你猎物这么多了?” “都是他们送的,”江苓努努嘴,“他们自己不要吗,都送给我做什么?” “是觉得之前对你感官不好,觉得自己不该人云亦云,轻信传言,这些猎物是他们对之前的事向你道歉。”张时勉道。 “你怎么知道?”九皇子好奇。 “第一个送来猎物的,是我姐夫的弟弟,我之前同他说,江公子不是传言里的样子,他还不肯信,与我生气了好久,这回想来是信了。”张时勉指着猎物里被第一个送来的,道。 江苓虽然不认识他们,但这些能和九皇子一起行动的,都是家世不凡的,和张时勉几人或多或少有点亲戚关系。 江苓知道张时勉几人为自己说话,但不知道他们为自己说话会被身边人误解,有些不好意思:“你们其实没必要为我说什么,他们怎么想,不会碍着我,你们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就行了。” “三人成虎,江公子分明不是那样的人,凭什么受那些人污蔑?”曹宏礼脾气和他爷爷一样,护短,还容不下沙子。 正说着话,一名少年脸色焦急跑过来:“太子妃,九殿下,你们快来看看,项明他……” “他怎么了?”张时勉脸色一变,催项明正是他姐夫的弟弟。 “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了,现在他一直喊疼。” 林子里的蛇虫鼠蚁多,不知道有没有毒,少年才会这样惊慌。 第102章 “你别着急,带我们去看看。” 一行人来到崔项明出事的地方。 崔项明坐在树下,,唇色发黑,脸色惨白,露出被咬的腿,伤口周围的皮肤下,紫色如蛛网般散开。 另外几名少年在周围守着他,神色急切,见了来人,忙起身:“太子妃,九殿下……” “这个时候就不必行礼了,他情况怎么样?”九皇子问。 “情况不太好,已经开始发热了。”一名少年回答。 “什么东西咬了会是这样的伤口?” 在场的人都是第一次见这么奇怪的伤处。 江苓也不例外,但他学了一段时间医术,能判断伤口有没有毒,加上他最近得到的龙气太多,神魂修补了不少,如何真的危及到生命,他至少能保住少年不因被不知名生物咬而丧命。 走到少年身边,江苓蹲下来检查他腿上的伤口:“他是什么时候被咬伤的?” 没人想到江苓会直接蹲下检查伤口,崔项明挣扎着开口:“大概是半炷香前。” 一名少年回过神来,开口:“太子妃,您……” “咬他的东西有毒,要快点处理。”江苓神情严肃。 “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只是太医过来需要一点时间。”九皇子焦急。 听到出事的第一时间九皇子就派了身边的太监去请人,为了防止突发意外,每次秋猎都会有太医随行。 “太医过来需要时间,他等不起。”江苓探查一番后,得出结论。 “那怎么办?要把毒血帮他挤出来吗?”可是他们这里的人都没有经验,万一毒血没挤干净,会造成严重后果。 江苓:“有匕首吗?” 九皇子愣愣递出自己的匕首:“江哥,你还会处理这些啊?” “我会先给他处理一下,以免毒素浸入五脏六腑,不然等太医来了就迟了。” 江苓接过匕首,让身边的人点燃火折子,给匕首消毒,然后在伤口处划开一道口子,用神魂之力逼出毒血。 江苓的冷静感染了其他人,张时勉等人也冷静下来。 “我会不会死?”崔项明很冷静,甚至可以说,他从来没这么冷静过,他的身体很冷,非常冷,寒气从内蔓延到外,像是要把他整个人冰冻起来。 “瞎说什么?”精准逼出毒血是一个细致活,江苓不敢疏忽。 “我很想像太子殿下一样,当个大将军,保家卫国,不让任何起欺负我们大启……”崔项明的声音越来越轻。 “你会有机会的,”江苓薄唇轻抿,“你如果想,等回京后,我便让太子送你去军营体验一下。” “好啊。” 时间缓缓过去,崔项明疼出了一声冷汗,却没喊一句疼,只是盯着江苓的目光越来越亮,像是燃了一把火。 其他人紧紧盯着两人的方向,他们没想到,江苓还会医术,只是这个时间,他们也没心思去细想,崔项明的伤是最重要的。 随着毒血流出,崔项明脸色渐渐恢复,发黑的唇色也渐渐变正常。 张时勉在他身边支撑着他,不让他倒下。 毒素和疼痛的双重作用下,崔项明早已体力不支。 九皇子派去的人请的太医姗姗来迟,崔家在京城是一大势力,加上姻亲张家,太医不敢有丝毫耽误,忙上前看伤口。 “崔小公子的伤口处理很及时,应该不会有大碍,”太医为崔项明把脉,“只是损伤有些大,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太医给人上药,包扎好。 天色已晚,剩下的人也没了狩猎心思,随崔项明一起回到营地。 “江哥,你什么时候会的这一手?”九皇子和江苓交好,不知道他还会医术。 “小时候随父亲学了一些,前段时间忙医馆的事,跟在程大夫身边捡起来不少,”江苓把匕首还给九皇子,“你的匕首要处理一下才能用,这段时间小心别割伤自己。” “我知道,”九皇子收起匕首,“这次还好有江哥在,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崔项明支撑不住,陷入昏迷,回到营地后,太医开了药,张时勉在旁边守着他,江苓回到自己的住的地方。 猎来的猎物被宫人带下去处理。 没过多久,其他人陆续回来,江苓在帐中休息,听到外面人声渐起。 “听说宣王猎到了一头鹿,个头很大……” “太子殿下呢,今年猎到了什么?” “只知道收获颇丰,那边还在清点猎物。” “今年太子殿下在,不知谁能拔得头筹。” “那还用说?当然是太子殿下。” “你这么肯定?” “自然,也不看看,之前太子殿下在的时候,哪次不是殿下拔得头筹,之前三年殿下不在,其他人才能陆续冒头,现在殿下回来了,自然是殿下最厉害。” 接下来,江苓听了一耳朵太子殿下怎样怎样厉害的话。 清瑶跟在他身边,轻声道:“公子,要不要奴婢去制止他们?” “制止做什么?”江苓托腮,眉眼带笑,“从他们嘴里听说殿下的事,挺有意思的,我从前不认识殿下,想多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 帐外传来脚步声,然后是宫人行礼的声音。 一身凛冽气息的男人大步走进来,一把抱起坐在帐中的江苓。 男人身上带着血腥味,气质凌厉,江苓坐在他臂弯里,低头戳了戳他肩膀。 戳到了硬硬的肌肉。 男人身上覆有一层恰到好处的肌肉,江苓亲身体验过这身肌肉的力量,对之可谓又爱又怕。 萧晟昀蹭了蹭少年柔嫩的脸颊:“听说苓儿今天救了崔家的小公子?” “嗯。”江苓环住男人肩膀,与他说起白天发生的事。 江苓絮絮叨叨说,萧晟昀听得认真,两人间环绕着一种别人无法融入的气息,清瑶悄悄退了出去。 “孤的苓儿真厉害。”萧晟昀抱着人坐下来。 江苓也很开心,第一次用自己的力量救人,忍不住想与萧晟昀分享:“当时所有人都很慌,太医过来需要时间,一开始,我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成功,还好,我成功了。” 其实江苓远不如他表现出的那般游刃有余,他虽然跟在程大夫身边学习了一段时间医术,但没有单独为人看诊的经历,之前帮萧晟昀清理毒素,和这次的情况也不太一样。 可他知道,那个时候,只有他能救崔项明,神魂之力的修复也给了他一定底气。 萧晟昀抚摸江苓后背:“苓儿做的很好。” 江苓用额头抵住萧晟昀的:“我刚刚听到了不少关于殿下的事,他们说,殿下每年都能拔得头筹,这次也不例外,殿下猎到了什么?” “孤没有特意去记,苓儿想知道,可能得亲自去看。” 两人离得近,呼吸缠绕,萧晟昀一腔热血,按住江苓后颈,擒住他的唇,与他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 一吻结束,江苓眸中泛起水汽。 “苓儿呢?苓儿猎到了什么?”萧晟昀知道江苓猎了些什么,他更想听江苓亲口说。 “有兔子、獐子、小鹿……”江苓逐一列举。 他记性好,每次猎到什么,都想着等见到萧晟昀后要和他分享,因此记得格外牢固。 “殿下,我想吃烤肉。”他馋烤肉不是一两天了,盼望秋猎的最大理由也在这里。 “等会孤给你烤,保证将苓儿喂得饱饱的。” 江苓高兴的蹭了蹭他,被抓住又亲了几口。 两人洗漱一番,外面已经热闹起来。 按照惯例,晚上有宴会,所有人聚在一起,享用白天猎到的美味。 萧晟昀先带江苓去看了自己猎到的猎物。 猎物有大有小,种类繁多。 “殿下,这些都能烤了吃吗?”江苓的最大关注点依然在吃上。 各种各样的烤肉,想想都要流口水。 “孤猎到的,都由苓儿分配,苓儿想吃什么都可以。” 江苓欢呼一声,侧身抱住萧晟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殿下真好。” 萧晟昀失笑,摸了摸他的头。 看完后,两人到了宴会举办地点。 在野外举办的宴会和在室内举办的不一样,更简单,也更自由,交好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享用美味和美酒。 酒香清冽,江苓舔了舔唇:“殿下,我想喝酒。” 萧晟昀将自己杯里的酒喂到江苓唇边。 江苓小小喝了一口,皱眉推开萧晟昀的手:“怎么这么辣?” 萧晟昀吩咐人送来果酒,果酒喝起来甜甜的,混合了果香和酒香,江苓不嫌弃了。 崇明帝带着皇后过来,热闹的场地安静了一瞬,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崇明帝坐下,“在这里,不讲虚礼,今日收获颇丰,太子和宣王都表现不菲,各家年轻儿郎表现也不错,值得好好犒赏!” 崇明帝分发了猎物下去,皇帝赏赐的,代表了一种荣誉,也是帝王的一种认可。 萧晟昀猎到的猎物种类丰富,他吩咐人每种肉都取来一点,挥退伺候的宫人,亲自给江苓烤。 江苓眼巴巴看着火堆上烤出油的肉,舍不得移开视线。 “小馋猫,”萧晟昀将烤好的肉放在盘子里,“当心烫。” 江苓吹了吹,轻咬一口。 眼睛猛地亮了。 这也太好吃了! 肉被烤得外焦里嫩,咸淡适中,一口咬下,烤肉特有的香气在嘴里蔓延开,好吃到让人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 江苓抱着盘子,像是黏在了萧晟昀身边。 “殿下,你烤的好好吃啊,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烤肉……”江苓各种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蹦。 “这么喜欢?”萧晟昀空出一只手捏捏江苓的脸,“孤喂饱了苓儿,回去后,苓儿是不是也该喂饱孤?” 第103章 江苓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满脑子都是烤肉,眉头轻蹙:“我烤的可能没殿下的好吃……” 自己的手艺自己清楚,烤个鱼都能烤出各种糊法,更不用说烤肉了,难吃不说,他担心把萧晟昀吃坏了。 江苓一副懵懂的样子,唇色殷红,泛着一层淡淡水色,萧晟昀突然觉得,自己“饿”了。 “孤的意思是,苓儿用自己喂饱孤。” 火光下,江苓脸色倏地红了。 “殿下,现在是在外面……”江苓嗫嚅。 “如果不是在外面,就可以吗?”萧晟昀挑眉,语气里带着笑意。 江苓不反感这种事,但可能是做人久了,他也开始不习惯在外面说授粉的事,道:“等你先喂饱我了再说。” 江苓的话无疑是无声邀请,萧晟昀眸色骤然加深。 “苓儿可不许反悔。” 江苓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红着脸催促:“你快给肉翻面,要糊了。” “要想烤肉好吃,烤完正面,再烤翻面,两面烤透,才能烤出更好吃的味道。” 明明说的是烤肉,江苓却有种,萧晟昀是在说怎么吃自己的方法。 脸上一片滚烫。 可能是火太大了。 江苓想。 怕把人逗狠了,萧晟昀继续烤肉。 江苓撑着下巴,目光渐渐从烤肉移到了男人脸上。 萧晟昀五官凌厉,气势强盛,因为他的身份和他身上的气势,很少有人敢正眼打量他,也就不知道,男人长着一张怎样俊美的脸。 这个人是我的。 想到这里,江苓心中升起一股甜蜜。 自己的人自己疼。 江苓叉起一块烤肉,喂到萧晟昀嘴边:“殿下也吃。” 萧晟昀张嘴吃下。 就这样,一人烤,一人自己吃的同时给烤肉的人喂,不知不觉吃完了盘子里的烤肉。 江苓不知道,有多少人默默关注着他们。 自从江苓成为太子妃,只在两位公主的宴会上露过面,每次都是和萧晟昀一起,不是所有人都能参加两位公主举办的宴会,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太子和太子妃,这次亲眼目睹两人的相处,方意识到,传言不虚。 太子对这位太子妃,是真心喜欢。 “李夫人,你瞧我说的不错吧,你还是劝你家夫君别想着送自家妹子到东宫的事了,太子殿下第一个不同意。” 李夫人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知,太子殿下待太子妃,怕是连你我都要羡慕。” 她们虽然和家中夫婿关系算得上恩爱,可这不影响家中夫婿纳妾生子,为了不背上善妒名声,她们还不能在面上表现出不满。 世间女子谁不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太子这般身份尊贵的人,都能为了太子妃拒绝送上门的美色,不管夫人们面上怎么说,心中都是羡慕的。 至于各位大臣,看到太子亲自给太子妃烤肉,全程不假他人之手,震惊的同时,也感受到,太子待太子妃,恐怕是付出了真心。 九皇子与淑蕙公主一家人坐在一起,羡慕不已:“我也想吃太子皇兄烤的烤肉。”“除了太子妃,其他人可能很难吃到,太子亲自烤的。”淑蕙公主神情复杂。 虽然早知道太子和太子妃的感情,但看到这样一幕,淑蕙公主还是觉得很震惊,谁能想到,冷厉不近人情的太子,会在面对一个人时,有这样温情的一面? 九皇子眼珠一转:“不行,我得去试试,看能不能吃到太子皇兄烤的肉,他们应该吃的差不多了。” “九弟,不是皇姐说你,你能在太子面前做了这么多事还完好无损,确实算得上老天保佑了。”淑蕙公主摇头。 九皇子说做就做。 江苓看着突然出现的九皇子,不动声色抱紧了怀中的盘子:“你怎么过来了?” “我看太子皇兄在烤肉,就过来看看。”九皇子丝毫不见外,寻了个地方直接坐下。 把最后烤完的肉放到江苓面前的盘子里,萧晟昀招手示意候在旁边的宫人,起身坐到江苓身边。 “太子皇兄,你不烤了啊?”九皇子愣了一下。 “殿下已经烤了很久了,要歇歇,你要吃吗?”江苓自己吃了一块,熟稔将下一块喂到萧晟昀嘴边。 “要吃的话可能得等等,烤肉要一些时间才能烤好。” 最后,九皇子端了一盘子宫人烤的肉回去。 淑蕙公主乐得不行:“九弟,你不是太子妃,太子不会给你烤的,哈哈哈。” 在萧晟昀的投喂下,江苓吃了个肚滚圆,萧晟昀只吃了个半饱。 “殿下,我也想试试,殿下教我。” 然而有些时候,老师再优秀,没天赋就是没天赋,三次烤糊后,江苓彻底放弃。 他往后一躺,靠在男人怀里:“殿下可能吃不到我烤的肉了。” 语气有些郁闷。 他是真的想让萧晟昀也尝尝自己烤的肉。 他知道自己手艺不行,烤完后,一定要自己先尝尝,确定能吃再喂给萧晟昀,不然他怕萧晟昀吃他烤的肉吃坏了。 人类很脆弱的。 “没事,孤吃苓儿就够了。”萧晟昀把玩少年的手。 江苓的手很漂亮,五指修长,如上好的暖玉一般,不是软绵的触感,令萧晟昀爱不释手。 江苓瞪了他一眼,缩回自己的手:“殿下越来越不正经了。” 喂饱了江苓,萧晟昀没兴致继续给自己烤肉,江苓烤的吃不了,只能守在旁边,看宫人烤,等宫人烤完了,再督促萧晟昀吃下去。 皇后也看到了两人的相处,眼中多了笑意。 崇明帝夹了一块肉到皇后碗里:“太子倒是个疼媳妇的。” “小苓比他年岁小,太子多照顾是应该的。” “朕有好长时间没与太子妃说话了,让他们过来陪朕说说话。” 宫人忙去请人。 听明宫人来意,江苓与萧晟昀对视一眼。 “劳烦钱公公等一等,我与殿下收拾一下。” “陛下兴致好,说是许久没见太子妃了,说想与太子妃说说话。”钱公公透露出崇明帝意思。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来到崇明帝和皇后坐的地方。 见到江苓,崇明帝心中升起一股后悔,他当初不该相信芥微的话,怀疑江苓,江苓的身世明明没有任何问题,他怎么就蒙了心怀疑起那些花草的作用? 可惜事情已经发生,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崇明帝简单问了几句,江苓不怎么喜欢他,但不会表现出来。 见他态度和从前没什么区别,崇明帝以为太子没和他说那天发生的事,也是,他只是怀疑了一下,又没真做什么,如果不是江苓,他在出现怀疑的第一时间就是将人拿下,而不是一切都是暗中进行,有意瞒着他了。 “刚刚见太子给你烤肉,太子手艺不错。” 肉烤好后,萧晟昀给皇帝和皇后这里送了一些,给皇后送是心意,给崇明帝送就纯粹是面子功夫了。 一些小细节处,萧晟昀不会让自己落下把柄。 “殿下烤的肉好吃,我都吃撑了,我也想给殿下烤,但是我手艺不行,即使有殿下这个好老师,烤出来的肉也不能入口,只能麻烦殿下帮我烤了。”说到自己不会烤肉,江苓语气有些低落。 “太子会烤就行,小苓想吃,就让太子给你烤,还有那么多宫人,养着他们也不是吃闲饭的,你是太子妃,不必事事都自己动手。”崇明帝道。 见江苓被崇明帝叫去训话,太子立在一边沉默,对太子身边位置有肖想之心的几人心生快意。 “大庭广众之下,指使太子烤肉,太子妃未免也太恃宠而骄了。” “是啊,贤良淑德一样不占,还是靠冲喜坐上的这个位置,将来怎么样,谁也说不定。” “皇上单独与他说话,多半是在表示不满。” “肯定的,他再这么下去,皇后娘娘迟早也会对他心生不满,等太子对他失去兴趣,他又没有孩子傍身……” “太子妃怎样太子都乐意宠着,不像某些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孟尚书之女经过,听到几人的议论,忍不住开口。 “你……” “我怎么?我至少不像某些人,背后说人是非。” 孟尚书一家对太子的感恩的,如果没有皇后和太子从中周旋,唯一的女儿说不定就要嫁给六皇子,更不用说,太子妃还救过孟夫人一命。 这些人的家世都没孟家好,加上理亏,灰溜溜离开了。 很快他们就被打脸了,因为江苓非但没受到训斥,还从皇帝皇后手中得了不少赏赐,帝后行为从侧面表示了,他们对江苓这个太子妃很满意,也没有因为太子给太子妃烤肉一事心生不满。 知道江苓喝不了烈酒,崇明帝给了他一坛果酒。 江苓带着一堆赏赐回到帐中。 “皇上叫我们过去,就是为了说几句话,再送这些东西?” “他之前怀疑你的事传了些风声出去,这次是为了让那些人看看,他没有对你起疑心,传言是不实的。” “原来如此。” 江苓今天吃到了鹿肉,鹿是萧晟昀猎到的,最嫩的地方被萧晟昀烤了喂给江苓,江苓谨记詹乐章的话,没让萧晟昀多吃。 他现在理解詹乐章话里的意思了,平时的萧晟昀已经很让他招架不住,再补,他可能要在床上躺几天。 萧晟昀没怎么吃,鹿肉大半都进了江苓嘴里,以致大半夜,萧晟昀被江苓蹭醒了。 少年处于半梦半醒中,发出含糊呓语,身体火热,一个劲往他身上蹭。 萧晟昀翻身,将少年拢在身下:“苓儿,你在做什么?” “唔,好难受,我想要……”江苓贴上萧晟昀身体。 “要什么?”萧晟昀若即若离。 “要殿下……” 萧晟昀眸色骤然加深:“这次可是苓儿主动要求的,别明天醒来不认账。” 第104章 江苓觉得自己在做梦。 梦里,他身处一片火海,身体里也点燃了一片火海。 他想找到清凉之地,可他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出连绵火海,急的眼角溢出泪水。 他挣扎着醒来,可眼皮太沉,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出这个梦境。 “好难受……” “好热……” 少年不断发出呓语,萧晟昀拂开他汗湿的额发,想起晚上吃的鹿肉,找到了少年这样的原因。 对于送上门来的美食,萧晟昀欣然接纳。 江苓找到了一块相对凉快的地方,迫不及待将自己冒着热意的身躯贴了上去。 可那凉快的地方很快被他焐热,江苓不乐意了,想要重新找个凉快的地方,他胡乱摸索,掌下一片坚硬。 “放开……唔……好热……” 手腕被桎梏,他的逃离举动惹恼了给他带来凉意的存在。 挣脱不得。 似乎又变成了在深山中生长的灵参,只是这次不同,无论他如何躲避,都有龙气孜孜不倦围绕着他,在他一遍遍表示已经撑了的时候还往他身体里挤。 主动的江苓太诱人,萧晟昀吃了个饱,心满意足抱着人沉沉睡去。 江苓第二天是在一阵难受中醒来的,身体沉重,熟悉的感觉传来,他脸色微微发黑。 “殿下,你昨晚趁我睡着做了什么?” 以他的难受程度判断,昨晚绝对不止一次。 “这个问题孤也想问苓儿,昨晚大半夜孤被苓儿蹭醒,苓儿一直缠着孤不放,求孤……” 江苓想起来了。 昨晚在梦中被热醒,扒着萧晟昀不放的事。 自己先动的手,确实不能怪在萧晟昀身上。 江苓知道这点,可他现在身体难受,心情就不太好,坚决不肯承认是自己的问题:“殿下明明可以拒绝。” “苓儿一个劲往孤身上蹭,孤不是圣人,怎么可能不起反应?”萧晟昀端来温水给江苓喂下,“苓儿明知道,你对孤的吸引力有多大,要孤拒绝,不是为难孤吗?” 萧晟昀抱着江苓浅浅睡了一觉,那处温软,实在让人不舍离开,天亮后才抱人起来清洗,江苓可能是累得狠了,一直没醒,现在午时已经过了。 江苓也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低头喝水。 “我饿了。”生硬转移话题。 宫人端来煮好的粥,萧晟昀坐在床边,将少年抱在怀里,一口口喂他吃完。 “殿下今天没去狩猎吗?” “上午去过。” 是的,江苓这一觉,直接将上午睡了过去。 江苓有些不满,戳戳萧晟昀身上硬邦邦的肌肉:“为什么殿下一点都不受影响?” 反而是他这个出力少的次次起不来。 萧晟昀这会不说体力好不好的话了,而是问道:“苓儿要不要练练?” “练什么?”江苓不可置信看着萧晟昀,“你不会是想让我练习在床上的承受力吧?” “想什么呢?”萧晟昀点点他的鼻尖,“是问你要不要习武。” “不要。”江苓想也不想拒绝了。“为何不要?” 江苓心道,我现在这样你已经控制不住了,要是我身体好了,你岂不是会折腾的更狠? 这个时候提出习武,让江苓不得不怀疑他的用心。 给了一个你自己明白的眼神。 而且江苓也知道,习武不是嘴上随便说说的一件事,九皇子天天抱怨习武有多苦,江苓不想受这些苦。 萧晟昀笑着捏了捏他的下巴,将他下巴微微抬起,含住他的唇。 仔细品尝一番。 江苓很喜欢和萧晟昀亲吻,或者挨挨蹭蹭,如果萧晟昀体力不那么好,他也会很乐意和他在床上厮磨。 有龙气还能舒服。 “我今天上午没出现,不要紧吧?”江苓想起另一件事,要知道,这三天有狩猎比赛,三天后,会根据各人三天猎到猎物的总和排名,排名前列的可以得到奖赏。 “不会有事,半天而已。” “殿下,会影响你的成绩吗?”江苓对自己的排名没想法,却对萧晟昀的很执着,“会不会拿不到第一?” “苓儿想孤拿第一?”萧晟昀用鼻尖挨住少年脖颈轻蹭。 “是啊,”江苓握住萧晟昀的手,捏捏他的手指,“殿下这么优秀,不该被任何人比下去。” “既然苓儿想,这个第一孤一定给苓儿拿回来。”萧晟昀本来对排名没什么想法,现在的他不需要靠这种排名来证明自己,但如果江苓想要,他会满足。 “苓儿想不想自己拿第一?” “不想,”江苓对自己能不能拿第一没有执念,“我是太子妃,我猎到的猎物能和殿下的一起算吗?” “可以一起算在东宫头上,这次,我们一起拿第一,可好?”比起自己,萧晟昀更想将这份荣耀送给江苓。 “好哦。” 为了江苓的第一,下午萧晟昀本想留下陪江苓,被江苓拒绝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殿下不必时时待在我身边。” “等你身体恢复一点,我们一起去。”萧晟昀亲亲少年脸颊,翻身上马。 营地大部分人都出去了,江苓一个人在帐中待了一会,清瑶来禀报:“公子,张公子、崔公子求见。” “让他们进来吧。”江苓正愁一个人待着无趣,就有人送上门来。 张时勉是带着崔项明来道谢的。 “这是张家和崔家备下的一点薄礼,还请太子妃收下。” 江苓让清瑶把东西收下去。 “崔公子身体怎么样了?”到底是自己第一个救下的人,江苓对崔项明的身体很关注,“你们不来,我正要过去看看。” “已经无碍了,谢太子妃关心。”崔项明从进来起,便双眼亮晶晶盯着江苓,一直舍不得移开视线。 他对江苓的态度经历了从一开始的不屑,到别扭,再到现在崇拜的转变。 “太医说,多亏太子妃救助及时,项明身体不会留下任何隐患,如果一直不处理,等他过去,或者处理不好,会对他的身体造成非常严重的影响。”张时勉道。 张家、崔家、以及崔项明的外家项家,都很感谢江苓。 崔项明是崔家嫡幼子,从小就受父母和兄姊爱护,他是家中最小的,家人对他的关心也难免多些,尤其是崔夫人,这次听说崔项明被不知名毒虫咬了,差点急晕过去。 “崔夫人听说后,昨晚就想带谢礼过来拜访,被家里人劝住了,今天便让我带着项明过来。” 崔项明昨天回来的时候,高热未退,崔家陷入了好一阵忙乱,等人缓过来,已经是晚上了,身体有恙,便没参加晚宴,好在吃了太医开的药,睡了一觉起来,高热退了,再三确定他身体没有其他不适后,崔家才把人放出来,当然,狩猎是不能去的。 江苓让清瑶端来小点心分给两人:“能不能让我给你把把脉?” 崔项明二话不说伸出胳膊。 江苓给他把了下脉,主要是为了检查他体内还有没有残留毒素,幸好他中毒不深,如果是像之前萧晟昀那样,就算是现在的江苓,也没办法帮他把毒逼出来。 “没事了。”江苓收回手,毒素清的很干净。 “太子妃,我能和九殿下一样,叫您江哥吗?” 江苓抬眸,少年眼中带着期待,一个称呼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你多大了?” “马上就十六了。” 比这具身体小。 “那可以。” 崔项明来这一趟,认了个哥,心情非常好。 回去路上,张时勉能感受到,少年身上传来的喜悦。 他不得不出声提醒:“江公子是太子妃,别起什么不该起的心思,不然太子殿下第一个饶不了你。” “想什么呢哥?”崔项明皱起眉头,“我那是单纯的崇拜,没有一点不该有的非分之想,再说了,江哥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对他起了那种心思,不是对他的亵渎吗?” 张时勉放心了,他知道崔项明的性子,既然这么说了,便是真的一点心思都没起。 这边,江苓又收到了崔家和项家送来的猎物。 来猎场,各大家族不会带什么贵重物品,崔家和项家有心答谢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只好先送些猎物聊表心意。 江苓没去狩猎,对外宣称是昨晚受了寒,九皇子上午听到消息就想过来看望,得知江苓在休息才没来,下午听说江苓醒了才过来。 一起来的还有除了张时勉之外的另几个人。 “你们今天怎么也结束的这么早?”昨天因为崔项明提前回来,总不能今天又有人受伤。 江苓观察了一下,这几人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我们不为名次,只是玩玩,觉得差不多就回来了。”主要是九皇子心中记挂江苓,想早点回来看看江苓情况,其他几人听说后,当即表示要一起来看看。 “听说你生病了,请太医来看了吗?要不要紧?”九皇子问出一连串问题,同时也在打量江苓。 江苓气色很好,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就连唇色都比平时要红一点。 “我没事了。” 这时清瑶进来,带着宫人给几人端来热茶。 九皇子的注意力被帐中其他事物吸引,和温简明、曹宏礼聊起来。 詹乐章捧着杯子坐到离江苓不远处。 他不是九皇子几个没经验的,一眼就能看出,江苓根本不是生了病。 少年面色红润,眼中带着未散去的春意,更不用说脖颈处隐隐露出的红痕,一看就是从里到外被好好疼爱过。 “你不是生病了吧,”詹乐章压低声音,“在外面,太子殿下怎么也这般不知节制?昨晚太子殿下用了鹿肉?” 第105章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太子这般行事的原因。 太子不是那种行事无度的人,就算要和江苓亲热,也不该把人弄得一上午起不来床,还用上生病的借口。 “……不是。” 要怎么说,鹿肉吃多了的人是我,先动手的人也是我? “那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你主动的……”注意到江苓微变的脸色,詹乐章声音一顿。 半晌,他才继续道:“真是你主动的?” “昨晚殿下烤肉,我记得你说的话,没让殿下多吃鹿肉,那些烤好的鹿肉几乎全被我吃了,我也没想到,效果这么大,大半夜我被热醒了,然后就……” 接下来发生的事不用江苓说,詹乐章也能猜到。 “果然,不能吃太多鹿肉。”江苓不会忘记,昨晚他累得不行,可体内那把火还在烧的感觉。 “但是鹿肉好好吃,为什么要有这种副作用?” “可能是你有点不受补,发泄出来就好了。”詹乐章道。 “你们两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九皇子一回头,就见江苓和詹乐章头挨着头,正低声说些什么。 江苓:“说昨天的晚宴,今天还会有吗?” 九皇子大大咧咧坐下:“乐章也是第一次来,你问他不如问我,今晚不会和昨天一样,不过你如果想吃烤肉,可以等太子皇兄回来后给你烤。” 说起这个,九皇子想到昨晚没吃到太子亲手烤肉的遗憾,咂咂嘴,虽然宫人烤的肉也好吃。 江苓也不想再来一次昨晚的晚宴了,主要是不想中途被崇明帝叫去,说些面子话。 “你今晚可不能像昨天那样吃烤肉。”詹乐章不放心叮嘱。 “我知道。”江苓点头。 “为什么不能?”九皇子不明白。 “太子妃生病了,病人不能吃辛辣之物,最好清淡一点。”詹乐章解释。 “哦哦,我给忘了,”九皇子恍然大悟,“江哥,你先忍两天,等病好彻底了,就可以随便吃了。” “简明,你家里的事解决了吗?”江苓问。 他没忘记温家三房打萧晟昀主意的事,只是将这件事告诉太子后,就没再过问了,今天正好温简明在这里,在场的又都是知道这件事的人,江苓便问了一句。 “差不多解决了,”温简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这次三叔一家不知怎么,说要分家也没闹腾,来之前三婶提议我带他家女儿来,三叔非但没答应,还把三婶骂了一顿,让她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 一向偏颇三房的老太太也一句话都没说。 江苓觉得,可能是太子在中间做了什么,但看温简明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没有提。 “这件事总算解决了,简明以后也不用再因为顾忌三房不来赴约了。”曹宏礼叹道。 “是啊。”温简明眼中笑意加深。 他对三叔一房的亲情早已在一次次无节制索取和无理取闹中消耗殆尽,如今他们已经与三房分开,无论三房落得怎样的结局,都不关他的事了。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次回家,三叔拉住他,让他想办法把自家女儿送进东宫的心情。 愤怒、恶心、不可置信……种种情绪充斥脑海,他几乎要听不清三叔说的话。 那边三叔还在喋喋不休:“既然你与太子妃关系好,想来也能见到太子殿下,哪次你把你妹妹也带去,万一她得了太子青睐,以后也是你身边的一大助力。”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太子妃会怎么看我?”温简明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 愤怒到了极点,反而不会在言语中体现出来。 而他三叔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只是诧异了一下,接着说道:“这有什么?太子身边总不会只有太子妃一人,还是个男人,最好是你与太子妃好好说说,尽快让衣儿进宫,为太子诞下一儿半女,衣儿不贪心太多,不会和太子妃争抢……” 剩下的话温简明已经听不下去了,多无耻啊,他一刻也不想与这样无耻的人待在一处。 “三叔,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女儿连太子妃一星半点也比不上,太子根本不会多看他一眼?天下美人何其多,太子要真有心,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温简明这次一点情面都没给三叔留。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温三叔没想到他这么不讲情面。 “那您要不要看看,您说的什么话?”温简明讽刺开口。 本来,温简明以为自己把话说成这样了,温三叔会放弃,哪想到,对方竟然搬出了老太太,利用老太太向他父亲施压。 知道的时候,温简明直接气笑了。 他父亲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对温三叔处处忍让,结果呢,得到的只是对方一次又一次的得寸进尺。 温三叔以为,这次和之前一样,只要搬出老太太,一切问题就能迎刃而解,没想到,人的忍耐程度是有限的,温家大房早就不想忍了。 没了大房庇护,温三叔的日子越过越差,那些被他欺负过的人找上门来,将曾经受到的欺辱一一返还。 对这一切,温简明冷眼旁观,看着温三叔一家一步步得到属于自己的惩罚。 他知道,这件事里有太子出手,他父亲也知道,但他们谁也没说,出了这样的事,太子只针对温三叔一脉,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不然,整个温家都要受温三叔一家连累。 现在不止没遭到连累不说,他父亲的仕途还更进了一步。 可以说,太子妃是他们一家的大恩人。 九皇子在帐中发现了一把做工精良的弓,这把弓与寻常弓有些许不同,小一些,但不影响其精美。 “这把弓好看,江哥,昨天你用的好像不是这把?” “这把弓是崔家送来的谢礼。”除了猎物,崔家和项家还送来不少狩猎能用到的东西。 “是为了答谢崔项明的事吧,”九皇子转了一圈手里的弓,“这把弓不错,江哥明天可以试试。” 江苓也对这把弓很感兴趣,不然不会让清瑶单独把它留在帐中。 说完后,九皇子才想起来江苓生病的事:“江哥明天能和我们一起去狩猎吗?” “应该可以。” “可能不行。” 江苓和詹乐章的声音同时响起。 九皇子挠挠脑袋:“要不江哥还是好好养养,狩猎不急在一时。”“我明天看看吧,不会逞强的。” 江苓有时候吃不得苦,有时候又很能吃苦,第一次骑马擦伤后,萧晟昀本不欲江苓那么快练习马上射箭,是江苓自己坚持。 一开始还是会受伤,几次之后就好多了,昨天和九皇子等人也没有在马背上待一整天,倒也受得住。 “公子,太子殿下猎了一只白虎!”清瑶略带激动的声音拉走所有人思绪。 “白虎?!”九皇子震惊出声。 “被运回来了吗?” “已经运回来了,不少人去看。”清瑶回答。 九皇子询问:“江哥,我们也去看看?” 清瑶为江苓取来披风,因为今天没去狩猎,江苓穿的是便服,浅青色,衬的他面如冠玉。 几人到的时候,已经有许多人过来了,围在白虎周围,不断发出惊叹声。 萧晟昀骑在马上,看到他,人群主动让出一条路。 策马走来。 江苓抬头,看着坐在马背上的男人。 青雉凑过来,嗅了嗅江苓的味道,确认是自己闻过的味道好闻的人类,大舌头在他脸上舔了舔。 江苓摸出糖块喂给它。 九皇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他知道太子的这匹马,千里神驹,陪太子在战场厮杀了三年,性子高傲,除了太子,谁也不让近身。 果然宠随其主么? 因为太子皇兄喜欢江哥,所以他的马也喜欢。 萧晟昀下马:“怎么出来了?” “听说你猎到了白虎,我来看看。” “我们也是来看白虎的。”九皇子连忙开口。 萧晟昀捧起江苓的脸,吻了吻他的额头:“孤带你们过去。” 白虎已经死了,然,庞大体型仍给人带来沉重威压。因为它是被一箭穿透眼睛,躯体完整,咋一看,好像还活着一般。 “说要給苓儿猎的虎皮,这只不错。” 萧晟昀一只手揽在江苓腰上,江苓顺势将身体重量压在这只手臂上,他的腰很痛,腿也很酸。 看完白虎,江苓和萧晟昀先一步离开,待走出人群视线,江苓再也坚持不住:“殿下,你背我回去。” 萧晟昀蹲下来,江苓爬上他的背。 一路上,他们遇到不少来看白虎的人,见太子背着江苓,他们竭力维持住脸上的正常表情,错开后,忍不住与身边人讨论。 “没想到啊,太子居然这般宠爱太子妃。” “这么点路也要背回去,听说太子妃昨晚受凉了,看来是真的。” 各种议论江苓却是听不到的。 他被萧晟昀一路背回来,清瑶见了,忙上前,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你们要是想看白虎,也去看看吧,殿下猎的,不去看有点可惜。” 江苓开口,早已按捺不住的宫人纷纷谢恩。 帐中只剩下两人。 萧晟昀一眼看到放在小几上的弓,拿起来掂了掂:“这弓是谁送来的?” “是崔家,崔项明今天来过,带来不少东西,有崔家送的,项家送的,我看这弓漂亮,便留了下来。”江苓说了白天发生的事。 崔项明的事萧晟昀听江苓说过,但不知道崔项明前前后后送来这么多东西,还趁他不在亲自来了一趟。 “他要唤你‘哥哥’,你答应了?”放下手里的弓,一手捏住少年耳垂,轻柔摩挲,“苓儿未免太受欢迎。” 第106章 江苓茫然,话题怎么突然跳到了他受欢迎上? 不过还是回答了萧晟昀:“他说想和九皇子一样唤我‘江哥’,我问了他的年纪,比我小,就答应了。” “殿下不喜欢?” “没有。”萧晟昀压下心中翻滚的种种念头。 他在意的不是一个称呼,而是那个人对江苓持什么态度,情窦初开的年纪,江苓又救了他一命,太容易滋生出某种感情。 “苓儿喜欢这弓?” 江苓的注意力被拉到弓上。 “很漂亮,”江苓喜欢一切美的事物,“我明天想去试试这把弓。” 萧晟昀心中顿时鼓起了酸泡泡。 “苓儿明天能骑马?”边问,手边往下。 猝不及防被揉了一下,江苓身体不稳,倒在萧晟昀怀里:“殿下,你做什么?” 就连质问,都变成了软绵绵的。 “只是觉得苓儿明天不宜骑马。”更不想少年用崔项明送来的弓。 江苓想了一下自己饱受磨难的腰,和酸软不已的腿,觉得可能,也许,大概明天骑马会有一定难度。 “都怪殿下,烤了那么多鹿肉。” “是,怪孤。” 半句不提那天是江苓觉得鹿肉好吃,一直让他烤的事。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或许明天我就恢复了。”不是江苓自信,而是随着神魂之力的恢复,他的体质也会慢慢得到改善,加上充裕的龙气,他的身体一向恢复的很快。 不过这点就不必让萧晟昀知道了,江苓下意识瞒下了自己恢复快的事实,因为他有种直觉,如果萧晟昀知道,自己可能得天天被拖上榻。 江苓不讨厌和萧晟昀做这种事,但太多他真的吃不消。 “殿下今天是在哪遇到的老虎?”江苓刚才就想问了,那么大的白虎,应该很少见才是。 “是父皇先遇上的,孤听到动静过去,猎到了它。” 三言两语,隐去了当时的惊险。 下午的时候,萧晟昀心中挂念江苓,对狩猎没那么上心,带人骑马走在一条小道上,突然听到崇明帝的惊呼。 赶过去后发现崇明帝对面有一只巨大白虎,马匹在白虎的威压下瑟瑟发抖,侍卫紧紧将崇明帝拱卫在中央。 白虎没有立刻攻击,而是像猫逗老鼠一样时不时伸一爪子,崇明帝哪面临过这样的场面,吓得面无血色。 萧晟昀策马而来,白虎似感受到什么,发出一声咆哮,攻向崇明帝。 千钧一发之际,萧晟昀赶到,一箭射中白虎,他力气大,手里的弓也是特制的,白虎硕大身躯砸到地上,溅起一片灰尘。 崇明帝惊魂未定,直到萧晟昀确定白虎已死,才在侍卫的搀扶下瘫软着下马。 被自己一直忌惮的儿子救了一命,崇明帝心中没有半分喜悦,可散在四处的大臣听到动静,已经聚拢过来,他无法做什么手脚。 大臣们到的时候,白虎已死,看到崇明帝失态一幕的人不多,崇明帝自然不会主动提,只说太子猎到了白虎。 “太子英勇!” “有如此储君,是我大启之幸!” 大臣们的夸赞不绝入耳,崇明帝听了只觉得刺耳,偏不能表现出来。 白虎被运回营地,崇明帝也匆匆回到帐中。 无人知道,崇明帝身边的侍卫少了一批。 休息了一晚,江苓身体好了一些,基本行动已经无碍,但骑马还是不行,不能试试新到手的弓,江苓心中有些失望。 不过秋猎还没结束,等过两天再去也是一样,这么一想,江苓的心情又好了。 萧晟昀这两天都很规矩,除了亲亲,没再做更深入的事。 第三天晚上,崇明帝宣布了这次狩猎的成绩,有白虎加码,东宫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江苓很高兴。 宣王是第二名,第三名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世家子弟,江苓没有过多关注,倒是九皇子,兴致勃勃谈了半天。 终于能上马后,萧晟昀不再需要和大部队一起行动,便和江苓一起行动。 九皇子带着几位世家公子一起,崔项明身体恢复,也过来了。 萧晟昀第一次见到崔项明,少年身姿挺拔,年岁虽小,但已初见风骨,行事有度,如果不每猎到什么,都凑来江苓身边献殷勤就更好了。 太子不苟言笑,众人已经习惯了他威严的样子,神经巨粗的崔项明硬是没察觉到太子对他不断在江苓面前找存在感生出了意见。 其他人接触太子机会少,也没发现什么,只有有这方面经验的九皇子,在心里默默为崔项明捏了把汗。 尤其是当崔项明一脸濡慕喊江苓“江哥”的时候。 江苓带来了崔项明送的弓,这把弓很适合江苓用,精致外表下,威力丝毫不减,比江苓原来的弓用起来更顺手。 萧晟昀也发现了这点,决定回去后便让人重新打一把弓给江苓。 太子没抢这些少年的风头,大多数时候都是守在江苓身边,看他们狩猎,再偶尔帮江苓整理一下。 到了用膳时间,众人没回营地,而是选了一处空旷地方,原地休息。 “这里离营地位置有些远,不如我们先在这里休整一番,等晚上了再回去。” 其他人都没意见。 食物是现成的。 不远处正好有一条小溪,随行伺候的人去处理猎物,江苓看他们升起火堆,眼睛亮了亮。 因为那天鹿肉吃太多,江苓有好几天没吃烤肉了,早就馋得不行了。 肉放到火堆上,没多久就闻到了香味。 江苓目不转睛盯着火堆上的肉,吞了一下口水。 九皇子终于找到机会,和崔项明避开太子说话。 几天下来,双方已经混熟了。 崔项明正在处理食材,他的手艺还行,便想着烤完给江苓送去一些。 “你准备这么多做什么?”九皇子看着他身边处理好的食材,不解。 “我打算待会给江哥送去一点。”崔项明手下动作不停。 这孩子…… 九皇子顿时生出一言难尽的感觉。 “江哥有太子皇兄给他烤,你去凑什么热闹?” “万一太子殿下顾不上……”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九皇子不得不打断他的话,“太子皇兄怎么会顾不上?他自己吃不饱都不会让江哥吃不饱。” “那天晚上你没来可能不知道,太子皇兄一直在给江哥烤肉,自己都没顾上吃多少……”生怕孩子犯傻,九皇子苦口婆心劝道。 崔项明手里动作停下:“这样啊,那我准备的确实有点多了,要不九殿下一起?我的手艺还行,应该能入口。” 九皇子手艺一般,闻言便留了下来。 崔项明手艺确实不错,九皇子吃的同时不忘试探,然后发现崔项明对江苓是单纯的崇拜,没有其他不该有的心思,顿时松了口气。 比起第一天,这次队伍里多了两个人,一个是太子,另一个就是詹乐章带来的定远侯世子。 江苓和萧晟昀的存在太扎眼,时不时有人偷瞄两眼,他们近距离看到了,太子太子妃私下相处时的模样。 不知为什么,明明还没吃多少,却感到了有些撑。 吃饱喝足后,众人继续狩猎。 江苓发现了一只狐狸,想也不想追上去。 萧晟昀紧跟其后。 其他人都有自己的目标,没有过来。 转眼狐狸不见了,江苓坐在马背上,目光逡巡四周,自言自语:“我明明看到它往这个方向跑了,怎么不见了?” 萧晟昀策马走来,也没发现猎物的踪迹。 “先回吧。” 两人并肩离开。 这个地方很偏,可能很少有人过来,江苓边走边打量四周,树木高大,枝繁叶茂,阳光被层层叠叠枝叶遮挡,只有少许透过缝隙射下来。 树林里传来微弱声音,江苓拉住缰绳,马停下。 “殿下,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习武之人耳力好,萧晟昀指向西边:“在那边。” 江苓没有动。 “想去看看?”萧晟昀问。 江苓点头。 “那就去看看,”萧晟昀转头吩咐,“齐烈,去看看。” 齐烈应声而去,没一会,带回来一个昏迷不醒的人。 “除了这个人,属下没有发现其他。” “这个人,殿下认识吗?”江苓是不认识的。 崇明帝带人来之前,已经派人仔细搜查过这座山,四周也布置了军队,这人出现在这里,多半是和他们一起来的。 萧晟昀也不认识。 没人认识,也不能把人就这么丢下,但这人来历不明,身份不明,担心有异,齐烈找来绳子,把人捆了带上。 等九皇子猎到一头小鹿来与江苓分享的时候,见到了他们带回来的人。 “这是刺客……?” 人被捆着,九皇子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不是,我刚刚追一只狐狸,发现了他,你认识吗?”江苓让齐烈把人带到前面来。 陆续回来的张时勉等人围上来。 “这不是廉家那个廉诉吗?”曹宏礼发出惊呼。 “廉家?这次秋猎的安全问题就是他们家负责的吧,为什么廉家人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和家里人走散了?” 这人模样狼狈,说是走散了倒也不是没可能。 “那他怎么昏迷了?” 江苓给他把了脉,道:“他脉象很弱,得赶快处理。” 饥饿、脱水、以及身上的伤,如果一直不被发现,这个人恐怕会悄无声息死在这里。 “要送到廉家吗?” “不,不去廉家……”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抓住江苓袖摆,男人还处在半昏迷状态,嘴里不断念着“不去廉家”。 廉诉。 江苓陷入沉思,这个名字,有点熟悉,江苓回忆起书中内容,脸色微变。 如果他没记错,这个人是后期出现的,是个用兵奇才,也是在太子毒发后导致大启四分五裂的罪魁祸首。 第107章 书里是这么描述的:叛军首领,面如恶鬼,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他行事狠辣,完全是个战争疯子,萧晟昀毒发之后,再也没人能压制住他,给主角团带来巨大麻烦。 但此刻出现在江苓面前的,只是一个面色苍白,身形孱弱的青年。 似乎还遭受过不小虐待。 “不能把他送去廉家。” 江苓突然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他身上。 这几人都是江苓熟悉的,江苓信得过他们。 “他说不想去廉家,肯定有原因,之前我们说什么他都没反应,可一旦提到廉家,他就有了反应,说明他在廉家遭遇过什么。” “有道理,”九皇子点头,“那就先不送回去,这件事也先别说,等他醒了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苓也是这么想的,至于为什么不送他回廉家,是因为江苓想起来,书里廉诉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就是在廉家被人以血腥手段屠族之后。 回去路上,江苓一言不发,他在回忆书中细节,但他当时看的囫囵吞枣,好多地方都被直接跳过了,找不到更多关于廉诉这个人的信息。 “在想什么?” “想廉诉的事,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是廉家故意把他丢在那里的吗? 廉诉被安置在东宫营帐附近,张时勉几人不会外传,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 张太医这次没随行,随行的太医都是崇明帝的人,江苓和萧晟昀都不放心他们,江苓便自己给廉诉看了一下。 廉诉昏迷的最大原因是饥饿和失水,江苓让宫人给他喂了水,好在他还知道吞咽,没费太大功夫。 这么一会时间,萧晟昀已经查到了关于廉诉的事。 “他是廉家家主妹妹的儿子,父亲不详,从小养在廉家,平时存在感很低,这次秋猎名单里,也没有他的名字,他是被廉家家主的儿子悄悄带来的。” “带来就是为了把他丢掉?”说丢掉还轻了,如果不是被他们发现,人就死了。 “咳咳——”两人在帐外说话,帐中传来咳嗽声。 江苓忙止住话头,撩开帐帘走进去:“你醒了?” 阳光从掀开的帘子透进来,照在少年身上,宛如给少年渡上一层金边,少年容貌精致,乌发雪肤,恍若神人。 廉诉晃了一下神,继而戒备:“这是在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是谁?” 在廉家的遭遇让廉诉学会了时时保持警惕,不轻信任何一个人,因为有可能你前一刻信任的人后一刻就为了利益出卖你,或者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陷害而来。 这里除了他们,还有几个伺候的人。 他们是江苓叫来看着点廉诉的,他既然救了人,就不会让人死在这里。 本体是一味灵药,江苓学习医术的速度非常快,廉诉身体亏损严重,不是一朝一夕能调理好的,但把人从昏迷中唤醒不是什么难事。 他们此行带了常用药材,江苓开了一副药,让宫人煎了喂廉诉服下,没多久,廉诉就醒了。 江苓没因为他的态度生气:“我打猎的时候遇到你,就把你带回来了,这里是太子营帐,你不必担心有廉家人在,身体怎么样?” “你是太子妃?”廉诉神情复杂。 从这里是太子营帐和下人恭敬的态度中,廉诉得出结论。 “是。”萧晟昀也走了进来。 廉诉挣扎着起身行礼:“多谢太子妃、太子殿下的救命之恩。” 江苓摇摇头:“你不必道谢,我是一名医者,既然遇到了你,不可能见死不救。” 宫人端来热粥。 “你饿了太久,先喝点粥垫垫肚子。” 知道面前的是太子和太子妃,廉诉戒备之心稍减。 廉家手伸再长,也不可能伸到太子身上。 江苓和萧晟昀没有多待,廉诉刚醒,状态不怎么好,江苓便没有多问什么,而且,救人性命是他身为学医之人的职责,更多的,他也不会多管。 廉诉沉默着喝完粥,仰面躺下。 他没想到,自己会被救回来。 从被带到这里开始,他就知道,廉家想对自己下手了,他们从自己身上掏不出秘密,已经失去了全部耐心,而他,也早已过腻了这种日子。 廉家就像一方泥潭,他身陷其中,挣脱不得。 眼下,他有了挣脱的机会。 简单洗漱后,他叫住身边的宫人:“劳烦,我想见太子妃一面。” 比起太子,他更相信太子妃。 他身上的东西足以撼动京中势力,廉家永远别妄想得到! “苓儿打算怎么做?”萧晟昀问的是廉诉的事。 “既然他醒了,他想去哪,想去做什么,都是他自己的事,我不会管。”江苓说起另一件事,“殿下,回京后,我想去医馆待一段时间。” 学医不比其他,理论上的知识懂得再多,都不如实践重要,江苓在东宫看完了程大夫从医馆送来的医书和萧晟昀从太医院找来的医书,在医馆当学徒的时候,该学的也都学会了,要想更进一步,必须上手。 萧晟昀也知道这点,他当初没阻拦江苓,现在更不会阻拦。 “苓儿想做什么就去做,孤永远站在你身后,累了倦了,孤会是你永远的依靠。” 江苓靠在他身上:“殿下放心,我每天只在医馆待半天,剩下的时间都用来陪殿下。”和东宫里的小滚滚。 “好。” 江苓翻了个身,趴在男人身上:“殿下平时也很忙,以后殿下会不会更忙?” “如果苓儿想,孤可以带苓儿一起。”萧晟昀揽住他的腰。 “就该让旁人看看,分明是殿下更黏人。”萧晟昀已经不是第一次提出要时时带着江苓的话了,江苓能感受到,他不是在哄他,而是真的这么想。 “是孤更黏苓儿,”萧晟昀欣然承认,“那苓儿去医馆的时候,肯不肯带上孤?” “殿下想去,我难道还能阻拦不成?” 两人闹了一会,宫人进来禀报,说廉诉想见太子妃。 “你确定是见我不是见殿下?”江苓坐起来。 “是,奴很确定。” “他见我做什么?如果有什么冤屈,不该找殿下吗?”虽然困惑,江苓还是打算去看看。 “殿下和我一起去吧。” 于是,等廉诉来的时候,见到了太子妃和太子两人。 他没感到太意外,关于太子和太子妃如何恩爱的事他已经听过不少回了。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江苓让宫人给廉诉搬了个椅子,让他坐着说话。 廉诉开口:“为感谢太子妃的救命之恩,草民有一物要呈上。” “我说过,你不必为这件事感谢我,如果出现在那里的是别人,我也会出手相救。”江苓不打算收下。 廉诉看了一眼四周:“不知殿下能否先屏退左右?” 萧晟昀本来对廉诉要拿出来的东西不感兴趣,见他警惕的模样,来了些兴致,挥手示意宫人退下。 “现在可以了?” “草民要呈上的,是一块玉符,也可以说,是一块兵符。” “兵符?”江苓震惊,“你手里怎么会有兵符?” 如果廉诉手里有能调动军队的兵符,原书里他的横空出世和那支对他忠心耿耿的军队就能解释得通了,不然,为什么一个从小备受欺凌的小可怜能快速收拢一支强大队伍?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萧晟昀眉眼深邃,轻叩桌面。 一下一下,像是敲在廉诉心上。 再怎么说,现在的廉诉还只是一个被廉家磋磨多年、除了一腔狠气,一无所有的人。 在气场强大的太子面前,难免落了下风。 “是我父亲留下的,殿下或许听过‘星竹’这个名字。”廉诉表情平静,仿佛全然不知,他说出的是一个怎样的秘密。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刻,他的心跳有多快,紧贴身体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湿,贸然交出自己的底牌,是极度不明智之举,可他已经别无他法。 廉家对他下手,要么是不再需要他手里的兵符,要么,就是他们已经找到了这支隐蔽的队伍,前者还好,若是后者…… 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不能让军队给害死自己父母的人效力。 萧晟昀神色严肃起来:“兵符在你身上?” “不在,但只有草民知道在哪,需要草民亲自去取。”若是带在身上,早被廉家人抢走了。 “你要什么?”萧晟昀问。 “草民想与廉家脱离关系,草民愿以一个新身份,为太子妃效力。” 廉诉的回答让萧晟昀挑了挑眉,他以为廉诉会提出帮他对付廉家的要求,如果对方所言不虚,手里真的有能调动“星竹”的兵符,帮一把也没什么。 “因为我救了你吗?”江苓困惑。 廉诉摇摇头,没说原因。 “太子妃身边,不是谁都能去的,你如果想,要先经过考验。”即使心动“星竹”的力量,萧晟昀也不会拿江苓冒险。 他更不是故意为难廉诉,而是江苓身边的人都是精挑细选的,萧晟昀挑人去江苓身边守卫,比他给自己挑人还用心。 “以及,孤要先确认你话里的真实性,如果你在骗孤……” “草民愿以死谢罪。” “倒也不必,只是孤会把你全须全尾交给廉家,他们怎么处置你,就不关孤的事了。” 事不宜迟,萧晟昀当即派了暗卫带廉诉去取兵符,待人离开后,一把抱起江苓,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两口:“苓儿真是上天送来的福星。” 江苓嫌弃推开萧晟昀:“‘星竹’是什么?殿下怎么这么激动?” 第108章 “‘星竹’是一支军队,很强大,但随着前四皇子的离世,一并销声匿迹了,这些年,很多人都在寻找,包括父皇,但始终一无所获。”萧晟昀抱着江苓坐下来。 江苓:“是那位因为皇子妃出事疯了的四皇子?” 萧晟昀:“对。” 江苓:“‘星竹’是他的势力?” 萧晟昀:“不止‘星竹’,前四皇子天纵奇才,手下能人志士倍出,但随着他的离世,他手下的势力也都渐渐失去了踪迹。” 江苓:“可二十年过去,再精锐的部队,也……” 人类会老,二十变数太大了,不过想到原书里廉诉带的军队,这个问题似乎不用担心。 “孤想要的,不是这支军队,孤有自己的军队,而是想通过这支军队,看能不能找到那位四皇子留下的其他势力。” 江苓明白了。 “就是不知道廉诉是不是在说谎了,”萧晟昀若有所思,“他说兵符是他父亲留下的,他父亲是什么身份也值得商榷。” “能给他留下兵符,想来和‘星竹’有关,说不定是‘星竹’的将领。” 关于廉诉父母的事,外人知之甚少,江苓从九皇子等人口中得知,廉诉是廉家家主嫡亲妹妹的儿子,可关于他父亲的身份,廉家瞒得很紧。 “等暗卫回来就知道了。” 廉诉的失踪没带来任何影响,江苓观察了一下廉家,廉家对这个孩子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九皇子私下来问过一回。 “那个廉诉,怎么样了?” “殿下把他送走了。” “他会出现在那里不是意外吧。” “嗯,是廉家人做的,他不在随行名单上,是被悄悄带来的,现在我们把人送走,他们也不敢声张,说不定以为人已经按他们想想法被处理掉了。” 山上野兽多,把人这么无知无觉丢在深山里,被野兽啃食的可能很大。 那天晚上,把廉诉丢上山的廉家嫡次子悄悄派人去山上寻了一遍,没找到人。 “说不定已经被吃掉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会有任何人怀疑到公子身上。”小厮压低声音道。 “都处理干净了?”廉家二公子问。 “公子放心,咋们是悄悄把人带来的,他在府里本就没什么存在感,谁也不知道,他来这里了,况且,我们寻的地方人迹罕至,一般不会有人去那。” 他们是把人塞进箱子带来的,全程只有几个人知道,带来后也没把人放出来,直接寻了个地方,把人丢下。 得益于这次奉命排查山中安全的是廉家人,可供操作的余地很大。 “真不知道父亲把这个扫把星留在家里做什么,看他不顺眼很久了,看他这次还怎么嚣张。” 廉诉以为想要他死的是廉家家主,却不知道,这次的事廉家家主压根不知道,是廉二公子一手策划。 快马加鞭,两天后,暗卫带着玉符回来,廉诉被安置在别处,没有上山。 “就是这个东西吗?” 玉符巴掌大,上面刻有一种神秘纹路,江苓拿起玉符,左右看看,总感觉有些眼熟。 “殿下,你看这些纹路,有没有觉得眼熟?” 萧晟昀仔细观察:“似乎和千芜大师留给你的那枚玉牌上的纹路有些相似。” 那枚玉牌被放在东宫,想要对比,只能等回去再说。 “听太子说,你前两天病了,最近好点没有?”皇后将江苓叫到身边,温声问。 “已经没事了,母后不必担忧。” 江苓暗搓搓瞪了身边的男人一眼,萧晟昀握紧他的手:“母后这次叫我们来,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有些关于你父皇的事,你猎到白虎那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那天跟在你父皇身边的侍卫全被你父皇暗中处理掉了。”皇后是意外知道这件事的,担心这件事与太子有关,便将小两口叫了过来。 “那些侍卫做了什么错事吗?”江苓问。 皇后:“应当没有。” “那天,是父皇先遇到的白虎,儿臣听到惊呼声才赶过去。” 不需要萧晟昀多说,与崇明帝做了二十几年夫妻的皇后大致能猜到原因。 “你父皇当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与此同时,心中不禁升起担忧,崇明帝气量小,连几个侍卫都容不下,因这件事大出风头的太子呢? “儿臣会小心。”看出皇后眼中的担忧,萧晟昀开口。 回去后,江苓拉着萧晟昀坐下:“母后叫我们去,是为了提醒我们,皇上可能会对殿下不利吗?” “但是为什么?”江苓不解,“还有那些侍卫,没做错事为什么要被处理?” “可能因为,他觉得那些人看到了他失态的一面。” “就因为这?” 崇明帝的形象在江苓心中一跌再跌。 萧晟昀摸摸他的头:“可能他觉得,身为帝王,不能让人看到失态的样子吧。” 江苓不能理解这种行为,他把脑袋往男人掌心拱了拱:“一个好皇帝,不应该爱民如子吗?因个人喜怒随意惩罚侍卫,那些侍卫又何其无辜?” 几个侍卫的消失没激起任何水花。 翌日一早,江苓被萧晟昀从被子里挖出来。 “殿下,我还想再睡一会,这么早起来做什么?”江苓抱着被子不撒手。 “今天要一起行动,苓儿忘了?” 江苓迷迷瞪瞪坐起来,伸胳膊让萧晟昀方便帮他穿衣服,想起来了,今天他们要和崇明帝一起狩猎。 简单用了早膳,江苓和萧晟昀前往目的地。 这批能和崇明帝一起的,都是他看重的儿子与大臣,江苓在人群中看到了宣王和江绪。 似是感受到他的目光,江绪转过头来,冲他笑了笑。 他还看到了定远侯世子,但没见到詹乐章。 在场的都是已经入朝为官在朝中有一定建树的,张时勉、詹乐章几人暂时未入朝廷,没有过来。 今天之后,秋猎便到了尾声。 江苓骑着自己的枣红色大马,走在萧晟昀身侧。 今日两人穿了同色系的骑服,只是一人浅,一人深,走在一处很是般配。 同崇明帝一起,没和九皇子等人一起时放松,江苓没多少心思打猎,索性跟在萧晟昀身边,他往哪走自己就往哪走。萧晟昀瞄准了一头鹿,江苓在原地等他。 一路走来,都是这样的,偶尔江苓起了兴致,会动一动,大多数时候,都是萧晟昀发现猎物,追逐上去,猎到后将猎物带回来,两人继续前进。 百无聊赖坐在马背上,江苓听到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寻着声音望去,看到了一只大兔子。 比他之前猎到的都大,一看就很肥。 这么大的兔子,烤了可以和殿下一起吃。 想到萧晟昀的手艺,江苓忍不住分泌口水。 他拿出箭,搭在弓上,瞄准,正要松手。 不远处传来响声,兔子受到惊吓,从草丛中窜了出去。 送上门的兔子哪有放过的道理?江苓拉紧缰绳:“赤雪,我们追。” 赤雪听话载着人追上去。 追了一段距离,江苓射中兔子,他走太快,宫人没跟上来,只好自己去捡。 “太子妃这般离不开太子殿下,就不怕太子殿下嫌你烦么?” 略带嫉妒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江苓捡起猎到的兔子,回头。 一名穿着靛青色骑服的少年站在不远处,眼神不善看着他。 少年有着一张瓜子脸,五官精致,江苓从记忆里搜寻了一下,没找到和这个人有关的。 “这是我和殿下的私事,就不劳你一个外人费心了。”江苓对这人没印象,况且能感受到从这人身上传来的恶意,态度不怎么客气。 说完翻身上马,他没兴致陪一个陌生人浪费时间。 “你等等,”少年好不容易等他落单了,哪肯放弃,追上来,“你已经是太子妃了,就不该知大体,为太子殿下打理好东宫,让殿下没有后顾之忧么?如果我是你,一定不会让殿下为一些没必要的事烦心……” 走了两步,江苓看到骑在马上迎面走来的萧晟昀,少年也看到了,止住话头,神情变得柔弱,一副欲言又止模样看着萧晟昀。 可惜萧晟昀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太子眼中只有自己的太子妃。 “孤回来后没看到苓儿,听宫人说,苓儿追着一只兔子过来了?” “是啊,好肥一只兔子,烤了一定好吃,”江苓迫不及待与他分享,“殿下,我猎到了那只大兔子,回去后殿下给我烤兔肉吃好不好?” “好。” “我到时候给殿下分一个大兔腿。” 两人姿态亲密,尤其是萧晟昀对江苓那唯一一份的温柔,看的少年心里很不是滋味。 像是突然想到还有一个人在,江苓话锋一转:“殿下,你认识他吗?” 萧晟昀的目光终于落到了少年身上,只一瞬,便移开了:“没印象。” 少年咬住下唇,正要说什么,江苓已经开口。 “他说我离不开殿下,殿下会嫌我烦,殿下会吗?” 没想到江苓会当面问出来,少年不可置疑睁大眼睛:“你……” 江苓歪歪头:“这不是你问的吗?与其问我,问殿下岂不是更直接?” 少年哑口无言。 萧晟昀的目光再次落到他身上。 可这次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男人目光浸着寒意,看他如同在看一个死物。 一瞬间,少年如坠冰窖,他终于意识到,站在他面前的,是那个手段狠辣、不近人情的太子,在江苓出现前,谁也得不到他另眼相待。 “不是太子妃离不开孤,是孤离不开太子妃。” 他听到太子带着凉意的声音。 “该担心的,是孤才是。” 第109章 “孤不希望,再有下次。” 最后一句话,少年从中听出了浓浓的警告。 少年定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见两人背影,才重重松了口气,缓和过来。 他神色复杂看了两人离开的方向一眼,转身离开。 他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转头家族却收到了警告,他父亲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气得不行。 江苓和萧晟昀回归大部队。 一路上,江苓感受到萧晟昀心情不怎么好,有些好笑:“殿下,他找麻烦的是我,你怎么比我还不开心?” “这些人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萧晟昀脸色很沉,往日这种有另外小心思的人都在靠近江苓前被他解决了,这次这人却闹到江苓面前。 他不知道其中有没有人插手,不论那人是自己的主意,还是背后有人指使,他都不会就这么算了。 暗卫接到密令,去调查这一件事。 回归大部队,萧晟昀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侍卫开路,崇明帝带人越走越深。 “这一路,小苓和太子收获颇丰。”崇明帝看着两人所在的方向道。 江苓和萧晟昀陆陆续续猎到了不少东西,崇明帝把人聚在一起,除了一开始,后来都是独自行动,毕竟这么多人一起动静太大,还没靠近,猎物就跑了。 此刻崇明帝身边只跟了几名朝中重臣,其他人到别处狩猎去了,等猎到足够的猎物,会回来与崇明帝汇合。 意外发生的时候,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江苓被萧晟昀第一时间捞过去,护在胸前,他面对面坐在男人怀里,脸埋在男人胸膛上,嗅到了浓重血腥味。 “殿下……” “没事。” 萧晟昀一手将少年护在身前,一手执剑,神色凝重。 突然出现的是一群黑衣人,没人知道他们之前藏身在何处,但他们一出现,笼罩而来的杀意太过明显,不用多问就知道,这些人是敌非友。 黑衣人如同没有感情的杀戮利器,他们手持短刃,每每出手都能收割一条性命。 “保护陛下——”侍卫背对背围成一个圈,将崇明帝一行人护在中间。 突然出现的人如鬼魅一般,这次随行的侍卫不算多,事发之前,谁也不会料到,明明提前做过排查,没有任何问题的地方,会出现刺客。 侍卫不敌,节节退败。 惊呼声,利刃穿透身体的声音,惊马声…… 所有声音混在一起,江苓紧紧环住萧晟昀的腰,尽量减少男人负担。 他感受到了男人身体的紧绷,也感受到了四周凝聚的锐利杀意。 “该死,廉家是怎么做事的?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些人?” 他听到了崇明帝的咒骂声。 望着混战的一幕,崇明帝心情差到了极点。 身下的马不安躁动,崇明帝不得不勒紧缰绳稳住身形,他被侍卫和大臣护在中央,可以感受到,黑衣人的目标是他。 一名黑衣人突破侍卫包围,逼近崇明帝。 锋利剑刃在阳光下泛起寒光,崇明帝瞳孔剧缩,无形杀气将他包围,他愣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利刃离自己越来越近。 千钧一发之际,另一把剑破空而来,命中黑衣人,黑衣人在距离崇明帝极近的地方重重倒下。 受杀气影响的不止崇明帝,还有崇明帝身下的马。 动物的危险直觉比人类更强,骏马高高扬起前蹄,陷入狂躁,崇明帝猝不及防被马甩了下来。 “陛下——”剧痛传来,崇明帝眼前一黑。 援军终于到了。 好在出现的黑衣人不算多,本就被萧晟昀和侍卫解决了一批,援军加入后,很快被解决。 “殿下,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任务失败的那一刻已经自尽。” 崇明帝失去意识,主持大局的便成了太子。 萧晟昀搂着怀里的人,居高临下看着周围的尸体,一言不发。 几名老臣在侍卫的搀扶下站起来,望着太子高大的身影,神情复杂。 混战中,只有太子游刃有余,他们中,有好几人受到了太子的救命之恩,包括陷入昏迷的崇明帝。 也只有太子在危险来临的一刹那,用一身气势稳住军心,这些重臣第一次亲身感受到,在战场上,太子能发挥出多大威力。 可以说,这次如果不是有太子在,临时接管了侍卫的指挥权,远不会只造成这么点损失。 他们更不可能完好无损站在这里。 这一刻,他们终于能明白,为什么太子可以在三年内解决大启多年的困扰,为什么北莽会对太子闻之色变。 有这样的对手,将会是笼罩在头顶最浓厚的阴影。 一条条命令从萧晟昀口中说出,侍卫有条不紊逐一执行,混乱渐渐平息。 几位重臣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对太子的肯定。 有如此储君,是大启之幸。 散在他处的皇子、大臣得到消息,匆匆赶回营地。 太医已等候多时,崇明帝一被送回来,就围了上去。 受伤的侍卫得到妥善安顿,几名重臣身上也带了伤,下去处理。 萧晟昀也受了伤,在左臂上,不是很严重,一名太医上前为他包扎。 全程被护在男人怀里的江苓一点伤都没受。 他站在男人身边,看着男人手臂上的伤口,心中涌起一阵阵难过。 “孤没事,别伤心。”包扎好后,萧晟昀抬起没受伤的手,摸了摸江苓的脸。 江苓覆上男人手背:“殿下疼不疼?” 伤口自然是疼的,但看到少年为自己难过的模样,萧晟昀更心疼:“不疼。” “父皇怎么样了?” “陛下的腿伤有些严重。”太医恭敬回答。 崇明帝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腿,好巧不巧的,当时受了惊吓的马刚好踩到他受伤的腿上,才会把人疼晕过去。 “可能要修养一段时间,暂时不能下地走路。” 崇明帝还没醒,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需要处理的后续很多,萧晟昀没办法歇着。 封山,排查,稳人心…… 廉吉作为负责这次安全的主要负责人,出了这么大的事,需要担大部分责任。听到消息的时候,廉吉浑身的血都凉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次秋猎会在自己身上出这么大纰漏。 廉家家主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差点晕过去,这次的事如果处理不好,整个廉家都要受廉吉牵连。 “我要去见宣王殿下。” 必须为廉家谋一条生路! 宣王是在狩猎的时候听到崇明帝遇刺消息的,当时在他身边的只有江绪,两人对视一眼,来不及说什么,跟着传信之人回到营地。 回来后就发现,整座山已经戒严了。 营地气氛尤其凝重。 也是回来后宣王才知道,崇明帝还处于昏迷状态中。 江绪在回江家所在地的路上,遇到了匆匆赶来的廉家家主。 “王爷,求王爷救救廉家!”廉家家主顾不上其他,进来后,直接跪下。 宣王叹了口气,神色温和:“你先与本王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廉家家主也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将廉吉匆匆传回的消息说了,“现在廉吉被太子的人带走了,恐怕凶多吉少,王爷,我们廉家一向是站在王爷一方的,我们也知道,这次的差事是王爷为廉家争取来的,是廉吉不争气,没办好……” “廉大人先起来,本王会想办法。” 有了宣王保证,廉家家主定了定心,勉强稳住心神。 昏迷半日后,崇明帝醒了。 醒来的第一时间便感受到了腿部传来的剧痛,闷哼一声。 一直守在帐中的太医忙上前,为崇明帝把脉。 “朕的腿,怎么回事?”崇明帝脸色阴沉。 “陛下的腿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太医战战兢兢开口。 “朕还能站起来吗?”崇明帝没有忘记,自己摔下马后,被马踩中的事。 正是那一下的疼痛,让他直接晕了过去。 “如果好好调养,应该可以……” 钱公公等崇明帝信任的宫人都守在周围,他抬了抬手,钱公公忙上前:“陛下?” “廉吉呢?”崇明帝强忍着怒气问。 他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廉吉,结果呢,山上埋伏了这么大一批死士都没查出来,廉吉是做什么吃的?! “把他叫来。” 廉吉刚从太子那边出来,太子到没怎么他,一口气还没松下,就听到崇明帝要见他,只觉得眼前一黑。 廉吉承受了崇明帝的所有怒火。 如果不是顾及廉家和林家是姻亲,廉家还有用这两点,盛怒之下崇明帝会直接用廉家人的血平息心中的怒气。 廉吉职位被撸,以渎职之罪被赐仗刑五十,暂时被收押。 见完廉吉,崇明帝才宣召太子。 这次的事,太子做的无可指摘,崇明帝心中再不愿,也只能褒奖了一番,再将这次的事交给萧晟昀处理。 以廉家和林家的关系,他不会让宣王插手。 他对太子有忌惮,同样不信任宣王。 萧晟昀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听到动静,江苓忙迎了上去。 “殿下。” 洗漱后,萧晟昀拥着人躺在床上,江苓窝在他右边臂弯里,目光时不时飘向他受伤的左臂。 “孤真的没事。”萧晟昀手臂用力,将少年抱到了身上。 江苓低头,凑到了萧晟昀受伤的手臂边,包扎之前,他看到了这处伤口,是匕首划出来的,很深的一道伤口,怎么可能不疼? 呼吸的气息洒在肌肤上,带来些微痒意。 “殿下,我给你吹吹,”江苓靠近了伤口,轻轻吹气,“吹吹就不疼了。” 这是江苓在人类社会学到的,人类往往会这么安抚受伤的幼崽。 第110章 应该会有用吧。 江苓想。 不然的话,那些幼崽也不会在吹吹后停止哭闹。 “殿下,有没有好一点。”吹了一会,江苓支起身子,眼中带着期待。 伤口处经过包扎,应该感觉不到才是,可萧晟昀觉得,随着少年的动作,伤口处的疼痛正在逐渐减轻。 他按住少年后颈,将人压向自己:“有。” 江苓没有抗拒,顺着男人的力道压低身子,处于一个极近的距离时,萧晟昀停下。 呼吸交错。 漆黑瞳孔中映着自己的身影,那样专注,仿佛天地间,能入这双眼的,只有自己。 江苓挪了挪手,以防压到男人受伤的手臂。 “殿下……” 受到蛊惑一般,江苓微微往前凑了凑。 两人距离本就近,这么一凑,唇几乎要贴上。 周身气温升高,江苓忽然觉得有些渴,他舔了舔自己的唇,也在同时,触到了男人的唇。 男人眸色骤然变深。 温软湿滑,从唇上轻轻扫过,江苓无意识的举措,挑动了男人心底那跟紧绷的弦。 唇被堵住。 男人强势侵入。 寻到少年的舌,勾缠、吮吸。 “唔……” 这个吻不同以往,带着浓浓的侵略性,江苓已经习惯了男人的亲吻,柔顺回应。 他的回应无疑是打开恶兽囚笼的钥匙。 骤然加重的力道让江苓闷哼出声。 “殿下,你的伤……” 萧晟昀没有回答,他此刻眼里心里只有少年,哪顾得上自己身上的伤? 他不在意,江苓却不能不在意,好不容易从男人怀里挣脱出来,江苓按了按自己发痛的唇。 萧晟昀鹰隼般的眸子紧紧盯住他。 有种猎物被猛兽盯上的紧绷感。 “殿下,你该好好养伤,这次我不会让你胡来的。” 刚经历了一场深入的吻,少年声音软软的,带着浅浅的欲,愈发勾人。 萧晟昀没有说话。 江苓俯身在男人脸上亲了亲:“殿下要快点好起来,不然一只胳膊做事多不方便。” 幸好伤的不是右手,不然更麻烦。 萧晟昀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绮念:“再亲一下。” “似乎被苓儿亲了之后,孤的伤没那么疼了。” 江苓本要拒绝,听到萧晟昀后面那句话后犹豫了。 他垂眸思考了一会,呐呐道:“好吧。” 在男人越来越深的眸色中,江苓俯身。 即将吻上的那一刻,江苓动作顿住。 “怎么?”男人把玩随着少年动作垂落的发丝,嗓音微哑。 感受到什么,江苓补充:“只能亲亲。” “只亲亲。” “不许骗我,不然我会生气的,我真的会生气,生气就不理你了,唔……” 剩下的话,消失在相接的唇瓣中。 这个吻比起刚才温柔多了,江苓迷迷瞪瞪的,被放开的时候,气息不稳。 萧晟昀握住他的手,声音微醺:“苓儿,孤想……” 像是醉了一般,江苓无法拒绝他。 良久,江苓躺在男人臂弯里,眼皮耸下,他本就是撑着睡意等萧晟昀回来,这会儿更困了。 萧晟昀轻拍他后背,少年身形单薄,只穿一件薄薄的寝衣,贴在他身上汲取温暖,同时也传来自己的体温,让他心中一片柔软。 江苓很快睡去。 睡着后,他不自觉往男人怀里拱了拱,找到个舒服姿势,窝着不动了。 第二天醒来,萧晟昀不在,清瑶伺候他洗漱,道:“殿下说,再两天就回去了,这两天可能会有些乱。” 江苓知道,崇明帝受伤,肯定会对这次秋猎造成影响。 因为不知道山上还有没有刺客同伙,没人再去狩猎,更何况,崇明帝受伤了,作为臣子、儿子,去狩猎也不像话。 九皇子来找江苓。 “不知道父皇今年是不是流年不利,我本来还以为这次秋猎不会出问题,没想到还是出了事,廉吉不知道怎么排查的,这么多人藏在山上都没查到。” 九皇子已经知道了昨天发生的事,他只觉得很不可思议,大启每年都有秋猎,有时候是会出现一些小问题,但从来没有像今年这样出过这么大的事。 避暑行宫也是。 九皇子打心底觉得,父皇今年特别倒霉。 “江哥,你说这次的事,会不会还和浮世教有关?” :“我也不知道,但是这些人是怎么进山的,确实是个很需要查明白的问题。”江苓也觉得那些刺杀的死士是浮世教的人,因为这些人和上次刺杀崇明帝的人给他的感觉很像。 “我今天本来还打算邀请江哥和张时勉他们去山上钓鱼,现下怕是不行了,父皇调了驻军过来,我们暂时只能待在这里。”九皇子叹息。 将所有人留在这里,外围是守备森严的驻军,一方面可以保护里面的人,另一方面,如果真有人和刺客里应外合,这么做能控制凶手的行动范围。 “这回可能去不了了,殿下说再过两天就要回京了。” “回去也好,父皇伤了腿,回去比这里条件好,利于养病。” 两人无事做,下了会五子棋打发时间。 萧晟昀的人在死士身上发现了浮世教的标志,萧晟昀将消息禀报给崇明帝。 “浮世教!”崇明帝紧紧抓住手里的折子,青筋暴起,面色有一瞬间的狰狞。 “朕不信他们能悄无声息潜入五福山,这里一定有他们的内应,太子,朕命你掘地尺也要把这个内应找出来,朕要他不得好死!” 崇明帝心头怒火暴起,震怒中,只觉得喉头一甜,“哇”的吐出一口污血。 “陛下——”“父皇!” “传太医——”崇明帝昏过去后,帐中一片混乱。 太医匆匆赶来。 把完脉,太医脸色凝重:“陛下这是怒火攻心,以后,要尽量让陛下少动怒,不然陛下的身体……” 可崇明帝是一国之主,有几个人能劝住他? 太医为崇明帝施针,小半个时辰后,崇明帝悠悠醒来。 他茫然了一瞬,才想起来,自己被气晕过去了。 怒火刚起,就感觉到心口一阵闷痛。 接着,他听到了太医焦急的声音:“陛下息怒,您现在不能动怒……” 太医劝谏的话传入耳朵,崇明帝已经听不真切了,但他听到了“不能动怒”几个字,压下心中怒火。 随着心情平复,崇明帝渐渐缓了过来。 “朕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死死盯着太医。 如有实质的目光沉沉压在太医身上,太医大气不敢喘,哆嗦着又解释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朕以后都不能动怒?”崇明帝重重喘了口气,压下升腾而起的怒火,他知道,太医没骗他也没胆子骗他。 “是,是……” “行了,你先下去吧,今天的事,不要对外人提起。” “臣知道。”太医如蒙大赦,赶紧退下。 这个时候,崇明帝看向站在一边有一言不发的太子:“太子去忙吧。” “儿臣告退,请父皇保重身体。” “等等。”在太子即将跨出门的一刹那,崇明帝叫住了他。 “父皇。”萧晟昀转身,走了回来。 “你体内的毒,现在怎么样了?”崇明帝还没忘记太子被送回来时被奇毒折磨的样子,可现在的太子身上已经看不出一丝一毫中毒迹象。 分明派去给太子诊脉的太医每次回来说的都是太子体内余毒未清。 萧晟昀微微拧眉:“和之前一样,太医院还没研制出解药。” “你一直都在按太医的要求服药?” “是。” 崇明帝挥挥手,萧晟昀退下。 离开崇明帝住处前,萧晟昀回头看了一眼帝王营帐,眼中一片化不开的寒意。 崇明帝招来心腹,那是历任皇帝才能继承的皇室暗门力量。 一身漆黑的男人悄无声息出现在帐中。 “你去太医院一趟,把太子的脉案和用的方子一并找出来带给朕,不要惊动任何人。” 守在崇明帝身边的钱公公心中大骇,面上却什么也不敢表现出来。 崇明帝若有似无瞥了他一眼。 钱公公心中一凛,上前道:“陛下可要用药?” 这个药,指的是褚峤开的药,在褚峤的医治下,崇明帝不再受噩梦侵扰,褚峤也在京中找到了自己要的药材,便留下一副方子离开了。 这道方子和之前的不一样,是用来调养身体的,之前以毒攻毒的法子太伤身,清除完崇明帝体内的毒素后,褚峤给崇明帝换了好几种调养身体的方子,目前用的是最后一道,用到年底就能停了。 崇明帝点头,随后他想到什么:“这药会不会和太医现在开的药有冲突?” “陛下放心,奴已经让太医看过,太医说,这道方子的调养效果更好,陛下直接用这个方子就行,不会和治疗腿伤的药冲突。” “乐章,你怎么在这?”江苓正打算去找萧晟昀,路上遇到一道熟悉身影,但那人的气势却不是江苓所熟悉的任何一个人。 给人的第一感觉是冷,如浸了万年的寒冰。 靠近后发现是詹乐章。 詹乐章脸上的冷意在见到江苓的一瞬间收敛起来,变回江苓熟悉的那个人:“你这是去哪?” 江苓眨眨眼:“你刚才……” “你看到了?” “我看到你刚刚在和一个人说话,给人的感觉很冷,和平时不一样。” 那道声影已经消失了,江苓想到除了第一次见面时,之后再也没见过那日和詹乐章关系亲密之人的身影,詹乐章也好像当这人不存在一样。 他踌躇了片刻,道:“刚才那人是之前我遇到的吗?他一直不出现,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如果他伤害你,你不要害怕,我帮你教训他。” : 第111章 这种直白的关心詹乐章几乎没有遇到过,他笑了,整个人的气质都缓和下来:“他没有伤害我,小苓不必为我担心,等时机成熟,我带他来见你。” “好,”江苓顿了顿,“我一直很好奇那人是谁,本来以为很快就能知道,没想到乐章将人藏得这么深。” “他的身份暂时不方便暴露,你不是要去见太子殿下?我送你一程。” 两人边走边聊。 “再过两天就要回京了,”江苓道,“不知道这次风波什么时候能过去。” “你觉得这次行刺的人是浮世教吗?”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要瞒是瞒不住的,詹乐章也听说了一些。 江苓:“应该是吧,不知道他们的教主藏在哪,能快点抓住就好了,不然每次去哪,都要经历一次刺杀,未免太考验人。” 詹乐章:“以太子殿下的能力,想必很快就能抓到了。” 江苓:“乐章也觉得殿下很厉害吗?” 詹乐章:“太子殿下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我自然也这么觉得。” 江苓与他聊了一会儿,到了萧晟昀所在地,两人才分别。 萧晟昀正在同下属吩咐事情,见江苓过来,匆匆结束话题。 “苓儿怎么过来了?” “我来找殿下,殿下的黏人似乎传给了我。”江苓也不知道自己过来的原因,只是见不到萧晟昀,总让他心里空落落的。 “孤喜欢苓儿黏着孤。” 萧晟昀事情已经吩咐完了,身处他这个位置,很多事都不需要他亲自去做,只要总领大局就行。 他摆摆手,那名下属行了个礼,恭敬退下。 “殿下,那个人抓出来了吗?如果没找到,我们是不是要在这多留几天?”江苓挺喜欢这里,可如果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能做,他就没那么喜欢了。 “不会,这么多大臣在,耽误不起。” 崇明帝也知道这点,心中很急,他无比希望萧晟昀能再快一点,在离开之前将人抓出来。 其他大臣亦是如此。 所有人都希望尽快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第二天下午,根据线索,萧晟昀找出了与刺客里应外合之人,只是等他们去抓人的时候,那人已经自尽了。 是廉家的一个家仆,不知潜伏在廉家多久,若不是这次的事,恐怕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暴露出来。 崇明帝一身怒火,偏偏不能发作,眼不见为净,他索性将这件事全权交给太子处理。 廉家人来的时候风风光光,回去的时候却成了阶下囚。 这样的落差几乎没有人能接受。 可那个浮世教的钉子确确实实是他们廉家的下人,还是二公子身边的得利仆从,这些年不知接触了多少廉家辛密,仔细一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随着那人被抓,廉家二公子做的另一件事也藏不住了。 廉二公子与廉吉关系好,他派了几个仆从提前来五福山的事廉吉不知情,是廉吉的一个手下看在廉家二公子与廉吉的关系上,给他大开方便之门,谁料竟会引狼入室。 尤其当得知廉二公子这么做是为了弄死廉诉的时候,廉家家主一口气差点没提起来,他掐死这个不孝子的心都有了。 到了这个时候,廉家家主也顾不上廉诉会怎样了,保住家族才是最重要的。 “这也太巧了。”江苓才萧晟昀口中得知真相,感叹道。 廉二公子估计也没想到,自己起的恶念,会给自己的家族招来这样的祸患。 “那个仆人是被浮世教收买的还是本来就是浮世教的人?”江苓拿了块点心慢慢咀嚼。 “他不是浮世教的人,他和郑家那个小厮一样,是被收买的。”萧晟昀为江苓递上水。 江苓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他知道自己放上山的人是什么身份、要做什么吗?” “他不知情。”萧晟昀将空了的杯子放到一边。 “我也觉得他不知情,不然的话,除非他被浮世教彻底控制了,不得不这么做,应该不会犯下这种诛九族的大罪。” 抓到了人,也到了回京时间,崇明帝下令返程。 不等他们到京城,刑部官员已将廉家人下狱,消息还没传回来,留在京中的势力对廉家的遭遇议论纷纷。 “廉家是犯了什么事,突然被下狱?” “廉家和林家是姻亲关系,不管犯了什么事,看在林家和宣王的面子上,刑部的人都不该这么不讲情面,除非……” 除非,廉家所犯之事,大到了林家和宣王也无法插手。 回京后,崇明帝召来刑部尚书。 “只是一个仆人?”崇明帝脸色阴沉。 “是。”刑部尚书拱手答道。 “廉家一点也不知情?”崇明帝不太相信这个结果。 刑部尚书道:“按目前查到的来说,廉家确实不知情。” “再查,朕不相信,一个仆人能有这么大的能力。”廉家和林家是姻亲关系,这次抬廉吉起来,本是为了平衡宣王和太子势力,崇明帝怎么也没想到,廉家会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还不如一开始就把这件事交给太子做,太子从没在这种大事上出过差错。 崇明帝心情郁郁。 他没对外人说的是,以廉家和林家的关系,他更在意,这件事宣王知不知情。 一个帝王的多疑被崇明帝发挥得淋漓尽致。 宣王府。 几名心腹聚在书房里。 “这次的事,对王爷来说,如果不处理好,可能会失了圣心。”一名心腹开口。 “廉家到底是怎么做事的?这么大的纰漏都能出?” 这次发生的事,对宣王一脉来说,太猝不及防了,在权利中心浸染久的人,心思都七弯八拐,行刺帝王是诛九族的重罪虽然以现在的结果看,和宣王没有一丝一毫关系,但耐不住崇明帝是个喜欢多想的人。 他不会觉得这件事是一个仆人能做下来的,他会怀疑,仆人是真的被浮世教蛊惑、还是背后之主另有其人。 宣王带着江绪进来的时候,这些人还在为此事讨论,商议最佳做法。 “王爷,江大人。” 两人走进来,心腹停下议论,朝两人行礼。 “这次的事本王自有成算,尔等不必担忧。”三言两语安抚好心腹,宣王让他们退下。 最后留下的只有宣王和江绪。 “王爷想好了?” 宣王走到桌子后面坐下:“父皇的怀疑也不无道理,不是吗?但他永远也不会找到证据,只能在日复一日的怀疑中煎熬。” “那些人都处理干净了?”宣王悄悄桌子。 “王爷放心,都处理好了。” “再过几天,藩王归京,这京城又要热闹起来了。” 正如宣王所说,不论崇明帝怎么怀疑,他查到的结果都是这件事与宣王没有任何关系。 廉家被判了重罪,介于做下这件事的是家中仆人,廉家人没主动参与甚至不知情,这些人免去了死刑和流放,只是被夺去了职位。 这对嚣张惯了的廉家来说,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事,他们在京中得罪的人太多了,一旦出事,那些曾经受他们折辱的人,会将自己遭受的,一一返还给他们。 廉家的事给崇明帝敲了个警钟,也给京中各大势力敲响警钟,事情发生之前,谁也不会想到,一个不起眼的仆人,能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不用崇明帝吩咐,各官员已经排查起家中奴仆里有没有被浮世教渗透的,别说,还真被他们揪出来不少人。 这些有收获的家族无一不后怕。 崇明帝暗中查太子脉案的消息传到萧晟昀耳朵里。 他哂笑:“父皇还真是,从来不让人失望。” 萧晟昀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也早做了准备,不论崇明帝怎么查,都不会查到任何问题。 江苓回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小滚滚。 几天不见,小滚滚没有对江苓生疏,反而变得更黏人。 江苓将一个劲往自己怀里拱的滚滚掏出来,掂了掂:“似乎重了点。” 江苓拿了根嫩竹子喂它。 小滚滚抱着竹子“咔嚓”“咔嚓”啃,总算不闹他了。 随着崇明帝大寿之日的到来,藩王们也一一到了京城,其他小国的使臣也渐渐到来,为了迎接这些人,京中变得更加热闹。 崇明帝难得的高兴起来。 “殿下,据探子传来的消息,承王这次来,暗中带了不少精锐。”黑衣暗卫悄无声息出现在殿中。 承王,二皇子,与七皇子交好,曾受过丽妃恩惠。 江苓正要拿果子的手一顿,他对这个王爷有印象,因为原书中,为了七皇子,他发动过一次宫变,虽然很快被镇压了。 原书里,七皇子是因为这次宫变彻底退出竞争,现在没了七皇子,同样的事还会发生吗? “其他人呢?”萧晟昀对这个消息没什么反应。 “其他王爷都没什么异动,只是琉王携王妃偏离原定路线,没随大部队一起行动,传来的消息是,陪王妃找灵感去了。” “找灵感?” “苓儿不是喜欢桃夭先生的话本吗,琉王妃就是桃夭先生。” 江苓这下是真的惊了,桃夭先生身份成谜,曾经有人试图花重金请桃夭先生出面,可惜桃夭先生看都没看那人一眼,那人心生不满,想着不过是区区写话本的,竟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便发了狠要把人教训一遍。 结果人没教训成,倒是自己家族受了大难,做的那些事被翻出来,很快在京中消失踪迹。 自此,没人再敢找桃夭先生麻烦。 “殿下,你说我到时候能不能去找琉王妃要个签名?”江苓的声音难掩激动。 放在他原来的世界,这就是亲签啊! 第112章 萧晟昀没听过“签名”这个词,不过大致能猜出来意思,他拿了江苓没拿的果子喂到他嘴边;“你要这个做什么?” “那可是桃夭先生。”江苓双眸亮晶晶的,桃夭先生的话本他都翻来覆去看好些遍了,或许还可以问问接下来桃夭先生会写什么。 看着少年惊喜的模样,萧晟昀心中升起一股烦躁,很快被他压下:“等他们到了京城,孤可以帮你问问。” “殿下真好,”江苓张嘴咬看口萧晟昀手里的果子,吃完后,殷勤拿起另一个喂到萧晟昀嘴边,“殿下也吃。” 萧晟昀张嘴,咬果子的时候舌尖从江苓手指上轻轻卷过。 指腹传来湿润触感,江苓疑惑看向萧晟昀。 萧晟昀已经坐回了原位,面色如常,好像刚才发生的事只是一个意外。 “殿下,张太医到了。”范公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让他进来。”萧晟昀道。 张太医是来给萧晟昀诊脉的,萧晟昀手臂上的伤还没好全。 先是换药,江苓紧紧盯着张太医的动作。 “伤口已经在愈合了,太子妃不必担忧,殿下恢复的很好。”张太医边说,边给萧晟昀包扎好。 和上次一样,萧晟昀的恢复速度比张太医预料中快。 张太医私下和褚峤讨论过太子恢复速度快的原因,褚峤始终坚持太子是服用了什么灵丹妙药,非常想研究一下是什么药有这样的效果,张太医不得不一次次解释,太子没有服用其他药物,让他悠着点。 其实张太医也好奇过,但他是对太子身体了解最清楚的太医,把脉的结果也是太子没服用什么其他药物,后来只能把一切归咎于奇迹。 “臣这次来,还有一件事要禀报,殿下可否屏退左右?” 萧晟昀点头。 范公公带着伺候的宫人退下。 张太医眉头蹙起:“臣前两天去查殿下的脉案,发现这些脉案被人动过,虽然尽量消除了痕迹,但臣亲自放的东西臣很清楚,臣能肯定,脉案被动过,臣私下查了查,发现不止脉案,殿下用的药也被人动过。” 这些药都是为了缓解萧晟昀体内毒性的,解毒后,萧晟昀就不再用了,但药并没有停,张太医依然会按时开药,脉案上记载的,也是奇毒未解。 “能不惊动太医院做这些的,只有那一位。”张太医指了指上方。 “他查这些做什么?”江苓不解。 他们都清楚,没被张太医说出来的人,是当今皇帝。 这个问题,张太医不好回答。 “他对殿下的身体起了疑心,为什么?” 很快,江苓就知道原因了,他再一次被崇明帝单独召见。 同样的,那日太子不在宫中。 崇明帝不能行走,这段时间都在自己的寝宫养病,早朝交给了太子和宣王代为处理,江苓进来的时候,闻到了浓浓的药味。 他皱了皱眉,很快敛去脸上表情。 “父皇。” “小苓到了啊。”崇明帝坐在轮椅上,听到声音转身。 “这椅子用着倒是方便。”崇明帝语气温和,像是之前的一切猜忌都不曾发生过。 江苓看向他坐的轮椅:“能对父皇有用就好。” “你当初为了太子制出这样的椅子,没想到到头来是朕用上了。”说到后面,崇明帝语气里带上了一抹怅然。 “父皇很快就能好起来,不再需要它了。” “朕也希望。” 崇明帝又问了些日常事,话锋一转,看似随意道:“太子那么快就能站起来,小苓作为太子身边最亲近的人,可知太子平时都用的些什么?” 江苓瞬间明白了崇明帝查太子脉案和用药的意图,他是看太子那么快恢复,想从中找到让自己的身体快点恢复的办法。 “殿下平时都是和我一起用膳,张太医开的药也会按时用。” “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崇明帝语气里透出一丝来不及藏好的焦急。 “我想想,”江苓像是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思索一番,“还有我喜欢吃的点心,殿下对吃食没什么要求,都是跟着我吃。” “这样啊。”崇明帝有些失望。 他之前召太医来问过,可不可以用萧晟昀用过的方子让自己的腿快点好起来,答案是不行。 萧晟昀无法行走是因为毒素侵袭了腿部经脉,而他的腿是骨头断裂,如果不是后来被马踩了一下,伤上加伤,不至于严重到现在这样。 他找人查太子脉案,一方面是太子如今表现一切正常,想看看他体内的毒是不是被解决了,另一方面是为了找到让自己快速恢复的办法,作为一个皇帝,无法行走对他来说简直是耻辱。 他让人看了方子,那些药对他来说起不到什么作用。 问不出什么,崇明帝也没了心思与江苓多说,很快便让人回去了。 出去后,江苓看到一位身穿亲王服的男子在宫人拥簇下走来。 男子身量高大,与崇明帝有几分相似,想来是哪位皇子。 “这是?” “这是承王。”清瑶小声道。 已经有王爷陆续抵达京城了。 “原来承王长这样。”江苓小声嘀咕。 他对这位可能逼宫的王爷有些兴趣。 同时,承王也看到了江苓。 他身边的宫人介绍:“那是太子妃。” “这就是把本王那位不近美色的六皇弟迷得五迷六道的太子妃?”承王挑眉,“模样不错。” 承王知道太子妃,他得到的消息里,七皇子因这位太子妃吃了不少亏,他一直很好奇,什么样的人能迷得太子找不着北,见了人意识到,难怪太子会认下太子妃还待人这般宠爱。 容貌不说,少年给人的感觉和其他人完全不同,那种说不出来的气质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即使知道七皇子和丽妃都在他手下吃过亏,也无法心生厌恶。 一方往寝宫走,一方离开,双方必然会打个照面。 江苓暗暗警惕,怎料到了跟前,承王倒是规矩起来。 双方短暂接触了一下,分开。 晚些时候,太子从宫外回来,他已经知道了崇明帝单独叫江苓过去的事,见人无恙,松了口气。 “殿下怎么这么害怕?”江苓被男人抱在怀里,戳了戳他后背。 萧晟昀无法说,他与江苓亲密无间,加上本身就是个感知敏锐的人,早已察觉到江苓与常人的不同,他担心崇明帝发觉这点,会对江苓不利。 如果说以前还是怀疑,萧晟昀现在几乎可以肯定,他身体异于常人的恢复速度,无论是之前的腿还是现在的各种伤口,都与江苓有关。 尤其是第一次与江苓亲密后,身上撕裂的伤口。 以前在战场的时候,他受过各种伤,带伤上阵,伤口一次次被撕裂也不是没有过,可那个时候,撕裂的伤口恢复速度只会比平时慢,绝不可能像现在这般,恢复这么快。 江苓在他面前不设防,很多事不起疑心还好,一旦起了,便处处都能发现不对,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深深注视少年沉睡的容颜,心中翻腾着各种想法,最终只在少年唇上印下一个吻,将熟睡的人抱进怀里。 不论江苓是什么身份,有怎样的秘密,既然成了他的太子妃,撞进了他的生活,他便再也不会放手。 为了江苓,他必须更加强大,才能杜绝有人伤害他。 怀抱越来越紧,江苓感受到了男人身上传来的不安,伸手环住男人的背:“别担心,我没事,他不能拿我怎样的。” 萧晟昀抱住人,轻轻吻了吻他的发丝;“再等等,很快……” 很快什么,他没说,在江苓看不见的地方,眸色深如海底。 江苓任他抱了一会。 被松开后,他想起在路上遇到的人,道:“殿下,我今天回来的时候遇到了承王。” “他有没有做什么?” “没有,说了几句话他就去见皇上了。” 江苓本来以为承王会做什么,后来一想,这是皇宫,还是在崇明帝宫殿外,只要承王不是傻子,都不可能会做什么。 江苓凑过去亲了亲萧晟昀。 萧晟昀拥住他回吻。 一个吻,安抚了萧晟昀心中的不安,他抱着江苓坐下:“孤看了,千芜大师送给你的那枚玉牌上的花纹和廉诉交出来的玉符上的花纹一样,可能也是信物之一。” 江苓往萧晟昀怀里窝了窝:“可惜千芜大师不在护国寺了,不然还能去问问。” “苓儿想怎么安排廉诉?”萧晟昀不轻不重揉捏江苓耳垂。 “找个时间见见他吧。”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廉诉是不是和原书里一样擅长领兵,如果是,江苓希望他在应该待的位置发挥自己的力量。 北莽现在是被打怕了,可等他们缓过来,绝不会善罢甘休,如果有可能,他希望廉诉成为萧晟昀的助力。 还有崔项明,江苓没忘记答应他的事。 “殿下,能不能把崔项明安排进你的军队里体验一下?” 现在没有战争,萧晟昀的军队都在休养生息,大半军队在边境待命,只有少部分跟他回来。 能跟他回来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这也是崇明帝当初那么垂涎的原因之一。 “这是苓儿的要求?” “是他自己说的,他说他很仰慕殿下的风采,将来想成为和殿下一样厉害的大将军。” “苓儿觉得,他会和孤一样厉害吗?” “他或许会成为很厉害的大将军,但在我心里,殿下永远是最厉害的,谁都比不过。”江苓不假思索。 “是吗?”萧晟昀嘴角含笑,“那苓儿说说,孤哪里厉害?” “处处都厉害!打仗厉害,做事厉害……”江苓掰着手指头数,“床上也厉害。” 第113章 下颌传来力道,男人气息骤然加重,江苓不得不顺着男人的力道抬头,直直撞进如深渊般不见底的漆黑眼眸。 “殿下,我说错了……吗?”江苓有一瞬间的茫然。 这个时候的男人气势太强了,像一把火,要将江苓点燃。 “不,苓儿说的很对,孤很喜欢。”富含磁性的声音低哑。 萧晟昀专注盯着眼前的少年。 江苓语出惊人不是第一次了,他似乎不觉得刚才的夸赞有哪里不对,脸上的茫然表情一览无遗。 萧晟昀突然笑了,他挨过来,用唇蹭了蹭少年脸颊,呼出的气息尽数喷洒在少年脸上:“孤很受用。” 江苓松了口气:“我就说嘛。” 不论是人类男性还是其他雄性,都应该会喜欢这样的夸赞才是,不同的是,人类男性似乎更含蓄了一点。 江苓眼珠乱瞟,看到了低头站在不远处的范公公,和其他伺候的宫人。 萧晟昀不紧不慢瞥过去一眼。 范公公身体一僵,忙招呼宫人退下。 听到江苓直白夸赞时,范公公心中是震惊的,有那么一刹那,他差点没控制住脸上表情,只好死死低下头,不去看不去听,出了寝殿,才狠狠舒了口气。 “殿下让他们出去做什么?”小动物感知到了危险,暗搓搓想要逃离。 被男人抓住腕子,捞了回来。 江苓重重撞进男人怀里。 萧晟昀再次凑过来:“既然苓儿觉得孤厉害,孤该让苓儿体验一番。” “这就不必了……”江苓偏头,躲过了男人试图落在自己唇上的吻。 炽热的吻落在脸上,却没有一触及分,而是张嘴含住,轻轻碾了碾。 江苓困在男人怀里,打了个哆嗦。 “殿下……” “嗯?” 吻辗转到唇边,这一次,江苓没能躲开。 他睁着眼,感受这个狂暴风雨般的吻。 男人眼睫很长,此刻微微垂下,在眼下打出一道弧形扇影。 江苓抬手,搭上男人的肩膀,渐渐闭上眼,沉浸在这个吻中。 接下来的一切变得顺理成章。 “殿下,可以了……” “唔,你放开我……” 夜深了,月亮隐入云层,天地陷入一片沉寂暗沉,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枝叶随着风向摇曳。 守在殿外的人隐隐能听到屋里传来的声响,带着哭腔的求饶、或骂声。 江苓在沉重代价中,弄明白了一件事,真的不能随意夸人,即使沉稳如太子,也受不住某些夸赞。 少年伏在床上,锦被堪堪搭在腰上,雪白肌肤上,烙下深深指痕。 萧晟昀坐在他身边,指尖从自己留下的痕迹上轻轻滑过,引起少年阵阵颤栗。 意识在清醒与沉沦间沉浮,手指难耐蜷起,江苓想要离作乱的手远一点,却一点力气也没有。 喉间溢出的呜咽化作最好催化剂,又一次被体温覆盖时,江苓使出最后力气,想要推开男人。 “够了……” “不够。” 男人低哑的嗓音传入耳朵,耳尖被濡湿包裹,江苓不自觉抖了抖身子。 江苓身体力行感受了一番,萧晟昀对他的夸赞有多“受用”。 意识陷入黑暗前,江苓从床幔中隐隐窥出,外面天光渐起。 醒来时,从各处传来的酸痛比以往更甚,经过这一次,江苓明白了,萧晟昀以前还是收着力道的。 感受到床幔中传来的微弱动静,萧晟昀端了一直备着的蜂蜜水进来。 比起江苓恹恹的样子,萧晟昀状态不要太好,江苓抬眸看他,搞不懂为什么出力的人比他这个没出力的人状态更好。 “醒了?” 萧晟昀在床边坐下,轻车熟路把江苓抱进怀里,将蜂蜜水喂到他嘴边:“先喝点水。” 江苓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嗓音现在肯定非常嘶哑,温顺喝完水,快要冒烟的嗓子得到滋润,总算不再那么难受。 他不知道昨晚究竟有几次,到了最后,他整个人都是混沌的,只能凭本能行事,本能驱使他爬离,又一次被不知餍足的凶兽拖回来。 “殿下,”出声后才发现声音还是很哑,江苓清了清嗓子,“殿下真不经夸。” “嗯,苓儿多夸几次,孤习惯就不会这么不经夸了。”萧晟昀坦然承认。 江苓瞪圆眼睛看他,仿佛在说,一次就这样了,再来几次他的腰还要不要了。 拂开少年额角的发丝,萧晟昀轻柔的吻落在江苓额头上。 江苓抓过萧晟昀的手,放在自己酸痛不已的地方:“殿下给我按按。” 力道适中的按捏缓解了肌肉酸痛,江苓惬意眯起眼。 享受了一会,范公公带着宫人送来膳食。 “是粥吗?好香。”闻到香味,江苓肚子开始咕咕作响。 为了让江苓喜欢,东宫小厨房研究出了各种口味的粥,保证口感和营养的同时,还能每次都不重样,极大减轻了江苓因为无法享受美食对萧晟昀亲近的抗拒。 萧晟昀始终记得,在得知亲热后需要忌口时,江苓说的“要不算了”,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小厨房在太子的吩咐下研制出各种清淡但不失美味的吃食。 “是粥,苓儿尝尝这次的口味好不好吃。” 江苓心安理得窝在男人怀里,享受男人的投喂。 吃饱喝足,江苓缩回被子,又睡了一会,他昨晚消耗太大,这会儿还是很疲倦。 他睡着后,萧晟昀一直没离开。 萧晟昀坐在床边,用目光仔细描摹少年精致五官,心中溢出阵阵满足。 直到范公公带来谢司尧求见的消息,他才念念不舍收回目光。 谢司尧带来的是关于当初在猎场拦下江苓的人的消息。 “臣去查了,那名少年是兰家的孩子,兰家这些年走下坡路,便动了歪心思。” “是觉得孤喜欢太子妃,就随便送个男人都能入孤的眼吗?”萧晟昀轻嗤。 “他是怎么知道能在那条路上遇到孤的?”萧晟昀敲敲桌面。 帝王狩猎的路线每年都不一样,能知道的,只有随行大臣,兰家不在随行之列,是如何知道的? 脑子里浮现出几个人的名字,萧晟昀等谢司尧开口。 “是兰家家主意外听到了侍卫的对话,”谢司尧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臣查出,那两名侍卫其中之一是皇上新提拔起来的。” “用一个不起眼的兰家来试探孤,如意算盘打的真响。” 兰家家主回来后,一直提着一颗心,他知道自己的做法很冒险,但再不为自己找出路,兰家在京城就要没有立足之地了。 兰家家主对自己的小儿子很有信心,小儿子从小就讨人喜欢,气质容貌样样出众,只等他的儿子攀上太子,何愁兰家没有未来? 可惜他的计划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的儿子失败了,是被太子的人押送回来的,一同来的,还有来自太子的警告。 头顶悬了一把刀,不知何时落下的滋味太难熬,兰家家主日夜难眠,整个人很快憔悴下去。 终于,一次早朝时,御史台参了他一本。 那把刀落下了。 他跪伏在地上,没有看到,崇明帝目光里一闪而过的晦涩。 承王府。 用了几天时间,承王了解清楚了朝中局势,没来京城之前,他在京中虽然留有眼线,但路途遥远,传消息难免不及时,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消息可能被遗漏,这些都是他来京城后需要重新掌握的。 “王爷,您带来的人已经安置好了。”心腹低头恭敬道。 “父皇当年留下老三和老七,老三就算了,本王不知自己哪里比不上老七?这不,老七把自己玩死了,不知道父皇这次有没有打算再留下一个儿子。” “不过没关系,有那人相助,本王这次不需要父皇开口,也能留下,王统领那边怎么说?” “王爷于王统领有恩,王统领说,一切听殿下安排。” 即使远离了权利中心几年,承王在京中经营的势力却不会随着他的离开而消失,他这次回来,做了万全准备,不打算再离开。 “很好,”承王转身,“同样是父皇的儿子,那个位置太子坐得,老三老七坐得,凭什么本王坐不得?” 如果崇明帝没留下已经封王的三皇子和七皇子,他或许不会生出这么大的野心。 心腹垂眸,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情绪:“王爷说的是。” 承王很满意这个心腹——杨华。 杨华是个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外貌普通,跟在承王身边五年了,一开始毫不起眼,到了封地后,接连献计,得了承王欢心,又在感受到承王野心后,将这份野心无限放大,还谋划出一条可实现野心的方法,一跃成为承王身边最受信任的心腹。 地位无人能撼动。 江苓养了两天,才能下床。 他这次吃了些苦头,晚上萧晟昀靠近时,身体都会不自觉发抖,男人气息笼罩下,极易回忆起那晚的情形。 “苓儿为什么躲着孤?”萧晟昀将挑好刺的鱼肉放到江苓碗里。 喝了几天粥,再好喝也腻了,确认他身体无碍后,萧晟昀让厨房做了一桌江苓喜欢的菜。 听到萧晟昀的问话,江苓咬住筷子,幽幽看了他一眼,反问:“殿下自己不清楚?” 萧晟昀知道,是那晚自己做的太过了,清咳一声:“孤以后会控制的。” “殿下,我觉得这样不行,不如我们定个时间吧,比如一旬两次?”江苓现在的体力实在受不住萧晟昀放开了索取。 江苓摸了摸自己饱受磨难的腰,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殿下不能竭泽而渔啊,要可持续发展。” 第114章 “什么叫‘可持续发展’?”萧晟昀敛眸,又一个自己没听过的词。 “就是……”江苓想了想,解释,“就是今天做了,明天还能做,以后都能做。” “一天一次,很合理。”萧晟昀点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苓知道萧晟昀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鼓起腮帮子,“而且,殿下你自己说说,你那是一天一次吗?” 三次都算少了好吗。 “但十天两次,苓儿会不会觉得有点少?” 江苓想了一下两人的频率,好像是有点:“这个可以讨论,但殿下不能像之前一样,毫无节制。” 萧晟昀回味了一下,有些遗憾,不过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江苓安抚好,遂点头:“可以。” 江苓舒了口气,想他刚来的时候,为了点龙气要想尽办法,现在龙气却多的用不完,为了自己的腰着想,龙气少点也好。 “那殿下觉得多久一次好?” 萧晟昀不想框定这个,万一确定下来,江苓非要按定下的日子做怎么办? “先用膳,下回再讨论这个问题。” 这个话题转移的非常生硬,不过江苓吃了好几天粥,面前摆的又都是自己喜欢的菜,点头道:“好哦。” 什么问题都不能影响他想用美味。 用完膳,萧晟昀去处理堆积的政务,江苓去看小滚滚。 小滚滚长很快,已经被来时大了一圈了,江苓以前还能轻轻松松抱起它,现在有点承受不住它的重量,偏偏小滚滚个头长了,黏人不减,每次江苓来,都要他抱,或者挂他腿上。 九皇子抱着安安过来的时候,江苓正把滚滚从腿上推开。 拖着这么大一只滚滚,他简直无法行动。 安安第一次见到滚滚,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 “这是你江舅舅养的滚滚,”九皇子站在外面,“要不要进去看?” “舅舅说要带我来看的好东西就是这只滚滚吗?舅舅快进去,把江舅舅救出来。” 江苓挣不脱滚滚,只好腿上挂着一只黑白相间的团子朝两人走来。 滚滚也见到了来人,它熟悉九皇子的气味,仰头好奇打量九皇子怀里的人类幼崽。 “舅舅,我要下去!”安安在九皇子怀里扑腾着要下来。 九皇子蹲下来,把安安放到地上。 安安咬着手指:“江舅舅,我能和滚滚玩吗?” 江苓弯腰一捞,滚滚终于放开了他的腿。 “可以啊,安安来和它打个招呼。” 安安一本正经介绍自己:“滚滚你好,我是安安,我的娘亲是……” “这个就不用介绍了。”九皇子笑着打断他。 安安疑惑。 江苓坐下来,为了防止滚滚伤到安安,把滚滚抱在怀里,让它熟悉安安的气味。 安安显然很喜欢滚滚,时不时摸一摸,还拿出自己的零嘴要与滚滚分享。 江苓让宫人拿来竹子,对安安说:“滚滚吃这个。” “安安知道,这是竹子,滚滚吃这个,不会磕到牙吗?” 九皇子揉了揉安安脑袋:“它牙齿很锋利的,你和它玩的时候,要小心不要被它咬到。” 江苓也拍了拍滚滚脑袋:“不能伤到安安,知道吗?” 滚滚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他。 江苓把竹子喂给它。 滚滚抱着竹子“咔嚓”“咔嚓”啃起来。 滚滚吃的非常香,安安看着看着,情不自禁把自己手里拿的竹子喂到嘴边。 “安安,这个不能吃,”九皇子眼疾手快夺下来,“安安的牙咬不动的。” “可是它吃的好香啊,”安安仰起头,眼睛圆溜溜的,充满期待,“真的不能吃吗?” 九皇子无情打碎他的幻想:“不能吃,舅舅都咬不动,以安安的小嫩牙,就别想了,当心把牙磕缺了。” 安安想着自己少了几颗牙的样子,不再想着尝一尝了,只是眼中流露出一丝失望。 “安安不能吃,但可以喂滚滚吃。”江苓拍了拍滚滚头。 滚滚已经吃过正餐,现在吃的竹子相当于它的零嘴,滚滚是只脾气很好的熊猫崽儿,安安给它喂了竹子后,又试探性摸了摸它。 很快,两只幼崽玩到了一起。 江苓揉了揉胳膊:“滚滚再长下去,我就要抱不动它了。” “成年的滚滚可能只有太子皇兄能抱动。”九皇子赞同点头。 江苓想象了一下萧晟昀抱大滚滚的样子,忍不住“噗呲”笑出声。 九皇子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也忍不住笑了。 “哈哈哈,不行,太子皇兄应该不会抱长大的滚滚。” “你今天怎么把安安带来了?”江苓问。 自从安安和淑蕙公主搬回公主府后,江苓见到他的次数就变少了,毕竟没之前住在宫里方便。 “皇姐和驸马今天有事要做,不方便带着安安,把他送到母后宫里,我去给母后请安,他嚷着要见‘漂亮哥哥’,我就带他过来了,正好也让他见见滚滚。”九皇子回答。 江苓看了一眼滚在一起的两只幼崽:“果然,幼崽就该和幼崽一起玩。” 对不熟悉的人,小滚滚很高冷,但它第一次见安安,两小只却很快熟悉起来,江苓能看出来,小滚滚在有意无意保护安安。 每当安安快要摔倒的时候,都会被滚滚接住。 安安很喜欢这个新交的朋友,要离开的时候恋恋不舍,他抱住熊猫崽儿的头,小声保证:“我明天再来找你玩哦。” 回到贤妃宫里后,安安兴致勃勃和贤妃分享了和滚滚一起玩的趣事。 看他天真无邪的样子,贤妃眼中一片柔和。 继承王之后,其他皇子陆陆续续抵达京城。 江苓没忘记说要去医馆的事,和萧晟昀商量后,每天去医馆待一下午。 “这段时间,劳烦程大夫了。”萧晟昀将人送来后,和程大夫说明来意,最后道。 “殿下是太子,不必如此。”程大夫吃了一惊,忙道。 他实在没想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会为了江苓做到这一步。 “晚上孤来接你。” 医馆有了许多新鲜血液,他们不知道江苓的身份,只以为江苓和他们一样,是新来的大夫,医馆的老人起先还因为江苓的身份有些拘束,但江苓和从前一样,没什么架子,加上医馆忙碌,很快众人就将这一点拘束抛到了脑后。 唯有长顺,他知道江苓不仅是这家医馆的老板,还是大启的太子妃,与江苓相处时,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你就当我和以前一样是学徒好了,我和之前应当没什么变化吧?”江苓看他不自在,开口。 变化自然是没有的,才这么点时间没见,这么可能有太大变化,但长顺一想到站在自己旁边的是太子妃,就无法保持平常心。 “江……” 长顺张了张嘴,卡壳。 完了,他现在连怎么称呼江苓都不知道了。 江苓被他逗笑:“你和以前一样,唤我‘小江’就行。” 好在两人之前关系不错,磨合了一会,长顺渐渐放开了。 整座医馆,除了程大夫,知道江苓身份的,应当只有自己,长顺一想,觉得有些激动。 长顺现在已经不是学徒了,而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夫,程大夫信得过他的人品,便让他带带江苓。 江苓学东西快,尤其是在医术上,仿佛天生擅长此道,没几天就能独自处理一些常见病症了。 附近百姓都知道,医馆最近来了个容貌俊美的年轻大夫,一些小娘子,为了多看几眼,登门问诊。 她们的身体都没什么大问题,但会来医馆的,都或多或少有一些小毛病,江苓给她们诊脉后开了药。 服完药,效果显著,便推荐给自己的好姐妹。 “这两天,咱们医馆来的年轻小娘子是不是比之前多?”一位大夫望着拿药走出去的年轻女子,问道。 “你才发现啊,而且这些小娘子都是冲着江大夫来的。” “哦,懂了。”新招来的大夫不知江苓身份,也不知道他已经成亲,发出善意哄笑。 只有长顺,暗暗为江苓捏了把汗。 江苓医术好,待人温和,对他的受欢迎,其他大夫倒是没什么意见,有这个乱想的时间,不如多琢磨琢磨医术。 