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反派跑路后男主追来了[穿书] 　　作者：五更天未晓 　　文案： 　　赵氏总裁赵愠年少成名，雷霆铁腕。本以为会冷心冷血到死，没料到24岁生日会上，他遇见了齐烬。 　　看着孤狼般的少年，赵愠的世界陡然亮了。 　　之后4年，赵愠一步步引齐烬踏足商界，一点点替齐烬牵线搭桥，甚至不惜以全副身家相赠，只为博少年唇边浅笑。 　　签完赠予协议，赵愠突遇车祸，这才记起自己穿了书。 　　齐烬是书里主角，而自己，不过是主角复仇路上的炮灰反派，甚至车祸都是主角设的局——只为斩草除根，避免赵愠这朵昔日黄花再争权。 　　醒后，赵愠不辞而别。 　　齐烬接手公司、清洗高层、股东会上唇枪舌剑、庆功宴中推杯换盏，全改往日孤傲模样。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望着空荡荡的大床，一望便是整夜。 　　后来，终于在某栋海边别墅找到朝思暮想的人，齐烬双目通红：你曾说遇见我，如同阴霾中窥见天光，终其一生，不离不弃。 　　赵愠：...我那是被主角光环晃花了眼，随口胡诌你也信？ 　　备注： 　　受穿进书里，前期是失忆状态。 　　后来受恢复记忆，记起的是原书内容，是原书男主设计了车祸！ 　　但因为受穿进来做出了改变，本书的实际走向也不一样哦！ 　　换句话说，本书的攻没有设计车祸，希望小可爱们不要误解。 　　比心～ 　　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 破镜重圆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愠，齐烬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年下攻追妻火葬场 　　立意：人生不会一帆风顺，年少时不懂珍惜、意气张扬犯下的错，唯有真心能够弥补。 第1章 　　射灯旋转闪烁。 　　绚丽摇曳的光影之下，赵愠把外套甩在肩上：“先走了……” 　　包厢里瞬间安静，舞池里扭来扭去的几个人都停下动作，只有重金属旋律还一下下敲击着耳膜。 　　沈亚星扒开人群，小心翼翼喊：“赵哥？” 　　赵愠看他一眼。 　　“赵哥，这么早就走啊？”沈亚星试探着问，“不是说今天没什么事？” 　　“是啊是啊。”其他人也跟着小声嘀咕。 　　这几个人都算得上豪门少爷，平时在外面个顶个的跋扈嚣张。不过他们到底只是二代，跟赵愠这种真正把控公司的没法比。 　　何况赵愠脾气不好，经常变脸比翻书还快。甚至在沈亚星开口前，他们想劝都有点不太敢。 　　这会儿见赵愠没太大反应，他们胆子渐渐大了起来：“赵哥都好长时间没来酒吧了。” 　　“好不容易过来，赵哥多玩一会儿呗？” 　　“就是，赵哥酒都还没喝上两口。” 　　听见前几句，赵愠只是摆了摆手。听见最后这句，赵愠目光扫向吧台。 　　台面上乱糟糟放了好些鸡尾酒杯，其中只有一杯是纯粹的透明色。只不过这么看着，赵愠就仿佛闻到了浓烈的杜松子香气，舌尖上也萦绕着刚刚的浓烈辛辣。 　　是挺久没来过酒吧，也挺久没喝过gin酒了。 　　要是早个两三年，一口gin酒下了肚，天王老子都别想把赵愠拽出酒吧。 　　只不过这两年，赵愠遇上个比天王老子更让人在意的主儿。 　　思及刚刚那通电话，赵愠勾起嘴角：“齐烬回来了。” 　　沈亚星愣了愣：“齐哥？他不是在外市？这就出差回来了？” 　　“他比你小。”赵愠又朝舞池里那几个点了下头，转身走出包厢。 　　“那倒是，但就齐哥那做派，再小我也得叫哥啊。”沈亚星小跑跟上，“赵哥要去哪儿？我送你吧？我还没开喝呢。” 　　“也好……”赵愠点头，摸出车钥匙，“我回家……” 　　沈亚星连忙接过来。等坐进驾驶位，沈亚星才反应过来：“回家？赵哥你说的是回家？我没听错吧？” 　　赵愠无奈：“不然呢？你还指望我说go home？” 　　说来也奇怪，赵愠身为赵家家主唯一的孩子、赵氏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别说英语了，就连汉语都学得不怎么样。 　　当初还在学校的时候，满分一百的试卷，赵愠能得个50就算万幸。 　　与之相对的，吃喝嫖赌四样，赵愠占了仨——碍于当初没成年、家里又怕出事看得紧，赵愠喝酒蹦迪进赌场之余，也只能拉着小明星、小嫩模吃吃饭、摸摸手，睡什么的倒是没机会。 　　然而，就是这么个样样拿不出手的继承人，在赵家出事的时候，硬是力挽狂澜坐稳了家主之位。 　　可能是家逢突变，也可能是刚成年就掌权的影响，18岁以后，赵愠虽说酒依旧喝、迪依旧蹦，但却再没进过赌场。 　　对情情爱爱提不起兴趣不算，他连带把小明星小嫩模吃饭都一并戒了——除了喝酒轰趴，赵愠所有精力都集中在了工作上。 　　就这么当了几年铁血总裁，24岁生日宴上，他遇见了齐烬。 　　想到齐烬，赵愠喉结滚了滚。 　　他垂眸看眼手机。 　　现在时间还早，齐烬才刚上飞机。而且刚刚齐烬也说了，他车就停在机场，不需要赵愠去接。 　　但即使这样，赵愠还是抿了抿嘴角：“开快点，我赶时间。” 　　“好嘞……”沈亚星重重踩下油门。眼见着快开到赵愠的别墅，沈亚星实在没忍住：“赵哥，你真得手了？” 　　“得什么手？”赵愠目光还落在手机上。 　　他手机屏保是张抓拍的照片。 　　照片里的少年黑衣黑发，连眸子都是纯正的黑色。他正用那双纯黑的眸子静静望着前方，目光冷得好似裹了冰霜。 　　“就你和齐哥？”沈亚星吞吞吐吐，“你们俩？” 　　赵愠看上了齐烬，这事圈里人都知道。赵愠苦苦追了齐烬三四年，这事大家也心照不宣。 　　甚至为了追齐烬，赵愠趴不轰了、酒不喝了，天天投其所好西装革履白衬衫，硬生生给自己立出个禁欲精英人设。 　　可惜就算这样，齐烬那朵高岭之花也极难上手。 　　穷追猛打三四年下来，俩人依旧没有实质性进展。别说实质性进展，就连互相去对方家里，据说都还没有过。 　　怎么这会儿齐烬回来，赵愠就急着回家了？ 　　沈亚星忍不住多想：“你和齐哥，你们？终于发展到家里见了？有进展了？总不会，要睡了吧？” 　　“睡什么啊。”赵愠叹口气，目光从手机屏幕挪向裤子，“我是急着回家换衣服。” 　　今天去酒吧，赵愠为了应景，特意翻出来条破洞牛仔裤。没想到酒吧到是到了，酒才喝上两口，齐烬一个电话打过来。 　　如果是别人在赵愠轰趴时打来电话，赵愠接都懒得接。 　　但打来的人偏偏是齐烬。 　　对于齐烬，不管在喝酒、在睡觉、在开会，只要他肯打，赵愠就一百二十分愿意接。 　　甚至谈完正事后，听说对方马上回G市，赵愠还主动提出约饭。 　　明知自己这身衣服入不了齐烬的眼，齐烬答应饭局，赵愠第一件事就是回家换衣服。 　　只不过衣服换起来方便，饭局地点的话？赵愠想了想，偏头看沈亚星：“城中心新开那家叉西餐，帮我定个位。” 　　“叉西餐？”沈亚星反应了几秒钟，“赵哥是说爱克斯意大利餐厅？那家店最近爆火，逼格高、店也装逼，说什么就餐需要提前一天预定。” 　　提前一天预定这事，赵愠也隐约听说过。不过，据说那家餐厅味道很正宗，齐烬又是打小在国外生活，最喜欢正宗意餐。 　　“你家做餐饮的，找关系试试。”赵愠微微勾了下唇角，“要真订到了，算我欠你个人情。” 　　估计是欠人情这话起了作用，在赵愠回房间换衣服的时间里，沈亚星还真找到关系订好了座。 　　“谢了……”赵愠拍拍沈亚星肩膀，把地址和包厢号转给齐烬。 　　对方没回复。 　　这时候齐烬还在飞机上，赵愠没指望他能马上回复。其实，就算没在飞机上，齐烬回消息也不太及时。 　　开会的时候、开车的时候、甚至吃饭的时候，反正只要是齐烬认定不应该看手机的时候，哪怕手机响到没电，他也无动于衷。 　　齐烬这个人，就跟他头像里那块冰一模一样。 　　蔚蓝、寒冷、坚硬又纯净，纯净到一眼能望见底——所有喜欢与厌恶，都明明白白写在他纯黑色的瞳孔里，根本不需要猜测。 　　盯着齐烬头像看了几秒钟，赵愠正想再多打句什么，目光扫到自己手指。 　　“差点儿忘了。”赵愠赶紧褪掉朋克风戒指，又摘下耳钉和吊坠。 　　把东西扔进抽屉，赵愠翻了翻，找出个素面领带夹。 　　赵愠皮肤原本就白。橙黄色灯光洒下，衬得他肤色更显白皙，就连深棕色的瞳孔也仿佛镀着层金光—— 　　他就那么站在灯光里调整着领带夹，安安静静的，一点看不出先前轰趴时的影子。 　　然而，刚刚五光十色的射灯下，沈亚星才亲眼见过对方拼酒，也见识了对方那娴熟的摇色子动作和蹦迪姿势。 　　直到赵愠把领带夹整齐别好，沈亚星才回过神：“赵哥换套衣服，怎么就……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赵愠也跟着打量镜子里的自己。 　　纯白色的衬衫点缀着少量金色暗花，精致而高贵； 　　衬衫扣子已经扣到最上端，足够郑重和严谨； 　　深蓝色领带彰显沉静，素面领带夹低调又文雅；西裤笔挺、皮鞋光亮。 　　要说还差点什么的话？赵愠思考几秒钟，又翻出个金丝边框平面镜。 　　把眼镜架在鼻梁上，赵愠满意地拍拍手——这套行头完完全全跟赵愠喜好不沾边，但却绝对是齐烬的菜。 　　去餐厅的路上，赵愠莫名想起句话：女为悦己者容。 　　换到男的身上也一样。 　　再看不上这么规整的穿法、再嫌弃被束缚和不自由。但凡跟见齐烬见面，赵愠都会一丝不苟武装好自己。 　　甚至抵达餐厅后，赵愠还晃去卫生间，再次调整了领带夹的位置。 　　确认穿戴无懈可击，赵愠坐回包厢。 　　服务员已经把菜单送了进来。 　　这家是意大利餐厅，菜单上都是些白松露冷牛肉、撒丁岛龙虾汤的，赵愠没多大兴趣。 　　揣摩赵愠神色，服务员小声介绍：“先生请放心，我们的白松露都是从意大利阿尔巴空运来的，老板对食材把控很严。” 　　“意大利阿尔巴是吧。”赵愠边重复，边扫了眼白松露冷牛肉的配图。红色白色切片配鲜花摆盘，挺精致的。 　　意大利他到是知道，但阿尔巴还是阿什么巴，赵愠一点概念也没有。甚至连白松露，他也没吃出什么特别来。 　　不过，齐烬肯定知道阿尔巴。 　　不但知道阿尔巴，齐烬也会喜欢阿尔巴产的松露，喜欢这么个带着鲜花的拼盘。 　　对于大部分精致、优雅又布满贵族气息的东西，齐烬都会喜欢。 　　要说除了纯净之外，齐烬还有什么特征，那最显著的就应该是贵气。 　　可偏偏这么纯净又贵气的人，骨子里却又带着嗜血和狠戾。想来也挺神奇？ 　　可能，自己喜欢的就是他这种反差？ 　　是啊，喜欢。 　　要不是喜欢，谁能放弃轰趴、巴巴跑来店里苦等？不过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也不差就是了。赵愠乐呵呵翻了会儿菜单，目光落在酒水单上。 　　这家餐厅如果还有什么让赵愠满意的，也就只能是红酒了。 　　但齐烬厌恶喝酒。 　　哪怕对红酒再满意，赵愠也坚定地pass掉这页，改点了杯西瓜汁。 　　西瓜汁慢悠悠下肚，时间早过了齐烬航班降落的点儿。认真算起来，也足够从机场开到餐厅了。 　　期间，赵愠看过好几次手机。除了刚下飞机回的那句ok，齐烬再没发来任何消息。 　　可能是堵车？赵愠有点想打电话问问，但想到齐烬开车不接电话的习惯，赵愠又默默等了十几分钟。 　　直到服务员再次询问是否上餐，赵愠才摸出手机：“等等，我先问问人到哪儿了。” 　　号码拨通，迟迟无人接听。 　　还在开车？赵愠看着陷入黑暗的屏幕，又等了快五分钟。 　　再次拨通，依旧无人接听。 　　赵愠隐隐开始着急，而着急之余，他更多的是担心。是手机坏了？是路上出了什么状况？还是遇见什么事情耽搁了？ 　　就在赵愠开始考虑用不用找人查一下的时候，电话终于接通了。 　　听着电话里清冷的那声喂，赵愠悬着的心落回肚子：“我刚到，你到哪儿了？” 　　电话里，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不过去了。” 　　赵愠一愣。 　　电话那边，齐烬不知道跟谁说了句什么，才继续对着电话道：“挂了……” 　　听着手机传来的忙音，赵愠轻轻拧了下眉尖。 　　类似的情况，之前也发生过。兴致冲冲地准备，想方设法地订地点，甚至提前很早到店里，最后却没能约成。 　　要说失望，赵愠是有一点，但生气到不至于——毕竟俩人关系还没到那步。 　　“追人嘛，被放两次鸽子也不能少块肉。”赵愠自嘲般笑笑，又烦躁地扯了把衣领。 　　领口敞开后，烦躁感依旧还在，失望情绪也没好转。赵愠扭头看眼窗子，起身走过去。 　　窗外是餐厅中庭，布置得十分西式，一盆盆修剪成圆柱形的绿植，配着盛开的不知名花朵。 　　打量了一会儿那些花，赵愠自我安慰：“放鸽子肯定有原因，对，肯定是公司有什么事。” 　　刚嘟囔完，赵愠猛地眯起眼睛。 　　中庭的另一端，某个包厢门口，正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西装革履白衬衫，另一个则黑衣黑发，连眸子都是纯正的黑色。 　　西装革履那个正拽着黑衣服的胳膊。 　　而黑衣的那个则勾着嘴角，就连那双常年冷得好似裹着冰霜的眼眸里，此刻都含着明晃晃的笑。 　　哪怕隔了整个中庭，赵愠依旧一眼认出来——在笑的那个，就是刚刚放完他鸽子的齐烬。 　　作者有话说： 　　预收都耽《原来我爱他（重生）》求收藏 　　戚霄是戚家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阳光、帅气、成绩好，今后再接手戚家，更将前途不可限量。 　　洛川则像条肆无忌惮的疯狗。 　　不知道父亲是谁，没见过亲妈几面，自小在肮脏与黑暗中摸爬滚打，满眼的阴毒狠戾，满身的血污泥浆。 　　当初被安排和洛川订婚，戚霄当场掀了雕花桌。 　　后来父母离世、公司破产、追命讨债的一拨拨来，戚霄自神坛跌进泥沼，就只剩洛川还肯留在他身旁。 　　再次坐在戚家雕花桌前，洛川握紧戚霄的手，轻柔擦去他脸上泥污：订过婚就是我的人，天塌了我都替你扛。 　　戚霄缓缓回握住洛川，落下了这些天来的第一滴泪。再次睁开眼，戚霄重生回了高一。 　　所有人都说戚家少爷中了邪，放着众星捧月的矜贵王子不当，偏偏围着洛川这条疯狗转。 　　戚霄却明白，唯有站在洛川身边，自己空荡荡的心房才能被填满。 　　既然老天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这辈子除了讨回公道，他还将紧紧牵牢洛川的手，直到天荒地老，直到地老天荒。 第2章 　　刚被放完鸽子，就成功将对方抓包。这么狗血的事，还真他妈发生了。 　　盯着中庭里的人看了一会儿，赵愠摸出手机。 　　等待电话接通的时间里，赵愠只想着要问个明白。可等对方真的接了电话，质问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毕竟先动了心的是自己，单方面追人的也是自己，这种不对等关系下，哪有质问立场？ 　　“又有什么事？”齐烬声音依旧清冷。因为要举着手机的关系，他抽出被拽着的胳膊。 　　目送齐烬和对方一前一后进了包厢，赵愠清清嗓子：“你真不过来啊？合作拍地最好当面聊，再说，我这菜都点好了。” 　　齐烬诡异地沉默了。 　　几秒钟后，他清冷的声音透着无语：“你替我点餐？你知道我要吃什么？” 　　赵愠一愣。 　　按照西餐习惯，自己点自己的餐。这赵愠倒是知道。只不过刚刚等得无聊，他一不留神，就把餐给点了。 　　好在赵愠脸皮厚，就算被直接指出来，他也能笑着搪塞：“没点，我胡诌呢。” 　　齐烬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反正没给出任何表示。 　　“真不来了啊？”挂断电话前，赵愠不死心地嘟囔，“说好的约饭，你这临时放我鸽子，总得给个理由吧。” 　　齐烬：“私事……” 　　“什么私事啊？”赵愠开玩笑般追问，“总不能出了趟差，就遇见爱情了？” 　　“跟你无关的私事。”齐烬声音透着不耐烦，“没事挂了。” 　　“等等、等等。”赵愠赶紧道，“你这怎么说都算欠我顿饭，得给我补回来。再说合作的事，我们也得找时间谈谈。” 　　可能是听到合作两个字，齐烬沉默片刻，并没拒绝。 　　赵愠有心再说两句什么，问问齐烬晚餐怎么办，或者问问齐烬打算补自己顿什么。 　　不过，齐烬没跟他这个机会。 　　一个「行」字出口，齐烬干脆利落挂断电话。 　　听着手机里嘟嘟嘟的忙音，赵愠沉默了快一分钟，才不轻不重踹脚椅子。 　　门口的服务员听见动静，推开门：“先生？可以上餐了吗？” 　　赵愠叹口气：“上吧……” 　　心情可以不美妙，饭却不能不吃。 　　可真等一道道菜品上上来，看着红红白白一小盘的冷片、加了奶油、鹅肝酱的龙虾汤、还有三层熟还汪着血的牛排，赵愠又没了吃的兴致。 　　胡乱扒了两口，赵愠再次望向窗外。 　　齐烬那个包间里，已经亮起了灯。隔着半敞的窗子和朦朦胧胧的窗帘，赵愠只能隐约看见两个人影。 　　不知道俩人说了什么，人影轻轻晃了晃，接着，同时做了举杯动作。 　　不就是笑了笑、碰个杯么，总比亲一起好。赵愠叹口气，恶狠狠咬牛排。 　　三分熟的牛排汤汁不少，质感也过于有嚼劲。咬了几口，赵愠胡乱吞下去，又去戳冷牛肉和白松露。 　　白松露口感算不上好，但至少能下咽，至于冷牛肉……冷牛肉甚至连3分熟都没有…… 　　“野人吗？还他妈吃带血的生肉？”赵愠戳起生牛肉看了两眼，又嫌弃地扔回盘子，“服务员，结账。” 　　等结账的时间里，赵愠又瞪窗外。 　　这会儿那俩人倒是没再举杯，只不过看吃饭的架势，相谈甚欢四个字是跑不掉的。 　　赵愠盯着相谈甚欢的人影，越盯越觉得烦躁。 　　直到坐上出租车，赵愠才想明白：这种烦躁的根本原因，是他就没跟齐烬有过相谈甚欢的时候。 　　哪怕是尽可能朝着齐烬的喜好靠拢，赵愠心里明白，齐烬对他是没感觉的。 　　如果不是为了合作的事，齐烬甚至都不会跟他有交集。 　　就像初遇时齐烬说过的，俩人不是同一个世界的。 　　可越是这样，赵愠越对齐烬好奇。好奇久了，观察多了，喜欢就不知不觉间萌发了，等赵愠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再移不开眼。 　　“真他妈赶上狗血言情剧了。”赵愠小声嘟囔。 　　“什么？”司机没听清，“您说去哪儿？” 　　赵愠回神，报了个地址。车子抵达酒吧后，赵愠熟门熟路走进包厢，先给自己要了杯gin酒。 　　眼见赵愠去而复返，包厢再次陷入安静。晦暗不明的灯光下，重金属旋律争先恐后涌入耳膜。 　　感受到氛围变化，沈亚星从舞池中转过身。看见赵愠，他瞪圆眼睛：“赵哥？你怎么回来了？” 　　赵愠没说话，只是仰头干了杯酒。 　　“我去？赵哥？啥都没加的gin酒，就这么干了？牛……”沈亚星眼睛瞪得越发圆润。 　　眼见着赵愠又举起第二杯，沈亚星拽着旁边的人凑过来：“赵哥，你和齐哥这么快就吃完了？” 　　“别提他，扫兴。”第二杯酒下肚，赵愠把空杯扔回吧台。看了眼还僵在舞池里的那群人，赵愠拍拍手：“动起来动起来，看我干什么。” 　　见他这反应，不用想沈亚星也知道：约饭不顺。 　　本来，沈亚星还打算借着约饭的话头，把朋友介绍给赵愠认识。现在看这情形，他话头也不敢提了：“嗨起来，嗨起来。赵哥都发话了，大家赶紧嗨起来。” 　　听见这话，舞池里的那几个又小心翼翼打量了一会儿赵愠，才再次开始扭动。 　　随着气氛逐渐活跃，喧嚣声和口哨声渐渐响起来。 　　沈亚星身边那人低下头，局促地搓了两下裤腿。 　　位置关系，赵愠只能看清对方漆黑的发梢。等那人半抬起头，赵愠才发现对方年纪不大，脸也面生。 　　单看长相，这人算是不错。不过真正让赵愠在意的，是他那双漆黑的瞳孔。 　　这么漆黑又明亮的瞳孔，打眼看上去，让赵愠忍不住又想起齐烬。 　　齐烬齐烬，怎么哪哪都有齐烬？ 　　赵愠甩甩头，随口问：“沈亚星朋友？” 　　“对对，我朋友。”沈亚星连忙拍拍那人胳膊，拉着他面向赵愠，“这是我赵哥，赵氏总裁，赵家一把手。” 　　“赵氏？哪个赵氏？”那人黑色瞳孔里映出赵愠身影。 　　“赵氏啊，咱G市哪还有第二个赵氏？”沈亚星压低声音，“就是和孔家、周家三足鼎立那个赵家，独揽了G市地产半壁江山的赵家。” 　　那人啊了一声，目光还黏在赵愠身上：“我没想到……” 　　“没想到赵氏总裁这么年轻？还这么帅？”沈亚星嘿嘿笑了两声，又对着赵愠露出口大白牙，“赵哥，这是芦子韬，我发小。他回国不久，平时也不常来这种地方，赵哥见谅啊。” 　　“这种地方？”赵愠重复了一遍，“酒吧？” 　　“对，他没怎么来过酒吧，平时也滴酒不沾。”沈亚星笑着解释。 　　这个年纪却滴酒不沾的人，满打满算，赵愠只见过俩。刨掉面前这个芦子韬，另一个，就是齐烬。 　　想到齐烬，赵愠脑海里又浮现出相谈甚欢四个字。 　　跟齐烬相谈甚欢那人，单看穿着打扮，就是齐烬的菜。 　　虽说俩人碰的是饮料杯，但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酒不醉人人自醉。保不齐碰完杯，俩人就醉到要做点什么？ 　　按理说，齐烬应该不至于。但按理，齐烬也不怎么笑。可刚刚，齐烬明明对着那人笑得挺灿烂。所以，俩人果然有点什么吧？ 　　想着想着，赵愠目光沉下去。 　　沈亚星下意识抖了抖。 　　他拉住芦子韬胳膊，试图把人带回舞池：“走，咱……” 　　话没说完，沈亚星发觉：芦子韬还在盯着赵愠看。 　　顺着芦子韬目光，沈亚星也打量起赵愠。不知道是环境的关系，还是光线的影响，亦或是赵愠已经扯掉领带，又把衬衫扯开了几扣。 　　明明跟之前是同一套衣服，可这时候再看，赵愠身上安静温和的气息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骨子里散发出的凌厉。 　　特别是配上赵愠阴沉的目光，沈亚星只觉得浑身发冷。 　　“别人那是带刺的玫瑰，我赵哥就是仙人球。别看开花的时候惊艳，花底下的刺能扎死人。”沈亚星搓搓胳膊，小声吐槽，“别看了别看了，再看咱也没戏。” 　　赵愠回过神，只听见「没戏」这个词。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叹了口气。 　　要说之前，赵愠还真没想过自己会没戏。可见识了相谈甚欢的场景，即使再不愿承认，赵愠也觉得自己多半没戏。 　　不过男人嘛，暗恋没成真怎么了？拿得起就要放得下，真没戏也不能掉块肉不是？ 　　赵愠甩甩头，又干了杯酒。 　　三杯gin酒下肚，赵愠默默做了个决定：他姓齐的愿意相谈甚欢，就他妈谈去，老子不伺候了。 　　带着这个决定，赵愠端起第四杯酒，慢悠悠滑进舞池。 　　数不清喝了多少杯，也记不清蹦了多久的迪。赵愠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他看着屏幕上齐烬两个大字，第一反应是还在做梦。 　　“这他妈什么破梦。”赵愠嘀咕，“老子都决定放下了，怎么还能梦见他？” 　　“梦……梦。”沈亚星大着舌头重复。 　　赵愠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边横七竖八的几个。头隐隐有些发痛，晦暗旋转的灯光也晃得赵愠犯晕。手机还在执着地响着，屏幕最上方连着两通未接来电。 　　都是齐烬的。 　　“果然是做梦，姓齐的能打一通电话就算破天荒，还能连着打仨？”赵愠按了几下太阳穴，顺手接通电话，“你他妈催命呢？” 　　电话里沉默片刻，突兀挂断了。 　　“梦里……骂一句也不行？”赵愠愣了几秒钟，对着屏幕翻了个白眼。 　　白眼刚翻完，铃声再次响起。 　　赵愠盯着屏幕上齐烬两个大字，心里冒出点奇怪感觉。 　　这也许，不是梦？ 　　带着这个猜测，赵愠揉两把脸，又抓了杯酒灌下肚。辛辣刺激的液体划过喉咙，赵愠终于彻底清醒。 　　看着依旧闪烁着的屏幕，赵愠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才决定放下没几个小时，对方就破天荒打来四通电话？还是在其中一通被骂了的情况下？ 　　这种情况太奇怪了，奇怪到赵愠忍不住担心：齐烬是不是碰上什么事了？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怎么也止不住。甚至顾不上放手不放手的决定，赵愠迅速接通电话：“你出什么事了？” 　　齐烬明显愣了。片刻后，他清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来：“我能出什么事？” 　　这是个略显不满的反问，赵愠悄悄松了口气。 　　可能是没等到赵愠的下文，几秒钟后，齐烬再次开口：“昨天那顿饭，今晚还你。” 第3章 　　赵愠是真没想到，齐烬连环夺命call一样打来电话，就为了还这么顿饭。甚至，赵愠还生出点错觉：该不会自己真没醒？这一切都还是梦吧？ 　　赵愠没吭声。 　　诡异的沉默氛围持续了快一分钟，齐烬声音透出不耐烦：“不去算了。” 　　“去去去，必须去。”赵愠几乎条件反射般接口。 　　放下电话，赵愠默默叹了口气。 　　做了那么久心里建设，又是决定放手，又是再也不伺候了……谁知道姓齐的一通电话打来，就都白费了。 　　有时候，赵愠对自己挺无语的。明明其他事情上干脆利落，偏偏一碰上齐烬，就好像中了迷魂汤。 　　但平心而论，这种被灌了迷魂汤的感觉，也并不令人讨厌就是了。 　　“喜欢一个人，可能就是这样？”赵愠笑笑，拎着领带晃出包厢。 　　齐烬那边速度很快。还没等赵愠叫到车，饭局的时间地点就发了过来。 　　看着熟悉的地址，赵愠弯起眼睛：“就猜他喜欢这家，果然订的也是叉西餐。” 　　虽说饭局地址一样，但昨天的这套衣服倒是没法穿了。看了眼身上皱巴巴的白衬衫，赵愠叫到车后，先去了趟商场。 　　商场顶楼是几家西装店。目光扫过某个橱窗，赵愠微微一愣。 　　这家衣服赵愠没买过，但昨天他刚见过——橱窗里模特身上那套，就是昨天那个「西装革履白衬衫」穿的。 　　说不清出于什么心态，赵愠径直走进去：“来套西装，不要橱窗那套。” 　　晚上，赵愠穿着新采购的衣服，早早抵达餐厅。 　　好巧不巧，接待他的还是昨天的服务员。 　　看见他连着来了两天，服务员还挺惊讶：“先生，需要现在点餐吗？” 　　“等会儿再点。”赵愠笑眯眯打了招呼，单独先给自己叫了杯西瓜汁。 　　西瓜汁还没见底，包厢门再次被推开。 　　逆着光，赵愠只能看见道修长的身影。宽肩长腿，妥妥的衣服架子。单看这身影，赵愠就忍不住勾起嘴角。 　　等那人走进包厢，赵愠目光更是牢牢黏在对方脸上。 　　赵愠帅哥美女见过不少。 　　成年前，他得空就混在酒吧，明星嫩模流水的见。近几年接手赵氏后，虽说不再跟那群人鬼混了，但明里暗里的，更多人盯上了赵愠的床。 　　阳光的、清纯的、温柔的、妖冶的，各种各样的看下来，赵愠从没动过心。 　　可齐烬不一样。 　　要说是哪种不一样，赵愠又不会形容。 　　毫无疑问，齐烬长得很好，好到一眼看过去，赵愠心脏都会多蹦两下。 　　但赵愠自认不是颜控，更不至于仅因为长相，就动了心。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就这么挪不开眼？赵愠盯着齐烬，试图从他纯黑色的瞳孔里看出什么。 　　可能是被盯烦了，齐烬眉头皱起来。 　　赵愠赶紧收回目光：“你坐，我叫人点餐。” 　　齐烬看他一眼，朝桌边走来。 　　等齐烬走近，赵愠这才意识到：齐烬穿的也是套蓝色西装，甚至，西装里配的也是淡蓝色衬衫。 　　单看款式，这套衣服跟赵愠身上的至少九分像。再看牌子，赵愠确定了——齐烬这套行头跟自己撞了。 　　撞衣服，四舍五入的，也算穿情侣装了？明知道这想法牵强，赵愠心里还是忍不住涌出点窃喜。 　　对于约个饭也能撞衣服这事，齐烬估计也没料到。他刚舒展开的眉心又再次拧起，冰冷的目光落在赵愠身上。 　　“怎么这么看我？”赵愠起身，扯了扯领带结，“今天新买的衣服，还成吧？” 　　说完，赵愠装模作样绕着齐烬走了半圈：“哎？你这衣服，怎么跟我的这么像？” 　　齐烬没理他。 　　“该不会，真是同一款吧？”赵愠又笑眯眯打量齐烬几眼，“你别说，还真是同款。咱这买个衣服都能买到同款，那话怎么说来着？心有灵犀？” 　　可能是不满于赵愠满嘴跑火车，齐烬眉头越皱越紧，目光里也浮现出不耐烦来。 　　只是不知想起什么，他又渐渐舒展眉头：“不是买的。” 　　这是走进包厢后，齐烬第一次开口。 　　声音依旧清冷。 　　只不过没再隔着屏幕，齐烬清冷的嗓音里，又带了点不知道慵懒还是魅惑，听得赵愠心尖痒痒的，好像被懒洋洋的小猫轻轻抓了一把。 　　“不是买的？”赵愠打量齐烬。 　　齐烬也跟着看自己衣服。几秒钟后，他露出个极淡的笑来。 　　赵愠险些被这笑容晃花眼。他试了半天，才找回自己声音：“不是买的，那……” 　　那什么，赵愠没往下说。 　　衣服不是买的，那就是送的。 　　送了套衣服，就能让齐冰块笑起来？也不知道送衣服的是何方神圣？ 　　联想到昨天「西装革履白衬衫」那套橱窗款，赵愠心里轻轻抓人的小猫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赵愠只觉得心尖被恶狠狠抓了一把——不怎么痒，却挺疼。 　　好在，齐烬并没继续提起衣服。 　　点完餐后，他先跟赵愠聊了会儿合作的事，又提起别的：“上次之后，你和孔海明彻底闹翻了？” 　　齐烬说的孔海明，是孔氏总裁，也是G市地产界三巨头之一。赵愠爸妈出事前，赵孔两家关系还算融洽，赵愠也一直孔伯伯、孔伯伯的喊着。 　　但赵愠爸妈出事后，孔海明完全没念旧情。连抢了几块地不算，他还趁乱从赵家搜刮走不少好处。 　　为这事，赵愠记恨了孔海明好些年。 　　直到前几个月，赵愠做局坑了孔海明把大的，才算出了口恶气。 　　这会儿听见齐烬莫名提起孔海明，赵愠有点好奇。等听完齐烬的解释，赵愠的好奇全变成了无语：“让我约他？” 　　“对……”齐烬慢悠悠叉了块冷牛肉。把纯生的牛肉放进嘴里，他又慢悠悠咀嚼、吞咽。 　　做完这些，齐烬悄悄舔了下唇边红痕，才继续道：“我希望你能作为中间人，约他出来和我见面。” 　　“约他？我还主动？跟他坐一桌我都嫌晦气。”赵愠没好气。 　　看见齐烬皱起眉尖，赵愠赶紧换了更委婉的说法：“不是，我的意思是吧，孔海明他本来就打着养生旗号深居简出的，很难约出来。我又跟孔家梁子结这么大，我约了他也不可能来啊。” 　　“别人约，他不会来。”齐烬眼底带着笃定，“但你约，他一定会。” 　　可能是看出赵愠还想拒绝，齐烬略微思索几秒：“算我欠你个人情。” 　　赵愠：“欠……人情？” 　　齐烬点头。 　　赵愠突然有点想笑。 　　类似的话，他昨天刚跟沈亚星说完，不过当时自己是为了定位置，这次，却是齐烬为了约孔海明。 　　“你约他做什么？”赵愠问。 　　齐烬脸色冷下去：“和你无关。” 　　让约人，连问问都不行？赵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但难得齐烬开次口，甚至连欠人情的话都撂下了，即使再不情愿，赵愠也揽下了这份差事。 　　甚至给孔海明打电话的时候，他面带微笑听了快十分钟的嘲讽，见孔海明以司机休假为借口拒绝，赵愠又自告奋勇，提出可以借自己司机给他。 　　“借赵总司机？那多不好意思。”孔海明皮笑肉不笑。 　　“那有什么，孔伯伯看着我长大的，用用我司机怎么了。”赵愠一边戳着桌上的纸片，一边劝，“再说我都自己开车，司机闲着也是闲着。” 　　“是么？”孔海明拉长语调，“但随便用赵总的司机，总是不太合适，不然……” 　　听见「不然」俩字，赵愠就明白有戏了。 　　“不然，赵总亲自来接我？”孔海明似笑非笑，“让赵总当司机，不知道我孔某人有没有这个荣幸？” 　　赵愠没说话。 　　孔海明：“赵总有困难？” 　　孔海明这个提议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特别是在赵、孔俩家闹翻的档口上。 　　但想到已经答应了齐烬，赵愠咬咬牙，硬是忍了。 　　挂断电话后，赵愠继续恶狠狠戳纸片。直到把纸片上写着「孔海明」仨字的小人彻底戳花，赵愠才吩咐助理去定位。 　　这顿饭局，名义上是赵愠攒的，位置理所应当也是他定。考虑到齐烬喜好，赵愠特意让助理选了个西式风格的店。 　　饭局当晚，赵愠准时接上孔海明，又顺手给齐烬发了条信息。 　　-我出发了。 　　齐烬没回。 　　赵愠想了想，又埋头打了行字。 　　-欠我的人情，我想好要什么了。 　　隔了几秒，齐烬回过来个问号。 　　赵愠笑眯眯打下「花」字，又解释了两句。 　　-长这么大，还没人送过我花呢。这个第一次的机会，就留给你了。 　　齐烬没再回复，赵愠也没纠结。他把手机揣回口袋，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孔海明。 　　“赵总约我，到底为什么事？”孔海明也打量他，“要为上次拍地那事，赵总未免太隆重了。你才几岁，虽说是接手赵氏了吧，到底还是愣头小子，犯点错都能理解。” 　　孔海明这个人极爱面子。这次赵愠约他的理由，明面上是为上次那事道歉——这也是齐烬笃定只要赵愠约，孔海明就一定会去的原因。 　　为了把这理由坐实，赵愠甚至已经口头道过歉。 　　这会儿孔海明又提起来，明显是故意给赵愠难看。 　　要放在平时，一而再再而三被挑衅，赵愠不说动手，嘴上也绝对饶不了人。可这会儿为了齐烬的饭局，赵愠只能笑呵呵又道了次歉。 　　但歉道了气更不顺，路上赵愠踩起油门格外狠。车子开到店里的时候，甚至比约定时间早了一刻钟。 　　把钥匙扔给泊车员，赵愠和孔海明一前一后走进包厢。 　　可能是看道歉刺激不了赵愠，落座后，孔海明话锋突转：“对了，今儿晚要来的那个小齐，我可是听说，他那长相不比明星差？” 　　赵愠看孔海明一眼，觉得他话里有话。 　　“国外回来的，没什么背景，手上也只有家小公司？”孔海明摸着下巴，“也不知道这带把的，玩起来是不是真比不带把的刺激？” 　　赵愠微微眯了下眼睛。 　　类似的话，赵愠倒是没少听。只不过当时被打趣的不是齐烬，赵愠听也就听了，并没往心里去过。 　　但这会儿，孔海明提到的是齐烬。 　　还是用的下流的语气配上龌龊的表情。 　　积压着怒火仿佛嗖一下被引爆，赵愠看着面前的玻璃壶，挺想就这么一壶水给孔海明浇上。 　　好在，他还记着要顾全场面：“孔总，玩笑不能这么开。” 　　“谁告诉你我在开玩笑？”孔海明嗤笑，“你说就那个小齐，我出多少能睡他？” 　　赵愠没再开口。 　　沉默之中，他捞起壶，照着孔海明浇下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包厢门被缓缓推开了。看清包厢里的情形，齐烬微微一怔。 第4章 　　孔海明骂了嗓子什么，连忙护住裤子。 　　这要是一壶热水浇下去，那什么都要废了。然而真等水溅到身上，孔海明又反应过来：偏西式的餐厅，配茶都是冰镇柠檬水。 　　虽说是避免了烫伤，但接近零度的水倒下去，哪怕隔了裤子也不是好受的。 　　何况孔海明没想到赵愠能动手，突然就被浇了壶水，孔海明人都有点发懵。等反应过来再想报复，又已经失了先机。 　　赵愠欣赏完孔海明变了几变的脸色，装模作样叹口气：“孔伯伯对不住啊，手滑。” 　　孔海明看看他，又看看还在滴水的裤子，脸沉得也仿佛要滴水。 　　等看见站在门口的齐烬，孔海明脸色瞬间又沉几度。他起身，径直离开包厢。 　　赵愠跟在他身后嚷嚷：“孔伯伯？你别走啊，这饭还没吃呢。” 　　听见这话，孔海明走得更快了。没一会儿，他身影便消失在拐角处。 　　赵愠拍拍手，转头对着齐烬笑：“人我是帮你约了，但他突然就走了，我也没办法。” 　　“赵愠……”齐烬清冷的声音响起来。 　　赵愠对着他露出灿烂笑容：“你看，这包厢定都定了，不如我们俩吃？” 　　齐烬：“你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赵愠摊手，满脸无辜，“我真是手滑，他们那个玻璃壶你也知道，把手上一点花纹没有，我这不就没拿住么。” 　　齐烬没说话，只是目光越来越冷。几秒种后，这种冷漠里，又带了点鄙夷和嘲讽，就仿佛他正在看着拙劣的小丑表演。 　　饶是赵愠脸皮再厚，也不愿意被这么看。他叹口气：“是，我承认我是故意的，但是吧……” 　　“你有病？”齐烬突然开口。 　　赵愠一愣。 　　齐烬冷冷看着他：“我大概能猜到你的想法，但你最好把那些没用的想法收一收，也把你的私人恩怨和报复心理收一收。耽误了我的事，你会知道后果。” 　　“我什么想法啊？”赵愠下意识问。 　　齐烬冷哼：“你这种床伴换得比床单还勤的人，能有什么别的想法？” 　　“哎？不是，我怎么就床伴换得比床单还勤？”赵愠张了张嘴，突然有点词穷。 　　是，他成年前是总约人。可天地良心，他当时就只吃了饭摸了手。甚至每每回想起来，赵愠都感觉那段记忆像隔了层纱——货真价实存在，但却不怎么真切。 　　至于成年后，成年后赵愠更是一心扑在事业上，别说床伴了，连嘴他都没跟人亲过。 　　只是这事说出来，也不知道齐烬能不能信？赵愠舔舔嘴唇，斟酌着想解释。 　　不过，齐烬没给他这个机会：“换床伴是你的自由，但你别把心思打到我身上。” 　　赵愠眨巴眨巴眼睛，没太懂齐烬的意思。 　　“让人恶心。”齐烬扔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看着齐烬渐行渐远的背影，赵愠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大概明白齐烬想说什么。 　　他有求于自己，也放下了欠人情的话。按照齐烬的想法，自己应下来，就应该好好把孔海明带来、好好让俩人见上面，而不是莫名其妙一壶水倒下去，就这么把人给气走了。 　　而且结合换床伴、私人恩怨和报复不报复的，赵愠猜测：齐烬认定自己故意把孔海明气走，一方面因为之前的事，自己心里还憋着气故意报复，另一方面，则是想通过这事拿桥，让齐烬继续求自己。 　　“这他妈还真是……”看着空荡荡的包厢，赵愠忍了又忍，还是爆出句粗口。 　　报复倒确实是报复，但报复的原因…… 　　联想到孔海明下流的语气和龌龊的表情，赵愠下意识皱眉。几秒种后，突兀地，他又想起齐烬那句「让人恶心」。 　　所以，在齐烬看来……自己的表情和语气，也算得上龌龊下流吧？ 　　“也是，明知道对方看不上，还巴巴凑上去，真他妈贱得可以。”赵愠仰头喝掉柠檬水。 　　想再倒一杯的时候，赵愠才记起来：整壶水都喂了孔海明。 　　看了眼玻璃壶里的冰块和柠檬，赵愠打开盖子，夹出来片柠檬，又夹了几块冰。 　　冰块就着柠檬塞进嘴里，嚼了没几下，酸涩和冰冷席卷舌尖，甚至刺激的眼眶都微微发酸。 　　“贱，真他妈贱。”赵愠重重叹口气。 　　可能是嚼了不少冰块，着了凉。也可能是心情不美妙，连带着抵抗力下降。约饭第二天，赵愠就隐约有了要感冒的架势。 　　好在当天公司没什么事，他也就心安理得宅在了家。 　　谁知道这一宅，就宅了一周多。 　　头两天只是鼻塞、嗓子痒，宅了两三天后，直接发展成了头晕嗓子痛。 　　赵愠一边感慨流年不利，一边又喝热水又睡觉，就这么好不容易又扛了三四天，病情才有好转。 　　直到一周后的例会上，赵愠嗓子都还是哑的。听出他嗓子发哑，几个副总表情都有些诡异。 　　“你们那是什么表情？”赵愠奇怪。 　　那几个副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推举了年纪最小的王啸出来。虽说是年纪最小，但王啸也比赵愠大了快半轮。 　　赵愠看他一眼：“王哥，你们几个这是什么表情？公司出问题了？” 　　“没有没有。”王啸连连摆手，又打量赵愠神色，“就是，就是吧……” 　　“就是什么？”赵愠清清嗓子，“我这感冒还没好，你赶紧说完，我好回去休息。” 　　“就是吧……”王啸咬咬牙，把心一横，“就是有传闻，说是齐总那边跟孔家合作了。” 　　赵愠一愣。 　　王啸又看了看他脸色，小心翼翼补充：“还有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李家，说是三家一起合作的。” 　　“什么时候的事？”赵愠问。 　　“就上周……”王啸声音不大。说完他赶紧低头，看都没敢看赵愠眼睛。 　　赵愠对齐烬有意思，这事公司里都知道。为了能近水楼台先得月，赵愠还想方设法跟齐烬谈了合作，并且开出的条件都极其优厚。 　　原本的合作项目正在顺利进行，下一步合作也在推进中。谁也没想到，这才一周时间里，齐烬就跟赵氏死对头搭上了线。 　　见赵愠迟迟没有开口，王啸试探着问：“赵总，我们？” 　　“算了……”赵愠摆摆手，摆弄着面前的钢笔，“齐氏想和谁合作，是他们的自由。” 　　“那合作的事，咱还继续吗？”王啸又问。 　　“之前的继续，之后的……”赵愠顿了顿，把钢笔扔回桌上，“之后的暂停。” 　　回家的路上，赵愠还在思考这件事。 　　齐烬想跟孔海明合作，这事赵愠之前隐约猜测过。不过那个李家，赵愠倒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而且单就齐烬和孔家合作这事，赵愠猜不透他图什么。毕竟要说到对齐氏的合作让利，赵愠自认没哪家能超越赵氏。 　　赵愠带着这个疑问又等了几天，齐、李、孔三家合作的消息正式发出来。 　　看着新闻页面上西装革履白衬衫的李氏总裁李桥舟，赵愠反应过来：这个人，就是那天跟齐烬相谈甚欢的家伙。 　　而且看报道的意思，俩人还算是旧相识。早些年在国外的时候，两家公司就合作频繁，这不齐烬刚在国内立下足，就帮着李家也搭了线。 　　“还真是日了狗。”盯着屏幕上并排站着的齐烬和李桥舟，赵愠翻了个白眼。 　　即使再不愿意承认，赵愠也有种替他人做嫁衣的无力感。 　　这种无力感持续了几天后，他又听到则新消息：齐、李、孔三家合作愉快不算，还有了进一步加深合作意向——据说他们看上了块地，打算合作拍下来。 　　“合作、合作，等被合作到床上去，看你怎么办。”赵愠扔开手机。无力之余，他还有种憋屈感。 　　其实，当天应该说清楚吧？解释两句自己浇水的原因，就不会闹得这么僵。 　　可也说不上为什么，一想到齐烬当时的语气和态度，赵愠又没了解释的兴致。 　　误会就误会了，又能怎么样？反正就算没误会，在齐烬心里，自己多半也就是个小丑——能跳跳梁逗个乐就够了，还能指望齐冰块关心小丑怎么想？ 　　何况，那个原因也很难说出口。 　　“总不能说因为姓孔的想睡你，所以我吃醋了，给他来一壶？”赵愠抿了抿嘴角，又想了一会儿。 　　认真想起来，赵愠并没觉得齐烬会被人睡。 　　这事说出来挺奇怪，赵愠虽说跟着齐烬屁股后面跑，但他还真没想过上床的事，更没想过如果真得手，究竟是自己睡齐烬，还是齐烬睡自己？ 　　可能潜意识里，自己认定了齐烬不会被压？ 　　所以自己巴巴去追人，哪怕真追上了，也是送上门给人睡？结果人也追了、贱也犯了，只不过白当次小丑。想到这里，赵愠更加憋屈。 　　就这么憋屈着又过了几天。 　　就在齐、李、孔三家合作拍地的头天，赵愠收到条消息。 　　-明天拍地你去吗？ 　　发信人是齐烬。 　　盯着熟悉的冰块头像，赵愠突然有点迷茫。这么多天没联系，说不念着是假的。但当时话都说开了，再念着、再想见面，赵愠也决定了要放手。 　　谁知道自己这边刚放下，齐烬那边就主动发来了消息。 　　在赵愠犹豫是否要回的时间里，齐烬第二条信息发了过来。 　　-那天的起因我听说了。 　　赵愠微微眯了下眼睛，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要说沉冤得雪，倒也不至于，但终归胸口压着的那团东西不见了，让赵愠忍不住轻轻吐了口气。 　　-明天你来的话，我有东西给你。 　　齐烬再次发来消息。 　　当晚赵愠犹豫许久，还是给王啸打了电话：“拍地还是我过去吧。” 　　第二天，赵愠掐着点到了国土局。离得挺远，他就看见了齐烬的车。等开近后，赵愠微微眯了下眼睛。 　　齐烬副驾上摆着个袋子，从这个位置看过去，刚好能看见几抹粉色——那是几朵粉色花苞，形状很漂亮，并不是花店的常见品种。 第5章 　　看见赵愠停好车，齐烬拎着副驾的袋子走下来。他敲开赵愠车窗，把袋子递进去：“你上次要的东西。” 　　赵愠接过来。看着袋子里的花儿和……花盆，赵愠嘴角抽了抽。 　　开车路上，赵愠一直在猜齐烬要给自己什么。 　　合同、协议、补充协议，乃至解除合作通知赵愠都猜了，却总觉得不对。 　　毕竟就算这么多天没联系，俩家的合作也依旧顺利。何况，齐烬和自己都是公私分明的人，不可能为了这么点事，就影响到公司合作。 　　直到刚刚看见那抹粉色，赵愠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也许，齐烬打算给自己的，是之前自己要的花？ 　　其实当初说要花，赵愠并没报太大希望，毕竟按照齐烬性格，他多半会直接无视掉这句仿佛玩笑般的话。 　　可没想到，齐烬真送了不算，还是连盆带土一起送的？ 　　这还真是……好看的人送的花都鹤立鸡群？想着想着，赵愠噗呲一声笑了。 　　齐烬目光瞬间冷下去：“不想要就扔。” 　　边说，他边指了下不远处的垃圾桶。随后不等赵愠给出反应，齐烬扭头朝国土局大门走去。 　　看着他的动作，赵愠没忍住，又轻轻笑了两声。 　　又是主动联系，又是送花的，这对齐烬来说，估计就是道歉的意思了？ 　　不过也真是的，怎么有人道歉也能冷着脸？可话说回来，哪怕是冷着脸，依旧让人挪不开眼。 　　直到齐烬背影消失在大门里，赵愠才低头打量起花。 　　刚刚隔得远，赵愠并没看太清。这会儿抱在手上，赵愠彻底看清楚了：这花儿形状确实特别，却又莫名有点眼熟。 　　回忆了几秒钟，赵愠想起来了，这花儿他不久前刚看过，而看的地点，就在那家叉西餐中庭。只不过餐厅里都是盛放的花朵，自己手上这盆，却是满满的花苞。 　　想到叉西餐中庭，赵愠下意识又想到西装革履白衬衫。 　　等会儿要参与拍地，这就意味着：他要眼睁睁看着齐烬和李桥舟相谈甚欢。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赵愠撇撇嘴，把花小心放在副驾上。 　　临下车前，他想了想，又特意给副驾窗子打开条缝：“人在车上呆久了会闷，小粉你虽然是盆花，但也要呼吸吧？给你留点新鲜空气，等会儿拍完地，我马上带你回家。” 　　说完，赵愠沉默几秒钟，又轻轻摸了下花苞：“小粉，你说齐烬和那个姓李的，到底有没有关系？” 　　“算了，就算他们真有什么关系，等会儿要当众塞狗粮的，这地我也得拍啊。”叹了口气，赵愠推开车门。 　　不过等真正在拍卖厅坐下，赵愠惊讶地发现：那个李桥舟跟齐烬仿佛没什么互动？ 　　相反，李桥舟跟孔海明的互动更多，甚至有那么两三次，赵愠看见孔海明把手放在了李桥舟大腿上。 　　而坐在他们旁边的齐烬，仿佛对这行为见怪不怪？ 　　眨巴眨巴眼睛，赵愠有点搞不清状况。他还想再多看两眼，司仪进场拿起话筒。 　　等拍地流程走起来，赵愠也就没了观察的心思。 　　这次赵氏参与拍地，是因为看上了个临近地铁口的地块。那块地位置还算合适，只不过因为没正对地铁口，所以价格开的还算低。 　　而跟赵氏同样看上这块地的，还有周家。甚至周家还放出狠话，说对这块地势在必得。 　　对于这事，赵愠当然知道。 　　不过地铁规划的早，定位置的时候，还没做过全方位勘测。而在半个月之前，赵愠找专业单位实地勘测过，勘测结果是原地铁口位置土壤情况堪忧。 　　换句话说，地铁口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概率，将要移位。而那周围，最合适的备用位置，就是这块地。 　　再换句话说，一旦地铁站移位，这块地的价值就不知道要翻几倍。 　　为了赌这百分之五十的几率，赵愠也不能放任地被周家拿走。当然，周家估计也报了同样的心思，拍地的时候步步紧逼，加价半点不手软。 　　最后的成交价，比赵愠预计的还高了不少。高到周康全放下竞拍牌后，笑着嘲讽赵愠是不是疯了：“据我所知，赵氏手上握着不少块地吧？太贪心容易被噎死。” 　　这倒是实话，地价拍太高不但有折本的风险，也容易影响公司资金链运转。 　　但说不上为什么，赵愠笃定地铁口会移位。他也对着周康全笑笑：“没事没事，紧衣缩食凑合几个月，总能扛过去。” 　　可能是听见他们的对话，拍地结束后，齐烬找上赵愠：“那块地，真值得拼？” 　　值得应该是值得，只是赵愠说不清缘由。他只能胡乱点了点头，朝着齐烬背撇嘴：“有人还在等你庆功呢。” 　　今天除了赵愠拿下的这块地外，齐、李、孔三家也合作拿了块地。按照G市惯例，拿完地合作者要一起吃顿饭，算是为合作讨个好彩头。 　　齐烬回头看了眼孔海明和李桥舟的车。 　　犹豫几秒，齐烬朝李桥舟的车走过去。 　　看看、看看，装了大半天不熟，到头来还不是要坐一台车？赵愠翻个白眼：“呵……” 　　齐烬回头看他。 　　“没事没事，你们慢走。”赵愠挥挥手，装模作样清两下嗓子，“前几天感冒了，嗓子一直没好利索。” 　　齐烬没搭理他。对着李桥舟微微抬了抬下巴，齐烬道：“我跟赵总有点事，你先过去。” 　　赵愠一愣。 　　目送孔海明和李桥舟的车开远，赵愠清清嗓子：“你找我有什么事？” 　　齐烬瞥赵愠一眼，走回他面前。 　　对于齐烬接下来的话，赵愠隐约有个猜测。目前齐家和赵家属于合作状态，自己这边运转要是真出问题，对齐烬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关注一下合作伙伴的资金健康状况，也算是分内之事？ 　　果然，齐烬又冷冷瞥了他一眼，开口就是：“别让资金流断了给我添麻烦。” 　　“哦……”赵愠抿了下嘴唇，“你不用太担心，赵氏资金流运转良好，不会影响合作。” 　　齐烬点点头，没说别的，但他也没走。 　　赵愠一不留神，目光又黏在了齐烬脸上。 　　仔细算起来，俩人已经大半个月没见了。没见到的时候，赵愠还能给自己做做心理建设，可这会儿面对面站着，赵愠顿时觉得，那些建设八成要白费了。 　　一下一下又一下，赵愠明显感觉到心脏的跳动，每一下都比之前更快、更急。 　　不受控制的心动，真他妈令人无奈。赵愠叹口气，强迫自己撇开头。 　　“你？”齐烬开口。 　　“嗯？”赵愠又偏回头看着他。 　　“如果资金运转真有问题，你可以找我，我还欠你个人情。”齐烬语速很快。 　　话音刚落，他便转身上了车。 　　赵愠愣住。 　　直到发动机启动声传进耳朵里，赵愠才回过神：刚刚，齐烬的意思，是他愿意帮自己？ 　　在赵愠愣神的工夫，齐烬将车缓缓开出停车位。经过赵愠身边时，齐烬按下车窗：“但不要多想，更别提不切实际的要求。” 　　瞥了眼赵愠副驾上的花，齐烬冷哼着补充：“送花什么的，以后更是想都别想。” 　　“你……”赵愠想问点儿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眼看着齐烬的车消失在面前，赵愠轻轻叹口气。 　　回到家，赵愠小心翼翼把花盆抱下车：“欠的人情都用你抵了，哪又冒出来个人情？” 　　“想帮我就直说，真是……”赵愠低头打量花苞，深棕色的瞳孔里满是笑意，“小粉啊小粉，你说齐烬他对我，是不是可能、也许，也有那么点在意？” 　　“如果他真对我有那么点在意，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再试一次？”从花瓣上收回目光，赵愠轻轻咬了下唇边，“就当是为了不受控制的心动，一次，就他妈再试一次，我必须再试一次。” 　　第二天，赵愠早早给沈亚星打了通电话。 　　听见赵愠的声音，沈亚星还有点惊讶：“赵哥，你可算想起我了，晚上店里见？我负责叫人？哦，对了，我那个发小芦子韬这两天也在，我把他……” 　　“不是轰趴。”赵愠打断他，“你联系个中介，把我别墅挂网上卖。” 　　“没问题，这事儿包我身上。”沈亚星快速打了包票，又反应过来，“哎？不是，赵哥，你要卖房？为什么啊？” 　　“哪儿那么多为什么，让你挂就挂。”赵愠放下电话，在屋里转了一圈。 　　这套房子他从18岁住到现在，也有十年了。不过他平时一个人住，房子里的东西不算多。 　　何况他也不是要真卖房，收东西的时候，也就挑着平时用得上的衣服鞋子。 　　至于那些衣柜里依旧很久不穿的休闲装、破洞T恤什么的，赵愠看了一眼，就移走目光。 　　沈亚星办事很利索，赵愠收拾好行李箱的功夫，他那边就把卖房链接发了过来。 　　赵愠点开看了看，顺手转给齐烬。 　　-你之前说的欠我个人情，还算话吗？ 　　过了快半个小时，齐烬回过来个问号。 　　赵愠舔舔嘴角，一个电话拨过去：“就是你之前说欠我人情，还算话吧？我现在吧，遇到点事。” 　　“什么事？”齐烬声音冷冰冰的，“都需要卖房子了？” 　　“就是吧，公司运转确实出了点问题。”赵愠随口胡诌，“就上次拍的那块地，你也知道，那地成交价比预估价高不少。” 　　齐烬冷哼：“我提醒过你，资金流断了会给我添麻烦。” 　　“是是是，你是说了。”赵愠嗯嗯啊啊点了会儿头，“但你说的时候，我不都已经拍下来了吗？而且之前是没问题的，但刚刚，国土局那边负责人，就那个姓郑的，他跟我说付款日期要提前。” 　　齐烬没说话。 　　“付款日期提前，这问题就大了。地钱我倒是能凑够，但给完钱，账上剩的都不够这个月的工资。还有水电费、勤杂费什么的，你也知道，开个公司这些方面开销都不小。”赵愠叹口气，“我这不是实在没辙了，才想着卖掉房子顶一顶。” 　　“所以，你想找我借钱？”齐烬问。 　　“不是，不用借钱。”赵愠悄悄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来。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他快速解释：“房子卖了钱就够了，等回款了我再买套新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这中间的几个月里，我就没地方住了。” 　　齐烬没说话。 　　“那什么，听说你是一个人住？”赵愠试探着问，“这几个月，我能先借宿你家吗？” 第6章 　　“不能……”齐烬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这个答案完全在赵愠预料之中。被拒绝后，赵愠又给沈亚星打了个电话：“齐烬住的那个小区你知道吧？你帮我看看，在那个小区里租套房子。” 　　“租房？”沈亚星有点惊讶。 　　“对，租房……”赵愠原本的计划，就是在齐烬家旁边租套房子。至于打电话问能不能借宿，也只不过是抱着买彩票心里。 　　彩票不中奖才是常情，赵愠虽说有那么点失落，但真的也只是一点点。 　　然而租房计划，并没有赵愠预想的顺利。 　　齐烬住的小区位置不错，环境也挺好。相应的，入住率也很高。另一方面，它的容积率在G市别墅区里都算最低那批。 　　换句话说，齐烬住的小区房子本来就少，空房子更是少。而且赵愠也不是随便租一套就行，他还是想能尽可能住在齐烬家附近。 　　沈亚星找了两三天，也没能找到赵愠满意的。 　　“赵哥，你真不换个小区试试？”第四天，沈亚星晃悠到赵愠公司，“齐哥家周围那几栋别墅，我全问了一遍，要不就是有人住了，要不就是闲置不对外租的。” 　　“辛苦了……”赵愠也没想得到租个房子会这么难，不过离齐烬家太远，租房子意义就弱了，“还是再试试看，反正齐烬这两天出差了，这事也不急。实在找不到，看看有没有出售的。” 　　“好……”沈亚星点头。 　　对于赵愠租不到就买的方式，他没提出任何疑议，甚至还有那么点认可：“赵哥确实应该多置办几套房子，就看咱G市，手上就一套房子的老总，赵哥怕是独一份。” 　　赵愠笑笑，没说什么。 　　临走前，沈亚星想起个事：“赵哥，今晚我想组个趴，你来吗？” 　　赵愠摇头：“你们玩，记我账上。” 　　“谢谢赵哥。”沈亚星瞬间领悟了赵愠请客的意思，也明白赵愠不打算去。 　　他小声劝：“赵哥都好久没去酒吧了？反正齐哥出差，哦，对了，那家老板新淘到批酒，国外刚运回来。” 　　“什么酒？”赵愠舔舔嘴唇。 　　“品种挺杂的，也有gin酒。”眼见有戏，沈亚星再接再厉，“说是国外哪个小酒坊酿的，产量不高，质量绝对上乘。” 　　距离上次进酒吧，眼看着都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赵愠只是应酬时喝过两三顿酒，而且也只是中规中矩的白酒红酒，要说杜松子酒，他还真一滴没碰过。 　　这会儿听沈亚星陡然提起，赵愠要说不动心，那是假的。 　　但是想到每次提起酒时齐烬的反应，赵愠犹豫再三，还是拒绝了。 　　沈亚星离开后，赵愠签了几份文件。看着文件抬头上「赵氏齐氏合作项目」几个字，赵愠下意识勾起嘴角：“喜欢一个人，可能就是这样吧？想方设法的靠近，心甘情愿的改变？” 　　齐烬这次出差很快。他回来的第二天，刚好市里有场酒会。 　　酒会当天，赵愠特意打电话找齐烬确认：“下午的酒会你去吗？” 　　“去……”齐烬声音透着不情愿，听得赵愠忍不住想笑。 　　“你怎么就这么讨厌酒啊？”赵愠问。 　　齐烬没搭理他。 　　“问问都不行？”赵愠小声吐槽，“这么讨厌酒，酒会上你怎么办？” 　　“不喝……”齐烬终于又开了次口，“还有事？” 　　“倒也没是什么事，我就是……”赵愠话没说完，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这就挂了？”赵愠挑眉，盯了会儿手机屏幕。 　　几秒钟后，他再次笑起来。 　　齐烬这是被戳到痛处，不高兴了。每次提起喝酒，齐烬就没给过好脸。而偏偏，赵愠就喜欢他这种直白。 　　“真他妈有找虐潜质。”自嘲般笑笑，赵愠叫来王啸，“下午我有事，有文件的话你代签。” 　　王啸点头应好，又看了看赵愠，仿佛要说什么。 　　“王哥还有事？”赵愠问。 　　“是有点事，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王啸犹豫了一会儿，“就是最近市里有些关于咱们的传闻。” 　　“什么传闻？”赵愠看王啸这样子，大概有个猜测，“是不是说我们快破产了？” 　　“破、破产？”谁知王啸反倒被吓了一跳，“公司要破产？这不是造谣吗。” 　　“不是这个传闻？”赵愠也有点惊讶。 　　按照他又卖房又租房的操作，一般人都能联想到资金链断裂、公司运营不佳，顺带着造谣个破产什么的，也算是正常流程。 　　何况等着赵家倒闭的大有人在，不趁着这个机会造造谣，都不像那些人的作风。 　　“不是倒闭，真没说我们要倒闭。”王啸解释，“只不过说咱们运转不佳，连老总都被迫卖房了。” 　　“哦，这个啊。”赵愠点头，“那他们说对了一半，我确实是要卖房了。” 　　王啸发愣：“卖、卖房？” 　　“住腻了，想换一套。”赵愠随口敷衍，“行了，你先回去吧，下午别找我。” 　　吃完午饭，赵愠晃悠悠开车到了齐氏，又熟门熟路开进地下车库。 　　选了个最偏僻的角落停好车，赵愠转悠了一圈，寻觅到齐烬的车。 　　如果要说他和齐烬有什么相似之处，能自己开车就绝不找司机算一条。 　　只不过赵愠不用司机，是因为他有点晕车，与其坐着晕车，还不如自己开着舒服。 　　而齐烬不用司机的理由？赵愠之前偷偷猜测过，可能是为了省司机钱？ 　　毕竟当初第一次见面，齐烬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老总，他甚至连西装衬衫都没穿，就是套了个白T恤和牛仔裤。 　　回忆了一会儿当时的情形，赵愠忍不住笑起来。 　　当然，后来赵愠明白自己猜错了。 　　齐烬家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至少也有公司。而且齐家产业主要聚集在国外，之前不被人熟知也属于正常。 　　“所以到底为什么不用司机呢？”赵愠轻轻敲了敲齐烬的车，转头走出停车场。 　　在街对面的咖啡厅落座，赵愠叫了块小蛋糕，一下下慢悠悠戳着。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赵愠拨通齐烬电话：“你还在公司吧？” 　　齐烬：“不在……” 　　赵愠张了张嘴，没接上话。 　　借口车坏求搭载，顺便增进关系聊个天，理由、流程赵愠都规划好了，甚至刚刚，他还特意在地下车库确认过：齐烬的车没开走。 　　只不过当时时间还早，赵愠想着午休结束再打电话。 　　谁能想到就这么会儿功夫，齐烬就开着车走了？ 　　“但离得不远。”齐烬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太好了……”赵愠愣了愣，货真价实长出口气。他赶紧切入正题：“我来你公司附近办事，车坏路上了。” 　　齐烬：“我又不会修车。” 　　赵愠被噎得再次没了动静。沉默几秒，他试图解释：“不是，我没想让你帮忙修。” 　　齐烬没说话。 　　隔着屏幕，赵愠都能想象到齐烬的表情。他漆黑的瞳孔里肯定透着不耐烦，心理想的估计是：车坏了不知道找保险？ 　　估计过不了几秒钟，这种不耐烦就会转化成实际行动。想到齐烬很可能甩过来句挂了，赵愠赶紧在被挂断前补充：“我是想着下午酒会你刚好也去，反正顺路，不如让我搭个顺风车？” 　　说完这话，赵愠不轻不重戳了下面前的蛋糕。 　　正常来说，这个提议合情合理，齐烬应该不会拒绝。但可能是被拒绝的多了，等待的时间里，赵愠忍不住胡思乱想：不会被拒绝吧？应该不会吧？如果真被拒绝了，是不是需要搬出合作伙伴身份？顺便再装装可怜？ 　　还没等赵愠想出个所以然来，齐烬沉声道：“可以……” 　　赵愠轻轻呼出口气。 　　在赵愠道谢前，齐烬又继续开口：“我现在有事。半个小时后给你发消息。” 　　等待的时间里，赵愠心满意足对付起小蛋糕。蛋糕吃完了，半个小时还没到。 　　赵愠想了想，又叫了份甜筒。一边舔着冰淇淋，一边又等了几分钟，齐烬的消息终于发过来。 　　是个即时定位。 　　赵愠连忙拿着甜筒往外走。齐烬车就停在车库出口旁边，赵愠穿过马路，小跑过去拉车门：“感谢齐总的顺风车。” 　　“下去……”齐烬皱眉看他。 　　赵愠一怔。 　　齐烬目光定在甜筒上：“食物不许上车。” 　　赵愠低头看了眼甜筒。 　　其实他已经吃了有一会儿，甜筒的冰淇淋基本被吃光，就只剩了个蛋卷底座。 　　不过既然齐烬要求了，赵愠也不多说什么。他两口解决掉蛋卷，擦擦嘴，又把底托和餐巾纸扔进垃圾箱。 　　做完这些，赵愠拍拍衬衫：“亲爱的齐总，这样可以了吗？” 　　齐烬没搭理他。 　　赵愠笑着坐上副驾。这还是他第一次坐齐烬的车。赵愠赞叹完车里装潢，又朝后排看。 　　待看清后排上放着的餐盒，赵愠微微瞪圆眼睛：“蛋黄酥？” 　　齐烬也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蛋筒不能带上车，蛋黄酥就行？齐总这算不算宽以律己，严以待人啊？”赵愠盯着那盒蛋黄酥，越看越觉得眼熟，“这家蛋黄酥，不就是我经常念叨的那家？” 　　齐烬嗯了一声。 　　这家蛋黄酥很有名，说是几十年的老店，限量购买，排队时间都是半个小时起步。 　　赵愠很喜欢这家店，喜欢到经常挂在嘴边念叨。不过碍于排队太久，他每次都只能叫外卖。 　　然而这盒蛋黄酥的包装，明显不是外卖，反倒是现场排队才有的金黄色盒子。 　　赵愠想象不出齐烬排队的模样。 　　但齐烬之前不在公司，又说过要半个小时，跟这家蛋黄酥的排队时间又莫名吻合。 　　纠结了一会儿，赵愠试探着问：“该不会，你刚才说的有事，就是去排队买这个？” 　　齐烬没反驳。 　　赵愠惊讶：“真是你排队买的？” 　　“是……”齐烬又看了眼蛋黄酥盒子，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 　　“你也喜欢吃这个？”赵愠追问。 　　他实在想想不出，冷冰冰的齐烬竟然喜欢蛋黄酥。 　　可如果不是喜欢的话，为什么特意排队去买呢？谁送礼也不会送这么一小盒蛋黄酥吧？ 　　不过要真是买来吃，也没必要特意在酒会前买？就这么在车上放几个小时，闷怕是都要闷坏了。 　　莫名的，赵愠想起了小粉。 　　虽然小粉是盆花，和蛋黄酥完全没有关联，虽说这盒蛋黄酥买来送自己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花都送了，其他的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想着想着，赵愠心底渐渐冒出点小期盼。 　　然而抵达酒会后，赵愠的小期盼被砸了个粉碎。 　　他目睹齐烬小心翼翼拎起蛋黄酥，又小心翼翼捧着它穿过大半个停车场，最终停在李桥舟车前。 　　看着齐烬把蛋黄酥递进车里，赵愠偏开头。 　　自作多情被打脸，并不是个美好的体验，酒会上，赵愠有些无精打采。 　　听说最近有块海滩要拍，他跟着嗯嗯啊啊几声，并没往心里去，甚至听见几家小公司负责人八卦赵氏，赵愠都懒得搭理。 　　可能是看他这种态度，那几家公司的人胆子渐渐大了。 　　其中有两三个，甚至举着酒杯来到赵愠面前：“赵总，听说赵氏资金情况不太好？” 　　“我也听说了，赵总为这事都开始卖房了？” 　　“赵家家大业大的，都要卖房了？这可真是唏嘘，也不知道赵总最近有没有地方住？” 　　赵愠瞥他们一眼，什么都没说。 　　他这反应落在那几个人眼里，更坐实了赵氏情况不好的传闻。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假惺惺安慰嘲讽了几句，这才笑着走远了。 　　赵愠对着他们背影翻个白眼。他刚想拿杯酒，就听见齐烬清冷的声音：“他们说的是真的？” 　　赵愠回头看他：“什么？” 　　“卖房子、租不起房子、公司资金链出问题那些话。”齐烬说。 　　赵愠眨巴眨巴眼睛，觉得齐烬话里话外带着关心？不过刚刚自作多情被打了脸，这会儿赵愠也不太敢多想。 　　他只是点了两下头：“是……” 　　“真没地方住了？”齐烬又问。 　　赵愠愣了愣，明知不应该，他心底却不受控制般燃起希望。齐烬这么问，是不是意味着……他在担心自己？ 　　带着这丝希望，赵愠试探着开口：“真没地方住了。前几年赵家出事，我为了凑钱，就留了这么一套房子。现在，这套房子也要卖了。” 　　装完可怜，赵愠又补充：“不过公司那边你放心，能正常运转。” 　　齐烬嗯了一声，转头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赵愠抿了下嘴唇。看看，还什么话里话外的担心？人家就是担心合作，才跟着问这么一嘴。还担心？怎么可能？真拿自己当盘菜…… 　　赵愠自嘲还没嘲完，齐烬背影突兀顿住。片刻后，他转身又走了回来。 　　赵愠莫名其妙看着他。 　　齐烬在赵愠面前站定。沉默了几秒钟，他冷冷开口：“同意你借宿了。” 第7章 　　赵愠差点儿没敢相信自己耳朵。 　　“你实在没地方去的话，就搬来我家。”齐烬说，“但资金情况好转，你必须马上搬走。” 　　扔下这么颗重磅炸弹，齐烬转身又走了。 　　在原地愣了好半天，赵愠轻声嘟囔：“不会是做梦吧？真就这么同意了？” 　　直到第二天提着行李箱来到齐烬家门口，赵愠还没彻底回过神来。 　　维持着类似梦游的状态，赵愠按响门铃。 　　几秒种后，大门缓缓打开。 　　赵愠先把箱子拎进去，才探头打声招呼：“我进来了。” 　　没人搭理他。 　　赵愠关好门，打量起玄关摆设。这是认识快四年，他头一次来齐烬家。 　　虽说昨天也是他头一次坐上齐烬的车，但好歹车从外面看过几次，不至于完全陌生。 　　但这次不一样，四年里第一次迈进齐烬家门，赵愠只觉得一切都新鲜又陌生。 　　看了会儿欧式风格玄关，赵愠扭头看客厅。 　　和玄关装修风格类似，齐烬家客厅也是欧式风格，落地水晶灯、绣着繁复花纹的落地窗帘、颇具贵族气息的复古沙发，甚至连壁纸，都是泛黄的复古色调。 　　“这风格还挺艺术的。”赵愠笑嘻嘻自言自语，“别说，跟上次去的那家餐厅还有点像。” 　　提到餐厅，赵愠想起什么。他从手提袋里捧出花盆，朝着房子里喊：“我把小粉放客厅，你不介意吧？” 　　“小粉是什么？”齐烬声音从二楼传出来。 　　赵愠抬起头。 　　齐烬家是两层。刚刚赵愠注意力全在客厅，并没注意到楼上情况。这会儿抬起头，赵愠才发现：齐烬就站在二楼栏杆旁边。 　　栏杆是纯白色的，上面雕刻着漂亮的金色花纹。齐烬穿着身酒红色睡衣，就那么斜斜靠在白色栏杆上，整个人漂亮的好像才从油画里走出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赵愠喉结滚了滚。 　　“小粉是什么？”没听见回应，齐烬再次开口。 　　赵愠回神，连忙把花盆举起来：“就是这个，你上次送我的花。” 　　齐烬微微皱了下眉。 　　“不能放吗？”赵愠小心翼翼问，“我换过盆了，你看白瓷的，很漂亮的。而且这个盆还带托盘，保证不会弄脏你桌子。” 　　边说，赵愠边指着靠近落地窗的边桌：“就放那行吗？你看小粉这么多花苞，再要个一两天就能开了，到时候肯定很美。” 　　齐烬眉头依旧皱着，但没开口拒绝。 　　他不拒绝，赵愠就当做他默认。自顾自把花盆放好，赵愠又折返回门口拉箱子：“我住哪间？” 　　齐烬走下楼梯，指着一楼某间客房。 　　赵愠道谢，笑眯眯把箱子拉进去。 　　这是个不算大的房间，赵愠打眼晃过去，简简单单一张双人床，一个落地衣柜，外加张电脑桌。 　　单看面积的话，它甚至没有赵愠之前住的一半大，而且还没有独立卫生间。 　　即使这样，赵愠依旧满意地不得了。 　　他轻轻拍了拍床垫，仰身躺下。盯着天花板上欧式复古款吊灯，赵愠轻轻笑起来：“就这么搬进来了？” 　　虽然对于利用齐烬的同情心，赵愠有那么些许抱歉与羞耻，但住进来了呢，至少真的住进来了。 　　简单放好东西，赵愠回到客厅。 　　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齐烬，赵愠眼睛弯起来：“为了答谢慷慨收留，不如，让我做顿午饭来报答你？” 　　“你会做饭？”齐烬问。 　　赵愠点完头，又摇了摇头：“会到是会，但技术就挺一般。” 　　看他这个反应，齐烬坚定地拒绝了。甚至为了打消赵愠的念头，齐烬起身，朝二楼走过去：“我公司有会。” 　　“那我做晚饭？”赵愠不死心。 　　“我晚上不回来吃。”齐烬再次拒绝。 　　“那算了，以后再做也一样。”赵愠笑笑，试图跟在齐烬身后上楼，脚刚踩上一级楼梯，齐烬冷声说了句「站住」。 　　赵愠吓了一跳：“二楼不能上？” 　　“不能……”齐烬回头，黑亮冰冷的瞳孔里映出赵愠身影。盯着赵愠把脚收回去，齐烬才再次开口：“如果被发现上了二楼，就给我滚。” 　　齐烬声音跟平常无异，但说不上来为什么，赵愠从这声音里听出了不容商量的意味。就仿佛自己再提一句上二楼，就马上会被齐烬扫地出门。 　　可为什么呢？要说对隐私看重，齐烬就这么让自己住进来了，要说不看重吧，又连去二楼的楼梯都不能踩？ 　　带着这个疑问，赵愠冥思苦想了一上午。结果没想出答案不算，他反而还越想越困。 　　想到后来，他干脆窝在沙发上眯了个回笼觉。 　　赵愠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他闭着眼睛摸索了半天，并没在枕头下放摸到手机。赵愠迷迷糊糊爬起来，盯着满眼欧式风情呆愣了几秒钟，赵愠才反应过来：他这会儿是在齐烬家里。 　　在他愣神的时间里，手机铃声断了，又再次响起来。 　　赵愠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发现是王啸的电话。 　　王啸知道他今天搬家，不是重要的事不会接二连三打过来。 　　赵愠赶忙接听。 　　“赵总，孔家出事了。”电话刚一接通，王啸的声音就传过来。但与其说是担忧，他的声音里更多的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孔家？”赵愠微微眯了下眼睛，“他家能出什么事？工地事故？偷税漏税？还是孔海明的桃色新闻曝光了？” 　　“都不是……”王啸咽了口口水，仿佛对于要出口的话还不太能相信，“孔海明死了。” 　　赵愠猛地瞪圆眼睛。 　　孔海明死了？昨天酒会上，赵愠才刚刚见过孔海明。虽然俩人没说什么话，但远远看着，孔海明一点也不像病了的样子。不是病死的，那就是意外？而最常见的意外方式，就只有车祸了。 　　赵愠试探着问：“怎么死的？和我爸妈一样？” 　　“不是……”王啸再次否认，“据说……据说……” 　　“据说什么？”赵愠催促。 　　“据说……是噎死的。”王啸语气里满是不解，“医院那边传出来的消息，孔海明是被噎死的。” 　　这个死法过于出人意料，赵愠也愣住了：“他那么大个人，还能被噎死？他被什么噎死的？” 　　“说是被蛋黄。不过这些还都是内部消息，正式消息要晚点儿才能发出来。”王啸解释完，又小声问，“赵总，您看到时候新闻出来，咱们公司怎么表态？用不用跟着悼念一下，发发哀悼词？” 　　“你看着办吧。”放下电话，赵愠还沉浸在震惊里。 　　要说厌恶孔海明，赵愠是真厌恶。但平心而论，赵愠从没想过让孔海明死，更没想过孔海明不但死了，还是被蛋黄噎死这么个离奇的死法？ 　　“这还真是，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赵愠嘟囔完，拍拍屁股站起来，“越是这样，才越要热爱生活，小粉你说对不对？” 　　轻轻碰了碰粉色花苞，赵愠晃悠到玄关，又晃悠出了门。 　　既然搬进了齐烬家，就要熟悉熟悉环境，抱着这个心态，赵愠逛了圈小区门口的超市，意外发现冰淇淋口味还真多。 　　挑挑选选买了一大包冰淇淋，又顺手买了些菜和水果，赵愠拎着两个大袋子，晃悠回了齐烬家。 　　这会儿时间已经过了午饭点，离晚饭又还差那么两三个小时。把东西放进冰箱，赵愠先冲了个澡，又回房间补了场午觉。 　　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赵愠伸个懒腰，走进厨房。 　　齐烬不回来，赵愠打算随便搞个番茄鸡蛋盖浇。他正炒着鸡蛋，门口突然传来声响。 　　赵愠有点惊讶：“不是说开会？饭马上做好。” 　　门口的声音也同样惊讶：“谁？” 　　这不是齐烬的声音，却又意外不十分耳生，赵愠微微眯了下眼睛。 　　门口声音再次响起来：“阿烬请了保姆？还是个男的？都不知道说一声，吓我一跳。” 　　边说，那人边拍了拍脚边的箱子：“箱子放这儿了，等会儿帮我搬一下，我先冲个澡。” 　　等赵愠关火走出厨房，门口早没了人影。 　　与此同时，卫生间传来不满的声音：“我说你这保姆怎么搞的？还用了浴室？” 　　边说，那人边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看见站在客厅的赵愠，那人也是一愣：“你？” 　　“赵愠……”赵愠指指自己，跟那人打了声招呼，“李桥舟是吧。” 　　李桥舟表情变了几变，最终皱眉瞪赵愠：“你怎么在这儿？” 　　“齐烬没跟你说？”赵愠耸肩，从厨房端出盖浇饭，“我暂时借住他家。” 　　李桥舟：“不可能！” 　　“不信你去问齐烬。”赵愠端着盘子坐下。 　　李桥舟没再开口，赵愠也没再搭理他。 　　一边吃饭，赵愠一边思考眼前的状况。李桥舟和齐烬是旧相识，这事赵愠知道，但看现在这状况，俩人明显不是旧相识那么简单。 　　而且看这个李桥舟的架势，颇有种主人回家的范儿，要说他跟齐烬没什么，赵愠打死都不信。 　　想到这儿，赵愠心理有点不是滋味。他抿了下嘴角，戳起块鸡蛋。可能是盐放的有点多，鸡蛋虽然看上去黄黄嫩嫩，实际上却咸的厉害。 　　好不容易咽下鸡蛋，赵愠改成戳番茄。番茄放进嘴里嚼了没两下，赵愠酸的直皱眉。不过再酸也是自己挑的，还不是得往下咽？ 　　胡乱扒完饭，赵愠端着盘子回了厨房。 　　李桥舟那边也洗完了澡。瞥了眼在厨房忙活的赵愠，李桥舟走过去。他拎起赵愠刚洗干净的盘子：“你用这盘子了？” 　　赵愠看他一眼：“用了……” 　　李桥舟撇嘴，把盘子扔进垃圾桶：“谁让你随便用的？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赵愠没说话。 　　“还有卫生间的东西。”李桥舟又朝卫生间指，“那些沐浴露、洗发液的，你也别乱碰。被你这种人用过，我嫌脏。” 　　“餐具不能用，卫生间的东西也不能用，还有呢？”赵愠擦干净手，直视李桥舟眼睛，“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么？” 　　“还有，阿烬最讨厌花和粉色，这两样东西，绝对不能出现。”说完，李桥舟缓缓摊开手。 　　李桥舟手心里躺着的，是大团大团粉色花苞，花梗上甚至还带着汁液，一看就是刚刚掐下来的。 　　看着熟悉的花苞，赵愠狠狠眯起眼睛。 第8章 　　齐烬把车停好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这会儿天已经擦黑，正朦朦胧胧飘着小雨。 　　庭院灯还没亮起来，只有车里灯带发着幽幽红光。 　　红光打在齐烬黑漆漆的瞳孔上，好似纯黑的墨汁上染了层血——红得不算明显，却又让人不能无视。 　　齐烬静静看了会儿灯带，从公文包里拿出笔记本。他借着红光找到某页，将硕大的孔字整个涂黑，又在那块黑色旁边轻轻写了个「一」。 　　字刚写好，齐烬手机响起来。 　　孔海明去世了，这不管是对合作、还是对合作伙伴来说，都是件大事。 　　从中午到现在，齐烬接了不少电话，有其他公司来打探情况的，有供应商担忧付款的，也有孔家打过来，希望齐氏帮忙主持大局的。 　　这次打来电话的，是孔海明的妻子。 　　看着屏幕上「孔夫人」三个字，齐烬安静合上笔记本。把笔记本放回原处，他看了眼还在闪烁的手机，下车朝别墅走过去。 　　别墅里灯大亮着，门口并没有赵愠身影。 　　反倒是玄关摆着个箱子。 　　看见那个箱子，齐烬诧异地拧了下眉尖：“李桥舟？” 　　没人回应。 　　厨房里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 　　齐烬微微一愣，目光沉下去。还没等他做出下一步动作，就听厨房里，赵愠字润腔圆骂了句：“李桥舟，你他妈找死。” 　　被齐烬攥住手腕的时候，赵愠刚狠狠抡完一拳。哪怕被齐烬拽开段距离，赵愠另一只手还死死扯着李桥舟衣领。 　　“放开……”齐烬声音很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凌厉。 　　“不放……”赵愠声音也很冷，“敢动我东西，我他妈打死他。” 　　李桥舟原本躺在地上，看见齐烬，他一边挣扎起身，一边往齐烬身后躲：“阿烬，你看看他，上来就打人。” 　　齐烬回头看李桥舟。 　　李桥舟脸上有几块红痕，嘴角也有擦伤。 　　看着他俩对视，赵愠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不动小粉，我能动手？” 　　李桥舟若无其事：“什么小粉小蓝的，谁知道他胡言乱语什么？” 　　齐烬又转回头打量赵愠。 　　正在气头上的关系，赵愠深棕色瞳孔比平时又深了几度，眼底眉梢全是怒意，半点看不出平日笑嘻嘻的模样。不过他脸上倒是依旧白净，头发甚至都没怎么乱。 　　齐烬再次看向李桥舟：“你没动手。” 　　这是个肯定句。 　　李桥舟得意洋洋：“街头无赖才喜欢动粗，我怎么会干这种事情？再说，我知道阿烬最讨厌打打杀杀了。” 　　说完，他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嘴角，声音里带着委屈：“阿烬，你看看我被打的，都流血了。” 　　看见李桥舟指尖血迹，齐烬瞳孔微缩。再次扭头注视赵愠时，齐烬眼底的戾气藏也藏不住。 　　这样子的齐烬，赵愠从没见过。 　　他心一点点往下沉：这是生气了吧？自己打了李桥舟，齐烬就生气了。 　　“道歉，给我道歉。”李桥舟趾高气昂。 　　其实硬要算起来，确实是赵愠先动手，道个歉也没什么大事。可是联想到被扔掉的盘子、禁止使用的卫生间、被掐掉花苞的小粉…… 　　以及那盒打了脸的蛋黄酥和齐烬的态度，赵愠莫名有点委屈，道歉的话更是不愿意说出口。 　　带着这种委屈，赵愠看看齐烬，又看了眼地上散落的花苞。 　　他俯身捡起一颗。 　　把粉色花苞举到齐烬眼前，赵愠试图解释：“你自己看，明明很快就要开了。” 　　齐烬垂头看眼花苞。 　　“不就是几朵破花？算什么？”李桥舟继续嚷嚷，“再说，我就不信你堂堂赵氏总裁，就真落魄到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你到底为什么非要住进来？到底安的什么心？阿烬，要我看，把他赶出去得了。” 　　齐烬没说话。 　　赵愠也没搭理李桥舟。 　　他目光落在花苞上：“我小心翼翼养着的，明明很快就要开了。” 　　说完这话，赵愠死死盯住齐烬。 　　齐烬微微抬起下巴：“就为这个？” 　　“就为这个？”赵愠重复。 　　齐烬：“你是不是有病？” 　　赵愠一愣。 　　“就为了几朵花，就能动手？”齐烬漆黑的瞳孔里满是厌恶和疏离，连声音都比往常更冷，“正常人做不出这种事来。” 　　赵愠没说话。 　　他低头看向地面。原本鲜嫩的花苞被践踏过，又脏又乱，一点看不出曾经含苞待放的模样。 　　可是半个小时前，他刚刚给花浇过水，也一颗颗花苞检查过，其中有那么两三朵，眼看着就要开了。 　　他甚至给那几朵编了号，又挨个拍了照片，就想看看究竟哪朵能得头彩。 　　现在照片还在，花苞却永远也开不了了。 　　“这是你送我的唯一一样东西。”扔下这话，赵愠转身就走。 　　走出门外，赵愠才发现下着雨。 　　“雨天落魄离开，真他妈应景。”自嘲般扯两下嘴角，赵愠翻出钥匙上了车。点火、挂挡、启动，车开出去了几公里，赵愠心里依旧乱糟糟的。 　　最开始被李桥舟挑衅，赵愠只觉得无语，看见花苞被掐，这种无语被愤怒所取代。 　　而听见齐烬那句「有病」，无语和愤怒都仿佛不重要了，赵愠只想快点离开。 　　可真离开了，又该去哪儿？赵愠想了想，拨通沈亚星电话。 　　“赵哥？”沈亚星声音透着惊喜。 　　“你在酒吧没？”赵愠问。 　　“没在……”沈亚星那边声音有些嘈杂。 　　赵愠隐约听见登机口、登机牌、航班延误：“你在机场呢？” 　　“对，刚到机场，本来定的早上的票，航班取消了。”沈亚星那边跟谁说了句什么，又跟赵愠解释，“我爸临时有事，派我去外地出趟差。赵哥你也知道我不怎么接触公司的事，这突然要出差，还挺紧张。而且今天也不知道什么日子，航班取消一大批，弄得我更紧张了。” 　　赵愠笑笑，安抚了两句刚开始都这样。 　　挂断电话，赵愠才发现可能聊着机场，下意识的，他正在朝机场开。既然没地方可去，不如来个说走就走的旅行？ 　　盘算了一下公司情况，赵愠决定直奔机场。车子又开出去几公里，发动机突突两声，没了动静。 　　赵愠愣了愣，再次打火。 　　发动机依旧毫无反应。 　　“这还真是，人倒霉起来喝个凉水都塞牙缝？”赵愠狠狠锤了把方向盘，调出保险单。 　　跟保险公司解释了情况，确认了对方派拖车过来。等拖车的时间里，赵愠突然想到：这可能也算是报应？ 　　昨天自己装作车坏了，蹭上齐烬的车。今天车就真的坏了。 　　“看看，不能骗人吧。”赵愠叹口气，看向窗外。 　　他出发的时候，窗外还只是朦朦胧胧的小雨。车开出去没一会儿，雨就渐渐大了起来。 　　刚刚他跟沈亚星通话时，雨点已经黄豆大小。至于现在，瞟着铺天盖地砸在挡风玻璃上的雨珠儿，赵愠又叹口气：“这都算得上特大暴雨了吧？” 　　随着雨大起来，风也开始呼啸。 　　听着窗外风声，赵愠搓搓胳膊。狂风暴雨他到是不怕，但跟狂风暴雨一起出现的，还有降温。偏偏这时候车还坏了，想开空调取个暖都没办法。 　　搓着胳膊等了几分钟，赵愠连拖车的影子还没看见。 　　又等了几分钟，拖车依旧没来，但电话倒是打来了。拖车司机解释因为天气问题，拖车还被困在路上。 　　赵愠只能表示理解。就这么又挨了快十分钟，赵愠打了个喷嚏。 　　“师傅，我叫个车先走了。车就扔这，你到了直接拖走。”赵愠给拖车司机回拨过去。挂断电话，他正打算叫辆车，手机闪了闪，彻底暗了。 　　看着陷入黑暗的屏幕，赵愠沉默几秒，爆了句粗口。 　　刚刚冲出来，赵愠只觉得憋气有委屈。这会儿气头过去了，又困在车里什么都干不了，回忆之前种种，赵愠叹了口气。 　　他除了憋气和委屈，更多的应该是伤心。 　　伤心精心呵护的花就这么被毁了，伤心喜欢的人身边早有了别人。 　　李桥舟的态度和齐烬的反应，已经很能说明问题。思及齐烬的眼神，赵愠只觉得胸口阵阵发堵。 　　是，他是喜欢齐烬，喜欢的要死要活，但既然齐烬身边有了别人，那再喜欢也只能放手。 　　“这他妈都叫什么事？心机小三被正主发现，殴打正主后落魄街头？”自嘲完，赵愠又重重叹口气。 　　这会儿手机没电、车打不着火，窗外是连天的大雨，一辆路过的车都没有。赵愠又搓搓胳膊，仰头闭上眼睛。 　　他是被敲玻璃的声音惊醒的。 　　睁开眼睛还没等出声，赵愠先打了个喷嚏。 　　“是赵哥啊？”驾驶室外，有人撑着伞在敲玻璃。 　　赵愠把车门拉开条缝。 　　看着车外的人，他隐约有点眼熟，却又记不起在哪儿见过。 　　“赵哥不记得我了吧？”那人笑笑，黑色的瞳孔在雨夜里依旧明亮，“我是芦子韬，亚星的发小。” 　　赵愠啊了一声，记起来了。这人他之前在酒吧见过，据说跟齐烬一样滴酒不沾。 　　想到齐烬，赵愠下意识甩头。没把齐烬甩出脑海不算，他反倒把自己甩得发晕。 　　芦子韬笑容又大了些：“赵哥怎么停这儿了？黑灯瞎火，空调都没开？” 　　赵愠叹口气：“车坏了……” 　　“坏、坏了？”可能没想到豪车也这么容易坏，芦子韬眼睛微微瞪圆，“要不赵哥先上我车吧？” 　　坐上芦子韬的车，又吹了会儿暖风，赵愠才发觉浑身都在发冷。这种冷不像单纯穿少了点寒冷，反而有种骨头缝里冒寒气的感觉。连带着，他头也有点犯晕，太阳穴一下下跳着疼。 　　为了分散注意力，赵愠有一搭没一搭跟芦子韬聊起来。 　　原来芦子韬刚送完沈亚星去机场，回家的路上，他意外看见赵愠的车。 　　“你知道我车牌？”赵愠随口问。 　　“知道，沈亚星说的。但我刚看见车牌都没敢相信，下车看见人，我才确认真是赵哥。”芦子韬说完，脸微微红了，“我反正没事，陪着赵哥等拖车？” 　　赵愠拒绝了：“车就扔着吧，麻烦你把我随便扔到哪个酒店。” 　　“车不管了？”芦子韬诧异。 　　“拖车师傅会自己来拉。”赵愠打了个喷嚏，“我可能要感冒，得赶紧冲个澡睡一觉。” 　　芦子韬点头说了声好。不过芦子韬并没把赵愠随便扔去酒店，反而直接带回了家。 　　看着海边联排小木屋，赵愠有点惊讶：“这是你家的产业？” 　　“算不上产业，就是上一辈留下来的老房子。”芦子韬带他走进其中一间，“我回国没什么事，就把这些收拾出来了，前面的做餐饮，后面这排当民宿。” 　　边说，芦子韬边打开灯，又从柜子里抱出厚被子：“这才翻新好，被子都是新的。” 　　帮赵愠把被子铺好，又试了淋浴水温，芦子韬催着赵愠进了浴室：“赵哥你先洗，我去煮碗姜汤，再给你拿点感冒药。” 　　不知道是姜汤的功劳，还是感冒药起了效果，睡了一夜，赵愠身上不冷了，头疼的症状也好了很多，只有嗓子还有点疼。 　　昨晚难受，赵愠没来得及细看。这会儿身上舒服了些，他才发现窗外就是波光粼粼的海面。 　　看着海面，赵愠记起来什么。 　　回忆昨晚过来的路线，赵愠冒出个猜测：这片地，好像就是酒会上大家提起的海滩？ 　　带着这个疑问，赵愠出门寻觅芦子韬。 　　芦子韬正在餐厅忙活，看见赵愠，他笑着跑过来：“赵哥起来了？赶紧怎么样？” 　　“好多了……”赵愠道谢，又问题海滩的具体位置。芦子韬怕说不清楚，干脆调出手机地图。看着地图上的定位，赵愠确定了：“这片地的确就是待拍的海滩。” 　　“也不知道这块地能被哪家公司拍走？”芦子韬叹口气。片刻后，他又笑起来：“想也白想，听天由命吧。对了，赵哥早上想吃什么？我正在做早餐。” 　　芦子韬做饭技术出乎赵愠预料。 　　心满意足吃了顿早饭，赵愠拍拍肚子：“要是再有个冰淇淋，就完美了。” 　　“抱歉，冰淇淋还没进货。”芦子韬眼底浮现歉意，“这周围也没什么店。” 　　“我就随口说说，不用理我。”赵愠笑起来。 　　既然知道这附近是待拍地块，酒足饭饱后，赵愠打算去海滩晃晃：“我去考察考察。” 　　芦子韬硬塞给赵愠杯温水：“感冒还没好，赵哥多喝点水。” 　　赵愠不想抚芦子韬好意，只能捧着水杯沿着沙滩走。 　　走了一会儿，赵愠停住。他望着海面，轻轻喊了声：“齐烬，我喜欢你。” 　　欣赏完波光粼粼的海水，赵愠又沿着沙滩朝前走。走着走着，他隐约看见前方有个木平台。 　　又走近了些，赵愠发现木平台上站了个人。宽肩长腿，打眼看去和齐烬到有几分相像。 　　“齐烬齐烬，都决定要放手了，怎么还想着他？”叹口气，赵愠自嘲般勾起嘴角。 　　说不清楚出于什么心理，赵愠又朝木平台走了几步。 　　等距离足够近后，赵愠确定了：那人的确就是齐烬。 第9章 　　对于散个步都能碰上齐烬这事，赵愠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甚至，他都没想好要不要和齐烬搭话。 　　犹豫几秒钟，赵愠转身往回走。 　　他身后，齐烬冷冷开口：“赵愠？” 　　赵愠不得不停下脚步。 　　齐烬跳下木平台，踩着沙子走过来：“你怎么在这儿？” 　　“是啊，怎么就这么巧？”赵愠耸肩，勉强露出个笑来。 　　齐烬仿佛还想说什么，远处哒哒哒跑来个人。那人看见赵愠，也是一愣：“赵愠？你怎么阴魂不散又跟过来了？” 　　看见李桥舟，赵愠本来就没什么好表情。听见李桥舟这话，赵愠更是要气乐了：“凭什么说我跟来的？就不能我比你们还早到？” 　　“比我们早？怎么可能？”李桥舟伸手拉齐烬胳膊，“阿烬，你看他什么态度？我就说这人没事吧，你还非给他打那么多电话。” 　　赵愠愣了愣，偏头看齐烬：“你打我电话了？” 　　齐烬：“你关机了。” 　　“哦，对，没电了。”赵愠下意识摸口袋。摸了个空，他才记起来昨晚迷迷糊糊的，把手机落在了车里。 　　“没电了一晚上都不知道充？骗鬼呢？”李桥舟翻个白眼。 　　瞪完赵愠，他又继续拽齐烬胳膊：“我都说了，他就是故意关机。不信你让他拿手机出来，我们当场开机验验。” 　　齐烬没理李桥舟。 　　“哦，他肯定不会拿，我猜他要说手机忘带了。”李桥舟还在絮叨，“这年头还有人出门不带手机？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爱信不信，我带不带手机关你屁事？”赵愠被絮叨烦了。 　　齐烬看赵愠一眼。 　　他才刚开口说了个「你」字，手机突兀响起来。 　　“你等下……”齐烬看了眼手机，转身去一边接电话。 　　等齐烬走远，李桥舟脸上表情瞬间变了：“就凭你，也好意思看上阿烬？” 　　赵愠没说话。 　　“是，你昨天告完状转身就跑，看着是委屈又可怜。”李桥舟冷冷打量赵愠，“但你今天跟来偶遇这招，可真不怎么高明。” 　　赵愠还是没说话。 　　“怎么不说话啊？”李桥舟拉长语调，“昨天又是小心翼翼养着、又是明明都快开了、又是你送我的唯一一样东西，说的不都挺好的？怎么阿烬一不在场，你就惜字如金了？” 　　赵愠默默叹口气。 　　他倒真不想惜字如金，甚至，不只是不想惜字如金，他还挺想怼一怼李桥舟，最好怼得他闭上那张嘴。 　　但可惜嗓子还在痛着，就算心里想怼，赵愠也没这个嗓力。 　　见他不说话，李桥舟更变本加厉：“你这样的我见多了。你早年间什么样，你自己不清楚？这才做上赵氏总裁没两年，就真当自己洗干净了？” 　　“别说是你，就算是你爸妈、就算是整个赵氏，都是阴沟里的老鼠。”李桥舟说着说着，突然勾起嘴角，“哦，对了，你爸妈死了是吧？” 　　前几句话，赵愠到没太大反应。但听见最后这句，赵愠下意识攥紧杯子。 　　“肮脏又下贱的东西，死有余辜。”李桥舟拍两下手，笑容越发灿烂，“听说是被车撞了，肠子脑子散落一地？真是可惜，当时没能在场。如果我在场，我肯定……” 　　话没说完，李桥舟猛的顿住。 　　赵愠对着他晃了晃空杯子：“你肯定要怎么样？” 　　李桥舟没说话。他眉头紧紧锁起来，片刻后，又缓缓放开。 　　“刚刚不说的挺好的？怎么不说了？”赵愠问。 　　李桥舟眯着眼睛喊了声赵愠。他刚抬起手，手腕被猛地拽住。看着去而复返的齐烬，李桥舟气焰瞬间弱下去。 　　甚至，他连声音都恢复柔软委屈：“阿烬，他泼了我满身的水，你看你看，人家新西装都湿了。” 　　齐烬看了眼李桥舟的西装，扭头打量赵愠。 　　赵愠也抬眸看他，只不过齐烬瞳孔太黑，赵愠没能从那双黑不见底的瞳孔里看出什么。 　　几秒钟后，齐烬又把目光挪回李桥舟身上。 　　“放开吧，我保证不动手。”李桥舟小声嘀咕。 　　齐烬放开李桥舟手腕。 　　李桥舟揉揉泛红的手腕，脱掉西装：“刚变过天，现在衣服又湿了，我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他搓两下胳膊，盯住齐烬西装：“要不？” 　　齐烬：“想也别想。” 　　“阿烬还是跟以前一样，衣服借人家穿穿都不行。”李桥舟切了一声，“不借就不借吧，但他昨天打我，今天又故意泼我。” 　　齐烬没说话。 　　李桥舟继续拽住齐烬胳膊：“可不许他说句手滑，就放过他。” 　　看着他俩互动，赵愠突然觉得挺没意思。 　　没意思到他提不起解释的兴趣：“不是手滑，我就是故意的。要不是你回来的及时，我不只泼水，我还要打人。” 　　齐烬目光冷下去：“赵愠……” 　　“别他妈瞪我。”赵愠皱眉，“我……” 　　可能是刚刚话说的太长，这会儿一个「我」字刚出口，还没等放出什么狠话，赵愠先忍不住咳了几声。 　　“呦，凶狠暴戾和病弱白莲无缝切换？”李桥舟满眼嘲讽。 　　赵愠没搭理他。捂着嘴又咳了一会儿，赵愠好不容易止住咳嗽。 　　他正想再次开口，远处响起个声音。 　　“赵总？” 　　赵愠偏头看过去。 　　那人小跑过来，又跟齐烬和李桥舟打了招呼：“齐总，李总，可算找着你们了，船都到了，郑总还在船上等着呢。” 　　这人赵愠认识，是国土局的小张。他嘴里说的郑总，多半就是国土局的郑川。 　　联想到海滩待拍的事，赵愠反应过来：齐烬这次过来，应该是约了国土局看地。 　　拍地前现场考察，算是地产界惯例，只是赵愠没想到齐烬会对海滩有兴趣，并且这么早就联系了考察。而且以齐氏目前的规模，有能力拿下海滩吗？ 　　在赵愠东想西想的时候，小张已经迎着齐烬和李桥舟朝码头方向走过去。 　　李桥舟边走，边回头瞪赵愠：“你给我等着，咱的账完地再算。” 　　齐烬也回头看过来。 　　赵愠没理李桥舟。 　　他喊了声齐烬，又指了指岸边的木平台：“我下午在这儿等你，有话对你说。” 　　齐烬他们考察的比赵愠预计要慢。 　　吃完午饭，睡了个午觉，赵愠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晃晃悠悠回了木平台。然而他在木平台上坐了快两个小时，才看见海平面上出现艘船。 　　又等了半个小时，赵愠终于看见齐烬身影。 　　可能是吹了太久海风的关系，看见齐烬的同时，赵愠只觉得头有点发晕，嗓子也一阵阵发痒。 　　他起身缓了几秒钟，走下平台。 　　这两个多小时里，赵愠大致回忆了两人过往，哀悼了连开始都没开始的单恋，甚至想好了跟齐烬把话说开，从此尽可能不见面。 　　可等真走到齐烬面前，赵愠张开嘴，却只咳了个天翻地覆。 　　“呦，这是打算继续病弱白莲套路？”李桥舟冷哼。 　　齐烬皱眉看着赵愠。 　　赵愠摆摆手，勉强止住咳：“我决定了，从你家搬出来。” 第10章 　　话音落下，齐烬没给出反应，赵愠反而先笑了。 　　又是卖房又是装可怜，想方设法搬进去才一天，谁能想到，他竟然又亲口提了搬出来？ 　　甚至等待了两个多小时里，赵愠生怕自己反悔，只能一遍遍默念：不能犯贱、不能犯贱。 　　然而等这话真说出口了，除了不舍外，赵愠突然想到件事。 　　三年多，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从看见齐烬的第一眼起，赵愠就被吸引，而现在，这场持续了三年多的追逐，终于要划上句号。又快速回忆了这三年的时光，赵愠确认了：这三年里，自己竟然真没一次正式问过齐烬，也没有私下打探过他有没有恋人。 　　可能是看着齐烬孤傲又冰冷的模样，赵愠下意识里，就认定了他是一个人。 　　可这会儿看见李桥舟，又看见俩人的互动，赵愠不敢确认了。 　　“我搬出来后，合作还继续。我会让王啸和你们对接。”赵愠顿了顿，选择将疑问抛出来，“一直忘了问，你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吗？” 　　可能是没想到他会提这个，齐烬微微拧了下眉心。 　　“他有没有男女朋友的，跟你有什么关系？”李桥舟呛声。 　　“我又没问你。”赵愠也呛回去。 　　李桥舟被噎得没了动静。他拽了拽齐烬胳膊：“阿烬别搭理他。” 　　齐烬没说话。 　　“有还是没有？这个也不能说吗？”赵愠盯着齐烬，想从他纯黑色眼睛里看出什么。 　　然而还没等赵愠真看出来什么，远处传来声「赵总」。 　　看着再次跑过来的小张，赵愠头突然有点疼。 　　“赵总……”小张笑眯眯凑过来，“郑总说难得都在，刚好这附近有家不错的餐厅，大家一起吃个饭？” 　　小张边说，边指某个方向。 　　赵愠顺着他手指，只看见个建筑顶。但这附近要说吃饭的地方，除了芦子韬那，也就没有其他地方了。 　　在芦子韬那吃晚饭，的确是赵愠的计划。不过在赵愠计划里，并不包括齐烬和李桥舟。 　　他刚摆手要拒绝，不远处又走来个人。看见郑川，赵愠知道这顿饭是拒绝不掉了。 　　朝店里走的路上，郑川左手揽着赵愠，右手拍齐烬肩膀：“我就说今天齐总来看地，赵总怎么没来？原来是在岸上等着呢。” 　　“也不是等着，碰巧遇上的。”赵愠笑笑，声音有点发紧。 　　这个郑川，算是国土局里拍卖部一把手，赵愠接手赵家开始，就开始跟他打交道。 　　两人关系一直不错，当初齐烬刚回国，也是赵愠介绍着俩人认识的。 　　“赵总还不好意思？”郑川朝赵愠挤眉弄眼。 　　趁着齐烬和李桥舟说话，郑川压低声音：“你盯着姓齐那小子可好几年了，这事谁不知道？又是带着拍地认人，又是给介绍供应商的，要说追人花的心思，我就只佩服你。” 　　是啊，又是带着拍地，又是牵线人脉，又是介绍供应商，又是合作让利。 　　轮番追下来，人没到手不算，甚至连对方有没有男女朋友都不知道…… 　　赵愠苦笑：“往事不堪回首，郑总可别提了。” 　　郑川只当他不好意思：“得了吧，这都登堂入室同居上了，还往事呢？” 　　赵愠没想到自己前脚搬进齐烬家，后脚连国土局的都知道了。听见郑川这话，他甚至有点不知道要做什么表情。 　　“刚才看地的时候，我可是听见他俩说话了。”郑川朝着齐烬和李桥舟那边抬抬下巴，“姓李的抱怨齐烬让你住家里，还提议赶你走。齐烬没同意。” 　　赵愠愣了愣：“没同意？” 　　齐烬对自己没意思，这点赵愠十分清楚。 　　之前就是靠着齐烬的同情心，赵愠才能住进齐家。住进去后又是打人、又是泼水的，赵愠早做好被扫地出门的准备。可没想到，听见李桥舟的建议，齐烬竟然没同意？ 　　“是没同意。”郑川想到什么，把声音压到更低，“不是老哥八卦，就那个姓李的，跟齐烬什么关系？怎么你住齐烬家，他还有意见？” 　　李桥舟和齐烬什么关系？这事赵愠也很好奇。就算已经决定放手，赵愠也想知道：李桥舟到底是不是齐烬男朋友。 　　然而等真正开席后，赵愠又没了好奇的兴致。 　　看着桌子中间的白瓷瓶，赵愠微微勾起嘴角：“酒是个好东西。” 　　如果说有什么是一杯酒解决不了的，那就两杯。 　　反正已经决定要放手，反正已经不必再隐藏。 　　凉菜还没上桌，赵愠就已经自顾自几倍下肚。 　　齐烬偏头看了他几次，目光里满是无语。 　　赵愠举杯对着他笑笑，仰头干了。他再倒酒时，齐烬按住他手腕。 　　“放开……”赵愠小声嘟囔。 　　“你还想喝多少？”齐烬皱眉，漆黑的瞳孔透着不满。 　　“喝多少跟你有什么关系？”赵愠扒开他的手，仰头又灌了一杯。 　　酒杯见底，赵愠给自己满上，又端着杯子敬郑川。郑川本来也好酒，跟赵愠一拍即合。整顿饭吃下来，俩人都有醉了的意思。 　　饭后，小张扶着郑川上了车。离开前，郑川还不忘对着赵愠喊：“过瘾，跟你喝酒最tm过瘾！再约，下次再约。” 　　“再约再约。”赵愠笑着挥挥手，眼底也透出朦胧醉意。 　　送走郑川，赵愠并没返回包间。他沿着小路走了一会儿，来到下午坐了许久的木平台。 　　在海浪拍击声里，赵愠轻轻按住太阳穴。刚刚喝酒的时候并没太大感觉，这会儿喝完又吹了风，赵愠才记起来自己还在感冒。 　　很好，头晕、嗓子痛、连带着宿醉和心里莫名的难过，都快赶上悲情男主人设了。 　　不过赵愠也明白，自己绝对不是男主。怎么可能有这么脑残的男主？暗恋不成不算，连爱恋的人是不是单身都没搞清。 　　轻轻叹了声气，赵愠仰倒在木平台上。 　　可能是昨晚下过雨的关系，天上月亮格外清晰。皎洁的月光下，赵愠缓缓闭上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愠感觉光线被挡住了。他睁开眼，正对上芦子韬黑亮的瞳孔。 　　芦子韬没想到赵愠突然醒过来。他吓得一个激灵，跳回了沙滩。 　　赵愠笑：“我有这么吓人？” 　　“没有没有。”芦子韬快速摇头。见赵愠没再开口，他又慢慢走回来：“晚上海风冷，赵哥别在这儿躺着了。” 　　赵愠嗯了一声，有心想坐起来。不过头还晕着，身上也没力气，赵愠试了试，没能起来。 　　他不想狼狈的样子被芦子韬发觉，只能笑着开口：“我还想再吹会儿风，你先回去吧。” 　　芦子韬犹豫几秒：“赵哥渴吗？我给你拿杯水过来？” 　　“不用，喝不下了。”赵愠拍拍肚子，嗓子疼得厉害。 　　越是这种时候，赵愠反而越想来点冰冰凉凉的东西。 　　“要有冰淇淋就好了。”赵愠哑着嗓子叹口气。 　　“冰淇淋有的，赵哥等等。”芦子韬转身跑了。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赵愠再次试图起身。然而不知道是醉的太厉害，还是感冒更加严重，他又试了两次，都没成功。 　　既然起不来，赵愠索性彻底躺平。又看了会儿月亮，赵愠轻声嘟囔：“齐烬……” 　　这两个字才出口，赵愠心底莫名涌起股无力感。 　　之前父母车祸双双离世，面对虎视眈眈的供应商和股东、面对风雨飘摇中的赵氏，赵愠都没有这么无力过。 　　那时只要肯狠下心，只要愿意放手一搏，总归会蹚出条血路来。 　　而现在？ 　　明明想要，想要的快要发疯，却无论如何努力都够不着。明明拼了命想追逐，明明愿意为了对方而伪装和改变，可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有时候，赵愠觉得齐烬就仿佛是水面上的月光，皎洁、明亮，却无法触及。 　　另一些时候，赵愠又认定齐烬是海滩上的沙，越是试图握住，他越要从指尖溜走。 　　“为了应景，是不是真应该抓把沙子？”赵愠嘀咕完，再次挣扎着想站起来。 　　可惜身体依旧不配合。重新摔回木平台，赵愠闭着眼睛爆句粗口。 　　话音刚落，赵愠突然感觉手腕被拽住了。 　　他迷迷糊糊问：“冰淇淋拿回来了？谢了。” 　　“什么冰淇淋？”是齐烬的声音。 　　赵愠猛地睁开眼睛。 　　月光下，齐烬垂眸，漆黑的瞳孔仿佛幽幽海水——深沉却又带着波澜。 　　“生气了？”赵愠打量了一会儿，又改口，“不对，这个表情不是生气，是厌恶。” 　　齐烬没搭理他。 　　“对对，是厌恶。”赵愠声音越来越小，“齐烬讨厌喝酒，我喝酒了，齐烬讨厌我。对，讨厌我，讨厌我……” 　　说着说着，赵愠声音又大起来：“你凭什么讨厌我？啊？你说，你凭什么讨厌我？我为了你连酒都快戒了，你凭什么讨厌我？” 　　边说，赵愠边扭动手腕。 　　不过齐烬抓得很紧，赵愠头又晕得厉害，连带着手上也没什么劲儿。他挣扎了两三次，都没能挣开。 　　赵愠索性放弃挣扎，改用另一只手反扣齐烬手腕。 　　俩人你拽我、我又拽你，僵持几秒钟后，齐烬发力，把赵愠从木平台上拽了起来。 　　看着近在咫尺的齐烬，赵愠呼吸微顿。这个人就在面前，漂亮、清冷又孤傲，让人怎么样挪不开眼。就想这么看着，就想这么接近，就想……赵愠咽了口口水。 　　几秒钟后，他小心翼翼问：“我要是不小心亲了你，你会打我吗？” 　　齐烬猛地松开手：“少发酒疯。” 　　“就这么点儿酒……”赵愠晃晃悠悠试图站稳，脚下却仿佛踩着棉花，“我怎么可能发酒疯？” 　　齐烬眉头皱起来。 　　“又开始讨厌我了？”赵愠盯着齐烬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周围的空气慢慢开始旋转。紧接着，连面前的齐烬都在旋转。 　　赵愠晃晃头，试图让旋转停下，然而旋转非但没有好转趋势，反而越发激烈，甚至连四周都好像黑了下去。 　　忍着一波波眩晕，赵愠伸手试图按平齐烬眉心：“既然这么讨厌我，我走就是了。” 第11章 　　说完这话，赵愠彻底陷入黑暗。 　　分不清过了多久，赵愠是在李桥舟吐槽声里醒过来的。 　　“为什么把他弄上车？你闻闻他这一身酒味。” 　　赵愠努力想睁开眼睛，可惜上下眼皮还陷在热恋里，并不想和彼此分离。 　　“之前他又动手，又泼水的，就这么算了？”李桥舟声音难得的正经，“你别忘了，他姓赵。” 　　姓赵怎么了？姓赵也算是原罪？ 　　赵愠心里吐槽：那谁说过的，不喜欢一个人，就连呼吸都是错。按照李桥舟的逻辑，下一句，是不是要抱怨自己还活着？ 　　仿佛是为了呼应他的想法，下一句，李桥舟果然开口：“而且他还活着，他是那场事故里唯一的活口。” 　　“活你m口。”赵愠哑着嗓子嚷嚷，“老子这叫幸存者。” 　　赵愠对那场事故的记忆，其实不怎么清晰。甚至先前李桥舟说起现场惨状，赵愠依旧没能记起当时的情形。 　　理论上，他应该记得当时正和父母坐在车里。 　　车平平稳稳开在路上，忽然间，对面冲出来辆货车。紧接着，是急促的刹车声和碰撞声，甚至来不及惨叫，血和脑浆就崩裂开来。 　　而实际上，赵愠只记得在医院醒来后的情形。 　　刹车声、碰撞声乃至满地的血，赵愠都是从别人口中拼凑出来的。 　　在那次事故里，司机、保镖、以及赵愠的父母当场去世，而赵愠，却奇迹般活了下来。 　　后来，赵愠也曾经试图回忆过。可无论如何，他都没法记起车祸情形。甚至想得久了，他还会忍不住想吐。 　　为这事，赵愠曾经看过心理医生，医生结论是心理创伤后自动屏蔽，也算是自我保护的一种。 　　从那以后，赵愠下意识便不去想那场车祸。 　　而今天，车祸的事被李桥舟三番两次提及。 　　“不会说话就少说几句。”赵愠咳嗽了好一会儿，终于睁开眼睛。 　　这个角度，他刚好能看见齐烬半张侧脸。 　　这张脸赵愠看了无数遍，也想了无数遍。哪怕是已经决定好放手，陡然看见，赵愠心跳还是不争气地快了几拍。 　　好在这次心理建设没白做，赵愠时刻牢记不能犯贱。 　　他收回目光，忍着眩晕打量四周：“我这是在哪儿？” 　　“还能在哪儿？”李桥舟翻个白眼，“阿烬车上。” 　　赵愠沉默了。 　　虽然不太敢相信，但窗外飞速后退的花草树木，无一不证实着赵愠在车上的事实。而看车里装潢和暗红色灯带，又的确和齐烬的一模一样。 　　赵愠记得上一秒他还在海边，还戳着齐烬眉头说要离开。 　　下一秒，他怎么就坐在了齐烬车上？ 　　是齐烬把他弄上车的？齐烬为什么要把他弄上车？还有，嗓子为什么这么痛？头为什么也痛的好像针扎？ 　　这个时候，要是能有个冰淇淋就好了。对了，自己明明是在等芦子韬拿冰淇淋。 　　赵愠坐直：“芦子韬……” 　　话没说完，铺天盖地的眩晕感再次袭来，眩晕之余，赵愠胸口快速起伏几次。 　　强压下呕吐的欲望，赵愠赶紧斜靠回座椅：“芦子韬他还……” 　　“要么闭嘴，要么下车。”齐烬冷冷开口。 　　这个语气赵愠很熟悉，是齐烬不耐烦地前兆。 　　这会儿也不知道车开到了哪里了，路边黑漆漆的连个灯也没有。赵愠身上没钱、没手机，头又晕得厉害，真要被赶下车，他甚至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走得回去。 　　于是，赵愠老老实实闭了嘴。 　　他不说话，齐烬也不再开口。 　　李桥舟坐的无聊，先放了会儿歌，又开始玩赛车游戏。 　　刺刺啦啦的飘移声响起来、紧接着是各种碰撞声。 　　赵愠胸口再次快速起伏，喉结也滚了滚。 　　他按住胸口，忍完一局游戏。 　　Game Over声响起，赵愠还没等长出口气，就听见挡风玻璃碰的一声，紧接着是急促的刹车声。 　　刹车声仿佛是导火索，在刹车声响起的同时，赵愠胸口大幅度起伏，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 　　还没等车停稳，赵愠便捂着嘴冲了下去。 　　眩晕、恶心、恐惧和浑身疼痛，赵愠没法一一分清。强忍着冲下车后，他甚至什么都来不及想，便跪在路边哇一声吐了。 　　酒液混合着食物划过喉咙，刺激着赵愠原本就疼的喉咙。 　　他呕了两口，背上渗出层冷汗。又吐了几口后，赵愠睫毛和发梢都被冷汗打湿，衬衫更是湿了大片。 　　等赵愠好不容易把喝的那点酒吐干净，衬衫已经湿得能拧出水来。 　　快点、快点站起来。赵愠撑着地默默祈祷。 　　这样子太狼狈了，会被齐烬和李桥舟看笑话。赵愠指尖死死扣住地面。 　　可无论他再怎么努力，眩晕感依旧强烈，胸口的恶心感也有增无减，甚至双腿也仿佛灌了铅。无论赵愠怎么祈祷，他们就是不肯离开地面。 　　算了算了，看笑话就看笑话，狼狈就狼狈吧，反正从此以后，也尽可能不见面了，赵愠重重叹口气。 　　“吐完就滚回来，还等着谁去请你？你再磨蹭磨蹭，我就赶不上了。”听见声音，李桥舟从副驾驶探出脑袋，“好好开个车也能撞上鸽子，不知道是不是你太晦气。” 　　赵愠撑着地，勉强翻身坐下。 　　看了看两步远的车，他哑着嗓子开口：“你们走吧。” 　　李桥舟诧异：“你这是把脑子里的水吐干净，知道自己配不上阿烬了？” 　　赵愠没说话。他费力的蜷起腿，把额头抵在膝盖上。 　　车子停下的这段，是段盘山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路上更是没见过第二台车。就这么选择留下，赵愠甚至不知道自己等会儿要怎么办。 　　但与其被留下，赵愠更不愿意被齐烬看见这种狼狈模样。 　　“你们赶紧滚吧。”额头死死抵住膝盖，赵愠嗓子已经快发不出声音。 　　他话音落下，马达声便响起来。 　　很好，果然要走了。赵愠无声叹口气，手臂也紧紧环上膝盖。 　　几秒钟后，马达声消失，却而代之的是开门声。 　　别过来，千万别过来。无暇思考齐烬为什么再次停车，赵愠只是在心里一个劲儿祈祷，不要过来，千万不要过来，千万不要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 　　也许是听见了赵愠的祈祷，马达声再次响起来。 　　在渐行渐远的马达声里，赵愠缓缓闭上眼睛。 　　走了，果然走了，哪怕真有那么几秒钟的犹豫和停顿，但齐烬最终还是走了。 　　走了也好，走了就可以彻底放手了。哪怕再不愿意承认，但在马达声停下的那几秒钟里，赵愠心底曾经不受控制般冒出期待。 　　可这点期待随着马达声消失，也跟着彻底消失了。 　　是啊，怎么会留下呢？怎么可能留下呢？哪怕认识了三四年，哪怕自己追着对方三四年，自己在齐烬心里，依旧可有可无。 　　想着想着，赵愠自嘲般笑出声来。 　　“还笑得出来？”清冷的声音响起来。 　　赵愠猛地睁开眼睛。 　　不过他头还抵在膝盖上，即使睁开眼睛，也只能看见地上那双黑亮的皮鞋。 　　亮面皮鞋上压着繁复的暗花，仔细看的话，甚至能看出暗红色线条。 　　这是齐烬喜欢的款式。 　　可是，齐烬不是开车走了吗？ 　　带着疑问，赵愠慢慢抬起头。还没等看清面前的人，赵愠感觉脸上被什么东西碰了下，冰冰冷冷的还挺舒服。 　　他伸手接住，是瓶没开封的矿泉水。 　　确认赵愠拿稳水瓶后，齐烬拽着赵愠手腕，把人拉了起来：“你还想坐到什么时候？” 　　赵愠不敢置信般看着眼前的人。片刻后，他又扭头看向路面。 　　看见还停在原地的越野车，赵愠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在做梦：“你们不是走了？” 　　齐烬没搭理他。 　　把赵愠拽起来后，齐烬看了眼他湿透的衬衫，轻轻皱了下眉。等看见赵愠胸口沾染的污渍，齐烬眉头拧得更紧：“脱衣服……” 　　“嗯？”赵愠迷茫抬眼，额头上还挂着薄薄一层冷汗。 　　“穿着吐脏的衣服，就别上我的车。”齐烬说完，转身先上了车。 　　赵愠看了看车，又低头看看衣服。片刻后，他再次抬头看车。 　　确认车真的还停在原地，赵愠鼻子突然有点发酸。 　　他拧开瓶盖漱了口，又费力地解开衬衫扣子。脱掉衬衫后，赵愠看了眼路边那摊污渍。把衬衫随手扔在污渍上，赵愠晃晃悠悠朝越野车走过去。 　　走近后，赵愠发现副驾驶已经没了人影。 　　他拉开后座门，晃晃悠悠坐上去：“李桥舟呢？” 　　“打车走了。”齐烬偏头看他一眼，并没有点火的意思。 　　“哦，原来是打车走了。”赵愠总觉得这个流程不太对，但他脑子太晕，实在想不出哪里不对。最终，他打把目光落在齐烬脸上：“嗯？你怎么还不开？” 　　“我是司机吗？”齐烬声音不怎么美妙。 　　“啊？啊。”赵愠反应了几秒钟，推开车门。他晃晃悠悠下车，晃晃悠悠关好后排门，又晃晃悠悠坐进副驾：“好了，现在不像司机了。” 　　说完，赵愠下意识想扯扯衣领。手摸了个空，他才记起来自己唯一的那件衬衫已经脱了。 　　装模作样挠了两下脖子，赵愠系上安全带。 　　车子启动后，赵愠终于反应过来：“你说李桥舟他打车走了？” 　　“你也想打车走？”齐烬问。 　　赵愠摇头。 　　别说没手机叫车，就算真能叫来车，他现在光着膀子的样子都可能被拒载。 　　老老实实又坐了几分钟，赵愠眼皮开始打架。 　　半睡半醒的时候，赵愠终于彻底反应过来。李桥舟也住在齐烬家，没道理他自己打车先走了。 　　不过他打车先走，倒也算好事。 　　路上没再听见游戏声，赵愠恶心感缓解不少。只是他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身上又开始发冷，特别是空调吹在身上，更让他冷得想发抖。 　　“换热风行吗？”赵愠哑着嗓子嘟囔。 　　几秒钟后，冷风变成了热风。 　　可热风吹在身上，赵愠还止不住的抖。他伸手胡乱抓住什么，试图朝身上裹。 　　“放开……”齐烬声音陡然冷下去。 　　“借我盖一会儿。”赵愠晕晕乎乎解释，“我太冷了，就借我盖一会儿，一会儿就行。” 　　齐烬没再说话。 　　寂静之中，齐烬狠狠踩下刹车。 　　刺耳刹车声里，赵愠心脏猛地缩了一下，他瞬间清醒过来：齐烬讨厌开车的时候被打扰、也讨厌别人碰他衣服。 　　而自己刚刚，又是扯他衣服又是说话…… 　　抱着即将被赶下车的觉悟，赵愠睁开眼睛：“抱歉，我……” 　　话没说完，赵愠眼前一黑，紧接着，带着齐烬体温的西装劈头盖脸砸下来。 第12章 　　赵愠头被衣服遮个严严实实。感受着衣服上淡淡的温度，赵愠心漏了半拍，甚至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了。 　　可能过了一两秒，他才慢慢吸了口气。 　　是淡淡的杜松香味。 　　清新悠远中又带着凛冽，就好像冬天清晨里那一缕阳光。 　　说不清缘由，赵愠心跳渐渐加速。最开始只是砰砰砰跳的厉害，后来，赵愠觉得胸口仿佛藏了只乱蹦的鹿，一一下扑腾着要蹦出胸膛。 　　赵愠按了按胸口，拼命稳住呼吸。 　　“再提要求就滚下去。”齐烬说完，缓缓松开刹车。 　　车子开出去了很长一段距离，赵愠悄悄扯两下西装，把眼睛露了出来。 　　之前坐在后座，他只能看见齐烬小半张侧脸。 　　这会儿坐到副驾，齐烬的脸清清楚楚摆在面前，连他修长浓密的睫毛都清晰可见。 　　每次眨眼的时候，他睫毛就如同两边忽闪的小扇子，扇得人心尖发痒。 　　因为暗红色灯带的关系，齐烬瞳孔里映着淡淡红光。不如以往那般漆黑，却带着蛊惑和妖冶。只要这么一眼看过去，就让人移不开眼。 　　盯着齐烬又看了一会儿，赵愠呼吸再次急促来。 　　他偏开头深吸口气，鼻尖萦绕着杜松气息。 　　这会儿赵愠缓过来一些，也想明白刚刚的情况了。在自己冲下车吐的时候，李桥舟叫了另一台车。 　　第一次的马达声，就是那台车抵达的声音。现在想想，当时马达声的确是由远及近，只不过赵愠晕得厉害，没有细想。 　　而齐烬的车，从自己下车后便没再启动。 　　为什么要留下来等自己呢？只是出于合作伙伴的关系？那为什么送来水，为什么借了衣服？ 　　又为什么拒绝李桥舟的提议，没将自己赶出来？明明是那么孤傲的人，如果真不愿意，齐烬绝对会一走了之。 　　有个答案悄悄浮现出来，可能、也许、会不会齐烬也并不是完全没那个意思？ 　　然而这个答案太过离奇和梦幻，只是刚刚冒出头，就被赵愠死死又压回去。 　　压着压着，赵愠突然记起来个事——他还没道谢。 　　他有心说句谢谢，嗓子里却像含了沙。试了几次，除了刺激得嗓子更疼、外加咳得更厉害外，赵愠并没能说出完整句子。 　　“你又想怎么样？”可能是被他咳烦了，齐烬再次停下车。 　　赵愠指尖偷偷戳在西服上：“我……” 　　他话没说出口，齐烬手机便响起来。 　　屏幕上是李桥舟的自拍，齐烬随手接通。 　　这通电话打得很快，赵愠赶紧齐烬可能一共就说了三句话，就把电话挂掉了。 　　不过也正是这通电话提醒了赵愠——他甚至连齐烬有没有恋人都不知道，就又开始胡思乱想。 　　“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放下手机，齐烬冷冷瞥赵愠一眼。 　　“也没什么事……”赵愠清清嗓子，终于挤出来句话，“就是，谢谢。” 　　齐烬没搭理他。 　　“还有……”犹豫几秒，赵愠试探着问，“你和李桥舟，你们……” 　　话没说完，赵愠猛地咳嗽起来。好不容易挨过咳嗽，赵愠嗓子再次哑火。他捏了两把喉结，满脸无语。 　　这种情况以前也有过，车祸后几个月，赵愠嗓子时不时就哑次火。只不过那几个月里，他都随身带着本子，说不出来话还能写。 　　现在别说本子，他连手机都没在身上。可偏偏话都说了一半，不问出答案，赵愠总没法死心。他捏着喉结，目光牢牢黏在齐烬脸上。 　　被盯烦了，齐烬皱着眉头冷哼：“没女朋友、没男朋友、我和李桥舟也不是情侣关系。” 　　赵愠猛地瞪圆眼睛，捏喉结的手也僵在原地。 　　“谢也道了，问题也回答了，再提要求就真给我滚下车。”齐烬没再看他。 　　赵愠也没再吭声。 　　车子不知道开了多久，赵愠才眨了眨眼，悄悄把手缩回西装里。 　　听见答案的一瞬间，赵愠没有心跳加速，也没有屏住呼吸，他甚至没做出任何反应，只是觉得脑子白了一瞬。 　　齐烬没有女朋友、没有男朋友、和李桥舟也不是情侣关系。这个答案赵愠想了无数遍，这会儿终于从齐烬嘴里听见了，赵愠反而有点发懵。 　　就好像整个人摔在了棉花糖上，虽然站不稳，却又不疼。 　　甚至非但不疼，反而还有点甜甜的。 　　发懵之后，是再也压不住的喜悦。让赵愠欣喜的，并不只是齐烬没有恋人这个事实——齐烬没有恋人，并且，齐烬愿意把这件事告诉他。 　　这是不是意味着，在齐烬心里自己也有些不一样？或者说，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还有希望？ 　　带着雀跃和欣喜，赵愠紧紧抱住盖在身上的西装。 　　剩下的路程里，赵愠果然乖乖没再开口。车子缓缓在车库停稳，齐烬熄火，喊了声下车。 　　没人回应。 　　副驾安安静静的，赵愠下巴缩在西装里，仿佛睡着了。 　　齐烬又叫了声赵愠，副驾上的人还是没任何反应。皱眉看了会儿，齐烬目光落在西装上。他伸手拽开西装：“不下车你就睡这儿。” 　　赵愠哼唧了两声，微微睁开眼睛。 　　他深棕色的瞳孔仿佛比往常浅了些，朦朦胧胧的，打眼看上去，就好像含了层水雾。 　　可能是灯带暗红色线的关系，赵愠肤色比往常更红了些，不只双颊，甚至连颈部的皮肤都透着红晕。 　　没了西装的遮盖，赵愠抖了两下。他环住胳膊，小声嘟囔句什么。 　　“你还真想睡车上？”齐烬问。 　　赵愠用半合的双眸望着齐烬，又嘟囔了句什么。说完这话，赵愠再次合上眼睛。只不过他喉咙里好像还含着声音，嘀嘀咕咕，不知道想说什么。 　　齐烬沉默几秒钟，俯身凑近。 　　这回齐烬听清了，赵愠说的是：“我好难受。” 　　- 　　再次睁开眼，赵愠目光所及是纯白的天花板。 　　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赵愠眨巴眨巴眼睛，记起了之前的事情。他当时正在齐烬车上，齐烬说他没有女朋友、没有男朋友、和李桥舟也不是情侣关系。 　　之后便是无穷无尽的梦。 　　他仿佛踩在棉花糖上奔跑，而棉花糖下面，就是无底深渊。有那么几次，赵愠甚至看见了深渊下亮闪闪的刀尖。 　　“这是什么奇怪的梦？”赵愠小声嘟囔。 　　嗓子依旧还不舒服，不过好在能发声了。他想捏捏喉结，才发现手背上固定着着针头。 　　环顾四周白墙，又低头看看身上的病号服，赵愠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医院里。 　　看见他醒了，小护士赶紧叫来医生。大致检查做下来，除了低烧和嗓子发炎外，赵愠并没什么大事。 　　“再观察一天半天的，等烧退了就能出院了。”医生给出建议。 　　赵愠道谢，又四下看了看。 　　小护士跟着他四下看。目光第二次落在门口，小护士反应过来：“找送你来的朋友呢？” 　　赵愠轻轻抿了下嘴角。 　　昨天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齐烬车里。怎么想都应该是齐烬发现异常，把自己送来的医院。如果说是齐烬把自己送来，那这会儿自己醒了，齐烬人呢？ 　　“别找了，早走了。”小护士解释，“把你送到他就走了。” 　　赵愠：“哦……” 　　把病人自己扔医院这事，确实是齐烬的作风。只不过昨晚又是被等、又是被盖衣服的，让赵愠心底忍不住生出点期盼。 　　现在期盼落了空，虽说理智上知道正常，心理上，赵愠还是忍不住有点失望。 　　好在失望的多了，也就习惯了，况且依齐烬的风格，要真在医院守着才是反常。 　　做了会儿自我安慰，赵愠试探着问：“他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小护士摇头：“没……” 　　可能是之前已经失望过了，听见这个答案，赵愠心里倒是没太大反应。 　　“他就没说要回来。”小护士补刀，“他说等你醒了自己办出院。” 　　赵愠：…… 　　赵愠决定收回之前的感想，即使已经失望过，也还可以更失望。 　　小护士观察他神色，又好心补充：“不过你别担心，他交了挺多押金，足够你住到出院了。” 　　- 　　虽然医生建议再观察个一天半天，等烧退了再走。但赵愠实在不愿意待在医院。液输完，他就紧赶慢赶着办了出院。 　　小护士的话的确没说错，齐烬住院费确实交了不少，扣掉治疗费后，医院还补了他一笔钱。 　　拿着这笔钱，赵愠先在街边小店买了件T恤。换下病号服，他长出口气，又用剩的钱买了个手机，顺便补好电话卡。 　　新补的卡里没存任何号码，好在拖车公司负责，赵愠这边卡刚插上，他们那边电话就打了进来。 　　取车、翻出来旧手机，联系完公司又看了眼孔海明去世的最新报道，赵愠做完这些，犹豫了会儿，才朝齐烬家开过去。 　　再次站在齐烬家门口，赵愠突然有点感慨。 　　费劲心思搬进来，满怀希望地追逐； 　　发现对方可能有了恋人，凄凄凉凉落跑； 　　海边偶遇，带上车送去医院，最后又被孤零零扔在了医院…… 　　谁能想到这两三天里，竟然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心情大起大落，有大落大起，又大起大落，三天里就折腾了这么三个回合，也不知道等会儿这门一推开，又能遇见什么？ 　　昨天坐在车里的时候，赵愠其实隐约有点后悔。早知道齐烬还是单身，自己就不该提搬出来的事。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提都提了，再后悔可就打脸了。何况最后，齐烬也把他一个人扔进了医院。 　　如果真有意思，怎么可能把自己独自扔在医院？想到这里，赵愠深吸口气，推开大门：“我来收拾东西。” 　　房间里静悄悄的。 　　没有齐烬的身影，也没有李桥舟的动静，甚至连大门口李桥舟的箱子都不见了。 　　不过也是，谁住家里也不会把箱子一直摆门口。赵愠叹口气，朝着自己房间走过去。 　　经过客厅时，他目光下意识扫向落地窗。 　　之前摆放小粉的位置已经空了，这也算在赵愠预料之中。既然能掐掉花苞，也能连根拔掉，甚至连盆扔掉又算什么？ 　　只是可惜，明明那么多花苞，明明都要开了。 　　心脏微微缩了一下，赵愠偏开头。 　　接着，他猛地愣住。 　　在紧邻落地窗的地面上，摆着个熟悉的白瓷花盆。花盆里是绿油油的枝叶，郁郁葱葱，舒展沐浴在阳光下。 第13章 　　小粉没被扔掉，这事本来就足够意外。 　　而现在，它非但没被扔掉，反而还被摆放在了阳光最好的位置上。 　　赵愠快速走过去。 　　离得足够近后，赵愠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儿，确认是小粉没错。 　　之前那些含苞待放的花苞都没了踪迹，但断掉的地方并没留下指甲印。 　　那些地方被人细致修剪过，去掉了残破的花梗，却又留下了花梗下方的生长点。 　　花土也是湿润的，看起来早上刚刚浇过。 　　甚至花土上还散落了些金黄色的小圆球，赵愠扭头，在茶几上找到了缓释肥的盒子。 　　盯着小粉绿油油的枝叶又看了好久，赵愠叹口气：“把我一个人扔医院里，又精心照顾小粉？齐烬啊齐烬，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沉默着又看了会儿了小粉，赵愠拨通齐烬电话。 　　电话比预计接通得还要快。电话接通后，还没等赵愠说什么，齐烬清冷的声音就传过来：“你可以继续住。” 　　赵愠愣了愣。 　　“不用在意李桥舟。”齐烬又说。 　　赵愠还是没说话。 　　“他出国了。”说完这句话，齐烬没再开口。沉默延续了几十秒，齐烬率先挂断电话。 　　嘟嘟嘟的忙音里，赵愠忍不住勾起嘴角。片刻后，赵愠忍不住笑出了声。笑了一会儿，他用指尖戳戳小粉嫩绿色的新芽，转身进了厨房。 　　昨晚吐得太厉害，上午又没什么食欲，赵愠一直忙活到这会儿，胃里早就空了。好在冰箱里还有之前买的菜。赵愠拿了两颗鸡蛋，又摸出个番茄。 　　现做米饭太慢，赵愠打算对付碗番茄鸡蛋面，可他找了好半天，橱柜里只有把意面。 　　“意面就意面吧。”赵愠煮好意面，又炒了番茄鸡蛋浇上去。端着中西合璧的番茄面，赵愠再次坐回桌边。 　　上次坐在这里，吃的还是番茄鸡蛋盖浇，赵愠记得当时盐放多了，鸡蛋很咸，而番茄又酸得难以下咽。 　　可能是放了两三天，番茄放熟了些，这次番茄口感不错，鸡蛋也没再咸。 　　吃完饭，赵愠窝进沙发，又看了会儿孔海明的新闻。 　　孔海明作为孔家一把手，孔氏总裁，就这么莫名其妙去世了。甚至连他的死法，都透着稀奇。 　　正式报道上只写了句因故，小道消息五花八门，有说吃零食呛死的，有说吃酥饼噎死的，甚至有说他在背地里玩得太大，年纪大了身体受不住，这才乐极生悲见了阎王。 　　不过无论他怎么死的，总归是死了。而随着他的去世，孔家陷入动荡。 　　接到王啸电话的时候，赵愠忍不住感慨：“树倒猢狲散。” 　　“可不是？”王啸也跟着唏嘘，“现在股东反水，供应商跑路，孔夫人忙着和小三小四小五的争家产，根本不管公司，我看过两天的拍地啊，他们恐怕都没人能去了。” 　　“又有新地要拍？”赵愠第一反应，就是那片待拍的海滩。 　　皎洁的月光、波光粼粼的海面、泛旧的木平台、齐烬拽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以及自己那句「你会不会打我」。 　　轻轻摸了摸手腕，赵愠眼底染上笑意。 　　“赵总？赵总？”电话里，王啸的声音由低到高。 　　赵愠回神：“什么？” 　　“过几天拍地，咱们还竞拍吗？”王啸问，“之前那块地低价挺高的。” 　　之前和周家抢拍的那块地，到手价确实不低。虽然不至于对公司运转造成压力，但近期的确不适宜拿地。 　　不过如果那块海滩真要拍的话，赵愠想了想，没给准话：“先把资料发我。” 　　收到资料后，赵愠大致翻了几眼，并没有海滩。甚至这批次放出来的地，位置都不算太好。唯一一块好点的，是编号08的地块。 　　08地块也是斜靠在地铁口旁，赵愠同样也找人测过。得出的结论，依旧是地铁口有接近百分之五十的几率。 　　可说不上来为什么，赵愠就认定了这个地铁口不会移。 　　-你走个过场，不用举牌。 　　给王啸发了消息，赵愠又看了会儿新闻，迷迷糊糊睡过去。 　　依旧是踩着棉花糖奔跑的梦。 　　梦里，红色、黄色、粉色的棉花糖一团团聚在一起，好像漂浮着的云朵。赵愠踩着云朵上，拼命朝前跑着。 　　不能停下，哪怕脚下是彩虹色的甜蜜，不能停下，哪怕周围看不见任何荆棘。 　　冥冥中，赵愠甚至说不清为什么，他只知道必须快走、必须快离开、离开这些看似甜蜜的东西……不然……不然……赵愠刚想到这里，脚下一空。 　　他低头，彩虹色的棉花糖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而棉花糖下面，全是浸了血的刀刃。 　　猛地从梦里惊醒，赵愠重重喘了几口气，才发现衣服已经被冷汗打湿。 　　顺手扒掉T恤，身上发冷的症状没有消失。 　　赵愠冲了个澡，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又开始发烧了？他有心摸摸额头测试一下。不过手和额头一个温度，赵愠摸来摸去也没摸明白。 　　摸不出来，就只能靠工具。赵愠在客厅里翻了翻，没找到体温计。看看时间，他给齐烬发了条微信。 　　-不麻烦的话，回来的时候能帮我带个体温计吗？ 　　齐烬没回。 　　赵愠也没抱太大希望。他猛灌了两杯热水，又裹着被子看了会儿电视。看着看着电视，赵愠渐渐有了睡意。 　　梦里，依旧是满眼的棉花糖。 　　只是这次，这些棉花糖渐渐开始透明，形状也从云朵形，变成了一个个人的模样。 　　盯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脸庞，赵愠脑子里啪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强忍着不适，赵愠睁开眼。 　　天旋地转。 　　可能只是过了几秒钟，也可能是静静躺了十几分钟，赵愠爬起来，捂着嘴冲去了卫生间。 　　被齐烬从马桶拉起来的时候，赵愠只觉得胃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撑着洗手台漱了口，又胡乱抹两把脸。 　　“你又怎么了？”齐烬问。 　　“是啊，我也想知道我又怎么了。”赵愠看着镜子里自己惨白的脸色，重重叹了口气。 　　在赵愠印象里，自己身体向来不错，像这种又晕又吐的情况，头27年里就没遇上过。 　　谁知道这连着吐了两天，还次次都被齐烬撞见。 　　甚至撞见不算，还被看见这么个狼狈样？联想昨天路边吐得满身，又想到今天被从马桶上揪起来，赵愠脸色越发难看。 　　好在齐烬并没多说什么。 　　把赵愠扶回沙发，齐烬给他倒了半杯温水，又递过来个体温计。 　　看见体温计，赵愠终于露出点笑模样。还没等他说句谢谢，齐烬转身上了二楼。 　　过了十几分钟，齐烬换了睡衣走下来。他发梢还湿漉漉的，明显刚冲完澡。 　　看着齐烬湿漉漉的发梢，赵愠突然觉得挺抱歉。齐烬很爱干净，甚至可以算是有些洁癖，这事赵愠知道。 　　所以从昨天到今天……齐烬应该很无语吧？ 　　“这两天给你添麻烦了。”赵愠叹口气。 　　齐烬没开口。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赵愠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 　　他喜欢齐烬，喜欢到无法隐藏。而越是喜欢一个人，就越不想在对方面前出丑，可偏巧，他记忆里最糟糕的两次，都被齐烬撞个正着。 　　可能越是生病的时候，人就越容易胡思乱想。只要想到会被齐烬嫌弃和厌恶，赵愠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 　　带着这种情绪，赵愠把脸埋进被子里。 　　几分钟后，被子被拽开了。 　　齐烬居高临下，手上还端着个打包盒：“快吃，吃完回房间睡去。” 　　赵愠没动。 　　齐烬把打包盒放在茶几上，摸了摸赵愠乱糟糟的头发：“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 　　不知道是不是那份外卖的功劳，第二天早上，赵愠感觉好了不少，不发烧、不眩晕、也没再做离奇的噩梦。 　　到了第三天，他连嗓子都不痛了。 　　不过从第三天开始，是国外的什么节。齐烬公司算是外资，也要跟着放假。 　　换句话说，齐烬休假了。 　　看着齐烬宅在家里，赵愠也硬给自己放了两天假。 　　在他放假的这两天里，先前拍的地块有了新消息。 　　地铁口真按照他预计那样移了位。移动后，赵愠那块地价值翻了倍。而且因为占用了部分赵愠的地，政府还给了赔偿金。 　　换句话说，原本赵愠看似高价拍了地，但事实上地价已经翻了倍。而且他还多得了笔意外赔偿，整体算下来，稳赚不亏。 　　听说地铁口确定移位，赵愠还没太大反应，周康全先气了个半死。甚至明里暗里放了话，对下批地里的8号地块志在必得。 　　那块地赵愠本来就没什么兴趣，周康全必不必得他不怎么关心。但休假的这两天里，赵愠发觉齐烬对8号地块很有兴趣。 　　为这事，他跟齐烬正式谈了谈，得知齐烬并不下拍下地，他只是想抬高地价，尽可能让周康全高价吃下去。 　　虽然搞不清原因，但齐烬想做的事赵愠向来支持。拍地当天，赵愠换下王啸亲自去了国土局。 　　拍地途中，他还几次紧咬着齐烬和周康全的报价，硬是又把地价抬了一级。 　　拍完地，齐烬看着赵愠欲言又止：“周康全拿下8号地了。” 　　“这不正合你意？”赵愠笑笑，“怎么，想谢我？” 　　齐烬沉默几秒：“算我欠你个人情。” 　　“也别总欠着啊。”赵愠试探着问，“不如，用蛋糕还？” 　　齐烬莫名其妙看着他。 　　赵愠：“再过几天我生日，送我个蛋糕，就当还人情了？” 　　也许是觉得这个提议合情合理，齐烬点头，小扇子般的睫毛闪了闪。 　　看着这样的齐烬，赵愠心尖微动。他试探着增加了筹码：“不过一个蛋糕好像不太够？不如，现在请我再吃顿饭？” 　　齐烬没拒绝。 　　再次来到叉西餐厅，看着中庭里盛开着的各色花朵，赵愠停在一株粉色的前面。 　　“先生是喜欢这个花吗？”有服务员过来搭话。 　　赵愠点点头：“这花不怎么常见。” 　　“这是老板从国外空运来的，据说有很多种颜色，每种颜色花语不同。”服务员解释。 　　赵愠随口问：“粉色的花语是什么？” 　　“粉色的？红色的是热恋，橙色是执着的追寻，粉色……”服务员迟疑，“先生请稍等，我查一下，我们工作群里分享过。” 　　等待的时间里，赵愠心跳渐渐快了起来。红色既然跟爱情有关，那粉色，会不会也有关系？ 　　“找到了……”按了几下手机，服务员笃定，“粉色是羞于说出口的爱情。” 　　赵愠脑子里空白了一瞬间，紧接着，仿佛弹幕一样滚动播出那句话：羞于说出口的爱情？羞于说出口的爱情！ 　　赵愠几乎是下意识般屏住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愠深吸口气，才发现心扑扑通通跳个不停。 　　羞于说出口的爱情？羞于说出口的爱情！齐烬送小粉，竟然是这个意思。 　　回过神，赵愠转身冲进包厢。 　　对上齐烬清冷的目光，赵愠咽了口口水。他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有事？”齐烬问。 　　赵愠点点头，暗自给自己打气。齐烬目前单身，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齐烬送了自己那盆花，花语是羞于出口的爱情。齐烬同意了自己借宿，齐烬停车等了自己，齐烬借了外套给自己，甚至还帮自己带了外卖…… 　　回忆着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赵愠冒出个大胆的想法。 　　之前他明里暗里追着齐烬，却从没有正式表白过。毕竟这种事情一旦挑明，就再没有回旋余地。 　　被拒绝后，别说朋友，就连合作伙伴很可能也做不成。 　　可现在，有人告诉赵愠：粉色的花语是「羞于说出口的爱情」…… 　　“我有件事想跟你说。”赵愠清清嗓子。想到接下来的话，他有点紧张：“就是吧，我……” 　　齐烬眼里带了点不耐烦：“你又要干什么？” 　　“我……”赵愠深吸口气，横下心，“我喜欢你，能做你男朋友吗？” 　　齐烬没说话。 　　“齐烬，我喜欢你，喜欢了三四年了，你能做我男朋友吗？”开了个头，后续就简单起来，见齐烬没回答，赵愠又连贯的重复了一遍。 　　说完，赵愠静静等着齐烬的反应。 　　齐烬微微拧了下眉心。 　　赵愠愣了愣，心开始往下沉。 　　几秒钟后，齐烬开口：“不能……” 　　可能认定赵愠会追问，拒绝后，齐烬顺带着给出了原因：“我又不喜欢你。” 第14章 　　将近四年的时间里，赵愠设想过几种表白情形。 　　主动的、被动的、含蓄的、害羞的，甚至抱着绝望放手一搏的。但无论如何，赵愠没有想过自己会带着笃定表白，又被笃定的拒绝。 　　而被拒绝的理由，又是简单干脆的一句：我不喜欢你。 　　哪怕是不喜欢男的呢，赵愠总还能抱有点将对方掰弯的希望。而现在，一句我不喜欢你，彻底堵死了所有的路。 　　听见这句话，赵愠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还有事？”齐烬皱眉看着他。 　　“我……”赵愠清清嗓子，“我没……” 　　我没什么事了，我其实在开玩笑，我就是满嘴跑火车惯了在逗你玩…… 　　明明这么多话可以敷衍过去，可每句话刚到嘴边，就又被赵愠咽回肚子里。 　　理智上，赵愠明白应该说点什么挽回场面，然而情感上，赵愠依旧沉浸在刚刚被拒绝这个事实里，什么话都不想说。 　　俩人沉默了几分钟，赵愠决定做点什么。 　　他抬头看了看齐烬，勉强勾起嘴角：“突然想起来约了沈亚星，我先走了。” 　　打车去酒吧的路上，赵愠仰在后座，缓缓闭上眼睛。 　　开车的是个大妈。看出赵愠脸色不好，大妈好心询问：“晕车了？还是不舒服？” 　　“晕车，一会儿就好了。”赵愠摆摆手，眼睛还没睁开。 　　之前赵愠沉浸在难过里，没心思想其它。现在安安静静坐在车上，他慢慢开始思考别的事情。 　　表白被拒，这问题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除了调整心态以外，当务之急，是从齐烬家里搬出来。 　　想到这里，赵愠连忙睁开眼睛：“麻烦调个头，我不去酒吧了。” 　　“不去酒吧了？”大妈一边调头，一边点头，“不去酒吧好啊。不是大妈嘴碎，你们年轻人啊，仗着年轻天天熬夜，不拿身体当个事这可不行。你瞧瞧这脸色，就应该回家好好歇歇。” 　　赵愠坐直，朝后视镜看。 　　可能是先前连着病了几天，又是住院又是吐的，赵愠脸上的确实瘦了些，连下巴都比之前更尖了。 　　摸了摸下巴，赵愠叹口气。 　　车开进小区后，赵愠想了想，在超市门口下了车。 　　这个地方，满打满算赵愠也就住了一周。不过这一周里，他来超市的次数两只手数不清。 　　本来别墅区买菜的人就不多，赵愠身为零零星星的男性，在一众保姆中就很出众。 　　偏偏赵愠长相好，爱说又爱笑。这么个人没事往超市跑，店员想不认识他都难。 　　看见赵愠进来，超市店员笑着打招呼：“今天新上了红豆口味的冰淇淋，要试试吗？” 　　赵愠顺着店员指的方向，看见个挺大的广告牌。 　　牌子上印着的是对古装男女，女的手上抓了把红豆，男的手上拿着根冰淇淋。 　　牌子边上还写了行字：入骨相思知不知。 　　“这冰淇淋都走复古路线了？”赵愠盯着广告牌看了一会儿，惊叹，“还做成簪子形的？” 　　“还有骰子的，信笺的，是个系列。”店员解释，“用材都是红豆，这不再过两周就是七夕节了，算是七夕特别系列。” 　　“来一个吧。”赵愠选了个骰子形状的。挨着最上面的角咬了口，赵愠叹口气：“我会不会被毒死？” 　　店员愣了愣，反应过来：“啊，你担心相思豆有毒是吧？咱这是普通红豆，吃的那种，没毒的。” 　　“我知道……”赵愠笑笑，“但相思有毒。” 　　又咬了口冰淇淋，赵愠对着诧异的店员挥挥手：“再见了……” 　　走出店外，赵愠并没沿着主路回齐烬家。 　　他反而绕上小路，踩着鹅卵石铺成的园路慢悠悠晃荡。 　　齐烬小区环境不错，就这么沿着小路走过去，不像是在住宅区穿梭，反而像是进了公园。 　　前两天赵愠放假没事做，经常去超市买点什么，又这么晃悠着走回家。 　　不过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放弃齐烬、放弃四年求而不得……说不难过是假的，说彻底走不出来，倒也不至于。赵愠拍拍脸颊，暗自打气：不就是被拒绝了，算什么？喝他两顿酒，就都忘了。 　　对，都忘了。 　　把最后一口冰淇淋塞进嘴里，赵愠抬腿朝齐烬家走过去。 　　穿出林间小路，看着齐烬家传出来的亮光，赵愠又猛地收住脚。 　　他本来是想趁着齐烬用餐，自己赶回来搬家。可没想到买冰淇淋、散步磨蹭下来，齐烬竟然已经回家了？ 　　再怎么说要忘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何况前脚刚被拒绝完，后脚赵愠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齐烬。 　　盯着光亮看了一会儿，赵愠转身朝小区门口走去。边走，他边点开叫车软件。 　　看见赵愠又上了车，司机大妈还挺惊讶：“你不是改主意回家休息了？怎么又要去酒吧？” 　　赵愠也没想到还能遇到大妈。他笑笑，仰靠在后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计划不如变化快。” 　　大妈观察他神色，叹口气：“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就是不知道注意身体。” 　　赵愠不太想解释改主意的原因，只能跟着嗯嗯啊啊点头。 　　见赵愠没搭话，大妈想了想，又叹口气：“谁年轻的时候没遇上几个人渣？想开点，不算个啥。” 　　赵愠一愣。 　　“被说中了吧？”大妈脸上带了点得意，又带了点了然，“你那个表情，刚上车我就看出来了。不就是失恋了吗？我爱你你不爱我那点破事，就你们小年轻才放在心上，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啊，就想开了。那些人渣愿意爱谁爱谁去，钱拿在自己手里才是硬道理。” 　　赵愠没说话。 　　关于把齐烬和人渣画等号这事，赵愠还真没想过。 　　在大妈念叨声里，赵愠认真想了想，觉得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齐烬都算不上人渣。 　　毕竟先动心的不是他，主动接近的不是他，甚至他也没有图钱、图利、图过什么。 　　至于那些人脉和让利，都是赵愠心甘情愿，都算是为了接近齐烬的前期投资。 　　追人嘛，投点资算不了什么，何况合作下来，赵氏整体也是赚着的。 　　想清楚这点，低落了整晚的赵愠终于好受一些。抵达酒吧，他先连着灌了几杯酒，才笑着嘟囔：“好歹没赔了夫人又折兵。” 　　沈亚星临时被赵愠叫出来喝酒，又看见赵愠这个表情，早隐约猜到了什么。 　　他几次想问，又犹豫着没敢开口。 　　终于等到赵愠隐约有了醉意，他才试探着问：“赵哥，你这是碰上什么事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赵愠还在慢悠悠灌自己，“就失个恋，被拒绝了，算不上什么。” 　　“被齐烬拒绝了？”沈亚星小心翼翼问。 　　赵愠没反驳。 　　犹豫了一小会儿，沈亚星再次开口：“芦子韬，赵哥还记得吗？” 　　赵愠嗯了一声，想起来上次被收留的事：“说起来，我还应该请他吃顿饭道个谢。” 　　“那不如，明天我把他约出来？”沈亚星顿时来了兴致，“或者咱明天去他家那片，在海边散散心？” 　　赵愠想了想，拒绝了。 　　散心和道谢听起来确实有必要，但第二天赵愠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二天中午，赵愠打了辆车再次返回齐烬家。 　　按照齐烬爱岗敬业的生物钟，除非休假，否则上午九点前他就会出发去公司。赵愠特意选了中午十二点搬家，就是算准了齐烬绝对不在。 　　打开大门前，赵愠深吸口气。 　　可能是昨晚宿醉没醒的关系，他这会儿虽然难过，但也不至于太难过，反倒更多的是无奈。 　　费尽心思搬进去，又做贼一样悄悄搬家，这情节要是放电视上，赵愠都要吐槽剧狗血。可现在，它就这么神奇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带着无奈，赵愠抬腿迈进门里。 　　说要收拾东西，其实也没太多东西可收。来的时候，赵愠只带了个箱子外加一个手提袋，而这会儿连手提袋都可以省了。 　　把衣服胡乱塞进箱子，赵愠拖着箱子来到客厅。 　　看着依旧沐浴在阳光下的小粉，赵愠轻轻叹口气。经过一周的精心照顾，小粉叶子又茂盛了不少，甚至叶子中间又隐约开始冒出花芽。只不过花芽还太小，一点粉色都没显现出来。 　　静静看了会儿小粉，赵愠起身拉好行李箱。 　　快走到门口时，他不经意间抬眼，身形忽然顿住。 　　齐烬正安安静静站在二楼栏杆旁边。 　　纯白色栏杆上面雕刻着漂亮的金色花纹。齐烬穿着身酒红色睡衣，就那么斜斜靠在白色栏杆上，整个人漂亮的好像才从油画里走出来。 　　这个场景，和赵愠的记忆重合了。 　　刚搬进来那天，齐烬就是这么斜靠在栏杆上，目光里半是慵懒半是打量。 　　现在，齐烬还是斜斜靠在栏杆上，纯黑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波澜。 　　就好像昨天那场表白，就那么轻飘飘翻过去了，他只不过站在那，看着个借住后又要搬走的普通人。 　　“那什么……”犹豫片刻，赵愠率先开口，“这几天谢谢你了。” 　　齐烬没说话。 　　“我有地方住了，就搬回去了。”赵愠指了指门外，又笑着指指客房方向，“对了，房间我收拾干净了。” 　　齐烬还是没说话。 　　赵愠突然有点尴尬。认真算下来，不管是追逐、还是试探、或者是费尽心思搬进来，都是赵愠一个人的独角戏。而从始至终，齐烬就仿佛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那我先走了。”赵愠又看了齐烬一眼，转身朝门口走去。 　　他一只脚刚迈出门，就听见齐烬冷冷清清的声音。 　　“你不带走小粉？”齐烬问。 第15章 　　听见小粉两个字，几乎是下意识般，赵愠问：“你知道小粉的花语是什么？” 　　齐烬微微愣住。几秒钟后，他蹙起眉头：“什么花语？” 　　看着对方黑漆漆的瞳孔，赵愠笑了。果然不知道，齐烬果然不知道，他只不过是答应了自己，便随手买了盆花。而自己，却自作多情将它当做了暗示。 　　“没什么……”赵愠摆摆手，拖着箱子走出大门，“花我不想要了，扔了或者养着，你随意。” 　　搬出齐烬家后，赵愠直接回了之前的房子。 　　对于他一会儿卖房一会儿不卖这事，几天里传出来n个版本。 　　有说赵愠公司经济转好，他手头宽松了的； 　　有说上块地被政府赔偿，赵氏大赚一笔的； 　　有说赵愠买彩票中了奖，终于能赎回旧宅的； 　　也有说赵愠原本搬走是为了追人，为爱所伤后，就搬回了家的。 　　“就最后这个消息还靠点谱。”听到这些传闻的时候，赵愠正在跟沈亚星轰趴。 　　“也不知道谁传出去的。”沈亚星指指自己嘴，比了个上拉链的动作，“赵哥放心，肯定不是我，我嘴严的塞不进一根头发。” 　　“好好的往嘴里塞什么头发。”赵愠摆摆手，表情不甚在意。 　　传言什么样无所谓，谁传的也不重要，这几天赵愠白天泡在公司，晚上泡在酒吧，忙忙碌碌折腾起来，被拒绝的悲伤好像也没那么重了。 　　不过每天浑浑噩噩晃荡着，到底也不是个事。又泡了几天酒吧后，赵愠叫来王啸：“最近怎么都不放地了？” 　　“国土局那边正在筹划。”王啸翻日历，“前几天我过去办事碰上小张，他说最近几天就能整理好资料，7月中下旬能组织考察。” 　　“7月中下旬？”赵愠想了想，“具体哪天定了吗？” 　　“还没定……”王啸解释，“但听小张的意思，可能要20号往后。” 　　又过了一天，国土局那边给出确切消息。考察日期定在了7月24。跟考察日期一起送过来的，还有待拍土地的资料。 　　收到消息，王啸连忙联系赵愠：“赵总，这次放的这批地里头，有您上次提过的海滩。” 　　毕竟海滩待拍的消息挺久前就放出来了。这批地里有海滩，赵愠不怎么意外。只不过考察日期定在7.24，倒算是出乎赵愠预料。 　　对于生日当天考察这事，赵愠思考了几秒钟，觉得问题不大。 　　他跟沈亚星几个约的晚上包场，考察就算再晚，也不至于晚上都结束不了。至于考察后的应酬，只要不去就行了。 　　7.24号当天，赵愠早早起来给自己煮了碗面。 　　昨天沈亚星问过，说是生日会上需不需要定蛋糕？想到蛋糕，赵愠莫名又想起齐烬。当初玩笑一样要的蛋糕，估计已经不作数了吧？ 　　吃完面，时间还早。赵愠闲着没事，慢吞吞开车朝海边出发。 　　他抵达海滩时，比约好的考察时间还早了一些。赵愠停好车，先去了芦子韬的餐厅。 　　看见赵愠，芦子韬有点惊讶：“赵哥？你怎么来了？” 　　“晚上的party，你别忘了。”赵愠对着他笑笑，提起之前的事，“上次被你收留，我都没来得及道谢。” 　　“不算什么不算什么。”芦子韬摇摇头，脸颊微微红了。 　　“那我先过去了，晚上见。”赵愠朝门外指指。 　　眼看赵愠走到门边，芦子韬赶紧出声：“赵哥……” 　　“嗯？”赵愠回头看他。 　　“那什么……那个……”芦子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开口。只是不过是下意识的，他希望赵愠能多留一会儿。 　　在赵愠疑惑的注视下，芦子韬吭叽了几声，突然想到什么：“那什么，店里进了点冰淇淋。” 　　对于考察前还能吃到个冰淇淋，赵愠深感欣慰。在看到满满一冰柜冰淇淋是，这种欣慰更加被放大。 　　“你这可不只是点。”赵愠笑着选了一会儿，“你这阵仗，都快赶上冰淇淋批发了。” 　　“主要是不知道赵哥喜欢吃哪种。”芦子韬也跟着笑起来。 　　赵愠拿冰淇淋的手顿住：“我？” 　　芦子韬愣了愣，迅速改口：“不是，我的意思是，也不知道顾客能喜欢哪种，我就每种都上了点。” 　　说完，他抬头看了眼时钟，催促：“赵哥，时间快到了。” 　　走去集合点的路上，赵愠一边啃冰淇淋，一边回忆刚刚的话。 　　不知道对方喜欢哪种，所以就多买了几种，留给对方挑。类似的事，赵愠也干过。 　　不过芦子韬是为了迎合顾客口味，而赵愠，则是为了迎合齐烬喜好。 　　刚认识的那几个月，赵愠曾经各种悄悄打量齐烬，穿衣风格、配饰风格、乃至喜欢的车、喜欢的食物，赵愠都一点点认真观察过。 　　然而没等他观察出点结论，齐烬生日就到了。 　　这算是俩人认识后，齐烬过的第一个生日，而且还是18岁成年的大日子。为了生日礼物要选什么，赵愠绞尽脑汁。 　　后来，他估摸着齐烬的喜好，选了家珠宝店。 　　又在店里精挑细选，带走了一枚领带夹、一对袖扣、外加一枚怀表。 　　把三样东西摆在齐烬面前，赵愠笑嘻嘻解释：“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就拿了三样。” 　　最终，齐烬选了那对袖扣。 　　那是对红宝石袖扣，说的是无烧鸽子血。简简单单的方形款式，只在宝石一角稍稍装饰了金色花纹。 　　事隔三、四年，赵愠已经记不清究竟是什么花纹。毕竟这三、四年里，赵愠再也没见过那对袖扣——齐烬从来没戴过它们。 　　“可能也不是喜欢袖扣，只是觉得在那三样里面，袖扣算是勉勉强强能看过眼？”把冰淇淋棍扔进垃圾桶，赵愠自嘲般笑笑。 　　“这不是赵总吗？”有个耳熟的声音从垃圾桶另一半传过来。 　　赵愠抬头，看见站在垃圾桶另一边的郑川：“郑总？大早上的，就喝上了？” 　　“也没也没，就一瓶。”郑川扔掉手里空酒瓶，绕过垃圾桶搂住赵愠，“赵总，咱可说好，今儿晚不醉不归。” 　　“不行，今儿晚我还有事，真不行。”赵愠笑着拒绝。 　　郑川又劝了几句，见赵愠态度坚决，也就没再说什么：“赵总还真是，一旦下定决心谁劝都没用。” 　　俩人边走，边聊了会儿拍地的事。眼看着到了码头，郑川朝着船的方向挤眉弄眼。 　　顺着郑川目光，赵愠看见了站在船头的齐烬。 　　“你和齐总，你们俩是吵架了？还是怎么了？”郑川压低声音，“听说你前几天从他家搬出来了？” 　　赵愠嗯了一声，没展开解释。 　　郑川也没继续追问。只是在上船前，他拍了拍赵愠肩膀：“最近几天，齐氏一直在问拍地的事，甚至好几次点名问你们公司来不来人，派谁来。他们本来填报的副总考察，听说是你亲自来，齐烬昨晚从国外飞回来的。” 　　齐烬对这块海滩有兴趣，赵愠很早之前就知道。 　　只是当时齐烬已经单独考察过一次，这次集体考察。只不过走个过场，于情于理，齐烬都不应该亲自过来。 　　也就是想到了这点，赵愠才没让王啸替班。 　　谁能想到，就这么好巧不巧的，齐烬竟然亲自来了？ 　　这算是搬出齐烬家后，俩人第一次见面。上船的时候，赵愠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毕竟俩人还有合作，见面不说话不合适，而要说话的话，赵愠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好不容易做完心理建设，赵愠跟在郑川身后上了船。 　　看见赵愠，齐烬微微拧了下眉心。在赵愠开口前，他转身进了船舱。 　　好不容易做完的心理建设白做了，好不容易想到的措辞也措了个寂寞，赵愠挠挠头，有点尴尬。 　　郑川也没想到会这样，他看看赵愠，又看看船舱，半天没找到合适的话。 　　还是赵愠先打破尴尬：“时间不早了，要不郑总，咱俩也进去吧？” 　　郑川点头，拉着赵愠朝里走。船舱里面很大，分了上下三层。赵愠他们进去的时候，齐烬已经不在第一层了。 　　整场考察下来，赵愠和齐烬没碰上过第二次面。不过有那么两三次，赵愠坐在船舱里，远远看着站在船头的齐烬。 　　齐烬穿的是件白衬衫，领口和袖扣都镶了金边，甚至连扣子都是金色系的，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亮。 　　可能也不只是扣子发亮？盯着齐烬看了一会儿，赵愠忍不住叹口气。 　　哪怕已经被拒绝，哪怕已经放下，可只要这么看着，心跳还是不由自主开始加速。 　　就仿佛齐烬身上有什么神奇魔力，只要看一眼，就要被那种光亮吸引，就不愿意再挪开目光。 　　又贪婪地盯了几秒钟，赵愠强迫自己别开眼。 　　在赵愠试图收回目光的同时，齐烬微微抬起胳膊。齐烬袖口，明亮而耀眼的红色一闪而逝。 　　直到晚上抵达酒吧，赵愠还是没能确认：那抹红色，究竟是不是自己送的那对袖扣？ 　　不过等几杯酒下肚，赵愠将这个疑问抛开。是不是的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已经被拒绝了？还不是要放手？ 　　“是不是的，就忘了吧。”赵愠笑笑，又给自己到了杯酒，“祝我28岁生日快乐。” 　　“祝赵哥生日快乐。”“赵哥28岁生日快乐。”此起彼伏的祝福声里，赵愠手机响起来。 　　看了眼陌生号码，赵愠没接。 　　那个号码很执着，第一次自动挂断后，它又响了三四次。最后一次，赵愠直接按了红点。 　　手机终于安静下来。 　　赵愠把手机扔回桌上，还没等他再次举杯，手机又嘟嘟嘟响起来。 　　这次不再是陌生号码。屏幕最中间，齐烬两个字闪烁不停。 　　看着闪烁的屏幕，赵愠迟迟没有动。 　　一两分钟后，电话自动挂断。 　　又过了几十秒，屏幕再次闪烁——屏幕最中间不再是齐烬两个字，反而是块深蓝色的冰。 　　这是齐烬的微信头像。 　　齐烬发来了视频申请。 第16章 　　齐烬发了视频邀请，这事放在四年里都屈指可数。 　　其实也不只是视频邀请，齐烬主动打来电话已经很难得。更何况在电话没人接的情况下，他竟然还发来了视频邀请？ 　　可能是出了什么大事。 　　赵愠迅速按下绿点。随着视频接通，齐烬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自从搬出来以后，这还是赵愠第一次有机会仔细打量齐烬。依旧是漂亮的黑色瞳孔，小扇子般的睫毛，只不过那对漂亮的黑色瞳孔里带着丝波澜。 　　虽说好多天没见，但赵愠迅速get了这丝波澜的意思：齐烬生气了。 　　主动发来视频，还是这么个生气的表情？难道真是合作方面出了什么大事？ 　　“出什么事了？”赵愠连忙问。 　　“你在哪儿？”齐烬没理会赵愠的提问。他目光落在赵愠身后，盯着屏幕里旋转的射灯，齐烬目光又沉了几度。 　　赵愠环顾四周，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齐烬讨厌喝酒，也讨厌酒吧。所以他摆出这个脸色，单纯是看见酒和酒吧被气的？ 　　如果在以前，赵愠绝对不会让齐烬看见自己混酒吧的样子。但现在表白被拒，看不看的，赵愠也不在意了。 　　他晃晃手里的酒杯：“酒吧，你也看见了。” 　　齐烬没说话。 　　“找我什么事？”赵愠再次抛出正题。 　　屏幕里，齐烬的目光依旧冰冷。他背后是熟悉的欧式沙发。 　　那个沙发赵愠坐过很多次，甚至还有那么几次在上面眯了午觉。明明才离开了一周而已，再次看见熟悉的沙发，赵愠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一周里，赵愠也认真想过那么几次：他和齐烬的关系到底要怎么搞？ 　　按照正常流程，表白被拒悄悄离开就行了，只要联系少了，尴尬也就随着时间消逝而慢慢淡了。但他和齐烬中间，还夹杂着合作关系。 　　果然办公室恋情要不得。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赵愠肯定不会选择表白。不，也不只是不表白，赵愠抿了抿嘴角，觉得时光倒流的话，四年前那场生日会就不该办。 　　不办生日会，就不会遇上齐烬，不遇上就不会动心，不动心就不会表白，不表白就没有现在这种尴尬局面…… 　　不过再后悔也没用，事已如此，还是只能面对。 　　好在赵愠脸皮够厚，哪怕是在这么个尴尬的局面下，他还能甩甩头，露出个漫不经心的笑容来：“你可是难得给我发次视频，究竟什么事？合作出问题了？” 　　“没出问题。”齐烬表情依旧难看。 　　齐烬从来说一是一，他说没出问题，就是真没出问题。然而合作没出问题，齐烬却选择在自己生日这个时间点，打来这么个莫名其妙的视频？赵愠想到某种可能，心尖微微动了一下。 　　不过随即，他又将这种可能压回心底，毕竟表白都被拒了，再想其他有的没的，也不过是自作多情、自取其辱、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没事就好。”赵愠转动手机。 　　摄像头对准杂乱的舞池，赵愠再次笑道：“没事的话我挂了啊，他们还等着呢。” 　　齐烬没说话。 　　只是他脸色明显暗下去，眉心也蹙起来。看了几秒舞池里扭动的人群，齐烬挂断视频。 　　见赵愠关上屏幕，沈亚星凑过来：“赵哥，出什么事了？” 　　“没事……”赵愠摆摆手，把手机丢进沙发。 　　可到底是受了视频影响，接下来的时间里，赵愠轰趴的兴趣淡了不少，连酒喝起来都没那么激情。 　　看出赵愠心情不太美秒，沈亚星悄悄碰他胳膊：“赵哥，那个谁谁谁说的，衣不如旧人不如新，不如，赵哥找个新人？” 　　赵愠看他一眼。 　　沈亚星悄悄抬起下巴，朝着包厢角落示意：“赵哥，你觉得芦子韬怎么样？” 　　顺着他目光，赵愠看见了安安静静坐着的芦子韬。可能因为不喝酒的关系，他周围一个人也没有，甚至连他身影都是隐藏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落寞。 　　发觉赵愠看过来，芦子韬挥挥手，露出个略显羞涩的笑容来。 　　“别拿朋友开玩笑。”收回目光，赵愠拍了沈亚星一巴掌。 　　沈亚星捂着脑袋：“是是是，不开玩笑了。说真的，赵哥你喜欢什么样的？我资源多，马上就给你叫来一打。” 　　喜欢什么样的？这事赵愠还真没想过。 　　甚至，他都没来得及思考「喜欢」这个问题本身，就一头掉进了姓齐名烬的旋涡。 　　现在从旋涡勉强爬上岸，赵愠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喜欢好看的。 　　“好看的？”沈亚星嘿嘿笑起来，“那肯定啊，好看是必要条件。还有呢？” 　　“还有？”赵愠舔舔嘴角，脑海里浮现出小扇子般的睫毛，“喜欢睫毛长的。” 　　“睫毛长？”沈亚星笑，“赵哥原来喜欢睫毛精？还有呢？还有呢？” 　　“眼睛漂亮，最好是纯黑色的，身材不能差。”赵愠认真想了几秒钟，下出结论，“我应该是喜欢清纯可爱型的。” 　　“又漂亮、又清纯、又可爱的睫毛精？懂了，赵哥等我。”沈亚星比了个ok的手势，窜出包厢。 　　没一会儿，他还真带着几个人回来了：“赵哥，你看看这几个，够不够清纯可爱，睫毛够不够长？” 　　赵愠看看面前一字排开的小男生，没说话。 　　“要是不满意，我再换一批？”沈亚星问。 　　听见这话，那几个小男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那么一两个眼里开始包泪花。其中一个朝前走了半步，怯生生开口：“赵哥，我喜欢你很久了。” 　　“很久？”赵愠挑眉看他，“多久？” 　　少年脸颊微微红了：“两年多了。” 　　赵愠：“怎么可能。” 　　少年眼泪瞬间开始打转：“真的，赵哥你别不信我。” 　　赵愠没说话。 　　他其实真不信少年说的话。也不只是面前的少年，「喜欢」这个词从谁嘴里说出来，在赵愠这都要打个折扣。 　　退一步讲，就算真有两年，又能怎么样呢？ 　　两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 　　毕竟自己是暗恋过四年的人呢。暗恋了四年，到头来一场空，说不难过是假的。 　　但感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暗恋了四年又能怎么样？