他们也发现了,江苓对各种药材都很熟悉,每样药材的药性、用量,只要看一遍,他就能记住。 江苓在医馆的生活过的很充实。 这天傍晚,江苓给最后一个人开完方子,收拾好东西,打算离开。 还没走出医馆,被一个穿着喜庆的妇人拦下。 江苓以为她是来看病的,指了指坐诊的其他大夫:“如果要买药,可以找其他大夫。” “哎呀,我不是来买药的,我是来找江大夫你的。” 那妇人伸手欲拉江苓的手,被江苓躲开了。 “找我做什么?” “哎哎哎,等等,”看到这一幕,长顺顾不上手边正在做的事,忙跑过来,将江苓护在身后,“这位媒婆,江大夫已经成亲了,如果是哪家请你来给他说亲的,你可以回去告诉他们,不用想了。” “说亲?”江苓万万没想到这位妇人是来说亲的,惊得瞪圆了眼睛。 “这……”媒婆也没想到江大夫年纪轻轻就有家室了,她有些怀疑,“这位大夫可别骗老身,托老身来说媒的是城西付员外家,顶顶好的姻缘。” 江苓不关心付员外是谁,既然不是来看病的,他不打算耽误时间,萧晟昀还在外面等他。 “真不骗你,我已经成婚了。”说完便打算离开。 付员外给的报酬非常丰厚,媒婆不想就这么放弃:“不知江夫人是何身份?”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江苓警惕看向她。 别又是冲着萧晟昀来的。 看着瞬间变脸的江大夫,媒婆卡了下壳。 媒婆之前不在这一块活动,并不知道江苓是医馆的老板,只以为他是刚来的大夫,想着这样的身份就算娶妻,妻子也不可能有什么好身世,如果身世不好,就算他已经成亲了,这件事也有可操作的空间。 “是这样的,付员外的那位千金很喜欢江大夫,只要江大夫答应,什么要求都好说,您放不下那位江夫人也没关系。” 长顺惊得嘴都合不拢了,这得是多大胆子,妄图跟太子殿下抢人啊。 “什么江夫人?”萧晟昀等了一会不见江苓出现,只好到医馆找人,刚来就听到这么一句。 江苓眼睛一亮,对媒婆道:“你不是想知道江夫人是什么身份吗,喏,那就是。” 看着身材高大、气度不凡的“江夫人”一步步走来,原本还想说什么的媒婆沉默了。 第115章 “江夫人,快过来。”江苓招呼。 媒婆心里还抱有最后一丝期待:“他就是你的夫人?” 江苓点头。 媒婆看向长顺,长顺一脸“你自求多福”的表情看着她。 萧晟昀已经走到江苓面前,伸手一揽,将人捞进怀里:“这……是在给苓儿说亲?” 江苓在他怀里点头:“是啊,她说什么付员外家的女儿,我都不认识人,才不感兴趣。” 萧晟昀抬眸看向媒婆。 媒婆只觉得一瞬间寒意从脚底升起,她讪笑着后退:“既然你有夫人了,老身刚才说的话不必放在心上。” 有这么一位气场强大的“江夫人”,想也知道,付员外不可能以权势压人,这单生意她还是不做了。 “老身不打扰两位了,这就告辞。” 媒婆离开后,长顺担忧看了两人一眼,忍着害怕开口:“太子殿下,小江这段时间没和什么女子有过多接触……” 何止是没有过多接触,对那些有示好之意的小娘子,江苓就跟木头一样,仿佛感受不到。 “无碍,孤不会怀疑他。”萧晟昀揉了揉江苓耳垂。 “你们在说什么?”江苓一脸好奇看了看长顺,又转回头看萧晟昀。 萧晟昀掰过他的头,揽着人往马车方向走:“没什么,先回去吧。” 江苓从萧晟昀胳膊里探出一个头,冲长顺挥手:“我们先回去了,你也进去吧。” 目送两人离开,长顺心情复杂叹了口气。 马车上,江苓往后一靠,靠进男人怀里:“殿下好像不太开心,是因为刚才那个莫名其妙的人吗?” 萧晟昀握住他的手,放在掌心把玩:“是,也不是。” 他派了人在江苓身边保护,自然知道,江苓在医馆里有多受欢迎,心中有多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但他不会因此干预江苓什么,可这次媒婆上门提亲,激化了他心中的负面情绪。 让他想将少年锁在东宫里,这样就不会有任何人敢窥见,敢肖想了。 江苓转了个身,捧住男人的脸,猛然撞进那双阴郁未散去的眸子。 两人都愣了一下。 萧晟昀下意识撇开视线,不想让江苓看到这样的自己。 感受到他的逃避,江苓拍了拍他的脸:“殿下,看着我。” 萧晟昀移回视线。 不知为何,江苓似乎从男人眼中看到了害怕。 “殿下不必在意那些莫名其妙的人,和殿下一样,除了殿下,我不会喜欢别的人,如果殿下不喜欢,我会减少和她们的接触。” 江苓语气温柔,像一捧水,莹润在心间。 “不必,”萧晟昀定了定神,“苓儿不必为我如此。” “不止是为殿下,她们这般,我也很困扰,得想个办法。”江苓垂眸,想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让那些女子知道,他有殿下了,不会再和其他人在一起。 接下来两天时间,江苓没来医馆,长顺心急不已,生怕两人因为这件事生了嫌隙,偏两人的身份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太子妃,都不是他轻易能插手的。 “长顺,你有心事?”和长顺一起的大夫见他神不思属,问。 长顺点了点头:“我去找程大夫说点事,这里麻烦你帮我看着点。” “这有什么,你尽管去。” 程大夫刚给一位病人看诊完,见长顺神色不对,将人带到后院。 “发生了什么事?” 长顺胆大心细,一腔热忱,知道江苓身份后一点不该起的心思都没起,程大夫考察一阵后,决定好好培养他,将来好成为江苓的助力。 长顺一咬牙,将那日发生的事说了,最后说出自己的担心:“殿下会不会因为这件事与太子妃产生隔阂?” “这件事我也听说了,”程大夫沉默一瞬,“殿下待太子妃如何,你我都看在眼里,应当不会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心生不满。” “可太子妃有两天没来了。”长顺语气有些急。 “这样,我修书一封,去问问情况,你也别太担心。” 晚上,江苓收到了程大夫从宫外传来的信。 拆开看完,江苓戳了戳还在看奏折的男人:“殿下,你看这个。” 说罢,将信递了过去。 萧晟昀接过来,一目十行看完,挑眉:“苓儿身边的这些人,怎么对孤一点信任都没有?” 他怎么舍得冷落江苓?还是因为这样的事?那不是把人往别人身上推吗。 江苓撑着下巴,想了一会,开口:“殿下,你哪天不忙,和我一起去医馆待一天,告诉所有人,我们是一对,是夫夫,殿下能吓退媒婆,其他有心思的人见了殿下肯定会消了心思。” “苓儿这是将孤当成了什么?”萧晟昀放下信,捏捏他的脸。 江苓无辜看他:“什么当什么?我只是想让所有人看看,江夫人确有其人而已。” 对江苓提出的做法,萧晟昀很心动,最好能让所有人知道,江苓是他的,免得那些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心生觊觎。 “后天吧,后天休沐,孤陪你在医馆待一天。” 确定日子后,江苓开始给程大夫回信。 一封回信写的磕磕绊绊。 写好后,将信纸放在一边晾干,江苓看到了萧晟昀写的字。 字迹遒劲,笔锋锋利,大气磅礴,正如萧晟昀这个人给人的感觉。 “殿下的字写的真好看。” “苓儿的字也……”萧晟昀看到了江苓歪歪扭扭的回信,声音一顿。 “也什么?”对自己的字,江苓是夸不出口的,他倒要看看,萧晟昀能夸出什么花样来。 “也很特别。”萧晟昀接下自己的话。 “看来殿下也夸不出花样。”江苓拿起自己写完的信,打算装起来。 手被按住。 江苓疑惑抬眸。 萧晟昀清咳一声:“让人誊写一遍吧。” “殿下觉得我的字这么拿不出手吗?”江苓鼓起脸颊,有些生气,“是觉得我的字给殿下丢人了?” 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萧晟昀忙抱起人安抚:“苓儿为什么这么想?孤没有这个意思,孤只是不想苓儿亲手写下的信落在旁人手里,苓儿还没给孤写过信呢。” “真的?”江苓转头。 萧晟昀点头:“苓儿的一切,孤都想收集起来。” 尤其是这封信里,江苓写了很多两人关系如何如何亲密的话。 “好吧。”江苓勉强原谅了他。 最后这封信在江苓的亲眼见证下,被男人好生收了起来。 收到东宫传来的回信,程大夫松了口气的同时,不忘将这个消息告诉长顺。 太子亲自过来,虽然不会表明身份,程大夫还是做了点布置。 到了定下的日子,江苓和萧晟昀一起出宫。 两人穿的都是便服,想同色系,一人深一人浅。 知道江苓今天要来,不少前三天错过的小娘子结伴而来,这次,她们见到的不再是江大夫一人。 江大夫身边那名男子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且与江大夫关系亲密,让人想忽视都不行。 其他来看病的人也注意到江大夫身边多出的男人。 有人耐不住好奇,问道:“那名和江大夫一起的郎君是……?” 萧晟昀正在帮江苓取药,他身材高大,能轻而易举拿到江苓拿不到地方的药材。 “你说那位啊,那是江大夫的夫人。”解释的人脸上表情有一瞬间怪异。 天知道江大夫带了名气势强大的男子进来,与他们说,这是“江夫人”的时候,他们这些后来医馆的大夫和学徒,心中是怎样的震惊。 病人没注意到大夫脸上一瞬间的表情变化,因为他此刻的心情是震惊的。 很快,在程大夫和长顺的推波助澜下,医馆来来往往的人都知道了,那名跟在江大夫身边做事的男人,是他的夫人。 比起江大夫已经有了家室,和江夫人是名男子,不知哪一个更让他们吃惊。 还有些不相信的人,私下找江苓求证。 “是真的,我已经成亲了,他放心不下我,今天特意陪我来的。” 江大夫那天被媒婆拦在医馆门口的事不少人听说了,以为“江夫人”来陪江大夫是因为那天的事,了然点头。 “那付员外有家里有些关系,江大夫拒绝了他,恐怕他不会就这么算了,江大夫要当心。” 说完,这人看了眼朝他们走来的男人,道:“原本还觉得江大夫的娘子是个男人有些可惜,但你身边这位,在付员外面前应当能保护好你。” “我不拒绝了那个媒婆吗,难道他会因为这件事报复我?”江苓听得一愣。 “那付员外行事有些……”说话的人压低了声音,“总之,小心些是好的。”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提醒我这些。” 忙了大半天,终于有了休息时间,江苓带着萧晟昀到了后院。 “殿下,那个付员外……” “不用担心,孤会解决。”萧晟昀敛眸,压下眸中暗色。 如果付员外就此罢手,他不会做什么,如果对方想做点别的事,或者起了伤害江苓的心思,他会让对方知道,什么人不能招惹。 江苓知道萧晟昀能解决好,将这件事抛到脑后。 “殿下在这里待一天,会不会觉得枯燥?”江苓很忙,忙的时候顾不上萧晟昀,萧晟昀便只能自己待在一边,偶尔帮他取取药。 “不枯燥。”萧晟昀拂开少年颊边的发丝。 在这里,他看到了江苓的另一面,更何况,只要与江苓在一起,就算什么都不做,他也不会感到枯燥无味。 “今天之后,他们都会知道,殿下是我的江夫人,是我的娘子。”江苓抓住萧晟昀的手,眼里亮晶晶的。 萧晟昀挑眉:“娘子?” 第116章 江苓捏了捏萧晟昀的手指:“殿下不是吗?” “孤是。”萧晟昀深深看他一眼。 江苓记得人类男性好面子,补充道:“如果殿下说,我是殿下的娘子,也可以,需要我再对外澄清一下吗?” “不必,只要他们知道,孤和苓儿密不可分,就行了。” “给殿下亲亲,奖励识大体的江夫人。”江苓凑过去,在萧晟昀唇上留下一个轻柔的吻。 在江苓要退开的时候,后脑勺被按住。 男人气息笼罩而来,唇瓣被撬开,有力的舌探入。 逡巡领地一般,在每一个地方留下自己的痕迹。 江苓薄唇微张,顺从回应。 一个吻,持续了半刻钟,江苓被放开的时候,身体发软,若不是后腰有手臂支撑,可能滑到地上。 萧晟昀一手箍住少年柔韧的腰,一手按住少年后颈,即使结束了这个吻,也没把人放开,而是有一下没一下啄吻少年的唇。 呼吸交错,气息相融。 江苓很享受这一刻的亲昵。 他抬手,搂住男人的腰,仰着头,接受男人轻柔的吻。 “这次之后,应该不会再有之前的情况了。”江苓希望来找自己看诊的,是真正有需要的人,而不是为了其他目的。 萧晟昀反手握住江苓的手,将之包裹在掌心:“孤也不希望类似的事再发生。” 自己的人被他人觊觎,怎么想都不是一个好体验。 如江苓所愿,这天之后,医馆恢复正常,不再有结伴而来专找江苓的小娘子,当然,真正有需要的人,还是会来的。 萧晟昀平时都很忙,崇明帝受伤,很多事都交给了太子去办,萧晟昀现在处于一种半监国状态。 因为这次涉事的是廉家,和宣王母家林家的姻亲关系,崇明帝对宣王起了疑心,这次没再提拔宣王的人打压太子一脉。 一时间,太子在朝中风头无两。 萧晟昀忙于政务,江苓忙于学医,白日基本都待在医馆。 那日之后,媒婆回绝了付员外的请求,为表明态度,将付员外付放那部分银子一并还了回去,还好心告诫了对方一句,那江夫人来头颇大,让他歇了心思。 付员外气得不行,却不敢再做什么,京中权贵太多,他虽然和几位官员交好,但惹了不该惹的人,谁也救不了他。 在弄清那位“江夫人”来历之前,他断不敢再有动作。 萧晟昀一直派人留意这位付员外的动静,见他歇了心思,不再关注。 付员外心中有郁气,和交好的官员吃酒时难免表现出来。 “你这是怎么了?” 付员外有些醉了,断断续续说出那日发生的事:“我本想着,那江大夫没什么来头,我女儿样貌好,脾气好,也喜欢他,便去问了问,谁知那人已经娶亲了,取的还是个高大不好惹的男子。” “你说的江大夫,可是‘南曲医馆’的江大夫?”官员正色。 “是,我找媒婆上门之前,特意去查过,没查到他的家世,想来是最近才进京的……” “你,”官员打断他的话,“你糊涂啊,一个人什么都查不到,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人为隐去了他的来历,等等,你说你还找了媒婆去提亲?!” 说到后面,官员语气止不住提高。 “是,是啊,”付员外第一次看这位官员友人如此失态,吓得酒醒了大半,“莫不是那人有什么大来头?” “你想想他姓什么?” “姓江……”付员外完全清醒了,“他难道是江尚书家的孩子?可没听说江尚书家有哪个孩子从医啊?” “姓江,与男子成婚,你觉得他是什么身份?”如果不是付员外曾经帮过他一把,官员压根不会提点到这一步。 “是太……”付员外询问看向官员。 官员微不可见点头。 付员外脸色倏地变了,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冷汗一股股往外冒:“那我该怎么办?” “已经几天了吧,那位没什么动作,应当是不打算做什么,你想想你平时有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如果没有,就去医馆赔礼道歉,记得,不该说的不要说,如果有,你就自求多福吧。” 付员外心神不宁回到付府。 仔细回忆自己这些年有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越想,心越冷。 大恶没有,小恶却有一些,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按官员友人的提点,备好厚礼,去医馆赔罪。 江苓看着颤颤巍巍的付员外,叹了口气,让人进了医馆。 “之前我不该在没弄清楚江大夫有没有娶亲的时候贸然请媒婆来提亲,今天特意来此赔罪……”付员外语气真诚,不敢起一点小心思。 “还有这些,是送给令夫人的,这次的事,实在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付员外带来的赔罪礼非常丰厚,因为江苓在医馆,他还带了许多医馆需要的,赔礼是他亲自看着备下的,没有华而不实的东西。 “本来也没什么,付员外之前不知情,就算了,希望以后不要出现类似的事,不止是我,对其他人也是如此。” “我知道,我一定会改,多谢江大夫肯给我一次机会。”付员外深深鞠躬。 付员外没有久留,他不敢太打扰江苓。 “神了,付员外居然亲自来道歉。”付员外离开后,医馆的人聚在一起,好奇看着付员外带来的东西。 “你们看看,哪些是医馆能用到的,把这些挑出来。”江苓道。 程大夫带人拆东西。 “其实付员外这个人吧,除了行事有些霸道,也不算是个坏人。”忙碌中,一人开口。 “是啊,付员外从来不会看不起穷苦人,如果有活不下去的穷苦人求到他头上,他会给予帮助,就是作为代价,那人要给他家做一段时间工。” “前年雪灾,付员外腾出了一处宅子,安置那些无家可归的人。” “但是他后来让那些人给他建了处新宅子,说是原来的宅子被污染了,他不想要了。” 从医馆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中,江苓大致了解了付员外的为人。 “殿下,那个付员外送来好多赔罪礼,是不是你对他做了什么?”留下医馆用得上的,其他东西江苓让东宫护卫搬回东宫。 “孤什么都没做。”只是通过一位小官员,将他们的身份透露出去罢了。 如果付员外因为两人的身份起异心,正好给了他收拾人的理由。 “殿下觉得付员外是个怎样的人?” “可以用的人。” 有善心,却不会滥用善心,能在京中将付家家业发展壮大,可见其能力。 江苓撩开车帘,发现外面不是回宫的路。 “殿下打算带我去哪?” “去谢府。” 谢司尧不止一次和萧晟昀说,家里老太爷和老夫人想见见江苓了,萧晟昀也想带江苓见见谢家人。 马车在谢家大门前停下,谢司尧亲自将人迎进府里。 江苓和萧晟昀都是便装出行,来之前,萧晟昀也让人送了消息,这次过来,不必声张,他只是带江苓来见见谢老太爷和谢老夫人。 谢家两老从得到消息就开始等,听到禀报声,忙起身。 “外祖父,外祖母。” 江苓跟着萧晟昀喊人。 他第一次见谢家两老,谢老严肃,谢老夫人温和,相同的是,看向江苓的目光带着慈爱。 “第一次见小苓,一点小心意,希望小苓不要介意。” 话虽这么说,但能被谢家拿出手的,无一不是珍品。 “谢谢外祖父,外祖母。” 江苓嘴甜,没一会就哄得两老眉开眼笑,对他的喜爱直线上升。 连一向不苟言笑的谢老都露出了笑颜。 谢司尧看得啧啧称奇。 两人在谢府用了晚膳才离开。 谢司尧送两人出府,回到两老的院子,道:“这下,祖父和祖母能放心了吧?” “放心,放心,晟昀这孩子,身边有小苓相伴,往后也不会孤单了。” 亲眼见到两人相处的人,都能感受到,弥漫在两人周围的温情,作为过来人,谢家两老更不难看出,太子动了真心。 吃饱喝足,还从谢府带回一堆礼物,回东宫后,江苓索性让宫人将这些礼物搬到寝殿,逐一拆看。 萧晟昀陪他一起。 谢家送的,有一些孤本,文房四宝等物,江苓把这些整理出来,单独放到一处。 “这些东西,到时候放到书房去,这支笔正好可以换掉殿下用的旧笔,唔,这支可以给我练字。” 是的,江苓嫌自己的字不如萧晟昀的好看,已经下定决心开始练字了。 虽然之前失败过一次,但这次江苓觉得自己一定能坚持下来。 看完谢家送来的,江苓打开付员外送来的。 “殿下过来。” 萧晟昀走过来,坐到江苓身边。 “付员外说,这些是送给你的。” 稍小一点的箱子打开,江苓从里面拿出一物,眨眨眼:“这是什么?” 他以为,付员外送给太子的会是一些奇珍异宝,看起来不太像。 萧晟昀随意一瞥,目光猛地顿住。 这个箱子里的,都是一些用来增添夫夫情|趣的物件。 江苓把不认识的东西放到一边,又在箱子里找了找,拿出一根细细红绸。 特别的是,这根红绸的不同地方挂了做工精致的银色铃铛,晃一晃,便会叮铃铃作响。 “他给殿下送铃铛做什么?”江苓翻了翻,又找出几根稍短一些的红绸,这些红绸只有江苓小指粗细。 “戴在身上的?”江苓拿着红绸往自己身上比了比。 红色映衬下,越发显得少年肤色白皙。 萧晟昀喉结滚了滚,按住江苓的手,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少年毫无遮挡、红绸覆身的模样。 随着身体晃动,发出叮铃铃声响。 第117章 手突然被按住,江苓不解看向萧晟昀,一眼便注意到男人幽深的眸色。 这样的眼神他太熟悉了,被男人按住的地方似乎发了烫,热度灼人,他下意识想要将手收回来。 “这个铃铛,怎么了吗?” “苓儿想不想知道,这个铃铛要怎么用?”萧晟昀哑声道。 他的声音里带着毫不遮掩的欲,眸中热度更是要将人灼烧,在那样的目光下,江苓觉得自己成了一块冰,随着温度的升高渐渐融化。 “本来不知道的,现在可能知道了……”江苓手腕动了动,“殿下,你放开我。” 萧晟昀敛眸,松开手。 江苓:? 这次怎么轻易放手了? 他的目光中透露出显而易见的不解,萧晟昀低低笑了,抬手揉捏他已经染上绯色的耳垂。 “在想什么?” “想殿下怎么这么听话,”江苓心绪未定,胡乱将红绸并铃铛一块塞回箱子,“好了,看完了,让范公公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吧。” “不急,红色鲜艳,想来很衬肤色,苓儿不想试试么?” 男人语气平缓,江苓却从中品出了平静下的波涛汹涌。 他捻了捻手边的红绸边边,红绸是用上好丝绸制成,半透明,触感如云朵一般,轻飘丝滑。 “怎么试?”他呐呐道。 萧晟昀一直观察他的神色,见他不似反感,从箱中拿出红绸,倾身附到少年耳边:“苓儿肤色白,这些红绸用在苓儿身上……” 后面的话,便是解释红绸用法了。 绯色自雪白肌肤上蔓延,萧晟昀看着在自己注视下越来越红的肤色,眸中越发幽暗。 “其他那些,也是这般用法么?”羞赧中,江苓想到箱子里的其他物件,终是好奇压过了羞意。 “这些,以后再给苓儿将。” 手臂穿过腿弯,萧晟昀将人打横抱起,江苓捏着手里的红绸,视线微微撇开。 男人的轻笑声从头顶传来。 江苓恼怒:“殿下,你笑什么?” 萧晟昀不答,将人放在床上,俯身压下。 男人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侵略性,如一只即将享用美食的猛兽,紧紧盯住自己的猎物。 而江苓,现在就是那只被盯住的猎物。 萧晟昀低头,轻轻蹭了蹭江苓的脸。 床幔放下,浅色衣衫堆积在床脚,叮铃铃声音响起。 如萧晟昀所想,红色很衬少年肤色,银色铃铛点缀其上,带来异样风情。 发冠被取下,乌黑发丝散落,铺满后背,萧晟昀仔细小心的将红绸系上。 江苓动了动,叮铃铃声音随之响起。 他低头:“好奇怪。” 为了避免伤到江苓,萧晟昀系的很松,束缚感不强。 少年双手并拢,被压在头顶,萧晟昀剥夺了他唯一解开红绸的途径。 吻落下。 像是猛兽终于可以享用美味,轻嗅、碾磨。 江苓动了动手腕,发出一声呜咽:“殿下,解开……” 原本只是装饰的红绸发挥作用,圆润脚趾难耐蜷起,身体紧绷,弓起一道优美弧度。 叮铃铃——一只雪白腕子从床帐中伸出,不知何时,并拢的手被放开,但手腕上系的红绸未被解开。 手一动,便发出悦耳声音。 男人宽大的手探出,抓住试图逃离的手,手指穿进指缝,十指相扣。 烛光摇曳,叮铃铃铃铛声有规律响了一夜。 即使在梦中,江苓仍受铃铛声侵扰。 每一响起,他的身体就条件反射一抖。 好不容易扰人的铃声停下,江苓意识陷入沉沉黑暗。 以后再也不想听到铃铛声了。 这是意识消散前,江苓心中最后的想法。 醒来时,天已大亮。 自从萧晟昀开了荤,江苓经常在这样的时间醒来,丝毫不感到意外,身体的酸痛不断提醒他昨晚的经历。 试了试,起不来。 坐在寝殿看书的萧晟昀听到动静,放心手里的书,端着热水进来。 “苓儿辛苦了。” 餍足的猛兽舔了舔爪子,缩回牢笼。 江苓靠在男人怀里喝完水,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 “殿下昨晚为什么不肯给我解开。”这是最让江苓生气的。 被抛至高处却不上不下的感觉,实在太让人难以忍受。 那种极致状态中,稍微碰一碰,都能听到诱人声音。 “……太多不好。”理由冠冕堂皇,但只有萧晟昀自己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恶劣。 他喜欢看到少年在自己怀中失神的模样,最好无处可逃,被欺负狠了也只能往自己怀里缩,正如昨晚那般。 “真的?”江苓狐疑,“但是之前明明没有。” “苓儿不信孤?” “其他时候都信,和这件事有关的,”江苓抓住男人衣领,目光灼灼,“殿下,你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信誉了。” “这次真不骗你,苓儿学了医,应当知道,太多次于身体有损,苓儿的身体本就弱。”萧晟昀握住少年的手,垂眸。 江苓的手很好看,这里也是萧晟昀极喜欢的一个地方,容易受到重点照顾,一夜过去,指根处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痕迹。 ——吻痕和齿痕。 一如少年身上其他地方。 柔软寝衣覆盖下,全是自己留下的痕迹。 想到这里,萧晟昀眸色暗了暗。 “明明殿下可以选择时间短一点,就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了。”江苓嘟囔。 他当然知道太多不好,尤其是萧晟昀一次时间太长,江苓每每都跟不上。 萧晟昀握住少年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 随着手臂抬起,宽大袖摆滑落,萧晟昀看着江苓手腕处的一圈红痕,缓缓摩挲:“疼不疼?” 这道痕迹是红绸留下的,那个时候,江苓挣扎得太厉害,萧晟昀只能无奈解开红绸,改为用自己的手禁锢。 男人手掌宽大,能将他整只手包裹,江苓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被牢牢桎梏无法挣脱的。 他低咳一声,想从男人手中收回手:“不疼。” 范公公端了温好的粥过来,萧晟昀接过,范公公垂首退下。 “又是粥。”江苓不满。 “这次是新口味,尝尝看喜不喜欢。” 有萧晟昀的吩咐,东宫的小厨房已经将粥做出了各种花样,这次呈上来的也不例外。 江苓窝在萧晟昀怀里,接受男人的投喂,边吃边感受体内的龙气。 非常非常充裕。 氤氲热气中,他忍不住抬眸看向萧晟昀。 男人眼眸微垂,很认真地吹了吹勺子上的粥,待不烫之后,再喂到江苓嘴边。 江苓张嘴,视线没移开。 “看孤做什么?” “殿下好看。” 江苓觉得,授粉的时候,自己的神魂之力应当也在无意识中渡给了男人一部分。 照现在这个浇灌速度,等他神魂修复得差不多,说不定能重新凝聚出本体,到了那时候,想来就不需要忌口了。 说不定能比萧晟昀坚持更久。 想到这里,江苓心情变好。 用完膳,萧晟昀给江苓揉了会酸痛的地方,对于这个步骤,萧晟昀已经很熟稔了。 江苓被他按得很舒服,情不自禁发出低吟。 萧晟昀手上动作一顿。 江苓半阖上的眼猛地睁开:“殿下怎么停下了?” 他的声音还有些哑,眼尾绯红,萧晟昀还记得,被欺负狠的时候,少年眼中会泛起水雾,清亮眸子染上欲色…… 萧晟昀喉头滚动,手下动作继续。 “那些铃铛呢?”江苓支起身子,在床上找了一圈,没找到让自己吃了大苦头的红绸和铃铛。 “脏了。”萧晟昀捻了捻指尖,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少年肌肤柔嫩的触感。 “你把它们扔了?”扔了好,江苓一点也不想看那些东西第二眼。 “……嗯。” 其实没扔,被萧晟昀收起来了,现在显然不是坦诚的好时机,萧晟昀默默咽下解释的话。 “其他东西呢?付员外怎么想的,送这些东西来做什么?”江苓搓了搓脸,想到那些东西和红绸一样不正经,脸有些热。 “收起来了。”萧晟昀不知道付员外是怎么想的,不可否认,这些礼物很合他心意。 完全绽放的江苓,更诱人,也更可口。 休息了两天,江苓身体恢复,他迫不及待想要出宫透透气。 “苓儿不是想见桃夭先生?他们到京城了,要不要去见?”萧晟昀提前和琉王通了信,知道太子妃喜欢自家王妃的话本,当即邀请他们进府一叙。 “要见,”江苓迫不及待起身,“殿下快看看我穿哪一身去好。” 看着积极的江苓,萧晟昀抿唇,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江苓看他站着不动,推了推他:“殿下?” “苓儿想穿什么样的?” “殿下出宫是不是也穿便服,我要和殿下穿同色系的,别人一看就知道,我和殿下是一对。” 江苓声音甜滋滋的,像裹了一圈糖,一向对甜食没什么感觉的萧晟昀第一次体验到,甜食的美好。 心里那点不愉瞬间散了。 因为两人时不时要出宫,尚衣局送来一批便服,应萧晟昀要求,这些衣服都是配对的,同色系,相似款式,江苓挑挑拣拣,选了一套淡青色的。 青色为底,外罩一层薄纱,换上后,飘然若仙。 萧晟昀的那件没有外罩的薄纱,是深沉的青色,无限接近黑色,江苓绕着那人走了两圈,得出结论:“不错。” 萧晟昀伸手揽住少年的腰:“只是不错?” 江苓抖了抖,改口:“非常好看!” “苓儿也很美。” 萧晟昀低头亲来,江苓与他交换了一个甜蜜的吻,感受到男人的手滑到衣衫中,江苓忙制止。 萧晟昀收回手,眼底闪过一抹遗憾。 江苓定了定神:“殿下,我想过了,为了我们的身体着想,接下来一个月,我们都不能太过亲密。” “为何?” 当然是因为人类身体太脆,经不起这般肆意妄为。 江苓语重心长道:“殿下不能觉得自己年轻,就可以这么……” 在男人越来越深的目光中,江苓渐渐消音。 第118章 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 江苓小心觑了男人一眼。 难道生气了? 不至于吧? “殿下,你生气啦?”江苓小声问。 萧晟昀闭了闭眼。 江苓勾住他的袖子,打商量:“你要是觉得一个月太长,可以半个月……” “苓儿,”萧晟昀打断他的话,“你觉得孤是在为这件事生气?” “难道不是吗?”江苓知道萧晟昀喜欢和他亲近,他也不讨厌,之前说要一旬两次,萧晟昀没答应,他也没说什么。 “自然不是。”萧晟昀像是在忍耐什么。 “那是为什么?”江苓刨根问底。 “苓儿说,孤不能觉得自己年轻,就怎么?” 江苓明白了,萧晟昀听不得这话,他安抚拍了怕男人手臂,哄道:“别人可能需要担心这个问题,但殿下绝对不需要,那是我瞎说的。” “罢了,先出宫吧。” 江苓还想说什么,被萧晟昀用眼神制止,他只好按下要说的话。 一直到上了马车,江苓还在想这个问题。 马车辘辘,在琉王府前停下。 琉王亲自将人迎进去。 江苓第一次见大皇子,大皇子与崇明帝长得不那么像,应该是随了母亲的相貌,气质温和,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听闻你娶亲的消息时,我和馨儿都很震惊,”琉王边走边说,“还担心你醒了会不高兴。” “孤很开心。” “我之前就说过,爱情是很美好的,你还不信,现在相信大哥的话了?” 江苓好奇看向萧晟昀。 一想到萧晟昀在书里是无心无情的大反派,他不信这些,好像不怎么奇怪。 萧晟昀捏了捏被他囚在掌心的手:“是,从前是孤狭隘了。” 这份感情,就算让人变得患得患失,喜怒系于一人,也让人甘之如饴。 琉王妃让侍女为自己戴上新买的珠花:“怎么样,这支会不会不适合我?” “王妃多虑了,您现在非常漂亮。” “听说太子妃喜欢我写的话本,想想还有些紧张,他见了我,会不会觉得失望?” 琉王妃和琉王快抵达京城的时候,琉王收到了太子来信,这是他们第一次收到太子的来信,都很好奇信上写了什么,看完之后,只觉得不可思议。 原本两人都以为,值得太子殿下亲自写信过来的,会是什么大事,没想到是为了自家太子妃,问关于桃夭先生的事。 琉王妃是桃夭先生的事,知道的人不多,皇子中,太子是知情人之一。 太子说,太子妃喜欢桃夭先生写的话本,问他们进京后,能不能带太子妃来府里一叙,琉王妃自然没问题。 没让她等多久,琉王带着太子和太子妃走进来。 见到江苓的第一眼,琉王妃眼睛一亮。 注意到自家王妃的神色,琉王轻咳一声。 自家王妃什么都好,唯有一点,喜欢看貌美的少年,当年琉王能在一众追求者中脱颖而出,自身容貌占了很大因素。 他那个时候不止一次庆幸,自己更像母亲。 琉王妃收回视线:“快坐。” 琉王妃是一个长相明艳的女子,身上穿的衣裙不算华丽,但能恰到好处衬托出她的气质。 落座后,琉王妃让下人端来各种点心:“这是我从各处带来的,太子妃尝尝。” 琉王妃每到一处,都会收集该地的民间故事和各种美味,这些东西最后会以另一种方式呈现在她所写的话本中。 江苓毕竟一直在京城,琉王妃带回来的,大多是各地特产,有许多江苓都没见过。 比如一种青色圆球,咬开后,里面是浓浓汤汁。 江苓在琉王妃的提示下,小小咬开一道口子,吸尽里面的汤汁,再将外面那层一点点吃掉。 两人很快熟悉起来。 话题说着说着便到了话本上。 “不知王妃能不能帮我签个名?”江苓拿出从东宫带来的话本。 “签名?”琉王妃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嗯嗯,就是将‘桃夭先生’这四个字写在话本扉页上。” “可以啊,写多少都行。” 江苓眼里透出喜悦。 最后,江苓不止得到了桃夭先生的签名,还得到了她赠送的话。 江苓宝贝似的将这几本话本抱在怀里。 “这么喜欢?” “回去后,我要将这几本珍藏起来。”江苓用行动表示出自己的喜欢。 萧晟昀失笑。 “殿下,我要将这些和东宫的古籍放在一起。”思来想去,江苓觉得存放古籍的地方最好。 “好。”除了床上某些时候,萧晟昀不会拒绝江苓的要求。 回宫后,萧晟昀带江苓来到放古籍的地方,腾出一小块位置,给他放话本。 “你把话本放在这里,平时看什么?” “这些我都看过了,而且我都买了两份,一份用来收藏,一份用来看。” 因为上次铃铛的事,江苓在医馆告了几天病假。 “你身体好些了吗?”长顺担忧的语气在看到江苓红扑扑脸颊时卡了一下。 他是医者,一眼便能看出,江苓现在的状态不要太好,一点都没有大病初愈的虚弱感。 “好了啊,我没事。”江苓摆摆手,不甚在意。 长顺的心沉了沉,不是因为生病,那是因为什么原因告假?告假是在付员外亲自上门道歉后,会和这件事有关吗? “付员外……” “你别说他。”江苓气咻咻打断他,一说就想起了付员外送的那些物件。 长顺越发担忧:“你回去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江苓疑惑,“发生什么?” 长顺看了眼周围,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没人注意这边,遂压低声音道:“你家那位,有没有因为付员外的事生气?” “他哪会生气,可能开心还来不及。”说完后,江苓反应过来,长顺是在担心他。 “你是不是担心我告假和付员外的事有关?” 长顺点头。 “有一点关系,但和你以为的那种不一样,总之你别担心,这茬已经过了,我和殿下之间也没因为这件事产生隔阂。” 付员外送来的赔罪礼是单独分开的,属于江苓的,给医馆的,给太子的,给太子的那一份没人敢动,因此长顺也不知道,和各种奇珍异宝一起的,还有个不起眼的小箱子,更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随着崇明帝寿辰日的到来,藩王归京,各国使臣陆续到来,京中越来越热闹。 宫中也为即将到来的大寿忙碌起来。 江苓没有受到影响,每天东宫医馆两头跑。 转眼便到了大寿当天。 宫里一派喜庆,江苓早早被萧晟昀从被子里挖出来,换上代表太子妃身份的服饰。 江苓很少穿这么华丽的衣服,他低头拨弄衣服上的坠子,玩了一会,看向萧晟昀。 萧晟昀今日穿的是玄色太子冕服,衣摆上有用金线绣的龙纹,乌发用玉冠高高束起,露出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 “不知道宣王这次会送什么。” 东宫送的寿辰礼是萧晟昀办的,江苓看过,能代表太子对帝王寿辰的重视,挑不出错来,就是不知,宣王会不会和原书里一样,靠这次寿辰礼大出风头。 养了一段时间,崇明帝的腿没能如他所愿好起来,无法行走,若不是一早定下了这次寿宴,各方来客也聚集到了京城,崇明帝都想取消这次寿宴了。 江苓和萧晟昀一起到办宴会的宫殿,发现最上方的椅子被移开,空出一块位置,想来是为了方便放轮椅。 九皇子比江苓和萧晟昀先来,见他们到来,皇帝还没出现,窜到两人面前。 “江哥,我这几天去找你,都没见到你的人,清瑶说,你最近去了医馆。” “是啊,”江苓点头,“我在跟程大夫学医。” “江哥学的如何了?要不要给我看看?”九皇子说着,便想伸手。 萧晟昀不咸不淡瞥他一眼,九皇子忙收回手:“还是不了,我最近身体没有不适。” 九皇子与江苓说了一会话,回到自己的位置。 来宴会的,除了各位大臣、藩王,还有各国使臣,宴会还未开始,不少相熟的人聚在一起小声说话。 “殿下,北莽也派使臣来了吗?”江苓目光在殿中转了一圈,不太能分辨出各个使臣来自哪个小国。 “来了,在那边。” 江苓顺着萧晟昀的目光看过去。 比起大启人,北莽人身材黑壮了些,江苓关注北莽来人的时候,对方也在关注他。 “那就是大启太子喜欢得不行的太子妃?”北莽五王子问。 跟随北莽五王子来的使臣小声回答:“是他,据说大启太子身上的奇毒就是因为和他成亲,才没有危及性命的。” 大启太子身中奇毒的事,北莽自然知道,他们当时还想彻底把人留下,派了仅剩的精锐奇袭,可惜没能成功。 “这位太子妃,似乎是大启太子最大的软肋,”五王子喃喃自语,“明晃晃将自己软肋亮出来,不像是大启太子的作风。” 使臣垂着头,不敢应声。 “殿下,那三年和你作战的,有他吗?”江苓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没有,当时孤对上的,是北莽的大王子,大王子死后,他收拢了大王子势力,一跃成为北莽众王子中势力最强大的,也是最有希望继承北莽王位的。” 这么说,在未来,趁大启内乱,发动战争的,很有可能是这位五王子。 原书中,萧晟昀再次上战场的时候,身体已经很差了,可以说,这场战争加速了毒发时间,现在,萧晟昀已经不再受奇毒困扰,可江苓还是不想他经历那样的危险。 五王子来了大启,他们是不是可以趁机做什么? 第119章 “在想什么?” 沉思间,脸上传来清晰触感,江苓回眸:“在想北莽五王子……” “别担心,孤不会让他有机会做什么。”萧晟昀脸色冷厉。 “不是这个,殿下,他来大启,如果出了事,会对殿下有影响吗?”江苓将脸上的手拿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说这样的话,脸上神情有些忐忑,萧晟昀打量了他一会,眸色复杂。 江苓望着他,嗫嚅:“他们伤害过殿下,我不想……” “不用解释,”萧晟昀食指抵住江苓的唇,“苓儿说的不错,五王子来大启,是我们的机会,北莽虽然被打回去了,但只要它存在一天,就会对大启造成威胁……” 萧晟昀本身也没打算让这位北莽的五王子完好无损回到北莽。 他来大启,或许是想趁机做些什么,他来了,何尝不是他们的机会? 平时,五王子龟缩在北莽王地,那个地方不好潜入,现在人到了大启,如果能将人抓住,说不定能问出王地所在地和布局,大启再对上北莽,可以减少很多被动。 五王子喝了口酒,突然感到一阵森寒,他看向四周,没看到有什么不对。 崇明帝姗姗来迟,他的腿还没好,是被钱公公推来的。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待崇明帝被推到高处,众人起身行礼。 江苓在行礼间隙不动声色观察了一会崇明帝,一段时间不见,崇明帝老态越发明显了,江苓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枯败气息,昭示着这个人的行将就木。 这段时间接连发生的事,对崇明帝造成了很大影响。 回到座位,江苓微微垂头,崇明帝说了一番话后,寿宴正式开始。 宫人鱼贯而入,呈上美味。 江苓的注意力立马被桌上的美食吸引。 每一道菜都做的很精致,仿若工艺品,从细节之处体现出大启泱泱大国的气度。 小国使臣发出低声惊呼,各种夸赞的话不绝入耳,崇明帝脸色有了些笑意。 江苓伸出筷子,夹起一道菜,尝了尝,不止外表精致,味道也很好。 他抬眸看萧晟昀,男人正襟危坐,除了偶尔抿几口酒,很少动筷子。 江苓转了转眼珠,夹起一块肉,喂到萧晟昀嘴边:“殿下尝尝,很好吃的。” 面对猝不及防出现在唇边的肉,萧晟昀薄唇轻启,将之吃下。 江苓自己吃一点,间隙中给萧晟昀喂一点,颇得乐趣。 琉王是崇明帝长子,坐的位置离江苓他们很近,头一次见两人在宴会上的独处,略显惊讶。 转念想想他们去王府做客时也是这样,又觉得不奇怪了。 太子对外人再冷,对心悦之人总会不同。 朝中大臣见识过两人在宴会上的相处模式,没第一回 受到的冲击大,那些没见过的藩王和他国使臣,着实惊讶了一把。 对藩王来说,太子的手段他们早领教过,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能见到太子这样一面,对他国使臣来说,听过最多的就是太子在与北莽作战时如何骁勇,手段如何狠辣,见到这一幕,心中不禁有些恍惚。 主要是和他们印象中的太子太割裂了。 若有似无的打量目光江苓感觉到了,他微微蹙眉:“殿下,他们在看什么?” 江苓顺着感受到目光的方向看去,那些人已经低下头,不敢当着江苓和太子的面表现出来。 “无须在意。”萧晟昀捏住江苓下巴,让人转头看着自己。 “好哦。”江苓对这些人在想什么不感兴趣,他们想看就让他们看吧,正好看看他和太子关系多好,免得打些坏主意。 宴会进行一段时间后,到了送礼环节。 作为太子,萧晟昀送的东西第一个被列出来。 崇明帝显然很满意,脸上的笑容深了些。 太子之后是各位皇子,承王备的也是厚礼,价值连城,但有太子送的珠玉在前,稍显逊色。 承王之后,是宣王。 江苓撑起下巴,目不转睛盯着传礼官。 “咦?” 直到念完礼单,江苓都没听到原书里让宣王大出风头的那块祥瑞奇石。 不过这个世界的发展早已偏离原书剧情,江苓只惊讶了一瞬,便将之抛到脑后。 他没了继续听的兴致,低头与面前的美食奋斗起来。 除了主菜,摆在两人面前的,还有各种点心,这些菜和点心都是大宴时才会做的,平时吃不到。 直到惊呼声传来,江苓抬头,就见一尊高大奇石立于殿中。 那块奇石很大,与江苓曾在拍卖行见到的不一样,这块奇石浑然一体,仿佛金龙破开云雾,探出龙首。 殿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这是神迹啊!” “如此神迹出现在大启,是我大启之幸!” 崇明帝也一脸惊讶看着殿中奇石,如果不是无法行走,可能会直接下来看一看,摸一摸。 江苓对这块石头也很好奇,他支起身体,微微往前探。萧晟昀的手臂突然出现,横在腰前,将他箍住。 “殿下,这是……?” “是十皇子送的。”知道江苓要问什么,不等他说完,萧晟昀已经给出答案。 望着殿中惟妙惟肖的龙形奇石,江苓目瞪口呆,他没想到,宣王放弃送祥瑞之后,祥瑞会被另一位皇子在同样的时间送出,达到与原书一样的效果。 他移了移目光,看向坐在最高处的崇明帝。 果不其然,崇明帝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好!老十有心了!” 奇石是十皇子带人亲自送到殿中的,他拱了拱手,笑时嘴边露出一颗虎牙:“如此祥瑞,这世间只有父皇配拥有。” 他的声音带着少年气,眼中是对崇明帝的濡慕,这样姿态下说出的话,崇明帝很受用。 和江苓上次在拍卖行见到奇石时的流程一样,十皇子说了个似是而非的故事引出奇石来历,不管是真是假,旁人信与不信,只要崇明帝信了,就不枉他费尽心机来这么一遭。 江苓观察四周,发现大多数人的反应和崇明帝一样,他们似乎很相信这种“祥瑞”,觉得“祥瑞”现世,是上天对崇明帝这个皇帝的肯定,大启将来肯定会更好。 反观那些其他小国来的使臣,脸色不怎么好。 尤其是北莽使臣,那位五王子眼中的阴郁藏都藏不住。 江苓知道北莽来人为何会如此,北莽与大启向来是敌对关系,大启越强,对北莽越不利。 最后轮到的,是各位使臣。 北莽是第一个。 北莽此番前来,除了贺寿,也是作为战败国前来平息大启皇帝怒气的,他们生于草原,给出的赔礼也多是牛、羊、马等物,崇明帝兴致缺缺。 “除了这些,为表诚意,父王为大启皇帝您献上了北莽最美的一位公主,望您能喜欢。” 话音落下,朝臣们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凝重。 小国献美,不是什么奇事,大启历任帝王后宫都有来自效小国的公主,但北莽送人来,还是头一回。 他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哦?”崇明帝对北莽公主不感兴趣,语气没什么起伏。 五王子给了后面的随从一个眼色,两名随从走向中央最大的箱子。 众人目光随着两人动作落在那个箱子上。 箱子打开。 一名穿着红色异域服饰的女子从箱子里起身。 女子身材纤细,手臂、腰肢都露在外面,肤色白皙,五官浓昳,身上挂满了珠宝,眼瞳是少见的紫色,一颦一笑,牵动人心。 江苓正看得兴起,眼前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他扒拉住萧晟昀覆在他眼前的手:“殿下,你做什么?” 语气里含着些微抱怨。 “苓儿很喜欢?”萧晟昀没松手,反借着力道将人搂进自己怀里。 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酸意。 “她很漂亮。”江苓眨眨眼,纤长睫毛如蝶翼一般从男人掌心扫过,带来阵阵痒意。 “好了殿下,她虽然漂亮,但在我心里,殿下永远是最好看的,谁也比不过。” 心也跟着泛起阵阵痒意。 手松开,江苓重见光明。 他笑眯眯看着男人:“殿下这是吃醋了?” “没有。”萧晟昀不承认,他怎么会为了一个女子无端吃醋? 江苓看见了男人耳垂上浮现的浅浅绯色,没挑破男人的坚持:“既然殿下没吃醋,那我继续看了?” 萧晟昀抿了抿唇,有一瞬间后悔。 江苓再次看向殿中央,五王子和他的侍从,以及那口大木箱已经消失,只有穿着红色异域舞衣的女子站在最中央。 丝竹声响起,女子随之起舞。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被吸引。 “殿下,你说,皇上会将她纳入后宫吗?”江苓捏着男人手指,目光仍停留在翩翩起舞的女子身上。 “或许。”萧晟昀回答得漫不经心。 只有他,目光一刻也不曾落在跳舞的女子身上,始终注视着江苓,像是守护珍宝的巨龙,生怕一个眨眼,怀中的珍宝就不见了。 北莽的舞蹈与大启大不相同,大启的舞偏柔,北莽则偏劲,女子在舞蹈中展现出的异域风情,牢牢牵住在场人的心。 一舞结束,五王子再次站出来。 “我妹妹一直仰慕大启陛下的风姿,陛下若能将她留在宫中,偶尔解闷,妹妹也会心生欢喜。” “能日日为陛下起舞,是小女的福气。”女子深深拜下,眼中的热情和臣服的姿势都让人无法拒绝。 耳垂突然被捏住,江苓回头,萧晟昀正垂眸看他。 男人目光幽深,如诡谲不见底的深海,仿佛被唤醒某些记忆,江苓身子不自觉颤了颤。 第120章 “殿下?” “苓儿很喜欢?”萧晟昀又问了一遍。 这一次,语气里似乎含了些别的意味。 江苓连连摇头:“不喜欢,不喜欢。” “真的?” 耳垂上的手动作不停,江苓这个地方很敏感,都快被他揉软了。 “真的!”为了保证自己说出话的真实性,江苓收回目光,“我现在只看殿下,绝不再多看她一眼!” 耳垂上的手松开了,江苓舒了口气,不等他把这口气舒到底,指腹一路向下,落在他的后颈上。 如同猫被拎住后颈皮,江苓猛地一颤,声音不稳:“殿下,你在做什么?” “不做什么。” 男人的手很大,覆在后颈处,给江苓一种全由男人掌控的感觉,他缩了缩脖子,被按住。 “别乱动。” 江苓不动了。 眼睛不看,耳朵却能听到。 他听到轮椅滑动的声音。 崇明帝让钱公公把他推了下来,他坐在轮椅上,女子跪伏在地上,如果要看他,只能仰起头。 崇明帝享受这种居高临下俯视人的感觉。 “朕很满意,既然你愿意留下,就留在宫里吧,就住合玉宫,封玉嫔。” “谢陛下。” 江苓用余光瞟了一眼,感叹:“你父皇还真把人收下了。” “北莽送来的公主,对父皇来说,是一种荣耀,”萧晟昀按了按江苓后颈,“以前,为了保住边境和平,大启也送了不少公主到北莽。” “北莽会因为公主罢手?” “如果会,也就不会有连年战争了。” 崇明帝此刻的心情确实是愉悦的,在他之前,好几位帝王都被逼得下嫁公主,祈求一时和平,只有他,接受了北莽的拜服,还收到了一位来自北莽的公主。 北莽公主在钱公公的搀扶下起身,盈盈目光看了某处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宴会继续,明眼人都能看出,崇明帝兴致高了不少。 其他小国送的礼不功不过,也有送来公主的,他们的目标却不是崇明帝后宫,而是其他皇子。 承王、宣王、太子……都在他们的目标范围内。 当然,最希望的,还是太子。 太子身上的赫赫战功让他如今的地位牢不可破,如无意外,下一任帝王必定是他,比起待在封地的藩王,一国之君的诱惑显然更大。 能被选中送来的公主,即使出身小国,也是样貌才艺双绝。 歌舞升平。 江苓边安抚萧晟昀,边欣赏歌舞,不同于大启风格的歌舞让众人大饱眼福。 崇明帝坐在高处,将下方一切收进眼底。 “太子妃若有喜欢的,可选一位带回去。” 崇明帝话落,殿中陷入短暂的寂静。 为什么崇明帝会让太子妃选?不应该是太子么? 萧晟昀脸色倏地冷下来。 他知道崇明帝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崇明帝知道,如果让他选,他肯定不会选,见江苓似乎喜欢看,便将问题抛到了江苓身上。 如果江苓应下…… “太子妃意下如何?”落针可闻的寂静中,崇明帝再次开口。 有觉得不妥的老臣皱了皱眉,似要出声。 皇后担忧看了江苓和萧晟昀一眼,与崇明帝做了二十多年夫妻,她一眼便能看出崇明帝的算计。 给江苓送人是假,实则是为了试探太子,如果江苓答应,他就能借机往东宫塞自己的人,如果江苓不答应…… 帝王赐,作为臣子,作为小辈,怎能推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江苓身上。 萧晟昀放开按在江苓后颈处的手,正要起身,江苓拉了他一下,自己站起来。 “多谢父皇,但我不会收的,这些女子都是来自各国的公主,怎能像货物一样送来送去?” 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几位小国公主眼中闪过一抹复杂。 她们从小学习各种技能,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在大启发挥出作用,她们已经提前预知了自己的命运,入某位皇子府、或大臣内院,可今天,她们在等待自己命运的时候,那位受尽太子宠爱的太子妃却说,她们不是能随意送来送去的货物。 “你担心她们不愿意?不必担心,她们如果不愿意,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似是觉得江苓的想法很好笑,崇明帝心中倒也没升起多少被拒绝的恼怒。 “就算她们愿意,我也不想,我不贪心,有殿下就够了。” 江苓语气认真,意思很明显,这些人,他一个也不会收下。 “你不担心朕生气?”崇明帝一脸严肃。 “父皇日理万机,如果连这么点小事也要生气,那么这天下需要生气的事也太多了。” “你说的是。” 崇明帝大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萧晟昀望着江苓,心中如注了蜜,一股一股往外冒。 他的苓儿,总能在不经意间给他惊喜。 见崇明帝不再关注自己,江苓坐了下来:“殿下,我处理的怎么样?” “苓儿处理的很好。” 大臣们都知道,崇明帝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给太子妃送人,哪有老子亲手给儿子带绿帽的? 这些小国公主,说是送给太子妃,实则还是送进太子后院。 不知是不是江苓的话起了作用,最后这几位小国来的公主都没被送人。 宴会结束,各国使臣回到驿馆。 羌国使臣忿忿道:“这个太子妃真是,坏人好事!” 羌国是大启边境一个小国,这次送公主来,是为了找大启多谋点好处,同行的,还有即将继位的大王子。 “以五妹姿色,进了东宫,还愁得不到宠爱?”大王子一脸郁色,“算了,你们先下去。” “是。”使臣也不想这个时候触大王子霉头,应声退下。 羌国皇帝已经老了,其他王子都不成器,大王子母家是羌国大族,凭母家力量,他坐稳了继承人位置。 这次来大启,如果能带回更多好处,对他的继位会更为有利。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随着大王子话音落下,一名女子出现在屋子里。 ——是羌国的连珠公主。 很少有人知道,羌国这位生母不显的王女,私下帮大王子谋划了多少,比起美貌,大王子对她表现出的才智和手段更为惊心。 羌国皇帝好美色,留下的王子不少,但这些王子都被打压得无法冒头,除了大王子强有力的母家势力外,少不了连珠公主的私下动作。 连珠公主缓缓走来:“有太子在,大启其他皇子继位的可能性不大,进这些人的后院没什么用。” 大王子也知道这点,他们需要的,是大启掌权者枕边人的位置,一个远在封地远离权利中心的王爷,对他们帮助不大。 “太子和太子妃的关系和传言一样,为了太子妃,太子应当不会纳新,这条路,行不通。”提起太子妃,连珠公主眼底闪过一抹涟漪。 那名气质卓越的少年,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难道就这么放弃?连珠,你别忘了来之前我们约定好的事,如果你做不到,你的母亲……”为了能更好掌控这么一柄杀器,大王子控制住了连珠公主的母亲,那是她唯一的软肋。 “我不会忘,也希望你能做到答应我的事。”事成之后,送她母亲离开王城。 “自然。”大王子嘴上答应的痛快,实际却并不准备按连珠的要求把人送走,没了把柄在手,他不能确定连珠会继续为自己做事。 “我们会在大启留一段时间,先不要妄动,那名十皇子,也要注意一下。”交代完,连珠转身离开。 十皇子在帝王寿辰宴上大出风头,崇明帝似乎非常喜欢他献上的祥瑞,各种赏赐送下去,还将人安排在了户部就职。 与此同时,十皇子的母亲被封为梅妃。 “这是七皇子没了,想提拔十皇子与太子和宣王抗衡?” 朝中局势瞬息万变,大臣们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在等,等一个确切信号。 江苓对十皇子一点印象都没有,他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之前都没见过十皇子的面。 “你没见过他很正常,他常年在外游学,每年只在年底回来,开春后就会离开。”萧晟昀与他的接触也不多。 天气越来越冷,萧晟昀猎到的白虎处理好后,宫人将虎皮送来,萧晟昀把它铺在了江苓每天进出宫要坐的马车上。 江苓换上了厚厚的冬装。 马车里布置得很暖和,江苓抱着手炉,窝在男人怀里,男人身上火气足,江苓很喜欢贴着他给自己取暖。 萧晟昀一手搂着人,一手根据江苓的指挥,取了点心喂到他嘴边。 驾车的是齐烈,江苓和他熟悉了,他知道习武之人不畏寒,还是让人给这些近卫送了批冬衣。 马车从偏门直接进了医馆后院。 萧晟昀先下马车,再将江苓接下来。 下了马车,江苓看到站在院中的人,开口:“程大夫怎么在这?” “这几天一直有一名女子来医馆找您,”程大夫回答,“她似乎知道您的太子妃身份,但不肯说自己的身份,只说,如果您见到她,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她今天也来了,就在那边,”程大夫补充,“看模样,不像是大启人。” “怎么又有女子找苓儿?”萧晟昀捏了捏江苓手指。 他今日不忙,索性和江苓一起进去,会一会来找江苓的,是什么人。 门被推开,听到动静,站在窗边的女子回头。 即使换上了大启服饰,江苓还是认出,这是当初崇明帝说要送给他的小国公主之一。 萧晟昀搂住江苓肩膀,带着人走进去:“连珠公主私下来见太子妃,是想做什么?” 第121章 程大夫将人带到后便退了下去,他知道,有些事,不是自己能参与的。 对太子的到来,连珠不感到有多意外,这几天,她收集了不少关于太子妃的消息,来医馆见太子妃,便做好了会同时见到太子的准备。 也或者说,她的目的之一就是见太子。 “见过太子,太子妃。”连珠行礼。 “在这里,将我和殿下当普通人就好。”江苓开口。 他和萧晟昀坐下。 连珠能感受到太子落在自己身上略显不善的目光,她知道原因,第一件事便是解开误会。 “请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明鉴,我无意入东宫,无意做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之间的第三人。”来大启之前,或许有这样的想法,但在见到太子和太子妃相处后,她才知道,自己之前想的,有多狭隘。 她下意识将太子带入世间千千万万男子,却忽视了,从一开始,太子和其他人的不同。 身处太子之位,在太子妃之前,太子身边没有一个人,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她比其他人都能看清事实,大启的太子和羌国的王不同,和大启的皇帝不同,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女子,就能入东宫的。 而且,扪心自问,她愿意像来之前的计划那般,让自己的余生虚度在男人后宅吗? 无论这个人是太子,亦或是其他人,她都不愿意。 她想要的,从来就不是这些。 正如太子妃在宴会上所说,女子不是货物,为何命运要受他人主宰? 她也留着羌国王室的血,为什么那些废物可以肖想王位,而她不行? 就因为她是女子? 懵懂埋下的种子迅速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她不比任何人差,那个位置理应有她选择的权利。 “我为之前的事向太子和太子妃道歉。”连珠低头,她很清楚,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得罪大启的太子和太子妃。 她也无意与之为敌。 然后,她徐徐说出自己的想法,她的野心。 江苓听得瞠目结舌,他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会起到这样的作用,直接打破羌国大王子和连珠公主的联盟。 看到江苓脸上的惊讶,连珠自嘲笑了笑:“可能你们会觉得我在痴人说梦,但,比起既定命运,我愿意放手一搏。” “连珠公主不必妄自菲薄,女子身份从来就不该是束缚,你和世间所有人一样,都有追求自己想要生活的权利。” 或许在别人听来是大逆不道,是离经叛道,但江苓不会这么想,他到底当了多年的妖族,在妖族的世界观里,一切都是强者为尊,性别是最微不足道的东西。 “多谢太子妃。”听到江苓的肯定,连珠心头一定。 这是她自己的事,她本没必要特意告诉两人,但她莫名不想被宴会间说出那番话的少年误会。 那是点燃她心中火苗,给与她新生的人。 “你特意来一趟,为的就是说这些?”萧晟昀敲了敲桌面。 “是,我接下来可能会做一些事,不想让太子妃误会。”说出这一切,连珠心情放松不少。 “听闻太子妃喜爱各种美食,我这次来,没带什么,只自己做了一点,有幸请太子妃尝一尝,如果太子妃喜欢,我便将方子留下。” 说完来意,连珠留下足够多的羌国美食,带着人离开。 那是一些点心,与大启的点心有很大不同,放在桌上,散发出诱人香味,彰显存在感。 江苓拿起一枚,放到鼻下嗅了嗅,正要喂到嘴里,手被萧晟昀按住。 “殿下?”江苓不解看过去。 “当心。”萧晟昀沉声道。 “殿下当心里面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萧晟昀点头,身处他这个位置,永远不能缺的就是防人之心,连珠公主嘴上说的再好听,他只信八分。 江苓不会无视萧晟昀的关心,将点心放下:“殿下觉得,连珠公主说的话,是真的吗?” “她应该是真的因为你的那番话,生出了对羌国王位的肖想之心。”萧晟昀细细摩挲掌下手腕。 江苓:“她很厉害吗?殿下知不知道关于她的事?” 萧晟昀:“她一直在为羌国大王子做事,很少有人知道,大王子每做出的一项政绩,背后都有她插手,大王子能坐稳现在的位置,也少不了她的谋划,如果不是受女子之身限制,她应当是羌国最有希望继承王位的人。” 江苓:“所以说,她原本是想辅佐大王子上位,现在改变了主意,决定踹开大王子,自己上位?那她为什么会跟着大王子来大启?” 跟随使臣来大启,以连珠的聪慧,不应当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可她还是来了。 “因为连珠的母亲,在羌国王后手里,她应当是同羌国王后和大王子达成了什么协议。” 这些小国里都有大启埋下的探子,想知道一些消息不难。 :连珠回到驿馆,撞上迎面而来的大王子。 “你这是去见谁了?”大王子脸色不怎么好,因为来了大启后,他的行为处处受到限制,地位也远不如在羌国的时候。 “我应当不需要事事都向大王兄报备吧?”连珠带着侍女与他擦肩而过。 “你别忘了,你……”意识到这是在外面,大王子忿忿咽下威胁的话。 “大王兄放心,我没有忘。” 确实不会忘,既然决定动手,她必须先一步让母亲脱离羌国王后的控制。 好在这些年她在大王子势力里扎根很深,自大狂妄的大王子和羌国王后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以为的自己人里,有一大半已经倒戈向连珠。 连珠本打算,趁来大启,让蛰伏在羌国的人行动,将母亲暗中送来大启,再送大王子和羌国王后一份大礼,现在她改变主意了,需要对原定计划做出一些调整。 他国使臣在京中的动静时时有人关注,他们的每一个动向都会传到宫里。 这些被送来大启的公主,不是每一个都有连珠的能力和胆识,她们被养在深宫,为的就是在这个时候发挥出最大作用。 东宫的路走不通,使臣便将目光放在了其他皇子身上。 承王、宣王是首要人选。 “殿下,乌国最近很承王走的很近,还有北莽,北莽五王子与承王避开眼线私下见过几次面。”暗卫首领跪在下方,恭敬开口。 “乌国不足为惧,注意点北莽那边。” “是。” 暗卫离开后,书房陷入一片沉寂。 暮色四合,昏暗中,一身玄衣的男人半边身子掩在阴影中,那双漆黑眼眸里闪过一抹晦涩。 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落日余晖洒进来,少年披着晚霞出现在门口。 “殿下,你今天怎么没去接我?” 如一束光,照亮深渊。 萧晟昀从桌后走出来,走向江苓:“今天有点事耽搁了,以后一定去接苓儿。” “我也不是非要殿下来接啦,”江苓双手环住男人的腰,在男人怀里蹭了蹭,“范公公说殿下在书房待了许久没出来,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萧晟昀埋首在少年发间,深吸一口气:“没什么事。” 江苓不会追根问底,萧晟昀不说,他便絮絮叨叨说起自己在医馆遇到的事。 医馆每日接收不同的病人,江苓在医馆,见识到了人间百态。 有让人心头一暖的温情,也有让人心生不愉的事件,江苓会尽自己所能,救治每一个病人。 “殿下,今天程大夫和我说起冬日百姓容易感染风寒的事,我想制一些简易版治疗风寒的药物,发给买不起药的人,或许能让这个冬日少一些因风寒去世的人。” 对底层百姓来说,冬日往往是最难熬的,许多艰难生活的人,在寒冬里永远闭上了眼睛。 “这件事只医馆做,压力太大,也容易遭来事端,孤会让太医院也参与其中,有什么事,你让程大夫找张太医就行。” 江苓更用力地在男人怀里蹭了蹭:“好。” 要动用整个太医院,不可能不知会崇明帝。 天气冷了,崇明帝的腿伤越发难熬,渗进骨头缝里的疼痛让他彻夜难眠,对国事越发力不从心,听太子禀明来意,随意挥了挥手:“去做吧,那几名给朕治腿的太医送来宫里,其他人你随意安置。” 崇明帝身边,是换了一身大启服饰的北莽公主,在崇明帝看不见的地方,她欲说还休看了萧晟昀一眼。 可惜,这位北莽劲敌自始至终都没看她一眼。 “儿臣告退。” 萧晟昀离开,北莽公主低头给已显老态的崇明帝按腿。 她能快速得到崇明帝宠爱的最大原因,便是她有一手好手艺,能缓解崇明帝断腿的疼痛。 北莽公主也没想到,让自己在大启后宫发挥作用的,不是自己的美色,也不是惊艳的舞技,而是一手按摩术。 萧晟昀在外面遇到了来请安的十皇子。 十皇子还未封王,因为入职户部,崇明帝在宫外给他赐了座大宅子,方便他行动。 “太子皇兄留步。” “什么事?”萧晟昀停下脚步。 “父皇最近不知怎么回事,非给我安排了一堆事,有好多我都不懂,我和父皇提出了开春后要离开的话,父皇没答应,太子皇兄能不能帮我和父皇说一声?我实在不是这块料,让我处理这些事太头疼了。” 十皇子一脸苦色,像是一点都没意识到,崇明帝此举背后的深意。 “父皇这么安排自有父皇的道理,孤亦无法左右父皇的决定。”萧晟昀看他一眼。 十皇子眼瞳缩了缩,莫名的,他觉得他那些小心思在太子面前无所遁形。 : 第122章 “是吗?”十皇子讪笑,“那我先进去了。” 萧晟昀微微颔首。 目送他离开,十皇子才往宫殿走,即使过去这么久,他还是惧怕这位兄长,也不知道九皇子是怎么做到,在太子面前表现如常的。 崇明帝见十皇子进来,挥手示意北莽公主退下。 北莽公主行了一礼,离开时,回头,正对上十皇子看来的目光,她娇怯一笑,如愿看到十皇子慌张移开视线。 就说嘛,这个世上,除了太子,还是解风情的男子居多。 “你在外面,遇到太子了?”崇明帝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 “是,父皇。”十皇子收回目光,有一瞬间的慌张。 “朕将你安排进户部,是想你多学些东西,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户部尚书,其他大臣,都会不吝赐教,你在外游学多年,也是时候收心了。” “儿臣明白。” 崇明帝又说了许多,无非是对这个儿子的期许,期间,十皇子总会不经意间想起那位北莽公主。 他一直修身养性,到现在还没娶妻,何曾见过这般集热情奔放与娇怯于一体的女子?初见的那一场舞,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你年纪也到了,该娶亲了,京中未嫁娶的女子众多,可有想要的?” 听到这个问题,十皇子脑海中浮现的,是大殿里翩翩起舞的红衣女子,但北莽公主已经入了后宫,而且看样子,颇得帝王宠爱,给他多少胆子,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提出来。 “儿臣一切听从父皇安排。” 崇明帝对他的顺从很满意:“还是你省心,朕会让你母妃先相看相看。” “多谢父皇。” 崇明帝要为十皇子选正妃的消息放出去后,不少大臣动了心思,此前,十皇子在外游学,没有掺和进朝政的意思,年纪又小,大臣们便下意识忽视了这位皇子,这次寿宴,十皇子出尽风头,直接进了户部,众大臣开始重新审视起他来。 就连几个小国使臣也动了心思。 送公主进东宫是不可能了,但没看到结果前,谁知道最终坐上那个位置的会是谁?与其带公主无功而返,不如赌一把。 十皇子接连收到小国使臣的邀请。 对这些人想将公主送进他后院的做法,十皇子没有表态。 太医院最德高望重的太医需留在宫里给崇明帝看诊,除那几人外,张太医在太医院职位最高,从崇明帝那回来后,萧晟昀便将张太医召了过来,将这件事吩咐下去。 “臣定当竭尽全力。”张太医拱手道。 “再过几天,医馆准备办一次义诊,这次义诊的规模比较大,医馆的大夫不太够用,不知能不能从太医院借一些太医来帮忙?”江苓想起程大夫说过的话,问。 张太医沉思片刻,道:“太医院太医众多,有些资历浅的,不足以为宫中贵人看诊,倒是可以趁这次机会,去锻炼一下。” 江苓转头看太子,这件事的最终决定权在太子手上。 萧晟昀点头:“可以。” 江苓欢呼一声,扑到萧晟昀怀里:“殿下真好,我代那些百姓感谢殿下。” 萧晟昀摸了摸江苓头发。 张太医心中感慨,他随太子做事多年,知道太子做这些,都是因为太子妃,太子妃的存在,让太子心中多了一份“仁”。 事情安排下去,在百姓中引起热议。 “你们听说了吗?南曲医馆要办义诊了,会办两天,到时候所有人都能去。” “听说了,听说了,南曲医馆这次真是大手笔。” “不止南曲医馆,其他医馆的大夫也会来帮忙,但免费赠送的药材由南曲医馆出。” “我听说,不止有各大医馆,就连太医院的太医也会来捏。” “不会吧,那可是太医,只会为贵人看诊的,你肯定是骗人的。” “我骗人做什么?”那人不服,“我妻弟在南曲医馆做事,这是他告诉我的,因为担心大夫不够,太子妃与太子殿下商议后,决定让部分太医来帮忙。” “太子妃和太子殿下是怎么知道的?” “贵人的事我们哪知道?” “办义诊是大事,太子殿下有所耳闻不奇怪,太子殿下是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次义诊应当是真的,到时候家里人有点病痛的,都带去看看,就这么一次机会,不要浪费。” “是极,是极,我家老娘身体不舒服很久了,之前我要带她看大夫,她非说,人老了,没必要花这个钱,这次说什么我也要带她来看看。” 这年头,请大夫是比大花销,对百姓来说,除非病到很严重,才会花钱请大夫,更多的,是觉得熬一熬,熬过去就好了,殊不知,有些小病能熬成致命大病。 听到消息的人都在盘算,家里有哪些人身体不适,可以趁这个机会来看一看。 太医院也着手准备起来,太医院不乏有年轻人,他们资历不够,平时进宫看诊轮不到他们,只能熬资历,这次太子发话,要为百姓义诊,他们都卯足了劲,想证明自己。 :也有些太医自恃身份,不肯参加,萧晟昀知道后,没勉强他们,只对张太医说,去不去义诊,全看自愿。 因为义诊是由南曲医馆发起,为了义诊的事,张太医与程大夫接触增多,他从程大夫那听说了研制简易风寒药的事,很感兴趣,带着太医院愿意一并研究的太医一起帮忙。 紧赶慢赶,在义诊开始的前几天,研究出了初步成果。 江苓这段时间也基本在医馆里,医馆的人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太医院来帮忙的人却是知道的,起初,他们在面对江苓时,会有各种不自在,尤其在傍晚太子来接人的时候,不自在达到了巅峰。 但几天下来,他们就习惯了,毕竟江苓在医馆是真没有架子,相处很自然,而且他对药材的了解非常充足,几人在一起讨论了几次,就能放开了。 “小江之才,若参加太医院考试,肯定也能考中吧。”一名从太医院来帮忙的年轻大夫感叹。 “肯定能,当年小江的父亲可是太医院数一数二的圣手。” 医馆后院里,众人整理义诊要用的药材,热火朝天。 医馆这段时间非常热闹,有太医院来的人,也有其他医馆自发来帮忙的大夫,时隔十年,医馆再办义诊,所有人都很看重。 朝中势力随着崇明帝对十皇子不加遮掩的看好,有了些微变化。 原本七皇子出事后,属于七皇子的势力被迅速瓜分,朝中太子一脉与宣王一脉对立,相互制约,太子隐胜一筹。 可现在多了个初入朝廷的十皇子,还有掺和进来的其他藩王,局势一团浑水。 承王府。 “皇上推十皇子出来,是为了取代七皇子的位置么?”承王的一名心腹开口。 “指望一个乳臭未干初入朝堂的皇子与在朝中根基颇深的太子和宣王抗衡,父皇是老糊涂了吗?”承王真心想不明白,这个关头,为什么要让十皇子出尽风头。 总不能单纯因为十皇子送的寿辰礼太合心意吧? 稍微对朝政敏感点的人都能看出,十皇子根本不可能是太子和宣王的对手,如果要打擂台,还不如选择某个藩王靠谱。 当然,如果崇明帝像之前对七皇子那般,再过个几年,十皇子或许能勉强对上太子和宣王。 “王爷,外面送来一封信。” 这时,侍卫从外面走进来,承王接过信,一目十行看完,将信扔到桌上:“本王出去一趟,这个东西处理干净。” “是。” 承王离开后,在屋里伺候的人拿起桌上的信纸,在所有人视线盲区将信对换,然后将换掉的信放进火盆,亲眼看着它一点点燃成灰烬。 他的动作很熟稔,显然,类似的事不是第一次做了。 承王换了身便服,避开所有人耳目,私下约见了北莽五王子。 他这次回京,可没打算就这么回去。 七皇子一脉的势力他已经尽数收拢,七皇子和丽妃在京中经营多年,留下的势力正好填补了他离开多年的空缺。 野心这种东西,一点被点燃,就不会轻易熄灭。 承王自以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无人知晓,却不知,有一双眼睛始终注视着他。 “江哥,听说你们医馆要办义诊,我们来送点东西,聊表心意。” 江苓正在低头整理药材,听到声音抬头,见程大夫领着九皇子等人走进来。 “我们带来了一些药材,希望能帮上忙。”张时勉道。 江苓忙让医馆的人将东西搬进来:“你们过来,太让我意外了。” 几位公子哥今天都穿的便衣,来了之后也上手帮忙,都是年轻人,很快与医馆忙碌的人熟悉起来。 几人带来的药材被搬进来,医馆的人开始整理。 除了詹乐章,其他人对医术一窍不通,带来的药材也是五花八门,好在都是分门别类放好的,整理起来不费劲。 “这些都是你们从自家医馆直接拿的吧?”江苓在上面看到了其他医馆的记号。 “江哥你看看缺什么,不够我们再去拿。” 萧晟昀在宫外办完事,提前到了医馆,还没进去,就看到了医馆门口多出来的几辆马车。 进院子后,果然看到了九皇子一行人。 没管其他人,萧晟昀径直走到江苓身边。 江苓看着手里的药材:“你们还真是什么都送来了啊。” “药材有问题?” “没有,就是这是用来……” 在萧晟昀的目光下,手里的药材仿佛变得烫人起来,江苓顿了一下,语气极轻道:“用来壮|阳的。” : 第123章 这批药材是九皇子送来的,江苓说完,看了眼九皇子。 九皇子离江苓位置不远,正好听到了江苓的话,闻言摸了摸鼻尖:“这个,是我让他们准备的,我也没想到里面会有这些。” 药材是从贤妃手里的药铺收来的,九皇子不懂药材,就让萧晟昀已经从江苓手里取出药材,没对药材的作用发表任何看法,而是问道:“这个放到哪里?” 江苓指了个位置:“这边。” 萧晟昀将药材放了过去。 见萧晟昀表现如常,江苓也慢慢放下了心中那点因药材起的局促,继续忙碌起来。 “殿下要在这边帮忙吗?” “嗯。” 江苓在东宫看医书的时候,偶尔会找萧晟昀一起,因着他的缘故,萧晟昀对医术有所了解,一些常见药材也能辨认出来。 萧晟昀在这边帮忙,九皇子和其他几人一起。 “你们送药材来的时候,都挑选了吗?”九皇子在药材中找了找,似乎只有自己送来的有壮阳药。 “我不认识这些,只交代,需要哪些,九公子是怎么跟“我就说要常用的。” 他也找不到,壮阳药也包含在常用药里啊。 还被太子皇兄撞了个正着,九皇子尴尬不已。 好在江苓很快将那些药收了起来,看到的人不多。 这些人平时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忙碌了一会,程大夫便将人请进了后院空闲的屋子。 “这边忙的差不多了,几位公子随我来这边歇歇。” 江苓放下手里的活,和几人一起进屋。 “殿下,你等会还有事要忙吗?我今天可能会晚一点回宫。” 张时勉等人来了,他不可能不管他们直接回宫。 “没有了,孤忙完了才过来。” 和萧晟昀共处一室,张时勉几人虽然还有些局促,但没一开始心中只有恐惧了。 九皇子大大咧咧的,已经习惯了江苓身边有个太子。 “这里的茶和别处不一样,你们尝尝。” 侍从端了茶进来,茶香里混了些药味。 “今天来,还是为了感谢太子殿下,项明已经去殿下的军队历练了,前两天传消息回来,说在那边适应良好,多谢太子殿下给项明这个机会。”张时勉拱手道。 太子手下的军队有多厉害,大启人人皆知,崔家或许在朝中有一定地位,但想将崔项明送进太子手下的军队,却是万万不够的,能在太子的军队中历练,对崔项明来说,是一件极好的事。 “他说要从军,家里人反对吗?”江苓问。 “一开始有一点,毕竟他刚在秋猎中出了事,但项明坚持,家里人奈何不了他,再不愿也只能同意,现在已经能接受这件事了。” 张时勉没说的是,一开始,因为崔项明的想法,崔家差点闹翻,崔项明母亲哭了一晚上,说什么也不答应,还是崔项明和家里人好好谈了谈,他们才松口。 “如果他觉得无法适应,可以随时回来。”让崔项明去萧晟昀的军队,是江苓央求萧晟昀答应的,起先他没有考虑到崔家人会不会接受,只是想着那天少年眼中的光,后来还是萧晟昀提点,他才想到,崔家人可能不会接受。 当时他也给崔项明传了话,可以让他先去试试看,如果不行,他就回来,一两个月时间,不会耽误太多。 “崔项明在军中表现很好,”萧晟昀道,“他是个从军的好苗子,假以时日,势必能做出一番成就。” 张时勉知道,太子会说出这番话,证明崔项明确实是这块料子,决定回去后和崔家父母说说,多少能宽一下他们的心。 天下父母没有不希望子女成才的,崔项明从前对读书兴趣不大,如果不是他父亲压着他读书,可能开个蒙就不会继续读了,崔家对他也很头疼。 果然,张时勉亲自上门和崔家父母说了后,崔家父母脸上露出宽慰表情:“既然他在这方面有天赋,那便按他的想法做吧。” 就算再不舍,孩子长大了,他们也该学会放手。 江苓和萧晟昀问起崔项明的现状。 “苓儿怎么这般关心他?”萧晟昀捏了捏他的脸。 江苓把自己的脸解救出来:“毕竟是我开了口,他才会走上这条路,或多或少,我都要负责。” “放心,孤让人看着,不会让他出事,”萧晟昀不知想到什么,声音顿了顿,“苓儿想不想去看看?” “看什么?”江苓第一下没反应过来,紧接着,意识到萧晟昀说的是什么,惊讶道,“我能去吗?” 萧晟昀带回来的军队安置在京城外的一座小县城里,崇明帝几次想要他手里的兵符都没成功,自然不可能让这批精锐进京,这对他而言,威胁太大了。 现在兵符虽然在萧晟昀手里,但除非有特殊情况,萧晟昀不能去那座小县城与军队汇合,不然会被当做有异心,萧晟昀和那边联系,都是通过密信。 :送崔项明过去,也是秘密进行,除了张时勉和崔家父母,没有其他人知道,崔项明去的是太子旗下的军队。 “现在还不能,过段时间会有机会。” “能去的话自然是想的,如果会给殿下带来危险,就算了。” 萧晟昀做事从来不避讳江苓,有时候还会有意教他一些,现在江苓不是刚来这个世界时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了,他知道,崇明帝对萧晟昀的戒备,知道有些事,会给萧晟昀带来麻烦。 “不会,”萧晟昀摩挲江苓下颚,“就是需要苓儿等一等,不过,不用等太久。” 有人会更坐不住。 江苓再来医馆时,意外看到了在里面忙碌的詹乐章。 他将人叫到一边:“乐章,你怎么来帮忙了?” “在府中无事可做,索性过来看看。” “乐章也学过医啊?” “久病成医,看了几本医书,不算真正学过。” 两人正说着话,前面传来喧闹声,江苓止住话题:“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大堂有些乱,几名身高体壮的汉子架着一个处于半昏迷状态的男子站在堂中,与一位大夫说着什么。 “怎么回事?” 程大夫不在,面对这么一群“来势汹汹”的威武汉子,尤其是这些人身上带着各种伤,满身匪气,一看就不怎么像好人,医馆众人有些不知该怎么做。 “这位大夫,快救救我们老大。” 江苓从分开的人群走到中央,走近了,觉得被扶着的老大有些眼熟,没时间给他细想,他先简单看了看情况。 “他伤得很重,伤口已经恶化了,要快点处理,你们带人跟我来。” 江苓太年轻,扶着男人的人有些迟疑,他不知道老大为什么坚持要来这家医馆,但他听说过这家医馆的程大夫医术高明,为人也好,以为老大是来找程大夫,眼前这名少年,显然不是他们要找的程大夫。 江苓走了两步,没听到后面的动静,转身,“你们再拖一会,我不能保证能保住他的胳膊。” 胳膊上的伤深可见骨,也不知道这些人去做了什么。 “听他的。”老大挣扎着开口。 老大发话,其他人心中再困惑,也只能听从,几人呼拉拉随江苓离开,大堂瞬间空下来。 医馆的老大夫这会都在忙,在大堂的,都是些新来的大夫和年轻学徒,没见过这样的架势,难免被吓到。 “不会有事吧?”安静中,一名学徒开口。 “这些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历,身上又是那样的伤,江大夫能应付吗?” “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一个接一个问题问出,最后还是一名年纪稍大的大夫起身:“我去看看情况,如果有不对,你们就去报官。” 在江苓的指挥下,那些汉子将他们口中的老大安置在空椅子上,长顺听到消息赶来,两人一起给人处理伤口。 “你们身上也有伤,要不要一起看看?”江苓抽空对其他人道。 “我们不要紧,大夫您先帮老大看。”既然老大相信这名年轻大夫,这几人对江苓也很尊敬。 另一名大夫过来的时候,正好与端着一盆血水的学徒擦身而过,他额上冒出了汗,壮壮胆子走进去。 里面没有发生他担心的事,那几个大汉老老实实带着,连说话时都压低了声音,生怕打扰到江大夫。 “江大夫……”不自觉的,他也压低了声音。 江苓没回头:“你带几人来,给他们处理一下伤口,来了医馆,没道理让人带着没处理的伤离开。” “是。” 除了一位身上伤确实不重的汉子留下,其他人都被带去处理伤口。 詹乐章见他忙,没打扰他,看着男人身上的伤失了会神。 两人一起处理比一个人快,小半个时辰后,男人身上的伤处理得差不多了,江苓在清水中净手,长顺收拾用的东西。 “长顺,你觉不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 “是有点。”长顺之前一心扑在对方的伤口上,没想太多,这会江苓一提,越发觉得面前的人眼熟。 “江大夫,别来无恙。” 男人抬头,江苓也终于从记忆里扒拉出这个人:“是你,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江苓初来医馆时,为了给妹妹报仇找上年大夫的赵广。 “你这是被人寻仇了?” 男人身上光刀伤就有七八处,力道不同,想来不是一个人留下的,得是多大仇,被人伤成这样? : 第124章 “寻仇算不上。”只是解决了一些麻烦罢了。 江苓和赵广不算熟,闻言,不再继续问,而是道:“你身上的伤要养一段时间,我会给你开几副方子,你先用,还有送你来的那些人,身上的伤也不能不当回事。” “我晓得,多谢江大夫。”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江苓总觉得,比起之前见面那次,今天的赵广对自己有种异样的尊敬。 想不通原因,江苓将之归咎于现在的自己是大夫,和之前是学徒时身份不一样。 虽然对方知道自己是这家医馆的所有者。 将后续事宜交给长顺,江苓和詹乐章走出去。 “乐章,久等了。” “无事。”詹乐章语气温和。 “我见你刚刚有些出神,你认识赵广?” “不认识,我就是想到了一些旧事。”回定远侯府之前,曾经也有一个人,为了保护自己,身上留下了这么多伤口。 “你们现在关系还好吗?”江苓不知道和詹乐章在一起的人是谁,只好这么问。 “挺好的,小苓问这个做什么?”他不说,江苓很少主动提起那个人,詹乐章有些好奇,江苓这次怎么会突然问起。 “我想给你们送些东西,说不定你们会喜欢,”江苓神秘笑了笑,“东西我会让人直接送去你府上,是什么先保密。” 说话间,两人到了大堂。 “江大夫,没事吧?” “那些人是什么来头?会不会给医馆带来影响?” 对那些人身份好奇许久的人见江苓进来,忙围上来。 “他们是什么身份我不清楚,放心,不会给医馆造成影响,你们与我说说,他们来时是怎么回事。”之前忙着救人,江苓没细问这些。 “他们是突然出现在医馆的,这会外面没什么人,知道他们近医馆的应该不多,别看这些人人高马大,行动却是悄无声息的,我一抬头就看到堂中多了几个人,吓得不轻。” “对,我也是,他们是怎么进来的,我完全没注意到,知道他们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大堂里了。”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开,江苓从这些人口中得知,赵广等人来的时候没闹出什么动静,结合这些人身上的伤,想来是在躲什么人。 “江大夫,那些人不见了。”一名被派去给其他伤者处理伤口的大夫慌慌张张走来。 “我就去取了点药,他们就不见了。” 江苓忙让人去看赵广还在不在,果不其然,人已经走了。 “我们在屋里发现了这个。” 是几锭银子。 “居然没忘记留下看诊的银子。”詹乐章轻笑。 “算了,不管他们,都去做自己的事吧,留意一下医馆四周,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人。” “是。” 萧晟昀来接江苓的时候,江苓与他说起这件事。 “殿下还记得那个赵广吗?他今天来医馆了,受了很重的伤,我给他处理了一下,他留下银子,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殿下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怎么会受那么多刀伤?”江苓描述了一下赵广身上的伤口。 萧晟昀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苓儿亲自给他处理的?” “我和长顺处理的,程大夫他们不在,其他大夫有事要忙,乐章也在一旁帮忙。” 江苓边说边蹭到萧晟昀身上:“我看到他身上的伤口,就忍不住想,殿下以前在战场的时候,是不是也受过这么严重的伤,受伤了是不是很疼?如果我早点认识殿下,是不是能陪殿下一起?我可以做一名随军大夫,专门给殿下看伤。” “如果早点认识,孤不会带你上战场。”萧晟昀手臂用力,将人箍进怀里。 “为什么?”江苓支起头,“殿下不相信我的医术?” “孤不想将苓儿置身于危险之中。”战火无情,他怎么舍得他的苓儿去那里受苦? 他在战场出生入死,为的不是让自己心爱的人陪自己一起受苦,而是为了给他一个安全稳定的生活环境,让他可以无忧无虑做自己喜欢的事。 江苓重新趴了回去:“殿下这么说的话,我就不生气了。” 萧晟昀抚摸散落在少年背后的乌发,他很庆幸有那年。 没有那年,他连自己的地位都不能保证,如何给江苓更好的庇护? “赵广之前给自家妹子报仇后,不是离开了吗,现在怎么又来京城了?”江苓记得,赵广不是京城人,他是为了找年大夫报仇,才来的京城。 “年大夫很狡猾,当时他收了卢嘉木的好处,要对你下手,孤不可能什么都不做,让暗卫查了查,查出这桩旧事,彼时,赵广正在为寻仇人发愁,孤便给他指了条明路。”萧晟昀有一下没一下抚摸少年后背。 “他来京城,是因为殿下?”江苓惊住了,他原本以为,年大夫被寻仇的追上,纯粹是因为自己运气不好,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萧晟昀的手笔。 “是,苓儿会不会觉得,孤太精于算计?” 江苓摇头:“年大夫既然做了那些事,这个下场对他来说不冤,殿下告诉赵广,也算是做了好人好事。” :萧晟昀轻笑,他没说的是,就算没有赵广寻仇,为了一劳永逸解决年大夫,也会有张广、王广出现。 “之前他来京城,是因为殿下,这次来,也是?”江苓敏锐觉察到其中的联系。 “是,那件事之后,他开始暗中为孤做事,这次受伤,是因为他探到了承王的秘密。” 京城守备军里有丽妃的人,承王收拢这部分势力后,暗中分批次将自己的人运进京城,萧晟昀吩咐赵广在暗处盯着他们的动向。 “那他会有危险吗?” 显然是有的,都受这么重的伤了。 “不必担心,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孤会给他们安排安全去处,”萧晟昀捏了捏江苓耳垂,“孤只是没想到,他会去医馆找你。” “医馆……” “坠在他身后的尾巴都处理干净了,他行动也很小心,不会带来危险,孤亦会派人暗中看着。” 只是贸然去医馆找江苓这点…… 萧晟昀眯了眯眼,看来他还是威慑的不够。 转天,安置赵广的庄子里迎来一名暗卫。 赵广为自己贸然找上江苓的行为付出了“惨重”代价。 “介于这次没给太子妃带来实质性危险,所以小惩大诫。”暗卫带来萧晟昀吩咐的话。 赵广扯了扯被揍破的嘴角,合理怀疑这是某人吃醋了。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之前的行为有失妥当,即使很小心,也处理掉了所有尾巴,万一有遗漏呢? 所以他老老实实领罚,没抱怨什么。 承王府。 “人抓到了吗?”承王重重拍了下桌子。 “王爷息怒,属下办事不力,请王爷惩罚。” “罚罚罚,罚你有什么用?!查到是什么人做的了吗?” “是一群山匪,他们以为我们运送的财宝,才动了歪心思。”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扮作来京城做生意的富商,岂料被不知天高地厚的山匪盯上,还让打劫的人跑了,难怪承王如此生气。 “王爷放心,他们应该没察觉到不对,真正重要的东西,他们没碰到。” “但愿如此,你自行去领罚,同样的事,本王不希望发生第二次,连区区山匪你们都对付不了,本王怎么指望靠你们成大事?!”承王最气的就是这点,这是他寄予厚望的军队,虽然押送兵器的只是一小部分,也不该连山匪都对付不了。 侍卫退了出去,一人从暗中走出来:“承王何必生这么大的气?一些山匪,直接处理掉就是了。” “五王子见笑了,”承王深吸一口气,“本王只是担心,他们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将消息泄露出去。” “如果承王愿意,本王愿为承王分忧,就当是合作的一点小小诚意。” 山匪据点遭到袭击,没留下一个活口的消息传来,萧晟昀敲了敲桌面:“那些人都安置好了?” “回殿下,已经安置好了。” 山匪据点里是一群真山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赵广行事前,潜伏在这群山匪里有一段时间,行事时,带上了这群山匪,北莽五王子永远不会知道,他为大启除了一害。 至于山匪里的无辜人,赵广潜伏在里面的时候,摸清了这些人的所在地,行动前,将消息传出来,自有萧晟昀的部下将人悄无声息带出来。 山匪遭到承王势力打击,早已无暇他顾,带人出来很顺利。 “公子,东宫送了东西来,说是太子妃给您送来的,要您亲自打开,太子妃还说,最好是在无人的地方打开。” 詹乐章刚回到自己院子,就见小厮搬来一个小箱子。 “东宫送的?”定远侯世子送詹乐章回来,望着箱子,微微皱眉。 定远侯府与东宫一直保持不远不近的关系,他们没有掺和进几位皇子的明争暗斗,始终保持中立态度。 “想小苓送的吧,我之前在医馆帮忙,他说要给我送东西。”詹乐章挺好奇,江苓会送来什么。 “是玉石?”太子妃喜欢送人玉石的事,定远侯世子有所耳闻。 “可能,”詹乐章让小厮把箱子搬进屋子,“兄长要进来坐坐吗?” 定远侯世子没回答,但已经一脚跨进门。 箱子摆在桌上,詹乐章没有打开的意思,定远侯世子道:“不打开看看?” 詹乐章走到桌子边,打开箱子,待看清里面放的是什么,“啪”的一声将箱子合上。 “是玉?”他动作太快,定远侯世子只隐隐看到一点。 “……是。”但不完全是。 江苓会送这些东西,是詹乐章完全没想到的。 : 第125章 詹乐章深吸一口气:“好了,兄长该回去了。” 看箱子里的东西之前,詹乐章还没送客的意思,看完之后却要他离开,这让定远侯世子越发好奇,东宫送来的是什么东西。 “这些东西,有问题?”他站起来,却没立刻离开,“你与太子妃交好,他总不能送一些不好的东西过来。” “确实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看着一本正经的兄长,詹乐章挑了挑眉,“兄长想知道里面是什么的话,不妨亲自来看一看。” 说罢,詹乐章打开木箱子。 他也只是一开始尴尬了一下,那阵劲过了之后,就没那么尴尬了,有心想逗逗定远侯世子。 箱子里的东西映入眼帘,定远侯世子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声音有些不稳:“太子妃为何要送你这些?” “可能是觉得我会喜欢?”詹乐章拨了拨箱子里的东西。 不得不说,能从东宫出来的,不管用途是什么,这些物件都做工精良,用的也都是上好料子,轻易在外面买不到。 难怪送东西之前,江苓会问他一句目前的他和那人关系怎么样。 不过,这里面有许多东西,不需要第二人也能用,想来太子妃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另一层妙用。 “兄长这下满足好奇心了?” 定远侯世子沉默不语,满足的有些过头了。 “你平时都和太子妃说些什么,他才会送这样的东西来?”好半晌,定远侯世子艰难开口。 “偶尔会聊一些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聊的话题。” 江苓把东西送出去后,望着箱子里剩下的一部分,想着什么时候能把这些也解决了。 付员外送什么不好,偏要送这些,好在萧晟昀不特别热衷将这些东西用在他身上,一个铃铛已经够他受的了,江苓实在不想体验另一些稀奇古怪东西的用处。 乐章喜欢刺激,应当会喜欢这些东西……吧? 在研究一番这些东西后,江苓总算知道了,詹乐章之前所说的,莲子的其他用处。 “这里面的东西,是不是少了许多?” 头顶传来的声音拉回江苓思绪,江苓抬头,见萧晟昀正垂眸看他。 “都是新的,我给乐章送了一些。”东宫的事瞒不住萧晟昀,江苓也没有隐瞒的打算。 “你送到了定远侯府?”饶是习惯了江苓的奇思妙想,萧晟昀仍没想到,江苓会给友人送这些东西。 “是啊,乐章住在那里,不送那里还能送往何处?殿下放心,我有交代送东西的宫人,让乐章不要在人前打开箱子。”江苓席地而坐,需要仰头才能于萧晟昀对视。 地上铺了厚厚绒毯,坐着也不会冷。 萧晟昀蹲下来:“苓儿怎么会想到送这些东西?” “我觉得乐章会喜欢,反正殿下也不用,放在这多浪费。” 萧晟昀确实不太喜欢用这些,他希望江苓感受到的,只有自己,想到这些东西会接触江苓身体,会让江苓发出好听声音,他就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所以除了一开始的铃铛,其他更过的,他都没有用。 “你送这些,有没有想过,会不太合适?” “怎么会不合适?”江苓暗搓搓将箱子踢远了点,“付员外都能给你送,我送乐章一部分有什么不合适的。” “苓儿说的也是,”萧晟昀只当没发现他的小动作,“义诊准备的怎么样了?” “东西都差不多准备齐了,大夫人手也够了,九皇子他们送了不少药材,大部分能用上,加上之前殿下从和卢嘉木交易人手里追回来的,应当够用了,张太医说,太医院也会拿一些出来。” 义诊的事主要是张太医和程大夫负责,但江苓身为医馆的主人,每一件事程大夫都会告知他。 “那天我也会去,殿下要来吗?” 萧晟昀点头:“会来,为了维持秩序,孤会安排人过去帮忙。” 毕竟太医院已经插手,他派人过去也不会显得突兀。 “只是这次之后,苓儿的身份可能会暴露,苓儿如果不想,可以提前想个身份,到时候用那个身份。” 江苓在医馆的事,世家或多或少都能得到点消息,只是在萧晟昀的授意下,没大肆传出去,知道的人绝对不少,这次义诊会面向更多的人,难免暴露一些。 “如果暴露,会对殿下造成影响吗?”如果会,就捏个新身份。 听出江苓的言下之意,萧晟昀思索了一下,道:“不会,对孤来说,兴许是一件好事。” “那就不用了,我觉得,这次义诊,百姓也该知道,殿下为他们做了什么,很多事,殿下需要说出来,尤其是那些根本不是殿下做的事,没道理让人误会。”江苓想到原书里,那些泼在萧晟昀身上莫名其妙的脏水,不放心补了一句。 一个能为百姓着想,能做实事的太子,更容易得民心。 萧晟昀现在是太子,没了奇毒拖垮身体,他身上有这么浓厚的龙气,将来肯定会成为大启的帝王,民心还是很重要的。 医馆位置小,容不下太多人,和萧晟昀商量后,江苓在京中选了一处平时鲜有人去的空旷地段,作为义诊的地方。 义诊正式开始前,消息已经在百姓间传播开。 “江大夫,付员外又送东西来了。” 江苓正在医馆忙碌,一道声音传来。 “你去看看吧,这些我来做。”长顺开口。 听闻医馆要办义诊后,付员外送来许多东西,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江苓放下手头的事,随传话的人来到前厅。 “这次送来的是什么?” 江苓生怕付员外又给萧晟昀送什么,好在除了第一次,后面几次付员外都老老实实,没送什么不该送的。 送来的,大多是义诊能用到的。 “是一些应急药,上次付员外送来的几名大夫已经安置好了,与他们讲清了流程,他们也熟悉了……” 边走,这人边和江苓解释。 付员外亲自来了,比起第一次来时的战战兢兢,可谓容光焕发,江苓隐隐感受到,他状态的改变,和太子有关,就是不知太子做了什么。 见到江苓,付员外忙起身,上前道:“江大夫,这些都是我根据那几名大夫的描述带来的,你看看能不能用上,如果还缺什么,尽管和我说。” 付员外能参与进来,众人并不感到意外,一来,他说了,自己是为那次没弄清状况给江大夫带来困扰赔罪,二来,他本就喜欢做善事,义诊绝对算得上是善举。 “东西都够用了,上次的事已经过去了,付员外不必如此。”付员外没对他和萧晟昀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又知错能改,江苓听说,付员外这段时间洗心革面,行事比之前更加和善有度,江苓不会揪着一件事不放。 “是我自愿做的,医馆办义诊,是大善举,我们能出力出力,能出钱出钱,也算是给自家积福了。” 付员外不仅自己参与进来,还邀请了几名好友一起,程大夫本做好了办一次义诊医馆会艰难一段时间的准备,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参与进来,他们不仅可以扩大规模,帮助更多的人,还不用担心药材不够用。 和江苓、萧晟昀商议后,原定两天的义诊改为五天,有实在病重且付不起药费的,义诊之后,医馆会结合实际情况,为他们减免部分药费。 当然,江苓不会让医馆独揽功劳,那些参与进来的,出钱出力出物资的,在征得他们同意后,会对外公布。 “小主子,这次各方送来的东西很多,参与进来的大夫也很多,属下想,要不要派几人去城外,为京城外的百姓也义诊一下?” “这件事程大夫看着安排就行。” 在城外办的规模没有京中大,付员外得知后,腾出一间小医馆作为义诊地点。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进行。 临近年底,各国使臣没有立刻离开,他们会在过完年后再走。 来的不乏有各小国的王子公主,这些人明面上是来给崇明帝贺寿的,崇明帝不好冷着他们,便安排了各种活动让他们参加。 崇明帝腿脚不便,很多事都交给了太子和宣王去办,包括安顿这些王子公主。 太子的更多精力放在朝政上,还要寻找浮世教下落,招待各国来使的事基本由宣王负责。 宣王在朝中地位显赫,不少小国见太子的路行不通,便将主意打到了宣王身上,怎料宣王和太子一样,是个不近美色的,对公主们的明示暗示就当没看见。 一场大雨后,难得有个艳阳天,崇明帝安排了一场宴会,邀请各国王子公主和自己的皇子公主参加。 江苓不好缺席,好在医馆的事忙得差不多了,便和太子一起前往。 宴会地点在宫外一座园子。 江苓和萧晟昀下了马车,正好碰到骑马而来的北莽五王子。 五王子下马与两人行礼。 简单说了几句话,江苓和萧晟昀一起往里走,五王子自顾自跟了上来。 “想来我的大王兄不会料到,太子回京后,会陷进温柔乡里。” 貌似只是随意感叹一句,萧晟昀却停下脚步:“孤怎样,似乎与曾经的手下败将无关。” 五王子脸色微变,在北莽人眼中,大王子英勇善战,曾连夺大启几座城池,风头无人能及,然这一切,都在大启太子带兵出征后戛然而止。 江苓转头:“五王子是在羡慕殿下吗?也是,五王子没有战功,也没有爱人相伴,孤孤单单的,羡慕殿下很正常。” 第126章 一副大度不与可怜人计较的表情看得五王子心头一哽。 正在这时,承王从另一侧走出来:“五王子?” 看的五王子与太子站在一处,承王皱了皱眉,他与五王子私下有交易,第一反应是五王子想找其他合作者。 转念一想,北莽那么多人死在太子手上,太子更是因北莽身中奇毒,两人应当不会达成合作。 心中这么想,承王到底不放心,状若不经意的样子道:“太子在与五王子聊些什么?” 承王来了,五王子只好咽下到了嘴边的话,改口道:“没聊什么。” 因为萧晟昀,江苓对北莽没什么好感,对这位北莽五王子更没好感,萧晟昀也没有与五王子多说的意思,双方很快分开。 园子是崇明帝的,里面伺候的都是崇明帝的人,如果被发现什么就不好了,承王不好问五王子刚才发生的事,只简单交流了几句。 江苓与萧晟昀往里走,不时有小国使臣上前搭话,萧晟昀态度冷淡,他们也不好一直缠着人说话。 “承王似乎和五王子很熟悉,”江苓勾了勾萧晟昀小指,“殿下,没关系吗?” “他们私下有一些联系。”这里到处都是崇明帝的人,萧晟昀点到为止。 江苓也不再谈这件事。 “江哥。”九皇子与一名小国王子说着话,看到江苓,使劲招了招手。 江苓牵着萧晟昀的手往九皇子的方向去。 除了皇子公主,园子里还有负责接待各国使臣的鸿胪寺官员,和一些年轻官员,这场宴会以玩乐兴致为主,这些年轻官员是来陪玩的。 江苓往九皇子周围看了看,没看到熟悉的人。 “他们没来吗?” 这个他们,问的是张时勉等人。 “没有,这种宴会他们来不方便,时勉和宏礼他们要参加明年的春闱,最近都在家里温书。” 张时勉几人与九皇子玩得好,但没有正式入朝为官,不适合过来。 “宏礼也要参加春闱?” “被他家老爷子压着参加的,可能要等明年春闱结束,才能出来好好聚一聚了。” 两人说着话,九皇子不忘给江苓介绍身边的年轻男人:“这是莱国的二王子。” 莱国二王子很有眼色,简单说了几句话后提出告辞。 “这个二王子人不错,莱国也没送公主来,”说到这个,九皇子一肚子火,“我前两天出宫,路上遇到了乌国来的公主,差点被缠上。” 正说着乌国公主,乌国公主带着侍女走过来,朝几人盈盈一拜:“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九殿下。” “不必多礼。” 乌国公主穿着乌国盛装,大冷的天,露出柔韧腰肢,一举一动都充满柔情。乌国公主很美,和北莽公主的美不同,若说北莽公主是绽放的红莲,乌国公主就是静静开放的白莲,更显柔弱,更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显然,在场的三人都不属于能被她激起保护欲的一列,九皇子看到她更是躲得老远。 有太子在,乌国公主的注意力都在太子身上,九皇子松了口气的同时不免有些担忧。 好在,对于乌国公主的示好,太子不为所动,江苓更是每每都能将乌国公主的话题挑到另一个方向。 又一次被带跑话题,乌国公主咬住下唇,一双泛着水光的眸子看向太子,可惜,太子的目光始终落在身侧的少年身上,无论她怎么明示暗示,都当她这个人不存在。 难怪其他小国都放弃走太子这条路。 乌国公主都要绝望了。 这大启的皇子一个比一个不解风情,太子是,宣王是,九皇子也是! 乌国公主怀着一腔不服输的心情来,备受打击的离开。 “可算走了,”九皇子心有余悸,“因为她,这几天我都不敢出宫,待在宫里快闷死了。” 江苓看着乌国公主离开的方向:“她的目标似乎不止一个人。” “是啊,她还找过其他几个皇兄,除了二皇兄和十弟有被她迷住的迹象,其他人都对她避之不及。” 娶一个小国公主,对皇子们来说,不是什么划算的事。 “说起十弟,父皇最近好像很看好他,听说父皇打算给他封王了。”九皇子人不在朝堂,消息却很灵通。 “是有这个打算,因为老十还没做出什么功绩,父皇暂时只在朝中提了一句,他进户部,便是为封王做铺垫。”萧晟昀淡声道。 “他会和二皇兄、七皇兄一样,封王后还留在京城吗?”九皇子一下子想到这个问题。 三人寻了个凉亭坐下,没让伺候的人近身。 “或许。” “父皇这是想让十弟取代七皇兄的位置吗?如果是,选二皇兄岂不是更合适?” 十皇子在朝中毫无根基,当然,崇明帝也有可能正是因为这点,才将人留下。 “算了,不说这些,等会有骑马比赛,江哥要参加吗?” 凉亭里备了各种点心,江苓摸了一块,放到嘴里。 唔……味道不错,就是不够甜,看了眼手里剩下的半块,江苓凑到萧晟昀身边,将半块点心喂过去。 “殿下不参加吗?” 九皇子笑道:“太子皇兄从来不参加这些的,更何况,让太子皇兄参加,结果不就毫无悬念了吗?” “也是,”江苓了然,“那我也不参加了,今天不方便。” “别啊,”九皇子还想看江苓拿第一,“有什么不方便的?” 当然是因为…… 江苓看了眼太子。 某人昨天晚上答应得好好的,只来一次,结果叼住人就不撒嘴,如果不是记得今天要来宴会,恐怕他今天又下不来床。 “他不参加。”萧晟昀吃完半块点心,道。 “那江哥要去看我比赛哦,十弟也会参加,我还从没见过他的骑射功夫。” 比赛时间定在下午。 九皇子去做准备了,江苓靠在萧晟昀身上休息了会,来到比赛场地。 北莽五王子已经换上了方便骑马的衣服,见江苓和萧晟昀相携而来,忍不住开口问身边的侍从:“大启的太子会参加吗?” 五王子是希望太子能参加的,他们北莽男儿,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如果他能在骑马塞中比过太子,岂不是说明他比大王兄更厉害? 侍从去打听了一下,很快回来,给出回复:“太子不参加。” 五王子顿觉失望,赢了其他人又怎样?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益处。 “那个北莽的王子,一直在看我们。”江苓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很敏锐,尤其当对方不怀好意的时候。 “说不定是在打什么坏主意,”江苓滴溜溜转动眼珠,“我觉得他等会会过来。” 果然,江苓话音落下不久,北莽五王子与身边的侍从说了句什么,朝两人走来。 “太子,太子妃,”北莽五王子行了一个礼,“听闻太子妃骑射一绝,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与太子妃比试一场。” 哦豁,不是冲太子来的,是冲他来的。 江苓指了指自己:“你确定是和我比,不是和殿下比?” 北莽五王子点头。 “你一个从小就会骑马的,和我这个刚学会骑马不久的人比,是不是不太好?”江苓倒不是怕他,只是…… “如果太子妃不愿,可由其他人代劳。”五王子敛眸。 “大启人才济济,你既然这么说,我就随便指个人,如果他输了,就算我输。” 江苓伸手一指,指了萧晟昀…… 见算计成功,五王子正要扬起嘴角,江苓的手指却偏了偏,指向太子身边的护卫。 “就他吧。” 语气非常轻描淡写,就像他说的,只是随便指了个人。 “不是太子?”五王子忍不住再确认一遍。 他觉得自己开口邀请太子妃已经是屈尊降贵了,本意也不是想和太子妃比,而是想让太子妃知难而退求助太子,他知道,直接邀请太子多半会被拒绝,因此想了个迂回的法子,没想到太子妃会让一个护卫代替自己。 他堂堂北莽五王子,最有希望继承北莽王位的人,去和一个护卫比??? “当然不是,”江苓理所当然道,“殿下要陪我,不能陪你去赛马。” 北莽五王子不可置信看向太子。 那个给北莽上下带来无限阴影的男人一脸宠溺看着说活的少年,赞同道:“苓儿说的是,齐烈,你陪五王子赛一场。” 等九皇子准备好出来,就见太子身边的护卫牵着马出现在赛场。 “太子皇兄要上场吗?”九皇子牵着马走过去。 “不是,是齐护卫要和北莽的五王子比赛。”江苓摸了摸马的鬃毛。 “为什么要和五王子比?”九皇子一头雾水。 就算比,不该是和某位王爷皇子比吗? “他本来想和我比,又说可以找个人代替我和他比,”江苓三言两语解释完,“所以现在是齐护卫和他比。” “他肯定是希望你求助太子皇兄,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九皇子大笑,他拍了拍齐烈胳膊,“齐护卫,让他见识见识我们大启的实力!” 齐烈救过九皇子,九皇子对他的实力很有信心。 江苓摸了会马,有些眼馋,比赛时间还有一会,他扯了扯萧晟昀袖子:“殿下,我能不能骑它走两圈?” 只是走,应当不要紧。 不等萧晟昀回答,江苓已经翻身上马。马儿在他手下非常听话,载着人慢走了两圈,将人送回来。 萧晟昀无奈将人接下来:“有没有难受?” 江苓摇摇头,眼睛亮晶晶的。 萧晟昀拍了拍他的后腰,若有所思:“苓儿的体力是不是变好了?” 第127章 “没有!”江苓按住他的手。 大意了,以萧晟昀的敏锐,说不定察觉到了他一直隐瞒的事。 江苓转了转眼珠,腿一软,径直跌进男人怀里,将脸埋在男人胸膛上:“殿下快扶一下我。” 能补救一点是一点。 萧晟昀什么都没说,扶着江苓的腰,帮助他站好。 为了弥补刚才露出的破绽,江苓不好自己使力,便将自己的全部重量压在男人手臂上,好在他知道应该怎样表现,装起来轻车熟路。 小心抬眸观察男人脸色,从他的角度,能看到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至于脸色,江苓看不出萧晟昀有没有相信。 “殿下,齐护卫他们开始了吗?”问完才意识到,齐护卫的马在自己这里,江苓捏了捏萧晟昀的衣服,声音变低了点,“殿下,我们将马给齐护卫吧。” “苓儿现在还能自己走路吗?”萧晟昀也不拆穿他,就这么半抱着人。 “……不能。”江苓嗫嚅。 “孤抱你过去?” 随着比赛时间的接近,来赛场的人越来越多,江苓摇了摇头:“我觉得我还能坚持一下。” 萧晟昀轻笑一声:“苓儿不要勉强自己。” “没有勉强。” 两人挨在一起小声说话早吸引了不少目光,但距离两人不远处守着几名护卫,没人不长眼凑过去。 江苓脚步虚浮把马交到齐护卫手上,齐护卫担忧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没什么事,不用担心我,你好好比赛。” “属下会竭尽全力!”齐护卫接过缰绳,郑重道。 九皇子也去准备了,他是第一批上场的人,齐烈和五王子也是第一批,不能看两人比赛,九皇子有些遗憾。 将马交给齐护卫后,江苓和萧晟昀退到一边。 比赛开始。 众人翻身上马。 大启的骑马比赛不是单纯骑马,还有一些别的要求,江苓看得很认真。 “齐护卫果然很厉害。”不知不觉发出感慨。 萧晟昀握在江苓腰上的手紧了紧:“苓儿喜欢看?” 江苓点头:“我希望齐护卫能赢。” 最好能让北莽五王子意识到,他自以为傲的马上功夫,放在大启,什么都不算。 “他会赢。”萧晟昀淡声道。 齐烈始终领先于北莽五王子一头,北莽五王子似乎有些急了,动作开始不得章法,差点失误。 比赛看得人热血沸腾,叫好声,欢呼声聚成一片。 最终,齐烈得了第一。 江苓再也忍不住,转身抱住萧晟昀:“殿下,我们赢了!” 萧晟昀按住少年后背:“是,我们赢了。” 齐护卫驱马回来,在距离两人有一段距离时,翻身下马,江苓顾不上装腿疼没力气了,拉着萧晟昀过去。 “属下幸不辱命。” 江苓忙将行礼的男人扶起来:“这个时候你就不必行礼了,你做的很好,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直接和我与殿下说。” 这边一片喜悦,北莽五王子那边气氛却很凝结。 北莽五王子脸色阴沉沉的,连萧晟昀身边随意拉出来的一个护卫都比不过,谈什么和萧晟昀本人比? 这场比赛,让五王子心中狠狠受挫。 知道这场比赛的人不少,看完比赛后,纷纷议论。 “北莽五王子一向自诩自己不输于已故的大王子,这般看来,与大王子还是差远了。” “是啊,如果是在战场上和大启的太子对上,说不定一个回合都坚持不下来。” “就这样还妄想踩着大启太子上位,未免想的太美。” 深受北莽困扰的,不止大启,大启周围与北莽临近的小国更不喜北莽,五王子出了这么大的丑,他们心中高兴极了。 听到四周传来的讨论声,五王子握紧拳头,如果是在北莽,敢这么议论他,这些人已经被他拖下去喂狼了。 他想离开,偏偏江苓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五王子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说什么?”面对江苓,五王子装都懒得装了。 江苓对他的态度不在意:“五王子输了,不该有所表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边,五王子咬了咬牙:“他只是一个护卫,你别得寸进尺!” “这就算得寸进尺了?五王子是有多输不起?”江苓挑了挑眉,“也罢,既然五王子输不起,那就算了。” 比起输给一个护卫,在那么多人面前,承认自己输不起更让五王子难堪,而且他能肯定,自己前脚刚承认,这个消息后脚就能传到各处,不止大启,那些小国,以及北莽内部都会知道。 江苓说完,作势要转身离开,北莽五王子叫住他。 “你等等。” 江苓停下脚步。 “你们想让我怎么表示?” “别做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弄得好像是我们逼你一样,比赛是你自己要求的,那就按你们北莽的规则来。” 在北莽,赢的人可以驱使输的人做一件事,不管多难,输的人都必须做,输的人还需献给赢的人一件珍宝,并当众表示对赢者的臣服。 这是江苓刚才从萧晟昀口中知道的,他觉得非常适合用来治一治这位北莽五王子。 别以为他不知道,北莽五王子来大启后,处处针对太子,似乎觉得在这里赢太子一头更能得到北莽人的尊敬一般。 江苓不管他是出自什么原因,欺负太子就是不行。 话已经放出去,众目睽睽之下,北莽五王子想赖账也不行,只能咬牙低头。 对一个护卫低头,北莽五王子觉得自己受到了天大折辱,他低着头,掩去眼中的阴翳,今日折辱之仇,他一定要报! 不管那些小国使臣和北莽人怎么想,大启人这一刻都觉得很解气,之前大启不敌北莽的时候,北莽是怎么对大启的?今天太子妃做的,不过是将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幕还回去罢了。 那些目光如芒在背,北莽五王子再也待不下去,匆匆离开。 比赛还没结束,参与第二场的开始准备,里面有羌国的大王子。 九皇子已经比完,便和江苓他们坐到一起。 “江哥,方才真的太解气了,等结束,我要去告诉时勉他们,让他们也开心开心。” 对大启大多数人来说,能看到北莽倒霉,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齐护卫太厉害了,刚才在赛场的时候,我看到北莽五王子比不过他,就想下暗手害人,每一次都没成功。” 九皇子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江苓边看比赛边听他说,时不时应和两句,萧晟昀则很少说话,九皇子已经习惯了。 “齐护卫呢?”九皇子找了一圈,没找到人。 “他立了功,殿下让他去休息了。” 虽然齐烈表示没关系,但江苓没有剥削人的爱好,萧晟昀提出让齐护卫去休息的话题后,附和着让他先去休息休息。 “确实立了大功,我等会要去问问,他是怎么赢的。” “你如果想赢五王子一回,孤可以送你去兵营锻炼一段时间。”萧晟昀道。 “还是不了,”九皇子觉得自己吃不起这个苦,岔开话题,“崔项明那小孩是不是在里面训练?不知道长进了多少。” “他是个好苗子,假以时日,能当大用。”萧晟昀对崔项明很看好。 “崔家这是要出一个武将了吗?” “殿下好像是第一次夸人,”江苓撑着下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他有那么优秀?” 萧晟昀嘴角微勾:“再优秀也比不过苓儿。” 心中的那点微妙来不及被主人品尝就已消散,江苓眯起眼看向赛场。 “诶?羌国大王子的马,是不是不太对?” 羌国大王子处于中间位置,他似乎想要超过前面的人,使劲用挥下马鞭。 “这些马都是仔细检查过的,不会有问题……” 九皇子还没说完,赛场已经出现变故。 羌国大王子骑的马突然发狂,大王子被颠了下来,马蹄重重从他身上踩过。 “还愣着做什么,快救人!” 萧晟昀的声音唤醒侍卫神智,他们冲进赛场,几人控制马,几人去救马下的大王子。 变故出现的太猝不及防,一时间大部分人都没反应过来,赛场乱成一团。 马疯的太厉害,侍卫几乎要按不住,还是萧晟昀上前,才彻底将马制服。 等马被制服,大王子已经奄奄一息。 发生了这么大的意外,比赛只能中断。 “马是怎么回事?”萧晟昀冷声问。 “回太子殿下,羌国大王子骑的马是他自己带来的……”负责照顾马的人被押上来,一脸菜色,他现在只庆幸出事的马从始至终都没经过他们的手。 负责宴会事宜的是宣王,萧晟昀身为太子,不可能完全撒手不管,萧晟昀到了出事的地方,江苓和九皇子后一步过来。 江苓本想看看羌国大王子的情况,但太医已经匆匆赶来,便没有上前。 太医给羌国大王子看过后,脸色不是很好。 “大王子身上的伤很重,摔伤倒是其次,马从他身上踩过带来的二次伤害若处理不好,可能危及性命。” 羌国大王子已然疼晕了过去,使臣早已被这一变故吓得六神无主,还是连珠公主稳住心神,当起主心骨。 “马不可能无缘无故发疯,找个侍马官来看看马的情况。”萧晟昀吩咐。 马倒在地上,抽搐着吐出几口白沫,不动了。 很明显,马出了问题。 偏偏马是羌国大王子自己带来的,要查得从羌国身上开始。 “大王兄的马出了问题,不能不查,这次的事,就麻烦各位了。” 江苓注意到,连珠公主转身时,隐晦勾了勾唇角。 第128章 连珠公主肯将主导权交给大启,无疑让大启官员松了口气,不管是谁的马,羌国大王子在大启受伤都是不争的事实。 好在园子里有不少空置的屋子,太医指挥几名侍卫小心将羌国大王子抬进屋,进行下一步治疗,羌国公主带着尚未回神的羌国使臣跟上。 江苓很确定自己刚才没有看错,但现在的羌国公主面露哀伤,全然一副为自家兄长担心的模样,谁都挑不出错来。 宣王带着侍马官过来,这次的意外,需要他来处理。 安置好羌国大王子,连珠公主带着侍女出来,对萧晟昀行了一礼:“方才多谢太子出手。” 如果没有太子出手,羌国大王子能不能勉强保住一条命就难说了。 萧晟昀看了连珠公主一眼,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让连珠心头紧了紧,好在萧晟昀很快移开视线,意有所指道:“你想做什么孤不会管,但如果威胁到大启,威胁到孤在意的人,就别怪孤出手了。” “殿下放心,您担心的事绝不会发生。” 园子发生的事很快传到崇明帝耳朵里,羌国只是一个小国,对大启来说不足为惧,崇明帝派太医去医治羌国大王子后,便将这件事抛到脑后,比起羌国,他更在意的,是北莽。 太子妃身边护卫胜过北莽五王子的事他也听说了,心中畅快不已,当即赐下诸多赏赐。 “不愧是我大启的好男儿。” 钱公公附和:“陛下说的是,我大启人才济济,北莽想要胜过大启,还差得远呢。” “不错,这个护卫能赢北莽五王子,是个可塑之才,这样的人才,当个护卫,会不会太屈才?” 崇明帝沉思,大启缺少猛将,若不然,当初也不会被北莽逼得步步后退,直到太子带兵上战场,才力挽狂澜,将北莽打回老巢,如果他手里有能用的将领…… 这几年,崇明帝不是没动心思培养将才,但将才不是你想要就能有的,某些平时表现的再好的,一上战场,就原形毕露,嘴上说的再好听,和太子一比,简直不能看。 太子在边关的第二年,崇明帝曾派过一个在朝中表现很好的将军到边关,想让太子交出指挥权,结果那人带着他派去的大军,连失几城,最后还是太子带兵将这些城池夺回来。 自那以后,太子在边关的地位越发稳固,就连朝中大臣,也不乐意他再派人过去,血泪教训在前,再派人去,是给北莽送人头吗? 朝中有争权夺利的臣子,也不乏有一心为国的,在那个时候,后者分毫不肯退让,崇明帝也怕又出现之前的事,只好歇了再派人过去的念头。 但他想培养只忠心于自己的将领的心始终没变。 “去查查这个护卫。”崇明帝吩咐。 如果是个可造之材,他给予对方高官厚禄,不愁拉不拢人心。 钱公公低声应下。 宣王办事效率很高,很快便查出,羌国大王子的马是误食了一种毒草才会发病,那种毒草和马平时吃的草模样很像,如果是对这种草不熟悉的人,很容易弄混。 最重要的是,这种草大启没有,只生长在乌国边缘。 “这么说,在马身上动手脚的,是乌国?”宣王沉声问。 “回王爷,属下还查到,这些天,羌国大王子不止一次和乌国起冲突。” 羌国和乌国紧挨着,两国之间经常发生摩擦,如果是乌国下的手,倒也不奇怪。 “乌国也没想到,羌国大王子会在比赛时骑这匹马,属下查出,他们原本是想,羌国大王子骑马外出时发生意外,他们的人会先一步处理掉马,伪装成一场彻底的意外,或者,嫁祸给大启。” “算盘打得挺精。”宣王语气不辨喜怒。 禀报的下属打了个寒颤,不再说话。 “羌国那边是什么反应?” “大王子还没醒,羌国使臣似乎打算找乌国麻烦,被他们带来的公主劝住了,现在他们应当把消息传回羌国了。” 对羌国来说,大启是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大启强盛,他们惹不起,无法迁怒,便只能将一腔怒火全发泄在乌国身上。 乌国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们甚至没有求证这件事具体是谁做的,毕竟,毁掉羌国最有希望继承王位的大王子,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羌国那些王子早被大王子打压得抬不起头,成不了什么气候,王位落在一个能力不行的人手里,远比落在一个英明之主头上好对付。 说不定不用他们乌国出手,羌国就能把自己作没,到时候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捡现成的便宜。 “大王子这样,这件事难道我们就这么算了吗?”驿馆里,气氛低沉。 好好一个人,弄成这样,他们怎么回去交差? 大启的皇帝派了医术最好的太医过来,他们也让自己带来的大夫看过,得出的结论一样,大王子情况很差,全身骨折多处,就算醒来,也不可能再站起来。 一个废掉的王子,即使他母族的势力再强,也无法登上王位。 大王子成了这样,往后绝对不会放过他们这些跟随大王子来的使臣,回去后,最先遭殃的,只会是他们。 一时间,使臣们心头愁云惨淡。 “公主戴这件发饰很美。” 铜镜中,身材高大的羌国将军站在容色妍丽的女子身后,将一根做工精良的珠钗插进女子发间。 连珠看着镜中一身大启女子打扮的自己,垂下眼眸:“将军会后悔吗?” “臣愿誓死效忠公主!” 男子单膝跪下,恭敬垂下头颅。 连珠伸手搭在他肩膀上:“计划已经开始,就算将军想反悔,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王宫那边,可以行动了。”连珠站起来,望向窗外。 从心中有那个念头开始,连珠就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即使遍地荆棘,她也要咬牙走下去。 齐烈是东宫近卫,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东宫,在宫外的家几乎只是一个摆设,这天回来,他意外发现有人在院子里等他。 看装扮,是宫里来的人。 走进后,才发现是崇明帝身边的钱公公。 “齐大人可算回来,奴奉陛下之命,给齐大人送赏赐来。”钱公公迎上去。 “赏赐?” “是为了北莽五王子的事,齐大人大挫北莽锐气,陛下说,该重赏。” 钱公公等人的态度太恭敬,齐烈敏锐察觉到其中的不对,皱了皱眉。 如果真要赏赐,直接将赏赐送到东宫就行,如此迂回送来这里,想来不单单是为了赏赐的事。 接下来钱公公的话证实了这点。 钱公公带着崇明帝的密旨,挥手让侍卫宫人退下,然后才将密旨拿出来。 “陛下觉得,以齐大人的能力,只在东宫当一个护卫太屈才,不知齐大人有没有兴趣,领骁卫副统领一职?” 齐烈瞳孔骤缩,骁卫是有别于禁军的另一支军队,驻扎在京城,只听崇明帝的命令行事,崇明帝此举,意图可谓非常明显。 “陛下为何……” 钱公公笑笑没说话。 好几天没见齐护卫,江苓有些好奇:“殿下,你派齐护卫去做事了吗,怎么一直没见到他?” 就连送他去医馆的,也换了个人。 “以后不该叫齐护卫了,他被父皇封了骁卫副统领,有更重要的事做。” 骁卫是京中独立于所有势力之外的一道势力,只听崇明帝命令行事,萧晟昀之前一直想安插暗桩进去,都没成功,不知道为什么,骁卫里的人非常忠心,失败后,萧晟昀不再尝试,以免暴露。 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靠一次比赛,让齐烈成功进去了,还一跃成为副统领。 那天钱公公离开后,齐烈通过暗卫将消息传给东宫,萧晟昀知道这是一个机会,让齐烈将计就计,进骁卫。 “还有点不习惯,他的东西不带走吗?” 齐烈住的地方还是原样,江苓送他的两条锦鲤也没带走。 萧晟昀:“他那边不方便养,让范德帮他养一段时间。” “齐护卫去了皇帝手下做事,会不会和殿下敌对?”江苓在萧晟昀怀里翻了个身,撑在男人胸前,问。 马车摇晃,江苓没撑稳,跌到男人怀里,萧晟昀扶他坐好:“不会,父皇培养他,不是为了这个。” 到了医馆,江苓跳下马车,抱了下萧晟昀的腰:“殿下,我去忙啦,晚上见。” 萧晟昀目送他进去,转身上马:“带孤去见廉诉。” 他们通过那枚玉符,与“星竹”的人联系上了。 医馆在为义诊做最后的准备。 因为要办义诊,近几天来医馆的人少了不少,江苓进来后,只看到几个人在买药。 “乐章?”江苓看到一道熟悉身影,走过去。 詹乐章转身:“你今日来的有些晚。” “今天起迟了。”主要是早上被萧晟昀按着亲了好一会,差点亲出火,如果不是他记着要来医馆,大半个白天都要被他们消耗在榻上。 “乐章也好几天没来了,”江苓说着,悄咪咪瞄了眼詹乐章的腰,“我送给你的那些,你喜欢吗?” 隔着衣服,只能看出青年腰身纤瘦。 詹乐章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这些东西,除了我,你还送给别人了吗?” 他担心和玉石一样,江苓给周围人都送了个遍,想想那个画面…… “当然没有,他们又没对象,送给他们做什么,总不能自己玩,”江苓眨眨眼,推己及人,“你这几天没来,是不是和……有关?” 第129章 “小苓这么问,是因为有经验?”这一块只有他们两人,詹乐章还是压低了声音。 “用过几样吧,后来殿下就不用了。”江苓挠了挠下巴。 “小苓怎么会想到给我送这些?”这种私密之物,一般没有当成正常礼物送吧。 “因为我那里的太多了,你是不知道,付员外给殿下送了多少,一整箱,什么样的都有,偏殿下还让人将这些好生收了起来。” 里面许多东西的具体用处江苓都不清楚,但他潜意识知道,这些东西用在自己身上,绝对会受大“苦头”,便想将这些东西分一部分出去,他认识的人里,詹乐章是最合适的。 主要是第一次见面的情景给江苓留下的印象太深。 “江大夫,付员外来了,说有事找你。” 一名学徒朝两人走来,两人止住话头。 “我先去看看他要说什么。”江苓放下手头的事,往外边走。 付员外很看重这次义诊的事,一些布置都是亲力亲为,他虽然没办过义诊,但做过许多义举,有相关经验,医馆十年没办义诊了,筹备起来难免有些地方考虑不周,付员外加入后,提供了许多有用意见。 付员外这次找江苓,为的也是义诊的事。 程大夫也在。 “不知义诊当天,江大夫会不会到场?”付员外问。 他知道江苓太子妃的身份,说实话,在见到江苓和寻常大夫一样在医馆忙碌时,心中是震惊的,从程大夫口中打听到,义诊是江苓提出来的时候,心中的震惊更进一步。 知道江苓的太子妃身份后,不难得出,他江家人的身份,因为江夫人母子,江苓之前的名声不算好,江苓因千芜大师的批命成为太子妃的时候,付员外和其他许许多多人一样,感到诧异,不明白,皇室为什么要选这样一个人为太子妃。 男子身份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那个时候的江苓,名声属实算不上好,接触后付员外才知道,当初的自己有多狭隘。 “应该会去,怎么了?”江苓找了个位置坐下,总不能找他来,就是为了问这件事。 “江大夫如果去的话,我们需要更注意当天的安全问题,义诊人多眼杂,不能忽视可能有人浑水摸鱼的可能,现在京城各方势力混杂,更要注意。”付员外沉声开口。 程大夫点头:“付员外说的是,除了最初安排的维持秩序的人,我们还需要多加点人,不止江大夫,其他人的安全也需要得到保障。” “我府里有一些得用的家丁,如果江大夫和程大夫不嫌弃,可随意差遣。”付员外道。 “那就多谢付员外了。”江苓没有推拒,萧晟昀安排的人大部分在暗处,明面上,也需要一些人震慑某些不轨之徒。 事情定下,具体的会由程大夫和付员外商量着安排。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到了义诊当天。 萧晟昀有事要做,和江苓约好,忙完就去宫外找他,江苓先一步到了义诊的地方。 齐烈不在,跟在江苓身边保护的,成了另一名护卫。 这天,他会全程跟在江苓身边,以防意外发生。 来义诊的百姓很多。 平时舍不得看病的,几乎都为了这次义诊来了,有自己来看诊的,也有带家人来的,症状严重的,会程大夫几名老大夫负责,症状清的,或者只有一些小病症的,由年轻大夫负责。 若年轻大夫解决不了,再由程大夫等人出手。 前来义诊的百姓根据要求,自发排队,队伍周围有维持秩序的人。 “这样,既不会显得混乱,又能提高效率,妙极。”一名有资历的老太医开口。 他是带自己的学生来历练的,他的学生围在他周围,跟着点头:“是啊,听说是江大夫想出的法子。” “义诊也是江大夫提出来的。” 边说,他们边分出去几分视线看向正在忙碌的少年。 江苓正在给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看诊。 是个小女孩,眼睛圆溜溜的,烧红了脸,却很听话,不哭不闹待在母亲怀里,江苓拿出松子糖分给她,对面露担忧的女孩母亲道:“没事,只是普通风寒,吃几服药就好了,我开服方子,你带她去那边拿药。” 小女孩看了看母亲,小心翼翼接过江苓手里的糖。 “我们……”女孩母亲抱紧了怀里的孩子,局促开口,“我们没有钱……” 她是避着小女孩的爷奶将小女孩带出来的,他们家没有多余的钱,孩子爹每天艰难做工,仅能赚够一家人的吃食,如果没有义诊,小女孩发热这种事,他们根本不可能请大夫。 “没事,义诊开的药不需要钱,”江苓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我会开够她需要的分量,如果到时候她还没好,你带她来医馆找我。” 江苓招来帮忙的学徒,让他带这对母子去拿药。 望着自己开的方子,江苓庆幸自己练字的决定,现在他的字勉强能看了。 忙碌了几个时辰,终于能休息,江苓揉了揉自己手臂,站起来走了两圈。 排队等着大夫看诊的人还是很多,江苓只休息了一小会儿,坐下继续。 小女孩的母亲带小女孩拿了药,抱着小女孩正要离开,猝不及防看到两名老人,她抱着小女孩停下,站在原地踟躇不前。 那是小女孩的爷爷奶奶。 老妇人杵着拐杖,她的腿一个月前伤了,已经卧床了好些天,小女孩没想到,她会亲自过来。 其实一开始,她和孩子爹也商量过,趁义诊带老人来看看,是老人说,不必花这个功夫,不能耽误男人做工,便将这件事搁下了。 “娘……” “我醒来找了一圈没看到你们,就猜你带妞妞来这里了。”老妇人叹了口气,妞妞是她的亲孙女,病了她怎么可能不心疼,但她们这样的家庭,实在没有余力为一个孩子大费周折。 “行了,还杵在那做什么,回去吧。”搀扶着老妇人的老人开口。 “娘,”抱着小孩的女人却没有动,而是道,“既然来了,您也让大夫看看腿吧,我刚刚带妞妞看,确实是不要钱的,您看这些药,都是免费的。” 老妇人踌躇了一会,最终被女人说服。 女人带他们去排队。 “等娘的腿好了,就不会动不动疼了。” 江苓又见到了那对母子,不等他开口,女子主动道:“大夫,我想让您帮忙看看我娘的腿。” “行,你带你娘来这边。”江苓看到了女人身后满脸风霜的老妇人。 短短半天,他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比他之前在医馆的所有时间见到的人间百态都多。 “她的腿问题不大,但如果一直拖着不管,可能会出问题。”看完后,江苓招来一名学徒,“她的腿不宜行走,你去帮忙拿药过来。” 转头又对女子道:“没彻底好之前,千万不要强行走太多路,偶尔走走是必须的,超过身体负荷会对她的腿造成不可逆转的二次伤害。” “我们知道了。” 年轻学徒很快拿了药回来。 是敷在腿上的膏药。 学徒没让江苓亲自动手,他学医不久,不能单独看诊,但敷敷药,还是会的。 江苓处理好他们的事,继续去忙了。 处理好腿伤,他们也不可能在这里久待。 “娘,你的腿不能多走,我背你回去。” “你背她,妞妞怎么办?” “妞妞可以自己走。” 类似女子这种情况的,江苓在义诊时遇到很多。 不远处,一名身披斗篷的女子静静伫立,在她的位置,正好能看到江苓的侧颜。 “你说,他像不像圣医?” 侍女定睛一看,迟疑着开口:“从这个角度看,很像。” 连珠公主口中所说的圣医,是十年前出现在羌国的,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他的一手医术无人能敌,解决了困扰羌国多年的病症。 连珠本是来找江苓的,有这个发现后,带着侍女离开,没有去打扰他。 萧晟昀耽误了一会,过来的时候正好碰上离开的连珠公主。 “去查查,她来这里做什么。” 萧晟昀到地方后,被江苓抓来写方子,写了那么久的字,他手都酸了,有萧晟昀分担,他轻松了不少。 排了许久队的百姓知道江苓是个好相与的,等这么长时间也需要一点事打发时间,便和周围的人聊天,他们说话时会压低声音,也不会刻意找江苓说话,打扰他。 因此,虽然好奇突然来帮忙的男子是什么身份,也只和周围的人议论。 “这人也是医馆的吗?” “应该是吧,和江大夫好像很熟悉。” “不是啊,这是江大夫的夫……夫人。” “夫人?!”太过震惊,这人无意识加大了音量,被后面的人扯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捂住自己的嘴。 “是,我就住在医馆周围,他每天都会来接江大夫回去的,至于是夫人还是夫君,我们不好置喙。” 说不定人家就喜欢当夫人呢。 这些人的议论声江苓听到了,碍于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当时没有说什么。 一天的义诊结束后,他戳了戳萧晟昀手臂。 “怎么?”萧晟昀将写完的最后一张方子交给在这边帮忙的学徒。 江苓看了眼纸上的字,比自己写的好太多,他现在练字,临摹的是萧晟昀为他写的字帖,因此两人的字有些相似。 学徒带着方子离开,江苓和萧晟昀并肩往外走。 “殿下听到方才他们议论的话了吗,江夫人今日算不算是为夫分忧?” 第130章 “确实是为夫分忧,为夫人分忧,”萧晟昀捏住江苓乱动的手指,“今日有没有遇到不长眼的?” “没有,大家都很守规矩。” 一开始也有不满意排队的,但面对孔武有力的护卫,再不愿意也只能忍了,加上大多数人都愿意,有护卫时时刻刻盯着,起异心的也不敢做什么。 “那便好。” 江苓先去和医馆的人道别。 医馆的大夫和太医院来的太医聚在一起,讨论今日的事,他们会根据今天的情况,适当调整接下来的计划,见江苓带萧晟昀进来,医馆的人还好,已经习惯了经常出现的男人,太医院认出萧晟昀身份的太医,就没那么淡定了。 这段时间,萧晟昀每次来接江苓,都不会进医馆,就算进,也是直接到后院,与这些年轻太医几乎碰不上,骤然见到平时见不到的人出现在这,他们都有些恍惚。 尤其听医馆学徒说,男人在这帮了一段时间忙,心情更复杂了。 那可是太子殿下! “夫君来接我了,我就不回医馆了。” “哦,好。” 可能在这里面,和太医们心情一样的,只有长顺。 “这边没什么要忙的了,江大夫回去后好好休息。” 五天时间,如果所有人都接连义诊五天,消耗太大,所以义诊是轮班制,江苓今天忙了一整天,明天便可休息半天,当然,他也可以选择连着来两天,再休息一整天。 这个制度是江苓和程大夫、张太医一起商量出来的,京城外的义诊会连办两天,去那边的大夫会在忙完两天后再休息。 “苓儿明天还去吗?”回到东宫,萧晟昀叫人备了热水,给江苓敷手腕。 “去吧。”这么多人等着看病,江苓也不是累得不行,多去一天,便能多为一些人诊治。 萧晟昀按住江苓手腕,少年腕骨伶仃,明明平日好吃好喝养着,却没见长多少肉。 “苓儿也要保重身体,累坏了孤会心疼。” “如果实在太累,我不会强撑的。” “那就好,”萧晟昀低头,用自己的额头抵住江苓的,“有时候,孤会想,是不是不该放你出去。” “为什么这么想?”江苓睁大眼睛,“让我一直待在宫里,我会闷坏的。” “所以孤只是想想,”萧晟昀亲了亲少年眼睑,“今日去找你的时候,孤看到了连珠公主,她又去找你了?” “没有啊,我没看到她,殿下是在吃她的醋?”江苓后退了一点,对上萧晟昀的眸,微微抱怨,“殿下怎么总喜欢吃醋?” “孤吃什么醋了?”萧晟昀捏住江苓下巴,迫使他维持抬头姿势。 仰头时,少年脖颈弯出一道优美弧线,沐浴后,少年只穿一件白色寝衣,隐约可见锁骨下斑驳痕迹。 “她去那里,应当是冲苓儿去的,去了却没与你见面,这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 “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不可能不知道,好了,殿下别多想,我明天去问问。” 江苓将下巴从男人手里解救出来,往里一滚,滚到床里端,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殿下快休息,明天还要早起。” 萧晟昀躺下来,将人搂进怀里:“睡吧。” 江苓忙了一天,确实累了,陷在熟悉的温度里,很快陷入睡眠。 难得的和萧晟昀差不多时间起床,江苓打了个哈欠:“殿下每天起这么早,好辛苦。” 天色还未大亮,东宫离义诊的地方有些远,江苓需要早点起来,才能按时到。 萧晟昀将人从被子里薅出来:“孤习惯了,没什么好辛苦的。” 江苓伸胳膊伸腿,让萧晟昀帮自己套上衣服。 屋里放了上好的银碳,倒不会冷,洗漱完,江苓彻底清醒了,与萧晟昀黏糊了一会,才上马车。 萧晟昀上完朝,还要继续去处理和“星竹”交接的事。 到了义诊的地方,江苓看着乌泱泱的人群,惊了:“他们怎么来这么早?” 介于天气寒冷,义诊的地点在一座空置的大宅子里,屋里放了炭盆,人们在里面等待也不会太冷。 “可能是昨日来义诊的人回去后与亲朋好友说了,今天来的人更多,接下来几天应当都不会少。”程大夫站在江苓身边。 “对了,程大夫昨天有没有见到之前来找我的那名女子?” “不曾,可是发生了什么?” “殿下说,昨日见到了她,但她没来找我,也有可能她来这里不是找我……” “我等会去问问。” 江苓之前便与程大夫说了连珠公主的身份,听江苓这么说,程大夫很重视。 问了一圈,还真让他问到点什么。 “昨日我确实见到过一名身穿斗篷的女子,和程大夫描述的很像,她站在那个位置,当时江大夫在给人看诊,她看了一会便离开了。” 程大夫将消息带给江苓。 “她总不能只是来看看吧。”江苓困惑。 这时,一名学徒带着詹乐章过来。 “乐章?你怎么来了?”江苓惊讶。 “你家夫君担心你手腕受不了,让我来帮忙的。”詹乐章在府中收到了东宫私下递来的消息,正好他窝在府里无事可做,便过来了。 有人帮忙,江苓效率高了不少。 等萧晟昀来了,江苓便让詹乐章去休息,一直坐着写方子不动,还是挺冷的。 “你去火盆边烤烤,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詹乐章没推辞,他身体亏损严重,确实不太能受寒,这会脸色已经有些白了。 江苓忙起来没注意这点,见他脸色发白,担忧道:“乐章,你不要紧吧?” “没事,缓一缓就好了。” “不行,我得给你看看。” “你先忙吧,这么多人等着,我去烤烤火。” 詹乐章烤了会火,喝了热水,气色渐渐恢复,江苓见他确实不要紧,才不再坚持。 不过,等义诊结束,他还是拉着詹乐章把了脉,除了脉象虚弱,确实没什么大问题,江苓趁机给他输了一缕本源之力。 他本体是疗伤圣药,一缕本源之力无法彻底改变詹乐章的身体情况,但能让他在这个冬天好受一些。 随着神魂的修复,江苓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受神魂影响,一点点被修复,那些因幼年江夫人苛待造成的损伤,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彻底变好。 “明天我休息,你也在府里好好休息一天。”江苓叮嘱。 詹乐章收回自己的手,不知为何,被江苓把脉之后,他觉得体内多了股暖流,盘旋在体内挥之不去的冰寒似乎消退了些。 “等我再厉害一点,说不定能治好乐章的病。” 詹乐章身体的病成因复杂,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不会有痊愈的那一天,他本也没指望活那么久,完成自己该做的事,多出来的每一天,都是赚来的。 “那我就等小苓变得更厉害。”詹乐章浅浅笑开,没说扫兴的话。 江苓是他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他和他完全不同。他们一个身处深渊,所望之处全是黑暗污秽,一个充满阳光,并将这份暖意带给身边的每一个人,詹乐章很珍惜这份友情。 他从来不是表面上展现出的样子,如果真要说,他和那位始终以守护姿势守在江苓身边的太子,才是一类人。 第二天不用去义诊,江苓一觉睡到大中午。 闭着眼蹭了蹭被子,江苓觉得,还是这样的生活适合自己。 本以为这一天都会在东宫度过,没想到萧晟昀忙完后,将窝在榻上打盹的他连人带被子抱到了马车上。 江苓回过神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出宫了。 “殿下要带我去哪?”江苓趴在萧晟昀肩膀上,脑袋一点一点。 萧晟昀将人捞进怀里:“去见廉诉。” 廉诉。 江苓想起来了,是他和萧晟昀在秋猎时救下的人,回京后,江苓忙着各种事,都忘了他的存在。 也是因为他潜意识里相信萧晟昀会将人安顿好。 “怎么突然要去见他?是出了什么事吗?” “不是,是他要见你,”萧晟昀抚了抚江苓散落的头发,“他说,他愿意抛弃身份和名字,只要让他有机会来你身边做事。” “他怎么这么执着于来我身边,我身边也不缺人啊。” “苓儿不要质疑自己的受欢迎程度。” 江苓爬起来坐好:“若说是为了报恩,殿下也是救了他的人,没道理只对我报,而且报恩也不是非得在我身边做事才行。” “苓儿想怎么安置他?” “让他从军,”江苓不假思索,说完觉得自己的话太绝对,补充道,“如果他不愿意就算了,我们救他,也不是为了让他报恩不是吗?” 廉诉被安置在京城偏远地段的一座小院子里,江苓和萧晟昀下马车,看到在院子里练剑的年轻男子。 到底是自己救回来的人,江苓对廉诉身上的伤还是很关心的,加上最近义诊都是在给人看病,看到廉诉的第一反应就是看看他的恢复情况。 “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 廉诉收起剑,朝两人行礼。 “不必多礼。”萧晟昀淡声道。 “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江苓上下打量了廉诉一遍,觉得他应该是恢复得不错的。 “劳太子妃挂念,草民已经无碍了。” “听殿下说,你还是想来我身边做事?” “是。” “可我身边已经不缺人了,”江苓直言,“我是医者,救你不是为了你的报答,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坚持要来我身边,但比起在我身边做事,我更希望你能实现自己的价值。” “我身边,有殿下一人,足矣。” 第131章 说完这句话,江苓明显感受到,萧晟昀身上的气势缓和下来。 他知道廉诉要留在他身边做事没有别的意思,但他更知道,萧晟昀为这件事不爽,比起廉诉,江苓自然更重视萧晟昀的想法。 廉诉抿唇不语。 江苓继续道:“现在廉家已经没了,虽然不是你亲自动的手,但你的仇也算报了,今后,你该为自己而活,你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想做的。” 他不知道原剧情里廉诉是怎样走上的那条路,这一世,很多事已经改变了,太子不会出事,他不希望廉诉走上老路。 “苓儿说的不错,”萧晟昀敲了敲桌面,“苓儿是孤的太子妃,他身边的人孤自会安排,你怎么能保证,自己来他身边,能保障他的安危?” 为了打消他的念头,萧晟昀这段时间让人带廉诉看过能在江苓身边保护的人有什么样的能力,那些都是从小就培养的,现在的廉诉确实没办法比得上。 廉诉也知道这点,他是来报恩,不是来报仇。 “再说,外男也不是那么好进宫的,你难道要当一个太监?”江苓单手支颐,“可是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宫女太监,你确定你要……” “不……”廉诉意识到,是自己的想法太狭隘了,他现在一无所有,谈什么去报答?说不定出了事,还需要江苓来保护他。 说到底就是他不够强大。 在这里住的这段时间,尤其是和萧晟昀的下属接触后,廉诉深刻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他被廉家人困在廉府太久,也耽误了太久。 “我想变强大。” 廉诉的声音很低,江苓听到了,他不意外廉诉说出这样的话,如果他骨子里不想变强大,那他也就不是廉诉了。 “你有兴趣参军吗?” 江苓的这个问题很突然,萧晟昀和廉诉都诧异了一瞬,萧晟昀望着江苓,咽下到嘴边的话。 “参军?我不知道……”廉诉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他从没考虑过这条路,在他的设想里,他能在江苓身边当一个不起眼的护卫就已经很满足了。 更早一点,在廉家的时候,他不是没想过,借“星竹”的力量,为自己和父母复仇,可“星竹”的处境也很艰难,他们隐姓埋名多年,他不能因为一己私欲让他们暴露。 更何况,廉家一直在找“星竹”的下落,他不敢轻易与“星竹”的人联系上,担心被廉家察觉。 他不知道“星竹”现在的实力如何,不敢冒一点险。 将“星竹”的下落告诉太子,是因为他知道,太子手里有一支不输“星竹”的军队,太子待自己手下的兵宽厚,如果“星竹”能归顺,里面的人便不再需要躲躲藏藏。 “你可以考虑一下,如果不愿,也没什么。”见廉诉脸上露出茫然表情,江苓道。 “不,不用考虑,我愿意参军。”廉诉很清楚,他的廉家人身份会是他入朝为官的最大阻碍,参军则不同,他可以完全抛弃现在这个身份,用一个新身份从头开始。 “殿下……”江苓转头看萧晟昀。 萧晟昀无奈:“孤让人带他过去,只是,孤不会给他特权,他需要和其他士兵一样,从头做起,能走到哪一步,全看他自己的能力。” “这就够了,我相信他。” 廉诉眼中的光亮了亮,他恭敬行礼:“多谢太子妃。” “你不必谢我。”江苓摆摆手。 毕竟他也抱有私心,如果廉诉真如原书所写那般有能力,他会成为萧晟昀的一大助力,当剑刃对准的不再是自己人,而是敌人,持剑者自然是越强大越好。 江苓本以为廉诉会留下修养几天,没想到对方当天便去了军营。 他去的队伍,正是崔项明所在的,这支队伍是新组建的,不断有新人加入,廉诉的到来没引起多少关注。 崔项明在这里,也没暴露自己崔家人的身份,从一个小兵做起,对唯一比自己后加入的廉诉,他比旁人多了分关注。 有崔项明的事在前,萧晟昀也没对江苓让廉诉从军的事起疑心,他不问,江苓松了口气,他现在不可能将这个世界是由一本书演变而来的事告诉萧晟昀,如果萧晟昀问了,他还要想另外的理由。 “我去问了医馆的人,昨天连珠公主确实来了,但她只站了一会。”昨天忙得晕头转向,闲下来,江苓记起昨天就该对萧晟昀说的事。 “她如果要做什么,迟早我们会知道。”话是这么说,萧晟昀没忘记让手里的暗卫去查连珠这段时间的动静。 事关江苓,萧晟昀不会放任不管。 “我觉得她应该没什么恶意。”江苓想了想,开口。 他不是无缘无故说这句话,而是昨天他没感受到有恶意情绪靠近,几次接触连珠公主,也没在对方身上感受到恶意。 神魂一步步修复后,江苓对情绪的感知更为敏锐,一个人的表现会骗人,眼神会骗人,但心底的恶念不会。 “有些事,不需要有恶意,可能无意间就会对你造成伤害,孤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江苓用毛茸茸的头拱了拱萧晟昀:“那殿下查吧,查到了告诉我一声。” “好,”萧晟昀摸了摸他的脑袋,“还有一件事,你太子妃的身份可能会暴露出去,你做好准备。” 这点江苓之前便知道了,“暴露了也没事,百姓们就会知道,殿下为他们做了多少。” 比起离百姓生活遥远的朝堂上发生的事,百姓与自己生活密切相关的事更在意。 “分明是太子妃做的,没有苓儿,孤不见得会做这些。” “我是太子妃,自然要与殿下绑在一起,是我做的和是殿下做的,有什么区别吗?” “没区别,孤与苓儿是一体的。” 江苓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意道:“你有这个觉悟,很好。” 萧晟昀哭笑不得,不过他没打算占江苓的功劳,他让人密切关注宫外动静,若有不对劲的,需在第一时间解决。 剩下的两天江苓都到了义诊现场,去之前,他特意给詹乐章写了信,让他注意身体,不要强撑着过来帮忙。 可能是第一天回去后发生了什么,后两天,詹乐章都是被定远侯世子送来的,定远侯世子来了之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等萧晟昀过来,再带詹乐章离开。 “世子很担心你。”感受到一直落在詹乐章神色的目光,江苓低声道。 “那天回去后,爹娘吓着了,本来是说什么也不肯让我出府的,但我在府里实在无事可做,他们放心不下,便让大哥陪我过来。”詹乐章将写好的方子交给候在旁边的医馆学徒。 “我那天也吓到了,你这两天怎么样?”江苓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 “没事了,如果真的难受,我不会强撑,说实话,我现在不止觉得不难受,还觉得比之前好了很多。” “我等会再给你把把脉。” “行,麻烦小苓了。” 忙完半天,江苓给詹乐章把了脉,比起那天,詹乐章的情况确实好了不少,这次,他没有输送本源力量进去,詹乐章的身体不像萧晟昀,萧晟昀当初是受毒素影响,他的身体本身很健康,詹乐章的身体却是多年累积的弱症。 有个词叫“虚不受补”,正适合詹乐章现在的情况。 五天时间一晃而过,义诊圆满结束。 第五天义诊结束后,江苓没有直接回宫,而是和众人一起去了医馆。 大家一起共事了一段时间,临近分别,都很不舍,尤其是太医院来的年轻太医,他们在太医院坐了太长时间冷板凳,这五天,让他们体验到,和以往完全不同的经历。 “不知明年还会不会有义诊,如果有,我想继续来帮忙。” 第一个人开口后,不断有人说出相似的话。 他们在这里义诊,那些百姓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当他们是普通大夫,但他们从百姓身上感受到了浓浓感激情绪,是在太医院从没感受过的。 有时候,他们会想,是不是自己是一个普通大夫,会更好,可以无所顾忌的行医救人,太医身份是荣耀,又何尝不是禁锢他们的枷锁? 只是他们心中也清楚,今年是特例,因为有太子妃在。太子妃身份尊贵,不可能年年都来义诊,若太子登基,太子妃成为皇后,更不可能随意出宫。 离别情绪蔓延开,在场的人心情都有些低迷,程大夫站起来:“今后每年医馆都会办义诊,承蒙各位不弃,如果诸位之后想来帮忙,医馆自然欢迎。” “是,手脚长在我们自己身上,我们想来,难道还能来不成?”一名年轻太医开口。 张太医抿了口酒,慢悠悠道:“你们若是想来,以后自然还会有机会。” 张太医的话无疑给了这些年轻的太医们一枚定心针,他们欢呼一声,这一刻抛开身份地位,与周围的人闹在一起。 萧晟昀站在人群外,静静注视人群中的江苓,没有参与进这场热闹。 他若是参与进来,这场热闹也无法继续下去了。 江苓和众人碰了几杯,一开始,他喝的是甜甜的果酒,后来见别人喝的都是正常的酒,闹着也要喝,一杯酒下肚,脸就红了。 如同染上了胭脂色。 程大夫不敢让他再喝,忙将人扶出来,萧晟昀皱眉走过去。 江苓迷蒙着眼,整个人晕乎乎的,他看着走来的男人,眨了眨眼:“怎么有两个殿下?” 萧晟昀从程大夫手中接过江苓,江苓扑到他怀里,声音飘忽忽的:“两个殿下,会不会太刺激……” 第132章 萧晟昀谈了下他的额头:“在想什么?” 江苓嗅着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轻声嘟囔了一句,一头磕在男人怀里,不动了。 萧晟昀搂住他的腰,防止人滑倒:“他喝了多少酒?” “就一杯,不过是张太医带来的烈酒,怪我,一个没看住,让他喝了一大杯。”程大夫愧疚开口。 江苓喝不了酒,倒也不是喝不了,主要是他嫌酒太辣,好巧不巧,这次从太医院带来的酒经过太医院一位爱酒太医的改造,喝起来不那么辛辣,江苓没想到酒会这么烈,一口气喝完一杯,自然醉了。 感受到怀里的人扭了扭,萧晟昀按住江苓的腰:“是不是不舒服?” “我去给他熬点醒酒汤。” “孤带他回宫。” 醉成这样,显然不能再待下去了,萧晟昀直接托住人的腿弯,将人抱到马车上。 程大夫送人出来。 江苓醉酒了一直不老实,在男人怀里动来东动去,程大夫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生怕人跌了。 好在萧晟昀臂力好,不管江苓怎么扑腾,都不会跌下来。 程大夫一路将人送到放马车的地方,担忧看了眼萧晟昀怀中的人。 “孤会照顾好他。” 上了马车,即使路很平坦,马车在行走的时候,还是摇晃的,江苓难受的直往萧晟昀怀里钻。 萧晟昀索性将人捞进怀里,让江苓坐在他腿上。 以他的身体为倚靠,晃动得没那么厉害。 到东宫后,醒酒汤已经备上了,萧晟昀抱着人进寝宫。 范公公跟上来伺候。 回来之前,消息已经传回东宫,一切需要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 萧晟昀弯腰将人放到床上,起身时,感受到袖子传来阻力,视线扫过去,才发现是江苓扯住了他的袖子。 “你要去哪?” 江苓睁大眼睛,眼中泛起一阵水雾。 “不去哪,在这陪你。”萧晟昀没动他的手,在床边坐下。 江苓滴溜溜转动眼珠,似乎在寻找什么。 萧晟昀俯下身,嗅到了淡淡的酒味。 “在找什么?” 呼吸交错,独属于江苓的淡香混着酒香萦绕而上,萧晟昀没有喝酒,却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少年肤色白皙,因醉酒染上的红晕格外明显,看起来也格外可口。萧晟昀低头,用唇碰了碰少年的脸。 有些烫。 他微微起身,想拉开一点与江苓之间的距离,却被少年扯住衣领。 江苓躺在床上,目光转了一圈,最终定格在萧晟昀身上,控诉:“你把另一个殿下藏到哪了?” “哪里还有一个殿下?”萧晟昀被他一本正经找另一个自己的模样逗笑,捏了捏他脸上的软肉。 “明明有,我刚刚还看到了,”江苓拍开在脸上作乱的手,“你快把我的殿下还给我。” “没有两个殿下,”萧晟昀握住江苓的手,“你喝醉了。” “我没有,”江苓费力将手扒拉出来,伸出两根手指,“我才喝了一杯、两杯……唔,头好晕。” 少年手指白皙修长,动作间,露出一截雪白皓腕,烛光下,比上好的玉还要莹润。 萧晟昀按住他的手,将人塞进被子里:“好,苓儿说没醉就没醉,觉得晕的话,躺着不要动。” 江苓睁着眼睛,看什么都在晃,他不舒服极了,哼哼唧唧表示不满:“殿下,屋子怎么在晃,床也在晃,我好难受。” 萧晟昀连人带被子一起搂进怀里,抬手覆上少年的眼:“醒酒汤很快就来了,闭上眼休息一会。” 眼前骤然陷入一片漆黑,江苓茫然眨了眨眼,他这次醉的厉害,反应比平时慢好几拍,感知也比较迟钝。 “好黑啊,殿下,你把蜡烛吹灭了吗?不过看不到之后,确实舒服很多。” 虽然感觉身体还是在转,但眩晕感减轻了不少。 萧晟昀只感觉到微弱的触感不断扫过掌心,带来的酥麻感从掌心一路蔓延到心脏,面对喝醉的江苓,他毫无办法。 宫人端了醒酒汤进来。 萧晟昀接过后,喂给江苓。 醒酒汤的味道不算好,在给江苓喂的时候,遇到了很大阻碍。 喝醉后的江苓,对周围的一切只剩下本能,他不喜欢醒酒汤的味道,说什么都不肯喝。 “殿下,这……”范公公担忧看着闹腾不休的江苓。 江苓挣扎得太厉害,一开始,萧晟昀没注意,勺子里的醒酒汤被江苓的手碰到,洒在了他身上。 “你去拿一些他喜欢吃的糖过来。” “哎,好。” 范公公去拿糖,萧晟昀一手摁住江苓捣乱的手:“苓儿听话,喝完就不难受了。” “好难喝,殿下喂我喝这么难喝的东西,是不是不爱我了?”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萧晟昀无奈:“不喝难受的是苓儿自己。” “喝完就不头晕了?”江苓用不太灵光的脑袋衡量了一下,在萧晟昀的低哄中,将信将疑喝完醒酒汤。 残留味道让他的眉头紧紧蹙起。 “嘴巴好苦,殿下亲亲我。”江苓哼哼着攀上萧晟昀的肩膀,去寻他的唇。 萧晟昀眸色微暗,吻住送上门的唇。 江苓微微张开嘴,待萧晟昀的舌探进来,立刻吮住。 萧晟昀垂眸,加深这个吻。 范公公拿着糖进来,看到床幔中交叠在一起的人影,迟疑要不要上前。 听到动静,萧晟昀放开被吻到失神的江苓,走出来。 “下去吧,不必留人守在这里。” 男人衣襟凌乱,嗓音低哑,范公公不敢多看,忙放下糖,低头退了出去。 修长手指从装糖的罐子扫过,这种糖是小厨房根据江苓喜好研制出来的,一颗颗有漂亮的颜色,混了水果汁,有各种味道。 萧晟昀盯着手里的糖看了一会,缓缓将糖放进嘴里,转身回到床上。 喝完醒酒汤,江苓酒醒了一点,但没完全醒,他还记得范公公去拿糖的事,跪坐在床上,仰头望着萧晟昀:“是范公公把糖取来了吗?”边说,他边动了动鼻子,“我闻到了,殿下,我想吃。” 萧晟昀单手撑在江苓身侧,靠近后,江苓闻到的味道更浓了些,他鼓起脸颊,不满道:“殿下,你偷吃我的糖。” “嗯。” 竟然承认了?! “你不是我的殿下,”江苓撇撇嘴,往外爬,“你要去找我的殿下,你是不是把他落在医馆了?” 萧晟昀凑过来,截断他的去路:“苓儿这么喜欢他,那孤呢?” “你……” 江苓愣愣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伸手摸上去。这张脸,他太熟悉了,男人身上的气息他很熟悉,龙气也很熟悉。 “可是,还有一个殿下……”江苓本就不灵光的脑子更迷糊了。 萧晟昀想不通,江苓为什么会觉得有两个他,不过转念一想,江苓平时的很多想法就很出人意料,现在又喝醉了,看到重影,觉得有两个他似乎也不怎么奇怪。 他将人抱到怀里:“苓儿想吃糖,可以自己来取。” “怎么取?” “这样……”萧晟昀托起少年下巴,吻上去。 甜甜的滋味传来,江苓迷迷糊糊想,原来殿下没骗我。 被放开的时候,江苓身上的衣衫敞开,白皙肌肤染上一层桃花色,萧晟昀给他理了理衣服,正要将人塞回被子,却被江苓按住手臂。 “另一个殿下呢,我也要和他亲亲……” 看着男人骤然变深的眸色,江苓声音越来越小。 “苓儿还想亲别人?” 萧晟昀语气很平静,按在江苓后颈处的手不轻不重摩挲,只有他知道,这一刻的自己,心中涌现出了怎样可怕的想法。 “都是殿下,不能厚此薄彼……”江苓小声道。 “呵,”萧晟昀轻笑一声,“这可是苓儿自己说的,受不住不要怪孤。” “啊?” 不等再次询问,他已经被夺去呼吸。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完全无法思考。 暴雨打在花朵上,花都被淋蔫巴了,仍无处可躲。 “殿下,够了……” “不够,苓儿莫不是忘了,还有一个孤?” 从混沌到清醒,再到混沌,江苓迷糊中,似乎看到窗外渐渐变白的天色,他觉得自己快要变成人参干了。 床褥已经湿透,江苓躺着不舒服,委屈往男人怀里钻,却被欺负得更彻底。 带着哭腔的声音响了一宿,范公公眯了一会,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才听到寝殿传来的叫水声。 江苓一觉直接睡到下午。 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望着床顶走了会神,才被身上传来的不适感拉回思绪。 “嘶……” 刚一动,江苓就僵住了。 如果不是知道东宫安全,他都要觉得自己是在睡觉的时候被人打了,身体各处叫嚣着酸痛。 他捂着脸躺在床上,深深觉得,以后再也不能喝醉了,代价实在是太大。 脚步声靠近,床幔被从外掀开,萧晟昀端着温水进来:“苓儿醒了?” 江苓张了张嘴,嗓子哑到发不出声音。 萧晟昀将人扶起来,喝了几口水,江苓才能正常说话:“昨晚……” “昨晚两个孤都很满意。” “咳,”江苓呛了一下,绝望道,“别提这一茬了。” 如果不是他说不能厚此薄彼,后面也不会被男人一遍遍抵着问“苓儿这般,算不算厚此薄彼”“孤才一次,苓儿可不能厚此薄彼”等问题了。 江苓都要对“厚此薄彼”这个词产生心理阴影了。 江苓知道萧晟昀容易醋,但他没想到,连一个他幻想中的自己的醋萧晟昀都会吃。 不仅吃醋,还跟自己较劲,问谁让他更舒服。 江苓长叹一口气,他醉了说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觉得,有两个萧晟昀? 第133章 萧晟昀拍了拍他的后背:“慢点喝,头还晕不晕?” “头是不晕了,但是其他地方不太好,”江苓小口喝完水,“殿下,你太过分了。” 怎么能欺负一个醉酒的人呢? “孤给苓儿按按。”萧晟昀从容伸手,他做这种事,可谓轻车熟路。 江苓被他按得舒服,缩在他怀里,眯起眼,像只慵懒的猫儿。 萧晟昀边给他按,边与他说话,江苓时不时应一声,昏昏欲睡。 “先吃点东西再睡,怎么久没用膳,饿不饿?”萧晟昀将人从怀里捞出来,用嘴唇探了探他的额头。 昨晚他确实做的过火了点,江苓虽然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但以往顾忌到江苓的身体,萧晟昀都会克制一二。 “让孤看看有没有发热。” 温热触感落在额头,江苓不禁缩了一下,萧晟昀不说还好,一说,他确实感到了饥饿。 非常饿。 毕竟他昨晚回来的时候还早,在医馆没吃多少就喝醉了,回来后又被迫运动了这么久,再一觉睡到下午,近十个时辰未进食,早该饿了。 之前是江苓注意力不在上面,没意识到,自己饿了。 而且吧,昨晚,他其实挺撑的,另一种意义上的“撑”。 江苓摸了摸肚子,现在他的肚子是平坦的,不像昨晚,微微鼓起,被撑得难受,偏偏说什么萧晟昀都不肯离开。 他睨了萧晟昀一眼:“都怪殿下。” 只可惜,他现在眼尾绯红,眼中还带着未散去的雾气,氤氲一眼,非但没有威力,还让萧晟昀想到昨晚某些时候,喉头滚了滚。 江苓感受到什么,目光化为不可置信:“殿下,你……” 萧晟昀按住某人的爪子,放到唇边吻了吻:“是,怪孤,孤没定力。” 江苓不舒服动了动,他现在被男人抱在怀里,感受非常明显,他一点也不想与之亲密接触。 挪啊挪啊,试图挪出去。 衣衫摩挲,发出细微声音,萧晟昀深吸一口气,握住江苓的腰:“别动。” 声音很哑,带着些微的欲,江苓太熟悉这样的声音了,说明萧晟昀已经动了情,况且,明晃晃昭示存在感的,他也无法忽视。 “我真的不行了,再来殿下就等着给我请太医吧。”江苓不听,这一刻,他只想逃离危险源。 他一动,带来的感觉更明显,萧晟昀闭了闭眼,将人松开,他自然知道,江苓已经无法承受了,不然昨晚也不会闹得这么厉害。 一被放开,江苓连忙将自己裹进被子里,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头,他指了指:“殿下要不还是去处理一下吧。” 同时,心里纳闷不已,萧晟昀的精力是不是太旺盛了?昨晚那一遭,这才过去多久,又…… 他却不知道,亲密接触中,他得到更多龙气,每每失神的时候,自己的本源之力也在不经意间渡给了萧晟昀,有他的本源之力滋养,萧晟昀可不得龙精虎猛。 萧晟昀平复了一下,起身:“孤去给你端吃的来。” “又是粥?” “可能这两天只能用一些好克化的。”知道江苓喜欢各种各样的美味,如果一直吃粥,肯定不高兴,萧晟昀便吩咐厨房,做一些有别于粥但方便这种时候用的膳食,给江苓换换口味。 “粥就粥吧。”累到脱力,江苓现在也没什么胃口,粥能快速填饱肚子,加上小厨房用心,研制出了各种口味,江苓倒没那么抗拒。 萧晟昀出去一趟,端了粥回来。 还没靠近,江苓就闻到了香味,他的肚子应景“咕咕”叫了两声。 萧晟昀重新坐下来,舀起粥,放到唇边吹了吹,然后喂到江苓嘴边。 一人吃,一人喂,很快,一碗粥见了底。 范公公在外禀报:“殿下,张太医来了。” 江苓抬眸看向萧晟昀,今天不是诊平安脉的日子,张太医来,怎么想,都只可能是为了他。 “孤有些担心,让张太医来看看。”萧晟昀的话,证实了这点。 张太医进来后,一样看到被太子抱在怀中的人,少年身上裹着一件白色狐裘,肤色白皙,脸色酡红,眼中水汽弥漫,浑身散发出一种被好好疼爱过的气息。 张太医低头上前。 狐裘中,伸出一只雪白胳膊,为了方便把脉,袖子微微往上提了点,露出来的地方,布满被疼爱后留下的痕迹。 张太医移开目光,专心诊脉。 “太子妃身体没什么问题,殿下不用担忧。” 江苓抖了抖袖子,将手缩回去:“我也觉得自己不要紧。” 张太医是知道他昨晚喝醉被太子提前带走的,他本以为自己被叫来,是江苓醉酒后不舒服,没想到是另外的事。 江苓身体无碍,但无法下地,这一躺,又是两天,能下地后,江苓先去了一趟医馆。 幸好是冬天,他可以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连脖颈都被毛茸茸毛领围起来,不露分毫。 不会有人知道,整齐衣衫下,被留下了怎样斑驳的印子。 义诊结束后,医馆恢复往常状态,程大夫带人清点用掉的药材,江苓是医馆的主人,需要了解这些。 “东宫、太医院、小主子的友人、付员外,以及各位大人得到消息后送来的药材,都整理在这里了,”程大夫拿出两本册子,“另一本记录了义诊用掉的各种药材分量。” 江苓翻开,对比着看。 因为义诊规模扩大,用掉的药材是一笔很客观的数字,如果不是有旁人送来的这些填补空缺,可能不够用。 医馆和太医院合作,研制出简易治疗风寒的药丸,来义诊的每人都能得到两枚,用来应急。 江苓只在医馆待了半天,他的身体没完全恢复,坐在木椅上,很难受。 义诊结束后,京中关于义诊的议论并未停歇。 议论着议论着,义诊是太子妃和太子的消息传开。 “真的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我怎么觉得不太真切呢?” “应该做不了假,太子妃在南曲医馆的事,只有我们不知道罢了,那些大人们都是知道的,若不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大人物给医馆捐药材,就连太医院也没落下。” “这个消息绝对是真的,我二舅在张大人府中做事,喝醉后跟我说的,和传言一样。” “怎么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我这里还有个小道消息,你们应当知道,南曲医馆是换了新主人才变好的,南曲医馆换主人之前,是被已故的江夫人掌控的,更早之前,这家医馆其实属于江家另一位老爷,那位老爷出事后,医馆本该属于他的儿子,但被江尚书的夫人扣下了。” “也就是说,现在的南曲医馆回到了他真正的主人手里?” “是,你们知道这位新主人是什么身份吗?”那人卖了个关子,在周围人的催促下,缓声继续,“是太子妃。” “什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 “太子殿下对太子妃的感情想必大家都知道,太子妃说要办义诊,太子当然全力支持,是以太医院的许多年轻太医都来帮忙。” 这个消息出来后,有人信,有人不信,无论信与不信,都要找人求证。 义诊之前,江苓就知道,这层身份会暴露,程大夫问起他的意愿时,他让程大夫不用继续隐瞒。 外面讨论得沸沸扬扬的事,医馆的人自然也得到了消息,更不用说,有不少人为了求证,直接找上医馆的人。 医馆留下的老人里,有不少知道江苓是医馆主人这个身份的,结合已经板上钉钉的医馆主人是太子妃这件事,说明江苓是太子妃。 “我们居然和太子妃共事了这么久……”一名大夫语气恍惚。 “江大夫竟然是太子妃……” “长顺,你和江大夫关系好,你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吗?” “现在才知道,”长顺放下药杵,“你们也镇定点,现在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不多,不要给江大夫带来麻烦。” “是,是。” 好在聚在这里的,都是知道江苓医馆主人身份的,也是经过程大夫认可的,就算知道了,也不用担心什么。 “那我们之后,要怎么和江大夫相处?” “和之前一样便可。” “江大夫是太子妃的话,那经常来接江大夫的男子,岂不是太子殿下?!”另一人忍不住心中惊讶。 “我记得,江大夫义诊的时候,那位还帮他写了许久的方子。” 想起这些事,他们更恍惚了,那可是太子,以一己之力将北莽打回老巢,救大启于水火的太子,也未来的一国之主,他们竟然这么近距离接触过! “都说太子和太子妃感情极好,看来确实如此。” 他们是见过两人相处的,寻常大户人家都做不到这样,但他们做到了,如果不是这次的消息,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江大夫的夫君是太子殿下。 在对方与江大夫的相处中,他们怎么也看不出,男子是传言中手段狠厉、冷血无情的太子殿下。 “如果我没记错,江大夫还说过,那位是江夫人。” “重点是那位还承认了。” 一时间,众人更恍惚了。 江苓却没时间关注这些了,因为连珠公主找上他,带来了一个消息。 “其实,我也不能肯定,那位圣医和您有没有关系,但他出现的时间和地点都太巧了,而且没人知道,十年前,他从何而来,我想,这件事应该告知二位。” 连珠公主说的,是羌国的圣医,她怀疑,这位圣医,是江苓十年前去世的父亲。 第134章 江苓没想到,自己会得到原主父亲可能还活着的消息。 不论是原书,还是原主记忆,他的父母都在十年前身亡了,若不然,他也不会一个人在江致远府中受尽折磨,可现在,连珠公主告诉他,江父可能还活着。 不仅可能活着,还成了羌国的圣医。 江苓心情有些复杂。 “如果他活着,为什么不回来?”江苓其实对当年发生的事印象不深,十年前,原主年纪还小,又是从小被父母娇养大的,骤然得到噩耗,大病一场,醒来后,可能是身体出于自保,对那段时间的记忆一直很模糊。 “圣医很神秘,每次出现在重大场合,都带着面具,他的来历羌国皇室不清楚,也没人知道,他来之前,遭遇过什么样的事。”连珠公主道。 江苓看向窗外,他们见面的地方是萧晟昀的一处私产,处于闹市中心,从窗户往外看,可以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 “既然带着面具,你怎么知道,苓儿和他很像?”萧晟昀指出疑点。 “他的面具是特制的,只会盖住上半张脸,如若不然,我应该在见到太子妃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我怀疑太子妃与圣医的关系,是因为那天我去义诊,从站的角度看,太子妃为人诊脉的一幕与曾经见过的一幕重合,如果当时太子妃戴上遮住上半张脸的面具,和圣医几乎一模一样。” 那天连珠公主本来是想去和江苓说点事,因为这个发现,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因为一开始的目的,我来这里前,有查过一些关于太子妃的事,对于这点,我很抱歉。” 江苓摇头:“连珠公主不必道歉,我父母的事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如果我父亲真的活着,我该感谢公主才是。” 只是羌国距离大启京城遥远,即使知道了,也不是一两天能得到确切结果的。 江苓不知道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不可能大张旗鼓去找人,甚至,这个消息最好先不要泄露出去。 连珠公主带来了自己知道的和圣医有关的所有消息,这几天她就是在处理这件事,她是避开使臣来与两人见面的,说完这些后,便带人离开了。 江苓和萧晟昀坐在二楼,目送她的马车离开。 手被握住,江苓转头,见萧晟昀正担忧看着自己,他回握住对方:“殿下,我没事。” “孤会派人去羌国了解情况。” 萧晟昀知道江苓这些年吃的苦,知道江苓父亲还活着的瞬间,为江苓感到开心的同时,心中有有些为江苓生气。 既然活着,为什么这些年来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不管不问?但凡他有一点为人父的心,对儿子多关心一点,江苓的境遇会好很多。 他能看出,江苓现在是茫然的。也是,任谁十年坚定认为自己父母已故,却被人突然告知,你的父亲在另一个地方生活的很好,都无法直接接受。 江苓深吸一口气,寻求温暖似的靠到萧晟昀怀里:“殿下,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来这个世界后,最亲近的人就是萧晟昀,茫然不知所措时,想到的第一人也是萧晟昀。 萧晟昀将人拥住。 羌国虽小,国内情况却很复杂,圣医能从一个毫无根基之人在短短几年内获得如此庞大的声望,足以证明这个人不一般,现在他们不确定,圣医是不是江苓父亲,不可能贸然找上门。 更不用说,连珠公主正在试图抢夺羌国政权。 京城发生的事瞒不过萧晟昀的眼睛,连珠公主借乌国的手除掉羌国大王子,企图自己上位,一开始萧晟昀是没有料到的。 连珠公主带来圣医的消息,是一种示好,她看得很清楚,不能轻易与大启太子为敌,在绝对实力面前,再多计谋都会失去作用。 “连珠公主为什么会告诉我们这些?”江苓趴了一会,想起另一件事。 他和萧晟昀,与连珠公主没什么交集,在羌国大王子出事的关头,连珠公主来见他们,是有一定危险的。 “她想抢夺羌国政权,可能是为了卖孤一个好。” “看来她也知道,不能轻易与殿下为敌。” “还有一件事,”萧晟昀摸了摸怀中人的脑袋,“本来孤打算查清楚再告诉你,既然你父亲可能活着,便直接告诉你吧。” “也是和我父亲有关的事吗?” “是,江耀华的母亲去世前,曾与江致远有过一次争执,从他们口中得知,你父亲当年出事,并不是一个意外,很有可能是人为,而且和江致远有关。” 萧晟昀边说,边小心观察江苓脸色,见他先是茫然了一瞬,很快恢复,微微提起的心落回原地。 “如果和他有关,我不觉得太意外,”江苓抿了抿唇,“殿下,我想知道,当年发生的事。” “好。” 当年的事痕迹被清扫的很干净,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场纯粹的意外,但江夫人不会无缘无故说那样的话,萧晟昀将重点放在了江致远身上。 年关将近,羌国大王子醒了,得知自己再也无法下地行走后,气得砸了屋子里所有东西。 被他砸伤的使臣不敢再进去触他霉头。 知道自己的伤是乌国造成的之后,大王子的所有仇恨都集中在了乌国头上。 “本王成了废人,他们却一点损失都没有,”大王子目光阴翳,“本王不会就这么算了。” 连珠公主推开窗子,散去屋里的药味:“大王兄当以身体为重,好好养伤才是。” “这里是大启,大王兄就算想做什么,也该忍一忍,等出了大启再做不迟。” “连珠说的在理,但本王这样,回去后,还怎么争那个位置?” 一个连床都下不了的人,注定与王位无缘。 “枉我真心待乌国王子,他却想害我!” 大王子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羌国大王子醒来,乌国使臣松了口气,只要没闹出人命,事情便有回转余地。 月色沁凉,一声凄厉叫声打破平静夜晚。 “来人——杀人了——”昏暗室内,传来浓重血腥味,丫鬟的惊呼声将睡梦中的人唤醒,他们醒来后,看到充满血腥的一幕,不禁心中发寒。 驿馆发生的事很快传到皇宫。 萧晟昀半夜被唤醒,江苓迷迷糊糊睁开眼:“殿下,你去哪?” “驿馆出事了,孤得去看看,天色还早,你再睡一会。” 江苓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殿下昨晚是不是出去了?” 清瑶端来温水,回答:“是,昨晚宫里来人,殿下跟他们走了。” “你可知道发生了何事?” “奴婢不知。” 江苓端起水杯,小小喝了一口,他隐隐记得,萧晟昀离开的时候,说驿馆发生了事,需要他去处理。 乌国使臣在驿馆惨遭屠害的消息暂时被压了下来,天子脚下发生这样的事,崇明帝震怒,命大理寺彻查。 “五条人命,大启一定要给乌国一个交代!”乌国王子站在人群中,脸色惨白。 昨晚听到动静出来,看到的一幕将成为他一辈子挥之不去的阴影。 乌国王子何曾见过这样血腥的场景?直到天色将亮,他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其他使臣也是,尤其是同为乌国的,他们哪能想到,自己的同僚有朝一日会以这么凄惨的死法出现在自己面前。 大理寺官员第一时间赶来,发生这样大的案子,大理寺卿头都大了,官兵将出事地围起来,被吓得不轻的各国来使如鹌鹑一般缩在一起,他们不敢单独行动,鬼知道凶手会不会突然窜出来把他们杀了。 “天子脚下,他国使臣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的事,他们还把不把朕放在眼里?!”崇明帝怒火攻心,眼前一阵阵发黑。 “陛下千万要保重身体啊,太医说您不能动怒。”钱公公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崇明帝。 崇明帝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宣林首辅和几位尚书进宫议事。” 萧晟昀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江苓今日没去医馆,义诊之后,慕名而来的比真正来看病的人多,江苓和程大夫商议,提前给医馆众人放了假。 萧晟昀带着一身寒气进来,没有立刻靠近江苓,江苓端了杯温水给他:“外面出什么事了?” “驿馆发生了命案,乌国五位使臣被杀害,消息暂时还被压着。”萧晟昀解下大氅,扔进范公公怀里,端起江苓送来的水一饮而尽。 “查出是谁做的了吗?” 萧晟昀大半夜离开,江苓猜到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却没想到,有人在驿馆杀人。 “有线索,应当是同在驿馆的人所为,羌国嫌疑最大。” 这不奇怪,羌国大王子因乌国身受重伤,与王位失之交臂,要说恨,肯定他是最恨乌国的。 “不过,羌国应该不会这么蠢吧。”有连珠公主在,江苓觉得羌国应该不至于做出这样无脑的事。 “具体是何人所为,得看大理寺查到的结果。” 羌国是第一怀疑目标,连珠公主也知道他们嫌疑最大,第一时间去找了大王子。 “你如实告诉我,这件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大王子躺在床上,从听到这件事起,就已经被吓懵了,如果这件事真是他所为,他失去的就不是继承王位的机会,而是这条命了。 “我是想动手,但我不会蠢到在驿馆动手,”大王子深深吸了口气,“连珠,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一定要帮我。” “那你告诉我,你醒来后做了些什么,见了什么人,结交的人里,有没有谁有可能借你的名头做出这件事?” 第135章 大王子六神无主,连珠公主问什么,答什么,连珠公主不单单是为了救他,而是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受到牵连的将会是整个羌国。 为了一个大王子,将整个羌国搭进去,未免太不划算。 抽丝剥茧,连珠公主还真从大王子的话里找到可疑之处。 “你说,到京城之前,你遇到一位自称南方来的人,他送给你了几名护卫?” “是,我不知道和那些人有没有关系。”那人和大王子一见如故,身边的护卫身手都很好,大王子夸了几句,那人便将人送给了他,说跟着他更有前途。 大王子不在意这些人的前途如何,但那人很会说话,三言两语就将他捧的飘飘然,便收下了几名护卫,将人安置在自己身边,一路带到京城。 这些人身材高大,换了羌国服饰,再稍作遮掩,不细看看不出是大启人,他们又是混在护卫队里的,受到的关注不那么多,是以没什么人发现。 听完大王子的话,连珠公主觉得这些人嫌疑不小:“那些人呢?” “他们并没有一直跟着我,我醒来后只见过他们一次,他们说有一些事要去办,我当时心里很乱,没问具体是什么事,我也不知道,这件事和他们有没有关系。” “我会去查,大王兄好好养病,既然事情不是你做的,大启不会污蔑在你身上。” 大王子从枕下拿出一块令牌:“这个给你,你可以随意调动我身边的护卫。” 连珠公主接过令牌:“我知道了。” 这枚令牌,正是连珠公主需要的,不论是调查处真相,还是为了自己的计划,有了这枚令牌,做起事来,便会方便许多。 大王子喝完药歇下,连珠公主拿着令牌出去。 门外,身材高大的将军正等着她。 连珠公主微不可见对他点了点头。 在崇明帝、太子等己方施压下,大理寺不敢耽误,很快,他们找到了线索,这些线索直指羌国大王子。 鉴于对方是羌国继承人,又重伤未愈,大理寺怕把人折腾坏了,就没把人下狱,而是就地关押,派重兵守候,不许任何人靠近。 连珠公主没有隐瞒大王子给的线索,在大启,她的力量不如本地官员,与其自己漫无目的找人,不如让大启官员出手找人。 乌国死了几个使臣,人人自危,对羌国大王子的处置很不满,乌国王子找上大理寺官员:“你们大启什么意思?我们这边害羌国大王子坠马的人都被押入大牢了,为什么羌国大王子可以好吃好喝继续待在驿馆?”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大理寺没有大事宣扬案情进展,尤其对同在驿馆的各国来使,因为他们现在不能肯定,事情就是羌国大王子做下的,不能排除有人借助他的手杀人,搅乱京城局势的可能。 萧晟昀处于半监国阶段,这件事会先经过他的手,再传给崇明帝。 崇明帝的身体和精神都不足以让他时刻关注这件事,尤其是他不能生气这一点。 大理寺全力查案,很快就查到了羌国大王子所说之人的下落。 那名南方来的人已经溺水而亡,至于他送给大王子的几名护卫,抓捕过程中,死掉三个,剩下的人一口咬定,这件事是羌国大王子吩咐他们做的。 “所以,这件事确实是羌国大王子所为?”江苓拨弄花盆里的枝叶。 在他面前的桌上,摆了大大小小的花盆,这些花草都是当初千芜大师留下的种子种出来的,除了没开花,长势倒是很好。 “还不能笃定,羌国大王子不似说谎,他甚至说出了自己原本的计划,在离开大启边境的同时,对乌国动手,从他另外手下的嘴里也验证了这一点,比起在驿馆行事,显然他原本的计划更合理。” 萧晟昀和江苓一起修剪花枝。 因为驿馆的事,萧晟昀这几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宫外,今日闲下来,便留在东宫陪江苓。 “杀乌国使者,究竟是什么目的?” “可能是想京城更乱一点。” 乱了,有些事才方便做。 “殿下,你说,这件事会不会和浮世教有关?”江苓挠了挠脸颊,“之前好几次都是他们做的,这次会不会也是?” 江苓手上有泥,泥点蹭到脸上,萧晟昀拿过帕子,细细为他擦去:“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萧晟昀亲自去了关押几名动手护卫的牢里一趟,出来时,带出一阵血腥味,他用帕子擦去手上的水渍,也擦去了手上残留的血腥味。 “让大理寺卿来见孤。” “是。”狱卒送人出来,目光里带着无法掩藏的敬畏,他们拿那些人没办法,太子一出手,那些人就受不了吐露出实情,周围人敬佩的同时,深深感到恐惧。 萧晟昀出手后,停滞几天的进度终于有了进展,大理寺不敢耽误,顺着那些人吐露的消息去查。 羌国大王子洗清了部分嫌疑。 风声鹤唳之下,乌国人也不敢闹,他们现在还指望大启官兵保护他们,自然什么都不敢说,毕竟,比起给死去的人讨回一个公道,他们更看重自己的小命。 得知这件事又和浮世教有关,崇明帝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盛怒之下,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钱公公趴过去接住人,厉呵:“来人,传太医!” 崇明帝晕倒在宫中掀起一小阵风浪。 得到消息的后妃皇子匆匆赶来,因为崇明帝晕倒的太突然,来不及说什么,面对后妃皇子的咄咄逼问,太医只得一五一十道出实情。 除了腿伤,崇明帝身上的其他问的其他人。 为了不让太多人打扰崇明帝休息,皇后留下的,都是有一定地位的妃嫔,他看到了林贵妃、贤妃、以及几位未出宫立府的皇子。 九皇子、十皇子,其他年纪更小的,没有过来。 待了一会,他听到殿外传来沉稳脚步声,眸光亮了亮。 不多时,太子在宫人的迎接下大步走来。 他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江苓,目光停留了一会,缓缓移开。 “父皇情况如何?” 一直守在旁边的太医上前,低声汇报崇明帝的身体情况。 崇明帝是怒火攻心晕倒,且有中风迹象。 中风。 听到这个词,众人心中沉了沉。 萧晟昀微不可见皱了皱眉:“父皇多久能醒来?” “这个,快的话可能一两天,慢的话,臣也不确定。” 话音落下,在场的人心思各异。 很快,在宫外的其他皇子得到消息赶来。 承王看着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崇明帝,心中一阵烦躁,如果崇明帝一直昏迷不醒,朝中大权自然而然会落在已经开始监国的太子身上,等太子上位,他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宣王脸上看不出神色。 崇明帝的突然昏迷,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父皇为何会突然昏迷?”承王环视一圈,语气微冷。 崇明帝没有将自己的真正病情公之于众,因此承王不知道,崇明帝之前身体就不大好了,他还以为,崇明帝只是腿伤了。 “回王爷的话,陛下晕倒是因为听说了驿馆的事可能和浮世教有关,气急之下晕倒的。”太医上前解释。 崇明帝这一昏迷,就是整整三天,他昏迷前没有下达任何命令,朝中大小事便都由太子处理。 “殿下,皇上的身体……” “父皇的身体有太医操心,苓儿不必多想。”萧晟昀想到江苓身上的独特之处,想到自己中毒后快速恢复的身体,眸色微暗。 他将人搂进怀中,眸中一片晦涩:“孤知道,苓儿现在是大夫,但父皇的身体一向是由专门的太医负责的,苓儿不需要插手。” “我学艺不精,肯定不会乱来的。”感受到萧晟昀的不安,江苓拍了拍他的后背。 只是,萧晟昀为什么会觉得他想给崇明帝治病?比起给崇明帝周围的太医,他不过是个初学者,无论是学识还是经历都不够看,萧晟昀对他这么有信心? 还是…… 他发现了什么? 江苓微微转头,悄咪咪去看萧晟昀的脸色,却被人重新按进怀里。 身体凌空,不等江苓反应过来,他已经被男人抵在了身体和墙壁中间。 “殿下……” “嘘,”萧晟昀食指抵住江苓的唇,“有人来了。” 脚步声很快传来。 他们所在的地方正好是视线盲区,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只是空间很小,江苓几乎是紧紧贴在男人身上。 他们离得那样近,抬眸就能看到男人深邃的眼眸。 被注视着,时刻可能会被外面的人发现…… 江苓的心脏“砰砰”跳动,他嘴唇动了动。 萧晟昀凑过去:“什么?” 江苓用气音道:“殿下,我们这样,像不像偷|情?”! 第136章 萧晟昀呼吸乱了一拍。 偏江苓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他眨了眨眼睛,双手环住男人脖子:“像不像?” 萧晟昀无奈用额头抵了抵他的,正要说话,外面已经传来承王的声音。 江苓顿时忘了刚刚那一茬,支起耳朵,想听清外面说的是什么。 “三弟难道就这么看着太子做大吗?” 听到声音,宣王转身:“二哥。” 承王紧紧盯住他的脸:“三弟在朝中经营多年,难道甘心将到手的果实拱手相让?” “二哥说的什么话,父皇昏迷不醒,太子监国,不是很正常吗?” 宣王态度云淡风轻,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承王以前就看不懂他,现在更看不懂了,说他无心那个位置吧,他的所作所为可不像一点心思都没起。 别人不知道不代表他不知道,当初太子没上战场前,暗中给太子使绊子最多的,非宣王莫属。 “三弟不会是怕了吧?”承王哼笑,“也是,自从太子回京,三弟就没什么动作了,想来是怕太子报复。” 宣王脸色微变,很快恢复正常:“二哥,对我使激将法没用,我留在京中的时间多,等父皇醒了,太子自然要归还权利,不像二哥,过完年就得归藩了吧。” 承王脸色阴沉下来,这就是他最着急的点,藩王并非每年都能归京,越拖,对他越不利,错过这一次,谁也不能保证,还有没有更好的机会。 两人不欢而散。 听到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江苓小声求证:“殿下,他们离开了吗?” 萧晟昀垂眸看着江苓,少年似乎忘了刚才说过的话,一双灵动的眼不断往外瞟。 “没想到我们随便选条路,也能撞到这一幕。” 路是江苓选的,萧晟昀已经对路上会发生各种意外状况都不感到奇怪了,他抬手,掐住少年下巴:“苓儿方才说,我们像什么?” “什么?”江苓茫然了一瞬,想起来,“像偷|情,话本里都是这么说的,在角落里,担心被别人看到……” 萧晟昀眸色越来越深,江苓呐呐闭嘴:“殿下要是觉得不像,就算了。” “没有,”萧晟昀往前抵了抵,进一步缩近两人间的距离,“孤只是想,既然苓儿这么说了,是不是该坐实这件事。” “啊?在这里,不太好吧,万一等会又来了人,唔……” 剩下的话被男人用唇堵住了。 被男人高大身躯拢在身下,所感知到的,只有男人的气息。 这个吻很深,呼吸被掠夺,身体被男人结识有力的臂膀禁锢,逃无可逃。 江苓担心有人过来,发现他们,紧紧揪住男人的衣襟,身体比平时更敏感。 迷迷糊糊中,他想,乐章说的果然不错,在外面,很刺激。 江苓有些情动,在男人身上蹭了蹭,萧晟昀突然停下。 “殿下?” 少年脸色绯红,眸中水雾弥漫,像是蕴满一汪水,萧晟昀喉结剧烈滚动。 江苓一直看着他,仿佛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伸手去摸男人的喉结。 他按在男人脖子上,这样的要害,也只有他能碰。 喉结在掌下滚动,江苓受到蛊惑般,凑上前,舔了舔。 箍在腰间的手臂骤然加重力道,江苓闷哼一声,张嘴叼住。 萧晟昀额间青筋暴起,身体反应贴身传给江苓。 “我们要在这吗?” 因为含着男人喉结,江苓声音有些模糊。 萧晟昀闭了闭眼:“回东宫。” 两人平复了一会,待身体反应消散,才从角落里出来。 “殿下,我走不动了,”江苓被亲了好一会,现在腿是软的,声音也是软的,“殿下背我。” 软软的语气,在萧晟昀听来,和撒娇无异。 他蹲下,江苓喜滋滋爬到他背上,被一路背回东宫。 范公公迎上来,萧晟昀看也没看他,稳稳背着人往寝殿走:“吩咐下去,没有孤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 “是。” 得了命令,候在四周的宫人很快退下。 江苓趴在萧晟昀背上直笑:“殿下怎么这么迫不及待?” 自然迫不及待,上次他做的太过火,那天之后,好几次他想和江苓亲密,都被拒绝了,算一算日子,半个多月了,萧晟昀精力充沛,江苓又喜欢黏着他,看得到吃不到的滋味,太过难熬。 寝殿的门被关上,不等走到床边,萧晟昀已经将人放下来,按在墙边吻上去。 这个吻更凶狠,巨兽露出獠牙,再也无法压制自己的本性。 他想占有,想让怀里的人里里外外都染上自己的痕迹。 “可以吗?” 江苓点点头。 然后,他就彻底被暴风雨席卷了,中途再怎么叫停也没人应。 从门边,地毯,到床上,两人胡闹到深夜才停下。 萧晟昀叫了水,抱江苓去清洗。 江苓昏昏沉沉,但没彻底失去意识,他感受了一番体内的龙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次得到的龙气似乎比之前的浓。 神魂在龙气的包裹下逐渐修复,那种从灵魂传到身体的满足感、舒适感,让江苓沉迷。 热水缓解疲乏,江苓靠在萧晟昀肩膀上,男人手臂没入水中,不知做了什么,引得江苓轻哼一声。 又软又媚。 几乎是瞬间,江苓就感受到了男人的变化。 “殿下……”他脸色变了变,之前的清洗基本发生在他昏睡后,江苓不知道,这个过程也这么磨人。 缓解疲乏的热水浸入,江苓放在浴桶边缘的手无意识攥紧。 换了两次水,江苓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寝殿已经收拾干净,床褥也换成了干净的,江苓一接触床铺,就滚到了里面,一圈一圈,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萧晟昀坐到床上,连人带被子捞进怀里,亲了亲少年红润的嘴唇:“睡吧。” “殿下,你好过分,说好的只是清洗……”结果越洗越多。 江苓抬眸,狐疑看着他:“我之前没意识,你是不是也……” “没有,孤不至于如此,”萧晟昀打断他的话,将人往怀里塞了塞,“还想好好睡觉,就别闹孤了。” 江苓赶紧闭上嘴。 萧晟昀爱不释手在少年脸上亲了几口,觉得还是直接抱着人舒服,便将人从被子里抖出来,满足抱进怀里。 他倒是没说谎,以往大多数时候,抱江苓去清洗的时候,江苓都处于半昏迷状态,萧晟昀不至于禽兽到这个时候还欺负他,今天没忍住,主要是江苓状态很好,没有伤到,而且他好像也有些意犹未尽。 这么多天没亲近,不习惯的不止萧晟昀,江苓也不习惯,再加上,他想弄清楚,萧晟昀身上的龙气变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如果只是简单接触,变化很微弱,深入接触后,江苓几乎可以肯定,龙气变化不是错觉。 是因为他,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导致的? 江苓漫无边际想着这些问题,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萧晟昀拥着人,也渐渐陷入睡眠。 东宫一片祥和,京中一处不起眼宅子里,气氛凝固。 承王捏紧手里的酒杯:“父皇病重,太子掌权,对本王来说,是在不是一件好事。” “王爷若想做什么,本王愿鼎力相助。”北莽五王子举杯。 “怎么做?太子的精锐部队就驻扎在城外,本王带来的那些人,要对付那些人,有难度。”起兵的代价太大,不到万不得已,承王不打算走这一步。 “就算成功了,太子不死,本王就不可能坐稳这个位置。” 对太子的忌惮,是刻在骨子里的。 “如果本王说,本王有一计,可以调开太子,待你事成,你我合力,还愁对付不了他?”北莽五王子垂眸,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对北莽来说,最大的敌人就是太子,除掉太子,大启富饶的土地对他们来说,如囊中取物。 “本王需要时间考虑。”承王没第一时间答应。 “静候承王佳音。” 两人酒杯相碰,各自算计中,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崇明帝虽然醒了,但他的情况太差,已经无法正常处理国事了,就算再不愿,也只能将权利交出去。 部分给了太子,剩下的部分给了宣王和十皇子,朝中大臣明白,崇明帝抬宣王和十皇子出来,是不想将权利全部给太子。 因这一决策,朝中人心动荡。 萧晟昀冷眼旁观,像是没发现,某些官员私下的小动作。 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够完全将朝廷掌握在手中的机会。 这个时机很快就要到了。 萧晟昀漫不经心翻着宣王和十皇子,但真正有权利做出各种决定的,还是太子。 时间差不多了,萧晟昀起身,从书房来到寝殿。 寝殿静悄悄的,宫人安静行礼,一路走到床边,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萧晟昀在床边坐下,莫约一刻钟后,床上的人动了动。 江苓睁开眼,身体的酸痛感提醒他昨天发生了什么事,他艰难翻了个身,把自己的头挪到萧晟昀腿上。 “殿下今天不用上朝吗?” “父皇离宫了,最近不用上朝。” 江苓拉过萧晟昀的手,放到自己腰上:“殿下揉揉。” 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习惯了,最近几次,江苓都只躺了半天,就恢复了活力,虽然身上的酸痛感时时彰显存在感,但没到完全无法下床的地步。 他的变化,萧晟昀自然感受到了,边给他按摩边与他温存了一会。 “殿下,”范公公疾步走进来,“宫外传来消息,陛下被劫了!” 第137章 “劫走了?”江苓撑起身体,探出头来,觉得很不可思议,那可是皇帝,去别宫路上,再怎么低调,也会有人护送,怎么轻轻松松就被人劫走了? 萧晟昀摸了摸他的头:“孤去看看。” 皇帝被劫是大事,得到消息的大臣陆续来到东宫,商议后续事宜。 “陛下病重,受不得颠簸,我等必须尽快营救。” 这个观点得到一致认可。 “但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是何人所为,他们劫走陛下的目的又是什么,贸然出兵,恐引起贼人不满,对陛下不利。” 崇明帝在那些人手上,只这一点,就足以让朝廷投鼠忌器。 “先去找人,”萧晟昀敲了敲桌面,“如果那些人抓了父皇,是有目的,总会与我们交涉。” “殿下,这件事,会不会是浮世教所为?”兵部尚书开口。 浮世教卷土重来,能接触到大启权利中心的大臣都知道,更知道,崇明帝与浮世教之间的世仇。 “驿馆的事便有浮世教的身影,可见他们仍不死心,如果是浮世教所为,这件事就麻烦了。” 和浮世教打过交到的人都知道,里面的人就是一群疯子,行事毫无顾忌,和正常人能说理,和一群疯子怎么说? 大臣们商议着办法,一国之君被劫,对大启来说,是一件大丑闻,尤其他国使臣还在京城,传出去影响不好。 因此,这件事没有大张旗鼓宣扬。 崇明帝是在京城外失踪的,那个地方距京城不远,平时少有人烟,萧晟昀带人走了一遭,找到线索,寻着线索追去。 焦急寻找中,突然传来消息,崇明帝在承王的护送下,已经安全到达别宫。 几位老臣不放心,上书要去别宫看一看,萧晟昀允了。 崇明帝从昏迷中醒来,看着陌生的床顶,脑袋一阵一阵发痛。 “来人。” 钱公公小跑进来:“陛下,您可算醒了。” 崇明帝捂着额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朕现在在哪里?” 他只记得,来别宫路上,突然冲出来一群黑衣人,二话不说直冲他来,然后呢? 崇明帝锤了锤额头,觉得头更疼了。 然后好像有人从身后靠近他,他就失去了意识。 “这里是别宫,之前在路上,有一伙贼人想劫走陛下,还好承王殿下及时出现,没让贼人得逞。”钱公公解释清楚崇明帝的问题。 除了承王救他那段,其他都能和崇明帝的记忆对上,崇明帝眯了眯眼,在钱公公的搀扶下坐起来:“那些人呢?” “已经被承王尽数斩杀。” “一个活口都没留?” 钱公公摇头。 “朕渴了,给朕端一杯水来。” 钱公公走到外间,端了杯温水进来,崇明帝喝完后,感觉身体好受了些。 “承王还在别宫?” “是。” 得知崇明帝醒来的消息,承王匆匆赶来,他身后,是几名从京城来的大臣,双方见面,不论是大臣还是崇明帝,都松了口气。 “这件事,承王立了大功,该赏。” “父皇没事就好,儿臣不敢居功。”承王恭敬低头。 崇明帝打量了他一会,摆摆手:“如果不是你恰巧出现,那伙贼人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里伏诛。” 崇明帝的疑心不会因为生病减少,只会增多,说了会话,他借口乏了,让所有人退下。 待所有人离开后,崇明帝躺了会,让钱公公将两位老臣召来。 “这次发生的事,两位爱卿怎么看?” “臣觉得,这件事有蹊跷,陛下到行宫的路线是怎么泄露的?那些试图对陛下不利的贼人是何来历?承王殿下为何这么巧正好出现?都有待商榷。”一位大臣开口。 另一位大臣眸光闪了闪,没有说话。 这两人都是崇明帝信任的臣子,崇明帝点头:“你们暗中去查查。” 两人离开后,崇明帝躺回床上,在召见两人之前,他试图联系跟在身边的骁卫,未果,猜测人已经没了。 他带来的侍卫大半在与贼人作战中牺牲,现在守在别宫的,大多是承王带来的人,崇明帝心中怀疑,也不敢表露出来。 这座别宫位于僻静之地,环境清幽,非常适合养病,而且比皇宫暖和,综合考虑之下,崇明帝才将养病地点选在这里。 高大树木下,承王双手环胸,靠树而立,他前面,站的正是方才被崇明帝召见的大臣之一。 大臣将崇明帝说的话如实告诉承王:“陛下应当是对王爷起了疑心。” “就算起了疑心,他也查不到什么,”承王哂笑,“这座别宫如今在本王掌控之下,父皇想做什么,都得倚仗本王。” 他千等万等,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说什么也不会错过。 大臣们看望完崇明帝后,回到京城,也带回了崇明帝的口谕,既然他没事,这件事便不用声张了。 朝中恢复平静。 乌国使臣的死,最后查出确实不是羌国大王子所为,乌国虽然对这个结果不满,但在大启的地盘上,也不好明晃晃表示出来。 “杀害乌国使臣的,是浮世教的人?”书房里,江苓翻看摆在案头的折子,“之前京城里的浮世教教徒不是被解决了吗?” 萧晟昀:“这些人,是羌国大王子从别处带进京城的,混在羌国护卫队里,躲过了京城守备军的排查。” 江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乌国也和浮世教有仇?” 萧晟昀:“乌国与浮世教没纠葛,浮世教的人单纯是为了让京城乱起来,挑起几国对立,局势越混乱,对他们越有利。” 江苓:“殿下抓到他们了吗?” 萧晟昀:“这次捣毁了他们在迟县的一个据点。” 因为崇明帝的态度,大启对浮世教的打击力度非常大,虽然浮世教的教主没抓到,但浮世教的势力已经被铲除得七七八八。 “这次皇上被劫走,和他们没关系?” “这次还真不是浮世教所为,他们有这个打算,但还没动手,就有人先动手了。” 且那些人被承王灭口,线索全断,想找到幕后之人,只能从别处入手。 比如,仿佛提前知道崇明帝会被劫持的承王。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到了年底。 江苓将迎来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新年。 夜里下了场雪,江苓看完小滚滚回来,望着一片素白,开口:“殿下,我们堆雪人吧。” 江苓以前修炼的山头很少下雪,即使下雪,也只是小雪,不像这里,地上、树枝上、屋顶上,堆了厚厚一层雪。 江苓从看到外面的雪开始,就蠢蠢欲动了。 “不怕冷?” 江苓把手里的手炉塞到萧晟昀怀里,捧起树枝上的雪:“我感受一下。” 雪很凉。 突然离开温暖源,接触到冰凉的雪,江苓打了个哆嗦。 他将手里的雪团了团,团成一个圆滚滚的小球,手被冻得通红。 萧晟昀握住他通红的指尖。 “殿下,我想堆雪人,”江苓抬眸,眼巴巴看着男人,“我想堆两个大雪人,一个殿下,一个我,把他们摆在一起。” “还要堆两个小的,摆在我们寝殿的窗台上,每天都能看到。” 萧晟昀原本对堆雪人无感,但在江苓的描述下,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不过,他担心江苓的手被冻。 “手冷吗?” 男人的手很温暖,暖意从肌肤相贴处源源不断传来,江苓曲了曲手指:“可以忍受。” 在东宫精心养了一年,江苓的身体比初来时好了很多,冬天也不再畏寒。 江苓兴致勃勃,萧晟昀将手里的手炉递给范公公,陪江苓堆一起。 院子里的雪埋了厚厚一层,正适合堆雪人。 “殿下,你会堆吗?”江苓是个生手,他想着,要是萧晟昀会,两人堆起来应该会轻松许多。 萧晟昀摇头。 “殿下以前没堆过?”靠不了别人,只能靠自己,江苓开始滚雪球,“没事,我也不会,我和殿下一起学。” 江苓将滚了半大的雪球推到萧晟昀腿边:“殿下,你滚这个,我再重新滚一个。” 萧晟昀是第一次堆,虽然江苓也是第一次,但堆雪人是他提出来的,他觉得,自己要多照顾萧晟昀,让他能从中感受到更多乐趣。 萧晟昀没有拒绝。 江苓低头专心滚雪球,他想,如果萧晟昀最后滚的雪球不好,他就把自己的给他,再滚一个。 终于滚好一个大雪球,江苓兴奋道:“殿下,你看,我滚了这么大一个!” 江苓寻了一圈,在一棵树下找到萧晟昀的身影,他拍了拍手上的雪,跑过去:“殿下,你的雪球呢?” 萧晟昀移开身体,江苓看到他身后的雪球,震惊张大嘴:“你不是说不会吗?” 这个雪球,比江苓滚出来的大,也更圆,江苓瞪圆了眼睛,控诉:“殿下,你骗我。” “孤没有骗你,孤是看苓儿学会的。” 江苓将信将疑,不过他也没话多少时间纠结这个,拉住萧晟昀的手:“我们再滚两个,就可以堆出一个你和一个我了。” 又滚出两个大雪球后,江苓指挥萧晟昀将雪球放到一处,然后将小一点的雪球放到大雪球上,堆出两个雪人。 江苓拍怕手,指了指大雪人:“这个是殿下。” 又指向小一点的:“这个是我。” 两个雪人依偎在一起,江苓贴到萧晟昀身边,摆出和雪人相同的姿势:“是不是很像?” 堆雪人的兴奋劲过去,江苓后知后觉感受到手冷,他转了转眼珠,快速伸手。 脖子处传来刺骨凉意,萧晟昀垂眸,对上江苓狡黠的眼。 “殿下,你的夫人现在手很冷,作为夫君,你不该给他暖一暖吗?” 第138章 “是该给苓儿暖一暖,”萧晟昀碰了雪,自己的手也是凉的,他直接托着人的腰把江苓抱起来,“这样会不会方便夫人取暖?” 江苓本来也不是打算用萧晟昀的体温取暖,被抱起来后听到萧晟昀的话,将自己的手拿出来,有些不好意思:“我有没有凉着殿下?” 他坐在男人臂弯里,萧晟昀臂力惊人,单手就能托起他,稳稳当当,两人挨在一起,体温传给对方,抵御寒气。 “不凉。” 萧晟昀是用抱小孩的姿势抱着江苓,他用空出的一只手握住江苓手腕:“冷的话放进来。” 手被按着抵在男人胸膛上,萧晟昀说的,是让江苓把自己的手塞到自己胸前的衣襟里。 掌心贴着衣服,男人的衣服透过衣服传来,江苓手指蜷了蜷:“我现在好多了,殿下,我们再堆两个小雪人,带回去放到寝殿里。” 萧晟昀看了眼依偎在一起的大雪人,点头;“好。” 抱着人往雪多的地方走。 “殿下,你可以放我下来了。”江苓抓着男人肩膀上的衣服,开口。 “孤抱你过去,作为夫君,当为夫人效劳。” 全程,萧晟昀都没把江苓放下来。 为了方便带走,小雪人只有巴掌大,圆滚滚的,憨态可掬。 江苓戳了戳小雪人的脑袋:“这么小的殿下,好可爱。” 范公公端着托盘上前,将两个小雪人装进去,带回寝殿。 江苓则被萧晟昀一路抱了回去。 寝殿的门被关上,江苓舒展身体:“还是屋里暖和。” “殿下,我们去看小雪人。”他戳了戳萧晟昀肩膀。 萧晟昀抱着人走到窗边。 为了避免雪人融化,小雪人被放在外面,江苓隔着窗户纸点点:“它们会不会化啊。” “天气冷能多保留几天。” “要是能一直保存下去就好了,”说完,江苓自己摇头,“不行,我还是喜欢暖和一点的天气,要是天天这么冷,还是算了。” “过年后,天气慢慢就暖和起来了。”萧晟昀不畏寒,无所谓天气冷不冷,但他知道,比起寒冷的冬天,江苓更喜欢暖和一点的天气。 虽然因为天寒,江苓晚上会主动往自己怀里钻。 江苓看了会小雪人,突发奇想:“只有两个会不会太孤单,殿下,不如我们多做几个,摆在一起。” “苓儿还想堆谁的?” “可以堆九皇子的,皇后娘娘的,乐章的,还有和乐章一起的那个人……”江苓一个个数去,发现可以堆的人有十几个,如果都放在这里,他和殿下的小雪人一定不会孤单。 “可是孤只想和苓儿一起,不希望太多人。” “这样啊。”江苓有些遗憾,不过他觉得萧晟昀的喜欢更重要,遗憾放弃堆一堆小雪人的念头。 “苓儿如果担心他们孤单,可以多做几个孤和苓儿。” “是哦,我怎么没想到,殿下,我们现在去堆!” 萧晟昀按了按江苓的后腰:“今天玩雪的时间太久了,改日再堆。” 江苓一想,也是。 “殿下的手冷不冷?” “不冷。” 清瑶端来驱寒药,闻到苦味,江苓蹙眉。 “这是殿下的药吗?” 萧晟昀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平时张太医开的药都是为了掩人耳目,江苓已经许久没闻到煮好的苦药味了。 “是驱寒的。”萧晟昀把江苓抱到椅子上放下来。 一听这几个字,江苓就知道,这药多半有自己的份。 “殿下,我不喝药。”即使成了一名大夫,江苓仍然抗拒喝药。 萧晟昀低声诱哄:“苓儿就当陪孤一起喝,天气这般冷,若是染上风寒,就不能出去玩雪了。” “好吧……”江苓不情不愿拿过药碗,放到唇边时,犹豫了。 他悄默默看向萧晟昀,男人已经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江苓开始思索,怎么逃过喝药。 像是看出他在打什么“坏”主意,萧晟昀淡声道:“小厨房做出了几种新口味的糖,苓儿乖乖喝药,今天便能多吃一点。” 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尽管江苓喜欢,萧晟昀还是严格控制他每天吃的分量,小厨房做出再多,江苓也只能解解馋,不可能放开了吃个尽兴。 见江苓心动,萧晟昀加码:“苓儿乖乖喝药的话,等天晴了,孤带苓儿去骑马。” 天气寒冷,江苓已经许久没见过青雉和赤雪两匹马了,他狠了狠心,将碗里的药一口气喝完。 “殿下可要说话算话。” 萧晟昀拿起一旁备好的糖,喂到江苓嘴里。 江苓含着糖,糖的甜味慢慢驱散嘴里的药味,等嘴里的药味全部消失,他皱起的眉头才缓缓松开。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无比怀念自己原本的身体,不用喝苦苦的药。 之后几天,江苓和萧晟昀又做了几个小雪人,摆在寝殿的窗户外,每一对小雪人的姿势都很亲密。 “江哥,我来的时候,看到院子里有个大雪人,是东宫的宫人堆的吗?” “是我和殿下堆的。” “难怪,我就说东宫的宫人怎么胆子这么大。”如果是在别的地方看到宫人堆的雪人,九皇子不会感到奇怪,可这里是东宫,九皇子自己都不敢在这里放肆,更别说伺候的宫人了。 “我们还堆了很多小的,放在寝殿的窗户外面,你要看吗?”江苓迫不及待和九皇子分享自己和萧晟昀的劳动成果。 “都是太子皇兄和你一起堆的?”九皇子声音里透着不可置信。 “是啊,前两天殿下有空,我们一起堆的。” 江苓带九皇子到寝殿外看小雪人。 “这两个是最先堆的,我想着只有两个会不会显得很孤单,便打算多堆几个,殿下不想堆别人,所以这些都是我和殿下。” 小雪人圆滚滚的,其实看不出差别,为了区分,每个小雪人身上都带了象征两人身份的东西。 九皇子想碰一碰,手伸到半路,缩回来,自己毛手毛脚的,万一把小雪人碰坏了怎么办? 外面冷,看了一会,两人进到屋里。 “之前江哥一直在忙,我们想约你出来也不方便,”坐下后,九皇子说明来意,“最近雪景不错,时勉他们想办个赏雪宴,江哥有时间来吗?” “有啊,”江苓喝了口热饮,“你尝尝,这是小厨房新弄出来的,味道不错。” 九皇子是个会享受的,他本以为杯里的是茶,听江苓说,打开盖子,扑鼻奶香迎面而来。 “这是?” “用鲜奶做的,有各种口味,你要是喜欢,回去的时候可以带一点。” 九皇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眸中一亮:“有奶味,也有茶香,还有淡淡的果香……” 一口喝完,九皇子感叹:“每次来江哥这里,都能大饱口福。” 以前的东宫可不像现在这样,比起九皇子,在东宫伺候多年的范公公更能感受到自江苓来之后发生的变化。 东宫伺候的人都很喜欢江苓,这位太子妃没有架子,待人宽厚,只要不犯不可饶恕的大错,都不用担心自己莫名其妙丢了性命。 更不用说,太子妃来之后,东宫的待遇比以往好了不少,现在宫里谁不羡慕在东宫当值的? “我也许久没见他们了,之前义诊,多谢你们送来的药材。” “都是朋友,举手之劳,道谢未免太见外。”一点药材而已,对他们这样的家世来说,属实不算什么。 “有机会,我做东,请你们吧,或者你们想来东宫玩也行。”他们不在意,江苓不能没有任何表示。 “江哥,你觉不觉得,你现在非常有当家做主的风范?” 江苓:“嗯?” “就是,”九皇子挠了挠发丝,“你看,你说要请我们来东宫做客,都不需要过问太子皇兄了。” “殿下不会介意的,如果你担心,等他回来,我问问他,再给你回信。” “行,赏雪宴在三日后,你记得过来。” 九皇子离去时,带走了不少新奇吃食。 萧晟昀回来后,江苓和他说了这件事:“殿下那天忙不忙?” “怎么?” “想殿下和我一起去,如果殿下太忙就算了。” “孤到时候提前去接你。”萧晟昀最近确实很忙,所有事堆到一起,都需要处理。 年关将至,各地官员需回京述职,各国使臣尚未离开,京中势力复杂,藩王蠢蠢欲动,他是太子,虽有监国权,但也只是太子,如果想有什么大动作,避不开崇明帝。 江苓摸了摸萧晟昀的脸:“再忙殿下也要好好休息,不要仗着自己身体好不当回事。” 他知道萧晟昀这段时间很忙,接连好几天,江苓入睡的时候,萧晟昀还没回来,等他醒来,萧晟昀已经离开了,如果不是宫人说,太子晚上回来过,江苓都要怀疑,萧晟昀是不是留宿在外了。 “不行,我要看看,”江苓拉着萧晟昀坐下来,“殿下,伸手。” 萧晟昀听话伸出手。 江苓给他把脉,从脉象看,萧晟昀身体很健康,连劳累过度的迹象都没有。 “如何?” 江苓收回手:“殿下应该不会被累病。” 知道江苓是担心自己,萧晟昀将人搂进怀里:“就算是为了苓儿,孤也会注意自己的身体,别担心。” “殿下有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体和之前比有什么变化?” “精力特别好,算不算?” 之前江苓不知道,但现在,萧晟昀精力有多好,他是亲身领教过的。 见江苓不说话,萧晟昀靠近,低笑道:“自从有了太子妃,孤总有使不完的精力。” “江大夫,你说,”撩起少年耳边垂落的发丝,男人声音又低又哑,“孤这般,是不是因为孤的太子妃太招人?”! 第139章 温热气息洒在耳际,江苓听出萧晟昀话里的意思,不满推他:“明明是殿下缠人,每次都不肯放手。” 江苓说的不假,很多时候,萧晟昀一旦开始,就不肯停下,偏对方精力充沛,就算是一夜,第二天还能精神奕奕,江苓自愧不如。 他不知道别的男子如何,但他自己是做不到这点的,每次到了后面,他知想把人踹开。 回忆起这些,他的脸不禁有些发烫。 萧晟昀垂眸,在他的注视下,江苓的耳垂、脸颊、脖颈正一点点染上桃花色。 “江大夫想到了什么,怎么脸红了?” “江大夫”这三个字,从萧晟昀口中唤出,格外缱绻,听得江苓耳朵一阵酥麻。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殿下别乱喊。” 从萧晟昀嘴里听到“江大夫”三个字,比“江夫人”更让江苓招架不了。 萧晟昀将他的手拉下来:“孤有喊错?” “反正不许你喊。”江苓任性。 “好,孤不喊了。”萧晟昀捏了捏江苓的手指,看江苓反应这么大,现在不喊,可以晚上喊。 江苓还不知道,萧晟昀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心中已经开始谋划,晚上任何逼他做出更多有趣反应了。 “对了,殿下,我想邀请时勉他们来东宫做客,之前义诊的时候,他们出力帮忙,我不好什么表示都没有。”脸上温度逐渐降低,江苓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 “苓儿自己安排就是。” “好。” 江苓和萧晟昀商量了一会怎么接待他们,天色愈发晚了,烛光摇曳,江苓知道萧晟昀要早起,催促人早点睡觉。 一夜无梦。 隔天一早,江苓便将消息告诉了九皇子,时间还没确定,便暂时没发帖子出去。 九皇子也带来了赏雪宴的最新消息。 “本来只是我们几人小聚,张家女眷也在同一天邀请了好友,同张时勉商议后,索性办了个大的,那天去的人可能会很多。” 朝中局势瞬息万变,张家身处漩涡,却不受影响,他们一向如此,不参与朝中任何党争。 “到时候皇姐也会带安安去,安安许久没见你了,天天念叨呢。” 江苓也想起了淑蕙公主家的小团子,和淑蕙公主搬到宫外后,进宫时间越来越少,崇明帝重病后,次数更少,江苓许久没见他,也有些想念。 宴会当天,江苓比平时起得早了点,收拾好自己,和九皇子一起出宫,萧晟昀将他们送到宴会地点,才离开。 天气寒冷,江苓披了件浅青色斗篷,斗篷上围了一圈毛领,遮住脖子,不让风透进去。 毛茸茸白色毛领下,衬的江苓脸越发小了。 萧晟昀低头为他整理好斗篷:“等孤忙完,就来找你。” “好,正事要紧,殿下不必担忧我。” 江苓下了马车,九皇子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无论是身份还是与主人家的交情,两人都绝对算得上是贵客,见到他们,仆人忙上前,引两人进去。 “这里是张家的一处园子,风景雅致,种满了红梅,江哥要是感兴趣,我等会带你过去看看。”边走,九皇子边道。 两人说着话,张时勉迎面走来:“听说你们到了,我来接接你们。” “直接让下人带我们过去就行,何必这么麻烦?”九皇子道,“这里的路我熟悉,就算没人带路,我也能好好将江哥带过去。” “知道你不会迷路,”张时勉轻笑,“他们都到了,我直接带你们去那边,女眷是我妹妹接待,和我们聚的地方不在一处。” 赏雪宴由张家一对儿女举办,张时勉妹妹负责接待女宾,张时勉则接待男宾,因为一开始便是敲定的友人相聚,张时勉没邀请太多人。 到了后,江苓发现,大多数人他都眼熟。 没有停留,张时勉径直带两人到了詹乐章等人所在的地方。 “就等你们两了,快来坐。” 几人前面,摆有精致木几,上面放有成套茶具,茶香味飘散开,沁人心脾。 江苓走到空出来的位置坐下,正好是詹乐章身边。 詹乐章将一杯热茶推到他面前:“张家今年的新茶,小苓尝尝。” 杯中茶呈清透碧色,江苓端起来,浅浅吹了口气,放到唇边喝了一口:“好喝。” 张时勉是主人,要去招待别人,只待了一会,便离开了。 九皇子大咧咧坐下来:“怎么张家小妹将宴会定在了同一天?” 最初张时勉和他们说的时候,说了这次是小宴,不会有外人,紧接着,又传消息到宫里,说张家姑娘的宴会也办在了这一天。 “我们也不清楚。” 他们和九皇子一样,是之后得到的消息。 “可能张家小妹也定了这一天,但没提前和时勉通气,时勉起初不知道,后来知道了,不好改时间。” 年关将近,确实不好改时间。 “等时勉来了,再问问他。” 几人猜来猜去也猜不出什么,跳过这个话题。 “义诊后,京中议论了许久这件事,百姓都知道,义诊是在太子妃和太子殿下的牵头下办起来的,对两位很是感激。” “我倒是宁愿他们不关注这些。”江苓捧着茶杯,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说?”曹宏礼好奇。 他这段时间,听到了许多议论声,关于太子的,关于太子妃的,知道经此一事,太子在民间的声望涨了许多。 以前百姓对太子的形象仅停留在征战三年,击退北莽这一件事上,随着太子娶亲,再到义诊,百姓心目中的太子形象日渐丰满。 他们知道了太子对太子妃的深情,知道了太子心系百姓,愿意为百姓鸣冤,还和太子妃一起举办义诊。 “托这次义诊的福,今年冬天,因为寒冷没了的百姓人数较往年少了许多。” 马上要参加春闱,他们对这些的关注比以前多了许多。 江苓提起邀请他们去东宫做客的事,曹宏礼犹豫了一下,拒绝了:“我是要参加春闱的人,这个时候去东宫,万一春闱发生了什么意外,对东宫影响不好,不如等春闱结束,我们再好好聚一聚。” “宏礼说的有理,现在太子皇兄执政,那些看不惯太子皇兄的人时时刻刻盯着东宫动静,小心点也好。” “是我考虑不周,”江苓确实没想到这一茬,他只问了萧晟昀可不可以,却没问,这个时间方不方便,“那就按宏礼说的,等你们考完,我们再聚。” “江哥尝尝张家特有的梅花酿,”担心江苓坏了兴致,九皇子拿起细口酒壶,为江苓倒了一杯,“这梅花酿,除了张家,其他地方喝不到这么好喝的。” 江苓打量杯子里的酒,想起上次喝醉的“惨痛”经历,抿唇问:“这个酒度数高吗?” 如果是烈酒,再馋他也不会喝的。 “一般花酿度数都不会太高,江哥放心好了,不醉人。” 江苓放心了,执起酒杯,浅浅喝了一口,酒味醇厚,带着梅花特有的清香,江苓还从中品出了冬雪的感觉。 盛酒的杯子很小,喝完一杯,江苓没有再继续的意思。 “小苓不喜欢?”詹乐章坐在江苓身边,很容易注意到他的一举一动。 “没有,我怕喝醉。”梅花酿的味道很好,但为了自己的腰好,江苓觉得自己还是能少喝一点的。 “喝酒怕醉做什么?”温简明凑过来,“如此良辰美景,当浮一大白。” “喝醉伤身,还是适量为好。”江苓当然不可能直说自己怕喝醉之后发生的事,只好搬出大夫身份。 “差点忘了,我们江公子现在是一名大夫,大夫说要少饮,简明,你当听一听。”曹宏礼大笑。 “行,行,”温简明放下酒杯,“我听江大夫的。” 几人笑闹开。 张时勉安排完外面的事回来,很快加入话题。 几人喝了酒,多少有点醉意,趁着醉意,说要作诗,江苓对这个完全不擅长,便小声和詹乐章说话。 “乐章这段时间身体可还好?” 江苓来的时候,观察过詹乐章的脸色,没有病态的苍白。 “这段时间挺好。”没有刺骨寒意,不会盖再厚的被子仍然半夜被冻醒,詹乐章觉得,这段时间,自己好的不能再好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过这么舒服的冬天了。 “那就好。” 江苓问过萧晟昀,萧晟昀告诉他,定远侯府常年有大夫待命,为詹乐章调理身体,他不觉得自己现在的医术比那些被定远侯重金聘请来的大夫好,况且,他在给詹乐章把脉后,没发现太大问题。 一名侍从神色焦急跑过来,低声与九皇子说了句什么,九皇子脸色倏地变了。 “我有点事要离开一下。”九皇子匆匆起身,大步往外走。 那名侍从紧跟而上。 江苓正与詹乐章说着玩笑话,被一出弄得不知所措,他从来没在九皇子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 慌张,焦急,强作镇定。 其他人显然也没反应过来,片刻后,张时勉第一个回过神:“发生了什么事?” 可惜周围的仆人一问三不知。 那名来找九皇子的侍从不是张家家仆。 江苓从记忆里翻了翻,似乎在淑蕙公主身边见过这个人。 难道是淑蕙公主那边出了事? 九皇子说,淑蕙公主会带安安来,可这么久了,都没听到他们来的消息,江苓坐不住了,起身道:“我去看看他。” 到了大门外,江苓才看到翻身上马的九皇子。 他忙跑过去:“到底怎么了?” 九皇子停下上马动作,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安安不见了。”! 第140章 “什么?”江苓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我也不相信,但皇姐身边的人不至于用这件事骗我,不论是真是假,我都得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安安出事,江苓不可能坐视不理。 那个可爱的小团子,会扒着他的腿喊他漂亮哥哥,会将自己喜欢的零嘴分给他们…… 江苓同身边伺候的人道:“你去和时勉说一声,我与九殿下有事要先离开,这次失约,下次再弥补。” “是。” “坐马车吧。”外面天冷,即使九皇子心中焦急,也不能让江苓受冻。 “我没事。” 九皇子艰难扯出一个笑:“我现在这样,也不能骑马,万一出了点什么事……” “呸呸呸,这话不兴说,”江苓打断他,“那我们坐马车过去。” 两人上了马车,周围没了别人,江苓才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皇姐只说安安不见了,没传更多消息过来。” “派人去找了吗?好好的,人怎么会不见?” 驾车的是东宫护卫,在江苓的要求下,马车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在一座茶楼前停下。 江苓与九皇子下马车,没有多言,直接前往淑蕙公主所在的包间。 进去之前,江苓想起什么,对身边的侍卫道:“你们给殿下传个消息,说我和九皇子不在张家了,如果殿下来找我,就到这里来。” 说完后,和九皇子一起进去。 淑蕙公主背对他们站在窗边,她脚边跪着几名侍女,听到动静,转身。 “皇姐。” 淑蕙公主已经平静下来了,吩咐侍女给两人倒茶。 “怎么都过来了?” “我们担心安安,来看看情况,找到人了吗?” 淑蕙公主沉默。 这里没有安安的身影,其实不用问,他们也知道,多半是没找到的,问一句,不过是含着最后期盼。 “没事,皇姐不用担心,天子脚下,没人能伤得了安安。” “安安怎么会不见?”江苓记忆里的安安,虽然有些活泼好动,但不是不听话的孩子,不至于乱跑才是。 “我带安安来赴宴,中途安安被路上杂耍的人吸引,想留下看看,我想着看一会也不耽误时间,便让乳娘抱他下去,只这么一会功夫,人就不见了。” “那个地方人很多,我派人去找,只在巷子里找到了被一击毙命的乳娘,安安不见踪影。” 如果乳娘不死,淑蕙公主还不会这么着急,乳娘被杀,她更担心那些人会不会对安安不利,她甚至不敢去想,安安会不会已经遇害了。 驸马得到消息匆忙赶来,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京兆尹和大理寺官员。 事关皇室血脉,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万万不敢耽误。 “公主放心,卑职一定尽快将人找到。” “麻烦各位大人了。” 驸马搂住淑蕙公主肩膀,无声安慰。 淑蕙公主脱力一般倒在他身上:“如果安安出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淑蕙公主一向是强势的,驸马何曾见过她这般脆弱的一面,搂着人的力道加大:“安安不会有事的,不要自己吓自己。” 为了不引起恐慌,也为了不打草惊蛇,找人的官兵都做了伪装,他们扮作平民百姓的样子,悄无声息没入人群中。 等待的过程总是漫长的,更何况,牵扯到安安的安危。 江苓和九皇子陪淑蕙公主夫妇一起等,房间里很安静,这种时候,连聊天的兴致都没有。 门外传来脚步声,江苓动了动耳朵,起身去开门。 “殿下?” 门外站着一身华贵玄衣的男人,正是太子。 萧晟昀牵着江苓走进来,他的到来打破了屋里死一般的寂静。 “孤已经听说了,孤已经派人封锁城门,也派人到城外找了,如果他们没出城,躲在京城里,总会找到。” “多谢太子。”淑蕙公主福身行礼。 “安安唤孤一声‘舅舅’,孤不会不管他。” 城门处。 一男一女穿着朴素的人抱着昏睡不醒的孩子混在人群中,打算出城。 “今天人怎么这么多?”男人疑惑。 抱着孩子的妇人警惕看了看四周:“不知道,等出了城门,把孩子交出去,得了赏钱,够我们逍遥一段时间了。” 两人身体紧绷,为了不被人发现不对,始终低着头。 他们做惯了这种事,显得很熟练。 聚在城门口的人越来越多,男人隐隐意识到不对:“我去看看前面是怎么回事。” 从人群中穿过,尚未靠近城门,男人就看到了守在城门口的官兵,他心中一突,忙往回走。 因为太急切,不小心踩到人,被人拎住衣领,担心引来官兵,他不得不低声下气道歉。 还把身上仅剩的银两赔了出去。 “怎么回事?”妇人见他一身狼狈回来,担忧问道。 “前面情况不对,我们先走。”来不及解释,男人拉着妇人的手臂就走。 妇人张了张嘴,想问什么,但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间,闭上嘴顺着男人力道往回走。 人群中,两名普通人打扮的汉子对视一眼,悄悄跟上。 抱着孩子的夫妻进了巷子。 “谁?”男人警觉回头。 什么人都没看到。 妇人心中慌乱,推了推男人胳膊:“到底怎么了?” “城门口有大量官兵,我怀疑是为了找这个孩子,我们必须快点把孩子交出去,要是被发现,可能性命不保。” “这个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历?”妇人紧了紧抱着孩子的手。 她怀里的孩子被一件大斗篷包着,看不清脸。 京城的冬天很冷,正常夫妻带着孩子在外行走,担心孩子着凉,也会用披风、小被子一类遮挡物将孩子包着。 妇人这么抱着孩子,不会引人怀疑。 “我怎么知道,看这穿着,应该是个大户人家的孩子,这样的孩子最受欢迎,准能卖出个好价钱。” 两人没发现不对,继续往前走。 “现在可能出不了城,我们得找地方躲一躲。” “万一这孩子中途醒了怎么办?”妇人低声道。 “醒了就再加点药。”男人语气不耐烦。 妇人迟疑:“这药药劲儿大,万一影响神志……” “妇人之仁,”男人唾了一口,“他醒了,遭殃的是我们,是他重要还是我们重要?” 两人绕过七弯八拐的小巷子,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屋子,男人在外面搜寻一圈,没发现不对,带着妇人进屋。 屋外静悄悄的,许久,两道身影从暗处走出来。 其中一人打了个手势,另一人点头,消失在巷子中。 时间越来越晚,夕阳落下,始终没有消息传来,淑蕙公主再也维持不住镇定表情。 拖的越久,安安就越危险。 江苓也很担心,无意识抠了抠萧晟昀掌心,萧晟昀垂眸看了眼,握住他的手。 九皇子站在窗边,这一刻,沉稳了不少。 落针可闻的寂静中,屋外传来的脚步声格外明显。 脚步声在门前停下,紧接着,是求见声。 “进来。” 门被推开,平民打扮的男人走进来,恭敬道:“启禀殿下,属下发现了疑似小公子的踪迹。” “他们在哪?”听到可能有儿子的下落,淑蕙公主忍不住站起来。 “那名小公子被包裹在斗篷里,看不清脸,属下不能完全确定是小公子,但带着小公子的两人形迹可疑,属下发现他们时,他们正打算出城,见城门守备森严,便折返了。” “不论是不是,将他们带过来再说。” 到了这个时候,长公主不会放弃任何一丝可能,如果不是安安,她愿意给对方补偿。 “你带一队人去,将人完好无损带过来。”萧晟昀开口。 “是!” 有线索总是好事,屋里凝固的气氛松动,九皇子揉了揉胳膊,安慰淑蕙公主:“皇姐别担心,安安应当没事。” 淑蕙公主点头:“劳你们陪我等这么久,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不说江苓还没感觉,一说就感到自己已经很饿了,这个时间已经过了饭点,刚才大家都在担心安安的事,没人有心思吃饭。 淑蕙公主担心儿子,吃不下东西,但她不能让太子等人陪自己一起饿肚子,忙吩咐人下去备饭。 他们现在在公主府,府中早已备好吃食,方才气氛冷凝,没人敢打扰,公主发话后,厨房很快呈上膳食。 江苓没心思品尝美味,简单填饱肚子便放下了筷子。 其他人亦是如此。 草草吃完一顿饭,方才来禀报的人回来了。 “让你带回来的人呢?” “殿下恕罪,属下带人过去的时候,在屋里没找到人,只发现了一条暗道,属下已经命人下去找了。” “又是暗道?” 江苓听到这个词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浮世教,他看向萧晟昀。 男人神色严肃,想来也是想到了这点。 暗道里,妇人紧张揪住男人袖子:“我从来不知道,这里有一条暗道。” “我以前也不知道,但这次我们恐怕被发现了,先找个地方躲躲,等风头过去了再说。” “这个孩子怎么办?” “这里有他待的地方。” 很快,妇人就知道了男人的意思。 虽是暗道,但地下空间很大,时不时能碰到神情麻木衣衫褴褛的人,不知走了多久,男人停下。 这里有很多像牢房一样的小隔间,有的隔间里锁着年纪各异的孩子,男人把妇人怀中的孩子放到其中一个隔间,然后带着妇人继续往前走。 安安是被摇醒的,睁眼见到昏暗逼仄的环境,还有坐在他前面一身脏污的少年,撇撇嘴刚要发出声音,嘴巴就要捂住了。 “嘘,想活命就保持安静。” 第141章 少年眼神凶恶,似乎很久没说话了,声音沙哑,安安从出生起就锦衣玉食,从没见过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人,嘴巴被捂住,发不出声音,害怕之下,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你别哭,”少年明显没有安慰人的经验,手忙脚乱擦去他的眼泪,“我放开你,你别出声,也别乱跑,好不好?” 安安抽噎着点头。 少年将人放开了。 