对方不喜欢自己，暗恋多少年都没用，赵愠自嘲般勾起嘴角。 　　“赵哥，我真的很喜欢你。”少年再次开口，目光里透出急切来，“我不要钱，我只想跟赵哥在一起。” 　　“多大了？”赵愠问。 　　少年愣了愣：“18……” 　　“还是上学的年纪。”赵愠笑，“回学校好好读书吧，以后赚钱有的是机会，不值得。” 　　少年彻底急了：“赵哥，我不是为了钱，我真不是为钱，我是喜欢你，我……” 　　“那就更不值得了。”赵愠摆摆手，“听我句劝，情情爱爱的，最tm不值得。” 　　送走几个小男生，赵愠也没了轰趴兴致。他跟沈亚星、芦子韬挥挥手，一个人离开包厢。 　　回家路上，赵愠几次摸出手机，又迅速把手机放了回去。 　　齐烬为什么要发来视频？ 　　他究竟有什么话要说？ 　　会不会真是自己想的那样，他记起了自己生日，想说句生日快乐？ 　　就算真是，又能怎么样呢？就算他真记得自己生日，也不过是合作伙伴间的寒暄，甚至连朋友都不一定算得上的两个人，记不记得生日的，又有什么意义？ 　　可理智上明白，情感上却依旧郁闷，赵愠轻轻叹口气，总觉得胸口发堵，嗓子也有干哑的趋势。 　　下车后，他先去了趟便利店。 　　七夕临近的关系，便利店里挂了不少粉红色气球。在气球旁边，赵愠看见了眼熟的冰淇淋广告。 　　上次吃这个冰淇淋，还是决定从齐烬家搬出来那天。没想到这个产品广告投入不小，齐烬家门口的超市有，自己家门口便利店也有。赵愠指着那个广告：“要个骰子形状的。” 　　咬着冰淇淋，赵愠沿小路慢吞吞朝家里走。 　　类似的情形，不久前也发生过。不过当时赵愠刚决定搬出来，走在的是通往齐烬家的小路上。 　　那时候，赵愠天真的认为：不就是被拒绝了，算什么？喝他两顿酒，就都忘了。 　　可现在酒喝了不知道多少顿，却还是下意识想到那个人。 　　甚至刚刚在酒吧里，看着落寞的芦子韬，赵愠也能想到齐烬。如果换成齐烬在酒吧，会不会也是那种情形？ 　　孤单、落寞又沉寂？也可能不是，毕竟齐烬还有冰冷buff，也许他刚到酒吧，舞池里的人就被冻得不敢发声？ 　　想到这里，赵愠下意识勾起嘴角。 　　片刻后，他叹口气，恶狠狠揉乱头发：“齐烬、齐烬，怎么就他妈忘不掉？” 　　几乎是带着对自己的唾弃，赵愠对着冰淇淋许下生日愿望：彻底忘掉齐烬。 　　许完愿，赵愠几口干掉冰淇淋，快速朝家门口走过去。 　　快要走到时，他远远看见院门旁边摆着个东西。等走近，赵愠确认了，院门旁边确实摆着个东西。 　　那是个蓝色的正方形盒子。 　　盒子上面系着彩带，盒子侧面是透明的。透过那块透明区域，赵愠看见了里面的蛋糕。 第17章 　　一个蛋糕？ 　　放在蓝色盒子里的，写着生日快乐的蛋糕？ 　　赵愠在盒子旁边翻了翻，找到了收货小票。 　　订货人一栏没有写名字，但订货人电话倒是留了，看着那行数字，赵愠一时间不知道要做什么表情。 　　这串数字，赵愠之前打过很多遍，多到不用特意回忆，他就能知道号码的主人。 　　这是齐烬的电话。 　　所以，这个蛋糕是齐烬订的。 　　看着盒子里精致的蛋糕，赵愠许久没有做声。 　　当时齐烬同意送蛋糕，赵愠满心窃喜和愉悦，可这会儿蛋糕真送来了，赵愠心里却只剩下荒诞。 　　前脚自己表白被齐烬拒绝，甚至连日常遇上了，齐烬都没个好脸，后脚齐烬又送来这么个蛋糕。 　　虽说是之前自己要的吧，但正常人拒绝了对方，怎么也不会再送蛋糕来吧？ 　　还是说在齐烬看来，表白被拒这件事就只是个插曲，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或者说在齐烬看来，把蛋糕送完，就算达成约定，从此以后彻底跟自己扯清了？还是说，齐烬反悔了？他舍不得了，所以送这么个蛋糕过来？ 　　“齐烬，你究竟怎么想的？”赵愠捧着蛋糕，懊恼地踢了脚路边石子，“要拒绝就拒绝个彻底，别他妈让老子抱有幻想行不行？” 　　石子咕噜噜的滚动声里，赵愠拨通齐烬号码。 　　“对不起，您拨的号码已关机。” 　　赵愠：…… 　　看着黑掉的屏幕，又看看蓝色蛋糕盒，赵愠叹口气：“这他妈叫什么事？连把话说清的机会都不给？” 　　又踹了脚石子，赵愠捧着蛋糕进了门。 　　第二天一早，赵愠再次拨通齐烬电话，还是那句“对不起，您拨的号码已关机。” 　　窝在床上等到9点，赵愠又试了一次，齐烬依旧关机。 　　对于一个工作狂早上9点钟还关机这事，赵愠总觉得有些不寻常。他犹豫了一会儿，拨通齐烬公司电话。 　　接电话的是齐烬助理。听出是赵愠声音，助理有些惊讶：“赵总？您怎么亲自打过来？” 　　赵愠没好意思解释原因，只是问：“齐烬呢？” 　　“齐总今天没来。”助理说。 　　上班时间，齐烬不开机也不去公司？这事过于反常。赵愠轻轻拧了下眉尖：“他去哪儿了？” 　　助理报了一长串英文地名。 　　可能担心赵愠有急事，报完地名助理又补充：“齐总这两三天都不会来公司，赵总如果有急事，可以打齐总手机。” 　　赵愠心说要是手机能打通，我也不给你打电话啊。 　　助理也想到了这点，赶紧再次补充：“齐总之前在飞机上，这会儿差不多该下飞机了。” 　　挂断电话，赵愠犹豫几秒钟，再次拨通齐烬电话。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与其拖拖拉拉纠缠不清，不如彻底把话说明白。 　　等待电话接通的时间里，赵愠轻轻拍了拍脸颊：“不就是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那点破事吗？说开就他妈翻页。” 　　“什么翻页？”清冷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没想到齐烬接的这么快，赵愠被吓得有点愣神。 　　“什么翻页？”齐烬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赵愠回神，看了眼桌上的蛋糕。昨晚把蛋糕捧回来后，他就直接放在了桌上。 　　估计是纯动物奶油的关系，这会儿蛋糕上奶油已经化了一部分，精致的花纹模糊晦暗，完全看不出昨晚的模样。只有蓝色的盒子依旧可爱夺目，让人有些舍不得移开眼。 　　“为什么送我蛋糕？”赵愠问。 　　齐烬：“你自己要的。” 　　这个答案完全在预料之中，可听见答案的时候，赵愠依旧有些无奈：“我要的你就给？” 　　“我答应你了。”齐烬声音也沉下去，“给我打那么多通电话，就是想问这个？” 　　赵愠没吭声。 　　“没事挂了。”齐烬再次开口。 　　赵愠赶紧喊了声：“齐烬……” 　　齐烬没回应，也没挂电话。 　　“齐烬，我喜欢你。你知道吧？”赵愠轻笑。 　　没等到齐烬回应，赵愠笑声渐渐大了些。 　　“你应该知道，毕竟我表白了。”赵愠叹口气，“我这人脸皮厚，容易自作多情。要是不想再被我缠上，以后这种容易让我误会的事，你千万别做。” 　　说完这话，赵愠静静等着齐烬的反应。 　　按理说，齐烬会直接挂了电话。 　　就算是不挂电话，他也会嘲讽或者怼上那么一两句。毕竟按照齐烬性格，高兴不高兴、喜欢不喜欢都写在了脸上。 　　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送来蛋糕，得到这么句带着嘲讽和苛责的话，总归会生气。 　　可让赵愠意外的是，电话里迟迟没有传来忙音。 　　又等了一小会儿，在赵愠开始怀疑手机是不是出现问题时，齐烬终于开口了。 　　“你喜欢我？”齐烬声音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但是莫名的，赵愠从这句话里，听出了点不一样的意味来。说不清是迷惑、嘲讽还是其他什么，赵愠总觉得齐烬话里有话。 　　“你喜欢我。”齐烬声音很冷、也很轻，“你连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就说喜欢我？” 　　“你是什么样的人？”赵愠下意识反问。 　　齐烬没说话。 　　几秒钟后，齐烬报了一大串英文：“想知道的话，就来找我。” 　　说完这话，齐烬迅速挂了电话。嘟嘟嘟的忙音里，赵愠愣了愣，骂句我靠：“一个两个都说英文，谁他妈知道你们那串叽里咕噜呱的是哪儿啊？” 　　好在这串英文赵愠刚刚在齐烬助理那里也听过。 　　再次联系了助理，赵愠终于搞明白了，这串英文代表的是个太平洋彼岸的小岛。 　　听说赵愠马上要出国，王啸十分震惊：“赵总，这？你突然要出国，公司这边怎么办？” 　　“公司一切正常，什么怎么办？”赵愠一边翻护照，一边对电话里嘱咐，“我就去个两三天，场地开发按计划来，海滩那边也没这么快开拍。至于其他的，小事你看着办，大事再给我打电话。” 　　谁知道还没等赵愠到机场，王啸电话就打过来了：“赵总，还真出大事了。” 　　不过出大事的不是赵氏，而是周氏。 　　自从那天高价拍完地，周康全消停了一小段时间。上次听说周氏消息还是几天前，据说周家跟几家供应商签好合同，材料和器械已经开始进场。 　　这才过了几天而已，怎么好好的周氏，就濒临破产了？甚至不只是周氏濒临破产，在消息爆出来的同时，周康全被发现死在了家里。 　　先是孔海明莫名其妙死亡，接着是周康全。 　　赵愠上飞机后，一直在想两者的关联。甚至下了飞机，抵达碰面位置，赵愠看见齐烬第一句话就是：“你说孔海明和周康全两个人的死，有没有内在关联？” 第18章 　　齐烬没说话。 　　他甚至连看都没看赵愠。 　　齐烬给出的碰面地点，是处海滩。准确的说，碰面地点是处从海滩延伸进海里的木栈道。 　　齐烬就站在木栈道终点，他前方是遥遥无际的海面。哪怕听见赵愠的声音，他依旧没回头。 　　这会儿天已经擦黑，海边没多少人。赵愠余光扫了一眼，除了站在木栈道的齐烬和他外，就只有远处沙滩上还有两个人。那俩人正盯着晚霞手舞足蹈，看样子是情侣约会。 　　想到情侣约会，赵愠心跳渐渐加快。 　　刚刚飞机上，他一会儿想着孔海明，一会儿想着周康全，反倒没来得及细想此行的真正目的。 　　这会儿齐烬就在眼前，即使再好奇孔海明和周康全的死因，赵愠也意识到，梳理清齐烬和自己的关系，才是当务之急。 　　而他和齐烬的关系？如果说只是被拒绝与拒绝，那齐烬为什么会提出见面的邀约？既然提了邀约，是不是意味着，有些事情已经开始不同？ 　　“你约我过来，是想说什么？”赵愠问。 　　齐烬转过身。 　　依旧是冰冷的目光、淡粉色的双唇和小扇子般的睫毛。但莫名的，赵愠总觉得今天齐烬有哪里不一样。 　　“你约我过来，是想说什么？”赵愠再次问。 　　“你喜欢我？”齐烬不答反问。 　　赵愠轻轻点了下头。 　　别的事情赵愠可能会不确定，但喜欢齐烬这事，他可以打下一百二十分的包票。 　　毕竟只要这么看着齐烬，赵愠心跳就不争气般加速，眼睛也仿佛被涂了胶水，总忍不住要往齐烬脸上盯。 　　“有多喜欢我？”齐烬问。 　　赵愠抿了抿嘴角：“这个，还真挺不好说的。毕竟喜欢这个行为没办法量化，要真说多喜欢你，我也说不清楚，我……” 　　他话没说完，水面传来扑通一声。 　　看着空荡荡的木栈道和海面泛起的水花，赵愠大脑空白一瞬。直到水花也归于平寂，赵愠才反应过来：齐烬跳海了？！ 　　几乎是出于本能，赵愠纵身也跳了下去。 　　可能是天已经晚了的关系，海水比赵愠预期冷了不少。他刚落进海里，整个人就抖了抖。 　　忍着寒冷和战栗，赵愠把头埋进水里。海里光线比外面还要昏暗，借着晚霞那一点点微光，赵愠环顾四周，并没看见齐烬身影。 　　齐烬为什么要叫自己来？齐烬究竟喜不喜欢自己？齐烬为什么要跳海？ 　　这一连串的问题仿佛都不重要了。望着晦暗的水底，赵愠只有一个想法：赶快把齐烬找到，把他拽上岸。 　　带着这个信念，赵愠一次次下潜，一直忍到肺部实在要炸裂，他才浮出水面。换了两口气，甚至来不及调整呼吸，赵愠便再次扎进水里。 　　记不清潜到第几次，赵愠突然感觉背后有道阴影。 　　紧接着，他脖颈便被攥住了。 　　即使整个人泡在海水里瑟瑟发抖，赵愠依旧感觉到了从皮肤相接处传来的寒意。 　　这种感觉不像是上的冷，反而好像是灵魂中的战栗，电光火石之间，赵愠脑子里反应出来个词：杀意。 　　掐着自己脖子那只手，带着杀意。 　　求生欲瞬间爆棚。 　　赵愠拼命挣脱开钳制。说不清怎么转的身，又怎么拽上对方手腕，赵愠回过神的时候，双手已经抓紧对方手腕，而对方的手，也准确掐在了赵愠脖子上。 　　不知道是供氧不足，还是刚刚几番折腾耗费了太多力气的原因，被对方掐住脖子后，赵愠眼前开始模糊。 　　隔着晦暗的海水，赵愠完全看不清对方长相。他用力拽对方手腕，心里默默吐槽：反正都在水里不能呼吸了，掐不掐脖子有什么区别？ 　　还没等这个想法彻底成型，赵愠又明白过来：还是有区别。 　　在水里掐着脖子，可以把原本就不多的空气再挤出去点。 　　连吐了几个泡泡，赵愠手上渐渐没了力气。 　　就要这么死在异国他乡了？意外的是，赵愠并没感到恐惧。 　　他只是忍不住想：到底为什么死？怎么就要死了？齐烬呢？齐烬又在哪儿？对了，齐烬呢？ 　　想到齐烬，赵愠再次紧紧拽住对方手腕。几乎是拼着最后的力气，赵愠一边咬牙，一边挣扎着想逃离。 　　然而，对方并没给他这个机会。 　　随着对方手上力度加大，赵愠只觉得脖子仿佛要被捏碎。他挥舞着手，做了最后几下抗争。 　　意识陷入黑暗前，赵愠睁大双眼。他目光所及之处，是冰冷的目光、淡粉色的双唇和小扇子般的睫毛。 　　几乎是下意识的，赵愠唇角绽出灿烂笑容。 　　“你没事，真好。” 　　轻不可闻的声音伴随着咕噜噜的气泡，赵愠胸腔仿佛炸裂般疼痛。他眼前彻底暗下去，连手都没了划动的力气。 　　可能是过了一秒，也可能是过了一个世纪。 　　恢复意识的时候，赵愠只感觉到了嘴唇上的柔软触感。 　　接着是传入口腔的空气。 　　来不及想空气是怎么出现的，赵愠拼命缓了口气，才感觉又活了过来。 　　紧接着，他感觉有人拽着他胳膊，带着他一点点上浮。水面之下晦暗不清，所有的东西都朦朦胧胧，赵愠只能大概看出拽自己那人的轮廓，可莫名的，赵愠就认定了对方是齐烬。 　　头终于露出水面后，赵愠猛喘了几口气，才终于看清了——把自己拽出水面的人，的确是齐烬。 　　“你……”一个你字刚出口，赵愠咳了个天翻地覆。 　　齐烬抹了把脸上的水，冷冷看着他。 　　又缓了几口气，赵愠急切地开口：“你没事吧？” 　　齐烬没说话。 　　依旧是冰冷的目光、淡粉色的双唇和小扇子般的睫毛。但齐烬那双漆黑的瞳孔里，隐隐映出晚霞的红色——就好像染了层血雾，阴冷又萧瑟。 　　对上齐烬的目光，赵愠下意识抖了抖，终于记起了水底的对视。 　　“你为什么……”赵愠愣住。 　　你为什么要掐我脖子？你真想杀了我？你为什么要杀我？无数问题徘徊在脑海里，赵愠脑子嗡嗡作响，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要先问哪一个。 　　齐烬静静看着他。 　　片刻后，齐烬抬手捏住赵愠下巴。 　　“你想干什……”话没说完，赵愠唇上一暖。 　　这是个霸道又带着攻击性的吻。 第19章 　　自己被齐烬亲了？ 　　赵愠脑子里翁的一声，彻底陷入空白。 　　等齐烬抽身离开许久，赵愠终于反应过来：亲了！他真被齐烬亲了。 　　齐烬亲自己了？他为什么亲自己？他怎么就亲上来了？他是不是对自己动心了？是不是…… 　　脑子里盘旋了无数疑问，又缓了好一会儿，赵愠找回自己声音：“你……你亲我了？” 　　齐烬没搭理他。 　　“你这怎么说亲就亲，都不给个反应时间？”赵愠声音透着迷茫，“你之前明明还掐我来着，对了，你之前为什么掐我？你……” 　　齐烬冷冷看他一眼。 　　“你之前这么掐我，死死卡着我脖子。”赵愠比划着齐烬之前的动作，手指擦过脖颈，疼得他小小倒抽口气，“为什么？” 　　“没人教过你？溺水不要挣扎。”齐烬终于开了口。 　　赵愠一愣。 　　齐烬拽开赵愠的手，垂眸看了看他脖子：“红了而已，大惊小怪。” 　　赵愠没吭声。 　　溺水？ 　　刚刚水里的事情发生的太快，快到现在想起来，赵愠只觉得不太真切。 　　所以当时的情况，其实是自己溺水？齐烬那些举动，只不过是想把自己拎出水面？ 　　按照这个思路，赵愠又认真回想了一会儿。 　　他先是看见齐烬跳海，马上跟着跳了下去。然后是一次次摸索寻找，再然后被拽住脖子，再再然后，即将晕过去之前，他被渡了口气……等等，渡气？赵愠愣了愣。 　　片刻后，他指尖轻轻戳上唇角，心跳开始扑通扑通加速。 　　除了岸上那个吻外，在水里，齐烬其实也算主动亲了他？ 　　昏暗的水底，轻柔又温暖的触感，还有随着这触感而渡过来的空气，仿佛混沌中的一道光，把赵愠从无尽黑暗之中拉了出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齐烬救了自己？ 　　赵愠猛地抬头看向齐烬。 　　齐烬皱眉：“你又有什么事？没事赶紧回酒店换衣服，还是说你喜欢穿湿衣服吹海风？” 　　“你亲我了。”赵愠说。 　　齐烬没出声。 　　“你确实亲我了。”赵愠笃定，“水里情况紧急，先放着不提，但上岸之后你确实亲我了。” 　　齐烬还是没说话。 　　“你为什么亲我啊？”赵愠轻轻撞了撞齐烬肩膀。 　　要是说水里的那个只算渡气，是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那上岸后的吻，就是货真价实的kiss，是在清醒的、毫无危险的状态下，齐烬主动且霸道的亲了上来。 　　来之前，赵愠倒是悄悄期盼过俩人能有回旋余地，甚至站在海滩上的时候，赵愠也设想了齐烬会松口。但是不管在他哪种设想里，都没有直接kiss这一条。 　　而现在，这事就这么离奇的发生了。 　　如果说之前赵愠还想着放手、想着忘掉齐烬。那现在，随着这个吻，那些想法早就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微微弯起眼眸，赵愠脸上笑容藏也藏不住。 　　“我只是嫌你太吵，想堵住你的嘴。”齐烬瞥他一眼，率先朝岸边走过去。 　　赵愠嘿嘿笑了两声，跟上。回酒店冲了个澡，又换完衣服，赵愠敲开齐烬房门。 　　“如果你还想纠结亲没亲的事，我没空。”齐烬只把门拉开条缝，完全没有让赵愠进去的意思。 　　“不纠结不纠结。”赵愠一边摆手，一边用脚尖卡住门缝。 　　说不纠结肯定是假的，毕竟人生头二十八年里，赵愠也没遇上过这种事。甚至只要想到刚刚的吻，赵愠心跳还是忍不住加速。 　　不过，齐烬明显不想要论这个问题。赵愠决定先换个话题：“我是想问你为什么要跳海。” 　　齐烬没说话，但也没继续关门。 　　赵愠趁机挤进门里。 　　进了齐烬房间，赵愠并没急着开口。他先打量几眼客厅。透过客厅玻璃门，赵愠看见了漆黑的海面。 　　“居然是海景房？”赵愠惊讶地走到玻璃门旁边。玻璃门外，是个宽敞的阳台，而阳台在外面就是大海。 　　天色已经晚了的关系，海面黑漆漆的，只有时不时翻滚着的海水，映出一丝丝月光。 　　凝视月光下的海面，赵愠赞叹：“好美……” 　　齐烬站在他旁边。也看了会儿海面，齐烬叹口气。 　　“为什么要跳下去？”赵愠偏头看他，“你总不会突发奇想，来个夜泳？” 　　齐烬没开口。 　　赵愠也没催。他又欣赏了会儿海面，从裤子口袋里翻出根棒棒糖。拨开糖纸，赵愠把棒棒糖塞到齐烬手里。 　　齐烬看他一眼。 　　“刚刚大堂顺手拿的。”赵愠看着棒棒糖，轻轻勾了下嘴角。他深棕色的瞳孔映出月光和海水，时而明亮时而幽深：“我看你盯了它好几眼。” 　　齐烬低头打量棒棒糖。 　　这是根很普通的棒棒糖，白色纤细的棍子，粉色圆球形糖果。这种糖果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都很常见，不少酒店会买来放在大堂。 　　小朋友入住的时候，会顺手拿上一两根，成人一般会选盘子里的薄荷糖。 　　“我没想要。”齐烬把棒棒糖塞回赵愠手上。 　　赵愠也没再说什么。他把棒棒糖含进嘴里，有一下没一下舔了会儿后，赵愠碰碰齐烬肩膀：“你叫我来的，总应该跟我说点什么？” 　　“不想来你可以回去。”齐烬声音依旧冷冰冰。 　　“想来想来。”赵愠赶紧服软，“看在我这么想来的份儿上，你就不跟我说点什么？” 　　齐烬扫了他一眼。 　　几秒钟后，齐烬再次望向海平面：“我爸妈和妹妹都在那里。” 　　“哈？”赵愠愣了愣，赶紧打量齐烬。 　　角度关系，齐烬整个人都隐藏在阴影里，甚至连他那一向漆黑冰冷的目光，都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暗。 　　就仿佛，他已经化作月光下模糊不清的雕塑，一个海浪打过来，便会碎成细小泡沫。 　　说不上来原因，赵愠只觉得心尖微微发疼。 　　他轻轻抿住嘴角，试探着开口：“原来，你是美人鱼？” 　　齐烬：…… 　　齐烬眼神里的晦暗消失，只剩下冰冷：“赵愠！” 　　确认齐烬恢复了正常，赵愠小小松口气。 　　他又是赔笑，又是摆手：“我错了我错了，我就是想活跃下气氛，下次不敢了。” 　　好不容易浇灭齐烬怒火，赵愠大概听明白了始末。简单说起来，就是齐烬父母和妹妹遭遇不幸，全都死在了这片海域里。 　　“这还真是……”赵愠想了半天措辞，没想到合适的安慰。于是他拍拍齐烬肩膀，又指自己：“我爸妈也是意外去世的，他们去世的时候我刚18岁。” 　　齐烬没说话。 　　“不过你比我还惨。”赵愠又拍了两下齐烬肩膀，从裤子口袋里再次摸出根棒棒糖。 　　他把第二根棒棒糖递给齐烬，齐烬没拒绝。 　　“你那时候还不到18吧？”赵愠舔了舔手里的棒棒糖，偏头望着齐烬，“这么多年自己熬过来，肯定不容易。” 　　“所以……”齐烬剥开棒棒糖。迟疑片刻，他把棒棒糖塞进嘴里：“所以，你能答应我件事吗？” 第20章 　　听见这句话，赵愠想了好几种可能。 　　可无论怎么猜测他都没想到：齐烬所说的事，竟然跟拍地有关。 　　“你让我退出海滩竞拍？”赵愠惊讶地攥着棒棒糖，一时间忘了往嘴里放。 　　可能是想让这个请求更能立住脚，齐烬难得展开解释：“那片海滩对我父母来说很重要。” 　　“怎么个重要法儿？”赵愠试探着问。 　　“那里是他们定情的地方。”齐烬说完，静静含了会儿棒棒糖。 　　作为儿子，想要拍下父母定情的海滩，这个要求怎么想怎么合理。返回G市的飞机上，赵愠再次拍胸脯保证：“你放心，那块海滩赵氏绝不插手。” 　　拍完胸脯，赵愠又想起来别的。 　　G市地产界，赵、孔、周三足鼎立。短短两三个月时间里，孔家和周家就相继出了事，要说完全是巧合，赵愠真不太相信。 　　“你说周家和孔家，究竟怎么回事？”赵愠碰碰齐烬胳膊。 　　齐烬往回收了收胳膊，拉开跟赵愠的距离：“我怎么知道。” 　　“呦，还躲呢？”赵愠挑眉，凑得更近，“亲都亲过了，总该给我个说法吧？” 　　齐烬没搭理他。 　　“或者说给个名分？”赵愠想了想，伸出两跟手指，“不管怎么说，你可把我初吻和次吻都拿了，独揽第一、第二两个名头，我要个名分不过分吧？” 　　“都说了，我只是想让你闭嘴。”齐烬声音依旧清冷，但他瞳孔里倒是没带冰碴儿。 　　不只是没带冰碴儿，他漆黑的眼底反而还起了丝波澜——不是生气时的那种平静下隐藏暗流的波澜，反而好似波光粼粼的湖面，被春风轻轻吹过，便跟着荡出小圈纹路来。 　　这丝波澜落在赵愠眼里，带得他心尖也跟着抖了抖。 　　“不如，就给我个男朋友名分吧？”赵愠声音压得很低，尾音却又上扬，带着说不出的轻快和期盼，“你都主动亲我了，再说不喜欢我对我没感觉，可有点说不过去。” 　　齐烬没说话。 　　“怎么才能当上你男朋友啊？”赵愠小声问，“或者说，怎么才能让你承认喜欢我？” 　　齐烬没搭理他。 　　下飞机前，齐烬拉住赵愠：“亲不亲的事，不许对外胡说。” 　　“不胡说不胡说。”赵愠在嘴上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眼底荡漾出笑意，“只要你承认喜欢我，我就绝对不胡说。” 　　“做梦……”齐烬扔下这话，径直走了。 　　不过到底是经历过两次kiss，第二天土管局的晚宴上，齐烬没再对赵愠视而不见。 　　甚至看见赵愠走过来，齐烬还主动朝里挪了挪，给赵愠让出个位置。 　　只不过面对赵愠如何能做男朋友的疑问，齐烬依旧冷冷扔下句「做梦」。 　　究竟怎么能从kiss对象升级成男朋友？或者说，怎么能让齐烬承认喜欢自己？ 　　带着这个疑问，赵愠咨询了沈亚星和王啸。没能从这俩人那获得答案，赵愠扭头上网发了求助帖。 　　网友回复五花八门。 　　有人提议霸王硬上弓走肾，有人提议制造浪漫约会走心，也有人提议肾和心一起走，一边武力啪啪啪一边嘴上我爱你。 　　想象了一下自己对齐烬霸王硬上弓的情形，赵愠下意识摸了摸脖子。 　　这会儿距离齐烬跳海已经过了三五天，赵愠脖子上却还留着淡淡红痕。 　　回G市后，赵愠也几次回忆过当时情形。 　　那时齐烬只是单手掐过来，赵愠就彻底没了还击的能力。如果说齐烬真想要他的命，甚至不需要再多做什么，就只是那么掐着他脖子，任由他彻底呛水就够了。 　　可是齐烬帮他渡了气，还带着他一点点浮了上去。 　　单凭这两点，就足够赵愠说服自己：那一瞬间的杀意，只不过是寒冷和恐惧双重刺激下的幻觉。 　　掐脖子的疑惑解决了，怎么当男朋友的问题还没能解决。赵愠打了个哈欠，一条条网友评论往下看。 　　看到其中某一条时，他微微瞪圆眼睛。 　　若他情窦初开，你就宽衣解带； 　　若他阅人无数，你就灶边炉台。 　　按说齐烬肯定算得上情窦初开。但这倒不意味着，赵愠打算宽衣解带。 　　情窦初开、宽衣解带，阅人无数、灶边炉台。本质上不过是对方需要什么，便给出什么，对方想要什么，就拿出什么。 　　要说齐烬需要的东西，赵愠想了想，只能想到海滩这一样。 　　不过海滩赵愠已经决定了弃拍，算是已经给出去了。除了海滩之外，齐烬还会想要什么？ 　　赵愠冥思苦想了两天，没想出结论不算，反倒等到了一则不那么美妙的消息。 　　因为孔、周两家相继出事，G市地产界处于赵氏独大的局面。也许是为了维持平衡，也许是单纯想引入资金，下一次拍地时，土管局计划从其他市引入竞拍者，而听郑川透露出来的意思，这批竞拍者里会有重量级大佬。 　　换句话说，原本周、孔两家出事，赵家退出，海滩齐烬势在必得。可是因为这个大佬的引入，一切再次起了变数。 　　得到消息，赵愠马上联系了齐烬。 　　会有大佬介入，这个情况齐烬也听说了，甚至为了应对这个情况，他已经提前梳理过公司账目。 　　被问到齐氏资金状况，齐烬并没敷衍，而是直接报了刚梳理出的数字。 　　这个数字原本足够竞拍海滩，毕竟除了赵氏外，G市再找不到能拿出这笔钱的地产公司。但现在要引入外市竞拍者，这事就说不准了。 　　“想拿下海滩，恐怕有点危险。”赵愠想了想，“你晚上有事吗？约个饭，我们见面详谈。” 　　“今晚不行。”齐烬那边声音杂乱，“今天李桥舟回国，我来机场接他。” 　　赵愠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挂断电话后，赵愠心里冒出点小小的不爽来。 　　如果齐烬不提，赵愠都快忘了李桥舟这么个人。可这会儿齐烬先是提起来，又是要去机场接人的，赵愠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有这么个疑似情敌？ 　　都不只是疑似情敌这么简单，想到俩人在国外时的亲密合作、甚至是互相扶持，赵愠心里那点不爽，又仿佛被淋上了柠檬汁。 　　究竟要怎么能虏获齐烬的心，又怎么能打败青梅竹马的疑似情敌？赵愠左想右想，总觉得必须要做点什么，要做点能真正打动齐烬，让他在无路可退、无处可逃的事情来。 　　而这个事情，又必须刚刚好戳在齐烬最渴望的那个点上。 　　如果说齐烬最渴望的事情，赵愠微微抿住嘴角：那便是拍下海滩。 　　带着疯狂，赵愠突兀做了个决定。 第21章 　　听说赵愠的决定，王啸坚决反对：“赵总，把公司赠予齐总，这肯定不行，这绝对不行。” 　　“只是我的股份。”赵愠解释，“你们几个副总的股份都还在，算不上赠予公司。” 　　“可赠予您的股份和赠予公司，本质上没什么两样。”王啸嘟囔。 　　赵愠没再开口。 　　他指尖一下下戳着桌面，几秒钟之后，露出个浅淡的笑容来。 　　“我已经决定了。”赵愠说，“你只需要拟定协议、通知其他股东。” 　　眼见劝诫无效，王啸小声问：“赵总，您这等于把全部身家都送出去了，原因呢？没有原因，我也没法跟其他股东解释啊。” 　　“原因吗？”赵愠指尖微微顿住。片刻后，他又再次轻轻戳起桌面：“可能因为我长了个恋爱脑？” 　　王啸愣了愣，没接上话。 　　赵愠也没继续解释。他拍拍王啸肩膀，示意其先回去拟定协议：“明天带你们去海滩逛逛，那块地很值得拿。” 　　海滩很值得拿，这事王啸倒是相信。 　　从传闻海滩有开拍的可能开始，赵愠就对那块地充满了兴趣。 　　在赵愠接手赵氏时，王啸来的公司，他是从底层一步步干上来的，也算是跟着赵愠一步步打拼过的人。 　　赵愠眼光狠毒辣，下手又狠。 　　但凡是他看上的地，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必定要拿到手。而他拿到手的地，就从没有失手过的时候。 　　就连之前高价拍的地铁周边地块，都能撞上地铁口移位——地价翻倍不算，还拿到了丰厚补贴。 　　赵愠说海滩值得下手，就必定值得下手，只是王啸不懂，为什么想拍海滩非要把公司赠与齐烬？ 　　“咱们和齐氏合作，不是一样可以拍下海滩？”离开办公室前，王啸不死心地追问。 　　“是可以拍，但我希望齐氏能独自拿下地。”赵愠笑笑。 　　王啸离开后，赵愠又戳了会儿桌面。 　　把手上全部股份赠出去，这个决定任谁听来都近乎疯狂。甚至这想法刚冒出头的时候，赵愠心尖也抖了几下，忍不住自嘲了句「疯子」。 　　但海滩对于齐烬来说，具备了特殊意义。成人之美这种心里，赵愠头二十八年里，并没有深刻感受过。 　　可想到齐烬黑亮的眼睛，想到他犹豫几秒钟才说出口的请求，赵愠总觉得自己需要做点什么—— 　　太平洋彼岸的小岛，在木栈道上毫不犹豫的跳下水，从那一刻起，赵愠便明白了：自己早比预计中陷的还要深。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赵愠并没认真思索过。 　　等赵愠真正想起来要思考的时候，心里早住下了那个姓齐名烬的家伙。 　　“渴望接近，渴望触碰，希望对方安全，又希望对方开心。甚至为了对方，连生死都置之度外了？”轻轻舔了下唇边，赵愠表情有片刻迟疑。 　　他又抬手摸了摸唇边，这下确认了：的确是同样轻柔的触感，却远没有那时的温暖和动人心弦。 　　既然还渴望那种温暖和柔软，就总要做点什么。 　　要做的什么齐烬真正需要的，也真正能打动齐烬的事情来——而赠予股份，帮助齐烬以齐氏名义拿下地，是赵愠能想到的最合适的事情。 　　第二天抵达海滩，王啸还没彻底放弃：“赵总，您真不再考虑一下？” 　　“没什么值得考虑的。”赵愠望向海面。 　　这会儿太阳已经升起，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映着日光，美丽又炫目。可莫名的，赵愠总能记起那晚：玻璃窗外是黝黑的海面，齐烬站在他身边，轻轻叹了声气。 　　“我这种人，动次真心不容易。”赵愠收回目光。看出王啸还有劝说的意思，赵愠喊了声王哥：“王哥跟了我十年了吧？” 　　王啸点点头。 　　“这十年里，你还见我对谁这么上过心？”赵愠问。 　　王啸头摇得毫不迟疑。 　　别说是动心，这十年里，赵愠仿佛都不知道什么叫心，他一门心思扑在公司上，酒吧夜店倒是没少去，但从来就没带人过过夜。 　　甚至连那些明着暗着被塞上赵愠床的人，都被赵愠雷厉风行打发掉了。 　　所以当初看出赵愠对齐烬有意思时，王啸还吓了一跳。 　　谁能想到之后四年里，赵愠不但对齐烬有意思，甚至还一次次出击，乃至现在为博美人笑，就连公司都想拱手送出去？ 　　“别说是你没见过，就连我自己都没见过。”赵愠抿了下嘴角，目光再次滑向海面，“我这种人，动次真心不容易。既然动了心，总要放手一搏，为自己搏次机会。” 　　大致看了看海景，齐烬又带着王啸和几个副总上了早预约好的船。 　　游船缓缓驶离码头，沿着海岸线前行。 　　赵愠指着岸边交代：“那边有家民宿，环境不错、都是原生态木房，老板叫芦子韬，你们后期开发接触一下，尽可能保留下来。” 　　几个副总连连点头。 　　赵愠又指了指远处：“森林旁边有个当地村落，民俗和服装都很有特色，可以纳入旅游开发。” 　　副总们连声应好。 　　等船开近森林时，赵愠特意让降低了船速。 　　海岸不远处有片森林，紧挨着森林的地方，参差的散布着零星房屋。 　　看着那片房屋，赵愠继续道：“就是那。据说是个很强势的女性族长，可惜上次考察她不……” 　　话音刚落，赵愠微微眯起眼睛。 　　在那片房屋前方，有几个穿着民族服饰的女性。在那几个人中间，赵愠仿佛看见个略微熟悉的身影？ 　　“赵总？”王啸试探着问，“怎么了？” 　　赵愠摆摆手。 　　那个身影很像李桥舟。只不过身影一闪即逝，赵愠再定睛细看的时候，就只剩下围成圈跳舞的女人们。 　　带着几个副总大概浏览完海滩情况，下船前，赵愠从王啸手里拿过协议：“我要签赠予协议，你们应该都听说了？” 　　几个副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心翼翼点头。 　　“不用搞这么紧张。”赵愠对这他们扬了扬下巴，“齐烬能力很强，绝对能经营好公司，何况……” 　　何况什么，赵愠没往下说。 　　他轻轻抿了下嘴角，深棕色瞳孔泛出笑意。虽说是疯了般的放手一搏，但赵愠心里却带着丝笃定：这次赠予后，他和齐烬的关系将会迎来质的突破。 　　如果真的能迎来突破，那赵氏在谁名下，又有什么区别？带着期盼和愉悦，赵愠心跳悄悄快了两拍。 　　签完协议，赵愠给齐烬打了个电话：“你做什么呢？” 　　“什么事？”电话里，齐烬声音依旧冷清。 　　“有个惊喜想给你。”赵愠舔舔嘴角。 　　齐烬没说话。 　　“你都不猜猜是什么？”赵愠一边踩下油门，一边又等了一会儿。确认齐烬真没开口的意思，赵愠笑嘻嘻道：“是这样的，我想把赵氏股份送你。” 第22章 　　齐烬没说话。 　　决定放手一搏时，签订协议时，甚至在跟副总沟通后续事情时，赵愠都没有太大感觉。恋爱脑也好，疯批也罢，反正赵愠向来做了决定，就无从更改。 　　可是这会儿跟齐烬提起来，赵愠心里，突然冒出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就好像情窦初开的小孩子偷偷买了礼物，期待着对方喜欢，又害怕对方不喜欢。 　　可能，这就是动了真心后的患得患失？ 　　微微抿了下嘴角，赵愠小声解释：“也不是全部赵氏，只是我手上的赵氏股份。” 　　“你是说，你想把你手上的赵氏股份赠予给我？”齐烬问。 　　赵愠嗯了一声，静静等着齐烬回答。 　　电话里迟迟没有动静。 　　赵愠抿起嘴角，握着方向盘的手也微微出了层薄汗。在做出赠予决定的同时，赵愠也设想过齐烬的反应：左不过「要」与「不要」两种可能。 　　按照齐烬的性格，他如果肯收下，便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认可，认可自己进入他的世界，认可两人之间暗涌的情愫，也认可两人关系会再进一步。 　　他如果拒绝了，也会直接了当说出「我不要」三个字。 　　可是赵愠完全没想过，在收下和拒绝之间，还有沉默这个选项。 　　车子缓缓开出海滩，又缓缓开上盘山道。 　　道路左侧是茂密丛林，而右侧则是陡峭山崖。 　　因为考察了很久海滩的关系，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下来。 　　车前方灯光照亮的位置依旧明亮，而灯光旁边，却开始渐渐隐入黑暗—— 　　时有时无的风穿过树梢，传出阵阵离奇声响，就仿佛左侧森林里隐藏着什么怪兽。而右侧山崖下方，则是无穷无尽的深渊。 　　海滩通往市区的这段路，赵愠开过几次，却没有一次觉得如此荒凉和令人忐忑。 　　也可能不是道路令人忐忑，而是这种等待和僵持？赵愠轻轻咬了下嘴唇，觉得应该做点什么打破僵局：“我其实……” 　　嘟嘟嘟的忙音响起，赵愠微微一愣。 　　忙音响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归于平寂。赵愠紧紧捏着方向盘，目光暗下去。 　　齐烬电话挂的太快，快到赵愠想好的说辞都没来得及出口。 　　想帮齐烬拿下海滩，想帮齐烬完成梦想，想看见齐烬发自内心的笑容。 　　签赠与协议的时候，赵愠想的都是这些。但解释的话还没等出口，就被齐烬挂电话的举动拍回嗓子眼。 　　车子沿着盘山路翻过山顶，又沿着向下的道路缓缓前行。 　　赵愠沉默地开着车，之前的期盼、忐忑、甚至连放手一搏前的笃定还萦绕在心尖，可齐烬的反应，却跟赵愠预计完全不同。 　　为什么齐烬会是这么个反应？为什么他会在沉默后，直接挂了电话？ 　　这是拒绝吗？拒绝这份赠与协议，连带着拒绝自己这个人？可明明在海边，齐烬主动吻了上来，明明后来互动时，齐烬眼底也藏了丝丝波动…… 　　没等赵愠想出答案，手机铃声响起。 　　看了眼屏幕上齐烬两个字，赵愠突然想到种可能性：会不会刚刚不是齐烬挂断，而是信号出了问题？ 　　也许是被挂断次数太多，赵愠还真没设想过这种情况。 　　嘴角再次噙笑，赵愠按下绿点：“喂，刚刚信号出问……” 　　“你今天去哪儿了？”齐烬甩出个跟之前通话毫无关系的问题。 　　赵愠愣了愣：“海滩……” 　　“见过李桥舟？”齐烬厉声问，“他跟你说了什么？” 　　赵愠迷茫：“怎么了？” 　　“他跟你说了什么？”齐烬追问。 　　“没有，我没跟他说上话。”赵愠终于反应过来，他实话实说，“我只是远远看到个人影，有点像他，都不确定是不是。” 　　齐烬沉默下来。 　　赵愠并不懂齐烬沉默的含义，就像他不懂齐烬为什么挂断电话，为什么突然提李桥舟，又为什么把赠与协议和李桥舟联想在一起。 　　不过，难得齐烬电话又打过来，赵愠不想放过这么个沟通机会：“我签赠与协议，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希望你能以齐氏名义把海滩拍下来。” 　　齐烬没说话。 　　“那片海滩是你爸妈定情的地方，你也不希望它落入其他人手里吧。”赵愠定定神，说出真实想法，“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 　　说完这话，赵愠悄悄按了下扑通扑通乱跳的心房。 　　类似表白的话，赵愠之前也说过不少次：带着玩笑意味的、旁敲侧击的，或者正式的。 　　可这次，却跟以往哪些次都不一样。这次不只是带着真心，甚至更像是孤注一掷的豪赌。 　　确认了喜欢，确认了爱，于是便献出全部，只不过想看见对方欢笑的模样，只不过期待着得到对方回应…… 　　喉结滚了滚，赵愠静静等着齐烬回答。 　　长久的沉默后，齐烬冷冷笑了一声。 　　赵愠心缓缓往下沉。 　　“想为我做点什么？”齐烬冷哼，“还是想用钱困住我？让我不得不低头，不得不接受你？” 　　“我没……”赵愠辩驳。 　　“最好真没。”齐烬打断他。 　　齐烬这话说的很快，声音又很冷。 　　短短一句话，仿佛带着无形的力量，落在赵愠耳朵里，只扯得他耳根生疼。连带着，赵愠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跟着抽痛。 　　赵愠承认，做出这个决定时，他是带了丝私心和期盼，期盼着可以让齐烬感动，可以让两人更进一步。但赵愠完全没想过用钱困住齐烬，更没想强迫过他什么。 　　缓缓吐出口气，赵愠试图解释：“你误会了，我并没想用钱困住你。是，我承认我存了点逼你更进一步的心思，但我明白海滩对你的意义，我猜你可能也喜欢我。所以才觉得需要做点什么，帮你拿下海滩，顺便推进一下我们之间的……” 　　齐烬再次打断他：“用你从你爸妈那继承来的，赵氏的钱和股份？” 　　“赵氏的钱和股份怎么了？”赵愠下意识问。 　　“你问我？”齐烬冷哼。 　　赵愠察觉出齐烬话里有话。还没等他追问，齐烬又再次开口。 　　“你记住了，我绝对不可能喜欢上你。” 　　话音落下，齐烬挂断电话。 　　嘟嘟嘟的忙音里，赵愠指尖缓缓扣住方向盘。 　　齐烬这话，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绝对不可能喜欢，这已经是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的拒绝。哪怕是之前餐厅被表白时，齐烬都没用过这么激烈的语气。 　　所以，自己这是再次自作多情被打脸？赵愠心里五味杂陈。 　　可那时候，在海边，齐烬明明主动吻了上来。想到海边的情形，又回忆齐烬刚刚的话，赵愠莫名生出来点恼怒。 　　抱着死也要死个明白的想法，他再次拨通齐烬电话：“口口声声说绝不可能喜欢我，你为什么还亲我？” 　　齐烬没回答。 　　“如果不是喜欢我，你怎么会亲我？”质问完，赵愠顿了顿，咬牙抛出心底猜测，“别嘴硬了，你就是喜欢我。” 　　齐烬还是没说话。 　　过了快一分钟，齐烬才幽幽反问：“亲一下怎么了？” 　　赵愠怔住。 　　“你混迹夜店，睡都不知道睡过多少次了，这会儿想起来装纯情？”齐烬声音带着嘲讽，“真以为亲一下，我就是喜欢上你了？做梦。” 　　做梦两个字，齐烬说过很多遍。但之前，都只是带着玩笑与傲娇的反驳，而这次，却是货真价实的嘲讽。 　　这两个字落在赵愠耳边，不亚于一记耳光。他几乎是下意识反问：“你他妈什么意思？” 　　“不管是你的人还是你的钱，我都嫌脏的意思。”齐烬再次挂断电话。 　　嘟嘟嘟的忙音响起。 　　齐烬挂断电话后的忙音，赵愠听过很多次，可却没有哪一次有这种愤怒感。 　　这种愤怒感太强烈，以至于赵愠想对着方向盘狠狠砸下去。 　　不过理智依旧在线，他深吸口气，决定先把车停在路边。 　　脚刚踩上刹车，赵愠猛地意识到不对，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种不对意味着什么，车辆便失控般朝着悬崖冲了过去——陷入黑暗前，赵愠只来得及抓了把手机。 第23章 　　碰撞声、失重感、遍布全身的疼痛以及挥之不去的眩晕。 　　赵愠几次想挣脱黑暗，眼皮却沉重到仿佛铸了铁。在黑暗中躺了很久，赵愠隐约听到乱糟糟的声音，紧接着，他感觉身体被挪动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赵愠听见了规律的滴滴声，一下接着一下，就仿佛心跳般规整。 　　心跳？心原来还在跳？ 　　心竟然还在跳？ 　　赵愠刚这么想着，滴滴声便跟着急促起来。 　　“病人心跳加速！” 　　“病人有苏醒迹象！” 　　“快快快，快叫医生！”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耳边炸裂，赵愠只觉得四周比迪厅还要吵闹。这是哪里？自己究竟在哪里？之前发生了什么？对了，车祸，发生了车祸…… 　　想到车祸两个字，赵愠心脏猛地一抽，就好像有个无形打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房。 　　脑子里嗡嗡作响，呼吸也渐渐急促，赵愠甚至没能睁开眼，意识便再次陷入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愠睫毛微微颤了颤。 　　“醒了醒了，赵哥这是要醒了？”这个声音很耳熟 　　“赵总终于要醒了。”这个声音也很耳熟。 　　赵愠忍着眩晕和疼痛，试图回忆起声音的主人。上一秒，他刚处置完叛徒坐进车里，然后，车子发生意外，碰撞声、失重感、遍布全身的疼痛以及挥之不去的眩晕。 　　所以，现在是在医院？赵愠尝试睁开眼睛。 　　“赵哥？赵哥？能看见我吗？”第一个声音的主人小跑过来。 　　“赵总？赵总您终于醒了。”第二个声音的主人也靠过来。 　　适应了一会儿明亮的光线，赵愠终于看清了两个人的脸。 　　那是两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赵愠静静看了一会儿：“你们是？” 　　看他这反应，那两个人瞬间紧张起来。第一个更是扑到床边，把整张脸怼到赵愠眼前：“赵哥，是我啊。你不记得我了吗？真不记得我了？” 　　赵愠盯着那张脸又看了一会儿，费力地开口：“沈亚星……” 　　沈亚星长出口气：“赵哥，吓死我了，我刚才还以为你失忆了。” 　　赵愠勾了下嘴角，又偏头看床的另一侧：“王啸……” 　　王啸连忙应声：“赵总，您可算醒了。” 　　赵愠点点头，目光从王啸脸上挪开。 　　他扫视过周围仪器，最终望向雪白的天花板。他所处的位置是间病房，看布置和大小，至少还是vip病房——这说明情况还没落到最坏，至少他还有钱能住的起vip。 　　而且看沈亚星和王啸的神情，并不像受到监视，往好处想，至少人身自由还在。 　　可是，自己明明是总裁不是吗？为什么会担心住不起vip？为什么会担心人身自由？ 　　赵愠心底仿佛知道答案。可脑子乱的厉害，乱到他没办法从麻团一样的思绪里，把那个答案揪出来。 　　看出赵愠的异样，沈亚星连忙问：“赵哥，我把医生叫来？” 　　“不用……”赵愠下意识拒绝了。他清了清嗓子，用沙哑的嗓音问：“我躺了多久？” 　　“一周……”王啸小声回答，“一周前您开车冲下悬崖。好在车子结实，您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是人一直没醒。” 　　赵愠嗯了一声，试探着抬起手。 　　身体上的疼痛依旧，脑海里的眩晕也依旧，但手确实能抬起来。他适应了一会儿眩晕，撑着床坐起来。 　　半睡半醒的时候，赵愠隐约记起来一些事情，一些久远到仿佛隔世，却又好像昨天才发生过的事情。 　　那些事情盘旋在脑海里，刺激得他头阵阵发痛。 　　他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对着沈亚星和王啸笑笑：“我没事了，这几天辛苦你们，回去休息吧。” 　　沈亚星应了声好，王啸仿佛还想说什么。 　　“有什么事过几天再说，齐烬……”提起这两个字，赵愠声音哑得厉害。 　　说不上原因，赵愠只是下意识嘱咐：“我醒的事情，暂时别发布出去，也先别通知齐烬。” 　　目送两人离开，赵愠又静静坐了一会儿。 　　挨过头痛后，他仰头倒回病床。 　　刚刚意识还没彻底清醒，头也在痛，赵愠只觉得脑子乱得厉害。这会儿身体上好受了些，他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终于理清了所有事情。 　　他叫赵愠，无论穿书前还是穿书后，都是这个名字。 　　是的，穿书。 　　轻轻扯了下嘴角，赵愠默默叹口气。 　　可能是穿书前车祸的影响，或者是穿书后又刚好遇上车祸，他直到穿进书里十年后，才终于记起来穿书这个事实——好巧不巧，他记起这件事的契机，也是场车祸。 　　而这场车祸，在原书里也发生了。 　　回忆着书上内容，赵愠指甲死死扣住床单。 　　在原书里，这场车祸是男主设计的，设计的目的，是为了除掉复仇路上的最后一块绊脚石。 　　换句话说，这场车祸是齐烬设计的。而设计的目的，便是除掉赵家最后一个人，也就是赵愠——齐烬想要的，不只是赵氏，还有赵愠的命。 　　想清楚这点，赵愠只觉得胸口仿佛被放了块石头，沉闷和钝痛压得他快要不能呼吸。 　　可是，明明已经主动献了出去，明明已经把所有股份都献了出去…… 　　齐烬也明明白白的拒绝了…… 　　他甚至还放了狠话、还…… 　　几乎是抱着最后一丝幻想，赵愠在床头摸到手机，又颤抖着在搜索栏打下赵氏两个字。 　　这一周里，关于赵氏的新闻有很多，但主题思想只有一个。 　　赵氏易主了。 　　哪怕是放了狠话、又厉声拒绝，车祸发生后，齐烬依旧收下了赠予协议。 　　先是孔家，接着是周家，最后轮到赵家。 　　G市地产三巨头接连倒下，而这些家族手中的资产，则落进了齐烬口袋。 　　直至将赵家收紧囊中，齐烬终于报了所有的仇，齐氏也终于再次成为G市地产龙头——就像很多年前，齐烬父亲在世时那样。 　　这和原书里的发展基本一样，只不过这次的赵氏，是赵愠亲手送上去的。 　　看着新闻里齐烬精致的脸庞，赵愠愣了很久。 　　预计中的悲伤和难过并没袭来，赵愠只是忍不住想：那时候在海里，齐烬应该是真的带了杀意——除掉赵愠、吞并赵氏，原本就是齐烬接近自己的真正目的。 　　指尖越蜷越紧，最终死死扣在掌心里。 　　直到电话铃声响起来，赵愠才回过神。他甩了甩被戳破的掌心，接通电话。 　　“赵哥……”沈亚星略带迟疑的声音传出来，“我看见齐烬了。” 　　赵愠没说话。 　　“他应该是来医院看你。”沈亚星展开解释，“我刚才站大厅里打电话，看见他进了电梯。” 　　沈亚星话音刚落，赵愠听见走廊里叮的一声。 　　他赶紧来到门边。透过门上的小小的玻璃窗，赵愠看见电梯门缓缓打开了。 　　作者有话说： 　　为庆祝入v，24点将掉落肥章加更！希望小可爱们喜欢！爱你们呦！ 　　预收都耽《原来我爱他（重生）》求收藏 　　戚霄是戚家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阳光、帅气、成绩好，今后再接手戚家，更将前途不可限量。 　　洛川则像条肆无忌惮的疯狗。 　　不知道父亲是谁，没见过亲妈几面，自小在肮脏与黑暗中摸爬滚打，满眼的阴毒狠戾，满身的血污泥浆。 　　当初被安排和洛川订婚，戚霄当场掀了雕花桌。 　　后来父母离世、公司破产、追命讨债的一拨拨来，戚霄自神坛跌进泥沼，就只剩洛川还肯留在他身旁。 　　再次坐在戚家雕花桌前，洛川握紧戚霄的手，轻柔擦去他脸上泥污：订过婚就是我的人，天塌了我都替你扛。 　　戚霄缓缓回握住洛川，落下了这些天来的第一滴泪。再次睁开眼，戚霄重生回了高一。 　　所有人都说戚家少爷中了邪，放着众星捧月的矜贵王子不当，偏偏围着洛川这条疯狗转。 　　戚霄却明白，唯有站在洛川身边，自己空荡荡的心房才能被填满。 　　既然老天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这辈子除了讨回公道，他还将紧紧牵牢洛川的手，直到天荒地老，直到地老天荒。 第24章 　　齐烬来看自己？ 　　这要是发生在一周前，赵愠心里早乐开了花。可经历过车祸，又恢复了记忆，赵愠心里只剩一个想法：尽快离开。 　　不过他再想离开，电梯门也已经开了。 　　赵愠深吸口气，死死盯着电梯门。 　　随着门打开，里面先是走出来个保洁员。 　　保洁员站在电梯口，给垃圾桶换上新垃圾袋，又拎着换下来的垃圾袋回了电梯。 　　在赵愠的注视下，电梯门缓缓合上。眼看着显示屏上的楼层数起了变化，赵愠对着电话里喊了声「停车场等我」，迅速冲出房门。 　　来到走廊后，他并没急着按电梯，反而侧身闪进一旁楼梯间。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部电梯传来叮咚声响。紧接着，电梯门缓缓打开。 　　透过楼梯间门缝，赵愠看见了站在电梯里的齐烬。 　　齐烬穿着暗红色衬衫。 　　在电梯光影里，暗红色仿佛带着某种离奇粘稠感，让赵愠没来由想到鲜血。 　　走下电梯，缓步穿过走廊，齐烬最终停在那间唯一的病房前。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齐烬并没抬手推门。他就静静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又转身朝电梯走过来。 　　如果说下电梯时齐烬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再次走回电梯前，齐烬脸上便带了丝厌恶。 　　甚至连他漆黑的瞳孔，都映出了衬衫暗红色光芒，仿佛是染了层血污。 　　这样的齐烬，和那时候在海边的剪影重合了。 　　到底是有多蠢，才会无视掉这么明显的厌恶和杀意？赵愠指尖再次抵住掌心，沉寂的心脏缓缓抽痛起来。 　　齐烬走回电梯口，却没按下按键。他沉默地站了几秒钟，再次折返回病房。这次，刚刚抵达门边，齐烬便抬手推向房门。 　　房门无声划开，赵愠甚至能看出齐烬身形有瞬间停顿。 　　这是发现自己跑了吧？下一步要做什么？第一次设计没能置自己于死地，是不是要来第二次？赵愠抿了下嘴角，扭头朝楼下跑去。 　　地下停车场设置的很规整，vip病房又有专门停车区域。赵愠跑下楼后，迅速发现了沈亚星的车。 　　坐上车，赵愠终于长舒口气，他这才发觉全身都在痛，头也晕得厉害。 　　“赵哥，你这是干什么？”沈亚星满脸迷茫，“怎么还玩起医院落跑戏码了？” 　　赵愠摆摆手，只说了句先开车。 　　随着车子缓缓驶离医院，赵愠终于缓过来一些。面对沈亚星的疑问，赵愠也有点无奈。 　　是啊，这是干什么？ 　　齐烬想要自己的命。但齐烬又不是疯子，他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下动手—— 　　没看之前的孔、周两家，一个是意外去世，另一个迫于破产压力而自杀？ 　　而且就算齐烬真要动手，自己也并不是毫无还击能力。毕竟穿书前的记忆已经复苏，而那些记忆，绝不是什么纯善的记忆。 　　微微垂下眼眸，赵愠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掌心。 　　所以这种想要逃离的恐惧，并不是源自对生命的担忧，而是源自内心深处吧？ 　　莫名其妙付出真心，甚至抱着孤注一掷的念头放手而搏，到头来，却发现对方的根本目的是想要自己的命？ 　　这种落差放在谁身上，第一反应都会是想逃避。 　　缓缓吐出口气，赵愠用指尖又戳了两下掌心伤口。尖锐而迅速的疼痛席卷而来，赵愠轻声笑起来。 　　“赵哥？赵哥？”沈亚星透过后视镜打量赵愠，“你怎么了？” 　　“没事……”赵愠甩甩头，强迫自己正面目前的状况。 　　按照书里的情形，这场车祸后赵愠去世，齐烬将三家收入囊中。 　　而事实上，齐烬也确是将三家都收入囊中了。 　　如果说齐烬的根本目的是报仇，是拿回属于他的一切，那他的目的也算是基本达到了？ 　　这就意味着，只要自己不惹事，齐烬暂时都不该对自己出手。 　　换句话说，自己目前是安全的。 　　想清楚这点，赵愠堵在胸口的石头却并没滚落下去。他不轻不重按了下胸口，强迫自己深深吸了口气。 　　“赵哥，我们往哪儿开啊？”沈亚星再次小心翼翼发问。 　　赵愠：“海滩……” 　　对于赵愠的突然到来，芦子韬表达了一百二十分欢迎。听说赵愠打算租间民宿，芦子韬更是笑弯了眼睛：“赵哥直接住就是了，想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 　　“租金还是要给的。”赵愠笑着道谢，又让沈亚星帮忙买来套衣服。 　　抱着新买的衣服，赵愠慢悠悠走进卫生间。把衣服放好后，他先抱着马桶吐了个天翻地覆。 　　上次吐的这么厉害，还是在齐烬家里。当时被齐烬从马桶上揪起来，赵愠除了身体难受，心理上也因为羞耻而不怎么舒服。 　　当然，现在赵愠心理上也依旧不舒服，不过不是因为羞耻，而是无力。 　　选择来海滩，只不过是因为赵愠想再走一次那段路，想强迫自己面对现实。 　　来海滩的路上，赵愠以为自己会后怕、会愤怒、乃至会恨齐烬，会想要报复。可真正经过出事地点后，赵愠心里却只剩下无力感。 　　不是说不恨、不愤怒，可在这些感情之上，无力感早已充斥心间。 　　认人不淑、看人不明，这种情形赵愠穿书前从来没遇上过——那时候他如履薄冰，对所有人都小心提防，对所有情情爱爱嗤之以鼻。 　　谁能想到，不过是穿了个书，他竟然在失忆情况下，全心全意喜欢上个混蛋？ 　　喜欢到三番五次主动凑上去，喜欢到明明发现了杀意却选择蒙蔽双眼说服自己，喜欢到献出全部身家，只为了博对方一笑，喜欢到在发现对方想要自己命的时候，却提不起报复的力气…… 　　狠狠砸了把墙壁，赵愠起身朝洗手台走过去。 　　漱完口又胡乱抹两把脸，赵愠冲了个澡，蜷缩在了湿漉漉的浴缸里。 　　第二天，赵愠是在海浪声里醒来的。 　　他爬起来看了会儿窗外，走出房间。 　　不远处，芦子韬正在忙活着什么。看见赵愠，他笑着打招呼：“赵哥，早啊。” 　　对于赵氏易主，赵愠出车祸，又在车祸醒来后从医院跑掉，芦子韬是知情的。但他什么也没问。 　　光是这点，就足够赵愠心生感激。 　　赵愠点点头，跟芦子韬打了声招呼：“早……” 　　“赵哥中午想吃点什么？”芦子韬放下手里的东西，朝赵愠小跑过来，“餐厅刚在渔民手里收回来批鱼，挺新鲜的，赵哥尝尝？” 　　“都要到中午了？”赵愠惊讶地看了眼天色，才发觉太阳真的挂在了天空最中间，“我这觉睡的还挺久。” 　　芦子韬笑起来。 　　赵愠也笑笑，同意了芦子韬关于午餐的提议。 　　可能是睡的不错的关系，这会儿赵愠心情好了不少，胸口的沉闷感散去，连环绕心间的无力感都消减不少。 　　等待午饭的时间里，赵愠沿着海滩漫漫散了会儿步。 　　这片海滩，的确很值得拍。根据书里描述，这片海滩最终被齐氏拿下，而在开发成功以后，作为G市最顶级的旅游胜地，这片海滩为齐氏带去了相当可观的财富。 　　当然，现在这片海滩多半也已经归了齐烬名下。 　　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赵愠轻轻叹口气。 　　如果是穿书前遇到这种事，赵愠必定会狠狠报复回去，最好报复到让齐家破产，报复到让齐烬走投无路、开着车跳了崖。 　　可是穿书后，与其说恨齐烬，赵愠反而更加痛恨自己。 　　痛恨这个轻易交出真心，软弱无能到提不起报复力气的自己。 　　可再痛恨，又能怎么样呢？ 　　既然没死，就只能继续活着。 　　走回餐厅的路上，赵愠咬牙做了个决定：只要齐烬不再来主动招惹，不管是赠予还是车祸，就都暂且放一放——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也算是死里逃生伤了心又伤了身，逃避个几天又怎么了？ 　　也许是这个决定的功劳，也许是芦子韬厨艺属实不错，赵愠在民宿住了几天，身上的伤好了七七八八，活力也终于恢复了。 　　恢复精神后，赵愠终于有精神关心起活着的质量。 　　鉴于他把股份都赠予了齐烬，现在满打满算下来，赵愠手上除了为数不多的零用钱，最大头的财产竟然就只是套别墅。换句话说，想弄到钱，最快捷的方式就是卖房。 　　为了这事，赵愠把沈亚星叫来海滩。 　　听说赵愠再次要卖房，沈亚星倒是没表示出惊讶。只不过他期期艾艾了一会儿，小声嘟囔：“赵哥，你和齐哥，你们到底怎么了？” 　　赵愠抬眸看他：“又变成齐哥了？” 　　沈亚星脸上露出点为难神色，他好像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叹口气。 　　“齐烬去找你了？”赵愠问。 　　沈亚星迅速点头：“不只是找了，他还找了挺多次，一直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哪儿。” 　　对于齐烬会寻找自己下落，赵愠并不算太惊讶。 　　毕竟作为始作俑者，也需要从被害人的反应来推断对方知道了哪些内容—— 　　通俗地说，齐烬很可能会想找到自己，并且打探自己是否猜到车祸内幕。 　　“你把我的地址给他了。”赵愠说的是个陈述句。 　　沈亚星满脸紧张，却没反驳。 　　“给就给了，没事。”赵愠笑笑。 　　对方好歹是书里男主，如果真想知道一个人的地址，就算沈亚星不给，齐烬也能想方设法弄到手。 　　见赵愠没动怒，沈亚星小小松了口气。但他神色依旧没完全放松。甚至，他犹犹豫豫几次想开口，目光却悄悄飘向朝窗外。 　　看着他这样，赵愠想到某种可能——该不会沈亚星不只是说出地址，而且还把人带来了吧？ 　　仿佛是为了印证赵愠的猜测，民宿大门被徐徐推开。 　　看着缓步迈入门里的齐烬，赵愠下意识眯起眼睛。 　　偷来的轻松时光终究是偷来的，暂且放一放也不能放一辈子。这几天夜深人静的时候，赵愠也曾设想过再次见到齐烬的情形。 　　会心痛？会难过？会愤怒？会憎恨？还是会恨不能当场捅对方几刀，或者让齐烬也感受次车辆坠崖？ 　　然而真正面对面见上了，赵愠却意外还挺平静？至少平静到他还有心思打量齐烬的白衬衫，并判断了一下从哪条暗纹处下刀，能刚好戳中心脏。 　　估计是感受到了赵愠不怎么样友善的目光，齐烬脸色也沉下去：“你在躲我。” 　　这是个肯定句。 　　这也是车祸后，俩人间的第一句话。 　　在赵愠设想里，见面后自己对齐烬说的第一句话，多半是爆粗口？然而事实和想象的差距，有时候会大到令人难以捉摸。 　　听见齐烬的话，赵愠只是点点头，公事公办地问：“找我什么事？” 　　齐烬没继续开口。 　　“有事说，没事滚。”赵愠声音依旧平静，只是说出来的话不怎么好听。 　　齐烬还是没说话。但他眉头瞬间皱了起来，脸上表情跟愉悦完全沾不上边。 　　眼看俩人要谈崩，沈亚星试图打圆场。他话还没等说出口，就听齐烬冷冷说了声：“出去……” 　　沈亚星愣了愣，扭头看赵愠。 　　赵愠了然：齐烬这是打算进入正题了。 　　对于车祸内幕，牵扯到的人越少当然越好。赵愠赶紧对着沈亚星摆手：“你先回去，我晚点联系你。” 　　沈亚星点头，朝门口走。 　　赵愠又喊了声：“等等……” 　　赵愠虽然知道齐烬目的是试探，但他摸不准齐烬打算怎么试探，也不知道试探过后齐烬还想做什么。甚至，哪怕是齐烬什么都不做，赵愠也不想再放任退缩了。 　　有些事，能放任退缩得了一时，难道还能放任退缩一辈子？ 　　只不过芦子韬好意收留了自己两次，这事再把芦子韬牵扯进来，赵愠心里过意不去。 　　他叫住沈亚星后，笑着嘱咐：“帮我跟芦子韬说一声，就说冰淇淋没了，问他能不能现去镇上买点？” 　　对于赵愠的请求，芦子韬向来不会拒绝。听完沈亚星转述，芦子韬小跑到赵愠门口：“赵哥，你想吃什么口味？” 　　“黑巧……”赵愠道谢。 　　“我马上去。”芦子韬扭头又跑了。没两分钟，便传来发动机的声音。 　　赵愠站在门口看了一小会儿。确认沈亚星和芦子韬都离开海滩后，赵愠侧身依在门框上：“说吧……” 　　“他对你还真言听计从。”齐烬几乎是和赵愠同一时间开口，冷冰冰的语调之中，还带着点嘲讽或者别的什么。 　　赵愠没说话。 　　“眼睛都要黏你身上了。”齐烬冷哼，“这几天到处找不到你，原来是在这儿鬼混？” 　　“他是我朋友。”赵愠说。 　　齐烬没吭声，但眉头稍稍松开了一点。 　　“找我究竟什么事？”赵愠问。 　　齐烬还是没开口。他朝门边走了几步，站到赵愠面前。 　　随着他的靠近，赵愠闻到了淡淡的杜松气息，清新悠远中又带着凛冽，就好像冬天清晨里那一缕阳光。 　　然而这缕「阳光」现在是来试探自己的，或者也可能……是来要自己命的？ 　　甚至不只是现在，赵愠忍不住想：“阳光”明明已经下了手，只不过自己运气好，从车祸里幸存了。 　　想着想着，赵愠胸口又开始发闷，就连好了许多天的眩晕都有了发作趋势。 　　有些事，能放任退缩得了一时，却不能放任退缩一辈子。与其一直逃避退缩，不是彻底将话说开。 　　赵愠拽起齐烬手腕，引着他讲手搭在自己脖子上：“掐吧，就像在水里时那样。” 　　齐烬瞳孔微缩，明显有瞬间错愕。 　　随后，他皱眉打量赵愠：“你记得……” 　　“当然记得。”赵愠勾起嘴角，眼里却不带丝毫笑意，“我只是眼瞎脑残，又不是老年痴呆。” 　　类似的场景，水下也发生过。当时赵愠挣扎着想扯开齐烬胳膊，却没成功。而这次，赵愠亲手将脖子送了过去。 　　见齐烬迟迟没发力，赵愠甚至把齐烬的手往上又拉了几厘米：“这里才是气管，我记得你水底下抓得挺准，今天怎么掐偏了？” 　　齐烬指腹抵在赵愠喉结上，指尖动了动，却还是没用力。 　　两人僵持几分钟，赵愠拍拍齐烬手背：“你还掐吗？” 　　看齐烬没有回答的意思，赵愠又叹了口气：“不掐的话，麻烦让让？我有点晕，需要去卫生间吐一会儿。” 　　齐烬放开手，眼里带着审视。 　　赵愠没理齐烬，径直朝卫生间走去。 　　几乎是在卫生间门关上的同时，呕吐声就传出来。齐烬沉默着站了一会儿，也朝卫生间走过去。 　　卫生间里，赵愠吐完，洗了两把脸。确认脸上没沾什么污秽后，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几秒钟，挥拳砸上去。 　　镜子应声而碎。 　　赵愠在碎片里翻找几下，选中个三角形的。他用指尖摸了摸碎片锋利的尖角，又攥在手里比划。 　　这个锋利程度和形状都不错，只要能出其不意，就有机会戳穿齐烬衬衫，并且勉强插在他心脏上。 　　又攥着碎片比划两下，赵愠闭了闭眼，把它扔回洗手池。 　　碎片撞在大理石台面上，发出清脆声响。 　　赵愠转身，开门。 　　看见站在门口的齐烬，赵愠倒没表现出意外情绪。他笑笑，染血的指尖抵在自己脖子上示意：“你继续吗？” 　　齐烬没说话。 　　赵愠也没再说什么。他绕过齐烬，慢吞吞走到沙发前。 　　天旋地转。 　　耳边嗡嗡作响，眼前也渐渐发黑。 　　赵愠挨过波眩晕，面无表情坐进沙发。发现齐烬又跟来沙发，赵愠叹口气：“你究竟想怎样？” 　　“你都知道些什么？”齐烬问。 　　“那可多了。”赵愠偏头思考几秒钟，“你想听什么？孔海明怎么死的？周家破产跟你的关系？还是……” 　　顿了顿，赵愠抬眸盯住齐烬：“还是，我的刹车为什么坏了？” 　　听到前几句，齐烬只是微微眯了下眼睛。等赵愠最后这句说出口，齐烬脸色瞬间暗下去。 　　赵愠：“吓了一跳？没想到我会知道这个？” 　　看齐烬没开口，赵愠笑笑，再次把齐烬的手拉到自己脖子上：“所以你还是掐吧。只不过动动手指的事，就能解决我这个麻烦。” 　　齐烬没动。 　　“掐啊？你怎么不动手？哦，是怕直接上手留下证据？那不然设计场意外？把我拖进海里制造溺水假象？”赵愠嘴角还噙着笑，声音却抖得厉害，“再不然，重新设计场车祸？在我刹车上继续做手脚？” 　　吼完最后这句话，赵愠缓缓闭上眼睛：“动手吧，我不反抗。” 　　“为什么？”齐烬目光晦暗。 　　“为什么？让我想想啊。”赵愠睫毛轻轻抖了几下，却没睁开眼睛。他眉心先蹙起，又一点点展平：“因为我喜欢上个混蛋。” 　　“喜欢上个将我置于死地，我都提不起报复心思的混蛋。”赵愠抿了下嘴角，声音缓慢而平稳，“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这是第一次对谁动心。感情就是场豪赌。我赵愠赌运不济，愿赌服输。” 　　说完这话，赵愠静静等待齐烬手指收紧。 　　然而，齐烬迟迟没有动作。 　　“掐啊，你他妈倒是掐啊。”赵愠等了很久，都没等到想象中的窒息感。 　　他猛地睁开眼睛，深棕色瞳孔周围带着片片红晕：“你这样犹犹豫豫，会让我产生错觉，会让我觉得你对我有感情，觉得你他妈下不去手。很可笑是吧？ 　　明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明知道你接近我别有所图，明知道你对我刹车动了手脚，明知道你想要我的命……我还他妈抱有幻想，还……” 　　“不是我……”齐烬冷冷开口。 　　赵愠一愣。 　　“动你刹车的不是我。”齐烬轻轻拧了下眉心，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他戳了会儿手机，把屏幕转到赵愠方向。 　　看着赵愠黏着血渍的手，齐烬犹豫几秒，并没把手机递过去。他亲自举高手机，确保赵愠清楚看到屏幕。 　　这是段天眼拍摄的视频。 　　因为拍摄时天已经擦黑的关系，画面角落里那台车的拍的不算太清晰。不过单凭车的外观，赵愠已经认了出来：“这是我的车。” 　　齐烬点头。 　　视频还在持续播放着。 　　屏幕里静悄悄的，只有那台车。 　　时间可能过去了快半分钟，宛若静止的屏幕才产生变化。有个人影鬼鬼祟祟接近车子。环顾四周后，那个人影在驾驶位附近弯下了腰。 　　没几秒钟，车门被拉开了。 　　又过了几秒钟，那个人影半个身子探进驾驶位，手上似乎还拿着什么工具。 　　视频拍到这里，事实已经很清晰。 　　有人动了刹车。 　　其实不看视频，赵愠也知道刹车被动过手脚。甚至，他还知道动手脚的人是李桥舟。 　　说起来，这个李桥舟也算是书里重要配角。往好听了说，他是齐烬的保镖主管，往难听说，就是齐烬手下的打手头子——专门负责各种见不得光的营生。 　　根据原书内容，赵家是齐烬报仇路上的最后一站，而齐烬选择的报仇方式，就是吩咐李桥舟设计车祸。 　　现在，齐烬却说不是他？ 　　在齐烬刚刚反驳的时候，赵愠第一反应是茫然和不敢置信，随即，他又有点想笑：是啊，的确不是齐烬亲自动的手——李桥舟动的手，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算作不是他。 　　而这会儿真的看见视频，赵愠才确定了：动手的人竟然真不是齐烬或者李桥舟。 　　视频里，动手的人脑后有道细长的疤。 　　疤从左到右横贯了他整个后脑勺，疤痕所处的地方，连头发都没有长。 　　“这人是周康全的大儿子？”赵愠诧异。 　　齐烬：“你认识他？” 　　“算不上认识。”赵愠实话实说。 　　周康全的大儿子叫周天唯。早在赵愠穿过来前，这个周天唯就因为打架斗殴被判了刑——这个横贯后脑勺的伤疤，据说就是那次打架斗殴留下的。 　　但赵愠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只在别人嘴里听过的人，他不但出来了，还对自己刹车做手脚？ 　　“他为什么要害我？”赵愠问。 　　齐烬没吭声。 　　赵愠也没再问。 　　视频摆在眼前，赵愠倒是不怀疑其真实性，可要说周家和赵家有什么大仇，大到周天唯需要亲自动手除掉自己，赵愠又觉得不至于。 　　是，赵家和周家之前有些过节，甚至也争过地，赵愠还抬过地价，给周氏挖了坑。 　　但那些都只是商业问题，甚至赵愠也只不过是配合了齐烬挖坑，怎么周天唯的报复对象，竟然跳过齐烬落在了自己头上？ 　　如果不是因为直接的仇怨，就只能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周天唯肯定是明白了齐烬报仇的原因，也想到了齐烬下个目标就是赵氏。 　　所以他早一步动手，除掉赵氏的同时，想把这个罪名安在齐烬身上——赵氏出事，齐烬却成为最大赢家，任谁都会想到两者间的关联。 　　只不过周天唯怎么也没想到，因为有了赵愠那份傻出天际的赠与协议，齐烬嫌疑降到最低。 　　这也为齐烬一边接手赵氏，一边查找真像提供了可能。 　　而齐烬查找真相的结果：就是揪出了周天唯，将周家彻底剿灭。 　　还真是……赵愠想来想去，只能想到狗血两个字。 　　“我出事，说白了也是你害的。”赵愠吐槽。 　　齐烬没反驳。 　　他冷冰冰的目光落在赵愠身上，仿佛想说什么。 　　对上齐烬目光，赵愠叹口气。 　　刚刚心思全在视频上，赵愠并没意识到什么。 　　这会儿视频看完了，赵愠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把知道内幕的事全透出去不算，还跟个为爱所伤的小媳妇一样，喜欢不喜欢、赌不赌的啰嗦了半天。 　　哪怕脸皮再后，赵愠也忍不住生出点羞耻感来。 　　他偷偷瞄了齐烬一眼，也不知道现在决定装傻，还来不来得及？ 　　“你……”齐烬也看着他，迟疑着仿佛想说什么。 　　“咱把之前那段对话翻篇行吗？”赵愠抢在齐烬前面开口。 　　齐烬没说话。 　　“就翻篇到你刚进来那段。”赵愠对着门口比划，“那，你就站门那儿，我保证对你露出标准笑容，再恭恭敬敬把你请进来。” 　　齐烬顺着他目光看了眼门的方向，又转回头打量赵愠。 　　“什么周家、孔家的，跟我有个屁的关系？”赵愠摆手，“我根本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你就当没听见我那段话，行吗？” 　　随着他这动作，大片殷红闯入齐烬视野。齐烬这才注意到，除了手背和指尖的伤痕外，赵愠手心里也在渗血。 　　这个位置和伤口形状，并不是捶打镜子能划出来的。 　　反而好像是手掌的主人曾紧紧攥着碎片，并且摆出过攻击姿势。 　　只不过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赵愠最终选择扔掉碎片，而非进行攻击。 　　盯着那些痕迹看了一会儿，齐烬微微点了下头：“你没有其他想说的？” 　　“其他想说的？想说什么？”虽然羞耻感和悲愤感还在，但看见齐烬点头的刹那，赵愠悄悄松了口气。 　　毕竟生命安全得到了保证。 　　赵愠语气轻松起来：“我之前没对你说什么难听的吧？要是我真说了，那我立马道歉，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也一起掀过去成吗？” 　　齐烬沉默地盯着他。 　　“不能掀过去吗？”赵愠也看向齐烬。他瞳孔周围红晕褪去，深棕色的眸子仿佛闪烁着亮光：“你看周家、孔家都能掀过去，别的也一起掀了吧？” 　　“把赵氏的事也掀过去吗？”齐烬问。 　　赵愠明显愣了一下。 　　他眸子里的亮光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雾霭般的灰蒙蒙。 　　赵氏这个问题，赵愠还真没太想过。 　　这几天里，他倒是隐约听沈亚星提起来，说是齐烬接手赵氏以后，大刀阔斧做了不少动作。 　　不过当时生命还受到威胁呢，赵愠根本没心思想财产的事情，更没心思管齐烬做了什么动作，是清洗了高层，还是给赵氏来个大换血。 　　现在生命安全得到了保障，又听见齐烬提起，赵愠便认真想了一会儿。 　　当初穿进来的时候，赵愠处于失忆状态。 　　因为赵愠的这个身份，他接手了赵氏。这十年里，虽说是也是稳住下了赵氏，顺带着发扬光大了一些。但要说多愿意坐总裁的位置，多愿意抗赵氏的担子，倒也算不上。 　　这会儿有机会卸去总裁身份，赵愠还真不是特别渴望接回来。 　　何况就算想接，齐烬也不见得会放手——赵氏、周氏、孔氏本来就都是齐家的东西，只不过当初这三家联手陷害了齐家，才获得了先前的金钱和地位。 　　这些纠葛，原书里写的清清楚楚。 　　“赵氏送你吧。”赵愠不甚在意。 　　齐烬眯了下眼睛，表情带着探究和质疑。 　　“真的，我也不是特别想要。”赵愠说。 　　想象了一会儿不当总裁的日子，赵愠瞳孔微微亮起来：“我想好了，这几天把别墅卖了，手上就能富裕不少。拿着这笔钱，高兴了去酒吧玩玩，不高兴了就找个没人的渔村一住，晒晒太阳种种花，也挺好的。” 　　提到种花，赵愠莫名想到白瓷花盆，想到了小粉满头花苞。 　　只不过时过境迁，别说满头花苞，连那个白瓷盆估计都不在了。 　　他甩甩头，将白瓷花盆和小粉甩出脑海。 　　齐烬看他：“你让我留着赵氏？” 　　赵愠：“留着，你千万留着。” 　　对上赵愠目光，齐烬眉头皱得更紧。几秒钟后，他冷冷笑起来：“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赵愠没理解。 　　“如果是希望我喜欢你，那你注定会失望。”齐烬声音沉下去，漆黑的双眸晦暗如墨，“记住，我不可能喜欢上你。” 　　类似的话，齐烬之前也说过。 　　那时候还没发生车祸，赵愠刚签好赠予协议，并且抱着雀跃的心情联络上齐烬。 　　当时听见这话，赵愠难过却没死心，他甚至还搬出海边kiss，试图说服齐烬认爱。 　　齐烬怎么说的来着？ 　　回忆了一会儿齐烬的话，赵愠悄悄蜷缩起指尖：“我明白我明白，你不喜欢我这样的，亲一下算不了什么。” 　　齐烬没说话。 　　“再说我混迹夜店，什么样的没见过？不会再装纯情了。”赵愠补充。 　　齐烬还是没说话。 　　诡异的沉默蔓延，赵愠在心底里叹口气。 　　齐烬当时还有句话，他说：不管是你的人还是你的钱，我都嫌脏。 　　眼见齐烬没有接话的意思，赵愠强迫自己继续着往下说：“你呢，安安心心收下赵氏，我呢，老老实实滚远点，保证不再脏了你眼晴。” 　　“真的真的。”看齐烬依旧没表态，赵愠伸出三根手指。 　　赵愠承认，他是喜欢齐烬，喜欢到可以献出所有搏次相爱机会，喜欢到哪怕认定齐烬曾将自己置于死地，都提不起报复心思。 　　不过人嘛，总不能一条独木桥走到黑。何况已经明确被拒绝、已经确认对方无意。都这样还黏上去？那不叫勇敢追爱，那tm叫犯贱。 　　人可以犯傻，决不能犯贱。 　　赵愠摆好发誓姿势：“对天发誓，今后我一定老老实实滚远点，绝不再提喜不喜欢、爱不爱的茬儿，绝不……” 　　“抱歉……”齐烬突兀开口。 　　类似道歉的话，赵愠从没在齐烬嘴里听到过。突然听见这么句抱歉，赵愠不自觉愣住。 　　“我之前的话……”齐烬沉默片刻，仿佛下定什么决心，“关于赵氏和你的话，抱歉。” 　　赵愠没接话。 　　他只是轻轻眨了下眼睛，棕色的瞳孔里透出些疑惑。 　　“但是我的确不喜欢你，你不要抱有幻想。”齐烬迅速补充。也许是怕赵愠再纠缠，他给完结论，又强调了句：“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作者有话说： 　　预收二《工具人他放手了（重生）》求收藏 　　因为深陷泥潭时被拉的那一把，上辈子，顾初追着谢辰泽跑了十年。 　　他是谢辰泽的朋友、是谢辰泽的助理、是谢辰泽的经纪人、也是谢辰泽见不得光的情人。 　　后来片场突发意外。临死前，顾初才发觉自己生活在小说里。谢辰泽是书中男主，而他，只是男主身边的工具人。 　　甚至，类似他这样的情人，谢辰泽还有很多——谢辰泽享受的是追逐的快感，到手后，再美的玫瑰花都会失去色泽。 　　妥妥渣男一个。 　　重生回十年前，看着谢辰泽伸过来的那只手，顾初转身就走。 　　谢辰泽：？ 　　谢辰泽：刚穿进书就发现配角不走剧情线了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重生受和穿书攻的伪火葬场真治愈系故事 第25章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话听起来十分伤人，但赵愠却忍不住想笑：无论从喜好、性格，乃至身份背景，他跟齐烬确实都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 　　甚至往深了说，俩人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一个是书里男主，一个是穿书者，能是一个世界才见了鬼。 　　所以齐烬这话，的确没说错。 　　“放心……”赵愠笑笑，“以后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 　　齐烬：…… 　　赵愠说到做到，为了减少跟齐烬碰面机会，几天后的开庭，他都没有参加。 　　听完宣判结果，沈亚星给赵愠打来电话：“赵哥，周天唯因故意伤害罪被判刑了。” 　　赵愠嗯了一声。 　　这结果完全在意料之中。周天唯动手脚证据确凿，背后又有齐烬推进，周天唯不被判刑才奇怪。 　　“赵哥也算沉冤得雪，咱去酒吧庆祝庆祝？”沈亚星又说。 　　自从出院开始，赵愠就没去过酒吧。听见这个提议，他欣然接受：“你安排……” 　　几分钟后，沈亚星再次打来电话：“今晚包厢被占了，咱就在大厅卡座？” 　　赵愠对于是包厢还是卡座，没有太大偏好。之前也只不过是因为人多，包厢玩起来更尽兴。但这次就沈亚星和赵愠俩人，卡座就够了。 　　“好……”赵愠问了碰面时间，打算挂电话。 　　“赵哥……”电话另一边，沈亚星期期艾艾，“就是吧……” 　　赵愠：“怎么了？” 　　“就是……”沈亚星犹豫了几秒钟，“审判开始我前碰上齐哥了，他问你怎么没来。” 　　“问就问呗。”赵愠无所谓，“他肯定是担心被害人没到场，影响审判结果。” 　　“他表情看起来……好像是有点担忧？”沈亚星又嘀嘀咕咕了几句，半信半疑挂断电话。 　　赵愠和沈亚星抵达酒吧的时候，刚好是上客高峰期，酒吧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 　　这些人赵愠也认识，之前一起泡吧时候，还被他们赵哥长赵哥短的叫过。 　　只不过这次看见赵愠和沈亚星，那些人并没再围上来。其中有那么一两个喊几声「沈哥」，顺带朝着赵愠点点头，就算打了招呼。 　　更多的则是看看他们，就又收回目光，仿佛赵愠和沈亚星只是空气。 　　“真他妈狗。”沈亚星瞪着那几个人，小声嘀咕。 　　“正常……”赵愠笑笑，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之前过来，他是光鲜的赵氏总裁，这些人自然赵哥长赵哥短的。现在他要公司没公司、要钱没钱的，这些人肯围上来才是反常。 　　这种落差在看见赵氏易主新闻时，赵愠就已经想到了。 　　甚至不只是想到，穿书前他还切身经历过。 　　看着还在愤愤不平的沈亚星，赵愠捞起酒杯，笑着塞进他手里：“喝我们自己的酒，不用管他们。” 　　“话是这么说没错。”沈亚星捏着酒杯，叹口气，“但之前那样，现在这样，真是……” 　　他吐槽的话还没说完，面前突然多了个黑影。 　　看着不请自来的人，沈亚星有点反应不过来：“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那人扯了扯西装下摆，朝旁边退开半步，“我们策哥想请赵哥喝杯酒。” 　　随着他的动作，赵愠看见了远处沙发上的人。这人赵愠确实没什么印象，不过得益于关于原书的记忆，赵愠瞬间认出了其标志性的金丝眼镜——这人姓冯，家里也是做地产生意的。 　　