安安打了个嗝儿,泪珠在眼里打转,忍住了没落下来,他打量一圈四周,小声问:“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想回去……” 光线昏暗,安安看不清这里的全貌,只能大致判断出,这里脏、乱,还能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他知道,自己多半不在淑蕙公主和驸马身边了,不然,自己绝对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这里是地下暗城。至于你是怎么来的,我看到一对夫妇抱你过来的,他们穿着普通,你却穿着上好的料子,想来不是他们的同类人,可能是被拐来的,你想到爹娘身边吗?” 裹着安安的斗篷已经敞开,他伸出小手,擦了擦自己的脸:“我想。” “那你乖乖听话,我带你出去。”见小孩年纪虽小,但能听得进去话,不哭不吵,少年狠狠松了口气,如果小孩动静太大,惊动了那些人,他想带人走便不可能了。 最初的害怕过去,安安开始好奇少年的身份,他抬头打量,少年穿得很破旧,袍子上破了好多洞,脸上,身上满是污迹,看不清面貌。 少年将小孩背起来,他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但之前的几次都没成功,差点暴露自己,让他不得不保持警惕。 不止要警惕随时可能出现的守卫,还要警惕背上的孩子。 他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好多年,对这里每一处都很熟悉,他知道怎么走可以避开守卫,也知道怎么把人带到外面。 那个地方,是他一个人的秘密。 安安安静伏在少年单薄的背上,他被提前告诫过,这一路上都没有发声,有好几次,他们与守卫擦肩而过,安安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好在,少年靠敏捷身手躲过去了。 绕了不知道多少个弯后,前面出现了一道不甚明显的光。 长时间处于昏暗环境中,猛然见到光亮,安安不适地闭起眼。 少年看着近在迟尺的出口,抿了抿唇,这次太过顺利,反而让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在原地踟躇了一会,没有立刻过去。 四周静悄悄的,安静得仿佛没有人迹。 少年腾出一只手,捡起一块石子,扔到前方。 石子撞击地面,在空旷沉寂的环境中,微小声音被无限放大,少年往后缩了缩,将自己和小孩完全挡在遮挡物后面。 安安攥紧手下的衣服,他没有开口,两人出发前,少年和他说过,这一路上,无论发生什么,都千万千万不要出声。 少年将他带出来前,安安看到了自己原来待的地方的模样,那是一个笼子一样的地方,且不止只有自己一人被关在里面,其他笼子里也关了小孩,那些小孩安静待着,对他们这边发生的动静熟视无睹。 安安不知道那些小孩是怎么回事,少年也没有解释的意思,一会儿工夫,少年已经带他躲过了好几个巡视的人,安安张了张嘴,放弃询问。 他毕竟年纪小,身边没有一个熟悉的人,又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换成任何一个孩子,现在可能已经大哭大闹不止了,安安能保持安静不哭闹,已经很难得了。 没有异状,少年皱了皱眉,出口离他们很近了,这次太顺利,让他心中充满不真实感。 小心踏出一步,少年警惕看向四周。 一步、两步…… 更近了。 就在两人马上要成功的时候,一阵凌乱脚步声传来,少年当机立断,背着小孩转身,朝地势错综复杂的地方跑去。 身后不断有脚步声传来,少年顾不上其他,背着小孩跑得飞快。 “就知道这小子不安分,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人抓到。” “他娘的,上次差点就让他跑了,老大已经很生气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人再跑掉。” “这小子滑不溜秋的,都注意点,别让他逃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不断有充满恶意的声音传来,少年本身瘦弱,常年吃不饱穿不暖,背着一个孩子跑这么久,体力早已不支,速度越来越慢。 他没停下,全靠一口气撑着。 安安感受到身下躯体的颤栗,和少年逐渐加重的喘气声,背后的人紧追不舍,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再这么下去,两人被追上是迟早的事。 又一个拐角处,少年看到什么,瞳孔缩小,猛地停下脚步。 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跑。 可惜对方人多势众,不管他换哪一跳路,都被堵住。 一群人呈包围之势将他们围起来。 为首的是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看向少年的目光充满恶意:“跑啊,怎么不跑了?” 他对这名少年恨之入骨,因为这个少年,他不知吃了多少挂落。他是负责看守那些孩子的,少年之前好几次试图救走这里的孩子,虽然最后没能成功,但他还是因为看管不力受到惩罚。 这次有人将新货源寄放在这里,他便知道,这是一次机会,他看过被寄放在这里的新货源,穿着富贵,被养得白白胖胖,不谙世事,是少年最喜欢救助的对象。 于是他特意露出小孩特征,将人调开,给少年行动的机会。 前几次的追捕,让他大致摸清了少年的行动路线,他守在少年最终会出现的地方,守株待兔。 果然,人被他逮到了。 “你小子总算落在我手里了,看我怎么‘回报’你!” 经过长时间奔跑,少年的手臂、腿酸痛得不行,但他没有将背上的孩子放下来,也没有说话。 男人偏了偏头,他带来的手下不断靠近少年。 被围在正中央,少年已无任何退路。 安安被从少年背上提溜下来,其中一人用力,将少年踹了出去。 少年撞到障碍物上,狠狠摔落,嘴角溢出鲜血。 “你们做什么?”安安扑腾着。 抓着他的人没想到,一个小孩会爆发出这么大的力气,一时不查,被他挣脱。 安安迈着小短腿跑到少年面前,张开双臂挡在他前面:“你们不许伤害他!” 少年从一阵剧痛中缓过神来,就见一道小小身影挡在自己面前,伸出稚嫩翅膀,试图保护他。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少年一瞬间整个人都怔住了,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撑着自己艰难爬起来,将小孩护在身后:“你们有什么冲我来,别难为一个孩子。” 他自己都还只是一个刚到成年人胸口高的孩子,却试图张开翅膀,为更小的孩子遮风挡雨,断绝危险。 “老子没时间在这陪你们耗,带走!” 他迫不及待将这个一次次破坏地下世界秩序的人带去赎罪。 安安牵着少年的手,一路走进更深处。 另一边,在听到发现暗道的时候,淑蕙公主坐不住了,当即往外走。 “本宫要亲自去看看。” 一位担忧孩子的母亲是劝不住的,一行人来到最后发现安安的地方。 这里是平民百姓住的地方,少有达官贵人来,他们的到来让附近的百姓惊奇不已。 与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一队官兵,大理寺得到消息,大理寺卿亲自带着官员过来。 屋里已经被收拾过,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道口出现在众人面前。 江苓拉了拉萧晟昀袖子。 萧晟昀微微低头。 江苓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殿下,为什么京城也有暗道?” 京中是有一些暗道的,直通城外,皇宫也有,但这些暗道的分布只有掌权人知道,这一处明显不属于其中之一。 下去寻人的官兵很快上来,带来一个让众人惊讶的消息。 “你是说,暗道下方不是直通某处,而是一片很大的地方,里面还生活着很多人?” 因为不知道“先找两个机敏点的,下去探探情况。” 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 两人上来后,道出自己探到的消息。 “,被指使着做各种活儿,属下打听到,就在前不久,京城地下出现一伙朝廷不知道的势力,兹事体大,所有人都不敢马虎。 萧晟昀派了几名暗卫下去,这次是为了探到更准确消息,暗卫带回消息后,他立刻布下清剿计划。 “本宫要亲自下去。”淑蕙公主开口。 淑蕙公主武艺过人,又担忧自己的孩子,无论如何也要亲自下去一趟。 “好。”萧晟昀沉思片刻,允了。 地下。 安安和少年被带到老大面前。 老大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如果不是出现在这里,非常符合大众眼中的儒生形象。 老大身边站了一对中年夫妻,少年看了一眼,认出那是抱小孩下来的人。 “这就是你们寄放的货物?”老大的目光落在安安身上。 安安不喜欢这样的目光,往少年身后缩。 少年侧了侧身子,将人挡在身后。 “是,是。”中年夫妻中的丈夫诺诺点头。 “品相不错,留下吧。” 妇人试图说什么,被丈夫拉了一下,不情愿闭上嘴。 男人走下来,试图好好打量安安,外面传来焦急声音:“老大,不好了,有官兵打过来了!” 第142章 “怎么会有官兵?”老大狠狠皱眉,这个地方存在多年,从来没被发现过,为何突然出现官兵? 思及官兵出现的时间,老大看向安安的目光里带上阴狠。 地下唯一多出来的人就是这个小孩,官兵为什么会找到这里,不言而喻。 如同被阴冷的毒蛇盯上,安安不安地往少年身后缩了缩。 “他只是个孩子,是昏迷中被人带下来的。”少年迎上老大的目光,平静开口。 也是,一个孩子,就算再聪明,也不可能在昏迷中带官兵来抓他们,不是他,就只能是带孩子来的人,收尾不够干净利落,引来了官府的人。 老大想通这点,收回目光。 中年夫妻鹌鹑一般缩在角落里,不敢说话。 他们心中有猜测,官府的人会找到这里,多半是因为他们带来的孩子,如果老大意识到这点,不等官府有动作,他们的性命就会不保。 男人咽了口唾沫,仓皇抬头,对上老大阴冷的眼,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大人……” “先撤,等会再找你们算账!” 老大阴沉着脸收回视线,时间紧迫,现在不是跟这两人计较的时候,等安全后,他会让他们付出足够的代价。 “老大,这两个孩子怎么办?” “一起带走。” 如果真是为了这个孩子,足以证明这个孩子身份不凡,握在自己手里,说不定能牟取更多利益。 一行人快速撤走。 但老大不知道,这次上面派了多少人下来,等他们出去,发现不论走哪条路,都能碰到官兵,要想离开,双方必须碰面。 淑蕙公主一马当先,这个时候,她比任何人都冷静,只有足够冷静,她才能最大可能避免出错。 远远的,她看到一道小小身影,母子连心,不需要进一步确认,她就知道,那是安安。 安安被老大的一个下属带着,这个姿势很不舒服,他委屈得红了眼眶,眼泪在眼中不住打转。 突然,他感受到什么,挣扎着回头。 是娘亲! 女子身材纤弱,站在一众官兵中,气势却丝毫没有落下风。 “怎么还会有女人?”老大也发现了淑蕙公主的存在。 今日原本该去赴宴,淑蕙公主穿着华丽,与四周脏乱环境格格不入,如果是在任何其他地方看到这样貌美的女子,老大都会有兴致慢慢欣赏。 但现在,对方很显然,是来追捕他们的。 他们被逼到绝路,被官兵层层包围。 安安落到了老大手里。 顾忌安安的安危,官兵只是将他们围起来,不敢轻易动作。 老大提着他的衣领,阴沉开口:“你们如此大费周章,是为了找这个小孩吧?” 下来的人都知道,男人手里的孩子是淑蕙公主的掌中宝,也是他们此行要解救的对象。 “你们放下兵器,放我们离开,不然……”手上转了一圈,另一只手掐住安安脖子,“他才几岁大吧,可惜了,没看这个世界几天,就要离开。” 男人语气里的威胁意味非常明显。 他手里的孩子身份太尊贵,官兵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下意识看向淑蕙公主。 男人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才是真正为首之人,不过,这样也好,女人身份越高,他手里孩子的利用价值就越大。 手不断缩紧,安安脸色涨红,呼吸不畅,用手使劲去掰桎梏在他脖子上的大手。 “你以为,伤了他,你们能活着离开?”淑蕙公主压下心中担忧,冷声道。 “反正都是死,多个孩子陪葬,没什么不好的。”话是这么说,老大松了松手下力道。 终于能呼吸,安安无力咳嗽几声,大口喘气。 安安从出生起就没受过这种苦,淑蕙公主心如刀绞,却不能在面上表现出分毫,她眼中冷意更甚,看男人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做个交易如何,你放我们安全离开,等确定安全后,我将孩子给你送回来。” 这个要求自然是不能答应的,且不说无法确保他们安全离开后会将安安平安送回来,单论他们在地下盘旋多年,做下的恶事不知凡几,淑蕙公主就不会轻易放他们离开。 一路过来,淑蕙公主看到了这里的惨状,看到了许许多多和安安一样的孩子被迫离开父母身边,被关在逼仄笼子里,生死不知。 除了他们见到的,这样的孩子还有多少? 淑蕙公主为人母,这一刻,非常清楚,被迫与孩子分离,父母心中是怎样痛苦,她既然看到了,就绝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再发生。 “你不愿?”淑蕙公主的沉默让老大心中升起一股暴虐,“那就别怪我——”说时迟那时快,一直被桎梏的少年挣脱束缚,如同一只敏捷的豹子,扑向老大。 变故陡生,老大下意识拔剑刺去,这便给了少年机会。 不顾自己被刺中,少年从男人手里抢出孩子,就地一滚。 官兵反应极快,趁势上前,将人制服。 鲜血大量流出,少年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他看向被自己护在怀中的小孩,露出了第一个微笑。 “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安安,我叫安安,哥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弱,安安感受到手里的粘稠,低头,看到了少年身上大片血迹。 血还在不断往外流。 安安愣愣的,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眼泪正一滴一滴落在少年身上。 胡乱擦了擦脸,安安伸手去捂少年身上的伤口:“我的江舅舅是大夫,等出去,江舅舅一定能治好你。” 少年意识已经模糊了,他想抬手,擦去小孩眼角的泪水,想与他说,不要哭,不要为他难过。 可他张了张嘴,一个音节也没发出来。 他无父无母,他的世界只有一片黑暗,如果能用他的命,换这个孩子在阳光下好好生活下去,也是值的。 剧烈疼痛下,少年意识缓缓散去。 淑蕙公主找到儿子,见儿子身上满是血污,眼前一黑。 她强撑着走到安安面前,蹲下来。 离得近了,血腥味越发浓郁。 颤抖着开口:“安安?” 像是怕惊扰到什么,她的声音很轻。 刚才发生的一切太快,男人刺出的一剑丝毫没有留情,她不确定,安安有没有受伤。 安安埋在少年胸前,听到声音,回头。 “娘亲,”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快救救哥哥,他流了好多血。” 因为在地上滚了一遭,安安脸上黑一块白一块,还混杂了血污,看起来非常狼狈,脖子上更是有一道清晰红痕。 那是被掐住脖子后留下的。 “安安有没有受伤?”淑蕙公主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 那是后怕。 “我没事,但是哥哥为了救我,被坏人伤到了。” 淑蕙公主将安安从少年怀里抱出来,检查少年身上的伤势。 少年身上的伤很多,最严重的,便是腰侧汩汩流血的剑伤,那是为了就安安留下的,在地上滚了几圈之后,伤势更严重了。 少年体温越来越低,淑蕙公主知道,这是生命不断流失的迹象,她简单给人包扎了一下,让自己带来的公主府近卫将少年抱起来。 将后续事宜交给太子派来的人,淑蕙公主带着两个孩子先一步离开。 试图拐带安安的夫妻哪想到,自己抱走的孩子有这样的身世,看着在地下兴风作浪多年的老大被一网打尽,腿一软,倒了下来。 同时,他们也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这一回,他们彻彻底底栽了。 天已经黑了,屋子里点满了蜡烛,江苓和萧晟昀都没离开,驸马也在一旁等候。 本来,江苓是想跟萧晟昀一起下去的,被淑蕙公主劝住了,救安安,太子和太子妃遇险,她怎么也无法过心里那关。 不断有消息从。 江苓依偎在萧晟昀身边,萧晟昀握住他的手安抚:“安安不会有事的。” 除了官府的官兵,担心应付不了,他还派了自己的势力下去。 淑蕙公主抱着一身血污的安安上来,江苓愣了一下,忙走过去:“怎么这么多血?” “这些血是哥哥的,他为了救我,呜呜,被坏人用剑刺伤了。”安安闷了一路,这一下,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他抓住江苓的袖子:“江舅舅,你救救他。” “好。”江苓摸了摸他的头。 少年被抱了上来,他身上的血还没止住,淑蕙公主担心耽搁太久,用最快的速度赶上来,少年的情况还是越来越差。 少年被放到唯一的床上,江苓坐到床边,为他把脉。 脉象已经很虚弱了,失血过多,加上内伤,如果是一般大夫,可能很难救回来。 江苓已经从安安断断续续的讲述中知道了少年试图救他出来却被发现,最后拼着受伤把他从坏人头子手中救下来的事,这也还是一个幼崽呢,江苓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死掉。 借着把脉,江苓往少年身体输送了一丝本源之力,护住少年心脉,然后给人止血。 这个时候,他就非常庆幸自己学了一段时间医术,平时习惯带一些应急药在身边。 安安一眼不眨守在床边,非要等少年没事了,才去清洗。 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江苓才将少年身上的伤包扎好,如果只是剑伤,处理起来没这么花时间,但伤口几经撕裂,处理起来比较困难。 “江舅舅,哥哥会没事的,是不是?” 第143章 安安眼眶红红的,刚才江苓给少年处理伤口的时候,他一直很安静,直到江苓停下动作,才开口。 他的声音不大,望着江苓的眼中充满希冀,江苓用清水净手,回答:“他救了安安,江舅舅怎么也不会让他有事的。” “我知道,江舅舅最厉害。” 江苓拧干帕子,给安安擦了擦脸:“安安也去清洗一下自己,不然等哥哥醒了,看到是一个脏兮兮的安安,多不好。” “嗯,安安这就去把自己洗干净。”安安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少年,一步三回头离开了。 驸马带安安去清洗,淑蕙公主走过来,神色复杂看着床上的少年。 地下还在做最后的清剿工作,陆陆续续有昏迷的孩子被送上来,官兵从附近请来了其他大夫,为这些孩子检查身体。 “这些孩子,应该都是和安安一样,被掳来的,我会和官府一起,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他们的父母,若不能,我会将他们养大。”淑蕙公主道。 被抓住的人都送进了大理寺,接受审问,他们在这里盘旋了多久,做了多少不该做的事,等查明真相,等待他们的,将会是应有惩罚。 已经是深夜了,过了江苓入睡的点,江苓坐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萧晟昀走过来,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脸:“苓儿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这里也没什么需要自己做的了,那些昏迷的孩子有大夫出手相救,不用江苓亲自动手。 脸蹭了蹭萧晟昀的手背:“这些孩子,会安置在哪里?” “暂时由官府安置,等他们醒了,看能不能从他们口中问清来历。”感受到手背上传来的温软触感,萧晟昀心头微软。 如果这些孩子还记得自己家在何方,父母是谁,会大大减轻官府压力,如果不记得,就得从拐带他们的人身上下手,审出他们是在哪被拐带的,再派人去当地细查,谁家丢了孩子。 “殿下,我想去看看。” 孩子们被安排在另外的地方,江苓方才全神贯注为少年医治,孩子们被救上来后,没时间去看情况。 “不困吗?” 江苓摇摇头:“不去看看,我会睡不着。” 心里装着事,再困也无法入睡。 萧晟昀将人扶起来,江苓靠在他身上,跌跌撞撞往外走。 孩子们暂时被安置在另一处空旷的房子里,屋里屋外都有官兵把手,萧晟昀带着江苓一路走来,不断有人朝两人行礼。 屋里家具被挪到了一处,临时铺出一个大通铺,孩子们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没有清醒迹象。 在一旁忙碌的,是两位年纪稍大的大夫,是被临时请来的。 两人行医多年,与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江苓和萧晟昀一出现,便从两人的衣着气质和周围人的态度中判断出,两人地位颇高。 他们是在睡梦中被突然吵醒的,敲门声很急,开门后,看到外面站的是整齐官兵,还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事,差点没吓出好歹。 好在官兵很快道明来意,来找他们是为了给孩子看病。 两人收拾了一番,在官兵的带领下赶来。 他们一来,就被带到了这里,没有接触到其他人,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发现四周守备森严,他们压下心中种种疑虑,检查昏迷不醒孩子的情况。 江苓和萧晟昀进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看完每个孩子的情况,准备配药了。 两人犹豫着该如何行礼,江苓已经开口:“孩子们的情况怎么样了?” “他们被喂了不止一次的蒙汗药,药效叠加,还会昏睡一段时间,除此之外,因长时间没能正常进食,身体有些虚弱,这个问题不大,等他们醒来好好补补就行了。” 两名大夫局促站在一边,其中一人开口。 江苓走到大通铺旁边,弯腰给其中一个小孩把了脉,情况确实如两名大夫所说,他收回手:“这些孩子就麻烦两位大夫照顾了。” “不妨事,不妨事。” 淑蕙公主也来看了这些孩子的情况,她和江苓、萧晟昀商议:“我有一处闲置的宅子,能不能将这些孩子安置在里面?这里环境太简陋,难免有不方便的地方。” 萧晟昀没有反对,如果淑蕙公主不提,他会将这些孩子安置到别处,这里确实不是什么安置人的好地方。 “我会派一些可靠的人来照顾他们,至于那些在地下被抓的人,”淑蕙公主眼中泛起一阵冷意,“他们有胆子伤到安安,我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这些人确实不该被轻松放过,他们每拐走一个孩子,便有一对父母受到伤害,为了自己的利益肆意伤害无辜,应该重惩。”江苓对这些对幼崽下手的人很不耻。 聊了会正事,江苓问起安安:“安安呢?” “驸马哄他去休息了。” 安安也中了蒙汗药,由大夫看过,好在药性不重,但他毕竟年纪小,受到的影响大,刚才强撑着要看到少年脱离危险,这会心中惦记的事没了,精力不济。 他们大人熬一熬没事,小孩子还在长身体,中不能跟他们一块儿熬。 一连串的事砸下来,大理寺官员忙得团团转。 为了减轻他们的负担,也为了能尽快将孩子们送回父母身边,萧晟昀派了刑部和京兆府的官员过去帮忙。 抓到的人被关在刑部大牢,等候审问,暗道被封锁,在上面的示意下,官兵仔仔细细查了里面每一个角落,确保没有任何遗漏。 以往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京中官员差不多都闲下来了,今年出了太多事,官员们提着一口气,不敢有丝毫松懈。 京城发生这样大一起孩童拐卖案,还牵连到了淑蕙公主的孩子,消息一出来,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对拐卖孩童这种事,为人父母者,总是深恶痛绝。 “我表婶家去岁丢了个孩子,这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为了找这个孩子,他们离开京城,至今音讯全无。” “我有个远方兄长家也是,丢了孩子后,孩子母亲承受不住打击,直接疯了。” “要我说,这种偷别人家孩子赚钱的人,就该断子绝孙,下地狱!” 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关于这件事的议论。 孩子的重要性对一个家庭来说不言而喻。 被救出来的孩子第二天便醒了,淑蕙公主派了成熟稳重的侍女照顾他们,并嘱咐侍女,看能不能从孩子们口中问出他们的来历。 有些年纪大的,记得自己从何而来,父母姓甚名谁,根据他们提供的消息,官府派人去当地查,是不是有这么一家人,丢了孩子。 还有些孩子年纪太小,记不清事,从他们口中得不到多少有用信息,只能从被抓的那些人身上下手。 救了安安的少年还在昏睡,昨天半夜,江苓本打算和萧晟昀回去休息,负责照顾少年的侍卫一脸急色找到他们,说少年发起了高热。 受重伤后极易引发高热,怕就怕高热一直不退,会有生命危险。 江苓当即就没了睡意,要回去看少年的情况。 萧晟昀拗不过他,只好带他过去。 守了大半夜,天蒙蒙亮的时候,少年身上的高热总算退了,江苓松了口气,实在撑不住,靠在萧晟昀身上睡着了。 淑蕙公主一夜没睡,精神却没受到影响,她要找到带走安安的人,但凡和这件事有关的,她都不会轻易放过! 更不用说,中间还隔着安安乳娘一条活生生的命。 安安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来看少年有没有醒。 江苓只睡了一会,正在检查少年身上的伤口,安安被九皇子牵着走进来。 “江舅舅,哥哥还在睡觉吗?” “是啊,哥哥昨晚发热了,要多休息才能恢复体力。” “那安安小小声,不打扰哥哥休息。” “江哥昨晚没回宫?”九皇子抱着安安坐下。 “没有,昨天忙到太晚,在这随便休息了一下。”江苓没有自己是如何睡过去的记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一间很简单的屋子里,找了一圈没找到萧晟昀,守在外面的侍卫告诉他,太子去刑部了。 江苓便来看看少年的情况。 “他多久能醒?”九皇子已经听说了少年的事,见他无知觉躺在床上,心里很不是滋味。 “快的话今天或许能醒,慢的话不确定,他伤得太重了。” “这次安安能平安无事,多亏有他。” 他们现在还是在昨天在的地方,少年身上的伤不宜挪动,只能先安置在这里,等情况好一点,再带他去别处。 “太子皇兄他们去刑部了,据说要从那些人嘴里撬出孩子们的来历,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的父母,皇姐说,如果找不到,她会将人好好养大,让他给安安当哥哥。” 两人说话时间里,安安从九皇子怀里溜下来,趴到床边,看床上的少年,小声道:“哥哥,你要快点醒来啊,等你醒来,安安把最喜欢吃的糖分给你……” 安安的声音软软糯糯的,稚嫩却真切,江苓和九皇子不自觉停下对话,目光落在床上。 “希望他能早日醒来。”九皇子叹了口气。 可能是少年生命力顽强,也可能是江苓渡过去的那丝本源之力起了作用,在安安的絮絮叨叨中,少年缓缓睁开眼。 他的目光在四周转了一圈,最终落在安安身上。 猝不及防对上少年略带防备的目光,安安愣了一下,猛地捂住嘴:“哥哥,是不是我话太多,把你吵醒了?” 第144章 “不是。” 少年打量眼前的小孩。 ——是他昨天救下的孩子。 小孩白白净净的,很可爱,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已经换了,同样的上好的料子,可见家中非富即贵,眸色清亮,毫无阴霾,可见没受到什么伤害,少年心中松了口气。 昏睡这么久,少年声音更哑了,江苓端了杯温水给他:“先喝点水。” 少年端起杯子,身体微微紧绷,脸上的戒备虽然竭力掩藏,还是被江苓发现了。 江苓能理解,在那种地方生活过的人,如果戒备心不强,很难活下来。 “这是我的江舅舅,是他救了你,哥哥,你的伤口还疼不疼?” 安安一口一个哥哥,软糯声音,仿佛能甜到人心里去。 少年从未感受过温暖,被几人用关切的目光看着,略有些不适应地抿了抿唇。 身上的伤口很疼,但没到无法忍受的地步,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能再次清醒过来。 “谢谢你们救了我。” 江苓伸手去摸少年额头,少年下意识想躲,生生忍住了,被江苓摸了下。 额上传来的触感温软,少年在地下生活多年,接触到的人大多是脏兮兮的,粗糙的,哪像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 温暖,且不染纤尘。 江苓探了探少年额上的温度:“还好,没继续发热了。” 九皇子对不顾自己性命在贼人手中救下安安的少年很感兴趣,见他醒了,凑过来:“你不必道谢,当是我们谢谢你救了安安才是。” 少年话很少,不主动问问题,倒是安安,少年苏醒后很兴奋,同他说了许多。 于是,从安安口中,少年知道了自己目前的情况。 他晕过去后,被安安的母亲带上来,再被安安口中的江舅舅所救,保住了一条命。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安安趴在床头,眼中好奇,“你问了我的名字,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没有名字。” 少年垂下眼眸,他是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与这个光明的世界仿佛格格不入。 没想到得到的是这样的答案,安安略显无措,求助的目光投向江苓,江苓摸摸他的头,看向少年:“你愿意当安安的哥哥吗?” 安安顿时忘了名字的事,期待看向少年:“我可以叫你哥哥吗?” “可以,你喜欢怎么叫都行。”对安安,少年有无尽耐心。 淑蕙公主一来,就听说了少年苏醒的事,忙过来看人。 安安正在和少年说话,江苓和九皇子坐在一边,没打扰两个孩子交流感情。 “总算醒了。” 少年愣愣看着一身华贵服饰的年轻女子走过来,摸了摸自己的头。 “这是娘亲,”安安给他介绍,“娘亲很好的。” 少年动了动嘴唇,像是看出他想说什么话,淑蕙公主开口:“你安心养病,有什么事,等病好了再说。” 到底受了重伤,少年坚持了一会,便精力不济再度睡过去,安安说着话,发现少年突然闭上眼,吓了一跳:“江舅舅,哥哥这是怎么了?” 江苓为少年把脉。 “无碍,他睡着了。” 九皇子抱起安安:“我们先出去,让这孩子好好休息。” 几人去了另一处临时开辟出来落脚的地方。 萧晟昀从刑部回来,带来一身寒气,江苓给他端了杯热茶:“殿下,情况怎么样了?” “那对夫妻招供了,他们是看安安年纪小,长得好,便动了歹心,将人掳走。” 淑蕙公主今日也去了刑部,亲自参与了这场审问。 那对夫妻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起初,他们只敢找落单的小孩,还是那种穿着普通,一看家世就很普通的,渐渐的,他们尝到了甜头,胆子也越来越大,将目光放到了有一点家世的孩子身上。 “这次,他们一共掳了五名孩童,安安是最后一个,将这五名孩童交出去,便能得到一笔巨额报酬。” “这些孩子会被他们卖到哪里?” “他们只负责把孩子交给对方,不知道这些孩子最终会前往何处。” 萧晟昀说的,已经是简化许多的真相了,那对夫妻对孩子的态度和对货物一般无二,在这些人眼中,孩子已经不算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可供他们换取大量钱财的物品。 根据两人提供的线索,刑部派人去将另外四个孩子带了回来。 这些孩子刚刚走失,家里人正在着急寻找,官府贴出告示,让丢失孩童的家庭来认领孩子。 石家娘子与丈夫成婚十年,只得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聪慧、懂事,年纪小小就知道为家人分忧,村里人都说是读书的好苗子,石家夫妻一商量,咬牙将孩子送进学堂。 孩子也争气,学问做的好,得了夫子欢心,夫子每每见了他们,都说此子未来必成大器。 即使日子苦了点,夫妻俩也不觉得有什么,直到半个月前,孩子突然不见了。 找遍每一个地方,都没找到孩子踪迹,孩子才七岁,不可能无缘无故走丢,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夫妻俩意识到,孩子可能被拐了。 这种事不少见,隔壁村上半年就丢了个孩子,到现在还没找回来,村里都都劝他们再生一个,孩子多半是找不回来了,石家娘子不肯放弃,无论如何,她也要找回自己的孩子。 “这里找不到,我们就去别处找,总能找到的。”石家娘子开口。 “家里怎么办?” “家里喂的鸡、鸭能卖就卖,凑点盘缠,田地看二弟他们要不要,要的话便宜抵给他们……” 两人商议着变卖家产去找孩子的计划,门突然被敲响。 石家娘子止住话头:“我去看看。” 大门打开,站在外面的是刚刚提起的二弟,不等石家娘子开口,对方急切道:“姐,官府发告示了,说,让家里丢了孩子的去官府一趟,你们快去,说不定能找到侄子下落。” 太过震惊,以至石家娘子忘了刚才要说的话,扶住门框的手紧了紧:“你说的可是真的?” “姐,我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吗?我刚从那边过来,已经有人去了,你们快点。” 石家娘子当然知道二弟不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她只是…… 绝望中骤然得到这样的消息,太过不敢相信。 男人听到动静走出来,一把拉住自家娘子的手:“还等什么,我们快去!” 不管消息是真是假,他们都要走这一趟。 万一是真的呢。 憔悴面容突然有了光彩,眼中也多了希冀的光,二弟和两人一起往外走。 “你们坐我的牛车过去,会快一点。” 两人没有推脱,现在不是推脱的时候,不管事情结果如何,二弟专门来告诉他们的恩情,他们会永远铭记。 到了官府后,小吏问清他们的来意,得知他们是丢了孩子过来的,将人带到另一处。 石家夫妻第一次与当官的大人物接触,紧张得不行。 小吏边走边与他们说话:“你们不必紧张,今天已经有好几个家庭找回自己的孩子了。” 贩卖孩童的人不会记下每个孩子来自哪里,从他们口中审出的,也只是在哪些地方拐过孩子,官府无法直接将孩子送回去,只能广贴告示,将消息传到丢过孩子的地方,让这些父母自己来认领。 石家夫妻被带到官府附近的一处空宅子里,这里是萧晟昀用来临时安置孩子们的地方。 一路上,石家夫妻弄清楚了,这次能找到这么多被拐的孩子,多亏了太子殿下。 地下发现的孩子只是少数,那是“过路费”,地下暗道有一处通往京城外的出口,一些不方便走城门的,会给“过路费”后从地下出城。 根据审问结果,萧晟昀派人找回不少孩子,这些孩童基本来自京城附近,普通百姓的孩子居多。 石家夫妻便是其中之一。 “你们先等一等,我去禀报一下。”小吏说完,走向守在大门外的带刀侍卫。 石家娘子站在原地,紧张搓手,她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在里面,在是最好的,如果不在,她该怎么办? 怀揣最后希望的人,不敢想象希望落空的自己会怎样。 很快,小吏回来:“你们跟着我,进去后不要乱走。” “是,大人。” 这座宅子在富贵人家云集的京城不怎么起眼,对石家夫妻来说,却是有生之年见过的最豪华的地方,院子里同样有带刀侍卫看守,他们不敢乱看,一路紧跟着带路的小吏。 “就在这里了。” 一群小孩在屋里玩耍,安静坐在一边没参与玩乐的便会格外显眼。 “是宝儿。”一瞬间,石家娘子泪如雨下。 孩子被带出来,石家娘子顾不得其他,上前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孩子,泣不成声。 小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了,这一刻,还是忍不住眼眶酸涩。 像石家夫妻这样的,有很多。 随着案子的深入调查,刑部和大理寺挖出了一条庞大的产业链,贩卖孩童只是这条产业链上一个不算起眼的分支。 他们不敢耽误,以最快速度将消息传到宫里。 同时,暗卫将一封密信交到太子手里。 看完信,萧晟昀将之放在烛光上点燃,看着信一点点化为灰烬。 江苓披着厚厚斗篷走进来,吸了吸鼻子:“殿下,你在烧什么?” “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苓儿怎么过来了?” “洗个澡的功夫殿下就不见了,我来看看,殿下背着我在做什么,”江苓将自己塞进男人怀里,“这些东西,难道比我更有吸引力?” 第145章 怀里多了具暖烘烘的身体,刚刚沐浴过,少年身上带着淡淡水汽。 温香软玉在怀,江苓语气也软软的,萧晟昀蹭了蹭他脸颊:“什么对孤的吸引力都没苓儿大。” 这段时间忙着各种事,两人很久没有亲密过了,江苓勾住男人的脖子,送上自己的唇:“给殿下亲亲。” 江苓主动吻上去,萧晟昀按住他的后腰,没有动作,放任江苓在自己唇上肆意。 然后在江苓猝不及防的时候,反守为攻,舌尖抵开唇齿,攻城略地。 两人交换了一个热切的吻,比起更深入的交流,江苓更喜欢这样的亲密,单纯贴在一起,或者亲一亲,啄一啄。 “殿下之前还说,到了过年就不会这么忙了,现在反而一天比一天忙。”江苓靠在男人怀里,喘着气把玩男人的手指。 主要是多了安安这件事,若不然,这段时间确实不会很忙,萧晟昀最近忙的,大多和这件事有关。 折子摊开在桌上,江苓余光看到上面的内容,目光一凝,停下手里动作,认真看去。 折子上写的,是刑部和大理寺这些天查到的东西。 “这些人在地底盘踞高达十年之久,竟然一直没被发现?” “他们行事很小心,似乎知道官府动静,地点又是在达官贵人鲜少踏足的地方,一直以来,都没人发现不对。” 萧晟昀初看时,也觉得很奇怪,但在看到折子里提起的,“疑似能察觉官府动向”时,冷下目光。 能在京城藏这么久,朝廷再怎么不作为,也不可能一无所觉,除非有人在朝廷发现时、或者发现前,帮助他们抹去了痕迹。 朝中有这个能力的大臣,屈指可数。 江苓在桌子上翻了翻,翻出一张地下城的舆图,是随折子一起呈上来的。 “这座地下城,是何时建的?” “这座地下城最开始是和皇室暗道在一处的,在剿灭浮世教的时候,链接通道被毁,这一块隔了出去,朝廷当年派人检查过,确认暗道已经毁了,没想到时隔多年,以这种方式重新现世。” 是以萧晟昀一开始会觉得,这个地方不在皇室记载的范围里,后来他去查了更早的记载,发现是在剿灭浮世教后,崇明帝命人将之划去了。 说是地下城,其实覆盖的地方并不大,江苓对着舆图换算了一下,大概相当于三分之一的皇宫占地位置。 “他们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不是说暗道被毁了吗?” 那人招供的供词不在这里,萧晟昀解释:“十多年前,有人从别处带来一批奴隶,将他们偷偷运往地下,将地下城重新挖掘了一遍,那个老大,就是在这个时候到里面的,后来,暗中带他们来的人消失,他靠拳头成了目前审问出的消息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尚有待商榷,萧晟昀不觉得,仅凭一个毫无根基的人,可以在京城藏这么多年不被发现。 听完自己想知道的,江苓转而问起另一件事:“那些小孩怎么样了?” “消息已经散播出去了,离得近的父母已经将自己的孩子接走,还有一些没动静的,孤已经派人再去丢失孩子的地方走一趟。” “那些已经被卖掉的孩子,还能找回来吗?” 十年时间,得有多少个家庭遭到毒手?江苓不敢细想这个数字。 “近的应当能找到,时间更久远一点的,不能保证。”萧晟昀语气微沉。 “哪天有时间,我再去看看他们,顺便问问医馆里哪些大夫有时间,带他们一起过去给这些孩子看看。” 江苓不意外这样的回答,即使是在信息发达的现代,被拐的小孩也不是轻轻松松能找回来的,更何况是消息闭塞的古代,能有现在的速度,全靠太子的雷霆手段施压。 医馆最近不忙,义诊刚过,来医馆看病的人很少,除了每日安排几名大夫坐诊外,其他大夫都提前放了假。 江苓与程大夫说了这件事,这件事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程大夫自然有所耳闻,当即应下:“小主子放心,属下会安排擅长给孩童看诊的大夫一起过去。” “两三人就足够了,不用带太多人。” 交代完,江苓在医馆留了一会,恰好今日当值的有长顺。 被程大夫有意栽培一段时间后,长顺行事愈发沉稳,在其他大夫和学徒面前,初显威仪,但和江苓相处时,始终没变。 长顺与江苓说起医馆的近况:“这段时间医馆不忙,倒是陆陆续续有不少治好的病人来表达感谢,还送来不少心意,怎么推脱都没用。” 长顺带江苓走到一处屋子前,打开门:“东西都放在里面。” 江苓看了一圈,发现都是一些鸡蛋,或者自家收的小菜,还有一封封感谢信,信后面写了许多人的名字,按了许多手印。 “这是?”江苓拿起其中一封信。 “这是不识字的乡亲请村里秀才写的,后面落款了他们的名字。”再见到这些东西,长顺心中依然充满感慨。 这些东西不贵重,蕴含的心意却是无可比拟的。 江苓也感受到了,他办义诊,并不是贪图这些回报,但看到这些东西,心中还是涌起一股一股热流。 这是他以前从没感受过的情绪,充盈在心间,暖暖的。 “一开始,我们说什么都不收,看到是谁送来的,会将东西送回去,后来那些人趁我们不在,留下东西就跑,找不到人,我们也无法将东西还回去。”长顺说到这里,眼中带了笑意。 在这个时代,寒冷的冬天若是染上风寒,是足以要人性命的,更不用说,还有其他各种病,义诊后,这些人都得到有效救治,本以为自己熬不过这个冬天的人有了继续活下去的机会,他们心中的感念是无以复加的。 太子和太子妃住在皇宫,皇宫守备森严,他们再想,也无法靠近,便将目光放在医馆上,源源不断送来东西,表达心中的感谢。 一场义诊,让太子和太子妃在民间的声望提高了好几个度。 密切关注京中动向的承王、宣王也得到了消息。 “太子什么时候学会这种笼络人心的手段了?”承王府书房里,承王坐在桌后,语气听不出喜怒。 书房里站着的几人都是承王的心腹,没有人接话。 承王也不打算能从他们嘴里听到什么,继续道:“那个老东西好像有所察觉,得加快速度了。” 一场有目的的劫持后,别宫已经完全落在承王手里,承王本想借这个机会,给自己挣一个在朝中立足的机会,岂料不管他是明示还是暗示,崇明帝都没接这一茬,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承王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其他皇子,宣王和太子且不论,十皇子呢?那就是个毛都没长齐,全靠崇明帝扶持的废物。 哦,对了,这个废物最近还和崇明帝新收的女人搅和在一起了,不知道父皇在得到这个消息后,还能不能心无芥蒂继续帮助这个废物。 承王充满恶意地笑了笑,或许,他该将这件事捅到父皇面前,让父皇看清,他无条件宠爱的儿子,在背后是怎么勾搭他的女人的。 十皇子频繁来别宫看望崇明帝,崇明帝以为是这个儿子关心自己,心中熨帖。 人走后,对钱公公道:“还是老十贴心,隔三差五就来看朕,不像太子,这么久了,一次都没来过。” 越对比,越觉得十皇子处处称心。 钱公公垂下眼眸,不语。 十皇子出来后,没有立刻离开别宫,而是让太监打掩护,去了北莽公主的住处,与之私会。 “听陛下说,你要娶妃了?”北莽公主勾住十皇子脖子,“有了王妃,你会不会忘了妾?” “不会,”十皇子意乱情迷吻她,“等将来,我封你做贵妃。” 守在门口的一名不起眼小太监悄无声息退了出去,北莽公主眼眸一闪,微微垂下的眼睫挡住了眼中一抹冷意。 这里都是承王的人,两人私会的消息当然瞒不住他,听到有信心。” 选了个萧晟昀没那么忙的日子,江苓与他一起出宫,去看淑蕙公主那里看那名少年。 江苓是太子妃,不可能一直给少年上药、包扎,等少年情况好一点,他就被淑蕙公主带回了公主府,并从太医院请了太医过去,专门负责照料他的身体。 少年一开始便知道,安安家里非富即贵,但他没想到,安安会是淑蕙公主唯一的儿子,是皇室中人。 最初的几天,他大半时间都在昏睡,醒来时,陪在他身边的,基本都是安安,淑蕙公主和驸马偶尔会来,但不会带太多仆人,没人说,他自然不知道,这一家人的真实身份。 人都在公主府了,淑蕙公主自然没有隐瞒的意思,很快,清醒时间越来越多的少年就知道了安安的真实身份,最初的震惊后,又觉得不奇怪,若不是公主亲子,当初恐怕闹不出那样大的动静。 他现在已经知道,他无数次想逃离却逃不掉的地方,被朝廷一锅端了,那个高高在上的老大,已经进了监狱,被拐的孩子,也逐渐被找回来。 对他来说无法攀过的高山,在真正强大的人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哥哥,娘亲说,江舅舅等会要来看你。” 安安的声音拉回少年思绪,他现在知道了,安安口中的江舅舅是太子妃,也是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救命恩人。 第146章 他这些年活在地下,受过各种各样的伤,按理说,他被刺中要害,是很难活下来的,虽然在地下的时候,安安和他说,江舅舅能救他,他心中也没抱多少希望。 但现在他确确实实好起来了,伤口恢复的很好,身体情况也一天比一天好,顾念他救了安安,淑蕙公主待他可谓掏心掏肺,各种珍贵补药不要钱给他用,吃食也无一不精细,他甚至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体比受伤前还要好。 除了碍于伤口,暂时无法自由行动这一点。 “我就说,江舅舅很厉害,有他出手,哥哥一定不会有事……”安安这段时间与少年很熟悉了,他是淑蕙公主唯一的孩子,身份尊贵,平时很少有人真正能与他玩到一起。 少年不一样,可能因为自己被少年保护过,安安很信赖他。 每每凑到他身边,都有说不完的话,少年不会不耐烦,会安静听他说,还会给与一定回应。 比如现在,安安已经是不知道多少回夸江舅舅的医术了,即使是安安亲娘淑蕙公主,听这么多遍,也会有些许不耐烦情绪,少年不会。 他对安安,有无限耐心。 淑蕙公主带着江苓和萧晟昀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少年倚在床头,低头看趴在他身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安安,脸色柔和。 “安安,又吵哥哥休息了?” 淑蕙公主的声音打断了安安的叙说,安安撑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爬起来:“我没有,我来给哥哥解闷,哥哥一个人待在这里多无聊,安安就不喜欢一个人待着。” 少年虚虚扶了他一把,以免安安从榻上摔下来。 安安一无所觉,坐直身体,看到淑蕙公主身后的江苓和太子,伸手:“江舅舅抱。” 江苓上前,弯腰将小团子抱起来:“安安这段时间有没有好好照顾哥哥?” “有!”安安回答的超大声,邀功似的,“哥哥之前试图下床,被安安制止了,安安记得,江舅舅和太医伯伯都说过,哥哥的伤口很深,这段时间要尽量避免下地,不能扯到伤口。” “我们安安真厉害。” 得了夸赞,安安不好意思将头埋在江苓胸前:“也,也没有啦。” 见到来人,少年第一反应是起身,被淑蕙公主按住了:“你安心待着,这又是做什么?” 看清少年眼中隐隐浮现的忐忑,淑蕙公主在心中叹了口气,柔声道:“都是家人,不必想太多,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伤养好。” “公主说的不错,”江苓把安安放回床上,“这两天你感觉怎么样?” 因为江苓救了他,也因为安安经常在他耳边说,江舅舅有多好,少年心中对江苓的好感度很高,他如实回答江苓的问题。 江苓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没有感染,再给他把了一次脉,脉象平稳,几乎无法想象,不久前江苓给他把脉的时候,脉象虚弱到难以探到。 “我接触医术不久,可能不及太医,你现在恢复的很好,再养几天,可以试着下床走动走动。” “太医伯伯也是这么说的,”安安伸出五根指头,数了数,“五天后,哥哥就能下床陪安安玩了。” “不需要这么久,”江苓摸了摸安安的头,“两天后就可以试着下地走走,但是不要勉强,如果有不适,要立刻停止。” 少年点头,他心中是希望自己能快点好起来的。地下条件不好,受了伤别说像现在这样养病了,药都没有,大夫更不用说,无论受多重的伤,他都只能躲在无人处,硬生生熬过去。 这些天过的日子,让他有一种不真切的恍惚感。 他回到了阳光下,住的地方干净明亮,每日丫鬟按时送滋补养身的饭菜过来,还有各种零嘴。 他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也不用每日费尽心机,只为多一分救出孩子的希望。 “我救安安,是出自自愿,即使那天出现的不是安安,是别的孩子,我也会出手相救。”少年看向江苓,目光深邃。 江苓愣了一下,因为,那样的目光,不该是一个孩子能拥有的。 “等我好了,我会报答您的救命恩情,无论您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做到。” 少年神色坚定,江苓相信,他会说到做到。 半晌,江苓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还是个幼崽,不用想这么多,很多事,是我们大人该做的,你该做的,就是好好长大。” 头顶的手很暖,暖意蔓延到心底,蔓延到四肢,整个灵魂都暖起来了。 少年脸上的强作镇定终于被打破,露出内里的脆弱。 是啊,他只是个孩子,却坚强得让人心疼,淑蕙公主走过来,眼眶微微泛红。 “以后,你就是安安的哥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这样的话,淑蕙公主与少年提过几次,少年都没有应下。他的记忆里,没有父母的存在,这里太过美好,美好到让他害怕,怕梦醒,一切都是虚幻,他还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少年,缩在冰冷石窟中,独自舔伤。 “我可以吗?” 少年眼中露出的情绪是迷茫的,淑蕙公主心中发疼,多好的孩子,怎么就偏偏要遭受这样的苦难。 “当然可以!你就是我的哥哥,以后有谁欺负你,伤害你,我就去教训他!”安安扑到少年怀里,举起自己的小拳头,“我将来一定会变得和娘亲和太子舅舅一样厉害,让谁都无法欺负你!” “安安,别碰到哥哥伤口。”淑蕙公主呵斥。 “我没事,安安很小心。”少年能感受到,安安的动作是小心的,避开了他伤口的位置。 暖暖的小身体在自己怀里,安安用自己稚嫩的手,将他的黑暗世界撕开一道口子,现在,这道口子被不断撕大,大到阳光可以肆无忌惮照亮每一处。 “安安被从小宠大,你不必事事纵着他。”看着两人相处,尤其是少年对安安的无底线纵容,淑蕙公主心情略显复杂。 少年摇摇头,双臂小心护在安安身侧,他会尽自己所能,不让安安受到任何伤害。 几人待了一会,将空间留给两个孩子,移步正厅。 “这名少年,有查到他家人的下落吗?” “他的家人都不在了,他在地下待了五年,一开始,那些人打算把他卖掉,但他每次都逃开了,躲躲藏藏几年,那些人可能是觉得不值得跟一个孩子耗费太多时间,后来不再管他。” 淑蕙公主很难想象,一个几岁大的孩子,是怎么在那样的地方活下来的。 “太医看了骨龄,我一开始以为他至多十岁,后来才知道,他已经十三了,还没普通人家十岁孩子高,又瘦又小,既然他没了父母,便由公主府养着他,正好,也可以给安安做个伴。” 这个结果对少年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有个安稳环境平安长大。 “小小年纪,便有这般心性,是个可塑之才。”萧晟昀道。 “是啊,安安之前,他还试图救过别的孩子,虽然没有成功,但他自己身处那样的环境,仍然没有泯灭人性中的善,实在难得。”淑蕙公主非常欣赏少年身上的这点。 只这一点,就不是随便一个人能做到的。 “他叫什么名字?” “他没有名字,那些人叫他叫的很难听,我打算问过他的意见后,给他取个新名字,如果他愿意养在我名下,便和安安取个兄弟名。” “如此也好,新名字,新生活。” 从公主府出来,江苓又问了些关于少年的事,萧晟昀捡自己知道的说了。 “既然出来了,我们去看看其他孩子吧。” 马车调转方向,驶向暂时收留孩子们的宅子。 这段时间,陆续有人来认领孩子,见马车在大门前停下,守在门外的侍卫不感到意外。 驾车的护卫将手中令牌递给守在门外的侍卫。 江苓和萧晟昀下了马车,顺利进去。 为了保障这些孩子的安全,这里进出把控都很严格。 宅子里安排了专门的人照顾孩子们,江苓和萧晟昀一进来,就听到了孩子的欢笑声。 程大夫带着长顺和几名擅长给孩子看病的大夫在里面给孩子们检查身体。 突然看到两个陌生男人,孩子们都有些紧张,不自觉躲到程大夫等人身后。 他们被拐走后,遭遇的经历绝对算不上好,来照顾他们的,也都是选的一些面容和善之人,父母来确认孩子时,不会直接与这些孩子见面,而是在门外看,由照顾孩子的人将孩子带出来。 程大夫他们来这里有几天了,前几天都在与孩子们相互熟悉,不然,他们一靠近,孩子们就哭闹不休。 几天下来,双方熟悉了些,才开始诊治。 现在还留下的孩子,都是没找到父母的,被拐走有一段时间了的,不管他们之前性格怎样,经历这一遭,都变得风声鹤唳起来。 江苓还好,天生讨幼崽喜欢,可他身边的萧晟昀不同,孩子们都怕他。 “他们是谁呀?”孩子里一个胆子稍微大点的小女孩开口。 “这是江大夫,和我们来自一家医馆,是来看你们的。”程大夫温声解释。 听到是和大夫们一起的,小孩们放松下来。 江苓带了各种小零嘴,分给孩子们,很快,他就在孩子中有了一席之地,等待把脉的孩子都围在他身边,听他讲话。 “江大夫,你为什么会和这么凶的人一起玩啊?”最先说话的小女孩暗中观察了好一会,不解。 孩子们到底畏惧,不敢离萧晟昀太近,男人站在人群外,江苓望过去,轻声回答:“因为我喜欢他呀。” 第147章 “喜欢”这个两个字很轻,但听在萧晟昀耳朵里,很重。 江苓被小朋友们围在人群中,萧晟昀站在人群外,两人对视,看不见的情绪滋生,没人知道,这一刻,萧晟昀心中浮现出怎样的想法。 在萧晟昀灼热的目光中,本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的江苓后知后觉生出一股羞赧,视线偏了偏,不敢再与之对视。 “喜欢是什么?像我们喜欢哥哥这样吗?”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问。 江苓摸了摸她的脑袋:“和这种喜欢不一样,等你们长大就懂了。” “哦,”小女孩若有所思,“是会生活在一起的那种吗?吃住都在一起,晚上还会睡在一张床上……” “这些你是从哪听来的?”江苓皱眉打断她的话。 “从之前看守我们的人嘴里,他们说,我们以后的归宿是秦楼楚馆,等我们长大了,我们要开始接客。” 另外几个小姑娘跟着点头:“什么是接客啊?” 江苓眉头皱的更深了,围在他周围的,小姑娘居多,大多只有五六岁,她们的人生还没来得及绽放,根本不该接触这些东西。 “这是些不好的东西,以后你们会有更好的生活,那些不愉快的经历就忘了吧,”江苓岔开话题,“来和哥哥说说,你们有没有什么自己想做的事?” “我想当一名医者,和程大夫他们一样,救死扶伤。” “我想读书,当大官!” “我想……” 小姑娘们轻易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七嘴八舌议论开。 江苓和程大夫等人一起给他们诊脉,有几人身上有被虐打留下的伤痕。 胳膊上的青紫痕迹太过刺眼,江苓小心为她上药,嘴唇抿得很紧。 “我不疼的,哥哥。”说话的依然是第一次开口的那名小女孩。 小女孩莫约七、八岁,江苓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她叫“招娣”。 “因为爹爹和祖母想要一个弟弟,所以给我取了这个名字,还让我去来音寺给姨娘祈福,保佑她肚子里的弟弟平安出生。” “你娘呢?” “娘去年病逝了。” “抱歉。” 小姑娘摇摇头:“没什么,哥哥不用道歉,我觉得在这里,比在家里好多了。” “你喜欢你的名字吗?”江苓本身是不喜欢这种带有暗示意味很强的名字的。 “我不喜欢,我喜欢娘以前给我取的名字,车以彤,哥哥,我能用回这个名字吗?” “当然可以。” 中途的时候,有几家来认领孩子,有的是夫妻俩一起过来,有的连家中老人都来了,被他们接走的孩子里,男孩女孩都有。 江苓没与这些家长见面,每当有人来,他都会和萧晟昀站在外面的视线盲区里。 父母失而复得之下爆发的情绪轻易便能打动人心,他们对着皇宫的方向磕头,感谢太子帮他们找回了孩子。 江苓在这里待到傍晚,和程大夫他们一起离开,和他熟悉起来的小朋友们恋恋不舍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马车里,江苓沉默了一会,开口:“殿下,这些孩子是不是有很大可能,无法回家了?” 萧晟昀没有立刻回答,他在想大理寺呈上来的折子,那名叫车以彤的小姑娘,之前无论官府怎么问,都是一副完全不知道家在何方的样子,但从刚才和江苓的对话中不难看出,她应当是知道的,只是不想回到那个地方。 “如果她们回不去了,我去问问青夏那边,能不能先收留她们。” 能被找回来的孩子都是幸运中的幸运,更多的,已经被卖往各地,茫茫人海中想将之找出来,何其艰难。 “这些孩子不是青夏的责任,不能全让他们负担。” “殿下说的也是,”江苓抓了抓发尾,“可是现在也没有其他合适地方安置他们。” “殿下,你说,以朝廷的名义,办抚育堂如何?”江苓爬起来,双手撑在萧晟昀胸前,“不止京城,其他地方也会有因为各种各样原因失去父母的孩子,如果有一个地方,能保障他们平安长大,就好了。” “其实朝廷有设置这样的地方,只不过这些年疏于管理,丧失了原本的功能,这次的事倒是提醒了孤,孤会让他们重新发挥出应该发挥的作用。” 萧晟昀搂住江苓的腰,将人抱到身上坐好:“不过,需要一些时间,在这之前,可以先把孩子们送到青夏住一段时间。” “这样也好,”江苓靠在男人身上,“殿下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好皇帝。” 萧晟昀抚摸他的脸颊,心道:如果这是你的希望,我会为你做到。 回宫后,江苓写了封信,让人带给杜知夏。 杜知夏最近正好在京城,时隔多日,收到江苓的信,二话不说便答应下来。 京城议论纷纷的事她也听说过,能为这些孩子做点什么,再好不过。 等忙完这一切回过神来,江苓发觉,新年就要到了。 宫里布置起来,大红色的装饰物尽显喜庆。 江苓看着清瑶仔细为他解释。 好像不是很难。 江苓心想。 等殿下回来,可以和他一起贴。 于是,等萧晟昀回来,就见江苓拿着什么东西撞进他怀里。 “怎么了?”萧晟昀揉了揉他的头发。 “殿下,我们一起贴窗花!” 江苓拉起萧晟昀袖子往屋里走:“除了剪好的窗花,我还让清瑶找了些红纸过来,我们可以一起剪,殿下会剪吗?” 觉得世上没什么能难倒自己的萧晟昀被问住了。 他从来没剪过窗花,很小的时候,他就因为被封太子搬到东宫,像这种事,一般是不需要主子亲自动手的,,对这些关注很少。 “孤可以试试。” “殿下不会也没关系,我也不会,我们可以一起学。” 江苓兴致勃勃拿出一张红纸:“我之前问过宫人,要怎么剪,这样折一折,再这样……” 两个完全不会的人,一个敢教,一个敢学,守在一旁的宫人垂头忍笑。 剪了半天,江苓小心翼翼将剪好的红纸摊开,大大小小的窟窿不规则布满整张纸,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失败品。 将失败的窗花扔到一边,江苓趴在桌子上,嘟囔:“好难。” 趴了一会,他抬眸去看萧晟昀。 一身玄衣的男人正襟危坐,认真忙活手下的事,倒不像是在剪纸,仿佛是在忙什么国家大事。 江苓干脆不剪了,撑起头看他。 感受到江苓无法忽视的目光,萧晟昀停下手中动作。 “殿下,你怎么不剪了?” “苓儿这般看着孤,孤怎么剪?” 萧晟昀手里这一张已经剪的差不多了,他正要展开,江苓伸手过来:“我来我来。” 同样是第一次剪,他很好奇萧晟昀剪出来的是什么样子。 事实证明,太子殿下也不是万能的,江苓手中展开的窗花,和江苓自己剪的相差无几。 看着两张相似度极高的“窗花”,江苓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开始检讨自己,“是不是我的教法有问题?” 翻出这样的窗花贴上去,就不是美观,而是吓人了。 “算了,这些还是扔掉吧。”江苓刚升起的兴致,“啪嗒”一下,被打击没了。 手被按住,江苓疑惑看向坐在另一侧的男人。 萧晟昀清咳一声:“给孤吧,孤来处理。” 江苓可有可无把剪坏的窗花递过去,略显遗憾地说:“我本来还想和殿下一起剪了贴到我们寝殿的窗户上。” 萧晟昀被说的意动,他和苓儿亲手剪的窗花,意义全然不同。 “范德,你会剪吗?” 一直候在殿内的范公公突然被点名,心下诧异,不过还是很快回答:“奴会一点点。” “你过来,试一试。” 范公公上前,很快剪出一只惟妙惟肖的兔子。 江苓摊开手掌,看静静躺在掌心的兔子:“范公公,谦虚了。” “你还会剪别的吗?” 对上太子妃充满好奇的目光,范公公总觉得太子那边不断传来冷意,他斟酌了一下,回答:“还会一点简单的。” “能不能教教我?” “公子折煞奴了。” 范公公选了几个难度不大的花样,教江苓学。 江苓学习能力强,很快就能剪得有模有样,萧晟昀坐在一边看他,始终没有动手。 范公公完成任务,安静退下。 江苓看着桌上摆放的自己剪出来的成果,心中成就感满满,开始撺掇萧晟昀:“殿下真不试试?很简单的。” 天色暗了,殿里亮起红烛,烛光氤氲中,柔和了男人锋利的五官。 萧晟昀慢悠悠拿起红纸,他五指修长,指节分明,在红纸映衬下,更显好看。 江苓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他手上。 这双手,完全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江苓移不开视线。 他近距离感受过这双手,知道男人指腹上覆有一层薄茧,知道这双手有多大的力气,能牢牢桎梏住他,任他如何用力,也挣脱不得。 不知不觉便有些走神,直到男人的轻笑声传入耳朵。 那笑声是低沉的,传到江苓耳朵里,如过电一般,带来一阵酥麻。 江苓揉了揉耳朵,惊觉耳朵上已是一片烫意。 “殿下,你笑什么?” “苓儿盯着孤的手出神,在想什么?” 江苓像只被踩到尾巴的兔子:“没,没什么。” 但,通红的脸早已背弃主人,给出了真正答案。 第148章 江苓坚决不承认自己想到了什么,萧晟昀也不逼他,折了折红纸:“既然苓儿学会了,不如苓儿来教孤,怎么剪。” 江苓见他主动移开话题,松了口气,保证:“好啊,这回绝对不会像刚才那样,剪出来不成样子。” 江苓拿起红纸,按照范公公所说的,边折边和萧晟昀解释具体要怎么做。 “是不是从这里剪开?” “这个地方要怎么弄?” 萧晟昀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江苓沉浸在当老师的乐趣里,丝毫没注意到,每问一个问题,萧晟昀离他的距离就近一分。 “这里,要沿者对折的线剪……”江苓转头,猝不及防撞到男人下巴,他揉着自己的额头,不解,“殿下,你什么时候离我这么近了?” 明明一开始,两人之间有一定距离的啊。 “孤离苓儿近一点,才能更好看清苓儿的动作,不是吗?” 很有道理,江苓无法反驳,但他总感觉有哪不对。 再看萧晟昀,神色如常。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江苓放下心中的疑惑,继续教导。 萧晟昀是一个很好学的学生,无论多细小的问题,都能找出来询问,其中不乏有一些江苓无法回答的。 起初,江苓还会因为自己无法解答羞窘垂下眸子,慢慢的,他反应过来了。 “殿下,你是故意的,对不对?”江苓嗔道,“是不是觉得看我被问住,很好玩?” “孤在苓儿心中,是这样的人吗?”萧晟昀不答反问。 “不管是不是,都不妨碍你现在是,”江苓鼓了股腮帮子,不想教他了,“我觉得我都说的差不多了,殿下自己剪吧。” “这可不行,老师教学生,怎么能半途而废?” 江苓低头不理他。 “生气了?”萧晟昀放下手里的东西,抬起江苓下巴,“让孤看看。” “我没有!”江苓提高音量,“难道在殿下眼中,我是这么喜欢生气的人吗?” 同样的话回到自己身上,萧晟昀哭笑不得,他俯身,吻了吻江苓唇角:“苓儿自然不是,是孤的错。” “殿下剪一个兔子,我就原谅你。”教了这么久,一个成品都没有,江苓很不满。 无法,萧晟昀只得动手剪出一只兔子。 兔子巴掌大,与江苓剪出来的相差无几,江苓检查后,拍拍他的肩膀:“殿下剪的很好。” 萧晟昀又剪了一些别的花样,都是江苓刚刚剪出来的。 将两人剪好的窗花摆在一起,萧晟昀挑了挑眉:“老师觉得学生做的如何?” 不用细看,江苓也知道,萧晟昀剪的很好,他矜持点头:“不错。” “既然老师满意了,是不是该给学生一点奖励?”萧晟昀一步步试探。 “你想要什么奖励?” “是奖励,也是犒赏老师的用心教导。”萧晟昀附到江苓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唔……”江苓没有立刻应下,只是他脸上,脖颈处,淡淡的桃花色逐渐蔓延开。 “苓儿是不是很喜欢孤的手?”萧晟昀握住江苓的手,五指穿进他的指缝,十指相扣,“孤也很喜欢苓儿的,不止手,苓儿身上的每一处,孤都很喜欢。” 脸上的热意越来越明显,江苓用另一只手探了探,一片滚烫。 萧晟昀眸色加深,微微侧首,衔住江苓的唇。 一个由浅到深的吻。 红纸落地,衣摆在桌上铺展开,宛如一朵盛开的花。 “殿下,冷……” 后背触到冰冷的桌面,江苓打了个哆嗦。 滚烫体温靠近,江苓追寻身体本能,贴上去。 指腹上的薄茧紧贴着肌肤划过,迎来阵阵颤栗,萧晟昀身体力行证明了,自己说过的话。 结束后,江苓被萧晟昀抱起来,江苓趴在他肩膀上嘟囔:“我们剪好的窗花都被殿下弄坏了。” 就算没坏,沾了那些痕迹,也不可能用了。 “坏了可以再剪。”萧晟昀简单给江苓擦了擦,用厚厚披风将人裹着,搂在怀里。 “殿下剪吧,我的手好累,不想动。”自从两人亲密无间后,江苓的手再也没受过这样的罪。 “好,孤来剪。”得到满足的男人自然是怀里人说什么应什么。 江苓打了个哈欠,看着萧晟昀剪了一会,慢慢睡着了。 怀中少年呼吸趋于平稳,萧晟昀低头,果然见江苓已经入睡,他放下手里的红纸,抱着人起身。 “收拾一下。” 范公公低头应是。 萧晟昀将人放到床上,一沾到床,江苓就熟稔往里滚。 萧晟昀把人捞回来:“先洗一下再睡。” “不要,”江苓抱着被子不撒手,声音软得不行,“殿下,我要睡觉。” 萧晟昀俯身,嘴唇碰了碰他的额头:“睡吧。” 后几天,两人抽空剪了一些窗花,一起贴在寝殿的窗户上。 贴完最后一张,江苓问:“还有多出的,殿下,不如我们给母后送一些过去?” 皇后经常送东西来东宫,其中以各种吃食为主,基本进了江苓的肚子。 “也好,许久没去看望母后了,下午我们过去一趟。” 江苓来景明宫的次数不多,他虽是太子妃,但到底是男子,若没什么事,不会随便往后宫跑。 两人过来,皇后很惊喜。 “母后,我和殿下剪了一些窗花,送来这边,您看看能不能用上。”江苓推了推萧晟昀。 萧晟昀拿出包好的窗花。 皇后亲自接过来:“难为你们有心了,快坐。” “母后最近过得可好?” “好,好。” 崇明帝不在,皇后的日子不知比以前舒坦多少,她的儿子是太子,掌一国权势,那些妃嫔,不管之前有多受宠,靠着崇明帝的宠爱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现在都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回想三年前的生活,再对比现在,皇后由衷觉得,没了崇明帝挺好的。 “你父皇那边,情况怎么样了?”皇后问这句话,不是担心崇明帝,而是因为太子现在只是太子,崇明帝的一些举动,可能会对他造成影响。 “母后放心,父皇身体无碍。”萧晟昀道。 “要是不忙了,你可以过去看看,听说承王和老十总往那边跑,万一他们做点什么……” 崇明帝近来本就偏宠十皇子,皇后冷眼看着,他像是要扶持十皇子起来和太子打擂台的样子,没了七皇子,又来个十皇子,真是一刻都不消停。 “儿臣明白,三年前的事,不会重演。” 三年前,是萧晟昀出征的时间,严格算起来,应该是四年前了,那个时候,江苓还没来这个世界,原主被困在江府,对朝中局势不了解,书中也没有写,当年发生了什么,江苓想知道,最直接的办法便是问萧晟昀本人。 他盯着萧晟昀发了一会呆,心中的好奇咕噜咕噜冒泡,现在显然不是细问的时候,江苓打算等回东宫后,试探一下萧晟昀的态度,如果萧晟昀不想说,就算了。 “十皇子的婚事快到了,皇上给他选了吏部尚书家的嫡女。”皇后是后宫之主,这些事不可能绕开她,从崇明帝开始给十皇子物色皇子妃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除了正妃,还一并选了两名侧妃,分别是户部侍郎家的嫡女、和严将军家的庶女。” “父皇为了十皇子,当真是煞费苦心。”萧晟昀大致能猜出崇明帝为什么这么做,因为十皇子外家不显,没有可靠的外家势力,只能通过皇子妃、侧妃的家世为他加码。 就是不知道,当崇明帝知道自己费尽心机扶持的儿子又一次和自己的女人搅和在一起时,会是什么感觉了。 别宫发生的一切,都在萧晟昀的掌控之中,他知道十皇子与北莽公主的暗中勾结,知道承王的蠢蠢欲动,更知道北莽的包藏祸心。 江苓和萧晟昀在景明宫用了晚膳才离开,景明宫的饭菜都是江苓喜欢吃的,不知不觉便吃撑了些,两人索性步行回去,就当消食了。 即使是冬天,皇宫里也是不缺少绿意的,只是大部分枝叶被皑皑白雪覆盖了,放眼望去,整个世界一片素白。 “皇上不回宫过年的话,今年是不是就我们自己人一起过年?”比起和一群陌生人在一起吃饭,江苓更喜欢和萧晟昀一起,享受两人世界。 在皇后宫里用膳的气氛他也喜欢。 “今年有他国使臣在,就算父皇不回宫,也会有一场大宴。” 御膳房已经开始为这场大宴做准备了,过年时的宴会属于国宴,象征意义远大于宴会本身,即使没有那些使臣在,也不能轻易免了。 看出江苓兴致不高,萧晟昀继续道:“过年那天晚上,城里会放烟火,苓儿想不想去看?” 江苓来这个世界这么久,倒是没看过这个世界的烟火是什么样,闻言立刻好奇起来:“是什么样的烟火?我以前都没看过。” “苓儿以前……”萧晟昀本想说,在京城长大,不应该没看过烟火,但想到江苓从前在江家的待遇,又觉得没看过很正常。 江家。 江致远。 “殿下,怎么了?”敏锐感觉到萧晟昀身上气息的变化,江苓出声询问。 “没什么,你若是对烟火感兴趣,孤到时候带你去看,每年这个时候的烟火会很盛大,足以照亮大半个皇城。” “是吗?那殿下要记得和我一起去看。”在深山老林里修炼的江苓从未见过这样的盛况,不禁开始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少年眼中亮晶晶的,满是向往:“那样的美景,和殿下一起看,最有意义!” “苓儿今天是不是偷吃了糖?” 江苓:“嗯?” “不然为什么嘴这么甜?” 第149章 江苓舔了舔自己的唇:“很甜吗?” 萧晟昀低头亲了一下,给与肯定回答:“很甜。” 顺着地下城老大给出的线索,查得越深,越能感觉到,这是一条庞大且复杂的利益链,镶嵌在这条利益链上的,不乏有富商、官员。 凡是参与者,都被抓捕,落网的人越来越多,背后的人也渐渐坐不住了。 “大人,太子殿下显然不打算轻易放手,我们该怎么办?” “不要担心,很快,他就没心思继续查下去了,那些被发现的蠢货,别让他们暴露我们的存在。” “大人放心,他们不会的。” 年前又下了一场大雪,江苓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雪,出神。 他从清瑶口中得知,京城的每个冬天都会下大雪,像今年这样,并不是特例。 萧晟昀带着一身寒气进来,在门口脱下大氅,递给候在身边的范公公,大步走进来。 “苓儿在看什么?” “殿下回来了?”江苓回头,“在看外面的雪。” 萧晟昀走到软榻边坐下:“想玩雪了?” 江苓摇摇头,最初见雪的兴奋劲过去后,对雪的执念也没那么深了,当然,最重要的事,前几次去宅子里看孩子们,江苓陪他们堆了好几次雪。 “现在留下的孩子还有多少?”江苓支着头问。 萧晟昀:“十三个,大多数被父母接走了,还有一些找不到父母的。” 江苓:“青夏那边回了信,说可以把孩子们先送过去,过年的话,大家一起也热闹。” 萧晟昀:“苓儿安排就行。” 第二天下午,九皇子来找江苓,江苓正要出宫。 “江哥这是要去哪里?” “之前官府不是救回来许多小孩么,有一部分还没找到家人,我打算把他们送去青夏过年。”这件事本不需要江苓亲自去的,但江苓想着,孩子们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身边有熟悉的人陪伴,应当会少些不安。 “青夏啊,江哥,我能去不,他们踢蹴鞠好厉害的。”九皇子喜爱玩乐,当初还是他邀请江苓去看蹴鞠赛,蹴鞠赛在大启盛行,他对之关注很多。 这一年,蹴鞠队里最出名的,就是青夏,这支队伍虽是由女子组成,但在各个比赛中,屡屡拔得头筹。 同样被人津津乐道的,还有他们的善举。 他们收留了许许多多无家可归的女孩,并开办学堂供这些孩子读书,当然,学堂是太子妃出力办的这件事他们没有隐瞒。 两人一起出宫,在宫外遇到了琉王与琉王妃,这两人也是去看小孩的,便结伴同行。 有江苓在,孩子们很快和几人熟悉起来。 负责照顾他们的人已经给他们收拾好了行礼,换洗衣服和江苓来时给他们带的玩具,青夏安置孩子们的地方与这里有些远,江苓担心耽搁下去会误了时间,等孩子们收拾好,便带他们出发。 把孩子们交给杜知夏,看着孩子们和其他孩子很快玩到一起,江苓松了口气。 “公子放心,我们会照顾好他们的。” “先让他们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好好过个年。” 琉王妃很喜欢这些孩子们,大手一挥,为他们置办了许多新物件,江苓和九皇子离开的时候,她与琉王还留在青夏。 “你们先走吧,我陪她留下就行了。”琉王道。 江苓和九皇子回宫,路上,九皇子与他说起公主府的事。 “那名少年身体恢复得很好,已经能下地走路了,太医都说,他的恢复速度很惊人。” “那就好,他以后,是会留在公主府吗?”江苓记得,淑蕙公主说要他给安安做哥哥的话。 “这个,我也不知道,皇姐说,那孩子自己主意大,愿不愿意留下,看他自己。” 淑蕙公主是希望这名少年留下的,救了安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她很欣赏少年的为人,她愿意给他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将他培养成才。 少年能下地行走了,安安将他领到自己的院子,拿出自己的玩具分享给他:“哥哥,这些都是我喜欢,现在给你玩。” 地上铺了厚厚的毛毯,两人席地而坐,安安像只勤劳的小蜜蜂,不断将自己的喜欢的玩具、零食搬过来,与少年分享。 “这个糖,江舅舅也很喜欢吃,”安安从罐子里拿出外形像小兔子的糖,用胖乎乎的小手喂到少年嘴边,“哥哥,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少年微微张嘴,将糖纳入嘴中。 淡淡的甜味在味蕾上蔓延开,从没尝过甜味的少年觉得,这是自己吃过的最甜的食物。 安安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脸期盼看着他,少年伸手,小心将手掌放到安安头上。 安安偏头蹭了蹭他的掌心。 毛茸茸触感从掌心一路传到心底。 少年揉了揉安安的小脑袋:“很好吃,很甜。” 他的嗓子还是有一些嘶哑,安安听惯了这个声音,见他喜欢,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哥哥喜欢,安安以后都和哥哥分享。” “安安紧着自己吃就好。”刚刚安安拿糖的时候,少年瞟了一眼,发现罐子里剩下的糖不多了。 “没事,平时娘亲都不让安安多吃,说容易坏牙,哥哥和我一起,一天吃一颗,正好。” 淑蕙公主定下规定,这些糖,安安一天最多只能吃两颗,安安已经想好了,分给哥哥一颗,自己一颗,正好吃掉一天两颗的量。 两人在暖阁内玩耍,淑蕙公主和驸马站在外面,没有进来打扰他们。 “难得安安这么喜欢他,有他陪伴,安安也不至于太孤单。”驸马感叹。 “是啊,这孩子是个练武的好苗子,等回去后,如果他愿意,可以开始练起来了。”淑蕙公主眼中一片柔和。 午时,安安午睡后,淑蕙公主单独见了少年一面。 “这些天,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少年沉默了一会,道:“我愿意永远保护安安,陪安安长大。” “好,”淑蕙公主露出一个笑容,“如此便好,以后,你和安安就是兄弟了,你以前的名字不能用,我给你想个新名字如何?” “一切听从公主安排。” “既然答应了,怎么还叫公主?” 少年张了张口,眼中罕见露出一丝茫然,“父母”这个概念对他来说,太陌生了。 淑蕙公主没有出声,她知道少年不适应,但她希望,少年能真正接纳这个家,在家的温暖中长大。 “……母亲。” 好半晌,她听到少年极低的声音,心头一松。 淑蕙公主拍了拍少年肩膀:“好孩子,以后你就是安安的哥哥了,你不用事事纵着他,会把他惯坏的。” “安安很好。”少年垂眸,在他心中,安安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好孩子。 安安午睡醒来,从淑蕙公主口中得知这个消息,高兴的从床上蹦起来:“太好了,安安以后就是有哥哥的人了。” 少年本担心安安会不开心,见安安丝毫没有不情愿就接受了这件事,心中猛地松了口气。 “安安叫程煜安,哥哥以后就叫程煜泽了。” 安安迫不及待与人分享这个消息,转头,江苓和九皇子都收到了安安递来的消息。 安安刚开蒙不久,识字不多,便央了驸马帮他写信。 江苓看完信,为这个结果感到高兴,他转头,欲和萧晟昀分享。 话没开口,见萧晟昀神色不太对,咽下嘴边说的话,问道:“殿下,怎么了?” “别宫传来消息,父皇想要十皇子从旁协助这次宫宴,并且,他准备回宫参宴。” “皇上的身体,经得住这般来回奔波吗?” “他可能是发觉了什么,所以才会急着回宫。”萧晟昀拿出另一封密信,这里面写的,是承王最近的动静。 “发现什么?”江苓思来想去也不觉得有什么事,值得崇明帝不顾自己的身体跑回来。 “发现承王的不轨之心。” 江苓:“!!!” “承王想谋反?!”江苓压低音量,问。 承王确实动了谋反的心思,尤其是当一次次看到崇明帝对十皇子的优待后,心中的火苗再也无法熄灭。 别宫是一个很好的动手地方,这里已经完全被他掌控,如果崇明帝回宫,难度会增加十倍不止。 崇明帝并非对危险一无所觉之人,他早注意到了身边的不对劲,但他身边无人肯用,怕逼急了承王,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待时机。 担心十皇子遇险,他不能让十皇子带消息出来,好不容易等到年底,他放出消息,说自己要回宫。 光明正大的理由。 “父皇怎么突然要回宫?”承王大步走进崇明帝寝宫,挥退在宫里伺候的宫人。 “那些使臣还留在京城,朕总不能不管不问。”崇明帝倚在床头,语气无奈。 “还是父皇的身体最重要,父皇当安心养病才是,”承王为崇明帝掖了掖被角,眼中一片暗色,“父皇觉得呢?” 感受到承王身上传来的危险气息,崇明帝张了张嘴,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父皇好好休息,这些事,自有儿子们为父皇分忧,十弟年纪小,能力多有不足,父皇何不换个人培养,不然,以十弟现在的能力,如何与羽翼已丰的太子抗衡?” 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被明晃晃说出来,崇明帝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长大且不受自己控制的儿子,皱眉:“你想做什么?” “儿臣不想做什么,只希望父皇也能给儿臣一个机会,不要那么偏心,这些事,七弟做得,十弟做得,为何儿臣做不得?” 第150章 这些话憋在承王心里很久了,尤其是这段时间崇明帝的所作所为,其中扶持十皇子的意图太明显,他就是想当做没看到都难。 崇明帝显然没想到承王会直接将话摊开了说,脸色变了几变:“你十弟以前在外游学,对朝廷不熟悉,朕难免多关照了些……” 崇明帝越说声音越低,他自己也知道,这番话对另一个儿子来说有多讽刺,十皇子是他的儿子,眼前的承王也是他的儿子,怎么不见他为承王考虑一二? “父皇当真可笑,不出意外,十弟封王后,也要和儿臣一样,前往封地,他对朝政不熟悉又如何,对他来说有影响吗?”承王讽刺勾起唇角,“除非,父皇从始至终就没想让他去封地。” 承王很清楚,他今天挑明说这些,便是和崇明帝撕破了脸皮,他不是三岁稚童,早过了天真年龄。 在皇室中长大,生活教会他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想要什么,就要自己去争,去抢,没有谁会将那些东西送到你面前。 “父皇那么想将十弟留下,就不怕他步七弟后尘?” “你什么意思?”崇明帝惊疑不定看着承王。 当初七皇子在行宫发生的事,顾忌到皇室颜面,并没有声张出去,承王是如何知道的? 他知道了多少?他所说的老十步老七后尘,又是什么意思? “儿臣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告诉父皇,与其扶持一个废物上位,不如找个有能力的,说不定还能达成夙愿,不是儿臣看不起十弟,若他与太子对上,下场……恐怕不会太好。” 崇明帝脸色愈发难看,承王到底给他留了些颜面,没把话说得太难听。 “四年前那样的绝路,都让太子开辟出一条新路,更不用说现在,太子手里有兵权,哦,对,父皇,这么久了,您还没把他手里的兵权收回来,父皇难道真觉得,凭十弟能与太子抗衡?” “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崇明帝神色复杂,看来,他一直低估了这个二儿子。 承王不在意摆摆手:“儿臣总有知道这些事的途径,即使当年父皇为了隐瞒杀了许多大臣,总会留下一些知道内情的活口。”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崇明帝也没了陪他隐瞒的意思:“别宫里都是你的人吧,从朕被劫走起,就入了你的圈套,朕一直按兵不动,就是想看看,你要做什么。” “父皇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承王没否认自己做的事,和他即将要做的事比起来,那些都不值一提。 崇明帝没有回答,一开始,他和所有人一样,单纯以为这只是一个意外,后来发现,别宫里悄无声息换了一批人,比起听他的话,这些人更听承王的话,他意识到不对。 几次试探后,心越来越沉。 至于那次劫持,他是故意这么说,诈承王的,他手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件事和承王有关,不曾想,承王直截了当承认了。 “父皇不愿说也没关系,”承王也没指望从崇明帝嘴里知道什么,“既然父皇重病,还是好好养病吧,外面的事,儿臣会为父皇分忧。” 一道圣旨传到京城,承王救驾有功,特准进入朝廷,与太子、宣王一起为皇帝分忧。 “别宫情况如何?”书房里,萧晟昀漫不经心敲了敲桌子。 “回殿下,皇上被承王幽禁,吃住都由承王的人接手,无法接触外人。” “让别宫的人想办法靠近幽禁皇帝的地方,接触皇帝,再将消息传给朝廷。” “是。” 宣王府。 “皇上怎么会突然提拔承王?” 宣王的一名心腹疑惑。 “而且,救驾有功这件事,要奖赏早该奖赏了,怎么拖到了现在?据说承王的人一直守在别宫,会不会是别宫有变?”最后几个字,宣王心腹说的很轻。 宫变,不论在怎样的情境下,都是一件让人闻之色变的事。 “王爷,我们要不要做什么?” 太子风头正盛,为了避其锋芒,这段时间宣王一脉的存在感大大降低,朝中局势不明,还没到图穷匕见的时候,他们不能暴露太多。 “先看看本王的好二哥打算怎么做,如果他要和太子斗,就让他们去斗。”太子手上的兵权,不止崇明帝忌惮,他们这些对皇位有觊觎之心的,更加忌惮。 因为他们清楚,如果不能一次性将太子压下去,等待他们的,将是灭顶之灾。 “本以为,四年前,已经将太子逼入绝境,哪想到不仅让他找到一条生路,还给了他逆风翻盘的机会。” 以致太子醒来后,宣王不得不蛰伏起来,再谋机会。 承王进入朝廷,一开始,朝中大臣并不觉得他能掀起什么风浪,毕竟承王离开京城这个权利中心已经好些年了,就算当年经营的势力还在,也改变不了什么。 但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他们的预料,承王在朝中的势力远比他们想象中大。 承王最先打压的,就是十皇子手下的势力,没了崇明帝的至此,手段稚嫩的十皇子根本不是承王的对手,很快就在对方的打压下溃不成军。 朝中呈现三足鼎立局势,承王势头比十皇子猛多了,原本支持七皇子的臣子找到新的主心骨,在朝中说话顿时有了底气。 后宫与前朝关系紧密,朝中动向影响到后宫,皇后忧心忡忡来到东宫。 “也不知道你父皇是怎么想的,放这么头财狼进朝廷。” “父皇自身难保,顾不上朝廷,母后不必忧心,承王成不了气候,”萧晟昀眸中一片幽深,“不用多久,这些都不再会是困扰。” 自从崇明帝对江苓起疑心,萧晟昀就没打算,让他安安稳稳在皇位上待到寿命终结,他一日不登上那个最高位置,就一日不能确保江苓身上的异样不被他人发现。 所以,他在暗中推动了这一切的发生,承王有野心,他的野心会驱使他,走进他布下的网。 “你心中有成算就好,母后和谢家,会永远站在你身后。”皇后表明自己和谢家的态度,崇明帝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让他们寒心。 谢家除了谢司尧在朝中做事,其他更多成员分布在大启各地,因为崇明帝的打压,也因为自保,这些年,他们一点一点将自己放逐出了权利中心,就这样,崇明帝还不肯放心,如果不是谢家谨慎,实在揪不出大错,谢家不可能安稳留存至今。 皇后很少来东宫,这次来,发现东宫的布置和印象中大不相同,比起以前的冷硬风格,现在的东宫布置的很温暖。 “母后过来殿下也不叫我。”江苓午睡起来,听清瑶说皇后来了,忙换好衣服出来。 “是本宫不让他叫你的,”皇后看着江苓睡得红扑扑的脸颊,脸上笑意加深,“最近景明宫的小厨房做出几道新点心,快来尝尝。” 皇后喜欢往东宫送各种吃的,江苓已经习惯了,当即坐过去:“那我可要好好尝尝,母后每次送来的东西都特别好吃。” 这次皇后带来的是梅花酥,外面的皮是酥的,里面的馅软糯香甜,一块梅花酥只有汤圆大小,正好一口一块。 江苓吃完一块,下意识与萧晟昀分享:“殿下,你也吃一口。” 糕点带有淡淡的梅花香,江苓一手拿着梅花酥,一手接在“怎么样?” “很甜。” “我就说很好吃,殿下要不要再吃一块?”说完,江苓突然意识到,这里有长辈在,他不好意识看向皇后。 “不用在意我,你们平时怎么相处就怎么来。”皇后脸上笑意不减。 江苓不好意思挠了挠脸颊,低下头。 脸上突然一热,萧晟昀的手指从他脸上拂过,江苓抬眸,疑惑看他。 “脸上沾了点心。”萧晟昀指腹上还有刚蹭下来的点心屑。 江苓忙拿了帕子给他擦掉,如果是不时,他不觉得萧晟昀的行为有什么,但现在,皇后在,那是萧晟昀的母亲,江苓总觉得自己不太稳重。 皇后没有久待,与两人说了会家常话,便起身离开了。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很是恩爱呢。”回景明宫的路上,堇竹道。 “小苓是个好孩子,他身边有小苓相伴,本宫也能放心了。”作为母亲,对太子身上发生的变化,皇后感触颇深。 江苓觉得皇后好不容易来东宫一次,自己还没表现好,有些不开心。 “苓儿在恼什么?”萧晟昀把江苓抱在怀里看奏折。 “殿下,”江苓放下手里的话本,翻了个身与萧晟昀面对面,跨坐到他腿上,“母后下次什么时候来东宫?” 这个姿势,萧晟昀无法再看折子,只好将折子放到小几上:“怎么了?” “下次母后来,我一定要好好表现。” 原来还在为这件事苦恼,萧晟昀失笑:“苓儿的表现已经很好了,苓儿没发现吗,在这里,母后脸上一直带着笑容。” 江苓回想了一下,好像是这样。 “苓儿这么讨人喜欢,怎么还担心这些?” “因为……”江苓也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 “好了,别想这么多,母后一直很喜欢你,你午睡的时候,母后还去看过你,见你睡得香,才让孤不要叫醒你。” “殿下,”范公公敲了敲门,“孟大人等几位大人在外求见。” “让他们进来。” 不多时,以孟尚书为首的几名老臣走进来。 “殿下,臣等得到消息,陛下可能被承王挟持了。” 第151章 孟大人是在下午时分得到的消息,消息被写在一张小纸条上,由一个小乞儿送来。 如果不是纸条上有崇明帝的私印,他不会专门跑一趟。 匆匆赶来皇宫,发现几名同僚也在往这边赶。 几人对视一眼,一名老臣率先开口:“尔等前来,是不是因为一些消息?” 担心只有自己收到,为了不将消息暴露出去,他说的很隐晦。 这样效果很好,如果其他人没受到消息,也不用担心消息提前走漏,如果其他人是因为同一件事来,也能听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过然,另一名大臣诧异看他一眼:“国公也收到了?” “我也收到了。”孟大人沉声开口。 这一刻,他很清楚,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收到,信中内容是真是假,还有待定的地方,可这么多人都在同一时间收到了。 几人合计,发现他们得到的消息的途径都一样。 “兹事体大,我等还是快快去找太子殿下,商议该如何做。” 于是,便有了几位大臣大晚上在东宫外求见的一幕。 萧晟昀听完来龙去脉,脸色严肃起来:“若几位大人所言非虚,父皇真被承王挟持,我等该早做准备,将父皇毫发无损迎回宫。” 这个消息一出,不论真假有几分,他们都不能放任事情继续下去,一国之君被人挟持,现在还没发生什么,但谁也说不准,承王会利用崇明帝做什么。 “截至目前,承王已经在朝中大肆扩张势力,其目的不言而喻,江山社稷,岂容他这般放肆?!”国公一挥袖子,怒声开口。 “正是,承王已经就藩,不该再参与朝中各项事宜。” 除了孟尚书,其他人都是朝中老臣,大半是崇明帝登基时就在的,跟着崇明帝风风雨雨走来,对崇明帝有一定感情,崇明帝选他们,是因为在这个朝廷中,真正能得崇明帝信任的,只有这些人。 他们也没有辜负崇明帝的信任,没将消息不当一回事,得到消息第一时间便是进宫面见太子,想办法解决。 “诸位放心,如果承王真有异心,对父皇不利,孤第一个不答应,但事关父皇安危,如果消息是真,父皇现在就是在承王手上,我们不能轻举妄动,以免承王伤到父皇。” “殿下的担忧不无道理,承王已经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如果他知道自己的计划暴露,谁也不能保证,他会做什么,我们还是该小心为上。”一名老臣抚着胡须开口。 接下来,几位大臣开始商议,怎么不引起承王怀疑,将崇明帝迎回宫。 “若承王确有不臣之心,恐怕不会那般轻易放陛下回来,毕竟他的目的在陛下面前暴露了,他不会不知道,等皇上回宫,第一个被清算的,只会是他。”孟尚书冷静指出最严重的问题。 其他人又何尝不知道这点,他们只是想,用最平稳的方法解救崇明帝,如果和崇明帝摊开了说,没人可以保证崇明帝的安危。 就这个问题商议到半夜,大臣才踏着月色离开。 这会儿,江苓已经等萧晟昀等到睡着了,萧晟昀洗漱完,躺进被子里,江苓寻到热源,手脚并用攀上去。 萧晟昀将人搂进怀里,闭上眼,正要睡觉。 江苓挣扎着睁开眼:“殿下,你这么晚回来,和那些大人们商议出解决办法了吗?” 他惦记着这件事,一直没让自己睡熟。 萧晟昀和大臣们商议各种大事的时候,江苓一般不会跟着,他对这些事没什么兴趣,跟上去还不如窝在软榻上看话本。 这次想知道,是因为大臣来的目的。 ——承王挟持了崇明帝。 江苓想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对萧晟昀造成影响。 “商量出了几个方案,具体用哪一个,还需要进一步确定,很晚了,快睡吧,不必担心,孤能解决。” 江苓轻轻“哦”了一声,往萧晟昀怀里缩了缩,放任自己陷入梦乡。 东宫祥和,大臣们回到家中,怎么也无法入睡。 皇位争夺向来都是残酷的,但鲜少有像崇明帝一样,把自己搭进去的,现在他人在承王手里,朝廷投鼠忌器,不敢轻易挑破,更不敢激怒他。 朝廷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承王心中却越来越急切,他已经在崇明帝面前暴露了自己,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等他登上那个位置,崇明帝也将失去最后作用。 “你考虑的如何了?”北莽五王子端起酒杯,抬眸看着对面的男人。 承王烦躁灌下一杯酒:“你能保证,这件事不会出任何意外?” “你已经别无选择了,不是吗?”北莽五王子放下酒杯,“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唯一支开太子,制住太子的机会,你放心,太子中了我们北莽的奇毒,虽然现在表现得与常人无异,但本王有办法诱导他毒发,等他毒发,他的一切便对你没了任何威胁。” “太子没那么好对付,你们北莽数十万大军都留不下他,现在凭你带来的这些人,能行吗?” “能不能行,总要试一试,承王殿下,相信不用本王特意提醒,你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不能先下手为强,解决太子,等待你的是将会是什么,相信不用本王再说一遍。”被承王质疑,北莽五王子心中升起不悦。 “那便按你说的行动吧,本王会将他支到城外你说的地方。”又灌了一杯酒进去,承王心一横,做下决定。 “做大事者,总要心狠一点,”北莽五王子意有所指,“承王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该左右摇摆,这样,很难成功的。” 隔日,别宫传来一道圣旨,让太子代皇帝出城,解决一些事宜。 几名知道崇明帝被囚的大臣意识到,这恐怕是一个陷阱,针对太子的陷阱,他们坐不住了,当即递了腰牌,进宫求见。 “殿下,这是一个阳谋,您出城,怕是不会安全。”国公忧心忡忡。 他们对太子这名继承人还是很满意的,从被封为太子开始,萧晟昀每一件事都做的很好,没有可以指摘的地方,更不用说,对方仅用三年,解决了一直困扰大启边境的北莽。 有这样的储君,对大启,是一件极为幸运的事。 他们已经知道了崇明帝被承王挟持的事,自然不难得出这道圣旨有问题的结论,这种时候让太子出城,去的方向还与太子手下的驻军驻扎地方相反,就差明晃晃说,有猫腻了。 可偏偏圣旨已下,太子现在只有监国权,如果不去,是为抗旨,相信承王已经挖好了坑,无论太子是去还是不去,都有一些不好的事等着他。 “近来国事繁忙,殿下没有时间出城,不如找人代劳?” “不可,不可,圣旨上指名道姓让太子出城,若选别人,承王定不会善罢甘休。” “父皇一直在承王手里也不是个事,父皇本就病重,现在我们联系不到他,也不知道他的身体情况怎么样了,承王的事,还是尽早解决为好。”萧晟昀淡声开口。 几名老臣又何尝不知道这点,这段时间,他们因为承王的事,与太子接触时间比往常多,越接触,他们越能感觉到,太子的能力。 他们相信,若是太子登基,大启将会迎来一个新高度。 共事中,他们的心已经不自觉偏向了太子。 他们得崇明帝信任,并不是因为他们事事顺着崇明帝,处处讨好崇明帝,而是因为他们一心为大启,为自己和自己家族牟利的心相对少一些,凡事都以大启为重,也是因为这点,崇明帝才会将求助信送到他们手中。 这个时候,崇明帝无法保证,朝中其他大臣私下里时不时和承王有勾结,他已经落得如此地步,再经不起一点波折。 “殿下真的要出城吗?”听说这件事后,江苓站在萧晟昀面前,仰头看他。 “这件事,是时候解决了。” 铺了那么长时间的网,也该收了。 别宫。 “王爷,不好了,陛下,陛下他不见了。” “你说什么?!”承王本在书房等待好消息,听到崇明帝不见的消息,不得不又一次踏进幽禁崇明帝的小院。 “怎么回事?” 一名被承王派来伺候崇明帝的宫人跪在地上:“奴今日早上送早膳过去,发现床上没人……” “还愣着干什么,找人啊!” 突发意外让承王心中升起一股暴虐,半个时辰后,侍卫在墙角找到了满身狼狈的崇明帝。 一段时间的幽禁生涯让崇明帝消瘦不少,脸上皱纹加深,越发显得苍老,承王看了眼墙边的狗洞,和被侍卫制服的小太监,冷笑:“父皇这是做什么?” “父皇都瘫在床上了,还不消停,”承王大步走向被制服的小太监,掐着人脖子将人提起来,“是不是这个阉人,蛊惑了父皇?” 承王手上力道大,小太监被掐得脸色通红,不一会就失去挣扎,承王将人丢到一边,接过侍从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我劝父皇不要白费心机,妄想逃跑。” “你囚禁朕,朕已经将消息传出去了,朝廷和太子不会放过你的。” “哦?是吗?父皇消息灵通,知不知道,太子今天出了城,怕是会有去无回呢。” “你做了什么?” 承王好整以暇走到崇明帝身边,居高临下看着平时只能仰望的人,心头涌出一阵快意。 “父皇,不如你主动写传位诏书,还能少受点苦,不然,就别怪儿臣无礼了。” 第152章 出城时间定在上午,心中惦记这这件事,一大早,听到身边传来窸窸窣窣动静时,江苓就揉着眼睛坐起来。 “殿下。”他还没完全清醒,声音带着困意。 萧晟昀转身:“怎么起来了?外面冷,快躺回去。” 这个时间,天还未大亮,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间段,担心江苓着凉,萧晟昀往上扯了扯被子,用被子把人包起来,才继续穿衣服。 萧晟昀穿好衣服转身,江苓还在打盹,萧晟昀揉了揉他的头发:“孤吵醒你了吗?” “没有,是我想起来,送送殿下。”江苓撑着困意开口。 但时间真的太早了,平时这个点,江苓正在熟睡,若萧晟昀晚上要久一点,他这会恐怕刚睡下不久。 昨天晚上两人倒是没做什么,所以江苓这会困归困,还没到起不来的地步。 “殿下,把我的衣服递给我。” 寝殿里放了银碳,没外面那么冷,萧晟昀见他坚持要起来,拿过一旁的衣服,坐到床边。 “伸手。” 江苓听话伸手。 萧晟昀给他穿衣服的动作已经很熟练了,不一会儿,便给江苓换好了厚厚的保暖衣服。 江苓起床,洗漱。 终于彻底清醒了。 “殿下,我想跟你一起去。”江苓咬着嘴里的馅饼,含糊开口。 因为江苓喜欢各种美食,东宫的小厨房什么都会做,早膳差不多能做到一个月不重样,除非江苓特别喜欢吃某样,要求第二天吃一样的。 馅饼里夹了剁碎的肉沫,混着汤汁,味道鲜美,在寒冷的早上,吃一口馅饼,再喝一碗热乎乎的汤,别提多舒服了。 是以接连几天,江苓的早膳都是这个。 萧晟昀一般不会让小厨房单独做,江苓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他的进餐速度很快,江苓啃饼啃到一半,他已经吃完一个了,用帕子擦了擦手,道:“今天下大雪,外面太冷,苓儿在宫里等孤回来,可好?” 江苓昨晚就问过这个问题,被萧晟昀搪塞过去了,今天再问,还是一样的结果,他咽下嘴里的饼,道:“殿下不带我,是不是因为这次出城有危险?” “殿下不必骗我,”萧晟昀刚要开口,江苓打断他的话,“我不是非去不可,只是不希望殿下将自己置身险地。” “孤知道,孤已经布置好了一切,不会出事的。” 萧晟昀敢应下,就是因为他心中有成算,他推动这一切的发展,现在也到了彻底解决的时候了。 无论是崇明帝,是承王,还是北莽五王子,经此一事,都不会再是威胁。 两人一起用完早膳,萧晟昀披上大氅,往外走。 “殿下!” 身后传来江苓的声音,萧晟昀停下脚步。 男人站在门口,门外是银装素裹的白色世界,寒风凛冽,屋里是暖融气息,安宁祥和,男人身长玉立,站在交界处,屋外的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像给他渡上一层银边。 江苓跑过去,搂住萧晟昀的肩膀,踮脚吻上他的唇。 “给殿下一个幸运之吻,祝殿下成功。” 同时,江苓将一缕本源之力渡到萧晟昀体内,如果发生意外,这缕力量能帮萧晟昀挡一挡。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自保能力有限,若强行跟过去,发生什么事,萧晟昀还得护着他。 他会留在这里,等他回来。 萧晟昀加深这个吻。 良久,才将江苓放开。 男人指腹轻轻从江苓唇角擦过,眸色一片幽深。 宫外,几名大臣来送行。 萧晟昀这一去,需要三天才能回来,三天能发生的事太多了,不知内情的大臣虽不明白,崇明帝为何突然让太子代他出城,但这件事之前并非没有过先例,只不过之前代皇帝出城的一直是宣王、前璃王,这次换成了太子而已。 他们心中没升起多少疑虑,倒是几名知道内情的大臣,心中很是不安,但他们也知道,承王的人势必会观察他们的动静,是以不敢表露出来。 承王的人混在人群中,目送太子一行人出了城门,没发现有哪里不对,将消息报告上去。 江苓在东宫什么也做不下去,心里装着事,连平日最喜欢的话本也看不进去了。 东宫和景明宫已经悄悄戒严,这种时候,江苓也不好出宫,索性拿出萧晟昀给他写的字帖,临摹起来。 练了一段时间的字,江苓现在的字勉强能入眼了,因为他一直临摹的萧晟昀的字,字迹与之很像,只是更柔和一些。 别宫。 崇明帝被侍卫拖着,带到书房,卸下伪装的承王已经懒得装了,得知崇明帝将消息透露出去后,心中的怒火达到了顶峰。 崇明帝的腿本就没好,寒冬腊月,在雪地里被拖行一段距离后,鲜血从裤腿渗透出来。 拜他的好儿子所赐,崇明帝这一辈子,都没像现在这般狼狈过。 这段时间的经历,给了崇明帝很大打击。 被承王幽禁后,承王扣押了他的人,不许任何人与他联系,太医被单独扣押在一处,除了每日给他开药,不被允许靠近他。 身边伺候的人也被换了一批,这些人都是承王派来的,只忠心于承王,无论崇明帝问他们什么,他们都不会回答。 承王阻断了他与外界的所有联系,直到一名小太监,冒着风险找过来,说会想办法救他离开。 崇明帝没有立刻相信他,他害怕,这是承王布下的陷阱,好在,这名小太监确实与承王没有任何关系,是因为他曾经的恩情所以冒险来救他的。 小太监地位低,不惹眼,崇明帝通过他,成功将承王的不臣之心传到外界,剩下的,就是等了。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但因为有了盼头,崇明帝倒也不像之前那样觉得难忍。 承王开始逼他写圣旨。 为了能等来救援,崇明帝忍了,无论承王提怎样过分的要求,他都答应。 一道道圣旨下去,十皇子在朝中的地位被压缩到了极致,承王势力则快速膨胀起来。 承王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崇明帝被带回书房。 承王让下属将他安置在椅子上,早已等候在这里的承王心腹捧来圣旨。 “父皇考虑的如何了?”承王大咧咧坐下。 崇明帝自然不想写,从承王的表现,不难看出,若他写了这道诏书,对承王就再无益处,承王会第一时间解决他。 因为,他活着,就是对承王犯下重罪的最大罪证。 他死了,这里发生的一切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就算他把消息传出去了又如何,承王已经有了传位诏书,便立于不败之地。 除非…… 除非太子能再次力挽狂澜。 “父皇还在犹豫什么?是觉得会有人来救你吗?”承王撑着下巴,语气讽刺,“父皇觉得,谁能来救你?十弟?” “你把他怎么了?”听承王提起十皇子,崇明帝瞳孔骤缩。 被幽禁后,他就再也没听到过十皇子的消息了,要说能最快发现别宫情况不对的,当属十皇子才是,可这么多天了,十皇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开始,崇明帝还想,如果十皇子第一个发现不对,将他救出去,他就可以用救架的功劳给十皇子封王,再顺利将人留在京城。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崇明帝的期待一点点降低,到现在,他已经不奢望十皇子能救他出去,只希望,他没被承王伤害。 “父皇现在还有心情担心别人啊,也好,来人,带陛下去看看,十弟现在在做什么。” “老十也在这里?” “十弟在这里可是乐不思蜀呢,半点都没想起还在受罪的您。” 承王的下属按承王吩咐,抬着崇明帝往外走。 可能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承王不介意陪崇明帝浪费一点时间。 看着熟悉的路,崇明帝终于意识到不对:“你如实告诉朕,老十究竟在哪。” 这条路,分明是去北莽公主住处的。 “父皇马上就知道了。” 一行人静悄悄的,院子里正抱在一起的人完全没料到,崇明帝会突然出现。 “父皇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我手下的人都被承王打压了,还好有你,能时时安慰我。” 两人抱在一起,姿态亲密,说的话也越来越不堪入耳。 崇明帝脸色越来越难看,怒火攻心下,剧烈咳嗽起来。 这下,院子里的人发现不对了,十皇子匆忙松开怀里的人,看到被抬着出现在院子里的崇明帝,腿一软,跪了下来。 “父皇……” 语气充满惊慌。 十皇子怎么也没想到,崇明帝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想开口说什么,却被崇明帝阴沉的眼神震慑住。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在崇明帝脸上看过这样的表情。 “咳,把这个逆子给朕拖下去!”崇明帝紧紧捏着手下的扶手,“还有这个贱人,拖下去,杖毙!” 跟来的下属看向承王,承王点点头,这些人便上前,堵住嘴,不顾两人的挣扎,将人拖走。 又一次看到最宠爱的儿子和自己的女人抱在一起,崇明帝差点被气厥过去。 一阵兵荒马乱后,崇明帝被带回书房。 “父皇想看十弟,儿臣让父皇看到了,父皇现在总该立诏书了吧?”看了一出好戏,承王语气没一开始那么强硬了。 他故意让崇明帝看到这一幕的,因为他厌恶什么都不用做就得到崇明帝扶持的十皇子,从知道十皇子与北莽公主有勾结那一刻起,他就很想看到,崇明帝知道这一切时的表情了。 果然,很精彩。 不枉他耽误一点时间。 到了这个时候,崇明帝终于想起太子的好。 如果他没有心存打压太子的心,何至于落得这般田地? 被儿子戴绿帽,被儿子幽禁…… 这还都是他宠爱的孩子,他自认为没有一点对不起他们,反而是太子,从不抱怨他什么,为他做事也尽心尽力,不起一点不该起的心思。 越想,崇明帝越后悔。 见崇明帝犹豫,承王笑了笑:“父皇不会在想,太子能不能赶来吧,不用想了,太子今日出城,在城外等着他的,是北莽精锐,他至死,都会记得,是父皇的那道圣旨,送他上路的。” 崇明帝一口气险些没提起来:“你与北莽勾结?” “没办法,太子太难对付,若不借助外力,儿臣怎么达到自己的目的?” 话音落下,身后突然传来略带寒意的声音:“承王这是承认,自己与北莽勾结,意图谋反么?” 这道声音很耳熟,承王慢慢转身,看到了一个绝对不该在这一刻出现在别宫的男人。 ——一身寒芒的太子正目光冰冷看着他。 第153章 太子怎么会来? 承王心中一突。 随即,浓浓的不安涌上心头。 对太子的惧怕刻在骨子里,不然,他也不会行动的第一时间,便是将太子引出京城,并在行动前,再三确认,太子已经按他的计划离开,被困在城外。 两名亲卫守在门外,萧晟昀闲庭信步走进来。 “太子,”承王咬牙切齿,“你不是该在城外吗?” 承王亲自制住崇明帝,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直觉萧晟昀出现在这里,他的计划出了很大问题。 由于不知道是哪一环出了问题,承王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先不说太子从城外脱身一点消息都没传来,就说太子出现在别宫,他竟然也一点消息都没得到,这很不正常。 “圣旨是你逼父皇写的,孤不出城。也谈不上什么抗旨不尊,”萧晟昀垂了垂眼眸,“承王以下犯上,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里都是本王的人,”承王色厉内荏,“就算太子你武艺高强,能潜进来不被发现又如何,你单枪匹马出现在这里,何尝不是送上门来给本王处置?” 承王一手桎梏住崇明帝,拖着他往后退。 “或许,太子可以考虑,我们彼此各退一步,本王喊人进来,太子也当没发生过这件事……” “太子,你别听他的,他都打算要你的命了,呃……”崇明帝说到一半,脖子被承王扼住,剩下的话堵在嗓子眼,说不出来。 他看着太子,一脸希冀,对崇明帝来说,太子既然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来救他的,生命有了保障,崇明帝心想,等脱身,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处死承王这个不孝子。 对上崇明帝的目光,萧晟昀没有立刻动作,他似乎是在考虑什么。 承王笑了:“太子也觉得本王说的有理,对吗,太子不妨想想,父皇从前对你如何,为了这么个人涉险,值得吗?” 因为角度,承王看不到屋外景象,他只觉得别宫安静得不像样,但他为了让更少的人知道自己幽禁皇帝的事实,下令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平时这里就静悄悄的,因此也没多想。 “唔……唔……”崇明帝睁大眼,想要说什么,但放在他脖子上的手不断收紧,别说发音,他现在连呼吸都越来越困难。 他只能不断给萧晟昀使眼色。 心中忍不住想,他是什么时候,对这个儿子产生不满的?明明太子这么优秀,当储君众望所归,他为什么会动了换一个人当太子的心思? 好像最开始,是因为对谢家的不满,先帝众皇子中,他不是最出色的一个,当年因为娶了谢首辅之女,才渐渐在朝中了有一席之地,以致等他有能力争夺那个位置时,不断有人在他耳边提,多亏有了谢家,他的地位才会这么稳固。 不满的种子在那一刻就已经种下。 后来他登基,谢家依然我行我素,非常难控制,碍于谢家权势,他只能封谢家女为后,封谢家女生的儿子为太子,他都已经是皇帝了,还要看人脸色行事,这些事一步步推动了他心中对谢家的不满,这些不满从谢家蔓延到皇后、太子身上。 等他掌了实权,一点点将谢家打压下去,他便动了废太子的心,不论太子有多优秀,碍于他身上流动的一半谢家血脉,他就不愿让他登上皇位。 若太子继位,作为太子外家,谢家定会势起,他好不容易才将谢家打压下去,一点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换个太子当。 反正他的皇帝,谁当太子,谁会成为下一任帝王,全由他说了算。 崇明帝不禁回忆了许多,现在再看威胁他的承王,和不顾危险来救他的太子,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当下立断。 寂静中,萧晟昀突然笑了一下:“承王为什么会觉得,孤是单枪匹马过来的?孤既然知道圣旨有诈,自然不会乖乖送上门任人宰割,承王心思确实不小,这座别宫里里外外都是你的人,不过,现在么,这里的人会听谁的话,就不好说了。” 承王脸色大变:“你这是什么意思?太子别忘了,父皇还在本王手上,太子这般无所顾忌,是不顾父皇性命了吗?” 萧晟昀眼里闪过一抹晦涩,若他真不想伤到崇明帝分毫,就不是现在才出现了。 “承王若想保命,还是乖乖放开父皇,看在你我同为父皇儿子的份上,孤不会杀你。” “别当我傻,你不会杀我,不代表朝廷不会要我的命。”承王心中清楚,他对崇明帝做了这些事,崇明帝一旦回去,等待他的,最轻下场也是幽禁到死。 不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崇明帝回去。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把他给本王拿下!”承王语气阴狠,先不管太子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把人拿下再说。 屋里守卫的侍卫不算多,在太子手中走不过三个来回,屋里的动静传到屋外,一行训练有素身穿甲胄的士兵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走进来,给人以强烈压迫感,很快将承王的人尽数押下。 亲眼目睹这一幕,承王心中大骇,这些士兵身上的甲胄泛着寒光,像一把把利器,和这些人对上,他的亲卫毫无抵抗之力。 双方差异太过明显。 承王突然明白了,北莽为何会对萧晟昀闻之色变,北莽五王子又为何要与他合作,除掉太子。 因为有这样的人在,北莽永远不可能踏足大启边境。 承王的身体在发抖,那是害怕,是恐惧,也是兴奋,这样强大的力量,若是归他所有…… 难怪父皇和朝廷都会打太子手里军队的主意,仅仅是一个照面,承王就被深深震撼到了,随之升起的,是贪念,是觊觎。 两方人呈对峙局面,萧晟昀被自己的兵拱卫在中间,承王挟持着崇明帝站在他们对面。 承王已经松开了掐在崇明帝脖子上的手,改为用匕首抵在他咽喉处,匕首上,已经沾了血。 崇明帝只觉得脖子处传来一阵阵刺痛,匕首划开皮肤,血流下来的感觉无法忽视,他现在不敢随意开口,怕刺激到承王。 承王身边除了零星几个护着他的人,再无旁人,反观萧晟昀这边,气势之足,让人不敢忽视。 承王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太子,就算你现在出现在这里又如何,不会觉得,本王只在这里有准备吧,你最宠爱的太子妃是不是还在宫里?” 萧晟昀周身气压骤降。 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承王咽了口口水,继续道:“本王的人笨手笨脚的,要是伤到太子妃就不好了,太子与其在这里陪本王耗时间,不如尽快回宫……” “你说的对。” 萧晟昀骤然出声,打断了承王的话。 承王心下一松,正要继续开口,就见萧晟昀抬了抬手,他身后的士兵朝他走来。 “是该速战速决。” 听到萧晟昀不带丝毫感情的话语,承王心中一沉,他猛然意识到,萧晟昀会出现在这里,可能并不是像他想象的那样,是为了来救崇明帝。 或者说,并不主要是为了救崇明帝。 手下用力,匕首深入咽喉几分:“太子,你当真不在意父皇死活了吗?” 他们已经退无可退,承王手里唯一的筹码,便是皇帝,他不敢去想,太子不在意崇明帝性命这个可能,因为这个设想一旦成立,他便没了任何胜算。 