先前赵、周、孔三足鼎立的时候，冯家在G市地产界就基本说不上话。 　　现在三家相继倒台，轮到齐家一家独大，冯家更是彻底失去了话语权。 　　不过这个冯家和其他家族不一样，他们虽然做地产，但更侧重于设计—— 　　准确的说，他们家族颇有点艺术细菌，每次拿到地也都亲自参与设计。 　　在原书里，这个冯策经商头脑不行，设计方面却算得上出类拔萃。冯氏破产后，他加入了齐氏，成了齐氏地产首席设计师。 　　不过按照时间线算，那应该是很靠后的内容。这会儿冯家还没破产，冯策还顶着个冯氏继承人的名头。 　　不管是穿书前还是穿书后，赵愠这个身份都跟冯策没什么交集。这会儿冯策主动凑上来，赵愠摸不准他想干什么：“有事？” 　　保镖看看赵愠，又扭头看看冯策。 　　“只是喝杯酒。”冯策起身，朝着赵愠走过来。见赵愠没有什么动作，他想了想，挨在赵愠另一侧坐下，又举着酒杯示意：“顺便表达敬意。” 　　赵愠没说话。 　　“抬抬手就把公司送人，这种魄力，我真头一次见。”说完这话，冯策仰头把酒干了。 　　赵愠没任何表示。 　　沈亚星先不愿意了：“你什么意思？” 　　“辣，好辣。”冯策几乎跟沈亚星同时开口。 　　在赵愠和沈亚星注视下，冯策抓起杯水朝嘴里灌。 　　整杯水下肚，冯策尤嫌不够。他又灌下第二杯，才小声解释：“我是发自肺腑的敬佩，敬佩你们懂吧？古有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今有赵哥一掷千金为蓝颜，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赵愠和沈亚星：？ 　　“天南地北双飞客，就中更有痴儿女。”冯策还在嘀咕，“唐诗宋词元明曲，那么多感人至深的爱情，我算是终于看见了。赵哥，谢谢你，谢谢你让我又相信了爱情。” 　　边说，冯策便拽住赵愠胳膊，眼睛亮晶晶的仿佛自带led。 　　赵愠：…… 　　赵愠缓缓抬头，凝视面前的保镖。 　　保镖低垂着脑袋没敢看他。可能是被赵愠盯的受不了了，他才弱弱伸出根手指，又指指冯策：“我们少爷是这个。” 　　“1？”沈亚星惊呆，“这样的？你跟我说他是1？” 　　赵愠也有瞬间错愕。他看着眼冒金星、满脸傻笑的冯策，脑子里想到句经典台词：卡哇伊也是1。 　　“一杯倒……”保镖展开解释。 　　沈亚星愣了愣，骂句我靠。 　　赵愠噗呲一声笑出来。 　　可能是他的笑声太大，也可能是原本就有不少人在偷瞄，听见这声笑，原本三三两两谈话的人，大部分都停下动作，舞池里的人也不约而同看过来。 　　“都这样了，还笑得出来？” 　　“赵家脸都被他丢尽了。为个男的，就这么把公司送了。” 　　“我要是他，我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声音刚开始还算小。可能是看赵愠没反应，议论声渐渐加大，后来甚至有那么两三个互看几眼，朝着赵愠走过来。 　　“听说你挺能喝的？最爱gin酒？”其中一个对吧台方向打个手势，没一会儿，酒保端了几杯gin酒过来。 　　这人赵愠没太大印象，只记得叫吴成，算是常年混迹在酒吧的富二代。大家私底下都叫他红毛——因为他那头红到发亮的头发。 　　“赵氏没了，你怕是也喝不起gin酒了？别担心，今晚算我请的。”红毛把酒杯举到赵愠面前，“为你绝美的爱情干杯。” 　　赵愠看了红毛一眼。 　　“你什么意思？”沈亚星站起来。 　　“我能有什么意思？”红毛似笑非笑，“以前赵哥可是大忙人，我们想碰个杯都找不着机会。难得现在他不用管公司、不用开股东会的，跟大家乐呵乐呵，喝个酒怎么了？” 　　说完，他又把酒杯朝前递：“赵哥给个面子，把酒喝了？” 　　沈亚星：“红毛，你别……” 　　“没事……”赵愠拍拍沈亚星肩膀，从红毛手里接过酒杯。仰头干掉杯里透明色酒液，赵愠翻转杯口，对着红毛和他身后的人展示空杯：“还有谁想敬我，或者敬我的爱情，都一起来。” 　　“爱情！爱情！”冯策跟着欢呼。 　　“犯贱被打脸的人，还好意思提爱情？真不嫌丢脸。”也有人小声嘟囔。 　　赵愠端起第二杯gin酒，朝着嘟囔的人举杯示意：“脸是干嘛用的？脸tm就是拿来丢的。” 　　- 　　齐烬推开门。 　　重金属旋律背景音里，所有人都在喊着「爱情」。 　　他微微皱眉，在舞池最中央找到了赵愠的身影。 　　赵愠手上还端着酒杯，只不过酒早已经见底。赵愠左边站着个红毛，右边是个戴金丝眼镜的男的。 　　金丝眼镜手死死攥着赵愠胳膊，正仰头高呼：“爱情！爱情！” 　　红毛则抓着杯子，拼命朝赵愠嘴里灌酒。 　　沈亚星在舞池不远处站着，好像有心上去劝阻，却又因为势单力薄，每每还没靠近，就被其他人给挡了回来。后来他干脆放弃劝阻，低着头从后门溜了。 　　看着这么个场景，齐烬脸色瞬间暗下去。 　　他朝身后微微抬起下巴，李桥舟带人上前，先是扒开乱糟糟的人群，又扯开了红毛和眼镜男。 　　“怎么？不用喝了？”酒杯离开唇边，赵愠微微睁开眼睛。 　　射灯之下，赵愠深棕色瞳孔比往常更暗，甚至已经趋近于黑色。他用晦暗的瞳孔看看红毛、看看冯策，又看看李桥舟和其他保镖，最后，才定格在齐烬脸上。 　　“你在做什么？”齐烬冷声质问。 　　“喝酒啊……”赵愠晃晃酒杯，抬手抹了把脸。 　　手下所覆之处，全是凉冰冰的液体。 　　刚开始红毛过来敬酒的时候，虽然话说的不算好听，但手上倒是没什么动作。 　　后来可能是见赵愠反应不大，也可能是想到赵愠失了势，红毛胆子渐渐大起来。 　　第4、5杯的时候，红毛已经开始推搡赵愠，等到第6杯，他干脆直接朝着赵愠嘴里灌。 　　赵愠笑盈盈看着他，张嘴把酒喝了。 　　他这种态度，让红毛愈发大胆。等到第7杯，红毛甚至问都不问，也不管赵愠有没有张嘴，就直接怼到赵愠嘴边：“喝，给我都他妈喝了。” 　　赵愠什么都没说，依旧笑着张开嘴。 　　但红毛却转了转手腕，把大半的酒都撒在了赵愠脸上。 　　“对不住了，手抖。”红毛得意洋洋换了第8杯。端着酒起，红毛再次朝赵愠脸上泼。 　　直到这会儿红毛被拉开，赵愠才抬手擦去满脸酒渍。甩了甩手上黏着酒液，赵愠弯着眼睛掰指头：“1、2、3……9。” 　　“什么？”齐烬下意识问。 　　“我喝了9杯。”赵愠眼睛弯弯的，眼底却没带什么笑意，“不算泼在脸上的2杯和倒进衬衫里那杯，我一共喝下去9杯。” 　　晦暗的灯光下，齐烬最初并没注意到赵愠的衣服。这会儿赵愠主动提起来，齐烬才发现赵愠前襟湿了大片。 　　盯着那片湿润的痕迹，又看了看赵愠还在滴酒的发梢，齐烬脸色越发难看：“开庭不去，原来是在这儿醉生梦死。” 　　“又没醉……”赵愠不甚在意，“再说你不好好走独木桥去，在管我醉不醉、生不生呢？” 　　话音落下，赵愠反应过来：“对了，你来干什么？” 　　齐烬偏开头：“沈亚星给我打的电话。” 　　“沈亚星打给你？”赵愠迷茫地朝舞池看了一会儿，没找到沈亚星身影。 　　于是他收回视线，莫名其妙问：“我在这儿玩的好好的，沈亚星打给你干什么？” 　　齐烬看着赵愠衬衫前襟：“你管这叫玩的好好的？” 　　赵愠也低头看了眼衣服。 　　淡蓝色衬衫因为浸了酒，看起来反而更像是深蓝色，又因为打光关系，这种深蓝色底调上又出现斑驳光块，怎么看怎么跑不掉狼狈两个字。 　　“是挺狼狈的？”赵愠笑笑，顺手扒了衬衫。 　　他把衬衫甩在沙发上，转身走回舞池。 　　舞池里，红毛还被李桥舟按着。看见赵愠回来，他扭动了几下，没能挣开。 　　赵愠看看红毛，又看看李桥舟：“hi，好久不见。” 　　“真希望永远不用见。”李桥舟没好气道。 　　“放心，应该不用再见了。”赵愠笑笑，扭头望着齐烬，“你们要没什么事，请自便？别影响我和朋友喝酒。” 　　齐烬脸色瞬间沉下去。 　　李桥舟表情也不怎么美好：“你什么意思？” 　　“慢走不送的意思。”赵愠对着他摆摆手，又对着齐烬摆摆手，“好好走你的独木桥，少往我的世界凑。” 　　齐烬扭头就走。 　　李桥舟微微一愣，带着手下跟上。 　　酒吧大门打开，又关上。 　　赵愠转身面向红毛。看出红毛目光里的惊疑不定，赵愠笑了：“不是说为我的爱情买单？刚刚爱情里的另一当事人出现了，你怎么熄火了？” 　　红毛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 　　他不发话，其他人也没出声。只有冯策还在振臂高呼：“爱情！爱情！” 　　赵愠叹口气，对着冯策保镖招手：“把你家1带回去。” 　　目送保镖把冯策拉出酒吧，赵愠才幽幽道：“这场酒喝的挺尽兴，谢谢红哥款待。” 　　说完，赵愠从吧台上捞起杯酒。 　　看着举到面前的酒杯，红毛面露诧异：“你想干什么？” 　　赵愠扬手把酒泼在红毛脸上，又对着他展示空空如也的酒杯：“1……” 　　红毛扯着嗓子：“你他妈……” 　　赵愠没给他骂人的机会。趁着红毛张嘴，赵愠反手把空杯塞进他嘴里，顺带着又拍了把红毛下巴。 　　玻璃碎裂声和尖叫声同时响起。 　　红毛惊恐地捂住嘴。鲜血从他指缝渗出来，又沿着他手背迅速滴落。 　　赵愠满意地点点头，拿起第二杯酒：“下面该2了。” 第26章 　　离开酒吧前，赵愠温柔亲切地抬起脚，用脚尖踢了踢红毛大腿：“今天多谢红哥款待，只是红哥太不小心了，喝个酒而已，怎么洒了满身酒不算，还弄得嘴伤了手伤了、人都站不起来？” 　　红毛整个人摊在地上。 　　他脸上又是血污又是酒渍，身上也黏了不少污渍。特别是裤子中间湿了大片，哪怕是在晦暗灯光下，也足够显眼。 　　被赵愠鞋尖碰到，他抖得更加厉害，喉咙里支支吾吾想说什么。话没出口，血先从嘴角滴了出来，红毛颤颤巍巍继续捂嘴，用惊恐的目光望着赵愠：“赵哥、赵哥，错了、我错……” 　　“别喊哥了，回家好好养养吧。”赵愠又看向红毛旁边的人。 　　那人快速低头，并没敢和赵愠对视。 　　“脸啊，就他妈是拿来丢的，记住了吗？”赵愠拍拍那人肩膀，拍得他差点儿抖成筛子。 　　赵愠满脸无辜：“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抖上了？” 　　“没、没……”那人结结巴巴。 　　“没事就好。”赵愠笑笑，朝大门走过去。走到门边时，赵愠想了想，又回身打量红毛他们：“你们该不会想报复我吧？” 　　红毛捂着嘴猛摇头。 　　“真不报复？”赵愠挑眉，指尖指着摄像头方向，“你们看，那有摄像头哦。只要调到监控视频，你们就可以报警呢。我想想啊，强迫别人表演咬杯子，又不小心踩了对方的手，踢了对方的头，这种应该怎么判？” 　　红毛头摇得更厉害了：“不、不敢……” 　　“最好是真不敢。”赵愠声音冷下去，“周天唯今天开庭，你们听说了吧？” 　　红毛几个没明白赵愠为什么提起周天唯，愣愣地没敢动作。 　　“他动了我刹车，故意伤害罪。”赵愠解释，“知道他为什么敢动我刹车吗？知道他为什么不怕死么？因为他们周家完了，彻底完了，他一无所有。” 　　顿了顿，赵愠抬手推开大门：“就和现在的我一样。” 　　走出酒吧，赵愠并没急着上车。他靠在车门边，先给沈亚星打了个电话。 　　沈亚星迅速接通：“赵哥，你等等！我刚叫朋友来了，红毛几个欺人太甚！” 　　赵愠诧异：“叫什么朋友？你人呢？” 　　“就是我家供应商，你再忍忍，我马上回来。”沈亚星语气很急，明显是正在跑着。 　　他话音刚落下，赵愠就听见街面上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不远处拐角里冲出来四五个黑影。 　　其中，跑在最前面的就是沈亚星。 　　赵愠正想挥手，便看见了沈亚星身后跟着的那几个人。那几个人各个膀大腰圆，有的甚至还纹着花臂。 　　不过，这不是最让赵愠惊奇的。真正让赵愠惊奇的是，这几个人都光着膀子，下身统一穿着大白短裤。 　　“你们这是干什么？”赵愠微微瞪圆眼睛，“上衣呢？” 　　“赵哥？你大半夜秀身材？衣服呢？”跟他同样震惊的还有沈亚星。 　　盯着赵愠的上身反应了一会儿，沈亚星怒了：“红毛太他妈不是人了！居然把你衣服扒了？！” 　　赵愠愣了愣，迅速低头：“我艹……” 　　刚刚光顾着耍帅，赵愠忘了自己没穿衣服。他拽着沈亚星赶紧上了车。从后备箱拽出衣服套上，赵愠才长出口气。 　　透过车窗，他看看站在外面的几个壮汉：“你那几个朋友，干什么的？” 　　“我家饭店供养商家的，员工。”沈亚星解释，“他家做肉食生意的，这几个是专门宰肉的师傅。” 　　赵愠：…… 　　“我这不是看红毛太他妈欺负人，想找人来救场么。”沈亚星小心翼翼打量赵愠神色，又指指外面那几个人，“要不，我让他们进去吓唬吓唬红毛？让他道个歉？要不揍他一顿也行，再不解气，咱干脆让师傅们轮着菜刀进去？看见菜刀，红毛保证吓尿。” 　　“他已经尿过了。”赵愠摆摆手，大致给沈亚星讲了经过。 　　只不过在赵愠嘴里，红毛先是被齐烬的人拉开，又听了自己温柔友好的规劝，便弃恶从善，主动道歉。 　　“他就这么道歉了？”沈亚星惊奇，“我看他嘚瑟成那样，还以为得多强硬？就说两句话，他就道歉了？” 　　赵愠没吭声。 　　“还有，齐哥不是从不来酒吧吗？怎么会出现在酒吧里？”沈亚星发出第二波惊叹，“而且还带了人来？又刚好出现在赵哥被欺负的时间点，把赵哥救了？” 　　“管他呢……”赵愠不甚在意。 　　按照齐烬的说法，是沈亚星叫他来的。但看沈亚星的反应，这个说法明显站不住脚。 　　不过，赵愠对齐烬出现的原因和目的都没太大兴趣。毕竟决定放手了，就不应该在对方身上投入关注。 　　赵愠目前更关心的，是红毛到底打不打算报复。 　　按理说，红毛应该不会来报复，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之后的几天里，赵愠还是暗自提起防备。 　　不过他并没等来红毛的报复，反而等来了红毛家破产、红毛涉D进去了的消息。 　　跟这个消息一起被沈亚星带过来的，还有冯策的名片。 　　“红毛也不知道得罪了谁。”沈亚星一边把名片递给赵愠，一边八卦，“咱上次从酒吧走了以后，红毛被人堵了。车被砸了，人也住院了。” 　　这茬儿赵愠还真没听说，他有点怀疑是不是酒吧那事被夸大了：“住院？因为口腔划伤？” 　　“不是，腿和胳膊都骨折了，肋骨也断了几根。”沈亚星在自己身上比划，“这、这、这，都断了，听说ICU里头还呆了两天。前脚刚出ICU，后脚就被传训，打着石膏收监的。” 　　“那还……挺惨的。”赵愠确定了，这不是酒吧事件被夸大，而是红毛真还得罪了别人。 　　原书里有没有红毛先被打后被抓这段，赵愠没太大印象。而且原书里，好像也没有哪股势力喜欢黑白两道一起上？ 　　不过不管是哪家做的，对自己来说都不算坏事就是了。赵愠打了个哈气，没再纠结。 　　“活该……”沈亚星狠狠呸了一声，又把注意力转到名片上，“对了，赵哥，你说这个冯策为什么到处找你啊？” 　　冯策为什么到处找自己？这个问题赵愠还真不知道答案。 　　他看了看名片，照着上面的号码拨过去。 　　接到赵愠的电话，冯策整个人都仿佛打了鸡血：“爱情！我终于又相信了爱情！” 　　赵愠：“没正事我挂了。” 　　“别挂别挂。”冯策连喊带叫，“爱情哥，你千万别挂！我有正事，我真有正事。” 　　听完冯策的正事，赵愠十分后悔之前的迟疑：他在听见「爱情」两个字的时候，就应该当机立断挂了电话。 　　“你觉得这个提议如何？”电话里，冯策还在兴致勃勃游说，“以爱情和勇气为主题，结合美食和美景，做出G市第一家结合后现代主义风格、古典美学和民俗文化的创意餐厅。” 　　赵愠：“这是什么鬼？” 　　不过，冯策的话到底提醒了赵愠。 　　原书里，齐烬拿下海滩后，直接推到了海滩原有建筑，做的整体化设计。 　　换句话说，无论是芦子韬的餐厅还是民宿，都是在要推倒范畴里的。 　　被芦子韬收留了两次，赵愠总觉得应该回报点什么，最少也应该帮芦子韬搭个线，让他有机会在别的地方开个店。 　　而刚好，这个冯策家本身有几块地，冯家又是做设计的，也算专业对口，而且听冯策电话里的意思，也有开餐厅的想法。 　　冯家出地和设计，芦子韬出技术和店面管理，两家合资做餐饮，怎么想怎么靠谱。 　　第二天，赵愠就约了冯策来海滩。 　　冯策和芦子韬听完赵愠建议，也觉得不错。特别是芦子韬最近已经听到风声，说是海滩的地已经被齐氏拍下，正打算做整体调研开发。 　　“我本来就在担心拆迁的事，赵哥这个提议帮了我大忙。”芦子韬试探着开口，“这事是赵哥提的，不如赵哥也入个股？” 　　“成啊，爱情哥入股，有钱一起赚。”冯策完全同意。 　　“别总爱情哥，跟tm反讽一样。”赵愠叹口气，“就叫赵愠。” 　　入股的事，赵愠之前还真没想过。 　　这会儿他别墅已经找到了买主，首付款也已经拿到手，投钱入股倒是没有困难。而且再过一个月银行放了款，他又能拿到大笔尾款。 　　不过在赵愠规划里，他可以应这笔钱先买个偏僻小房子，再用抱着剩下的钱咸鱼躺，舒舒服服过个几十年。 　　“入股就算了，我懒得折腾。”赵愠笑笑。 　　“别啊，这设计灵感就是出自爱情哥……不是，赵哥，这设计灵感就是出自赵哥，你不入股，那我这设计就不完美了。”冯策苦口婆心，“不完美啊，对设计师而言，不完美是致命的。” 　　边说，他边捧住心口，表情妥妥潸然欲泣。 　　“是啊，赵哥也入股吧。”芦子韬也劝，“我虽然有点店面管理经验，但只是管这么家小餐厅，要是合资开餐厅，我怕我管不好。” 　　芦子韬说的倒是实情。他厨艺很好，开民宿小餐厅也勉强管的下来。但如果真合资开创意餐厅，需要处理的内容要多不少。 　　想了想，赵愠点头：“行吧，那也算我一份。” 　　听说了三人合资的计划，沈亚星也表示要入股。用沈亚星的话说，他家本身就做餐饮，不管是招聘服务团队，还是约供货商进货，都有绝对优势。 　　四人一拍即合，几天后又开了个碰头会。 　　会上，冯策重申了以爱情和勇气为主题，融入传统文化和民族元素的主旨。 　　提到民宿元素，冯策微微抿了下嘴角：“离这不远有个村落，你们知道吧？听说还没彻底开发，保留着很多原始风俗。” 　　“知道……”芦子韬点点头，“那里的食物也很特别，据说有种椰汁糕是特产，我几次想去尝尝，都没找到机会。” 　　“没找到机会？”赵愠惊讶，“不是坐个船就能过去了？要找什么机会？” 　　“那个部族很排外，想进去没那么简单。”芦子韬解释，“我家虽然就住在这儿，但从小到大的，我也就趁着庆典只进去过两次，还是饭都没吃上就被请出来了。” 　　“庆典？”沈亚星好奇，“什么庆典？” 　　“我也说不好，就是每月一次，很多人围在一起跳舞。”芦子韬边说，边比划了几个动作。 　　看着他的动作，赵愠瞬间联想到上次看地。车祸前，或者说签订赠与协议前，赵愠坐在船上带着副总们看地，当时那个村落里也在跳舞，而且在重重叠叠的人影间，赵愠隐约看见了李桥舟身影。 　　想到李桥舟，不可避免的，赵愠又想起齐烬，顺带着还想起了车祸前的那通电话。 　　当时电话接通，赵愠刚说出赠予的事情，齐烬马上质问是否见过李桥舟。 　　那时候，赵愠还不明白其中关联。现在想起来，齐烬是怀疑李桥舟说过什么，促使赵愠做了赠予的决定。 　　而要说李桥舟能说什么？赵愠心里还真有个猜测。 　　跟很多小说设置的大同小异，原书里男主也自带金手指。不过他的金手指不是什么技能啊、背景啊，而是锁在日本国银行里的一笔钱。 　　准确说来，那还不算是一笔钱，而是首饰+纸质股票。 　　这些东西算是齐烬父母留给他的遗产，只不过当初，齐烬爸妈是抱着对儿子的祝福，在齐烬刚出生时就将首饰和纸质股票存了起来。 　　他们定下的开保险箱方式也很特别：齐烬接手齐氏，拿着三张地契去银行。 　　而这三张地契，好巧不巧，刚好就是赵、孔、周三家办公楼所在的位置。 　　之前孔、周两家已经被齐氏吞并，地契落进了齐烬手里，后来自己又主动献上赵氏。 　　这两天王啸曾打来电话，说是齐烬在清点赵氏资产，还调出了地契，订好了机票准备出国。 　　这么想来，齐烬这会儿应该拿着三张地契，在日本国打保险箱呢吧？ 　　保险箱里的首饰，据说是齐烬母亲家祖传的，而纸质股票，则是国外某家公司的原始股。 　　打开了保险箱，齐烬身家估计要翻了不知道多少倍？这么想想，还真是令人羡慕的主角光环。 　　赵愠撇撇嘴，把游散的注意力放回芦子韬几个人身上。 　　芦子韬还在说着庆典的事：“庆典当天，族长会带着全村落的少女翩翩起舞，还会做节日餐。那些传统美食，都是市面上见不到的。” 　　冯策和沈亚星满脸期盼：“真想去见识见识。” 　　赵愠笑笑：“不如我们……” 　　他话没说完，突兀顿住。 　　“怎么了？怎么了？”沈亚星好奇。 　　赵愠没说话。 　　不知道是在安静的海边住久了的关系，还是车祸的影响，赵愠最近对发动机声音很敏感。 　　刚刚他话没说完，就隐约听见发动机声音。这会儿安静下来，赵愠确认了：真有辆车在朝着餐厅这边开过来。 　　不过这边本来就很偏僻，芦子韬的店又采用预约模式，按理不应该有车过来才对。 　　但芦子韬的店铺已经算道路尽头，朝着这边开过来的，除了来店里，也没其他地方可去。 　　想到这儿，赵愠对着芦子韬笑笑：“你可能有没预约的客人。” 　　他话音落下没一会儿，其他人也听见了汽车声音。 　　芦子韬起身迎出去。没几秒钟，他又折返回来，脸上表情有些诡异。 　　“怎么了？”赵愠随口问。 　　芦子韬侧身，指了指身后的人：“赵哥，是找你的。” 　　“找我？”赵愠目光落在芦子韬身后。看见站在水晶门帘外的齐烬，赵愠微微眯了下眼睛：“怎么是你？” 第27章 　　“怎么不能是我？”齐烬撩开门帘。 　　随着他的动作，透明的水晶帘轻轻晃动起来，在阳光下折射出绚丽光彩。 　　光彩落在齐烬漆黑的瞳孔里，闪亮而明媚，让赵愠再次想到「主角光环」四个字。 　　“你不是在……”赵愠话说到一半，迅速停下。 　　他把日本国两个字咽回肚子，悄悄掐了下手心。虽然他现在对齐烬没什么非分之想，但不代表说话能口无遮拦。至少刚刚那句「你不是应该在日本国」是绝对不应该说的。 　　这话一说出口，他自己倒是没事，可不就等于把王啸给卖了？ 　　“在什么？”齐烬追问。 　　赵愠挥挥手：“你在公司、在国土局、哪怕在家呢，随便哪儿都行，就是不应该来这。” 　　齐烬微微愣了一下。他漆黑的瞳孔仿佛又暗了些，就连水晶帘反射的光彩都没能将其照亮。 　　“我为什么不该来这儿？”齐烬沉声问。 　　赵愠没搭理他。 　　“那你觉得我应该去哪儿？”齐烬冷冷打量赵愠，随口给了个猜测，“日本国吗？” 　　赵愠抿住嘴角。 　　“王啸告诉你的？”看赵愠没反驳，齐烬放下水晶帘，走进大堂，“我就知道，是你要求的吧？安排他关注我的一举一动，连我定了去日本国的机票，你肯定都知道。” 　　赵愠瞥齐烬一眼。 　　依旧是冰冷的目光、淡粉色的双唇和小扇子般的睫毛。只是之前怎么看怎么心动，现在再看，赵愠反而只觉得无语。 　　是，齐烬是长得好看，好看到哪怕书里书外活了两辈子，赵愠也没见过比齐烬还让人惊艳的。 　　但光好看有什么用？ 　　好看是能当饭吃，还是能顶钱花？ 　　何况再好看脑子不好也不行啊。 　　自己都给出赵氏了，都明明白白表示退场，这人还能揪着不放，还能找出各种由头进行怀疑，甚至给王啸扣了个眼线的罪名。 　　赵愠翻了个白眼：“那你开了他啊。” 　　齐烬没出声。 　　赵愠：“你要是觉得王啸是眼线，你就开了他，你要是觉得其他人是眼线，你就开了他们。赵氏都在你手里了，想开谁还不都是你的自由？” 　　当初决定给出赵氏的时候，赵愠也设想过最坏的情况。不过那几个副总都有股份，就算真的高层震荡，他们的股份和分红也都在手里。再说以他们的实力，也不是离开公司就不能活。 　　甚至，王啸已经萌生了辞职的念头，只不过他暂时没想好辞职后要做什么，才迟迟没有动作。 　　刚好赵愠已经决定入股做餐厅，现在想想，王啸要是真辞职，是可以来餐厅一起干的。 　　毕竟芦子韬厨艺在身，冯策设计过关，沈亚星那边进货有保障，而赵愠自己，则熟知原书发展趋势。对于G市未来的区域划分、发展情形都有大致预判。 　　这么四家凑在一起，怎么想怎么能大赚。想着想着，赵愠露出个浅淡的笑容来。 　　盯着他这个笑容，齐烬面色也微微好转转。他清清嗓子，声音不似刚才般冰冷：“放心，我没打算开了王啸。” 　　赵愠：“你还是开了吧。” 　　齐烬：？ 　　赵愠：“被开了他还能多得点赔偿金。” 　　齐烬：…… 　　眼见对话进入僵局，沈亚星再次展现圆场功力：“别别别，人王哥干得好好的，哪能说开就开。对了，齐哥你怎么过来了？是特意来找赵哥的吧？” 　　齐烬转头看沈亚星：“我……” 　　“找我？我看他就是过来给我添堵的。”赵愠叹口气，起身朝门口走。 　　擦肩而过时，齐烬偏头盯着他：“等等……” 　　赵愠看他一眼：“你先是莫名其妙跑过来，又跟我扯了半天该在哪儿、不该在哪儿、眼线不眼线的，到底想干什么？” 　　齐烬没说话。 　　“你也知道我卖了房子，最近都借住在这儿。”赵愠叹口气。他试图劝之以理，动之以情：“咱俩之间的事吧，应该早就扯清了。我不怎么想看见你，你肯定也不愿意看见我。所以，从现在到我搬走前，你能别来这儿晃悠吗？” 　　“不想让我来？”齐烬皱眉，扫了眼大堂。 　　沈亚星无措地看着门口。冯策推推金丝眼镜，满脸探究。芦子韬虽然脸上没太大表情，但目光算不上友善。 　　“他们都能来，我凭什么不能来？”齐烬冷哼。 　　“你跟他们仨能一样么？”赵愠呛声，“人家一个是这儿的老板，一个是我朋友，另一个……” 　　赵愠目光扫向冯策，试图寻觅到合适的词语。 　　“另一个是他的迷弟。”冯策迅速给自己找准定位，“我被赵哥的勇气所折服，我是赵哥的超级粉丝。” 　　赵愠默默叹口气，算是默认了这个定位。 　　“老板、朋友、粉丝？”齐烬一个个扫视过去，最后把目光落回赵愠脸上，“你别忘了，连你们脚下站着的这块地都是我的。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赵愠连看都懒得看他：“行行行，你的地，你呆着吧，我走。” 　　看赵愠真走了，大堂里的三个赶紧跟过去。 　　齐烬目睹四个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沉默片刻，也朝外走去。 　　在海边漫无目的闲逛了一会儿，赵愠气消了大半。再次想起刚才的对话，赵愠大致明白了齐烬来意。 　　他估计是怕自己对赵氏不死心，特意来试探试探，顺便打探一下王啸和几个副总可不可靠。 　　“这还真是鸡的肠子、狗的眼睛。”赵愠翻个白眼，“都有辱男主这个名头。” 　　“赵哥？”沈亚星不明所以，“什么鸡肠子、狗眼睛，男主不男主的？” 　　“小肚鸡肠，狗眼看人低。”赵愠摆摆手，并没解释男主的事。为了转移沈亚星注意力，赵愠提起之前的庆典：“我上次倒是在船上远远看了眼，舞蹈和民族服装都很有特色。” 　　“民族服装？”冯策瞬间来了兴致，“民族服装好啊。咱们做创意民俗餐厅，餐厅装饰和服务员穿着上，就应该体现民族特色。真想去庆典开开眼。” 　　芦子韬算算日子：“庆典就是今天。”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决定去碰碰运气。 　　上次看见庆典，赵愠是坐在船上。这次进村落碰运气，几个人决定改走路路。 　　在开车合作车间犹豫几秒钟，赵愠把车钥匙扔给沈亚星：“你们开吧。” 　　“我来吧……”芦子韬接过车钥匙，自动自觉坐进驾驶室。 　　冯策刚好站在副驾旁边。他顺手拉开副驾门，想了想，对赵愠示意：“赵哥，你坐这儿？” 　　赵愠摆摆手，进了后排。沈亚星想了想，也跟进后排。 　　车子启动后，沈亚星小声跟赵愠嘀咕：“赵哥，你不是晕车吗？怎么不坐前面？” 　　“不想看见山路。”赵愠微微抿住嘴角。 　　进村的路上，先是蜿蜒向上的盘山道，抵达顶点后，车辆又缓缓向下，沿着盘山道继续前行。 　　这段路和离开海滩的路十分相像。 　　看着窗外的情形，赵愠再次庆幸自己决策英明：自从车祸后，每每开在山路上，赵愠呼吸都忍不住加速。下意识般的，他总能记起车祸的情形。 　　这可能算是创伤综合征？ 　　默默叹口气，赵愠仰头靠在座椅上。可能是芦子韬开车很稳，也可能是今天起得早了，这么靠了一会儿，赵愠还真渐渐有了睡意。 　　半梦半醒间，赵愠感觉自己坐在车上。 　　不过不是现在的这台车，而是款更宽敞，更豪华，也更……冰冷的车。为什么会用冰冷这个词呢？ 　　赵愠忍不住想：什么样的车才叫冰冷？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砰的一声巨响，碰撞声、失重感、遍布全身的疼痛以及挥之不去的眩晕。 　　跟这些感觉一起出现的，是赵愠脑中闪现的回忆。 　　穿书前的那场车祸，他刚刚处置了背叛者，紧接着，车祸发生，而策划那场车祸的…… 　　砰的一声。 　　猛地睁开眼睛，赵愠眼底映出血丝。 　　“怎么了？怎么了？”沈亚星吓得拽紧前座椅背，眼睛死死盯在挡风玻璃上，“刚刚那是什么？” 　　“可能是在鸟？或者……山鸡？”芦子韬迟疑着推开车门。绕着车前看了两圈，芦子韬确定了：“真是只山鸡，这边生态好，撞上野生动物常有的事。” 　　车子再次启动，有了刚刚的梦，赵愠这次不敢睡了。 　　他睁大眼睛，时不时看一眼前方，眼看着路程只剩下最后几公里，并没有窜出来其他动物。 　　赵愠刚想松口气，不远处突然闪出个黑影。好在这次芦子韬反应够快，他火速踩下刹车，急促刹车声后，车子堪堪停在了黑影前方。 　　那是头有些像鹿的动物，有着修长的身体，圆圆的眼睛和大大的耳朵。 　　“这是什么？”赵愠好奇。 　　“狍子……”芦子韬解释，“一般叫傻狍子，好奇心很重，看见什么新鲜的东西，都想停下看个究竟。” 　　“新鲜的东西？”赵愠透过挡风玻璃看看狍子，又敲了下座椅靠背，“它是故意来看车的？” 　　“有可能……”芦子韬笑笑。他下车吆喝走了狍子，再次坐回驾驶位：“不过按理说，狍子听见声音要么先跑，然后再回来看，要么就愣在原地到处看，这只怎么跑这么快？听见动静就冲上马路了？” 　　“也可能是之前听见声音，现在回来看的。”赵愠顺口接话，“说不定前面过去辆车呢。” 　　“也有可能。”芦子韬没再说什么。 　　车子再次行驶起来，赵愠坐了几分钟，顺着之前的猜测开始思考。 　　之前跑过去辆车，傻狍子被吓跑，又因为好奇心回到路上。这个推测听起来倒是合理，可是这条山路本身就很偏僻，根据导航来看，山路尽头也就只有那个村落。 　　所以，要是真有那么辆车，那辆车也是要去村落碰运气？ 　　他把这个猜测说出口，其余三个人都笑起来：“那敢情好啊，人多力量大，难说多几个人磨一磨，村子就放我们进去了呢。” 　　“也是……”赵愠也跟着笑笑。 　　不过等车开到村口的时候，赵愠笑不出来了。村口还真停了辆车，然而停着的那辆车赵愠怎么看怎么眼熟，等看见熟悉的车牌号后，赵愠彻底确认了：这就是齐烬的车。 第28章 　　齐烬也来考察民俗村了？这情况完全出乎赵愠预料。 　　确认那台是齐烬的，赵愠连车都不想下了：“撞日不如择日，我看还是掉头回去好了。” 　　“啊？”沈亚星惊讶。 　　“为什么？”冯策迷惑。 　　“好……”芦子韬二话不说，就挂上倒挡。 　　不过还没等他倒出去多远，山路上又开来辆车。原本这条路就只够一辆车通过，偏巧两台车又都是全尺寸越野。这会儿一台朝前，一台朝后，别说掉头，连错车地方都没有。 　　赵愠回忆了几秒钟，想要错开车，最近的位置都有两三公里远。 　　后车的人也发现了这个情况。 　　它没再朝前开，但也没朝后倒，它就那么停在了路中间——车辆熄火后，副驾上走下来个人。 　　看着这人，赵愠微微一愣。 　　随即，他又反应过来，既然男主齐烬的车都停在村口了，那他的打手头子李桥舟也跟过来，怎么想怎么合理。 　　按下车窗，赵愠对着李桥舟挥挥手：“能往后倒一段吗？我们开错路了。” 　　李桥舟摆手：“暂时不行哦。” 　　赵愠微微眯了下眼睛。 　　李桥舟的语气倒不算奇怪，说出来的话也属于正常范畴，但莫名的，赵愠感受到了挑衅气息。 　　“为什么不能倒车？”本着以和为贵的精神，赵愠耐着性子询问。 　　“因为我们还有笔账没有算。”李桥舟迅速给出解释。 　　赵愠心底冒出点不好的预感。 　　“你不会忘了吧？”李桥舟故作惊讶，“某次见面的时候，你可是狠狠揍了我。” 　　赵愠没吭声。 　　李桥舟说的见面，赵愠还真没忘。那是在齐烬家。当时李桥舟掐掉了小粉满头花苞，赵愠气不过，直接挥了拳头。 　　至于那次动手的结果……回忆过往，赵愠不得不承认，当时齐烬说的是对的。 　　他说：就为这个动手？你是不是有病？ 　　可不真是有病？ 　　赵愠叹口气，诚心诚意道歉：“我承认，随便动我东西是你不对，但我的确不该跟你一样，更不应该对你动手。没素质，太没素质了。” 　　“我保证，我是真心悔过，绝对不再做这么没素质的事。”赵愠满眼无辜，“请问还有事吗？没事的话，能麻烦你有素质地倒个车吗？” 　　李桥舟：…… 　　李桥舟脸色变了两变，最终又停留在笑上。他微微歪着头，注视赵愠：“光口头道歉可不够诚心。” 　　“那你想怎么道歉？”赵愠问。 　　“反正你现在不是总裁、不露脸上新闻的，脸花了也无所谓。”李桥舟脸上笑盈盈，声音却完全不带笑意，“不如，让我揍回来？” 　　赵愠冷冷看着李桥舟。 　　赵愠现在恢复了记忆，自然知道李桥舟身手很好。 　　上次动手，李桥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反击。但看他现在的态度，明显是想货真价实打一场。 　　两个人要真打起来，赵愠还真没信心全身而退，不过话都说到这份上，哪怕挂点彩呢，总也要比划几下。 　　“揍不揍的，各凭本事吧。”赵愠推开车门，顺手从门侧捞了把伞。 　　在赵愠和李桥舟开始对话时，沈亚星就发觉了气氛诡异，这会儿看见赵愠想下车，他赶紧把人拉住：“别别别，赵哥冷静，咱别跟他一般见识。” 　　“冷静、冷静。”冯策也跟着劝，“咱们都没带人手，万一他们车上还有人……” 　　他话没说完，李桥舟的车车门又打开了。 　　后座上下来了三个黑西装。 　　赵愠看看李桥舟和那三个打手，又看看冯策。 　　冯策咽了口口水，开始掰指头：“他们四个人，咱这边赵哥，沈哥，我，芦哥，也是四个。” 　　顿了顿，冯策表情变了：“不对啊，他们驾驶位还有人呢。” 　　他话音刚落，李桥舟驾驶位车门开了，里面也走下来个黑西装。 　　“呸呸呸，我这叫什么嘴。”冯策打了自己嘴巴两下，试图往回找补，“不过还好，咱有雨伞当武器，他们……” 　　看了眼窗外的情形，冯策自动自觉闭上了嘴。 　　“他们有刀。”赵愠叹口气。 　　那四个跟在李桥舟身后的黑西装，每个手上都攥了把大号卡簧刀。看见刀之前，赵愠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 　　但按照原书的描述，李桥舟和属下带着刀，倒也正常，甚至哪怕他们随身藏了枪，赵愠也能平静接受。 　　不过之前肉搏都还好，现在对方亮出来冷兵器，这事就棘手了。 　　“你们在车里别动。”赵愠拍拍沈亚星肩膀，又偏头对着冯策和芦子韬示意，“这是我和李桥舟之间的事，跟你们没关系。” 　　“可是他们有刀。”沈亚星没松手。 　　“赵哥还是别下去了。”芦子韬和冯策说。 　　赵愠轻轻摇了下头。 　　阵仗已经拉开，怎么都只能比划几下，不过这事犯不着把其他人拖下水。他推开沈亚星的手：“老老实实待在车上。” 　　下车后，赵愠回身关上车门，又伸出食指对着前排两人点点：“你们也老老实实待车上。” 　　说完，赵愠朝着李桥舟走过去。 　　“愠、赵哥？”沈亚星结结巴巴。 　　冯策紧张得直摇芦子韬：“怎么办怎么办？这怎么还真要打起来了？早知道我把保镖带着啊，我他妈怎么就没带呢。” 　　芦子韬手指勾在门把手上，指尖微微发颤。他试了几次，没能勾开把手。最终他两手握拳，死死咬住嘴唇。 　　车外，看见赵愠真下来了，李桥舟反而有点惊讶：“呦？还以为你会当缩头乌龟。” 　　“废话少说。”赵愠掂了掂手里的雨伞，伞尖直指李桥舟。 　　李桥舟没动。 　　他身后那四个黑西装齐齐按开卡簧刀。 　　清冷的咔哒声和冰冷的金属光泽一起出现，赵愠微微眯了下眼睛。剑拔弩张的氛围下，他竟然莫名想到那句：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动手吧……”赵愠甩着伞，试图把那句话也甩出脑海。 　　“你们在干什么？”另一个声音响起。 　　听见那个声音，赵愠愣了愣，连甩伞的动作都忘了收。借着惯性，伞砸在赵愠手背上，疼得他倒抽口气：“嘶……” 　　“你们这是干什么？”齐烬看看李桥舟和他身后的黑西装们，又看看赵愠。 　　发现赵愠被伞砸中，齐烬冷哼：“连自己都能砸中，厉害。” 　　赵愠抓稳雨伞，叹口气：“怎么哪儿都有你？” 　　“不想看见我？”齐烬声音不怎么美妙，“我要是不出来，你打算怎么办？连自己都能砸中，还学别人火拼？” 　　边说，齐烬边打量赵愠手背。 　　看见赵愠手背上小片红痕，齐烬眼眉微挑，表情说不清是嘲讽，还是无奈。 　　赵愠揉揉手背，心里十分憋气。 　　之前自己追在齐烬屁股后头跑，约个吃饭还要借着商务名义。哪怕是这样，齐烬还可能临时变卦，赵愠都记不清有多少次，自己傻乎乎筹划半天，最终却连对方影子都没见着。 　　现在自己好不容易放手了，反倒有事没事都能碰上齐烬，这他妈叫什么事？ 　　想到这，赵愠翻个白眼：“我砸不砸自己，火不火拼的，也不碍你事吧？” 　　“在酒吧怎么不见你这么硬气？被人逼着喝酒就乖乖喝，被人洒了满身酒还要赔笑？”说着说着，齐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他目光暗下去，低沉的声音里好像带着冰碴儿：“难道说，你看上那头猩猩了？” 　　“猩猩？什么猩猩？”赵愠有点发懵。 　　“红毛猩猩。”齐烬没好气，“你就这么离不开男人？还是被我拒绝以后自暴自弃，是个男人就行了？” 　　赵愠深吸口气，默念了三遍「我忍」。 　　“可惜没机会了，猩猩要在笼子里住到死。”齐烬挑眉，随意扫了眼赵愠的车。 　　看见驾驶位和副驾上的人，齐烬拧住眉心。 　　片刻后，齐烬又舒展眉心，露出个漠然的笑来：“虽然你招的人多，但你看人的眼光不行，一个两个的，就只敢坐在车上。” 　　顺着他的目光，赵愠也朝自己车看过去。 　　沈亚星正趴在窗子上，满脸担心。芦子韬和冯策也都朝这边伸长脖子，不过记着赵愠的叮嘱，他们三个都没下车的举动。 　　“我没让他们下来。”赵愠说。 　　“让了他们也不见得敢下。”齐烬冷笑。 　　赵愠没说话。 　　“你究竟看上他们什么了？”齐烬又打量了芦子韬和冯策几眼，“长得也就那样，身材也好不到哪里去，家势的话，一个民宿老板，一个小二代，也都搬不上台面。” 　　“不是长相、身材、家势。”齐烬顿了顿，眼底露出嘲讽，“你难道看上了床上功夫？这么想想，你之前想方设法追我，是因为欠睡？” 　　赵愠还是没说话。 　　他甩着伞，朝齐烬脑袋上就砸。 　　清冷而整齐的咔哒声响起。 　　原本已经收拢的卡簧刀再次出鞘，黑西装们亮着武器冲过来。 　　齐烬单手接住雨伞，朝李桥舟方向微微扬起下巴：“让你们动了么？” 　　李桥舟无辜摊手：“我可没动。” 　　黑西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赶紧把卡簧刀重新收好。 　　齐烬这才偏头继续打量赵愠。 　　赵愠正努力往回扯雨伞。 　　只不过伞面本来就滑，齐烬发力的角度又太刁钻，赵愠试了几次，都没能把伞抢回来。 　　“伞都扯不动，还学别人火拼？呵。”齐烬微微松开手，任由赵愠将伞抽走，“别再做危险举动，你没有胜算。” 　　齐烬这话说的没错。单看人数，赵愠就已经没了胜算，更别提对方手里还有武器。咬了会儿牙，赵愠别开头。 　　这时候沈亚星才反应过来，他大喊着赵哥、齐哥，冲下车。芦子韬和冯策也跟着下了车。 　　“你们来做什么？”齐烬话是对着沈亚星说的，目光却还停留在赵愠侧脸上。 　　沈亚星大致解释了原委，又强调现在不打算看庆典了，只想能掉头开回去。 　　“你们想进村看庆典？”齐烬仿佛没听见沈亚星的后半句话，他盯着赵愠看了一会儿，状若随意般开口，“想看庆典很容易，我认识族长。只要……” 　　顿了顿，齐烬冷哼：“只要他道歉，我就带你们去看庆典。” 第29章 　　“让我跟李桥舟道歉？做梦。”赵愠咬牙切齿。 　　沈亚星也跟着劝：“道歉是不是也有点太正式了？他们本来也没怎么样，手都没动。” 　　“谁让你给他道歉了？”齐烬没理沈亚星。他盯着赵愠，漆黑的瞳孔漂亮而深邃：“是让你给我道歉。” 　　“给你道歉？”赵愠简直要被气笑了，“我凭什么给你道歉？” 　　“你刚刚动手了。”齐烬微微抬头，下巴朝着赵愠手上点。 　　赵愠低头看了眼手上的雨伞。 　　回顾认识的这四年，赵愠确实是没少给齐烬道歉，小到某道菜没合其心意，大到项目策划和商务协议，只要为了哄齐烬高兴，不管是谁的问题，赵愠都会主动道歉。 　　都说习惯成自然，哪怕是这会儿，只要赵愠愿意，道歉的话也能随口就来。 　　然而，何必呢？ 　　为了个不爱自己，甚至连正眼都不屑于给自己的人，道歉？道你妈的歉。 　　再说有什么可道歉的？赵愠自认刚刚动了手，但那也是被齐烬逼的。 　　前几天那席话，赵愠本以为齐烬是真心道歉，是明白误解了自己诚心悔过。谁知道道歉没两天，齐烬又再次说出来同样伤人的话？ 　　欠睡？你他妈才欠睡。真心错付，却被当成玩笑，现在还想要道歉？要不是顾忌着实力差距，赵愠真想再照着齐烬脑袋砸几下。 　　不过对方到底是男主。 　　跟男主正面杠上，怎么想不明智。 　　赵愠做了会儿心理建设，尽可能平静地看向齐烬：“给你道歉，门都没有。” 　　“你以前可是没少道歉。”齐烬冷哼。 　　“我以前那是眼瞎。”赵愠看都懒得看齐烬。 　　他拍拍沈亚星肩膀，又招呼芦子韬和冯策回车上：“庆典而已，看不看的有什么关系。” 　　芦子韬和冯策一前一后上了车。 　　沈亚星落后两步。他看看齐烬，又看看赵愠：“赵哥……” 　　“什么？”赵愠问。 　　沈亚星期期艾艾指了指车的后方。 　　顺着沈亚星手指的方向，赵愠看见了李桥舟的车。 　　沈亚星：“赵哥，就算咱上了车，也开不出去啊。” 　　被李桥舟的车堵着，的确是想走也走不了。即使再不愿意搭理齐烬，赵愠还是不得不转头面向齐烬：“能让你的人退回去么？” 　　“不能……”齐烬斩钉截铁。 　　赵愠：“怎么才能退？” 　　“道歉……”齐烬直视赵愠眼睛。看出赵愠眼底带上怒意，齐烬微微绷直嘴角：“或者……” 　　赵愠没顺着他的意思往下问。 　　“或者你跟我进去参加庆典。”齐烬只好自顾自继续。他声音不高，带着点不情不愿。说完这话，他迅速转身朝村里走去。 　　“你什么意思？”赵愠对着他背影喊。 　　齐烬没回答。 　　赵愠也没再问。 　　眼见僵持住了，李桥舟慢吞吞凑过来：“哎，阿烬都说的这么直白了，你怎么还没懂啊？” 　　赵愠瞪他一眼。 　　李桥舟耸耸肩膀：“你看啊，庆典结束我肯定就走了啊，我走了那车不就开走了吗？车开走了，你们也就能走了对吧。所以想走，就参加完庆典再走呗。” 　　赵愠：？ 　　“我赵哥才不会道歉呢。”沈亚星梗着脖子发声，“明明没做错，凭什么道歉。” 　　“我也没让他道歉啊。”李桥舟继续耸肩。 　　沈亚星和赵愠：？ 　　“阿烬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你们怎么还不懂啊？”李桥舟无奈，“道歉呢，是他带你们进去，不道歉呢，是你们跟着他进去。既然你们不愿意道歉，那就跟着走呗。” 　　沈亚星和赵愠：…… 　　可能是被李桥舟这波神奇的解释惊到无语，也可能是被齐烬之前的操作气到无奈，或者只是因为的确想走走不掉，听完这些话，赵愠看了看村落入口，沉默着走过去。 　　沈亚星赶紧叫着芦子韬和冯策跟上。 　　不知道是村落原本管控就不严，还是齐烬已经打了招呼，或者是因为身后还跟了李桥舟几个，赵愠迈入村口，又沿着青石路走了好一会儿，竟然没遇到一个人过来阻拦。 　　青石路的尽头，是个圆形广场。广场紧邻着海边，看位置，正是之前赵愠在船上见过的那个。 　　广场中间已经生了堆火，不少年轻女孩儿正围着火起舞。 　　看见李桥舟他们，那些女孩儿笑着围过来。他们先跟李桥舟打了招呼，又用探究的目光盯着赵愠几个。 　　赵愠被盯得有点迷茫。 　　“好了好了，继续跳吧。”领舞的是个看不出年纪的女性。她驱散了围观的女孩儿们，朝着赵愠走过来。 　　不过在赵愠面前站定后，她并没开口。打量了赵愠几秒钟，她绕过赵愠，停在李桥舟面前：“就是他？” 　　李桥舟点头。 　　赵愠微微眯了下眼睛。 　　不管是刚刚女孩儿们的注视，还是领舞者的提问，都让赵愠觉得有点不自在。 　　虽然这些人的目光里不含恶意，但他们的好奇太明显了，明显到让赵愠产生种错觉：仿佛他不是来参观庆典的，反而像是动物园里的大熊猫——其存在的目的，就是让村里人看稀奇。 　　可是就算不是本村人，但到底都是人，有什么可稀奇的？ 　　“我怎么了？”赵愠问。 　　“没怎么没怎么。”李桥舟笑眯眯回应，“阿烬主动带人来，大家不太适应。” 　　领舞者也笑起来：“阿烬接到桥舟电话，扭头就往村口跑，我还以为怎么了呢。谁知道只是去接客人的。” 　　“客、客人？”沈亚星惊呆，“赵哥？齐哥是特意去村口接我们的？” 　　赵愠没说话。 　　“是啊，客人。”领舞者并没展开解释。她带着赵愠几个走到广场内部，又叫人搬来几张桌椅：“你们随意坐，阿烬马上就过来。” 　　说完话，她又端详了赵愠几眼：“果然很帅气。” 　　赵愠：？ 　　等领舞者离开，赵愠抬眸怒视李桥舟：“到底怎么回事？” 　　李桥舟：“这都不明白？我看见你车停在村口，就给阿烬打电话，问他是不是把你带来了。你也知道，他之前是去找你了。” 　　赵愠没说话。 　　“谁知道他说不是他带来的，还让我把你们拦住。”李桥舟耸肩，“所以我这不就想了个办法，把你们拦下了。” 　　赵愠：…… 　　赵愠特别想质问，拦人是这么拦的吗？拦人有这么拦的吗？跟火拼一样…… 　　不过对比奇葩的拦人方法，赵愠更在意目的：齐烬为什么要求李桥舟拦下自己？ 　　倒不是赵愠还心存幻想，觉得齐烬对自己意思。只是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赵愠摸不准齐烬在作什么妖。 　　带着疑惑，赵愠围观了一会儿民俗舞蹈，又品尝了几样精美的小吃。 　　手里抓着乳白色糕饼，赵愠再次朝小路方向看。 　　“对庆典还满意吗？”李桥舟笑盈盈凑过来，“你拿的椰汁糕，是村子里的特产，要摘下最新鲜饱满的椰汁，取出椰汁和椰肉慢慢熬制，还要加入几十种特别的配料，才能做出这个味道来。” 　　赵愠嗯了一声。 　　“因为做工复杂繁琐，每一块都很珍贵，所以呢，这可都是按人数做的。”李桥舟指着赵愠手上那块，“你吃的这份，是阿烬的。” 　　赵愠低头看眼椰汁糕，又朝沈亚星几个的桌面看——他们桌上也摆着小吃，但确实没有自己正吃的这款。 　　“他把他的让给我了？”赵愠微微抿住嘴角，“他到底想干什么？” 　　李桥舟弯着眼睛不说话。 　　“去找我，带我来看庆典，还让给我椰汁糕？他到底想干什么？”眼见从李桥舟这儿问不出所以然，赵愠打定主意。等会儿看见齐烬之后，他一定要揪着问个清楚。 　　然而直到舞蹈结束，赵愠都没逮到齐烬的影子。 　　跳完舞后，领舞者带着那群小姑娘也入了席，吃吃喝喝间隙，小姑娘们再次偷偷打量赵愠：“就是他吧？” 　　“烬哥说要带进来的人，就是他？” 　　“不只是带进来，还是烬哥亲自接的呢。” 　　“你看你看，连椰汁糕都分给他了。” 　　提起椰汁糕，那几个小姑娘你推推我，我推推你，脸颊悄悄红了。 　　赵愠：？ 　　赵愠把最后一点椰汁糕塞进嘴里，朝领舞者走过去：“请问，齐烬什么时候过来？” 　　“他还没来吗？”领舞者诧异，“跟长老们谈个事情，谈的这么慢？” 　　她话音刚落，不知道哪个小姑娘喊了声烬哥。紧接着，此起彼伏的烬哥声响起来，小姑娘们捂嘴笑起来，原本就泛红的脸蛋更加红润。 　　顺着她们的目光，赵愠终于看见了齐烬身影。 　　衣服还是那套衣服，不过领口上别了两朵小小的花，淡粉的色泽，丝绸般的花瓣，在白色布料衬托下十分柔美。 　　发现赵愠在看自己，齐烬挑眉，状若不经意般扯了扯领口。 　　“还臭上美了。”赵愠小声嘀咕。 　　离得比较远，齐烬并没听清赵愠的话。他缓缓走过来，停在赵愠面前：“你说什么？” 　　“我说……”赵愠顿了顿，又闻到了淡淡的杜松香气。这次清冷的杜松香气里，还隐约夹杂了淡淡花香和丝丝甜蜜，赵愠下意识抽抽鼻子。 　　“说什么？”齐烬追问。 　　“说你到底要干什么？”赵愠回神，“去找我，带我来看庆典，还让给我椰汁糕？你到底想干什么？” 　　听见前几句，齐烬依旧维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等「椰汁糕」三个字一出口，齐烬迅速皱眉：“李桥舟说的？” 　　赵愠：“别管谁说的了，你就明白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齐烬没吭声。 　　“算了……”赵愠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爱为什么为什么，爱做什么做什么吧，人家是书里男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只要别来影响自己。 　　“你想做什么做什么，只要别出现在我面前。”赵愠挥挥手，转身朝着村口走。 　　“等等……”齐烬追上去。 　　“你又有什么事？”赵愠不耐烦，“又想让我道歉？门都没有。” 　　齐烬：“不是……” 　　不是道歉，那还能有什么事？联想到意外参加的庆典和椰汁糕，赵愠抛出第二个猜测：“道谢？道谢本来是可以，但是你之前嘴太欠，就算是帮我们参加上了庆典，我也不太想谢你。” 　　“也不是……”齐烬说。 　　可能是想起来了之前关于床上功夫和欠睡的对话，齐烬沉默了几秒钟，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我那些话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提醒你。” 　　“提醒我什么？”赵愠莫名其妙。 　　“提醒你别是个男人就拉上床。”齐烬脸色不怎么好看，“你就算真想被男人睡，也要找个稍微像样点的吧？” 第30章 　　赵愠：…… 　　要不是伞已经交给沈亚星，赵愠真想照着齐烬脑袋多砸几下。 　　“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赵愠无语，“我他妈在你心里就是饥渴代名词？到处找男人上床？” 　　齐烬没吭声。 　　“再说，我就算真到处找男人上床，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赵愠还想再怼几句，余光看见领舞者朝这边走过来。 　　他叹口气，决定暂时放过这个话题，“要走了吗？”领舞者看看赵愠，又看齐烬。 　　齐烬轻轻点了下头。 　　“下个月，可还要来啊。”领舞者抱住齐烬。 　　齐烬没有任何抗拒动作。领舞者又试图吻齐烬脸颊。齐烬梗着脖子没动。 　　眼见领舞者鲜红的嘴唇贴近齐烬脸颊，赵愠微微瞪圆眼睛。 　　莫名的，赵愠想到齐烬之前那句话：不过是亲一下，算得了什么？ 　　难怪当时说的那么自然，原来齐烬私底下没少亲？要说心里不爽或者吃醋，到绝对没有，赵愠只是觉得有点憋屈：在这种随随便便就亲的人身上浪费掉初吻，真是太亏。 　　可能是出于越吃了亏，越要亏个明白的心理，赵愠死死盯着两个人。 　　在肌肤即将触碰的刹那，齐烬侧身避开。而且说不清是嫌弃还是什么，齐烬避开后，又朝旁边挪了两步，彻底拉开了和领舞者间的距离。 　　赵愠眨巴眨巴眼睛。 　　“真是的，怎么总不让我亲呢？”领舞者嘟起嘴，小声嘀咕，“阿烬，不是我说，就你这种连吻脸都不让吻的洁癖劲头，以后要是谈个恋爱，接吻都接不了？说起来，我家可怜的阿烬都快到能结婚的年纪了，初吻还没给出去呢。” 　　齐烬：“少倚老卖老。” 　　赵愠还没从初吻不初吻里缓过神，就听见这么句话。他诧异地望着领舞者：“老？” 　　“不然呢？你以为她多大？”齐烬翻个白眼，“四五十岁当族长的人了，还装嫩呢？不会不好意思？” 　　“四五十岁？族长？”赵愠再次震惊。 　　领舞者笑起来，她好爽的朝赵愠伸出手：“忘了自我介绍，我是这里的族长，叫白玉玲，你可以简单理解成我们村的村长。” 　　赵愠倒是找听说过族长是女性，也听过族长会领舞。但是看着面前面容姣好的女人，赵愠是真没朝着族长方向联想过。这会儿对方做了自我介绍，赵愠突然想起来开店和民俗创意的事。 　　他赶紧跟白玉玲握了手，又摸出手机：“玉玲姐，能麻烦给我个电话吗？” 　　白玉玲还没等有什么表示，齐烬先扭头瞪他：“你想干什么？” 　　“要电话啊。”赵愠莫名其妙。 　　“你耳朵聋吗？没听见我说她四五十岁了？”齐烬漆黑的瞳孔又深了几度，声音也冷得厉害，“我真没想到你不只男女通吃，还老少不忌。” 　　赵愠：…… 　　无语到极致，赵愠一时间分不清是该先骂齐烬一顿，还是先安抚白玉玲族长的情绪。 　　毕竟不管从那种角度来看，四五十岁的族长被当面说了这种话，都肯定不是美好体验。 　　谁知道白玉玲半点不悦也没有。 　　她轻轻拍了齐烬一巴掌，又半开玩笑般打量赵愠：“小伙子的确是我的菜，要身材有身材、有长相有长相的，不如就跟了白姨吧？姨保证给你吃香的喝辣的。” 　　赵愠：？ 　　齐烬挡开白玉玲的胳膊：“你够了……” 　　“好吧好吧，不逗你们了。”白玉玲笑着挥挥手，给赵愠报了串数字，“这是白姨的电话，你有事尽管找我，但要真想睡觉的话……” 　　顿了顿，白玉玲观摩齐烬脸色：“睡觉就算了，咱们村落虽然是走婚的，但走之前也讲究个不夺人之美。” 　　“少胡说八道。”齐烬偷偷瞄了赵愠一眼。见赵愠没任何反应，齐烬先仿佛松了口气，紧接着表情却更差了：“想什么呢？你不是要回去？还不走？” 　　“想走婚呢。”赵愠随口答完，跟白玉玲笑着道别。 　　“你还想走婚？”齐烬脸差点黑成锅底，“先是不管什么样男的都来者不拒，后来干脆男女通吃，现在，你跟我说你还想走婚？我提醒你的话，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 　　赵愠：…… 　　赵愠彻底懒得搭理他了。 　　走去车子的路上，赵愠冥思苦想很久。直到坐进车里，他终于记起了原书关于这个村落的描述。 　　这是个拥有现代化技术，却又遵循民俗的村落。 　　硬要说的话，它和赵愠穿书前听说过的摩梭族有些类似，算是少见的母系氏族。 　　村里女人们成年后，就可以拥有自己的花楼，而互相有意的男女们，只要在仪式上打出暗号，晚上男方便可以爬进花楼。 　　而这个仪式，就是每个月的庆典。 　　换句话说，赵愠他们好不容易参加了的这个庆典，其实是村里的相亲大会。 　　“还真是挺特别的民俗。”赵愠笑笑，盘算着把这个文化放进餐厅设计的可行性。 　　“赵哥，先别想着民俗了。”沈亚星朝赵愠挤眉弄眼。看赵愠没反应，沈亚星小心翼翼抬手指向车窗外：“齐哥在咱车外面站了好半天了。” 　　赵愠叹口气。 　　也不知道齐烬发什么疯，一路跟过来不算，眼看赵愠上了车，他就这么直挺挺站在车边。 　　“你到底想干什么？”赵愠按下车窗。 　　“想提醒你。”齐烬言简意赅，目光却意有所指般朝前座扫。如果目光能凝成实体，赵愠毫不怀疑，光这两道视线就能给芦子韬和冯策来个对穿。 　　“行行行……”赵愠摆摆手，“提醒我收到了，您可以闪人了吗？” 　　“不行……”齐烬说，“我还有别的事。” 　　赵愠彻底败下阵来：“你还有什么事，能一口气说完嘛？” 　　齐烬又不说话了。他微微仰起头，用下巴朝着不远处点点：“你先下来。” 　　看赵愠没有下来的意思，齐烬补充：“我不说完话，李桥舟的车就不会开走。” 　　李桥舟的车就不会开走=你们的车就别想开出去。 　　看了眼严严实实堵在后方的李桥舟的车，赵愠认命般推开门：“说吧……” 　　“还要走远一点。”齐烬带头朝旁边走。 　　赵愠沉默地跟过去。 　　对于齐烬要做什么，赵愠是一点猜测也没。甚至不只是猜测，他连猜测的方向都没有。 　　按照原书内容，这段时间里齐烬整合了三家资源，正应该是热火朝天开发海滩的时候。 　　可本应该坐在办公室里发奋图强的男主，竟然溜到到海边不算，还发神经一样缠着自己？ 　　这事怎么想怎么离谱。 　　在赵愠胡思乱想的时候，齐烬终于走到了满意的位置。 　　他回身看看赵愠，又打量了几眼距离。确保车上的人听不见这段对话，齐烬才再次开口：“协议我已经拟定好了，赵氏还给你。” 　　赵愠一怔：“什么？” 　　“也是赠与协议，内容和你当初拟定的差不多。”齐烬轻轻舔了下嘴角，偏开头没看赵愠，“但多了50%的海滩开发权。” 　　赵愠彻底愣住。 　　齐烬要还公司这事，已经出乎赵愠意料，更别提还多了50%的海滩开发权。 　　看出赵愠的错愕，齐烬绷直嘴角解释：“拍下海滩的时候，我动用了一点赵氏股份，按理赵氏应该享有开发权。” 　　赵愠没吭声。 　　原书里，齐烬拿到三家地契后，就去日本国开了保险箱。保险箱里的纸质股份变了现，齐烬身家不知道要翻多少倍，想拿海滩轻而易举。 　　是事情太急，齐烬没来得及去日本国？还是他虽然去了日本国、开了保险箱，却没赶得及在海滩竞拍前变现？ 　　算算日子，赵愠突然发现个bug。 　　按照原书内容，自己这个炮灰的死期会更提前些，甚至提前到了28岁生日后的那天——也就是齐烬爸妈和妹妹祭日那天。 　　想到齐烬爸妈和妹妹，赵愠顺带着就想到了他们去世的海岛，也想到了水里齐烬带着杀气的举动，以及岸边那个浅淡的吻…… 　　甩甩头，赵愠赶紧把这个吻甩出脑海。 　　“你不想要？”齐烬误解了他的动作。微微眯了下眼睛，齐烬声音沉下去：“当初你要赠予，并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所以我赠予你，也不需要你同意。” 　　赵愠：…… 　　赵愠挺想给他解释几句，赠予协议这个事情吧，需要双方签字。换句话说，就算当初自己拟定协议、单方面签了字，只要齐烬不收下，这个协议就不会生效。 　　赵愠不知道齐烬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签了字，愉悦的？无奈的？大仇得报的？还是其他什么。 　　不过事到如今，再去想心情不心情的，本身也没有任何意义。 　　赵愠叹口气：“我说过送给你了。” 　　“但我不想要。”齐烬冷哼，“你一天不收下，我就来找你一天，你一年不收下，我就来找你一年，你一辈子不收下，我就……” 　　“我收，我收还不行吗？”赵愠赶紧出声。 　　好不容易放开手，要不是顾及着不能得罪男主，赵愠很多时候连话都不想跟齐烬讲。如果为这么个破事儿，再被纠缠一年、两年、三年…… 　　光是想想，赵愠头就要大了：“只要我收下，你就不再纠缠我了是吧？” 　　“谁纠缠你了？”齐烬沉下脸。 　　“只要我收下，你就不再来找我了是吧？”赵愠换了个说辞。 　　齐烬冷冷点头。 　　“收收收，我现在就收。”赵愠摊开手，“协议在哪儿呢，我当场签字。” 　　“还不能给你。”齐烬抬起下巴，目光扫向赵愠车的方向，“毕竟赵氏占了50%海滩开发权，也算是两家合作开发。” 　　赵愠没理解：“所以呢？” 　　“以你这种来者不拒，男女通吃并且还试图走婚的现状，我有理由怀疑，你会损害合作方利益。”齐烬微眯着眼睛，表情说不清是得意还是嘲讽，“所以作为合作伙伴，在把协议给你之前，我有义务监督你自我反省，并且帮助你养成洁身自好的好习惯。” 第31章 　　赵愠深吸口气。 　　沉默几秒钟后，赵愠又深吸口气。 　　他尽可能维持着平静的表情走到车边，推开车门，坐进后排。 　　沈亚星小心翼翼问：“赵哥？他们还是不肯让路？” 　　他话音还没落下，李桥舟的车就开始朝后退。 　　“让了让了。”沈亚星小小松口气。 　　赵愠看了眼李桥舟的车，又回头看齐烬。眼见齐烬上了车，赵愠伸手拍拍芦子韬肩膀：“我开车吧。” 　　芦子韬和冯策都愣了愣。沈亚星问：“赵哥不是不想开山路？” 　　“现在想了。”赵愠面无表情下了车。坐上驾驶位后，他先提醒沈亚星几个系好安全带，才跟着李桥舟慢慢倒车。 　　快倒到错车平台时，赵愠放慢速度。 　　李桥舟先掉好头，朝前开出去。赵愠跟着慢吞吞掉头。等把车掉好头，赵愠却没急着往前开。他停在倒车平台前方，从后视镜里看着齐烬举动。 　　眼见齐烬车子调头调到一半，赵愠挂好倒挡踩油门。在沈亚星几个的尖叫声里，赵愠又迅速踩了刹车。 　　车身雷达声音急促尖锐，后保险杠距离齐烬车门只有几厘米距离。赵愠满意地按下车窗，朝着齐烬车子比了个中指：“还他妈洁身自好？洁你妹。” 　　在他说话的时候，齐烬也按下了车窗。 　　只不过位置关系，齐烬整张脸都埋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表情。 　　赵愠也没等齐烬的反应。 　　他骂完出了口气，挂好挡一溜烟开走了。沿着盘山道开了好一会儿，赵愠选个宽敞的位置，跟芦子韬调换了座位。 　　“赵哥，刚刚吓死我了。”等赵愠坐回后排，沈亚星拍着胸口小声嘟囔，“我真以为你要把齐哥撞山下去。” 　　“怎么可能。”赵愠笑笑，找到个舒服姿势瘫好。 　　赵愠承认，在听见齐烬那段话的时候，他真产生过将人痛揍一顿的冲动。 　　不过，也只不过想了那么几秒钟而已。毕竟四舍五入快三十的人，做事之前总归得过过脑子——例如倒车吓唬吓唬可以，真撞上那是要修车的，绝对不可以。 　　不知道是理解了赵愠的意思，还是想到了其他事情，沈亚星哦了两声，拿出手机戳戳戳。 　　戳了一会儿后，沈亚星抬起头：“赵哥，咱先不回海边了吧？市区有家不错的店，咱去探探？” 　　“都行……”赵愠懒洋洋看着窗外。 　　这一天，先是早起讨论开店的事，又碰上齐烬找来，接着又去村寨蹭了一下午庆典，好不容易吃饱喝足坐下来，赵愠有点犯困。 　　只不过记着先前路上的梦，他并不太敢睡着。半梦半醒间，赵愠隐约听见马达声。 　　他迷迷糊糊看了眼后视镜，睡意顿时没了。 　　后视镜里，齐烬的车正紧紧跟在他们车后，甚至有那么一两次，近到赵愠都怀疑车身雷达马上就会报警。 　　芦子韬也发现了这个情况：“赵哥，那是齐烬的车？” 　　“他想干什么？”沈亚星和冯策微微瞪圆眼睛。 　　“别管他……”赵愠收回目光，“出村寨就这么一条路，他不跟着我们也出不去。” 　　话虽然这么说，但想到先前被李桥舟堵住的憋屈，赵愠舔舔嘴角：“我们开慢点，就让他慢慢跟。” 　　芦子韬嗯了一声，降低车速。 　　齐烬的车速也只能跟着降低。有那么两三次，齐烬忍无可忍按了喇叭，赵愠只是笑眯眯拍芦子韬肩膀：“再慢点……” 　　芦子韬点头，维持着蜗牛速度继续开着。好不容易开出山道，车子刚刚驶入柏油马路，齐烬的车便轰鸣着从左侧窜了出去——半点之前的稳重也没有。 　　赵愠看着一路绝尘的黑色越野，轻轻撇了下嘴角。 　　“让你平时装矜持稳……”他吐槽的话还没等说完，那辆黑色越野又降低速度。 　　眼见着小黑点变成大黑点，最终停在路边，沈亚星惊讶：“哎？齐哥怎么停车了？该不会车坏了吧？” 　　“那不能。人家限量版的车，没这么容易坏。”冯策插话。 　　“也不好说。”响起之前暴雨天被困路上的事，赵愠排排座椅，“我这也是限量款，说坏照样坏。” 　　“那咱要停下问问吗？”沈亚星小心翼翼提议，“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想找修理店都难吧？” 　　赵愠摆手：“让他自己折腾去吧。” 　　在齐烬车旁经过时，赵愠发现齐烬按下了车窗——看齐烬的动作，仿佛有什么话想说。 　　“加速……”赵愠没给齐烬开口的机会。他话音刚落，芦子韬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轰鸣着窜了出去。 　　后视镜里，赵愠看出齐烬有瞬间错愕。 　　紧接着，齐烬启动车子紧紧跟了上来。 　　市区里，赵愠不敢再让芦子韬随意加速。两台车就这么一前一后跑了好一会儿，眼看着要到了沈亚星说的那家店，齐烬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车在店门口停下，赵愠下车，先朝身后看。 　　他后方，齐烬也停好车，推开车门。 　　“你到底想干什么？”赵愠忍无可忍。 　　“我以为我说的很清楚了。”齐烬下车，关上车门。 　　赵愠没说话。 　　“忘了？那我再说一次，我有义务监督你自我反省，并且帮助你养成……” 　　看见赵愠恶狠狠皱眉头，齐烬顿了顿，省略掉中间洁身自好四个字，“并且帮助你养成好习惯。” 　　赵愠：…… 　　赵愠有点后悔。他刚刚就不应该踩刹车。修个车而已，算个屁？总好过被脑残男主缠上。 　　深吸口气，赵愠强迫自己收回想刀人的目光。 　　他盯着地面看了几秒钟，又抬头打量店面招牌。盯着那四个字看了两三遍，赵愠才缓缓吐出口气。 　　男主想脑残，作为小炮灰的自己能有什么办法？打，打不过； 　　惹，惹不起，想来想去，就只能是个躲字。 　　打定主意，赵愠迅速插进沈亚星和冯策中间：“来来来，给我让个位置。” 　　沈亚星和冯策惊讶地看着他。 　　赵愠左手揽住沈亚星，右手搭在冯策肩膀上。他装模作样抬头看了一会儿，跟着招牌念：“怎么可能？这家店叫这个名字？” 　　“对啊，就叫怎么可能。”沈亚星也跟着看招牌，“是不是很特别？刚才路上听赵哥说话，我才想来有这家店。” 　　“是挺特别。”赵愠揽着两个人，又朝芦子韬点点头，“走，进去了。” 　　齐烬抬眸盯着赵愠背影。目睹赵愠身影消失在店门口，齐烬悄悄缩紧眉头。片刻后，他锁车，也跟着进了店里。 　　「怎么可能」这家店，不光名字起得特别，菜单做的也十分有特色—— 　　一张纸，正面是温婉古风中系菜谱，背面则是酷炫金属系风格，写着的都是些西式餐食。 　　“咱们点哪种？”冯策前后翻了几遍这张纸，“中式还是西式？” 　　沈亚星和芦子韬都看向赵愠。 　　“我都……”赵愠话没说完，就听齐烬冷冷开口。 　　“他不爱吃西餐。”齐烬扔下这话，挑眉看冯策，“你连这都不知道？” 　　冯策愣了愣，连忙把菜单翻到中式那面：“那点中餐，点中餐。” 　　“我爱不爱吃的，关你屁事？”赵愠瞪齐烬，“我中餐、西餐都行，随便点。” 　　齐烬脸色沉下去。 　　他仿佛想说什么，但看了看赵愠的表情，又硬生生把话咽回肚子。 　　嘴角绷成直线，齐烬扭头看沈亚星。 　　沈亚星试探着站起来：“齐哥，你坐这儿？挨着赵哥？” 　　没等齐烬有任何表示，赵愠抬手把沈亚星拽了回去：“老老实实坐你的，他不跟我们一起。” 　　沈亚星没再吭声。 　　赵愠也没管齐烬反应。 　　他打量了几眼面前的餐具，又轻轻敲了两下：“这碗是纯银的吧？还挺好看的。” 　　“对，纯银餐具是这店的特色，我之前看过介绍。”芦子韬接话，“赵哥要是喜欢，以后咱们店里也用。” 　　“我看行……”赵愠笑着又端详了一会儿餐具，没分给齐烬半个眼神。 　　可能是被当众落了面子，也可能是看出赵愠态度坚决，齐烬转身走了。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赵愠悄悄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男主到底要发疯到什么时候，但是好歹暂时走了。 　　放下餐具，赵愠专心看起菜单。还没等他选好想吃的菜，就又听见脚步声。 　　赵愠扭头。 　　齐烬去而复返不算，手上还多了个四方凳子。 　　把凳子放在芦子韬和冯策中间，齐烬朝着冯策微微抬起下巴：“你，往旁边让让。” 　　冯策看看齐烬，看看赵愠，又看看齐烬。 　　“我要挨着赵愠。”齐烬皱眉。 　　冯策眨巴眨巴眼睛，快速挪到了方凳上。 　　齐烬挨着赵愠坐下。坐定后，他对着服务员打个手势：“这桌的菜，按我刚才点的上。” 　　服务员应好。 　　赵愠微微皱眉：“谁同意你点菜了？” 　　齐烬看了赵愠一眼，又对服务员道：“餐具也换了。” 　　服务员连连点头，撤下了桌面上的纯银餐具。 　　没一会儿，服务员又端了个银质托盘回来，她把托盘里的餐具一一摆在几个人面前，笑着介绍：“这也是手工打造的纯银餐具，不过跟之前那套不同，这套上面还镶嵌了金丝和天然宝石，算是老板的收藏品，只用来招待贵客。” 　　看着璀璨夺目的银碗，赵愠没吭声。 　　等服务员离开，齐烬挑眉看向赵愠：“挑人和挑餐具同样的道理，别什么歪瓜裂枣都照单全收。” 第32章 　　赵愠没说话。 　　他又看了几眼镶嵌金丝和宝石的银质餐具，起身拍拍齐烬肩膀。 　　齐烬抬头看他。 　　“借一步说话。”赵愠指着餐厅中庭。 　　俩人一前一后走进中庭，赵愠选了个偏僻角落，停下来。 　　“什么事？”齐烬微微扬起下巴，声音里带着得意，“你开始对于自己的不良习惯进行反省了？” 　　赵愠叹口气，转头直视齐烬。 　　依旧是淡粉色的双唇和小扇子般的睫毛，只不过这会儿，齐烬目光不如以往冰冷。 　　硬要形容的话，就好似之前凝固着的冰不知不觉间融化，变成了两汪清水——只不过到底是冰融化而成的水，照比别的水温度还是要低不少。 　　赵愠盯着齐烬双眼，想从那两汪清水里看出些什么。 　　齐烬微抬着下巴，任由赵愠打量：“作为合作伙伴，我有义务提醒你：别什么样的人都下手。” 　　“那我应该找什么样的人下手？”赵愠问，“你觉得芦子韬不行、冯策不行、沈亚星也不行，那不如，你帮我介绍一个？” 　　齐烬微微一愣。 　　“还是说，我应该找你这样的？”赵愠似笑非笑望着齐烬。 　　齐烬：“少做梦……” 　　看着齐烬漆黑的瞳孔，赵愠轻声笑起来：“我今年已经28了，四舍五入的，我也算是30的人了。” 　　齐烬没说话。 　　“我不是20出头的小年轻。”赵愠解释，“我没精力玩你猜我猜的游戏，更热衷于有事直说。” 　　齐烬皱眉：“你什么意思。” 　　赵愠：“我的意思是：你这样胡搅蛮缠，会让我产生错觉，会让我觉得你喜欢我。” 　　“我……”齐烬声音沉下去。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不可能喜欢我。”赵愠截住齐烬话头，“所以你能不能行行好？别再缠着我了？” 　　“我没缠着你。”齐烬冷哼。 　　“但你的所作所为，明明就是缠着我。”赵愠声音也冷下去，“之前追着你跑，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现在我悔悟了，我知道错了，我发誓，绝对不会再把心思放你身上。 　　至于你呢，你追着我跑，可能是因为担忧合作关系，可能是因为其他原因，也可能只是不适应。” 　　顿了顿，赵愠轻轻叹口气：“毕竟之前被追了四年，我突然之间不追了，你不适应，这个情况我能够理解。” 　　“你别胡说，我怎么可能……”齐烬瞬间拧起眉头。 　　赵愠打断他的话：“你先听我说完。” 　　齐烬没吭声。 　　“我们毕竟认识了四年，这四年里抛开感情因素不谈，至少工作方面合作还算愉快。” 　　赵愠直视齐烬漆黑的瞳孔，仿佛像通过这对黑宝石般的眸子，看进齐烬内心深处，“前段时间把话说开了，我以为我们至少还算是……” 　　还算是什么？合作伙伴暂时算不上，毕竟公司没收回来。陌生人倒也不至于，敌人更不行，跟男主为敌，那不是傻逼么？ 　　想了几秒钟，赵愠选择了个中性偏褒义的词汇：“朋友。我以为，我们至少还算是朋友。” 　　齐烬没反驳，算是默认了这个称呼。 　　“我把你当做朋友，希望你也能把我当做朋友。”赵愠说，“公事上，我希望能跟你沟通协商，但私事上，希望你不要管得太宽。” 　　“我怎么管得宽了？”齐烬不满。 　　赵愠满眼无奈：“例如我想找什么样的男人，或者是我到底想找男人还是女人，这些事情，都不是身为朋友应该操心的。” 　　看出齐烬还想说什么，赵愠连忙继续：“还是那句话，你管的太宽，会让我产生错觉。本来被拒绝我就已经很惨了，现在我好不容易放下，实在不想再产生错觉。所以……” 　　死死盯着齐烬双眼，赵愠一字一顿：“所以，如果还想做朋友，请你退回到朋友的位置上。不然，就真的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说完这话，赵愠径直离开中庭。坐回桌边后，赵愠看着中庭方向幽幽叹口气。 　　“赵哥，你跟齐哥说什么了？”沈亚星试探着问，“他怎么还站中庭？不过来吃饭了？” 　　赵愠撇嘴：“别管他……” 　　菜一道道端上来，齐烬丝毫没有回桌的意思。 　　等菜上齐后，赵愠笑着招呼沈亚星几个：“来来来，开动。” 　　随便夹了一筷子菜，赵愠再次抬头时，中庭里已经没了齐烬身影。 　　「怎么可能」是家很红的餐馆，但可能是被男主发疯影响了心情，整顿饭吃下来，赵愠并没感觉出好不好吃，甚至连沈亚星问他哪道菜最好吃时，赵愠也随手一指。 　　“赵哥最喜欢这个？”沈亚星看向那个盘子。 　　跟其他盘子一样，那也是个纯银镶金丝的盘子，只不过盘子边缘摆了几朵小花装饰。 　　盘子里是白色红色的薄片，冷冷清清，却又格外精致——这是道西式菜品，白松露冷牛肉。 　　赵愠也扫了眼盘子里的东西。他迅速改口：“不是，我是说我最不喜欢这个。” 　　怕沈亚星不信，赵愠说完又再次强调：“这一盘又生又冷的，牛肉还沾着血，只有野人才爱吃。” 　　沈亚星半信半疑：“可是，我刚才明明看见赵哥吃了啊。” 　　赵愠：…… 　　“你眼花了。”赵愠扭头招呼服务员，“买单……” 　　服务员应了一声，却没拿来结账单：“齐先生已经买过单了。” 　　“齐哥买过单了？”沈亚星惊讶，“他饭都没吃，还买单了？” 　　服务员笑着点头：“是的，他刚刚离开前买了单，说是请朋友吃顿饭。” 　　沈亚星扭头看赵愠。 　　赵愠没出声。 　　刚刚中庭里那席话，赵愠算是彻底剖开了内心，也自认把话说到位了。 　　以齐烬傲娇的性格，无论是的确还想做朋友，还是不愿意被误解喜欢自己，他都不应该再缠过来。 　　至于这顿打着朋友名义的饭，多半是成年人彼此间的体面。 　　虽然明白这一点，但走出餐厅后，赵愠还是下意识朝车后方看。 　　看见车后面空出来的停车位，赵愠抿了下嘴角，片刻后，他又微微勾住唇边：“这样最好。” 　　“赵哥？”沈亚星好奇地看着他，“什么最好？” 　　“没什么……”赵愠摇头，把车钥匙扔给他，“你们先回去，我在市区转转。” 　　“赵哥要去哪儿？”沈亚星指着自己，“我晚上没事，跟你一起？” 　　“不用，我一个人转转。”赵愠笑笑。 　　沈亚星点头：“好嘞，那我们先回去。我和老冯车子都还停在海滩呢。” 　　芦子韬仿佛还想说什么。 　　沈亚星揽住他肩膀，又拽着冯策胳膊：“走走走，咱仨走。” 　　目送三个人上了车，赵愠对着车子挥挥手。 　　车子离开后，赵愠靠着墙又站了几分钟。 　　话也说开了，体面也给了，以后就可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这样最好。 　　想着想着，赵愠脸上露出个灿烂笑容——好不容易远离男主，又因为别墅卖了而手握大把闲钱，此时不浪更待何时？ 　　他摸出手机，快速点开叫车软件。 　　单刚生成没两秒，赵愠便听见身后有汽车声音。他回头，惊讶地看见辆黑色越野。 　　不过那辆车怎么看都不像是滴滴，而且，车牌号也过分熟悉。 　　看着齐烬的车一点点靠近，又缓缓停在面前，赵愠脸上笑容逐渐有崩裂趋势。 　　车子停稳后，齐烬按下车窗。 　　“你怎么回来了？”赵愠先发制人，“不会是有东西忘拿了吧？” 　　齐烬抬眸看着赵愠。 　　几秒钟后，他不轻不重点了下头：“对……” 　　赵愠连忙指餐厅方向：“那你快去拿，我就不闲聊耽误你时间了。” 　　“拿好了……”齐烬面不改色。 　　赵愠：…… 　　连车都没下，就拿好了？骗鬼呢？赵愠有心反驳，却在话出口前硬生生住了嘴。 　　他装模作样点了几下头，对着齐烬挥挥手：“那行，你先走，我这还要等一会儿呢，拜拜。” 　　齐烬没有放刹车的意思：“你要去哪儿？” 　　看赵愠没吭声，齐烬补充：“我刚好顺路，送你一段？” 　　赵愠：“你知道我要去哪儿？就顺路？” 　　齐烬没说话。 　　僵持间，不远处又传来马达声。赵愠挑眉看了一眼，正是自己叫的滴滴。 　　“顺不顺的都不麻烦了，我的车到了。”赵愠对着齐烬挥挥手，转身上了后面的车。 　　坐进副驾后，赵愠仰头靠在座椅上，余光扫向窗外。 　　车子绕过齐烬越野车，转弯开上了大路。 　　一路上，赵愠时不时看眼后视镜，直到车子抵达酒吧，赵愠都没看见齐烬越野的影子。 　　这让赵愠稍稍松了口气。 　　他下车后，径直推开酒吧大门。看见他进来，大堂经理赶紧迎过来：“赵哥，上次的事真对不住，都怪我们失职，没拦住吴成他们胡闹。” 　　“吴成？”赵愠觉得这名有点耳熟，一时半会又没反应过来。 　　“红毛，就是红毛。”大堂经理迅速改口，“是我们失职，没拦住红毛几个胡闹，赵哥千万别见怪。” 　　听见红毛这俩字，赵愠反应过来了：“这话怎么说的？上次的事，我还担心你们说我砸场子呢。” 　　“怎么会、怎么会。”大堂经理小心翼翼赔笑，“就几个酒杯，哪算个事。” 　　上次那种情况，自己落魄被嘲讽，就算酒吧有心做点什么，也不敢直接得罪红毛。袖手旁观而已，人之常情，算不了什么。 　　只是不知道他们听见什么风声，或者知道了红毛被抓，这才转了口风？ 　　不过不管什么原因，都没关系，甚至转不转口风也算不了什么，赵愠无所谓般笑笑。 　　大堂经理还在小心翼翼道歉。 　　“不至于……”赵愠拍拍经理肩膀，转身朝内场走，“老规矩，开瓶gin酒。” 　　他刚走了没两步，身后大门又被推开了。 　　“齐哥，您怎么来了？”紧接着，是大堂经理惊喜的声音。 　　赵愠沉默着扭头，果然在门口光影里看见了齐烬修长的身影。 　　齐烬对着大堂经理微仰下巴，就算是打了招呼。 　　越过大堂经理后，齐烬朝着赵愠走过来。 　　“你怎么又来了？”赵愠无语。 　　“我怎么不能来？”齐烬斜他一眼，越过他，率先进了内场，“我又不是跟着你来的。” 　　赵愠？ 　　看看齐烬的背影，又看看身边的大堂经理，赵愠挺想说gin酒退了吧，老子不喝了。 　　可惜在他开口前，服务员已经把倒好的gin酒端了上来。透明的液体在杯子里漂亮闪耀，服务员放下托盘，端起一杯递到赵愠手上：“赵哥，还记得我吗？” 第33章 　　 　　看着对方精致的面庞，赵愠搜肠刮肚好半天，甚至努力回忆了原书内容，都没能记起这号人物。 　　“赵哥果然不记得了。”服务员露出甜美笑容，扇子般的睫毛投下小片黑影，“但我喜欢赵哥很久了，赵哥上次还问过我年龄，让我去上学呢。” 　　听见这话，赵愠终于想起来了。 　　28岁生日那天，他也来了这家酒吧。当时沈亚星帮他叫来了几个小男生，眼前的服务员就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当时赵愠心里还没完全放下齐烬，对沈亚星叫来的几个人并没细看。 　　这会儿再次遇上，赵愠耐下心打量起少年，的确是浓密的睫毛、姣好的容貌和修长的身材。 　　甚至，少年白净的脸蛋上都还透着青涩，完全没有常年混迹酒吧的成熟和油滑。 　　“我上次建议你去上学，你怎么还留在酒吧呢？”赵愠问。 　　少年羞涩地勾起嘴角：“我在上学的，只是业余时间来做兼职。” 　　赵愠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少年上完酒却没离开，他跟在赵愠身边，一起进了内场：“平时看赵哥都跟沈哥一起，今天是一个人吗？” 　　“临时过来的。”赵愠笑笑，仰头干了杯里的酒。 　　把酒杯随手放在吧台，赵愠侧身滑进舞池。随着重金属旋律摇摆了好一会儿，赵愠离开舞池时，发现少年还站在原地。 　　“赵哥，还要酒吗？”看见赵愠，少年脸上绽出笑容。 　　“你不用去给别人上酒？”赵愠随口问。 　　少年微微一愣。 　　错愕过后，少年悄悄咬住嘴唇，仿佛想说什么。 　　但他话还没开口，眼前便多了个黑影。齐烬挡在赵愠面前，对着少年冷哼：“滚……” 　　对上齐烬的目光，少年轻轻抖了两下。他想再喊声赵哥，张了张嘴却没敢发出声音。最终，他在齐烬冰冷的注视下转身，沉默着离开了。 　　确认少年走远，齐烬转身面向赵愠。 　　齐烬出现的同时，赵愠便皱起眉头。这会儿面对面看上，赵愠眉头皱得更紧：“我之前说的话，你都忘了？” 　　齐烬表情也不怎么好看。但听见赵愠带着挑衅的话语，齐烬却难得没有呛声。甚至，他还抿了两下嘴角，才压低声音解释：“我没管你。” 　　赵愠指了指少年消失的方向：“这还叫没管？” 　　齐烬没吭声。 　　“我不管你为什么突发奇想来酒吧，但你来就玩自己的，总盯着我干什么？” 　　在舞池里摇摆的时候，赵愠就发觉有视线盯着自己。但对方做得很隐蔽，舞池里光影又太乱，赵愠并没太敢确认盯着自己的人就是齐烬。 　　可这会儿他刚跟少年说了两句话，齐烬就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就算赵愠想劝说自己盯人的不是齐烬，都没法令自己信服。 　　“我没盯你。”齐烬睁眼说瞎话，“我就是在看跳舞。” 　　赵愠：…… 　　本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原则，赵愠转身朝角落走。齐烬跟在他身后，也朝角落走过去。 　　眼看着马上要抵达沙发，齐烬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赵愠咬牙深吸口气，转身又朝吧台走。他身后，齐烬也跟着转身往吧台走。 　　在吧台站定，赵愠先要了被gin酒。一边慢悠悠晃着手里的酒，他一边抬头凝视齐烬：“你真连朋友都不想做了？” 　　齐烬目光闪了闪。 　　哪怕在晦暗的射灯下，赵愠依旧清晰看见了齐烬眼底的波动。 　　“就是因为当你是朋友，我才必须提醒你。”措了半天辞，齐烬压着声音再次开口，“你不会以为混迹这种地方的人，会对你动真心吧？” 　　赵愠没出声。 　　“那个小c，你真以为他喜欢你？”齐烬目光冷下去，“如果真喜欢你，上次他怎么不出现？看见你被泼酒、被逼着喝酒，他怎么不出现？” 　　赵愠：“小c是谁？” 　　齐烬愣了愣，眼底隐约染上层笑意：“你原来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那个小男生？”赵愠了然，“他叫小c？现在知道了。” 　　齐烬没说话。 　　赵愠慢悠悠抿了口gin酒，脸上挂着无所谓的笑：“可能当天小c不在。” 　　“自欺欺人有什么意思？”齐烬冷哼，“猩猩走了以后，是这个小c打扫的现场。” 　　赵愠微微一愣。 　　“打扫现场的时候在，你被灌酒的时候就不在？”齐烬还在继续，“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还是说，你就这么缺爱？这种随口说句喜欢，你就真信了？” 　　“你怎么知道打扫现场时小c在？”赵愠问。 　　“因为我看见了。”说完这话，齐烬突兀顿住。 　　在赵愠审视目光下，齐烬微微绷直嘴角。 　　几秒种后，齐烬再次冷哼：“现在说的是你的问题，随便来个人说点什么你就信，你是不是傻？” 　　赵愠：“那天，你回来做什么？” 　　听齐烬的意思，那天从酒吧离场后，他又折返了回来。而且他回来的时候，红毛也已经离开了，却碰见了打扫现场的小c。 　　对于齐烬又折头回来这事，赵愠半点都不知情。但看大堂经理今天的态度，以及这个小c的态度，赵愠猜测，这些跟齐烬的去而复返分不开关系。 　　只是，不知道齐烬究竟说了些什么？是说要还公司吗？还是放了点狠话，或者提了句他和自己还算是朋友？ 　　但不管说是什么，总归是对自己的维护吧？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四年舔狗也算没白当？赵愠自嘲般扯起嘴角。 　　“我回来拿东西。”齐烬面不改色，“现在说的不是我为什么回来，是你为什么这么容易轻信。这个小c，绝对不像他展现的那么喜欢你，你能不能清醒点，别随便就被人骗了？” 　　“骗不骗的，有什么关系？”赵愠慢悠悠抿了口酒。 　　闪烁的射灯打在他眼眸上，显得那对深重色瞳孔更加深邃：“人嘛，要么图钱，要么图色。钱吧，我只能说有一点，他再图也图不到多少。至于色呢，那个小c长得算是不错，睡睡我也不亏。” 　　齐烬目光陡然冷下去：“你还真想睡？！” 　　“跟你有关系吗？”赵愠斜齐烬一眼，转身回了舞池。 　　忽明忽暗的灯光下，重金属旋律一下下敲击着耳膜。赵愠随着节奏甩两下头，眼底晦暗不清。 　　齐烬的意思，赵愠明白。 　　但这世间的事情，不都是这样吗？ 　　赵愠撇撇嘴角，春风得意的时候，不管是蝴蝶还是蜜蜂都喜欢凑过来，连马蹄都会格外急切。 　　而树倒了之后，就只会猢狲散，除非，这棵倒掉的树能再次抽条发芽，再次直挺挺得站起来。 　　就比如那个小c，在自己是赵氏总裁时，他当然可以赵哥长赵哥短的喊着，可以真真假假说着喜欢，可赵氏总裁这个身份一旦剥离，再说喜欢时，他都会衡量一二，在那种场景下，他不站出来才是正常。 　　而现在呢，听说了齐烬要还赵氏也好，发觉了齐烬和自己还算朋友也罢，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他都再次喊了赵哥，再次笑着凑了过来。 　　虚情假意，抑或权衡利弊，又有什么关系？ 　　人生在世，及时行乐才是王道。 　　反正，想抓的也没抓住；反正，两辈子加起来，早该认清现实的残酷。 　　“及时行乐。”赵愠笑笑，对着吧台方向打了招呼，“gin酒，再给我开一瓶。” 　　两三杯gin酒下肚，赵愠在舞池外还能看见齐烬身影。又喝了几杯后，舞池外齐烬的身影不见了。 　　这是实在看不下去，所以走了吧？走了也好，走了最好，省得在这碍老子的眼。弹了个舌，赵愠仰头又干一杯。 　　记不清究竟喝了多少杯，再次坐回沙发时，赵愠只觉得头重脚轻，连眼前的景物都在缓慢的旋转着。 　　他身边，有个声音小心翼翼问：“赵哥，你醉了吗？用不用扶你？” 　　赵愠抬头打量声音的主人。 　　白净的脸庞，小扇子般的睫毛，和淡粉色双唇。 　　“小c，是吧？”赵愠问，“真满18了？” 　　“真满了……”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小c脸上透出羞涩，“赵哥要是不信，可以给你看身份证。” 　　“我看你身份证干什么？满18就行。”赵愠眼角微微泛着红晕，声音也比平时更加慵懒，“你想跟我？” 　　小c脸唰得红了。 　　“想跟我是吧？”赵愠笑笑，“先说好，我现在可不是赵氏总裁，手头也没之前富裕。” 　　小c愣了愣，嘴唇小幅度抿起来。 　　“情况呢，就是这么个情况。”赵愠仰头，斜靠在沙发上，“愿不愿意跟我，你想好。愿意的话，今晚就跟我回家。” 　　小c可能是没想到会进展得这么快，略微沉默几秒，他小声问：“一个月能给多少？” 　　赵愠闭眼报了个数：“放心，该给你的一分不少。” 　　听见这个数字，小c又愣了一下，继而迅速绽出笑容：“赵哥家在哪里？我叫车？” 　　“家在哪里？”赵愠重复，“是啊，家在哪里？” 　　小c疑惑地看着他。 　　“家在哪里呢？”赵愠目光微凝，片刻后，他又自顾自笑起来，“偷偷告诉你个秘密，天大地大，却没有一处是我的家。” 　　小c眼底疑惑更浓：“赵哥？” 　　“不过，有什么要紧？”赵愠偏头看他，“睡个觉而已，在哪儿不是睡？” 　　“赵哥是想带我去酒店？”get到赵愠的意思，小c试探着问，“那我们去哪个酒店？我来叫车。” 　　“去哪儿呢？”赵愠迟钝的大脑慢悠悠转着。 　　去海滩？招j招到朋友家，怎么想都不合适。就在酒吧包厢凑合？人多眼杂的，也不方便。不然，就去随便开个房好了？最近的酒店在哪儿来着？ 　　还没等赵愠想出酒店位置，他手腕就被紧紧拽住。 　　紧接着，赵愠看见个黑影插进自己和小c之间。不知道黑影说了句什么，小c低头走了。 　　“怎么又是你啊？”盯着那个熟悉的黑影，赵愠声音含糊，“齐烬，你怕是……老天爷派来克我的吧？” 　　“克你？我克你什么了？”齐烬脸色阴沉，目光里也夹着冰碴儿，“我是克你开房了？还是克你被人睡了？” 　　赵愠涣散的目光微微凝住。 　　“我说错了？”齐烬冷哼，“我出去接个电话的功夫，你就要带人开房了？还真是雷厉风行。” 　　“你说，我被人睡？”赵愠神色诡异。 　　齐烬也微微愣了一下。 　　“我怎么看，都是在招j吧？”赵愠指指自己，又指了指小c离开的方向，“拜托你睁大眼睛仔细看看，我这样的，像是会被人睡吗？” 　　看着赵愠义愤填膺的模样，齐烬脸色也逐渐诡异起来。他几次张开嘴，仿佛要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阴沉着脸保持沉默。 　　“你那是什么表情？”赵愠不耐烦，“也不知道我得罪了哪路神仙，之前想睡你睡不着，现在好不容易提起兴致睡别人，还被你搅黄了，真是……” 　　吐槽的话还没等说完，赵愠衣领被齐烬死死拽住了。 　　“你说，你之前是想睡我？”齐烬脸色越发阴沉，漆黑的瞳孔也被射灯打上层红光，“追着我跑了四年，你竟然是想睡我？！” 第34章 　　可能是齐烬声音太冷，也可能是齐烬目光太过寒冽，被这么拽着领子拎起来，赵愠心尖抖了抖，酒也醒了大半。 　　“说话啊……”齐烬单手拽着赵愠领子，另一只手捏着赵愠下巴，“追着我跑了四年，你是想睡了我？” 　　“也……也不是。”说不上来原因，赵愠几乎是下意识改口，“被你睡也行。” 　　齐烬没说话。 　　但他手上力度逐渐减轻，片刻后，齐烬松开赵愠衣领：“想得美……” 　　赵愠：…… 　　反正被睡和睡人都不会发生，何必在这点上纠结？赵愠有心吐槽句脑残，却又因为翻涌的胸口没了闲心—— 　　按理说，只不过喝了点酒，真不至于想吐，但可能是刚刚又被揪领子、又被扯起来，赵愠胸口意外翻腾得厉害。 　　按了按胸口，赵愠推开齐烬朝卫生间走。 　　齐烬沉默几秒，也跟了过去。 　　刚刚散去的酒劲儿再次发作起来，远比先前还要猛烈。到卫生间的短短几步路，赵愠越走越晕。好不容易撑到卫生间，他杵着水池先呕了两三口。 　　赵愠身后，齐烬皱眉盯着水池。 　　几秒钟后，齐烬走向水池，屈尊降贵般拍拍赵愠后背：“就这么点儿酒量，还来酒吧混？” 　　“那也比你滴酒不沾的强。”赵愠呛声。 　　“你还不配跟我比。”齐烬不屑。 　　赵愠又吐了两口，涣散的思绪渐渐回笼。他洗了把脸，就着水龙头漱了几次口。 　　漱口的间隙，赵愠大致回忆原书内容。 　　不得不承认，齐烬确实说的实话。 　　作为原书里成长型大男主，齐烬从小也算吃过不少苦。 　　回国前，齐烬为了生计做过很久的酒吧waiter，陪酒、陪舞赚小费的事也算家常便饭。 　　这么想想，赵愠倒是理解了齐烬厌恶酒吧的原因。 　　“你也不容易。”赵愠转身，试图用湿漉漉的手掌拍齐烬肩膀。 　　齐烬侧身避开。 　　“酒吧这种地方，也没有什么美好回忆，你下次别来了。”赵愠没在意手下落空，他甩甩手，又在裤子上随便抹了两下。 　　“你当我愿意来？”齐烬声音透着嫌弃，等看见赵愠衣摆，他这种嫌弃险些凝成实体。 　　顺着齐烬目光，赵愠也看见了自己衣摆。刚刚吐得太急，他衣摆上沾了些许污渍。 　　对于有洁癖的男主而言，看见脏衣服也算是个挺无语的事吧？本着与人为善的态度，赵愠扒掉上衣，二话不说扔进垃圾桶。 　　“你乱脱什么衣服？”齐烬拧起眉尖。 　　“又怎么了？”赵愠莫名其妙，“衣服脏了你看不惯，脱了也不行？是不是不管我做什么，你都看不上啊？” 　　齐烬眉头锁得更紧，却咬着牙没吭声。 　　等赵愠又撑着洗手台缓了一会儿，齐烬才拽住他手腕，冷冷说了句：“跟我过来。” 　　赵愠：？ 　　被拽出卫生间，又拽出酒吧，直到跟着齐烬走进停车场，赵愠终于反应过来：“你带我来你车旁边干什么？” 　　齐烬没说话。 　　他冷着脸打开后备箱，从整理箱里扯出来件T恤。把T恤扔在赵愠身上，齐烬用算不上愉悦地声音道：“穿上……” 　　看看手里的T恤，赵愠问：“这是你的？” 　　齐烬点头。 　　“我干嘛穿你衣服？”赵愠扯动嘴角，表情说不清是无奈，还是无语。 　　齐烬扣后备箱的手顿住：“你想穿自己的？” 　　赵愠想到某种可能：“你车上不会真有我衣服吧？” 　　齐烬表情有些怪异。 　　“行了，不逗你了。你车上怎么可能有我衣服。”赵愠笑起来，“我都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肯定要说做梦。” 　　边笑，他边费力的把T恤往身上套。 　　不过到底喝了不少酒，赵愠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看着赵愠折腾了一会儿，齐烬从他手里扯回T恤。 　　“不借我穿了？”赵愠问。 　　齐烬没搭理他。 　　把T恤理好，齐烬朝着赵愠微微扬起下巴：“抬手……” 　　赵愠乖乖举起手。 　　齐烬拽着他胳膊，帮他套好T恤。 　　俩人身高差不多，体型也一致，T恤穿在赵愠身上还算合身。闻着淡淡的杜松香味，赵愠叹口气：“说真的，要不是确定你不可能喜欢上我，就凭你今天的举动，我真他妈会再陷进去。” 　　齐烬绷直嘴角：“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绝对不会喜欢上我，用不着你再提醒我。”赵愠转身靠坐在车旁。 　　仰头看了会儿黑漆漆的天空，赵愠缓缓闭上眼睛：“但你那句话没说错。” 　　“哪句话？”齐烬也仰头望向天空。 　　阴天的关系，天上黑蒙蒙的一片，半颗星星也没有。只有不远处的霓虹射灯微微发着光，给黑色天空平添了丝诡异色调。 　　“你说，我很缺爱。”赵愠嘴角噙着笑，声音却听不出什么笑意。 　　齐烬垂眸看他。 　　“这段时间里，我也一直扪心自问。”赵愠没看齐烬，“我为什么一直追着你跑，就非要睡你……” 　　齐烬猛地沉下脸：“想清楚再说。” 　　“就非要被你睡。”赵愠迅速改口，“这段时间里，我也一直扪心自问，我为什么一直追着你跑，就非要被你睡？” 　　“刚刚，我终于想明白了。”赵愠顿了顿，轻轻咬了下唇边，“我就是太缺爱了，才会把希望寄托在外界，寄托在你的身上。” 　　“什么意思？”齐烬问。 　　赵愠笑笑，并没继续往下说。 　　沉默之中，赵愠呼吸声渐渐拉长。等齐烬再想开口的时候，才发现赵愠已经睡着了。 　　看了眼靠坐在车边的人，又看看被靠着的车，齐烬叹口气。 　　梦里，依旧是棉花糖堆砌的道路，赵愠拼命在路上跑着。 　　可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逃开。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道路变成透明，看着道路下方的尖刀泛出血光，看着自己朝刀尖坠落。 　　即将触碰到刀尖时，道路旁伸出来双手，来不及细看，赵愠拽着那双手翻身跃起。 　　紧接着，赵愠便被那双手推进了车里。 　　棉花糖和刀尖消失，却而代之的，是面前的方向盘和延绵山路。说不上来为什么，赵愠潜意识里想掉头，可越是这样，他却越死死踩住油门。 　　发动机的轰鸣声，碰撞声，和强烈的眩晕感。 　　赵愠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不是酒吧闪烁的射灯，不是民宿里冰冷的浴缸，也不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 　　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墙纸，赵愠愣了零点几秒，迅速转头张望。 　　等看见身边熟悉的沙发靠背，赵愠这才真正确认：自己躺的是齐烬家沙发。 　　确认了这点后，赵愠只当自己还陷在梦里：“这还真是……一个梦接一个梦的。” 　　“什么梦？”齐烬清冷的声音在餐台边响起。 　　赵愠连忙抬头。 　　“你昨晚靠着我的车睡着了。”齐烬放下手里的碗，“睡了没几分钟，又开始耍酒疯。” 　　赵愠诧异：“耍酒疯？怎么耍的？” 　　“拽着我胳膊，挤上我的车，要跟我回家。”齐烬冷哼，“到家后嚷着想吐，非要睡沙发。” 　　赵愠：…… 　　赵愠有点发懵。按说自己酒品不差，不至于干出这种事，但看齐烬信誓旦旦的模样，又不像撒谎。再说，齐烬也完全没必要撒这种谎。 　　“我昨天还做什么了？”赵愠试探着问。 　　齐烬：“昨天你说你缺爱，才追着我不放。” 　　赵愠没说话。 　　“忘了？”齐烬打量他神色，似乎想从他眼里看出丝端倪。 　　“什么缺爱？”赵愠迷茫。 　　回忆昨晚内容，赵愠只记起来卫生间里的场景：“断片前我刚吐完，还脱了衣服。” 　　说到衣服，赵愠低头看了眼上身：“这T恤，你帮我穿上的？” 　　齐烬皱眉：“做梦……” 　　“想想也是。”赵愠笑起来，“你没把我扔酒吧里就谢天谢地，帮忙穿衣服什么的，怎么可能。” 　　齐烬眉头皱得更紧。 　　几秒种后，他低头看向餐台：“粥做多了，你喝么？” 　　赵愠摆摆手：“宿醉，没胃口。” 　　齐烬看着他，仿佛想说什么。迟疑片刻后，齐烬却只是冷冷哼了一声，扭头走上二楼。 　　赵愠莫名其妙：“我怎么惹着你了？” 　　齐烬没理他。 　　几分钟后，齐烬又阴沉着脸从二楼走下来：“那你想吃什么？” 　　赵愠愣了。 　　“粥不想喝，那你想吃什么？”齐烬眼底满是不耐烦，语气也冷冰冰的，“我还有二十分钟去公司，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去买。” 　　“我……”赵愠迟疑着开口。 　　“吃什么？”齐烬追问。 　　“我肯定是在做梦。”赵愠眨巴眨巴眼睛，仰头倒回沙发，“狂拽酷炫吊炸天的男主，说要给我买吃的？我这还真是什么都敢梦。” 　　齐烬沉着脸问：“什么男主？” 　　赵愠摇头，并没展开解释。他闭了会儿眼睛。再次睁开眼时，赵愠眼前依旧是熟悉又陌生的墙纸，楼梯口也依旧站着板起脸的齐烬。 　　“不是做梦？”赵愠试探着问，“你真要帮我买早餐？” 　　齐烬翻个白眼。 　　“什么缺爱才追着你不放，也真是我说的？”赵愠抛出下个问题。 　　齐烬点头。 　　“行吧，姑且就算我真缺爱。那我说没说为什么非是你呢？”赵愠目光流转，仿佛在认真思索高深命题，“缺爱嘛，我随便找个爱自己的人就行了，为什么非追着你跑呢？” 　　齐烬没出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齐烬冷着脸离开，俩人都没再说过半句话。 　　齐烬走出大门，车子启动，马达声由近而远，最终彻底消失。 　　四周再次恢复安静。 　　万籁俱寂之中，赵愠又默默想了很久。 　　他其实记不起昨晚说没说过缺爱的话题，但为什么非是齐烬，这事赵愠还真想明白了。 　　这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简单来说，还不是因为该死的主角光环？论长相、论能力、论气场，整本书里也没谁能pk过男主，被男主吸引，这不是理所当然的？ 　　复杂点说的话，可能是该死的征服欲？也可能是……又缺爱又胆怯？ 　　就因为齐烬的一次次拒绝，一次次毫不在意，赵愠才坚定的想要扑上去——就像扑火的飞蛾，明知千难万险，却为了光和热而一次次向前。 　　毕竟，那团火光是那么的明亮而热烈，那么真挚而纯粹。 　　只要能真正拥有他，就不必再担忧背叛。 　　然而，恢复了记忆赵愠才明白，热烈和明亮的火焰，也许不会带来背叛，但它注定会带来伤痛。 　　就像是齐烬这么纯粹且不屑于伪装的人，也是带着目的接近自己。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齐烬是真正想要自己命的。 　　“不该奢望的东西啊，书里书外都不能奢望。”拍拍沙发坐垫，赵愠起身朝门外走，“爱不爱的算个屁？从今天起，老子要tm遗情绝爱。” 　　话音刚落，赵愠惊讶地发现门口开过来辆越野。 　　而且那辆越野还越看越熟悉，熟悉到赵愠昨晚刚刚靠过——冷着脸开车离开的男主，他又开着车回来了。 第35章 　　估计是没料到赵愠站在门口，黑色越野有瞬间停顿。 　　几秒种后，齐烬放开刹车。车子慢慢前进，最终停在赵愠面前。 　　按下车窗，齐烬看赵愠一眼：“你要去哪儿？” 　　赵愠：“回家啊……” 　　“你家在哪儿？”齐烬问。 　　赵愠微微一愣。 　　齐烬没再说什么。 　　他偏头，从副驾上拿起个盒子。一边把盒子递给赵愠，齐烬一边朝大门示意：“还是之前的密码。” 　　赵愠没吭声，也没接盒子。 　　“给你的……”齐烬又把盒子往前递了递。 　　这是个漂亮的淡蓝色打包盒，盒子侧面有大片透明区域，透过这片区域，赵愠看见了盒子里的点心。 　　粥还可以用做多了解释，这盒一看就特意买回来的点心，怎么都不可能是买多了吧？ 　　“买给我的？”赵愠问，“为什么？” 　　“刚好顺路。”齐烬瞎话信手拈来。看赵愠没有接的意思，齐烬探出车窗，把盒子硬塞到赵愠手上。 　　看着这盒精致小巧的点心，赵愠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如果是在车祸前，应该会欣喜吧？会愉悦的保住，并且再说几句挑逗的话？可惜，现在是车祸后，赵愠记忆早已经恢复。 　　叹口气，赵愠试图把点心盒递回去：“谢谢，但不用了。” 　　“都说了给你。”齐烬冷哼，“吃或者扔，你随便。” 　　“那行……”赵愠耸肩，四下环顾，在门边看见了垃圾桶。晃悠到垃圾桶前，赵愠干脆利落将盒子塞进去。 　　齐烬脸顿时黑成锅底。 　　“谢谢你的点心，但我不能收。”赵愠拍拍手，顺便将大门带上，“还有，大门密码你也换换。” 　　“你什么意思？”齐烬问。 　　“就是咱俩尽可能别再联系，最好，也别再见面的意思。”赵愠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来。 　　毕竟追了四年，就算恢复记忆，想彻底放下也费了赵愠不少力气。 　　谁知道自己这边好不容易放下了，齐烬那边却跟脑残一样，时不时出现抽个疯——偏偏这个脑残还一边抽风，一边时刻提醒强调，我不会喜欢你的。 　　实在不想重蹈覆辙，更不想面对男主的抽风和强调，赵愠只希望能离齐烬越远越好，最好远到永远不用见面，永远记不起来有这么个人。 　　“你呢，好好当你的总裁，我呢，认认真真做我的咸鱼。”赵愠展开解释，“你平时没事就去开开会、拿拿地，我就去吃吃喝喝拼个酒，咱俩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必要非凑一堆儿。” 　　“而且，咱俩凑一堆儿就没好事。”回忆昨晚又吐又晕的情形，又联系了之前几次难受到吐的情况，赵愠隐约get到什么。 　　按理说，那点酒赵愠真不至于就喝吐了。 　　坏就坏在齐烬当时在场。 　　看着齐烬，赵愠下意识就会想到齐烬的蓄意接近，想到盘山路上的车祸，甚至会想到穿书前的车祸。 　　而这些事情，才是让赵愠眩晕、想吐的根本原因。 　　“对，咱俩凑一堆儿就没好事。”赵愠斩钉截铁重复。 　　“谁想跟你凑一堆儿了。”齐烬拧着眉尖，漆黑的瞳孔又冷又暗，“少自作多情。” 　　“那你又去海滩、又堵我车、又请吃饭、又跟去酒吧的，到底想做什么？”赵愠无语。 　　齐烬表情不怎么自然：“凭什么说我跟着你？” 　　赵愠：…… 　　赵愠：“你属鸭嘴兽的？” 　　齐烬目光里带上冰碴儿。 　　“停停停……”赵愠赶紧做个停战手势，“那行，海滩、餐厅、酒吧我都不去了，你爱去哪儿去哪儿。至于我，我连G市都不待了，还不行吗？” 　　“那你要去哪儿？”齐烬冷哼，“就你手上那点钱，你还能去哪儿？” 　　“天大地大，去哪儿不行？”赵愠无所谓般笑笑，“实在不行，我就找个荒无人烟的山头蹲着，只要能远离你，我宁可没电没网没外卖。” 　　赵愠自认这话说得够清楚、够明白，也够绝情了。 　　对于自尊又傲娇的男主来说，听见这话，跟被当面扇巴掌也差不多了吧？齐烬会怎么做？暴怒？反驳？还是干脆一走了之？ 　　大致猜了几个反应，赵愠偷偷打量齐烬神色。 　　齐烬果然紧锁眉头，眼里满是怒意。 　　不过，齐烬却没关上车窗，也没有挂挡离开的意思。 　　他在副驾公文包里翻了翻，找出叠纸。把纸甩在赵愠身上，齐烬绷直嘴角：“荒无人烟的山头？行啊，你去，我看你去了赵氏要怎么办。” 　　赵愠愣了：“和赵氏有什么关系？” 　　齐烬没搭理他。 　　车窗徐徐上升。升到顶后，黑色越野轰鸣着掉头，又呼啸着冲出去。 　　原来是气得开车跑了？一走了之嘛，也算是预料之中。赵愠拨动被吹乱的头发，低头看手里的纸。 　　这是份赠与协议，内容款式赵愠还真挺熟悉——跟车祸前他签署的那份基本一致，最主要的差别是甲方、乙方调了个个。 　　这是齐烬之前提过的，归还赵氏的那份协议。 　　“脑残男主不会真不知道……协议要双方签字才生效吧？”指尖拂过甲方位置上齐烬的前面，赵愠悠悠叹口气。 　　他有心把协议也扔进垃圾桶，但大门这会儿已经关上，赵愠又不想去按密码。犹豫几秒钟，赵愠攥着协议朝别墅院外走。 　　还没等彻底走出院子，赵愠手机响起来。他摸出来看了看，是王啸打来的。 　　“赵总，您什么时候来公司？”王啸开门见山。 　　赵愠愣了：“我早不是赵总了。” 　　“现在又是了。”王啸说，“刚齐总打电话，说已经把赵氏还给您了。” 　　赵愠看着手上那叠纸，没出声。 　　“您还是赵氏总裁，赵家的当家人。”王啸继续道，“我们都在公司等着您呢，您……” 　　“我又没说要收。”赵愠打断他。 　　王啸傻眼了：“不、不收？您不打算收回赵氏？” 　　“不收……”赵愠声音不高，语气却十分坚定，“他收下了就留着，收了又想退，哪那么容易。” 　　说完，赵愠看见园路上的垃圾桶，他想也没想就把协议扔了进去：“没事就挂了，我还要叫车呢。” 　　“别、别挂啊。”王啸急了，“赵总，您不收公司不行啊！您不收公司，我们可怎么办？！” 　　“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赵愠不解。 　　“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王啸没有直接解释，反而提起其他话题，“财务部需要总裁签字，才能走账发工资。齐总刚刚说把公司还您了，这个字他不签。没人签字财务就走不了账，财务走不了账工资就发不出来，工资发不出来员工就拿不到钱，员工拿不到钱房贷就还不上，房贷还不上房子就……” 　　“打住打住。”赵愠无语，“王哥，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说呢？” 　　王啸没吭声。 　　“齐烬让你来当说客的？”赵愠想到某种可能，“他给你什么好处了？你之前不是还说不想干了，要离职？” 　　“没给好处、没给好处。”王啸慌忙解释，“我就是担心工资不能按时发。” 　　赵愠：“那你去找齐烬说啊。” 　　王啸唉声叹气。 　　赵愠：？ 　　“齐总不会在意这些。”王啸又叹口气，“齐总说一不二，他说不签字就绝对不会签字。” 　　没听见赵愠出声，王啸自顾自继续：“甚至都不只是工资的事，项目上那么多事、还有供应商付款、银行还贷等等，没有总裁签字，这些都执行不下去。齐总说不管了，就真不会管的，哪怕项目拖垮了、供应商闹上法庭，齐总也不会管的。” 　　赵愠没有反驳。 　　王啸说的这些，的确像是齐烬能做出来的。 　　说好听了叫我行我素，说难听了就是唯我独尊——齐烬作为书中男主，性格上绝对说一不二，他说不管，就真不会管。 　　换句话说，赵愠要是不接下公司，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倒闭。 　　公司倒闭、员工失业、供应商资金断裂、连带着开发中的项目都要烂尾。 　　当初把公司送出去的时候，赵愠只想过齐烬可能会换掉部分高层。 　　一来呢，齐烬公私分明，他如果换人，多半是出于对公司有利的角度，二来呢，毕竟是高层，家底厚自身也不算差，想找营生并不难。 　　可是千算万算，赵愠没算到：齐烬不只不在乎高层，他疯起来连整个公司都不在乎——公司运营真要受到影响，那么多员工的工资和生活都是问题。 　　“这他妈叫什么事？”赵愠爆了句粗口。 　　“财务总监林姐是个单亲妈妈，父母都是外地的，孩子才刚读小学。”电话另一头，王啸期期艾艾，“赵总，今天工资要是发不下去，林姐就不敢离开公司；她不离开公司，她女儿就没人接；她女儿没人接，就只能孤零零等在学校门口，赵总，您想想，一个小学生孤零零在学校门口等妈妈？多可怜？多凄凉？多悲惨？您也于心不忍吧？” 　　所以，小学生孤零零等妈妈也tm算老子的错了？赵愠有心再爆句粗口，话到嘴边，却化作叹息：“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让我签收协议吧？” 　　“赵总英明。”王啸赔笑。 　　“我他妈是个柿子？软就可着捏？”回头看了眼垃圾桶，赵愠咬牙切齿，“你告诉齐烬，就算小学生真孤零零站学校门口等一晚上，老子也不签字。” 　　挂了电话，赵愠皱眉朝小区大门走。 　　走了两步后，他放慢速度。又走了两步，赵愠沉默着停下。 　　公司倒闭、员工失业、供应商资金断裂、开发中的项目都要烂尾……还有林姐的女儿孤零零站学校门口没人接。 　　林姐的女儿，赵愠之前见过两次，是个白白胖胖的小丫头。 　　虽然林姐离婚独自抚养孩子，但那个小丫头被教育的很好、也很活泼。 　　见面的时候，她会软软糯糯喊「赵叔叔好」，会炫耀自己新得到的玩具，还会小心翼翼展示手里的糖果。 　　当时，赵愠玩心大起，抓着那包糖逗小姑娘：“好吃的东西大家分享，给叔叔也来一颗。” 　　“那不行！这是妈妈特意给我买的！”小姑娘肉嘟嘟小手拼命往回拽糖果，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赵愠赶紧松手：“就是包糖，不至于哭吧？” 　　“才不只是一包糖呢。”小姑娘生气了，“这是妈妈特意给我买的。妈妈工作忙，每次接我去晚了我就吃颗糖。一边吃糖一边等，就没那么难过了。” 　　鼓着脸生了会儿气，小姑娘却犹犹豫豫又把糖递了出来。 　　赵愠迷茫：“干什么？” 　　把糖放进赵愠手心，小姑娘嘟着嘴抽鼻子：“这个糖很好吃的，整包都给你，作为交换，叔叔能每天让妈妈早下班吗？” 　　可能是怕赵愠拒绝，小姑娘边说边倒出来颗糖。高高举着糖，小姑娘声音带着哭腔：“真的很好吃的，不信你尝尝。我真不想自己在门口等妈妈了，叔叔，你就尝尝吧？” 　　那时候，没尝那颗糖就好了。 　　那时候，没直接扛起赵氏就好了。 　　那时候，没认识王啸、林姐，没认识那些副总、供应商，没认识赵氏手底下的员工就好了。 　　重重叹口气，赵愠转身朝垃圾桶走。认命般掏了会儿垃圾桶，他把那叠纸捡了出来。 　　一边看纸上的内容，赵愠一边拨通王啸电话：“事先声明，就算签收了公司，未来需要跟齐氏碰面的地方我也不会出场。” 　　王啸简直意外之喜：“赵总？！您同意收下公司了？！” 　　“收可以，但我不跟齐氏有接触。”赵愠强调。 　　“是是是……”王啸连连应声。 　　“我不是通知你。我是让你通知齐烬。他同意了，我才会签字。”赵愠气哼哼挂了电话。 第36章 　　电话挂断几分钟，王啸又回过来：“齐总同意了。” 　　齐烬的确说到做到。 　　在赵愠签下协议重新掌管赵氏的一个月里，齐烬都没再出现过。 　　按照协议内容，海滩开发权齐氏和赵氏各占一半，但因为政策原因，海滩开发还没提上日程。 　　这一个月里，赵愠跟芦子韬、冯策、沈亚星敲定了餐厅开发流程。 　　因为占了海滩开发权，几个人不需要再去找场地——就着原有民宿整合布置，餐厅的雏形就有了。而细部设计和文化创意，就是冯策的业务范畴。 　　大体敲定餐厅适宜后，赵愠闲着没事，也再各家售楼处转了几圈—— 　　毕竟民宿需要重新装修设计，他手上有有了钱，还是应该买个落脚点。 　　但可能是在海边住了段时间，赵愠对海景情有独钟，选来选去，他选中套临海的别墅。 　　因为是现房，交钱当天就能拿钥匙。不过为了讨个好彩头，赵愠特意等了一周才入驻。 　　搬家这天，沈亚星、芦子韬、冯策几个全来了。王啸原本也想来凑热闹，不过公司跟齐氏高层有会，赵愠不愿意去，王啸只能留下撑场面。 　　说是搬家，其实也没太多东西要搬。沈亚星几个帮着搬了个行李箱，又把路上买的东西提进客厅，这个家基本上就算搬完了。 　　“赵哥搬走了，我还挺不适应。”芦子韬一边感慨，一边状若不经意般提起，“对了，赵哥为什么选了11月1号这个日子搬家？” 　　“那你不懂了吧，全是1才好。”冯策嘿嘿笑，“全是1才能彰显赵哥1的身份。” 　　“那应该选10天后啊。”沈亚星接话，“11月11号，那才全是1呢。” 　　“谁光棍节搬家啊？”赵愠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 　　“光棍节？”沈亚星几个迷茫，“什么光棍节？” 　　“11月11号，四个1，光棍节。”赵愠解释了几句光棍节的含义。 　　“那是不适合搬家。”芦子韬点点头，目光里还带着疑问，“但11月1号也……” 　　估计是想到家已经搬完了，芦子韬没把话说全。 　　“11月1号也有3个1，你想说这个是吧？”赵愠并不在意，“其实不是1多1少的问题，选今天搬家，主要是看了黄历。” 　　芦子韬微微愣住：“看黄历？” 　　“是啊……”赵愠调出万年历，指着适宜搬迁那行字，“黄历上写的今天适宜搬家动土，我才特意挑的。” 　　“我就说……”沈亚星和冯策恍然大悟，“原来是看的黄历。” 　　芦子韬也跟着笑起来：“原来是这个原因。” 　　“不然呢？”赵愠惊奇，“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今天是什么特别日子？” 　　“没有，不是。”芦子韬连连摆手，“乔迁之喜要开火，我先去厨房准备了。” 　　说完这话，他拎着半路买的菜一头扎进厨房。 　　得益于芦子韬的手艺，整顿饭吃下来，赵愠满意地眯起眼睛：“吃饱了，有点想喝酒。” 　　沈亚星和冯策迅速应声：“酒吧走起？” 　　芦子韬也跟着点头：“我也想去学习一下，餐饮+酒吧的经营模式应该也不错。” 　　“那刚好，咱们边high边取经。”赵愠笑起来。 　　抱着早到早学习的目的，赵愠几个天没黑就到了酒吧。 　　看见他们，大堂经理小跑着迎过来：“赵哥，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包厢还空着呢，我马上让他们开gin酒。” 　　听着经理愉悦又殷勤的声音，赵愠突兀记起上次过来的情形。 　　当时他还没收回赵氏，也是这个经理迎出来。不过当时经理没提包厢，而是为没制止红毛来道歉。 　　对着经理点点头，赵愠说句：“谢了……” 　　“gin酒gin酒，赶紧给赵哥把gin酒端去包厢。”经理转身招呼服务员。 　　因为时间还早的关系，酒吧里没几个客人。那几个客人听见经理的话，纷纷投来目光。 　　随即，他们笑眯眯迎上来：“赵哥……” 　　“赵哥，好久不见。” 　　“赵哥晚上好。” 　　赵愠笑笑，慢悠悠晃进包厢。 　　这个包厢赵愠来过无数次，硬要算起来，也就只有车祸后这段时间没进来。 　　包厢里还是同样的布置，可莫名的，赵愠却生出种陌生感来。 　　可能是气氛没到位吧？赵愠一边想，一边接过服务员递来的gin酒。 　　gin酒下肚，这种陌生感依旧还在。 　　总不能大厅待习惯了，进包间反而不适应了？轰趴间隙，赵愠晃出包间。大厅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看见他，三三两两上来打招呼。 　　赵愠一边笑着点头，一边悄悄朝偏僻的角落遁走。 　　好不容易避开人群，赵愠终于找到个隐蔽的沙发。坐在沙发上，赵愠静静注视舞池。大厅虽然热闹，但那种陌生感依旧还在。 　　还没等他想清楚陌生感产生的原因，就听见不远处两个服务员议论着什么。 　　“听说了吧？赵愠又来了。”穿长袖的服务员嘀咕。 　　“赵愠？那个前任赵氏总裁？就上次被红毛狠狠修理的那个？”穿短袖的服务员追问。 　　“不是前任，人家又是现任了。”长袖服务员解释，“你没听说啊？齐烬把公司还他。” 　　“还他？”短袖服务员震惊，“送过来还过去的，过家家呢？有钱人真他妈任性。” 　　顿了顿，短袖服务员仿佛想到什么：“我就说，最近经理怎么总强调要捧着赵愠呢，原来又成老总了。” 　　“何止？”长袖服务员压低声音，“上次那事儿，就红毛那次，赵愠砸完场子刚走，齐烬又回来了。你不知道？” 　　“不知道……”短袖服务员更加震惊，“他回来干什么？总不能回来找姓赵的吧？他跟赵愠到底什么关系？” 　　“我当时也没在班。”长袖服务员解释，“不过听说是来赌红毛的，没堵到就走了。但之后的事你也听说了吧？红毛被堵路上，人被打了、车被砸了，连整个吴家都赔进去。” 　　“还真是……”短袖服务员试图发表感慨，话没说完，就看见有顾客在招人。俩人赶紧收声，笑眯眯迎过去。 　　齐烬回来过？甚至红毛家的事情，也是齐烬出手的？这事赵愠还真不知情。低头看了看玻璃杯里的透明液体，赵愠沉默许久，轻轻抿了一口。 　　杜松子的香味席卷舌尖，gin酒特有的香气弥漫开来，赵愠深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来：“老子管他为什么回来、为什么出手呢。” 　　仰头干掉杯里剩余的酒，赵愠起身回了包厢。 　　“赵哥刚刚去哪儿了？”包厢里，沈亚星正搂着冯策在蹦迪。 　　“去寻找熟悉感。”赵愠笑着又端起杯酒，“太久没来，看哪儿都觉得陌生。” 　　直到轰趴结束散了场，赵愠才明白过来：也不能算陌生感，准确的说，这是种隔阂感。 　　记忆已经恢复，赵愠现在虽然还是赵愠，但又跟之前没心没肺蹦迪的赵愠不一样了。 　　“真是吃饱喝足，就他妈容易矫情。”打车回别墅的路上，赵愠仰靠着座椅，微微出神。 　　重新接手赵氏的一个月里，齐烬没再出现过。 　　就好像他真的变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人，或者说，两个人就仿佛彻底成了平行线，虽然同处一个时空，却再无交集。 　　这样挺好的，赵愠忍不住想：这本来就是他的目的。 　　而且离得远了，赵愠终于能平心静气进行思考。 　　这一个月里，他想了自己未来的生活方式，想了赵氏下一步的经营策略，想了齐烬还公司的动机，实在闲着没事的时候，还顺带着想了想齐烬这个人。 　　作为合格的小说男主，齐烬算是集齐美强惨三种属性与一体。 　　美，那不用细说，但凡长了眼睛的，都能get到齐烬的美； 　　强么，年纪轻轻报了仇，坐上G市地产头把交椅，不能说不强； 　　惨的话，就更好理解了。 　　不到10岁的年纪，家逢突变，父亲意外身亡，母亲带着他和妹妹逃亡海外。 　　在异国他乡，母亲和妹妹又相继得了重病，齐烬一边上学、一边打工赚钱。可即使是这样，母亲还是选择带着妹妹投了海。 　　也算是为他卸掉部分枷锁吧？每每记起书里描述的情形，赵愠都忍不住叹口气。 　　十几岁的小男生，拿着工赚的钱跑回家，却只看见封遗书。 　　甚至关于母亲和妹妹最后的画面，都是在警局里看到的游船监控视频。 　　不知道齐烬母亲抱着妹妹跳下海时，心里是解脱、是无助、是对儿子的不舍，还是对即将面对死亡的坦然？ 　　或者都不是，也许是带着憧憬，憧憬着能在那片海里，跟爱人相遇—— 　　毕竟齐烬父亲也是死在那片海域，而死因，却是赵、周、孔三家连手的暗害。 　　“看书的时候只当个故事，现在看见真人了，果然是挺惨。”赵愠唏嘘。 　　“什么真人？”司机搭话。 　　“没什么……”赵愠笑笑，又出了会儿神。 　　这么个集美强惨于一身的男主，心里有点问题，身上带着点疯批属性，怎么想怎么正常？ 　　赵愠毫不怀疑：他一个月前要是不收下赵氏，那现在G市就已经没了这么家公司。 　　“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赵愠再次唏嘘，“拿着就拿着了，为什么非要还呢？” 　　“还什么？”司机再次搭话。 　　“没什么……”赵愠摆摆手，让司机在小区外停了车。 　　打着海景别墅的旗号，这个小区所有别墅都临海而建。赵愠沿着海边小路慢悠悠走了一会儿，隐约看见了自己家的屋顶。 　　又走了两步，屋顶更加清晰，甚至连院门前的园灯都能看出形状。 　　这个场景明明没经历过，却又意外让人觉得熟悉。 　　赵愠一边走，一边在记忆里思索。等走得足够近后，他突然记起来了：之前自己28岁生日的晚上，也是这么沿着小路往家里走。 　　当时，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赵愠隐约看见抹蓝色，等走近后，赵愠才发现那是个蓝色的蛋糕盒。 　　“说起来，那个盒子还挺漂亮的。”赵愠笑笑，又想起来被扔进垃圾桶里的蓝盒子。 　　同样的色调，同样的花纹，还有同样透明的侧面。 　　那两个盒子，一看就是同一家店的。唯一区别是蛋糕是外卖，而点心，却是齐烬亲自买的。 　　就是天意吧？ 　　赵愠忍不住想：自己跟那家店肯定没缘分。 　　沿着小路朝前，赵愠经过一栋栋别墅，最终停在最后一栋别墅院外。 　　他们离开的时候并没关灯。 　　这会儿客厅里大亮着，站在院外，赵愠便远远看见水晶吊灯。 　　璀璨夺目的水晶球，一个接一个垂吊下来，每个球里都射出温暖橙色光芒。 　　橙色、璀璨、夺目，这是赵愠想象中家应该有的样子。 　　可真正看见这种样子，赵愠却又瞬间恍惚：这就是家吗？漂亮的房子，璀璨的水晶吊灯，和橙色的温暖灯光，就算是个家了？ 　　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赵愠抿嘴想了几秒钟。 　　漂亮的房子，璀璨的水晶吊灯，和橙色的温暖灯光，这应该足够让人感到幸福才对，有柔软舒适的床，不用每天担忧背叛和死亡，这些就足够了，自己果然安稳日子过多了，容易矫情。 　　走进院子后，赵愠又隔着玻璃端详了一会儿。 　　橙色、璀璨、夺目，的确是想象中家的样子。 　　赵愠沉默片刻，推开大门。 　　他们今天去的早，散场的也很早。赵愠在沙发上坐下的时候，时间还没过午夜。 　　默默看了会儿电视，赵愠正打算起身洗漱，意外听见远处传来马达声。 　　“还真是……出个车祸而已，就化身成车辆探测仪了？”赵愠扯扯嘴角，暗想多半是某家邻居的车。 　　然而赵愠选的是最靠里的一栋，买房的时候，售楼小姐介绍说旁边那栋还没卖。 　　没卖掉的话，就意味着没有邻居。那这车怎么还越开越近了？ 　　在赵愠诧异的同时，急促的刹车声传来，随即，两道明亮光线打入院内。 　　借着园灯，赵愠勉强看出来：院外停下辆黑色越野。 　　还没等赵愠反应出什么，那两道明亮光线突兀消失。紧接着，黑色越野车门打开，驾驶位走下来个修长身影。 第37章 　　毕竟屁颠屁颠追了四年，就这么一眼，赵愠就认出来了：下车的人是齐烬。 　　其实都不用看人，光看那辆熟悉的越野，赵愠就已经确定了车的主人。 　　只是他不确定，齐烬这个点儿出现在自己家门外，究竟想做什么？ 　　下车后，齐烬顺手带上车门，又朝着别墅方向走了几步。 　　不过他并没按门铃，也没推开院门——他就站在院外，隔着满院花草，静静地望着客厅。 　　这时候想装没看见，也来不及了吧？赵愠也隔着落地玻璃看出去，因为光线原因，赵愠看不清齐烬表情，甚至连齐烬的轮廓都带着模糊感，就仿佛他正在融入黑夜里，最终也会化成晦暗的黑色。 　　说不清原因，赵愠下意识朝窗边走过去。 　　也许是发现赵愠在看自己，齐烬也朝前走了半步，手指按在门铃声。 　　清脆的铃声响起，赵愠愣了愣，迅速拉上窗帘。 　　门铃声瞬间停住。 　　几秒钟后，铃声再次响起来，而且明显更加急促。 　　不用看赵愠都能想到，齐烬肯定板着脸，恶狠狠戳着按钮。 　　叹口气，赵愠按开可视：“大晚上的，什么事？” 　　“你凭什么拉窗帘？”齐烬不答反问。 　　看着可视里齐烬满脸不爽的模样，赵愠又叹口气：“没事回去吧，这么晚了，我要睡了。” 　　齐烬皱眉，狠狠盯着摄像头：“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赵愠迷茫，“我搬家的日子？但我也没请你来暖灶，你半夜跑来干什么？” 　　说着说着，赵愠想到什么。他声音微顿，片刻后又逐渐提高：“你怎么知道我新家买在哪儿？还知道我今天搬？” 　　搬家这事，也就只有沈亚星几个知道。芦子韬和冯策跟齐烬不熟，电话号码有没有都不好说，沈亚星虽然应该能找到齐烬，但不至于倒戈，更没必要提这茬儿。 　　不是沈亚星、芦子韬、冯策，还能是谁？ 　　想到某种可能，赵愠咬牙：“王啸，肯定是王啸告诉你的。” 　　齐烬没吭声。 　　“胳膊手肘朝外拐的家伙，明天非扣他工资不可。”赵愠咬了会儿牙，又把注意力放回屏幕，“谢谢你来暖灶，请回吧。” 　　说完，赵愠干脆利落挂了可视。 　　四周沉寂了几秒钟，门铃声再次急促响起来。 　　赵愠沉默的盯着可视，没有任何接通的打算。 　　门铃响了几分钟后，再次安静下来。赵愠悄悄回到窗边，透过窗帘缝隙，他隐约看到齐烬已经回了车上。 　　可能是发现赵愠的偷窥，齐烬凝视别墅片刻，缓缓晃了下手机。 　　赵愠赶紧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然而，齐烬的电话却没打进来。 　　看看黑暗的屏幕，又看看窗外齐烬晃手机的动作，赵愠愣了愣，突然记起自己找把齐烬拉了黑。 　　不过这样也好，拉黑就算他想打，电话也打不进来。赵愠舔舔嘴角，又把手机揣回兜里。 　　还没等他手从兜里拿出来，窗外突然传出几声鸣笛。 　　紧接着，鸣笛一声高过一声。 　　透过窗帘缝隙，赵愠看见黑色越野里亮着灯，车前大灯也射出明亮黄光。 　　而齐烬的手，正死死按在方向盘中间，随着他手掌下按，喇叭声尖锐响起。 　　“我艹，这他妈算扰民了吧？”赵愠赶紧拉开窗帘，“别按了、别按了。” 　　不知道是隔得太远，还是喇叭声太响，齐烬仿佛没听见赵愠话般越按越急。 　　赵愠还想说什么，手机嘟嘟响起来。他看了眼屏幕上「物业」两个字，急忙打开窗子：“齐烬，你他妈别按了。” 　　“你先出来。”按喇叭间隙，齐烬喊回来。 　　赵愠扭头就朝门口跑。 　　他推开大门的同时，齐烬也终于停下扰民举动。 　　恶狠狠瞪了眼黑色越野，赵愠先接通电话。跟物业赔礼道歉，外加保证不会再扰民，赵愠深吸口气，对着院外爆句粗口。 　　在赵愠接电话的时候，齐烬再次下了车。 　　隔着藤条编成的低矮院门，齐烬冷冷望着赵愠：“你果然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什么日子？”赵愠无语，“什么日子也不能发疯扰民吧？” 　　这就多亏是别墅区，要是普通高层，赵愠毫不怀疑：早在齐烬嘟嘟嘟按喇叭的时候，天上就会砸下来无数酒瓶。 　　想象着黑色越野被酒瓶围殴的情形，赵愠撇嘴：“活该……” 　　“今天是我生日。”齐烬看了赵愠一眼，扭头走回车边。 　　赵愠一怔。 　　齐烬的生日？ 　　听完齐烬这话，赵愠也记起来了：11月1号，的确是齐烬的生日。 　　往年的这个时候，赵愠早就偷偷准备好礼物，而今年估计是彻底放手了，礼物没准备不算，赵愠竟然连今天是齐烬生日都没记起来。 　　“你生日啊。”赵愠嗯嗯啊啊了一会儿，“那祝你生日快乐。” 　　“这就完了？”齐烬扭回头，漆黑的瞳孔里好似笼着层红雾，“你生日我可送了蛋糕，我生日，你就说句生日快乐？” 　　“蛋糕……”想起那个漂亮的蓝色包装盒，赵愠有些无奈，“是，你是送了蛋糕，但一来吧，那是我舔着脸要的，二来呢我也没吃。” 　　“那我也是送了。”齐烬不为所动。 　　“你想怎么样？”赵愠更加无奈。 　　齐烬没说话。 　　“你看啊，咱俩之前说的好互不相犯。”赵愠隔着院门摆事实、讲道理，“毕竟凑一堆儿就没好事，而且，我也不怎么想看见你，你肯定也不愿意看见我，对吧？” 　　“用不着你强调。”齐烬冷哼。 　　赵愠叹了声气。 　　他也真没兴趣强调。 　　如果不是酒吧听见服务员的对话，赵愠连这么长串话都懒得说。可问题是，他偏巧就去了大厅，偏巧就听见了服务员的话。 　　“那你想怎么样？”赵愠耐着性子又问一遍。 　　“你不是不想再看见我么？”齐烬死死盯着赵愠，声音低沉而冰冷，“吃了蛋糕，我们就彻底两清。”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吃蛋糕？”赵愠攥着手机。 　　屏幕上清清楚楚写着23:57，在赵愠看的同时，7跳成了8。 　　“马上就12点了，上哪儿买蛋糕去？”赵愠问。 　　齐烬没出声，他沉默着拉开车门，从副驾上拎出个盒子。 　　蓝色的方形，侧边带着大片透明区域。 　　看着熟悉的盒子，赵愠沉默了。 　　齐烬把盒子放在引擎盖上，拆开包装，又在盒子侧面抽出刀和盘子。 　　把盘子也放在引擎盖上，齐烬干脆利落切开蛋糕，又恶狠狠弄起一块放盘子上。 　　将盘子递给赵愠，齐烬也给自己切了一块。端起盘子，齐烬垂头看着手机：“23:59。” 　　赵愠眨巴眨巴眼睛。 　　齐烬又冷冷重复了一遍：“23:59，现在是11月1日23:59。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赵愠反应过来：“生日快乐。” 　　齐烬没说话。 　　他静静看向屏幕。 　　目睹23:59跳转成00:00，齐烬冷哼着把盘子扔回蛋糕盒。 　　蛋糕被切开，奶油和果酱的界限已经混沌不清，又被这么恶狠狠砸了一下，白色红色交织在一起，早没了几分钟前的精美模样。 　　看着动都没动过的蛋糕，赵愠微微眯起眼睛：“你什么意思？” 　　齐烬没理赵愠。 　　他把盒子从引擎盖上拿下来，快步朝路边垃圾桶走。经过赵愠面前时，齐烬绷直嘴角，拽走了赵愠手上的盘子：“知道你不想吃。” 　　赵愠看着他把盘子扔回盒子里，又把盒子扔在垃圾桶上。 　　果然是跟那家店没缘分，赵愠忍不住想：这都三次了，不管是蛋糕还是点心，就没一次进过嘴的。 　　扔完蛋糕，齐烬再次走回车边。上车前，他迟疑几秒，打开后备箱。 　　“你不会还买了块蛋糕吧？”赵愠疑惑地盯着后备箱。 　　齐烬啪一声扣好后备箱，扭头上了车。打火，挂挡，踩油门，黑色越野轰鸣着开来，又轰鸣着开走了。 　　车子开出去几十米远，赵愠还没回过神来。 　　直到马达声彻底消失，赵愠才回头看向垃圾桶。 　　小区陪套的垃圾桶都很精致小巧，投物口也只有巴掌宽，正正方方蓝色盒子根本塞不进去。 　　但垃圾桶上方是平整的，盒子刚好能堆在上面。 　　看着盒子里乱糟糟的蛋糕，赵愠越发迷茫。 　　过生日的男主拎来个蛋糕，切开没吃又走了？这事怎么想怎么可以归在发疯范畴，只不过，男主为什么又发疯了？ 　　事业上齐烬正意气风发，肯定不是发疯的理由。其他方面呢？回忆书里内容，这段时间男主的心思应该全扑在事业上，其他方面也不该出问题才对。 　　想来想去，哪怕再不愿意承认，赵愠也不得不往唯一的可能性上靠：齐烬折腾这么一大圈，就是因为自己忘了他生日？ 　　结合齐烬又是带来蛋糕，又是切蛋糕分蛋糕的行为，赵愠越发确认这个可能——就因为生日被无视，男主就大半夜抽跑过来了。 　　这还真是……图什么呢？ 　　很多时候，赵愠觉得自己完全看不懂齐烬。 　　哪怕穿书开了挂，他也看不懂齐烬的很多做法。不，准确的说，他曾经试图去理解，可每次尝试的结果都和事实大相径庭。 　　就例如收留、例如小粉、例如海边的吻，恢复记忆前，赵愠有很多次都认为齐烬并非无意，可事实上又被打脸。 　　反反复复折腾久了，赵愠已经放弃再去理解。 　　“爱图什么图什么吧。”赵愠叹口气，转身朝别墅走。 　　他指尖刚碰上别墅大门，马达声又再次响起来，紧接着是轰鸣和刹车声。还没等赵愠推开门，黑色越野又开回了院外。 　　齐烬按下车窗，从驾驶位探出头：“给我个原因。” 第38章 　　赵愠没吭声。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出了幻听。 　　男主大半夜发完神经，居然还义正严辞地找自己要原因？这事不是脑残十级患者，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给我个原因。”齐烬熄火，推开车门，“你之前追着我跑了四年，现在说放手就放手，总应该给我个原因。” 　　看赵愠没说话，齐烬微微绷直嘴角：“是因为那个姓芦的？还是冯策？或者是小c？还是说，你又看上了我不认识的哪个？你就这么缺爱？随便什么人都行？” 　　“齐烬，你别找骂。”赵愠眼底染上怒意。 　　齐烬猛地眯起眼睛。 　　但看出赵愠眼里的愤怒，齐烬眯着眼睛沉默片刻，又缓缓放低语调：“我只是不明白。” 　　“不明白？我看你就是不适应。”赵愠冷冷看着齐烬。 　　明明是同样修长浓密的睫毛，同样淡粉色双唇，和同样黑不见底的眼眸，可莫名的，赵愠突然生出点烦躁感来。 　　哪怕想到服务员的对话，想到齐烬维护过自己，这种烦躁感依旧没有减退。 　　“追着你跑的时候你看不上，不追着你跑了，你又不适应？都二十二的人了，你怎么会这么幼稚呢？”深吸口气，赵愠尽可能平静的开口，“我真是想不通，我当初看上你什么了？” 　　齐烬愣了愣，目光瞬间沉下去。 　　只是不知道顾忌着什么，他瞪了赵愠许久，都没呛声。 　　赵愠也懒得再说什么。 　　他摆摆手，推开大门：“你想站着就站，想回去就回，但千万不要再按喇叭。” 　　关门前，赵愠又补充：“如果再按喇叭，我就报警了。你应该不希望明天头条是齐氏总裁深夜扰民被拘吧？” 　　说完，赵愠啪一声关上了门。 　　可能是因为提到头条的关系，洗漱完，赵愠还真刷了会儿微博。 　　新闻还是那些大同小异的新闻，这个明星做了什么，哪个明星又做了什么，各路明星中间，再夹杂两三个社会动态或者生活趣事。 　　一条条看下来，赵愠意外在排行末端，看见了齐氏总裁生日几个字。 　　点开词条，里面是简短的标题，并且只配了张照片。 　　照片里，齐烬黑衣黑眸，正死死盯着前方。 　　单凭这张照片，赵愠绝对联想不到生日，硬要说的话，这张照片里齐烬的表情更像是讨债。 　　“也不知道谁搞出来的热搜？”赵愠退出微博，又悄悄看了眼窗外。 　　院外道路上，已经没有了黑色越野的影子。 　　第二天，赵愠照例睡到大亮才醒。 　　按亮手机看了眼时间，赵愠顺带点开微信。微信里连着三个红点，王啸、沈亚星和芦子韬都发来消息。 　　王啸啰里啰嗦打了好几段，主旨内容就是道歉——对于把赵愠信息透露给齐烬这事，还没等赵愠算账，王啸先自己抖了个干净。 　　芦子韬发的内容相对简单，主要是说今天开发新菜品，问赵愠有没有时间去试菜。 　　至于沈亚星，赵愠点开，发现是个截图。 　　截图里，齐氏总裁生日这个词条稳稳坐在no.1的位置上，看截图时间，应该是昨天下午。 　　赵愠回了个问号，没一会儿，沈亚星拨来视频申请。 　　“听说昨天齐哥生日的词条一路飞升，在热搜挂了大半天。”视频接通，沈亚星迅速开启八卦模式，“赵哥，你说这词条谁给他买的？” 　　赵愠没说话。 　　沈亚星以为他不信：“赵哥，你别不信，我有朋友专门搞这个的，这些热搜什么的，大部分都是买的。位置不一样，价格也不一样。” 　　为了流量买热搜，这事赵愠知道。但齐烬又不是明星，齐氏也不需要靠流量运营，赵愠实在想不通齐烬买热搜的目的：“他买这个干什么？” 　　“可能是为了扩大齐氏知名度？要不，就是22岁图个好彩头？”沈亚星冥思苦想，“再要不，就是买来给谁看的？” 　　“但也不至于吧？这年头真要想让认识的人知道，发个朋友圈就行了，哪至于买热搜？”想来想去，沈亚星没能想清原因，“算了，不管他为什么了。对了，赵哥今天忙吗？不忙咱去子韬那试菜？” 　　对于去民宿试菜，赵愠没有任何疑议。 　　他下午先去公司处理了事情，又顺带敲打王啸几句。三点过，赵愠伸个懒腰，捞起车钥匙打算开溜。 　　还没等他走出办公室，门外响起助理的声音：“赵总，有您买的东西。” 　　赵愠掂着车钥匙想了半秒钟，没记起自己买过什么：“进来吧……” 　　助理端进来的，是个正方形蓝盒子。看见盒子的刹那，赵愠差点把车钥匙甩出去：“这是什么？” 　　“外卖员送来的下午茶。”助理解释，“不是赵总定的吗？我看收货人是赵总名字，电话也是赵总的。” 　　赵愠又看了眼盒子，朝办公桌示意：“先放那儿。” 　　等助理离开，赵愠才不情不愿走到桌边。又盯着蓝色盒子看了好一会儿，赵愠轻轻叹口气。 　　算上之前的两盒生日蛋糕、一盒点心，这已经是赵愠见过的第四个蓝盒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诅咒了，这家的东西，赵愠就没一次吃进过嘴里——哪怕是这次，赵愠也没打算吃。 　　他又掂了两下车钥匙，拎着盒子走出办公室。经过助理桌边，赵愠放下盒子：“你吃吧……” 　　助理正在捧着座机打电话。听见这话，她连忙用口型无声道谢。 　　赵愠笑笑，朝电梯走过去。 　　在赵愠等电梯的功夫，助理放下电话，追过来：“赵总，赵总，土地局那边说明天在外市有个考察，问您要不要过去。” 　　“考察什么？谁带队？”赵愠随口问。 　　“考察海岛，郑总带队。”助理小声解释，“刚刚小张打电话过来，说郑总很想赵总，希望您这次能去。另外小张还说，上个月那次齐总去了，这次齐氏不会参与。” 　　对于考察，赵愠去不去无所谓。但既然齐烬不去的话，他去了，至少能降低碰见脑残男主的概率？ 　　联想到昨晚齐烬上门堵人，以及今天这盒莫名其妙的下午茶，赵愠当机立断：“给我订今晚机票。” 　　既然决定了晚上赶飞机，也就没必要开车了。 　　赵愠把钥匙揣回兜里，给沈亚星打了电话：“今天改成开你车。” 　　“好嘞……”沈亚星没问原因，“那换我去接你，赵哥在公司？” 　　得到赵愠肯定，没一会儿，沈亚星就把车开到了赵愠公司楼下。 　　去海滩的路上，赵愠坐在后座慢悠悠回忆原书内容，回忆着回忆着，他大概搞明白了这次考察的目的。 　　G市临海，除了海滩资源外，还有不少待开发的小海岛。按照原书里的情况，海滩被拍下来后，下一步待拍的地点，就是海岛。 　　如果说开发后的海滩会跻身热门旅游区，那下一批里的海岛，未来就是国际化旅游胜地。 　　“这么想想，把海岛拿到手也不错？”吃饭途中，赵愠大致讲了下海岛和考察的事。 　　“开发海岛？”沈亚星和芦子韬面露惊讶。 　　“想开发海岛，那可得不少钱吧？”冯策按了会儿手机，大致估了个数，“我们家之前测算过，不算地价，就单纯基础和建筑这些，没有这个数就别想搞海岛。” 　　这个数字，倒没太出乎赵愠预料。 　　只不过按照原书内容，海岛采用的是竞拍方式。原本拍海滩要引入的竞拍外资，在海岛竞拍时也参与了。如果跟那些资本竞争，赵愠完全没有胜算。 　　“走一步看一步，现在还是考察阶段。”赵愠笑笑，又夹了口菜，“这个改良椰子鸡真不错，特别是蘸料，辛辣爽口，还带着椰汁的回甜。” 　　“没错没错，还有这个，这个也好吃。”沈亚星举着一小块糕点，愉悦之情溢于言表，“这是用什么做的？又有椰汁的香味，又有花香。” 　　“是我查了资料，照着椰汁糕做的。但总感觉还差点儿什么。”芦子韬解释，“可惜我没吃过真正的椰汁糕，不知道到底什么味道。” 　　“人家庆典才吃的东西，你没吃过也正常。”冯策也咬了口糕点，“上次庆典，我们不也没吃着么。” 　　“我看他们好像也是一人一份？也不知道这椰汁糕为什么这么金贵，就不能多做点？”沈亚星吐槽。 　　“可能是跟他们民俗有关？”冯策想了想，“是跟村寨民俗有关，但更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 　　民俗？那个村寨的民俗？赵愠莫名想到了走婚。 　　然而椰汁糕怎么看，怎么也跟走婚搭不上边吧？赵愠笑笑，又夹了一筷子鸡肉。 　　椰子鸡见底，糕点也吃了个精光，四个人又休息了几分钟，轮流去厕所放水。 　　从厕所出来后，赵愠敏锐发觉沈亚星几个神色有异。 　　他抽了张纸擦干净手，诧异地盯着他们：“你们那是什么表情？” 　　沈亚星抿着嘴角，朝门外看。 　　顺着他的目光，赵愠又看见了那辆熟悉的黑色越野。甚至，这次不只是黑色越野，在黑色越野后面，还跟着辆也算熟悉的车—— 　　不久前赵愠他们刚被那辆车赌在山路上，想进进不得，想退退不了。 　　“李桥舟和齐烬？他们什么时候来的？”话刚出口，赵愠反应过来：不用问，绝对是在自己放水的时候来的。 　　“他们来干什么？”赵愠自动自觉换了个问题。 　　沈亚星和冯策一起摇头。 　　芦子韬皱眉看了会儿门外，又扭头看赵愠：“赵哥，我去问问？” 　　“我去吧……”赵愠拍拍芦子韬肩膀，绕过他朝门外走。 　　按照男主最近发疯的路数，这趟过来，多半也是冲着自己的。带着这个认知，赵愠走到门口，不耐烦地敲黑越野引擎盖：“你又想怎么样？” 　　齐烬推门下车，脸上还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我不是来找你的。” 　　赵愠敲引擎盖的手顿住。 　　“我来吃饭。”齐烬绕过赵愠，缓缓走进店里。 第39章 　　齐烬身后，李桥舟几个也下了车。 　　清一色的西装革履白衬衫。 　　六个人走进店里，原本轻松的气氛顿时压抑下来。 　　“我们来吃饭。”齐烬扫了眼还没收拾的饭桌，指着椰子鸡汤锅，“就点这个。” 　　“点不了……”芦子韬声音不高，目光却算不上友好。 　　齐烬脸色沉下去。 　　“齐哥带人来吃饭啊？”沈亚星试图圆场，“但今天子韬不开店的，今天是试菜的日子，这个椰子鸡是新品，店里就备了一份食材。” 　　“就算有食材也做不了，我要送赵哥去机场。”芦子韬接话，“店打烊了。” 　　齐烬微微眯了下眼睛，并没理芦子韬。 　　他扭头看着店外的赵愠：“你要去机场？出差？” 　　赵愠没搭理他。 　　沈亚星尽职尽责解释：“是国土局组织的考察，要去考察海岛。赵哥票都订好了，今天晚上的飞机。” 　　看看时间，沈亚星小心翼翼补充：“也差不多该出发了，要不，齐哥换个地方吃饭吧？” 　　齐烬没说换，也没说不换。 　　他收回目光，状若不经意般扫过店里的三个人。 　　沈亚星脸上陪着笑，冯策满脸迷茫，芦子韬眉头锁，眼底透出抗拒。 　　齐烬目光定在芦子韬身上，话却是对着沈亚星说的：“你们都送他去机场？送机而已，用得着这么多人？” 　　“不是不是。”沈亚星解释，“我和冯策喝了酒，今天就住这儿。子韬不喝酒，负责送赵哥去机场。” 　　“他不会自己去？”齐烬扭头看赵愠。 　　赵愠脸颊白净如常，眼底也没有笼上雾气。只不过他深棕色瞳孔比往常更暗些，怎么看怎么透着无语。 　　“你好像也没喝酒？”齐烬微微抿了下嘴角，声音比和沈亚星说话时回暖不少，“怎么不自己开车去机场？” 　　赵愠还是没搭理他。 　　“赵哥确实没喝酒，但赵哥……”沈亚星话还没说完，就听赵愠喊了他一声。 　　沈亚星看看赵愠，迅速闭上了嘴。 　　赵愠沉着脸走回店里。 　　他先拍拍沈亚星肩膀，又跟冯策和芦子韬点头示意：“我来解决。” 　　沈亚星会意，拽着冯策和芦子韬溜去后厨：“子韬，刚才做饭的东西是不是还没收拾？走走走，我和冯策没事干，正好帮你一起弄。” 　　少了三个人，店里气氛更加凝重。 　　赵愠先看了看李桥舟和他身后的保镖，才把视线挪到齐烬身上。 　　齐烬虽然没穿白衬衫，但的确也是穿着西装革履——蓝色西装配淡蓝色衬衫，特别是里面那件淡蓝色衬衫，赵愠越看越觉得眼熟。 　　发觉赵愠在看自己，齐烬悄悄勾起嘴角。 　　他朝着李桥舟微扬下巴，又用目光示意店外。李桥舟笑眯眯点头，招呼着手下退出去。 　　原本拥挤的店里，瞬间就只剩下齐烬和赵愠两个人。 　　赵愠又盯着齐烬看了一会儿，终于记起来了：他也有件一模一样的衬衫，甚至，他那件衬衫还是特意买的，买来的当天，他就穿着跟齐烬约了饭。 　　只不过半年前的事，现在想起来，竟然那么久远了。 　　谁又能想到，那时候天天思考怎么能追上齐烬，现在却要思考怎么能避开抽风男主？ 　　默默在心底叹口气，赵愠开门见山：“你能滚远点吗？” 　　齐烬瞬间拉直嘴角，脸色比之前还要难看。 　　但他绷着嘴角，沉默了几秒钟，却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相反，他甚至还稍稍放柔语调：“给我个理由。” 　　“你还想要什么理由？我跟你摆过事实、讲过道理，分析过利弊，也说过凑一起准没好事。你怎么就不听劝？怎么就非要凑上来？”赵愠不耐烦，“有这时间，你去找个美女追追，或者交个女朋友处着不好吗？” 　　齐烬没吭声。 　　“二十好几的人了，别太幼稚了。”赵愠叹气，“你就是被我追习惯了不适应，真的，你去找个女的谈场恋爱，就再也记不起来有我这号人了。” 　　“我去哪儿找女的？”齐烬问。 　　这个问题，还真把赵愠难住了。 　　18岁之前，他周围倒是聚集了不少女的，不过那都是些小明星、小嫩模的。而且这都多少年没联系了，想找也找不着人。 　　18岁之后，赵愠又一心扑在公司上，要说接触最多的女性，除了助理就是财务总监林姐——助理人家早有了男朋友，林姐都是孩子妈了，年龄身份都不合适。 　　好在他看过原书。 　　认真回忆着书上内容，赵愠记起来了：原书大结局时提过，说齐烬有个远在海外的未婚妻。 　　只不过，关于男主未婚妻的笔墨不多，赵愠只能隐约记起，她好像是某个大家族的独女？而且，那个家族对齐烬复仇还提供过不少帮助。 　　“国内不行的话，你可以试试国外。”赵愠迟疑着开口，“例如，某些对你提供过帮助的人，或者家族？” 　　“提供帮助的人？”齐烬似笑非笑看着赵愠，“你是说你自己吗？” 　　赵愠：…… 　　赵愠无语至极：“我是说国外，国外对你提供过帮助的家族，帮着你复仇的家族。” 　　“国外帮我复仇的家族，家里还有和我同龄的女性？你是这个意思？”齐烬目光沉静如水。 　　赵愠点头。 　　“你怎么会知道有这么个家族？”齐烬眼底渐渐涌起波澜，片刻后，他漆黑的瞳仁里仿佛翻涌着惊涛，“你查过我。” 　　这是个肯定句。 　　语气虽然不凝重，声音也不算冰冷，但却是个货真价实的肯定句。 　　赵愠心里咯噔一声。 　　对于美强惨男主来说，暗中调查，应该属于犯了大忌？虽说的确不想再跟齐烬纠缠，但跟男主彻底撕破脸的事，赵愠也没打算做。 　　脑中飞速思索着解决方案，赵愠试图往回找补：“我没……” 　　“查就查了。”齐烬打断他。 　　赵愠愣了。 　　“喜欢我所以找人查我，我能理解。”可能是怕赵愠不信，齐烬放柔声音，嘴角还挂了丝笑容，“不过你找的人不行，查的信息不够准确。” 　　赵愠没说话。 　　“是有家族试图提供帮助，但我拒绝了。”齐烬说。 　　“拒绝？”赵愠诧异。 　　在原书里，齐烬父亲被害，母亲带着妹妹跳海，之后齐烬一个人苦苦求生，正是得到了那个家族的帮助，才最终报了仇。 　　可现在齐烬却说，他拒绝了？ 　　“为什么拒绝？”赵愠问。 　　“因为他们提出了条件。”齐烬目光里满是厌恶，“接受帮助的条件，是我必须先跟他们女儿订婚。” 　　这个事情完全超出赵愠认知。 　　在原书里，齐烬的确是和那家的女儿结婚了。但是书里描写的很粗略，赵愠并不知道俩人是先定了婚约，还是直接结的婚。 　　听齐烬的意思，那个家族虽然愿意提供帮助，但主要原因是想联姻？要说联姻的话，单看齐烬的能力和外表，确实算个好人选。 　　不过按照齐烬的性格，接受这个条件无异于当众被打脸。他不当场暴怒就算好的，接受是绝对不会接受的。 　　想着想着，赵愠又记起自己决定赠送赵氏时的情形。 　　当时，他刚在电话里提了提，齐烬就有了动怒的意思。把两件事联系起来，赵愠隐约有些理解了齐烬的反应。 　　他应该是担心自己和那个家族一样，也提出类似条件吧？ 　　“还真是……”赵愠想吐槽两句，却又没找到合适的词。他又冥思苦想了几秒，合适的词没想到，但却想到了别的问题。 　　“你没接受……”赵愠迟疑着没把话说全。 　　如果说齐烬没接受对方帮助，那他是从哪儿弄到的启动资金？他是怎么从困境里走出来的？是怎么一步步回国，回G市，披荆斩棘报了仇？ 　　“你想问我怎么弄到的钱？怎么开的公司？”齐烬理解了他的意思。 　　赵愠静静等着他往下说。 　　齐烬却没顺他的心思：“想知道好办，哪天约顿饭给你细说。” 　　赵愠：…… 　　“算了，也没那么想知道。”赵愠摆摆手，对着大门做个请的手势，“还是那句老话，你过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我这还急着赶飞机，你爱上哪儿去上哪儿去。” 　　说完这话，赵愠没给齐烬开口的机会。 　　他对着厨房喊了声：“芦子韬……” 　　芦子韬高声应着，从厨房走出来：“赵哥，出发了？”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赵愠点点头，率先走出店面。 　　店外，李桥舟正带着保镖聚堆抽烟，看见赵愠，李桥舟挥着手打招呼：“族长问你什么时候去详谈。” 　　“等我考察回来。”赵愠回应。 　　之前，赵愠存过白玉玲的电话。接手赵氏的这段时间，他为餐饮店创意的事跟白玉玲通了话。听说他们想做民俗主题，白玉玲考虑了几天，同意了。 　　不过白玉玲也提了要求，她希望店里的服务员能招聘村寨里的年轻人，这个想法跟赵愠不谋而合，俩人决定找时间详谈，却一直还没定下谈的日期。 　　齐烬跟在赵愠身后走出店面。 　　李桥舟和赵愠说话的时间，齐烬目光一直留在赵愠身上。等俩人说完，齐烬才侧头看向李桥舟。 　　李桥舟笑眯眯打了个ok的手势，带着那帮手下朝店门走。 　　“要关店了。”芦子韬皱眉盯着他们，“我送赵哥去机场，店里没人。” 　　“你恐怕送不了。”李桥舟耸肩，绕回来揽住芦子韬肩膀。 　　顺着李桥舟的力道，芦子韬不得不侧过身。看见自己车子的一瞬间，芦子韬脸色变了：“你们？！” 　　“别误会、别误会。”李桥舟不轻不重拍着他肩膀，“我们就是看你轮胎坏了，帮你卸下来修修。” 　　之前角度关系，赵愠并没看出来车子有异样。听见他们的话，赵愠绕着车走了半圈，他这才看见：芦子韬的车被千斤顶顶了起来，左前轮已经被卸下，此刻正孤零零躺在地上。 　　深吸口气，赵愠恶狠狠瞪齐烬：“你们做的？” 　　齐烬漆黑的瞳孔不见一丝波澜。 　　“误会误会。”李桥舟放开芦子韬，转头对赵愠笑，“他车胎扎了个钉子，我们正在帮他换。” 　　边说，李桥舟边指了指地上那个车胎，又用脚尖点其中某处。 　　顺着他脚尖点的位置，赵愠还真看见颗钉子。 　　虽然知道李桥舟他们做手脚的可能性极高，但钉子确实钉在轮胎上，赵愠也不好当场发作。 　　他看了李桥舟一眼，又转头继续瞪齐烬。 　　“你赶时间？”齐烬微微仰着下巴，随手拉开越野车门，“我刚好没什么事，可以送你去机场。” 第40章 　　“我自己不会开车吗？用你送？”赵愠瞥齐烬一眼，朝着店里喊，“沈亚星，车钥匙。” 　　“不是特意送你，我过去也有事。”齐烬耳不红心不跳，面也没改色。 　　赵愠：…… 　　要不是最近几天领教了齐烬的脑残程度，赵愠都快要怀疑：刚刚那段「我刚好没什么事，可以送你去机场」是自己幻听。 　　“你……”赵愠怼人的话刚开个头，沈亚星就已经小跑出来。 　　他摸出车钥匙，迟疑着放赵愠手里：“愠哥，你真自己开啊？去机场和进城是同一条。” 　　“没事……”赵愠轻轻拧了下眉尖，又迅速放开。 　　“同一段路怎么了？”齐烬问。 　　赵愠再次拧起眉尖：“跟你有关系吗？” 　　齐烬面无表情。 　　“让让，别影响老子开车。”赵愠绕过齐烬和越野车，朝沈亚星的车走过去。 　　齐烬还是没说话。他侧头，朝李桥舟微微扬起下巴。 　　李桥舟会意，笑盈盈拦住赵愠：“赵哥，自己开车不好吧？” 　　“怎么不好？”赵愠沉下脸。 　　齐烬折腾到店里，明着暗着挑衅，甚至齐烬把芦子韬车胎卸了，赵愠都忍了，万万没想到这些还不够，现在脑残男主竟然还越演越烈，连派打手限制自由的事都打算干了？ 　　“你是不是有病？”赵愠指尖抵住掌心，转头面向齐烬，“我如果硬要自己开车，你想怎么样？” 　　“赵哥，话不能这么说，我们什么都没做吧？”李桥舟笑眯眯开口。 　　“我跟你说话了吗？”赵愠声音冷下去。 　　李桥舟笑容凝固。他身后那几个西装革履，手上虽然没什么动作，但已经无声将沈亚星的车围在了中间。 　　余光扫过他们的位置，赵愠冷哼：“今天这车，还还非要自己开了。要么你们就让让，要么就把车砸了、把我也打进ICU。” 　　齐烬微微眯了下眼睛。 　　“这自己要求砸车、要求挨打的，我还真没见过。”李桥舟似笑非笑抿着嘴。他身后，那几个保镖手悄悄按在腰上。 　　看着这个局势，沈亚星脸色都变了：“不至于不至于，就开个车，赵哥、齐哥，咱不至于这样？” 　　赵愠拍拍他肩膀，示意他带着芦子韬先回店里。 　　沈亚星没动。 　　赵愠：“回去吧，真砸了陪你辆车。” 　　“这不是车的事啊。”沈亚星小声嘟囔，“赵哥，好汉不吃眼前亏，就这么点事，咱不至于真杠上。” 　　事实上，赵愠也知道就这么点事。但理智上虽然知道，情绪上赵愠就是莫名烦躁。 　　也可能不只是谁开车的事，还有之前的卸车轮，在之前的纠缠，再再之前的蛋糕…… 　　明明好不容易放开了，却又被无端扯下水，换谁谁能不气？ 　　赵愠捏了捏沈亚星肩膀，又对着芦子韬摆摆手：“今天这事儿不彻底解决，以后还不知道要有多少麻烦。” 　　把两个人都赶回店里，赵愠才再次看向齐烬：“我说过了，你只是不适应。与其在这死缠烂打的纠结，你不如去找个女朋友。” 　　“谁告诉你我喜欢女的？”齐烬问。 　　赵愠愣了一下。 　　齐烬喜欢男的还是女的这事，赵愠还真没想过。车祸之前，赵愠只想着自己喜欢齐烬，不管怎样都想试试，并且，也真是掏心掏肺的试了、追了。 　　至于车祸之后，车祸后恢复了记忆，赵愠知道男主有未婚妻，下意识里，也就认定了男主喜欢女性。 　　现在被突然这么问起来，赵愠突然叫不准了：“你难道喜欢男的？” 　　齐烬：“不喜欢……” 　　赵愠：…… 　　赵愠有点后悔，他就不该被脑残男主牵着鼻子走。 　　其实刚刚在店里，他原本就想把事情彻底解决。谁知道刚开了个头，就被齐烬挑起的话题带偏了。 　　这会儿在店外，赵愠再次把问题摊开，然而齐烬轻飘飘一句「谁告诉你我喜欢女的」，又再次把话题带偏。 　　“我算是发现了，你顾左右而言他可真有一手。”赵愠垂眸，轻轻叹口气，“我不管你喜欢男的、女的，哪怕你喜欢的是条狗，都跟我没关系。我只是……” 　　赵愠话没说完，李桥舟噗呲一声笑了。 　　赵愠皱眉看向他。 　　李桥舟摆手说句抱歉，又没忍住小声笑起来：“我今天算是开眼了。” 　　赵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没什么。”李桥舟连连摆手，“我就是没想到有的人发起狠来，连自己都……” 　　“进去……”齐烬突然出声。 　　李桥舟迅速闭上嘴。 　　打量了一眼齐烬神色，李桥舟连忙往店里走。那几个保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急急忙忙跟着进了店。 　　类似的场景几分钟之前刚发生过，不过赵愠当时是在店里，而这会儿是在店外。 　　看着突然空下来的四周，赵愠突然又有点懒得开口了。他甚至连看都懒得再看齐烬一眼。 　　“你非要自己开车？”齐烬声音还是冷冰冰的，只不过语速很慢，尾音又轻轻收着，仿佛带了那么点小心翼翼。 　　赵愠没说话。 　　他来到沈亚星车边，拉开车门，上车。 　　在赵愠点火、挂挡的功夫，齐烬拉开副驾门，面无表情坐了进去。 　　赵愠彻底怒了：“你他妈是狗皮膏药吗？” 　　齐烬绷直嘴角，眼底也显出怒意。然而绷了几秒钟后，他又缓缓放开嘴角，声音不急不缓：“这样才配。” 　　赵愠没懂：“你什么意思？” 　　齐烬没吭声。 　　赵愠也没继续纠结：“下车……” 　　“我去机场有事。”齐烬咔哒一声扣好了安全带。 　　赵愠翻个白眼。 　　再不去机场，就彻底赶不上飞机。但看现在的情形，想把齐烬硬踹下车也不现实。 　　又对着脑残男主翻了个白眼，赵愠不情不愿踩下油门：“爱跟着就跟，跟到机场就下车滚蛋。” 　　心里憋着气，赵愠车速比往常要快一些。车子开出海滩范围，驶入盘山道后，赵愠下意识降低了车速。 　　眼看着仪表盘从50降到40，又降到30，齐烬莫名其妙看向赵愠：“你？” 　　赵愠并没看他。 　　他们吃完饭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又折腾了一会儿开车问题，等车真正开上盘山道，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 　　道路左侧是茂密丛林，而右侧则是陡峭山崖。 　　车前方灯光照亮的位置依旧明亮，而灯光旁边，却开始渐渐隐入黑暗—— 　　时有时无的风穿过树梢，传出阵阵离奇声响，就仿佛左侧森林里隐藏着什么怪兽。而右侧山崖下方，则是无穷无尽的深渊。 　　这个场景和记忆中的影像彻底重合。 　　赵愠掌心出了层薄薄的汗，心跳也不由自主开始加快。 　　刚刚决定自己开车的时候，赵愠也预料到了这么个情况。其实从车祸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亲自从海滩开出去。 　　会有些不适用，甚至会紧张、抗拒，这些情况赵愠都设想过。不过当时那种情况，他实在不想把芦子韬再扯进来。 　　深吸口气，赵愠紧紧攥着方向盘。 　　“你没事吧？”齐烬问。 　　赵愠没理他。 　　“你停下，换我开。”齐烬提议。 　　“闭嘴……”赵愠目光牢牢盯着前方。 　　车子沿着盘山路翻过山顶，又沿着向下的道路缓缓前行。 　　车前的光影、车周的声音、乃至车旁的树和悬崖，都仿佛跟车祸时的情况一模一样。 　　车子又沿着盘山道朝下开了一段，赵愠心砰砰跳的厉害。 　　车速有从20再往下降的趋势。 　　“照这个蜗牛速度，明天也不一定能到机场。”齐烬偏头看他。 　　“我他妈让你闭嘴。”赵愠声音带着暗哑，眼底是化不开的晦暗。 　　齐烬皱眉，脸色不怎么好看。 　　他仿佛想说什么，却忍耐着没有开口。 　　冷冷盯着赵愠有看了几秒，齐烬目光忽然凝重起来：“你？” 　　赵愠：“我他妈让你闭嘴，听不听得懂？” 　　齐烬什么也没说。 　　他伸手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滴滴滴的提示音响起，齐烬侧身探进驾驶位，挂p挡、按手刹键、熄火一气呵成。 　　在赵愠回神的时候，齐烬已经拉开副驾门，手上还攥着车钥匙。 　　赵愠：“你到底想干什么？” 　　齐烬在车头绕了半圈，走到驾驶门边。拉开门，他俯身帮赵愠解开安全带。 　　指尖无意中擦过赵愠手背，齐烬微微皱眉。 　　片刻后，他反手拽住赵愠手腕，把他拉下车：“你去副驾。” 　　赵愠没动。 　　“算了，还是坐后排吧。”齐烬又拽着他朝后走了两步，拉开后排车门。推着赵愠走到门边，齐烬不轻不重捏他手腕：“对不起……” 　　赵愠愣了。 　　“前面就是出车祸的地方，不该让你开这段路的。”齐烬推着赵愠坐进后排，又俯身帮他扣好安全带。关车门前，齐烬轻轻拍了拍赵愠头顶：“别怕……” 　　“谁他妈怕了。”赵愠呛声，目光却没朝车外看。 　　齐烬嘴角突兀翘起来。他又摸了赵愠头发两下，被赵愠啪一声拍开。 　　看了看泛红的手背，齐烬笑着关上车门。 　　可能是坐进后排的原因，车前的光影、车周的声音、乃至车旁的树和悬崖，都仿佛变了样子——虽然跟车祸时有些许相像，却又不再完全一样。 　　这让赵愠多少松了口气。 　　悄悄攥着汗湿的掌心，赵愠才意识到自己手指冷得厉害。 　　嘴上说着不怕，心里多少还是有点阴影吧？看了会儿窗外，赵愠把目光落在齐烬身上。 　　对于齐烬能发现自己的异常，赵愠并不觉得惊讶。毕竟现在想想，自己刚才的反应只要长眼睛都能看出不对劲儿。 　　但发觉异常后，并且主动道歉，这俩件事加起来，倒是出乎了赵愠预料。 　　认真算起来，车祸后这几个月里听齐烬道歉的次数，比之前四年加起来还要多。单看着一点，赵愠忍不住有点感慨：男主脑残起来，也并不全是坏事？ 　　还没感慨，赵愠忽然感觉车速降了。 　　他下意识攥紧安全带：“怎么了？” 　　齐烬没说话。 　　缓缓将车停在路边，齐烬从后视镜里看了赵愠一眼：“我下去看看。” 　　赵愠：？ 　　“别怕，也别下来。”齐烬交代完，推门下了车。 　　赵愠迷茫地看着齐烬背影，又顺着他行走的方向朝前，最终将目光定格在悬崖边上。 　　悬崖边上为了提示安全，每隔段距离便堆着一堆石头。借着车灯的光亮，赵愠发现有一堆石头已经散开。而那堆石头旁边，明显有两道崭新的刹车痕。 第41章 　　散开的石头和崭新的刹车痕迹？ 　　这有极大可能意味着：某辆车坠崖了。 　　一路上赵愠并没听见任何声音，但这种荒山野岭，如果真有车坠崖的话，是很难被及时发现。 　　换句话说，如果有车坠崖了，就算是已经坠崖了一会儿，那辆车也很有可能还在下面。 　　想到这儿，赵愠急忙拉开车门：“什么情况？” 　　“你回车上。”齐烬没回头。 　　赵愠没动，也没吭声。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来，赵愠才压着声音问：“看见车了？车上有人吗？” 　　“看见了……”齐烬站在悬崖边，静静朝下面又看了一会儿，“有……” 　　赵愠呼吸一滞。 　　齐烬折返回车边，从车里拿出手机。 　　听着齐烬打120、报警，大致交代事故情况和类型，赵愠攥紧拳头，松开，片刻后又再次攥紧。 　　要说怕，倒也真不是怕，赵愠现在更多的是震惊。 　　震惊就这么在同样的一段路上，又遇见了同样坠崖的车祸——只不过这次他在悬崖上，而上次，他是躺在悬崖底下的那个。 　　“救护车什么时候能到？”看齐烬放下电话，赵愠连忙问。 　　“应该很快。”齐烬把手机揣回口袋，顺手摸了摸赵愠脑袋，“你坐车上等着，我下去看看。” 　　“下去？”赵愠愣了，“你要顺着悬崖爬下去？” 　　齐烬点头，折返去后备箱。指尖按在开启键上，齐烬反应过来：“忘了，这不是我的车。” 　　“不是你的车怎么了？”赵愠下意识问。 　　“我车里有工具。”齐烬看他一眼。 　　“哦……”赵愠愣愣地看着齐烬。 　　齐烬说有工具，是什么工具？安全绳？攀岩扣？抓结？八字环？抓钩？ 　　还有什么？书里没说齐烬喜欢攀岩，他应该不会随身带着攀岩工具吧？那他说的工具是指什么？ 　　就算真有工具，能有用吗？能救得了悬崖下面的人吗？或者说，悬崖下面的人，还需要被救吗？ 　　他们会不会已经死了？就像穿书前的自己那样？胡思乱想了一小会儿，赵愠感觉头又被摸了。 　　他回神，拍掉齐烬的手：“乱摸什么？” 　　“狗……”齐烬说。 　　赵愠愣了一瞬间，反应过来。他眯起眼睛，恶狠狠瞪着齐烬：“你他妈才是狗。” 　　齐烬没吭声。 　　等赵愠收回目光，齐烬才轻轻勾起嘴角：“死不了……” 　　赵愠转头看他。 　　齐烬抬手指向悬崖。 　　赵愠顺着他动作看过去，目光微凝。 　　齐烬又借机揉两把赵愠发顶：“别怕，这个高度摔下去，人应该活着。” 　　“你回车里坐着，我下去看看。”边说，齐烬边给手里绳子打结。打好结后，齐烬找了个树墩将绳子捆紧，又试了试牢固程度。确认牢固度没问题，赵愠把绳子另一头扔下悬崖。 　　眼看齐烬抓着绳子踩到悬崖边，赵愠才终于彻底反应过来：“你就这么拽着绳子下去？当自己蜘蛛侠呢？” 　　“蜘蛛侠？”齐烬迟疑地扯了扯手里绳子，“虽然不知道蜘蛛侠什么样，但怎么想，都应该是用蜘蛛丝？” 　　赵愠没吭声。 　　