士兵离得更近了。 惊慌中,承王身边的一人大力撞向他的胳膊。 崇明帝蓦的睁大眼睛,身体软了下去。 正在这时,屋外闯进来几名大臣,以辅国公为首,他们正好看到承王弑君的一幕。 辅国公便是崇明帝一开始找上的人之一,来这里的大臣都是在朝中有一定威望的,他们匆匆赶来,没想到,见到的正好是这样一幕。 “承王弑君,将人拿下!”落针可闻的寂静中,辅国公厉声道。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承王完全没反应过来,他愣愣看向崇明帝,崇明帝瞪大眼睛看着他,眼中似乎残留着不可置信。 死不瞑目。 承王慌乱松开手。 “不是本王,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承王已经完全慌了,被这么多人亲眼撞到这一幕,他再也没有任何翻身的可能。 崇明帝的尸体轰然倒下。 不等承王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抓住。 萧晟昀大步向前,蹲下来,合上崇明帝瞪大的眼睛。 辅国公带着一众臣子走近,看到一国之君身死前狼狈的模样,闭了闭眼。 “承王勾结北莽,意图谋反,谋害陛下、太子,其罪当诛!” 几位大臣简单收拾了一下,以最快速度赶回京城。 同一时间,京城。 骁卫悄无声息潜入部分大臣家里,抓捕与承王暗中勾结的官员。 齐烈冷眼看着一个个官员哭天抢地被带走。 “大人,这边已经查完。” “去下一家。” 皇宫里,投靠了承王的禁军副统领正要带着人前往东宫,中途被拦下。 一场清洗在悄无声息中发生,等众人意识到的时候,这场动乱已经结束。 崇明帝没的太突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回到京城,了解到这一天里究竟发生了怎样惊险的事,辅国公等人再次入宫求见。 萧晟昀有许多事要忙,回来后,连东宫都没回,直接在御书房接待他们。 这次来的不止有辅国公,还有林首辅等许多重臣。 见到太子,辅国公第一个跪下:“先皇已逝,国不可一日无君,臣等恳请殿下登基!” 第154章 其他几名大臣跟着跪下:“臣等恳请太子殿下登基!” 林首辅心中再不愿,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好说什么,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就算想扶持宣王,也不可能越过太子。 “这件事先不急,等父皇下葬再说。” “登基大典可能需要一些时间筹备,在这之前,殿下该担起作为一国之君的责任,”辅国公深深拜下,“臣参见皇上。” 辅国公在朝中地位超然,有他开口,其他大臣忙跟着拜下。 “臣等参见陛下。” 萧晟昀这回没再推脱,他上前扶了辅国公一把:“各位大人快起,今后的事,还望各位大人多多担待。” 等几位大臣从宫中出来,已经是深夜了。 很快,消息就传了出去,对太子一脉来说,这个结果自然值得欢欣鼓舞,支持其他皇子的,心中就没那么好受了。 这一夜,对处于权利中心的人来说,是一个不眠之夜,今夜过后,新帝继位,朝中势力势必迎来一次大清洗。 “王爷,这件事没有一点余地了吗?”宣王府书房里,一名心腹皱着眉开口。 这场变故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就连宣王都没想到,承王这个蠢货会杀了崇明帝,直接打乱他的计划。 现在太子登基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除非他们能拿出太子谋反的证据,但这不现实,且不说太子这一年行事谨慎,根本让人抓不到错,就说别宫发生的事,可是有好几位大臣亲眼目睹的。 “王爷,林大人求见。”一名小厮走进来,低声开口。 宣王抬头,正要开口,就见林首辅跟在小厮身侧走了进来,他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 心腹依次退下。 “这么晚外祖父怎么来了?”宣王起身,扶着林首辅坐下。 “我刚从宫里出来,特意来看看你。” 下人呈上茶,林首辅端起来喝了一口:“不知太子怎么做的,竟然说动了辅国公,辅国公亲自开口让太子登基,这件事,我们恐怕只能眼睁睁看着了。” “太子是储君,父皇出了事,他登基是自然而然的事,外祖父不必想太多。” “我是担心你,太子是个冷情的人,与你们这些兄弟关系淡薄,先皇在的时候,看在你母妃的面子上,将你留在京城,这么多年,就凭这一点,你也是太子的眼中钉肉中刺,现在他上位,你想好该怎么办了吗?” 这件事确实很让宣王为难,他原本的计划是,让崇明帝因为忌惮一点点消耗掉太子的力量,他好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整个大启,除了崇明帝能压制太子外,没人能对他造成威胁。 “外祖父知不知道,别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二皇子会动手杀了父皇?”这些内情,朝中有一定势力的人都知道,宣王也不例外。 “你是担心这件事另有隐情?”林首辅放下茶杯。 “我知道想不通,承王动手的原因。”宣王眼眸微垂,敛去眸中神色。 “因为他觉得自己一定能成功,提前在皇帝那暴露了自己的野心,之前那些圣旨我们就猜测有问题,事实也确是如此,那个时候,先皇就落入了承王手中,先皇通过一名小太监将消息传给辅国公等人,这些人将消息告诉了太子,从始至终被瞒在鼓里的,只有我们。” 林首辅抚了抚胡须:“你父皇,不信我们。” “我核实过,你父皇传消息的那些人,都是没站队的,可他们在得到消息后,没立刻去营救,反而将消息告诉了太子,还有那道突然让太子代皇帝出城的圣旨,其实是针对太子的一场阴谋,承王和北莽五王子勾结,试图在城外截杀太子。” 这些消息,随着承王落网,已经不再是秘密,林首辅在朝中经营多年,有自己的渠道,第一时间便得到了这些消息。 “现在辅国公那些老臣都站在太子一边,情况对我们来说,非常不利。” “我知道,父皇离世,我们作为儿子,理当送父皇最后一程,还有父皇的那些兄弟,也该回京了,外祖父记得约束族里人,一些事该停手就停手,这段时间别让太子抓到把柄,保存自身,日后才能谋求更多。” “我懂得。” “外祖父也不必太过焦虑,太子身中奇毒,即使现在表现如常,谁也不知道,他体内的奇毒何时会爆发,一时得意又如何,最后的赢家是谁,不到最后一刻,谁能保证是自己笑到最后?” 宣王眸中的阴翳之色一闪而过,再抬眸时,已经恢复如常。 “你说的是,如果没有太子妃冲喜,他能不能醒都是个未知数,这个太子妃……”林首辅脸上浮现出阴狠神色。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对他下手。”宣王摩挲茶杯杯壁。 “为何?”林首辅皱眉,“你母妃之前说,你好似对他有点兴趣……” “外祖父别多想,”宣王打断他的话,“太子妃是千芜大师亲口指定的人选,又帮太子度过绝境,他身上,说不定有什么奇异之处,况且,太子护人护得紧,贸然出手,势必会引火烧身。” “你说的不无道理。”最后这点,林首辅是相信的,太子好几次出手,都是为了太子妃。 崇明帝的事为新年蒙上了一层阴影,这个关头,朝中不可能大办,新年当天晚上的烟火也被取消。 江苓期待了许久,得到这个消息有些遗憾,不过情况特殊,他不是不能理解,遗憾过后,就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皇宫的布置由喜庆红色变成白色。 崇明帝的死因不算光彩,被儿子抹脖子什么的,说出去也不好听,朝中商议后,决定将真正原因瞒下,只对外称,是承王谋反害了先皇。 承王被关押起来,他的罪名太多,朝廷需要商议到底怎么给他定罪,他身上的爵位已经被剥夺,封地也被收回,关于他本人的处罚,还在商讨中。 虽然还没举办登基大典,但众人对萧晟昀的称呼已经从太子变成了皇上,回宫那一刻起,他就成了大启真正的掌权者。 住的地方从东宫搬出来。 萧晟昀简单处理了一下要紧的事,回到东宫。 已经是凌晨了,除了守夜的宫人,暗处还有不少守卫的人,是萧晟昀担心承王的人对东宫不利,特意安排的。 宫里静悄悄的,范公公跟在萧晟昀身后,他是萧晟昀身边的大太监,方才一直跟在萧晟昀身边办事,这回儿随他一起回来。 这么晚了,萧晟昀本可以宿在御书房,因为再过一个多时辰,他需要去上朝,发生了这么多事,必须给外界一个交代。 一路来到寝殿,宫人正要通报,被萧晟昀制止。 门被轻轻推开,萧晟昀没让宫人跟着,一个人走进来。 他的脚步没有任何停留,径直走到床边。 江苓躺在被子里,呼吸轻浅。 萧晟昀在床边坐下来,他没打算到床上睡觉,只想这么眯一会,等着他做的事太多了。 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被子里的人拱了拱。 萧晟昀隔着被子拍拍他。 他没有吵醒江苓的意思,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即使一切都是提前谋划好的,也确保了计划不会出错,但一整天,他的精神都是紧绷的。 直到这一刻,坐在少年身边,才得到了片刻放松。 江苓第二天醒来时,没看到萧晟昀,问:“殿下还没回来吗?” “殿下昨晚回来了,今天一大早就去上朝了,说今天可能会比较忙,不能确保回来的时间。”清瑶为江苓整理头发。 “殿下,不,现在应该唤陛下了,陛下已经成了皇上,公子,您以后就是皇后了。” “皇后,”江苓理了理袖摆站起来,“大臣们会同意么?” 男子为后,如果萧晟昀提起,想必会给这些大臣很大冲击吧。 朝中情况如江苓所想。 早朝大半时间都在商议承王的事,包括参与其中的北莽五王子,北莽五王子带来的企图截杀太子的精锐已经被太子手下的兵尽数剿灭。 北莽五王子见势不对,正欲逃跑,被堵了个正着,与承王联系颇深的乌国使团也被一并拿下。 吵完这些事,礼部尚书出列,说起登基大典的事,萧晟昀便提出,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一起举办的事。 萧晟昀身边只有江苓一人,封谁为后不言而喻。 这一下可以说是炸开了锅。 御使大夫跪在地上,声嘶力竭:“陛下,这不妥啊,大启从未有过男皇后的先例,请陛下遵循礼法,陛下三思啊。” “请陛下三思!” 萧晟昀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冷声道:“此事朕意已决,诸位爱卿不必多言,江大人按朕说的去做就是,若无其他事,便退朝吧。” 萧晟昀做太子的时候,就是个不会轻易被人左右的主,更遑论现在他成了皇帝,若是和国是相关,是为了大启好,他或许会听劝,但对他来说,谁为后,是他自己的事,容不得这些人置喙。 御使大夫从地上爬起来,恨恨看了江致远一眼,其他大臣的目光也隐晦落到江致远身上。 好像觉得,这件事是他撺掇的一样。 江致远有苦说不出,登基大典是他提起的不错,因为他是礼部尚书,这件事本就由他负责,他总不能一字不提。 他也没想到,太子对江苓感情这么深,要知道,和登基大典一起举办的封后大典,比单独举行的封后大典规格更高,意义也更不一样。 纵观历史,能有如此待遇的,寥寥无几。 就连陛下的母亲,皇后娘娘也没有如此待遇,当年,谢家那般强势,崇明帝都是拖到登基大典后,才册封谢家女为皇后,一并册封的,还有贵妃。 比起来,萧晟昀对江苓的看重,不要太明显。 大臣们心情复杂,有意再劝,但看看同僚,没人想在新帝上朝第一天,就给人添堵。 没事,距离登基大典还有一段时间,不是完全没有转圜余地。 大臣们正在心中安慰自己,就听萧晟昀开口。 “对了,皇后到底是男子,此前没有先例,朕希望皇后的礼服和封后流程都能改一改,还有封号,礼部先商议出个章程,给朕过目。” 众大臣心中咽下一口老血,你也知道皇后是男子啊,也知道没有先例啊,怎么就非要做呢?! 萧晟昀敲了敲龙椅扶手,继续道:“太子妃与朕成亲时,朕昏迷不醒,大婚流程没有走完,趁这次机会,一并补上吧。” 大臣们算是看出来了,他们这位新君压根不在意登基大典,可能在他心中,登基大典才是附带的吧。 第155章 萧晟昀确实更在意封后大典,或者说,之前没能在清醒时和江苓走完成亲流程,一直是他心中的遗憾。 正好可以趁这次一起办了。 大臣们心中再不愿,也拿他没办法。 早朝结束后,三三两两大臣走在一起,小声议论今早发生的事。 “江大人留步。” 江致远正往前走,突然听到后面传来的声音,停下脚步。 他回头,叫住他的是辅国公。 辅国公年纪大了,先皇在位时,特意免去了他的早朝,辅国公大半时间都在自己的国公府里,这次朝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是经历者之一,不可能完全不管,至少在承王一事被彻底解决前,他都会看着点。 “辅国公找下官有何事?” “不用紧张,”辅国公大步靠近,“太子妃是你养大的,我想问问他的为人如何。” “国公也觉得陛下的所作所为有违常理?” 萧晟昀给江苓这样的优待,身为江苓唯一的亲人,江致远本该欣喜的,但江苓自从入宫后,就没表现出对江家的亲近,太子那边虽然偶有表示亲近之意,更多时候还是和之前一样。 起初,江致远觉得,这是因为萧晟昀对江苓不如传闻中那般上心,后来经历种种事,他改变看法,知道萧晟昀对江苓不是不上心,而是太上心。 太上心对江致远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江苓以前在府里待遇如何,江夫人之前是如何对他的,江耀华是怎么欺负他的……凡事种种,他不是不知道,甚至可以说,这一切都是在他的默许下进行的。 如果萧晟昀对江苓太上心,势必会因为他过去对江苓的态度不满,萧晟昀醒来,逐渐掌权后,江致远每一天都活在心惊胆战中。 还有那件事…… 虽然当时收尾很干净,但只要发生过的事,就会在这个世上留下痕迹,他也不能保证,会不会被挖出来。 那个时候,他又怎么会想到,十多年后,江苓能有这样的造化。 被选中给太子冲喜,还真让这喜冲成功了。 “江苓这孩子,有善心,懂事,知分寸……”江致远干巴巴将人夸了一顿,不夸不行,这里是皇宫,他前脚说江苓坏话,后脚就会传到萧晟昀耳朵里。 新君即位,交给他做的第一件事,他必须做好。 “如此便好,”辅国公抚了把自己的胡子,“那你觉得,封后一事,会是他像皇上要求的吗?” “恕下官直言,这件事多半是皇上一时兴起提出来的,下官的侄儿恐怕还被蒙在鼓里。” 江致远这点倒是没有说错,江苓还是从萧晟昀口中知道这件事的。 他本以为,登基大典自己观礼就够了,没想到转头自己也成了参与者之一。 “陛下怎么会想着,这个时候和封后大典一起办?”江苓点了点男人胸膛。 算起来,他和萧晟昀有几天没见了,那日萧晟昀出城,便暗示了他,会发生一些事,他想过种种,唯独没想到,会听到崇明帝被承王害死的消息。 “父皇已故,如果不趁这个机会一起办了,就得再等三年,朕不想等这三年。”萧晟昀恨不得立刻昭告天下,江苓是他的。 他对崇明帝的父子亲情早在崇明帝做的一件件事中被消磨殆尽,当然不想因为崇明帝耽误三年。 即使不举行封后大典,也不会影响江苓和他在一起,但他不愿。 这个新年过的和以往都不一样,因为崇明帝的逝去,宫里,民间都少了几分过年的喜气。 北莽五王子被抓后,萧晟昀根据审出的消息,处理了不少北莽潜伏在大启的势力,还意外查到了当初和卢嘉木交易的真正买主。 ——正是北莽五王子的舅舅。 “这些年,他靠从卢嘉木等人手里采买到的药物等贵重物品,为北莽五王子的势力添砖加瓦,正是因为这些东西,北莽五王子才能稳坐继承人之位。” 北莽生存环境恶劣,且以游牧为主,生活物资极度匮乏,所以他们才会喜欢来大启抢掠。 大启边境百姓因这些人苦不堪言,却不知,大启境内,有人被钱财蒙蔽了双眼,源源不断将大启物资送往北莽。 卢嘉木只是其中之一,大启各地还有无数个卢嘉木。 想起这些,萧晟昀心中的戾气再也掩盖不住:“朕在与北莽作战时就发现了,他们手里有不少大启的东西,朕本以为,这些都是他们抢去的,现在看来,怕不单单是这个原因。” 大臣跪在下方,在天子的怒火中死死低着头,大冷的天,硬是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承王手里的这些官员与北莽有勾结,通过他们的供词,不难看出,除了他们,京中还有人长时间与北莽有联系,给朕查!” 北莽派来的使团被关到了刑部大牢,不论他们怎么抗议,他们的主子参与谋逆一事都是不争的事实,等待他们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萧晟昀当权,北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为了一个五王子和大启翻脸。 但北莽五王子的舅舅只有这么一个外甥,他希望这个外甥能成为北莽的王,他好拥有更大的权势,这些年,为了将这个外甥培养起来,他耗费无数心血,怎么都无法认下这个结局。 他不知道,大启的信任帝王,也不打算留下他。 成了皇帝,萧晟昀如今再调兵,不需要经过任何人同意,他自己手里的兵,想怎么用就能怎么用。 查到这一切的源头后,他已经传了消息下去,守在边境的军队会在得到他的旨意时展开行动。 皇子们这段时间基本在宫里守灵,无论是封王的,还是年纪稍小来不及封王的,已经封王的还好,时间一到他们就能回封地,那些还没封王的,未来会如何,尚且不好说。 毕竟在亲爹手下讨生活和在关系不亲近的兄长手下讨生活,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权利更迭,正是最混乱的时候,萧晟昀已经成了皇帝,不适合继续住在东宫,他也不想住在崇明帝住过的地方,便另选了一处宫殿,作为帝王寝宫。 理所当然的,他会把江苓一起带过去。 在东宫生活的将近一年,现在要换地方住,江苓心中有些不舍。 这里有太多和萧晟昀一起生活的痕迹,这段时间的生活让他知道,原来被人挂念,和时时挂念他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那边都是按东宫布置的,苓儿过去后,要是觉得有哪里不满意,可以让人重新布置。”看出江苓眼中的不舍,萧晟昀开口。 “我都可以啦,只要和殿下在一起,住在哪里都行。” 萧晟昀亲了亲他的额头:“这里一时半会不会住人,苓儿要是想了,朕就和苓儿一起回来住几天。” 宫人忙着收拾,范公公作为萧晟昀身边的大太监,要时时跟在他身边,东宫这边萧晟昀便交给了钱公公。 钱公公正指挥人收拾,他办事稳妥,又在崇明帝身边伺候多年,知道如何镇住。 江苓第一次在东宫见到钱公公,吃了一惊,崇明帝身边的掌事太监他还是认得的。 戳了戳萧晟昀胳膊:“陛下,钱公公为何会来东宫?” 可惜萧晟昀这段时间早出晚归,江苓见不到人,想问也无处去问。 “范德要跟着朕,这边不能没人看着,朕就把他调来了。” 江苓挪啊挪,挪到萧晟昀身边:“不是这个,我是说,钱公公是不是也是陛下的人啊?” “苓儿真聪明。”萧晟昀搂着人坐下,他好不容易闲下来,只想和江苓腻在一块。 “钱公公不是先皇身边的大太监吗?怎么会成陛下的人?” “钱公公在成为父皇身边的大太监之前,朕帮过他一回,他知感恩,会提前透露一些消息给东宫。” “这么说的话,钱公公帮了陛下不少忙,陛下以后要好好对他,不能寒了人的心。”江苓爱憎分明,以前只将人分为对自己好的和对自己不好的,现在多了一个萧晟昀,对萧晟昀好的和对萧晟昀坏的。 萧晟昀没说话,只盯着他看,江苓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难道萧晟昀当了皇帝,也会犯和所有皇帝一样的毛病? “朕只是在想,苓儿现在越来越有为君者风范了。”萧晟昀抵住他的额头,轻声道。 “都是和陛下学的呀,”江苓偏了偏头,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萧晟昀的,“有陛下这样的好老师,学生当然不会差。” 江苓说这番话,不是为了好听,而是事实就是如此,来到这个世界后,他通过萧晟昀和这个世界建立起了联系,真正融入到这个世界里,现在他才知道,以前在人类社会的那三个月,充其量只能说是一个旁观者。 “那老师交给苓儿的其他知识,苓儿学的怎么样?”萧晟昀抱着人起身,“老师要检验一下成果。” 江苓习惯了被男人抱来抱去,稳稳坐在他的臂弯里,双手搂住他的肩膀:“陛下要检验什么?陛下不在的时候,我会临摹陛下留下的字帖,现在的我字没以前那么难看了,说不定过段时间,能和殿下的字一样好看。” 到底不习惯新称呼,说着说着,“陛下”就变成了“殿下”,萧晟昀不在乎,抱着人往寝殿走。 直到后背接触到床褥,江苓终于知道了,萧晟昀口中的检验成果,指的是什么。 第156章 “这就是殿下说的检验成果?”江苓躺在床上,望着撑在他上方的男人。 “苓儿想不想朕?”萧晟昀压低了身子,说话间,气息拂过少年脸颊。 江苓眨了眨眼,老实回答:“想。” “朕也很想苓儿。”看着乖顺躺在身下的少年,萧晟昀眸色加深。 这几天,他和江苓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每次他忙完回来,江苓已经入睡,虽然等他躺到床上,会蹭到他怀里,但只是这样的接触,远远不能满足。 被男人炙热的目光注视,江苓身体隐隐泛起热意,他舔了舔自己的唇,勾住男人的脖子:“殿下,接吻吗?” 回答他的,是男人猛然俯身的动作。 一个缠绵到极致的吻。 在这个吻里,江苓感受到了想念、占有、兴奋…… 烛光闪烁了一下,江苓猛地回神,他艰难按住男人伸进衣襟的手:“不行……” 萧晟昀不满停下:“为何?” 像只进食中途被打断,得不到餍足的巨兽。 “殿下,”江苓喘了口气,“不,陛下,你现在在孝期,我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 新君即位,作为萧晟昀唯一的枕边人,江苓这段时间也不是完全闲着,后宫的事有皇后打理,但还有一些事,是需要他出面的。 是以他知道,崇明帝去世,作为崇明帝的儿子,萧晟昀是要守孝的,虽不至于守三年,但这段时间,一些事还是不做为好。 萧晟昀捏了捏江苓腰上的软肉,将自己的手拿出来,他是可以不顾礼数,直接要了江苓,但宫里人多眼杂,他不惧流言,不代表江苓也不惧。 他要立江苓为后,本就很考验大臣们的心脏了,要是再闹出点什么,那些大臣恐怕会闹得更厉害。 萧晟昀从江苓身上起身,为他拢好衣服:“苓儿说的是,是朕逾礼了。” 江苓平息了一会,慢吞吞坐起来,在这种时候停下,他也不太乐意,微微抱怨:“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少年头上的发冠已经被取下,如瀑般的乌发披散在肩头,衣襟微敞,露出一截精致锁骨。 萧晟昀喉头滚动,他觉得自己最好出去冷静一下。 江苓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笑了:“殿下,我们这样,像什么?” “苓儿觉得像什么?” 江苓眼波流转,不自觉带出一股媚意:“像担心偷情被发现的……唔……” 剩下的话被堵在喉咙里,萧晟昀本只打算打断他的话,可唇一碰到对方的,就不想离开,无意识间,不断加深这个吻。 好半晌,萧晟昀缓缓退开,他附在江苓耳边,嗓音沙哑:“乖乖,这个时候,别招朕了,你知道,朕在你面前,一向没有自制力。” 江苓心道:我也没什么自制力,不然就不会纵着你一次又一次了。 “今晚夜色好,我们出去吹吹风吧。”江苓提议。 吹风赏景是其次,主要是离开这种暧昧气氛,给自己降降温,不然一直这样,很难受。 一件件穿好被自己脱下的衣服,萧晟昀为江苓系好披风,带着人走出寝殿。 这一块静悄悄的,钱公公已经将宫人支去了别处,走了几步,江苓看到独自守在这里的钱公公。 钱公公看他们衣衫整齐出来,松了口气,虽说东宫都是自己人,消息不会传出去,万一呢。 一旦传出去不好风声,最先受到影响的,只会是江苓。 马上要搬走了,既然有萧晟昀相伴,江苓也不急着回去了,宽大袖摆下,他的手被萧晟昀温暖的大手包裹,男人的体温顺着相贴的肌肤源源不断传来,驱散寒意。 他们牵着手,漫无目的走在小道上,偶尔,江苓会停下脚步,和萧晟昀说几句话,大多数时候,都是提起两人之前在这里做过什么。 “我和殿下堆的雪人,”江苓拉着萧晟昀的手,加快脚步,“它们还在一起,保存的很好。” 天气寒冷,雪人一时半会化不了,江苓和萧晟昀牵着手,走走停停。 “等搬去新住处,我们也堆一对雪人,摆在院子里……” 江苓一路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萧晟昀柔声应和,若是让那些大臣看到这一幕,恐怕会大吃一惊,新任帝王何时这么有耐心过? 最后走到了小花园,一些不耐寒的植物被搬到了暖房里,确保它们能活过这个冬天,江苓和萧晟昀一起种下的千芜大师留下的种子,倒是不惧严寒,在凛冽北风中,依然生机勃勃。 “这些花要带走吗?” “它们已经在这里扎根,便留在这里吧。” “也是,我们可以经常回来看它们。” 因为等着住,新宫殿很快收拾出来,萧晟昀将江苓连人带物一起打包进了新宫殿。 作为皇帝的住所,这座宫殿外观更为恢弘大气,里面的布置是江苓喜欢的,和东宫相似,以舒服为主。 江苓心中那点离别情绪很快被新宫殿带来的惊喜驱散,他带着人,逛了整座宫殿,最后回到属于他和萧晟昀的寝殿。 “内务府本是打算单独给您开辟一处宫殿的,陛下说不必,您住在这里就行,您看看,还有没有哪里不满意的。”边走,钱公公边与江苓介绍宫殿每一处。 江苓搬到帝王寝宫的消息很快传到前朝,性情古板的大臣当即上书,痛斥这种行为。 不料年轻帝王漫不经心将折子丢到一边,轻飘飘看了他们一眼,开口:“朕习惯与太子妃住在一处,不在一起睡不着,你们有意见?” 皇帝都这么说了,他们再有意见也不敢提了,毕竟,谁也担不起让皇帝睡不着这个罪责。 刑部尚书站出来,说起正事,解救了这一波尴尬的大臣。 “陛下,根据北莽五王子的招供,臣查出还有这些家族与之有勾结……” 说起这件事,众大臣严肃了神色,事关国祚,马虎不得。 北莽对大启造成的伤害历历在目,眼下,终于抓住他们的把柄,有了将其痛击的机会,朝廷不会轻轻放过。 因为承王的事,京中风声鹤唳,没参与到此事中的使臣龟缩在驿馆里,不敢找一点儿存在感。 笑话,北莽和乌国整个使团都折进去了,他们这个时候搞事,是嫌自己命长吗? 大启这位新君王,一看就不是好拿捏的,执政手段比先皇严格多了。 承王势力败如山倒,因其勾结北莽,罪名里多了项叛国,没有大臣敢为之求情,顶多上书,让其死的体面点。 至于其他参与其中的人,该怎么判怎么判,斩首、流放、诛九族。 萧晟昀在朝堂上特意说过,他即位大赦天下,这些人不赦,犯下不可饶恕之罪的人,一律不赦。 有大臣觉得不妥,提出反对意见,见皇帝听不进去,有人托关系找到了江苓这里。 他们觉得,既然皇上这么看重江苓,若是由江苓来劝说,皇上应该会听吧。 可惜他们送去江苓那里的信件,无一例外,全部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回应。 “公子,辅国公在外求见。” 江苓正在整理呈上来,让他过目。 “陛下不在这里啊,”江苓放下账本,“陛下这个时候应当出宫了,如果他想求见陛下,可能得去宫外,或者在这等一等。” “不是求见陛下,国公大人是来求见您的。”清瑶道。 “见我?” 江苓不想掺和进前朝纷争,一般有人来找他,也会先一步被萧晟昀的人拦下,辅国公地位超然,又在萧晟昀即位上起了不小作用,他要见江苓,“快请他进来。” 江苓知道辅国公是站在萧晟昀一方的,担心是有什么要事,忙让清瑶将人请进来。 “臣参见皇后。”辅国公行礼。 “现在还不是呢,大人不必多礼。”江苓忙起身,将人扶住。 辅国公年纪大了,行礼时颤颤巍巍的,江苓担心他出什么好歹,吩咐:“来人,给国公搬把椅子来。” 简单寒暄两句,辅国公道明来意。 “陛下刚登基,按照惯例,该大赦天下,可陛下不肯,臣来,是想皇后能不能劝一劝陛下。” 江苓没有立刻应下,而是问道:“陛下为何不肯赦免他们,是不肯赦免所有人,还是部分?” “这次的叛党,和一些罪不可恕之人。”辅国公如实道。 “我对朝中的事不怎么了解,但我知道,既然是罪不可恕之人,想来是对大启,或者对他人造成了极大伤害的人,这种人本就该为自己的行为受到惩罚,大赦天下是为彰显皇恩浩荡,但这些人……” 江苓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个人觉得,不该赦,如果他们得到宽恕,那被他们伤害过的人呢,谁也不能保证,他们被宽恕后,就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若他们免去责罚,遭他们毒手的下一个受害者该如何?” 辅国公沉默了,良久,叹了口气,道:“枉我为官多年,还没你一个孩子想的通透,陛下是对的,有的人,值得给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有的人,不值得给。” “大人是担心有人会觉得,陛下这样做不近人情吧,若如实告诉百姓原因,想来他们都会赞同陛下的做法。” 辅国公是来想办法说服皇帝的,没想到,最后反而是自己被说服。 萧晟昀回来后,江苓迫不及待与他分享了这件事:“我说服了辅国公,厉不厉害?” 萧晟昀摸摸他的脑袋:“苓儿最厉害了。” 第157章 辅国公来见江苓的事,萧晟昀在他来后不久就得到了消息,眼下时局动荡,他不可能不在江苓身边安排人,本来,他还有些担心,辅国公过来的意图。 他不希望,这些人拿封后的事去烦江苓,他已经下过令,不要拿这件事去烦江苓。 好在,辅国公为的不是这件事,而是另一件事。 知道辅国公是为何事找上江苓的时候,他也有过担忧,江苓性子柔软,他不知道,江苓听到这件事后,会是什么反应。 会和那些大臣一样,觉得他太过残酷吗?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骨子里是什么好人,好人在宫里是活不久的,萧晟昀很小的时候就懂得了这个道理。 幸好,他担心的事没有发生,辅国公心里也有度,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 萧晟昀低头吻了吻少年面颊:“不喜欢这些事的话,以后这些人再来找你,不用理会。” 江苓摇摇头:“如果我能帮到陛下,也论不上不喜欢。” 萧晟昀和江苓亲昵了一会,开始思索辅国公的来意。 和朝中种种大事相比,他不觉得,辅国公来找江苓的这件事,值得他专门跑这一趟。 这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朝臣反对,最重要的原因,便是觉得有违祖制,但和封江苓为后这件事比起来,也显得无足轻重了。 所以最开始,萧晟昀会担心,辅国公是为封后一事找上江苓。 出宫后,一直等辅国公消息的大臣前往辅国公拜访,他们本以为,有辅国公出马,这件事怎么也能成。 没想到,进宫一趟,出来后,辅国公直接改了态度,从反对一方变成支持一方,他们完全不知道,辅国公在宫里发生了什么。 想去打听,但现在的皇宫不比以前,尤其是关于帝后的,萧晟昀御下极严,几乎不可能从宫人口中打听到什么。 送走前来拜访的大臣,辅国公抚了抚胡子,回到书房。 “老爷这回见到人了?”辅国公夫人端着热茶进来。 “见到了,那个孩子,和传言不同,他为后,倒也不会对大启造成什么影响,最重要的,是咱们陛下喜欢他,在那样的位置,能得到一份纯粹的感情,太难。” 明面上,辅国公是为了大赦天下的事进宫,实际上,他更重要的目的,是亲眼看一看被新帝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江苓的人品、心性,如果皇帝肯广纳美人,这个问题倒是不重要,很显然,新即位的帝王不会,这就让他身边唯一的人显得格外重要。 更不用说,江苓是男子,萧晟昀也没有让他深居后宫的意思,如果江苓有野心,完全可以靠这份宠爱与信任在朝中搅出一番动静。 与人接触后,辅国公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虽然接触时间短,但他可以看出,江苓不是个有野心的,和礼部尚书江致远一点也不一样。 先皇出殡,江苓和萧晟昀一起去了。 灵堂肃穆,他在这里见到了崇明帝的所有孩子,这些孩子里,最小的不过十岁,他们依偎在自己的母亲身边,脸上除了悲伤外,还有显而易见的茫然。 江苓没在里面看到十皇子。 “江哥。”九皇子挪到江苓身边,压低声音唤道。 江苓转头,一段时间不见,九皇子消瘦了一些,脸上稚气褪去,仿佛一夜之间长大成人。 不管崇明帝对其他孩子如何,对九皇子,还是付出了一些父爱的,他的这些孩子们争权夺利,在他死后,真正为他伤心的,九皇子算一个。 “九皇子要保重自己。”江苓轻声道。 这种场合不适合说太多话,江苓和九皇子只简单说了几句话,就闭上嘴。 来为崇明帝诵经的,是护国寺的高僧,为首的,是护国寺方丈,皇室与护国寺关系一向紧密,崇明帝在位时,更是对护国寺多有照拂,护国寺对这场法事也很上心。 法事结束,最后将由大皇子琉王前往皇陵,送崇明帝最后一程。 随着崇明帝的棺椁离开,属于崇明帝的时代彻底结束。 新年很快到来,因为崇明帝的事,无论是民间还是皇宫,这个新年都过得很萧条。 大宴取消,别过使臣都能理解,这种风雨动荡的时候,他们只想快点离开。 寒冷冬天里,羌国大王子的身体越发不好了,太医对他的身体已经束手无策,跟随而来的使臣也从一开始的无法接受到现在为自己牟取后路。 连珠公主借着为大王子办事的由头,顺利接手了这波势力。 大王子的意外传回羌国,王后承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没了主心骨,羌国如一盘散沙,趁这个机会,连珠公主大肆收拢王城势力。 不止大启,羌国也在经历一场悄无声息的大清洗。 过年当天,萧晟昀终于空闲下来,两人在宫里消磨了一上午时间,即使什么都不做,只简单靠在一起,也觉得温馨。 午后,江苓和萧晟昀去了景明宫。 萧晟昀成了皇帝,皇后顺利晋升为太后,现在后宫里住的,还是崇明帝的妃嫔,便由皇后统一管理。 景明宫也是一片素色。 一路走来,毫无过年气氛,江苓叹了口气。 萧晟昀捏了捏他的手指:“下一个新年,朕一定让他们办的热热闹闹的。” 他知道江苓是个爱热闹的性子,和他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到底委屈他了。 对于他们的到来,太后很惊喜。 “刚刚还念叨你们呢,转眼你们就来了。”太后起身,吩咐宫人上茶上点心。 端来的食物基本是江苓喜欢吃的。 望着一身帝王冕服,气宇轩昂的儿子,太后抹了抹眼角沁出的泪珠,他们母子现在总算苦尽甘来。 “快坐,快坐。” 三人坐在一起,聊着些家常,气氛很是温馨。 不止太后,就连萧晟昀,也很久没享受过这样的氛围了。 自从萧晟昀被封为太子,搬去东宫,他和太后之间,就渐渐疏远了。 萧晟昀本就是个感情不外露的人,又身处皇宫,坐在这个被人时时盯着的位置上,在他没有真正成长前来时,很多事都不能随心。 江苓从太后嘴里听到了不少关于萧晟昀小时候的事。 很多事,萧晟昀自己都不记得了,太后还记得一清二楚。 江苓听得津津有味。 “原来陛下小时候这么可爱。”回去路上,江苓忍不住感叹。 小小只的萧晟昀,坐在比自己还高的桌子前,认真练字的画面,想想江苓都觉得自己要被萌翻了。 新年过后,朝中再次忙碌起来,上一年留下的事太多,大臣们过完年,就开始忙得连轴转。 礼部也忙,因为钦天监算出了吉日,再过不久,要举办登基大典,应帝王要求,这次的登基大典会和封后大典一起举办,既要走登基流程,也要走大婚流程。 因为皇后是男子,流程里有许多需要改动的地方,找不到前例,一切只能靠自己摸索,礼部官员愁的头发大把掉。 尚衣局加班加点赶制婚服和冕服。 帝后的婚服,和之前萧晟昀还是太子时,自然不一样,萧晟昀很重视这场大婚,一切都要做到最好,甚至会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询问进度。 为了不让大婚沾上血腥,萧晟昀下达命令,二皇子谋逆一事,要在最短时间内解决。 萧晟昀的语气不容置喙,朝臣们已经充分意识到,他们这位新君主,是个性格极其强硬的人,但凡他做了决定的事,一般不会轻易更改,他们就算上书,也改变不了什么。 以前对付崇明帝的那些招数,对新帝根本不起作用。 他们只能压下种种想法,勤勤恳恳做事。 不勤恳不行啊,皇帝给的期限太短了,牵扯这么广的案子,如果不加快速度,根本不可能在钦天监算出的日子前解决完。 因为过于忙碌,大臣们搞事的心不得不放一放,每天手里的事都做不完,哪还有时间想其他? 倒是那些想趁这个局面做点什么的人,狠狠皱眉。 宣王本想趁萧晟昀没坐稳帝位,做点什么动摇他的位置,就算不能撼动,埋下一些隐患也好,可惜,他根本找不到插手的机会。 大臣忙,萧晟昀这个做皇帝的,只会更忙。 江苓有时候会陪他在御书房批折子,他是不会碰那些折子的,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拿着桃夭先生新出的话本在一旁看。 琉王妃和琉王一起前往皇陵了,话本是琉王妃托人送来的,江苓是第一批将话本拿到手的人。 正看到要紧处,范公公进来禀报,辅国公等几位大臣求见。 江苓放下话本,思索着要不要找个地方躲躲。 刚有动作,就被人搂住腰勾了回来:“苓儿不是说好今天陪朕一整天?” 江苓搓了搓脸:“我不走,就在后面待一会,等几位大人走了,再过来。” 萧晟昀不松手:“难道以后苓儿每次都要躲着他们?” 江苓心道:当然不,以后他应该不会经常来御书房,毕竟这个地方待着没自己宫里舒服。 看出他的意思,萧晟昀手下力道紧了紧:“朕与苓儿是名正言顺的夫夫,难道苓儿要为了这些人,冷落朕、放朕一个人在这边吗?” 范公公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陛下为了忽悠皇后留下,真是什么都说,连“冷落”二字都出来了。 江苓纠结得眉头都皱起来了:“我没有想冷落陛下,只是觉得,我们现在这样,会不会太像话本里的妖妃和被妖妃迷惑的君王?” 第158章 “苓儿觉得朕是昏君?”萧晟昀挑眉,“朕倒是想当一个昏君,那样就不会有那么多事绊住朕,耽误朕与苓儿相处了。” 范公公在一旁听得汗颜,若是以前,他还会担心一下江苓,现在他已经完全不担心了,以萧晟昀对江苓的宠爱程度,担心谁都不用担心江苓。 江苓连“呸”几声:“这话陛下可别乱说,当昏君的人下场一般不会好,陛下还是当个明君好,流传千古,后世有名。” 萧晟昀捏了捏他的脸,到底还记得辅国公等几位大臣候在外面,看了眼范公公:“让他们进来吧。” 江苓往一边挪了挪,想要自己和萧晟昀看起来尽量正经点。 奈何萧晟昀不放人,江苓只好坐在原地,等辅国公带着几位老臣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皇帝身边的少年。 对江苓,不少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这些大臣里,除了辅国公和孟尚书,其他几位都是第一次见到江苓。 他们对这名深得萧晟昀喜爱的少年说不好奇是假的,尤其是辅国公入了一趟宫后,隐隐透露出赞同皇帝封一男子为后的态度。 他们很好奇,是怎样一个人,搞定了大启最难搞定的两个人。 据说先皇在世的时候,对这个太子妃也很满意,隔三差五送东西到皇宫,太后更不用说,只差把人当亲儿子疼了,就连一些夫人有送家中女子入东宫意图都给挡回去了。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隐晦的打量目光,江苓挺直了脊背。 萧晟昀开口:“诸位爱卿来,是为何事?” 辅国公拱了拱手,道:“回陛下,是为北莽的事,北莽得了消息,想将五王子赎回去。” 提起正事,江苓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被主人收回,舒了口气。 他静静坐在萧晟昀身边,致力于当一尊没有存在感的花瓶。 “你们怎么看?”萧晟昀敲了敲桌面。 “臣以为,此事有商议余地,若北莽想换回他们的王子,必须给与大启足够多的赔礼。” “臣觉得不妥,北莽五王子参与的,可是谋反,且胆大包天到在大启境内对陛下动手,这等人,不该留。” 双方各持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 萧晟昀听他们说了一会,脸色越来越沉。 辅国公轻咳一声,打断双方的争吵,他清了清嗓子,问道:“皇后觉得,此事该如何?” 本来各抒己见的大臣齐刷刷将目光投到江苓身上。 江苓没想到,辅国公会将话题引到他这里,愣了一下,下意识去看萧晟昀。 萧晟昀眼眸微垂,语气不辨喜怒:“苓儿想到什么,直接说。” “那我就说了啊,”江苓正襟危坐,“我认为,北莽五王子是一定不能放回去的,他在大启犯下这样的重罪,若是随意放回去,我大启颜面何在?诸位大人觉得呢?” 大臣们面面相觑,他们当然也知道这点,但北莽实力强盛,他们担心撕破了脸,北莽会出兵,即使萧晟昀取得了胜利,在他们心中,北莽强大可以肆意侵犯大启的观念不是一时半会能改变的。 “当然,这是其一,”一片沉默中,江苓继续开口,“若要我说,我们不仅不能放五王子回去,还需要北莽给大启一个交代,他们派人蛰伏在大启,意欲何为?他们侵犯大启威严,我大启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交出罪魁祸首,并且赔礼道歉!” 话音落下,御书房陷入一片落针可闻的寂静中。 大臣们目瞪口呆,江苓这是不仅不肯送人回去,还想拿北莽给出的赔偿,两手抓啊。 “说得好!”辅国公大笑着打破寂静,“我泱泱大国,难道还怕他们一群蛮夷不成?这次的事,是北莽有错在先,我大启不追究就不错了,他们北莽还想跟我们谈条件?谁惯得他们?” “现在的大启有陛下,不是那个任北莽欺负的大启了,诸位大人大可不必像从前那般忌惮北莽。”见这些人脸上还有犹疑之色,江苓再次出声。 大臣们还在消化江苓刚才的话,听到这一句,恍然回神,是啊,有陛下在,他们现在何须畏惧北莽那群蛮子? 遂,积极讨论起如何让北莽赔罪的事来。 这次轮到江苓目瞪口呆了,他没料到,之前还处处谨慎的大臣变得这样大胆,让北莽赔这么多东西,是要彻底将北莽榨干啊。 等大臣们初步商议出一个章程,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江苓饿的肚子咕咕叫,终于把人送走后,忙拉着萧晟昀去用膳。 用完膳,两人溜达着消食。 “咦?那不是辅国公吗?”江苓望着前方的身影,道。 大臣们留到现在,早已过了饭点,萧晟昀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帝王,给他们赐了膳,让他们吃饱再出宫。 这个时候,其他大臣都出宫了,他们现在只商议出了一个大致流程,具体细节还需要推敲。 辅国公特意留了下来,因为还有一件事,需要萧晟昀定夺。 “陛下,皇后。”辅国公朝两人走来。 “国公是有什么事吗?”江苓拉着萧晟昀的袖子问。 “是有一件事,关于十皇子的,经证实,十皇子与北莽公主有私情,但他拒不承认自己与北莽勾结,更没有掺和进谋逆一事,陛下您看……” 怎么处置十皇子,是一件棘手的事,因为十皇子说的是真的,他只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压根不知道美色背后附带的危险,如果他知道,以他的胆子,怕是会立刻远离。 坏就坏在,他不知情是真,参与进这件事也是真,北莽公主借他的手,做了不少事,虽然被及时发现,没酿成大祸,但不能因为灾祸没发生就当做不存在。 萧晟昀从没将这个被崇明帝扶持起来与自己抗衡的皇子放在眼里,闻言只是皱了皱眉:“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不用因为他的皇室身份给与特别优待。” 辅国公对这个结果不意外。 说完正事,辅国公没有久留,很快离开。 “殿下,方才在御书房时,那些大臣的态度怎么转化得这么快?”江苓问出困扰自己多时的问题。 他说的,是一开始赞成送五王子回去的大臣,这些人一开始分毫不让,后来却快速变了观念,让江苓很是惊讶。 “因为他们经过苓儿的提醒,意识到现在的大启和以前不同,不需要再顾忌北莽会随时打过来,在朕出征之前,大启深受北莽困扰,为了能让边境百姓少受点苦,朝廷退让许多。” 可惜,这些退让换来的,是北莽的变本加厉,一年比一年过分的肆虐。 对北莽,大启臣民心中,早已堆积了太多不满,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送到门前,可不得好好发泄一番? “可是,这样,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吗?”江苓起初,只是想要北莽赔点东西就好,最好的就是将曾经从大启吞下的东西全吐出来,经大臣们的商议,这些东西已经多到让他震惊了。 “本来,朕当时将北莽打回老巢,他们就该给大启赔礼,这一步因为朕中毒,拖到现在,如今两者叠在一起,他们赔再多也不过分。” 当然,大臣们会把握好一个度,让北莽足够肉痛又不至于起兵的度,虽然北莽现在出兵,他们大启也不会惧怕就是了。 在萧晟昀的吩咐下,他手里的大军整装待发,若北莽有异动,消息会以最快速度传到京城。 兵部、户部也行动起来,做好万全准备。 北莽在将希望大启归还他们五王子的消息传到大启不久后,收到了大启朝廷送来的回信。 王帐里,北莽王愤怒砸了酒杯:“大启是什么意思?” 五王子的舅舅阿扎鲁使了个眼色,伺候的奴隶忙将放在案头的信拿过来。 阿扎鲁看完,眉头紧紧蹙起,他明白,王为何会生这么大的气了。 因为大启非但没同意还回五王子,还狮子大开口要求北莽给大启一笔赔偿。 这笔赔偿里,包括但不限于草原、战马、牛羊…… 比他们最初试图换回五王子提出的礼物多了十倍不止。 “大启未免太过分!” 这个时候,他们倒是忘了,以前他们在大启犯下的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大启损失的,又岂是这么点东西? 北莽的王已经老了,发了会火,扶着桌子直喘气,阿扎鲁上前扶了他一把,恨恨道:“当初就该让大启的太子永远留在战场上!” “他不是中了奇毒吗,为什么现在活着不说,还成了大启的新皇?”北莽王眯起浑浊的眼,“那人不是告诉我们,中了那药,大启太子活不过三个月?” “听说是娶了个太子妃冲喜,人就醒了,据那边的探子说,大启太子醒来后,和正常人一般无二,除了一开始不能行走,奇毒对他的影响近乎于无。” 北莽王对萧晟昀的恐惧通过三年战争深深刻进了骨子里,听说人安然无恙,眼里闪过一抹惧怕,颤声道:“去准备他们要的东西。” “难道就这么给他们?”阿扎鲁不满,因为清单里点名要的,有许多都属于他,让他送这么多东西出去,无异于心头割肉。 “不然呢?”北莽王阴狠盯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在做什么,如果大启不满意,带兵打过来,你就带你的人去迎战吧!” 这和让他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阿扎鲁握紧拳头,心中的不满集聚到了极点,他看着眼前将行就木的北莽王,心中某个想法渐渐成型。 王已经老了,不再适合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了。 第159章 北莽王对即将发生的危险一无所知,他吩咐奴隶找重臣来王帐议事,奴隶离开后,他转身,正要对阿扎鲁说什么,脖子一痛,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阿扎鲁沉着脸,几名跟在他身后的奴隶忙上前,处理痕迹。 “这是你逼我。”阿扎鲁低声喃喃。 自从北莽传来五王子与承王勾结谋逆的消息,阿扎鲁就没睡过一次好觉,他对这个外甥寄予厚望,前期投入了这么多,怎么能忍受这样的结果? 一开始,北莽王压根没打算赎回这个儿子,一个孩子而已,他要多少有多少,这个没了,还有下一个,是阿扎鲁,不甘心自己的心血付之东流,一次次奔走,才让北莽王迫于压力改了主意。 北莽王怒火攻心,一病不起的消息不日传到大启。 江苓听说后抚了抚自己的下巴,总觉得这个流程有些熟悉,当年崇明帝身体衰败的开始,不就和这一样吗? 他与萧晟昀对视一眼,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陛下觉得,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对大启来说,北莽越乱,越有利。” 阿扎鲁很快灭了几个不听话的部族,迅速掌握权利,边清洗北莽势力边和大启谈条件。 “他对五王子倒是上心。” 北莽的消息源源不断传来,萧晟昀没有避开江苓的意思,江苓也知道了不少。 “不是对五王子上心,而是他需要一个借口和大启周旋,阿扎鲁已经尝试了权势的味道,不可能轻易放手。”萧晟昀坐在江苓对面,落下白子。 两人在下棋,这次下的是围棋,江苓收了一本棋谱,兴致勃勃拿来和萧晟昀一起欣赏。 看了一会,他觉得只是看没什么意思,便让宫人找来棋盘,和萧晟昀一起下棋。 “陛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要放北莽五王子回去吗?” “朕还在考虑,如果放他回去,甥舅反目,两人争夺之下,北莽的力量会被消耗不少。” 阿扎鲁现在虽然在北莽掌权了,但现在他的地位并不稳,效忠王室的势力不少,他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这些势力全部拔除。 接下来的几天早朝,大臣们一直在商讨这件事,最后,意见达成一致,他们会送北莽五王子回去。 如果是之前,阿扎鲁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很高兴,但现在,一点点掌握话语权的他,并不想这个能名正言顺继承王位的外甥安然无恙回到北莽。 他将心腹招到帐中,商议此事。 “大人,不如在五王子回来的路上,安排人伏杀,伪装成是大启做的,如此,大人还能借给五王子报仇的理由,彻底收服五王子的势力。”一名心腹斟酌着开口。 “再怎么说,五王子也是我唯一的外甥,此事再议。”阿扎鲁嘴上犹疑,心中却已经开始思索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北莽的势力错综复杂,他目前看似大权在握,风光无限,实则处处受到掣肘,尤其是关于老北莽王的病因,已经有人开始怀疑了。 他行事太突然,根本来不及做万全准备,匆忙之中施行的计划,根本经不住细查,尘埃落定之前,他绝对不能让这个秘密暴露出去。 水牢中,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北莽五王子被提了出来。 他许久没见到阳光了,骤然出现在阳光下,不适地眯了眯眼。 带他出来的人草草给他处理了伤口,将他塞到马车里。 “你们要带我去哪?”北莽五王子的声音仿佛被砂纸磨过,哑的不像样。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知道几天后,他才知道,北莽付出诸多赔偿,将他换了回去。 北莽五王子这一生,从未受过这样的苦,因为他的身份,被大启的新帝留下一命,苟延残喘至今,他带来的那些人,没有一人随他回去。 他没有问原因,他知道,那些人多半是被处置了。 他能活下来,能重回故土,完全是因为他的身份,是他舅舅在北莽不懈努力,给他搏出一条生路,他对舅舅的感恩之心达到了巅峰。 直到在大启边境与北莽交界处,他遇到了一场伏杀。 死里逃生后,他又惊又怒,他的第一反应是,大启不想让他活着回去,因为那些伏杀他的人虽然做了遮掩,但不难看出,他们是大启的兵。 北莽五王子第一反应是联系自己的舅舅来接应,可他很快反应过来,他早已偏离了大启为他安排的路,他今夜休息的地方,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他舅舅恰好是其中之一。 更巧合的是,他在伏杀他的人身上,发现了阿扎鲁部族的图腾。 一时间,他只觉得浑身发冷,想不通,为什么他的舅舅要杀他。谨慎起见,他再次换了路线,这一回,他没再遇到什么危险,还成功遇到了自己的人。 从这些人口中,他了解到北莽现在的局势,关于阿扎鲁会对自己下手的疑惑也得到了解答。 因为阿扎鲁觉得自己这个外甥妨碍到他了,所以想将他除掉,最好能把他的死推到大启身上。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很快就能生根发芽,那一刻,北莽五王子想了很多,他甚至忍不住怀疑,当初劝自己到大启“立功”,是不是也是阿扎鲁的计划之一? 北莽五王子的归来,成功让北莽内乱更严峻,昔日拧成一股绳的两人反目成仇,双方斗得不可开交。 短时间内,他们不会给大启带来威胁了。 礼部终于拟好了大致章程,拿来给萧晟昀过目,萧晟昀挑出一些需要改进的地方,让他们继续调整。 尚衣局也制好了两人的礼服,送来给两人试穿。 礼服非常华丽,萧晟昀的是整体玄色,一些地方用红色装饰,衣襟、衣摆等细节处用金线绣有龙纹,江苓的则是整体大红,款式和萧晟昀的非常相似,只是绣有龙纹的地方换成了凤纹。 衣服很繁琐,在萧晟昀的帮助下,江苓换好衣服。 宽大腰封勾勒出少年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江苓肤色白皙,非常适合穿这种大红色,华贵不失庄重。 萧晟昀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即使是习惯了看江苓的脸,他还是会时不时被惊艳到,少年身上的每一处,他都喜爱。 江苓低头打量自己,礼服好看的同时,也很繁重,理了理袖子,道:“陛下,你也快试试。” 江苓看过属于萧晟昀的那件礼服,样式和自己差不多,他很想看萧晟昀穿上的样子。 萧晟昀拿起礼服,走到屏风后,江苓跟过来:“我也帮殿下。” 刚刚萧晟昀帮他弄,他记得,不是很好穿。 萧晟昀脱下身上的衣服,江苓拿起里衬递给他。 衣服一层一层穿上,到了最后,江苓站在萧晟昀面前,低头为他整理腰封。 萧晟昀垂眸看他忙碌,突然伸手,用力,江苓毫无防备之下跌进他怀里。 “陛下?”江苓茫然抬头。 “朕突然不想苓儿穿这一身给旁人看了。”萧晟昀手臂用力,让江苓紧紧贴到自己身上。 红衣与玄衣交叠在一起,很是和谐。 江苓推了推他,没推动,很是无奈:“尚衣局赶工了这么久,总不能让他们重新做一套出来。” “朕知道。” “好了,陛下,你快放开我,让我看看你穿的效果怎么样。” 萧晟昀慢慢松开江苓。 江苓后退一步,脱离男人怀抱,他上下打量一圈,称赞道:“陛下真好看。” 礼服还需要根据这次试穿效果再做调整,江苓换回自己的衣服,感觉身上轻了不少。 尚衣局的人捧着衣服下去,萧晟昀拥着江苓坐下:“礼部送了新流程过来,你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喜欢的。” “我没什么不喜欢的。” “之前的大婚,朕没能参与,这次,朕想补一个更盛大的。”这件事,一直是萧晟昀心中的遗憾,对江苓的爱越深,遗憾就越大。 很快到了吉日,当天一大早,江苓就被叫起来,换上厚重礼服,在宫人的拥簇下,和萧晟昀一起前往大典地点。 在礼官的高声喝礼中,他们并肩走上高台,祭拜天地。 大臣们立在下方,看着这一幕,心中是说不上来的滋味。 这次大典流程,全由萧晟昀亲自定下,包括将本来只该由他一人祭拜天地的步骤,换成和江苓一起。 起初,大臣是强烈反对的,因为这个步骤是登基大典独有的,代表新皇登基,祭告天地,两人一起拜算什么事? 但无论他们怎么上书反对,萧晟昀就是不听,一意孤行更改了许多步骤,将这场原本由登基大典为主的大典硬生生改造成和皇后的婚典。 给江苓选的称号也不是皇后,而是为了区分不同,选了“君后”这个称呼。 “拜——”江苓和萧晟昀举起手中的香,拜下。 祭拜完,江苓和萧晟昀上前一步,将手里的香插进前方的大鼎里。 江苓侧头看向萧晟昀,萧晟昀也正在看他。 忽然,一阵风吹来,拂起两人衣摆。 江苓眯了眯眼,若有所感抬头。 云层中,浮现出一层淡淡金光。 “看,看天上!” 毫不掩饰的震惊声传来,众大臣下意识抬头,看到了让他们此生难以忘怀的一幕。 洁白云层中,淡淡金光闪过,隐约可见,一条金色巨龙在云层中穿过的身影。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巨大龙首从云层中探出,虽无声,却仿佛能听到巨龙的咆哮声。 “天降祥瑞!天佑大启!陛下万福!君后万福!” 第一道声音传来,满心震撼的大臣、宫人、侍卫纷纷跪下,很快,声音响彻天地。 第160章 纵然天边出现的只是一道龙形虚影,但这一幕已经足够震撼人心,原本对这场“不伦不类”登基大典颇有微词的大臣再也不敢说什么。 江苓和萧晟昀就在百官的震撼中,走完第二道流程。 萧晟昀也看到了天空中的金色龙形虚影,面上没表现出什么,可江苓感受到,男人握住自己的手紧了紧。 他回握住萧晟昀的手,借着宽大袖摆遮挡,无人发现高台上,两人间的亲密小动作。 “恭贺帝后新婚之喜!” 百官朝拜。 流程还在继续,江苓明显感觉到,礼官的声音更激动了,百官的叩拜也更为虔诚,他知道,多半是因为空中那道金色虚影。 江苓扭头看萧晟昀,男人也正在看他,仿佛从始至终,男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只要他回头,就能看到男人注视他的目光。 他们站在这里,接受无数人的祝福,这一刻,江苓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真切感。 “苓儿,从此以后,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 萧晟昀沉稳的声音拉回江苓飘忽的思绪,江苓重重点头:“嗯!” 他喜欢萧晟昀,他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伸手,环住男人的腰,江苓轻声道:“陛下,我好喜欢你。” “我也爱苓儿。”萧晟昀将人拥进怀里,心中涌现出浓浓的满足。 他们紧紧抱在一起,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说,不合礼数,萧晟昀也没有责备的意思,这是他和江苓的好日子,当然江苓怎么高兴怎么来。 虚影没有维持多久,莫约半刻钟时间,渐渐淡去,直至彻底消散。 天生异象,看到的不止参加大典的官员,还有京城其他百姓,很快,这个消息伴随着众人的震惊,传遍大街小巷。 “你们看到今早的异象了吗?” “看到了,我当时正在外面做事,听到惊呼声,抬头看见那么大一条龙,吓了一跳。” “我也是,今天是帝后大典,引来这样的异象,从古至今,也就这么一回吧。” “谁说不是呢,反正我是没听过,哪任皇帝登基,天上出现过金龙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上天认可咱们的新君王和君后,否则,怎么会在这一天,降下如此祥瑞?” 这样想的不是一人两人,包括众官员,都是这么想的。 宣王站在人群中,难掩心中复杂。 他原本计划在祭典上动点手脚,让这场大典出现一丝瑕疵,他不是想破坏这次大典,他也没这个能力,但制造一些查不出来的小意外,还是可能的。 这样的意外,目前不会对萧晟昀造成多大影响,但之后,稍加运作,便能发挥极大作用。 偏偏一开始,上天就降下了这样的祥瑞,之后无论再发生怎样的小意外,都不会对萧晟昀造成影响。 宣王不动声色瞥向后方,他看到,原本坚定站在自己身后的官员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而太子一派的官员,脸上浮现的表情无一例外,都是喜悦。 难道萧晟昀真的是天命所归吗? 宣王原来是不信命这个东西的,可今天发生的一切太过玄幻,无论他怎么说服自己,都无法解释天上出现的异象。 新皇登基,帝后大婚,普天同庆。 有天降异象在先,接下来的流程走的非常顺利。 江苓和萧晟昀一起前往宗庙祭祖,宗室的人也看到了之前的异象,对他们不敢有丝毫不敬。 江苓靠在萧晟昀身上,看似站得很直,实则将自己的全身重量压在了男人身上。 这一天来来回回走,祭这个祭那个的,身上礼服又重,江苓腿酸得不行。 他扯了扯萧晟昀的袖子,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陛下,还有多久结束啊?” “快了,再忍一会。”萧晟昀的手臂揽住他腰上,支撑着他维持笔直的站姿。 “还好这样的流程只用走一回。”江苓万分庆幸,这一遭之后,不需要再来一回。 这样庄重的大典,实在不适合他。 后半段,江苓实在没什么精力了,好不容易熬到结束,江苓在宫人的簇拥下,被送回寝殿。 宫殿已经被布置成了喜庆的红色,同为男子,江苓不用遮面,清瑶端来热食,江苓坐在床上,吃了几口。 其实按萧晟昀一开始的计划,江苓是需要和萧晟昀一起待到最后的,江苓实在太累,见该走的流程都走了,催促着要休息,萧晟昀才让人将他先送回来。 萧晟昀还在外面忙,他需要给今天的流程收个尾,江苓吃了点东西,勉强恢复了一些体力。 “贺江舅舅新婚之喜。”安安跟在九皇子身后走进来。 江苓拿了颗糖喂给他:“你们怎么过来了?” “皇兄担心你一个人待着无聊,让我们来陪陪你。” 与九皇子、安安一起来的,还有一名少年,少年换上了锦衣,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脸色好看了许多,这么一看,也是一名俊俏的小公子了。 江苓对他招招手:“听说你的新名字叫煜泽,很好听,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安安跑过去,牵着少年的手上前,江苓挨个摸了摸脑袋,也给少年递了颗糖。 头顶传来的触感很轻,也很柔软,程煜泽接过糖:“谢君后关心,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江舅舅放心,安安每天都有检查的,哥哥身上的伤已经结痂了。” 安安手短腿短的,江苓索性把他抱到床上:“是吗,我们安安真负责。” 宫人在江苓的示意下,给九皇子和程煜泽搬来椅子。 “江哥,今天早上天上出现的金龙,太震撼了,我听好多人都在议论,说皇兄登基是天命所归。”九皇子这段时间成熟了许多,心性沉稳了一些,但在江苓面前,还是和原来一样。 “我也看到了,我和陛下都吓了一跳。” 九皇子陪江苓说了会话,见时间差不多了,带着安安和少年离开。 安安被程煜泽抱着,趴在他肩膀上,念念不舍:“安安想多和江舅舅玩一会。” “等会你皇帝舅舅要回来了,今晚是他们的大婚夜,我们不要留在这里打扰他们。”九皇子摸了摸安安脑袋。 “为什么?”安安扒拉了一下九皇子的手,“是因为江舅舅要和皇帝舅舅造宝宝吗?” 九皇子差点被口水咽到,他揉了把安安的头发:“小小年纪,从哪听来的这些?” 江苓听着外面渐渐远去的声音,被安安的童言童语逗笑。 闭眼休息了会,江苓听到从远到近的脚步声,然后是宫人行礼的声音。 脚步声越来越近,江苓没睁眼,他想看看,萧晟昀会做什么。 少年倚在床头,双目微阖,大红喜服映衬下,越发显得肤白如玉。 宫人正要上前叫醒江苓,萧晟昀摆摆手,宫人无声退下。 萧晟昀走到床边,低头看大红婚床上合目休息的少年。 尝尝睫羽垂下,在他的目光中,颤了颤。 萧晟昀低笑一声,伸手抚上江苓的脸:“朕回来了,苓儿。” 江苓缓缓睁开眼,一身华贵帝王冕服的男人逆光而立,俊美不可方物。 “陛下扶我起来。”江苓伸手,理所当然指使这个在大启身份最尊贵的男人。 双手穿过江苓腋下,萧晟昀将人抱起来坐好:“苓儿对朕的服务可满意?” 江苓矜持点头。 这时,一直候在旁边的宫人终于有了自己的发挥余地,忙上前道:“请陛下、君后饮合卺酒。” 精致酒壶并两樽酒杯被呈上来。 萧晟昀拿起两杯酒,将一杯递到江苓面前。 江苓接过来。 两人手臂交叉而过,饮尽杯中酒。 酒是上好的酒,口感醇厚,江苓喝完一杯,抚了抚自己的额头,感觉有些晕乎。 “陛下,这是烈酒?” “是皇宫陈酿,许是有些烈。” 江苓扶住萧晟昀手臂,晃了晃脑袋。 萧晟昀挥挥手,宫人依次退下,很快,寝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大红床幔放下,萧晟昀俯身,一点点压下。 江苓脸上染了一层绯色,如盛开在三月的桃花,艳丽非常。 萧晟昀撑在江苓上方,目光一寸寸从江苓身上扫过,如有实质,被那样火热的目光盯着,江苓的身体也渐渐泛起了热意。 “陛下……” “春宵一刻值千金,苓儿,不要浪费。”萧晟昀目光紧紧盯着身下的少年,伸手解下他的腰封。 大红色一层层褪下,混着玄色衣衫,堆积到床下。 一切都是红色的,沉沉浮浮中,江苓只觉得头顶的床幔一直在晃动。 红烛燃了一夜,江苓从醉酒到清醒再到混沌,在大量浓郁龙气浇灌下,神魂深处似乎有什么在悄无声息发生改变。 “什么东西?”后背传来异样触感,萧晟昀停下动作。 很轻微的触感,像是被什么纤细柔软的东西扫过,起初,萧晟昀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现在他很确定,那不是自己的错觉。 “什么?”似乎是在疑惑他怎么停下了,江苓略显失神看着他。 萧晟昀再感受一遍,异样触感已经消失了,他摇摇头继续:“没什么。” 面对好不容易盼来的大婚夜,萧晟昀没能克制住自己,在江苓里里外外留下自己的印记。 一切结束后,江苓已经沉沉睡去。 萧晟昀小心将他的手从自己背上拿下来,突然,他目光一凝,少年手指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待他去细看,那东西又消失不见了。 将少年的手放在手心仔细观察了一遍,萧晟昀没发现有哪不对,他皱了皱眉,之前他感受到的异样触感和刚刚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第161章 朦胧烛光下,萧晟昀握住江苓的手,坐了许久,也想了许多。 最后,将心中的想法一一压下,将人搂进怀里,不管他感受到的是真是假,不论那东西是什么样的存在,只要知道其对江苓无害,就够了。 在少年身上独有的淡香中,萧晟昀慢慢陷入睡眠。 江苓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午后了,被熟悉的气息包裹,还未睁眼,先在男人怀里蹭了蹭。 头顶传来男人的轻笑声:“苓儿醒了?” 江苓躺了会,慢慢睁开眼:“什么时辰了?” “已经过了午时。” 江苓窝在男人怀里,懒懒的,不想动,昨晚消耗了他太多体力,这会儿,他没什么力气。 蜂蜜水是早准备好的,萧晟昀端过来,喂江苓。 江苓咕噜咕噜喝完一杯,嗓子舒服了不少,他撑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坐起来:“陛下今日不忙吗?” “朕与苓儿刚完婚,有几天休息时间。” 登基大典结束,萧晟昀便成了名正言顺的帝王,属于崇明帝的时代彻底成为过去。 萧晟昀边与江苓说话,边观察他,昨晚的事他始终记得,他需要确保江苓无事。 江苓察觉到了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扯了扯被子:“陛下一直看我做什么?” “苓儿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江苓仔细感受了一番,他的神魂被浓郁龙气包裹,暖洋洋的,身体大概是习惯了萧晟昀的占有,除了酸痛,没其他不对的地方。 “没有,怎么了吗?” “昨晚……” 少年目光澄澈,毫无阴霾,萧晟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如果江苓自己也不知道,他这么说出来,少年会不会感到害怕? 昨晚? 许是喝了酒,江苓对昨晚的记忆像是蒙了一层雾气,看不真切,他只记得男人的力道,和比平时更为浓郁的龙气。 好像完成登基大典后,萧晟昀身上的龙气比之前更浓了。 萧晟昀拿捏不定主意,突然想到千芜大师对江苓的特别,江苓身上的异状,千芜大师是不是知晓? “没什么,只是昨晚朕没克制住自己,要得狠了些,苓儿似乎已经适应朕了。” 萧晟昀的大手抚向江苓肚子:“让朕看看,有没有顶坏?” 江苓的脸腾地红了,昨晚萧晟昀进的太深,那力道仿佛要将他贯穿,惊惧之中,他口不择言,说了很多平时绝对不会说的话。 身体记忆被唤醒,那样的炙热仿佛仍然存在,江苓动了动嘴,小声道:“别说了。” “朕给苓儿揉一揉。” 江苓被萧晟昀揉的整个人都软成一滩水,躺在男人怀里,任人揉搓。 少年脸颊红扑扑的,眼尾氤氲开一抹绯色,眸中泛起一片雾气,萧晟昀喉结无声滚动,眸色越来越暗。 敏锐察觉到危险,江苓按住男人的手:“好了陛下,不用揉了,我饿了,想用膳……” 萧晟昀定定看了他一会。 那样充满侵略性的目光,江苓太熟悉了,他咽了下口水,默默把自己往被子里缩。 萧晟昀最终只是看了他一会,起身去传膳。 男人离开后,江苓抚着胸口,狠狠舒了口气,他现在是适应了萧晟昀,但不代表,他能受得住时时和萧晟昀做那事。 萧晟昀也是知道这点,才会短暂离开,平复一下自己。 江苓趴在床上,思绪漫无目的漂浮,不知不觉又想起了昨晚的事。 他捂住脸,正要强行断开回忆,突然,身体僵住了。 他想起了昨晚萧晟昀问的停顿,还问了一句“什么东西”,江苓会僵住不是因为萧晟昀的这句话,而是他忆起了那个时候,因为被灌溉的龙气超出承受范围,他的身体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那个时候,他的意识是混沌的,在极端状态下,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本能反应。 结合萧晟昀的反应,一定是他身上发生了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变化。 到底是什么? 江苓心中惶惶,难以言喻的恐惧攥紧了心脏,如果是以前,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他离开,可现在,他根本无法想象和萧晟昀分开的场景,更无法想象,当萧晟昀望向自己的目光中不再充斥爱意的模样。 沉浸在慌乱中,江苓没察觉到萧晟昀的到来。 萧晟昀在外面吹了一刻钟凉风,待身体的躁动平复再进来,就看到江苓趴在床上,状态不太对。 来不及多想,他大步向前,将人捞起来,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进怀里:“苓儿别怕,朕在这里。” 被熟悉气息包裹,那一刻的恐惧悉数爆发,眼泪控制不住流下来。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无声哭泣让萧晟昀心疼不已。 “苓儿别哭,是身体有哪不舒服吗?朕去叫太医……” “不要,”江苓哽咽着从被子里伸出手,环抱住男人的腰,“你陪陪我,不要离开。” “好,我不离开。” 抱着人安抚了好一会儿,怀里的人才渐渐平复下来。 萧晟昀拿帕子给他擦了擦脸,哭了一会,少年眼眶更红了,鼻尖也红红的。除了床上,萧晟昀何曾见江苓哭过? 他低头,亲了亲少年少年通红的眼尾:“怎么了?委屈成这样?谁欺负朕的苓儿了?” 男人语气温柔的不像样,被轻哄着,好像更委屈了。 江苓抽噎了一下,垂着眼眸不敢看人,他往前挤了挤,想将自己藏进男人怀里。 “都怪你。” 少年声音里带着哭腔,萧晟昀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 “好,怪我。” 江苓闷闷趴了一会,待这股情绪发泄出去,回想起自己在男人面前哭了这么长时间,顿时不好意思了。 他呐呐着想缩回被子,萧晟昀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苓儿,看着朕。” 江苓低头,不肯看。 萧晟昀捏住他的下巴,不容置喙将他的脑袋抬起来。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朕都不希望苓儿瞒着朕,如果是朕哪里做得不好,让苓儿委屈了,苓儿大可提出来,朕会改,不要闷在心里。” “不关陛下的事,是我自己,”江苓语气闷闷的,“陛下如果发现,我和你们不一样,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怕,不想要我了?” 说到后面,江苓声音里不自觉带上了哭腔。 “想什么呢?”萧晟昀安抚亲吻他的脸颊,“无论苓儿是什么样的,都是朕的苓儿,就算哪天苓儿厌了倦了,想逃,朕也不会允许的,天涯海角,朕都会将苓儿寻回来,然后锁进宫里,除了朕,苓儿谁都不能见。” 这样强烈偏激的占有欲,是萧晟昀一直不想让江苓知道的,他也害怕,怕江苓知道他不如表面那样光风霁月会觉得失望,会想逃离,那是他最无法忍受的。 这样的占有欲没有吓退江苓,反而在这一刻给了他浓浓的安全感,江苓偏头,回吻男人:“我才不会离开,陛下这么好,我是多想不开,才会想着要离开陛下?” 萧晟昀没有探究江苓身上的秘密,现在不是探究这些的好时机,江苓情绪不稳,他好不容易才将人安抚下来,不想让江苓再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事烦心。 是的,在萧晟昀心目中,无论江苓是什么来历,什么身份,都不重要。 亲吻中,江苓听到萧晟昀的声音。 “我可能没与苓儿说过,其实从昏迷中醒来见苓儿第一眼,我就爱上苓儿了。” 如一束光,照亮他的世界。 “所以,苓儿不必担忧,该担忧该害怕的,是朕才对。” 他害怕那束光离开自己的世界。 “我不会的。”江苓保证。 又在床上消磨了半个时辰,江苓饿的肚子“咕咕”直叫,萧晟昀抱他出来用膳。 帝后情深,伺候的宫人都低着头,不敢多看。 两人一起腻歪了几天,江苓连寝殿的大门都没出过,萧晟昀偶尔出去见大臣,很快又会回来。 又一次感受到后背处传来的异样触感,萧晟昀停下动作,把江苓的手从背上拿下来。 少年五指修长,骨节分明,肤色莹白如玉,和以往每次一样,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萧晟昀摩挲了一会,紧紧扣住这只手,与之十指相扣。 江苓刚飘回的思绪很快被撞散。 五天后,萧晟昀上朝,江苓总算得了空闲时间,好好休息一下。 神魂上,最大的一道裂缝已经修复完,能修复这么快,和萧晟昀这几天的孜孜不倦大量灌溉脱不开关系。 江苓倚在床头,挥退所有宫人,伸出自己的手。 心念一动。 修长手指上渐渐冒出许多白色须须,这些须须质地如玉,泛着莹润白色,长短粗细不一,也是萧晟昀这段时间灌溉的结果。 这些须须会在他失神时不受控制冒出来,江苓不知道萧晟昀有没有察觉到,有没有看到,但萧晟昀这几天对他的态度和之前一般无二,想来是没发觉什么的。 江苓用手指戳了戳其中一根比较长的须须,须须害羞往后缩了缩,它们某一方面反应了主人的喜好,因此在江苓神志失守时,喜欢冒出来攀附在萧晟昀身上,与他贴贴。 好在它们知道,不能轻易被发现,江苓偶尔能感受到萧晟昀在紧要关头停下,看他的手,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每每停下时,须须会自觉缩回去,这也是江苓潜意识里不想被萧晟昀发现的体现。 收回须须,江苓头疼扶额,他该如何告诉萧晟昀这些? 太为难参了,江苓往后一躺,要不还是让萧晟昀自己发现吧,就是不知道,他看到这些须须,会不会被吓到。 第162章 江苓决定顺其自然,等萧晟昀自己发现,至于发现之后能不能接受,到时候再说。 萧晟昀这么敏锐,这些天的异样应该早就感受到了,江苓回想了一下,男人对自己的态度跟之前比没什么变化,或许是不在意这些? 那天他爆发,萧晟昀安慰他的时候也说过,无论他是什么身份,待他都不会有什么变化,应当是有所察觉吧。 江苓烦躁扒了扒头发。 通过五天的亲密,萧晟昀几乎能确定,江苓身上有一些他不知道的秘密,但他也很肯定,这些异样之前没有出现过。 为什么会出现?这些变化对江苓来说,是好是坏……一个一个问题充斥脑海,萧晟昀捏了捏眉心,第一时间想到了外出云游的千芜大师。 说不定千芜大师能为自己解惑。 萧晟昀吩咐暗卫寻找千芜大师踪迹,同时也派了人随连珠公主一起前往羌国,与圣医接触,看那位圣医到底和江苓有没有关系。 登基大典结束,在大启饱受精神折磨的他国使团迫不及待提出离开,没看乌国和北莽都折进去了吗,若他们继续留下,指不定什么时候也折进去了。 使臣团的离开让京中暂时平静下来。 开春后,迎来新一度的春闱,随着赶考学子进京,京城再次热闹起来。 一个冬天过去,小滚滚长大不少,因为江苓喜欢,滚滚在他们现在住的宫殿也有一个住处,布置得和东宫很像。 养了一段时间,滚滚现在胆子大多了,突然换住处也没什么感觉,江苓一有时间就过去看它。 所有事情结束,淑蕙公主也该回江南了,离开前,安安吵着要带哥哥看滚滚,淑蕙公主拗不过他,只得同意。 春寒料峭,江苓刚穿上外袍,就听宫人禀告,九皇子带公主府的两位小公子过来了。 萧晟昀登基后,九皇子来这边不如从前频繁,算算日子,江苓与他有好些天没见了,忙让宫人将人请进来。 “江哥。”九皇子带着一大一小两个萝卜头走进来。 “江舅舅。”小萝卜头跟着喊。 “君后。”程煜泽一如既往的沉稳。 马上要回去了,安安抛弃最喜欢的哥哥,黏到江苓身边,很是不舍。 “娘亲说,再过几天,我们就要回江南了,安安好舍不得,有机会,江舅舅一定要和皇帝舅舅来江南找安安玩。” “好,”江苓摸摸他的脑瓜,“有机会我一定去江南找安安。” “他哪是为这事来,”九皇子在一旁毫不留情拆自己外甥的台,“他是想带煜泽来看滚滚,在府里天天念叨呢。” 江苓看向安安,安安不好意思抿了抿唇,江苓了然,轻点安安额头:“果然,在安安心里,还是哥哥最重要,是不是?” 安安更不好意思了。 “安安只是……”程煜泽试图解释。 江苓摆摆手,打断他的话:“无碍,想看滚滚随我来吧,不过滚滚现在长大了,安安靠近的时候要小心哦。” 安安似懂非懂点头,一手牵着江苓,一手牵着程煜泽,欢欢喜喜往外走。 徒留九皇子一个人在后面,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怕滚滚冻着,滚滚住的屋子里放了炭盆,一进来,便感受到了暖意。 江苓半蹲下来,解下安安身上的小披风:“和滚滚玩的时候要注意安全。” 安安使劲点头,回头叽叽喳喳和程煜泽说起和滚滚玩的注意事项。 江苓起身,让负责照顾滚滚的宫人将滚滚带过来。 滚滚比初见时大了好几圈,黑白相间,像一颗大号的芝麻汤圆,看到江苓,兴奋爬过来,抱住他的腿。 个头小的时候,江苓还能这么拖着它到处走,现在江苓拖着它走不了几步,蹲下来在它厚实的毛毛上摸了几把,招呼安安和程煜泽过来。 安安牵着程煜泽的手走过来,两人一起蹲下,和滚滚相互熟悉。 九皇子也走了过来,在几人身边坐下。 他也馋滚滚,趁势摸了好几把。 小孩子坐不住,不一会,就和滚滚玩到了别处。 九皇子坐到江苓身边:“江哥,皇兄给我赐了封地,是个很富庶的地方,不过因为我现在没成亲,暂时可以不就藩。” 新皇登基,进行过一次大封赏,江苓是知道的。 比如太子一脉官员的升职,谢司尧进了六部之中最重要的吏部,担任吏部侍郎一职,再比如后宫之后,皇后被封为圣母皇太后,崇明帝的几位品阶高的妃子被封为太妃,九皇子被封为祈王,贤妃则成了贤太妃。 “没成亲的话,宣王也没成亲,那岂不是他也要留在京城?”江苓托着下巴思索,宣王被封王的时候,崇明帝有给他赐封地,只是这么些年,他一直被特许留在京城。 “这个我也不清楚。”九皇子只是刚封王,还没接触政务。 “等会陛下回来,我问问。”宣王是原书主角之一,是对萧晟昀威胁最大的人,即使现在剧情已经完全偏离,江苓也不敢掉以轻心。 谁知道剧情力量会不会在什么时候发挥作用。 九皇子又与江苓说了些宫外发生的事,最后道:“等我的王府修好,江哥一定要来玩,到时候时勉他们应该也考完了,我们可以好好聚一聚。” 江苓应下来。 看完滚滚,江苓留安安他们用了晚膳,担心江苓吃不惯御膳房的口味,萧晟昀将小厨房一并搬了过来。 几人吃了个肚皮滚圆,瘫在椅子上,不想起来。 “还是江哥这里的膳食好吃,安安今天都比平时用的多了些。”九皇子感叹。 安安跟着点头。 江苓揉了揉肚子,觉得就这么坐着不好,招呼几人一起到外面遛弯儿消食。 萧晟昀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崇明帝留下的烂摊子不小,需要萧晟昀一一处理。 他拥住江苓,埋在他颈间深深吸一口气,江苓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陛下,很累吗?” “还好,抱一抱苓儿就不累了。” 除了崇明帝留下的烂摊子,还有即将到来的春闱,很是让萧晟昀费心。 这是他登基之后第一次开恩科,不能不看重。 被崇明帝祸祸了几十年,朝中势力错综复杂,留下的弊端太多,急需注入新鲜血液,拔除一些不该存在的势力。 比如林首辅。 林党在朝中已经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势力,他们与宣王相辅相成,存在一日,对皇位的威胁便多一日。 这些事萧晟昀不想拿来烦江苓,江苓对之不感兴趣,也不会问,但他对宣王这个原书主角之一还是有些在意。 “宣王会继续留在京城吗?” 江苓对宣王格外在意,萧晟昀之前就察觉到了,他将人抱起来,坐到椅子上,道:“暂时不会,父皇之前下过令,特许宣王留在京城,林首辅他们也不会答应让宣王离开。” 萧晟昀自己也不想放宣王离开,就藩后,谁也不知道宣王会在封地做什么,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都受到监视。 知道他的每一个小动作,才能更早找出破绽,将这个威胁彻底扼杀。 萧晟昀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尤其是对敌人,要说宣王留在京城,对皇位没一点肖想,他是不相信的,更何况,当初杜筠心交给他的密函里有说,宣王和前任兵部尚书有一定联系。 前兵部尚书被处决,受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试图对军队下手,那个时候,萧晟昀与北莽的战争正处在紧要关头,差点后方失火,这么大的篓子被捅出去,逼得崇明帝不得不下令处置前兵部尚书。 他已经派人根据杜筠心提供的线索去查了,如果能证实前兵部尚书的事与宣王有关,对付宣王便有了突破口。 两年时间一晃而过,在萧晟昀的强硬手段下,朝廷逐渐落入他的掌控,林党势力一缩再缩,林首辅的威望大不如前。 任谁也不会想到,短短两年时间,萧晟昀就能彻底掌控朝廷,将先帝留下的烂摊子彻底解决。 容栩、张时勉等人入朝为官,已经有了一定建树,九皇子也在工部挂了职,是他自己选的地方,可以研究一些新鲜玩意。 北莽乱了两年,还没分出胜负,但根据那边的探子回报,过不了多久,这场持续两年的内乱便会结束。 两年时间,足够大启休养生息了。 一条条新政策颁布下去,不作为的官员被革职查办,朝中官员大换血,一切都欣欣向荣。 就在这个时候,地方有流言传来,说先帝来位不正,该坐在皇位上的,另有其人。 消息很快传到皇宫。 “消息是从哪传来的?”萧晟昀敲了敲龙椅扶手。 “是南方的一个小县城,属下还在那里发现了浮世教活动的痕迹。” 沉寂两年,浮世教卷土重来。 两年前,萧晟昀已经铲除掉了浮世教的大半势力,奈何一直没抓到那位教主,这几年,浮世教销声匿迹,萧晟昀一直有派人查,但就像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了一样,什么都查不到。 “传容栩进宫。” “是。” “陛下又遇到了烦心事?”江苓走进来。 两年过去,江苓身量拔高了些,容色更盛,萧晟昀拉着他的手腕,将人搂进怀里:“让朕抱一抱。” 江苓乖顺窝在他怀里,看书案上有一封来自北莽的信,好奇拿过来:“北莽五王子写的,他怎么会写信过来?” 说是信不准确,这其实是一道密函,萧晟昀手从江苓腋下穿过,将密函打开。 “北莽五王子想向大启求助,他倒是挺会想,自己赢不了,就想让大启出兵……” 看到后面,江苓的声音突然顿住了,因为信上写着,如果大启肯出兵,他愿意帮大启皇帝找出,当初和北莽勾结,想暗害他的人。 北莽五王子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当年萧晟昀身中奇毒一事,有大启的人插手。 江苓捏着密函的手紧了紧,下意识回头看萧晟昀。 萧晟昀的表情很平静,似乎不感到意外。 江苓迟疑了一会,试探着开口:“陛下……” 感受到腰间手臂骤然加重的力道,江苓反应过来,萧晟昀的心情远不如表现出的那般平静。 他艰难转动上半身,抱住男人肩膀:“陛下,我们将人找出来,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江苓无法想象这一刻萧晟昀是什么心情,他一心保护大启的臣民,可这些人呢,在他与北莽作战的时候,谋划着怎么除掉他,还付出了行动。 他们怎么敢的?! 第163章 “朕没事,”见江苓一副为自己生气的样子,萧晟昀心中的郁气消散许多,转而安慰起江苓,“苓儿不必为这件事气坏身子。” 江苓闷闷将头埋在男人肩膀上:“陛下要帮北莽五王子吗?” “帮也不是不行,借这个机会,正好可以深入北莽王庭,驻扎在边境的军队,也是时候动一动了。” 这两年,北莽一直内乱,无暇他顾,大启边境很是安稳,但没人掉以轻心,他们都知道,等北莽内乱结束,南下只是时间问题。 说起这件事,江苓想到一年多前被萧晟昀派往边境的廉诉:“陛下,廉诉现在怎么样了?” “他表现不错,是个将才,不过能发挥出多大作用,还得看实战,这次派兵,便让他跟着一起去吧。” 说话间,容栩已经到了。 江苓从萧晟昀怀里跳下来,坐到男人身边。 通报后,容栩迈步走进来,见到萧晟昀身边的江苓,并不感到意外,恭敬行礼:“臣参见陛下,君后。” “免礼,”萧晟昀说了浮世教的事,“这件事,交由你去办,这一次,朕要将浮世教连根拔起。” “臣遵旨。” 两年的为官生涯让容栩身上的气势更为内敛,这个被继母打压长大的孩子彻底抛开过去阴影,正散发出独属于自己的光芒。 “浮世教能藏这么久,背后一定有人支撑,容大人调查的时候,也要注意自身安全。”江苓提醒。 “多谢君后,臣会小心。” 北莽一事兹事体大,萧晟昀召集重臣来御书房议事,江苓这次没有参与,走出来后,看到了在外守卫的齐烈。 “齐大人身体怎么样了?” 齐烈进入骁卫后,和骁卫其他成员一样,服用了崇明帝用来控制他们的秘药,崇明帝离世后,萧晟昀登基,齐烈带着被他整合的骁卫投靠新君。 钱公公是崇明帝身边伺候的人,通过他,萧晟昀得到了每月骁卫必须服用一次的解药,但这种秘药没有能彻底解除药性的解药,只能靠每月服用一次的临时解药压制毒性,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解药压制毒性的作用会越来越小。 萧晟昀不喜欢这种靠毒达成的忠诚,命太医院研制解药,褚峤再次被请了回来,江苓也参与其中。 现在,解药的研发已经初步有了成效,部分骁卫身上的毒性已经被清除,齐烈是第二批用药的人。 为了方便观察,这段时间他都在宫里,没有外出执行任务。 骁卫到了萧晟昀手里后,成了一股比在崇明帝手里更让人闻之色变的力量,尤其是两年前的那波大清洗,至今有人提起来,仍觉得鼻尖充斥着血腥味。 齐烈一一说了自己用药后的感觉,这个时候,江苓的身份不是君后,而是江大夫,两年时间,足够江苓在医术这一块成长起来。 江苓听完后,点点头,这些症状和预想中一样。 “齐大人目前应该可以换第三道方子了,等第三道方子用完,体内的毒差不多就能被清除干净了。” 齐烈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当初进骁卫,他就知道,自己可能要与毒终身相伴了,没想到太子登基后,没打算继续用毒控制他们,还请来褚大夫,帮他们解毒。 骁卫里的人早已接受自己的命运,这秘药看似能激发人的潜力,实则是以寿命为代价,历任骁卫,没有活过四十岁的,上一任骁卫首领,三十五岁离世,齐烈进骁卫后,恰逢骁卫新旧势力交替,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能快速掌握大半势力。 一开始,齐烈还担心,彻底解毒会不会动摇骁卫的忠心,如今事实告诉他,他担心的事非但不会发生,骁卫的忠诚程度比以往更甚。 最近太医院还在研究治疗风寒的药丸子,江苓看了眼天色,萧晟昀一时半会估计忙不完,开口道:“齐大人与我一同去一趟太医院吧,正好我去看看他们的进度怎么样了。” 给萧晟昀留下口信,江苓和齐烈一起去了太医院。 崇明帝的妃嫔被遣到了别宫住,现在住在宫里的,除了太后,便只有几位太妃,萧晟昀也没有开后宫的意思,宫里主子少,太医院清闲下来,江苓现在的身份不好再天天往医馆跑,便在太医院领了个职位,和张太医一起研发一些预防风寒等常见病症的高效药。 为了方便,在江苓的建议下,这些药都被制成药丸子,以极低的价格在寒冬季节卖给百姓。 不止京城,大启其他地方也会有官署领了药分发下去,如此一来,在冬季因病痛离世的人大大减少。 江苓带着齐烈去见褚峤,褚峤在太医院领了个虚职,为了解决骁卫体内的毒,他在京城留了有一段时间了。 给齐烈看过后,褚峤得出和江苓一样的结论,将新的方子交给他:“这是最后一步,药效比之前的都重,可能会伴随不小的痛苦,如果觉得实在忍受不了,就停药来太医院找我。” 齐烈接过药,道了声谢。 “我这两天,发现一点奇怪的东西,”褚峤放下笔,指了指齐烈,“他们体内的毒,和你家陛下当初中的,有细微相似之处。” 江苓一下子就想到了北莽五王子的那封密函,面色凝重下来:“你的意思是,这两种毒……” 褚峤摆摆手,没让江苓把话说完:“现在我不能完全确定,除非你们能找来当初那种毒,我对比一下就知道,两者之间的联系。” “我会想办法。” 萧晟昀身上的毒已经解了这件事,至今没有对外宣布,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寥寥几人,萧晟昀如今完好无损,对外宣称,是褚峤为他压制了毒性,褚峤的医术是经过崇明帝认可的,再加上褚峤一直待在太医院,朝臣们不知道骁卫的内情,只以为他是为了给皇帝压制毒性,倒是没有怀疑什么。 回去后,江苓将这件事告诉了萧晟昀。 “这毒,不知道北莽五王子能不能拿到。” “朕会问问。”萧晟昀眸光暗沉。 朝堂上吵了几天,最终决定出兵帮助北莽五王子,但出兵可以,该给的费用一点都不能少。 经过一番商议,大启和北莽五王子索取的东西,大半是现在属于阿扎鲁的,等五王子胜利,大启会取走这部分作为报酬。 “谁想出来的法子,既能降低北莽五王子的警惕,又不会让他太肉疼。”跟萧晟昀接触过一段时间政务,江苓不再是刚来时宛如一张白纸的样子了。 “是张时勉。” 张时勉如今在户部做事,这批入朝为官的学子算是萧晟昀门下第一门学生,当时处置了太多人,空出来的职位很多,萧晟昀考核一番后,将这批学子里有能力的放到部分职位上,如今,他们已经在朝堂上站稳了跟脚。 北莽五王子边艰难与自己的舅舅抗衡,边焦心等待大启的回信。 他已经走投无路了,如果大启不出手,最多再坚持一个月,他就会彻底失败,失败后等待他的,只有死亡一条路可走。 距离那个位置仅有一步之遥,他怎可能甘心? “王,那边回信了。”亲兵拿着密信走进来。 五王子激动起身:“快给我。” 信被展开,越看,五王子脸色越严肃,良久,他一咬牙:“告诉那边,他们的要求,我答应。” 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况且,大启要的,多是阿扎鲁的土地,暂时给出去又有什么关系,等他强大起来,大可以将之夺回来,现在最重要的,是打败阿扎鲁,拿回属于自己的王位! 收到北莽来的回信,萧晟昀对结果毫不意外,北莽五王子已经无路可走,不然也不会孤注一掷求助大启。 但对萧晟昀要找的药,北莽五王子很遗憾,那药他们只得了一瓶,已经用掉了。 同时,北莽五王子很有诚意将自己找到的线索打包送了过来,一并送来的,还一名知道内情的女子。 这女子是前北莽王的宠姬。 萧晟昀根据这些线索,命谢骁卫配合谢司尧暗中排查。 有了线索,查起来是很快的,五天后,谢司尧进宫,将查到的东西交给萧晟昀过目。 “吏部尚书……”萧晟昀捏着手里的纸,声音里是一片寒意,“继续往下查,朕要知道,除了这件,他还做过些什么事!” “是!” 吏部事关官员考核和调任,重要性不言而喻,吏部尚书葛阳平,同时也是内阁大臣之一,先帝在位时便担任这个职位了,此前一直不声不响,没对太子之位上坐着的是谁发表任何意见,查出来这件事是他所为,萧晟昀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但仔细想想,在权利中浸染多年的人,怎会像表现出的那般无害? 萧晟昀没有打草惊蛇,吏部尚书这个位置太重要,比起现任吏部尚书,他更希望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是自己的人。 吏部尚书行事谨慎,这么些年一点破绽都没露出来,若不是北莽五王子给的线索,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他包藏着怎样的祸心。 “你们要带我去哪?”一名二十岁左右的男子被蒙着眼,带进一间富丽堂皇的宫殿。 没有人回答他,不知过去多久,那些人带着他停下,黑布被取下来,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布置得极为华丽的宫殿,从小到大,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地方。 这是哪?他们抓自己来是想干什么? 他只是花溪村普普通通一个农户,今天还在为下个月吃什么发愁,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能住在这样地方的,只有那些贵人老爷吧。 就连伺候的侍女,也比他们村最漂亮的女子好看。 “孩子。” 威严声音从上方传来,他抬头,看到一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人坐在首位,一脸激动看着他。 “孩子,我终于找到你了,苍天有眼,保佑四哥唯一的血脉存活了下来。” 男子更不解了:“你是谁?” “我又是谁?” 在男子记忆里,他无父无母,靠吃百家饭长大,住的地方是村长不要的旧房子,破破烂烂的,以致过了成婚年纪,还没一个姑娘肯跟他成亲。 “你是我四哥,也就是当年以贤名闻天下的四皇子的唯一血脉,”中年男人抹了把眼泪,“我是你八叔,也是当今韩王,你放心,既然找到了你,从今往后,八叔会保护好你,帮你夺回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男子被这庞大的信息量惊地睁大眼。 第164章 “主子,人已经被带走了。” 一袭青衣的詹乐章站在水边凉亭里,闻言回头:“鱼饵已经放下,接下来就看咬钩的鱼大不大了。” 石子落入水中,平静水面漾起阵阵涟漪。 有了大启帮助,北莽五王子一改颓势,再次与阿扎鲁斗得旗鼓相当。 北莽那边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分出胜负,蜀地先传来韩王找到四皇子遗孤的消息。 “是那个因为妻子去世疯了的四皇子吗?他的孩子还活着?”江苓听到暗卫首领的汇报,很是好奇。 “那边探子传来的消息是,当年四皇子妃死前产下一子,由心腹侍女悄悄带着孩子逃了出去,孩子流落民间多年,最近才被找到。”萧晟昀放下密函。 “韩王这些年一直在找这个孩子?他和那名四皇子关系很好吗?” “他的母妃和四皇子的母妃是亲姐妹。” 江苓点点头,这就能说得通了,自己亲哥哥的血脉,能找回来当然是一件好事。 “那些流言,会不会和韩王有关?”流言最初出现的地方,恰好在蜀地,这会是一个巧合吗? “目前查不到两者之间的联系。” 当然,查不到不代表没有。 “朕会派人继续留意。” “既然四皇子的孩子还活着,那么当初四皇子留下的势力岂不是会找上去?”江苓猛然想到这件事。 当初廉诉将玉符交给他们,加上千芜大师留下的玉牌,萧晟昀借助它们收拢了部分势力。 也是这个过程中,他们知道了廉诉的父亲和四皇子有一定关系,廉家想要他手里的势力,所以设计害死了这对年轻夫妻,还将廉诉控制在府中。 “前提是韩王找到的人,真的是四皇子血脉,之前那么多年都没有关于这个孩子的消息,突然冒出来,在没有确定真假前,那些人不会贸然行动。” “也是,”江苓望向窗外,“又下雨了。” 今年春日雨水格外多,阴雨连绵已经好几天了,江苓本计划好了出宫和九皇子等人小聚,因为连绵不断的雨,一直没去。 九皇子在宫外有了自己的府邸,进宫的时间少了许多,算算日子,上次江苓与他见面,还是一个月前。 第二天终于放晴,今日不用上朝,江苓和萧晟昀用过早膳,换上便服出宫。 街上很热闹。 江苓和萧晟昀先去了学宫。 萧晟昀登基后,开始着手创办学宫一事,世家一开始是不乐意的,但萧晟昀态度强硬,张家、曹家等几大家族不知为何也站在了皇帝一边,这些世家的不乐意改变不了什么,学宫还是被创建起来。 学宫包含各个阶段的教学,面向全大启招生,虽然现在规模还不算大,但江苓相信,以后学宫的规模会越来越大。 它将源源不断向大启输送新力量。 学宫目前的主事人是张家那位姑娘张时予,她从学宫创办时便在,陪学宫一路走来,对学宫很上心。 “这几位大儒还是不愿来?”萧晟昀看着名单,皱眉。 他说的是几位名声显赫的大儒,学宫想要进一步发展,与世家储备学识抗衡,光靠皇家远远不够,虽然张家、曹家愿意相助,但被世家垄断的知识太多,萧晟昀需要更多学识丰富的老师来学宫。 这两年,他陆陆续续寻到一些有名望的大儒,肯来的,人数很少,他虽是皇帝,总不好以权压人,逼这些人来,他需要的,是心甘情愿来学宫教书育人的。 “陛下给的条件这么优渥,他们为什么不愿意来?”江苓不解。 “有一部分觉得来了有碍清名,还有一部分,可能是受世家影响吧。”张时予解释。 世家反对朝廷办学宫的事江苓是知道的,有一段时间,天天有大臣上折子,企图让萧晟昀改变主意,可惜萧晟昀铁了心要办这件事,对这些折子不闻不问,久而久之,世家知道左右不了皇帝的想法,只得偃旗息鼓。 明面上是不反对了,暗地里小动作却没断过,好比这些大儒,受世家影响,愿意前来的少之又少。 世家憎恶学宫的存在,百姓们却很是欢喜,有能力的,都将自己家的娃儿送来学宫。 他们不知道皇权与世家权利的交锋,只知道,能读书是一件好事。 甚至有开明的父母,将家里的女孩送来学宫,这也是因为,学宫从一开始,就有一批女学生,朝廷也发布了政令,若女子学识出众,亦可入朝为官。 原本朝廷因为学宫一事吵得不可开交,这道政令出来后,争吵方向立刻发生了变化,有赞同的,有反对的,吵到激动之处,恨不得当场打起来。 长公主和连珠公主倒是对这道政令感官很好,一出来就站了队,她们虽然没入朝廷,但在朝中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 两人在学宫逛了一圈。 “学宫哪里不好?他们不来是他们的损失。”江苓愤愤不平。 “怎么还没消气?”萧晟昀捏了捏江苓的手指,“南街开了家卖点心的铺子,很受欢迎,等会要不要去?” “要去要去。” 萧晟昀吩咐一声,驾车的人调转马车方向,驶向南街。 傍晚时分,日落西斜,落日余晖洒下,为整个世界渡上一层朦胧金边。 江苓和萧晟昀下了马车,融入其中。 “咦?”江苓扯了扯萧晟昀袖子,“那好像是乐章。” 萧晟昀看过去,只见詹乐章和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正说着什么,男子背对他们,看不到面容。 詹乐章也看到了他们,又说了句什么,背对他们的男子回头。 ——是定远侯世子。 见他们注意到这边,江苓招招手:“乐章。” 说完,拉着萧晟昀走过去。 “你们这是……” “听说这边开了家点心铺子,我和兄长来尝尝。”詹乐章指指门庭若市的点心铺子。 “我们也是,碰到了就一起吧,许久没见了,乐章身体可还好?” 詹乐章摇摇头:“有太医院太医看护,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 点心铺子很受欢迎,萧晟昀正要吩咐随从去买,江苓制止他:“反正不着急回去,夫君,我们跟着一起排队吧,也是一种乐趣。” 于是,四人排进了队伍中。 安居乐业之下,百姓都很热情,说着说着便和他们搭起了话。 几人容貌出众,穿着虽然简单,但不难看出,衣服料子极好,有为热情的大婶问起他们也没有婚配。 江苓抓住萧晟昀的手:“我们已经成亲了。” 大婶虽有遗憾,转头问起了詹乐章两人。 “大婶,他也有婚配了。”江苓想起詹乐章是有对象的人,忙打断大婶的话。 大婶看了眼詹乐章,又看向护着他的定远侯世子,一拍脑袋:“看我眼拙,都没看出来你们也是一对,既然这样,刚才我说的话你们别往心里去。” 江苓正要解释,那是詹乐章的兄长,大婶已经挑起了别的话题。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传言,”大婶压低声音,“说先帝来位不正,要我说啊,这都是瞎扯,不管先帝如何,咱们现在这位皇帝登基的时候,天降异象,大家可都是有目共睹,绝对是上天认定的天子。” 江苓愣了一下,忙问:“这传言是从哪来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没听过不要紧,反正也没几个人信,大家不是傻的,哪会随便相信这些,那最初传流言的人,被我家老头报官抓了,要他瞎传,”大婶说到这事就生气,“官府很重视这件事哩,还给我家老头赏了银子还牌匾,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咱们还报官。” 江苓哭笑不得。 很快就排队到了他们。 在大婶的热情介绍下,江苓选了一大包点心。 “你男人是个好的,你买这么多,他一句话都不多说,这样的人,能处,”大婶看看在一旁等他们的另外两名男子,同样夸赞,“那位也是个好的,得这样的夫君,是福气。” 萧晟昀在一旁看着,对江苓和随便一个陌生人聊得好不感到意外,江苓身上就是有这种神奇的地方,轻易就能让人降低防备。 短短一炷香时间,大婶和江苓聊了各种话题。 唠嗑了半天,江苓感觉口有些渴,萧晟昀便带着他们到了隔壁茶楼。 连着喝了两杯水,江苓放下杯子:“这流言怎么还传到京城来了?” “不奇怪,既是有心人散布的,不传到京城才奇怪,不过散布流言的人可能也没想到,百姓会是这样的反应。”詹乐章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被百姓自发举报到衙门什么的,散布流言的人知道后估计得气死。 江苓想象一下那个画面,乐得直笑。 如江苓所想,背后策划这件事的人确实气得不轻。 “你说什么?!传消息的人被百姓报官抓了?还不止一个地方是这样?”浮世教教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怀疑人生。 “那群贱民不听就算了,怎么还报官?” “属下今天刚得到消息,说是朝廷对将此事报官之人会有奖赏,是以现在百姓到处在找我们派出去的人……” 下属也对这个发展感到不可思议,他低着头,道:“教主,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还问我?”浮世教教主气得将杯子扔到跪在下方的人身上,“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下属低着头,不敢出声。 兀自发了会火,浮世教教主腾地站起来,语气发狠:“那朝廷走狗是不是查到我们的地盘了?吩咐下去,我要他有!来!无!回!” 第165章 容栩南下查案,去的不只是他自己,暗中还有一队骁卫跟随,浮世教教主的刺杀非但没给他们造成损失,还让容栩抓到线索,找到浮世教的真正藏身地点。 消息传到朝廷,朝中大臣纷纷松了口气,浮世教对大启来说是个大隐患,一日不除,他们便一日不能安心。 “陛下,还需容大人尽快将人带回来,以防生变。” 其他大臣跟着附和。 “朕已经命他们启程回京了。” “陛下圣明。” 早朝结束,相熟的大臣结伴离开,吏部尚书独自走在前面,不知为何,他这几天颇有些心神不宁。 “葛大人。”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他停下脚步,回头发现是谢司尧。 “下官这些天整理卷宗发现名单有些问题,不知葛大人有没有时间。” 谢司尧年纪轻轻就入了六部中最重要的吏部,还是天子近臣,吏部尚书一直很忌惮他,担心他做的事被发现,这两年很是收敛,此刻听到他的话,心中一跳。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有什么问题回官署后你来问我。” 谢司尧浅浅一笑:“是。” 吏部尚书这个人老奸巨猾,还谨慎得很,谢司尧在吏部待了两年,都没找到能让人伤筋动骨的证据,好在这次从外部找到了突破口,事情有了很大进展。 三日后,御史台上书参奏吏部一名小官,收起巨额贿赂,更改部分官员调任,帝王大怒,当即下令吩咐刑部和大理寺彻查。 这一查,就查出了几年前的一桩旧案。 宣王府。 几名幕僚急的团团转:“王爷,再查下去,会不会查到……” 他没有说完后面的话,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的未尽之言是什么。 前兵部尚书的事若深查下去,和林家,和宣王都脱不开干系。 “当年的知情人都被处置了,为什么消息还会走漏出去?”宣王面色阴沉。 幕僚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们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会牵扯出两年前的那桩旧案,就像是提前计划好的一样…… 宣王这两年一直很低调,势力一度被压缩,不低调不行,毕竟萧晟昀是正常流程继位,得到了朝中重臣支持不说,手中还握有一支强大军队。 他敢肯定,一旦他有任何异动,那支强大军队的利刃便会指向自己,他根本没有与之抗衡的力量。 “廉家也是一群蠢货,连一个孩子都搞不定。” 廉家图谋廉诉父亲留下的势力一事他是知道的,他本打算借廉家的手将那些力量收入自己麾下,若是成功,他便有了与萧晟昀抗衡的资格,结果呢? 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幕僚不敢吭声。 到了这个时候,宣王只能尽力将自己摘出去,但这件事不是他想做就能做到的,多年的利益纠葛缠绕在一起,想要抽身,哪有那么容易? 吏部的案子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牵扯出的真相也越来越让人震惊,当吏部尚书被指认出来的时候,众人的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 紧接着,一个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消息被爆了出来。 ——吏部尚书勾结北莽,参与了三年前北莽毒害太子一事。 举朝震惊。 “这件事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葛大人为什么这么做?当真糊涂啊。” “勾结北莽,不论是因为什么原因,都罪不可恕!” 萧晟昀坐在龙椅上,冷眼看着下方的争吵。 吏部尚书下狱,吏部尚书一职空了出来,萧晟昀下令由谢司尧暂代这一职位。 说是暂代,朝中大臣明白,若不出意外,吏部尚书一职迟早落到谢司尧头上。 若是平时,朝廷少不得要为此事争吵一番,但现在,大臣们的重点,放在另一件事上。 前吏部尚书收取巨额贿赂,暗中左右官员升降、调任一事,牵扯甚广,或多或少都和自身有一定关系。 有被人挤走本该属于自己位置的,也有暗箱操作占了别人位置的,一一查明后众人发现,这样的事竟有数十起。 与北莽勾结谋害太子已是不可饶恕的重罪,更遑论这些年的买卖官爵。 数罪重罚,诛九族都不为过。 经此一事,吏部大换血,彻底被萧晟昀掌握到手中,长达十数年的官员轮换,需要吏部一一整理出来,再由朝廷一致商讨,怎么安排这些人。 宣王好不容易才将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来,但他多年布下的势力差不多尽数被毁,就连林家,也受到了牵连。 为了保住家族,林首辅上书乞骸骨。 等一切落幕,已经到了炎热夏季。 因为这件事,今年夏天帝王留在京城,没有去避暑行宫,江苓也跟着住在皇宫,好在宫里的冰够用,不至于热得受不了。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玉湖边的凉亭成了江苓最喜欢待的地方。 玉湖是宫里最大的一处湖泊,里面种满了荷花,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江苓坐在凉亭里,看湖中争相开放的荷花。 湖中种的荷花品种多,开出来的颜色也多,有偏红色的,也有偏白色的,还有一些开得早的,已经结了莲蓬。 知道江苓喜欢吃,萧晟昀吩咐宫人摘了一些送到凉亭里,供他食用。 江苓打发走了下人,一个人倚在栏杆边,给湖里的鱼喂食。 思绪漫无目的漂浮,江苓想起了第一次与萧晟昀去护国寺的场景,那个时候,他担心被发现身份,现在么…… 距离第一次冒出须须已经过去两年,江苓也不知道,萧晟昀有没有发现,按理说应当是有所察觉的,可男人在与他的相处中,没有任何异常。 搞的江苓也不知道该如何主动开口提这件事,只能顺其自然。 萧晟昀回到寝宫没见到人,轻车熟路来到湖边,果不其然,看到了靠在栏杆上喂鱼的青年。 听到脚步声,江苓回头:“陛下忙完了?” 萧晟昀走到长条木椅前坐下,江苓往旁边挪了挪。 “躲什么?” 还没移出多少,就被人揽着腰捞了回来。 这下,不仅没拉开距离,反而和萧晟昀离得更近了。 两人贴在一起,属于男人的体温透过轻薄衣衫源源不断传来,江苓蹙起眉,吐出一个字:“热。” 因为天气热,江苓这几天都不喜欢和萧晟昀贴贴了,欲求不满的帝王捏了把掌下柔韧腰肢:“冷了喜欢钻朕怀抱,热了避之不及,苓儿不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确实冷落萧晟昀好些天了,江苓被问得一阵心虚,嘴上却不肯服软:“谁让陛下这么热,如果陛下凉凉的,我肯定抱着不撒手。” 萧晟昀好笑点了点他的额头:“这点朕恐怕做不到。” 江苓也知道自己是强人所难了,想到自己好些天没答应萧晟昀的亲密,自觉理亏,不再试图从萧晟昀怀里挣脱出来。 温香软玉在怀,独属于江苓的淡淡香味萦绕在鼻尖,萧晟昀他微微侧头,看到了青年衣衫下细白的脖颈,如玉一般,顿时有些心猿意马。 炙热的吻落在脖颈上,江苓正在剥莲蓬的手一顿:“陛下?” 萧晟昀没有松开,一路亲过来,最终含住青年的喉结。 “唔……” 江苓身子一颤,喉间溢出一声轻吟,剥好的莲蓬从手中滑下,滚落地面。 感受到男人身体的变化,江苓使劲推了推他,顾忌到外面有人,不敢大声,只用气音道:“陛下,这是外面,有人……” 剩下的话被男人尽数吞入口中。 一个细密而绵长的吻。 空气也变得灼热起来。 许久后,江苓终于被放开,伏在男人肩头大口喘息。 无论过去多久,他都无法招架萧晟昀的热情。 好在萧晟昀也没打算在这里对他做什么,拂开他额角散乱的发丝:“怎么这么久了,苓儿还没习惯?” 江苓不打算跟饿狠了的男人计较,因为到最后,受苦的绝对会在自己。 平复了一会,他岔开话题:“林首辅主动辞官,宣王和林家就这么放弃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导致宣王这个原书主角攻和主角受江绪之间没擦出爱的火花,其中一人还被外派到了南方,但江苓不觉得宣王会就这么放弃。 要知道,原书里,他可是能做出为了皇位在太子和北莽作战时在背后下黑手的人。 江苓仔细回忆了好几遍原书剧情,即使书中没明写,但还是能从一些细节处找到蛛丝马迹,太子最后的毒发身亡,极有可能和宣王有关。 尤其是知道萧晟昀当年中毒和朝中人有关之后。 原书里,吏部尚书从始至终都没暴露,更是在后期投靠了宣王这个主角攻。 宣王的势力已经被拔除大半,如果他还想做什么,最有可能从萧晟昀中的奇毒上下手。 “林首辅是个聪明人,做事不留把柄,他主动辞官,交出权利,是想为林氏一脉留下后路,至于宣王……”萧晟昀摩挲青年的脖颈,“苓儿似乎对宣王格外在意?” 第一次和宣王见面时萧晟昀就发现了,除了在意之外,他在江苓身上感受到了对宣王的防备,似乎认定,宣王会对他造成伤害一样。 还有那个江绪,两年前,他登基后,江苓便问他,能不能把江绪派到别的地方做官,越远越好,他以为是因为江苓不喜欢江致远一家,现在看来,或许还有别的原因。 偏江苓在他面前毫无保留,一点秘密轻易就能看透。 尤其是情动时身体出现的异样…… 想到不止一次看到的异状,萧晟昀眸色微暗。 第166章 江苓还不知道,自己的秘密已经被萧晟昀发现了,他对萧晟昀本就没有防备,情到深处时,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身体发生的变化。 其实一开始,江苓是担心过的,萧晟昀只是一个普通人类,如果发现那样的异状,会不会被吓到? 是以结束后,他会小心观察萧晟昀的表现,后来发现一切和往常一样,才笃定萧晟昀没发现什么。 他却不知道,萧晟昀第一次发现不对时,心中的震惊不比任何人少,虽然只是用余光瞟到,且异状很快消失,结合自己感受到的异样触感,萧晟昀几乎能肯定,这便是异样触感的原因。 可看着躺在自己身下对此一无所觉的江苓,萧晟昀竭力压下心中的震惊,没让江苓感受到任何不对。 仔细回想,异状是在登基大典那晚出现的,萧晟昀不知道江苓身上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更不知道,这会不会对江苓身体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第二天便派人去寻千芜大师的下落。 可惜千芜大师行踪成谜,派去的人一直没找到他的踪迹。 萧晟昀小心观察过江苓一段时间,发现江苓似乎没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他担心自己挑破会引得少年害怕,便一直没表现出来,想着等找到千芜大师问问情况再说。 他不在乎江苓身上的异状,只要这些异状不会威胁到江苓自身的安全。 “我不是对宣王格外在意,”江苓剥了颗葡萄,放入嘴中,“是因为宣王对陛下威胁最大,我在意陛下,所以显得也在意他,如果他对陛下造成不了威胁,我才懒得管他怎样。” “这么说,苓儿是因为朕?” “当然,”江苓又拿了颗葡萄塞进萧晟昀手里,“陛下帮我剥,用冰镇过的葡萄在这么热的天气吃真舒服。” 萧晟昀接过葡萄,给他剥,丝毫没有觉得,堂堂天子,给人剥葡萄有什么不对。 江苓吃着葡萄,继续道:“陛下要小心宣王,别让他有机会做什么。” “朕会留意。” 宣王在宫里经营多年,即使目前已经搬了出去,他在宫中留下的势力却不可能一朝一夕拔除干净,两年时间,足够萧晟昀收拾他在宫里留下的明面上的人手,但暗处的,却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若宣王真要借着那毒对他下手,倒是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将皇宫重新清洗一遍。 “还好陛下中的毒已经解了,宣王就是想借此做什么,也不可能成功。”吃完葡萄,江苓吮了吮手指上的汁水。 