“放心，没有蜘蛛丝也能下去。”齐烬又试了试手感，抓着绳子朝悬崖下挪动。 　　眼看着齐烬身影消失，赵愠赶紧跑到悬崖边。 　　这会儿天早彻底黑了，盘山道上没有路灯，除了被车灯照亮的区域，四周都笼罩在漆黑和晦暗之中。 　　好在漆黑延续到悬崖边，又被清冷的月光冲淡了。 　　借着月光，赵愠看见了齐烬的身影。 　　在齐烬身影的更下方，悬崖的最底部，赵愠勉强看见台车。 　　车祸的时候，赵愠其实没来得及看清什么，失重感、眩晕和疼痛就一起袭来。这会儿再次站在同一段地方，赵愠才意识到：这段悬崖远比他想象的落差要小。 　　难怪那时候坠了崖，却没伤到要害。 　　难怪齐烬说下就拽着绳子往下爬了。 　　压在胸口的重量陡然消失，赵愠猛地喘了几口气，仿佛脚终于踩到了地面。 　　四周的鸟叫声、虫鸣声、乃至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再次涌入耳畔，赵愠才终于意识到，他刚刚整个人都有点发飘。 　　“这就被吓着了？不至于吧？”一边唾弃自己，赵愠一边盯着齐烬举动。 　　见齐烬终于抵达崖底，赵愠扯着嗓子喊：“怎么样？” 　　“人还活着。”齐烬走到车边，透过碎裂的挡风查看车内情况，“但昏过去了，等救护到了才知道具体情况。” 　　救护车到的比赵愠预计晚了一些。 　　车停下后，先从副驾跳下来个年轻医生。看见悬崖边的赵愠，医生有瞬间错愕。 　　但她并没说什么，而是急切地对着其他人招呼：“人在下面，119怎么还不到？！” 　　她话音还没落下，赵愠就听见了火警警笛。 　　紧接着，闪烁着红灯的消防车紧挨着救护停下。 　　剩下的事情，交给专业人士就够了。赵愠看了眼还在悬崖底部的齐烬，扭头回了车上。 　　真正坐在车里，赵愠悬着的心才算彻底放下。 　　轻轻吐出口气，赵愠松开紧攥的拳头，后知后觉意识到衬衫已经被冷汗打湿。 　　偏偏这会儿是开的沈亚星的车，车上没有能换的衣服，赵愠只能忍着寒意，缓缓闭上眼睛。 　　可能过了几分钟，也可能过了十几分钟，赵愠听见车门响动。 　　睁开眼睛，赵愠发现齐烬已经拉开车门，正低头看着他。 　　对上齐烬漆黑的瞳孔，赵愠心跳莫名乱了半拍。 　　随即，赵愠又有点无语：人果然是他妈视觉动物。明知道对方脑残要远离，但单看这么个颜值，心还是忍不住会瞎蹦。 　　定了会儿神，赵愠问：“情况怎么样？” 　　“车里只有司机，已经救出来了。”齐烬偏头，用下巴朝救护车方向示意。 　　顺着他目光，赵愠看见有副担架被抬上了车。担架边跟着的还是那个医生。 　　发觉赵愠的目光，医生仿佛想说什么，但看了眼担架上的病人后，她迅速跟着担架上了车。 　　目送120呼啸着离开，赵愠心里生出点疑惑来。 　　他可以确信自己不认识那个医生，但看医生的神情，却明显又跟自己相识。 　　赵愠有心想问原因，却又没人可问。纠结了几秒钟，赵愠甩甩头，把这事抛之脑后。 　　120离开后，消防车也跟着开走了。 　　赵愠看了眼还杵着门边的齐烬，用目光朝驾驶位示意：“开车吧……” 　　齐烬没动。 　　赵愠莫名其妙抬起头：“还站着干嘛？” 　　“你不开了？”齐烬问。 　　赵愠没说话。 　　齐烬：“不是嘴硬说不怕，怎么现在不逞强要开了？” 　　赵愠：…… 　　赵愠特别想收回之前的感受。果然男主就不可能不脑残，哪怕刚刚才道过歉呢，这会儿就再次狗了起来。 　　“我开就我开。”赵愠扒开齐烬，试图从后座下车。 　　齐烬挡着门没动。 　　“你到底想干什么？”赵愠不耐烦。 　　齐烬伸手摸了把赵愠的头。 　　赵愠：“你他妈……” 　　“发烧了？”齐烬问。 　　赵愠一怔：“什么？” 　　齐烬没解释。他扒开赵愠黏在额头的碎发，轻轻抚上赵愠额头：“温度不高。” 　　赵愠也跟着用手背抹了把自己额头，皮肤所处全是黏腻的汗液。 　　“我出汗都出成这样了，发个屁的烧。”赵愠无语。 　　齐烬没呛声。 　　他俯身拽开赵愠衣领，手心贴住赵愠脖颈：“温度的确不高，那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而且衣领……湿透了？” 　　顺着湿透的衣领，齐烬目光下移。随即，他扒开赵愠半敞的外套，声音提高：“你怎么搞的？衬衫全湿了？” 　　赵愠下意识扯了扯衣领，手心所触之处，晕染开淡淡红晕。 　　齐烬一愣：“你？” 　　赵愠以为他还在纠结衬衫：“湿了就湿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齐烬没出声。 　　他按住赵愠手腕，又试图让他摊开掌心。 　　赵愠试图抽出手：“有病吧你？” 　　齐烬没理会他的挣扎。强迫赵愠摊开手掌，齐烬盯着赵愠掌心的伤口，眉尖拧起来：“怎么搞的？” 　　赵愠也跟着低头看向掌心。 　　他掌心多了几个指甲形伤口，可能是攥拳的时候戳破的？不过伤口不算大，在看见伤口前，赵愠完全没感觉出来痛。 　　“谁知道……”赵愠不怎么在意。 　　齐烬沉默看了赵愠几秒，扯张抽纸递过去：“擦擦……” 　　赵愠没接：“就这么点血，没必要。” 　　齐烬没再坚 　　他顺手把纸按赵愠额头上。 　　纸张瞬间被汗液浸湿。 　　赵愠就着纸巾胡乱擦了几下，又把湿透的纸巾团成团：“你别发疯了行吗？再不去机场，我就赶不上飞机了。” 　　齐烬：“你已经赶不上了。” 　　摸出手机，齐烬给赵愠展示屏幕上的时间。趁着赵愠看手机的功夫，齐烬另一只手飞快探进赵愠领口。在赵愠抬头怼人前，齐烬又快速抽出手。 　　“额头、脖颈、胸口温度都不高，但脸色惨白、衣服也湿透了？甚至攥拳攥到戳破掌心？”齐烬眉尖轻轻拧着，“赵愠，你到底怎么回事？” 　　赵愠没说话。 　　“总不会经过车祸地点，又碰巧遇到场车祸，就吓成这样？”齐烬盯着赵愠双眼，仿佛想从他深棕色瞳孔里看出什么。 　　赵愠撇开头，紧了紧外套：“看什么看，我热的出汗不行吗？” 　　“12月的天，能热成这样？”齐烬再次拽开赵愠外套，看着赵愠湿漉漉的衬衫，齐烬皱眉片刻，开始解自己西服扣子。 　　“你干什么？”赵愠惊讶。 　　“脱衣服，看不出来吗？”齐烬脱掉西服，露出里面的背心。 　　可能是颜色相近的关系，赵愠之前还真没注意到齐烬穿了西服背心。他盯着背心看了两眼，心道男主是不一样：这大冬天，别人都穿外套穿毛衣的，他居然穿的西服套装。 　　也不知道这人有多喜欢西装？还是天生抗冻？撇撇嘴，赵愠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就算再抗冻住，大冬天的，也不至于好端端脱衣服？ 　　“我当然看得出来，我是问你脱衣服干什么。”赵愠呛声。 　　齐烬没说话。 　　他把西装放在座位上，又开始解背心扣子。 　　眼见已经要解到最后一颗扣子，赵愠不经意间看见抹红色。 　　他愣了愣。 　　齐烬衬衫袖口别着颗袖扣，鲜艳如血的色泽，简简单单的方形款式。因为离得足够近，赵愠甚至能看清宝石一角装饰的金色花纹。 　　“这对儿袖扣？”赵愠下意识开口。 　　齐烬垂眸看他：“对……” 　　“对个屁……”赵愠爆了句粗口。送了四年的礼物，在自己放手后，脑残男主开始戴了？这他妈都叫什么事？ 　　看出赵愠的不满，齐烬目光稍稍暗下去。他解开最后一颗扣子，脱下背心递给赵愠：“湿衬衫脱了，穿这个。” 　　赵愠没接：“不穿……” 　　“你脸色已经够难看了，还想穿着湿衣服彻底冻病？”齐烬问。 　　“我冻不冻病，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赵愠推开齐烬的手，又把座椅上的西装一并甩给他，“要开车你就去开，不开就我去开，我没兴致陪你演深情男主戏码。” 　　齐烬脸色沉下去。 　　他接住西装，拉开驾驶位车门。 　　把西装和背心一起扔在座椅上，齐烬绷直嘴角沉默片刻，又折返回后座。 　　赵愠皱眉看着他。 　　“你确定不穿背心？”齐烬问。 　　赵愠：“不穿……” 　　“好……”齐烬点了下头，板着脸开始脱衬衫，“不想穿背心，把衬衫给你总行了吧？” 第42章 　　赵愠：…… 　　“之前带着目的接近、被追的时候爱答不理，现在我醒悟了，你又在这脱衣服、送机的，有意思吗？”无语到极点，赵愠甚至有那么点想笑，“果然风水轮流转，不是我犯贱就他妈你犯贱。” 　　齐烬解扣子的手顿住。几秒钟后，他绷着嘴角继续。 　　“行了行了，别脱了。”赵愠摆摆手，“你贴身的衣服给我穿，也要先问问我愿不愿意。” 　　为防止脑残男主没get自己意思，赵愠又补充：“洁癖嘛，我也有。洁癖懂吧，老子不穿别人衣服。” 　　“之前又不是没穿过我的。”齐烬冷冷瞥他一眼，指尖也彻底解开了最后一颗扣子。 　　把衬衫扔进赵愠怀里，齐烬嘭一声关了车门。 　　坐进副驾，穿上背心和西服，系安全带，点火挂挡踩油门，这一系列动作做下来，齐烬没再说过半句话。 　　车子平稳行驶，车窗外树影憧憧。 　　赵愠捧着怀里的衬衫，措了半天辞，却没找到合适的话。该怼的怼完了，该骂的也骂过了，男主偏要继续犯脑残，自己能有什么办法？ 　　默默叹口气，赵愠低头看着衬衫。 　　赵愠第一次见到这个牌子，还是看李桥舟穿的。后来一时想不开，赵愠也晃去店里买了一套。当时怎么会那么想不开呢？ 　　又盯着衬衫看了几秒钟，赵愠认真回忆，却没记起来自己那件同款衬衫扔去了哪里。 　　果然是彻底放下了。 　　带着欣慰笑容，赵愠脱掉外套，把湿透的衬衫也扒了下来。 　　搓了两下胳膊，赵愠迅速套上齐烬的衬衫。 　　因为刚从身上脱下来的关系，齐烬的衬衫还带着体温。温热的布料贴在身上，赵愠顿时感觉暖和不少。 　　他赶紧系好扣子，又把外套穿回去。 　　说不清出于什么心态，穿好外套后，赵愠并没再任由它敞着，反而认认真真拉好拉锁，认认真真到把拉锁彻底拉到了顶。 　　“你很冷？”齐烬看眼后视镜，再次调高空调温度。 　　“专心开你的车。”赵愠没好气道，“我不冷，我只是不想一低头就看见你衣服。” 　　“不想看你还……”齐烬话说到一半，突兀顿住。 　　他又盯着后视镜看了两眼。没发现赵愠有脱衣服举动，齐烬微微松了口气。 　　“你想说：不想看你还穿？”赵愠自行领悟了后半句。 　　这个逻辑倒也没问题，甚至在拉拉锁的时候，赵愠自己也思考过。 　　不想看还穿，说白了，就是不想冻着呗。往难听了说，这叫说一套做一套，往好听了说，这叫能屈能伸。 　　摸了两把下巴，赵愠忍不住感慨：看，该伸的时候伸，该屈的时候也能屈着，老子就是这么大丈夫。 　　“我没说……”齐烬不承认。 　　“你那是没说完。”赵愠冷哼，“不坦诚……” 　　齐烬绷直嘴角，没接话。 　　赵愠也没再说什么。 　　车子行驶出蜿蜒盘山道，又沿着宽阔的马路行驶了几分钟，齐烬缓缓降低车速：“现在往哪儿开？” 　　现在往哪儿开？这个问题赵愠还真没想过。 　　可能是车里太安静，可能是车上空调开的太足，也可能是带着杜松气息的衬衫有催眠效果，在齐烬出声前，赵愠已经昏昏沉沉快睡了。 　　听见齐烬的问话，赵愠慢吞吞睁开眼睛。 　　“航班错过了，现在往哪儿开？”齐烬把车停在路边，回头看向赵愠，“送你回家？” 　　赵愠摸出手机，查了最近航班：“去机场……” 　　齐烬转头挂挡。 　　赵愠又说了句：“等等……” 　　齐烬再次转回头。 　　他纯黑色的瞳孔映着灯光，仿佛带着丝柔软，薄薄的淡粉色嘴唇也没再绷直，修长浓密的睫毛则仿若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放投出小片阴影。 　　虽然心里放下了，可再次面对这张脸，赵愠仍旧觉得惊艳——毕竟不论是穿书前，还是穿书后，赵愠都没见过比这张脸还精致的面容。 　　“你怎么不去混娱乐圈呢？”赵愠问。 　　齐烬愣了愣，漆黑的瞳孔里涌出不解。 　　“别理我，我肯定没睡醒。”赵愠揉揉眼睛，又拍两下脸颊，“我是想说你可以下车了，剩下的路我自己开。” 　　齐烬眼底不解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浅淡的冰雾：“什么意思？” 　　“把你撵下车的意思。”赵愠推开车门，率先下了车。 　　站在驾驶位前，他拉开车门，朝着齐烬微微扬起下巴：“下来吧……” 　　“我有事去机场。”齐烬不为所动。 　　赵愠：“赖着有意思吗？你的自尊都被狗吃了？” 　　齐烬没吭声。 　　换挡、熄火、解开安全带，下车前，齐烬抬眸打量赵愠：“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赵愠退开半步，跟齐烬拉开距离。 　　“我做的已经够明显了，你却一直在抗拒。为什么？”齐烬问。 　　“什么够明显了？”赵愠垂眸看他，“不适应到来纠缠，纠缠的够明显了？” 　　关于齐烬最近脑残的举动，赵愠自认已经阐述了很多次。但他没想到齐烬能脑残到即使听见答案，还有要一次次缠上来。 　　四年纠缠，又陡然冷下来，真的就这么让男主放不下？ 　　设身处地想了想，赵愠实在不能理解：“真的，听我句劝，你就是身边突然少了只舔狗，一时半会有点转不过来。多过几天清净的日子，或者找到个真心喜欢的人，你也就转过来弯了。” 　　齐烬没说话。 　　他冰冷的目光直直投在赵愠眼底，仿佛想给赵愠眼睛戳出两个洞来。 　　“别瞪了……”赵愠把齐烬拽下车。坐进驾驶位后，他手指勾住门把手：“让让，我要关门。” 　　齐烬按住车门。 　　赵愠叹气：“你怎么没完没了呢？” 　　“是不是不适应，我自己知道。”齐烬按紧车门，目光晦暗幽深，“一个人的清净日子我过了很多年，怎么可能不适应？” 　　赵愠没说话。 　　“从那件事之后，我就一直一个人，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会不适应？” 　　冷冷勾起嘴角，齐烬声音说不清是质问还是控诉，“四年前，是你一头闯进来。打破我清冷的生活后，又莫名其妙反悔了？赵愠，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还能怎么想的？看着近在眼前的脸，赵愠心底只剩下四个字：主角光环。 　　“要不是冲着你这张脸，我能傻逼一样追了四年？”指尖戳在掌心伤口上，疼得赵愠心脏都跟着颤了颤，“色令智昏听没听过？你自己什么性格，自己不知道？说实在的，我就没见过比你还冷、还傲娇、还别扭的，你要是没长这么张人神共愤的脸，我他妈脑残吗？能忍了你四年？” 　　吼完这段话，赵愠推开齐烬，迅速关上车门。 　　车子窜出去很远，赵愠才悄悄看了眼后视镜。 　　齐烬还站在先前的位置，影子被灯光拉的很长——直到车子转弯，那道身影才消失在后视镜里。 　　看着空下来的后视镜，赵愠缓缓吐出口气。 　　海岛考察跟赵愠预估的差不多。 　　他抵达当晚，住进国土局安排好的酒店，第二天又跟着郑总和小张逛了几个景点。 　　考察结束后，郑总带着他们抵达早就定好的饭局。 　　饭桌上，推杯换盏。酒过三巡，郑总悄悄凑近赵愠：“你和小齐，你们俩怎么样了？” 　　齐烬端酒杯的手顿住：“怎么突然提他？” 　　“别怪老哥八卦。”郑川压低声音，“小齐吧，就是看着冷点，但这人是真不错。” 　　“啊？”赵愠愣了。 　　“就之前，赵氏还在他手上的时候，他参加过几次饭局。”郑川目光上移，仿佛回忆着什么，“当时有人喝多了，提起你的事……” 　　说到这里，郑川稍微停顿几秒钟，表情有些许不自然。 　　“说的肯定不是好话。”赵愠笑笑，“正常的，谁听见这么脑残的事，都会跟着吐槽两句。” 　　郑川也嘿嘿笑起来：“但他们那话，真不怎么中听。谁知道我还没说什么呢，小齐就不愿意了。” 　　因为听见说自己坏话，齐烬不愿意了？他有什么可不愿意的？赵愠撇撇嘴，又忍不住想：齐烬不愿意会怎么样？用眼睛瞪人？还是抬着下巴鄙视几秒，事后再暗地里动手？ 　　要是暗地里动手，郑川应该不至于知道。赵愠更倾向于前者：“他撂脸子瞪人了？” 　　“那倒没……”郑川摇头，表情颇为一言难尽。 　　赵愠也被勾起好奇心：“那他干什么了？” 　　“他请人喝酒来着。”郑川还想说什么，有其他人过来敬酒。 　　郑川恢复公事公办的模样，跟对方碰了杯。等郑川喝完，赵愠也被对方拉住敬了一杯。 　　仰头喝酒的间隙，赵愠忍不住想：齐烬喝酒？还是请别人喝的？这事怎么听怎么离谱。 　　等敬酒的人离开，郑川再次凑过来：“你也没想到吧？当时听见小齐叫开新酒，我还挺震惊。” 　　看赵愠没说话，郑川继续道：“毕竟认识好几年，我也没见小齐碰过酒。” 　　赵愠心道别说是你，就连我都没见过。不过想起原书内容，赵愠又觉得：齐烬不愿意碰酒，也是情有可原。只是连酒都不愿意碰的人，竟然还请对方喝酒了？ 　　“他怎么请的？用饮料敬别人？”想想那个情景，赵愠觉得齐烬还是干得出来。 　　“不是……”郑川摇头，“小齐连水都没喝。白酒端上来，他掐着那人脖子整瓶灌下去了。” 　　赵愠：…… 　　赵愠万万没想到，脑残男主请人喝酒，会是这么个喝法。但联想齐烬的性格和做派，这个喝法仿佛也没那么难以理解？ 　　慢悠悠又抿了口酒，赵愠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郑哥，这次海岛……” 　　“请完酒，小齐当场放的话，说你还是赵氏总裁。”郑川看着赵愠，表情半是好奇半是感慨，“你说别人谈个恋爱，约个会、吃个饭就顶天了，你俩谈个恋爱怎么把公司送来送去？真当公证处自己家开的？一会儿你赠与他，一会儿他赠与你？” 　　赵愠差点被酒呛住。 　　他一边咳一边摆手，好不容易咽下酒，他赶紧解释：“没有，没谈恋爱。” 　　“没谈恋爱公司来回送？”郑川摆明了不信，“小齐当时可撂下话了，说谁再敢针对你，就跟红毛家一个下场。” 第43章 　　齐烬这话，等于直接承认了对红毛家动手，甚至连动手原因他也一并认了。 　　所以自己事后再去酒吧，经理、客人、甚至连服务员态楠`枫度都发生变化……第二天去机场的路上，赵愠还忍不住想：何必呢？ 　　经理、客人或者服务员的态度，算个屁？甚至其他地产老板的态度，又算个屁？哪用得着为这点事大张旗鼓？ 　　然而理智上这么想着，嘴角为什么却又悄悄朝上翘？ 　　努力将嘴角拉直，赵愠冥思苦想，好不容易给这种不算坏的心情找到了原因。 　　应该是从来没被暗地里护着过吧？ 　　不管是穿书前，还是穿书后。 　　认真回忆往昔，赵愠确认了：还真没人暗地里护过他。 　　别说暗地里，就算明面上，护着他的都寥寥无几。 　　穿书后，他只能一个人扛下赵氏，全公司的人都在等他护着，满打满算，酒吧那次沈亚星叫人来解围，算是唯一一次有人护着自己； 　　穿书前，家逢突变、人心向背，一边担忧着背叛、一边拼命求生，在生与死的边缘游走间，不被借机踩几脚就算好的，护着？怎么可能有人来护着？ 　　“所以，就又要沉沦了吗？”轻轻叹了声气，赵愠下意识按住胸口。 　　消失许久的眩晕感又有来袭趋势，胸口也开始扑腾起来。 　　抵达机场后，赵愠先拐进卫生间洗了把脸。 　　这种眩晕感的出现，经常和齐烬脱不开关系。准确的说，是自己一旦放松警惕，又对齐烬升起点小心思，这种感觉就会出现。 　　就好似在棉花糖上跳舞，柔软、甜蜜，下方却悬着无数利刃。 　　这可能算是本能反应？赵愠想了想，觉得这应该是种自我保护。这种眩晕感在提醒着自己，齐烬当初的接近不怀好意。 　　而带着目的的接近者，本身就注定不值得信任——就好像穿书前遇到无数次的那样。 　　果然，还是要远离才行。 　　又抹了两把脸，赵愠甩甩手走出卫生间。 　　上飞机前，赵愠接到了白玉玲的电话。电话里，白玉玲先问了海滩开发时间，又再次确认真会招聘村民进餐厅工作。 　　“你放心，招聘村民进餐厅工作本身也是餐厅特色。”赵愠解释，“这算是互利的事情，我没理由不做。” 　　“那就好……”白玉玲笑起来，铜铃般的声音让人完全听不出年纪，“明天刚好是庆典，你要是没事，来寨子里见见？” 　　赵愠应了下来。 　　抵达G市后，他先把车给沈亚星送了回去。看见赵愠，沈亚星小心翼翼问：“赵哥，那天开山路，你还好吧？” 　　赵愠微微抿了下嘴唇：“还行……” 　　“那就好……”沈亚星长出口气，“车祸后你都不开那段路了，我还担心来着。” 　　车祸后，赵愠再也没从海滩朝市区开过。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同一段路，从市区朝海滩开，赵愠一点感觉也没有。但反着开出去，赵愠就总能想起车祸的事情。 　　开进去和开出来，方向不同而已，赵愠也说不清，为什么换个方向就不行。 　　但明白换个方向就不行之后，赵愠每次去海滩，都跟沈亚星同车——通常是赵愠去接沈亚星，再由沈亚星负责把车开出来。 　　谁能想到，这次齐烬突然插了一腿？ 　　想到齐烬，沈亚星偷瞄赵愠脸色：“赵哥？” 　　“嗯？”赵愠看他。 　　“那天你和齐哥，你俩一起去的机场？”沈亚星问。 　　“他中途下车了。”赵愠没展开解释，更没提齐烬是被自己赶下去的。 　　把车钥匙扔给沈亚星，赵愠嘱咐：“明天要去寨子找白玉玲，顺便参加庆典，我上午过来接你。” 　　沈亚星快速应下：“好……” 　　第二天，赵愠按时抵达沈亚星家门口。接上沈亚星，他慢悠悠朝海滩开过去。 　　经过那段路时，赵愠下意识看向窗外。 　　时间过去了两三天，路上的刹车痕迹早已减淡，上次被车撞散的石头，也已经重新堆叠起来。甚至连悬崖下的车都没了踪影，估计是这两天被吊车吊上来了。 　　发觉赵愠盯着窗外，沈亚星想了想：“赵哥，你当时出事是自己打的120？” 　　赵愠摇头。 　　“不是自己打的？”沈亚星惊讶，“那赵哥运气真心不错。这条道上车很少，也不知道哪个好心人及时看见的赵哥。” 　　赵愠嗯了一声：“是运气挺好的。” 　　按照时间算，赵愠是刚出车祸没两分钟，就有好心人报警，119和120这才能及时赶到，又及时把人救下。 　　只不过事后很多事赶一起，赵愠没来得及细想。 　　现在听沈亚星提起来，赵愠突然有点愧疚：“我应该问问帮我报警的是谁，找到对方感谢一下。” 　　打定主意，把车开到海滩后，赵愠就开始查。 　　“这要怎么查啊？”沈亚星疑惑，“总不能百度一下？” 　　“不百度……”赵愠给他展示手机屏幕。屏幕上是地图app，搜索框上显示的医院两个字。 　　“按照120惯例，由中心指派最近医院出车。”赵愠解释。 　　锁定最近那家医院，又查出来医院电话，赵愠连忙拨过去。 　　电话接通后，赵愠说明意图。对方查完记录，给了赵愠个手机号：“当天跟车的是刘医生，你打过去问问。” 　　拨通刘医生电话，接听的是个温柔女声。 　　这个声音赵愠听起来有点耳熟，却又记不起在哪儿见过：“刘医生吗？您好，我想问一下前段时间某场车祸出诊的情况。” 　　听完赵愠描述，刘医生迅速给出答案：“现场没有其他人。” 　　赵愠愣了：“没人？” 　　刘医生嗯了一声：“119差不多和我们同时到的，他们下去把人救上来，我们做了简单处理，就赶紧跟车回了医院。现场确实没看见其他人，也没有其他车辆。” 　　报警的人没等到救护车抵达，就先行离开了？这事有点出乎赵愠预料，不过考虑到对方也许有急事，报警又离开也在情理之中。 　　“那能把报警人电话给我吗？”赵愠问。 　　“抱歉，我手机换过，号码看不到了。”刘医生迟疑几秒，“你是想感谢对方？” 　　“对，那我怎么能知道对方电话？”赵愠问，“去120总部，他们能查吗？” 　　“时间过去太久，记录有没有覆盖我也说不准。”刘医生想了想，“我记得总部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提起报警人说不清事故情况和位置，只是说通往市区的盘山路上发生事故。” 　　“哦，对了。”刘医生想起来什么，“当时救护车到院里没多久，市区的救护车也来了。跟着救护车一起过来的，还有辆黑色越野。 　　我听其他医生说的，说是患者朋友来接人，已经给安排了市区最好医院的vip病房，那个朋友好像就是报警人。” 　　听见黑色越野几个字，赵愠脑子里瞬间闪现出齐烬的车。 　　说不清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挂断电话，把手机揣回口袋的同时，赵愠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是齐烬。 　　出车祸那天，是齐烬打电话叫的120和119。 　　齐烬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发生车祸？当时，他不是已经挂断电话了吗？ 　　回忆车祸前场景，赵愠记得自己先听见了嘟嘟的忙音，然后试图停车。 　　刚踩下刹车，赵愠就意识到不对，紧接着车子失控、冲下悬崖——彻底陷入黑暗前，赵愠只来得及抓了把电话。 　　也许就是那一下，不小心按下的回拨吧。 　　沉默许久，赵愠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没恢复记忆，就好了。” 　　“什么恢复记忆？”沈亚星问。 　　“没什么……”赵愠摇头，试图把关于车祸的事情摇出脑海。就算是齐烬报的警又怎么样？就算碰见个陌生人，他不是一样也会报警？ 　　整理了一会儿情绪，等冯策开车到店的时候，赵愠已经给报警的事翻了篇：“人到齐了，我们过去吧。” 　　沈亚星几个点头应好。 　　出发前，赵愠给白玉玲拨了通电话：“我们现在过去。” 　　“行……”白玉玲笑着回应，“刚好阿烬他们也在，我们可以边看庆典边聊。” 　　赵愠沉默了。 　　放下手机，赵愠犹豫几秒：“你们过去吧，我今天就不去了。” 　　沈亚星他们诧异。 　　“突然有点不舒服。”赵愠解释。 　　“赵哥？”芦子韬面露担忧。 　　“没什么大事。”赵愠摆摆手，“就是怕晕车。” 　　赵愠有时候会晕车，这情况沈亚星早就知道。听赵愠这么说，他拉着芦子韬和冯策上了车：“我们过去谈，有事再给赵哥打电话。” 　　赵愠笑笑，目送车子离开。 　　直到引擎声彻底消失在远方，赵愠才转身朝店里走。走到门口，他看着流光溢彩的水晶帘沉默许久，轻轻撩开帘子。 　　水晶串珠贴在皮肤上，冰冷寒凉。 　　莫名的，赵愠想起齐烬冰冷的瞳孔。 　　好不容易放下了，却听说脑残男主替自己出头，帮自己报警，甚至连转院住vip病房都是齐烬安排的。 　　如果这时候没恢复记忆就好了，如果这时候没有穿书前的记忆，就好了…… 　　按了一会儿翻涌的胸口，赵愠将自己摔进沙发。 　　就这么沉默着缩了好一会儿，赵愠手机响起来。 　　是视频申请。 　　接通视频，屏幕上出现沈亚星的脸。 　　“什么事？”赵愠问。 　　“事情谈好了，工资和待遇他们挺满意的。”沈亚星说，“但关于椰汁糕的配方，他们不愿意提供。” 　　“正常……”赵愠原本也没指望对方能卖出配方。在赵愠计划里，只要白玉玲肯给出能做的人，让村民在店里负责制作就行了。 　　“让他们的人做也没戏。”沈亚星压低声音，“白姨说椰汁糕对他们有特殊意义，不能随便做。” 　　这情况有点出乎赵愠预料，不过当初提出在餐厅卖椰汁糕，也只不过是个提议，既然对方不同意，那不卖就行了。 　　“好……”赵愠点点头。 　　“但作为补偿，白姨给我们提了个其他方案。”沈亚星又说，“他们寨子的习俗是情敌之间拼酒决斗。这个酒算是特产，酒碗也是纯手工打造的黑瓷。白姨说可以提供酒和酒碗，再让员工现场讲解民俗，算是店里特色。” 　　酒水本身也是餐饮大头，餐厅能引进特色酒当然是好事。赵愠点头：“这个提议不错，还有其他事吗？” 　　沈亚星没吭声。 　　他稍稍侧头，仿佛想给赵愠展示后方情形。 　　离得太远，视频对焦又不准，赵愠只能隐约看见几个人影。只不过其中一个身形修长，又穿着笔挺的西装，怎么看怎么像是齐烬。 　　赵愠现在最不想看的人就是齐烬：“没事就先挂了。” 　　沈亚星连忙喊了声赵哥。 　　“还有其他事？”赵愠问。 　　“是、是有点事。”沈亚星表情有些诡异，“但这事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赵愠：？ 　　“就是吧，刚刚子韬去找了齐哥，然后现在，他打算跟齐哥拼酒。”沈亚星边说，边再次移动镜头。 　　这回，后方的情况彻底清晰起来。 　　看着摆在芦子韬和齐烬间的一排黑瓷酒碗，赵愠半天没说出话来。 第44章 　　努力克制住骂人冲动，赵愠叮嘱沈亚星：“拉住芦子韬，千万别让他冲动。” 　　“我倒是想拉住。”沈亚星表情一言难尽，“但黑瓷碗拼酒，还点名道姓为了赵哥……现在全寨都沸腾了……我是真拦不住啊。” 　　听见这话，赵愠震惊之余，表情也逐渐朝着一言难尽方向发展。 　　屏幕里，齐烬和芦子韬周围围了不少村民。有些村民只是观望，有些悄悄打量两人，更多的则在吹口哨欢呼。 　　口哨声中，还夹杂着「拼、拼、拼」的喊声。 　　俩人拼酒，点名道姓为了自己？这……这也太他妈狗血了吧？好在最近无语的事遇多了，赵愠抗打击能力也逐步增强。 　　他硬是咬了会儿牙，平静地指挥沈亚星把手机交到芦子韬手上：“我劝劝他。” 　　被赵愠劝了几句，芦子韬放弃拼酒打算：“赵哥说不喝，我就不喝了。” 　　“这就对了。”赵愠松口气，“你滴酒不沾的人，别逞强。” 　　“但我……”芦子韬仿佛想说什么，看着屏幕里的赵愠，他犹豫再三，“赵哥，你知道拼酒的意思吧？” 　　赵愠没说话。 　　拼酒的意思，在刚刚这通视频接通前，赵愠还真不知道。但视频里，沈亚星一字一句讲的清清楚楚，这会儿想否认，好像也来不及了？何况，也没有否认的必要？ 　　“赵哥不知道？”芦子韬看赵愠半天没反应，试探着问，“拼酒是寨子里……” 　　“知道……”赵愠打断他，“但你不是寨子里的人，没必要用这种方法。再说……” 　　顿了顿，赵愠直视屏幕：“再说，你先回海滩，这事我们当面聊。” 　　等待的时间里，赵愠重头梳理了跟芦子韬的关系。 　　他跟芦子韬认识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几个月。这几个月里，他受过芦子韬帮助，也试图通过开店和保留民宿的方式回报。 　　要说和芦子韬关系很好，这赵愠承认，但要说芦子韬和他的关系好到变了质、升了级，赵愠还真没感觉出来。 　　甚至，连芦子韬对自己有意思这事，赵愠都没get到。 　　如果不是刚刚看见俩人要拼酒，赵愠完完全全没想过，芦子韬竟然有这种想法。 　　认真想了想，不只是芦子韬……穿书进来这么久，赵愠从来没觉得谁会对自己有想法——除了那个脑残男主。 　　想到齐烬，赵愠忍不住叹了口气，情敌之间要拼酒、点名道姓为了自己、又是暗地里护着、又是明面上缠着，比起芦子韬的事情，男主脑残发神经仿佛更令人无奈。 　　然而对于发神经的男主，赵愠无计可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又叹了口气，赵愠再次把思路挪回芦子韬身上。 　　芦子韬对自己有想法，而自己明显对他没有任何想法。所以当务之急，是跟芦子韬认真谈谈，把问题彻底解决。 　　打定主意，赵愠又在沙发上窝了十几分钟，终于听见引擎声音。 　　接着是缓慢的刹车声。 　　等引擎声和刹车声彻底消失后，赵愠听见了脚步声。 　　不是三个人的脚步声，而是一个人。赵愠心道沈亚星果然靠谱，知道自己和芦子韬有事要谈，就特意拖着冯策没下车。 　　“你回来了？我们去海边谈吧。”摆出诚恳而友好的表情，赵愠抬起头。 　　看见水晶帘后的人影，赵愠愣了愣，猛地眯起眼睛：“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齐烬表情不怎么好看。 　　“芦子韬他们呢？”赵愠偏头朝屋外看，院子里除齐烬的黑色越野外，并没看见其他车。 　　赵愠收回目光：“你又堵他们了？” 　　齐烬摇头。 　　“卸轮胎了？还是放气了？”赵愠盯着齐烬眼睛，“还是剪了什么线？拆了什么零件？” 　　卸轮胎的事齐烬已经做过，给轮胎放气、剪电线、拆零件这些事情，齐烬也不是做不出来。 　　想象着沈亚星几个被困山上的情形，赵愠眉头皱起来：“说话！你究竟对他们做了？” 　　“我……”齐烬话没说完，院外再次传来引擎声。 　　没一会儿，沈亚星也把车开了回来。停好车，他先推了推副驾上的芦子韬，又扭头不知道跟冯策说了什么。冯策点点头，跟沈亚星继续坐在车里。 　　芦子韬独自下车，关上车门。朝前走了没两步，他看见了立在门口齐烬。 　　“你怎么在这儿？！”芦子韬猛地停住脚步，脸色也瞬间沉下去。 　　齐烬没理芦子韬。 　　他目光依旧定在赵愠脸上，漆黑的瞳孔微涌着波涛：“我什么也没做。” 　　看着好端端的几个人，赵愠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错怪了齐烬。他有心道句歉，话到嘴边却又不怎么想说出口。 　　在他犹豫迟疑的几秒钟里，芦子韬已经走到门口，眼睛死死钉在齐烬身上：“道歉……” 　　赵愠愣了：“哈？” 　　“给赵哥道歉。”芦子韬声调加高，拳头紧紧攥着，“你今天必须给赵哥道歉！” 　　赵愠：？ 　　突然从道歉者被定义成了被道歉者，赵愠一时半会有点懵：“给我道歉？为什么？” 　　“因为他骂了赵哥。”芦子韬咬着嘴唇，表情又气又急。但顾虑着赵愠的感受，他并没把那些话重复出来。 　　这反而更勾起了赵愠的好奇心。 　　齐烬骂人？认识了四年多，赵愠还真没听见齐烬骂过人。他会怎么骂人？能骂什么？国骂？shit？还是fuck？ 　　想象着齐烬骂人的场景，赵愠心底生出种违和感：“他骂我什么了？” 　　芦子韬没吭声。 　　“难听到说不出口？”赵愠挑眉，偏头打量齐烬，“那换你说。你骂我什么了？” 　　“我没骂你。”齐烬面不改色。 　　“骂完人还不承认？”芦子韬眉头皱得更紧，咬牙切齿，颇有种要打一架的气势。 　　看着他这样，赵愠意外有点想笑。他走门外，安抚般拍拍芦子韬肩膀：“不用跟他一般见识。” 　　芦子韬依旧攥着拳头。 　　“他到底骂什么了？至于这么气吗？”赵愠又拍了他两下。看芦子韬脸色还没有回暖的意思，赵愠抬手摸了把芦子韬头顶：“行了行了，别气了，我找你还有事。” 　　芦子韬抿了下嘴角，耳根悄悄红了。 　　赵愠在心底叹口气。 　　“你和他有什么可说的？”齐烬冷哼，“我找你也有事。” 　　“你有什么事？”赵愠斜他一眼。 　　齐烬抬手，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刚刚看见齐烬太震惊，赵愠还真没发现齐烬手里拿着东西。这会儿齐烬特意抬起手，赵愠才看见：齐烬拿的是个透明打包盒，盒子里铺着层绿色。 　　看材质，这层绿色应该是某种叶子。叶子上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块白色糕点。 　　“这是椰汁糕？”赵愠问。 　　齐烬点头：“特意给你带的。” 　　这盒糕点，赵愠是真不太愿意收。不过看齐烬势在必得的样子，不收的话，他多半也不会走。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赵愠对着店里扬了扬下巴，“放桌上吧，没事请回，我还和子韬有话要说。” 　　齐烬：“不行……” 　　赵愠：？ 　　“我特意给你带的。”齐烬捧着打包盒走进店面，又自顾自朝沙发走。把打包盒放在茶几上，齐烬指尖扣在盒盖上：“过来吃吧。” 　　“我不想吃。”赵愠无语。 　　齐烬指尖顿住。 　　把打开一半的盒盖扣回去，齐烬沉默片刻，端端正正坐进沙发：“那就等会儿再吃。” 　　“我是说我不想吃。”赵愠深吸口气，“不想吃懂吧？是不想吃，不只是现在不想吃。” 　　齐烬无视了赵愠的呐喊：“那就等你想吃的时候再吃。” 　　顿了顿，齐烬补充：“你不吃，我就不走。” 　　赵愠：…… 　　本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原则，赵愠拉着芦子韬朝院外走：“你不走我走，总行了吧？” 　　走了几步，赵愠反应过来。他放开芦子韬胳膊，率先朝海边走去。 　　芦子韬沉默地跟上。 　　抵达海边后，赵愠努力调整面部表情：“子韬，对不……” 　　“赵哥……”芦子韬小声打断他，“你先听我说。” 　　赵愠嗯了一声：“那你先说。” 　　“我知道赵哥不喜欢我。”芦子韬抿着嘴角，黑色的瞳孔像两颗圆圆的葡萄。 　　只不过此刻，这两颗葡萄里含着悲伤：“我从来没想过跟赵哥表白，要不是今天齐烬骂人，我也不会冲动到要拼酒。” 　　赵愠没说话。 　　“我知道我配不上赵哥，只要能在赵哥身边当个朋友，我就满足了。”芦子韬低下头。 　　片刻后，他又抬头，眼底带了点怒火：“但齐烬那个混蛋，他凭什么那么说？” 　　“他说什么了？”赵愠问。 　　“他……”芦子韬犹豫再三，决定实话实说，“在寨子里的时候，我听见他和李桥舟说……他们说……赵哥就是条狗。” 　　赵愠愣了。 　　“他们凭什么这么说？！”芦子韬越说越气，拳头也再次攥起来，“他可以不喜欢，但凭什么不尊重？！” 　　看着芦子韬气鼓鼓的模样，赵愠回神，噗呲一声笑了。 　　“赵哥？”芦子韬惊讶。 　　“他们说我是条狗，我就真是条狗了？”赵愠撑着腿笑了好一会儿，才摆摆手，“听哥句劝，千万别把谁太当回事。” 　　芦子韬没理解。 　　“人言可畏，那是咱把他们还当人。”赵愠想了想，随手指着岸边的砂砾，“你要是把他们当颗沙子，哪怕风吹浪打发出声响，也不过是个背景音。” 　　看芦子韬还似懂非懂，赵愠继续道：“人活着嘛，又不是活给沙子看的。” 　　芦子韬啊了一声：“所以别人说什么都无所谓，重要的事自己怎么想？” 　　“自己痛快，才最重要。”赵愠点头，“所以……” 　　“所以，我喜欢赵哥，我就应该说出来。”芦子韬手扣在裤缝上，眼睛蓦地亮了。 　　赵愠叹口气：“话是这么说没错……谢谢你，不过我并不喜欢你。” 　　芦子韬眼底光彩散去。 　　“真的谢谢你，子韬。”赵愠措了一会儿辞，“但感情这种事，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也就是不喜欢。没能早点发现你的感情，对不起。还有，我会撤出餐厅合作，以后的事你和亚星、冯策对接。” 　　芦子韬愣了：“赵哥？不、不用这样，我……” 　　“跟暗恋的人共事，肯定很辛苦吧？”赵愠拍拍他肩膀，“以前没发现也就算了。现在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这样再继续。该断的时候就要彻底断开，对你、对我，都是件好事。” 　　说完，赵愠转身，缓缓朝店铺方向走过去。 　　走进店铺之前，赵愠又默念了一遍：该断的时候就要彻底断开。 　　无论是对芦子韬、对自己、还是对齐烬，这话都适用。 　　深吸口气，赵愠撩开珠帘。 　　齐烬还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沈亚星和冯策也已经下了车，不过俩人并没在大厅坐着，而是凑在厨房门口不知道嘀咕着什么。 　　“你们去看看芦子韬。”赵愠朝他们招招手，“他一个人在海边，我有点不放心。” 　　“好嘞……”沈亚星拉着冯策闪了。 　　目送俩人走远，赵愠回身，目光落在齐烬身上。 　　几秒钟后，他又挪动目光，打量起桌上的打包盒。白色的糕点衬在绿叶之上，又清新又漂亮，哪怕隔着盒子，赵愠也仿佛嗅到了阵阵香甜。 　　可惜，再香甜美好，无福享用也白搭。 　　“好意我心领了，你带着东西走吧。”赵愠说。 　　“是特意带给你的。”齐烬不为所动。 　　“可是我不想要。”赵愠叹口气，“你是不适应也好，是真心也罢，我都不想要。” 　　齐烬瞬间沉下脸：“芦子韬跟你说什么了？” 　　赵愠：“跟芦子韬没关系。” 　　“那跟谁有关系？沈亚星？冯策？小c？还是我不认识的谁？”齐烬追问。 　　“和谁都没关系，这只是我们之间的事。”赵愠看他一眼，“趁我彻底撕破脸前，走吧。” 　　齐烬没说话。 　　盯着打包盒看了好一会儿，齐烬冷冷开口：“赵愠，我当初对你可没这么绝情。” 　　当初？ 　　赵愠心想：当初你带着目的接近，怎么可能做的太绝？做的太绝，老子早就撒腿跑路了，还能把赵氏还你手上？ 　　“别提当初，我现在最tm烦听见当初。”赵愠没好气道。 　　“那行，我提以后。”齐烬没有走的意思，“以后我们重新开始。” 　　“以后？重新开始？”赵愠仿佛听见天大的笑话，“齐烬，你说你要跟我重新开始？” 　　齐烬轻轻点了下头。 　　“可是我们从最开始，就注定了没有以后。”赵愠抬眸，深棕色瞳孔里映出齐烬身影，“从最开始你蓄意接近、从你带着车祸的计划出现在我身边起，我们之间，就不可能有以后。” 第45章 　　话说出去，赵愠几乎是瞬间就后悔了。 　　倒不是怕伤害齐烬。 　　赵愠主要是怕齐烬发现端倪。毕竟齐烬设计车祸这事没发生，它就只是个想法，而自己，却无缘无故知道了齐烬的想法。 　　齐烬真要追究起来，赵愠没法解释。 　　好在齐烬并没追究。 　　他死死盯了赵愠许久，起身朝门口走过去。 　　撩开水晶帘前，齐烬又回头：“因为最初接近你带着目的，所以我们就不会有以后，你是这个意思吗？” 　　赵愠没反驳。 　　“就因为我曾经想过策划车祸，我们之间就不能有以后？”齐烬轻声又重复了一遍，“所以对沈亚星、冯策、芦子韬，哪怕是那个小c，你都能和颜悦色，对我却一次机会都不想给？” 　　赵愠依旧没出声。 　　“明白了……”齐烬又深深看了他一眼，撩起珠帘朝外走。 　　“等等……”赵愠说。 　　齐烬身形一顿。转回头时，他晦暗的瞳孔里迸出点点亮光。 　　“把你的东西也拿走。”赵愠抓起打包盒，递到齐烬面前。 　　齐烬没接。 　　赵愠把盒子硬塞到齐烬手上，转身走回沙发：“你的东西和你的人，我都不想再看见。” 　　齐烬低头看着打包盒，什么话也没说。 　　水晶珠子响起清脆撞击声，又迅速消失。紧接着是脚步声，开关车门的声音。 　　车门关了好一会儿，院子里都没响起引擎声。 　　赵愠梗着脖子，强迫自己牢牢窝在沙发上。 　　分不清过了多久，院子里终于传来引擎轰鸣。等引擎声彻底消失，赵愠才回头看向门外。 　　院子里已经没了黑色越野的踪影。 　　空出的那块地方，看起来突兀又凄凉。 　　生活可能就是这样吧，赵愠笑笑：有些东西存在在那里，怎么看怎么碍眼，但它有朝一日消失了，又会多少有点不适应。 　　就好像黑色越野对于这个院子。 　　又好像自己对于齐烬。 　　不过不适应这事吧，适应着适应着，也就真适应了。又看了会儿空出来的院子，赵愠拨通沈亚星电话：“芦子韬怎么样？” 　　“赵哥，你给子韬说什么了？”沈亚星压低声音，“他一句话不说，沿着海滩都竞走几公里了。我和冯策好话说尽，怎么全都劝不动。” 　　失恋这事，别人劝确实没用。 　　但与其长痛受尽折磨，不如短痛彻底断了念想。叮嘱了几句多陪陪芦子韬，赵愠提起重点：“餐厅的事，我退出。” 　　沈亚星愣了：“为什么啊？” 　　“这样对我，对芦子韬，都是好事。”赵愠并没细说。 　　但看芦子韬的状态、赵愠的反应，结合之前寨子里拼酒的事，沈亚星迅速get到重点。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赵哥……” 　　“餐厅是个不错的项目，你们三个好好做。资金……”赵愠话没说完，手机意外震了两下。 　　“有其他电话打进来了，我看看是谁。”边说，赵愠便调出屏幕。 　　看着屏幕上齐烬两个字，赵愠沉默片刻，继续跟沈亚星交代：“资金有问题的话，你私下找我。” 　　沈亚星迟疑着嗯了一声。 　　赵愠又交代了几句餐厅的事，其间，齐烬电话总共打过来两三次。本着说断就断的原则，赵愠一点理会的意思都没有。 　　在赵愠挂断电话前，齐烬终于不再打电话进来，他改成了发微信。 　　“剩下的暂时想不到，想到了再说吧。你先回来送我，让冯策过会儿再把芦子韬带回来，免得碰上尴尬。”赵愠说完，挂了电话。 　　屏幕上连着几条未接视频邀请，还有条未读信息。 　　原来不是打电话？赵愠抿了抿嘴角，记起来齐烬号码还躺在黑名单里。 　　反正都决定彻底不见了，就让它继续躺着吧。正想把手机揣回口袋，屏幕上的未读消息从1变成了2。 　　第二条消息，是行文字。 　　面容自动解锁，即使再不愿意，赵愠也看见了那行字。 　　-是这里？ 　　三个字，一个问号。没头没尾，根本不知道对方想表达什么。赵愠盯着这行字，心里生出点奇怪的感觉。 　　这行字前面的那条，是张图片。只不过赵愠没有点开微信，看不到图片上的内容。 　　那张图片和这行字，明显是连在一起的。是这里？这里是哪里？齐烬又为什么要询问？ 　　盯着字又看了几秒钟，好奇心终究占据上风。 　　赵愠点开图片，发现是张风景照——准确的说，它甚至算不上风景照，照片里只有几堆石头叠在路边，石头后面则是悬崖。 　　这是在盘山道上拍的。 　　只是这段盘山道？放大照片仔细又看了一会儿，赵愠猛然心惊：照片里，有两刹车痕迹。 　　痕迹很浅，浅淡到几乎快要消失。 　　这不是前两天的车祸地点，反而是更久远的，久远到几乎跟自己那场车祸同一时间的……车祸地点。 　　换句话说，齐烬拍照的位置，极有可能是自己当初发生车祸的位置。 　　手指先于大脑做出反应，赵愠回过神，视频邀请已经发了出去。 　　但齐烬没接。 　　铃声响了许久，最终变成滴滴滴的忙音。赵愠缩紧眉尖，又拨了一次。 　　依旧是铃声响了许久，最终变成滴滴滴的忙音。 　　屏幕上清清楚楚显示着：对方手机可能不在身边，建议稍后再次尝试。 　　“不在身边？一分钟之前还他妈能发微信？怎么可能不在身边？”赵愠渐渐烦躁起来。 　　他攥着手机在大厅绕了两圈，又拨通齐烬号码。 　　彩铃竟然是首很激昂的曲子。 　　极其强烈的节奏和鼓点，狂风骤雨般涌入赵愠耳膜。 　　赵愠对钢琴曲完全没研究，但他却意外从这种类似狂风嘶吼的节奏和韵律里，听出了隐含的悲伤。 　　彩铃声接近尾声的时候，电话被接通了。 　　“你发照片什么意思？”赵愠连忙问。 　　电话另一端，没人说话。 　　赵愠凝神仔细听了一会儿，的确没人说话，但却有似有似无的电流声，吱吱喳喳的，好像某种坏掉的电器在发出杂响。 　　“齐烬？”赵愠试探着问，“齐烬，说话。” 　　没人回应。 　　“齐烬，说话！”赵愠急了，“再不说话我他妈挂了。” 　　“说什么？”齐烬问。 　　赵愠愣了愣：“能说话你装什么哑巴？莫名其妙发什么狗屁照片？还有没头没尾的话，还是这里？这里是他妈哪里？” 　　齐烬那边又没声了。 　　赵愠抿着嘴角，尽可能放缓声音：“你在哪儿呢？” 　　“车里……”齐烬说。 　　“谁他妈不知道你在车里？”赵愠再次有暴躁趋势。 　　他甚至挺想就这么挂了电话，就算男主真在作妖，也跟自己这么个炮灰没关系。 　　然而理智最终占据上风，赵愠蜷缩手指，指尖轻轻戳中掌心：“车在哪里？你发那个照片什么意思？” 　　“车的话……”齐烬声音很轻，带着点抽气的声音，“在悬崖下。” 　　赵愠心里咯噔一声。 　　悬崖下？车为什么会在悬崖下？车怎么可能在悬崖下？除了坠崖，车绝对不可能在悬崖下。 　　死死撰着手机，赵愠半天没说出来话。 　　“赵愠？”齐烬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赵愠回神：“你他妈老实呆着，我马上打120！你……” 　　“不用……”齐烬出声，“早……打过了。” 　　赵愠再次愣住。 　　“你说因为我……想过策划车祸……我们之间……就不能有以后。”齐烬声音断断续续，中间还夹杂着几声浅咳，“那我……还你。” 　　话音落下，电话也在电流声中挂断。 　　赵愠脑子空白了一瞬，耳边回荡着那句“还你……” 　　记不清怎么坐进的车里，怎么打的火、挂的挡。直到车辆驶入盘山道，赵愠才意识到自己手指都在发抖。 　　盘山道左侧是茂密树林，右侧则是悬崖。但因为白天的关系，树林看起来并不算萧瑟，悬崖也不再透着幽深。 　　然而即使这样，赵愠心跳依旧越来越快，冷汗也一层层往外冒。 　　齐烬说报过了警，那120和119现在来没来？他们到底找到人没有？ 　　有没有把人救上来？齐烬伤的怎么样？还能接电话，应该不会伤得太重？ 　　对，不会伤得太重，上次自己也坠过崖，不会伤太重的，肯定不会伤太重。 　　带着这个信念，赵愠翻过山顶。 　　沿着盘山道向下开了没一会儿，他便听见救护车的声音。 　　随着距离接近，救护车声音越发响亮。赵愠转了个掉头弯后，救护车声音消失了，但他已经能隐约看见远处蓝白相间的车身。 　　救护车旁边，还停着辆消防车。 　　看着已经站到悬崖边的消防员们，赵愠终于喘上口气。 　　他慢慢将车开过去，停靠在救护车旁边。挂好p挡，按下手刹，赵愠攥着方向盘，无声骂了句：“疯子！” 　　消防员的速度很快，沿着绳索下去没几分钟，他们就用担架抬上来个人。 　　守在旁边的医生、护士围过去。 　　赵愠也推门下车，朝着担架跑过去。距离担架还有两步远，赵愠又猛地收住脚。 　　跟车的是个女医生，大致查看伤员状况，她微微松了口气，指挥着把人抬进救护车。 　　赵愠连忙跟上车。 　　救护车掉头，平稳开起来。 　　女医生看了眼跟上车的赵愠：“是你打的急救电话？” 　　赵愠没给出任何反应。 　　他靠着车门一动不动，目光却缓缓朝担架上挪。 　　担架周围溅着几小片鲜红，担架上也沾了不少血液，粘稠又刺眼，晃得赵愠下意识想要逃离。 　　但赵愠并没动。 　　梗着脖子沉默几秒，赵愠目光再次偏移，终于落到齐烬身上。 　　齐烬西装上满是血污，一点看不出先前笔挺的样子，甚至连手腕上也沾着血，让赵愠莫名想起那对鸽血红袖扣。 　　当初就不该选那么个破袖扣，赵愠轻轻拧了下眉心，鸽血红鸽血红，都他妈带血了，能吉利吗？ 　　可是不对啊，那对不吉利的袖扣不是已经在自己家里了吗？ 　　混沌的大脑思考了好一会儿，赵愠才确认了：那对袖扣的确在自己家里，上次穿完齐烬的衬衫，自己还没把衣服和袖扣还回去。 　　“先生？先生？”女医生再次开口，声音忽暗远忽近，好像隔着层什么，“请问，是您打的急救电话吗？” 　　赵愠缓缓摇头。 　　“那您是伤者的朋友？”女医生的声音依旧朦胧不清。 　　赵愠想了想，没摇头、也没点头。 　　他目光顺着齐烬手腕上移，滑过胸口，又落在脖子上。胸口和脖子都没有太大的伤口，更没扎着什么玻璃或者金属碎片。 　　再向上，齐烬头微微朝里侧偏着，看不清脸。但大眼看过去，齐烬头部并没受伤。 　　缓缓吐出口气，赵愠终于感觉四周声音都回来了。 　　“先生，请问您是伤者朋友吗？”女医生的声音终于清晰起来。 　　“算是……”赵愠点头，“需要联系家属是吧？我没法联系家属，但可以联系他下属试试。一切费用我垫付，药品和治疗麻烦安排最好的。他这种情况，大概多久能醒？需要转院吗？他才22，他……” 　　“别紧张……”女医生笑了，“伤者现在就是醒着的。” 　　赵愠一愣，缓缓低下头。 　　齐烬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头偏了过来，瞳孔依旧漆黑明亮。甚至，在那对漆黑又明亮的瞳孔里，赵愠隐约看见了丝笑意。 第46章 　　看着齐烬笑盈盈的眼睛，赵愠特别想推开车门跳下去。 　　不，也不一定非要自己跳。 　　赵愠又想了想：这种情况，推开车门把齐烬踹下去，仿佛更合理？ 　　看着赵愠变来变去的脸色，齐烬渐渐收拢眼底笑意。 　　又盯着赵愠看了一小会儿，齐烬轻声说：“已经还你了。” 　　赵愠咬着牙没吭声。 　　“已经还你了。”齐烬重复完，又压低声音问，“现在可以重新开始了吗？” 　　赵愠：“开始你m……” 　　骂人的话没说全，手机铃声响起来。赵愠深吸口气，摸出手机。 　　屏幕上是沈亚星三个字。 　　赵愠想接，但轻颤的手指不怎么听话，试了三四次，赵愠才成功戳中绿点。 　　“赵哥，你在哪儿呢？”沈亚星声音透着疑惑，“我刚走回店里，发现车不见了。” 　　赵愠：“车我开走了。” 　　“赵哥你自己开回市区了？”沈亚星惊讶，“自己开的盘山路？！” 　　赵愠啊了一声。 　　刚刚急着确认情况，盘不盘山路的赵愠心里没太大感觉。他只是想早点把人找到，早点确认对方情况。这会儿坐在救护车上，又听见沈亚星这么问，赵愠终于意识到：刚刚，他自己开了那段路。 　　那段车祸后，就再也没敢开过的路。 　　“是，开了。”赵愠抿了下嘴角，有后知后觉意识到：开是开了，但也不算彻底开了，毕竟只开到一半，车这会儿还在路上扔着呢。 　　赵愠大致讲了下情况，又交代车的位置：“钥匙应该还在车里，你帮我把车开走吧？” 　　“行……”沈亚星迅速应下，“我开去哪儿找你？” 　　赵愠看了眼身边的女医生。 　　医生胸牌上清清楚楚写着医院名称，正好是几个小时前赵愠刚查过的那家。 　　跟沈亚星交代完，赵愠挂断电话，又看了眼医生胸牌——跟车的女医生姓刘。 　　同一家医院、同是急诊科、还同样姓刘，这种概率到底有多大？换句话说，这个医生，该不会就是之前救治自己的那个吧？ 　　在赵愠思索的同时，女医生也在打量赵愠：“先生，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赵愠：“您是……” 　　“这么老土的搭讪方式，怎么好意思说出口？”齐烬冷哼。 　　赵愠恶狠狠瞪向齐烬。 　　齐烬偏头，小幅度侧了侧身：“都还你了，我们重新开始行吗？” 　　还？还你妈的还？谁他妈要你还了？被电话岔开的怒火再次积累，赵愠真想一巴掌呼上去。 　　然而，殴打伤患到底是不人道行为，赵愠深吸口气，强迫自己把目光投向女医生：“您是之前……” 　　话还没说完，车厢里响起急促报警声。 　　赵愠愣了愣，连忙朝齐烬看。 　　女医生也赶紧低头检查。好在警报声响了一小会儿，又突兀停下，医生检查完齐烬情况，微微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什么问题。” 　　“那怎么报警了？”赵愠眼底的担忧还没散净。 　　“可能是刚刚误触什么键了，这台仪器经常这样，别担心。”女医生解释完，又低头检查了一会儿。 　　确认仪器彻底正常，她才抬起头。 　　因为齐烬侧了身的关系，她这一抬头，刚好对上齐烬眼睛。看着齐烬冰冷漆黑的瞳孔，女医生愣了。 　　听说是仪器的问题，赵愠悬着的心落回肚子。他本来想继续跟刘医生确认，一偏头，才发现刘医生正死死盯着齐烬的脸。 　　被男主颜值晃花眼，这属于人之常情。赵愠舔了舔嘴唇，在心底默默数上5个数。 　　5个数数完，刘医生还没有回神的意思。 　　赵愠叹口气，继续规劝自己：人家医生已经尽了救治职责。毕竟救人的时候，也没盯着脸看不是？现在人没危险了，盯着脸看一看怎么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本着挽救沦陷少女的决心，赵愠依旧清了清嗓子：“刘医生？” 　　“我记得你们。”刘医生回神，“前两天那场车祸，就是你们报的警吧？” 　　“对，就是你们。”没等赵愠回答，刘医生又笃定道，“当时是他在车下等着我们的，我印象特别深。” 　　看见男主的颜值，印象深那是正常现象，赵愠点头：“他那张脸比较有辨识度。” 　　刘医生笑了：“我当时就没看见他正脸。” 　　赵愠没理解。 　　“他全程一直回头往车里看，我好奇也跟着看了一眼，才看见你坐车里。”顿了顿，刘医生突然想起什么，“我就说你怎么这么眼熟？！前段时间，就这段路上，你是那个伤者对不对？！” 　　绕了好半天，终于成功对上线，赵愠连忙点头：“对对对，就是我。” 　　路上，俩人聊了车祸情况和转院后的情况。抵达医院前，刘医生想起上午那通电话：“你上午还找我问报警人的事，现在确认了吗？不是说想找到对方，当面感谢？” 　　赵愠余光扫向齐烬：“还没找到。” 　　齐烬目光先亮起来，又慢慢暗下去。 　　“那我也再帮你问问同事。”刘医生没再说什么。 　　救护车抵达医院后，早有医护等在门口，目送齐烬被推进绿色通道，赵愠转身朝停车场走。 　　站在阴凉处等了一小会儿，赵愠没等到沈亚星，反而看见了李桥舟的车。 　　车子刚停稳，李桥舟就带着人冲下来。看见赵愠，李桥舟脚步顿住。 　　赵愠朝着医院方向指：“没什么大事，已经送进去了。” 　　李桥舟点头道谢，迟疑几秒后，他对着身后比个手势：“你们过去看着，我说几句话。” 　　李桥舟找自己能有什么话想说？赵愠飞速思考。思考来思考去，总归跟车祸脱不开关系。 　　等保镖稍稍走远，赵愠先发制人：“车祸跟我没关系。” 　　李桥舟没说话。 　　“他要冲下悬崖，那是他自己的事，你们该不会打算赖在我身上吧？”赵愠撇撇嘴，目光算不上友善，“还有，你们没事劝劝他，要知道他这种三天两头发疯的行为，会对我造成极大的困扰。” 　　李桥舟：“还有呢？” 　　“还有？”赵愠想了想，“还有，你俩才tm是狗。” 　　说完这话，赵愠转身走出停车场。 　　李桥舟愣了愣，噗呲一声笑起来。直到走进病房，李桥舟还没止住笑。 　　“我出车祸，就这么值得高兴？”齐烬半靠在床上，斜眼看着李桥舟。 　　李桥舟摆摆手，又笑了好一会儿。 　　齐烬冷冷看着他：“笑够再回来。” 　　“够了够了。”李桥舟又摆摆手。屏退手下后，他凑到病床前，先看了看齐烬情况：“真没事？” 　　齐烬点头。 　　“也是。毕竟自己往下冲的，有谱。”李桥舟又有开始笑的趋势。他赶紧装模作样挠挠鼻子尖，硬是把笑憋回肚子。 　　“行了，想笑就笑吧。”齐烬叹口气，破罐子破摔般闭上眼睛。 　　李桥舟噗呲一声又笑了。 　　好在他良心未泯，笑了几声后，李桥舟终于正色道：“说真的，阿烬你可太令我刮目相看。” 　　齐烬没出声。 　　“接到你跳崖预告，我差点吓死。”李桥舟边说，边摸出电话，“你打给我的时候白姨在旁边，也被吓得不轻，你要不要给她打一个？” 　　齐烬：“视频吧，你拨。” 　　李桥舟神色有些凝重：“阿烬，你就不能自己拨？” 　　“受伤了，拨不了。”齐烬想了想，又叮嘱，“手机拿远点。” 　　李桥舟唉声叹气拨出邀请。 　　视频接通，白玉玲先劈头盖脸一顿骂。骂够了，她才打量视频画面：“手机举那么远干什么？！” 　　“阿烬受伤了，怕吵。”李桥舟赔笑，“白姨，你消消气，阿烬做事有分寸的。你没看冲下去之前，他还先打了119和120嘛。” 　　白玉玲：…… 　　白玉玲对着屏幕又是顿骂。 　　等终于骂痛快了，白玉玲叹口气：“阿烬啊，你跟你爸真是一个样。” 　　齐烬没吭声。 　　“当时他追小依，也是这么个不要命的追法。”回忆过往，白玉玲脸上浮现出悲伤，“不过也是，要不是他连命都不要，小依也不可能背弃族里跟他走。要是没跟他走，也不至于……哎，要是小依当时没跟他走就好了。” 　　“话不能这么说。”齐烬目光软下来，“母亲直到死，都没后悔过当初的决定。” 　　“是是是，没后悔，她为爱情飞蛾扑火，把全寨的烂摊子丢给我。她倒是双宿双飞，我找谁说理去？”白玉玲翻个白眼，又揪着车祸的事开始骂，“阿烬你也是，追人就追吧，你送点椰汁糕、给对方跳段舞不行吗？再不济你学你爸对老婆言听计从？或者学学你爸跳海？干点什么不行，非开车跳崖？！” 　　“椰汁糕送了，他不收。”齐烬目光暗下去，“言听计从有点难。” 　　“也不非要言听计从，但至少得收收脾气，顺着老婆、少呛声懂吧？”白玉玲想了想，“要不你还是跳舞吧？咱们族男的看上谁了，不都是给对方跳段舞？求合舞你会吧？” 　　齐烬绷着嘴角没说话。 　　“白姨，你看阿烬像是会跳舞的样吗？”李桥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跳舞合没求成，能先把赵愠吓死。” 　　齐烬瞥李桥舟一眼。 　　李桥舟努力憋笑：“再说，阿烬勉强算半个族里的人，赵愠那可是跟咱们族没半点关系，给他跳舞他也看不懂啊。” 　　“这倒也是。”白玉玲被说服了，“跳舞是不合适。但再不合适，那也比跳崖强。” 　　“谁说不是？”李桥舟跟着凑趣，“别的事上挺聪明，追个人真是……刮目相看。” 　　齐烬还是没吭声。 　　他只是微微垂眸，眼底显出落寞，小扇子般的睫毛也投出浓密阴影。再配上精致的面庞和浅淡的双唇，怎么看怎么透着可怜。 　　“你去，你别装可怜行吗？”李桥舟小声嘟囔，“我错了，我收回嘲讽。” 　　齐烬没理他。 　　白玉玲隔着屏幕又瞪了齐烬几眼，把矛头转到李桥舟身上：“桥舟你也是，你听说阿烬要跳崖，你都不知道拦着？还在那煽风点火！朋友有你这么当的吗？” 　　李桥舟：…… 　　好不容易挨完骂，李桥舟火急火燎挂断电话。 　　病房里再次恢复安静。 　　李桥舟戳了会儿手机，转头看齐烬：“崖跳完了，阿烬，之后的事你怎么想的？” 第47章 　　之后的事怎么想的？ 　　送沈亚星回家的路上，赵愠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赵哥？赵哥？你说齐哥怎么就坠崖了？还是你出车祸同样的地点？”一路上，沈亚星也反反复复提出同样问题，“是不是那段路有什么问题啊？灵异事件？这也太邪门了。” 　　赵愠什么都没说。 　　到沈亚星家门口，赵愠目送他下车，又交代了几句餐厅的事。 　　独自开回家的路上，赵愠才悠悠叹口气。 　　世界上最邪门的，一直都是人。 　　用跳崖的方式来重新开始？这他妈不是邪门是什么？而做完了这种邪门的事，疯批男主还想做什么？赵愠叫不准。 　　不过，赵愠很清楚自己想做什么。 　　惹不起，老子还他妈躲不起吗？ 　　回到家后，赵愠先收拾好箱子，又从柜子底下翻出护照。上次用到护照，还是追着齐烬去海岛那次。看着海岛落地签的印章，赵愠沉默几秒钟，指尖轻轻戳上嘴唇。 　　要说已经彻底忘了当时的事，赵愠自己都不信，可忘不忘又有什么关系呢，毕竟已经做好了决定。 　　收好护照，赵愠查了最近的航班——不论目的地是哪儿，只要能出国就行。 　　订完票，赵愠拨通王啸电话：“我要去散散心，公司暂时交给你。” 　　“赵总？”王啸惊了，“海滩马上就要开发了，这边离不开您的。” 　　“开发预案都做过几轮了，照着预案来就行。”赵愠顿了顿，又补充，“反正还有齐氏呢，各占百分之五十，他们不可能不卖力。” 　　王啸：“卖力也没用啊，他们现在都乱成锅粥了。” 　　赵愠：？ 　　“您还不知道吧？齐总出车祸了。”王啸唏嘘，“您说谁能想到呢，几个小时前还好端端的人，说出事就出事了。” 　　赵愠：…… 　　要不是刚从医院回来，就单听王啸的话，赵愠甚至怀疑齐烬当场挂了。 　　“他出车祸也不影响齐氏运行。”赵愠无语。 　　“影响啊，太影响了。”王啸小声嘀咕，“据说齐总现在都还没醒呢，齐氏上上下下乱了套。您也知道齐总家没其他人了，他这一出事，公司里就没个能管事的人。 　　他身边倒是有个李桥舟，但李桥舟不占股，在齐氏也说不上话。在齐氏能说上话的那几个吧，又……” 　　没等王啸嘀咕完，赵愠直接挂断电话。 　　滴滴滴忙音里，赵愠迅速拨了齐烬号码。 　　激昂的彩铃声响起来。 　　赵愠觉得自己并不是特别担心，他只是有点迷茫：刘医生明明说没事了，救护车上人也是清醒的，怎么进了医院反而出了状况？ 　　哦，对了，当时救护车上的仪器响过。 　　会不会仪器没出问题，而是齐烬真有状况？如果是齐烬真有状况，会是什么状况？人为什么本来醒着，突然又昏迷了？ 　　彩铃持续激昂的响着，电话却一直没人接听。 　　自动挂断后，赵愠又拨了一次。 　　依旧是彩铃持续响着，却没人接听。 　　在第二次忙音响起时，赵愠突然反应过来：齐烬是被救上救护车了，但他手机多半还在车里躺着呢，而车，此刻应该还躺在悬崖下。 　　打不通齐烬电话，只能换个人。 　　轻轻拍了下脸颊，赵愠调出通讯录，试图找到李桥舟的号码。 　　搜索李桥舟三个字，一无所获。赵愠不甘心，又顺着李姓一个个看下去，直到换了姓氏，他都没能找到李桥舟三个字。 　　抿住嘴角思考几秒，赵愠转而调出白玉玲号码。 　　听出赵愠的声音，白玉玲惊讶：“是你啊，想问阿烬的情况？” 　　赵愠嗯了一声：“听说他还在昏迷？” 　　“昏迷？谁跟你说的？”白玉玲高声反问。 　　赵愠愣了：“没昏迷？” 　　“昏什么迷啊？没有的事。”否认完，白玉玲声音又低落下去，“但我家阿烬他……” 　　“他怎么了？”赵愠问。 　　“他……”白玉玲没往下说。 　　沉默许久，她轻轻叹了声气：“你要是想知道，就亲自去问他吧。这种事情，他自己不愿意说，我们也不好替他说。” 　　赵愠没吭声。 　　白玉玲也没继续解释：“你要是真决定去问，就顺便给他带点吃的。也不用特意跑外面买，医院旁边就有家点心铺子。那家店是小依最爱，阿烬肯定也会喜欢。” 　　“哦，对了，小依是阿烬的妈妈，你别误会。”说着说着，白玉玲隐约带上哭腔，“你要是去，一定记得给阿烬买点，吃一天少一天的事了。” 　　赵愠愣住。 　　他回神的时候，白玉玲早已经挂了电话。 　　什么叫……吃一天少一天？ 　　看着陷入黑暗的屏幕，赵愠沉默片刻，抓着车钥匙冲出家门。 　　开去医院的路上，赵愠自认算不上多焦急。 　　他心里更多的感觉是荒谬。 　　吃一天少一天，白玉玲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可是齐烬作为书里男主，妥妥的no.1，他怎么可能吃一天少一天？他怎么可能真出事？主角光环呢？对，说好的主角光环呢？ 　　反复念叨了几遍主角光环，赵愠把车开进医院停车场。 　　下车后，赵愠想了想，先在地图上搜索美食，又跟着导航找到了白玉玲说的那家铺子。 　　这是家很有年代感的店铺，铺面本身也隐藏在破旧居民楼里。要不是店面上挂了招牌，赵愠甚至没敢认。 　　“要买什么？”看见有客人，铺面里慢悠悠走出来个老大爷。 　　要买什么？赵愠还真不知道：“看望病人，随便帮我称点就行。” 　　老大爷用浑浊的眼睛打量赵愠片刻，选了两三样东西。 　　“多少钱？”赵愠问。 　　老大爷摇头。 　　颤巍巍把东西递在赵愠手边，老大爷消瘦的脸颊上露出点笑模样：“不收你钱，拿去。” 　　“这不好吧？”赵愠迟疑着不肯接。 　　“吃一天少一天的事了。”硬是把袋子塞进赵愠手里，老大爷转身慢悠悠进了屋。 　　看看老大爷的背影，又看看手里的袋子，赵愠心里荒谬感更甚。而跟这种荒谬感交织在一起的，还有种说不清的恐惧。 　　随便抓了把钱放在摊位上，赵愠拎着袋子朝医院跑。 　　身边是低矮的老房子，破败萧条，冷冷清清。余光扫过墙面，赵愠仿佛看见大片鲜红。刺眼而醒目，让人下意识想要逃离。 　　跑出居民区，又沿着小路直直向前，赵愠穿过停车场，迈进医院。 　　虽说几个小时前刚来过，但齐烬究竟被送去哪间，赵愠并不清楚。他先冲去前台查了房间号，又急忙拎着袋子朝电梯跑。 　　医院年代久远，电梯也就只有一台。等了一小会儿，看电梯没有下来的意思，赵愠转身跑向楼梯。 　　顺着台阶快步向上，越过一楼平台，又越过二楼平台，赵愠最终停在三楼平台停下。他深吸口气，平复了会儿心情，才推门走进走廊。 　　虽然比不上市区医院环境好，但3楼怎么也算是vip楼层，走廊上静悄悄的，并没有赵愠想象中的杂乱。 　　顺着走廊慢慢向前，赵愠一间间病房看过去，最终停在某扇门前。 　　推门之前，赵愠犹豫了几秒钟，突然有点不确定是否应该来这一趟。 　　来了又能怎么样？问清楚了又能怎么样？就算齐烬真得了什么重病，自己又不是医生，能有什么办法？ 　　甚至不只是现在，刚刚车祸的时候，自己就不该去。 　　去了又能怎么样？ 　　赵愠轻轻咬了下嘴唇：也只不过是看着齐烬被救而已。 　　看不看的，有什么差别？ 　　反正早就已经放手了，不是么？对，已经放手了，所以齐烬生或者死，都跟自己没任何关系。松开嘴唇，赵愠转身退回楼梯口。 　　他身后，病房门无声打开条缝。 　　“赵愠？”李桥舟的声音传出来。 　　赵愠停住脚步。 　　“来看阿烬的吧？病房在这边，你走错方向了。”李桥舟小跑出来。 　　看见赵愠手里的袋子，李桥舟笑起来：“你怎么知道这家店的？好久没吃过了，等会儿阿烬醒了肯定高兴。” 　　赵愠没吭声。 　　被堵在病房外，再想否认，仿佛也来不及了？在跑路和承认间抉择了零点零一秒，赵愠转过身。 　　“阿烬睡着了。”李桥舟朝病房努嘴，“但你来得正好，我刚想找你。” 　　“找我？”赵愠疑惑。 　　“进来说吧。”李桥舟接过袋子，带着赵愠进了病房。 　　vip病房估计是办公室改的，房间并不是常见的通透布局，反而更像是一室一厅的房子。病人休息的地方在里面，外面是布置了沙发、电视的会客区。 　　病房和会客区之间，有道微微敞着的房门。 　　隔着房门，赵愠只能看见病床一角。 　　“你先坐……”李桥舟朝着沙发努努嘴，又递给赵愠瓶矿泉水，“事发突然，也没茶水咖啡招待你。” 　　赵愠接过矿泉水：“找我什么事？” 　　“关于海滩的事。”李桥舟神色难得正经。 　　也不只是现在，从在走廊上见到李桥舟起，赵愠就有类似的感觉。 　　明明几个小时前才在停车场见过，那时候李桥舟还是笑嘻嘻的欠揍模样，怎么才过了几个小时，他就难得正经起来？ 　　莫名的，赵愠又想到了那句：吃一天少一天的事了。 　　说不清楚原因，但只要想到这句话，赵愠就忍不住焦躁。他指尖戳在掌心上，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问：“海滩什么事？” 　　“海滩马上就能动工了。你也知道，赵氏、齐氏各占着海滩百分之五十开发权。但阿烬的意思……”悄悄看了眼病房方向，李桥舟声音凝重，“阿烬的意思是齐氏退出开发，他想把另外百分之五十的开发权也转让给你。” 第48章 　　赵愠：“我为什么要收？” 　　李桥舟诧异：“你不想要？” 　　“百分之五十的开发权不是小事，天上掉馅饼我怕砸死。”赵愠看了看李桥舟，又偏头看向病房。 　　隔着微敞的房门，他依旧只能看见病床一角，纯白色的被子不管是形状还是位置，都跟先前一模一样。 　　换句话说，齐烬没动。 　　再换句话说，齐烬应该真在睡着。 　　“他什么时候能醒？”赵愠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顺手放在茶几上，“我有事问他。” 　　李桥舟面露难色：“这我也说不好啊。不然，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儿？” 　　“算了，我去把他叫醒。”赵愠抬手，把矿泉水瓶放回茶几。指尖离开水瓶前，赵愠又有瞬间迟疑。 　　进去把人叫醒倒是不难，难的是叫醒以后。叫醒了齐烬，自己要说什么？ 　　直接问什么叫吃一天少一天？得到答案又能怎么样？知道了真相又能怎么样？ 　　何况，自己要以什么立场问？朋友？前朋友？还是合作者？哦，不对，按照齐烬的意思，连合作者可能都要变成前任合作者。 　　为什么好端端的，就要让出百分之五十开发权来？海滩对齐烬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吧？ 　　毕竟是他爸妈定情的地方呢。那么重要的地方，之前想发设法拿到的地，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 　　左思右想了好一会儿，赵愠缓缓松开手指：不管怎么说，都应该问个清楚。 　　抱着这个信念，赵愠起身，几步走到门边。 　　离得近了，视野也稍微宽敞起来，除了之前的那角之外，赵愠又多看见了部分病床，雪白的被子安安静静堆在床上，病床从中部起被调高了。 　　睡觉还不把床放下去？赵愠心底生出点疑惑，他轻轻推开门，发现齐烬正斜靠在床上看手机。 　　“你没睡？”赵愠出声。 　　齐烬明显有瞬间僵硬。他指尖快速戳了几下屏幕，才绷着脸抬头。 　　看到赵愠，齐烬眼底陡然亮起来。他摘下耳机，又快速戳了几下屏幕。确认屏幕上的东西彻底关掉，齐烬才轻声开口：“你来了……” 　　“看什么呢？”赵愠问，“跟被抓包一样。” 　　“没什么……”齐烬嘴角上翘，漆黑的眼底却起了丝罕见的慌乱，“真没什么。” 　　其实刚刚问的时候，赵愠也不是特别想知道答案。只不过干瞪眼实在尴尬，总要找个话题。话题出口，赵愠又觉得有点问题：俩人关系根本没近到这步，齐烬看什么，他还真没询问的立场。 　　“我就随口问问。你也知道我这人嘴快。”赵愠换了其他话题，“李桥舟说，你想把齐氏的海滩开发权也给我？” 　　“对……”齐烬点头。 　　“为什么？”赵愠微微眯起眼睛，“无功不受禄。天上平白无故掉钱，总要给我个理由。” 　　齐烬没说话。 　　“不想说也行。”赵愠转身朝外走，“那开发权你愿意给谁就给谁，只要别再来烦我。” 　　听出赵愠话里的决绝，齐烬连忙开口：“没不想说。” 　　赵愠停下脚步，但没回头。 　　“以我现在的情况，没法去齐氏主持大局。”齐烬声音很轻，也很冷，“你之前问我公司怎么开起来的。” 　　顿了顿，齐烬继续道：“齐氏和赵氏不一样，齐氏内部暗藏了几股力量。” 　　关于这段，现状和原书里有点出入。赵愠沉默片刻，转头看向齐烬：“什么意思？” 　　“当初在海外成立的时候，我兼纳了几方势力。他们各自有各自的打算，只不过被我压着，迟迟没有动作。”抬头直视赵愠，齐烬眼底仿佛是化不开墨色，“现在我躺在医院，蛰伏了很久的势力终于要行动了。你知道的，海滩对我很重要。” 　　“所以，你不希望海滩被那些人染指？”赵愠懂了齐烬的意思。 　　就因为很重要，才更不希望成为博弈的筹码，更不希望在博弈中被涉及。而这种情况下，把海滩开发权交给合作方，反而更为合适。 　　“你会收下吧？”齐烬算是默认了赵愠的话。 　　收下海滩，对赵氏肯定是有利的，照现在这种情况看来，对齐烬也是有利。 　　这无论怎么看都算是双赢，然而点头前，赵愠还是犹豫了：“你真没办法压制那些势力？” 　　“可以压制。”齐烬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一贯的笃定。 　　赵愠愣了：“那你整这么一出干什么？你自己把事处理好不就得了？” 　　“但没有必要。”垂眸看了眼手机，齐烬眼底露出些许笑意，“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可能是穿着病号服的关系，赵愠怎么看齐烬，怎么觉得他有些落寞，小扇子般的睫毛投下的浓密阴影，更是加重了这种落寞感。 　　然而这抹笑意的出现，好像雾霾中的漏出的天光，将齐烬周身落寞感瞬间冲刷干净，甚至给他整个人都加了个层柔软buff。 　　可越是这样，赵愠反而越有种不真实感。 　　也不只是现在，从齐烬驱车坠崖起，赵愠就有种发飘的感觉。知道齐烬没事，这种感觉好不容易缓解，还没等他彻底缓口气，就又听到了白玉玲那段话。 　　于是这种脚下发飘的感觉再次席卷，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赵愠下意识抿住嘴角：“你什么意思？” 　　“有限的时间，当然要花在更值得的事情上。”齐烬抬眸，纯黑色的瞳孔含着星光，“赵愠，我们重新开始，行吗？” 　　有限的时间？什么叫有限的时间？赵愠有心问问，却绷着嘴唇没开口。 　　“不可以吗？”齐烬眼底星光缓缓散开，最终又恢复成了深不见底幽黑，“我以为，我已经还给你了。” 　　“还给我了？”赵愠重复。 　　“我当初的确带着目的接近你，甚至想过设计车祸，但我没做。”齐烬轻轻攥着手机，“而且，我现在已经还给你了。我们为什么不能翻掉过往，重新开始？” 　　赵愠没说话。 　　“还不可以……重新开始吗？”齐烬声音透着迟疑。 　　“重新开始？凭什么重新开始？”赵愠皱眉看他，“凭你一头冲下山崖，用车祸还我一场设计中的车祸？还是凭你一头冲下山崖，拿自己的命威胁我重新开始？” 　　齐烬瞳孔轻缩：“我没想威胁你。” 　　“随便你怎么想。”赵愠紧紧锁着眉心，“你听好，我不想再跟你继续纠缠。如果你对我有那么一丝感情，不用多，哪怕就只有那么一丝感情，你都不应该在这种情况下提什么重新开始。” 　　齐烬：“什么叫这种情况？” 　　“你自己知道。”赵愠并没解释，“齐烬，我真没见过比你还狗的。” 　　扔下这话，赵愠转身推开房间门。看见紧贴在门口的李桥舟，赵愠脸色冷下去：“偷听？” 　　李桥舟赶紧高举手里的东西：“没偷听、没偷听，我就是给你送……” 　　“不需要……”赵愠没心思听李桥舟解释，也没心情看他到底拿了什么。 　　绕过李桥舟，又推开病房门，赵愠快步冲进走廊。 　　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赵愠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来。反复几次，他情绪终于平复了一些。 　　齐烬的话说的已经很清晰：有限的时间，要花在更值得的事情上。 　　什么叫更值得的事情？在齐烬看来谈个恋爱，争分夺秒重新开始，才叫更值得？ 　　这个情况下，赵愠甚至没心思想齐烬为什么要重新开始，是真喜欢？ 　　还是依旧不适应？在有限的时间面前，真喜欢或者依旧不适应，仿佛也不怎么重要了？ 　　但是，赵愠想不通：怎么有人会这么狗呢？ 　　在这种情况下，都还只想着自己？如果真重新开始了，然后齐烬有限的时间结束，自己又要怎么办？回想起齐烬提出重新开始时的表情，赵愠压着嗓子爆句粗口。 　　粗完，心情却没有好转。脚下发飘的感觉还在，心脏也跟着莫名发酸，赵愠只能反复规劝自己：明知道男主脑残，就不能跟他一般见识。 　　而且，这脑残男主还疑似得了重病。 　　跟一个脑残外加重病患者一般见识，实在不是自己的风格。赵愠指尖轻轻戳中掌心，心里的荒谬感和恐惧感挥之不去。 　　来的路上，赵愠压抑着荒谬和恐惧感，一心想找齐烬问个明白。 　　现在这个情况，仿佛也没有直接问的必要了？认识的人快死了，这事赵愠不是没遇上过。穿书前，他甚至还亲眼目睹过好几次。 　　生命的逝去，不论在书里还是在书外，都算得上令人唏嘘。 　　只不过穿书前只是唏嘘，穿进书里以后，除了唏嘘外，赵愠心里还夹渣着别的情绪。 　　悲伤？震惊？难过？感慨还是什么？情绪太多太乱，赵愠一时间没能理清。他甩甩头，决定先看眼时间。 　　手插进裤兜摸了个空，赵愠微微一愣。 　　手机不见了？ 　　可是进医院之前，还用手机导航去的点心铺子。 　　赵愠一点点回忆刚刚的情形：跟齐烬把话摊开前，他先在客厅坐了一会儿，那时候也是看过手机的。又按照时间线朝前回忆几秒钟，赵愠终于想起来了：手机被他放在了茶几上。 　　回头看了眼刚刚被自己带上的门，赵愠叹口气，认命般朝病房走过去。 　　来到门边，赵愠轻轻敲了两下。 　　没人应答。 　　“我回来拿手机。”赵愠自顾自推开病房门，客厅里并没有人影。茶几上除了矿泉水瓶和装点心的袋子外，并没有其他东西。 　　赵愠看着茶几沉默片刻，转头看向房门。 　　刚刚他离开的时候，李桥舟正贴在门口偷听。这会儿房门已经关好，客厅里却没有人影。 　　先前在走廊上，赵愠也没看见有人出来，所以这会儿齐烬和李桥舟俩人应该都在房间里。 　　至于自己的手机，赵愠想了想，突然记起刚刚绕过李桥舟的时候，曾经看见李桥舟拿了个什么。 　　叹口气，赵愠不得不走回房间门口。 　　他刚抬手打算敲门，门里传来李桥舟的声音。 　　“你刚看什么呢？都被你家狗抓包了。”李桥舟笑着问，甚至还在「狗」这个字上咬了重音。 　　“没什么……”齐烬声音清冷，却没带着烦躁或者不满。 　　“得了吧，还想瞒我？”李桥舟打趣，“这样，你告诉我，下次你家狗再跑，我绝对帮你拦住。” 　　“怎么拦？”齐烬并没反驳关于狗的话题，“以他的性格，被拦就能上手。你还想动手？” 　　“那我可不敢。”李桥舟笑起来，“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你们tm才是狗呢，赵愠心里吐槽，耳朵却老老实实贴在门上。 　　“话说回来，你刚才到底看什么呢？”李桥舟追问。 　　齐烬：“没什么……” 　　李桥舟不信：“我可趴门上听了半天，你明显就是被抓包，说吧，到底看什么？神神秘秘的，还怕赵愠看见。” 　　齐烬沉默了。 　　几秒种后，他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来：“我在看病历。” 　　“病历？”李桥舟惊讶，“你那反应可不像看病历。你说小黄片我还能信。” 　　“病历上说情况不大好，查出来就已经是晚期。”齐烬压低声音，“时间不多了。” 　　李桥舟声音难得凝重起来：“时间还剩多久？” 　　赵愠微微眯了下眼睛。 　　想到了是一回事，这会儿亲耳听到，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特别是还从询问情况，直接升级成了时间还剩多久？ 　　这让赵愠莫名产生种不真实感——就仿佛不只是脚下发飘，而是整个人都已经飘在了空中。 　　带着这种不真实感，赵愠又忍不住想：现在医院都这么开放？还剩多久这种事情，都直接通知到患者本人了？ 　　而且，这个还剩多久，到底是多久？对了，这个多久，到底是多久？ 　　在恍惚之中回过神，赵愠听见房间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齐烬声音很低：“没几天了。” 　　清冷的声音涌进耳膜，又顺着神经向下，一路敲在心尖上。赵愠只觉得连心脏都跟着抽了两下，来不及细想，他抬手推开房门。 第49章 　　“没几天了是多久？”赵愠瞳孔映出病房的样子。 　　齐烬还是半靠在病床上，整个人透出落寞。可能是被突如其来的质问吓了一跳，齐烬先是微微一愣。 　　随即，他淡粉色的双唇动了动，仿佛想说什么。然而最终，齐烬却只是勾起唇边，露出个浅淡又明媚的笑容。 　　笑什么笑，赵愠在心里诽谤：刚提了那么狗的要求，现在还好意思笑？而且这种情况下，怎么还笑的出来？这人的心到底多大？还是说，这人根本就没长心？ 　　“说话啊……”赵愠催促，“到底还有多久？” 　　齐烬漆黑的瞳孔望着赵愠：“什么还有多久？” 　　“就是你们刚刚说的，什么晚期，没几天了的。”赵愠指尖抵紧掌心，“没几天了，到底是……” 　　“哦，原来你在偷听啊？”李桥舟打断赵愠，“难怪刚刚怀疑我，原来你也有这个爱好？” 　　“没偷听……”赵愠随口辩解，心里还想着之前的话题。 　　没几天了，到底是几天？ 　　“没偷听就能刚好听到重点？还能卡这点推门质问？”李桥舟皮笑肉不笑。 　　赵愠懒得跟他继续掰扯：“我……” 　　“这不算偷听。”齐烬几乎跟赵愠同时开口，他眼里含着笑，嘴角也轻轻翘起来，“我所有的事情，他都可以随意听。” 　　齐烬声音很轻，却不像以往那般冰冷。甚至他尾音还轻巧的上挑，好似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面对这样的齐烬，赵愠愣了几秒，略微有点缓不过神来。 　　李桥舟倒是没太大反应。他对着齐烬挤眉弄眼，依旧维持着欠扁模样：“是我理解的那样吗？所有的事情？随意听？” 　　齐烬笑着看赵愠：“嗯……” 　　赵愠：…… 　　回过神，赵愠无语：嗯个屁的嗯，老子跟你又没那么熟，胡说什么随意听？说就算了，还非露出这么个勾人的笑容干什么？ 　　无语之余，赵愠心底又涌出点别的情绪。 　　要说生气吧，倒也算不上，可跟高兴又差了十万八千里。想了想，赵愠把这种情绪归结于别扭。 　　估计是冷言冷语听多了、冷脸也看多了，齐烬突然笑着好好说话，赵愠反而不太适应。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就因为看过病历，知道时日所剩无多，所以嘴硬堪比鸭嘴兽的脑残男主，也能又笑又放缓语调了？ 　　想着想着，赵愠心尖有又发颤趋势。 　　他赶紧清清嗓子，先换了个话题缓冲：“我其实是回来拿手机的。” 　　齐烬朝李桥舟扬起下巴。 　　李桥舟从床头柜上捧起赵愠手机：“喏，刚才就想拿给你来着，你走太快，我就转交给阿烬了。” 　　“谢谢……”接过手机，赵愠目光还定在齐烬身上。 　　盯着齐烬漆黑的瞳孔，赵愠犹豫几秒钟：“没几天了是多久？” 　　齐烬无奈：“怎么总问这个？就没其他想和我说的吗？” 　　赵愠：“你先说没几天究竟是几天？” 　　齐烬迟疑着开口：“保守估计，一周。” 　　“只有一周？”赵愠深棕色瞳孔暗下去。 　　一周，也就7天而已。 　　7天，会不会太迅速了点？到底有什么病，能这么快发作？所以白玉玲才说吃一天少一天？ 　　如果生命只剩下7天，究竟要怎么过？ 　　赵愠从来没思考过类似情况。 　　生活就是这样，谁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那个先到来。所以尽可能享受生活，享受当下的每分每秒才是正事。 　　毕竟只有享受过了，真正离开的那天，才会少些遗憾和不舍。那谁谁谁说过来着，生命不只有长度，还有深度。 　　然而看着面前的齐烬，赵愠又忍不住想，怎么会这样？他才22，先甭管深不深度的，他长度首先就没达标啊。他才刚报了仇，剧情线才刚刚落幕，他甚至还没来得及…… 　　“一周怎么了？”看着赵愠脸色变来变去，齐烬目光里透出迷茫。 　　“太短了……”赵愠实话实说。 　　齐烬好像想问什么。 　　但打量赵愠神色，齐烬还是顺着他点了头：“是挺短的。” 　　“所以有限的时间，要花在更值得的事情上？”赵愠尽可能维持着声调平稳，尾音却还是不可控般发起抖。 　　看看，人狗起来，真就没狗什么事。明知道只有一周时间，这个又狗又脑残的男主，还能大言不惭提重新开始？ 　　如果真重新开始了，一周时间里，齐烬得偿所愿，一周之后，自己该怎么办？刚刚开始便再次结局，这么残忍的要求，齐烬怎么提得出来？ 　　可真是，太他妈狗了。 　　赵愠重重叹口气：“7天时间太短了，再怎么花在值得的事情上，也太短了。早知道……” 　　早知道会怎么样？ 　　赵愠迷茫地想：难道早知道这样，就会答应齐烬重新开始的要求吗？ 　　可是，明明都决定放手了，不是么？ 　　转念赵愠又想到：就算真决定了放手，在知道对方只有7天时间后，还能放得了手吗？ 　　“早知道，我可能……”轻轻抿着嘴唇，赵愠又叹口气，“我可能不会像之前那样，也不一定同意，但肯定不会特别决绝，毕竟时间宝贵。” 　　“话是这么说没错。”揣摩赵愠脸色，齐烬试探着开口，“但……” 　　“但？”赵愠察觉到齐烬话里有话。 　　“但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吗？”齐烬小声问。 　　赵愠愣了。 　　他是真没想到：几分钟之前还信誓旦旦要重新开始的人，几分钟之后，能轻飘飘又来了句“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车祸发生的太快，快到赵愠只顾着把人找到，并没来得及细想。而刚刚，听说只有一周时间后，赵愠是认真思考过的。 　　明知道齐烬足够狗，狗到只顾着自己意愿，赵愠也打算配合。 　　毕竟是认识的人，毕竟只需要7天而已。 　　如果齐烬的愿望是重新开始，那这七天时间里，赵愠是愿意放弃防备，陪着他认真度过的——哪怕结局只剩悲伤，赵愠也愿意圆了齐烬的愿望。 　　可是现在，这个又狗又脑残的男主却说：但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是没关系。”赵愠深吸口气，攥着手机朝病房外走，“的确没关系，我就是犯贱，才会搭理你。” 　　齐烬：？ 　　“这怎么还突然变脸了？”李桥舟满脸疑惑。他看了眼齐烬，发现齐烬并没比自己强哪儿去。 　　不过虽然迷茫，齐烬倒还记着要把人留下——他对着李桥舟比了个手势，目光死死盯在赵愠身上。 　　收到齐烬暗示，李桥舟赶紧追上去：“等等，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也有可能，毕竟人没法完全get狗的思维。”赵愠甩开他，径直朝门口走。 　　走到门边，赵愠还没等摸到门把手，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看着怒气冲冲的赵愠，又看看满脸焦急的李桥舟，门外的人微微瞪圆眼睛：“赵愠？” 　　看见对方，赵愠也有些诧异：“白族长？” 　　“你是来看阿烬吧？”白玉玲率先回过神。她拉着赵愠胳膊，把人重新带回沙发边：“这是看完要走了？刚好碰到，咱们顺便聊聊餐厅的事？” 　　赵愠并不想留下，餐厅的事也没什么可谈的。他摆摆手，简短解释：“餐厅我退出了。” 　　白玉玲惊讶：“好端端的，怎么就退出了？这事那三个知道吗？他们同意吗？” 　　“知道，同意。”关于退出的事，赵愠并不想展开讲，“以后沈亚星会给你们对接，他家本身搞餐饮的，冯策设计师出身，芦子韬对菜品设计很有心得，他们三个足够成撑起餐厅。” 　　这些都是实话，白玉玲并没什么担心：“我不担心餐厅，我只是好奇你怎么说退出就退出？你们一起策划那么久，就没一点不舍？” 　　要说不舍的话，细想想，赵愠确实也有不舍。 　　毕竟餐厅规划赵愠参与了不少，这也是穿进书里后，他主动参与并且实施的规划方案。 　　不过跟其他事情相比，这点不舍又算不了什么了。做人嘛，该干脆的时候就要干脆。 　　“还行吧，舍不舍得不重要。”赵愠笑笑，抬手指向门口，“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等、等等。”白玉玲连忙拉住他，“我跟你说的那家糕点，你去买了吗？” 　　赵愠没说话。 　　李桥舟朝着茶几使眼色。 　　白玉玲看见了茶几上的袋子。 　　盯着袋子看了一会儿，白玉玲面露悲伤：“你这两天没事就多来看看阿烬啊，记得每次都去买点糕点。最多也就一周了，吃一天少一天的事。” 　　“一周还是一天，跟我都没有关系。”赵愠说。 　　“好像也是？”白玉玲想了想，“但你就当做个好事？反正你每天都要来看阿烬的嘛。” 　　“我为什么要来看他？还每天都来？”赵愠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要不是碍于跟白玉玲不算熟，且对方还是年长女性，赵愠挺想爆句粗口：“少拿不相干的人和事来烦我。”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爱心呢？你确实不认识老杨，按说这事是跟你没关系。”白玉玲提高声音，眼睛也微微瞪圆，“但你作为男朋友，怎么都要来看阿烬吧？顺路买点糕点，就当帮助孤寡老人也不行吗？再说也不用麻烦你多久，最多最多也就一周了。” 　　劈头盖脸一顿吼。 　　赵愠被吼得有点发懵。 　　可能是看赵愠没反应，白玉玲再次开口：“我也不白求你去照顾老杨生意，这样，你每天看男朋友的时候顺路买包糕点，我呢，就把椰汁糕的做法告诉你。 　　椰汁糕你知道的吧，是我们族不外传的秘方。但看在你是阿烬男朋友又帮过老杨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就这么定了？” 　　赵愠沉默了。 　　什么就这么定了啊？老杨是谁？齐烬男朋友是什么鬼？这怎么还扯上了椰汁糕？还有，到底是谁只剩了一周时间？ 　　见赵愠没吭声，白玉玲又继续输出：“老杨一辈子孤苦伶仃，老了老了，还得了癌症，查出来就是晚期，糕点铺子也要拆了，老杨命怎么这么苦？老杨他……” 　　说着说着，白玉玲带上哭腔：“糕点铺子是老杨一辈子的心血，最多也就还能开一周，我求你去照顾照顾生意，这事真这么难吗！？” 　　“也不是……特别难？”赵愠迟疑着接话。 　　“我就说，阿烬看上的孩子果然靠谱。”白玉玲脸上露出点笑容，想到老杨，这笑容又淡下来，“老杨是真可怜，他……” 　　白玉玲句句不离老杨，却完全没有关心齐烬的意思。 　　赵愠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应该是搞错了某件事。 　　“白族长，等等。”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赵愠试探着问，“你刚刚说的老杨是？” 　　“你不是见过了嘛？”白玉玲指糕点，“你还去他铺子上买了糕点。” 　　记起糕点铺的干瘦老人，赵愠脸色有些怪异：“老杨是糕点铺的主人？查出来癌症晚期的，也是他？” 　　“不然呢？还能是谁？”白玉玲莫名其妙。 　　赵愠没吭声。 　　他偏头看向门里。 　　齐烬斜靠在床上，也正盯着他看。 　　四目相对，齐烬仿佛反应过来什么。他纯黑色的瞳孔微微放大，继而蹦出璀璨光芒，淡粉色双唇也略微张开，做了个微嘟的嘴形。 　　盯着齐烬的口型，赵愠第一反应是脑残男主在……嘟嘟嘴卖萌？ 　　虽然这动作十分傻逼，但男主颜值摆在那里。目光落在齐烬薄薄的双唇上，赵愠喉结滚了滚。 　　随即，赵愠又反应过来：齐烬说的是「我」。 　　你以为，得病的是我？ 　　齐烬的口型，代表这个意思…… 　　自己误解了齐烬得病，自导自演了出大戏，这本来就够丢人、够尴尬了。 　　而现在，齐烬作为被误解的对象及现场观众，也get了整件事…… 　　赵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50章 　　好在赵愠满嘴胡诌的本领还在。 　　秉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原则，赵愠先翻了个白眼，又跟白玉玲和李桥舟聊了几句有的没的。 　　眼见齐烬试图插话，赵愠赶紧开溜：“我还有事，先走了。” 　　“下次什么时候来？”齐烬问。 　　“有空再说吧。”赵愠一边随口敷衍，一边朝门口挪。 　　齐烬这次到没拦着。 　　只是在赵愠走出病房前，齐烬又轻声叫住他：“你心里明明还有我，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 　　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 　　回家的路上，赵愠反反复复思考这个问题。 　　以为齐烬只剩7天生命的时候，赵愠曾经决定：哪怕结局只剩悲伤，他也愿意达成齐烬的愿望。 　　而现在赵愠却发现，从头到尾都是自己搞错了？ 　　齐烬并没有得重病，甚至在车祸里他也没受太严重的伤，听医生的意思，再过几天齐烬就能出院。 　　所以，在今后的日子里，到底要以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齐烬？赵愠还没想好。 　　但齐烬那句话说的没错。 　　哪怕再催眠自己、再洗脑自己说是已经遗忘，赵愠心里，依旧还有齐烬的位置。 　　如果真是彻底遗忘了，听说车祸的时候，怎么会不管不顾冲到现场？ 　　如果真是彻底遗忘了，误会齐烬得了重病时，怎么会宁愿忍着悲伤，也要完成对方的愿望？ 　　如果真是彻底遗忘了，又怎么会在得知真相后，明明尴尬地要死，却下意识松了口气？ 　　哪怕再不愿意承认，赵愠也清楚的意识到：齐烬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所以，真要重新开始吗？ 　　在齐烬用车祸偿还了计划中的车祸，并用生命进行威胁之后？ 　　轻轻抿了下嘴角，赵愠慢吞吞把车开进小区，又沿着滨海道路朝前。 　　路过隔壁别墅门前，赵愠看见了待售的牌子。 　　牌子从赵愠搬过来起就挂着，说明别墅一直没卖出去。 　　这样也挺好的，没有邻居，清净。经过隔壁别墅，赵愠慢悠悠把车停进自家院子。 　　下车的时候，赵愠又再次想起齐烬。 　　宁愿忍着悲伤，也要完成齐烬愿望，一部分原因是心里还有对方位置，一部分原因也是只有7天吧？ 　　有限的时间里，哪怕焦虑担忧，也可以忍耐压制，可如果不只是7天呢？ 　　重新开始，便意味着在未来的所有日子里都将有齐烬存在。 　　所有日子里都将有齐烬的存在，这就意味着，自己将时时刻刻记起车祸，记起齐烬曾经拿生命威胁，并且，将时时刻刻处于焦虑和担忧之中——对某种可能发生的背叛的焦虑和担忧。 　　这种担忧的根本原因，也许不是齐烬引起的，却会完完全全投映在齐烬身上，并且在齐烬身上无限放大。 　　跟不知道是不适应，还是真的喜欢自己的人，忍受着对被背叛的恐惧重新开始——这样的生活，真的可以接受吗？ 　　没等赵愠想到答案，胸口便不由自主般翻腾起来。按了按胸口，赵愠深吸口气，试图压制住上涌的眩晕感。 　　可哪怕很努力压制，这种眩晕感却越来越明显。赵愠勉勉强强挪回客厅，还没等站稳，整个人便摔进沙发。 　　不知道过了多久，眩晕感渐渐散去，赵愠摸出手机想看眼时间，意外发现屏幕上有条提醒——是之前买的机票，已经到了登机时间。 　　这时候再往机场赶，肯定是来不及了，何况到底要不要躲出国，赵愠也没做好最终决定。 　　盯着屏幕，赵愠沉默片刻，又把手机揣回口袋。 　　可能白天又车祸又误解的冲击力太大，整个晚上，赵愠一个梦接着一个梦。 　　他现在棉花糖铺就的道路上反复奔跑，掉了无数次刀尖陷阱后，赵愠终于成功坐进车里。 　　然而每每刚坐好，车子便不受控制般朝前冲。试图强行拽开车门，试图抢夺方向盘，甚至试图砸开天窗逃生，赵愠在梦里试了无数办法，却只能一次次跟着车辆坠入深渊。 　　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会躲不开车祸？为什么会逃不开既定的命运？ 　　记不清是第几次坐上车，赵愠终于看见身边多了个人。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抬手掐住对方脖子：“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那人声音并不算清冷，却让赵愠莫名想起齐烬来。 　　“为什么要杀我？”赵愠问，“你也算跟我出生入死过，为什么要算计我？” 　　那人没有出声。 　　车子滑入黑夜。 　　碰撞和爆炸声里，赵愠猛地睁开眼睛。 　　四周很安静，安静到只剩时钟滴滴答答的声响。盯着天花板缓了许久，赵愠按开台灯。 　　这会儿还不到7点。 　　但因为接连的噩梦，赵愠却不敢继续睡了。 　　盯着天花板挨到天亮，赵愠爬起来，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 　　看见本应该在国外的人早早出现在公司，王啸惊讶过后，迸发出惊喜：“赵总，您没出国啊？太好了太好了，齐氏刚发了函件过来，我正想联系您。” 　　“函件？”赵愠冒出点不好的预感，“什么函件？” 　　“关于海滩开发权的。”王啸递上来一叠纸。 　　这是海滩开发权赠予协议。 　　跟李桥舟昨天说的一样，海滩开发眼见着提上日程。而齐氏，则在这个节点上计划将另一半海滩开发权赠与赵氏。 　　看完函件，赵愠沉默着走回办公室。 　　坐在办公桌旁，赵愠又沉默了几分钟，拨通齐烬电话：“我不要……” 　　“收下吧，我不希望海滩被别人染指。”齐烬声音里带着笑，“而且你手上已经有了百分之五十，另外一半给你，也算是出于开发海滩的整体考量。” 　　“不想被染指你就看好手下。又不是快死的人，你有大把的时间。”赵愠冷哼，“还有，没事别总来烦我。你不会以为坠个崖、送个海滩的，我就能被感动到重新开始？” 　　“我没有，我只是……”齐烬试图解释。 　　“最好没有。”赵愠干脆利落挂掉电话。 　　屏幕变暗，几秒钟后，彻底黑下来。 　　看着黑掉的屏幕，赵愠抿抿嘴角，调开通讯录。 　　自从上次那场车祸到现在，赵愠还没把齐烬从黑名单里拉出来。现在齐烬还了场车祸，整个人态度也柔软下来，何况还有海滩开发的事情。 　　现在这种情况下，是不是应该把齐烬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盯着黑名单犹豫了几秒钟，赵愠又放弃了：齐烬有心联系自己，总会有无数办法，而现在他没尝试过其他办法、没用其他人的手机打来、也没换张电话卡。 　　这说明他联系自己的想法并没有那么迫切。 　　不迫切也好，不迫切自己还省得烦心，撇撇嘴，赵愠烦躁地盯着桌面。 　　桌面上，函件安安静静摊开，海滩开发权赠与几个字虽然没大到离谱，但也足够醒目。 　　有时间搞这么个没用的破函件，都不能重新办张电话卡？盯着函件又看了一会儿，赵愠把函件团成团，扔进了垃圾桶。 　　看着垃圾桶里的纸团，赵愠的烦躁感还没有消失。他皱眉摸出手机，把齐烬微信也拉黑了。 　　估计是感受到赵愠拒绝的决心，齐氏那边并没再发函过来。 　　说不清是僵持还是断联，之后的两三天里，赵愠并没收到关于齐烬的任何消息。 　　公司最近事情不算多，退出餐厅后，赵愠又少了件可以忙的事情。他除了每天晃晃晃悠去公司点卯，也就只剩下泡吧这么个选项。 　　酒吧经理消息十分灵通，再次看见赵愠，他态度比上次还要可亲：“赵总，您稍等，我马上给您安排包厢。” 　　“不用……”赵愠摆摆手，走到大厅角落，“我坐这喝两杯就行，还是gin酒。” 　　经理赶紧跟过去：“好好好……” 　　没两分钟，gin酒就被端了过来。端酒的服务生放下酒，慌忙后退，不小心撞倒了旁边的高脚椅。 　　赵愠奇怪地看着他：“你怕我？” 　　服务生一边扶起椅子，一边摇头：“不怕的……” 　　声音有些熟悉？身型也似曾相识？又盯着服务员看了两眼，赵愠想起来了：“小c？” 　　小c低着头，退得更远了：“赵总您忙，我走了。” 　　看着小c落荒而逃的背影，赵愠抿了口酒，叫来大堂经理。 　　听完赵愠的疑问，经理了然：“赵总，小c不是怕您。只是之前齐总警告过小c，让他别缠着他的男朋友。” 　　“谁男朋友？”赵愠没反应过来。 　　“齐总男朋友。”经理解释，“齐总说您和他是情侣关系，让小c别打不该打的主意。” 　　赵愠：…… 　　看赵愠没说话，经理犹豫几秒钟：“齐总对您，那真是没的说。听说这次还打算送您海滩开发权？” 　　赵愠微微眯眼睛：“听谁说的？” 　　经理：“昨天齐氏几个副总来喝酒，当着大家面说的。说是齐总已经把合同拟好了，就等着您点头呢。” 　　“是么？”赵愠似笑非笑，“他们还说什么了？就没表示点不满？百分之五十的开发权，说送人就送人，就没人有异议？” 　　“没有没有、真没有。”经理赶紧摇头。 　　“知道了……”点点头打发了经理，赵愠又抿了几口酒，晃晃悠悠走进卫生间。 　　坐在隔间马桶盖上，赵愠迟疑几秒，摸出手机。 　　在赵愠调出微信界面的功夫，又有两三个服务员走进来。 　　“也不知道齐总跟小c怎么说的。”其中一个边笑边说，“小c被吓得，啧啧，整整一周都没敢独自下班。说真的，我们干夜店的什么事没见过？就算被正室抓着了，我也没见过谁吓成那样。” 　　“眼泪鼻涕一大把，不知道的还以为挨打了呢。”另一个人跟着笑。 　　“也算他活该，真以为凭自己长相就能爬上姓赵的床？”第三个人起哄，“你们是不知道，小c平时哭着抢着想爬赵愠的床，姓赵的失势被红毛欺负那会儿，他躲在后厨，连大厅都他妈不敢进。” 　　“他那是怕吃瓜落。”第一个人冷哼，“谁能想到姓赵的自己先找了场子，后来齐总又出手了？” 　　“说起来，那个齐总跟赵愠，真是那种关系？”第二个人插话。 　　“谁知道呢？但无风不起浪，咱们还是注意着点，别打不该打的主意。”第三个人边说，边往外走。 　　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归于平静。听着远处大厅繁杂的音乐声，赵愠指尖轻轻戳在屏幕上，给齐烬发了信息。 　　-别他妈给老子造谣传绯。 　　-还有，看好你手下，别什么都往外说。 第51章 　　消息发过去了好几分钟，赵愠没收到任何回音。 　　又坐在马桶盖上等了几分钟，晃出卫生间后，赵愠终于想起来了：此时此刻，齐烬的微信还在黑名单里躺着。 　　换句话说，就算齐烬收到消息想回，他也回不过来。 　　这样也挺好，自己反正提醒到了，就算后续真出什么问题，也不至于内疚。 　　做人啊，想无愧于心真他妈太难。 　　撇撇嘴，赵愠折返回大厅。 　　几杯gin酒下肚，又在舞池里跳了一会儿，赵愠打车回家的时候，时间刚好过了12点。 　　在小区门口下车，赵愠顺着滨海路慢悠悠往回走。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他意外发现隔壁别墅待售的招牌不见了。 　　难不成有人要和自己做邻居了？带着好奇，赵愠朝那栋别墅里看过去。 　　别墅里没开灯，也没有任何住人的迹象，但别墅院子里停了辆纯白色的越野，和齐烬那台黑色的有五分相像。 　　盯着那台越野看了一会儿，赵愠轻轻叹口气。 　　人，真是神奇的生物。 　　明知道需要放下，却总是在无意识间产生联想。晃晃头，赵愠把这种隐约开始犯贱的行为，归结于在酒吧里听到太多齐烬的事迹。 　　既然酒吧也甩不脱齐烬这两个字，赵愠干脆连酒吧也不去了。 　　之后的几天，他白天宅在公司点卯，晚上宅在家里看电视，就这么又熬了一周，海滩开发正式提上日程。 　　跟海滩开发一起被提及的，还有齐氏高层大换血的消息。 　　“想不到齐总下手又快又狠。”王啸一边八卦，一边惊讶，“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就一周前某个晚上，齐总突然从医院离开，第二天齐氏就开始洗牌。” 　　“这么迅速？”赵愠震惊。 　　按照齐烬之前说的，可以压制，却会麻烦，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 　　可是看现在齐烬的动作，一周时间直接换血，怎么看怎么都算不上麻烦吧？ 　　还是说在齐烬看来，一周时间把公司内部肃清，已经够得上浪费时间且麻烦了？ 　　带着这个疑问，赵愠又宅了几天，眼看着春节就快到了。 　　临近年关，工人归心似箭，工地上通常都会提早停工。工地上停工，公司也暂时没有太多事可忙。赵愠叫来王啸，交代了提前放假。 　　“赵总真是好老板。”王啸笑呵呵应下，“林姐的孩子肯定高兴，外地的员工也能早点买票回家。” 　　“你也回老家？”赵愠问，“我记得你也不是本地的。” 　　“回……”王啸笑起来，“赵总呢？今年过年要怎么安排？” 　　过年怎么安排，这事赵愠真没想过。被这么一问，赵愠有点迷茫。 　　穿书最初的几年，赵愠全部心思都扑在赵氏上，根本没有过不过年的概念。后来好不容易稳住赵氏，刚能稍微放松一些，他又认识了齐烬。 　　回忆之前几年，每到过年的时候，赵愠都会想方设法跟齐烬约顿饭。 　　现在既不用忙公司，又不用约齐烬，赵愠突然不知道要做点什么。 　　听说赵氏提前放假，沈亚星当晚就发来视频：“赵哥，平时总说忙忙忙的不肯约，过年期间你总不忙了吧？半个月没见了，怎么也要约顿酒？” 　　赵愠笑笑：“也不好说。” 　　“赵哥的意思我明白。”沈亚星神色郑重，“你是不想遇见子韬尴尬。” 　　赵愠没说话。 　　“赵哥你放心，子韬这段时间也想开了，就算真见上也没啥。”沈亚星继续道，“而且他前两天就出国了，过完年才能回来呢。” 　　听沈亚星这么说，赵愠不再推脱：“那还等什么过年？就今天晚上。” 　　跟冯策和沈亚星定好酒吧见，赵愠心情好起来，之前无所事事的悲催心境也一扫而空。 　　换了休闲风衣服，又翻出很久不带的耳钉戒指，赵愠掐着点离开别墅。 　　经过隔壁别墅时，赵愠余光瞄过去：那辆白色越野车还停在院子里。别墅大厅的窗帘也略微开启，透过窗帘缝隙，赵愠看见了颇具欧式风情的沙发。 　　别墅打的是拎包入住旗号，所有家具都是配套的——而这个沙发，明显不是配套家具范畴。 　　邻居买了个拎包入住的别墅，又不嫌麻烦的换了家具？图什么呢？ 　　赵愠想了几秒钟，试图把这事抛之脑后：图什么都好，反正只是个邻居，跟自己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话虽然这么说，但抵达酒吧的路上，赵愠还是忍不住想起那个沙发。 　　不为别的，只因为那个沙发的风格，跟齐烬会喜欢的……太像了。 　　算算日子，现在距离齐烬出车祸已经大半个月。 　　这段时间里，赵愠做足了齐烬会再次纠缠的准备。然而除了那份被拒绝的海滩赠与协议，齐烬没再做任何举动。 　　他没换电话打过来、没借着合作机会去公司找人、也没来别墅堵人—— 　　就好像之前脑残的男主突然间顿悟了，再也不做之前那些发疯和折腾的事情了。 　　甚至不只不折腾了，他还把心思用在了正地方。 　　清洗高层、彻底掌控公司、参与市里各种会议，还时不时跟土管局上下联络感情，前几天跟郑总碰面，赵愠还从郑总嘴里又听见了齐烬的名字。 　　按说男主恢复正常，这算是好事。 　　但莫名的，赵愠就是忍不住担忧：就仿佛齐烬又在憋着什么大招，只等条一读完，就给赵愠来个王炸。 　　带着这种担忧，赵愠打车抵达酒吧。他走进包厢的时候，沈亚星刚在沙发坐下。 　　看见赵愠，沈亚星笑着蹦起来：“赵哥，这半个月你说什么都不出来，我和策策都想你了。” 　　“升级成策策了？”赵愠笑。 　　沈亚星愣了一下：“我……” 　　“冯策人不错。以后是个知名设计师，也很有前景。”简单剧透完，赵愠又问，“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沈亚星小声嘟囔。 　　赵愠静静等着他继续。 　　沈亚星犹豫几秒钟，吞吞吐吐：“就最近，我和他一起陪着子韬，我发现他这人还挺可爱的。” 　　联想之前冯策1杯倒后，又眼冒金星呼唤爱情的模样，赵愠点点头：“原来你喜欢卡哇1。” 　　沈亚星耳根微微红了。他赶紧摆手，试图转移话题：“赵哥，别总说我，说说你呗。齐哥今天怎么没来？” 　　虽然不理解沈亚星如何把「说说自己」这个话题，跟「齐烬为什么没来」这个问题联系在一起，但赵愠并没有询问的意思。 　　他现在最烦听见齐烬：“别提他，扫兴。” 　　“吵架了？”沈亚星递给赵愠杯gin酒，“没事没事，人都说床头吵架床尾和，没啥事是do一场解决不了的。” 　　赵愠接酒杯的手顿住：“什么？” 　　沈亚星察言观色：“一场解决不了？” 　　想了想，沈亚星试探着开口：“没事，do一场解决不了，那就do两场。” 　　从do一场的震惊里刚缓过神，又听见了do两场的言论。一时间，赵愠攥着酒杯，甚至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你胡说什么呢？还do一场do两场的？谁跟你说我跟他是能do的关系了？还有，do一场解决不了，那就do两场？你这都他妈哪儿冒出来的歪理邪说？” 　　“策策说的啊。”沈亚星言之凿凿，“策策说只要有爱，一切都不是问题。” 　　赵愠默默叹了口气。 　　对于陷入爱河的人，就不能用常理来形容。 　　赵愠坚信：现在就算冯策说地球是方的，沈亚星也要跟着帮腔。 　　“爱不爱的先放放。”赵愠决定直切正题，“咱就光说do，谁告诉你我跟齐烬do了？” 　　“没do？”沈亚星微微瞪圆眼睛，“你俩都同居了，还没do上？” 　　赵愠：？ 　　看着面前的沈亚星，赵愠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是不是这会儿自己还躺在家里做着梦？不管是来酒吧，还是面前的沈亚星，都是自己梦里的产物？ 　　随即，赵愠又摇头甩到这个猜测：自己梦到沈亚星和酒吧还能理解，怎么可能还梦到了同居话题？同居？还他妈跟齐烬？自己就算脑残了，也不敢这么梦吧。 　　“你为什么说我跟齐烬同居了？”赵愠问。 　　“不是我说的。”沈亚星也get了赵愠神色有异，他认真解释，“是大家都这么说。” 　　“大家？”赵愠皱眉，攥酒杯的手加大力度，“还大家？哪来的大家？” 　　“就、就……”沈亚星眨巴眨巴眼睛，“齐氏从上到下，都这么说。” 　　赵愠：…… 　　按照沈亚星的说法，在齐氏拟定海滩开发权赠予协议的同时，这些谣言就传了出来。 　　传谣言的人，有齐氏高层、有齐氏员工、有各种相关行业的人、有国土局的人、甚至还有白玉玲白族长。 　　而谣言也五花八门，有说赵愠跟齐烬一见钟情、只是藏着掖着没官宣的，有说俩人本来已经分手、又因为车祸破镜重圆的，有说俩人早就同居的并且悄悄领了证的，也有说俩人连孩子都领养好了的。 　　听完沈亚星的解释，赵愠差点儿把手里的酒杯捏碎。 　　“领养孩子这条，我绝对不信。”解释完，沈亚星拍着胸脯保证，“领证那条也不信。国内同性不能领证，赵哥最近天天上班，也没时间出国。” 　　赵愠：…… 　　“所以其他几条，你就信了？”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来，赵愠脸色逐渐朝锅底靠拢，“说我和齐烬一见钟情、还破镜重圆，还……同居？” 　　“一见钟情……是真的，破镜重圆……也勉强算得上？”揣摩着赵愠神色，沈亚星声音越来越小，“同居吧……同居……” 　　赵愠捏着酒杯：“同居这种鬼话你都信？” 　　“同居……”沈亚星眨巴眨巴眼睛，仿佛下定什么决心，“同居是齐哥自己说的，应该不算是……鬼话？” 第52章 　　“齐烬说，我和他同居了？”有那么一瞬间，赵愠怀疑自己还在梦里。 　　就算齐烬发疯又脑残的那段时间，他都没说出这么不靠谱的话，怎么可能现在脑子好了，反而在不靠谱的路上远走越远？ 　　带着震惊和不敢置信，赵愠再次确认：“齐烬原话怎么说的？他直接说我和他同居了？” 　　“那倒没有。”沈亚星小声解释，“只不过齐哥发了个朋友圈，是张业主卡的照片。” 　　“业主卡？”赵愠冒出点不好的猜测，“该不会……是我新买的小区的业主卡？” 　　沈亚星沉默着点了一下脑袋，看赵愠没反应，他又默默点了第二下。 　　齐烬和自己买了同一个小区？莫名的，赵愠想起了隔壁别墅里那个欧式沙发。 　　那个沙发太符合齐烬审美了，符合到跟之前齐烬家的仿佛同一系列。 　　如果说齐烬真搬来同一小区，该不会他买的，就恰好是自己隔壁？要是真买了隔壁，说是巧合鬼都不信。 　　可如果不是巧合，齐烬想做什么？还有，莫名其妙散步关于同居的谣言？男主那残破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恶狠狠捏了会儿酒杯，赵愠再次出声：“就算他晒了业主卡，也不至于说我们同居吧？” 　　“晒完业主卡，第二天齐哥又晒了衬衫。”沈亚星小声解释，“齐哥还让猜是谁的衬衫，说是猜对有奖。” 　　赵愠感觉自己再次跟不上思路：“他晒衬衫，不是他自己的还能是谁的？” 　　沈亚星看着赵愠，没吭声。 　　赵愠：？ 　　沈亚星还是默默看着他。 　　只是他眼里目光越发坚定。 　　如果目光能凝聚成实体，赵愠毫不怀疑：沈亚星的目光会凝聚成手指，照着自己鼻子尖一顿指。 　　“总不可能是……我的吧？”赵愠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脑残男主纠缠、送协议、晒业主卡，赵愠都勉强接受了，毕竟不管怎么说，这些都属于事实。可赵愠万万没想到，齐烬不靠谱起来连谣都造？ 　　“怎么就成我的衣服了？我怎么都不知道我衣服在他家？”赵愠没好气地嘟囔，“什么样的衣服？他这么造谣诽谤的，我都可以告他！” 　　“是件蓝衬衫。”沈亚星边说边摸出手机。 　　点开朋友圈，他往下翻了翻，指着其中一个照片。 　　那确实是件蓝衬衫。 　　看拍照的地点，应该是在卧室。 　　照片里的蓝衬衫设计不怎么特别，也没有任何能彰显主人身份的特征。 　　除了这张衬衫照片外，齐烬还在这条朋友圈上方写了行字。 　　-谁的衬衫？猜中有奖。 　　朋友圈底下点了不少赞，赵愠打眼晃过去，李桥舟、沈亚星、郑川、王啸几个都在里头。 　　相应的，竞猜的人也不算少。 　　除了李桥舟、沈亚星、郑川外，还有其他地产老总、供应商负责人、国土局管理层，赵愠大概往下翻了一会儿，发现齐氏几个副总也在其间。 　　竞猜的答案也五花八门。 　　有说是齐烬自己的、有说是朋友送的、也有猜是李桥舟的。对于被提及，李桥舟迅速表示否定，并且也给出了自己的猜测：店里拿的。 　　“正常人都会说店里买的吧？店里拿的是几个意思？”盯着那几个字，赵愠微微眯了下眼睛。 　　“不知道啊，齐哥没回他。”沈亚星戳着屏幕，试图再次朝下翻，“这些人都没猜对，正确答案在最后面。” 　　“正确答案是谁猜出来的？”赵愠随口问。 　　“是……”沈亚星戳屏幕的手可疑地悬住。几秒钟后，他又小心翼翼继续翻，“是王哥……” 　　“谁？”赵愠瞪大眼睛。 　　“王哥……”沈亚星小声解释，“王啸，王哥。” 　　赵愠：…… 　　随着屏幕拉到底，赵愠也看见了王啸回的那条：这衬衫是赵总的吧？我看见赵总穿过。 　　对于这条评论，齐烬给出了官方答案：对。 　　赵愠：“怎么就对了？凭什么就对了？” 　　沈亚星没吭声。 　　“就这么件衬衫，他说是我的，就真是我的了？”赵愠莫名烦躁起来，他抿了口酒，试图压制烦躁。 　　然而透明色液体下肚，烦躁感却没有减少，甚至在被酒液淡淡杜松气息萦绕鼻尖后，赵愠反而越发烦躁。 　　既然压制不住，就只能想办法解决。 　　又点开照片看了几眼，赵愠试图找出证据给自己辩解。 　　可惜证据没找到，赵愠反而还越看那件衬衫越觉得眼熟，看到后来，赵愠记起来了：这衬衫自己家里还放着一件。 　　唯一的差别是：家里那件还系着袖扣。 　　如果说齐烬的衣服在自己家，那照片里的这件，不会真是自己的吧？愣愣盯着照片，赵愠脑子里飞速选择：自己的衣服怎么落到齐烬手里的？上次穿这件衣服，到底什么时候来着？ 　　“这件衣服，赵哥真没印象了？”打量赵愠神色，沈亚星期期艾艾开口，“之前碰到红毛那次，你穿的就是这件。” 　　赵愠微微一愣。 　　沈亚星以为他不信：“真的，当时衣服上还洒了不少酒。我后来带人回来，你就已经光着膀子了，我还以为，红毛色胆包天把你给……扒光了。” 　　赵愠：…… 　　听沈亚星说完，赵愠也终于想起来了。他当时的确穿着这件衬衫来的酒吧，后来洒了酒又被齐烬鄙视，赵愠顺手就把衬衫扒了。 　　扒完之后，放在哪儿了？回忆了几秒钟，赵愠完全没印象。 　　但左不过就在酒吧里。 　　刚好，这会儿自己就在酒吧。 　　本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决心，赵愠叫来大堂经理。 　　听完赵愠描述，经理马上说：“那件衣服被齐总拿走了。” 　　“你不用再想想？那么久的事了，记错了吧？”赵愠不死心。 　　“没记错、没记错。”经理陪笑解释，“当时齐总还把我叫过去，问我您人在哪儿呢。对，那时候齐总手上就拿着这件衣服，听说您早走了，他把衣服交给我，说是让我交还给赵总。” 　　“交给你了？”沈亚星费解，“那衣服怎么又跑齐哥手上了？” 　　“本来是交给我了。但后来齐总又折回来，亲自把衣服拿走了。”经理解释完，试探着看向赵愠，“赵总，这衣服怎么了？” 　　“没事……”赵愠摆摆手，“你去忙吧。” 　　经理推门走出包厢。 　　赵愠又盯着屏幕看了几眼，把手机递还给沈亚星。折腾了这一大圈，虽然再不愿意相信，赵愠也不得不相信：照片里的衣服的确是自己的。 　　跟这个认知一起出现在赵愠脑海的，还有句粗口：“齐烬tm有病吧？发件我衣服的照片，他到底想干什么？” 　　沈亚星又没声了。 　　赵愠也没指望他能给出答案。 　　齐烬到底想干什么？这个问题除了齐烬自己，恐怕没人知道。 　　所以想知道答案，也只能问齐烬本人。 　　咬牙切齿摸出手机，赵愠恶狠狠戳屏幕。电话嘟嘟两声，轻柔舒缓的蓝调响起来。 　　竟然不是之前的激昂旋律？ 　　赵愠一愣，连忙把手机拿到面前。 　　的确是齐烬的号码，姓名栏上也端端正正写着齐烬俩字。 　　看来没打错，只不过脑残男主换了彩铃。不过该说不说，这条彩铃还挺好听的。 　　把手机放回耳边，赵愠又听了会儿彩铃，电话被接起来了。 　　“有事？”依旧是清冷的声音，却没问是谁。 　　“你那朋友圈什么意思？凭什么发我衣服？”赵愠直切主题。 　　齐烬没说话。 　　赵愠：“别装死……” 　　“你终于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手机另一端传出浅笑。 　　赵愠微微眯了下眼睛。 　　“你管我放没放呢，先说凭什么发我衣服。”沉默几秒，赵愠又咬着牙补充，“还有，你凭什么把我衣服拿走？” 　　“你不是也把我衣服拿走了？”齐烬依旧还在笑着，甚至连他清冷的声音都透出暖意和轻盈。 　　就仿佛初春恬静月光下轻轻流淌着的溪水，虽然还带着丝冬日的寒凉，却又从内而外散发着舒展和勃勃生机。 　　莫名的，赵愠想起了刚刚那段彩铃。 　　“还有，你终于肯打给我了。”齐烬又说。 　　赵愠抿了下嘴角：“你……” 　　“不过很不巧，我正在忙。”齐烬声音不算大，尾音也略微上挑。 　　一时间，赵愠有些分不清这是真话，还只是句敷衍或者玩笑：“你什么意思？” 　　“你晚点再打给我的意思。”齐烬顿了顿，语速略微加快，“或者你把我放出黑名单，我晚点打给你。” 　　“放你出来？做梦。你……”赵愠话没说完，手机里传来嘟嘟声。 　　齐烬干脆利落挂了电话。 　　听着嘟嘟嘟的忙音，赵愠咬了会儿牙，把手机啪一声扔进沙发。 　　“赵哥？”沈亚星吓了一跳。 　　“没事……”赵愠深吸口气，又把手机捡回来。把齐烬放出黑名单？那是绝对不可能放的。但事情不问清楚，赵愠又不甘心。 　　盯着黑掉的屏幕沉思片刻，赵愠调出物管电话。 　　接电话的是个甜美女声。 　　听完赵愠诉求，对方笑着表示歉意：“赵先生，很抱歉。我们有规定，不能随意透露业主信息。” 　　“也不用说全名，就只说个姓也不行吗？”赵愠问。 　　“抱歉，真的不行。”女声笑着再次道歉。 　　“那这样，我问，你只需要说是或者不是。”赵愠还不死心，“你只要告诉我：我隔壁邻居是不是姓齐？” 　　对方沉默了。 　　“我也不是为难你们。”赵愠摆事实、讲道理，“你看啊，咱小区虽说是独栋，但每栋之间也离得不远。万一我邻居是我仇家，我们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天气不顺直接打起来，倒霉的还是你们物业。” 　　“这……”对方明显没料到有这种情况，声音透着迟疑，“小区里禁止打架斗殴的，赵先生，还有，暴力也不能解决问题。” 　　“谁说不是呢，我也不想靠暴力解决。”赵愠继续劝，“我这不先找你们问清楚么，要真是我仇家，我就搬去别的房子避一避，总比在小区碰上强吧？你想，我们要真在小区打起来，你们属于维护不力，不也得跟着扣工资？” 　　可能是被赵愠说服了，对方说句请稍等，紧接着是按键盘的声音。 　　没一会儿，甜美女声再次响起：“赵先生，我核实过了，您隔壁的邻居并不姓齐。” 　　“不姓齐？”虽然没完全肯定，但毕竟业主卡的照片摆在那，打电话之前，赵愠还是抱着六七成把握的。可这会儿物业却说，邻居不姓齐？ 　　不是邻居的话，齐烬难道买的是其他某栋？ 　　赵愠追问：“那别的几栋呢，有没有哪栋的业主姓齐？” 　　“没有的……”给出答案的同时，女声也仿佛松了口气，“我刚刚查了业主信息，咱们小区没有哪户业主姓齐。” 　　挂断电话，赵愠烦躁之余，又生出点迷茫来。齐烬晒了业主卡，却没买小区里的房子？那他晒卡想干什么？他折腾这么一圈，究竟有什么目的？ 　　因为带着疑问，赵愠整场酒喝下来，脸上表情只能用闷闷不乐四个字形容。 　　偷瞄赵愠神色，冯策先是撞撞沈亚星肩膀，又俯在沈亚星耳边问：“赵哥怎么了？一杯接一杯的灌，也不怕醉？” 　　“可能有点郁闷？”沈亚星耳根微微红了，“但赵哥酒量好，一般醉不了。” 　　“也是……”冯策点点头表示同意。 　　又看着赵愠灌了几杯，冯策没忍住：“赵哥到底在郁闷什么？” 　　郁闷什么？回家的路上，赵愠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按说齐烬没买在小区里，应该算是好事，可是得到这个答案的同时，自己为什么会有点郁闷？ 　　难道是认定的某件事没有发生，自己因为太过笃定，而产生了心理落差？ 　　除了落差，可能还有危机感？因为不知道脑残男主要做什么，就不能预想到对策？所以担忧，所以郁闷？ 　　垂眸想了一会儿，赵愠认定了这个解释。 　　想通了，心情自然就好起来，连带着酒劲儿都有点发作，赵愠感觉整个人懒洋洋的。 　　车子抵达小区后，他笑着跟司机道别，试了两次，才慢吞吞下了车。 　　经过隔壁别墅时，赵愠看见了那台白色越野。 　　齐烬的车是黑色的，至少赵愠见过的齐烬的所有车，都是黑色的。 　　在看见这台越野的时候，自己就应该明白邻居不会是齐烬。 　　所以啊，真是自己吓自己。轻轻勾了下嘴角，赵愠路过隔壁别墅，朝自家门口走。 　　走了没两步，赵愠发现：自家门前的地面上，好像放着个东西？ 　　蓝色的，还方方正正？ 　　隔得太远，赵愠看得不算太清，脑子又因为酒精而减慢了运行速度。 　　虽然隐约觉得熟悉，赵愠并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又走近了一些，齐烬终于反应过来。 　　那是个蓝色盒子。 第53章 　　盒子侧面是透明，盒子顶上还打着个漂亮的蝴蝶结。 　　这是个蓝色的蛋糕盒。 　　跟之前见过三四次的那款出自同一家，这是齐烬最喜欢定的那家。 　　看着这么个精致又漂亮的盒子，赵愠酒醒了大半。 　　他有心爆句粗口，或者打电话质问齐烬几句。但本着理智负责的态度，赵愠还是快步走过去。 　　在盒子前站定，他盯着盒子看了好一会儿。 　　盒子上没有外卖单，也没有订货人信息，换句话说，这盒子不是外卖送过来的。 　　不是外卖送过来的，还能是怎么来的？除了脑残男主亲自送来，赵愠想不到其他可能。 　　摸出手机，赵愠咬牙拨通齐烬电话。 　　舒缓的彩铃声响起。 　　不知道是不是离开嘈杂的酒吧，这次彩铃声更大，也更立体起来——就仿佛声音不只是存在在屏幕里，而是真切在身边响起。 　　舒缓清扬，带着丝丝缠绵和柔软。 　　而且随着乐曲的流淌，这种立体感越发强烈，强烈到赵愠甚至觉得：有人拿着手机在不远处放歌。 　　微微愣了愣，赵愠终于反应过来。 　　他猛地抬头，果然看见暖黄色路灯下站了个人影。 　　也许是光线太过柔软，也许是声音太过舒缓，抑或是那人的笑容太过耀眼和妖冶，赵愠烦躁的情绪莫名舒缓，之前醒了些的酒，也再次有微醺趋势。 　　他盯着那个人影看了好一会儿，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男主的颜值的确不是盖的。 　　被赵愠直直盯着，齐烬脸上笑容愈发明艳：“你终于回来了。” 　　赵愠没接话。 　　他又盯着齐烬看了几秒钟，随手挂断手机。 　　音乐声停止。 　　四周空气都仿佛安静下来，鸟鸣、虫鸣、连汽车声都消失不见，只有不远处的海浪还在一下下敲击沙滩，清脆又缠绵。 　　赵愠和齐烬隔着石子铺成的园路，四目相对，谁也没再开口。 　　这还是车祸后，赵愠第一次看见齐烬。 　　盯着齐烬精致的脸庞又看了一会儿，赵愠小声嘀咕：“还好脸没受伤。” 　　齐烬眼角微弯。 　　他衣角被海风卷起，又垂落。 　　“你在担心我。”齐烬说的勉强是个肯定句，只是语句尾音并不重，仿佛带着某种迟疑或期盼。 　　这句话仿佛打破结界的钥匙，话音落下，赵愠也从莫名其妙情绪中回过神来：“担心你个屁。” 　　齐烬微微愣住，瞳孔也暗下去。 　　又盯着齐烬漆黑的瞳孔看了几眼，赵愠偏开头。 　　组织了一小会儿语言，赵愠终于记起来该说什么：“大半夜躲我家门口？你是不是有病？” 　　“没有躲你家门口。”齐烬轻声解释。 　　“那你在这干什么？”赵愠说不清自己是真想问，还只是习惯性呛声。 　　甚至问题一出口，赵愠就又隐约后悔了：如果齐烬脑残到又提什么重新开始，要怎么办？或者他更进一步，直接提出喜欢不喜欢，心里有没有他的话题，又要怎么办？ 　　好在齐烬并没提重新开始，也没再表达喜不喜欢的问题。 　　他只是绷着嘴角，朝赵愠走过来。 　　经过蓝色盒子时，齐烬俯身捧起盒子：“我来给邻居送见面礼。” 　　目光滑向蛋糕盒，赵愠没说话。 　　齐烬指着隔壁别墅，眼底映出路灯柔软光芒：“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邻居了。” 　　赵愠：“我不想跟你做邻居。” 　　“但我已经搬过来了。”齐烬说完，又补充，“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刚好正在搬家。” 　　赵愠轻轻咬了下嘴唇。 　　“你晚上给我打电话，问我为什么发朋友圈。”以为赵愠没反应过来，齐烬轻声解释，“当时你应该还在酒吧，背景音很吵。” 　　赵愠哦了一声。 　　齐烬又说：“你当时问我为什么发朋友圈，我……” 　　“等等、等等。”赵愠连忙打断他，“我刚喝了酒。” 　　齐烬脸色微微变了：“不舒服？” 　　赵愠：？ 　　“你之前喝了酒，不是会吐吗？”齐烬伸手扶赵愠，“先送你进去休息？” 　　赵愠拍开齐烬的手：“休息什么啊，我酒量好得很。” 　　齐烬甩着泛红的手背。他好像有心反驳，却最终只是点头：“对对对，你没醉。” 　　赵愠：…… 　　赵愠深吸口气，试图把话说清楚：“我的意思是：我喝了酒，现在反应有点慢。” 　　“嗯……”齐烬一边点头，一边认真打量赵愠脸色。可能看赵愠神色还算正常，齐烬暗中松了口气。他淡粉色双唇微微张开，仿佛还想说什么。 　　盯着齐烬嘴唇看了两眼，赵愠赶紧挪开目光。 　　分不清是说给齐烬听，还是说给自己听，赵愠小声嘀咕：“淡定，先淡定一会儿，把事情彻底捋一捋。” 　　首先，齐烬发了朋友圈，自己打电话质问，然后齐烬说他在忙。而他在忙的事情，就是搬家？ 　　所以，齐烬搬到了自己个隔壁，然后又拿了这么盒点心，当做送给邻居的见面礼？ 　　垂眸看了眼盒子，又悄悄偏头盯住齐烬，赵愠喉结滚了滚。 　　酒后会不会吐真言？赵愠说不好。 　　但酒后真容易乱那什么。 　　明知道不能在靠近齐烬，可这会儿看见对方淡粉色双唇，为什么总忍不住想品尝？ 　　会是柔软的吧？会是甜蜜的吗？就好像淡粉色玫瑰花瓣，或者是淡粉色的蜜糖？ 　　也不知道这么诱人的蜜糖，有没有其他人曾经品尝过？也不知道其他人品尝的时候，齐烬黑不见底的瞳孔里，会不会也映出对方的影子？ 　　等等？ 　　为什么是也呢？ 　　混沌的大脑反应了几秒钟，赵愠心跳不由自主快了半拍。 　　别人尝没尝过赵愠不知道，但他自己确实尝过。 　　在太平洋彼岸的小岛上，在潮水翻涌的沙滩，濒临死亡后的那个吻。虽然一次次告诫自己要遗忘，却总是又在不经意间蹦出来。 　　猛甩了几下头，赵愠试图把齐烬和那个吻一同甩出脑海：“你……” 　　“我什么？”齐烬漆黑的瞳孔映出赵愠身影。 　　“你……”赵愠有挺多话想说，有很多事想质问。 　　为什么隔壁别墅的主人并不姓齐，而齐烬却搬来了？为什么齐烬要留下自己的衣服？ 　　为什么齐烬要发奇奇怪怪的朋友圈？为什么齐烬要大半夜站在门口等自己？又为什么，齐烬要用这种目光看着自己？ 　　但喝过酒，赵愠脑子并不算太清晰，又因为联想到之前的事情，这会儿连心跳也不太正常。 　　虽然想质问，虽然努力压制了品尝的欲望，赵愠目光还是忍不住朝齐烬嘴唇上溜。 　　齐烬也发现了这个情况。 　　他勾起唇边，声音里带上魅惑：“原来，你在捋这个？” 　　“嗯？”赵愠没反应过来。 　　齐烬没再解释。 　　他勾住赵愠后脑，俯身吻了上去。 　　轻柔而温暖，跟记忆中的吻别无二样。赵愠心脏不争气般疯狂跳动，就好像踩着某种滑稽舞步。 　　虽然赵愠拼尽全力想让其恢复正常，却怎么也没法掌握原本的节奏。 　　一吻终了，齐烬意犹未尽般舔舔赵愠唇边：“gin酒。” 　　赵愠抬眸看他。 　　“你喝的是gin酒。”齐烬眼底涌出笑意，“杜松的气息，我最喜欢的味道。” 　　赵愠下意识点头。 　　“为什么喜欢金酒？”齐烬声音很轻，字里行间仿佛透着蛊惑，“是因为我吗？” 　　赵愠摇头：“我一直喜欢gin酒。” 　　“就像你一直喜欢我。”齐烬说。 　　赵愠：？ 　　本能的，赵愠知道这个逻辑不太对，但齐烬的声音太过笃定，说出的话又太过理所当然。一时间，赵愠甚至有点找不到这逻辑的bug。 　　反反复复把齐烬的话揣摩两遍，赵愠终于反应过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齐烬轻轻绷住嘴角：“我没胡说。” 　　“怎么就没胡说了？”赵愠斜了他一眼。 　　“我认识你之前就喜欢gin酒，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抹掉唇边顺润痕迹，赵愠深棕色瞳孔暗下去，“我管不了你为什么搬过来，为什么发朋友圈，又为什么说这些有的没的。但请你记住，我们不可能重新开始，我也不喜欢你了。” 　　齐烬反驳：“你心里明明还有我。” 　　“我怎么给你这种错觉了？就因为你跳崖我追过去看情况？”顿了顿，赵愠试图通过举例打消齐烬的猜测，“别说是认识的人，就算是不认识的人，我也会去看看。就像之前碰见有人坠崖，你不也停车帮忙了吗？” 　　齐烬唇角彻底拉平。 　　他眼底的笃定和笑意散尽，只剩无边墨色。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几秒钟后，齐烬眼底又渐渐亮起来：“但我刚刚吻你，你没有拒绝。” 　　“所以呢？”赵愠问，“你不会以为亲了一口，就算喜欢你吧？” 　　齐烬没说话。 　　看着齐烬缓缓拧起的眉心，赵愠突然有点想笑。类似的对话之前也发生过，但说和听的人，却已经对调了。 　　那时候齐烬怎么说的来着？ 　　认真回忆了一会儿，赵愠没能记起具体内容。当时还难过来着，这才没过多久，就连内容都记不起来了？或者是在齐烬道歉的那一刻，自己就已经从心底释然了？ 　　不管是记性差还是释然了，反正是记不住了。既然记不住的话，也只能自由发挥。 　　把蛋糕盒递还到齐烬手上，赵愠笑：“都是男人，就别装纯情了。” 　　齐烬眉头又锁紧了些。 　　“说真的，我挺欣赏你这张脸。”赵愠从下而上打量齐烬，“身材也欣赏，别说是亲，就算现在你要跟我do，我也没问题。” 　　齐烬厉声：“赵愠！” 　　“别生气嘛，我只是实话实说。”赵愠安抚般拍拍齐烬脸颊，指尖又似有似无般擦过齐烬嘴角，“如果你不信的话，就跟我回家？你折腾来折腾去，不就是想睡么？不如咱俩直接当do友。” 　　齐烬死死盯着赵愠，漆黑的瞳孔翻涌起巨浪。 　　片刻后，他缓慢放开紧锁的眉头，目光也恢复平静：“赵愠，别故意说这些话来激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赵愠挑眉，“我本质上就是这样的人，你才认识我几天？再说，我最初接近你，也就是想睡你而已。” 　　齐烬：“想睡到给出全部身家？” 　　“想睡人嘛，总要付出点代价。”赵愠指尖还戳在齐烬脸颊上，“现在轮到你想睡我，不是也又送东西、又纠缠的？” 　　齐烬没吭声。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赵愠收手，偏头看着别墅方向，“想睡就跟我回家，不想睡就滚。” 　　顿了顿，赵愠补充：“但先说好，就算睡完，我们俩之间也没任何其他关系。” 第54章 　　睡完就踹，听起来应该挺渣、挺伤人的吧？特别是对于傲娇又自尊心澎湃的男主来说。 　　听见自己这番话，齐烬不当场暴怒就算好的，想和颜悦色再聊下去基本没可能。 　　事实上，听见赵愠这番话，齐烬也确是有了动怒的意思。他漆黑的瞳孔再次涌起波涛，投向赵愠的目光也逐渐冰冷。 　　“都说了我就是这种人，你又来找我又生气的，可就没意思了。”赵愠大大咧咧摆手，“要是不想睡你就请回，我反正要回去睡了。” 　　说完，赵愠迈腿朝别墅走。 　　“你到底什么意思？”齐烬拦住他。 　　“睡就睡，不睡就滚的意思。”赵愠目光沉下去，“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齐烬没吭声。 　　赵愠推开齐烬，继续朝院子里走。 　　他身后，齐烬也跟着朝前走了两步。 　　赵愠回身挡住他：“不睡就别进来。” 　　“睡呢？”齐烬问。 　　“睡倒是可以进来。”赵愠抿了抿嘴角，“但睡完就给我滚，我只是馋你的身体，并不想跟你这个人有太多接触。” 　　说完，赵愠稍稍往旁边让了让。 　　因为看过原书开了挂也好，因为当了四年舔狗有基本认知也罢，赵愠对齐烬的性格，还算了解。倒不是说全部性格，至少在睡不睡这块，赵愠自自认还是了解的。 　　不承认情感只上床，这种事对齐烬来说，近乎于侮辱。面对这种情况，就算心真的动了，齐烬也不会同意。 　　齐烬果然皱眉拒绝了：“你之前不是这样。” 　　“你之前也不是这样啊。”赵愠笑。 　　“我之前……”齐烬微微绷直嘴角。 　　几秒钟后，他放缓声音再次开口，小扇子般的睫毛落寞垂下：“我之前还不到22呢，我那么小，犯点错误很正常。” 　　赵愠：…… 　　千算万全，赵愠怎么也没算到，男主居然不走冷模傲娇路线，而改成了装可怜。 　　而且更可怕的是，齐烬只不过垂眸敛眉，放软了声音，就还真就带出那么几份可怜来，连带着周围海风都仿佛蕴含哀伤，海浪的拍击声，也一下下仿佛敲在赵愠心房。 　　“不是，等等，这跟大小有什么关系。”赵愠赶紧出声，打断了这种诡异氛围，“再说18岁就成年，你都22了，跟我这儿装什么弱小？” 　　“还有，之前老子追你的时候，可tm是你一次次拒绝，半点情面都不留。”顿了顿，赵愠又迅速补充，“现在你又想不开要反悔了，老子凭什么陪你玩？” 　　“你敢说22岁的时候，就没做过任何错事？”齐烬抬眸盯着赵愠，“就没做过任何后悔的、想补救的决定？” 　　赵愠没说话。 　　齐烬也没再逼他：“我确实很想睡你，在刚刚你提出邀请的时候，我甚至想过点头，想跟着你回家，把你按在床上。” 　　赵愠：“那你怎么不点头呢？” 　　“只是睡怎么够？我不只想要你的身体，我更想要你的心。”齐烬笑起来。 　　他漆黑的瞳孔再次映出路灯光亮，温暖而明亮，就好像带着勃勃生机的小小太阳。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顾虑什么，但你能爱上我一次，就绝对会爱上我第二次。” 　　把蓝色盒子重新放回赵愠手中，齐烬不轻不重捏了下赵愠指尖，“反正已经成了邻居，我们慢慢来。” 　　“慢慢来？谁他妈想跟你慢慢来？”看着齐烬背影，赵愠忍不住爆了出口，“你能不能滚出老子的生活，就别他妈再出现了？” 　　齐烬没回头：“晚安，还有，明天见。” 　　目睹齐烬走进隔壁院落，开门，进入别墅，赵愠捧着蓝色蛋糕盒，静静又站了好半天。 　　脑残男主改了策略，不再冷言冷语反而深情款款？甚至还开始示弱、装可怜？齐烬这一连串的动作，弄得赵愠有些发懵。 　　直到隔壁别墅的灯熄灭，赵愠才捧着盒子进了门。 　　把盒子放在茶几上，赵愠窝进沙发又缓了一会儿，终于想到应该说什么。 　　他摸出手机，调出齐烬微信。 　　-你是真喜欢我？ 　　等了几秒钟，没等到齐烬回复。赵愠皱眉瞪着屏幕，小声嘟囔：“呵，在门口守了一晚上，这会儿又他妈不回微信了。” 　　又等了几秒钟，赵愠混沌的脑子想到什么。 　　他看了眼对话框，又后退，发现调出齐烬微信的界面果然是黑名单。 　　换句话说，他还没从黑名单里把齐烬放出来，就算齐烬想回，也回不过来。 　　戳了两下屏幕，赵愠深吸口气，点击「移出黑名单」。 　　没一会儿，手机便传来提示，是条新的未读微信。 　　齐烬发过来的。 　　简简单单一个「是」字。 　　盯着那个字，赵愠沉默许久。 　　直到下一条微信涌进来，赵愠才回过神。 　　-我是喜欢你。 　　也是齐烬发来的，比「是」字还多了「我」和「喜欢你」。不管从那种意义上来说，这都可以算作是表白…… 　　虽然，不知道对方口中的「喜欢」到底有多深，也不知道这个「喜欢」，到底有多真。 　　指尖轻轻拂过屏幕，赵愠皱着眉头开始打字。 　　-喜欢我哪一点？ 　　没等齐烬回复，赵愠又快速发出下一行。 　　-你喜欢我哪一点，我改还不行吗？ 　　齐烬很快回过来。 　　-改不了的，我喜欢你的所有。 　　“放屁……”盯着这行字，赵愠忍不住再次爆了粗口。嫌打字不够快，赵愠干脆拨了个视频过去。 　　齐烬并没马上接通。 　　滴滴滴的邀请声响了好一会儿，响到赵愠都怀疑齐烬不打算接的时候，视频终于被接通了。 　　屏幕里，最先出现的是复古款欧式墙纸。 　　紧接着，齐烬身影出现在墙纸前。 　　他发梢还湿漉漉的在滴水，脸颊上也带着似有似无水痕。齐烬上身什么都没穿，只是在腰间松松垮垮围了块浴巾。 　　赵愠愣了愣：“我不知道你在洗澡。” 　　“现在知道了。”齐烬揉两把头发，垂头整理浴巾。 　　白净的指尖抵在浴巾边缘，纯净之中，又带着似有似无的吸引。甚至有那么两三次，浴巾边角微微翻转，仿佛下一刻就要散开。 　　赵愠喉结滚了滚，赶紧移开目光：“先挂了，你穿好衣服再说。” 　　“不用……”齐烬理好浴巾，把手机拿起来。 　　屏幕里的上身消失，只剩下齐烬精致脸庞。 　　“急着找我，是想听我亲口表白？”齐烬笑着开口，“那好，我……” 　　“停停停……”赵愠赶紧打断他，“我只是想跟你聊聊。” 　　“聊我有多喜欢你？”齐烬问。 　　赵愠没敢抬头：“你能先恢复正常吗？” 　　齐烬没吭声。 　　“就你之前那样就行。也不用太冷漠，就正常说话，可以吗？”赵愠悄悄看了眼屏幕。发现屏幕上没再出现限制性画面，他暗中松了口气。 　　片刻后，赵愠又涌出点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果然男人就他妈是视觉动物，明知道不应该，还是忍不住的想。 　　“还想看？”齐烬敏锐捕捉到了赵愠这种情绪变化。他放下手机，指尖再次拨弄浴巾。 　　“不想不想，一点也不想。”赵愠连忙否认，“我找你主要是想说咱俩不可能，你别再幻想了。” 　　“但我喜欢你。”齐烬说。 　　“可是你都不了解我。”赵愠叹口气，“你之前见到的，都是我的伪装。伪装你知道吧？什么吃西餐啊、穿西装啊，还有纯情、示爱、乱七八糟，这些统统都是我的伪装。我实际上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 　　“那你实际上是什么样的人？”齐烬问。 　　“实际上？”赵愠想了想，“我最tm讨厌西餐，讨厌西装、衬衫，讨厌规矩和束缚，要不是被逼无奈，我连总裁都不想当。” 　　“我就想没事喝两杯酒，泡泡吧撸个串，种点花花草草，闲得无聊再来趟说走就走的旅行。”设想了一会儿期盼中的生活，赵愠眼底露出亮光。 　　“什么拿地啊、商业开发啊，还有公司运营和员工生计，我真他妈一点也不想管。”赵愠说。 　　“但你还是管了。”齐烬轻声反驳。 　　“这不是被逼无奈么。”赵愠苦笑。 　　“本质上我一点也不想管，我就想当条咸鱼，什么总裁精英的那根本不适合我，典雅、精致的生活我也不想过。”顿了顿，赵愠继续，“我就是颗荒地上的狗尾巴草，而你吧，怎么着也是棵杜松。你看啊，草和杜松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就好像两个世界的人，怎么生拉硬凑也凑不到一起。” 　　齐烬沉默了。 　　赵愠再接再厉：“我喜欢喝酒蹦迪，你讨厌嘈杂和酒精；我对生活环境没太大要求，喜欢随随便便、随遇而安，你却连墙纸都必须要选特定款式； 　　我就只爱听点世俗又欢快的流行音乐，你会弹钢琴、还喜欢看歌剧； 　　我时不时爆句粗口、骂人的话随口就能来，你从小到大，应该都没说过脏话吧？甚至我每天能睡到自然醒，你却9点前要准时出门。” 　　举完例，赵愠又给出总结：“我们不管从兴趣、爱好，到对生活的定义都南辕北辙。我们就是这样毫不搭边的两个人，你说你喜欢我，我怎么可能相信？” 　　齐烬还是没说话。 　　这是火力不够，不得不放大招了？赵愠微微咬了下嘴角，亮出杀手锏：“而且你自己也说过，你怎么可能喜欢上我。齐烬，做人不能打自己的脸。” 第55章 　　说完这话，赵愠安静下来。 　　齐烬也没开口反驳。 　　长久的沉默后，齐烬轻轻笑了一声。 　　“别笑，我说真的呢。”赵愠强调，“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怎么可能喜欢上我？” 　　“是啊，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你。”齐烬跟着重复。 　　赵愠指尖轻轻戳在掌心里：“所以……” 　　“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你？”齐烬声音微微提高，语调里带着不知道是迷茫，还是无奈，“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你？不管是兴趣、爱好，还是生活方式，我们都完全不同。你喜欢的东西，我一点兴趣也没有；你想要的生活，我不能理解；连你喝酒和泡吧这两种喜好，都精准踩中了我厌恶的点。” 　　赵愠指尖越扣越紧：“所以说……” 　　“但是，我偏偏就喜欢上了。”齐烬再次打断了赵愠的话。 　　赵愠瞬间没声了。 　　直到视频被挂断，赵愠依旧没能从震惊里回过神。 　　齐烬说那段话时，目光炽烈又耀眼，耀眼到让人想要无视都不行。 　　偏偏就喜欢上了？不是不适应，不是不甘心，而是真正喜欢？ 　　齐烬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吗？ 　　所以，是真的喜欢？而不是其他？ 　　抿住唇边，赵愠抓着手机又沉默了许久，才慢吞吞戳起屏幕。 　　屏幕还停留在跟齐烬的对话框上。 　　赵愠想退出，却不小心点中了齐烬头像。页面跳转出齐烬的信息，昵称、微信号、还有朋友圈。 　　说不清出于什么心理，赵愠点进去，一下下朝后翻着。 　　竞猜主人的蓝色T恤，同一个小区的业主卡，镶着金色花纹的鸽血红袖扣，用绿色叶子托起的椰汁糕…… 　　齐烬的朋友圈不算多，一条条翻过去，却都是赵愠眼熟的东西。 　　盯着椰汁糕的照片看了许久，赵愠放下手机，仰头栽进沙发。 　　梦里，依旧是棉花糖铺就的道路。 　　也许是有了心里预警，一个接一个噩梦间隙，赵愠拼命奔跑之余，还提起心思想了想后续剧情。 　　跑完几轮棉花糖道路，就该轮到车祸环节。 　　感受了三、四遍自由落体+碰撞后，车里终于出现了那个身影。 　　看见那身影的同时，赵愠默默叹了口气。 　　穿书前的事情，说久远，确实久远到了很多年前，而说不久远，又的确算不上久远——多少次午夜梦回，赵愠都能在噩梦里一次次回忆当时情景。 　　也不算回忆，想了想，赵愠觉得这可tm比4d电影都真实。 　　车子失控、碰撞、冲击和坠落，眩晕感、失重感乃至深入骨髓的疼痛，在反反复复的噩梦里，赵愠被迫一遍遍感受。甚至每次惊醒后，那种疼痛感久久都没法消散。 　　收回思绪，赵愠再一次掐住邻座那人的脖颈：“为什么要杀我？” 　　依旧是同样的问题，赵愠却并不是真需要对方给出答案。 　　那人也如之前几次那般没出声。 　　“为了名和利吧？”赵愠轻缓勾起嘴角，眼底说不出是怜悯还是无奈，“跟着我的这几年，我自认没亏待过你。怎么对家抛出橄榄枝，你就顺杆爬了过去？” 　　“不是橄榄枝。”那人终于出声了，“是座金山。” 　　“我收留你的时候，你可是说连命都能给我。”赵愠开口的同时，车子缓缓滑入黑暗。 　　“命哪有钱重要。”那人转头。 　　碰撞和爆炸声响起。 　　那人也彻底面向赵愠——是张精致到过目不忘的脸…… 　　赵愠猛地睁开眼睛，脑子里嗡嗡作响。 　　理智上，赵愠知道那人并不是齐烬，也知道那人没有长着这么张祸国殃民的脸。 　　可刚刚的梦境太真实，真实到即使醒过来，赵愠眼前也依旧浮现着齐烬面庞。 　　精致、妖冶、挥之不去。 　　抱着靠枕喘息许久，赵愠抹把冷汗，强迫自己坐起来。 　　依旧是不到7点，依旧是天都没亮，依旧是全身隐隐发痛，痛到连头都有些晕。 　　忍着疼痛和眩晕，赵愠看着窗外暗沉的天色，决定收回昨晚的某句话：自己虽然是喜欢睡到自然醒，但因为种种原因，他已经很久没感受过自然醒的美妙。 　　好不容易熬到八点，赵愠离开沙发，简单冲了个澡。 　　洗完澡，疼痛感稍微缓解，眩晕却依旧存在。 　　好在这种眩晕体验多了，也渐渐开始习惯。赵愠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走回沙发。 　　茶几上还摆着蓝色的蛋糕盒，好奇心起，赵愠打开盒子。 　　盒子里放着的是几块中式点心，外壳酥皮光滑油亮，芝麻也颗颗分明。 　　掰着指头算了算，赵愠确认：这是他第五次见这款盒子。 　　前四次都没吃，这次是吃，还是不吃？又盯着油亮的酥壳看了几眼，赵愠还没等拿定主意，门铃突兀响起来。 　　赵愠连忙看向窗外。 　　落地窗外，隔着满园花草，赵愠看见了齐烬的身影——齐烬正站在低矮院门前戳门铃，手上还举着个……托盘？ 　　类似情形之前也发生过。 　　当时齐烬戳完门铃，转头就回了车上按喇叭。现在自己不开门，齐烬是不是也会按喇叭？ 　　如果按喇叭，物业会给自己打电话，还是给齐烬？ 　　应该是打给齐烬吧？赵愠想了想，觉得既然都是业主，那肯定还是会找到本人。 　　随即，赵愠又忍不住想到：隔壁业主并不姓齐。那物业打电话是打给齐烬？还是打给业主本人？ 　　还有，如果不姓齐的话，业主又是谁？这套房子总不会是齐烬租的吧？ 　　书里炸天的男主，竟然会租房住？这个猜想怎么想怎么离谱，赵愠忍不住轻声笑起来。 　　齐烬按了一会儿门铃，没等到回应。 　　他沉默几秒，掏出手机。 　　看着齐烬的动作，赵愠第一反应是拿手机有什么用？都还没给你捞出黑名单呢。 　　看着齐烬戳了几下屏幕，赵愠又反应过来：电话是没放出来，但微信放出来了。 　　打不了电话，齐烬还能发微信。 　　刚这么想着，赵愠手机便嘟嘟响起来。 　　果然是个视频申请。 　　看着屏幕上齐烬两个字，赵愠叹口气：“什么事？” 　　“开门……”齐烬言简意赅。 　　“有什么事？”赵愠懒洋洋问，“大早上的，别打扰我睡觉。” 　　“你早醒了。”齐烬抬头，目光直视客厅方向，“我已经看见你了。” 　　赵愠：…… 　　“忘了客厅不是单面玻璃。”被戳破谎言，赵愠倒也没太尴尬。他慢悠悠晃到可视前，又慢悠悠按下开门键。 　　目睹齐烬走进院子，赵愠掐着时间推开大门：“大早上的，有事？” 　　齐烬在门口站定，纯黑色瞳孔映出赵愠身影：“睡吗？” 　　“哈？”赵愠有点发懵。 　　“我昨晚又看了会儿书，发现睡出感情的也不少。”齐烬端着托盘解释，“所以，睡吗？” 　　赵愠：…… 　　赵愠怀疑，自己还没睡醒。 　　傲娇、自尊心澎湃、又疑似有感情洁癖的男主，昨晚刚发表了一大段纯情追爱、要身更要心的感言，今天早上就敲开自己家门，笑盈盈问自己睡不睡？ 　　这怎么想怎么不合理。 　　除了还在梦里，赵愠想不他其他解释。 　　可是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眼前依旧是端着托盘的齐烬。齐烬目光也依旧深邃，嘴角微挑，小扇子般的睫毛浓密修长。 　　这个场景太真实了，真实到完全不像是梦。 　　“你刚说什么？我没听错吧？”赵愠眨巴眼睛。 　　“没听错，我就是问你睡不睡。先婚后爱、强取豪夺、强制爱，先产生上的共鸣，再培养精神上的契合，这种情况书里也不少见。”齐烬淡粉色双唇轻轻张开，又快速闭合，“既然你对的兴趣更大，我不介意先和你共鸣。” 　　明明齐烬说的是中文，赵愠却觉得自己有听没有懂。 　　“不是，等等，你看的什么书？”赵愠试探着问。 　　齐烬：“追爱手册和霸总小说。” 　　赵愠：…… 　　在回沙发继续睡，和关门之后回沙发继续睡之间抉择半秒钟，赵愠选择了前者。 　　“我他妈肯定在做梦。”揉揉脸颊，赵愠转身朝沙发走。 　　“不先看看托盘里是什么？”齐烬叫住赵愠。 　　“是什么？”赵愠下意识问。 　　齐烬却没急着回答。 　　他从赵愠身侧挤进门里，又回身关上大门。 　　清脆的关门声里，齐烬偏头，对着赵愠笑了：“书里说强制爱需要很多工具，有捆绑的、束缚的、助兴的……” 　　“等等、等等。”赵愠脸色变了几变，目光迅速落在托盘上，“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说，这一托盘都他妈是工具？不是，你凭什么要强制我？我凭什么就要给你强制？” 　　齐烬没说话。 　　“还有，哪怕是在梦里，你他妈看的都是些什么书啊？”赵愠叹口气，“作为男主，你就不能正常点？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干事业不行吗？为什么非跟我这么个炮灰过不去？” 　　“什么男主？”齐烬问。 　　赵愠不耐烦地挥挥手，朝着门口扬下巴：“别管什么男主，你能先请回吗？” 　　齐烬没动。 　　“我现在情绪不算太好，全身都痛，头也很晕。”赵愠实话实说，“我真没心力应付你的抽风，所以你能先端着你这盘……” 　　目光再次落在托盘上，赵愠指尖轻揉太阳穴：“端着你这盘不知道什么工具，先回去成吗？” 　　“不舒服？”齐烬并没回去的意思。 　　他把托盘放在边台上，认真打量赵愠脸色，又伸手摸赵愠额头。 　　掌心触碰到赵愠额头，齐烬脸色变了：“在发烧，去医院看看？” 　　“不用……”赵愠拍开齐烬的手，“你回去我就好了，真的。” 　　齐烬冒着被拍的风险，又摸了摸赵愠额头：“温度不算太高。不想去医院也行，你坐下，先把这个……” 　　边说，齐烬边掀托盘盖子。 　　“知道我在发烧，你还想着强制不强制的事？”赵愠愣了。 　　齐烬掀盖子的手顿住。 　　“我要是真想呢？”几秒种后，齐烬轻声问，“你现在又没力气反抗，不如我趁机多做几次，做到你爱上我？” 　　“这他妈什么歪理邪说？”赵愠彻底怒了，“齐烬，你做个人不行吗？” 　　齐烬没回答。 　　盯着赵愠因为震惊和愤怒而瞪圆的眼睛，齐烬突兀笑起来。 　　赵愠皱眉：“你？” 　　“看着也不傻，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齐烬眼角弯出明显弧度，眼底也透出亮光。他修长白净的指尖搭在把手上，无声将托盘盖掀开。 　　托盘上是碗粥和四碟小菜。 　　看着还在冒热气的粥，赵愠半天没说出话来。 第56章 　　沉默着喝完粥，赵愠试图把托盘和齐烬一起请出大门：“感谢你的粥，现在请回吧。” 　　“都说吃人嘴短，你怎么吃完了就翻脸不认人？”齐烬挑眉看他。 　　漆黑的瞳孔笑意盈盈，完全看不出先前冰冷且拒人千里的模样。 　　看着这样的齐烬，赵愠有点迷茫。 　　如果齐烬还冷言冷语，赵愠倒是能跟着呛几句，再把人硬踹出去。但齐烬他偏偏改了套路，又是赔笑又是示好，再时不时装两句可怜。 　　踹这样的齐烬，赵愠会心虚：就好像他在欺负小孩儿——虽然这个小孩儿早就满了18岁，并且不论是心智还是手腕，都不见得比踹他的人差。 　　手动不了，就只能动嘴，赵愠耐着性子问：“我粥也喝了，谢也道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留下陪你。”齐烬字正腔圆，仿佛在说着什么每天都发生的事情。 　　可天知道，认识四年多了，赵愠从来就没感受过这种待遇。 　　“不是，你陪我干什么？我又不是病的快死了。”赵愠无语，“再说以咱俩现在的关系，就算我真病的快死了，轮不到你陪吧？” 　　“我们什么关系？”齐烬问。 　　关于这个问题，赵愠在喝粥的同时还真思考过。 　　现在齐氏、赵氏共同开发海滩，俩人首先占了个合作者名头。 　　其次呢，虽说不知道哪根筋扯着了，也不知道隔壁业主到底是谁，但齐烬的的确确是搬进去住了。换句话说，在合作者之外俩人还是邻居。 　　再其次呢，即使再不愿意承认，赵愠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曾经当了四年舔狗，并且时至今日，依旧对当初舔的人有不一样的感觉。这层关系姑且算作前任暗恋对象。 　　最后，当然也是最终重要的，这个前任暗恋对象，昨天对着自己表白了。回忆当时的情形，赵愠喉结滚了滚。 　　也不知道谁说过的至理名言：嘴上喊着不要不要，身体却很诚实。赵愠感觉这话就是在说现在的自己。 　　只可惜在嘴和身体之外，自己还有心理这道坎。 　　“我们吧，就是最好别再见面的关系。”赵愠叹口气，再次赶人，“我头晕，需要休息。” 　　可能是看赵愠脸色确实不好，齐烬没再说什么。 　　走出大门后，他回身看赵愠：“有事给我打电话。” 　　赵愠不耐烦：“别咒我……” 　　关上大门，赵愠反应过来：打电话有什么用？再有几分钟齐烬就要出门去公司，就算自己真烧晕在沙发上，他远水也止不了近渴。 　　当然，烧晕倒是也不会烧晕，毕竟之前好几次更严重的情况都挺过来了，今天这会儿更不算个事。 　　窝在沙发里发了会儿呆，赵愠缓缓闭上眼睛。 　　可能是粥的味道不错，也可能是那几碟小菜意外好吃，梦里赵愠终于没再看见棉花糖，反而看见了整整一锅粥。 　　热气腾腾的粥锅后面，站着齐烬。 　　不过，并不是现在的齐烬。 　　打量了一会儿齐烬身形，赵愠目光又落在齐烬微微嘟起的脸颊上。这会儿的齐烬估计才十三、四岁，脸上的婴儿肥都还没褪干净。 　　他身上穿的是酒保服，正挽着袖子在熬粥。 　　“怎么会梦到这么奇怪的场景啊。”赵愠笑笑。 　　盯着齐烬的举动又看了一会儿，赵愠渐渐笑不出来了。 　　这个场景他在原书里看过，因为母亲和妹妹相继生病，少年齐烬打工之余，还要负责所有的家务。 　　而做饭，也算是家务的一种。 　　估计是不太擅长做饭，齐烬最常煮的就是粥。 　　用打工赚的钱买米，再买上一点便宜的青菜，晶莹剔透的米撒进锅里漫漫熬煮，少年齐烬一边看着锅，一边清洗处理青菜。 　　干净的菜叶整齐码好，切断，又撒上不知道什么配料，再放进缺了口的瓷罐子里，几天后，就可以捞出来配粥。 　　只不过，这次少年把青菜放进罐子里后，并没将罐子扣好。 　　他盯着罐子看了一会儿，又偏头看着翻滚的粥锅。 　　咕嘟嘟的水泡声里，少年眼底慢慢红了。 　　“为什么？”少年盯着粥锅，声音沙哑无措，“为什么不肯留下陪着我？就剩我一个人，我要怎么活？” 　　赵愠微微抿了下嘴角。 　　这个场景，估计是齐烬得知母亲和妹妹死讯后。 　　赵愠记得齐烬得知消息后，曾经消沉了一小段时间，而后就开启大男主路线，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只是男主到底怎么消沉的，书里并没详细写出来。 　　十几岁的少年，一夜之间突然失去了相依为命的最后两个亲人，这个消沉的过程怎么想……怎么都很惨烈。 　　看着眼圈通红的少年，赵愠心尖颤了颤。 　　“我一个人，到底要怎么活？”少年轻轻垂下眼眸，乌青的眼圈上却并没有泪痕，“我一个人，到底要为什么而活？” 　　话音落下，没有任何回应。 　　少年也久久没再开口。咕嘟嘟的水泡声是整个空间唯一的声响。 　　书里的一笔带过，在现实里，却是长久的沉默。看着少年，赵愠有心过去安抚两句，却意外听到熟悉的声响。 　　滴滴滴，是视频邀请？ 　　赵愠眯了下眼睛，明白梦马上要醒了。说不清为什么，他咬着嘴唇，尽力抗拒清醒。 　　梦境最后的场景里，少年举起罐子，重重砸碎了翻滚着的那锅粥。 　　滴滴滴，视频邀请声还在继续。 　　睁开眼睛，赵愠轻轻叹了口气。 　　视频是齐烬发过来的。 　　接通视频的同时，赵愠顺便看了眼时间。 　　1200四个数字，最中间是个冒号。 　　赵愠诧异：“都中午了？” 　　“你以为呢？”齐烬精致面孔出现在屏幕上，同样小扇子般的浓密的睫毛，同样薄薄的淡粉色双唇，脸颊上却已经没了婴儿肥的痕迹。 　　“饿了么？”没等赵愠没说话，齐烬接着开口，“饿了就过来，饭已经做好了。” 　　赵愠没吭声。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随便做的。”镜头翻转，赵愠看见了桌上摆着的四菜一汤。精致的欧式磁盘，盘子里盛着的却是经典中式菜。 　　说不清为什么，赵愠几乎是下意识嘟囔：“还以为你会煮粥。” 　　“想喝粥？”镜头再次翻转，齐烬的脸又出现在屏幕上，“你想喝粥的话，我现在煮。” 　　“也不是想喝粥，我是以为你只擅长煮粥。”赵愠随口回答。 　　齐烬：“怎么这么想？” 　　“可能因为你以前经常煮？”赵愠实话实说。 　　齐烬没出声。 　　说完这话，赵愠也后悔了。 　　男主悲催的青少年时期，为生计每天煮粥做饭，怎么想怎么不是美好回忆，更别提母亲和妹妹死后男主独自煮粥的那个场景。 　　赵愠分不清那段情景是自己梦里的幻想，还是原书中的确描述过。但不管怎么说，齐烬最难熬的那几年，肯定是没少煮粥的。 　　自己好端端的提这茬儿，也算哪壶不开提哪壶？ 　　带着愧疚，赵愠没能拒绝掉午餐邀约。 　　出发去隔壁别墅前，赵愠思考了几秒钟，去二楼衣帽间翻出了行李箱。 　　他当初搬过来，也就只带了一点行李。箱子里的衣服已经被挂进柜子，这会儿箱子里空空如也，只有隔档微微有个凸起。 　　拉开拉锁，赵愠在格挡里侧摸出来颗棒棒糖。 　　拎着棒棒糖走进齐烬家门，赵愠随手递给齐烬：“收拾东西时候看见的，给你了。” 　　这是根很普通的棒棒糖，白色纤细的棍子，粉色圆球形糖果。这种糖果很常见，不少酒店会买来放在大堂。 　　齐烬垂眸看着棒棒糖，许久没有出声。 　　“之前在岛上酒店拿的，放包里就忘了。”赵愠解释。 　　齐烬嗯了一声，指尖蜷缩，将棒棒糖攥在掌心里：“为什么给我？” 　　“可能是蹭粥又蹭饭的报答？”赵愠耸肩，绕过齐烬。 　　小区里的别墅户型都一样，赵愠熟门熟路走进餐厅。看着桌上还在冒热气的菜，赵愠下意识勾起嘴角：“真没想到，你厨艺还挺厉害的。” 　　“以前经常做。”齐烬没再追问棒棒糖的事，也没撕开糖纸。 　　指尖轻轻抵住棒棒糖纤细的棍子，齐烬微扬下巴，朝着桌面示意：“尝尝看……” 　　有一说一，齐烬厨艺确实不错，至少赵愠自认自己那点番茄炒蛋的技能，完全无法与之抗衡。 　　夹了块排骨放进嘴里，赵愠一边咀嚼，一边默默感慨：这弹钢琴的手做的菜，就是好吃。 　　感慨着感慨着，赵愠渐渐生出点好奇。 　　根据原书描述：齐烬不只会弹钢琴，甚至他家里常年都摆着架斯坦威。但认识到现在这么久，赵愠还真没见齐烬摸过钢琴，更别提在他家见过斯坦威。 　　这到底是原书和实际产生了出入，还是齐烬虽然会弹，却不喜欢弹？ 　　带着疑问，赵愠打量四周，的确没看见斯坦威钢琴的影子。 　　“在找什么？”齐烬发现了赵愠的举动。 　　“没什么……”赵愠摇头，又夹了块排骨，“说实话，你这厨艺真不错。要不是不合适，我还挺想跟你搭伙的。” 　　“没什么不合适的。”齐烬漆黑的瞳孔微微发亮，淡粉色双唇也翘起弧度，“你如果喜欢，可以每天来吃。” 　　“算了算了。”赵愠赶紧摆手，“我就这么颗棒棒糖，实在付不起下次的蹭饭费。” 　　“又没说让你付。”齐烬眼底带着期盼。 　　“不付怎么好意思呢。”赵愠笑，“我们又不是能随意蹭吃蹭喝的关系。” 　　齐烬目光暗下去。 　　俩人沉默着吃完了剩下的饭，赵愠放下筷子：“多谢这次款待，但下次还是不用了。” 　　“就当做普通邻居，一起吃个饭也不行？”齐烬绷直嘴角，眼里映出瓷器冰冷反光。 　　只不过这种冰冷反光里，又带着粼粼波光，就好像冬末春初时将融未融的湖面——明明表面结着冰，却怎么也封不住冰下的暗涌。 　　“真不行……”赵愠起身，朝门口走，“就像我之前说的：我们吧，就是最好别再见面的关系。” 　　齐烬沉默几秒，用清冷的嗓音问：“为什么？” 　　明明不是沙哑和无措地语调，但莫名的，赵愠就想起来刚才的梦境。 　　梦里，少年轻轻垂下眼眸，乌青的眼圈上却并没有泪痕。他用沙哑又无措的嗓音，对着翻滚的粥锅质问：“为什么？” 　　“你就这么绝情？听完表白，连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梦境外，齐烬的声音再次响起。 　　