看见他的动作,萧晟昀眸色暗了暗,将人往怀里压,哑声道:“苓儿已经冷落朕好些天了,今晚可不能将朕推开。” 江苓迟疑片刻,想着自己确实因为怕热有一段时间没与萧晟昀亲密了,勉强道:“好吧,不过陛下记得让人在寝殿多放点冰。” “怎么今年这么怕热?” 往年江苓虽然怕热,但没像这次这么浮躁过,现在还不到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江苓已经受不了了,等气温再高点,该如何? “我也不知道。” 萧晟昀拿帕子给两人擦手,有点担心会不会和江苓身上的异状有关,偏偏这种情况他不可能轻易告诉旁人,当务之急是找到千芜大师。 “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苓摇摇头,除了怕热,他身体并无其他不适之处。 萧晟昀还是不放心,让张太医来给江苓看了看。 结果自然是没什么问题。 “陛下别忘了,我自己也是医者,若我身体有恙,我定能察觉,别担心。” 张太医离开后,江苓勾住萧晟昀脖子,轻声安抚。 “苓儿要好好陪在朕身边。”不知从何时起,江苓占据了他大半心神,萧晟昀根本无法想象,身边没有江苓的日子。 “陛下也要好好的。”江苓用额头贴了贴他的。 “朕的身体,想来还是很健康的。” 江苓回想,好像也是,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无意间渡入的本源力量,加上萧晟昀本身体质好,这两年,男人连轻微发热都没有过,反而是江苓自己,去岁因为玩雪,病了一次。 病恹恹的样子可把萧晟昀心疼坏了,严格控制了江苓的玩雪时间,任江苓怎么撒娇都不松口。 “好了,不说这些,天色晚了,该就寝了。” 江苓看了眼外面:“天还没全黑,陛下是不是太心急了?” 萧晟昀已经揽着人往床上带,闻言,动作不停:“朕算算,这回苓儿冷落了朕多少天,苓儿是不是该补回来?” 江苓搂着男人的脖子,被男人压入被中:“陛下这是想让我一次性补回来?” “一次性当然补不回来,朕会记好次数,我们一次一次来……” 最后的话没入相接的唇中。 萧晟昀说到做到,接下来几天,连本带利将之前落下的次数补了回来。 江苓再次尝到了被龙气灌满的滋味。 神魂被浓郁龙气包裹,每一处都被妥帖照顾,江苓不知道,在他神志失守时,龙气化为龙形,将他的神魂紧紧缠绕,不留一丝缝隙。 “陛下,那边传来消息,他们在宁县找到了千芜大师的踪迹,但等他们寻过去的时候,千芜大师已经离开了。” 小书房里,暗卫首领跪在下方,汇报“宁县,若朕没记错,这个地方紧挨韩王封地。”帝王语气不辨喜怒。 “回陛下,是,过了宁县,便是韩王封地。” “朕知道了,继续找人,韩王那边也派人盯着。” 吩咐完,萧晟昀回到寝殿。 江苓昨晚被闹了大半宿,这会睡得正熟,萧晟昀在床边坐下,像是感觉到熟悉气息,江苓往这边拱了拱。 萧晟昀眼中溢出笑意,脱了外衫躺到床上,将人搂进怀里。 怀里青年拱了拱,找到个舒服姿势,不动了。 清浅呼吸传来,萧晟昀阖上眼,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江苓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正被男人抱在怀里,发了会懵。 萧晟昀只是浅眠,江苓一动,就醒了,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苓儿醒了?” “陛下今天不用上朝?” “已经结束了。” “哦,”江苓骨头发酥,腻在男人怀里,不想动,“既然陛下无事,就给我按一按吧。” 接连五天下来,江苓觉得自己快被折腾散架了,尤其是腰、腿,感觉都不是自己的了,反观萧晟昀,精神奕奕,一点影响都没有。 熟能生巧,萧晟昀的按摩技术非常好,江苓被他按了一会,皱起的眉舒展开,被按到某个地方时,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喘。 萧晟昀动作一顿。 江苓不满拍了拍他的手臂:“陛下怎么不按了?” 萧晟昀只得继续。 江苓满意了,夸赞道:“陛下手艺越来越好了。” “苓儿满意就好。” 好不容易寻到一个空隙,江苓去了一趟太医院。 要是继续留在寝宫,一不留神就被萧晟昀拉去补次数了,江苓委实遭不住。 太医院已经习惯了身为君后的江苓时不时过来,江苓轻车熟路来到张太医工作的地方。 恰好,褚峤也在。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见两人脑袋几乎要凑到一起,江苓好奇。 “师弟最近在研究陛下之前中的那毒,想着能不能将之重新配出来,好找到彻底根治的办法,不然一直靠强行压制,万一哪天压制毒性的药效失去作用,后果不堪设想。” 萧晟昀身上的毒已经解了这件事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整个太医院以及朝中其他大臣,都只以为是靠褚峤暂时压制住了毒性,前吏部尚书勾结北莽给萧晟昀下毒一事爆出来后,大臣们震怒之余,想让吏部尚书交出解药。 可无论怎样用刑,吏部尚书都拿不出解药,因为那毒被制出来时,根本没有考虑解药的事。 研制解药的重担再次落到太医院。 “有进展了吗?”江苓对这件事也很关心。 “有了一些,但还有些地方不太清楚,不过好歹不像之前一样两眼一抹黑了,再过不久,说不定就能找到配方。” 张太医便边说边不动声色看了眼距离他们不远处的某个地方,那里有几名太医正在低声商讨什么。 江苓就当没发现;“还是褚大夫在行,我和张太医研究了这么久,都没研究出个什么门路。” “君后谬赞,”褚峤拿起刚刚写下的方子,“原来的药药效减弱了,这是我新开的方子,今日之后,让陛下先试试这道方子,若是可以,便用这道。” “有劳褚大夫了。” “这道方子的药效比之前的重一些,配比必须严格按照我说的来,不然可能会造成相反效果,非但不能压制陛下|体内的毒性,还会激发毒性,因为这道方子里的部分药材也是带毒的,一旦用量不对,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我会亲自看着。” 另一边坐在一起商量事情的太医中,有一位年纪稍大的听到这里,眸光闪了闪。 “我带你去认一认药材,其中几位容易弄混。”褚峤起身。 江苓跟着他一道去了药房。 确定四周无人后,褚峤弹了弹手中的药方:“鱼饵已经放出去了,就看鱼咬不咬钩了。” “他已经快被逼到绝路了,若真有这个想法,势必会抓住这个唯一的机会。” 说完,江苓顿了顿,小声道:“褚大夫,我想问你一件事。” 褚峤见他谨慎的态度,以为是什么要事,严肃起来:“什么事?” “就是,那个,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陛下稍微不那么热衷于那种事?”萧晟昀这些天黏着他要他补次数,江苓作为医者,有些担心,这么多次,身子受得了吗? 第167章 江苓怕热,穿的很轻薄,脖颈处遮的不算严实,行动间难免露出一些痕迹。 褚峤瞥见他脖子上层层叠叠旧痕添新痕的吻痕,干咳一声移开视线:“这种事确实不宜太多,我给你把把脉。” 江苓伸出手。 褚峤眉头渐渐皱起:“我给你开一副药吧。” “啊?”江苓是来寻求帮助的,没想到,自己会需要喝药。 “我就不用了吧,要不我把陛下叫来,你给他也看看。”过了这么久,江苓还是不喜欢喝药的滋味。 萧晟昀下朝回来,宫人得了江苓穿来的信,上前告诉萧晟昀。 不多时,太医院就等来了还未换下帝王朝服的萧晟昀。 江苓拉着萧晟昀往里走:“陛下,褚大夫说研制出了新的方子,陛下现在用的方子药效减弱,该换一换了。” 两人边说边走进屋子。 太医院的其他太医继续忙自己的事,自从江苓来这边,萧晟昀过来的次数也日渐增多,有时候江苓忙得忘了时间,萧晟昀便会亲自来接人,太医院的人从最初的震惊到最后的习以为常,只用了短短一个月时间。 这次也是如此,行完礼后都去自己忙自己的事了。 “我今天找褚大夫看了看,他说我们这段时间要禁房事,陛下也让他给你看看。” 江苓这话说的直白,萧晟昀本以为只是让他过来做场戏,没想到还真要看诊。 “朕觉得自己的身体很好,不需要看。”萧晟昀带江苓坐下来。 不过江苓坚持,萧晟昀最后还是让褚峤看了。 江苓看褚峤给萧晟昀把脉,表情几乎全程没变过,他等不及,直接问道:“怎么样,陛下的身体有没有问题?” 经过刚才的事,褚峤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摇摇头:“陛下身体并无异样,很健康。” “为什么我有事他没事?”江苓不平,“你不用顾及他的身份,实话实话。” “陛下的身体确实没问题……” 萧晟昀从中听出隐含的意思,打断褚峤的话:“苓儿的身体怎么了?” “没什么。”江苓抢着回答,他不想吃药,刚才好说歹说才让褚峤放弃给他开药,要是被萧晟昀知道,这顿药肯定跑不了了。 “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萧晟昀神情严肃起来,他想到江苓身上出现的异状,担心是不是因异状引起的,褚峤擅长医治奇难杂症,说不定是发现了什么。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下意识忽视了江苓之前说的话。 “褚大夫,苓儿身体有什么问题?严不严重?若是需要什么药材,不管多难寻,朕都会送来。”说到后面,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急迫。 江苓捂住脸,觉得自己这顿药是逃不掉了。 “陛下严重了,不是多严重的事,只是近段时间房事频繁,身体略有亏损,养一养就好。”知道江苓抗拒,倒是没继续提吃药的事。 “只是如此?” “什么叫‘只是如此’?”江苓不高兴了,“我会这样都怨陛下。” “是是是,都怪朕,”萧晟昀忙收敛情绪,低声哄人,“是朕不好,害苓儿受累了。” “你知道就好,以后不许这样了。”江苓没真的生他的气,被低声哄了一会,大度表示不再计较这件事。 萧晟昀心有遗憾,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做的过火了些,忘了江苓身体不如自己,经不起这么长时间的胡来。 最后,褚峤也没开补药,只说让两人这段时间注意一点,最好是能禁一段时间房事。 萧晟昀还是不放心:“不需要吃药吗?” 江苓没忍住瞪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废了多大力气才让褚大夫放弃开药吗? “君后不喜欢吃药,不需要勉强,臣开一道食补方子,用两天就行。” 食补比吃药好多了,江苓没有反对,他算是看出来了,如果什么都不做,萧晟昀不会放心。 当天太医院下职后,一名年纪稍大的太医换上常服,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一处茶楼。 暗卫将消息实时穿进宫里。 “他果然想从陛下中的毒上下手。”江苓抱着软枕开口。 “对宣王来说,这是他想成事的唯一捷径。” 宣王府。 听到从太医院安插的人手那传来的消息,宣王将心腹幕僚喊来书房议事。 说完太医院传来的消息后,他出声询问:“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这两年,王爷在朝中的势力受到打压,拖的越久,形势对王爷越不利,这件事倒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 “陛下中的毒一日不解,对他们来说是隐患,对我们来说,却是难得的机会。” “陛下没有子嗣,若是遭了不幸,皇位只会落在剩下的皇子手中,现在留在京中的只有王爷和九皇子,九皇子不足为惧,那么……”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他人都明白他的未尽之言。 一旦皇帝出现意外,目前最有可能登上那个位置的,只有宣王。 “这件事需要好好谋划,不能出现一点破绽。”宣王沉声道。 “君后擅医术,若要越过君后在药上动手脚,恐怕不会那么容易。” “如果造成这场意外的,是君后自己呢?没了帝王当保护伞,他能躲过文武百官的口诛笔伐?” “可……他不是会医术吗?怎么会犯这样的错?” “百密总有一疏,这一疏,便是我等需要抓住的机会。” “话是这么说,陛下护人护的跟什么似的,要在君后身上找疏漏,比在陛下自己身上找更难。” 一时间,讨论陷入僵局,他们都知道,错过这个机会,一旦帝王身上的毒解了,他们就真的没有任何机会了。 “本王留在宫里的那些棋子,也是时候动一动了。”宣王谨慎,自然不会只因为那个太医的话就贸然下决定,他会先用自己的办法验证这件事的真实性。 等确定之后,再开展下一步计划。 有了褚峤的话,此后几天萧晟昀不敢再闹他,同床共枕一段时间后,江苓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之前那么怕热了。 虽然还是怕热,但不像之前那些天,有种整个人都要被灼烧的感觉了。 “陛下觉得,宣王什么时候会动手?”江苓把自己摊在凉席上,这块地方热了就换一个面。 “等他确定消息无误之后,就会动手。” 江苓摊了一会儿,爬起来趴到萧晟昀背后,和他一起看折子。 感受到背后一重,随即而来的是暖烘烘的柔软身体和独属于江苓的淡香,萧晟昀心中因为折子升起的烦躁一扫而空,嘴角微微上扬。 “苓儿要不要坐到前面来?” 男人的背宽阔,江苓觉得这么趴着也很舒服,拒绝道:“不用了,难道陛下嫌我重?” “朕怎么会嫌苓儿重?朕觉得苓儿该多长点肉才好。” 江苓骨架少,长点肉非但不会显胖,还会让抱他的人觉得手感更好,可惜无论萧晟昀怎么喂,江苓的身形始终没怎么变过。 这些折子有来自朝廷的,也有来自地方的。 萧晟昀正在看的,是容栩写的奏折,关于浮世教的。 浮世教一事由容栩负责,容栩以自身为饵,找到浮世教教主藏身之地,将之一举抓获,再通过审问浮世教教主及其部下,端了遍布大启的浮世教据点。 折子上写的是,根据蛛丝马迹推测,容栩怀疑浮世教与蜀地有联系。 “蜀地,是指韩王?”江苓皱眉,“难不成,暗中帮助浮世教的人,是韩王?” 韩王这个人,一直很低调,先帝在位时就没什么存在感,若不是传来他找到当年四皇子遗孤的消息,他们都不会注意到这个人。 如果他和浮世教有联系,那么他的目的就很值得关注了。 “现在还没有确凿证据,但能被容栩写在折子里呈上来,说明这个可能性很大,不能掉以轻心。” 看完这本折子,萧晟昀将之放到一边,打开另一本。 接下来几本都是朝廷上的。 萧晟昀刚登基的时候,内阁以林首辅为首,萧晟昀不可能将权利下放给他们,只能事事躬亲,如今林首辅请辞,内阁也在前吏部尚书一事中大换血,如今里面基本都是萧晟昀的人,他也能适当下放一点权利了。 至少江苓现在就发现,出现在萧晟昀案头的,少了许多冗余废话的折子,想必是在内阁那里被过滤掉了。 江苓看得乏味,正要退开,目光突然被一封来自钦天监的折子吸引。 看了几眼,江苓挑眉:“南巡?” 是的,这道折子上写的是,距钦天监观测天象,南方恐有异动,需天子亲自前往镇压。 前有千芜大师,江苓不会觉得,钦天监全是乱说的,想起同样在南方的韩王,江苓觉得,这个异动很有可能说的就是韩王。 “安安他们是在南方吧,若是南巡,是不是能见一见他们?”两年不见,也不知道安安如今长成了什么模样。 “苓儿想去?”萧晟昀放下折子,转身将人抱到腿上。 “我还没去过呢,”江苓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若是有机会,我还想去陛下当年待过的军中看看,感受一下陛下当年的生活。” 只是一个目的地在南方,一个目的地在北方,注定不能同路。 “陛下之前还说带我去边关看看。”但萧晟昀登基后要忙的事太多,帝王也不能轻易离开朝堂,江苓能理解,只是觉得不能去萧晟昀生活过的地方看看,有些许遗憾。 “边关环境恶劣,苓儿去了说不定会不习惯。” “如果我去了,能不能让陛下觉得,那三年有我陪伴,”江苓抬眸对上萧晟昀的眼,“我想要陛下的每一段记忆里,都有我。” 第168章 听到江苓的话,萧晟昀只觉得心中一阵滚烫,他又何尝不是希望江苓的记忆里处处都有自己的身影。 温柔抚摸江苓背后的长发,萧晟昀吻了吻他的脸颊:“会有机会带苓儿去的。” 他本不愿江苓去那样环境恶劣的地方受苦,可他现在改变主意了,他想带江苓去,就像江苓自己说的那样,在对自己来说重要的地方留下和江苓一起的回忆,往后再回想,硝烟中,也能混有淡淡温情。 他想带江苓看看自己生活过的地方,带江苓走一遍他走过的路,他们可以在大漠上骑马,黄沙漫天,两人共乘一骑,想来也是一段不错的经历。 南巡一事在朝中被提出来,历任帝王都有这样的经历,朝中大臣倒是没有多大反应,根据帝王出行的要求开始安排起来。 要处理的事有很多,更何况朝中还有许多事没做完,南巡一事虽然定下,但距离真正出行还有一段时间。 南巡消息一出来,留给宣王的时间就不多了。 “王爷,您要尽快拿主意啊。”心腹拱手道。 若再拖下去,萧晟昀体内的毒说不定就解了,南巡一行的相关事宜他们根本插不进去手,等南巡归来,谁也不知道这么久之后会不会又有什么新的变故。 宣王摩挲着茶杯边缘,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他当然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这段时间,他动用宫里埋下的探子,得到萧晟昀的确切消息,和那名太医传来的信息一致。 “王爷,失了这个机会,再等下次,怕是很难等到这么合适的。”又一名心腹劝道。 他们已经和宣王绑在了一条船上,宣王好,他们才能好,可照现在这个架势下去,宣王的处境只会越来越难。 现任帝王不似先帝,对宣王这些从前在背后对他下手的兄弟,不会给什么好待遇,宣王虽然依照先帝吩咐留在京城,但亲眼看着自己的羽翼被一点点拔除的滋味不是谁都能忍受的。 两年前,宣王以为自己留下,能找到可乘之机,现在他无比清醒的意识到,即使留下,他也什么都做不了,萧晟昀不会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 他想得到什么,只能靠自己的谋划,去拼,去抢。 就跟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宣王垂眸敛去眼中情绪,不是么?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要在皇宫生存,只会靠别人是不行的,所以他一入朝便开始扶持属于自己的势力,好不容易快要成功,将萧晟昀拉下太子之位,岂料北莽进犯,萧晟昀自请前往边境,硬生生给自己杀出了一条血路。 萧晟昀没有如他所愿死在边境,反而带着满身荣耀回到京城,手握重兵,名声煊赫,一时间,连皇帝都不能轻易动他。 再后面的事,就彻底失控了。 靠着军功,萧晟昀重新在朝中站稳跟脚,隐忍多年,一朝露出锋利獠牙,众人恍然惊觉,他从来就不是可以随意任人宰割的家猫,而是深藏不露的猛虎。 如果宣王不想争那个位置,就该自请归藩,以后当个老老实实的藩王,以保全自身。 扪心自问,他愿意吗? 不愿意。 宣王心中的答案从始至终就没变过,若是愿意这么个下场,他何必费尽心力谋划这一场? 况且……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世人皆知,前吏部尚书勾结北莽,对前太子现帝王不利,很少有人知道,这毒和林家,和他有无法割断的联系。 还有最开始出现在皇后宫里的香料,仅凭一个没脑子的丽妃,哪能神不知鬼不觉将香带进宫里? 一桩桩一件件,他和萧晟昀之间,早已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就算现在萧晟昀查不出这些,可这些始终是不小的隐患,萧晟昀在位一日,他就要担忧一日,与其天天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不如放手搏一把。 想通这点,宣王开始着手安排。 宣王一有动作,暗卫就将消息传到了宫里。 与之一并传来的,还有一个消息。 “属下查到,之前在丽妃身边伺候的来自嵘裘的太监,换了个身份,出现在宣王身边。” 事情过去太监,再听到这个消息,萧晟昀已经不像之前那般愤怒了,他曲起指节敲了敲桌面,淡声道:“注意点,别让宣王察觉到不对。” “属下知道。” 这一次,他会彻底解决掉宣王这个隐患。 宫里很快有了动静,萧晟昀只当没感觉到,那些端来的药,每次都喂了宫里的盆栽。 将空碗递给范公公,萧晟昀见江苓蹲在盆栽边,走过来:“怎么了?” 江苓嗅了嗅,眉头微微蹙起:“这次的药,味道不太对。” 很细微的差别,江苓能闻出来,就像第一次去皇后宫里时,他就闻到了香料和黄金汤的不对一样。 “看来,宣王要动手了。”萧晟昀擦了擦手,将帕子递给一旁伺候的宫人。 “陛下打算怎么做?”江苓面前的,是一盆长势很好的兰草,被药浇了一段时间,依然没有枯萎的迹象,江苓伸手摸了摸它的叶片。 “先诈一诈他,让他觉得计划进展顺利,进行下一步。” 一个人在慌乱或夙愿即将达成时,是最容易找到破绽的,宣王藏得太深,不然萧晟昀也不至于花费两年才剪去他的部分党羽,连林家都受到牵连,宣王却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范公公将喝完药的碗交给宫人拿下去,看向放在江苓面前的一片葱郁的盆栽,心中惊讶。 最初选择兰草这种常见盆栽,为的就是如果这盆被药浇死了,能快速找到一样的替代品,方便随时更换,没想到这么久过去,外面的花草都死了几茬了,这盆还活得好好的,让他准备的那些品相一样的替代品没派上用场。 江苓摸了一会叶片,在叶片中看到一点蓝色,他扒开叶片,惊讶道:“陛下,它好像要开花了。” 萧晟昀低头一看,确实,叶片中,藏着一个小小的蓝色花苞。 江苓拨了拨这个小花苞:“说起来,它也算得上是一个大功臣了。” “苓儿说的是,”萧晟昀笑道,“等这件事结束,也该给它论功行赏才是。” 江苓站起来:“趁陛下现在还能自由活动,我们去看看小滚滚吧,还有安安送来的那只,不知道它们相处的怎么样了。” 江苓说的,是前段时间淑蕙公主托人送来的一只熊猫,说是程煜泽外出狩猎时遇到的,安安想着宫里的小滚滚,便送来给它做个伴。 一同送来的,还有安安亲笔写的信。 两年过去,安安已经是大孩子了,能自己写信表达自己的意思了,虽然字迹稍显稚嫩,但已初见风骨。 安安在信上说,他很喜欢这只竹熊,可他在家里有程煜泽这个哥哥陪伴,不会孤单,反观京城里只有一只竹熊,没人陪伴,想来很是孤寂,便将这只送了过来。 还说,如果两只能生一窝宝宝就更好了。 江苓当天就去看了,那是一只比宫里滚滚个头稍小一些的竹熊,性格不似滚滚热情,颇有些腼腆,江苓起初以为这是一只雌性,负责照顾滚滚的人却告诉他,这也是一只雄性。 看来安安想要熊猫宝宝的愿望注定要落空了。 萧晟昀专门开辟了一个园子,用来供长大的滚滚活动,担心两只打架,现在还没将两只放到一起养。 江苓和萧晟昀过来的时候,负责照顾滚滚的宫人正在给它们准备食物。 滚滚对两人的气味已经很熟悉了,放下食物朝两人奔来。 成年的滚滚个头惊人,江苓摸了把它的脑袋,问一旁伺候的宫人:“有尝试让两只竹熊接触吗?” “那只最近刚适应这里的环境,奴正要让两只接触一下看看情况,如果它们不排斥彼此,就将两只养在一起。”宫人回答。 “有苓儿在,或许能顺利一些。” “这倒是,君后一向得它们喜欢。”宫人得了示意,带着人将另一只竹熊搬来。 离得近了,对比更明显。 “咱们滚滚的个头是不是格外大一点?”江苓的目光在两只竹熊间转了转。 滚滚对新伙伴显然很好奇,在江苓身边赖了一会,没忍住靠近。 另一只竹熊起初有些警惕,后来可能是发现滚滚没有恶意,渐渐放松下来,默许了滚滚在笼子外嗅来嗅去。 观察了一会,发现两只都没有攻击的迹象,江苓让宫人试着打开笼子。 笼子里的那只胆子小,笼子打开了也没什么动作,倒是笼子外的滚滚,在笼门边缘试探了一下,然后钻了进去。 宫人屏住呼吸,生怕两只打起来。 好在小一点的竹熊不抗拒滚滚的靠近,宫人担心的事没有发生。 “滚滚好像很喜欢果果。”江苓靠在萧晟昀肩膀上,开口。 果果是安安给小只一点的竹熊取的名字。 大的那只,因为江苓一直叫它滚滚,便用了这个做名字。 “等我们南巡去了淑蕙公主那边,我要亲口告诉安安,他给滚滚送来的‘媳妇’滚滚很喜欢,就是他可能盼不到两只竹熊生的小宝宝了。” 萧晟昀失笑。 果果和滚滚在笼子里熟悉了一会,在滚滚的带领下,果果小心踏出笼子。 江苓和萧晟昀坐在草地上,想看滚滚会不会将果果带回自己的窝,没想到滚滚拱着果果到了他们身边,扒着他的腿轻轻叫唤了两声。 江苓低头看看腿边的两只,再看看萧晟昀,不确定道:“它这是带果果来见家长?” 第169章 滚滚还是小小一只的时候就到了宫里,可以说是江苓和萧晟昀看着长大的,如今有了伴,带着来见他们,可不就是“见家长”? “苓儿这么说也没错。”萧晟昀低笑。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滚滚已经不怕萧晟昀了,新来的果果,对这个气场强大的男人心有畏惧,趴在江苓离萧晟昀比较远的一边,低低叫了一声。 江苓挨个摸了摸脑袋:“陛下,它有些怕你。” 这不奇怪,不比江苓得小动物们的喜欢,萧晟昀一向是小动物们想要远离的对象。 “等熟悉了就不会怕了。”萧晟昀不以为意,起初滚滚也怕他,不肯靠近,现在已经能视若无人在他身边打转了。 “也是,那陛下要多和它相处相处。”两只竹熊重量可观,江苓一只腿上一只,没多久就觉得太重了,他把滚滚拨到了萧晟昀那边。 果果又低低叫了一声,这次可以从声音里听出急切。 “好了,不用担心,陛下不会伤害滚滚的。”江苓摸着果果后背安抚。 他身上的气息能让人很快安静下来,没多久,果果就不叫了,安安静静趴在江苓腿边,任江苓有一下没一下为他梳理毛发。 “看样子,滚滚不是单相思,果果也对它有意。”看到这一幕,江苓感叹。 “这不正好,你一直担心滚滚一只住在这里孤单,隔三差五就要过来陪它,如今有了果果相伴,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江苓点点头。 两人在院子里陪了两只竹熊一会,才离开,其实江苓是有些担心的,他和萧晟昀前往南方,不是一朝一夕能回来的,他怕滚滚一只住在宫里会觉得孤寂,如今多了个果果,看两只相处的也不错,想来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后几天,两人又来看了两只竹熊几次,照顾它们的宫人说,两只相处的很好,不会抢食也没有打架,滚滚还会把自己的食物分给果果,江苓这才彻底放了心。 回去路上,江苓突然心神不宁,看到前方神色匆忙疾步走来的范公公,心中一突。 来到江苓前面,范公公停下脚步,喘着气道:“殿下,不好了,陛下吐血昏迷了。” 虽然早有预料,江苓还是被这个消息吓得心脏骤停,脸色刷的白了,着急道:“怎么回事?我出来的时候陛下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吐血昏迷了?” 范公公边喘气边道:“奴已经叫太医过来了,殿下快随奴来看看吧。” 江苓点头,加快脚步往回走。 寝殿里,一片慌乱。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没有人能想到,连风寒都很少得的君王会突然吐血,昏迷不醒。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江苓沉声开口。 寝殿瞬间安静下来,这是江苓第一次显露出这样强势的一面,宫人噤若寒蝉。 江苓竭力维持脸上的平静表情,一步步靠近里间的床。 极度安静中,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很快,几乎要跳出胸腔,是和以往每一次都不同的感觉,整颗心脏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攥紧,让他快要呼吸不过来。 他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男人。 平时气势威严涛日6人此刻正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平时一点动静都能感觉到的他,在方才宫人造出的慌乱中,一点清醒的迹象都没有。 心中涌出一股酸涩,江苓坐到床边,像是看不够一样,仔细打量男人。 双眼紧闭让萧晟昀少了分摄人气魄,苍白脸色看得江苓的心一揪一揪的疼。江苓竭力维持镇定,将男人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 脉象很乱,他的心也是乱的。 看着躺在床上对外界毫无知觉的男人,江苓突然想到了两人的初见。 那个时候,他只觉得,命运对这样俊美的人未免太不公,除此之外,他心中没有泛起任何波澜。 旧景重现,即使知道这一幕是假的,是为了诱导宣王的一个计谋,他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紧缩。 为了让宣王确信自己的计谋得逞,萧晟昀的突然晕倒并不是装的,而是褚峤根据他从前的脉象配出了另一服药,服下后,任谁来查,得出的结论都是奇毒复发了。 很快,太医院的太医匆匆赶来,来的不止张太医,还有太医院其他几名颇有名望的太医。 “殿下……”望着为帝王担忧的江苓,范公公心中也很不好受。 他从未在江苓身上感受过这样的情绪,萧晟昀太喜欢他了,舍不得他生出一点难过,成婚两三年,两人几乎没有争吵过,范公公在宫里十数年,若不是亲眼所见,怎么也不会相信,一个帝王可以做到像萧晟昀一样。 他从江苓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哀伤,这样的感情不该出现在他身上,若是帝王此刻清醒着,肯定很舍不得吧,会抱着人安慰,直到将人安慰好。 可惜,昏迷中的帝王对此一无所知。 被范公公的声音提醒,江苓从记忆里抽回思绪,他眨了眨眼,一滴水珠落下,愣怔间用手抹了抹,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哭了。 美人无声落泪,再铁石心肠的人见了,也会软下心肠。 范公公递了手帕给他:“殿下,太医来了。” 江苓接过手帕,胡乱擦了擦脸,退到一边:“有劳几位。” 张太医一直负责萧晟昀的身体,第一个上前,从手搭在男人的脉搏上开始,皱起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过了一会,张太医退开,其他几位太医上前,为帝王诊脉。 安静的等待中,气氛越来越凝重。 江苓捏紧手中的帕子,开口打破寂静:“陛下怎么样了?” 张太医第一个跪下,语气艰涩:“回殿下的话,陛下,陛下|体内的毒发作了。” “怎么可能?”江苓猛地上前一步,“这毒不是一直用药压制得好好的吗?怎么会再次毒发?” 他像是完全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毕竟从他嫁给萧晟昀起,萧晟昀的身体就在一天天变好,褚大夫来了之后,更是研究出了能将毒压到极致的办法,为何会突然毒发? 江苓看向其他几个跪下的太医,抱着微弱希望问道:“你们呢?” 其中一名年长些记的太医开口:“臣探到的脉象和张太医一致。” 青年眼中希冀的光弱了一些,目光转向其他人。 另外几名太医给出的结论亦是如此。 江苓身体晃了晃,范公公忙扶住他:“殿下,您要好好保重自己,若是您病了,陛下醒来会心疼的。” 江苓用力掐了一把自己,逼自己冷静下来。 “我知道,陛下如今昏迷不醒,我不会让自己倒下,来人,请褚大夫过来。” 帝王昏迷不醒的消息想瞒是瞒不住的,在宫里安插眼线的宣王第一个得到了消息。 他激动站起来,手边茶杯被自己碰倒都没意识道,再次确认:“消息可是属实?” “回王爷的话,消息属实,今日白天,宫里传了太医,直到现在,太医还没离开。” “太医院那边有消息传来吗?” “吕太医被传进宫了。” 吕太医入太医院已有十数年,宣王在他刚入太医院时对他有恩惠,后来又暗中扶持他一步步往上爬,吕太医投桃报李,一直在秘密为宣王做事。 只是以前宣王能用到他的地方有限,宣王也不想过早暴露这枚棋子,况且吕太医明面上和宣王没有任何交集,是以无人知道,他是宣王的人。 宣王也没想到,这颗他以为起不了什么作用的棋子,会在他步入绝途时给他带来转机,起上大作用。 “先等一等消息,继续观察宫里动静,你派可靠的人去一趟林府,将本王的外祖父秘密带来,本王有事同他商议。” “是。” 等人离开,宣王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袖子湿了,和方才得到的消息比起来,袖子湿了这种小事宣王没放在心上。 一夜忙碌。 寝殿的烛光亮了一夜。 第二天早朝时,一向准时的帝王迟迟不到,站在下方的朝臣心中涌出一股不安,低声讨论起来。 “陛下为何还没来?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吗?” “若是耽误了,应该有宫人来告知我们,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我们干等。” 宣王站在人群中,冷眼看着朝中的动乱,心中的某个想法越来越肯定。 半个时辰过去,朝臣越来越坐不住,有人提议去问问情况,就在这个时候,范公公出现了。 大臣们的心定了定,然,很快又重新提起来。 因为帝王并没有出现,范公公也没有告知帝王不出现的原因,而且点了几名得帝王信赖的大臣留下,让其他大臣先离开。 “范公公,陛下可是出了什么事?” “陛下无事,今日罢朝一天,陛下要与这几位大人说话。” 任大臣如何试探,范公公都纹丝不动,没透露一点消息。 这无疑是坐实了宣王心中的某个猜想。 不过宣王没有立刻有动作,他还需要进一步确认,朝中如今已经大半都是萧晟昀的人,容不得他出一点差错。 大臣再不情愿,帝王发话,也只得先行离开。 离了宫,众人不再顾忌,聚在一起讨论今早发生的事。 萧晟昀在位两年,虽然手段颇为强硬,对大臣提出的某些意见、比如选妃这种事置若罔闻,还不顾世家反记对办起学宫,但不可否认,他在位期间,大启越来越强盛,发展也越来越好。 他们只要肯好好做事,得到的比先帝在位时得到的好处多多了,且有萧晟昀威名震慑,之前一直在北莽面前处于弱势的大启一跃强过了北莽,他们甚至从北莽手里拿到了马匹、草地,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享受过和平的美好,谁愿意回到兵荒马乱的动荡时期? 是以大臣们都不希望萧晟昀出事。 以谢司尧为首的一行人跟着范公公来到南书房,他们以为会在这里看到等待他们的帝王,没想到进去后,看到的是背对他们的君后。 几人心中的不好预感越来越强烈。 “殿下,几位大人到了。” 听到范公公的声音,江苓缓缓转身。 他今日穿了一身深色衣袍,面无表情的模样像极了萧晟昀。 “今日陛下没去上朝,想来诸位大人心中有所猜测,单独请几位大人过来,是因为几位深受陛下信任,这个消息我想应该先知会一下几位。” 江苓顿了顿,目光一一从几位大臣身上划过,看得人心中一凛。 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接着,他们听到君后竭力压制住颤抖的声音。 “陛下因毒发昏迷,至今未醒。” 第170章 什么?! 众人猜想过种种,唯独没想过,会从江苓嘴里得到这样的消息,他们震惊睁大眼,连最为稳重的谢司尧都忍不住再次确认:“殿下是说,陛下毒发昏迷了?” 江苓点头:“陛下还未醒来,朝中大事就劳烦各位大人了。” 萧晟昀和江苓关系如何,这些年他们有目共睹,若是从别人口中得到这个消息,他们说不定会怀疑,可江苓今日的表现,已经向他们说明了一切。 帝王病重,昏迷不醒,对朝廷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几人面色越来越凝重。 “这个消息,暂时不能公布出去。”一片沉寂中,孟尚书开口。 “确实不能公布,至少得让我们有些准备了再说,朝中宣王虎视眈眈,若公布出去,地方说不定也会出现动荡,还有北莽……” “我知道,几位大人都是深的陛下信任的,所以我才会让几位大人先留下,商讨对策。”江苓道。 “陛下如今情况怎么样?” “太医院的太医已经来为陛下看了,”说起萧晟昀,江苓脸上露出一抹强忍的哀伤,“现在情况不算明朗,但我相信,有太医们在,陛下不会有事的。” “陛下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事。” 因为萧晟昀平时对朝廷的事不会避开江苓,这些得萧晟昀重用的臣子都知道,是以萧晟昀出事后,由江苓出来主持局面,他们不感到有多意外。 几人商量了一番后续事宜,才告辞离开。 谢司尧留到了最后。 他也是知情人之一。 待所有人离开后,谢司尧开口:“陛下无事吧?” 即使知道这是一个将计就计的局,看到江苓强忍伤心的样子,谢司尧心中还是升起了一股不确定。 药这种东西充满不确定性,万一呢? 他不敢去深想出现一丝意外的可能。 “有褚大夫在,陛下会没事的。”江苓定了定神,与其说是在安慰人,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 谢司尧点点头,沉重道:“殿下放心,朝中臣等会为陛下守住。” 见完大臣,江苓回到寝殿。 “陛下醒了吗?” 听出江苓语气里不易察觉的颤抖,张太医叹了口气:“还没醒。” 忙了一宿,其他太医都被安排下去休息了,张太医主动留下看着萧晟昀。 江苓看了眼周围伺候的宫人:“你们先下去吧,我单独陪陛下一会儿。” 宫人陆续退下。 “殿下也要保重身体,莫要太悲伤。”看着床边的背影,张太医劝道。 “我知道的,辛苦张太医了,”江苓没有回头,吩咐道,“昨晚传得急,范公公,好好招待一下几位太医,如果他们有什么需要,让宫人去取。” “是。” 范公公亲自送张太医到了偏殿,说是让太医们在偏殿休息,可皇帝昏迷不醒,他们再累也没休息的心思,范公公和张太医来的时候,几人正在小声讨论从何处下手医治的事。 “几位先吃点东西,陛下未醒,你们可能暂时需要在偏殿住一段时间,若有什么必须之物,可吩咐伺候的宫人去取。” 几名太医对范公公的话不感到惊讶,帝王病重,他们随记时恭候是应该的。 只有吕太医,微不可见皱了皱眉。 他给萧晟昀把过脉,萧晟昀的脉象确实昭示了毒发,一切都是按计划中进行,他本打算,找个机会将消息传给宣王,怎料自己被困在了宫里。 想来宫里决定瞒着这个消息,不然也不至于将他们这些知道内情的太医拘在偏殿,现在最重要的,是将这个消息传出去。 萧晟昀毒发,是计划里至关紧要的一环。 范公公吩咐完留下自己的徒弟就离开了,他徒弟是个机灵的,知道将太医留下是为了不让消息走漏,对偏殿看得很紧。 吕太医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将消息传出去的机会。 越是被严防死守,他心中越是笃定萧晟昀毒发的真实性。 若不然,宫里为何要将他们看得这样紧? “奴都安排好了。”范公公走到近处,低声道。 江苓坐在床边,闻言点了点头。 他刚刚为萧晟昀探过脉,为了让这场戏更逼真一点,萧晟昀的脉象在药物的作用下,很是紊乱。 “打点温水来,我给陛下擦擦脸。” “是。” 范公公出去了一会,端来水。 江苓拧干帕子,为萧晟昀擦脸。 他很少做这种事,一开始动作很不熟练,好在这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慢慢的,他的动作流畅起来。 在江苓的记忆中,萧晟昀一向是强大的、无所不能的,自己有什么事,不需要他说出来,萧晟昀就能处理好,可现在,男人紧闭双眼躺在床上,唇色发黑,对外界动静毫无知觉,即使昏迷,眉头还是因为身体的难受紧紧蹙起。 江苓放下帕子,摸向男人的眉。 他是不是很疼? 自己没来的时候,身中奇毒的他是怎么忍受的? 江苓的心一点一点揪起来。 天色渐渐暗下去,屋里的菜热过一遍,又冷了,范公公叹了口气,上前劝道:“殿下,吃点东西吧,您饿着,陛下知道了,会心疼的。” 江苓动了动身子,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身体有些僵硬,他下意识想让萧晟昀帮他按按,“陛下”两个字还没说完,猛然意识到,萧晟昀还处于昏迷中。 心中空了一块,江苓眨了眨酸涩的眼,双手握住萧晟昀的手:“陛下,你快点好起来。” 看到这一幕,范公公心中也很不好受。 江苓食不知味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坐回床边。 天色越来越晚,江苓抵挡不住困意,蜷到男人身边,汲取着从男人身上传来的温度,慢慢闭上眼。 萧晟昀挣扎着从昏迷中醒来,首先感受到了怀中的温度,他低头,见江苓猫儿一样蜷在自己怀中,心头一暖,伸出手臂将人往怀里拢了拢。 江苓睡的不算熟,萧晟昀一有动作,他就醒了,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是在做梦,顺着萧晟昀的力道委屈往他怀里钻。 “陛下,我好难过,我白天在床边坐了好长时间,身体都坐僵了,我想让陛下帮我按按,可是陛下听不到我说的话,也不能起来帮我按……”他贴在男人胸膛上,喃喃述说委屈记。 萧晟昀手臂力道不自觉加重,因为提前和江苓说过,他不知道,江苓还是会难受,他低头吻在青年发顶:“是朕不好,害苓儿担心了。”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江苓更绷不住情绪,声音里带上哭腔:“明明知道是假的,可看到陛下无知觉躺在床上,我还是会好难受……” 一个接一个吻落在脸上,不带丝毫情|欲,只是单纯安抚,在熟悉气息的环绕下,江苓渐渐冷静下来。 意识到什么,他突然睁大眼,从男人怀里抬头:“陛下醒了?!” “苓儿这么难过,孤怎么好意识继续昏睡下去?”萧晟昀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声音温柔的不像样。 江苓愣愣的,巨大喜悦席卷而来,他忍不住环住男人的腰,把自己埋进男人怀里:“陛下以后都要好好的。” 萧晟昀轻抚他的后背:“以后都不会让苓儿担心了。” 江苓紧紧抓着他,像是溺水之人抓到最后的救命稻草:“陛下昏迷不醒,我好害怕。” 江苓第一次尝到恐惧的滋味。 他是天生地养的灵物,在萧晟昀之前,与所有人的关系都不算亲密,他如旁观者一样,游离在世界之外,始终与世界之间有一层隔阂。 是萧晟昀的存在,破开了这层隔阂,让他真真切切融入这个世界,参与这个世界。 他无法想象,有朝一日失去萧晟昀的日子。 江苓的身体在发抖,萧晟昀无比真切意识到,这一刻,青年是真的在为自己的昏迷而害怕,甚至恐惧,他搂紧怀里的人,柔声安抚:“我没事,很快就能结束了。” 感受到江苓对自己的在意,萧晟昀心中升起无尽喜悦,紧随其后的,是浓浓的心疼,他的苓儿就该是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而不是时刻担忧、后怕。 趁自己清醒,萧晟昀召来暗卫首领和褚峤,他没兴趣陪宣王耗下去了。 江苓沉默贴在他身边,这会儿也不嫌他身上热了。 接下来几天,萧晟昀都没上朝,只偶尔召几位大臣到宫中议事,这实在不像萧晟昀以往的风格,大臣们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盛。 吕太医终于找到机会,将消息传了出去。宣王大喜,当即吩咐计划开始。 一则从宫里传出的流言不胫而走。 帝王毒发,时日无多,君后试图把持朝政的消息传开,朝中人心动荡。 萧晟昀三年前身中奇毒的事不是什么秘密,众人也都知道,是君后给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冲喜,他才好起来。 但也只是表面看着无恙,皇帝体内的毒一直没有解药,太医院也传出消息,说皇帝一直是靠药物压制体内的毒。 延迟三年的毒发,只会比三年前情况更严重。 萧晟昀没有子嗣,若他当真出了意外,皇位会落到谁头上? 在萧晟昀威慑下不敢妄动的人心中野心蠢蠢欲动,从龙之功的诱惑太大,急功近利之人不可能放过。 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宗室一位颇有威望的族老朝宫里递了牌子,想要面圣。 坐不住的大臣记跟着递了牌子,他们需要知道皇帝的真正情况,若真有不测,好早做准备。 可他们递到宫里的折子全被驳回了。 这下无疑是捅了马蜂窝,更坐实了流言的真实性。 宣王和宗室的走动越发频繁。 宫里没有任何动静。 这一天,天气阴沉,宣王带着宗室族老和朝中重臣来到皇宫,求见皇帝。 范公公守在在门外:“宣王无召入宫,是想做什么?” “本王只是想确定,朝中各项事宜,是不是由陛下下令的,范公公不让本王见陛下,是陛下的意思,还是君后的意思?” 宣王瞥了眼四周,禁军已经换成了他的人,他已经确定了萧晟昀毒发的真实性,今天带人来,有万全把握。 萧晟昀长时间不露面,朝中人心惶惶,宣王暗中散播萧晟昀时日无多的消息,起初,大臣们没当回事,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心中渐渐起了疑心。 若萧晟昀没事,为什么一直不上朝?召见的大臣也都是他的近臣? 其他无法进宫的大臣开始旁敲侧击询问那些被召见的大臣,终于,有一个吐露出,他们每次进宫,见到的也不是皇帝,而是君后的事实。 这消息一出来,如火上浇油,结合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事,大臣们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也是这个时候,宣王勾结了宗室族老,并暗暗集合了心生动摇的大臣,寻了个最佳时机,带着人进宫。 “大胆!”范公公厉呵。 宣王笑了笑,眼中满是势在必得:“陛下这段时间不上朝,怕是因为不能上朝吧,如果陛下真如传言那般,范公公是想让萧氏江山落入一个外姓人手中吗?” 看着来势汹汹的宣王,范公公皱了皱眉,这时,一名小太监跑出来,在范公公耳边说了句什么,范公公侧身退开:“陛下说,让诸位进去。” 宣王不觉得萧晟昀已经醒了,心中认定是江苓借萧晟昀的命行事,带着人走进去。 >质问的话来不及出口,就在看到坐在高位上的人时,卡了壳。 ——坐在高位上的,不是他以为的君后江苓,而是一身玄色衮服的帝王。 宣王脸色蓦的变了。 第171章 “宣王不是要见朕?如今见到了,怎么不说话?”萧晟昀单手支颐,漫不经心看着下方。 和宣王一起来的萧氏族老脸色变了变,一声不吭,心中不禁对宣王生出埋怨。 他是听信宣王的话,觉得萧晟昀当真病得起不来床,才敢和他进行这场计划,可现在呢? 坐在上方的帝王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确确实实是萧晟昀本人。 隐晦瞥了眼宣王,见他也难掩心中惊讶,心头沉了沉,开始思索如何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去。 其他已经站队到宣王身边,有过不少小动作的大臣更是吓得面无血色。 萧晟昀手段如何,他们不止一次领教过,如今处于帝王对面的,成了他们自己,想想那些和帝王作对的人的下场,这些人不寒而栗。 进宫时的野心已经在见到萧晟昀的刹那被打击的丁点不剩。 还有些没站队的,见萧晟昀出现,心中不禁松了口气,他们是纯粹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国祚才会和宣王一起进宫。 萧晟昀打量了一会各人神情,敲了敲靠椅扶手:“没人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的声音不大,听在那些有异心的人心里,却如雷霆一般震耳。 “臣……” 只是开了个口,剩下的话却不知该如何说。 宣王竭力才能维持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他在脑子里一遍遍回忆这次计划,每一个细节他都确认过没有问题,才敢带人进宫,根据他得到的消息,萧晟昀现在应该昏迷不醒才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样子,根本不像是受奇毒影响生命垂危的模样。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还是说,从一开始,对方就没有中计? 后一个可能宣王根本不敢深想。 极度的恐惧从心底升起,不受控制蔓延至全身,宣王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想到自己这些天做的事,或许全在萧晟昀眼皮子底下发生,对方明面上中毒昏迷,实则在他沾沾自喜的时候,看着他一头扎进早已编织好的陷阱,越陷越深。 一片寂静中,一位没站队的老臣站出来:“陛下多日不上朝,外界流言纷飞,臣等心中担忧,宣王提出要进宫一探究竟,臣等便跟过来了,望陛下恕罪。” “是吗,宣王?” 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宣王身上。 垂在袖中的拳头不自觉握紧,宣王定了定神色,艰涩开口:“是。” 冷汗从额角滑落,宣王已经没了心情去擦拭,因为还有一件更要命的事,像一把利剑悬在头顶,不知何时落下。 想到他调换进宫里的禁军,宣王咬紧牙关,他必须冷静,那些人还没有动作,只要他们不动,他就能为自己这次的贸然进宫找到合理借口。 上天听不到他的祈祷,时间随着大臣们的自述流逝,殿外突然响起一阵骚乱声。 不知发生了何事的大臣闭上嘴,惊疑不定看向坐在上方的帝王。 部分人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不祥预感。 像是为了验证他们的预感,殿外响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骚乱很快被镇压,不多时,身穿骁卫首领服饰的男人大步跨进大殿。 齐烈跪在下方:“启禀陛下,叛党已尽数伏诛。” 宣王闭了闭眼,他知道,自己中计了。 咽下涌到喉头的腥甜,他抬头,一字一句道:“陛下早就知道?” 早就知道什么,他没有说,其他大臣心中却略有猜想,那些已经站队宣王的大臣更是全身发冷,他们知道宣王这次进宫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迫不及待这一天的到来,哪能想到,当这一天真正到来时,他们面对的会是这样一幕。 心理承受能力不好的腿一软,跌坐到地上。 “朕知道什么?”萧晟昀好生欣赏了一番下面人的作态,起身往下走,“知道宣王心怀不轨,买通禁军试图逼宫?” 他每走一步,宣王一派的人心就沉一分。 “还是知道,宣王探听朕的脉象,动了太医院开的药,害朕再次毒发?” 这句话一出来,没站队宣王的大臣猛地睁大眼,不可置信看向宣王:“宣王,你好大的胆子!” 情绪压抑到极致,宣王大笑:“萧晟昀,你就算勘破了我的计谋又能怎样?你中的毒根本不可能解开,这次是你运气好,挺了过来,你怎么知道,以后每次你都能挺过来?” 这是宣王最大的倚仗,那毒实际来自嵘裘,是嵘裘皇室的秘药,嵘裘已经灭国,知道这种药的人早被屠杀干净,萧晟昀根本不可能得到解药。 萧晟昀走过来,居高临下看着他。 宣王被人押着,只能跪在地上,仰视他。 眼中的恨意不加遮掩。 “这就不劳宣王费心了,宣王还是顾好自己吧。” 清越声音从侧面传来,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转过去。 是君后。 江苓没理会大臣们意义不一的目光,径直走到萧晟昀身边:“陛下身体好的很,不会发生你说的事。” “不过,我有一事很好奇,宣王似乎对陛下中的毒很熟悉,为何?” 不顾众大臣惊疑不定的神情,江苓继续道:“宣王对这毒的认知比前吏部尚书更甚,我是不是能猜测,这毒和宣王也有一定关系?” 前吏部尚书是如何被罢免的,在场的大臣没人不知道,江苓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他们的目光不受控制落在宣王身上。 这件事真的和宣王有关吗? 一些老臣突然想到萧晟昀前往边关前发生的事,那个时候,先帝一边打压东宫势力,一边扶持宣王璃王与太子势力抗衡,以林首辅为首的林党步步紧逼,只差一点,先帝就要废掉太子,立宣王为太子了。 作为最大收益人,要说宣王没这个野心,他们是如何也不相信的。 夺嫡之路向来布满血腥,若是宣王要对已经立下显赫功劳的太子动手,完全能说得过去,因为太子一旦回京,有如此显赫的战功和边关大军在手,太子之位就是崇明帝也轻易动不得。 头顶悬挂的利剑终于落下,宣王软到在地。 一场动乱,来不及开始便已经结束。 宣王等人被骁卫拿下,押入大牢,萧晟昀当天便召了刑部、大理寺官员入宫,连夜处理宣王一案。 消息传出去,朝内外一片震惊。 宣王做的种种被公布出来。 酒楼茶馆,没有哪个地方不在议论这件事。 “没想到啊,宣王如此深藏不露,暗地里做了这么多恶事。” “你们还记得当年那位兵部尚书的事吗,据说他也是在宣王的授意下做出那些事的,宣王不愿陛下打胜仗,就在后方动手脚,当真让人不耻。” “还有当年皇宫的香料一案,大理寺重新审理了,那些香料表面上是丽妃和七皇子为了对付陛下带进宫的,实则林贵妃也插了手。” “这次他故技重施,想诱导陛下毒发,夺取皇位,还好陛下圣明,没中他的阴谋诡计。” “陛下登基时的异象天下人有目共睹,陛下才是天定的新帝人选,哪是他一个宵小之辈能撼动的。” 萧晟昀登基后,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过,大家都是务实的人,当然希望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是像萧晟昀这样能让他们生活越来越好的帝王。 朝廷上,萧晟昀大刀阔斧,将宣王党羽一一解决,宫里宣王和林贵妃留下的暗桩也被逐一解决。 林贵妃在事发当日就被控制起来了,她这些年做的事虽然隐藏的很好,但要查还是能查出来的,包括林首辅想要保住的林家,但凡有罪者,均被依罪处置。 宣王犯的罪罄竹难书,凡参与者,轻则革职,重则处死,无人敢为宣王求情,最后,为了全皇室颜面,宣王被赐了一杯毒酒。 经此一事,朝廷彻底落入萧晟昀掌控中。 身为原书主角攻,江苓总担心宣王能逆风翻盘,好在他担心的事没有发生。 宣王被关在宗人府,饮下毒酒后,他靠在墙壁上,脑中突然多出一些记忆,在那些记忆里,太子如他所愿,被奇毒蚕食生机,毒发身亡,他坐在了最高处,受万人敬仰,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这道记忆里,因为江苓的提前死亡,冲喜没有成功。 原来千芜大师说的,冲喜是太子唯一的生机,是真的。 他当初就不该为了看笑话,让这场冲喜成功进行下去。 毒开始生效了。 五脏六腑都在疼。 萧晟昀中毒后,也像这般疼吗? 宣王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在墙上留下一行血字。 和萧晟昀对上,他从来没有胜利过,这一次更是败得彻彻底底。 赐药的人亲眼看着宣王闭上眼,将人从墙边挪开时,也看到了墙壁上的血字,事关君后,他不敢耽误,忙将消息报了上去。 萧晟昀听说后,轻笑:“他说的本就是事实,没有苓儿,说不定朕早就……” 江苓捂住他的嘴:“陛下不许胡说,快呸呸。” 萧晟昀握住他的手,额头抵住他的,很早之前,他就知道,自己醒来,以及体内多出的那道生机,和江苓有关。 “齐烈,你带人去,将那些痕迹毁了,顺便查查,宣王在宗人府这些天,见过什么人,有什么异样。”宣王会在死前留下关于江苓奇异之处的话,萧晟昀担心,是有人告诉他的。 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到江苓,包括他自己。 江苓坐在男人怀里,搂住他的脖子,低声道:“陛下不怀疑我吗?” “苓儿会害朕吗?” 江苓摇头。 “那朕怀疑什么?”萧晟昀用额头抵住江苓的,“不要多想,朕不在意那些。” 第172章 就算我不是正常范畴里的人类,你也不在意吗? 江苓张了张嘴,想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萧晟昀看出他脸上的迟疑,摸了摸他的脸:“苓儿想说什么?” “陛下真的不在意吗?”江苓无意识揪住男人的衣服,“就算我颠覆了陛下的认知……” 感受到他的不安,萧晟昀打断他的话:“朕说过,无论苓儿是什么样,只要是苓儿,对朕来说,都一样。” 萧晟昀想起每每江苓失神时出现的莹白须须,心中猜测江苓自己是不是察觉到了。 他派去的人已经寻到了千芜大师的踪迹,江苓的身体状况,由千芜大师看一看他才能放心。 江苓垂头,让自己靠在男人宽阔的肩膀上,低声道:“陛下不是问过我,为什么对宣王格外在意吗?” “嗯。”萧晟昀轻抚他的后颈。 “因为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最后登上皇位的,是宣王……”抛开自己穿书的事,江苓挑挑拣拣将原书内容讲出来,“我很担心现实会像梦境一样……” “别担心,那只是一个梦,朕不会让它发生。”萧晟昀吻了吻江苓脸颊。 江苓侧头,吻落在唇上,两人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我知道,陛下这么厉害,宣王的阴谋诡计一定不会得逞。” 萧晟昀按着青年后颈,将人按在自己肩膀上,在江苓看不到的地方,眸中一片暗色。 根据江苓说的梦境,江苓的一些异常就能说得通了,他知道将来会发生的事,所以对宣王、江绪多一分关注,所以会提醒他,小心宣王。 宣王已死,通过他留下的只言片语,萧晟昀推测,他很有可能在临死前,做过和江苓一样的梦,所以才会说,如果没有江苓,成事者不会是他。 这一世,萧晟昀身体恢复的很好,加上很快在朝中站稳跟脚,江家又发生了种种不好的事,江致远自顾不暇,没有真正和宣王勾搭上,是以清算宣王余党的时候,他没有受到太大牵连。 距离钦天监选中的日子越来越近,朝廷和皇宫开始为南巡做准备,朝中势力已经肃清,萧晟昀离开一段时间不会有太大问题。 清算宣王一脉的血腥场景历历在目,朝中人人自危,短时间里,没人敢动歪心思。 齐烈仔细查了一遍,将查到的结果汇报给萧晟昀。 和萧晟昀猜测的一样,被关在宗人府这段时间,没外人接触过宣王,他留下的那番话并非从旁人口中得知。 萧晟昀摆摆手:“这件事到此为止。” 来这个世界好几年,第一次出远门,江苓很是激动,数着日子期待那天的到来。 因为要离开皇宫一段时间,萧晟昀需要安排好他不在的几个月里京中各项事宜,每日都忙到很晚,回寝殿时,江苓多半已经歇下了。 无论忙到多晚,萧晟昀都不会宿在外面,月上中天,范公公提着灯笼走在萧晟昀身侧。 他也算是看着萧晟昀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从一个不受先帝喜欢的皇子,成长为手握大启至高权力的帝王,多幸运,有一个能让他彻底打开心扉的人陪伴在他身边。 登基两年,不是没大臣上书过让帝王广纳后宫开枝散叶的事,都被萧晟昀挡回去了,更是下令不许拿这些事烦君后。萧晟昀在朝中积威颇深,明令禁止的事,没几个人敢触其眉头。 大臣们几番上书,萧晟昀不为所动,眼见这条路走不通,有人将主意打到了太后身上。 可惜,他们的如意算盘算是打错了,不管他们怎么明示、暗示,太后都不接茬,直言自己不会管皇帝的事。 今晚萧晟昀心情不怎么好,冷着一张脸,寒气逼人,宫人为他宽衣时,都死死低着头,不敢出丝毫差错。 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江苓从梦中醒来,迷迷糊糊摸了摸身边,没人,他半眯着眼睛坐起来,撩开床帐,看到了昏暗烛光下气质冷厉的男人。 “陛下怎么忙到这么晚?”江苓嘟囔。 他刚醒,声音带着鼻音,软软的。 萧晟昀收敛气势,挥退宫人,上前:“朕吵醒你了?” 江苓怕热,夏季穿的寝衣由轻薄丝绸制成,此刻,许是因为睡姿原因,衣领敞开,衣衫从肩头滑落,露出白皙圆润肩膀。 青年肤色极白,肌肤如暖玉般光滑细腻,尤其是当这人一脸懵懂望着自己的时候,萧晟昀心中腾起一股暗火。 他坐到床边,大手握住青年露在衣衫外的肩膀。 随着熟悉气息的靠近,江苓下意识往男人身上贴:“我在等陛下。” 只是等着等着就扛不住睡意睡着了。 江苓有些不好意思,又往男人怀里挤了挤。 萧晟昀搂住人,将人带进床帐里:“等朕做什么?” “唔……”江苓现在脑子迷糊,一切都是遵循本能,蹭开男人衣襟,脸贴在男人有着结实肌肉的胸前,“想和陛下一起睡。” 带着薄茧的指腹滑过细腻肌肤,引起身下人阵阵颤栗,江苓揪住身上人的衣服,发出一声闷哼。 汗水滑落,滴到被子上,了无踪迹。 江苓的意识有片刻清醒,很快被拖入更深的漩涡。 烛光摇曳,床幔晃动,偶有带着哭腔的声音溢出,很快被吞没。 第二天上朝,萧晟昀面无表情点了几个官员的名字。 ——都是孜孜不倦上书让他为皇室开枝散叶的。 几名官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突然点名,出列后,暗暗对视一眼,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朕看几位颇有闲情逸致,整日关心朕的私事,是太闲了吗?” “臣不敢。”听着上方传来不辨喜怒的声音,几人猛地跪下,明明是大热的天气,额角却渗出了冷汗。 “朕看你们敢得很,若是觉得太闲,西北正缺人,你们便去那边做事吧。”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明升暗贬,萧晟昀给几人加了官,却将人一脚踢出京城这个权利中心,外放到民风彪悍的西北,够几人喝一壶的了。 其他大臣噤若寒蝉,他们知道,这几个官员仗着自己是言官,一而再再而三试图左右萧晟昀的想法,如果不是这次触碰到了帝王的底线,不至于落得这般下场。 “朝中不养闲人,如果有谁仗着自己的身份,试图挑战朕的底线,朕不介意让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朕从前就说过,只会有君后一人,若再有人不懂,就去和这几人作伴吧。” “是!” 结束早朝,萧晟昀匆匆回到寝宫,江苓还没醒,他让范公公将要批的折子拿到寝宫来,边等江苓苏醒边批阅。 江苓醒来时,已经过了午时,萧晟昀端来粥喂他,江苓瞅了瞅他,低头喝粥。 随着他低头的动作,萧晟昀看到了青年白皙修长的后颈上被自己烙下的痕迹,连绵一片,被衣衫遮住的地方,更多。 江苓浑身酸软,躺在床上不愿动弹,他今天早上醒来时,是有些懵的,本以为昨晚是一个梦,但身体各处传来的酸痛明晃晃告诉他,那不是一个梦,而是真正发生的事。 “陛下今日不忙?” “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了,这次南巡,定远侯世子在随行名单里,苓儿想将詹乐章捎上吗?” 定远侯世子如今已在朝中站稳跟脚,宣王势力被清洗后,填补了其中一个很重要的空缺,如今已官居二品,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詹乐章身体不太好,没有入仕,江苓这两年没有断了和他的联系,偶尔有空两人会聚一聚。 每到冬天,詹乐章都会大病一场,夏天情况会好一点,江苓想到平时和他聊天时,詹乐章也说想去各地看一看,可惜他的身体不允许,家里也担心他的身体,不会答应让他单独离开。 这次南巡倒是一次不错的机会。 “我问一问他吧,看他想不想去。” 定远侯府。 身形瘦削的青年倚在栏杆边,看湖中鱼儿自由自在游来游去,时不时将碗里的鱼饵投到湖中。 脚步声传来,詹乐章回头:“兄长。” “乐章,你想随我去南边看看吗?”定远侯世子走过来,为他挡住太阳。 “我以什么身份去?” “你是我的弟弟,自然能和我一起去。” “是不是我唤你‘兄长’久了,你就真觉得,自己是我兄长了?” 定远侯世子脸色微变。 詹乐章笑了笑,眼中带着一丝讽刺:“你知道的,那个人的封地在南方,如果带我去,说不定我会做什么,你真的想好要带我去吗?” “是君后说,你之前与他说过,想四处走走,陛下才来问我,要不要带上你一起,”定远侯世子闭了闭眼,“如果是我,我自然希望你永永远远留在京城。” “是小苓啊,他确实给我带话,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玩,”想到江苓,詹乐章脸色柔和下来,“那就去吧,他肯定很期待这次出游,上次见面时就兴致勃勃与我讨论了许久,怎么也得让他玩尽兴才是。” “乐章,你不要冒险,我会帮你,还有如今的陛下,和先帝不一样……” “我知道,”詹乐章打断他的话,“我会考虑。” 詹乐章通过定远侯世子,求见皇帝。 萧晟昀私下召见了他。 “陛下是不是在查韩王和那个突然出现的四皇子遗孤?” 萧晟昀眯起眼:“定远侯世子与你说的?” 没有江苓在,詹乐章面对的,是一个杀伐果断、满身威仪的帝王。 他摇头:“陛下不必担忧,无论韩王想借四皇子遗孤做什么,他们的谋划都不可能成功。” “为何?” “因为遗孤是假的,四皇子留下的唯一血脉,是我。” 第173章 詹乐章话音落下,御书房里陷入短暂的安静。 范公公立在一边,不动声色掩去心中的震惊,詹乐章这定远侯府的小公子和君后关系好不是一个秘密,范公公身为在帝后二人身边近身伺候的人,自然很清楚这点,现在,詹乐章却说,他才是四皇子遗孤。 当年四皇子为了皇子妃的一尸两命发疯,当时的皇帝为了掩盖宫中丑闻,几乎要将四皇子的存在痕迹抹干净,人死后,连封号都没有。 “你可知,这个秘密说出来,定远侯府便是犯了欺君的重罪。” 沉沉威压下,詹乐章的脊背依然挺得笔直:“我知道,可小苓是我的朋友,陛下此番南巡,必会接近韩王封地,韩王找回了所谓的四皇子遗孤,我担心他会对陛下和君后造成不利。” 詹乐章想了许久,才决定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他知道自己的这一决定很冒险,很有可能会连累整个定远侯府,但若是他不主动告知,以当今的手段,一旦他有所动作,无需多久就能被查到。 与其被动暴露,不如主动说出。 “定远侯府真正的小公子,是那个被送走的孩子?”萧晟昀了解过当年的一些事,先皇未登基前,那位四皇子便是皇位的热门人选之一,可惜造化弄人,发生了这样的事。 “不是,真正的小公子,已经去世了,他生下来身体就不好,出生时碰到恶匪作乱,没能活下来,”说起这件事,詹乐章语气低落下来,“我父亲于定远侯夫妻有大恩,他们为了偿还恩情,将这个身份借给我,他们不知道我私下谋划着复仇,望陛下不要怪罪他们,一切罪名,我愿意自己承担。” “你是为了复仇回来,那你接近苓儿也是复仇计划里的一环?”詹乐章想复仇是他自己的事,萧晟昀不会管,但如果牵扯到江苓,他就不能不管了。 “我这个时候否认,陛下可能不会相信,但我确确实实不是抱着任何目的接近君后的。” “这件事朕会查证。”如果真是抱有目的接近江苓,萧晟昀一定会想办法,将这个人的存在从江苓的生活里除去。 “你求见朕,总不能只是为了这件事。” “是,我来,是为了将一些关于韩王的消息告知陛下,事关当年,也事关现在。” 半个时辰后,詹乐章被范公公送出御书房,他在外面看到了等待他出来的定远侯世子。 詹乐章完好无损出来,定远侯世子心里松了口气,他上前一步:“回家吧。” 范公公目送两人离开,回到御书房。 詹乐章说了很多,萧晟昀吩咐骁卫和暗卫暗中前往韩王封地查证,若消息属实,他也好早做准备。 韩王这个人,存在感一直很低,任谁也想不到,他做过这么多丧心病狂的事,并暗中谋划了这么大一场阴谋。 就连这次钦天监提出的南巡,也与之有关。 “陛下,南巡一事……”范公公听了全程,忍不住开口。 “韩王给朕备了这么大一份大礼,朕不去看看,岂不是浪费了他的一番苦心?” 知难而退从来不是萧晟昀的作风。 詹乐章和定远侯世子并肩走在出宫的道路上,没有特许,宫里是不许马车进入的,他们必须步行到宫门。 定远侯府的马车等在外面,上了马车,詹乐章脱力一般靠在车壁上,帝王威仪,他必须保持最高警惕,不能露出一丝差错,短短半个时辰,耗费的心神巨大。 定远侯世子递了杯水给他,心疼道:“乐章,你不必如此。” 詹乐章喝完杯里的热水,摇头:“侯府给了我庇护,我总不能恩将仇报。” 如果登基的不是萧晟昀,而是其他皇子,他有更大的把握不牵连到定远侯府,可世界上没有如果,还有让他感受到真挚感情的江苓,他不想在江苓脸上看到失望的表情,即使知道将一切和盘托出的风险很大,他也做了。 “这次南巡,我会跟去,多年的恩怨,是时候彻底解决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定远侯世子握住他的手腕,“原本我们的计划是,你一直用这个身份生活下去,现在你的身份被陛下知道,以后你该怎么办?” “我这一副病躯,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老天庇护了,谁知道我有没有以后。” “乐章……” 詹乐章平静与他对视:“你知道的,我当年从浮世教逃出来,身上已经被种了毒,那毒没有解药,我本该是一个已死之人。” 定远侯世子被他的表情刺痛:“我去求陛下,太医院那么多太医,再不济,天下总有名医能……” 詹乐章用另一只手堵住他的唇:“没有用,你知道的。” 定远侯世子当然知道,为了能活着看仇人得到应有惩罚,詹乐章一开始就用了虎狼之药,那药能让他的脉象如常,看不出中毒的迹象,却也能一步步蚕食他的生机,在极度痛苦中死亡。 从决定服下那药开始,他就没了退路,他们都知道。 “或许真的是京城风水养人,你看我这两年,身体已经好了许多。”感受到男人身上传来的痛苦,詹乐章安慰。 但那只是表象。 詹乐章表现的越不在意,定远侯世子心中的难受程度便越深。 “乐章,等这件事结束,请太医院的褚大夫来给你看看身体,好不好?你体内的毒,说不定他能解。” 詹乐章定定看了他一会,定远侯世子目光坚定,毫不退让。 “好。”最终,詹乐章在这样的目光下屈服。 詹乐章交代得彻底,根据他说的,萧晟昀很快查实。 他没有隐瞒江苓,就算他想瞒,也瞒不了多久。 江苓听完后,久久没有言语。 好半晌,他才开口:“所以,乐章不是定远侯的孩子,而是皇室中人?” “苓儿生气吗?” “生气什么?” “生气他骗你。” 江苓摇摇头:“生气倒还好,他这样的身世,本也不该到处宣扬,他要给父母报仇,当年四皇子和四皇子妃的事,果然另有隐情。” 皇位争夺,从来都不是儿戏,这条路上,遍布荆棘与血腥,稍不留神,就会落个尸骨无存下场。 “可那样的话,为什么最后登基的不是韩王?” “因为韩王生母不显,在朝中没什么支持,先皇当年娶了母后,得到谢家支持。” 那个时期的谢家何其鼎盛,有谢家这个助力,先帝的夺嫡之路格外顺利,韩王生母只是四皇子母妃宫里的一个宫女,因一个意外才有了他,这样的身世,让他注定与那个位置无缘。 “传言韩王与四皇子关系很好,他为什么要害四皇子?” “与四皇子关系好是真的,他的出生本就是个意外,也不得当时的皇帝喜欢,看他可怜,四皇子母妃将他养在名下,他和四皇子一起长大,关系很是亲密。” 但人心是最难预测的东西,四皇子得父皇看重,又有母亲疼爱,朝中大臣支持他的也多,还娶了心爱的女子为妃,反观韩王,什么都没有,偏偏两人一起长大,极其容易被人拿来对比,久而久之,心中渐渐生出了不满。 同样是皇子,为什么他能得到一切好的,而自己,只配跟在他身后,捡他剩下的? 寂静大殿里,韩王睁开眼,眼中划过一抹晦涩。 “京城传来消息没?” “回王爷的话,那边已经确定了南巡的日子。” 等了这么多年,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这天傍晚,萧晟昀刚踏进寝殿,就被江苓拉住:“陛下,千芜大师送给我们的种子,好像要开花了。” 这花江苓种了三年,都快觉得,千芜大师是不是唬他的,这植株根本开不了花了,今早起来,江苓按照惯例去给花浇水,发现叶片间,藏了几个小花苞。 江苓拉着萧晟昀到了种花的地方,蹲下来,拨开叶片给萧晟昀看:“陛下,你看,这是不是有好几个小花苞。” 萧晟昀也蹲下来,伸手碰了碰,花苞是淡淡的蓝色,包得很紧,距离开花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 “这株也有。”江苓拨开另一丛叶片,露出藏在里面的淡粉色花苞。 “就是不知道这些花有什么用。” 两人看了一会儿花,范公公前来禀报,说定远侯世子求见。 江苓净了手,萧晟昀为他擦干手上的水渍:“可能是为了詹乐章的事而来,苓儿要一起去吗?” 若事关政务,江苓肯定想也不想就拒绝,但关于詹乐章的话,他还是很有兴趣去看一看的。 詹乐章告诉萧晟昀的,大多是韩王的谋划,和他自己相关的,很少,他是江苓认定的朋友,而且江苓能从两人的相处中感知到,詹乐章的真心,他希望自己的朋友都能好好的。 两人一起到了南书房。 定远侯世子已经等候在这里了。 与两人见礼后,定远侯世子径直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头:“求陛下,救救乐章。” 江苓吃了一惊,忙道:“你先起来,乐章怎么了?” 定远侯世子抬头,江苓才发现他眼眶是红的。 “起来说话。”萧晟昀道。 定远侯世子定了定神,起身:“今日,乐章一直没出房门,臣去问,下人说他一直在睡,臣不放心,进去看了看,发现他浑身冰冷,躺在床上,无论怎么叫都叫不醒,已然失去了意识。” “怎么会这样?请大夫了吗?” “乐章他从前在浮世教,被种了毒,”定远侯世子简单解释了一遍,“臣想请太医院的褚大夫,为乐章看一看,望陛下准许。” 第174章 江苓扯了扯萧晟昀袖子,萧晟昀看了眼范公公,范公公得到示意,去太医院请人。 “让褚大夫直接去定远侯府。”江苓加了一句。 “臣多谢陛下,多谢君后。” “不管怎么说,乐章都是我的朋友,我不会见死不救,”江苓让宫人上茶,“我之前为乐章把脉,他的脉象看不出异样,若不然,当时我也不会置之不理。” “浮世教的渗透太深,为了不引起浮世教的怀疑,乐章逃离浮世教后,服下了一种能隐藏脉象的药。”定远侯世子解释。 “乐章他,在浮世教待了多少年?”江苓记得,詹乐章最初和他说起浮世教的时候,只说了在浮世教的时候年纪很小,根据定远侯世子的说法,不难推测出,詹乐章在浮世教待的时间不短。 詹乐章的回复也证实了这点。 “十年,为了夺取那些人的信任,他服用了浮世教的秘药,那药基本无解,也弄清了自己的身世和杀害他父母的仇人是谁。” 江苓放心不下詹乐章,和萧晟昀商议后,与定远侯世子一起去了定远侯府。 相识这么久,这不是江苓第一次来詹乐章住的院子,和以往每次不同的是,这次没有一个清瘦青年在院子里迎接他。 因为主人突发重病,院子里很安静,仆人脸上的神情也很严肃。 免去他们的行礼,几人到了卧房。 詹乐章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像是要随风消逝一般。 定远侯世子掩下心中哀痛,对褚大夫拱了拱手:“有劳褚大夫。” “世子放心,我定当竭尽全力。” 褚峤上前,为詹乐章把脉,随着时间过去,他的神情越来越严肃。 半晌,褚峤退开:“我可以一试。” 定远侯世子心下一松。 江苓走到床边,褚峤道:“殿下也可以看看。” 他没有拒绝。 詹乐章的脉象很杂乱,和江苓第一次给他把脉时呈现出的完全不一样,江苓在詹乐章体内感知到了自己渡入的本源力量,那道力量护着詹乐章的心脉,让其不因混杂的药物受到影响。 “公子的情况不算好,”褚峤对在场两个不懂医术的人解释,“脉象紊乱,被压制的药药效反扑,他会晕倒也是因为承受不住这股反扑的药力,好在有另一道力量护住了他的心脉,给我们争取到一些时间。” 褚峤没有说的是,这股力量,也可以说,这股生机,曾经他给还是太子的皇帝看诊时,也感受到过,这几年,他没在其他人体内感受到过,不曾想,今天感受到了。 正是因为这股生机,詹乐章体内的药力被多压制了两年,也是因为这股生机,让他在遭到药力大力反扑的时候,保住性命。 若不然,以他体内混杂的横冲直撞的药力,詹乐章根本等不到他们来。 江苓收回手,他多庆幸,当初见詹乐章身体不怎么好,给他渡入了一丝本源力量,若没有这丝本源力量,以詹乐章现在的情况,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 褚峤先开了一副药:“这药先喂詹公子服下,他被种下的毒,我需要一些时间才能研制出解药。” “乐章是被浮世教种的毒,如果能拿到浮世教手中秘药的解药,是不是能让乐章快点好起来?”定远侯世子沉声问。 大有如果可以,就去千里寻药的架势。 “可以,不过詹公子体内的毒很复杂,他为了压制秘药的毒性,用了另一种药,两种药在他体内长时间交锋,彼此交融,已经形成了另一种全新的药,当然,如果拿到秘药和秘药的解药,我研制出解药的时间应该能缩短。”褚峤从下人手里接过纸笔,边写药方边道。 江苓站在他对面,和他一起商量用药剂量。 “我去找药。”定远侯世子不假思索道。 浮世教教主已经被抓获,群龙无首之下,剩下的教众解决起来不难,但也有一个比较麻烦的事,就是这些教众都在浮世教的蒙蔽下服了药,里面不乏有一些还未作恶的普通百姓,这么多人,不可能全部处死,这段时间,江苓和褚峤一直泡在太医院,研究解药。 不是没想过,直接从浮世教得到解药,可那药的存在本就是为了控制人心,浮世教也不可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是以浮世教里压根没有解药。 詹乐章中的药和那些被救出来的浮世教普通教众中的不一样,对比两者药性,江苓猜测,詹乐章在浮世教里的地位不低。 “世子。” 叫住正要离开的定远侯世子,在对方回头疑惑看来的时候,江苓叮嘱:“如果找不到解药也不用失望,将秘药带回来是一样的。” 经他提醒,褚峤也想到这点:“浮世教可能没有解药。” “朕让齐烈分一支队伍给你。”萧晟昀开口。 为了詹乐章的病情,褚峤暂时留在了定远侯府,江苓一有时间也会往这边跑。 萧晟昀身为帝王,不可能天天往臣子家跑,便在皇宫,加快了对浮世教的搜捕力度,还派了另外几名太医给他们帮忙。 一天午后,江苓正在和褚峤讨论下一步用药,床帐中传来动静,他放下医书,往里走去。 昏迷了三天的詹乐章第一次睁开眼。 看到穿着便于行动服饰的江苓,他愣了一下:“小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转动眼珠,打量四周,熟悉的环境,这里是自己的卧房不错。 “你昏迷三天了,”江苓坐到床边,“现在感觉怎么样?” 詹乐章感受了一下自己,有些乏力,还有身体里传来的隐痛,他不想让江苓当心,下意识想隐瞒。 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江苓皱眉:“我现在是江大夫,乐章你不要在大夫面前说谎。” 詹乐章无奈,只得将自己的感受一一说出来。 说话间,褚峤也到了近处,看到他,詹乐章心头一动,沉默下来。 好半晌,才艰涩开口:“你们都知道了?” “知道你瞒着我,其实早已身中浮世教秘药的事吗?”江苓端了床头的药给他,“既然醒了,自己喝药。” 许是喝惯了药,一碗药下去,詹乐章眉头都没皱一下。 药是江苓和褚峤一起商讨出来的,江苓知道这药有多苦,见詹乐章面不改色喝完一大碗,忙拿了颗糖塞到他嘴里。 满口苦涩滋味中多了丝糖的甜味,詹乐章愣了一下。 “这药很苦的,你都不觉得苦吗?”江苓将碗递给伺候的下人,让他们快点把药碗拿下去。 光是闻着味儿,他的舌头已经泛起了苦味。 詹乐章转头看向江苓:“小苓,我不是有意欺骗你的。” 到了这个时候,詹乐章当然不会再心存侥幸,觉得自己的秘密还能瞒下去。 在浮世教的经历,是他最不堪的过往,亦是他一辈子不愿暴露在人前的秘密。 感受到从詹乐章身上传来的复杂情绪,江苓出声打断他的思绪:“你现在不宜多思,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你也不必太在意,我结识你是因为你这个人,和你过去有怎样的经历无关,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的过往和你想象中不一样,会远离我吗?” “当然不会。”詹乐章想也不想回答。 “我也是,乐章,你要好好养病,不管你有怎样的过去,是什么身份,我把你当朋友这点都不会因外力改变。” 江苓给他把脉,脉象没一开始那么杂乱了,詹乐章能醒来,证明他和褚峤选的法子有用。 注意到詹乐章目光流连,江苓问:“乐章在找人?” 詹乐章点头。 “是在找世子?”江苓猜测。 詹乐章继续点头。 “他去浮世教据点找药了,你昏迷后,也是他进宫为你求医,放心,陛下派了骁卫跟着他,他不会有危险。” 定远侯和定远侯夫人得到消息赶来,江苓和褚峤退到一边,给三人留下独处空间。 定远侯夫妻对詹乐章很是疼爱,江苓从前来的时候就感受到了,这次詹乐章昏迷,两人心中也很着急,眼下詹乐章终于醒来,他们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两人在詹乐章身边嘘寒问暖了一阵,冲江苓和褚峤表达感谢。 詹乐章精力不济,清醒了一个时辰,又沉沉睡去,定远侯夫人一脸担忧:“乐章这……” “侯夫人不必担心,乐章身体还未恢复,需要大量时间的睡眠,今日醒来,说明我们的药有效果,我和褚大夫一定会医好他的。” 第五天的时候,定远侯世子带回了秘药,如江苓猜测,浮世教中,没有解药,不过有了秘药,要研制出解药,比什么都没有容易许多。 江苓将詹乐章已经醒来的好消息告诉他,定远侯世子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就要往里冲,被一名太医拦下,先去处理了伤口。 “世子不必着急,乐章现在还在睡,过一会就能醒了。” 换了身干净衣服,定远侯世子才被允许进入詹乐章的卧房。 江苓和褚峤去了隔壁屋子研究定远侯世子带回的秘药,没有打扰两人独处。 屋里弥漫着药的苦涩味道,定远侯世子一步步靠近床边,每走一步,他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加重一分。 詹乐章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定远侯世子不受控制想起那日看到詹乐章毫无生机躺在床上的模样,巨大恐惧攥紧心脏。 他慢慢坐到床边,伸手探向青年的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手在颤抖。 青年眼睫颤了颤。 手停在半空中,像是怕惊扰什么,不敢继续往前。 在定远侯世子的注视下,青年缓缓睁开眼。 第175章 手被握住。 青年体温偏低,定远侯世子下意识想给他暖手,待将那只手握在手中,抬眸便对上了青年含笑的眉眼。 “小苓告诉我,你为我去寻药了。” “嗯。” 詹乐章没有问他有没有找到,定远侯世子此刻出现在这里,已经不需要询问答案。 无声对视片刻,还是詹乐章打破寂静。 “这次突然晕倒,是不是吓到你了?” 虽是问句,却是用的肯定语气。 定远侯世子无法欺骗他,也不想欺骗他,诚实说出自己的感受:“是。” 从未尝过害怕滋味的男人第一次明白,什么叫恐惧,他害怕失去眼前的人,害怕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温度,害怕往后余生,再无人相伴。 那一刻,他什么也顾不上了,骑上马直奔皇宫,即使付出一切,他也要救他。 “傻子。”詹乐章低声道。 “褚大夫说,能解决你身体里的毒,乐章,我不希望你出事。” “扶我起来。” 定远侯世子伸手,将人扶着坐起来,靠在床头。 “抱一下我。” 男人身体前倾,缓慢而坚定将青年拥入怀中。 靠在熟悉的怀抱里,詹乐章轻轻阖上眼:“我很想你。” 昏迷的时候,他的意识陷入无边黑暗,但并非完全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他挣扎着从黑暗泥沼里脱身,他再也不像从前那般孑然一身,这个世上,有他割舍不下的牵挂之人。 定远侯世子紧了紧臂膀,将怀里人搂得更紧。 詹乐章身上没多少力气,松松环住男人的腰:“陛下知道了我的身份,以后我就不再是定远侯府的人了。” “你若是在这里住的习惯,可以一直住下去。” “不是父亲和母亲的孩子,我以什么身份继续住下去?侯府肯收留我这么久,我已经很感激了。” “不要说这样的话,乐章,不管你是不是父亲和母亲的孩子,你都能生活在这里,你就是这里的另一个主人,若你觉得不方便,我们可以一起搬出去,住进另一处府邸,我总能养着你,不叫你受一点苦。” 定远侯世子心中泛起细密的疼痛,他的乐章,本该是天之骄子,金尊玉贵长大,却因为韩王,从小受尽苦难,还拖垮了身子。 另一边的厢房里,江苓和褚峤开始研究定远侯世子带回的秘药。 为了方便,这间厢房被褚峤改造了一番,为詹乐章解毒所需要的药材基本都归拢在这里。 “成分很复杂,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才能研制出对应解药。” 江苓坐在褚峤对面,闻言放下手里的医书:“再拖几天,乐章的身体能等下去吗?” 詹乐章的身体状况已经很不好了,反扑的药力以最快速度侵入他的五脏六腑,在最短时间里,达成了最大破坏成就,若不是定远侯世子求助及时,再拖个两天,便药石无医了。 褚峤放下手里的药:“正常来讲,可能很难坚持下去,但凡事都有例外,此前我为陛下解毒的时候,就发现陛下|体内有一股生机,正是因为这道生机,让陛下的脏器不受毒素影响,并以最快速度修复,现在,我在詹公子体内,也发现了同样的生机,若知道这股生机的来源,辅以我配的药,最大程度修复詹公子的身体,便能争取一段不短的时间。” 江苓知道,褚峤说的那股生机,是他渡入两人体内的本源之力,他的本体是疗伤圣药,修炼出的本源力量自然也带有同样功效。 随着神魂的修复,他的本源力量能起的作用更大。 “就是不知道,那股生机是由何种疗伤圣药带来,我曾问过师兄,师兄让我别过问这些事。”褚峤语气里带上了一丝遗憾,对于一名医者来说,明知有这样的存在,却不能一探究竟,实在可惜。 “褚大夫打算用何种办法?”如果需要本源力量,江苓能提供。 两人商讨了一会,初步定下方案。 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两人重新回到詹乐章的卧房。 定远侯世子坐在床边看着倚在床头的青年,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江苓对两人说了自己和褚峤研讨出来的方案。 “本来还有其他方案,但乐章的身体经不起折腾,我和褚大夫便选了相对温和的一种,只是不论用哪种办法,到了解毒那一步,都要受一些罪。” 定远侯世子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被詹乐章打断:“能保住性命已经是我的幸事了,遭一点罪无妨。” 从小到大,他遭的罪太多太多,那些罪,无一不将他推向更深的深渊,但这次不同,这次是救赎。 见到光的人注定无法再忍受黑暗,无论有多难,他都会咬牙坚持到最后。 前期的准备工作需要一段时间,好在距离南巡的日子还远,为了能弄清秘药里的成分,除了来定远侯府看詹乐章的身体情况,剩下的大半时间江苓都和褚峤一起泡在太医院巨大的藏书楼里。 忙到大半夜,在寝宫左等右等等不到君后回来的帝王亲自来太医院接人。 江苓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已经这么晚了?” 萧晟昀走到他身后,看着摆在他面前摊开的医书:“进展如何了?” “已经找出大部分用料了,很奇怪,这些药物,根据记载,皆出自嵘裘这个小国家,可是他们不是早被灭国了吗,为何浮世教的秘药和他们有关?” 得到这一发现后,江苓和褚峤、张太医等人又查了之前的香料和江耀华种的药,发现这些药里都有部分成分出自嵘裘。 将他们的发现一一告诉萧晟昀,江苓笃定:“这绝对不是偶然。” “嵘裘么?”萧晟昀声音低沉,“之前宣王身边就有嵘裘的人,和宣王一起被处置了,如果这些都和嵘裘有关,说明他们在大启的渗透,比朕想象的还深。” 因着詹乐章,定远侯世子主动请缨,请求对付浮世教,萧晟昀便将查清嵘裘和浮世教之间关系的事交给他去办。 这也是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定远侯一家隐瞒詹乐章身世都是不争的事实,遮掩皇室血脉身份难,是大罪。 如今知道詹乐章真正身份的人不多,大臣们都以为,四皇子遗孤在韩王手里,上朝下朝都在讨论,韩王究竟想做什么。 要知道,四皇子因疯病去世,他当年留下的不少势力也跟着销声匿迹,如今四皇子唯一血脉出现,那些势力会不会主动找上去? 这对韩王来说,绝对是一大助力。 倒是没有人怀疑韩王会对四皇子遗孤不利,毕竟当年韩王和四皇子关系亲密是有目共睹的,四皇子出事后,也只有韩王孜孜不倦一而再再而三上书,希望皇上彻查此事。 只要有心,这些旧事很容易就能被查出来。 “乐章说,他的仇人是韩王,任谁也猜不到,看似和四皇子关系最好的韩王,才是造成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江苓看着暗卫交上来的密报,叹了口气。 “正是因为伪装的太好,才没有人怀疑到他身上。”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四皇子和四皇子母妃都对他那么好,只要四皇子有的,韩王都能有,就算皇帝不在意这个孩子,四皇子母妃还是尽可能给了他最好的一切……”江苓想不通。 “这个答案,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江苓一直想着这件事,夜里做梦还梦到了那位惊才绝艳的四皇子,书里的描述活了过来,醒来后,怅然若失。 詹乐章的治疗进行到了紧要关头,江苓又为他渡了一丝本源力量,褚峤没有问他是如何做到的,因为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做。 褚峤擅长的是以毒攻毒的法子,这次也不例外,较他人不同的是,有本源力量的保护,风险减少了许多,但药力冲撞该承受的痛苦避免不了。 詹乐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每日大半时间都在昏迷中度过,即使昏迷,紧蹙的眉头也没松开,可见承受着多大痛苦。 药浴、针灸、汤药……每次治疗结束,青年都像是在水里洗了一遍,汗水浸湿衣衫,头发湿漉漉披在肩头,身上没有一处是干的。 每每这个时候,定远侯世子都会将人拢在怀里,恨不能以身代之。 詹乐章从无尽痛苦中找回一丝清明,看着薄唇紧抿的男人,心中一片安宁。 江苓和褚大夫在一旁收拾药材,突然,听到剧烈的咳嗽声。 詹乐章攀着定远侯世子的肩膀,咳得停不下来。 “怎么回事?”江苓忙放下手边的东西,走过去。 拉住詹乐章手腕,江苓给他把脉。 定远侯世子抱着人,轻拍青年后背:“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咳起来了?” 咳到最后,詹乐章吐出一大口血。 “他的情况不对,褚大夫,快将左边第二份药拿来!” 一阵兵荒马乱,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定远侯世子将人抱回榻上,寸步不离守在他身边。 江苓和褚峤翻找医书,终于找到了原因。 “我们需要找到药引。” 秘药里用了一种来自嵘裘的独有药材,这种药材很特殊,必须用它的伴生药草为引,才能化去药性。 “现在派人去嵘裘旧地,怕是来不及了。” 江苓用指腹摩挲医书上描述这种药和伴生药草的部分,不确定道:“看描述,我在宫里养的花草和这种伴生药草十分相似,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种。” 第176章 詹乐章被放到床上,面无血色,刚被喂了应急的药,此刻整个人恹恹的,定远侯世子守在他身边,一眼不眨看着他。 “我没事。”詹乐章拉住定远侯世子的手,轻声安抚。 他的声音很轻,折腾这么大一出,早已耗尽了他的力气。 “你躺好,不要说话。”定远侯世子反握住他的手,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担忧。 他如何能不担忧? 每次治疗结束,詹乐章都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他从褚峤口中得知,治疗过程会带来痛苦,虽然过程痛苦,但结果总是好的,随着一次次治疗,詹乐章的精神确实比之前好了不少。 原本,今天这次结束,就可以换新药了,那药的药性比现在的温和,再治疗时不会像从前那般痛苦,谁能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詹乐章伏在他怀中吐血的模样,将是他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永远不想再经历抱着人,感受着怀中人生命一点点流逝的感觉。 胸口一阵阵绞痛,詹乐章平躺在床上,闭上眼,抵抗这阵突如其来的疼痛。 和治疗时产生的痛不一样,这次是沉闷的,连绵不绝的,像是体内的药物在做最后反扑。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他现在实在没有力气,意识渐渐陷入混沌。 “乐章,乐章。”定远侯世子小声唤了他两声,青年双目紧闭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反应。 心中升起巨大恐慌,定远侯世子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寻到另一头的江苓和褚峤两人。 “乐章好像又昏过去了。” 江苓和褚峤对视一眼,停止讨论,来到床前。 把完脉,褚峤眉头紧紧蹙起:“得尽快找到药引。” “什么药引?”定远侯世子紧张地问。 “乐章中的秘药里有部分成分来自嵘裘,这种药材十分奇特,需要伴生药草才能化去药性。”方才江苓和褚峤讨论的时候,定远侯世子不放心的守在詹乐章身边,没有听到他们的讨论,江苓又解释了一遍。 “嵘裘……”定远侯世子低喃着这个名字,“浮世教和这个被灭的小国有关么?” 嵘裘距离京城遥远,不眠不休赶路、一来一回也需要一个多月时间,更不用说,在嵘裘故地寻找到伴生药草。 时间来得及吗? 顾不上礼仪,定远侯世子转身就走。 “哎,你等等,”江苓忙叫住他,“你去做什么?” “去寻药。” 褚峤拉住他:“你先别急,你现在什么都不了解,就算去了,又能如何?况且嵘裘距离京城这么遥远……” “但我不能不救他,就算再难,我也不会放弃。”定远侯世子打算他的话。 他眼中藏着风暴,极致平静下,藏着的是极致狂乱。 褚峤抹了把脸:“知道你想救詹公子,我们也会尽力救他,你先不要急,君后说,他在宫里养的草和伴生药草很像,我们先去宫里看看,如果不是,再做打算,你照顾好詹公子,他体内药性相撞,恐怕会昏迷一段时间,这段时间离不得人。” 男人眼中骤然亮起希望的光。 “方才,是我失礼了。”他低下头,语含歉意。 “知道你是关心则乱,我和褚大夫先回宫一趟,这边就交给你了。” 江苓和褚峤上了马车,匆匆离开。 江苓已经传信回去,让宫人将千芜大师送的种子种出的花全搬到一处,等他们抵达,东西已经按江苓的要求准备好。 这些花一看就被养得很好,葱葱郁郁,小小的花苞如今已经长大,开出了颜色不一的花。 “确实是书里描述的伴生药草,君后是怎么将其养活的?”褚峤围着花走了一圈,逐一观察过去,并没有看到另一种该出现在这里的药材。 伴生药草,如其名,是伴着生长的,褚峤喜欢研究各种奇怪药物,不是没见过伴生之物,可没有哪一样,是像现在看到的这种,没有被伴随之物,还能长得如此好。 实属罕见。 “和养其他花草差不多。” 褚峤没有多问,这也不是他该问的,摘下叶片,带到太医院开始处理。 忙到深夜,江苓才回宫。 萧晟昀已经洗漱完了,坐在榻上,正在看折子。 听到脚步声,抬眸:“苓儿从前嫌朕忙得太晚,今日倒是反过来了。” 江苓走过去,捉住男人的手放到自己肩膀上:“陛下快帮我按按,好累。” 折子被扔到一边,萧晟昀专心给江苓按捏起来。 江苓被按的舒服,边享受边将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之前香料的来源和嵘裘有关,这次也是,嵘裘不是早被灭国了吗,怎么处处都有他们的身影?” “虽然被灭国了,但嵘裘人并没有全部消失,之前查宣王一事的时候,朕便发现,宣王手下,有一支由嵘裘人组成的队伍,朕在边关中的奇毒,也和这些人有关。” 宣王落败后,他身边的嵘裘势力没了庇护,轻易被揪出来,那些人想逃,可现在的京城在萧晟昀手下早已不是先帝在位时处处充满漏洞的样子,不等那些人找到新的藏身地,就被一一抓获。 “当初,或许应该留下一二活口,说不定能审问出更多东西。” 但那个时候,也没人料到,在大启横行多年的浮世教,也和嵘裘有关。 两人就浮世教的事讨论了一会,江苓转而说起千芜大师。 “陛下,你说,千芜大师离开前将种子给我种,是不是提前知道了现在发生的事?”江苓见过千芜大师,知道他和普通人类不一样,若真能预知未来,那么原主的死和原书结局,他也预知到了吗? 可惜千芜大师现在不在京城,不然江苓一定会去问问。 “要是能再见见千芜大师就好了,陛下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问这句话时,江苓本是没抱什么希望的,毕竟两年前,京城发生了种种事,无数人包括先皇都在寻找千芜大师下落,可惜一无所获。 没想到萧晟昀给出了肯定答案。 “千芜大师最近在江南一带活动,南巡说不定能遇上。” 江苓张大嘴:“陛下这些年,不会也一直在寻找千芜大师的踪迹吧?” 千芜大师这人的奇能异士,君王不愿放过不奇怪,先帝不就将人困在京城许多年吗,好不容易离开了,又被新任君王盯上。 “陛下不会像先帝一样,打算继续将人困在京城吧?” 江苓语气里充满了不赞同,萧晟昀点了点他额头:“想什么呢?朕寻他,是因为有些问题想请教他,至于千芜大师是想留住京城,还是想在外游历,朕不会过问。” “那就好,”江苓捉住男人的手,放在腰上,“陛下继续揉揉。” 他这段时间忙前忙后的,可累了。 萧晟昀给他揉腰,人也离他越来越近,等江苓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男人抵到墙边。 男人身形高大,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之下,敏感耳垂被含住,进而被一阵濡湿包裹。 江苓身体一抖:“陛下……” “苓儿天天往太医院和定远侯府跑,已经冷落朕许久了。” 耳垂被放开,男人的气息贴着耳朵,低磁声音钻进耳里。 绯色自耳垂处蔓延开。 江苓揪住上方人的衣服,仔细反省了一下,这段时间忙着詹乐章的事,确实对萧晟昀多有冷落,登时感到一阵心虚。 微微侧头亲了亲男人脸颊,江苓安抚:“等乐章情况稳定下来,我一定好好陪陪陛下。” 萧晟昀擒住江苓的唇,与他交换了一个轻柔的吻,然后用额头抵住他的:“要陪朕去御书房。” “好。” “处理政务的时候,苓儿也要待在朕身边。” “好。” “和朕一起去早朝。” “好……”江苓猛然反应过来,拒绝,“这个不行。” 先不说他去早朝会给大臣带来怎样的震撼,光是想想弹劾的折子江苓就头皮发麻,更不用说,大启的早朝上朝时间太早了,江苓根本起不来。 “苓儿……”萧晟昀不依不饶,吻流连在江苓颈侧,手也渐渐往下。 盘龙扣被解开,宽大腰封散落。 江苓抓着男人衣服的手骤然抓紧。 “别……” 拒绝的话被吞入口中。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满室清辉。 待一切平息,江苓躺在男人怀里,汗涔涔的,身体还在轻微颤抖。 带着薄茧的指腹触碰到腰间肌肤,江苓猛地一抖,抓住男人的手;“……我明天还要出宫。” “朕只是想给苓儿按按,缓解一下疲乏,苓儿想到哪里去了?”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江苓忿忿掐了他一把。 有了药引,詹乐章的情况一日比一日好起来,慢慢的,能下地走路了,虽然还需要好生补一阵子,但至少不用担心有生命危险了。 情况稳定后,江苓和褚峤不再需要整日守在定远侯府,褚峤从江苓这里抱了几盆药草回太医院研究。 午后,江苓睡醒起来,披着外衫坐到萧晟昀身边跟他一起看折子,气氛温馨而美好。 “陛下,君后,褚大夫和张太医求见。” “宣。” 两人在宫人的带领下走进来,脸上难掩喜色。 张太医拱手:“启禀陛下,君后,臣和师弟通过从君后手里得到的药草,寻到了解除浮世教对教众控制办法。” “真的?!” 要知道,浮世教一直用药物控制教众的神志,将教众发展为毫无理智可言的怪物,这些年,朝廷一直在想办法如何妥善处理这些事。 那些做了大恶的,直接处死没什么,可如此庞大的群体,总有人是无辜的,一杆子打死未免太绝对,他们已经被控制,放任不管也不行,如果找到了解除药物控制的办法,对这些人来说,绝对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 这几年朝廷对浮世教的打压力度很大,先帝在位时,只要和浮世教有关的,无论是否作恶过,都被处置了,萧晟昀上位后,才改变了这一做法,将那些没来得及作恶的和没有犯下大错的人单独关押起来,并命太医院寻找根治之法。 除此之外,还张贴了皇榜,遍寻天下名医,并告知百姓,如果有亲朋好友被浮世教控制,可将人送到官府,只要没犯下大错,朝廷都会想办法救人。 浮世教在民间的渗透远比朝廷想象的广,教众里有罪不可恕的,也有非自愿进去的,朝廷这一命令下来,不少人找到官府。 浮世教的许多据点,也是因为这些百姓的告发找到的。 如今有了解除浮世教药物控制的办法,笼罩大启多年的阴影将会被彻底驱散。 第177章 江苓虽然是问句,但心中也清楚,若非有万全把握,这对师兄弟不会进宫面圣,果不其然,张太医再次出声。 “臣不敢妄言。” “好!”萧晟昀龙心大悦,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绝对算得上一个好消息了。 褚峤又说了一些关于从浮世教手中缴获秘药的消息。 这些药大半是定远侯世子为詹乐章寻药时带回来的,他们不确定詹乐章中的是哪种,定远侯世子索性将发现的药物全部带了回来。 有了解药,再对浮世教出手,便不需要顾忌什么了,剩下的浮世教教徒被逐一拔除,这阵风从京城刮到了边境。 远在蜀地的韩王也得到了这一消息。 詹乐章的身份还没暴露,知道他身体状况的人寥寥无几,都是值得信赖的,江苓和萧晟昀不发话,他们万不敢将消息泄露出去。 “这浮世教被除,也是一桩好事。”身穿华服头戴金冠的年轻男子道。 “侄儿心怀天下,不负汝父名声。”韩王放下手里的杯子,夸赞。 年轻男子便是被韩王认回来的四皇子遗孤,好生打扮一番,又在韩王的要求下学了礼仪后,他身上的乡野气质已经消失,因打扮华贵,举手投足间已然初具贵人气势。 “我父……”说起四皇子,年轻男子神情低落下去。 “侄儿不必担忧,该属于你父亲和你的,本王定会帮你们夺回来。”韩王垂眸注视杯中茶叶,眸色晦暗不明。 “可如今天下安定,陛下登基时的异象更是四海皆知,我们想做什么,恐怕……” 看着韩王越来越阴沉的面色,年轻男子呐呐闭上嘴。 韩王哪能不知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本来,他派人四处传播先帝登基的隐情,就是为了挑起天下人对坐上皇位之人名不正言不顺的不满,怎料消息刚放出去,就被百姓的反应打了个措手不及。 非但没有动了民心,还被朝廷借着这事拔了他好不容易埋下的暗桩。 京城在萧晟昀的统领下,如铁桶一般,现在他再想要得到什么京城的消息,极为不易。 韩王心中升起了隐蔽的不安,走到这一步,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帝王南巡,对韩王来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萧晟昀派的人秘密到了蜀地,暗中将韩王封地的消息传到京城,既然知道有诈,萧晟昀不会完全不做准备。 韩王在等南巡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萧晟昀又何尝不是? 密谈已经传来消息,韩王私下豢养私兵,数量恐有数万之众,这对任何一个帝王来说,都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巨大隐患。 萧晟昀当然不会放任不管。 就算韩王不打算做什么,冲他豢养私兵这一点,萧晟昀就不会视而不见。 有了药引,詹乐章身体恢复的很快,江苓为解除浮世教药物控制的事在太医院忙了几天,和褚峤一起前往定远侯府。 两人刚走到门口,一名小吏喘息这跑过来。 江苓看他面色焦急,忍不住开口问道:“出了何事?” 小吏不认识两人,但见他们穿着太医院的衣服,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不知两位大人可有时间,今日我们找到了浮世教一处新的据点,在里面关着许多受尽折磨的百姓,他们状态都不太好,大人命小人前来太医院寻求帮助。” 若是之前,他们自然不会求助到太医院头上,但萧晟昀登基后,太医院也参与进了浮世教的救助一事中,有过几次合作,这次又情况紧急,耽误不起,便直接寻了过来。 简单了解事情经过后,江苓叫上几名太医,带上新研究出来的药,和褚峤一起出了宫。 太医院已经在一批浮世教死囚身上做了试验,确保万无一失后,才会将药用在其他人身上,那药见效很快,不出半个时辰,服药之人便能找回神志。 受药物影响不深的,一次就能解决,影响深一点的,需要三至五天不等。 太医院连夜赶制出一批解药,等药成型,便将之发到地方官府,由之代为分发给需要救助的百姓。 一个人被治好,得到解救的,不单单是这个人,而是一整个家庭。 曲娘是个苦命的女子,父母出事后,家中大伯看她是一个弱女子,没有反抗之力,便动了歪心思,处处污她名声,搅和了父母给她定下的亲事,还把她赶出家门,满口大义侵占了她的家产。 幸得隔壁村一猎户相救,男人是个打猎的好手,在村中颇有威望,怜惜她的遭遇,为她讨回公道,相处中,两人生出情愫,理所当然成了亲。男人力气大,肯干活,曲娘也是个有头脑的,做起了小生意,两人的日子越过越好。 可,浮世教的到来打破了村里的宁静,也打破了他们的幸福生活。 浮世教的人找上门,要求男人加入,男人不干,知道拒绝浮世教的下场,男人连夜将妻子送走,为了引开追兵,独自潜入山中,再也不见下落。 曲娘带着稚子一找就是两年,始终未曾找到人,她不愿相信男人已经遭了不测,朝廷清剿浮世教时,积极参与,好在苍天不负有心人,在她濒临绝望的时候,找到了男人的下落。 原来那日男人引开浮世教不成,反被抓住,那些人吃了瘪,将人带回去好生折磨了一段时间,后来自顾不暇,这种折磨才少了,也让男人有了喘息的时间。 曲娘见到男人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瘦的只剩皮包骨的人是自己的丈夫,她哭着扑上去。 男人抬起枯瘦的手,抚去她脸上的泪水,声音断断续续的:“能见……最……后……一面,我已……无遗憾……” 强撑到这一刻,男人再也坚持不住,手上失了力气,滑落到地。 “不——”临时搭建的救助房里,同样的场景比比皆是。 江苓和褚峤下了马车,看到两人亮出的太医院令牌,负责人忙将两人引进去,边走边与两人介绍里面的情况。 “这里安置的,都是最新救出来的百姓,他们因不愿加入浮世教,被强行掳了去,受尽折磨,现在情况都不大好。” 进到里面,浓浓的悲伤情绪迎面而来,江苓许久没感知到这么浓的悲伤了,他停下脚步,侧了侧身。 “大人?” 江苓紧抿着唇,神色不辨喜怒:“进去吧。” 待走到里面,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低泣声传入脑海,江苓面色越发冷凝。 负责人跟在他身侧,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能感受到,从江苓身上传来的气愤,一开始看到这些人模样的时候,他也这样气愤过,可当一个个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的人被送到这里时,他已经变得麻木。 江苓带来的太医在他的示意下,散开为众人看诊,江苓带着人继续往里走,他需要了解更多这些人的事。 “这些人都是从哪救回来的?” 看出一行人隐隐以江苓为首,负责人不敢马虎,有问必答:“是京城外一处偏僻的山里。” “他们被带回来后,有没有什么不受控制的举动?” “有,有几人试图伤人,但自己伤得太重,没几下就被制服了。” “你们在找到这些人的地方还有没有发现什么?最好是比较特殊的。” “特殊的……”负责人想了一会,“据带这些人回来的官兵说,他们在关押这些人的山洞里,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香味,不知道这算不算。” 香味吗? 江苓眼眸微垂:“你将参与这次搜救的官兵全部聚集起来,我会让太医给他们做个检查。” “大人是担心,那香味有异?”负责人不是个傻的,他刚立了功被提拔起来,虽然没见过江苓,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对他的话不敢有丝毫敷衍的地方,经江苓提醒,马上想到了关键之处。 “浮世教手段诡谲,不得不防。” “大人说的是,下官这就吩咐下去。” “嗯。” 两人继续往里走,太医的到来,暂时稳住了这些人的心,受伤的人不知道,但他们的家人对太医是很信任的,尤其是每年的义诊,和太医院受命为被浮世教控制的人看诊一事。 曲娘抱着骨瘦如柴的丈夫,豆大的泪珠不断落下。 他们现在都知道,被浮世教带走的人,会被他们控制,做出不受自己控制的事,之前有人试图伤害前来帮忙的官兵,曲娘亲眼目睹。 她不知道自己的丈夫还有多少理智,再次醒来时会不会也变了副模样,找到人的喜悦早已被另一只情绪代替。 曲娘哆嗦着低头,却见本来失去神志的男人睁开了眼。 那不是她熟悉的眼神。 男人死死盯着她,面目狰狞。 曲娘心中像是被挖了一块,簌簌漏着风。 突然,男人用力推开她,男人本身没多少力气,将人推开后,自己也跌到了一边,他眼中闪过挣扎,咬着牙道:“快走!” 察觉到异动,已有经验的官兵执剑靠近。 曲娘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之前发生异动的人就是这么被处死的,从见到男人起就担心的事发生了。 曲娘骤然白了脸色:“不——不——”她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什么。 那一刻,巨大的绝望击中了她,眼中的光渐渐暗下,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过了一瞬,一道亮光闪过,将她从混沌中拉出来。 利剑出鞘,曲娘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利刃距男人越来越近。 男人已经闭上眼,似乎正等待最好一刻的到来。 曲娘见他嘴唇动了动,看出他想说的是“对不起”三个字,泪如雨下。 她不明白,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对她,残忍夺走她身边一切重要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物。 她找了两年,经历过无数次绝望与失望,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最坏打算了,可到了这一刻,她才发现,她高估了自己。 骚动声传到江苓耳朵里,江苓加快脚步,赶到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一路走来,他已经听负责人说了这边的事,别看这些人伤得重,一个不注意,就会像傀儡一样伤人,他们照顾人的同时,也不得不提高警惕,一有不对,就地格杀。 江苓知道,这是为了保障更多人的安全,在这之前,他们一直没找到解除控制的办法。 “等等,”顾不得其他,江苓忙开口,“我和几位太医带来能解除他们控制的药,你们先将人绑起来,别伤他性命。” 曲娘眸中的光,亮了。 第178章 “此话当真?”负责人不可置信道。 “我难不成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说话间,官兵已经制服了身形枯瘦的男人,江苓从药箱中拿出备好的药,正要上前,曲娘撑着身体走过来:“请大人让民妇来。” 即使被制服住手脚,男人依然面色狰狞,有随时暴起的迹象,曲娘这么说,是不想给他们带来希望的人被伤到。 “如此也好,看他也不算完全失去理智,由你去喂,他或许更能接受。”负责人赞同曲娘的做法。 江苓将制成药丸的解药递给她。 曲娘拿着药,神色坚定靠近男人。 也是神奇,随着她的靠近,男人渐渐安静下来。 制住他的官兵提高警惕,一旦发现不对,便会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中。 好在,他们担心的事没有发生,曲娘顺利将药丸喂到男人嘴里。 众人的目光情不自禁聚集在男人身上,太医院研制解药的事他们都知道,只是这么多天都没什么结果,他们本不抱多大希望,能让男人安静下来就算救了他一命。 药丸服下后,男人神色逐渐安静下来。 浑身力道卸去,身体软软倒下。 曲娘眼疾手快将人扶住,转头求助似的看向江苓。 “这是正常反应,莫约一刻钟,他就能清醒过来。”江苓道。 这一刻钟对曲娘来说,过得极为漫长。 “醒了!他醒了!”曲娘一眼不眨盯着男人,见男人睁开眼,惊呼出声。 “曲娘……” 男人声音嘶哑,曲娘没有听错,叫的确确实实是自己的名字,再看男人的眼,已经恢复清明。 曲娘伸手抚上男人的脸,死死咬住下唇,唇上传来疼痛,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男人真的恢复了神志,她转身,匍匐着跪到江苓身前:“大人的恩情,民妇必铭记一生!” “夫人不必如此,快些起来,救助病人是身为医者的职责。”江苓忙将人扶起来。 他在曲娘身上,感受到了浓郁的感恩之情。 “我先为他把脉,他伤得严重,即使现在清醒了,也不能掉以轻心,要好好将养一段时间。” 江苓上前为男人把脉。 这边动静闹得有些大,许多人的注意力不自觉涌向这边,他们亲眼看到了男人陷入癫狂然后在一粒药丸的影响下恢复正常,脸上皆涌现出震惊。 他们虽然被从浮世教手中救了出来,但他们被浮世教里的人喂了毒,都知道自己活不久,也知道浮世教喂他们的毒会影响自己的神志,操控他们伤害身边的人,因此,他们也没打算留着这条残命,只想同家人好好道别后,了却残生。 围在他们身边来看望他们的,都是他们的亲朋好友,这些人也知道了他们的打算,即使心中悲伤,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竭力掩藏内心的痛处,好好陪他们一场。 可现在他们看到了什么?! 失去理智的人被救了回来,前来的大人说,太医院研制出了解药,他们是不是可以不再害怕被控制,是不是有救了?! 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了希望,如果有可能,谁甘心就这么死去? 感受到周围人情绪的变化,江苓嘴角微微上扬。 褚峤从人群中走出,来到男人面前,蹲下为他把脉。 这是真正第一次将解药用在百姓身上,他们需要了解各种变化细节,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命人将男人移到另一处空屋子,褚峤解释:“我们需要先观察一下,再给其他人服药。” 负责人被惊喜砸中,连连点头:“两位大人有什么需求尽管提,下官这边尽全力满足。” 其他几名随行太医也跟了过来,他们也需要更多的了解各种突发情况,好能独自应对。 半个时辰后,男人的情况有了明显好转,江苓松了口气。 虽然他们试验过解药的可行性,但真正用来救助普通百姓还是第一次,根据观测结果,他们这次可以说是大获成功。 既然解药有用,被安置在这里的其他人也在太医的观察下服下解药,服下解药后,他们还需要在这里观察至少三天,确定体内的毒被解后便可自行离开。 这一忙就忙到了日影西斜。 江苓揉了揉腰,和褚峤一前一后走出来:“天色已经晚了,明日再去定远侯府吧。” 褚峤点头:“正好我回去后,根据今天的结果再和师兄讨论讨论。” 分别后,江苓乘坐的马车驶入皇宫。 天色越来越暗,曲娘点了蜡烛,和另外几名妇人一起,打扫了屋里屋外的环境,他们进来的时候就被叮嘱过,要保持里面的干净,每日他们都会自发将屋里屋外打扫一遍。 几日相处下来,几人已经熟悉了,聚在一起时,便会聊聊天。 今天也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感觉有说不完的话。 “咋们现在的这位陛下,当真是爱民如子,还会让太医院研制解药,免费为受到浮世教伤害的人医治,几年前,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谁说不是,我一个远房表亲,家里的男人就是被浮世教抓去了,先帝痛恨浮世教,也不管大家是不是自愿加入,只要发现你和浮世教有牵扯,就把人杀了。” “是啊,当时好多人为了保住家人的命,不敢将消息传出来,那些被浮世教控制住的人可没有仁慈心,凭白伤了多少人的性命。”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朝廷才下令处死所有和浮世教有关的人吧。” “现在有了解药,总算给了不是自愿进浮世教的人一条生路,他们被浮世教强行掳走已经很可怜了,还被种了药,做下许多违背本心的事,最后带着一身污名死去。” “现在好了,不用再每日提心吊胆了,我男人这些天,一直想寻死,我知道,他是怕连累我们,可他也不是故意的啊,他什么都没做,只因为被那些杀千刀的浮世教人抓去折磨,就连自己的命都不能留下,让我怎么接受这个结果?”说到后面,声音里已带上了哽咽。 “好了,别哭,现在有了解药,大家都不会有事的。”一名同她关系好的妇人拍着她后背安慰。 “说起来,今日来的太医里,那名最年轻的大人,如果我没有记错,他并非太医院的人,而是君后。”曲娘身边的一名妇人小声开口。 她的声音不大,但几人离得近,都听清了。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那样的大人物,为什么会来这里,还给我们这些地位低下之人看病?” “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当今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还不是君后的太子妃就带着自家医馆和太医院一起办过义诊,那时候,太子妃也是亲自参与过的。” “是啊,自那以后,每年的义诊都被延续下来,一直到现在,据说其他地方在君后的带领下,也陆陆续续办起了义诊,只是规模没有我们京城的大。” “是那名长得很好看,气质很温和的大人吗?”想到白天发生的事,曲娘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如果那人真的是君后,她和她男人何其幸运! “那名大人来的时候,似乎发生了一点骚乱,有人失去理智,还好那名大人到得及时,保住了那人的性命。” 曲娘左手边的妇人想起什么,轻“咦”一声:“曲娘,今日发生那事的,是不是你家男人?也就是说,君后殿下第一个救治的,是你家男人?!” 曲娘微不可见点了点头。 “你这也太幸运了。”有人发出羡慕的声音。 “快和我们说说,君后殿下是一个怎样的人?” “君后殿下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比传言里更好。”曲娘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原来,命运给予的苦难背后,会给她送来这么大的惊喜。 她相信,从今往后,她的人生,将会越来越好! 回去后,曲娘怀着激动将这件事告诉了她男人。 男人不可置信握住她的手腕:“这可是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 “陛下爱民如子,君后也丝毫不嫌弃我等出身低下,大启有这样的帝后,是我等的福气,等我病好,我一定尽自己所能,报答帝后的恩情。” 曲娘点头。 “还有我们的孩子,京城不是办了学宫吗,等我们回去,就把他送到学宫,多学点知识,将来才能更好的为大启做事。” 江苓不知道他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事,第二天是休沐日,萧晟昀不用上朝,两人便一起出了宫。 马车上,江苓同萧晟昀说了关于解药的进展。 “本来我打算和褚大夫去看看乐章的情况,中间发生了点急事没去成,便约了今天去。” 马车停下,褚峤和张太医一起走到马车前,看到马车里坐着的帝王,脚步一顿。 “我和师兄坐自己的马车。” 不远处停着另一辆马车,是接送张太医上下职的。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到了定远侯府。 不用上朝,定远侯世子詹景曜留在府中照顾詹乐章。 听到门房禀报,詹景曜起身去接人,还没迈开步子,就感受到袖摆被拉住。 詹景曜转身温和道:“陛下和君后并几位太医到了,我去外头接人,很快就回来。” 詹乐章松了手。 江苓等人已经在仆人的带领下到了小院:“不用特意去接,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来了,知道路。” 简单寒暄后,詹景曜和萧晟昀汇报这段时间的发现,他被萧晟昀委以重任,彻查浮世教背后的关系,这段时间免了早朝。 江苓和詹乐章一起进屋,小声问:“乐章,初见时和你一起的人,是世子吗?” 第179章 一开始,江苓并没有想过,那个人是定远侯世子,后来詹乐章身份曝光,加上这段时间为詹乐章医治,看到两人的相处,江苓心中渐渐有了一个猜测。 “我之前说,时机到了告诉你,现在确实时机到了,是他不错,先前碍于身份不好说,眼下倒是没了担忧。”詹乐章承认。 心中猜想得到验证,江苓微微张大嘴:“可我看世子,不像是那种会在外面……的人啊……” 定远侯世子给江苓的第一印象就是克己复礼,接触多了,更明白那不是一个孟浪的人,江苓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詹景曜会是在外面和詹乐章胡来的人。 “那个时候,情况有些特殊,是我逼急了他,他才会不顾地点。”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年,现在回想起来,詹乐章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个时候,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对很多事情都不在意了,仅有的一点乐趣便是逗唯一对自己付出了真心的詹景曜。 他做了许许多多大胆的事,像是为了尽情燃烧仅剩的生命,他不顾礼法,恣意妄为,反正时日无多,与其压制自己,不如痛痛快快活一场。 身体的痛苦让唯一的欢愉变得极为珍贵。 很长一段时间,詹乐章都觉得,自己这样的人,不该得的真情,他的心早已如死水一般,与詹景曜的相识相爱,像一粒石子投入平静的海面,激起阵阵涟漪。 其他人、事,都是虚妄的,只有詹景曜,是他唯一能抓住的。 他从出生起就在逃亡,更是小小年纪就入了浮世教,没享受过一天正常生活,即使有了詹景曜,他的心一天天活过来,身体却只能在沉寂中一点点死去。 他从不后悔自己做的决定,他只遗憾自己可以陪詹景曜的时间太短。 从某方面来说,他是一个自私的人,詹景曜走进了他的心,他便一点也不想将人让出去,纵然可以相伴的时间很短,他也要在这人心上印下深刻烙印,留下独属于他的标志。 詹景曜拿他没办法,只能纵着他,两人心知肚明,相伴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即使是这样有限的日子,詹乐章也不能全然陪着詹景曜,他还有自己要完成的使命。 两人压抑着离别的绝望,在疯狂中相爱。 直到遇到江苓,詹乐章发现,他身体的溃败奇迹般停止了。 一直负责给他诊治的大夫告诉他,若维持原样,他可以多活一段时间。 既然有了时间,很多事便不用着急了,他安安心心当起了定远侯府的小公子,享受了一段时间正常人的生活。 “那天的事是我主动,我还特意选了个不会有人经过的偏远地方,没想到还是被你们撞见了。”詹乐章摇摇头,轻笑。 即使被见到了这样失态的一幕,詹乐章也觉得很幸运,如果不是那次意外,让他和江苓之间产生了交集,他如何能享受正常友人间的感情? 他缺失的亲情,定远侯夫妻给了他,爱情,他也得到了,还有一群真心待他的友人。 这样的生活,是他以前不敢妄想的。 生病这段时间,怕他在家无聊,张时勉等人一有空闲就来找他说话,告诉他京城发生的趣事。 “我那时也是随便选了一条路走。”江苓不好意思挠挠下巴,谁能想到,他随便指的方向,能让他撞进这样一幕。 “没事,说不定这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缘分,若不然,我们还不能这么快相熟起来。” “这样想也是。”江苓坐在床边,观察詹乐章的气色,养了一段时间,虽然现在的詹乐章还是很瘦,但气色好了不少。 “乐章,你现在好像没那么像定远侯夫人了。” “一开始,为了不让幕后之人发现端倪,我在脸上做了些手脚,让我的五官看起来更像母亲,加上那时年纪小,没长开,后来我一点点弱化了这些改变,所以看起来就没那么像了。” 褚峤和张太医跟了进来,江苓转开话题,和詹乐章说起研制出解药的事。 “不愧是千芜大师,说不定正是料到了这一天,才会将那些种子交给我,现在种出来的量足够制成药引,解救更多被浮世教祸害的人。” “原来那些药里最关键的成分来自嵘裘,难怪我寻了那么久,都没在大启找到一样的。”在浮世教的日子,詹乐章并非什么都没做,他一边往上爬,一边弄清了许多浮世教有关的事,唯独浮世教的秘药,直到离开,也没探出个所以然来。 做出坦白身份决定的时候,詹乐章便将自己知道的关于浮世教的事列了出来,借定远侯世子的手交給朝廷。 有了这份情报,对付起浮世教来,可以说是事半功倍。 “等这些事处理的差不多,就该南下了,乐章身体还没恢复,要留在京城修养吗?” “我现在的身体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难得的机会,自然要去看一看。” 褚峤上前,为詹乐章把脉,并问了一些他这两天的感受,有没有不适的地方,詹乐章身上的毒比那些从浮世教人手中救出来的人更难解,也更容易出岔子。 没过多久,萧晟昀和詹景曜回到屋子,詹景曜问起詹乐章的身体情况,褚峤一一说了。 江苓退到萧晟昀身边,勾了勾他的手指。 萧晟昀五指收拢,将作乱的手拢进掌心。 在宽大袖摆遮挡下,旁人看不清两人的小动作。 帝后亲临,定远侯夫妻得到消息,赶来见礼。 江苓不是第一次见定远侯夫妻,不难看出,他们对詹乐章是真心疼爱的。 “陛下,你说,定远侯和定远侯夫人知道乐章和定远侯世子的关系吗?”回宫后,江苓将从詹乐章嘴里得到的消息说给萧晟昀听。 “还有,陛下,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从定远侯世子的表现,不难看出这件事,只是他们不说破,朕便当不知道罢了。” 也就江苓这个小迷糊,这么久了也没看出来。 定远侯世子看詹乐章的目光,和他看江苓时是一样的。 “至于定远侯和定远侯夫人知不知道,想来是知道的,朕让暗卫查了查当年的事,定远侯夫人和那位四皇子妃是关系很好的手帕交,只可惜他们当时没有在行宫伴驾,等知道消息的时候,一切已经发生了,想要救人,也来不及。” “陛下还查到了什么?”江苓放下手里的书,坐到萧晟昀身边。 萧晟昀一把将人捞起,抱到腿上:“当时情况紧急,四皇子妃被逼自缢,诞下一名死胎,她身边的一名侍女不忍,抱孩子时发现孩子还有一口气,拼了命将孩子送出行宫,与定远侯派来人的汇合。” “那乐章为何会入浮世教?” “因为那名侍女的行踪暴露了,她没来得及将孩子交到定远侯派来的人手里,就被设计之人找到,只好将孩子藏了起来,自己引开追兵,那孩子被一农户捡到,辗转落入浮世教手中。” “如果当初乐章被定远侯的人接到,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乐章也不用受这么多苦。”江苓感叹。 定远侯府。 定远侯和定远侯夫人也在说这件事。 看完詹乐章回来,想到青年虚弱的模样,定远侯夫人抹了把眼泪:“当初如果我们能早发现一点,也不至于让乐章这个孩子受这么多苦。” 当年发生的事,一直是定远侯夫人心中的一心结。 “别难过,乐章是个有福气的,现在有君后和褚大夫等医术高明的大夫医治,身体会渐渐好起来。”定远侯安慰。 “他和景曜的事,我本来还觉得,两个男子在一起不好,让他们以兄弟相称,现在想想,只要乐章好好的,无病无灾,他想和景曜在一起便在一起,在一起了就算他最后恢复身份,我们也能以父母的身份照顾他。” “孩子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做决定吧。” 定远侯夫人点点头。 他们都知道,既然詹乐章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皇帝,以后定然是会恢复身份的,现在维持原样,不过是为了迷惑幕后之人。 浮世教的势力被一点点从大启土地上拔起,有了药引研制出的解药,百姓自发带着官兵寻找藏在民间的浮世教教徒,获救的百姓也越来越多。 南巡的时间越来越近,皇宫,朝廷都开始准备起来。 帝王出行,是一件大事,好在朝中势力已被肃清过,有辅国公,孟尚书,谢司尧等人在,萧晟昀能放心将京中各项事宜交给他们。 随行人里,有定远侯世子、詹乐章、和几名大臣,与之前几位帝王南巡的规模比起来,不算大。 出行的日子很快到来,一行人在众大臣的目送下,浩浩荡荡离开京城。 先是陆路,然后是水路。 宽阔江面上,巨大船只静候在港口。 江苓第一次坐这么大的船,起初很是兴奋,拉着萧晟昀四处走动,然而很快,他雀跃的声音逐渐降低。 萧晟昀停下脚步,扶住他的肩膀:“怎么了?” 江苓晃了晃脑袋:“有点犯恶心,想吐……” 萧晟昀担忧摸了摸他的额头,转头吩咐:“快去叫太医!” 江苓被扶着进了船舱。 “还很难受吗?”萧晟昀将人扶到椅子上坐好。 江苓张张嘴,正要回答,一个浪头打来,船剧烈晃动,他捂住嘴干呕了一下。 张太医在宫人的引路下疾步走来,为他诊脉。 “如何?” 张太医收回手:“无碍,殿下只是有些晕船。” 第180章 虚惊一场,萧晟昀松了口气,江苓自己是医者,自然知道晕船是怎么一回事,他收回手,若有所思:“我以前似乎不晕船。” 三年前,和九皇子等人一起在避暑行宫游湖时,他就没有晕过船,这也是他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自己晕船的原因。 张太医轻车熟路开了晕船药,看着他熟稔的动作,江苓问:“同行的人里,晕船的人很多吗?” “有不少,”张太医手下动作不停,“臣刚刚还被定远侯世子叫去了。” “是乐章还是世子?” “是詹小公子。” “乐章也晕船啊,他身体情况怎么样?” 褚峤留在京城忙浮世教后续事宜,没跟过来,关于詹乐章的情况,他详细与张太医说了,治疗已到后期,他来与不来都不要紧。 “詹小公子除了有些不适应水上生活,其他都还好。” 留下药方,张太医退了出去。 江苓拿着方子,还没开始喝呢,就感觉到了嘴里的苦味。 他抚了抚胸口,没有转移注意力的事,晕船的感觉再次涌上来,一阵一阵的难受。 他难受,萧晟昀心中也不好受,走到他身旁坐下,将人揽进怀里:“还是很不舒服?” 江苓趴在他怀里,恹恹点头。 清瑶带人下去熬药了,范公公守在两人身边,随时听从吩咐。 很快,药端了上来,和眩晕感比起来,药的味道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江苓接过碗,不用萧晟昀说,直接几大口将碗里的药喝完。 放下药碗,萧晟昀已经拿了蜜饯喂到他嘴边。 “好点没有?” 江苓含着蜜饯,摇了一下头。 “不然睡一会,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嗯,”江苓靠在男人怀里不动,“躺下也难受,陛下就这么抱着我,我眯一会。” 闭上眼,竭力抵抗一阵一阵涌上心头的恶心感,男人宽大手掌轻拍后背,不知不觉,江苓阖上眼,睡了过去。 醒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不知是不是药起了作用,还是船只行得平稳,江苓没那么难受了。 他从男人怀里直起身体,给男人按了按肩膀:“我说不动你怎么就真的不动,我睡着了你完全可以把我抱到榻上,一直维持一个动作不变,身子不僵吗?” 萧晟昀抚了抚他的头发:“苓儿不难受了?” “好多了,”江苓按了一会,男人身上的肌肉很硬,他手累了,“陛下,我们出去走走吧。” 比起一路待在船舱里,江苓还是更喜欢看看沿途的风景。 萧晟昀将人放下来,牵起他的手:“现在出去,会不会又晕船?” 江苓感受了一下:“应当不会有那么难受了。” 两人重新回到甲板上。 清风徐徐吹来,拂过脸颊,撩起散落的发丝,江苓眯了眯眼,果然,还是待在外面舒服。 不过,晕船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江苓只好想办法转移注意力。 “陛下,你说,我刚刚晕船犯恶心,像不像有宝宝了?” “现在苓儿倒是有心情开玩笑了。”萧晟昀淡淡道。 “这不是想转移转移注意力吗?”江苓点了点男人胸膛,“来之前我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晕船,也没准备什么,大概要走多少天水路?” “快的话五天,慢的话七到十天不等,若真的难受,等到下个港口,可以下去休整一番。”萧晟昀捉住他作乱的手。 “还是不了,早点到也好,说不定我多待一会就适应船上的生活了,中途下船再上船,又得重新适应。” 江水清澈,两岸风光秀美,忽略掉晕船这一小小瑕疵,欣赏沿路风景也是一种不错的享受。 在船上的生活很惬意,帝王乘坐的船够大,巍峨如山,地方广阔,适应了小半天后,江苓晕船的感觉渐渐淡去。 朝中各事交给了留在京城的官员处理,萧晟昀也难得的过了几天没有公务要忙的生活。 感觉到自己没那么不舒服后,江苓打算去看看詹乐章的情况。 恰好九皇子过来找他,三人便一起行动。 “这次去江南,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去看看安安,”江苓还记得当时和安安许下的约定,“这么久不见,安安应当长高了不少。” “就算我们不能过去,等到了那边,皇姐也会带人前来拜见的。”九皇子道。 帝王每到一个地方,地方官员都要携家眷前来拜见,虽然江苓说不用中途停留,但到了该停的地方,船还是会停下来。 南巡,也是对地方政绩的一种考察,一路上,江苓陪萧晟昀接见了不少地方官员,其中不乏有一些溜须拍马的,如果行事不出差错,萧晟昀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有鱼肉百姓的迹象,便会借这一机会将人罢免,再重新任命官员。 到了詹乐章住的船舱,远远就见詹乐章和定远侯世子离得很近,不知在做些什么。 江苓轻咳一声,提醒他们有人来了。 两道身影迅速分开。 “乐章身体可有好些?” 两人将江苓一行人迎进去,詹乐章为他们沏茶:“好多了,张太医开的晕船药效果很好,这几天我已经和往常无异了。” “那就好。” 九皇子大咧咧坐下来,感叹:“乐章,世子,你们关系真好。” 两人上船之后几乎没什么遮掩,也就九皇子这个还没心上人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要是我也有一个能这么照顾我的兄长就好了。” 江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想让陛下这样?” 九皇子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连连摇头:“不不不,皇兄只这么对江哥就够了,要是这么对我……” 九皇子打了个哆嗦,忙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压惊:“我消受不起。” 待九皇子平静下来,细想之下又觉得不对,他为什么会下意识拿定远侯世子和詹乐章的关系同帝后相比? 再想两人平时的相处,他心中一突。 这两人,要说是关系亲密的兄弟,不准确,倒不如说是关系亲近的夫夫准确,这可能吗?他们可是亲兄弟? 九皇子越想越茫然,江苓叫了他几声,都没听到他回答,不得不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啊?哦,”九皇子收回思绪,表情有些奇怪,见其他人都没表现出异状,下意识藏住了心中想法,“没什么。” 若是他想错了呢,贸然说出来对谁都不好。 九皇子一直神游天外,江苓拿他没办法,索性不管他,和詹乐章说起一路上的趣事。 九皇子的异样太明显,想让人忽视都难,詹乐章猜测,说不定是九皇子发现了什么。 因为知道南巡之后,他多半要恢复自己的真实身份,便没有再刻意遮挡和定远侯世子的关系,也算是为将来两人公布关系做铺垫。 一连几天,九皇子都在想这件事,他自己是没有喜欢的人,但他和帝后接触多,知道两人是怎么相处的,再去看詹乐章和定远侯世子的相处,只觉得处处都是疑点。 以前怎么就心大到完全没发现不对呢? 一时间,九皇子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做了几天思想准备,九皇子决定,还是先去问问情况。 他先找到了江苓。 “江哥,你觉不觉得乐章和定远侯世子之间的相处有点奇怪?” 江苓正在吃地方官员送来的特色点心,闻言茫然抬头:“有什么奇怪的?” “就是……”九皇子想了一下该怎么形容,“他们之间的相处,和你与皇兄的相处很像。” 不是指具体某件事,而是说两人的相处氛围。 “有吗?”江苓这下明白九皇子这段时间的异样是什么原因了,他故意道:“我不觉得啊,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好,你之前还羡慕乐章有一个事事以他为先的兄长。” “唉,算了,就当是我多想了吧,”九皇子的目光转移到桌上的糕点上,“这是什么?” “是两人分吃了一盘点心。 君后喜欢各种美食不是个难以打听的秘密,是以每到一个地方,地方官员为了投其所好,都会将该地的特色美食呈上,江苓一路走一路吃,觉得自己都长胖了。 和萧晟昀说起这件事,萧晟昀捏捏他腰上多出来的软肉:“朕不觉得,苓儿现在这样正好,抱起来手感好。” 在宫里精心养了三年,现在的江苓如一棵青葱挺拔的杨树,焕发出勃勃生机。 江苓低头看着自己的腰,用手量了量:“总感觉比原来粗了。” 江苓原本很瘦,在江家吃不饱穿不暖,自然不可能强壮到哪里去,进宫后,萧晟昀倒是想将人养得胖一点,只是到底伤了底子,没那么容易养回来。 现在的江苓,绝对和“胖”这个字搭不上边,青年骨肉匀称,一切都是恰到好处。 萧晟昀以掌为尺,把住青年的腰:“苓儿自己看,哪里有变粗,依然只能堪堪一握。” 男人的手很大,完全覆在纤细腰肢上,略深的肤色和江苓原本的白皙肤色对比鲜明,给人一种很明显的色气感。 江苓想起了这双手是怎么握住自己不让自己逃离的,脸色慢慢红了。 绯色如桃花汁般蔓延开,给白皙肌肤染上一层淡淡粉色,烛光下,越发显得诱人。 萧晟昀喉结滚了滚,握住青年的腰将人往怀里按。 江苓没坐稳,大力之下跌坐到男人怀里,嗔怪道:“陛下,你做什么?” “天色已晚,该就寝了。” 江苓看了眼外面映着落日余晖的天色,无言。 天还没黑,怎么就该就寝了? 第181章 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萧晟昀捏了他一把:“苓儿有事要做?” 事倒是没有,江苓摇了摇头。 “既然无事做,不如早点安寝。” 江苓忍不住吐槽:“我看陛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苓儿明白就好,”萧晟昀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苓儿意下如何?” 江苓勾住男人脖子,感受到他的躁动:“我意下不如何。” 萧晟昀用了点力,让人与自己贴得更紧:“真不想?” 语气低哑,呼吸间吐出的热气钻进耳朵里,江苓不适偏了偏头:“天还没黑……” “天黑与不黑,于朕和苓儿有和关系?” 江苓说不过他。 男人的手本就放在他的腰上,只这么一会功夫,火热掌心紧紧贴着他的腰部皮肤,江苓被烫得一哆嗦。 “苓儿不是担心自己长胖?”火热的唇沿着颈部肌肤向下,“那就该多运动。” 江苓扭了扭身子:“是陛下自己想吧。” “苓儿何必明知故问?”说话间,不轻不重往前顶了一下。 江苓正要说的话被撞散,他推着男人肩膀:“今日九皇子来找我,他好像发现乐章和定远侯世子的关系了。” “他们本就没有遮掩的意思,他还算发现得晚的。” 江苓偏头躲避男人的吻:“南巡之后,乐章是不是就该恢复身份了?” “看他自己,如果他不想恢复,谁也逼不了他。” “他和定远侯世子总不能一直维持兄弟关系,嗯……”不知男人做了什么,江苓高高仰起脖颈,露出一段优美弧度。 炽热的吻落在脖子上。 江苓的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 吻一路向上,最终落在唇上,呼吸被掠夺,江苓只能停下话头。 良久,才重新获得自由。 “这个时候,苓儿不该提起别人。” 江苓没好气瞪他一眼:“陛下怎么连……” 声音卡了一下,江苓紧紧抓住手边的布料:“……我不说了。” “这才乖。” 萧晟昀安抚亲吻他的脸颊,丝毫看不出方才动作凶狠的模样。 江苓身体力行感受到了男人的醋性有多大,不敢再惹他,待一切平息,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洗漱一番后,江苓坐到窗边:“看来今年中秋要在外面过了。” 萧晟昀带着一身水汽坐过来:“那个时候,应该到江南行宫了。” “皇室是不是处处都修了行宫?”一路走来,光江苓知道的,就有好几处行宫,行宫有大有小,无一不修葺得精致华美。 “差不多吧,南方景致好,历任皇帝都喜欢往这边跑,北边风沙大,还容易受到北莽侵扰,北方没怎么修行宫。” 江苓能理解。 北莽入关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若是在那边修了行宫,待北莽突破边境封锁线,行宫的一应布置全便宜了那群北莽人,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不修。 “说起北莽,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江苓往后靠了靠,靠到萧晟昀怀里。 萧晟昀将人拢住:“借着北莽五王子的名头,定北军已经深入北莽内部,双方消耗战拖得越久,对大启越有利。” “这次之后,北莽应当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力来骚扰大启了。” “这次,苓儿推荐的两名将领立下大功,以后,他们也能独当一面了。” 这次深入北莽的作战,何尝不是对定北军的一次历练?萧晟昀从中发现了不少将才,对大启来说,文臣武将的存在同等重要。 包括先帝在内的前几任帝王都重文轻武,这样造成的后果是惨烈的,在过去的许多年里,北莽都将大启当做毫无反抗力的肥羊,任人宰割,直到萧晟昀亲自带兵,将他们打老巢,他们才消停下来。 江苓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来,萧晟昀说的是廉诉和崔项明。 这两人在军中历练一段时间后,投身战场,很快便崭露头角,如今更是带着军队深入北莽,立下赫赫战功。 半夜,九皇子辗转反侧,心里装着事,怎么也睡不着。 他干脆坐起来,打开窗户,看着漆黑的夜空和高挂空中的月亮,叹了口气。 “王爷,您怎么起了?”伺候的太监听到动静,走进来点亮蜡烛。 九皇子揉了揉额头:“有些睡不着,我出去走走。” 说完,披了披风,走到外面。 夜里风大,四周一片安静,只能听到偶尔传来的虫鸣声。 “你说,本王是不是该娶妃了?”九皇子撑着栏杆,喃喃道。 这几年,像他示意的人不少,明眼人都能看出,皇帝对九皇子很看重,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若他们家族的女子嫁入祈王府,对他们来说,绝对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九皇子已经到了是适婚年纪,又洁身自好,是许多大臣眼里的佳婿人选。 贤太妃也同九皇子提过,只是九皇子想找一个两情相悦的王妃,便一直说不着急,贤太妃也佛系的很,儿子说不着急,当真就不急了,对大臣家眷的明示和暗示都只当不知道。 “王爷为何这样想?” 伺候的太监是跟在九皇子身边的老人了,随他一起出宫建府,九皇子很信任他,许多事会与他说。 “我只是觉得,是不是自己一个人久了,看什么都不对劲。” 没确定的事,九皇子自然不会四处乱说,感叹一句后摆摆手:“可能是夜里人总爱乱想,罢了罢了,回去休息吧。” 有些时候,没发现还好,一旦起了疑心,便会觉得处处不对劲,因为住在船上,平日遇见的时间比较多,九皇子越看,越觉得詹乐章和定远侯世子两人的关系不简单。 他的异常太明显,不止詹乐章,这次连定远侯世子都感觉到了。 将人送走后,定远侯世子蹙眉:“祈王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他多半是猜到我们的关系了,也难为他,憋了这么久不说。”想着九皇子纠结的样子,詹乐章失笑。 “如果他真问,乐章打算如何?” “当然是告诉他,还能如何?”詹乐章挑眉。 “可能会吓到他。”定远侯世子如实道。 “他如果不问,等时间到了,该知道的自然会知道。” 倒也不是故意瞒着九皇子,只是詹乐章真实身份涉及到的事太广,九皇子不知道反而更好,他也不希望九皇子被牵扯进这件事里。 半月后,一行人终于到了目的地。 再次踏上平整土地,江苓松了口气:“还是在陆地上生活好。” 在船上时,总感觉没落到实处,飘飘忽忽的,有种不踏实感。 地方官员早已等在港口,接到人后,带着官兵将人迎进行宫。 从知道帝王南巡开始,这边就开始准备了,一切就绪,只等他们到来。 他们住的行宫占地很广,从里到外,显露出浓浓的江南风情,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处处精美。 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萧晟昀简单说了几句话,便让人退下,先休整一番,剩下的事等休息好再说。 地方官员已经打听好帝后习惯,直接将两人安排在属于帝王居住的宫殿,宫人忙前忙后收拾行李,江苓和萧晟昀在四周逛了一圈。 “喜不喜欢?” “喜欢。” 已经入了秋,天气不冷不热,江苓最喜欢这样的气候,江南水汽比京城足,恐京城过来的人不习惯,太医提前备上了药。 休整一天后,第二天,萧晟昀正式接见地方官员。 韩王也得到了帝驾抵达的消息。 “八叔,陛下来了南边,我们需要前去拜见吗?” “自然要去的,你的身份也需要过明路,等你的名字写进玉牒,便能拥有名正言顺的皇室身份。”韩王温声道。 “可八叔不是说,先帝是抢了我父王的位置,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 韩王目光一闪:“子琪想如何?” “那个位置既然不属于先帝,现任帝王登基就不算名正言顺,这个位置,总该回到应得之人手里,占了皇位那么久,是时候物归原主了吧。”年轻男子,也就是子琪,试探性开口。 “不错,”韩王点头,“你放心,八叔会为你谋划好一切。” “多谢八叔。” “先下去吧。” 子琪离开后,暗处走出来一名身穿藏青色长袍的男人,这是韩王的心腹谋士。 “你说,这孩子怎么就没继承一点四哥的聪明才智和品性呢?” “公子长在山野,性子难免跳脱了些。” “这哪是跳脱,分明是……”愚蠢,到底顾忌那是四皇子唯一的血脉,韩王没说出那两个字。 “也罢,本王本就没指望他做什么,他要是真像四哥那样,本王反而更头疼,准备一下,本王要离开封地一段时间。” “是。” 萧晟昀去见地方官员了,江苓闲来无事,打算去詹乐章那边看看。 路上,碰到了同样找来的九皇子。 目的地一样,两人同行。 詹乐章在亭子里看书,一路走过来,九皇子看到的用具都是双人的,他和江苓坐下后,开口道:“乐章,你和定远侯世子住在一个院子吗?” “是啊,我本来就是跟着他一起来的,自然要住在一处。” 亭子中间的桌子上摆了瓜子水果,江苓摸了串葡萄:“这边的葡萄很甜。” 九皇子看了眼四周,仆人都守在一定距离之外,这里就他们三人,是个难得的机会。 他迟疑着开口:“乐章,你和定远侯世子之间,是不是……” “我还以为你能一直忍着不问。” 这便是变相承认了。 “砰”的一声,九皇子跌到了地上。 第182章 “怎么这么不小心?” 这一摔,像是摔回了魂,九皇子捂着被摔疼的地方,龇牙咧嘴爬起来:“我这不是太惊讶了吗?” 江苓上前扶了九皇子一把:“怎么样?摔得重不重?要不要我给你看看?” “不不不,不用,”九皇子连连摇头,摔地上已经够丢人了,还是摔到那种地方,给江苓看更丢人,“我没事,缓缓就好。” “可不能讳疾忌医,要是真的不适,就传太医来。”江苓也知道九皇子是不好意思,叮嘱道。 “我知道,江哥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九皇子年轻力壮,这么摔一下,确实没太大问题,詹乐章吩咐人拿了软垫过来,给九皇子垫上:“这样坐会好一点。” 九皇子颤颤巍巍坐下来:“乐章,你这也太吓人,玩笑不是这么开的。” “你觉得我在开玩笑吗?”詹乐章反问。 九皇子沉默了,正是知道詹乐章不是在开玩笑,他才会这么震惊,以至于从椅子上摔下来。 “你既然问了,我不想骗你,或许这个类比不恰当,但我和世子之间的关系,就像小苓和陛下一样,从始至终都没变过。” “可你们不是亲兄弟吗?”九皇子到底没忍住,问出了这个困扰自己多时的问题。 “这个嘛……”詹乐章故意停顿了一下,“难道因为我们的身份,你会觉得我们不该在一起吗?” “当然不是,”九皇子严肃了脸色,“你们之间的关系如何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一个外人无权置喙,只是你们到底是兄弟,难道就这么一直以兄弟相称吗?” 九皇子脑子快速转动,想想出一个能解决眼前难题的办法。 “你们是想公布,还是一直就这么下去?若是前者,你们在人前还是要克制一点,我这个人已经够不仔细的了,都能发现,其他细致一点的,指不定已经发现了端倪,若是后者,你们一人是定远侯府受尽宠爱的小公子,一个是要继承爵位的世子,一直不成家也说不过去。” 看九皇子一心为自己着想的模样,詹乐章歇了逗弄他的心思:“你别担心,我和他不会一直以兄弟相称,说不定等南巡回去,我们就能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那怎么可能呢? 九皇子下意识想反驳。 若单单是两名男子在一起,天下人不会说什么,毕竟当今帝后两人都是男子,可横亘在詹乐章和定远侯世子中间的,不只是性别问题,还有无法抹杀的血缘关系。 最后,九皇子叹了口气:“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也不好多插手,但我们是朋友,如果遇到什么难题,尽管来找我。” 詹乐章倒了杯茶递到九皇子面前:“害王爷担心是乐章的不是,乐章在这里先给王爷赔个不是。” 不是詹乐章不告诉他,而是韩王马上就要过来,九皇子心思纯粹,还不知道韩王起了异心的事,若是被韩王套了话,就不好了。 他不知道内情,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保护。 “你不用同我道歉,这本不是你们的错,若没这层身份阻碍,你肯定不会骗我,事出有因,我不会放在心上。” 为了避免气氛凝滞,九皇子主动转移话题:“这江南有许多好玩的地方,来之前我已经打听清楚了,等安顿好,我带你们去转一转。” 江苓对这件事很感兴趣,他来,本就是为了好好玩一场,立马问出来:“有哪些好玩的?既然来了这边,肯定要玩些京城里没有的,不枉我们来这一场。” “那是自然,放心好了,绝对是和京城不一样的。” 九皇子自觉担起了大任,回去后,仔细写下计划,将那些不太好的地方从计划里划去,留下的,都是有特色,且不会太乱的去处。 萧晟昀见完官员回来,江苓与他说起白日发生的事:“九皇子今日问了乐章他和定远侯世子的关系,乐章没瞒他,他吓得摔了一跤。” “我和乐章商量过,暂时没告诉他乐章的身世,怕节外生枝。” “韩王已经在路上了,不说是应该的。”萧晟昀摸摸他的脑袋。 “那个假的四皇子遗孤也会跟来吗?” 萧晟昀点头:“韩王已经上书,希望能将侄子的姓名写入玉牒,给与他皇室成员应有的待遇。” “这个假的肯定不如乐章好。”江苓和詹乐章关系亲,自然而然的偏向他。 “根据探子传来的消息,两人之间的差距确实很大,韩王挑动了他的野心,他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注定只能成为韩王的一枚棋子。” 晚上有晚宴,作为君后,江苓需要参加。 他和萧晟昀坐在高处,除了跟他们从京城来的官员,其他官员都是生面孔,萧晟昀与他逐一介绍,江苓一一记下。 给江苓印象很深的,是江南总兵,那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身上隐隐散发出恶念,江苓没忍住多看了他几眼。 程家人也来了,程家嫡子尚公主,有这个资格入席。 当然,也看到了长大两岁的安安。 两年过去,两年过去,曾经的小萝卜头拔高了一截,还是和以前一样可爱。 许久没见,江苓还挺想他,萧晟昀见状,吩咐宫人将人带来和江苓见一见,说说话。 上位者的一举一动都在离开,前往淑蕙公主那一桌,牵了个小孩出来。 ——那是淑蕙公主唯一的儿子。 安安在范公公的带领下来到江苓面前。 “许久不见,安安有没有想江舅舅?” “想!”安安定定看了他一会,扑过去抱住他,“江舅舅比以前更漂亮了。” “是吗?”江苓将人抱到腿上,“安安也长大了不少。” “安安现在还学了好多知识,给江舅舅写信都不需要别人帮忙了。” 两人腻了一会,安安从江苓身上滑下来,一本正经同萧晟昀行礼,得了一个摸摸。 帝后二人对这个孩子的看重了帝后青睐,有人不信,现在想到那时的传言,因为不相信而在两年间没与程家和公主府交好的人纷纷扼腕。 江苓可不管为君后介绍菜色的重任。 起初,安安说要给江苓介绍,江苓只当哄孩子了,没想到安安说得头头是道,什么都难不住他。 “安安怎么这么厉害啊?”江苓摸摸他的脑袋。 “因为只有变得更厉害了,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给身边的人带来更好生活。”安安严肃回答。 “你这志向比江舅舅还要远大,那安安要努力哦。” 安安握拳:“安安会努力的,等安安再长大点,安安就能保护江舅舅和皇帝舅舅了!” 江苓被小孩的模样萌到了,低头一口亲在他脑门上。 安安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声音也变得磕磕绊绊:“安安,安安已经是大孩子了……” “是,我们安安已经是大孩子了,”江苓笑着打断他的话,“是大孩子了,就不可以给江舅舅亲了吗?” “当然不是!” 自从安安被帝后叫上去,淑蕙公主明显感觉到,四周传来的隐晦目光。 那目光里有炙热,有野心,有贪婪。 她不是养在深闺的女子,知道帝后这一举措会给南方势力带来多少动荡,同时,她更知道,帝王南下,为的是将南方势力彻底收入手中,这次晚宴,只是一个开始。 感受到身边少年的担忧,淑蕙公主轻声道:“不必担忧,安安在哪里都不会有在帝后身边安全。” 少年轻轻应了一声,目光里担忧不减。 这名少年便是当初背着安安逃亡的人,和淑蕙公主一家来到南方后,以公主养子是身份住在公主府,他是个聪慧有潜力的孩子,淑蕙公主问过他的意见后,精心培养起他。 这两年,少年如柳枝抽条般迅速长高,现在已经比同龄人高了,少年并没有因为身份的改变而改变对安安的态度,除了必须要学习的时候,其他时间程煜泽都陪在安安身边。 淑蕙公主有心让他结交周围的同龄人,他去的时候,也会带上安安,现在谁不知道,公主府的养子将安安当眼珠子护着,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公主府的小世子。 有护短的爹娘就算了,现在还多了护短的兄长。 少年初到公主府时,遇到过有歹心的仆人,想离间他与安安的关系,诱导两人内斗,没等淑蕙公主察觉,就被少年利索解决了,没留下任何把柄,淑蕙公主知道后,越发肯定这是个好苗子,坚定培养少年成才的心。 安安同江苓说话,说着说着,话题转到了程煜泽身上。 江苓知道两人关系好,在京城时便是如此,后来离开后,安安每次写的信里都会说起这个哥哥,江苓了解到不少两人的事。 又说了会话,江苓让范公公将安安送回去。 丝竹声响起,舞姬挥动水袖入场。 南方的歌舞更温婉,与京城带来的是完全不一样的享受。 歌舞结束,宴会也到了尾声,这时有一名侍卫进来禀报,韩王到了。 江苓打起精神,看向门口。 韩王是个看起来很温和的人,穿着也很低调,他身边站了名衣着华贵的青年。 韩王行完礼,介绍起身边的青年:“这是四皇兄留下的唯一血脉,往事成风,臣想,既是皇室血脉,断没有流落在外的道理,陛下以为呢?” 第183章 韩王找到四皇子遗孤一事早在韩王的有心之下传遍天下,能来参加宴会的,都是在官场有一定作为的,自然也听说过这件事,纷纷侧目。 他们没想到,韩王的胆子这么大,之前一直不上书,打的竟是这个主意。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天子想不认都不行。 一个先皇子之子当然没什么可惧的,但四皇子遗孤不一样,尤其是随着四皇子遗孤的出现,关于当年发生的事再次进入人们的视野。 为了遮蔽皇家丑事,当年的皇帝直接下令封口,时隔多年再看,这里面的疑点并不少。 韩王当着众人的面带四皇子遗孤出来,是想重审旧案吗? 萧晟昀淡声开口:“若是皇室血脉,自然不该流落民间,韩王既然带人来了,不妨先住一段时间,等查清……” “陛下这是不信臣?”韩王不太高兴。 “韩王想多了,只是事关皇室血脉,马虎不得,若被有心之人钻了漏子,也不好听,只是一个正常流程而已,走完之后再行封赏,更名正言顺不是吗?” “陛下考虑的是,这孩子从小受了不少苦,是臣心急了。” 没有人觉得韩王此举有什么不妥,四皇子没出事前,两人关系极好,好不容易找到四皇子留下的血脉,韩王急一点不奇怪。 宴会结束后,韩王带人安置下来。 詹乐章没有出席宴会,事后从定远侯世子口中得知宴会上发生的事,他捡了一枚果子放进口中:“韩王足够自负,直接把人带来,到省了我们一桩事。” “韩王离开封地,想来在封地留有后手,帝王南巡,身边虽有随行护卫,但和整个韩王豢养的私兵比起来,就不太够看了,更不用说他在南方盘踞多年,谁也不知道,整个南方,有多少势力被他渗透。”定远侯世子开口。 “以前没人料到,他会有如此狼子野心。”詹乐章拿帕子擦手。 “陛下此举,有些冒险了。” “陛下既然怀疑了他,不会不做准备,韩王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萧晟昀派到韩王身边的人每日传来消息,韩王明面上没有什么动作,私下却见了好几位地方官员,其中就包括了那名江南总兵。 “陛下,千芜大师到了。” 像是提前算到了天子在寻他,一个静谧的午后,千芜大师主动现身。 彼时江苓正在午睡,萧晟昀独自见了他。 “大师当初为何选择苓儿为朕冲喜?” 书房里,所有下人都被挥退,只留下萧晟昀和千芜大师。 “君后殿下是陛下的贵人。”千芜大师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萧晟昀不恼,点头道:“苓儿确实是朕的贵人。” “陛下心中还有何疑惑?” 萧晟昀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朕发现,苓儿身上出现了一些异状。” “陛下如何看这件事?” “大师很谨慎,是担心朕会因此伤害苓儿?”萧晟昀挑眉。 千芜大师默而不答。 “大师不必担忧,苓儿对朕不设防,朕很早之前就知道,他与我们不同,朕不问他的来历,只想知道,那些异样,会不会给苓儿带来不好的影响,朕记得很清楚,初在一起的时候,苓儿身上并没有这些异状。”千芜大师对江苓的维护不会让萧晟昀生气。 千芜大师双手合十:“陛下若是担心这个,大可放心,有陛下的爱护和信赖,那些异状不会对君后造成任何影响。” “多谢大师,如此朕也就放心了。” 江苓是在醒后才知道千芜大师来过,等匆匆找去,千芜大师已经没了踪迹。 “挑这个么时间来,是在故意躲着我吗?” 江苓自言自语。 九皇子一脸发现宝的表情找过来,邀请江苓一同出门游玩。 江苓换了身比较低调的衣服,两人一起离开行宫。 “江哥,这次我们出去不能暴露身份,我是以程家旁支的身份与这些人结交的,这些天好不容易打入这些人的内部,他们说要带我去长长见识,我想着,这种事一个人多没意思,便来叫你一起。”马车上,九皇子低声道。 街上人来人往,异常热闹,江苓放下车帘:“这才几天,你就和他们打成一片了?” “这次跟来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大臣,我与他们玩不到一处,自然要在外面结识新朋友,反正我没什么正事要做。”九皇子这话不假,别的大臣或多或少都要跟着萧晟昀处理正事,只有九皇子,纯粹是跟过来玩的。 很快就到了地方,两人下车,对面的有四人,都是本地世家的公子哥,衣着华贵,看到他们,热情迎上来。 “这就是你说的朋友?”这几人都是家中次子、幼子,上头有大哥顶着,不需要小小年纪就担起重责,平日里喜欢聚在一起玩乐。 九皇子也是个爱玩的人,没几天就和他们熟悉起来,这次是其中一名姓单的公子,说得了一份神秘的拍卖行邀请函,要带他们去见见世面。 九皇子向双方介绍了一下彼此。 “我们有六个人,一张邀请函够用吗?” “一张邀请函当然不够,我又花重金买了两张,三张够六个人进去了,走吧走吧,再过一会拍卖会就要开始了。” 单嘉祥带路,一行人来到街角处一家不起眼的酒馆。 “这就是你说的地方?怎么没几个人?”一位穿着宝蓝色长衫的男子问。 “我也是第一次来,”单嘉祥挠挠下巴,“先进去看看,要是不好玩,我们再去别处。” “你真的没有带错路吗?” “绝对没有,我再三确定过,就是这里。” 一行人将信将疑走了进去。 看到他们手里的邀请函,掌柜态度大变,亲自带着他们穿过大堂,走进一道暗门。 “几位公子稍等。” 掌柜招手,从暗处走来两名带着面具的侍者打扮的男人,他们手里同样捧着一叠面具。 “请几位公子戴上面具。” 江苓拿起其中一张,触感微凉,比起侍者戴的毫无花样的面具,给他们准备的面具上刻有繁复花纹,质感更好,有银色和黑色两种颜色。 “为什么要带面具?” “因为拍卖行涉及到巨额财物,佩戴面具,是对客人的一种保护。” 江苓点头,表示明白。 几人戴上面具,继续往前走,这次带路的,变成了那两名同样戴着面具的侍者。 暗门后,别有洞天。 穿过长廊,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大门。 那门上雕有栩栩如生的瑞兽,瑞兽的眼睛处镶嵌着巨大宝石,鳞片、毛发也是用各种珍宝装点。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九皇子,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到说不出话来。 这还只是一道大门。 “乖乖,这拍卖行的老板得多有钱?”九皇子小声嘀咕。 来这个世界几年,江苓也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了,自然知道,只这一扇门,就有多值钱。 其他几名世家公子也是,其中一人拍拍单嘉祥肩膀:“好兄弟,还是你会找地方,我在这生活了二十年,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另外几人跟着点头。 进了门,里面的布置更辉煌,处处彰显着背后老板的财富。 侍者将他们带到位置后,静候在一边。 江苓观察了一下,这家拍卖行的规模比当初京城那家还大,京城的能做到如此规模,是背靠皇家,这里的呢? 财帛动人心,得有多大的势力震慑,才能让江南那么多豪强乖乖听话? 侍者送来点心,茶水。 点心外形精美,如一朵朵盛开的花,约半个手掌大,花瓣纤薄,有着半透明的晶莹剔透感。 江苓拿起一枚,尝了一口,味道也很不错。 “江哥,你有什么想要的,我拍下来送给你。”九皇子跟着拿了块点心喂到嘴中。 江苓摇摇头:“我没什么想要的,倒是可以拍点小礼物送给安安和煜泽。” “两个侄子我自然不会忘。” 拍卖已经开始,被拍卖的,无一不是珍品,到了后面,拍卖品渐渐变得奇怪起来。 有异兽,诸如白虎、白蟒等。 包厢里,第一次来这里的人都拍了东西,看到这些异兽,九皇子蠢蠢欲动。 “江哥,你说买了好运回去吗?” “你之前得的竹熊还放在我那,拍了这些,打算怎么养?” “不如送给安安。”九皇子说做就做,拍下了一只性情温、个头比较小的异兽。 “前面的已经这么有看头了,不知压轴的会是什么?” 拍卖气氛火热,基本每一件拍卖品都卖出了高价,最后,负责拍卖的人推出来一个被蒙着红绸的大笼子。 “难道也是异兽?”九皇子嘀咕。 万众举目中,红绸被掀开,与九皇子的猜想相反,笼子里的并非异兽,而是一名白发粉眸的妙龄女子。 女子极美,肤色雪白,白发更为其增添一抹神秘感,刚一出现,就将拍卖气氛推到高|潮。 无数人为之癫狂。 九皇子倒吸一口凉气,不单单是因为女子的貌美,更因为这家拍卖行竟然大胆到,直接拍卖人。 “他们眼中可还有王法?” 其他几人也吓了一跳。 显然是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尤其是带他们来的单嘉祥,脸色变了几变。 “推荐拍卖行给我的人没告诉我,会有这样的拍卖品。” 如果他早知道,根本不会带人来。 江苓按下想要做什么的九皇子,低声道:“等出去后再说。” 仅他们来的一下午,拍卖行就聚财无数,若有可能,最好能查清背后之人的来历。 第184章 “难怪进来前需要戴上面具,恐怕这里面的拍卖品也占很大一部分原因。”九皇子道。 江苓认同点头,这样的拍卖品,在能不暴露自己身份的情况下,更能叫出高价。 事实也如江苓所想,这名女子出现后,拍价一次比一次高。 负责拍卖的人还在滔滔不绝,说女子的神奇来历。 “这名女子是我们从东海带回来,诸位也能看到,她与常人的不同之处……” 女子双手被缚,坐在笼子中,如其他货物一般,任人打量。 “江哥,这女子真如,“她真的是从仙人的地方来的?” 江苓:“如果是真的,你觉得她还会在这里任人宰割吗?” “若是仙人,应该不至于被凡人制服。”九皇子摇着头道。 江苓:“为了能拍出高价,往往会给拍卖品编出一些神奇来历,我想,这名女子也是如此。” 九皇子:“那他异于常人的发色怎么说?” 不止头发是白色,女子身上的皮肤也比正常人更白。 江苓起初也以为这名女子和他一样,但他感受了一下,女子身上并无修炼出的灵力,也无灵气流动,只是一名普通人,较常人还要虚弱一些。 “医书上有类似的记载,有人生来发肤皆白,是一种病,这种人生来脆弱,不能见阳光。”也就是江苓原来世界的白化病。 叫价到了最火热的时候,江苓听到了一道耳熟的声音。 他压低声音,道:“你听,这像不像韩王身边那人的声音?” 九皇子仔细听了一会,点头:“是有点像,难道八叔也来了这里?” 来这里的所有人身份都是保密的,他们再好奇,也无法去询问,只能等拍卖结束再说。 最后,这名女子被那道声音的主人拍下。 等他们从拍卖会出来,天色已经暗了,一行人没了继续玩乐的心思,匆匆道别。 “参加拍卖会的人很多,可这里只有我们,其他人都是从哪离开的?” 江苓打量四周不起眼的巷子:“应当不仅只有这一处出口。” “这拍卖行背后的人,比七哥还大胆,七哥当初也只是拍一些奇珍异宝罢了。”哪像这里,明晃晃将活人拿出来拍卖,也不知道今天之前,还拍卖过一些什么东西。 两人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在外面逛了一圈,确定身后没有尾巴跟随,才回了行宫。 “陛下在哪?” “在书房?” 江苓脚步一转,朝书房走去。 见到人后,他将拍卖行的事说了:“陛下知不知道,这里有这么一座拍卖行?” “这家拍卖行,背后的人很神秘,两年前,淑蕙公主进宫与朕说了,南方有人私卖御用之物和郑家物品的事,朕便派了人过来查,查到的源头便是一家行踪成谜的拍卖行。” “我这里有一张邀请函,陛下若是想查,就让人带着邀请函进去看看吧,那个地方的守备看似松散,实则严密,最好先不要轻举妄动。”江苓拿出邀请函。 他们一行人拍下的东西多,离开前,管事找到他们,给了他们邀请函和下次从哪进的地点。 “对了,我和九皇子拍的东西,都让他们送到程家去了,搞不好会吓到他们,陛下能不能派个人去那边说说?” 他们是一时兴起用的程家旁支身份,程家还不知道情况,原本只是想借这个身份好在外面行走方便,谁知道会发现这样的事。 “朕会让人去说。” “陛下还没忙完?”江苓坐到萧晟昀身边,“今天的拍卖品里,压轴的是一名白发女子,安安当时被掳走,朝廷没有查到那些人的背后势力,会不会和这家拍卖行有关?” 江苓这算是无端联想了,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当时解救出了一些孩子,也细查了那些人的账单,但还有很大一部分对不上,可惜背后之人太警觉,直接舍弃了那些势力,断尾断得干干净净。 萧晟昀摩挲着江苓给他的邀请函,心情颇为复杂,他查了那么久都没多少进展的事,江苓的一次误打误撞就找到了突破口。 托住腰将人抱进怀里:“苓儿这次又立了大功,想要什么奖赏?” 猝不及防被挪了位置,江苓心中慌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那家拍卖行的糕点好吃,若他们真做了不法之事,等陛下抓到他们,能不能将做糕点的师傅挖来?” “苓儿就这么点想要的?”萧晟昀抵住他的额头,“其他呢?” “没有其他想要的了。”江苓老实摇头。 “怎么这么……”剩下的话,隐入两人相触的唇中。 烛光摇曳,一室沉浮。 韩王居住的院子。 “王爷,公子今日去了拍卖行,拍了一名女子回来。” 子琪自己都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在韩王的监视之中,他身边伺候的人,会将他的一举一动告诉韩王。 “女子?”韩王放下茶杯,“不是给他安排了几个伺候的丫头?” “公子带回来的那名女子,是白发粉瞳,容貌极盛,想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被公子带回来。” 韩王摆摆手:“一个女人而已,他喜欢就随他去吧。” 那家拍卖行行事隐秘,子琪也不是全然蠢笨,知道帝王在,自己不该太招摇,在外面买了个院子,将女子安置进去,偶尔才去看一看。 拍卖的人对女子来历说得玄乎其玄,女子本身气质清冷,子琪一时间也不敢真对女子做什么,只每日看看,过过瘾。 萧晟昀派去的人很快得了消息。 “原来是被他拍走的,我就说,怎么觉得叫价那人的声音和韩王身边的人很像。” 一次拍卖结束后,起码要隔半个月,才会有第二场拍卖,期间,江苓和九皇子去了一趟程家,与程家家主说了那日的事,为了坐实这个身份,需要程家的配合。 大半夜拍卖行将东西送到程家,着实将程家吓了一跳,好在萧晟昀派的人很快到了,与他们解释了一遍。 对于君后和祈王暂挂在自家名下这件事,程家人感到诚惶诚恐,萧晟昀派来的人安抚了他们几句,才让他们放下一颗心。 程家家主当即就召集了程家人议事,着重约束了家中子弟的言行,他心中很清楚,这对程家来说,绝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遇。 有程家的配合,江苓和九皇子在外行走,依然用的是程家旁支的身份,程家在南方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大世家,只是他们行事低调,名声不如其他几大世家显赫。 既是游玩,萧晟昀不可能一直待在行宫处理公务,知道江苓是个贪玩的性子,将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之后,萧晟昀换上便服,和江苓一起出宫玩乐。 南方的风俗和京城有很大不同,几天下来,该玩的地方都玩得差不多了。 到了晚膳时间,江苓选了家路边小馆坐下。 小馆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妻,很和蔼,在这里用膳的人很多,大家坐在一起,天南地北,无话不谈。 隔壁座位的汉子说起自己行商走南闯北的见闻,江苓撑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 有如此捧场的观众,分享之人自然分享欲爆棚,越说越多。 “我们行商之人能有今天,也得益于陛下的新政,对商人照拂不少,虽然要交的税变多,但行商路途安全,这些税,和以往路途中被抢走的货物相比,不值一提。” “确实,当今上位后,加大剿匪力度,不说商贩,就是普通人,出行也方便不少,不用担心随时丢了财物或者性命。” “小兄弟,看你们打扮,也是行商之人?” 江苓和萧晟昀今日穿的都是素色袍子,袍子上绣有暗纹,咋一看,倒是不怎么起眼。 江苓拍拍身边人的臂膀:“我是陪他出来的,我是一名大夫。” “大夫啊,大夫好,救死扶伤,我之前行商,不知中了什么毒,上吐下泻,差点丢了命,幸得一名好心大夫相救,”汉子摸摸下巴,“说起来,救我的那名恩人大夫和兄弟还有些像。” 说完,他看向江苓身边的萧晟昀:“这位兄弟一看就气度不凡,定能做成一番大事业。” “和他有些像?”萧晟昀放下筷子,“其实我们这趟出来,也是为了寻找他的一位长辈,不知你是何时在何地见到那名大夫的,现在还与他有联系吗?” “大概三年前吧,在与羌国交接的地方,我后来发迹后,每年都会送东西前往那边,就算恩人不肯收,也要去一趟。” 也是羌国。 江苓和萧晟昀对视一眼。 这名汉子遇到的,会不会就是原主父亲? “算算时间,大概一个月后,我就要去那边一趟,如果那真是你们要找的亲人,不如随我一起去看看?你们有时间过去没?”他也是喜欢江苓这个小辈,才会主动提出来。 “有时间,有时间,不知您怎么称呼?”不管是不是,江苓都得去确认一下。 “鄙姓元,你们叫我‘老元’就行。” 和老元约定好大致时间,三人干脆坐到一起,老元是个爽朗的北方汉子,因为行商才会频繁往南边跑。 “你们二位,不是兄弟吧?” 江苓正在吃萧晟昀给他挑完刺的鱼肉,江南水乡,各种口味的鱼是这边的一大特色,闻言,放下筷子:“怎么说?” “从二位的神态和相处模式可以看出来,你们应当是夫夫关系,还是很恩爱的那种。” 萧晟昀突然觉得,眼前这人一直和江苓说话没那么让人不悦了。 第185章 “这还能看出啊?”江苓好奇。 老元喝了口酒:“两位关系好,自然能看出来,再说,即使是兄弟,能像这般照顾年小者的,极少极少。” 江苓想到詹乐章和定远侯世子,叹道:“我不如你眼睛厉害。” “也是你们没有遮掩的意思,若不然,想一眼看出来,不会那般容易。” 江苓心想,也是,詹乐章从前顾忌身份,且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在,他看不出来很正常。 用完膳,双方道别,江苓和萧晟昀又逛了几个地方,买了点小东西才回去。 淑蕙公主和驸马都在行宫伴驾,回去时,江苓见到了安安和程煜泽。 安安牵着程煜泽,正与他说着什么,看到江苓和萧晟昀一身便服走来,忙停下话头,朝他们跑来。 江苓接住奔来的安安:“安安在做什么?” “我和哥哥打算找江舅舅玩,他们说你们出去了,我正要和哥哥去找你们呢。” “安安知道我和陛下去了哪里?”江苓蹲下来,视线与安安平齐。 安安愣了一下,道:“不知道。” “不知道那安安打算去哪找我们?” 安安后知后觉知道了自己的莽撞。 江苓摸摸他的脑袋:“以后若是想找我们,可以先派人递话过来,你还小,不要到处乱跑。” “安安知道了。” 江苓起身,牵起安安的小手,吩咐旁边的宫人,去给淑蕙公主传个信,免得她找不到孩子担心。 走了几步,撞上匆匆而来的九皇子。 看到安然无恙的小孩,九皇子松了口气。 “你是来找他们的?” 九皇子点头:“皇姐刚刚差人过来说,安安不见了,问我有没有看到,我找了一圈,没找到,还好他们是在这边。” “我已经吩咐人传信给淑蕙公主了,他们是想来找我玩。” “安安,”九皇子板起脸,“以后不可以乱跑,知不知道?” “就算带着哥哥也不行,爹爹和娘亲会担心你们。” “我知道了,”安安小脸严肃,“我以后都不会了,舅舅放心。” 既然淑蕙公主那边在找人了,江苓便让九皇子先将人送回去,并和安安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按理说,行宫不会有什么危险,但韩王也在行宫,帝后对安安的看重有目共睹,万一韩王起了歪心思,想借安安做点什么,怎么办? 通过江苓提供的邀请函,萧晟昀派暗卫伪装身份,成功潜进拍卖行,带回不少有用消息,还带回一件拍卖品。 “这是什么?”江苓围着由玉石和黄金雕成的摆件,问。 他没在摆件上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能被暗卫带回来,说明这摆件身上有独特之处。 萧晟昀覆上他的手,沉声道:“这是六年前皇宫失窃的贡品之一。” 也是他陷入困境的导|火|索。 那个时候,他的太子之位本就不稳固,前有其他皇子虎视眈眈,后有先帝想夺他的太子之位,贡品一事本不由他负责,但事发之后,先帝却给他治了个失察知罪,借此将他的势力一压再压。“没想到,六年前遍寻不到的贡品,会堂而皇之出现在这个地方。” 敏锐察觉到男人心情不好,江苓反握住他的手,无声安慰。 “朕没事,朕只是想知道,究竟是谁,能在六年前就从皇宫中悄无声息带走贡品,还这么大胆的将之拿出来拍卖。” 时隔六年,再想查,远没有想象中容易,但知道和拍卖行有关,不至于完全没有突破口。 一封密令经暗卫之手悄无声息送到京城,谢司尧在接到密令后,立即展开行动,帝后南巡,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南方,对京城暗中的动作发现没那么及时。 这便给了他们出其不意的时机。 同时,萧晟昀派去韩王封地的人回了消息。 他们在韩王封地发现了韩王的私兵,有十万之众,这些私兵被韩王分批次调了出去,藏匿在距离行宫不远的地方。 “韩王这是想来一次逼宫?”江苓托着下巴开口。 “京城那边传了信过来,浮世教教主交代,浮世教当初被先帝围剿,是一名皇室成员救了他们,将他们秘密迁入山中,修养声息,那名皇室成员就是韩王。”萧晟昀道。 江苓:“那么早,韩王就和浮世教有勾结了么。” 萧晟昀:“韩王藏的,比我们预想中更深,传令下去,让定远侯世子前来觐见。” “是。” 宫人退下。 没等多久,定远侯世子便到了,与他一起来的,还有詹乐章。 在萧晟昀的示意下,范公公将密函放到两人面前。 詹乐章拿起来,一目十行看完,开口:“韩王应当不仅仅是在浮世教被清剿后与之勾结上的,两者勾结,应该在更早之前。” 萧晟昀点点桌子:“怎么说?” 詹乐章:“我在浮世教那些年,怀疑过我父亲的疯病与浮世教有关,事实也是如此,浮世教制成的秘药,可以在给人刺激后,让人陷入疯狂,且不显脉象,后来我与父亲旧部联系上,查了当年的事,父亲的症状和中了那药物的反应是完全一样的。” 江苓:“也就是说,四皇子当初会疯,根本原因是中了药?” “是,”詹乐章点头,“不止我父亲,江尚书的嫡子江耀华,其症状与我父亲有些相似,他种的药,恐怕也是出自浮世教之手。” 江耀华这个人,江苓已经许久没听过他的消息了,骤然听到,恍惚了一瞬才想起,是从前经常仗着身份欺负原主的人。 想到江耀华,就想到通过女子给江耀华下药的江绪,这个原书里的主角受。 江绪被萧晟昀派到了远离京城的地方做官,一直没什么异动,如今原书主角攻已死,江绪也没如原书所写和宣王摩擦出爱的火花。对江绪这个主角受,江苓的影响还停留在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上。 “苓儿在想什么?” 江苓回神,低声道:“我在想江绪。” 詹乐章和定远侯世子不明所以,但萧晟昀知道江苓的意思。 导致江耀华得了疯病的药,归根结底是出自江绪之手,江绪是从哪得来的药?他和浮世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太多的谜团出现,需要逐一去理清,江苓先将这件事放到一边,注意力重新回到韩王身上。 “韩王这些天一直没什么异动,但他的私兵陆陆续续离开了封地,如今我们远离京城,对韩王来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他肯定会借机做点什么。” 江苓挠了挠下巴:“但是有一点我不太能想得通,现在天下已定,陛下登基时,还出现了那样的祥瑞天象,韩王就算想做什么,天下人也不会买账吧。” 百姓可不会管坐在龙椅上的人是谁,只要这个人能让他们生活得好就够了,萧晟昀无疑满足了这点,他们便认可这个皇帝。 就像之前,浮世教想用先帝来位不正动摇国本,百姓根本不买账。 “不管他想做什么,总会竹篮打水一场空,我父亲母亲的命,还有许许多多因此事丧命人的债,也到了他该偿还的时候。”詹乐章语气微冷。 “乐章说的是,你带来的人是不是已经进了韩王封地了?”江苓问。 “不错,他们虽然无法与韩王的私兵正面交锋,但做点小动作还是不难的,”詹乐章嘴角微微勾起,“韩王这边做着美梦,殊不知自己后院即将起火,韩王想借我父亲的名头行事,对那位子琪公子的看重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自己的儿子们,心中积聚的不满,恰好可以利用一一。” 追逐权势,对这些生活在权贵之家的孩子来说,几乎是从小耳濡目染的事,只要投入一枚小小的石子,就足够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有詹乐章配合,萧晟昀也彻底收拢了四皇子留下的势力,其中一部分,他交到詹乐章手里,至于原先就在詹乐章手里的那部分,他也没有收回来。 看在江苓的面子上,他愿意多给予对方一点信任。 对詹乐章来说,与帝王合作,又何尝不是一场豪赌? 如果没有江苓,他说什么也不会将自己的底牌全亮出来。 对于这点,两人都心知肚明,合作起来,倒也还算融洽。 四人又谈了一点关于计划的布置,詹乐章和定远侯世子离开时,天色已经晚了。 万里无云,一轮弯月悬挂高空,詹乐章伸手,似要将其抓到手里。 他本以为,自己的一生只剩下复仇,不曾想,遇到了身边能相伴一生的人不说,还遇到了可以真心相待的朋友。 “陛下真幸运。”詹乐章低喃出声。 垂在袖中的手被握住,温暖体温传来,詹乐章缓缓扬起嘴角,往男人肩膀上靠了靠:“我也很幸运。” 江府的门在半夜被敲响,江致远本不想理,来人却无视府里的护卫,直直闯入江致远的卧房。 “不知阁下深夜造访,是为何事?”江致远握紧防身匕首,死死盯着身穿漆黑斗篷的男人。 “我家主人诚心与大人合作,大人为何避之不见?” “你家主人的‘诚心’就是大半夜闯进我的府邸,打伤我府里的护卫?” “大人不妨先听听我家主人的话,再决定要不要合作。” 不等江致远说话,黑袍人再次开口:“大人当初为了权势,害弟弟一家只剩下一个孩子,若这个孩子知道了,自己父母的死是你一手造成,以他如今的地位和那位对他的宠爱程度,江大人,江尚书,您觉得,您还有好日子过吗?” 江致远脸色蓦的变了。 第186章 这件往事,他很确定,不会再有人知道才是,眼前之人为什么会知道?又知道多少? 一瞬间,江致远起了杀心。 很快,他拉回理智,先不说他能不能将人悄无声息处置了,就说眼前之人是给他口中所谓的主人带话,杀了他又有什么用? “你家主人是谁?他要本官做什么?”江致远沉下脸。 “待事成之后,江大人自会知道我家主人的身份。” 黑袍人语音沙哑,江致远想通过记下他是声音找到人都很难。 他忽然笑了,略带讽刺道:“你家主人要与本官合作,却连面都不敢露,一个不敢露面的人,本官用什么去相信他?” “江大人这是不愿?” 江致远沉默看着他。 “也罢,”黑袍人从袖中拿出一块令牌,扔给江致远,“有这个东西在,江大人总该放心了吧?” “这是……”江致远接住令牌,待看清令牌上的纹路,目光一凝。 即使过去多年,他依然对这样的纹路有印象。 当年“意外”发生的时候,就有带着这样纹路标记的人出现在出事地点,这些年,江致远一直在寻找那方势力,只是人藏得太深,纵然他有了如今的权势,也没能将人找出来。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寻找的势力就这么堂而皇之出现在了他府里,还要来与他谈合作。 若要和他谈合作的人是参与进当年事的势力之一,知道真相就不奇怪了。 握住令牌的手力道越来越大,江致远依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本官需要考虑一二。” 仿佛笃定他最后会选择答应,黑袍人不再急切:“静候大人佳音。” 人走后,江致远踱步到书房,将黑袍人留下的令牌放到桌上,静坐了一夜。 黑袍人和其背后势力的出现,打乱了江致远的计划,黑袍人说得不错,他现在丝毫不敢赌,江苓如今已经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君后,陛下爱他重他,若是被江苓发现,自己父母的死与他有关,不用他做什么,那位护犊子的陛下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他已经别无选择。 第二天,江致远便通过黑袍人留下的办法联系上了他。 “我可以答应与你家主人合作,但你家主人要确保我儿江绪的安全。” 听到江绪这个名字,黑袍人面色古怪了一瞬,不等江致远发现,已经恢复正常。 “这是自然,江大人既答应了为主人做事,便是自己人,主人自会保障大人家眷的安危。” “不知你家主人要本官做些什么。” “不急,很快大人就知道了,不是多难做的事。” 礼部尚书这个位置,在六部之中,不算出众,但在某些时候,能发挥出极大作用。 京中处处遍布萧晟昀的耳目,机会是前脚两人达成合作,后脚就有人将消息传到了行宫。 “韩王的人找到了江致远?”江苓从萧晟昀口中得知这件事,好奇,“他找江致远做什么?” “若他要起事,京城定会有布置,礼部尚书这个位置,说重要也很重要,如果能将礼部尚书纳入己方势力,在一些事上,可以减少许多麻烦。” 江苓仍一脸困惑看着他。 萧晟昀摸了摸江苓滑嫩的脸:“这么说,如果韩王想推所谓的四皇子遗孤登基,或者他自己想要登基,有礼部尚书这个助力在,能方便许多,册封大典、登基大典等重要事宜,避不开礼部。” 江苓这下明白了,在其他事上,礼部或许起不了多大作用,唯独这些事,礼部能起的作用其他几部都比不上。 “根据京城传来的消息,苓儿父母的事,极有可能还和韩王有关,若不然,韩王是如何得知当年的事的?”就连他,也是根据一些蛛丝马迹才查到,事发之前,韩王已经不在京城,若不是和这件事有牵扯,如何能得知这件事的隐情? 江苓扒拉原主的记忆,试图找出父母与韩王的联系,可他翻遍记忆,也没能找到。 这不奇怪,一来当时原主太小,就算父母与韩王有交集,也不见得会告诉他,二来时间过去太久,那些记忆说不定已经被遗忘了。 “我父母出事,会和韩王有关吗?” “目前还不清楚,不过现在多了条可以细查的线索,倒是可以在韩王这边找找,看有没有新的突破口。” 明面上,韩王没有任何动作,犹如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双方都在等待。 也在这时,萧晟昀收到了羌国递来的信。 连珠公主回到羌国后,用了半年时间,解决羌国因大王子离世引发的动乱,成功登基,成了羌国新一任王。 江苓很佩服这名敢说敢做的女子,在羌国,女子地位极其低下,即使处于这样艰难的环境,连珠公主还是排除万难,登上了那个位置,并在之后的一年多里,肃清朝堂,将那些酒囊饭袋踢出权利中心,任命新官员,给羌国带来全新的生机。 连珠对大启的帝后很有好感,连带的,对大启态度也很友好,一年前,乌国趁羌国内乱,自顾不暇,朝羌国发兵,连珠公主一边吩咐大将军前往边境阻挡,一边给大启递了国书寻求帮助。 大启出兵相助,乌国落败,不知连珠是怎么与乌国谈的,乌国赔了大启和羌国不少好处,羌国也在这时表明了自己和大启交好的态度。 羌国虽小,却是个药材大国,为表明诚意,羌国自愿供给大启大量羌国独有的珍贵药材。 这次,萧晟昀收到的信没经过官方渠道,而是连珠私下与他们联系的,自从猜测圣医的身份可能和江苓有关,这些年,连珠一直在查圣医的事。 信里的内容,说的也是这件事。 “圣医在羌国很受推崇,他虽然没有进入权利中心,却能直接影响到最高层的决定,连珠公主能顺利登基,多亏最后有圣医相助,也因为这个原因,双方这两年关系亲近不少。”萧晟昀展开信,道。 “她说,圣医最近需要的药材只有大启有,所以他会来一趟大启,问我们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和人见一见。” 江苓本来做好了过段时间和老元一行人去羌国见人的打算,骤然得知圣医会来大启,愣了一下。 他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也可能是原主的残留情绪影响到了他,他觉得有些期待,也有些害怕。 从知道原主父亲可能没死那一刻起,江苓就知道,双方会有见面的一天,他也一直在为这一天的到来而做准备。 他没意识到,自己正揪着男人的袖子。 “不要担心,”萧晟昀覆上他的手,将之包裹进掌心,“朕会陪着你。” “如果他不是……” “不会的,他的过往都能和江大夫对上。” 江苓将自己的脑袋埋在男人肩膀上:“如果是,这些年,他为什么不回来看一看?” 江苓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可无端涌出的委屈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一刻,他仿佛成了那个突然失去双亲孤苦无依的孩子,他苦苦等候,期盼一个奇迹的出现,到头来,却什么都没等到。 这样的情绪,对江苓来说,是非常陌生的,这一次,他很肯定,情绪是出自自己,而不是受原主的影响。 为什么? 他明明只是一个外来者,为什么会有如此真切的情感,就仿佛经历那一切委屈的,是自己,而不是他人。 他渡劫失败,本体在天劫中消散,神魂进入这具身体,惊讶发现,自己与这具身体的契合度几乎和自己的本体一样,而且完全找不到原主灵魂在这具身体里存在过的痕迹。 他不相信这个世上有这样的巧合,这具身体仿佛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越是时间久,江苓便越清楚感觉到这点。 他和原主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来这个世界后,试图寻找原主,去了原主经常去的地方,始终无果。 江苓想着事,不知不觉走进了一座清幽小院。 “施主似乎遇到了不小困惑。” 熟悉的声音拉回江苓的思绪,他抬眸看去,一身朴素僧衣的千芜大师正站在树下。 “千芜大师?” “是贫僧。” 江苓走过去,在石桌边坐下:“大师近来可好?” “天下清明,贫僧很好,”千芜大师执起石桌上的茶壶,为江苓斟了杯茶,“施主有烦心事,可与贫僧说,贫僧不才,或许能为施主解惑一二。” 江苓摩挲着茶杯,在寥寥升起的氤氲热气中开口:“是有一些困惑,大师已经知道我的来历了吧,我想知道,‘我’去了哪里,我为什么感觉不到‘我’的存在?” 这句话说的绕口,千芜大师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放下茶盏:“‘我’即我,施主就在这里,何来感觉不到一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到一半,江苓突然反应过来,“大师的意思是,‘我’就是我?” “然也。” “可怎么会呢?”他记忆不会出错,修行千年,包括那场奇怪天劫的场景历历在目,他是灵参,原主是人,他们如何是一个人? “世界万千,施主都能到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有施主的存在,为何不可能?” “是因为‘我’在这里,所以我才会来这里吗?” 一瞬间,如同拨开厚重迷雾,看清迷雾后的真实。 江苓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何随着时间流逝,他对原主的经历越来越感同身受,因为那本就是他自己的经历。 他和原主,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第187章 对上千芜大师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眸,江苓掩去眸中的复杂神色:“大师知道我的来历吧,那大师知道……” 不等江苓问完,千芜大师打断他:“贫僧并非事事皆知,好比贫僧只知道施主来历不凡,与陛下有天定姻缘,但施主出现之前的过往,贫僧无从得知,除非施主主动告知贫僧。” 天定姻缘。 江苓的注意力被这四个字吸引。 他拂去桌上的一片落叶:“大师一开始就说,我与陛下有天定姻缘,这种东西,真的能靠天定么?” 江苓不再是过去懵懵懂懂的自己,自然知道,人心,是这个世上最复杂也最不可预测的存在。 “施主与陛下确实有缘,若非如此,大千世界,为什么施主恰巧来的是这里?” “那大师觉得,我要将这些告诉陛下吗?他能接受,我并非人类吗?” 来自异世也就罢了,物种还不一样,萧晟昀是人,更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帝王,他能接受自己的枕边人是妖吗? “这个答案,想必施主心中早已有结论。” 江苓垂下眼眸,不再说话。 千芜大师说的不错,江苓心中确实有了答案,萧晟昀的态度早已给了他安全感,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不如找个时间,让萧晟昀自己发现? 告别千芜大师,江苓独自回行宫。 “君后殿下。” 身后传来陌生的嗓音,江苓从纷乱的思绪里回神,发现自己正走在一条全然陌生的小路上。 叫住他的,是韩王。 韩王身边,还跟着那名冒充四皇子遗孤的年轻男子。 韩王当众给这名男子请封,萧晟昀没有拒绝,只是事关皇室血脉,马虎不得,流程也比较复杂,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将这件事办妥。韩王知道这点,就算着急,也没有办法。 江苓比他知道的更多一点,这次之后,真正该享受皇室成员待遇的,是詹乐章,这些流程,实则是为詹乐章准备的。 目前,除了知道内情的几个人,再没有其他人知道这点。他们都以为,一切准备,都是给这名叫子琪的年轻男子准备的。 “韩王叫我,是有事吗?” “刚好看见殿下在这里,就唤了一声,殿下这是打算去做什么?” 韩王维持着老好人的长辈形象,江苓也不戳穿他,只道:“闲来无事,到处走走。” 韩王又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子琪态度也很殷勤,江苓纳闷的一瞬。 他很确定,自己和这个叫子琪的假遗孤没什么牵扯,这人对他的态度也太热情了些。 分别后,韩王望着江苓离开的背景,目光晦暗。 子琪望了一会,恋恋不舍收回目光,低声呢喃:“难怪陛下宁可闲置后宫,也要封一个男人为后。” “你也喜欢他?”韩王敛去眸中的暗色,警告,“那可是陛下的人。” “我知道,八叔。”子琪摩挲着手指,那样的容貌风姿,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美。 是男人又如何? 若坐在那个位置的是他,他也愿将人拘在身边。 到底是在乡野长大的,随便一个美人就能轻易勾去他的魂。韩王皱了皱眉,心中对这个侄子的感官越发不好。 回去后,子琪越想越心痒难耐,抱着美人,脑中浮现的却是那双清亮的眼。 八叔说,那个位置本该是他的,要帮他夺回一切,那么,帝王享有的一切,都该是他的。 这一切里,自然也包括了帝王身边的美人。 待事成,如果江苓恳求他,他可以留他一命,将人继续养在宫里,只是到底是男子,无法诞下子嗣,不能将皇后的位置给他。 江苓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怎么了?”萧晟昀走过来,坐到他身边。 “好像有点冷……?”江苓又感受了一下,没想象中冷,他穿的也不单薄,不至于起鸡皮疙瘩。 他撸起袖子,将自己的手臂放到萧晟昀眼前。 月光下,露出的一截手臂白得泛光,萧晟昀伸手覆上。 他的掌心常年都是热的,手臂被握住,热意顺着两人接触的肌肤蔓延开,江苓喉间溢出一声轻呼。 “有些凉。”萧晟昀轻轻捏了捏。 掌下肌肤白皙细嫩,轻轻一碰就能留下印子,萧晟昀都不敢大力。 每次在床上,他控制不住力道,第二天起来,江苓身上都会留下大片大片痕迹,但要他在那种情况下控制自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思绪飘远,萧晟昀眸色暗了暗。 江苓不知道他这一会已经想到了床上的事,手臂被男人捂了一会,恢复如常,他说起白日见到千芜大师的事。 “大师这段时间,一直在南方一带活动。”萧晟昀道。 “陛下觉不觉得,千芜大师知道的事好多,留给我的玉牌是四皇子势力的信物之一,让我种的花是浮世教秘药的药引……”如是种种,举不胜举。 说到这里,江苓突然意识到,他光顾着自己的事,忘了问千芜大师这些事,他声音顿了顿,继续道:“我本来想问问千芜大师这些事,今天见到人,反而忘了。” “苓儿若想知道,等下次见到人了再问也不迟。” “千芜大师行踪成谜,下次见到,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江苓将自己缩进男人怀里:“对了,我今天还遇到了韩王和那位子琪公子。” “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没有,”江苓摇头,“就是那个子琪,态度很奇怪,他对我太热络了,总不能是因为我的身份想讨好我把?” 江苓也不是没遇到过,因为他的身份想讨好他的人,不止遇到过,那样的人还不少,这些人给他的感觉,和今日的感觉完全不同。 事关江苓,萧晟昀不会放过一点异常,韩王和子琪那边,有他派去的人,萧晟昀将人招来,问了一些问题。 听完回复,萧晟昀脸色越来越黑。 范公公在一旁也听得胆战心惊。 这是多大胆子,敢肖想君后? 天下谁不知,君后就是帝王的逆鳞,触不得,碰不得,这位倒好,居然敢心生妄念。 “他既然有心思想一些有的没的,给他找点事,让他没工夫想这些。”若不是唯一的理智拉着他,萧晟昀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是下令将人处置了。 平静表面下,窥见一二帝王怒火的探子死死低着头,巨大威压让他几乎丧失了思考能力。 良久,这股威压才散去。 即使知道怒火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探子后背衣衫依然被冷汗浸湿,不敢想象,招惹了帝王的人,会落得什么下场。 “下去吧,注意那边的动静。” “是。” 探子低着头退出去,走出那扇门,才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朕不想再等了。” 萧晟昀背对门站在窗边,月光洒下,他的一半身影被月光笼罩,一半隐入黑暗中,浑身散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戾气。 范公公胆战心惊站在一边,他比谁都清楚,这才是帝王真正的样子。 半个时辰过去,范公公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腿都站麻了,萧晟昀终于动了。 “这些事,不要污了苓儿的耳朵。” 范公公低头:“奴明白。” 江苓从睡梦中迷迷糊糊醒来,下意识往男人怀里蹭,蹭…… 咦?人呢? 伸手往身边探了探,床上除了自己,再无旁人。 瞌睡醒了一些,江苓拥着被子坐起来,眯起眼睛往身边看了看,确实没人。 陛下呢? 江苓正要下床,屋里传来脚步声,不多时,床幔被掀开,带着一身寒气的男人坐到床上。 “怎么醒了?”天已经快亮了,萧晟昀只打算在床边坐坐,没想到撩开床幔,看到的是青年迷迷瞪瞪找他的模样。 “陛下出去了?”见到人,江苓放松下来,他往前蹭了蹭,趴在男人宽厚的背上,无意识撒娇,“我醒来都没见到陛下。” 由于没睡醒,江苓声音软软糯糯的,听得萧晟昀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是朕不好,”萧晟昀将人从背后捞过来,抱进怀里,“还早,苓儿再睡一会,朕在这守着你。” 江苓阖上眼,困意一阵阵上涌,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他是被一阵怪异的感觉闹醒的。 熟悉的感觉源源不断传来,身体被有力的臂膀桎梏,他费力睁开眼,看到摇晃的床顶,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唔……” 刺痛唤醒了些许神志,江苓推了推伏在他身上的男人:“陛下,你……” 声音被颠散,江苓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浑浑噩噩不知过去多久,江苓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天光乍现,借着晨曦的光,江苓瞥见手指上冒出的须须,混沌的神志突然惊醒。 修长白皙的手指上,伸出了长短不一的须须,这些须须有着如白玉一般的颜色,若不是出现在人的手上,可以称得上一句可爱。 他的手攀在男人肩膀上,须须有意识无意识地在男人肩膀,后背上轻蹭,须须是江苓的一部分,从须须上传来的触感,江苓都能感受到。 龙气源源不断传来,江苓顾不上自己处于什么环境中,第一反应是将须须收起来,骇然发现自己做不到。 霎时间,江苓慌了。 怎么办? 屋里虽然昏暗,但若萧晟昀偏一偏头,就能看到他身上的异样。 火热的身体迅速冷却下来,身体反应是最诚实的,几乎是同时,萧晟昀发现了他的不对。 他停下动作,俯身亲了亲青年的唇,声音沙哑:“醒了?” 他的语气带着些微餍足,神色也和往常一样,江苓提起的心却始终无法放下。 如此明显的异样,江苓不觉得萧晟昀感觉不到,他越想将须须收起来,须须越不听使唤,甚至想往男人脸上攀。 “陛下,你闭上眼,好不好?”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不听话? 江苓急哭了:“不要看……” 他是想和萧晟昀坦白自己的身份,可他怎么也不想是在这样突然的情况下,直接将自己怪异的样子呈现在男人面前。 “很难受吗?”萧晟昀不止一次弄哭过江苓,但每一次都和现在不一样。 因为习惯了须须的存在,萧晟昀没在第一时间发现是须须的问题,他皱了皱眉,感受到肩背处传来的触感,再看青年带着水光的眸子,突然明白原因出在哪。 恐怕是青年看到了那些须须。 他一手撑在江苓脸侧,一手握住江苓的手,将之从自己身上拿下来,在江苓呆呆的目光中,将其中一根须须含进嘴里。 “别怕,没事的。” 他以为,江苓是被突然出现的须须吓到了。 第188章 见自己的须须被男人含住,江苓一时间懵了。 同时剧烈的感官刺激传来,他不自觉瑟缩了一下身子。 亲眼看着须须被纳入口中,被舔舐,被轻咬……比任何时候都要觉得刺激。 好半晌,江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陛下,你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感觉到江苓的身体重新变得柔软,萧晟昀放开口中的须须:“哪里奇怪?” 不奇怪吗? 这一下反而把江苓问住了。 他呆呆愣愣看着男人。 在萧晟昀眼里,就是被自己的身体变化吓到了,他捏了捏江苓的手,须须攀上他的掌心,那截被他含过的须须已经染上了淡淡的粉色,似是害羞了,耸拉在一边,一动不动。 晶莹汗珠从额角滑落,男人在这种情况下强忍着一动不动,实在考验意志力。 “我……”江苓从没想过,自己的秘密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暴露,脑子里乱哄哄的。 “苓儿的须须很可爱,朕很喜欢,不要担心。” 萧晟昀没忍住动了动,江苓闷哼一声。 再也无法忍耐,萧晟昀伏低身子,附在江苓耳边,低声说着情话。 男人没有表现出害怕情绪,甚至变得更为精神,江苓很快放松下来,被卷进新一轮漩涡。 待一切平息,已经是日上中天了。 江苓也确定了,萧晟昀是真的不在意他身上的异样,不仅不受影响,还兴致更高了。 江苓全身湿透了,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头发湿漉漉贴在脸侧,他偏着头,双目有些失神。 萧晟昀叫了热水,将人从床上抱起来,放入水中。 江苓抓住男人的胳膊,目光也停留在自己手上。 五指白皙修长,和常人没有任何差别。 身体接触到温热的水,江苓下意识往男人身上攀了攀。 萧晟昀安抚拍拍他的后背,将人放入水中,随即脱下披在身上的外衫,进入浴桶中。 浴桶再大,容纳两个成年男性已经到了极致,江苓和萧晟昀紧紧贴在一起,萧晟昀拿着巾帕,仔细为他擦拭。 江苓的手搭在男人肩膀上,随着男人的动作,抓紧了掌下紧实的肌肉。 洗干净后,江苓被抱回床上,床铺已被收拾干净,屋里的味道也渐渐散去。 萧晟昀坐在床边,江苓靠在他身上,昏昏欲睡。 强忍着困意,江苓执起萧晟昀的手:“陛下不问我什么吗?” 他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坦白机会。 而且从萧晟昀对须须的熟悉度看,他应当不是第一次发现须须的存在。 “也或者,陛下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刚才意识不清醒,这会江苓反应过来了,萧晟昀似乎以为,他不知道须须的存在,最初时,萧晟昀明显是在安抚自己。 “陛下是什么时候发现那些须须的?” 其实江苓一早就做了被萧晟昀发现的准备,须须最开始出现的那段时间,江苓每次结束后都会观察一下萧晟昀的状态,可他发现,萧晟昀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几次之后,他放松了警惕,想着或许男人太投入,并没有发现什么。 毕竟须须每次出现,都在他心神失守的时候。 在那种情形下,男人发现不了什么也正常。 可能是后来发现的吧。 江苓心想。 但萧晟昀给出的答案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萧晟昀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放在腰上为他按摩。 “发现它们的存在,是在朕登基后,那时候……” “陛下这么早就知道了?”江苓吓了一跳,不顾自己身体的酸痛转身跨坐到萧晟昀身上。 这个姿势让他比男人高出一点,他垂眸对上男人的眼,语气里带上了些微的抱怨:“陛下怎么不和我说?” 算一下时间,几乎是须须刚冒出时,萧晟昀就发现了。 “担心吓到你。”萧晟昀扶住江苓的腰,防止他掉下去。 “陛下不怕吗?” 萧晟昀用另一只手扶住江苓的后颈,将人压向自己:“朕只怕那些须须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不好的影响,也担心你知道了吓到你。” 额头贴着额头,呼吸彼此可吻,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唇角。 “看样子,苓儿似乎自己早就知道了?” 江苓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陛下为什么会觉得我不知道?” 这句话变相承认了自己早知道这件事。 萧晟昀抵着他的额头,让人看着自己:“因为它们出现的时间正是苓儿最……的时候,察觉不到外界变化也正常,而且苓儿醒后,所有表现都和以往一样。” 他便下意识觉得,江苓对须须的出现是不知情的。 心神失守时,对外界的感知会变弱,萧晟昀喜欢趁这个时候,哄青年做一些清醒时不会做的事,自然对这个时候青年的状态比谁都清楚。 “其实我知道,一开始就知道,”江苓垂着眼,不太好意思去看萧晟昀,“我怕陛下知道了,会觉得我是怪物,会害怕我,我不敢说。” 两人都担心对方害怕而选择了隐瞒,却未曾想到,对方早已知道了实情。 “朕爱苓儿,怎么会怕你?况且,苓儿也不是怪物,只是和旁人有些不一样罢了,这样的话,朕不希望以后再听到,苓儿也不要乱想,不管苓儿是什么样,朕对苓儿的感情都不会变。”萧晟昀轻抚江苓后颈,语气里是浓浓的安抚。 江苓轻轻点头:“我不是怪物,我身上会出现这些须须,是因为我的本体便是一株灵参,只是我的本体被雷劫劈没了,现在的我确确实实是人……” “疼吗?”不等江苓说完,萧晟昀心疼开口,“那个时候,苓儿疼吗?” 江苓愣了一下,心中涌现出无限酸楚,他没想到,这么大信息量,萧晟昀关注的,只是他疼不疼。 “早就没感觉啦,”他轻轻勾起嘴角,“能来这个世界与陛下相遇,被劈一劈也没什么。” 江苓真心这么想,作为一只修行千年的灵参,他大大小小渡过的天劫多了去了,被雷劈这种事跟家常便饭似的,不值一提。 但萧晟昀不这么想,只要一想到,青年在雷劫中被劈散本体,心就疼得揪了起来。 感受到男人的情绪,江苓蹭了蹭他:“陛下不要担心,对我们来说,渡劫是一件很正常、也是一件必不可少的事,虽然我受了些伤,可我有陛下的龙气滋养,这些伤早已修复好了。” “龙气?” “是啊,我刚来的时候就发现了,陛下身上有很充裕的龙气,多亏有陛下身上的龙气在,我神魂上的伤才能修复的这么快。” 萧晟昀改摸为捏:“苓儿要怎么得到朕身上的龙气?” 后颈突然被捏住,江苓抖了一下:“只要接触陛下就行,越亲密的接触,得到的龙气就越多。” “难怪……” “什么?” 萧晟昀摇摇头,心道,难怪一开始懵懵懂懂的江苓喜欢靠近自己,每天不是索要抱抱就是亲亲,不给还不高兴。 起初他以为,江苓这么做,是因为喜欢他,可当他爱上江苓时,便很容易区分,江苓那时候对他,并无男女之情。 不过他是一个要得到什么就一定要得到手的性子,既然自己喜欢上了,江苓又是他的太子妃,没道理放手。 “苓儿一开始接近朕,是为了龙气吗?”既然知道了,不如为自己谋点福利。 萧晟昀语气有些低落,给人一种脆弱感,虽然体型高大、几乎能将江苓整个人罩住的男人怎么看也和脆弱扯不上边,江苓还是心疼了。 “我……”他没法反驳,因为他一开始确实是为了龙气。 萧晟昀将人按进怀里,在江苓看不到的地方,眼里带着笑意,语气却依然有些低落:“是不是朕没有龙气,苓儿就不会多看朕一眼?” “怎么会,”江苓费劲解释,“就算陛下没有龙气,我也不会放着陛下不管的,我和陛下在一起,是因为陛下就是陛下,而不是因为陛下身上的龙气,如果我只要龙气,皇室那么多人,都有龙气……” 萧晟昀本来是想为自己讨点福利,顺着江苓的话一想,瞬间醋的不行,在青年颈侧咬了一口。 江苓轻“嘶”一声,止住话题。 他抬起身子,疑惑看向萧晟昀。 这是惹人生气了? 正想着怎么安抚一下,男人挑开了话题。 “张太医和褚大夫都说,朕体内有一股磅礴的生机,多亏有那道生机在,才能让朕撑下去,那道生机,是苓儿带来的吗?”萧晟昀心中早就有了答案,问出来,只是想做最后的确认。 “初见陛下那天,陛下的情况太差了,我就给陛下渡了一点本源之力,后来从陛下那得到龙气的时候,我的本源力量会反哺给陛下,让陛下的身体越来越好。” 江苓本体是灵参,是救人的圣药,如果本体还在,他身体的每一处都是疗伤至宝,现在的身体虽然达不到这样的效果,但亲密接触时,也能得到不少好处。 果然。 千芜大师说江苓是他唯一的生机,原来这线生机指的不是冲喜,而是江苓这个人。 萧晟昀抱紧怀里的人,力道之大,让江苓没忍住推了他一下。 “既然龙气要通过亲密接触得到,是不是做的越多,苓儿得到的龙气也就越多?” 感受到男人的身体变化,江苓瞪圆眼睛:“不是才……” “苓儿体力不好,以前朕总有所顾忌,现下觉得,似乎不需要有那么多顾忌。” 江苓没忍住锤了一下他,不太确定地想:这次坦白,似乎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第189章 江苓的想法很快得到了验证。 天色渐渐亮了,范公公守在外面,里面没有吩咐,也不敢进去,只看着日头渐渐升起,偶尔听到几声从屋里传来的呜咽。 他挥了挥拂尘,吩咐下面备了热水,重新站好。 虽然主子没吩咐,但范公公在萧晟昀和江苓身边伺候了这么久,一些小事,不需要额外吩咐,就会办好。 “陛下,我饿了……”江苓有气无力靠在男人肩膀上,恹恹开口。 萧晟昀停下,披了衣服下床,很快端来热粥。 两人简单洗漱后用膳,江苓力气用尽,正要睡下,被男人从身后抱住。 “陛下?” 萧晟昀再次吻上来。 昏沉间,天色越来越暗,江苓在极度劳累中沉沉睡去,被抱去清洗都没醒来。 将洗得干干净净浑身泛着水汽的青年放到床上,萧晟昀靠在床头,一颗心逐渐平复下来,也能细想江苓吐露的消息了。 他的内心并非表现出的那般平静,尤其是知道自己能活下来,是因为江苓本源力量的时候,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从昏迷中苏醒后,他体内余毒未清,身体却在一天天变好,这是不符合常理的,但事情确实如此,一开始想不通原因,如今哪还能不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江苓。 低头看着青年酣睡的容颜,萧晟昀心中柔软成一片。 江苓确实不用担心他会因为他的身份害怕他,他唯一害怕的,就是江苓会离他而去,而他刚刚也从江苓口中得到了答案,他的担忧不会发生。 伸手覆上已经长开的容颜,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江苓的样子,他从昏迷中醒来,心中一片死寂,一袭红衣充满生机的少年就这么闯进他眼中。 也闯进了他心里。 细细回想,从那时起,少年就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青年脸上带着未散去的酡红,眼尾氤氲开一片绯色,哭久了,眼睛有些肿,很是惹人怜爱。 萧晟昀心中软得不像样,他俯身下来,在青年眼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江苓偏头避开,嘴里发出含糊的声音:“陛下,真的不……” 萧晟昀安抚拍怕他的后背,柔声道:“朕不闹你,睡吧。” 即使萧晟昀是造成他这幅“凄惨”模样的罪魁祸首,江苓对他依赖不减,在男人的安抚中,沉沉睡去。 刚从热水中被抱出来,少年体温偏高,萧晟昀抚摸着他的额头,打算让张太医来看看。 他要得狠了些,虽说控制了力道没伤到人,萧晟昀还是不太放心。 范公公得到命令,悄声退了下去。 睡梦中感觉到熟悉气息靠近,江苓无意识贴了过去,亲昵蹭了蹭。 手臂被抱住,随即而来的青年充满信任的轻蹭,萧晟昀干脆上了床,将人搂进怀里,手伸进被子,轻车熟路找到地方,不轻不重按捏起来。 被熟悉的气息包裹,酸痛得到缓解,青年蹙起的眉缓缓松开。 不多时,张太医赶过来。 床幔放下,张太医看不清床上的情形。 萧晟昀握住江苓的手臂,伸出来。 青年肤色白皙,露出的那截手臂上,布满红痕,手腕内侧,更是一个深深的咬痕。 张太医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被叫来的原因,他垂下视线,为手臂的主人把脉。 “殿下有些劳累过度,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在皇宫精细养了几年,江苓的身体已经比一开始不知好了多少。 张太医退下后,萧晟昀拥着人浅浅睡去。 范公公放轻脚步,退到一边。 江苓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午时过了。 酸痛从身体每一处传来,久违的,这一天,江苓没能下床。 养了两天,他才能正常下床,但腿部、腰部的酸痛还是让他无法长时间行走,一天里,大半时间都得待在榻上。 萧晟昀见了地方官员回来,坐到江苓身边,为他按腰:“今天有没有舒服点?” 江苓恹恹点头:“比昨天好了点。” 他已经身体力行感受到了,萧晟昀的体力有多恐怖。 本就是练武之人,更不用说,灵参是大补之物,与江苓亲密,江苓吸收龙气时,自己的本源力量渡入男人体内,进一步使人体力变好。 江苓相信,若不是他实在受不住了,不会轻易结束,那天根本没达到萧晟昀的极限。 萧晟昀平时对他,着实是克制了。 江苓倒没生气,萧晟昀的行为驱散了他心中最后一点不安,他现在很清楚知道,萧晟昀是真的不在意他的身份,也不害怕他身体的异常之处。 如果害怕,怎么会可着他的须须欺负?到了后面,喜欢贴着男人的须须都蔫了,软软垂在一边。 想到那天发生的一幕幕,热意一阵阵涌上来,脸颊逐渐染上绯色。 “苓儿在想什么?” 萧晟昀的话打断了江苓的思绪,他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没什么。” 哪能告诉萧晟昀自己在想什么,不然指不定又得发生什么。 “真没有?”萧晟昀不信,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脸,语气含笑,“没想什么,脸怎么这么红?” 江苓气鼓鼓拍开他的手:“陛下明知道原因,刨根问底做什么?” “朕只是想听苓儿亲口说出来。” 江苓才不说,扭头拿了没看完的话本,不理人了。 萧晟昀自顾自将人搂进怀里:“苓儿这几日都不让朕近身,把朕想坏了,让朕好生抱一会。” 江苓挣扎的动作顿了顿。 “谁让陛下那么……” 若不是被折腾的太狠,江苓何至于在萧晟昀靠近时第一反应是躲藏? 那天发生的事历历在目,不管他怎么哭求,男人都不肯将他放开,到了最后,只要轻微触碰一下,都能引得他身体轻颤。 “是朕的不是。” 萧晟昀认错很快,至于下次敢不敢…… 江苓撇撇嘴,能改就不是萧晟昀了。 堕落了好几日,江苓不想再继续这个危险的话题,说起另外的事:“韩王那边怎么样了?” “查到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萧晟昀捏住江苓手指,一根根把玩,他很喜欢江苓的手,不止手,江苓身上的每一处,他都喜欢。 “那家拍卖行,背后有韩王的手笔,不过能把拍卖行做大,少不了地方势力的参与,不止拍卖行,之前京城藏在地下的势力,也和韩王有关。” 当时查到后面的时候,线索断得干干净净,萧晟昀无法,只能暂时将这件事放下,没想到这次查拍卖行的时候,意外得到新线索。 韩王势力在南方的渗透,远比萧晟昀想象中要深。 “韩王能豢养数量如此多的私兵,正是靠这些钱财。” 这样便能说得通了,若但靠封地的税收,想养十万之众的私兵,还要不被朝廷发现,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之前他们就一直在思考,韩王养兵的钱财从哪来,现在总算得到了答案。 “与韩王勾结的官员,朕心里也有底,南方势力,该肃清一下了。” 萧晟昀每日召见官员,里面有韩王的人,也有一心为大启刚正不阿之人,谈的也都是一些和地方建设有关的事,韩王关注了几天,见没发生自己担心的事,稍稍放松了警惕。 因着身份,子琪迅速结交了这边的权贵,他刚被从乡野找回来,韩王也没诚心教他什么,对于那些长了八百个心眼的权贵来说,太容易看透。 他们因为身份巴结他,自然会投其所好,让家中小辈带其出入各种声色场所,短短几天,子琪就被权贵故意给他看的繁华世界迷了眼。 “这位子琪公子,哪有当年四皇子的半点风采?” “如此行事,怎堪大任?” 几名官员聚在一起,声音里全是对子琪的不看好。 他们愿意跟着韩王,是因为韩王的隐忍,能做大事,哪像子琪…… 看看他都做什么。 为了个小倌和人大打出手,爱财贪色,哪有半点能成大事的样子? “王爷当真要让他……”说话的人指了指天。 “一个筏子罢了,诸位不必担心,本王需要的,只是他四皇兄遗孤的身份。” 子琪这段时间日子过得不如意,因为和人抢一个小倌,事情被闹大,回来后,一向对他有求必应的韩王将他禁了足。 习惯了在外挥霍的日子,子琪哪能忍受被关在府里? “公子,您再忍忍,王爷说,等过两天,您就能出去了。” “王爷王爷,凭什么本公子什么都得听他的?”子琪一脸烦躁,“等本公子……本公子第一个治他大不敬之罪!” 小厮眸色闪了闪,低声劝道:“公子慎言。” “你过来。” 小厮垂眸靠近。 子琪挑起他的下巴:“不错,好好跟着本公子,以后有你的好日子过。” 子琪根本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他自以为隐晦的话,早被传到了帝王耳里。 “心倒是不小。”萧晟昀捏碎信纸,手松开,碎纸簌簌落了一地。 自从知道子琪对江苓起了不该起的心思,萧晟昀就让人好生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并让人暗暗引导,挑拨他与韩王的关系。 一个人的野心是很容易被喂大的,韩王觉得他不堪造就,殊不知,只要有人想,就能将他变成一把刺向韩王的利剑。 当不满堆积到一定程度,迟早会爆发。 萧晟昀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好不容易从那场情事中恢复过来,江苓邀了九皇子一起出去玩。 九皇子从宫人那得到消息,迫不及待来了江苓这边。 范公公守在门口,见到九皇子,行了一礼:“王爷请随奴来。” 九皇子盯着他,直到把人看得心中发毛,才移开视线。 范公公摸了摸自己的脸,斟酌着开口:“奴斗胆,王爷这么看奴,是奴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九皇子摇头:“不是,只是想,你今日怎么不拦着本王了。” “王爷就别打趣奴了,给奴一百个胆子,奴也不敢拦着您。” “你之前见了本王,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不是陛下吩咐了吗,陛下的命令,奴哪敢不尊?” “罢了罢了,不为难你。”九皇子哪不知道这点,不过他心中特别好奇,皇兄为什么不让人见江苓。 所以和江苓离开行宫后,第一时间问道:“江哥,你这几天在忙什么,我去找你,都被范公公拦住了。” “忙着处理陛下的一些问题。” 九皇子张大嘴:“这……什么问题需要江哥来处理?”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九皇子心里一咯噔,想到什么,张大嘴,声音低不可闻:“不是,皇兄怎么能这么不知节制,这都几天了,一直不让你出来,未免太禽兽……” 第190章 到底顾忌身份,最后几句话几乎低到听不见。 江苓离得近,还是听见了,挑眉道:“你这么说陛下,是不是不太好?” 九皇子正要解释,就听江苓继续道:“不过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轻咳一声,默契将这个话题翻篇。 江苓和九皇子去的,是一家茶楼。 茶楼位于繁华地段,来往的人络绎不绝,上至达官贵人,小到贩夫走卒,各种身份都有。 家世好一点的,会前往二楼,楼上有专门的雅间,环境清幽,一楼则是大厅,桌子摆在一起,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坐在一起,谈天说地。 江苓和九皇子都是喜欢热闹的人,他们没有选择楼上的包厢,而是坐在一楼,和周围人一起吃茶。 “听说这家的茶在江南是一绝,江哥尝尝。”九皇子边说,边给江苓倒了一杯茶。 江苓对茶没什么研究,喝了一口,叹道:“应该叫上乐章一起,比起我,他才是会品茶之人。” 九皇子对茶的研究也不多,他和江苓来这里,真正目的并非为了这里的茶,而是附带的茶果子。 “我哪能不知道江哥,江哥放心好了,今日之行,必不叫你失望。” 九皇子拍了拍手,候在一旁的侍者上前:“客官有何吩咐?” “我们都是俗人,不懂茶,将你们这上好的点心端来,让我们尝尝。” “您二位稍等。” 侍者退了出去,不一会,端来颜色不一的各种点心。 这些点心晶莹剔透,口味各异,模样十分精美。 江苓看着摆在桌上的糕点,缓缓开口:“这东西,曾经一位长辈给我送过,说是南方来的……” “您说的不错,这点心是南方特产,其中又属我们茶楼的名气最大,你尝尝,保管不会让您失望。” 江苓拿起其中一枚紫色的。 下半层是紫色,上半层是透明的白色,糕点被制成花朵状,说是点心,更像艺术品。 放入嘴中,淡淡的清香浮现,口感软糯,江苓的眼睛不由自主亮了亮。 “好吃。” 九皇子见状,也拿了一枚放入嘴中。 “再过半刻钟,茶楼会有说书先生来说书,两位客观可要一听?” “说书?” “是呢,说的都是大伙爱听的话本。” 江苓来了兴致:“你们这都会说些什么故事?” “有前朝往事,也有大受追捧的话本改编故事,今天要说的,就是根据桃夭先生新出话本改编的故事,说的是一山野精怪为报恩,和人间帝王经历种种磨难,最后在一起的故事。” 作为桃夭先生的忠实读者,这个故事江苓看过,不止看过,里面部分关于帝王和精怪相处的剧情还是他想出来的,说想出来也不确切,应该说,是他将自己和萧晟昀生活中的一些趣事告诉了桃夭先生,再经过桃夭先生润色作出来的。 说书先生上台,底下的反响很热烈,茶楼侍者告诉江苓,这是最近茶楼最受欢迎的说书项目,江苓真实感受到了。 虽然经过了戏剧化的改编,但某些剧情,九皇子也是参与者之一,第一次出现,还能说是巧合,出现的次数多了,九皇子忍不住怀疑。 他用余光看向江苓,青年听得认真,似乎没发现有哪不对。 周围人多,九皇子也不好直截了当问出疑惑,只得暂时忍下,等听完再说。 好不容易挨到结束,两人吃饱喝足离开,九皇子终于有了问出的机会。 “江哥,你不觉得,刚刚说书人的故事,很熟悉吗?” 江苓停下脚步:“你是不是想说,故事里的内容,与我和陛下的经历有些相似?” 九皇子忙不迭点头:“何止相似,有些地方完全一模一样啊。” “因为就是嘛。”江苓语气平静。 九皇子反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江苓说的是什么。 “真的是以你和皇兄的经历写的啊,写出这话本的人未免也太胆大,而且,他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莫非他也生活在皇宫?” “不是,”江苓打断他的猜想,“是我告诉她的,桃夭先生是琉王妃,你不知道吗?” “啊?”九皇子正要继续问,前面传来慌乱的呼救声。 “不好了,这里有位老先生晕倒了!” 江苓和九皇子加快脚步走过去,就见一巷子边,穿着浆洗到泛白衣服的老人躺在墙边,双目紧闭。 四周陆陆续续围上人。 “这是怎么回事?” “这位老先生一直喜欢来我家打酒,今日心情似乎不好,打完酒正要离开,就晕倒了,这可怎么办?”说话的正是刚才呼救的人。 他站在晕倒的老人身边,神色慌乱。 “要不要去请大夫来?” “这老者的家人呢?” 江苓挤开人群:“我是大夫,怎么回事?” 听说他是大夫,众人忙让开一条道,让他进来。 “这位小大夫,您快来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酒肆的老板哭丧着一张脸,“我真的没做什么,他突然就晕倒了。” “别着急,我看看。” 江苓蹲下来,为老者把脉。 九皇子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站在一边。 “是旧疾复发,”把完脉,江苓先喂老者服下一枚急救的药丸,再站起来,神情严肃,“先将人搬到屋里,我要为他施针。” “好,好。” 周围的人也来帮忙,很快将人搬到了屋里。 江苓拿出银针,坐到床边,开始施针。 九皇子不好打扰他,命跟在暗处的人回行宫汇报消息。 自从成了一名真正的医者,江苓便时时带着行医需要的东西,眼下用起来也方便。 酒肆老板守在旁边,面色担忧。 一是担心老人的身体,二是担心老人出了事,会连累自己,他可是听说了,帝王南巡就歇在此处,若是他的酒肆出了人命,不说酒肆能不能保住,一个不好,可能连自家性命都难以保住。 不止自己,恐怕还会连累到家里人。 他在心中祈祷,希望老人能平安醒来。 不是没想去请大夫来,只是最近的医馆离这里都有好几里远,一来一回要花不少时间,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 突然出现一名自称是大夫的人,酒肆老板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已经顾不上这人有多年轻了,只要将人救回来,什么都好说。 他紧紧盯着床上的老人,觉得每时每刻都是煎熬。 终于,他看到老人的眼皮动了动。 是要醒了吗? 心一下悬到最高处。 江苓收起最后一根针,老人也睁开眼。 他望着眼中爆发出巨大惊喜的酒肆老板,眼中有一瞬间的迷茫:“我这是……” 酒肆老板忙上前:“白老,您刚刚突然昏倒了,多亏了这名小大夫,将您救回来。” 酒肆老板三言两语说清了情况,白老在他的搀扶下坐起来,对江苓行了一礼:“多谢这位大夫的救命之恩。”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酒肆老板说的简单,白老却知道,方才情况是怎样紧急,他也没想到,自己会突发旧疾。 江苓忙将人扶起:“您不用行如此大礼,救死扶伤是我身为医者的职责,担不起您的大礼。” “小大夫医术精湛,不知老朽可否得知您的名讳。” 这位白老的行事举止给江苓的感觉都很不同,即使对方穿着普通,江苓也不觉得对方只是一个普通老人,他不愿用假名骗他,只道:“我姓江。” “江?”白老眼神有一瞬间的变化,很快恢复如常,再次拱手:“老朽多谢江大夫的救命之恩。” “您身体有旧疾,在外时,最好有亲近之人陪同,”身为一名医者,江苓没忍住多说了几句,“虽然旧疾难医,但并非完全没有办法……” “江大夫有办法医治我的旧疾?” “没有完全的把握,但能一试。” 白季同刚走进来,就听到两人最后的对话,他没忍住走上前:“您说,您有办法医治我祖父的旧疾?” 他太激动了,突然冒出来,江苓吓了一跳,白老赶紧将自己的孙子拉开:“这是我的小孙子季同,冒冒失失的,我代他向您赔罪。” 白季同刚要说什么,在白老警告的目光中止住话头,双手并拢,举至眉前,对江苓行了一礼:“是在下冒犯了。” “我知道你是担忧白老,你刚刚问,我是不是有办法医治你祖父的旧疾,我确实有办法,但我……” 不等他说完,白季同打断他的话:“我知道,医治会有风险,您只要肯为我祖父医治,怎样的风险,我们都愿意承担!” 白老的病情是白家人心中最不愿提起的伤痛,他们遍寻名医,怎么都找不到根治之法。白老曾经也是惊才绝艳之人,却因为病情,不得不放弃一切,即使他不说,作为小辈,他们哪能不知,白老心中的遗憾。 如今有人说,可以医治,白季同来不及考虑太多,第一时间便是确认这个消息。 白季同是来接祖父回去的,在他的热情邀请下,江苓和九皇子一起移步白家。 白家宅子在一处偏僻幽静之处,占地面积不大,里面的布置却很雅致。 白家已经得到了消息,乌泱泱一帮人出来迎接,江苓和他们简单认识后,被带到白老住的院子。 四周无人,九皇子小声对江苓说:“江哥,这白家看似是普通人家,但宅子里的布置,守在暗处的人无一不表明,这个白家不简单。” 江苓认同地点头。 白家对江苓和九皇子很是礼待,白家虽无人为官,礼数却不必任何为官之家差,不会因为江苓和九皇子表面的身份低看他们,相处时,双方都很愉快,就连一开始对白家抱有警惕的九皇子,到了最后,也放松了警惕,和白家小辈玩到一起。 在白家用了晚膳,江苓给白老开好方子,提出告辞。 白家有人想开口将人留下,却被白老制止。 直到两人离开,白季同不解地问:“他能医治祖父的病,为何不……” 白老挥手打断他的话:“你可知他姓什么?” 白季同一脸茫然,他们只是找个大夫,关姓什么事? 白老无奈:“他姓江,肯为我医治,是我命不该绝,若他不愿,我也只能认命。” “以我白家的人力财力,他想要什么样的报答,我们给不起?为何会不愿意?况且祖父……如果不是因这怪病,祖父何至于此?” 白季同还要说什么,声音突然顿住,他看向祖父,微微张大嘴。 祖父为何着重提出对方姓江? 看祖父态度,若没猜错,给祖父治病之人,岂不是大启的君后殿下?! 第191章 白季同浑浑噩噩,这确实不论他们白家怎么强大,都不是说请就能请到的。 他再次看向白老,眼里带了不确定。 他心想,江这个姓不少见,说不定只是恰巧重了呢。 但他也知道,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白老在他疑惑的目光中轻轻点头,确定了他心中所想。 白季同心中的震惊只有他自己知道,若真如他所想,那位可是君后殿下,他白家能得君后殿下亲自相救,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君后的医术早已在一件件事中广为流传,先有解决瘟疫在前,再有和太医院一起研制出解除浮世教控制的药…… 如是种种,白家早有耳闻。 因君后的关系,大启君王格外关注医术,这也就造成了,京城的医术比其他地方都发达的局面,白家不是没想过带白老到京城求医,只是白家当年退得干脆,想要回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现在,我们……”大夫的身份是那位,确实不是他们能轻易动摇的。 “江大夫既然答应了会给我诊治,想来不会失约,他没表明自己的身份,我们也不必特意表现出来,拿出平日对待大夫的态度即可。”白老道。 “孙儿明白。” “不过该告诫的还是要告诫,别让族中小辈冲撞了贵人。”他们白家暗地里的势力再如何强大,对比起如今强盛的大启,还是不够看的。 白家这边因为对江苓身份的猜测陷入郑重情绪,江苓和九皇子已经坐着白家派来的轿子到了程家。 他们在外行走,仍然借了程家的身份。 程家府邸得了消息,派得用奴仆守在门口,恭敬将两人迎进来。 小憩片刻后,两人改道回行宫。 江苓和萧晟昀说起白家。 “陛下知道白家吗?” “白家?”萧晟昀搁下笔,“朕确实知道一个白家,那是在先帝还在位时,就已经远离朝堂的家族,这些年似乎一直很低调,苓儿怎么会突然问起白家?” “我今天遇到了一位白家的老者,他的身体受旧疾影响,晕倒在我和九皇子经过的路上,我便去救了救,他身上的病和我最近研究的一种其难杂症很像,我想看看能不能将之解决。” 萧晟昀伸手一捞,将靠近自己的青年捞进怀里:“苓儿想救就救,不用顾忌什么。” 江苓点头:“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白家人总给我一种很亲近的感觉。” 会答应救人,也有一方面这个原因,江苓想搞清楚,这份亲近源自何处。 “白家避世已经许久了,”萧晟昀摸着江苓柔顺的长发,“苓儿觉得白家人亲近,说不定是因为和白家有缘,白家未避世前,虽身处朝堂,却是朝中一股清流,即使有着世家的身份,也从不结党营私,反而会扶持贫寒子弟。” “听起来像是好臣子,那他们为什么要离开?”江苓被摸得眯起眼。 “这朕就不知道了,朕登基后,也问过白家人,可愿回来,他们给出了否定答案,你那学宫,张家也派人和白老接触过,问他愿不愿意来学宫,也被拒绝了。” 白家离开朝堂后,沉寂了一段时间,后来白老再次出现在世人面前,却不再以那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身份,而是学富五车的学者形象,他游历五湖四海,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留下讲学的痕迹,虽未收弟子,但受其教诲的读书人何其多? 知道江苓和白家有接触后,萧晟昀连夜派人去查了白家这些年的动向。 白家很低调,也很安分,韩王曾接触过白家,想与之合作,被白家严词拒绝了。 韩王在白家拉拢了不少世家势力,萧晟昀登基后,有心抑制世家的发展,这些世家不想失去自己的权利,在韩王登门后,很快与之搅和在一起。 南方这一块远离京城,世家林立,结党营私更为严重,先帝在位后期昏聩,对地方的把控大不如前,这些世家找到机会,与地方官员勾结起来,媚上欺下,大肆收揽不义之财,壮大自身。 萧晟昀登基后,要先解决京城遗留问题,没时间也没精力肃清这边,直到现在,他会借南巡一事,彻底解决南方的问题。 若没有韩王暗中插手,单靠南方这些世家,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因为并非所有世家与他们一样,以程家为首的世家,在淑蕙公主的约束下,对朝廷忠心耿耿,形成了与韩王一系世家的对抗之势。 世家的存在已经有太多年,他们深深扎进这片土地,与之血脉相连,想要三五年彻底拔除是不可能的事,萧晟昀也没这个打算。 任何事物的存在都不可能只有坏的一面,作为一名合格的帝王,萧晟昀要做的,并非以自己喜好重用某一方势力,而是平衡各方势力。 对现在的大启来说,世家的存在有其存在的必要性。 这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亦能带来巨大利益。 白家的事萧晟昀与江苓说了,确定白家不会影响萧晟昀的计划后,江苓开始了白老的治疗。 每日的施针、药浴、汤药,三管齐下,白老的精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 除了明面上带来的人,萧晟昀还暗中带了一批官员,他们从始至终都没露面,而是暗中调查各地的税收、政务等情况。 查到的消息都会暗中归拢到萧晟昀案头。 哪些官员安分守己兢兢业业,哪些官员中饱私囊暗度陈仓,在萧晟昀的暗中调查下,无所遁形。 其乐融融表象下,藏着的,是暗潮汹涌。 明面上,萧晟昀来了行宫,只为游玩,除了每日处理政务外,就是和自家君后一起,四处玩乐。 江南水乡,繁华富裕,可玩乐的地方太多了,地方官员铆足了劲儿讨好帝后,今日游湖,明日听歌赏曲,每天花样不重样,不说心志不坚的人,就是心志坚定的,长时间这么下去,都会心生动摇。 这段时间,地方官员也体会到了,他们这位皇帝对君后的看重,一开始,有动了小心思想给皇帝献美人的,他们也是男人,自然知道男人的劣根性,选了个君后不在的日子,给帝王献了一名舞技一绝身姿柔软的南方美人。 美人是经过精心调教的,容貌清纯可人、身材却极为妩媚,还身带异香,一出现,便有好几人看直了眼。 萧晟昀从始至终没看人一眼,任那名官员怎么暗示,都只当没听见,他的不表态,让那名官员误以为是默许,将人暗中送到了行宫。结果第一天就被革职查办。 自那以后,再也没人敢在这件事上触帝王霉头。 帝王对君后的在意是有目共睹的,这些官员也不是傻的,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在一名小官员无意间讨好了君后并得到赏赐后,他们悟了,与其从喜怒不定的帝王身上下手,不如讨好君后。 可惜,君后被保护的太好,不是他们想伸手就能伸手的。 一切异动都藏在平静表象之下,京城亦是如此。 自打被韩王的人找上门,江致远每日都在纠结中度过,在萧晟昀手下做事有一段时间了,他深知这位帝王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如果他没有做那些事,以他和君后无法斩断的血缘关系,何愁将来的仕途? 尤其是帝王对君后那般在意的态度。 不管将来如何,至少现阶段,帝王身边不会有其他人。 江致远不止一次想,如果他没有在江苓父母去世后,任由江夫人和嫡子欺负那个孩子,这一切是不是会有很大不同? 以帝王对江苓的看重,作为江苓唯一的亲人,看在江苓的面子上,帝王也不会亏待了他。 可惜…… 世上没有如果,这一切他也就只能想想。 江致远不知道,萧晟昀有没有查到江苓父母的事和他有关,他不敢去赌,这个秘密一旦被揭开,等待他的,只会是深不见底的炼狱。 为了自己,他只能再次对不起江苓这个侄子。 “江大人。” 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江致远思路,他回头,见谢司尧站在离他不远处。 “谢大人可有事?” 见到谢司尧,江致远的心情远没有表现出的那般平静,谢司尧不过一十多岁,却已坐上了吏部尚书的位置,手掌实权,谁见了不恭恭敬敬叫一声“谢大人”? 只因为他是当今天子的表兄! 想他在这混沌的官场中挣扎了多久,还是借着死去弟弟的荫庇才能坐到如今这个位置,谢司尧年纪轻轻却能轻轻松松坐上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位置,何其讽刺。 谢司尧仿佛什么都没发现,与他说了些朝中的事,因着他君后唯一亲人的身份,朝中大臣对他还算恭敬,一些大事也会与他商量,今日谢司尧与他说的,是一些要紧的事。 恰好,这些都是韩王要他探听的事。 事情顺利得让他有种不真切感。 江致远掩去眸中复杂之色,与谢司尧寒暄了几句,匆匆告辞。 江致远离去后,谢司尧在原地站了一会,一名骁卫悄无声息出现,谢司尧垂下眼眸:“跟上去,探清他的所有动向,最好能借江大人查出韩王在京城的布置。” “是。” 江致远回到江府,如今的江府很是冷清,江夫人意外被江耀华杀害后,他没了续弦的心思,便将江绪母亲抬为贵妾,执掌府中中馈。 径直进书房,他将所有下人赶了出去,坐在桌边,给自己研墨。 一封家书,修修改改写了好几遍,才写完。 正要装起来,信纸比按住。 一身黑袍的人站在桌边,不知看了他多久。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和你那好侄子修复关系?”黑袍人声音里带着讽刺。 “或许这是我与他之间的最后一封信了,亲人一场,他好歹在我名下养了这么多年。”江致远垂下眼眸,无人能看清他眼中的情绪。 黑袍人松开手:“随你。” 江苓收到了一封来自京城的家书,是江致远写的,他看着信封上的署名,有些茫然。 “江致远这是做什么?” 萧晟昀从他手中抽走信封:“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信封被送来前,已经检查过,确认没被动什么手脚。 信封拆开,一封很短的信被拿出来,江苓正要看,发现写家书的纸有些厚,似乎有夹层。 萧晟昀将之拆开,里面是一张写满的信纸,纸比寻常纸要薄上许多。 信纸展开,看完内容,江苓心情复杂极了,他没想到,江致远会秘密写信告知他们,韩王在京城的动作。 第192章 江致远并不确认让他做事的是韩王,谨慎起见,他没有在信中说具体让他做事的是谁,只言简意赅说了那人在京城的布置。 因为从一开始便知道韩王的动静,江苓看到信后便明白,信中写的幕后主使是谁。 “他为什么会将这些事写在信中寄过来?” 江致远为韩王做事,身边不可能没有韩王的人盯着,要将这封信送出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被发现,极有可能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而且一开始,江致远已经做出了选择,没道理中途改变想法。 对江致远的做法,江苓有些想不通。 家书内容很简单,看到信中夹的真正内容,江苓知道,那封家书只是一个将信送过来的幌子。 “陛下,你说,他是怎么想的?” 萧晟昀心中倒是有些想法,江致远是一个谨慎细微的人,若不然,也不可能平平稳稳在朝堂坐稳礼部尚书的位置,他这么做,无非是思考利弊之后觉得,幕后人所图之事成功几率太小,欲为自己谋一条生路罢了。 江致远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心中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如果幕后之人没机会说出那件事呢?他太过厌恶这种被人威胁的感觉,想先发制人,在那人开口之前,将人处决了。 会做这个选择,很大一方面原因,是他清楚当今帝王的能力和手段,只要加快速度,让背后之人没机会开口,他就不用担心自己会暴露。 书房里,江致远目光晦涩看着手中信纸一点点燃尽,能走到今天,在京城有现在的地位,他不可能一点势力都没有,幕后之人觉得能轻而易举拿捏他,着实是看走眼了。 韩王离京多年,虽然早年在京城留有布置,可时间门过去太久,京城势力又经过几番清洗,现如今他对京城的掌控大不如前,不然他也不用冒险找到江致远头上。 他所谋划的事,少不了京城的布置,如果京城不能掌握在他手中,他在江南做的一切,极有可能成为他人的嫁衣。 为了方便联系,萧晟昀派暗卫和江致远藏在暗处的势力对接上,通过江致远递来的消息,即使他们远在江南,对京城韩王的动作也很了解。 江苓每隔两日都会去白家为白老施针,九皇子每次都会跟去,一来二去和白家小辈混熟了,了解了不少白家往事和江南发生的事。 “白家的消息来源属实灵通,好多隐蔽的事他们都知道,这样的家族,不该毫无存在感才是,我去问过皇姐,她对白家也知之甚少。” 行宫的凉亭里,九皇子吃着白家送给他们的点心,开口。 白家做的点心很符合江苓口味,见江苓喜欢,每次他们离开时,白家都会给他们捎上一点。 江苓推拒了两次,对方却说这只是一点心意,当不得什么,远远比不上他救治白老的恩情,硬是让他收下了。 江苓咬了一口兔子形状的糕点,点头:“白家有些来历,只是他们避世已久,外界对他们的了解不多。” “江哥,你这也太神奇了,随便救一个人,身份都不简单。”九皇子三两口吃完糕点,感慨。 “我也没想到。”江苓失笑。 救人的时候哪考虑到这《阴鸷太子的小人参精[穿书]》,牢记网址:m1么多,当时白老穿的普通,全程昏迷,江苓和他都没有交流,只能说,缘分是种很奇妙的存在,恰好是这个时间门这个地点,被他遇到。 “就算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我见了,也会救的。” “在说什么?”萧晟昀办完事找来,就见两人凑在一起说话。 去白家都是江苓和九皇子一起,萧晟昀没有去,但他派了人在暗中跟着。 “说白家的事,陛下过来坐。”江苓招招手。 萧晟昀从善如流走到江苓身边坐下:“这些是从白家带回来的?” 桌上的点心精致,除了做成兔子花瓣状的,还有书卷状的,江苓挑了快书卷状的,喂到萧晟昀嘴边:“是啊,陛下尝尝,白老说是这是白家祖传的方子。” 白家是有底蕴的世家,会有自己的食方不奇怪,萧晟昀微微张嘴,咬了一口。 江苓举着手臂,继续道:“我刚刚尝了,这个口味不那么甜,应当比较符合陛下的口味。” 萧晟昀对吃食不挑,但相处久了,江苓还是能看出,对方喜欢不那么甜的,不像他,他很喜欢甜食,再甜都不会嫌腻。 咽下口中的,萧晟昀低头,叼走剩下的,吃完后,道:“很好吃。” “我也觉得这个不错。”江苓给自己也喂了一块。 九皇子坐在两人对面,莫名觉得这一刻的自己很多余,吃到嘴里的糕点也似乎太甜了点。 江苓不说自己的身份,白家自然也不会主动戳破,白家除了白老,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江苓的真实身份。 吃完点心,江苓净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像又一不小心吃多了点,今日的晚膳怕是要用不下了。” 九皇子跟着点头:“我也是,回去后我打算去皇姐那一趟,江哥和皇兄要一起吗?” 江苓想到来之前安安的邀请,看向萧晟昀:“我今日无事,可以去一趟,陛下还忙吗?” “朕和你一起。” 决定后,江苓让宫人过来收拾,将没动的点心分出一些:“正好,也带去给安安和煜泽尝尝。” 安安经常来行宫找江苓玩,他过来,程煜泽必然跟着,江苓也了解到,来这边后,程煜泽的发展。 除了读书,淑蕙公主看出程煜泽的武学天赋,将自己的所学传了下去,君子六艺,亦样样不落。 这些都是世家子弟该学的,安安虽然年岁小,但他爱黏着程煜泽,有时候会跟着一起学,学不会也没关系,只要他想,程煜泽都会教他。 淑蕙公主在这边有自己的府邸,在行宫住了一段时间门后,搬回自己的住处,江苓他们这次去的,便是这边的公主府。 公主府坐落于繁华闹事,下人禀报时,安安正在练习扎马步。 他是个比较闹腾的孩子,不太喜欢这种需要静下来的,每扎一会都要动一动,教学夫子得了淑蕙公主命令,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安安是淑蕙公主唯一的孩子,淑蕙公主不需要他在武学上有多出众,习得一些用来防身就够了。 听到几位舅舅到来,早就待不住的小小少年一溜烟跑了出去。 “我去外面接舅舅。” 江苓和萧晟昀九皇子走进府,安安迎面撞来,抱住江苓的腿:“江舅舅是来看安安的吗?” 江苓被他撞得往后退了一下,稳住身体后将人扶住:“今日叨扰安安了。” “江舅舅说的哪里话。” 待激动情绪平复一些,安安与萧晟昀、九皇子见礼。 程煜泽跟在安安身后赶来,对三人行礼。 比起初见时,程煜泽长开不少,在公主府养了两年,身体如柳树抽条,已能窥见长大后的英气模样。 “今日来,给你们带了些点心,不是行宫厨子做的,你们尝尝喜不喜欢。” 被迎进屋后,跟随三人来的宫人捧着食盒上前。 “能被江舅舅带来,想来这些点心口味不错。”安安扒着桌子,期待看着宫人的动作。 食盒打开,首先闻到的,是清淡香味。 安安动了动鼻子:“好香。” “不止香,这些点心的模样也十分好看。”江苓点了点安安额头。 果然,待食盒全部打开,宫人将里面的点心从食盒中拿出来,精致糕点一一摆在桌上,安安看得移不开眼。 淑蕙公主和驸马在一旁作陪,安安是个大方的孩子,很公平的给每人分了点心。 因着淑蕙公主的原因,程家已经上了天子的船,这对程家来说,是一个绝佳机遇,没有人不想自己的家族更进一步。 韩王的事由萧晟昀一手处理,这边官场则交给了淑蕙公主和程家,见江苓和两个孩子玩得欢,萧晟昀和淑蕙公主、驸马两人移步到隔壁屋子,谈起正事。 江苓第一次来,安安兴奋的不得了,拉着江苓去见自己的秘密基地,一一展示曾经在信上与江苓说过的事物。 “这里是安安养小动物的地方。”安安带着三人来到一处布置清幽的院子。 江苓一走进去,就看到院子里养的毛茸茸。 都是体型比较小的。 一只白色兔子迷瞪瞪撞上来,安安弯腰将兔子抱起:“这是哥哥打猎时给安安带回来的。” 院子里长满了青草,毛茸茸们在这里生活的很惬意,基本不怎么怕人,江苓还看到了当初他们在拍卖行拍回来的动物。 边走边介绍,没多久,几人身上都挂满了毛茸茸,江苓也从安安口中得知,这些毛茸茸大部分都是程煜泽送给他的。 程煜泽依旧寡言,但行动间门对安安的维护显而易见,九皇子来这边比较频繁,对这一幕见怪不怪。 挑了个合适的地方,下人拿来蒲团,四人坐下。 毛茸茸聚在他们身边,这里的兔子尤其多,江苓抱着一只还没长大的,许是感觉到江苓身上不一样的气息,小兔子趴在江苓手上,啃他的手。 萧晟昀找过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殿下很讨小动物的喜欢,平日它们没这么亲人。”淑蕙公主也看到了,眼中闪过一抹新奇。 一开始,江苓身边还只有三五只,现在他已经快被毛茸茸包围了,看到不远处的萧晟昀,江苓挣扎着伸出一只手,笑道:“陛下,快来救救我。” 这些毛茸茸像是找到了什么好吃的,围在他身边也就算了,还喜欢啃他! 第193章 江苓说着话,感觉头皮被扯了一下,扭头就发现散落在肩头被兔子咬紧嘴里咀嚼,他不得不低头,将头发从兔子嘴里扯出来。 他毫不怀疑,若此刻出现在这里的是自己的本体,恐怕要被这群毛茸茸啃秃了。 萧晟昀大步走来,受到他身上气息影响,江苓身上胆子比较小的毛茸茸退开,只剩几只胆子大的,支棱着看着来人。 萧晟昀拎起一只,将正低头啃江苓头发的兔子放到一边:“苓儿未免太受这些小东西喜欢。” 安安撸着自己怀里的兔子,很赞同点头:“江舅舅真的很讨小动物们的喜欢,有好几只性格冷的,平日我想摸摸想抱抱都不行,今日见了江舅舅,都凑上来,任摸任抱。” 九皇子也是啧啧称奇。 “江哥性子好,大家都喜欢他,这些小动物最是敏锐,喜欢他不奇怪。” 萧晟昀在江苓身边坐下,他身上沾染了江苓的气息,没一会儿,跑开的小动物经不住诱惑,又跑了回来。 几只不那么敏锐的,爬到了萧晟昀身上。 萧晟昀喜欢穿玄服,今日亦是一身玄衣,白色毛团子挂在玄色衣服上,格外显眼。 男人气质冷冽,偏偏身上挂满了与气质不符的毛团,细看之下便会发现,男人身体有些僵硬。 萧晟昀从没被这么多毛团围过,这些小东西身躯柔软,动作大点都怕弄伤,萧晟昀维持一个动作,任毛团子们在他身上攀爬。 像是确认了他没有危险,越来越多的毛团爬到他身上,没多久,他就和来时看到的江苓一样,身上挂满了毛团。 江苓盯着他直乐。 萧晟昀捏了捏他的脸:“笑什么?” “陛下,它们也很喜欢你。”江苓抱起身上一只,放到萧晟昀手里。 男人手掌大,一只手足以托起一只小毛团,那是一只小兔子,最喜欢啃江苓的手,换了个地方后,小兔子先是愣了愣,继而低头啃起男人的手。 轻微濡湿感传来,小兔子的牙还没长好,说是啃,也不会有疼痛的感觉,只会觉得湿湿热热的。 江苓摸了摸小兔子竖起的耳朵。 掌心一小团暖呼呼的,萧晟昀摊开手掌,感受着从手指上传来的啃咬感,不敢轻易动作。 “它……” 江苓自然看到了小兔子的动作,他伸手去,解救下萧晟昀的手,告状:“陛下,刚刚就是它,一直啃我的手。” “看出来了,是只贪吃的小家伙。”萧晟昀垂眸。 动作被制止,小兔子茫然支起头,不明白为什么不让吃了,不过很快它就感觉到,制止自己的这只手更好闻,鼻子动了动,寻着江苓的手指而去。 手指上再次传来被舔舐的感觉,江苓看着舔着自己手指打算开啃的小兔子,哭笑不得。 小兔子一直扒着江苓不放,回去的时候,安安做主,将这只兔子送给了江苓。 小兔子被装在精美的笼子里,它出生时间不长,与江苓玩了一会,现在已经睡着了。 江苓伸出手指,戳了戳它柔软的身体:“这么贪吃,就叫吃吃好了。” 九皇子也喜欢毛茸茸,但他也知道,自己大大咧咧的,多半养不好,得了什么,要么送到宫里给江苓养,要么送给安安养,他想撸了,就进宫撸一撸,不用自己费心养,还能随时随地撸到毛茸茸,同时见见江苓,很是惬意。 晚上,江苓被男人按在榻上,手指传来轻微啃噬感,他动了动手指,却挣脱不得。 “陛下……” “让朕也尝尝,朕的苓儿有多美味。” 烛光摇曳,江苓被从里到外品尝了个遍。 次日醒来,换衣服时,江苓看到自己手臂上深浅不一的咬痕,嘴角抽了抽。 他知道萧晟昀爱吃醋,但他没想到,萧晟昀能吃醋到这个地步。 一只小兔子而已。 江苓揉着酸痛的腰起身,换好衣服出来,洗漱完,在四周找了一圈,没找到小兔子吃吃。 “范公公,吃吃呢?” “陛下吩咐在隔壁给它做了窝,这会儿应该在隔壁睡觉。” 隔壁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了,偌大一间房,只住一只小兔子,着实有些大了,江苓进去时,吃吃团成一团,正在柔软的窝里睡觉。 “怎么这么能睡?”江苓记得,昨日它还很活泼。 “应当是昨日消耗太大了,”专门被派来喂养兔子的宫人开口,“殿下不必担忧,这个月份的兔子,是会贪睡一些。” 用完膳,兔子也醒了过来,江苓身上不太舒服,索性让宫人将兔子抱来,坐在软榻上,边逗兔子边看话本。 “不是说好让吃吃和我们住在一起的吗?”江苓刚得到兔子,正是新奇的时候,萧晟昀要将兔子送走,当然不太乐意。 “苓儿真要它和我们住在一处?”萧晟昀摩挲青年脸颊,意有所指,“朕倒是无所谓,只是有它在一旁看着,苓儿不太能放得开。” 江苓一下子想起来了。 昨儿晚上的时候,白天睡了许久的小兔子醒了,江苓被摁在床上,一眼瞥过去,刚好看到睁大眼睛好奇看着床方向的吃吃,下意识紧绷了身体。 顿时惹得男人闷哼一声。 后来因为被吃吃看着,江苓一直想把萧晟昀推开。 最初的意外过去后,萧晟昀得了趣,非但不肯退开,还时不时使坏,也是那个时候,江苓主动开口,提出要把吃吃送出去的话。 脸颊一阵一阵发烫,江苓捉住蹭着自己脸颊的手,用力按了按:“我今日要和吃吃睡,陛下自己找地方休息吧。” “这可不行,要么把它送到隔壁,我们两人睡,要么都留下。”边说,边不顾人挣扎将人搂进怀里。 江苓气得使劲推他,但以他的力气,若萧晟昀不愿,怎么也不可能把人推开,推了半天,非但没把人推开一点,还把自己弄出一身汗。 发丝凌乱,萧晟昀将人按在怀里,为他拂开脸上的发丝。 青年脸颊红扑扑的,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羞的。 萧晟昀低头在他带着烫意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别气。” “陛下怎么能……”江苓被密密麻麻的吻吻得喘不过气来。 最终,小兔子还是回到了隔壁屋子。 江苓气得睡觉时还背对着萧晟昀,萧晟昀将人搂进怀里,好生安抚了一番,终于将生气的君后殿下安抚好了。只是身上的印子一两日是消不下去了,以致他去白家的时候,不得不注意不将手臂上的咬痕露出来。 至于脖子上,好在萧晟昀没完全失去理智,衣领遮不到的地方没留什么痕迹。 江苓不放心,还是换了件衣领稍微高一点的衣服。 九皇子瞅瞅今日包得格外严实的江苓,欲言又止。 “看了我一路,有什么话直说。”又一次被九皇子欲言又止的目光注视,江苓不得不开口。 “没什么,”九皇子挠挠下巴,“就是,江哥今日穿的似乎有些多,是怎么了吗?” “还有,江哥今日的动作格外小心……” 江苓收拾药材的手一顿,解释:“白老的治疗到了关键期,我也不能确保这一步有十层把握,小心一点是应该的。” 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不想露出手臂上的痕迹。 江苓皮肤嫩,每次都会留下一身印子,起初萧晟昀还担心是不是自己力气太大,把人伤到了,后来发现并非如此,当然,他力气大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心爱之人在怀,又是最关键时候,心志再坚定的人也做不到保持理智,更何况萧晟昀爱他,内心是想要在他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痕迹的。 江苓今日特意在最里面穿了件比较贴身的衣服,外衣袖摆宽大,动作大一点都会露出手臂,这件里衣是窄袖,即使动作稍微大一点,也不会露出来,不过江苓动作时也会注意一点。 九皇子信了他的说法,跟在江苓身边几天,他勉强能帮江苓打打下手了。 白老被扶着躺在床上,江苓准备好东西,坐到床边,为他施针。 屋里只有白老、白季同和几个白老信赖的家仆。 江苓全神贯注为白老施针,白季同等人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喘。 白家其他人也聚到一起,等待这次结果。 他们已经被告知,这次治疗的关键性,白家家主,也就是白季同父亲,焦急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大哥,我回来了,”屋门被推开,一袭青衣的男人风尘仆仆走进来,他看着坐在一起的亲人,脸上表情微愣,“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父亲的身体怎么样了?” “父亲很好,我们遇到一位能根治父亲旧疾的大夫,他正在为父亲施针,等会结束了,介绍你与他认识。”见到弟弟,白家家主脸上有了喜色。 “这是好事啊。”青衣男人寻了个位置坐下。 没让他们等多久,就有仆人过来告诉他们,施针结束了,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白老住的院子。 白老已经起身了,精神很好,江苓为他把完脉,这次施针很顺利,若无意外,再调养一段时间,白老就无碍了。 听到这个消息,白家人脸上的喜色遮也遮不住,白家主扶着白老,眼眶微红:“太好了!” 白家人再次对江苓表达感谢,江苓这段时间也和白家人熟悉起来了,这次他发现白家人中多了个眼生的青衣男人。 白老也见到了自己的小儿子白明宇,正打算介绍他给江苓认识,就见他盯着江苓的位置,微微出神。 恭敬送江苓出府后,白老留下白家主和白明宇。 “明宇,你看江大夫做什么呢?” 白明宇神色复杂:“父亲,大哥,我查到小妹下落了。” 第194章 “你说什么?!”白老激动从床上起来,也顾不上儿子看江大夫的原因了,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白明宇说的话上。 白明宇口中的小妹,是白老唯一的女儿,也是她最小的孩子,可惜四岁的时候走丢了,白家这些年费尽心力,也没将她找回来。 几十年了,白老夫人已经去世,离世前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与自己唯一的女儿相见,白老夫人去世后,白老依然没有放弃寻找,即使他心中清楚,到了这个地步,能将人找到的几率太小太小。 “快与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父亲神情激动,白明宇忙将人扶着坐下来:“父亲,您别急,先缓和一下情绪。” 白老不悦拍了他一下:“事关你小妹,让我怎么缓和情绪?” 白明宇知道父亲心中焦急,当即开口:“也是巧合,江南最近有人在查那个拍卖行,我掺和了一脚,意外找到了一些线索,顺着这些线索,查到当年小妹走失后,被拍卖行的人带走了。” 白老捂着胸口,只觉得眼前一黑,以白家的能力,当然不可能不知道盘踞在南方名为拍卖行实则大肆敛财的庞然大物,更知道,被他们的人带走的女子,会是什么下场。 白家小妹走失时年纪尚小,但不难从其身上窥见长大后的绝色容颜,这样的女娃娃一旦落入那些人手中,会遭遇什么可想而知。 白老有些承受不住这个结果,脸色难看地开口:“然后呢,你妹妹现在在哪?不管她这些年遭遇了什么,我们都要将她带回来……” 说到后面,白老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无法想象,被自己捧在手心宠爱的女儿,这些年遇到了什么。 “这是自然,父亲放心。”见白老脸色越来越难看,白明宇忙从桌上拿来药,喂白老服下。 还好白老这段时间的治疗有了显著效果,不然这一场打击足以让他发病。 “父亲,您别太着急。”白老脸色逐渐恢复,白明宇高高悬起的心缓缓放下。 “我怎么可能不急?那拍卖行是什么地方,落到他们手里的女娃会是什么下场,你能不知?”前段时间,拍卖行天价拍出一名白发粉瞳绝色女子的事广为流传,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女儿不知在什么什么也经历过这一遭,白老的心就一抽一抽的疼。 他不敢想象,当时那个孩子有多害怕。 那是他唯一的女儿! 白家主走过来,脸色也很难看:“早知道小妹会落入他们手中,当初就不该任由他们做大!” 拍卖行最初只是被一普通富绅用来收敛财物的,不知从何时起,越来越神秘,拍卖的物品越来越贵重,甚至出现了贡品,一跃成为江南上层势力不可言说的秘密。 他们隐隐知道,拍卖行背后有大人物坐镇,这个人是谁,他们心中也有猜想,正是知道,才明白这件事有多麻烦。 白家再强,想与皇室抗衡,却是不能的。 白老抹了把脸,不论怎么艰难,自家的女儿也要接回来。 “小妹如今在何处?”白家主开口,心中已经想了几套如何将小妹带回来的方案。 “小妹已经离开拍卖行很久了,她被一名女子带着逃亡,在拍卖行的追捕下,一路北上,到达京城,在京城边缘的村子落户,那名女子嫁给了一名救过她的山野大夫,小妹则以他们女儿的身份,待在他们身边。” 白老眼中骤然亮起光,拉住白明宇的手:“你所言可为真?” 若是这样,比他预想中的情况要好太多了。 白明宇点头。 “这就好,这就好,等找到囡囡,一定要好好答谢这对夫妻。” 白老松了口气,再看白明宇,却发现他脸色没有缓和下来,他顿了顿,问:“你既然查到了她的下落,为何不将人带回来?” 白明宇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从没在父亲脸色见过那样期待又那样忐忑的表情。 沉默中,白老意识到什么,眼中的光黯淡下去。 “不管怎么样,既然找到了人,先将人带回来。”白家主缓缓开口,无论是活着还是逝去,寻了那么久,总要有个定论。 江苓和九皇子回了行宫,一路上,他都在想那个眼生之人看自己的眼神。 他对人的情绪很敏感,在白家人身上,他从未感受过恶意,那人也是,但他也察觉到了,那人看自己时的复杂之色。 有惊疑、有激动、有不可置信……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江苓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被人用这样的目光看着。 九皇子还在絮絮叨叨,江苓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施针很费心神,九皇子没打扰他休息,将人送到后便离开了。 路上,他遇到了回来的萧晟昀。 “皇兄。” 萧晟昀停下脚步。 九皇子踟躇片刻,还是走上前,低声道:“皇兄,今日我们从白家回来,江哥似乎有心事。” “你们在白家发生了什么?” 萧晟昀抬手挥了挥,范公公带着宫人后退了一些距离。 “没发生什么,就是很普通的给白老治疗,”九皇子仔细回想了一下,“啊,对了,今日白老的小儿子回来了,就这一件事与往日不同。” 萧晟昀又问了一些细节,九皇子一一答了。 “朕知道了,朕会弄清楚的。” “那皇兄,臣弟先告退了。” 萧晟昀移步到书房,叫来暗中保护江苓的人,弄清楚了今日在白家发生的事。 “白家,”萧晟昀沉声开口,“再去查查白家,查仔细点。” “是!” 白家已经隐退许多年了,除了今日出现的白老小儿子,其他人对江苓态度都很正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萧晟昀才会任由江苓和白家交好。 很快,暗卫带来了关于白家的消息。 白老曾有一女,如珠似宝养着,可惜天不遂人愿,这位乖巧的小女孩只长到四岁,就永远消失在世人面前。 失去女儿后,白老夫人大病一场,身体每况愈下,坚持了十年便撒手人寰。 “属下查到,白家这些年一直在暗中找人,前段时间,白家三子白明宇似乎查到了什么,匆忙回到白家。” “白老的女儿其实是失踪了,属下无能,没能查出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白家寻找女儿都是暗中进行的,并在白老夫人逝去后,彻底将痕迹清除,白家老三白明宇,明面上是在各处做生意,实则是在四处寻找唯一的妹妹。” 这些事已经过去太多年,又被人为抹去痕迹,查起来非常困难,若不是白明宇最近查到了什么露出马脚,暗卫短时间内还无法查到这些。 “你先下去吧,继续查,不要惊动白家。” “是。” 萧晟昀坐在太师椅上,垂眸思索,如果要弄清今日的异样,最快的办法是直接询问白明宇,但,以白家人的谨慎,恐怕问不出什么,还会打草惊蛇。 “苓儿还是两天去一趟白家吗?”软榻上,萧晟昀将正在看医书的青年揽过来。 医书是来了南方后新得的孤本,上面记载了不少其难杂症,闲暇时,江苓会拿出来研究研究。 江苓轻车熟路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姿势靠着:“应该是,怎么了?” “这次朕和你一起去。”萧晟昀把玩他的头发。 江苓一骨碌爬起来,与萧晟昀面对面,对上男人的深邃的眼眸,问:“陛下突然要去,是发生什么了吗?” “苓儿不希望朕去?”萧晟昀挑眉。 “当然不会,”江苓仰头,像猫儿一样在男人脸颊上蹭了蹭,“白家人很好的,白老学识渊博,不知我治好了他,能不能请他去学宫当老师。” 京城的学宫已经有一定规模了,前来求学的学子也多,但一些世家因不满从中作梗,导致学宫相中的大儒有好些请不来。 白老便是其中之一。 江苓也是在与白家人相处一段时间后才知道,白老是一代大儒,备受读书人追捧,许多世家想拜入其门下,都没能成功,若能将白老请去学宫,想来对学宫会是一大助力。 “苓儿喜欢白家吗?” 江苓点点头:“白家人给我的感觉很亲近。” 而且在白老的教导下,白家人品性都很不错,白家有几个小辈,江苓观察过,是好苗子,若能入朝堂,想必可以做出一番不菲事业。 将自己的想法与萧晟昀说了,得到一个爱的亲亲,男人附在他耳边,声音低哑:“苓儿真贤惠持家。” 温热气息洒在耳畔,江苓忍不住伸手去揉,还没碰到自己的耳朵,先碰到了萧晟昀的唇。 被含住,吮了吮。 萧晟昀想去白家,江苓自然不会拒绝他。 九皇子一个劲往江苓身后看,眼见要撞上柱子,江苓无奈拉住他:“你看什么?” “江哥,你身边这护卫,是新来的吗?” 九皇子一直看的,就是江苓身边的高大护卫,护卫脸上带着面具,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股慑人气势,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事,这名护卫,总给九皇子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他翻遍自己的记忆,也没能找到与之对上的。 这不应该,如果他见过,这样的人不该完全没印象。 江苓笑着回头看了自己的“新护卫”一眼:“怎么样,是不是看着不错?” “是不错,就是看着有点眼熟。” 江苓但笑不语,你当然会觉得眼熟,毕竟这名护卫是做了伪装后跟过来的皇帝陛下。 今日醒来,被一身护卫装扮气质凛冽的男人按在榻上边亲边喊主人的滋味,回想一下都让人面红耳赤。 第195章 思绪无意识飘回早上。 江苓从睡梦中醒来,往旁边摸了摸,不出意外,身旁没人。这不奇怪,萧晟昀要早朝,习惯了早起,只有极少数情况下,江苓醒来时身旁有人。 他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坐起来。 “殿下醒了?” 床幔外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江苓撩开床帘,见一身穿护卫服饰的高大男人守在外面。 男人脸上带着面具,只露出下半张脸,微微低着头,模样很是恭敬。 江苓眨了眨眼:“你是……?” “属下奉命来保护殿下。” “你过来。”江苓招手。 男人顿了顿,似乎没想到会被这样要求,在江苓的目光中,缓步上前。 江苓心中疑惑,萧晟昀占有欲强,一般不会让人进到屋里伺候,这名护卫太过眼生,江苓确定自己没见过,但又总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随着人一步步靠近,江苓心中有了答案。 自从萧晟昀登基,大启越来越强盛,男人身上的龙气也越来越浓郁,此刻,江苓从不断靠近的人身上感知到了熟悉的龙气。 他微微垂眸,敛去眼中升起的一抹异色。 “是陛下让你来伺候的?” “是。” 音色也与往常不同,江苓搞不懂男人想做什么,索性不想。 “那你伺候我洗漱穿衣吧。” 屋里已经备好了干净的水,江苓在男人的搀扶下洗漱完,张开双臂,任由男人伺候穿衣。 男人动作很熟练,也很熟悉,江苓笑了笑:“你以前也这么伺候过别人?” “属下只伺候过殿下一人。” “哦?”江苓眉梢微挑,“是吗?既如此,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伺候吧,正好我身边缺一个手巧的。” “这……”男人迟疑,“陛下怕是不会同意。” “他都肯让你过来,为何会不同意?” 江苓语气听不出喜怒,男人,哦不,萧晟昀心中一突,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 知道白家可能和江苓有关系后,萧晟昀便做了决定,要去白家瞧瞧,当然,不是以帝王的身份大张旗鼓的去,伪装一下身份,才能看到更多东西。 于是,他换了护卫的服饰,修饰了一下脸型,再戴上面具,改变声线,变成另一个人。 起初没打算瞒着江苓,只是在青年掀开床帘懵懂看过来时,起了逗弄心思,眼下逗弄心思是没了,反而升起一股忐忑。 苓儿为什么要留下护卫贴身伺候? 万般思绪压在心头,面上却不显露分毫。 江苓坐在床上,抬眸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男人。 护卫的统一着装是暗色劲装,劲装之下,男人的好身材一览无遗,乌发高高束起,面具遮住大半张脸,露出锋利下颌线。 江苓见到的萧晟昀,大多数时候穿的都是代表身份的服饰,帝王装扮即使是便服,也颇为繁琐,广袖长袍与干练窄袖劲装给人的感觉大不相同。 男人拿起摆在一旁的长靴,单膝跪下,执起青年的脚,为其穿上。 一只脚穿好,换另一只,正要穿时,青年的腿动了动。 脚掌滑出男人手心,抵在男人胸口。 猝不及防之下,萧晟昀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没来得及穿足衣的玉足在暗色布料的映衬下愈发显得白皙,青年的足极美,指头微微蜷起,像一粒粒饱满的珍珠。 偶尔,这只足会落到男人手中,被细细把玩,情到浓时,足背会弓出一个完美弧度,足背的肌肤会和其他地方一样,泛起淡淡的绯色。 江苓看不到的地方,男人眼中燃起灼热的温度。 “殿下?” 声音难掩哑意。 江苓垂眸看他,没感觉到男人身体细微的变化,而是用脚勾了勾男人的衣服。 “殿下这是何意?” 脚被捉住,男人掌心温度灼热,像火一样烫到微凉的肌肤。 江苓瑟缩了一下,想收回脚,不曾想,被男人紧紧握住。 “你这小小护卫,难不成是想以下犯上?” “若属下答‘是’,殿下会如何?” “色字头上一把刀,你可要想好了。” 没听出青年声音里的拒绝,顷刻间,萧晟昀心中被点了一把大火,未曾反应过来之时,他已将青年压到了床上。 江苓躺在床上,看到了男人眼中燃起的火。 一头青丝散落,铺散在床上,青年仰面躺在身下,眼眸微垂。 萧晟昀没从青年脸上察觉到害怕,但他自己心中已然升起了惧怕。 为什么青年会是这样的反应?他是真的对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护卫产生了感情吗…… 各种纷乱想法席卷而来,萧晟昀闭了闭眼。 脖颈被勾住,萧晟昀顺着青年的力道压低身子。 呼吸气息洒在肌肤上,萧晟昀心头发紧,正要说什么,就感觉自己的耳朵被咬了一下,紧接着,耳边传来青年的声音。 “陛下,玩够了吗?” 萧晟昀猛地睁开眼,见江苓一脸戏谑看着他。 “苓儿知道是朕?”说这句话时,萧晟昀恢复了自己原来的声音。 “陛下觉得,我是会随便让一个刚认识的护卫近身的人?”江苓不问反答。 心情的大起大落莫过于此,这一刻,萧晟昀的心没填得满满当当,他用手指摩挲江苓下颌:“苓儿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陛下第一次靠近我的时候。”江苓老实回答。 “苓儿方才所为,都是故意的?” 手指向下,指腹粗粝,所到之处,引起阵阵颤栗。 江苓缩了缩脖子:“谁让陛下不打招呼,吓了我一跳,陛下快放开我,该起床了。” 嘴上说着拒绝的话,却没有做出推拒的动作,萧晟昀敛眸,一手环住青年的腰,一手将自己刚刚为青年穿好的衣服解开。 “陛下在做什么?”江苓被他的不安常理出牌惊了一下,伸手去拢自己的衣服。 萧晟昀慢条斯理一层层剥开,声音不疾不徐:“殿下方才不是问,属下是不是想以下犯上吗,属下现在正在用行动回答殿下的问题。” “你够了,今天要去白家,九皇子还在等我,你快放开我。” 挣扎的手被按住,江苓被新到的护卫按在床上,好生以下犯上的一番。 从始至终,萧晟昀都没解开面具,面具是冰冷的,触碰到肌肤,总能引起青年的轻颤。 嘴上说着,“望殿下怜惜”,“殿下疼疼我”,动作却一次比一次猛烈。 到后面,江苓自己也不知道,被引导着说了什么话。 “江哥,你怎么突然脸这么红?” 九皇子的话拉回江苓的思绪,脸上传来热意,江苓伸手捂了捂,很烫。 “没什么,快到了,我们先进去吧。” 九皇子还要问,却被江苓身边的护卫不轻不重看了一眼,登时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等反应过来,心中越发奇怪。 这护卫是什么来头? 踏进白家,白家人前来迎接,一路走进白老的院子,江苓发现,这次来的白家人格外多。 而且,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和以往有些许不同。 虽然对方竭力压制住了,但江苓本身对人的情绪就很敏感,只是细微差别也能察觉到。 介于对方传来的情绪里没有恶意,江苓便没有过问。 治疗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白老也清楚,开口叫其他人先出去,只留下白家主和白明宇。 江苓先为白老把脉。 “白老恢复的很好,这一阶段结束,便不需要施针了,服用的药方和药浴的方子都要更改一下,我已经写好了方子,你们按照新方子抓药给白老用就行。” 不用施针,这次的治疗很快结束。 早上胡来了一次,江苓的腰有些酸,打算早点回去。 白老摸着自己的胡子,命人端来各种吃食:“江大夫忙碌一场,就这么回去,倒显得我们白家招待不周了。” 白家主跟着开口:“父亲说的没错,江大夫于我们白家有大恩,不妨留下用点。” 白家人小辈也围了过来,包括几个小豆丁,他们都很喜欢江大夫,每次江苓给白老治疗完,都会拥在他身边。 白家人太热情,江苓推脱不过,只得留下。 这次端来的,除了以往江苓吃过的点心,还有一样很特别的。 方方正正一块,与江苓在现代社会见过的蛋挞类似,但口味不一样,带着奶香和果味,江苓吃完一个,忍不住拿了第二个。 “这是我母亲当年研究出的方子,也是我小妹最喜欢吃的点心,”见江苓喜欢,白家主声音有些发颤,“江大夫要是喜欢,等会多带点回去,以后要是想吃,可以随时过来。” 江苓来白家这么多次,见到白家主的机会其实并不多,白家主给他的感觉一直是个很沉稳的人,眼下这般情态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关系到白家小妹,江苓又能想得通了。 骨肉分离,对白家来说,应该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吧。 这是别人家的家世,江苓不好多说,唯有保持沉默。 白明宇看向白老,征得对方允许后,缓缓开口:“江大夫愿意听一个故事吗?” 想必要说的,就是关于白家小妹的事,江苓对这件事挺感兴趣的,点了点头。 故事和萧晟昀调查的差不多,但里面有更多细节,比如孩子其实不是走失的,而是被当时白家的一个敌对世家算计抱走的,当然,最后白家报了仇,只可惜,并没有找到孩子下落。 “上天庇佑,前不久,我查到一点关于小妹的消息,还得到了一张小妹的画像。”白明宇招手,候在一旁的管家呈上手中的画。 画像一点点展开,江苓怔住了。 “娘……” 第196章 未经思考,声音几乎是脱口而出。 画上的女子,与记忆中生养他的女子几乎一模一样,也与他自己的眉眼有着八分相似。 迷雾散去,大量记忆涌入脑海。 那是父母没出事时,自己的记忆。 那个时候,自己太小,很多记忆都不太清晰,可他很能确定,画中的女子,是自己的母亲。 扑面而来的熟悉感骗不了人。 小时候,父母疼爱,父亲为医术忙碌,大半时间都是母亲陪在自己身边,春天,母亲会和自己一起在花园里扑蝶,父亲命人在花园里架了秋千,母亲会抱着小小的自己,坐在秋千上,给自己讲故事…… 江苓愣愣看着画像,任由儿时的记忆充斥脑海,卷起一场风暴。 关于父亲的记忆还是模糊,江苓猜测,是不是要等自己见了人,或者相关事物,才会让记忆清晰起来。 萧晟昀默不作声站到江苓身后,这段时间,他也在查白家的事,唯独没想到,江苓会和江家有着这样的牵扯。 白家人也没有说话,一时间,屋里落针可闻。 眼泪被拭去,江苓从记忆里抽身,方发觉,自己流泪了。 他用手胡乱擦去脸上的眼泪,哽咽道:“这画像,是白家走失的孩子吗?” 事情已经很明朗了。 白明宇叹了口气,将画像收起来:“是,我顺着线索,查到了当时收养小妹的人家,可惜那户人家已经去世了,这封画像,是根据村里人的口述描绘出来的。” 白家这些年虽然避世,但为了寻找家中亲人,情报网非常密集,有了线索再往下查,便成了一件很容易的事。 查到收养小妹的人,再往下查,不难查出小妹后来的经历。 “根据村里人的说法,小妹嫁给了一个来村里义诊的大夫,也就是你父亲。” 本来,查到小妹下落后,白明宇心中很是激动,当即就要去找人,可惜等他再查下去,线索却被人抹去了,事情再度陷入僵局,考虑到家里人等了这么久,白明宇便先回来了一趟,不论现在有没有找到人,有线索就是好事。 回来那天,他在白老那里见到了江苓,江苓的眉眼与那人太像了,白明宇第一眼就觉得,这名年轻的大夫恐怕与小妹有关。 当晚,白明宇找上白老,询问江大夫的来历。 白老不明所以:“你问这个做什么?” 白老是何人,问出后,当即反应过来:“这孩子,莫非与囡囡有关?” 白明宇神色复杂拿出画卷,在白老面前展开:“这孩子,与小妹的眉眼几乎一模一样。” 白老怔怔看着画里人,想碰又不敢碰。 这是他寻了几十年的孩子,如今,终于有了线索。 “父亲,我查到小妹从前住过的地方,但我们的人去的时候,小妹已经不在那里了,养育小妹的夫妻也去世了,再查下去,线索就断了,不知父亲是否知道,这名大夫的来历,从他身上下手,说不定能查到小妹的下落。”白明宇道。 “如果真是她的孩子,囡囡她……”找到女儿的欣喜与失去女儿的绝望碰撞,白老捂住胸口,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这一刻,他多希望自己对江大夫身世的猜测是错的。 君后父母皆亡,并不是什么秘密。 “父亲,您没事吧?”白明宇忙扶起白老,将人扶到床上坐下,“父亲是知道什么吗?” 白老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给我治疗的这名大夫,出自京城江家,是礼部尚书江致远的侄子,也是当今大启的君后殿下。” “什么?!”白明宇惊得站了起来,“怎么可能?” 那般身份尊贵之人,为何屈尊降贵给一个平头百姓治病? “父亲没弄错吗?这是不是太巧合了点?” “不会错的,起初我也觉得惊讶,可事实就是如此,我在外面突然发病,多亏了这个孩子,才保住一条命。”白老徐徐说起那日发生的事。 说完后,他拍了拍儿子的手:“不论是不是,你先去查,有确定结果之前,这件事不能向任何人透露。” “我明白的,父亲放心。” 与父亲谈完,白明宇调动白家所有力量,从江家身上下手,查到了确定答案。 终于知道了小妹的下落,按理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若同时得知,他们寻了几十年的小妹早已去世了呢? 知道这个消息后,白老将自己关在房里大半天,出来时,已经收拾好心情,他将白家人召集到一起,说了这件事。 他没有说江苓的真实身份,只说,来给他看诊的大夫,是他唯一的外孙。 白家人沸腾了。 白老找这个孩子,付出了多少,白家人有目共睹,现在找到了,他们由衷的为白老高兴。 “这孩子是个好的,医术高明,还救了您,真是上天眷顾。” “是啊是啊,您这些年的付出上天都看在眼里,才会将孩子送回来。” 白家人喋喋不休,白老任他们说了个尽兴,才道:“这孩子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你们先不要表现出来。” “您放心,人找回来了是好事,该怎么做,我们全听您的安排。” 送走白家其他人,白老留下知道江苓真实身份的白家主和白明宇,商议接下来该如何做。 江苓的身份太特殊了,他是当今最爱的人,大启的皇帝陛下力排众议,立他为君后,并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他们该如何开口? 不是怕江苓不认他们,而是害怕这道身份会不会影响到江苓,帝王心深不可测,他们不敢去赌任何万一。 商量了许久,也没找到合适的方法,毕竟他们现在还是单方面知道江苓的身份,江苓隐瞒身份在外行走,他们能猜到一些原因,君后这个身份,确实够尊贵,但带来的桎梏也多。 “到时候,直接将事情告诉他吧,至于那孩子的身份,先不要挑明,一点点来,我们必须要确保,这道身份于他没有任何不利的地方。” “父亲说的在理。” “帝后南巡,君后殿下又恰好救了病发的父亲,当真是上天对我们白家的眷顾。” 若没有南巡,君后又不是恰好救了白老,白家现在无人入仕,又远在江南,如何见得京中最尊贵之人的容颜? 于是便有了今日之事。 在场的白家人依然只有白老,白家主和白明宇,白老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江苓身上,自然看到了,他身边那名护卫为他擦眼泪的亲密之举和一举一动间对他的维护之意,不禁皱了皱眉。 江苓已经平复好心情,他垂下眼,轻声道:“我没想到,你们要找的亲人,是我母亲。” 谁能想到呢,一个普通农户家的孩子,会是白家寻了几十年的在掌上明珠。 难怪自己会对白家人有种亲近之感。 “你的口味和你母亲很像,她小时候就喜欢吃各种糕点。”白老声音里,带着一丝怅然。 “我小时候,母亲也很喜欢给我做各种点心,只是不让我多吃,担心坏牙。” 围绕母亲的事,江苓与白家聊了许久,或许是天生血脉原因,双方很快亲近起来。 理所当然的,晚膳是在白家用的。 九皇子跟在一旁听了许久,感觉脑子都不够用了,白家的事他隐隐听过一些,怎么也想不到,江苓的母亲会是白家走失的孩子。 恐怕当初嫌弃江苓母亲农户出身的江家人也想不到吧,江苓母亲的身份不必他们任何人差。 用完膳,江苓踟躇,要不要告诉白家人自己的身份,就算现在不说,白家要找他母亲,迟早也会知道。 借口消食,江苓拉着萧晟昀走到外面。 白家伺候的下人不多,一路走来,没遇到什么人,江苓捂住脸,小声道:“陛下,我要告诉白家人吗?” “白家人品行不错,苓儿按自己的心意做就行,不用顾忌什么。”萧晟昀也希望,江苓能多一些疼爱他的家人。 他永远不会忘记,初见时,少年身上对这个世界的游离感。 “白老找了母亲这么久,可我母亲早已去世,若他们知道,想来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吧。”话是这么说,江苓却没打算瞒着白家人。 从萧晟昀那里,江苓已经知道了,这些年白家一直在寻找白老唯一的女儿,无论多难,他们都没有放弃,江苓不会剥夺他们找到亲人的机会。 “如果母亲还在世,知道她父亲和哥哥找了她这么久,一定会很开心和他们相认吧,可惜母亲已经不在了……” 萧晟昀没忍住将人搂进怀里,无声安抚。 江苓趴了一会儿,戳戳他的胸膛:“陛下是不是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白家也不知道我们的身份,苓儿是嫌弃我一个护卫,身份太低吗?” 男人声音里带着些微委屈,江苓眼角抽了抽:“你还演上瘾了是吧?” 萧晟昀不说话,只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脸。 江苓无奈,拍拍他:“好了,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不会嫌弃你的。” 身材高大的护卫将年轻大夫抱在怀里,自有一种亲密气氛萦绕周围,这是很唯美的一幕,如果不是来寻江苓的白家人知道江苓真实身份的话。 白明宇搀扶着白老,白家主走在两人身侧,看到眼前这一幕,只得停下脚步。 “这……” 白老当机立断:“下去敲打一下,今日之事,绝对不能传出去!” 这一刻,白老心中很是茫然,不是说帝后感情深厚吗?这个护卫是怎么回事? 第197章 白家主自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们刚认回家的孩子,不,还没真正认回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看着他在白家出事。 况且,他们知道江苓身份的事,江苓现在并不知情,没有君后这个身份,就算与身边的护卫关系亲密一点,也没什么。 白家目前知道江苓真实身份的,也只有白老,白明宇和他自己。 白家主压低声音道:“父亲放心,白家发生的事,不会有一句不该说的传到外面。” 白老点头,他们没有打破两人的平衡,而是转身离去。 一段距离后,白明宇忍不住开口:“父亲,他们……” 白老不咸不淡看了他一眼:“我们今日没来过这里,什么都没看见,明白吗?” 白明宇瞬间就明白了白老的打算,这是要帮江苓瞒到底。 白家主下去处理下人的事,白明宇陪在白老身边,扶着老人的手臂:“父亲,不是传言帝后很是恩爱吗,这是怎么回事?” “等认回了这个孩子,和他关系亲近一点,我会旁敲侧击问一问,在此之前,什么都不要做。” “孩儿明白。” “皇家的事,谁能保证听到的、看到的和真是情况一样?”白老提点这个最小的儿子,“不说皇家,就是我们这些世家,不也一样?” 白明宇当然也知道这点,这些年为了寻找妹妹,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识过?他就是骤然看到那一幕,被吓到了。 若是其他身份,以白家之能,还有运作的余地,可那是皇家,当今天子勤政爱民,是一个难得的好皇帝,同样的,手段能力无人匹敌,他外甥和一个侍卫有私情,那位知道吗? 白明宇心中所想白老都考虑到了,他心中有了决断,沉声道:“不论怎样,倾尽白家之力,也要保住这个孩子,他是你妹妹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我们已经很对不住你妹妹了,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要保住。” 待他们走后,萧晟昀抬眸,往三人走的方向看了一眼。 习武之人感官敏锐,白老几人一来,萧晟昀就感觉到了,只是他怀里抱着要安抚的人,没有开口,他也很想看看,白家会怎么做。 对方什么都不说直接离开,倒是让萧晟昀挑了挑眉。 “怎么了?”江苓感觉到什么,“是有人来过吗?” “是白老他们,或许看到我们抱在一起了,苓儿打算怎么做?” 江苓头疼,从男人怀里退出来,微微抱怨:“明明都是陛下,搞的好像我在外面偷情似的。” 萧晟昀呼吸一滞,勾住江苓下巴:“都被看到了,不如坐实这个‘罪名’。” 说罢,倾身吻来。 这个吻带有强烈的占有欲,像是在确定什么,江苓一开始还想将人推开,到底是别人家的院子,这样做似乎不太好,没一会儿,推拒动作就变了。 江苓揪住男人的衣服,思绪混沌,被吻得喘不过气来。 良久,才被松开。 再见到白家人的时候,江苓欲言又止,他想和白家人解释,白老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唇上还有些许刺痛,江苓伸手摸了摸。 嘴唇红红的,白老、白家主都是过来人,一看就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他们隐晦看了守在江苓身边的护卫一眼。 那护卫生得高大,带着面具看不清面容,露出的锋利下颌线隐约可窥见,应当是一个相貌不俗之人,也难怪会俘获外孙/外甥的心。 白家是一个大家族,虽然目前已经基本确认江苓的身份,稳妥起见,还是会再细查一下。 “这些年苦了你们母子,你和你母亲愿意回白家吗?”说完,白老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你要是不愿也无妨……” “没有不愿,只是我母亲已经去世多年,她离开的时候,我还太小,若娘还活着,想必很高兴有您这样的亲人在世。” 那名带江苓母亲逃离江南的女子在逃亡中落下病根,没活几年就去世了,江苓记忆里,从未见过母亲的娘家人,江家也因为这个原因,对她多有不满。 “是我们不好,若能早点找到她,或许就不会……”即使早知道了这个结果,谈起这件事时,白老还是难掩心中悲切。 他唯一的女儿,他没参与她的成长过程,没见到她嫁人的样子,就已经天人永隔,怎能不让人遗憾? “您别难过,发生意外之前,母亲和父亲的生活很美满,意外这种事,谁都预料不到,不能怪任何人。”江苓出声安慰。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愿意唤我一声‘外祖父’吗?”白老期期艾艾开口。 江苓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不知道他与白家关系的时候,白老就很喜欢这个孩子了,还动过认干孙的心,知道他是闺女的孩子后,心中更是欢喜,若不是怕太唐突,他都想邀人住下,院子都安排好了。 真情动人,在白老期待的目光中,江苓脆脆喊了一声“外祖父”,听得白老喜笑颜开,当即送了珍藏多年的珍宝。 对这个新认回的外孙,白老有说不完的话,他惊叹外孙的医术成就,问了许多问题,除了太后,江苓第一次感受到长辈的温暖,也不觉得厌烦,白老问什么答什么,乖乖巧巧的模样,让白老越发欢喜。 白老带他去看了母亲的院子。 “这院子,我们一直保留着,就想着有一天你母亲回来了,能住进来。” 院子的布置很温馨,能看出白老对女儿的爱。 江苓听着白老的介绍,在院子里走了一遍,期间,他一直想找机会解释一下和“护卫”的关系,免得白老担心,但每次刚要开口,就被白老岔开了话题。 白家主和白明宇也陪在他们身边,在白家人的有意为之之下,江苓很快与他们熟悉起来。 天色渐晚,江苓没有多留,约定好下次来的时间,带着护卫和九皇子离开。 “没想到江哥竟是白家的孩子,”路上,九皇子叽叽喳喳,声音里满是激动,“这样的事,我以为只有话本里才有,没想到亲自参与了一回。” “我也没想到。” 自从江苓来了这个世界,原书剧情不知崩成了什么样,书中,原主早早离世,没来江南,自然没有与白家相认这一环。 下次去白家是两天后,江苓靠在萧晟昀怀里,和他商量要不要告诉白家自己身份的事。 白家是亲人,告诉也无妨。 “或许,他们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萧晟昀捏捏江苓下巴。 江苓挥开他的手:“我之前想与他们解释‘护卫’的事,一直被有意无意岔开话题,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看来不是。” “嗯。” 江苓不满:“要不是陛下,我也不至于被他们误会,说不定他们现在正在发愁怎么为我瞒着这件事。” 以君后的身份和男子亲密,怎么想也是一件不小的事。 江苓琢磨着,下次去了,一定要将这个误会解开,省的白老等人为自己担惊受怕。 关系到江苓的身世,萧晟昀不放心,又派人细查了一遍,江苓母亲的生活轨迹刚好能与白家走失的那个孩子对上。 白家也在细查这件事。 江苓再来白家时,白家下人对他的态度有了很明显变化,江苓猜测,是白家人做了什么。 前来迎接他们的白明宇确认了这件事。 “那天你们走后,父亲太激动,将所有家族子弟聚在一起,公布了这个好消息,”白明宇不动声色看了眼跟在江苓身边的高大护卫,将人往里领,“白府的人都知道了你的身份,暂时还没对外宣布,父亲说,要先问过你的意见。” “外祖父这两天身体如何?”江苓没忘记自己的医者身份。 “父亲身体很好,人逢喜事精神爽,你不用担心。” 拐了个弯,白明宇继续道:“家里给你布置了院子,可供你小憩,若你愿意,在这边小住也行,父亲和我们都会很开心。” 说话间已经进了白老的院子。 如白明宇所说,白老精神很好,江苓给他把了脉,白老的恢复情况也很好。 治疗到了这个阶段,江苓其实不需要来这么频繁了,若不是得知了自己与白家的关系,江苓会给他们方子,减少来这边的次数。 白老问起江苓要不要公开身世的事,他们已经放了一些消息出去,如今外面都知道,白家找回了孩子,但这个孩子是谁,白家瞒的很紧。 江苓想到还没解决的韩王等人,道:“暂时不公开,等一些事尘埃落定再说。” 白老没有多问:“按你的意思来就行。” “我先带你认认家里人,可好?” 江苓没有拒绝。 于是白老叫来白家人,一一介绍给江苓,江苓发现了好几个名声在外的,只是他们对外一直用的雅称,旁人不知他们的白家人身份。 其中有两名是学宫发出过邀请的,可惜和大多数邀请一样,被拒绝了。 见过人,江苓思索着怎么告诉白老自己的真实身份,白老却将下人清退,主动开口:“为了确认你的身份,我们查到些东西,再此,草民先与殿下告罪。” 说完,正欲行礼,江苓忙将人扶起:“外祖父您这是做什么?隐瞒身份本就是我的不对,您是长辈,我万万担不起您的大礼。” “外祖父也没想到,这条命到头来竟是自己的亲外孙救下的。” “您别这么说。” 江苓在这头和白老话家常,另一边,白家主将江苓的护卫带到偏僻院子。 萧晟昀不动声色打量四周,垂在身侧的手微动,制止了想要出来的暗卫,他也想看看,白家人这是打算做什么。 “那天,我见到了你与江大夫抱在一起,”白家主开门见山,“你可知他的身份?” “我知。” 白家主看着他,他知道,这名护卫不简单,他身上的气势虽然被主人有意压制,但白家主一直观察着他,没错过他在无意间显露出的一丝真实。 “你知道他的身份,为何还要靠近他?” 萧晟昀沉默不语,就在他以为,白家主是想棒打鸳鸯的时候,对方再次开口。 “当然,我不是想谴责你们什么,我们白家亏欠这个孩子,没资格对他的事指手画脚,只是希望你能克制一点,这件事一旦被发现,你们两人都讨不了好,若真有,我是说万一,你们被发现了,白家会想办法保住你们……” 萧晟昀突然笑了。 白家主不解:“你笑什么?” “朕笑,朕与朕的爱妻相处,断没道需要克制的道理。” 白家主傻眼了。 第198章 这句话透露出的信息量太大,白家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愣怔着看眼前之人,眼中一片茫然。 什么“朕”?什么“爱妻”?是他想的那样吗?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萧晟昀微微垂眸,他知道江苓在为如何告诉白家人他们的关系苦恼,若江大夫只是江大夫,和一个护卫关系亲近没什么,可君后这个身份不一样。 他与江苓同来白家几次,看出白家对江苓的感情,也了解了白家人的品性,与其让江苓苦恼怎么说,不如他直接将事情摊开。 那日的事被白家撞破,白家主会私下找他,他是有预料的,他本以为,白家主是为了逼迫他断开与江苓的关系,趁没人知道将这个秘密死死埋葬,没想到白家主会说出那样一番话。 同时,白家主的话也表明了白家的态度,他们不会对江苓的事指手画脚,只会成为他最坚实的后盾,无论江苓做的事在大众眼中有多违背伦理,就算他身为君后,与一小小护卫亲近,只要他是自愿的,白家都会支持。 “这……”好半晌,白家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草民……” “白家主不必多言,朕隐瞒身份前来,除了苓儿,再无旁人知晓,只是朕不希望别人误会苓儿,才像你坦言。” “草民明白。”压下心中种种思绪,白家主朝萧晟昀行了个大礼。 萧晟昀将人扶起:“你是苓儿的长辈,不必如此。” 经此一事,白家主也明白了,帝后感情果真如传言一般深厚,若不然,堂堂九五之尊,何须扮作一名护卫跟在江苓身边保护? 而且一些小细节是瞒不了人的,那护卫跟在江苓身边,事事以他为重,言行举止间的维护之意简直不要太明显,正是看出了两人的真心,白家主才会将护卫叫到一边,私下说这件事。 这是和白老、白明宇商议之后的决定。 想到自己在不知道皇帝身份的时候做了什么,白家主感到一阵汗颜。 “朕知晓你们是为了苓儿好,不会因为这件事治白家的罪,只是,朕的身份暂时不宜公开,白家……” “陛下放心,殿下的身份只有我父亲、大哥和我三人知晓,兹事体大,白家其他人只知道江大夫是小妹的孩子,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萧晟昀点头,满意白家人做事的谨慎。 两人回来时,江苓明显感觉到,两人间的气氛不太对,尤其是白家主对萧晟昀的态度。 再看萧晟昀,男人带着面具,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白家主不会和萧晟昀说了什么吧? 江苓心中捏了把汗。 只是眼下也不是询问的好时机,只得按下。 江苓已经与白老道明了自己的身份,白老之前查到过,再次确认,心中并没有感到多惊讶。 在白老看来,自己的外孙哪哪都好,衬得上君后这个位置。 涉及江苓的身份,谈话前,白老已经将不相干的人清了出去,此刻留在屋里的,都是知道内情的人。 江苓干脆将萧晟昀拉过来,打算将萧晟昀的身份也一并说了。 两人来之前就商量好了,若白家知道了江苓的身份,萧晟昀的身份就不好再瞒下去了。 “你这是……”白老看着外孙的举动,迟疑开口。 “外公,两位伯父,我来向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夫君,也是大启的皇帝,我和他是名正言顺的关系,不是你们之前想的那样。” 方才与白老说话,从始至终,白老都没提过护卫的事,但江苓知道,白老他们看到了,心中肯定有诸多猜测,不问恐怕是觉得不好开口。 江苓本就是要与白家说这些的,与其拖下去,不如直截了当说出来。 白老眨了眨眼,心中一片空白,他想过种种两人间的关系,甚至想好了如果江苓真喜欢这个护卫,白家如何确保两人安危,唯独没想到,护卫就是皇帝本人。 不说白老,试问天下间,谁能想到呢? 一直到将两人送走,白老都是恍惚的。 他扶住自己的大儿子,不确定道:“我方才没听错吧,小苓说,那护卫是……?” “您没听错,”白家主是从皇帝那儿亲自听来的,现在已经消化了这件事,“您不是让儿子去与那护卫谈谈吗,他亲口告诉我,他是。” “现在的小年轻啊,人老了,跟不上他们的思路。”白老从恍惚中回神,即使再不相信,也只得接受这个事实。 “也是好事,没有发生我们担忧的事,看陛下态度,对小苓是爱到骨子里的,父亲您可以放心了。” 白老拍拍儿子的手臂:“你说的对,他们如何相处是他们的事,我们只要知道,两人过得好就够了。” 一开始知道江大夫是自己的女儿留下的孩子时,白老心中是有些担心的,与江苓相处便能看出,这是一个不喜欢拘束的孩子,若是一个普通大夫,想要不受拘束,很简单,后来知道了他是大启皇帝后宫中唯一一人时,白老心中隐隐升起了一股担忧。 这世上,最不自由的地方就是皇宫。 君后的事,他自然也听说过,见惯了权利纷争,他更清楚,有些时候,传言和事实会有多大差距。江苓再来时,他小心观察过,这个孩子眉眼间没有郁气,被养的很好,生活应当很是如意。 白老才微微松了口气,不等他将这口气松到底,又意外碰到他和身边护卫抱在一起的场景…… 好在,一切他们担心的事都不会发生。 “等韩王的事结束,再对外宣布我和白家的关系吧,免得节外生枝。”洗漱完,江苓带着一身未干的水汽靠在萧晟昀身上。 萧晟昀正在批折子,闻言放下手里的事,从宫人手中接过干巾帕,为江苓擦头发:“也好,定远侯世子那边已经动手了,韩王很快就要坐不住了。” 在行宫安顿下来后,定远侯世子露面的时间很少,他被萧晟昀布置了任务,深入韩王后方,调查清楚韩王藏在暗处的势力。 待身体好一点,詹乐章也自请去了韩王封地,他手里还有一批人,这些年一直在调查韩王的事,有他在,那边进展加快了不少。 “许久没见乐章了,等这件事结束,乐章就能恢复身份,也能名正言顺和定远侯世子在一起了,有情人终成眷属!” “说起来,韩王到底打算怎么做?他真要推那个所谓的四皇子遗孤上位?若是如此,当初他何必害了四皇子,如果没有发生那个意外,最有可能登基的,就是四皇子吧?”江苓实在想不通这人的做法。 “他当然不想,只是如今在朕的治下,大启一片安定,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他冒然起兵是站不住脚的。” “就算他找了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也不会是陛下的对手。”江苓一点都不怀疑萧晟昀的能力,原书那样的局面,萧晟昀都能在绝境中走出一条路来,遑论今天。 “苓儿倒是对朕信任的很。” “陛下是我的夫君,我当然相信陛下。” 两人亲密说了会话,头发也擦干了,江苓有着一头非常顺滑的长发,是萧晟昀喜欢的地方之一,男人以指为梳,轻柔梳过他的头发。 江苓靠在他怀里,随意翻开了书案上的折子。 一部分折子是从京城运来的,内阁无法拿定主意的、急需要处理的,会被统一送来。 “韩王在京城动静也不小。” “等他以为自己万无一失的时候,就是朕出手的最佳时期。” “陛下,你好坏哦。”江苓转身面对男人。 “哦?” “让韩王觉得胜利近在迟尺,然后一脚踢翻他的胜利,不坏吗?” 萧晟昀按住他的后背:“朕还有更坏的,苓儿要不要见识一下?” 江苓被迫见识了一番萧晟昀还能有多坏,事后,他汗涔涔躺在男人怀里,声音发飘:“刚才的澡白洗了。” “等会朕再抱你去洗,一定把我们苓儿从里到外都洗得干干净净。”萧晟昀意有所指。 江苓不太舒服,身上黏糊糊的,催着萧晟昀去清洗,萧晟昀抱着他又温存了一会,才叫水。 韩王这边的进展顺利,江南大半官员都被他拢在手心,京城那边也一一布置下去,明明一切都是顺利的模样,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些不安。 “王爷,您放心,一切都布置好了,帝王南巡出事,意外身陨,其来位不正,是上天的出手,要将偏离的命途拨回原位。” “本王知晓,子琪那边如何了?” “子琪公子还是原样,最近迷上了新来的丫鬟……”说到这位子琪公子,韩王心腹心情很是复杂,不过他也知道,看似所有事都是围绕子琪,实则他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 即使登上那个位置,也只会是一个傀儡。 时隔多日,江苓又一次见到了那位冒出詹乐章身份的子琪公子。 当时他一身医者打扮,是被这边的一家医馆请去帮忙的。 为了在外行走方便,江苓和九皇子最初出来时,就在脸上做了些伪装,子琪没认出这是他肖想过的君后,只以为是一个与君后有着几分相似的普通人。 他出手阔绰,结交了不少纨绔,见了和君后有几分相像的青衣男子,便动了心思。 跟在他身边的纨绔一眼看出他的想法,眼珠一转:“公子,那是这边新来的大夫,您不是说身体不舒服,可以请他来给您瞧一瞧。” 子琪眯了眯眼:“可。” 身体不舒服是假,想见人是真。 第199章 江苓被拦住了路。 他看向眼前几名身材魁梧的家丁,挑眉:“你们这是做什么?” “我家主人生病了,想请您为他看一看。”这些人来之前被吩咐过,知道这位年轻的大夫受那位看重,对他态度还算尊敬。 江苓左右看了看,垂在身侧的手摆了摆,阻止了守在暗处暗卫现身:“这么多大夫,怎么偏偏找上了我?” “您解决了白老的顽疾,现在谁不知您的医术高明,我家主人的身体,也只有您能治。” “可我今天有约了,”江苓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是早就答应那家医馆的事,总不好毁约。” “我们可以陪您去那边说一说,我家主子情况比较着急,想必那边不会为难。” 江苓考虑了一会,点点头。 这个地方离医馆已经不远了,一行人到达后,医馆馆主出来迎接,见江苓身边跟着的魁梧家丁,愣了愣。 “我在路上被他们拦住,说是要给他们的主人看诊,但我想着已经答应了医馆的事,就先过来了。” 家丁之一开口:“救人要紧,想必馆主您不会舍不得把江大夫先借我们用一用。” 馆主认出了这是丁府有名纨绔丁有维身边的狗腿子,面露迟疑:“这……” 他们请江大夫来,本是为了向他讨教一些医术上的事,若因此事害了江大夫就不好了。 那丁有维的行事作风谁人不知,再看江大夫难掩姝色的容貌,看诊一事有多少是真,很值得商榷。 见馆主没有松口的意思,家丁亮出腰牌:“馆主确定不通融一下?” 江苓叹了口气:“无事,我随他们走一趟。” 在丁府人的虎视眈眈之下,馆主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同意。 目送一行人离开,馆主忙收了东西,离开医馆,找主家帮忙,好好一个大夫,没道理被人糟蹋了。 江苓不知道馆主去找人帮忙了,随家丁走进一座布置辉煌的宅院。 全程目不斜视,家丁本以为一个山野大夫算不了什么,眼下观他态度,倒是有了些许改观。 江苓被簇拥进内殿,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男人。 原来是他。 对这个冒充詹乐章身份的男人,江苓没多少好感。 这段时间,江苓从宫人和九皇子那听到了不少对方的荒唐事,下面给他送来的美人全被收用了不说,还经常出入风月之地,每天换人不重样。 “生病的是哪位?” 江苓态度不卑不亢,子琪坐直了身体,直勾勾打量着他。 太像了。 如果他肯乖乖听话,就算想行医,我也不会阻止,非但不阻止,还能给他开一座医馆,免去他的辛劳。 子琪的想法全显露在脸上,江苓暗暗皱了皱眉,被他的目光盯得很不舒服。 “是本公子不舒服,你过来给本公子看看。” 江苓没有动。 丁有维放下茶杯:“没听到公子的话吗,还不上前?” “不用上前,望闻问切,我一看便知,这位公子房事过度,肾水有亏,当行事有度才是。” “你……”没想到江苓张嘴不留情,众目睽睽之下被说肾亏,子琪脸上一阵红一阵青。 “既是叫我来看病,就不该讳疾忌医,若你觉得我不该说,这病不看也罢。” “你说的对,”子琪咬牙,“接下来就有劳你了。” “好说。” 江苓给他开了固本培元的方子,子琪想将人留下,不巧,有人找来,只得让人给江苓安排了住处,匆匆离去。 江苓自然不会留下,借口医馆的事,提出告辞,下人搞不清楚子琪的态度,不敢强留,放人出了府。 重新回到医馆,馆主迎上来,着急道:“那边没为难你吧?” 江苓摇摇头。 从暗卫口中得知馆主找主家帮忙的事,他能那么快脱身,和馆主主家出手脱不开关系。 医术上,江苓没什么好藏私的,将自己的一些见解告诉馆主,并答应给馆主自己整理的医书,馆主喜不自胜。 回到行宫时,天已经黑了。 好不容易处理完事,子琪回到院子,本想去找“邀请”来的大夫,却被告知,人已经走了。 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子琪脸色难看:“让你们看着人,你们就是这么看的?” “这也不能怪他们,”丁有维摇着扇子,“他们不清楚你对那大夫的态度,人家要走,总不能强硬留下。” 子琪也知道这点,可他也无法对人言说,他不是不想用强,而是不敢,显露出肖想君后的意思后,他被狠狠教训了一顿,至今想来,还觉得疼得不行,这名大夫给人的感觉与君后太像了,只要他一动歪念头,就想到那次惩罚。 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想到那名大夫主动靠近自己,子琪心头一阵火热。 “去叫欢儿过来。” 欢儿是一家南风馆的头牌,少年体型,翩翩纤弱,为了他,子琪一掷千金给人赎了身,养在这座宅子里。 行宫到底不如外边方便,宅子里,像欢儿这样的存在不在少数,有世家送来的,也有从秦楼楚馆带回来的,还有从民间收罗来的,只要是子琪动了心思的,都有人争相给他送来。 欢儿一袭白衣,楚楚可人,子琪心头的火越烧越旺,抱着人就往床上带。 “公子今日怎么这么急?” “这不是看我们欢儿太动人……” 子琪对一名没背景的大夫动了心,那些想巴结韩王和他本人的,开始思索怎么将人送到子琪床上。 “一个大夫,有什么好稀奇的?”丁府,丁家主听说后,很是不屑。 “那大夫模样确实好,而且儿子从子琪公子口中探听到,他对那名大夫感兴趣的真正原因,是那名大夫和宫中那位非常相似。”丁有维道。 “你是说……”丁家主坐直了身体。 丁有维点头。 “之前子琪公子的事,莫非与这件事有关?”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们并不知情,只能猜测,结合今日的事来看,答案呼之欲出。 至于为什么没有怀疑江大夫就是君后本人,笑话,君后是什么身份?况且人好好待在行宫里,被帝王看得死死的,哪可能出来身边不带任何随从? “找个时间,你去探探这名大夫的底,记住,要谨慎,先不要与人作对,如果真是我们猜测的那样,这名大夫,能起到的作用就大了。”不知想到什么,丁家主眼中隐隐浮现出笑意。 “这件事,我们要告知韩王吗?” “先不要说。” “是。” 正说着话,管家一脸急色走进来:“老爷,公子,不好了,子琪公子那边出事了!” 丁家主站起来,与儿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疑不定。 丁有维扶起管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离开的时候都好好的,还很有兴致叫了欢儿做陪,怎么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出了事? “具体发生了什么老奴也不知,只知道,子琪公子大发雷霆,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许任何人靠近。” 没时间询问太多,父子俩套了马车往那边赶,要是子琪公子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 动静闹得太大,对子琪这边有关注的世家很快得到消息。 江苓回到行宫时,萧晟昀已经知道了他被子琪请去的事,一想到子琪对江苓起的肮脏心思,他心里就窜出一把火。 “没出什么事吧?”纵然知道有暗卫在,不会让江苓受到一丁点伤害,萧晟昀还是放心不下。 “陛下知道了?”问过后,江苓意识到自己是问了一句废话,暗中保护他的人势必会告诉萧晟昀他在外面发生的事,尤其是这件事还关系到子琪公子。 萧晟昀对这人的敌意过于大了,自从那日见过一次后,彻底断绝了子琪出现在他面前的机会,江苓问原因他也不说,现在江苓明白了。 他捧起萧晟昀的脸:“陛下放心,我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的。” 说完,踮起脚,安抚地在男人嘴唇上亲了亲。 后腰被强有力的手臂揽住,按向前方,江苓顺着力道,贴近男人身体。 很快,萧晟昀抢去了主动权,加深这个吻。 双手改为搂住男人脖子,江苓微微闭上眼,沉浸到这个吻中。 一吻结束,江苓迷迷瞪瞪被抱到床上。 男人俯身压来。 江苓睁开泛着水雾的眸子,身上的衣服被一层层剥开,氤氲烛光下,白皙肌肤勾得人忍不住在上面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红色梅花在白雪上绽放,一朵接着一朵。 被炙热气息笼罩,神志逐渐陷入混沌。 再次醒来,是被轻微声音吵醒的,身上软绵提不起力气,江苓躺在床上,听了一会,大致听清了外面在讲什么。 萧晟昀回到床边,发现江苓醒了,微睁着眼睛,愣愣出神。 “朕吵醒你了吗?” 江苓摇头,目光聚焦,落在萧晟昀身上:“陛下,发生了什么事?” “是子琪那边出了事,”萧晟昀伸手摸了摸江苓的脸,“还好苓儿没事。” “陛下刚才是在害怕吗?”所以才会一遍遍在他耳边确认。 “是。” “不用害怕,不说子琪没做什么,就算他想做什么,也做不了。”江苓微微勾起唇角。 “嗯?” “陛下想不想知道,子琪那边出了什么事?” “苓儿知道?” 说话间,萧晟昀已经坐到了床上,伸手一捞,把江苓捞进怀里,有一下没一下抚摸他的头发。 “我当然知道,听说他最近很宠一名叫‘欢儿’的小倌,要是正抱着人打算行乐,却发现自己起不来,多好玩。” 江苓拍拍男人胸膛:“所以陛下不用担心,他的作案工具无法发挥作用,就算想做什么,也是有心无力。” 手下肌肉紧实,萧晟昀只是随意披了件衣服,衣襟敞开,江苓的手刚好放在男人有力的胸肌上。 江苓很喜欢萧晟昀身上的肌肉,忍不住伸爪去摸。 比起萧晟昀,江苓的肌肤过于柔软了,指腹摩挲着肌肉,如同撩拨着男人的心弦。 萧晟昀握住他作乱的手:“苓儿是怎么想到的?” 听完江苓的话,萧晟昀也明白子琪那边为什么会出事了,突然发现自己不行了,对一个习惯了夜夜笙箫的人来说,肯定接受不了。 同时,下腹隐隐发紧,他这个时候倒是有些庆幸了,有时候自己要的过了些,苓儿也只是嘴上抱怨,没实质性做些什么。 江苓清咳一声:“我观他面色,明显是纵欲过度,既然他请我去治病,我当然要帮他治一治,保证他药到病除。” 只是这个药到病除是不是他想要的,就不是江苓要考虑的事了。 第200章 欢儿莫名被轰出来,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秘密,没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再大的怒气子琪也不敢发出来。 将人赶走之后,子琪又试了几次,还是不行。 不消片刻,丁家人赶来了,丁有维在外求见,子琪本不想见,但他这个情况也不知道是突发一时还是一直会这样,只能先把人喊进来。 若是前者还好,是后者…… 子琪气得又摔了一个杯子,丁有维推门进来,差点被砸到。 “这是怎么回事?谁惹我们子琪公子了?” 子琪深吸一口气:“你进来,把门关上。” 给外面等候的下人使了个眼色,子琪进来,关上门:“是欢儿伺候不周?为了个不入流的,何至于此?” “不是。”子琪坐下,犹豫该如何开口。 丁有维知道他心中有事,也不催促,等了一炷香时间,子琪终于开口。 他说的隐晦,丁有维反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心下骇然。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韩王的打算丁家也是参与者之一,不然,一个大家族,怎么会倾尽全族之力讨好一个没入玉牒的王孙贵族? 还不是因为他们知道,这人以后会有大造化,将人伺候好了,以后少不了他们的好处。 子琪还没有自己的子嗣,如果他说的事只是一时还好,长久如此的话,对未来恐有不小变数。 心思百转,丁有维面上却没表现出来,而是问道:“以前都好好的,今天突然这样,会不会和那个大夫有关?” 子琪也有这个怀疑,只是…… “那人开的药我并没有用,况且,他也没近我的身。” 丁有维没有言语,而是先让人去检查了大夫开的药,自然,没检查出什么问题来。 “我该怎么办?”这一变故,让子琪慌了神。 “先不要张扬,丁家会为您分忧的。”以丁家的势力,找几个大夫给子琪看病不是难事,封口问题更好解决,他们手下本就有信得过的大夫。 连夜传来大夫给子琪看诊,很奇怪,他们在子琪身上看不出任何被下药的痕迹。 江苓饱饱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神清气爽。 他留心了一下,子琪的事还没传开,想来是对方将消息压下去了,也是,这么丢脸的事,没有谁想被传得人尽皆知。 萧晟昀自有暗中获得消息的渠道,听完汇报,不禁好奇看向江苓:“苓儿是怎么做到的?” 起初他以为是江苓给子琪开的药做了手脚,命人去善后,可那人根本没有吃药,也没与江苓有过近距离接触。 江苓狡黠弯起眉眼:“这是个秘密。” 他的神魂之力,想要抑制一个人的欲念,轻而易举。 萧晟昀:“行,朕不问,苓儿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江苓:“陛下说,这件事子琪会不会告诉韩王?” 萧晟昀:“他自己肯定是不愿意告诉的,但韩王说不定现在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 江苓:“韩王会生气吗?” 萧晟昀:“生气不至于,以那人的行事作风,这么久了一个好消息都没传来,苓儿猜是怎么回事?” 距离子琪被韩王找回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以他的好色程度,身边的男男女女绝对不会少,播了那么多种,不可能颗粒无收,除非有人不想收获。 “是韩王?”想通这点,江苓微微瞪大眼睛。 “不错,韩王本就不是真想拥他上位,自然不会希望事情还没成就有子嗣出生,要知道,多一个选择,就会多一个变数。” “没想到啊,韩王也是个狠人。” 如两人猜测,事情发生后不久,韩王就得到了消息。 “王爷,这……” “先去查查是谁动的手脚。” “是。” “如此也好,这么大的人了,也该收心了。”对子琪这个侄子,韩王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他对子琪的父亲是心怀愧疚的,在不影响大业的前提下,也不吝啬在子琪身上弥补一二,但子琪和那人差距太大了。 不过只是一颗棋子罢了,这样的性情,更方便了他成事,若真是如他四哥那样,倒让他难办。 “公子那边……” 韩王摆摆手:“既然他不愿本王知道,就当不知道好了,至于暗中动手脚之人,到底是四哥唯一的血脉,敢动手脚,便让他付出应有代价。” 心腹恭敬应下:“是。” “白天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若说的话,还真有一件,今日公子请了个大夫过去,那边传来的消息是,这名大夫模样和君后有些像。” “他还没死心?”韩王脸色变得难看,“色心不改,如何能成大事?去查查这个大夫。” 韩王的动作很隐蔽,但萧晟昀在江苓身边是布置了足够人手的,韩王一有动作,这边就得到了消息。 双方势力暗中较量,最后韩王得到的消息事,那大夫就是一个普通大夫,子琪会变成那样和他也没有关系。 一向急色的人突然禁欲起来,讨论的人不少,看向子琪的目光里也暗暗带上了打量,子琪气愤不已,偏偏不能发作。 一次意外,他和身边的侍卫滚到一起,从此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江苓听说后,嘴角抽了抽:“还真是……” 锲而不舍。 “这事其实也不能全怪他,”萧晟昀落下白子,“他去赴宴,那是家青楼,里面用了助兴的香。” 要是从前,闻了这样的香,欢好一下就行,但他现在举不起来,只能通过其他途径发泄。 江苓也是没想到,自己的操作会让他直接转了属性。 “羌国来信了,他们的圣医已经离开王城,前往大启,一路行医而来,耽搁了一些时间,再过几天,就到大启了。” “如果父亲没死,母亲是不是也有可能还活着?” 父亲的下落已经有了线索,母亲的却完全没有,知道羌国圣医很有可能是江苓父亲后,萧晟昀派人去了羌国细查,羌国女王也帮忙查了一下,并没有在圣医身边找到疑似江苓母亲的存在。 “现在我们和母亲的家族相认了,如果母亲还活着,多好。” 下着棋,江苓的心已经完全不在眼前的棋盘上了。 这些年,他从萧晟昀那里学会了围棋的下法,下棋时,也不拘泥只下五子棋了。 见他没了心思,萧晟昀放下白子:“等见到圣医,当年的事就能真相大白了。” “我在这个时候,原以为自己孑然一身,后来有了陛下,现在又有了白家,还有身份待定的圣医,牵挂越来越多了。”江苓感叹。 “这样很好,多了那么多关爱苓儿的人。” 江苓拱进男人怀里:“陛下会不会不开心?” “不用不开心,陛下与我一起,他们喜欢我,也会喜欢陛下,我将这些喜欢分一半给陛下。” 萧晟昀捏捏他的脸,心中涌出阵阵暖流。 九月十二,帝王率众臣登山祭天。 这是南巡前就定下的,山路蜿蜒,骑马多有不便,为表诚意,到达山脚后,众人下马步行。 为了祭拜,身上的衣服很是繁琐,江苓拎着衣摆,走了一会就有些累了,他抬头看萧晟昀,男人脸不红气不喘,崎岖山路对他来说如履平地。 这个时间,和原文里有一段剧情是重合的。 那个时候,身为最大反派的萧晟昀和主角攻受的交锋到了最关键阶段,萧晟昀的身体也快在奇毒的作用下支撑不住,他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在主角势力的追捕下,带着少数亲兵遁入深山,开始用自己的死布局,坑的主角差点功亏一篑。 仿佛感受到什么,萧晟昀停下脚步,牵着江苓的手用力握了握。 江苓定下心神,现世发展已经偏离原书剧情八百里远了,萧晟昀从太子顺利登基,没被打成乱党,没被扣上种种帽子,他是大启名正言顺的帝王,主角攻已死,剧情里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这次,他们做了完全的准备,没什么好担心的。 晴朗的天气突然暗下来,狂风大作,树枝被吹得摇晃,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珠落下。 一场意料之外的雨,砸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定远侯世子带着随行士兵跟在身后,保障此行的安全,大雨落下,队伍有些微动乱。 江苓被拥在男人怀里躲雨,他看着昏暗的天色,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原书里,也是这样的天气,天暗沉沉的,仿佛要倾倒而下,那些文字像是活过来一般,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心中泛起阵阵疼痛,雨幕中,他似乎看到了形销骨立的男人,他独自站在大雨中,仿佛与世界隔绝,唯有一双眼,亮的惊人。 穿越时空,两人的目光短暂对视了一瞬,不多时,便移开了目光,那个对视,仿佛只是江苓的一个错觉。 这场危机,那是书中大反派萧晟昀死局的开端。 暗藏祸心的人化为魑魅魍魉,将他紧紧缠绕,他们攀上了主角的大船,要将他拉入地狱,要让他再也威胁不到他们。 那灼亮的目光刺得人生疼,隔着浩荡时间洪流,江苓想为他遮一遮雨,也无能为力。 心脏被揪紧,无力感让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个结局。 这是错的。 隐隐的,天地间传来悲鸣声,这场大雨,仿佛老天为这段既定剧情而流的泪。 江苓捂着胸口,大口喘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另一个时空的爱人一点点耗尽生命力,倒在大雨滂沱的泥地里。 连夜奔波加上毒发,他的身体撑不住了。 他那样骄傲,痛到极致也不肯弯下脊梁,大雨遮盖了一切,他在大雨中疼得蜷起身子,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他不能昏过去,因为他知道,这种情况下,一旦晕过去,等待他的,只有一个死字。 他可以死,但不能死在这里。 一道闪电从高空降下,太过刺眼的光逼得江苓不得不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前的一切已经消失,只有一脸担忧看着自己的男人。 “苓儿,怎么了?” 萧晟昀抚摸他的脸,男人的手一如既往的温暖,一点点驱散他心中被浸染的凉意。 他愣愣看着他。 这是他的萧晟昀。 他没有被毒折磨得不成人样,也没有拖着病重的身体,在主角光环中,一点点失去本就拥有的不多的存在,谢家,太后娘娘,如今都好好的,那些都没有发生。 “我没事。”江苓伸手,紧紧抱住男人。 他已经改变了剧情,那些都不会再发生了,他也绝不允许,那些剧情再次发生! 第201章 少有见到江苓如此不安的时候,萧晟昀知道江苓身上的奇异之处,顺着力道将人拥进怀里,小声问:“苓儿可是感知到什么?” “什么?” “是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吗?不用担心,朕都布置好了。” 有力的手掌安抚拍了拍江苓后背,江苓的情绪一点点缓和过来,明白萧晟昀说的是什么事,他轻轻摇了摇头:“我不会让陛下出事的。” “好,我们苓儿肯定能保护好朕。” 两人拥在一起,限于身份,旁人是不敢靠太近的,也就方便了两人低声说话。 这场雨下得突然,跟来的权贵们哪经历过这么狼狈的事,一个个在仆人的帮助下四处躲雨。 好在找到了一个山洞,可以容纳不少人,萧晟昀带着人进去躲雨。 韩王在离两人最近的地方,子琪跟在他身边。 “不该想的事不要想。” 子琪想到来之前韩王告诫的事,心中忿忿不平,如果他没流落山野,那人如今是谁的还不好说呢。 想到即将发生的事,他心中隐隐升起一股激动。 萧晟昀登山是为祭拜,这个时候下雨,不是一件好事,有已经投靠韩王的官员心中暗喜,觉得老天爷都站在他们这边。 雨似乎没有停下的趋势,为了不耽误吉时,等雨小一点,一行人继续赶路。 山路另一边。 换上大启服饰的羌国士兵护在圣医身边,他们是跟随圣医来山上寻药的。 “大人,那边似乎有人经过,人数不少。” “大人,那是大启的皇帝带官员上山。” “我们此行只为寻药,避一避吧。”男人声音清凌凌的,如山间升起的雾,不带丝毫感情。 “大人,我们还发现,有一伙人潜伏在暗处,不知是为什么,山匪打扮,不像是大启皇帝的人,还有一些弓箭手隐藏在暗处。” 跟随圣医来大启的,有部分是圣医自己的人,这些人多擅长医术,另一部分则是羌国女王派来的,是王室护卫里的精锐,专程保护圣医,来之前,他们已经做足了功课,知道大启目前是什么情形。 “而且,这些人身上带着杀气。” “是为了埋伏大启的皇帝吗?”圣医喃喃。 他转头看了眼自己带来的人,不多,不过跟随的弟子里有几名是使毒的好手,真和那些人对上,也不是毫无胜算。 “先看看情况,不要靠太近。” “是。” 雨渐渐停下,官员们松了口气,只是天色黯淡,乌云压顶,随时都有可能再来一场刚才的大雨。 江苓身上的衣服湿了,在萧晟昀的庇护下,湿的部分不多。 “这雨下的也太突然了。”江苓已经从刚才的情绪里恢复过来了。 “这边的雨水是多一点。” 江苓回头,发现说话的是韩王。 “韩王说的是,不过这个时候下雨,也不知道祭天能不能顺利进行下去。”江苓眼中浮现出一丝担忧。 这个时代的人相对迷信一些,若祭天时下大雨,传出去会有损君王名声,旁人不会觉得下雨是自然天象,只会怀疑,是不是君王做了什么,惹怒上苍,特意降下这场雨。 私下谋划多年,韩王不会想不到这点,机会难得,眼下倒是一个好时机。 韩王心头微动,面上却没有显露分毫。 萧晟昀登基时的异象一直是堵在韩王心中的大石头,因那场异象,他的许多布置都丧失了作用,能打败异象的只有异象,这场雨简直是连上天都在帮他。 帝王此番带来的兵力不多,他埋伏在暗处的人是这些禁军的五倍有余,再说,跟随来的大臣里,有近乎一半已经投入他的麾下。 是个动手的好时机。 休整一番后,一行人继续前行。 “轰隆——”“怎么回事?”萧晟昀停下脚步。 探路的士兵回来,脸色不是很好:“陛下,前方有巨石拦路,恐怕无法继续前行……” 又是大雨,又是巨石拦路,着实不是什么好征兆。 前方走不通,只能停下来想其他办法。 韩王看了眼天色,折腾许久,已经过了未时,本就被乌云遮盖的天空越来越昏暗,好像快要天黑一样,若没有那场大雨,现在他们应当到了山顶。 “要快点上山,不然等天黑,山间野兽出没,更危险。” 韩王不动声色看了身后的人一眼,那人点点头,将手中的东西扔了出去。 又废了一番功夫,士兵将前方的巨石挪开,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大半个时辰后,他们终于到了祭祀地点。 山顶上,有一处天然形成的祭坛,大启历任皇帝都来过这里。 祭祀用品已经摆放好了,他们上山之前,已经安排了人过来布置,按理说,他们来时,该有迎接的人,可眼下,四处空无一人。 官员们面面相觑。 萧晟昀做了个手势,定远侯世子带人前去查看。 江苓的手被萧晟昀握住,他大致能猜到,这里发生意外了。 突然,前面传来兵器碰撞声。 与此同时,前方传来士兵的大喊:“有刺客——”“怎么会有刺客?” “来之前,陈总兵不是做过排查吗?” 队伍顿时陷入一片慌乱。 刺客形如鬼魅,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守在众人身边的士兵不用吩咐,立刻将所有人围在中央保护起来。 心中的不安聚集到了极点,大臣们看向前方身形高大的男人。 萧晟昀的沉稳安抚了他们,短暂的骚乱过后,队伍逐渐安静下来。 刺客人数太多了,人群被冲散,受伤的人越来越多,官员们再也维持不住镇定。 萧晟昀持剑将江苓护在身后,他们周围的刺客比其他地方加起来都多,很明显,刺客的目标是他们。 “这些人是冲着陛下去的,保护陛下!” 惊呼声、兵器相撞的声音、利刃刺入肉体的声音……种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待动乱平息,江苓和萧晟昀周围已经躺了一地的人。 刺客源源不断朝两人涌来,江苓闻到了血腥味,他知道,是萧晟昀受伤了,他被男人护在怀里,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他看到了人群外的韩王。 他被部分侍卫簇拥在中间,四周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刺客仿佛遗漏了这个人的存在。 虽然知道这是计划的一环,但萧晟昀受伤了,韩王却一点影响都没有,江苓就气不过,他故意大声道:“陛下,这些刺客怎么像怕韩王啊,都不往韩王身边凑。” 原本正躲藏的官员听了,下意识寻找韩王的踪迹,这一看,发现事情真如君后所说。 能做官做大的,没一个是单纯的,心思几转,差不多就能明白,这场“刺杀”是怎么回事。 登时有性情耿直的大臣出声:“韩王是不是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韩王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他原定计划里,是让萧晟昀“遇刺”,自己清清白白推子琪上位,子琪一切都是靠他,就算上位了,也只会是个好用的傀儡。 被点破之后,这个计划是无法施行了,不过没关系,他早已暗中将自己的人布置在四周,萧晟昀只带了这么点人上山,根本不会是他的对手,更不用说,他封地的私兵已经陆续赶来,算一算时间,应该要到了。 多年谋划即将成功,韩王看着在刺客围攻中捉襟见肘的萧晟昀,放声大笑:“就算本王现在承认了又如何,你们以为自己还有命下山?” 韩王扬起手,挥了挥,刺客一致停下攻击,跟来的大臣文臣居多,他们在刺客手里根本没有反击之力,刺客没对他们下死手,是因为韩王需要有证人,眼下计划被戳破,这些人在他眼里已经是死人了。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乱象停止后,部分大臣猛然发现,他们的一些同僚站到了韩王身边,代表的意义不言而喻。 其中就包括了江南总兵陈大人。 与他交好的一名官员指着他鼻子质问:“陈大人,你这是做什么?投靠韩王,是想谋反吗?!” “谋反”二字一出,像是打破了什么禁忌,没与韩王勾结的大臣顿时明白,自己此番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也顾不上自己的安危了,指着韩王的方向破口大骂。 萧晟昀登基后,大启越来越好,他们有目共睹,他们想不明白,明明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怎么有人想不通,选择了谋反这条路。 “怎么算是谋反?先帝来位不正,本王不过是将一切拨回原位罢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切已成定局,韩王心情大好,不介意让这些人当个明白鬼:“要知道,先帝登基前,本王的四皇兄才是父皇最中意的继承人,偏偏四皇兄出事了,为什么会那么巧,在父皇有意立储的紧要关头出事?四皇兄出了事,谁又是最大受益者?” 不用想也能得出答案,最大受益者自然是成功登基的先帝。 “本王这些年,一直在寻找当年的真相,功夫不负有心人,本王找到了四皇兄的遗孤,也查到了当年的真相,四皇嫂的事是人为,四皇兄的疯病也是人为,本王谋划这一切,就是不想害了四皇兄的人坦然享受这一切他不该享受的权利、地位!” “这……” 骤然得知当年的隐情,大臣们心中犹疑。 “本王不肖想这个位置,因为本王知道,这个位置是属于四皇兄的,四皇兄不在了,这个位置就是属于子琪的,”韩王招手,“子琪,过来。” 子琪身边也有刺客,为了躲避刺客,他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如今身上满是泥污,被架到韩王身边时,腿都是软的。 “八叔,您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些是你的人?”那么多人的注视下,子琪感受到自己的狼狈,小声抱怨。 不过,转念他又想到韩王所说的话,马上,他就能成为整个大启最尊贵的人,喜悦盖过了恼怒,站直了身体,任由众位大臣打量。 “不过,我知道,八叔,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父王,为了我,我不会怪罪你的。” 韩王随意安抚了他几句,听得子琪喜笑颜开。 大臣们被分为两派圈在不同的地方,这个秘密太过骇人,一时间无法消化,顾不上眼下是什么环境,他们低声议论起来。 那件事距离现在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事发之后,当时的皇帝觉得自己最看好的继承人为一个女人疯魔是皇室的一桩丑闻,下令将此事封锁,时隔多年,知道这件事的人已经很少了,知道内情的人更少。 已经选择站队韩王的官员倒是早已得知了一些内情,眼下听韩王说起,过了最初的惊讶后,心下了然。 韩王满意看着众官员脸上变来变去的表情。 或许,这些人不用全部折在这里,若能为他所用,他不介意留下一条命。 再看萧晟昀所在的方向,男人正看着他,目光晦暗,看不清眼中神色。 他往前走了几步,不敢离得太近,对这个战功显赫的侄子,即使不想承认,他心中是惧怕居多的。 “本王的十万大军已经在山下待命,好侄儿,你就认命吧,放心,你这么喜欢你的君后,本王会让他与你葬在一处,你父皇从本王四哥手中夺走的皇位,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你可真是脸大,不会连着几十年给自己洗脑,就洗的自己都信了吧?”江苓这暴脾气,一刻也不想忍他,“四皇子出事,到底是谁做的,韩王不会觉得,真的没人知道吧?” “你什么意思?”韩王皱眉。 “我什么意思还不明显吗?你自己设计害死了对你恩重如山的四皇子,如今怎么有脸拿四皇子名讳行事的?也不想想你配不配,装的倒是情深义重,他泉下有知,说不定要被你这个弟弟气活过来!” 议论声更大了,若按江苓的说辞,韩王的一番言论根本站不住脚,到底谁说的是真相? 大臣们心中已经有了倾向。 最隐秘的秘密被说出来,韩王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同时,浓浓的不安涌上心头,既然他们查出了这段往事,那他做的这一切,对方知道吗? 不会的,知情人都被他除干净了,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件事! 韩王一遍遍在心中说服自己,稳住心神后,再看江苓,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辈:“你是君后,自然会向着对自己有利的一方,但事实就是事实,不是凭你三言两语就能颠覆的。” “说的不错,”萧晟昀开口,“看来韩王自己也明白,假的就是假的,说多少遍都变不成真的。” 韩王心中的不安更浓了,不行,不能让他们继续说下去了,等这些人一死,事情真相如何,还不是由他说了算。 正要下令,不远处传来隆隆声响,韩王动作慢了一步,身穿甲胄的士兵手持兵器,将这个地方团团包住。 这些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己养的私兵,韩王想到什么,目呲欲裂:“你们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萧晟昀使了个眼色,围在他们周围的刺客分成两派,其中一方果断挥刀向身边人。 不到一刻钟,萧晟昀和江苓身边的刺客已经被全部处死。 围在其他大臣四周的刺客亦是如此,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形势反转。 “臣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身穿甲胄的士兵让出一条路,詹乐章一步步走进来,他抬眸看向韩王。 詹乐章解决了韩王后方势力,他们猜测,韩王会在今天动手,便由他带着调来的一支队伍远远坠在后面,解决完所有隐患,再过来。 詹乐章的到来,意味着外面的隐患已经被解决了。 猝不及防对上那双眼,韩王愣了一下。 无他,着双眼,他太熟悉了。 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午后,那人一脸纵容看着他:“八弟,别闹。” “你……” “韩王是不是觉得我很熟悉?”詹乐章清泠的眼中带了恨意,“我很想问问韩王,我父亲,母亲有哪点对不起你,让你对他们使如此毒计?” “你父亲和母亲是……?” “韩王贵人多忘事,刚刚还拿着我父亲的名头行事,这么快忘记了?” “不可能!不可能!你是他的孩子,那子琪呢?” 詹乐章笑了笑,眼里讽意一闪而过:“你难道就没想过,为什么你找了人这么久没找到,偏偏这人主动送上门了呢?” “是你!” “你们在说什么啊?”子琪心中升起浓浓的不祥预感,他拉住韩王的袖子,慌乱不已,“八叔,这人信口开河,你快治他的罪!” “不愧是四皇兄的孩子,我就说,四皇兄的血脉,不该是个草包。”韩王没管子琪,到了这个地步,他知道,自己输了。 但不到最后一刻,他不会认命! “你能带人上山,本王的那些私兵想必被解决了吧,”韩王脸色露出颓然,“你能过来,让本王看看吗?” 詹乐章脸色苍白,身形瘦削,仿佛一阵大风就会被吹走,江苓走过去,拉住他的手臂,将人护在身后:“看什么看,你害死他的父母,有什么颜面看他?” 詹乐章心中的郁气一下子就消散了。 过去的仇今天已报,横亘在他心上的那道伤口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一点点修复,他有爱人,有护着他的朋友,他的未来将远离仇恨,卸下枷锁,他不用再背负任何使命而活,未来的每一天,都是属于自己的。 “将叛党拿下。” 萧晟昀下令,韩王和韩王一脉没有任何可挣扎的余地,被尽数拿下。 韩王被押着跪在地上,他仰头,笑得瘆人:“萧晟昀,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哈哈哈,没那么容易,就是死,我也要拉你们陪葬!” “你的人已经尽数伏诛,你还有什么后手?” “陛下啊,你与浮世教打了那么久的交道,不会不知道,他们手里最让人惧怕的,就是无色无味的药,本王已经下过令,若本王计划失败,会有弓箭手远程将药射来,本王已经将暗令传下去了,算算时间,就快了。” 江苓皱眉,思索对策。 他如今神魂修补的差不多了,倒是不惧怕这些毒,只是这里人太多,解决起来恐怕有些麻烦。 然,等了许久,什么动静都没等到。 江苓低头看着韩王,狐疑:“你不会是故意骗人的吧?” 韩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些弓箭手是他的最后退路,离得很远,应当没有被詹乐章带来的人发现,不然刚才詹乐章向萧晟昀汇报情况的时候,不会一点都没提到。 发生了什么? 叮铃铃声音传来,一名士兵跑过来:“陛下,外面有一名自称是羌国圣医的人求见。” 羌国圣医? 那不是疑似江苓父亲的人吗? 江苓抬眸,与萧晟昀视线对上,萧晟昀点点头:“让他过来。” 士兵小跑离开,不多时,带着一名穿着洁白长衫的男子走过来,男子身后跟着一队随从,其中一名随从手里提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白衣男子给人的第一感觉是冷,他的气质和江苓记忆中有很大区别,但容貌几乎没有变化。 江苓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对上对方那双淡漠的眼,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圣医身边的一名随侍上前:“大启的陛下,这是我们在山间发现的,他们携带的箭矢上带有一种剧毒,且我们发现他们时,他们正暗中朝这边来。” 韩王看着被制服的人,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卸去,他的底牌,就这么误打误撞被上山采药的羌国圣医解决,这场叛乱,发动的突然,结束的也突然。 如同一场闹剧。 参与叛乱的人被关押起来,侍卫收拾祭台,在山野间发现了被韩王的人杀害的下人,萧晟昀吩咐将人厚葬,有亲人的给亲人补偿。 大臣们无事可做,干脆动手帮忙收拾。 “结束了。”江苓站到萧晟昀身边,遥望远方。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山顶,往下看,仿佛身处云雾之中。 在众人的忙碌下,祭台很快恢复原样,所幸没有耽误吉时。 一切准备就绪,詹乐章以十皇子遗孤的身份站在韩王原本该站的位置上,他已经换上了一身皇室吉服。 他身后,是定远侯世子。 其他官员依次站定。 收拾之后,方才的狼狈已经消失,这场祭祀对他们来说,和往常的祭祀有相同也有不同,不同之处在于,他们亲自参与了祭祀的布置。 就连江苓和萧晟昀,也搭了把手。 两人换上干净的吉服,并肩站在祭台前,在礼官的唱礼中,对天地叩拜。 恰在这时,一缕金光破开乌云,从天边降下,不偏不倚,所照地方正是两人站的位置。 如此异相引得人纷纷抬头,金光云雾中,并肩而立的两人恍若仙人。 “天降祥瑞,吾皇天命所归!”回过神来,有人高声道。 一声之后,众人纷纷回神。 “天佑大启,帝后万福!” 激荡声音传遍山野,每个人心中都升起无限激昂。 ——这是他们的大启,是他们效忠的皇,是在他们手下举办的祭祀! 遇雨是奸人作祟,上天降下的预警,如今奸人已除,方会天降异象。 这一刻,所有人心中都有了偏向。 乌云四散,白色雾气升起,阳光一点点渗透出来,天越来越亮,最终,太阳挣脱了乌云是束缚,将大片阳光洒向大地。 “天晴了,陛下。”江苓转头,于灿烂阳光中看向萧晟昀。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