赵愠回神：“都说了我不喜欢你，哪那么多为什么。” 　　“你明明是喜欢我的。”齐烬提高声音，眼底波涛翻涌，“你以前追了我那么久，怎么可能一转头就不喜欢了？” 　　“为什么不可能？”赵愠笑了，“喜欢这事就是很难说，我去年喜欢你、今年就不喜欢了，我上一秒喜欢你、下一秒就不喜欢了，这都有可能。再说我之前也就是看上了你的身体，你别自作多情，总以为我爱你爱得要死要活。” 第57章 　　“不可能……”齐烬想也没想就否认了，“不喜欢我，你为什么找人查我？连我在国外的事情都知道，连我弹钢琴、看歌剧都知道？” 　　“对了，弹钢琴。”齐烬顿了顿，眼里迸出亮光，“我会弹钢琴这事没几个人知道，你要不是爱我，怎么可能连这个都查得到？” 　　“查得到只能说明查的人专业，跟爱不爱你有什么关系？”赵愠试图指出齐烬逻辑漏洞，“还有，我没……” 　　“你果然找人查我了。”齐烬打断赵愠的话。 　　赵愠：…… 　　赵愠感觉，自己可能、仿佛、疑似掉进了齐烬挖的坑里。 　　“我没查，我是说按照你的话接的，我只是举例反驳。反驳懂吧？”赵愠解释。 　　齐烬没吭声。 　　“这样，咱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之前真喜欢你，但我现在不喜欢你了。”赵愠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凭你的长相和身家，明明可以在瓜田里当只快乐的猹。何苦来的呢？非盯着我这颗拧巴西瓜？” 　　“是你这颗拧巴西瓜先招惹我的。”齐烬死死盯着赵愠。 　　“那我后悔了还不行吗？”赵愠叹口气，“再说我招惹你的时候，你也没看上我啊。被拒绝了我还不能另寻出路？非等着在你身上吊死啊？” 　　齐烬沉默了。 　　目送赵愠走出门外，又走到庭院。在赵愠走出庭院前，齐烬叫住他：“我们之间，彻底没有可能吗？” 　　“没有……”赵愠笃定。 　　“好……”齐烬轻轻点了下头。沉默片刻，他仿佛下定什么决心：“那我给你弹首曲子吧。” 　　赵愠一愣。 　　“你不是查到了么，我会弹钢琴。”齐烬解释，“怎么说也是纠缠了四年多，听我弹首曲子算作谢幕，这要求不过分吧？” 　　这要求的确不算过分，俩人纠缠这么久，也是值得个隆重点的谢幕。何况听首曲子就能换后半生清净，这事怎么想怎么值得。 　　赵愠回头看他：“在哪儿弹？” 　　“我家……”齐烬扯起嘴角，目光里却没什么暖意，“钢琴在我卧室，你跟我上楼。” 　　小区里别墅户型一模一样，一层是客厅、餐厅、厨房，二层是主卧和客卧。 　　沿着楼梯缓步而上，赵愠心里渐渐升起种陌生感。 　　虽然主卧在二楼，但搬过来的这段时间，赵愠基本都是在沙发上凑合，要说回主卧睡觉的日子，摆着手指头都数得清——但陌生感，却不全是因为这个原因。 　　沿着楼梯朝上，走到一楼二楼间的平台，赵愠目光微凝。 　　一楼的墙纸他刚看过，全是古典欧式花纹，配着成套的欧式家具和软装，典雅而高贵。 　　但从平台开始，墙纸花纹却变了。 　　从淡金的底色，突兀转成了暗红。 　　暗红色墙纸上，还隐约纠缠着金色纹路，细密而扭曲，就好像某种匍匐着的藤蔓。 　　“这也是你的喜好？”盯着墙纸和墙纸上的花纹，赵愠微微眯了下眼睛，“跟楼下风格差别有点大啊。” 　　“不好看吗？”齐烬没回头。 　　他白净的指尖轻触墙面，沿着金色纹路游走：“这是我定制的墙纸。” 　　看着那些越向上越细的金纹，赵愠没再发表感想。 　　楼梯结束后，墙纸再次起了变化。金色纹路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片暗红纸上的蜿蜒黑线。 　　“这也是定制的？”赵愠问。 　　齐烬点头。 　　盯着红底黑线，赵愠抿了抿嘴角：“这还挺……” 　　措了会儿辞，赵愠再次开口：“艺术的……” 　　齐烬没吭声。 　　他带着赵愠穿过暗红色走廊，来到最末端那扇门前。不过，齐烬并没有开门的意思。经过房门，又朝前走了两步，齐烬朝着窗边示意：“坐吧……” 　　赵愠瞄了眼铁艺座椅，又看看同样复古铁艺的圆桌。 　　圆桌上摆了个银质茶壶，茶壶旁边还配了个同系列茶杯。壶身和杯子也是黑乎乎的复古款，跟楼下精致又典雅的餐具形成强烈反差。 　　看看茶壶，又看看座椅，赵愠没动。 　　齐烬也没逼他。 　　端起茶壶，无声将茶杯加满，齐烬把被子递给赵愠：“你在这儿等一下，我进去准备。” 　　“我不用……进去听吗？”赵愠试探着问。 　　齐烬：“怕吓找你。” 　　怕吓着自己？只不过进个房间而已，有什么可吓着的？总不能脑残男主在卧室养了老虎？ 　　目送齐烬身影消失在门里，赵愠撇嘴，再次环顾四周。 　　这次看得更细，赵愠才意识到：暗红色墙纸上除了黑线，还有不少红色的暗纹，那些暗纹大大小小形态各异，却都呈现炸裂的水滴形状。 　　盯着暗纹看了几秒钟，赵愠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水滴，而是暗红色血滴。 　　齐烬在二楼走廊上，贴满了印着暗红色血滴的墙纸？ 　　紧接着，赵愠又想到：齐烬卧室门口的墙纸，仿佛也是这款？ 　　换句话说，齐烬每天走过铺着暗红血滴墙纸的走廊，又睡在铺着暗红血滴墙纸的卧室里。 　　哪个正常人，能有这么bt的喜好？ 　　攥了攥手里的杯子，赵愠想到齐烬早上的话：他说他看了书，什么强制爱、什么工具…… 　　如果他那些话不是玩笑呢？如果他真的有些bt爱好？但是书里有写过这些吗？ 　　在书里，美强惨男主应该是正义的化身，怎么可能有这些爱好？带着疑惑和猜忌，赵愠再次环顾四周。 　　暗红的墙纸好似干枯血泊，而上面那些蜿蜒着的黑色，就仿佛血泊里凌乱的划痕。 　　会定制这种壁纸的人，心态怎么想，怎么都不太正常。 　　盯着壁纸上的暗纹，赵愠心一点点往下沉。 　　齐烬并没按照书里说的那样接手国外家族资助，他也没像书上说的那样解决掉自己。 　　如果说，书和现实有可能存在出入，那作为现实里活生生的人，齐烬有些书里没有提及的喜好，也不是不可能。 　　莫名的，赵愠记起住在齐烬家的事情。 　　当时，还不是在这栋别墅，但齐烬的卧室也同样在二楼。 　　当时，赵愠走进别墅，而齐烬就站在二楼栏杆旁边。 　　栏杆是纯白色的，上面雕刻着漂亮的金色花纹。齐烬穿着身酒红色睡衣，就那么斜斜靠在白色栏杆上，整个人漂亮的好像才从油画里走出来。 　　他淡粉色双唇轻启。 　　他说：“敢上二楼就给我滚。” 　　也许，当时齐烬不只是对私密空间的保护，也是对不为人知一面的遮掩？ 　　而现在，齐烬不再遮掩。 　　至少，不再完完全全掩饰。 　　这意味着什么，赵愠说不好。但本能的，赵愠觉得自己应该离开。他轻轻抿了下嘴角，转身朝楼梯方向挪动。 　　还没等他走出两步，卧室门再次开了。看着走到卧室门口的赵愠，齐烬挑眉：“想溜？” 　　“没有、没有。”赵愠想摆手，才发现手上还攥着杯子。 　　齐烬也看向杯子：“你不喝？” 　　“不太渴……”赵愠咽了口口水。 　　齐烬没说什么。 　　他接过杯子，沿着杯沿轻轻抿上一口，又把杯子还给赵愠。 　　“不渴就坐一会儿，准备好了，我换身衣服就回来。”扔下这句话，齐烬转身进了隔壁那扇门。 　　按照别墅设计，那扇门里是衣帽间。 　　确认齐烬走进衣帽间，并且关好了门，赵愠再次朝楼梯口挪。 　　他脚刚抬起来，齐烬又推开衣帽间的门。看着赵愠的动作，齐烬微微眯起眼睛：“你又在做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赵愠摆手，水杯随着他动作左右摇摆。 　　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过于怪异，赵愠赶忙停下，并且掩饰般喝了口水。 　　不知道齐烬泡的是什么茶，闻起来清清淡淡，喝进嘴里，竟然带着香甜，甚至在咽下喉咙后，赵愠意外还感受到了丝丝回甜。 　　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赵愠仿佛曾经在哪里喝过。可是认真回忆几秒钟，赵愠却没能想起来。 　　就着水杯又喝了一口，赵愠对着齐烬道：“你先换，我边喝茶边等。” 　　齐烬点点头，仿佛想说什么。 　　“快去换衣服，我还在等你弹谢幕曲。”赵愠尽可能维持着语调平稳。 　　可能是看赵愠表现还算正常，齐烬绷着嘴角，再次关上衣帽间的门。 　　有了上回的经验，赵愠不敢轻举妄动。默默数了六十个数，估摸着齐烬已经开始换衣服了，赵愠才再次抬脚。 　　脚还没等落地，赵愠忽然感觉喉咙发痒，紧接着，他呼吸急促起来，两三秒后，连心脏也隐约有了麻痹感。 　　这种情况赵愠从没遇到过。 　　他第一反应就是：中毒了。 　　但怎么可能？ 　　自己又没乱吃什么，最后下肚的也只有那杯茶。 　　要说茶水有问题，为什么齐烬喝了没事？自己喝了就要起作用？ 　　可要是茶水没问题，自己现在的情况又该怎么解释？ 　　大张嘴着，赵愠一边紧抓胸口，一边拼命呼吸。 　　然而胸腔里的空气依旧稀薄，喉咙和气管也仿佛被无形的手掐制，任凭赵愠再努力，新鲜的空气也没有要涌入的趋势。 　　不会真就这么死了吧？ 　　窒息而亡？ 　　在失去意识的边缘游走，赵愠心里拼命寻找自救方案：无论茶水里有什么，喝水稀释+催吐都是最合适的。 　　最近的水源？ 　　跌跌撞撞按住主卧的门，赵愠用尽全身力气将门撞开。 　　房间里也是同样暗红色的壁纸，黑色线条在飞溅的血滴间穿梭； 　　紧闭的窗帘也是暗红色的，夹杂着黑色条纹和不知图案； 　　暗红色墙壁上也还挂着些东西，在昏暗的光线下，亮闪闪的映出金属光泽。 　　那些是什么？ 　　赵愠来不及细看。 　　眼前阵阵发黑，赵愠抓紧胸口喘息着，费力朝卫生间方向挪动。 　　摸索间，赵愠不小心带落了墙上挂着的东西。 　　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继而是金属砸在地面的脆响。 　　紧接着，门口传来脚步声。 　　齐烬清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谁让你进我卧室的。” 第58章 　　陷入黑暗前，赵愠终于看清：被他撞掉的是几柄形态各异的刀。 　　男主不只脑残，他还是个在卧室里挂了满墙刀的……bt？ 　　心脏麻痹感更加强烈，冷汗早已打湿发梢，拼命想要喘息，却没能再吸入一丁点空气，赵愠徒劳的抓了把胸口，彻底失去意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赵愠感觉到嘴上被套了个什么。 　　身边有模糊的滴答声，似曾相识，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是什么。 　　他试图睁开眼睛，眼皮却仿佛有千斤重，他又试探着动了动手指，指尖却僵硬到完全不听使唤。 　　齐烬这个混蛋，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 　　愤怒和无语交织在一起，赵愠生气之余，却没什么恐惧的感觉。 　　这个情况很奇怪，明明都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赵愠却又莫名的不算太担忧：就算真躺在刀俎上，应该也不会死。 　　为什么觉得不会死呢？ 　　因为没感觉到杀气？还是即使看见了脑残男主的bt一面，却还在内心深处，对齐烬保留了一丝信任？ 　　没等想出个所以然来，赵愠再次陷入昏睡。 　　第二次醒过来时，赵愠嘴上套着的东西还在。 　　他尝试睁开眼睛，依旧没有成功。不过好在手指终于有了反应，轻轻勾了下指尖，赵愠心里安慰不少，也终于有时间理一理自己的状况。 　　他被齐烬引诱着上了二楼，看见了齐烬那些诡异的定制款壁纸。 　　但齐烬并没邀请他进入卧室，这说明齐烬虽然有意释放自我，却又没打算完全不再隐瞒。 　　换句话说，齐烬不至于会做太出格的事，什么捆绑，囚禁应该也不太会发生才对。 　　那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还是说，齐烬不是打算隐瞒，而是打算在自己不能反抗的时候才暴露出来？ 　　按这个思路，问题应该就出在那杯茶上。 　　如果说齐烬真是蓄意准备了茶，那整件事情就要从另一个角度分析。 　　齐烬预判到自己会离开，所以事先准备好茶，也准备好了上楼听琴的借口。 　　自己如齐烬预期般上了楼，但却没喝茶。 　　于是齐烬为了取信于自己，喝了口茶。 　　但齐烬却没事。 　　换句话说，无论茶里究竟加了什么东西，齐烬都有解药。想清楚这点，赵愠的那点不算太担忧，彻底变成了安心。 　　反正也没力气睁开眼睛，既然没有生命危险，不如再睡会儿？ 　　带着这种莫名安心，赵愠再次沉沉睡过去。 　　第三次，赵愠是在咯噔咯噔的杂音中醒过来的。 　　嘴上套着的东西没有了。 　　缓缓吸了两口气，听力先于视力发挥作用。 　　赵愠听见了轮子滚动的声音，继而，他意识到自己身体在移动，并不是身体本身在动，而是身体连同身下躺着的床一同在动。 　　床都是活动的？ 　　这是赵愠的第一反应。 　　该不会也是脑残男主定制的吧？ 　　这是赵愠的第二反应。 　　带着好奇和疑惑，赵愠缓慢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圆形射灯——就像很多地方走廊都使用的那种，最普通的、最常见的、散发着白光的圆形射灯。 　　射灯隔段距离设置一颗，随着位置移动，赵愠静静的看着射灯出现在视野里，又消失在视野里。 　　看了三、四盏射灯后，视野彻底清晰起来。 　　赵愠试探着偏头，打量起四周环境。 　　“醒了……”惊喜的女声响起。 　　赵愠愣了愣，朝声音来源扭头。是个穿着护士制服的女性。发觉赵愠醒来，她一边推床，一边不知道跟谁喊：“病人醒了，喊医生来做检查。” 　　穿着护士制服的……女性？ 　　混沌的大脑反应了几秒钟，赵愠微微瞪圆眼睛：“护士？” 　　“怎么了？”女护士低头看着他，“你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正在从icu转到普通病房。” 　　赵愠：？ 　　怎么就成脱离生命危险了？齐烬那个混蛋，竟然真干出来了让自己有生命危险的事？ 　　愤怒和无语再次袭来，赵愠哑着嗓子开口：“齐烬呢？” 　　“齐烬？”护士反应了一下，“哦，你说送你来的朋友啊？他守了一天，看你能出icu就走了。” 　　“走了？”赵愠下意识重复。 　　“你过敏性休克，抢救过来也就没事了。现在已经脱离呼吸机，再过半天就能彻底恢复。”护士解释，“他说还有事，就先走了。” 　　“把我扔这，他就先走了？”赵愠深吸口气，脑子有点发懵，“还有，什么过敏性休克？还上了呼吸机？” 　　“人体接触到某些抗原物质，免疫机制在短时间内发生的严重全身过敏反应。”护士好心解释，“说白了就是特别剧烈快速的过敏反应，据你朋友说，你是喝了某种茶出现的反应，我们推断，那种茶应该就是过敏原。” 　　赵愠没吭声。 　　被推去普通病房的路上，赵愠整合完现有信息，突然有点傻眼。 　　按照护士的意思，茶确实有问题，却不是自己想的那种问题。自己只不过是喝茶过敏，才出现的后续状况？ 　　而齐烬发现自己后，第一时间把自己送来医院，并且在自己脱离危险后，又悄悄走了？ 　　所以之前什么捆绑、囚禁，都属于自己的臆想？连带着关于齐烬在茶里动手脚、齐烬设计自己等等，都属于对男主的冤枉？ 　　对于自己冤枉了男主，在心底里唾骂男主bt，并且想了半天乱七八糟、奇奇怪怪事情的行径，赵愠略微有些许尴尬……以及愧疚。 　　但暗红色血滴壁纸确实存在，齐烬卧室墙上也的确挂着各式各样的刀…… 　　回忆晕倒前看见的场景，赵愠轻轻拧起眉尖。 　　护士看他脸色不好，好心安慰：“放心吧，过敏性休克虽然来得快，但好在送医及时。你现在已经没事了，再观察一两天就能出院。” 　　赵愠点头：“送我来的那个人……他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他没说要回来。”护士说，“他交代等你醒了自己办出院。” 　　赵愠：…… 　　赵愠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在恢复记忆之前，赵愠也曾经在医院里醒过来，当时也是齐烬把他送进的医院。 　　当时他醒过来，也发现齐烬已经走了，但好在齐烬不算抠门，走之前还帮自己存了不少医药费…… 　　回过神后，赵愠试探着问：“该不会这次，齐烬也给我存了医药费吧？” 　　“他是交了挺多押金，足够你住到出院了。”护士点头。 　　赵愠：…… 　　护士离开病房后，赵愠又沉默地盯了许久天花板。 　　护士确实没说错，过敏性休克当时严重，好起来也迅速。醒过来才半天，赵愠就彻底跟没事人一样了。 　　只是这半天里，他看了无数次手机，并没收到齐烬一条消息。 　　不管怎么说，茶都是齐烬给的，作为始作俑者。难道不应该发个信息、发个视频表示表示慰问？ 　　就算不慰问，至少也该负点责任吧？难不成把自己扔到医院，就这么不管了？ 　　虽说吧，是最好别再接触，但刚脱离生命危险就被这么扔医院里。特别是这个生命危险的起因，还跟对方脱不开关系……赵愠怎么想怎么不爽。 　　咬了会儿牙，赵愠按亮手机。 　　屏幕上依旧干干净净的，没有一条未读消息。赵愠看看时间，调出点餐小程序。 　　医院送餐很快，吃完晚餐，赵愠又捧着手机看了一会儿，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按照医生说的，赵愠已经没什么问题，今晚或者明早出院都可以。 　　不过回去也是睡沙发，赵愠想了想，决定多留一天：反正齐烬交了不少押金，不用白不用。 　　想到齐烬，赵愠又下意识拧了会儿眉毛。 　　要说之前，他跟齐烬的关系已经够纠结，而现在，这层纠结的关系之上，又多了个疑似窥探到对方秘密的buff。 　　那些血滴壁纸，那满墙大大小小的刀具，任凭赵愠怎么想，怎么都觉得齐烬算不上正常。 　　当然，窥探到对方秘密却没有惧怕的自己，也算不上多正常就是了。 　　撇撇嘴角，赵愠放下手机。 　　手机触碰到床头柜，嘟的一声清响。 　　赵愠愣了一下。 　　嘟嘟，手机又连着响了两声。 　　赵愠赶紧捞回手机。 　　屏幕上多了三条未读消息。解锁、调出微信界面，赵愠看着这三条消息，再次撇了撇嘴。 　　-赵哥 　　-晚上泡吧 　　-你来不？ 　　沈亚星连发来三条。第三条末尾，还带了个傻笑的大黄脸图标。 　　-有事，不去了。 　　赵愠没提过敏的事，更没提自己现在还住在医院里。 　　-那我和策策去了。 　　沈亚星很快回复过来。 　　赵愠回个ok，轻戳左上角的返回箭头。 　　界面从跟沈亚星的对话框返回到微信主界面。赵愠盯着微信主界面又看了几秒，没有其他消息。 　　齐烬的头像就在沈亚星下面，名称下方是视频通话几个字，还带着括号。 　　从去齐烬家前的那通视频到现在，齐烬没再发来任何消息。 　　放下手机，赵愠慢吞吞缩进被子里。 　　睡了不知道多久，赵愠再次被手机嘟嘟声震醒。他捞过手机，屏幕上出现了好几条未读提醒。 　　赵愠爬起来，麻利解锁屏幕。 　　看见发信人头像的同时，赵愠挺直的背又缩了下去。 　　说愤怒吧，确实是。说无奈，仿佛也有点。愤怒和无奈之中，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赵愠靠回枕头，指尖懒洋洋戳在屏幕上。 　　还是沈亚星发来的。连着三条文字，外带一小段视频。 　　-赵哥！ 　　-特大新闻！ 　　-我在酒吧看见齐哥了！ 　　赵愠愣了愣，连忙点开视频。 　　视频是偷拍的，隔着群魔乱舞般的人潮，赵愠隐约看见了齐烬身影，他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另一只手抬高，手里仿佛攥着什么东西。 　　盯着齐烬的手又仔细看了一会儿，赵愠下意识瞪圆眼睛。 第59章 　　齐烬手上拿着的是个酒杯。 　　-齐哥喝酒了！！ 　　沈亚星的消息再次发过来。 　　齐烬会喝酒，这倒不是什么大新闻。 　　毕竟原书里写的清清楚楚：在国外流亡的那段时间，齐烬做过门童、做过酒保、也在夜店谋过职。 　　可能是仗着外国人分不出国人年龄，也可能是即使分清了也不会计较，齐烬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混迹酒吧，后来更是靠陪酒赚过钱。 　　要说酒量的话，齐烬是从小练出来的。 　　但酒量是一回是，愿不愿意又是另一回事。 　　靠着陪酒讨生活日子不好过，酒吧和喝酒对齐家而言，都算不上什么美好回忆。 　　所以成年后，齐烬能不碰酒就不碰酒——至少在赵愠认识齐烬的这段时间里，的确没见齐烬喝过酒。 　　而现在，齐烬自己去了酒吧，手上还端着杯酒？ 　　盯着视频里的画面，赵愠缓缓皱起眉头：把自己扔医院里，齐烬反倒跑去喝酒，这算什么事？ 　　-有人撩骚齐哥！ 　　-齐哥同意拼酒了！ 　　沈亚星又发来两条消息。 　　齐烬不但喝酒，还跟人拼酒？赵愠有点担心。 　　他倒不是担心齐烬，他是担心跟齐烬拼酒的倒霉蛋。作为原书里吊炸天的男主，齐烬陪酒生涯里都是整瓶整瓶xo灌，跟这种人拼酒，那个倒霉蛋能落什么好？ 　　果然没过一会儿，沈亚星再次发来最新动态。 　　-齐哥牛逼大发了！已经干翻了一桌！ 　　-齐哥拼酒太猛了！掐着对方脖子灌！ 　　赵愠撇撇嘴，回了句：然后呢？ 　　几秒种后，沈亚星回复过来。 　　-然后齐哥看见我和策策，要跟我们拼…… 　　赵愠：…… 　　赵愠赶紧给沈亚星拨去视频。 　　半秒钟没到，视频就被接通。 　　最先出现在屏幕里的：是沈亚星的半张脸。 　　“沈亚星？”赵愠连忙喊，“千万别跟齐烬拼酒。” 　　手机转动两下，沈亚星的整张脸出现在屏幕上：“赵哥你太抬举我了，跟齐哥拼酒……我哪儿敢啊。” 　　赵愠松了口气。 　　“但齐哥按着策策不让走，你也知道策策一杯倒。”画面再次转动，这次出现在屏幕里的是冯策和齐烬两个人。 　　估计是距离太紧，冯策的脸并没显示全。 　　齐烬的脸倒是显示全了，他白净的脸颊上被球灯照出绚丽色彩，浓密的睫毛和淡粉色双唇也被罩了层晦暗。 　　只不过，他那双漆黑的瞳孔依旧如墨般深沉，连五彩的射灯都没能沾染分毫。 　　此刻，他正用修长的手指攥着冯策手腕，另一只手上，端着透明玻璃杯。 　　“不是你说想喝的吗？”齐烬挑眉，声音不高却寒意十足，“还说想敬爱情？” 　　“我……我是想喝。”冯策全身都在朝后躲，“但这杯太多了，我……我真不行。” 　　齐烬并没理会冯策的躲闪。 　　把酒杯举到冯策面前，齐烬瞳孔里带了丝诡异红光：“上次也是你吧？跟红毛一起逼赵愠喝酒的，也有你对不对？” 　　“不、不是，我没有。”冯策慌乱解释，“我没逼，我……” 　　“齐哥，误会了，你真误会了。”沈亚星试图护住冯策，“策策真没逼赵哥喝酒，他跟赵哥是朋友啊，我们之前经常在一起的，齐哥不是见过吗？” 　　“哦对，赵哥！赵哥你说句话。”想到还在视频，沈亚星迅速翻转手机，“赵哥，你快跟齐哥解释两句，策策这酒量真不能喝。” 　　镜头一晃，齐烬的脸先是消失，接着又更近距离出现。 　　对上齐烬泛着红光的瞳孔，赵愠没吭声。 　　看着陡然出现在屏幕上赵愠，齐烬也沉默了。 　　“赵哥？赵哥，你说句话。”沈亚星急叨叨催促，“这一杯下去，策策就得进icu。” 　　可能是icu三个字刺激到了齐烬神经，他放开冯策胳膊，微微垂下眼眸。 　　屏幕里的画面从齐烬整张脸，变成了齐烬微长的刘海，以及被刘海和睫毛略微遮挡住的暗黑色瞳孔。 　　“赵哥？赵哥？”沈亚星的声音还在继续，“喂？喂？信号不好吗？赵哥？你说句话啊？” 　　赵愠没出声。 　　齐烬放下玻璃杯，转身走了。 　　赵愠目送齐烬走到远处的沙发，坐下，又从口袋里掏出什么。屏幕上画面一转，再次出现的是沈亚星的脸。 　　“赵哥？”沈亚星喊，“能听见吗？” 　　赵愠点头：“你和冯策别招惹他。” 　　“我们哪敢。”沈亚星苦着张脸。 　　赵愠补充：“他的酒量你们惹不起。” 　　“何止是酒量啊。”沈亚星脸的旁边，又出现冯策的脸，“他那气场，啧啧，我刚才都以为他想宰了我。” 　　“宰你干什么，你又不是猪。”沈亚星边吐槽，边安抚冯策，“再说齐哥有名的矜贵，从来不动手。” 　　“你还说他从来不喝酒呢。”冯策满脸不信任。 　　赵愠看着屏幕里斗嘴的俩人，轻轻笑了一声。 　　“赵哥？”冯策和沈亚星一起看他。 　　“反正你们别招惹他就对了。”赵愠想了想，又强调，“他最近估计心情不好，你们看见他记得绕道。” 　　又聊了几句有的没的，赵愠示意挂断视频。 　　“好的，赵哥再见！”不知道是手滑，还是喝多了有点懵，沈亚星连点了两次，视频没挂断不算，摄像头反而再次翻转。 　　屏幕上，先是乱糟糟的人群。 　　穿过人群缝隙，赵愠再次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齐烬。这会儿齐烬没端酒杯，他手上拿着个什么，正在朝嘴里送。 　　还没等赵愠看清那是什么，画面先是定格，紧接着彻底黑掉。 　　片刻后，手机再次亮起来。 　　看着再次出现的聊天框，赵愠忍不住翻个白眼：沈亚星这小子，该挂断的时候不挂断，不该挂断的时候，挂的倒是利索。 　　把手机放回床头柜，赵愠缩进被子里，眼前浮现的还是视频最后的画面。 　　齐烬一个人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低垂着头，跟四周喧嚣格格不入。 　　他手上还拿了个东西。 　　细细长长的杆子，杆子顶端是圆形。 　　那形状绝对不是酒杯。要说像什么，赵愠又不太确定。 　　迷迷糊糊睡着前，赵愠终于想到了：齐烬手上的东西……是根棒棒糖。 　　炸天的男主孤零零坐在酒吧角落，手里还攥着根棒棒糖？ 　　第二天早上醒来，赵愠脑子里还时不时闪现这个场景。 　　甚至相较于滴血墙纸和满墙的刀，棒棒糖的场景更加清楚而鲜明，鲜明到赵愠试图遗忘，却怎么都没法将其赶出脑海。 　　甩甩头，赵愠爬起来给自己叫了早餐。 　　吃完早餐，医院账户上的钱还剩不少，赵愠想了想，干脆给自己又叫份上午茶。 　　送茶点来的护士还挺惊讶：“你怎么还没出院？” 　　“你认识我？”赵愠随口问。 　　“你送来那天我当班。”护士一边放下点心，一边回忆，“当时你男朋友急得不行，差点开着车就冲进急诊厅。” 　　“太夸张了吧。”赵愠笑笑，又好心解释，“还有，送我来的不是我男朋友。” 　　“不是男朋友？”护士半信半疑，“他那个反应，可比不少人的男朋友都称职。” 　　顿了顿，护士小声问：“你真不想让他晋级成男朋友啊？说真的，在医院工作这么久，是不是真用心一眼就能看出来。” 　　“真用心能把我扔这不管？”赵愠撇嘴。 　　“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护士歪着头冥思苦想，“比如家里出了急事，或者有什么其他事耽误了？” 　　赵愠：“他给你什么好处了？” 　　护士愣了愣：“什么？” 　　“没给好处，你怎么这么帮他说话啊？”赵愠笑起来，“该不会看他长得帅，就愿意帮他说好话吧？” 　　“给什么好处？！我就是看你俩别别扭扭，想帮一把。好心没好报！”护士气哼哼走了。 　　关门声里，赵愠拎起块糕点。 　　看了会儿白色糕点，莫名的，赵愠想起椰汁糕。他放下糕点，点开齐烬朋友圈。 　　蓝色衬衫、别墅业主卡、绿色叶子托起的椰汁糕、以及更早的红色袖扣全都不见了。 　　齐烬最近的一条朋友圈，是半年前转发的国土局拍地情况。 　　“这还真是，彻底决定谢幕了？”盯着那条朋友圈，赵愠沉默许久，再次拎起糕点。 　　同样是白色糕点，入口的味道却完全不同。 　　如果说椰汁糕是清香之中带着点点甘甜，这块糕点就是又厚又重的甜腻。 　　几口把糕点咽下肚，赵愠晃出病房，给自己办了出院手续。经过护士站时，赵愠扫了眼值班护士名录，找到刚才负责送上午茶的那位。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发现赵愠的停顿，护士长走出来寻问。 　　赵愠指着那个护士的名字：“这个护士专业能力和态度都特别好，我想感谢她，有什么合适的方式？” 　　“您可以写感谢信的。”护士长笑眯眯递给赵愠一叠纸，“这个对评级和绩效都有用。” 　　赵愠点头，洋洋洒洒写了两三页。把写好的感谢信递给护士长，赵愠转身朝电梯走。 　　走了没两步，他又被护士长叫住了：“先生，您是已经办理出院了？” 　　赵愠回头看她：“对……” 　　“但您有东西忘记拿了。”护士长朝着旁边的保洁员示意。 　　保洁员摊开手，手上是把车钥匙：“我刚才收拾病房发现的，应该是您的吧？” 第60章 　　赵愠对于来医院的过程都没印象，要说自己开车，那更不可能。 　　但这个钥匙上的图标，赵愠确实有印象。这牌子的车，他最近刚见过一辆——纯白色的，就停在隔壁别墅院子里。 　　难道是齐烬开车送自己来，忘了把钥匙带走？ 　　看着保洁员手里的钥匙，赵愠问：“你确定是我病房里找到的？” 　　保洁员：“确定，就在你床头柜抽屉里。入住前也是我打扫的，抽屉里绝对没有钥匙。” 　　赵愠点点头，也确定了：这车就是齐烬的。 　　只是忘记带钥匙，能忘到塞进床头柜里？把自己扔医院里不算，还把车钥匙也扔在医院了？ 　　齐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犹豫两秒钟，赵愠接过钥匙：“应该是我朋友的，多谢了。” 　　开车回家的路上，赵愠设想了几种见面情形。 　　要说尴尬吧，那肯定有不少，但再尴尬也得把车给人送回去吧？至于二楼的壁纸，还有齐烬房间满墙挂刀的诡异情形…… 　　抿着嘴唇思考片刻，赵愠决定先把它掀过去：如果等会儿齐烬问起来，自己就说当时晕得太快，什么都没看见。 　　打定主意，赵愠把车开进小区，又沿着滨海路朝齐烬家开。 　　快开到齐烬家门口的时候，赵愠突然想起来：这时候早过了9点钟，齐烬应该去上班了。 　　齐烬要是去上班了，那这车怎么还？难不成就扔在他家院子外面，再把钥匙留车里？ 　　小区治安好，应该不至于有人偷车。 　　但……也保不住有那么一两个脑残，或者哪家有熊孩子。 　　万一车真丢了，或者熊孩子偷偷开走出了事，自己要不要负连带责任？ 　　毕竟路上属于公共区域，在公共区域上随便停车本来就不对，再不锁车，怎么想都有点责任？ 　　所以停还是不停，这是个问题。 　　还没等赵愠想出答案，齐烬的别墅已经近在眼前。 　　看着敞开的院门，赵愠微微松了口气。只要把车停进院子，那就算放进了私人空间里，到时候不管有人偷车还是熊孩子开走，都跟自己没任何关系了。 　　带着这个觉悟，赵愠把车开进齐烬院子，又认认真真停到了停车位上。 　　挂p档，熄火。做完这些，赵愠准备下车。 　　左腿刚迈出去，赵愠又犹豫了，反正车都送进院子里了，是不是可以再敲敲门，确认一下齐烬在不在？如果在，就把钥匙亲自交给对方，这不是更合理？ 　　这么想了几秒钟，赵愠侧身拎起钥匙。 　　齐烬家的可视，赵愠还真没按过。哪怕上次来吃饭，也是赵愠刚走到门外，就发现大门已经敞开了。 　　头一次按可视，赵愠研究了一会儿才找到对讲键。 　　指尖戳在按键上，赵愠莫名想到齐烬按自己可视时的情形。傲娇的男主一遍遍按着可视，对方却怎么也不愿意理会，不知道齐烬当时是什么心情？ 　　气愤？难过？恼怒？还是别的什么？ 　　反正怎么想，都不会是美好心情。 　　按了两遍可视后，赵愠觉得在这个不美好心情之上，还需要加个烦躁。 　　四五遍可视按下来，别墅里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按完第六次可视，赵愠转身回了车边。把钥匙扔在驾驶座椅上，赵愠恶狠狠关上车门。 　　回到家里，窝在熟悉的沙发上，赵愠心里还憋着口气：刚刚在医院就不该接钥匙。 　　做什么好人？瞎散发什么爱心？管脑残男主为什么留下钥匙呢，反正他留的，他就自己去医院取好了。 　　带着这种憋屈感，赵愠在家又宅了两天。 　　这两天闲着没事，他时不时朝隔壁别墅探个头。 　　白色越野还停留在之前的地方，别墅里也没有任何变化——无论是窗帘的位置，客厅里的摆设，或者是别墅门前那两株快要冻死的绿植。 　　今年G市冬天比往常冷了不少，越临近年关，气温降得越明显。原本户外能过冬的绿植，最近几天也有扛不住的趋势，赵愠已经把门口的绿植搬进了客厅，但齐烬家门口的绿植却一直没人管。 　　也不知道脑残男主最近搬去了哪里。 　　但搬走也好，搬走清净。 　　赵愠又看了两眼隔壁庭院，慢悠悠晃回了屋里。 　　又过了两天，小年到了。小年这天，赵愠跟往常一样从沙发上醒过来，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他手机嘟嘟两声。 　　是沈亚星发来的消息。 　　-赵哥，今天小年，要不要出来聚聚？ 　　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出去聚聚仿佛也不错？赵愠回了个ok，没一会儿，就收到沈亚星发来的地址。 　　这次沈亚星定的位置，并不是酒吧或者迪厅，反而是个街边烧烤店。 　　赵愠掐着点抵达店里，只看见沈亚星一个人。 　　“你家策策呢？”赵愠问。 　　“回老家过年去了。”沈亚星叹口气，“他们家阵仗多，从小年一直到十五，据说每天都要走亲戚，还是不重样的亲戚。” 　　“这么多亲戚？”赵愠惊讶。 　　“还不只呢，说是到十五也走不完，不抓点紧，这年就得过满正月。”沈亚星感慨完，又换了个话题，“对了，赵哥，你知道齐哥最近哪去了吗？” 　　赵愠莫名其妙：“他还能去哪儿？公司呗。” 　　沈亚星摇头：“听说齐哥已经很多天没去公司了。谁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公司里有什么问题，全靠李桥舟转述。” 　　赵愠微微一愣。 　　脑残男主不光悄无声息搬走了，他还几天没去公司？这事有点超出常理。 　　不去公司，齐烬还能去哪儿？这赵愠也说不准，但不管去哪儿，都不是自己能管和该管的。 　　看赵愠没接话，沈亚星又继续道：“赵哥，你说齐哥会不会是病了？他有名的热爱工作，没病也不应该这么多天不露面啊？” 　　“可能吧……”赵愠随口道。 　　“赵哥？”沈亚星看着赵愠，欲言又止。 　　赵愠看他一眼。 　　“赵哥，你和齐哥，你们两个之间真没什么？”沈亚星压低声音，“前几天齐哥去酒吧，我看他情绪不太对。” 　　“这你都能看出来？”赵愠笑，“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了？” 　　“就是不熟都看出来了，我才觉得有问题啊。”沈亚星认真解释，“真的，连我都能看出来齐哥心里有什么事，特别是每次别人提到赵哥，齐哥眼神都在闪躲。” 　　顿了顿，沈亚星又改口：“也不是闪躲，是又想接近又怕接近？哎，我也说不好，反正是挺纠结的状态。” 　　齐烬为什么会纠结？这事赵愠还是能揣摩一二。 　　任谁阴暗面被撞破，都得纠结段时间吧？何况齐烬这个阴暗面，已经略微朝着bt方向发展了。 　　不过阴暗也好，bt也罢，反正对自己没造成影响，赵愠没打算揪着不放，更没打算给齐烬普普法、做做心理辅导。何况就算真想辅导，现在齐烬人都没影了，上哪儿辅导去？ 　　甩甩头，把男主和他那屋子刀甩出脑海，赵愠认真撸起串来。 　　吃吃喝喝完，赵愠卡着十点前回的家。 　　根据天气预报，今晚十点会开始降雪。 　　G市地理位置偏南，又是海滨城市，气温很少能降到零度以下。降雪这事，穿进来10年了赵愠都还没见过。 　　再往前追述，穿书前赵愠倒是没少看雪。那时候他住在北方，记忆里每到冬天就是一场连一场的雪，地上白茫茫的，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要说想念，倒是不至于，但终归很久没见，听说G市要下雪的时候，赵愠还小小激动了一下。 　　他卡着10点回到家，又在客厅盯了很久的院子，说好的下雪没看见，反而看见隔壁别墅二楼的某扇窗子里……有道离奇的反光。 　　反光一晃而逝，快到赵愠怀疑自己眼花。 　　然而反光消失后，那种冰冷却还停留在视网膜上。赵愠对比着方向，确认了反光的位置在主卧。 　　换句话说，这道反光很可能是齐烬主卧里那些刀的杰作。 　　但是刀好端端的挂墙上，为什么会出现反光？总不能，有人偷偷潜进齐烬家，并且试图偷窃？ 　　可小区物业费在那摆着，摄像头全覆盖，怎么可能给小偷溜进来的机会？ 　　带着疑惑，赵愠又认真盯着那扇窗子看好了一会儿，离奇反光并没有再出现。 　　直盯到困意来袭，赵愠才慢悠悠拉好客厅窗帘：反正已经看了那么久，邻居的义务早就尽到了。就算齐烬家等会儿真失窃，也不是自己能管的了。 　　也许是做了好事后容易心安，这一晚上，赵愠倒是没梦到棉花糖和车祸。 　　取而代之的，是座兵工厂。 　　兵工厂里还只生产冷兵器，大大小小的刀一应俱全，一个挨着一个挂在墙上。 　　赵愠沿着墙努力朝前走，可不管怎么走，都走不出兵工厂范畴。 　　“这他妈什么奇怪的梦。”第二天早上，赵愠一边吐槽，一边从沙发上爬起来。 　　记挂着昨晚下雪的事，爬起来后，赵愠先朝窗边走。 　　拉开窗帘，赵愠蓦地瞪圆眼睛。 　　预报昨晚十点下的雪，估计是后半夜开始下的。而且，雪比预期中大了不少，这会儿院子里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昨晚停在院子里的车，轮胎都被雪埋了小半。 　　这个降雪量，已经堪比北方的冬天了。 　　盯了会儿银装素裹的庭院，赵愠摸出手机开始拍照：这么大的雪，还是值得发个朋友圈的。 　　拍了几张近景，赵愠又转动手机，开始照远景。 　　随着屏幕转动，隔壁别墅渐渐出现在屏幕角落。 　　先是一层，紧接着是二层。直到主卧窗子进入镜头后，赵愠猛地眯起眼睛——窗帘虽然也是拉着的，但细看又跟昨晚略微不同。 　　换句话说，齐烬家里真的进去人了。 　　而且那人进的，还是贴了血滴壁纸、挂着满屋子刀具的主卧…… 　　迟疑几秒，赵愠拨通齐烬电话。 第61章 　　等待电话接通的同时，赵愠努力做心理建设：自己只不过是出于邻居立场的好心提醒，不是在意，更不是担心。 　　所以不用提俩人关系，不用提为什么发现的异常，不用提送医院的事，更不用提去医院之前的情形。 　　自己需要说的只不过是：你家可能进去人了。 　　抱着一句话搞定的决心，赵愠心态放松不少。然而一直等到提示音结束，他都没等到齐烬接听。 　　齐烬不但人消失了，连电话都不接了？ 　　这个情况有点出于赵愠意料。 　　但作为邻居，打一次电话就够了。 　　看着快陷入黑暗的屏幕，赵愠撇撇嘴，调出了朋友圈。一连九张雪景发出去，赵愠随手放下手机，晃悠去了卫生间。 　　洗漱完又随便吃了点面包，赵愠看着满院子雪景，后知后觉意识到个严重问题：交通……该不会瘫痪了吧？ 　　新闻印证了赵愠的猜想。 　　对G市而言，这场雪的降雪量已经突破历史极值。换句话说，这场雪已经可以算作雪灾—— 　　G市没有应对这么大场雪的经验，没有扫雪设备，甚至连基本保障通都没法维持。 　　这意味着未来两三天里，赵愠想出门采购基本要靠步行，而步行出去之后能不能买到东西，还要拼运气。 　　毕竟下了这么大的雪，商场和便利店的员工能不能按时去，供货能不能跟上，都是很现实的问题。 　　想到这里，赵愠连忙清点库存。 　　冰箱冷藏室里还剩下一个苹果，两盒酸奶和三片面包。 　　冷冻室里东西倒是不少：牛奶冰淇淋、黑巧冰淇淋、半黑巧冰淇淋，以及很多红豆冰淇淋。 　　要说这款红豆冰淇淋，赵愠还是最先在齐烬家小区吃到的。后来他在自家小区又吃过一次，再再后来搬到这里，赵愠发现附近超市也刚好有卖。 　　可能是红豆冰淇淋味道确实不错，也可能是觉得造型好看，前几天去采购的时候，赵愠顺手买了两袋子。 　　现在这些冰淇淋和冷藏室里的仨瓜俩枣，就是赵愠所有的食物了。 　　拍了冰淇淋、苹果、酸奶、面包的合影，赵愠发了当天第二条朋友圈。 　　-有奖竞猜，这么点东西最多能顶几天？ 　　估计是看见了赵愠的朋友圈，王啸、冯策、沈亚星纷纷打来电话。 　　王啸和冯策对赵愠的惨状表示同情，沈亚星则提出了更现实的问题：“再过四五天就除夕了。赵哥，你该不会啃冰淇淋过大年吧？” 　　赵愠还真没想过这茬儿。 　　往年他也没有买年货习惯，不过往年没下雪，街边小吃和各大饭店都能营业。这会儿没地方营业，不储存年货就很致命了。 　　“要不，赵哥你去找子韬吧？”沈亚星弱弱提出建议，“子韬前两天提前回国了，刚才给我打的电话，说他人就在民宿。” 　　民宿距离赵愠住的地方虽然也不算太近，但胜在都靠海——陆地上是积雪了，海里不积雪。 　　赵愠如果想去民宿，只需要徒步走到小区不远处的码头，那个码头是G市最大的非运输型码头，二十四小时营业，可以随时包船。 　　包船到民宿附近的码头，再徒步一段距离，就能抵达民宿。民宿本身有餐厅，吃的肯定不用愁。 　　“在家里饿着，还不如去民宿。”沈亚星劝，“而且子韬也想开了，赵哥不用觉得尴尬。” 　　“尴尬倒是不至于。”赵愠认真解释，“但这样的接触，对芦子韬并不公平。” 　　明知道对方曾经有意思，在自己完全无感的情况下，必须尽可能避开接触。 　　这是对自己和对方的负责任。放下电话，赵愠耸耸肩，忍不住想为自己点个赞：我果然是好人。 　　做了一上午节衣缩食的好人，赵愠接到了芦子韬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芦子韬声音有点迟疑：“赵哥……” 　　“谢谢，好意我心领了。”赵愠直奔主题，“沈亚星上午跟我提过，但这对你不公平。希望你能彻底忘了我，找到真正值得喜欢的人。” 　　“赵哥就是我真正值得喜欢的人。”芦子韬小声说。 　　赵愠不假思索：“我不是……” 　　“不论是对于你，还是对于别人，我都不是真正值得喜欢的人。”赵愠展开解释，“我这种状态，就不适合谈恋爱。” 　　芦子韬没理解：“赵哥？” 　　“谢谢，还有，再见。”赵愠快速挂了电话。 　　带着身为好人的愉悦，赵愠一边啃冰淇淋，一边思考午饭该吃什么。 　　面包作为干粮，需要合理分配着吃； 　　苹果是唯一的水果，需要节省； 　　至于酸奶，酸奶虽好，但喝完容易更饿。 　　所以，今天的午饭应该如何取舍？赵愠思索着思索着，眼看就快思索到了午饭。 　　在他作出最终决定前，门口可视突然响了。 　　寂静之中，铃铃铃的声音把赵愠吓了一跳。 　　这个大雪封路的节点上，谁能来按门铃？带着疑惑和好奇，赵愠朝门口走过去。 　　他还没等走到门边，可视声突兀停下。赵愠愣了愣，站在原地又等几秒。声音并没再次响起来。 　　按了门铃，却又不等自己来开门？ 　　赵愠好奇心被彻底勾起来，他三步并做两步跨到门边，迅速拉开大门。 　　门外已经没人了。 　　但赵愠在缓步台上看见了盒没开封的泡面。 　　这大雪封路的节骨眼上，有个活雷锋偷偷给自己送泡面？赵愠微微眯了下眼睛，皱眉环顾四周。 　　在距离缓步台不远的地方，赵愠看见了两排脚印。 　　一排朝前直通隔壁别墅，而另一排，则是从隔壁别墅过来的。 　　换句话说，有人在隔壁别墅拿了盒泡面出来，把泡面放下后，按响门铃，又默默走了回去。 　　甚至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对方进来的时候直接翻越了低矮栅栏门，并没有按门铃，再装模作样询问下主人意见。 　　会是谁从隔壁别墅拿盒泡面出来？ 　　又偷偷放在自己家门口？ 　　答案不言而喻。 　　甚至连别墅主卧那个被动过的窗帘，都有了合理解释。 　　盯着泡面看了一会儿，赵愠沉默着把泡面捡了起来。 　　捏紧泡面盒，赵愠又盯着雪地里的脚印几秒钟，抬头朝隔壁喊：“在家硬装失踪？你是不是有病？” 　　四周静悄悄的，回应赵愠的只有风声。 　　把泡面抱回房间，赵愠烧水，吃了当天第一顿热的。 　　下午的时候，可视第二次响了。 　　赵愠当时正在午睡，醒来揉眼睛的几十秒钟，让他错过了堵住齐烬的机会。 　　打开房门，赵愠只来得及看见缓步台上的骨瓷碗。 　　碗里整齐码着洗好的车厘子。深紫色的表皮在白色骨瓷衬托下，散发着诱人光泽。 　　盯着满满一碗车厘子，赵愠无语：“这是当田螺小子当上瘾了？” 　　晚饭前，田螺小子再次来访。 　　这次缓步台上放着个托盘。 　　这个托盘赵愠一点也不陌生，前几天的某个早上，齐烬就是端着这个托盘敲响了自己的门。 　　得益于这次的动作迅速，赵愠终于看着了人影。那个人影速度很快，翻出栅栏后，便迅速跑进了隔壁别墅。 　　瞪着隔壁别墅大门，赵愠爆了句粗口。 　　几秒钟后，赵愠俯身拎起托盘盖子。看着托盘上冒着热气的饭菜，他又爆了句粗口。 　　端着托盘进了屋，又把盘子一个个端在桌上，吃之前，赵愠给齐烬拨了通视频。 　　和赵愠预料的一样，直到视频自动挂断，齐烬都没有接。 　　-你他妈再不接，老子就把菜倒了。 　　发完这条消息，赵愠默默数了三个数，屏幕便再次亮起来。 　　看着屏幕上齐烬两个字，赵愠撇撇嘴，伸手按下红点。视频挂断没一会儿，齐烬再次发来申请，赵愠想也没想就再次挂断。 　　第一次拒接，算刚刚视频没人接的报复，第二次拒接，抵消了上午电话没人接的不爽。赵愠对着屏幕翻个白眼，暗自决定视频响第三次的时候，他就接。 　　然而第三次视频，迟迟没有响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整整过了一分钟，屏幕依旧没有闪烁的意思。 　　“才两通就不打了？”赵愠拧了下眉尖，小声自言自语，“老子还没计较之前的事，他到好意思不打了？” 　　话音刚落，赵愠便听见门口传来声响。 　　紧接着，是齐烬的声音：“赵愠，开门。” 　　赵愠翻个白眼，慢悠悠晃悠到门口。拉开门后，他对着齐烬又翻个白眼：“终于肯露面了？” 　　齐烬没吭声。 　　“你上次给老子喝的什么？”赵愠挑眉，指着齐烬鼻子质问，“给老子喝进icu不算，你作为始作俑者，还他妈好意思神遁？” 　　“我……”齐烬微微绷住嘴角，偏头没跟赵愠对视。 　　“你什么你？”赵愠冷哼，“你这次又随随便便送来吃的，我哪儿知道吃完会不会有问题？” 　　“不会……”齐烬叹口气，“上次的茶我全扔了。” 　　“上次的是什么茶？”齐烬随口问。 　　“菩提叶，别人给的。”齐烬解释这个倒挺痛快。 　　“难怪……”赵愠点点头，在脑海里搜寻到了相关记忆。 　　菩提叶，并不是G市特产，根据原书内容，这个茶算是隔壁L市的特产。而最爱喝这个茶的，是L市有名的地产大佬黎一。 　　原主小时候也喝过菩提叶，当时也折腾去医院抢救来着。 　　“是菩提叶就不奇怪了，我以前就过敏。”赵愠边说，边侧身让开条缝隙，“先进来，站门口我嫌冷。” 　　齐烬迟疑几秒，跟着赵愠进了门。 　　只不过站在门厅里，齐烬便不肯再往前走。他几次打量赵愠脸色，似乎想说什么。然而话到嘴边，他又迟迟没有开口。 　　“有什么想说的赶紧说。”赵愠无奈，“吞吞吐吐不像你的风格。” 　　“我也不想吞吞吐吐。”齐烬绷直嘴角。 　　“对了，车停你院子里了。”赵愠偏头看了眼窗外，指着隔壁院子里那辆白越野，“你也挺厉害，丢三落四都能落进医院抽屉。” 　　“给你留的。”齐烬垂眸看着地砖，小扇子般的睫毛投下两团阴影。然而，这两团阴影却没能挡住齐烬眼底的乌青。 　　“谁让你给我留了。”赵愠盯着齐烬冷哼。 　　齐烬：“你晕车……” 　　赵愠微微一愣。 　　“所以特意给你留的。”齐烬声音不高，也不太冷。 　　晕车，所以能自己开车的时候，就尽可能自己开车，这是赵愠这些年来的习惯。听完齐烬的解释，赵愠指尖轻轻蜷缩了一下。 第62章 　　“晕个车而已，哪至于特意留辆车。”赵愠动了动指尖，转身朝桌边走，“再说你留哪儿不好？非偷偷塞抽屉里。要是保洁没看到，你也就白留了。” 　　齐烬没吭声。 　　“行了，你回去吧。”捞起筷子，赵愠开始赶人，“明天别送吃的了。” 　　齐烬还是没吭声。 　　沉默之中，齐烬看了赵愠一眼，转身推开门。走出大门后，齐烬又慢吞吞回身、关门。眼看门关到只剩下条缝隙，齐烬垂眸说了句：“对不起……” 　　关门声压着这句话的尾音，一起敲在赵愠耳膜上。可能关门声太冷，冷到赵愠莫名get了齐烬声音的温度。 　　这声对不起，赵愠不知道齐烬考虑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而说。 　　筷子一下下戳着米饭，赵愠忍不住猜测：到底是为了那杯意外出事的菩提茶，还是为了满屋子的刀，或者是为了齐烬曾经可能有过的、没有见光、也没有付诸行动的某些阴暗想法？ 　　沉默着吃完饭，赵愠把碗和盘子堆进水池。 　　看着白瓷盘子和自己的粗瓷盘子堆在一起，赵愠轻轻扯了下嘴角：“看，就算勉强放在一起，也还是格格不入。” 　　感慨完，赵愠开水，准备洗碗。手刚刚沾上水，门口的可视又响了。 　　这个时候能来按可视的，除了齐烬再没别人。 　　甩甩手，赵愠慢悠悠晃去门口。按照赵愠的设想，他晃悠去门口的这段时间里，足够齐烬翻过栅栏，并且一溜烟般跑回隔壁。 　　然而这次，齐烬并没跑。 　　拉开门，看着拎着两袋子东西的齐烬，赵愠重重叹了口气。 　　“你说明天别送，所以我今天送过来。”齐烬把东西朝前递，目光却不肯直视赵愠眼睛。 　　“你家吃的很多吗？”赵愠没接。 　　“挺多的……”齐烬继续朝前递，“你收下我就走。” 　　赵愠还是没接。 　　“你说的没错。”齐烬垂着眼眸，轻轻笑了一声，“我们两个凑在一起，确实没有好事。” 　　赵愠只是看着他。 　　“也不只是你。跟我走得近的，都不会有好结果。”齐烬声音带着笑，却让人莫名感觉到哀伤，“我爸妈、妹妹，就是最好的例子。” 　　赵愠撇嘴：“你这属于过度解读了。” 　　“要不是为了我，妈妈怎么会带着妹妹跳海。”齐烬沉默片刻，抬头直视赵愠。 　　他漆黑的眼底涌着红雾，又带着些似有似无的湿润：“放心，这几天我想通了，已经决定放手了。” 　　赵愠没说话。 　　“你把东西收下，等雪停了我就搬走。”齐烬也没强迫赵愠。他把袋子放在缓步台上，转身走进雪地。 　　看着齐烬渐行渐远的背影，赵愠指尖再次蜷缩起来。 　　傍晚时稀稀拉拉飘散的雪花，渐渐有了加大趋势，齐烬孤零零地走进飞雪里，配上刚才可怜巴巴的话和神色，让赵愠想关门都有些不忍心。 　　就这么静静看了一小会儿，赵愠眼看着齐烬走出院外，又走回了隔壁院落。 　　经过那辆布满雪的白越野时，齐烬脚下步伐微顿。继而，指尖在车床上游走，齐烬一点点戳开积雪，仿佛画出了个什么图案。 　　离得太远，赵愠并没能看清齐烬画的什么。 　　“你还不关门吗？”齐烬回眸，目光清冷而凛冽，“还是说，你在好奇我画了什么？” 　　说不清原因，赵愠莫名嗅到丝危险气息。他手指按住门把手，拧着眉心没吭声。 　　“我画的是柄刀。”齐烬笑起来，“就跟你之前看见的一样。” 　　赵愠愣了愣。 　　“你看见了，对吧？”齐烬手指还戳在车窗上，并没给赵愠任何辩解或者敷衍的机会，“我卧室里挂着的那些刀，你都看见了。不只是看见了，你还撞掉了不少。不过你运气好，撞的都是没开刃的。” 　　“还有……开刃的？”赵愠试探着问。 　　刀没开刃，还可以用摆设解释，如果开了刃，那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当然有……”齐烬微微扬起下巴，声音越发阴冷，甚至这种阴冷之中，还带了让人无法忽视的狠戾，“开刃的刀都用过，但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那些刀的用途。” 　　这话说完，齐烬周身可怜巴巴的气息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阴冷。 　　即使隔着院子和栅栏，赵愠也下意识抖了抖。 　　“所以，快点关门吧。”齐烬轻轻弹了下车窗，抬腿有朝院外走的趋势，“再给你次机会，不关门的话，我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做出什么来。” 　　赵愠：…… 　　赵愠啪一声关上了门。 　　手掌按在门上，赵愠沉默几秒钟，悄悄打开猫眼。 　　猫眼视线有限，到好在齐烬的位置不错，透过猫眼，赵愠发现齐烬还站在车边。 　　可能是看自己关了门，齐烬也没再朝这边看。他盯着车窗上的图案又看了一小会儿，挥拳砸上去。随着他的动作，车窗和车顶的积雪簌簌落下。 　　隔着门和庭院，赵愠并没听见声音，但莫名的，赵愠心尖跟着落雪抖了抖。 　　砸完车窗后，齐烬挨着车子缓缓向下，最终坐在了雪地上。 　　赵愠又看了一小会儿，扣好猫眼回了客厅。 　　看着客厅的落地窗，赵愠迟疑几秒，走过去拉好窗帘。做人不能太天真，明知道脑残男主不太正常，这时候就算真心软了，也不能凑过去。何况，有什么值得心软的？俩人之间除了邻居，又没有其他关系。 　　带着这个觉悟，赵愠返回厨房慢吞吞洗碗。 　　粗瓷餐具洗好，放在碗柜里。白瓷餐具擦干，一个挨一个落在银质托盘上。洗完最后一个白瓷盘子，赵愠迟疑几秒钟，并没把托盘端出厨房。 　　齐烬现在的状态怎么看都不正常，在脑残男主不正常的时候，远离才是最好的方式。 　　折返回客厅，看了会儿电视，赵愠专心解决起下午没吃完的水果。 　　虽然男主脑残又疑似bt，但该说不说，他买的车厘子味道是真心不错。 　　干掉了碗里剩下车厘子，赵愠把最后一颗核吐进垃圾桶。车厘子核擦着垃圾袋滑下去，留下条深紫色痕迹。 　　看着那条痕迹，莫名的，赵愠想起了齐烬泛红的眼眸。 　　说不清是好奇，还是想要侦查风险，赵愠从沙发上爬起来，慢吞吞走到门边。 　　俯身贴上猫眼前，赵愠还想了想可能出现的、最恐怖的场景：搞不好他这么一看，刚好对上齐烬黑不见底的瞳孔。 　　毕竟各种小说和普法节目里都写过，bt很容易趴在门口偷窥。 　　好在齐烬并没真这么bt。 　　赵愠洗碗+看电视的这段时间里，齐烬没有动——他此刻依旧坐在车边，头上和肩上都落了薄薄一层雪。 　　赵愠并不清楚要怎么面对这样的齐烬。 　　如果把满墙的刀忽略过去，赵愠还能把俩人定位在别扭的邻居身上。 　　然而齐烬偏偏提了，他把所有事情摊开，让赵愠无处可退，甚至他还发出威胁，让赵愠不得不关了门。 　　可是威胁过后，齐烬并没做任何举动。 　　他就那么孤零零坐在雪地里，又变成了之前可怜巴巴的模样。 　　齐烬之前说的那些话，赵愠大概能够理解：他是把母亲和妹妹的死，甚至自己这次进icu的事全算在了他自己身上。 　　如果不是为了给他减轻负担，他母亲就不会带着妹妹跳海； 　　如果他没端上来那杯茶，自己就不会进icu。 　　逻辑上来说，这段话没有什么错误，但情感上，赵愠却很抵触。 　　齐烬母亲和妹妹跳海那事先不提，自己进icu这事，确确实实只是意外。 　　意外发生后，齐烬也第一时间把自己送去医院，并且还留下了大笔医药费和一台车。 　　当然，发现被扔在医院的时候，赵愠是憋着气的。但他气的也只是齐烬神遁，并不是齐烬给了那杯茶。 　　甚至这次进icu，赵愠觉得自己也占了部分责任。 　　那杯茶入口的时候，赵愠多多少少意识到了问题。只不过一来时间间隔太久，二来赵愠是穿进来的，对上次过敏并没有切身感受。 　　所以即使意识到了问题，赵愠也没深究。不深究不算，他还带着疑惑又喝了一口。 　　所以，是不是应该跟齐烬说清楚？ 　　至少，也不应该让他把进icu的事全揽在身上？ 　　可是要去说清楚的话，自己要以什么立场？好心的邻居？还是别扭的邻居？ 　　而且说清楚之后，万一齐烬发起疯来决定不搬走了，甚至决定继续追了，自己又该怎么办？ 　　说起来也奇怪，赵愠自认处理感情问题向来干脆利落，但偏偏齐烬算个意外。 　　自己这边干脆的时候，齐烬非要黏上来。好不容易熬到齐烬退缩，自己又开始犹豫了—— 　　倒不是犹豫要跟齐烬进一步发展，赵愠犹豫的，是应不应该帮男主解开半个心结，顺便做点普法和心理辅导。 　　犹豫了几分钟，赵愠指尖搭在门把手上：“我果然是个好人。” 　　还没等他压下门把手，厨房突然传来嘭的一声。 　　紧接着，又是砰砰两声。 　　类似的声音，赵愠只在穿书前听过，那是跟车祸混合在一起的爆炸。 　　没有半秒钟迟疑，赵愠推门就朝外跑。 　　听见声音，齐烬迅速抬头。看见飞奔出来的赵愠，齐烬爬起来，连忙朝着赵愠冲过来。 第63章 　　 　　翻过栅栏，齐烬抬手把赵愠搂进怀里。他力度很大，大到赵愠挣扎了两次，都没能挣脱开。 　　淡淡的杜松气息环绕鼻尖，杜松气息之中，还夹杂着冰雪的寒气。 　　赵愠整个脸都埋在齐烬胸前，头也被齐烬死死按着。他有心说句什么，嘴刚张开，就蹭在了齐烬西装上。笔挺的布料透着冷意，冻得赵愠迅速闭嘴。 　　三声之后，再没有其他声音。 　　齐烬确认安全，缓缓放开手臂。 　　赵愠终于得以抬起头。 　　他深吸口气，凛冽萧瑟的冰雪气息冲淡了鼻尖的杜松香气。 　　“刚刚那是什么声音？”状若不经意般撇两下嘴，赵愠回头看着别墅。 　　“不知道……”齐烬按住赵愠脑袋，又拽着赵愠手腕把他朝身后拉，“你在这，我进去看看。” 　　“我进去……”赵愠没认可齐烬的提议。 　　四舍五入，不，七舍八入都是到三十的人了，让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抗事，赵愠还真做不出来。 　　何况出事的地点，本来也是自己家。跟齐烬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他拍拍齐烬胳膊，试图绕过齐烬朝别墅里走。 　　齐烬再次拽住赵愠手腕。 　　“都说了你在这，我去看。”略带警示意味的瞥了赵愠一眼，齐烬松手，朝大门走过去。 　　赵愠甩甩手腕跟上。 　　俩人一前一后走进门里，又穿过门厅，朝着声音来源方向移动。 　　一边走，赵愠一边回忆刚才的场景。 　　类似的声音，赵愠穿书前听过，那时候是跟着车祸一起发生的爆炸。 　　但现在赵愠早穿进了书。 　　一来，他没什么仇家，二来，他也没跟谁有经济瓜葛。基本可以排除有人蓄意设计爆炸的可能。 　　但那声音，却又跟爆炸声一模一样。 　　总不能是来寻仇的人认错了房子，设计错了人？ 　　要说周围谁最有可能被寻仇……抬头看了眼齐烬的背影，赵愠撇嘴：单看被寻仇的可能性，脑残男主如果自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所以会不会是谁来找齐烬寻仇，却好巧不巧找错地方，害得住在齐烬隔壁的自己遭了殃？ 　　越想，赵愠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如果寻仇的话，会只埋三个炸弹么？会不会那三声响只是序幕，而序幕之后，在阴暗的角落还隐藏着更多未知危险？ 　　眼看着齐烬就要穿过客厅，赵愠赶紧伸手拽住他：“等等……” 　　齐烬回头看他。 　　“先退出去。”赵愠对着齐烬打个手势。 　　齐烬没动。 　　“赶紧……”赵愠也没闲心解释，他拽着齐烬胳膊，硬是把人拖回庭院。 　　刚刚爆炸来的太突然，赵愠跑出来还没觉得什么。这会儿第二次走进雪地，赵愠低头看着单薄的睡衣，终于感觉到了冷。他搓搓胳膊，又连跺了几下脚：“我问你……” 　　话没说完，赵愠身上多了件西装外套。 　　西装外侧冰冷，内里却暖暖的。冰天雪地之中被披上这么件带着体温的衣服，跟雪中被送了块碳也差不多。 　　赵愠迟疑几秒，没舍得拒绝。 　　看他没拒绝，齐烬眼底闪出零散星光。替赵愠扯正衣领，齐烬一边帮赵愠系扣子，一边开口：“问什么？” 　　“问……”话到嘴边，赵愠又顿住了。 　　这话一问出口，可就不是好心邻居解释得通的。但要是不问，现在的局面要怎么解？ 　　甚至也不只是现在的局面，如果爆炸真是有人蓄意报复，那就算这次侥幸逃掉了，还会有下次、下下次。 　　抿了抿嘴唇，赵愠叹口气：“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齐烬没出声。 　　“我也不是想打探你隐私。但你认真想想，是不是真得罪过什么人？例如，你们公司被清理掉的高层，或者你之前提到过的那几股势力。”赵愠无力地解释，“你说过想把海滩给我，因为那几股势力很麻烦。” 　　齐烬：“你怀疑这次的事，是有人蓄意报复？” 　　赵愠点头：“只不过他们消息有误，选错了报复地点。” 　　“如果真是报复，他们倒是没选错。”齐烬轻轻勾了下嘴角，“报复在你身上，可比报复在我身上更有效。” 　　赵愠愣了愣。 　　“杀人诛心。换我，我也从对方喜欢的人下手。”齐烬抬眸望着赵愠，漆黑的瞳孔仿佛带着某种神秘力量。 　　就这么被静静注视着，赵愠心跳边不由自主快了半拍。 　　他深吸口气，不自在地别开头：“说正事呢，你别胡言乱语。” 　　“我说的实话。”话虽然这么说，但齐烬到底顺了赵愠的意思，“暂且就当对方选错报复地点。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下一步怎么办？这个问题还真不好解答。 　　按照正常逻辑，明知建筑里有危险，俩人最明智的处理方式当然是离开。 　　至于后续报警也好，找专人来搜查也好，都需要在确保人身安全下进行。 　　但偏偏现在赶上雪灾。 　　别说找人来搜查，就算是想离开小区，俩人都需要徒步蹚上好半天的雪。 　　出了小区以后，还要继续靠两条腿挪动，这种又冷又飘雪的晚上，单靠两条腿徒步怎么想怎么不明智。 　　既然走出去行不通，那就只能留在原地。但留在原地面对未知风险，仿佛也不够明智？ 　　想来想去，还是得先去事发地探探情况，既然出事的是自己家厨房，这个任务就交给自己好了。 　　挑眉看向大门方向，赵愠给出最终答案：“你在这，我进去看看。” 　　“你不怕还有没引爆的炸弹？”齐烬问。 　　赵愠：“呸呸呸，都这种时候了，你能不能留点口德？” 　　齐烬嘴角莫名翘起来。 　　“笑什么笑，赶紧呸两声。”赵愠翻个白眼。见齐烬没动作，他拍拍齐烬脸颊，用眼神催促。 　　齐烬顺从的呸了一声。 　　赵愠满意了。他拍拍手，朝别墅走过去。 　　齐烬迅速跟上。 　　走了两步，赵愠停下，回头：“说了让你在这儿等。” 　　“你一个人去冒险？”齐烬问。 　　“反正也是我家。”赵愠大咧咧摆两下手，“再说，我比你大了半轮，总不能厚着脸皮让小朋友冒险？” 　　“也对……”齐烬听话的不动了。 　　赵愠再次迈腿。顺利抵达门边，又顺利迈进门厅，在赵愠朝着客厅进军前，齐烬再次发声。 　　“你就没怀疑过我？”齐烬问。 　　“什么？”赵愠没跟上他的思路。 　　“你就没怀疑爆炸是我设计的？”齐烬垂眸，平静地盯着雪面，“想接近你，最好的办法就是诓你出来，而想诓你出来，最合适的办法就是制造出具有威胁性的未知情况。” 　　看赵愠迟迟没给出回应，齐烬继续解释：“你看，现在你就出来了，并且还主动跟我讨论，主动询问我身边的情况，没拒绝我的衣服，现在又主动把危险揽在身上，宁愿为了我以身涉险。” 　　两大段话说完，齐烬抬头，眼底再次染上红晕：“明明看过了我卧室里的那些刀，赵愠，你怎么还能这么蠢？” 　　听见齐烬前两段话，赵愠并没有太大反应。 　　但齐烬最后这段话刚说完，赵愠猛地拧起眉心：“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顿了顿，齐烬清冷的声音带上波动，“我反悔了。” 　　赵愠一愣。 　　“什么想通了，已经决定放手了，还有雪停就搬走的事，我通通都反悔了。”齐烬嘴角缓慢上翘，眼底却越来越红，“有的人只要拥有过，就再没有放手的余地。你对我而言，就是这样。” 　　可能是这个转折太出乎意料，也可能是这句表白太突兀，赵愠听完，并没有想起来要拒绝。他只是动了动嘴唇，小声反驳：“你可没拥有过我。” 　　齐烬没说什么。 　　他笑着越过赵愠，进了客厅。 　　“等等、等等。”赵愠赶紧追上，“说好我去。” 　　“放心，不是仇家报复。”齐烬没回头，却抬手精准拦下了赵愠，“不管是那几个被清理的高层，还是之前说的那几家势力，我都处理干净了。” 　　“确定？”赵愠问。 　　“确定……”齐烬点头，“别问我怎么处理的，这种事情，我不太喜欢描述过程。” 　　听出齐烬语气里的笃定，赵愠心稍微安稳了些。 　　“何况就算真有人寻仇，也没这种大雪天来的道理。我们都出不去，他们又怎么进得来？”齐烬声音里噙着笑，“你只不过是太着急。心急则乱，才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想到。” 　　听完齐烬前半句，赵愠悬着的心彻底落回肚子，而听见后半句时，那颗落回肚子的心，先是不争气地乱扑腾了两下，紧接着，赵愠忍不住懊恼起来。 　　齐烬说的没错，大雪天他们出不去，相应的，其他人也进不来。然而刚刚光想着可能有未知危险，自己甚至没想到这层。 　　懊恼情绪越来越重，赵愠抬头试图反驳：“你胡说什……” 　　“先过来看这个。”齐烬声音从厨房传出来。 　　赵愠不情不愿走进去。 　　看见厨房的惨状，赵愠微微眯了下眼睛。 　　“进水管冻裂了。”齐烬指尖敲着某段水管，给出处理意见，“只能关水闸。” 　　“那就关吧。”赵愠话音落下，齐烬已经找到水闸位置，并且迅速扭紧。 　　现在漏水问题是杜绝了，可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却浮出水面：关了水闸，生活用水就断了。 　　要是平时，下一步只要联系物管报修就行，但现在雪灾当前，物业座机已经断了整整一天。 　　微信群里，物业倒是主动联系上了大家，但主旨也是雪灾当前，各方面都困难重重。 　　换句话说：想短时间内修好水管根本没戏。 　　融雪之前这几天断水的日子，要怎么过？看了几眼冻裂的水管，赵愠迟疑着回头，又迟疑着走回客厅。 　　站在落地窗前，他默默抬头，望向隔壁别墅。 第64章 　　再次来到齐烬家，赵愠说不清心里是别扭，还是无奈。 　　或者别扭和无奈都有，而除了这两种情绪外，还有那么点不自在？ 　　为了掩饰这种不自在，赵愠装模作样环顾四周。 　　上次吃饭来的匆忙，赵愠进来就直奔餐桌，还真没来得及看其他位置。 　　这次想不想看的，都只能先看着。就这么看着看着，还真被赵愠看出点名堂。 　　齐烬家茶几很空，除了遥控外，上面再没什么东西。 　　但齐烬家的边桌上摆了盆绿植。 　　深蓝色的粗瓷花盆，里面的植物只有绿油油的叶子，没开花，更没结果。 　　远远看着那些叶子，赵愠觉得莫名熟悉。走近之后，赵愠反应过来：类似的植物他之前也养过，只不过他当时养在了白瓷盆里，植株没有这么大。而且绿油油的叶子中间还点缀了层叠的粉色花苞。 　　“眼熟吗？”齐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赵愠回神，连连摆手：“不熟不熟，我就随便看看。” 　　话说出口，赵愠又怀疑自己用力过猛，带了欲盖弥彰的味道。好在齐烬没揪着这茬儿不放。 　　从绿植上收回目光，齐烬递给赵愠个水杯。 　　赵愠迟疑着没敢接：“你不会又泡了什么茶吧？” 　　“只是热水。”齐烬解释。 　　赵愠点头道谢。喝了半杯热水，赵愠冰冷的指尖缓过来不少。他长出口气，再次道谢：“多谢收留。” 　　“客卧收拾好了。”齐烬指着二楼方向，目光扫过楼梯旁的暗红色壁纸，齐烬目光也随之暗下去，“我先回房间，有事喊我。” 　　赵愠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我睡沙发就行。” 　　“不想去二楼？”齐烬绷直嘴角，眼底仅剩的亮光也消失不见，“还是不想住我隔壁？” 　　在赵愠给出答案前，齐烬又快速开口：“你去客卧，我睡沙发。” 　　他说的很快，快到没给赵愠任何拒绝的余地。扔下这句话，齐烬转身朝楼梯走：“我回房间拿东西。” 　　赵愠：“哎？好端端的，你睡什么沙发？” 　　齐烬没吭声，上楼的速度却更快了。 　　“不是，你等等。”赵愠赶紧喊住他，“你好心收留我，我哪好意思让你睡沙发？再说我睡沙发，跟你睡不睡二楼也没有关系啊。” 　　齐烬脚步顿住。 　　几秒种后，他靠着栏杆转过头：“不是因为我，还有我卧室里的？” 　　顿了顿，齐烬并没把最后那个字说出来。 　　“不是，真不是。”赵愠放下水杯，“在家我也睡沙发来着，跟你没关系。再说就是一屋子刀，你愿意当装饰品也行，愿意当工具也好，对我也没任何影响。” 　　“真的？”齐烬目光里带着探究，“你看见我房间，不怕？” 　　“怕倒还好，惊讶是真的。”赵愠实话实说，“说起来，你墙上挂那么多刀干什么？睡觉的时候不慎得慌？” 　　话刚出口，赵愠又赶紧摆手：“别别别，你不用解答，就当我没问。” 　　这种闲聊一旦开头，俩人间的关系势必要起变化，赵愠可是一点也不希望俩人突破邻居，再多上那么点其他关联。 　　不知道是不是理解了赵愠话里的意思，齐烬没再说什么。 　　第一晚的借宿生涯，整体上还算愉快。 　　做了两次棉花糖上奔跑的梦，又感受了两次撞车和爆炸后，赵愠抓住根不知哪冒出来的树枝。 　　得益于这跟树枝，赵愠暂时脱离了棉花糖和车祸的循环。 　　“要是以后梦里都有你就好了。”环紧树枝，赵愠再次闻到了熟悉的杜松香气，“是杜松的味道，真好闻。” 　　树枝：“嗯……” 　　赵愠吓了一跳：“树枝还他妈会讲话？” 　　随即，赵愠又反应过来：这是梦啊，梦里棉花糖都能组成跑道呢，树枝会讲话有什么可奇怪的？ 　　既然树枝会讲话的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聊聊天？正好赵愠心里压了些话，不知道能对谁说。 　　又紧了紧怀里的树枝，赵愠小声嘀咕：“哎，你说如果有个人挂了满屋子刀，他会是什么样的人？” 　　树枝没吭声。 　　“是什么样的人其实也无所谓，毕竟不管是什么样的人，他都没真伤害过我。”赵愠想到什么，声音略微提高，“哦，也不是没伤害过我，但对比他明着暗着帮我，之前那点情情爱爱的伤害，我早不在意了。” 　　顿了顿，赵愠又笑起来：“说起来也挺搞笑的，长这么大，他竟然是头一个背地里维护过我的人。” 　　赵愠这么几段话说下来，树枝依旧没吭声。 　　“哎？你不会不能说话了吧？”赵愠戳了戳树枝，没见树枝有反应。 　　有些话找人吐槽是好，但如果对方没反应，说起来未免也有点无趣。 　　又嘀咕了几句有的没的，赵愠离开梦境前小声嘟囔：“雪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好想吃现烤的面包。” 　　第二天一早，赵愠是在面包香气里醒来的。 　　他抽了抽鼻子，翻身坐起来：“你家还有面包？下雪前买的？” 　　“没有面包。”齐烬声音从厨房传来，“但有面粉。” 　　赵愠一愣。 　　几秒种后，他不敢置信般开口：“你会烤面包？” 　　“不只是烤面包。”齐烬尾音上调，听起来心情颇为不错，“我在烘琣店打过工，简单的点心、蛋糕和甜品都能做。” 　　赵愠眨巴眨巴眼睛。 　　炸天的男主，除了在酒吧打工以外，还去烘琣店也打过工？这茬儿原书可没写。 　　带着好奇和探究，赵愠晃荡到厨房门口。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这会儿太阳已经升起来，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厨房，也洒在了齐烬身上。 　　齐烬正从烤箱里往外取烤盘。 　　散落的阳光和烤箱里的热气纠缠在一起，似有似无蹭过齐烬酒红色睡袍。 　　这种画面，就仿佛散着氤氲的雾气的仙境，而齐烬，则是仙境里漂亮而高贵的神。 　　只不过现在，神的手上还端着烤盘，而烤盘里，是黄澄澄金灿灿的、一个挨着一个的小圆面包。 　　盯着这画面看了好一会儿，赵愠终于在贫瘠的词库里找到贴切形容：硬要说的话，齐烬看起来就像沾染了烟火气息的神，高贵、美丽，却又接了地气。 　　“被我迷住了？”齐烬把烤盘放在餐台上，转头望向赵愠。 　　赵愠回神，迅速朝卫生间挪动：“我去洗漱。” 　　走进卫生间，关好门，赵愠先按两下扑通乱跳的胸口。男性真他妈是最不靠谱的生物，嘴里说着不要不要，真面对面看见了，眼睛却又挪不开。 　　缓了几秒钟，赵愠一边挤牙膏，一边瞪镜子里的自己：“快三十的心脏了，靠点谱成吗？” 　　话音还没落下，赵愠余光看见了晾衣绳上的内裤。 　　心脏扑通扑通又乱蹦了两下，不知道算作回应，还是另一次不靠谱的蹦跶。 　　洗漱完，赵愠翻着白眼走进客厅：“那什么，你把内裤晾主卧卫生间行吗？” 　　齐烬愣了愣，放下面包去了客卫。几分钟后，他折返回来：“收好了……” 　　赵愠点点头，试图翻篇：“面包烤好了？” 　　“好看吗？”齐烬问。 　　看着烤盘里金灿灿的面包，赵愠想也没想就给出肯定：“好看……” 　　齐烬：“要是喜欢，就送你了。” 　　“蹭两个面包吃，不至于提送这么正式吧？”赵愠目光还盯在面包上。 　　圆圆的面包下方是普通金黄色，上面则是橙黄色酥皮，齐烬不知道在上面涂了什么，那层酥皮隐约翻着油光和焦香，让人光是看着，就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当然不至于。”齐烬笑，“我说的不是面包。” 　　赵愠：？ 　　对上齐烬似笑非笑的眼睛，赵愠反应过来：齐烬说的不是面包，但俩人从早上到现在，除了面包就只聊过另一样东西。 　　内裤…… 　　还他妈是洗完正在晒干ing的内裤。 　　“你是不是有病？”赵愠翻个白眼，揪了个小面包朝餐厅走，“有病就去治。” 　　赵愠身后，齐烬轻轻笑起来。 　　在赵愠爆粗口前，齐烬又迅速收了笑。他端着烤盘里剩下的面包，跟在赵愠身后进了餐厅。 　　把烤盘放在桌上，齐烬又倒了两杯牛奶。牛奶递给赵愠，齐烬并没松手：“你牛奶不过敏吧？” 　　“不过敏……”赵愠捞过杯子，先灌了两、三口。平时稀松平常的东西，在雪灾面前却格外珍贵和美味，感受着舌尖的醇香，赵愠随口问：“你家食物怎么这么充足？” 　　“有买来过年的，也有别人送的。”齐烬也喝了口牛奶。他淡粉色的嘴唇浸润过乳白色牛奶，平添了诱人光泽。 　　赵愠盯着齐烬双唇看了几秒，别开头。 　　齐烬又轻轻笑起来：“好看吗？” 　　赵愠：…… 　　“好看个头。”赵愠恶狠狠咬口面包。 　　脑残男主不知道为什么转了性，从早上到现在，笑容就没从齐烬脸上消下去过，连齐烬黑不见底的瞳孔也恢复如常，就仿佛昨晚那个目光阴毒，随手画出个刀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总不可能男主有双重人格，昨晚又是威胁、又是骂自己蠢的真不是他？ 　　好奇心一旦涌起来，就很难消散。整顿早饭的时间里，赵愠偷偷瞄了齐烬好几次，每次还没等看出什么，目光就又猝不及防黏在对方双唇上。 　　看到最后，面包吃完、牛奶喝光，除了齐烬颜值确实能打外，赵愠并没看出其他有用信息。 　　甩甩头，赵愠决定换个方式：“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吗？” 　　“昨晚？”齐烬挑眉看他。 　　“就从你给我送吃的开始，到我来你家，这中间的事，你还记得吧？”赵愠问。 　　齐烬：“怎么这么问？” 　　“没什么，就是感觉你情绪转换的有点点快。”赵愠支支吾吾。 　　昨晚水龙头冻炸前，俩人之间可以算是针锋相对，水龙头冻炸后的氛围也绝对算不上友好，后来抵达齐烬家，俩人也属于别别扭扭。 　　谁能想到一觉醒来，齐烬再没提过卧室和刀的事，反而又是烤面包又是倒牛奶，顺带着还能开两句送不送内裤的玩笑？ 　　矜持高贵的男主突然开起这种玩笑，赵愠是真心不太适应。 　　“你还记得吧？我昨天为什么来你家？”赵愠试探着问，“进来之后，我们还讨论过睡哪儿的问题。” 　　“当然记得。”齐烬微微抬眸，仿佛在思索什么，“昨天我们睡在一起，睡到一半还做了两次运动。” 　　“你他妈胡说什么？”赵愠愣了。 　　“怎么胡说了？”齐烬眼底浮现不解，“你紧紧抱着我，还说我的味道很好闻。” 　　齐烬的表情太过自然，自然到他仿佛只是描述事实。他眼神也很纯净，纯净到如同平静的海水，幽深、清澈，却又望不到底。 　　对让这样的眼睛，赵愠莫名嗅到丝危险。就好像这种平静和清澈只是表象，而平静的海面之下，却孕育着惊涛骇浪。 　　齐烬用这种诡异的目光注视赵愠：“你是想让我说这个吗？” 　　赵愠没吭声。 　　“想看看我记不记得昨晚的事？你怀疑现在的我和昨晚的我，不是同一个我？”话音刚落，齐烬绷直嘴角，目光也沉下去，“既然你喜欢昨晚的我，那就换他出来。” 　　零点零一秒的时间里，齐烬气场就彻底变了。 　　他眼里暖光散尽，嘴角发梢乃至声音都透出冰冷：“原来，你喜欢的是这样的我？” 　　赵愠：…… 　　看着眼前仿佛大变活人的齐烬，赵愠背上出了薄薄一层冷汗。 　　还没等赵愠想好应对方式，齐烬微扬下巴，抬手轻拂赵愠发梢：“你是不是傻？” 　　赵愠：？ 　　一下下揉着赵愠头发，齐烬眼底回暖，继而笑起来：“竟然怀疑我有双重人格？你是电视剧还是小说看多了啊？真是，这么傻乎乎的，怎么当上的总裁？” 　　赵愠：…… 　　终于反应过来被耍，赵愠咬牙切齿想揍人：“齐烬，你他妈就是有病。”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齐烬点头，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以后你说什么都是对的，只要你肯承认喜欢我。” 　　“谁说我喜欢你了？”赵愠瞪圆眼睛。 　　“你……”齐烬笑。 　　赵愠：…… 　　赵愠终于意识到：别管有没有双重人格，脑残男主看起来都不太正常——哪有正常人头天还可怜巴巴、苦逼兮兮装弱小，转天又言之凿凿、自信心爆棚了？ 　　对上齐烬笃定的目光，赵愠做了个决定：如非必要，未来借住的这几天里，他再也不主动跟齐烬讲半句话。 第65章 　　但赵愠不主动说话，不代表齐烬不会主动提起话头。 　　早餐和午餐的空档里，齐烬时不时在客厅晃悠一圈：“吃水果吗？” 　　“午餐想吃什么？” 　　“西式还是中式？” 　　“下午要不要来点甜品？” 　　被齐烬一连串问下来，赵愠渐渐开始不耐烦：“你想干什么？” 　　“我就是无聊，想跟你聊会儿天。”齐烬回答的很干脆。 　　“但我不想聊。”赵愠无情拒绝了。 　　被拒绝了，齐烬表情没任何变化。他嘴角依旧噙着笑，眼底也流淌着璀璨星光，连声音都跟之前一样轻快愉悦：“那你可以听我说。” 　　赵愠：…… 　　赵愠深感，自己是真跟不上脑残男主那跳跃的思维。 　　到底为什么头天还可怜巴巴、苦逼兮兮装弱小，转天又言之凿凿、自信心爆棚、并且把死皮赖脸精神发扬到极致？ 　　眼见着齐烬上午晃完下午晃，赵愠彻底没了脾气：“你到底想聊什么？” 　　“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下房间里那些刀。”想了想，齐烬又提议，“也可以给你讲一下齐氏内部的几股力量。” 　　“我为什么要关心你的刀，为什么会好奇你公司内部力量啊？”赵愠无奈。 　　“那我也可以给你讲讲我的成长史？”齐烬提出了第三条建议。 　　齐烬的成长史，不需要他讲赵愠也大致清楚。毕竟是原书主角，几十万字的内容都是围绕齐烬展开。 　　想也没想，赵愠再次拒绝：“我对你的成长史没兴趣。” 　　“那不如，你给我讲讲你的成长史？”齐烬又提了第四条提议。 　　赵愠翻个白眼：“到底是你想聊，还是我想聊？” 　　“也是……”齐烬想了想，再次开口，“那我给你表演段才艺？” 　　赵愠：“哈？” 　　“表演才艺。”齐烬声音小了不少。说不清是下定决心，还是破罐子破摔，齐烬嘴角微微拉直，偏头避开赵愠目光：“弹琴、唱歌、跳舞，你选一个。” 　　“你是说，你要给我现场表演才艺？”赵愠试探着问，“唱歌、弹琴，或者跳舞，我随便点？” 　　齐烬梗着脖子，小幅度点了下头。 　　赵愠噗呲一声笑起来。 　　“别笑……”齐烬眉头拧成川字，又在赵愠注视下快速舒展开，“不选算了，我也不是特别想表演。” 　　“选选选……”赵愠连声应着。 　　看男主表演才艺啊，这甭管原书里还是现实中，都是赵愠做梦也想不到的场景。 　　哦，对了，也不算做梦想不到，毕竟前两天齐烬刚提过要表演钢琴。只不过钢琴曲没听到，赵愠反倒被一杯茶送进了icu。 　　“钢琴不行，太不吉利。”赵愠迅速排除了这个选项，“唱歌和跳舞的话，我想想啊。” 　　齐烬微抿着嘴唇没说话。 　　纠结几秒钟，赵愠给出最终决定：“还是唱歌吧。” 　　跳舞虽然更有吸引力，但在客厅一个人跳，怎么想怎么有点傻？本着不能太难为男主的原则，赵愠忍痛将其pass了。 　　齐烬点头，眼底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 　　看看，果然跳舞太难为男主，赵愠无声笑。 　　如释重负神色消失后，齐烬漆黑的眼底又露出点失落还是别的。 　　赵愠愣了愣，试探着问：“还是说，你更想跳舞？” 　　“还是唱歌吧。”齐烬选了首外文歌曲。 　　赵愠听了几句，没听出这是哪国语言。但该说不说，齐烬的清冷的嗓音配上这个曲调，倒是格外和谐。 　　一曲终了，赵愠赶紧鼓掌：“你哪天不想做总裁了，可以去娱乐圈发展发展。” 　　“不行……”齐烬说。 　　“怎么说？”赵愠好奇，“你不喜欢娱乐圈氛围？也是，圈里看着光鲜，背地里估计也有很多身不由己。” 　　“跟这个没关系。”齐烬抬头，漆黑的瞳孔映出赵愠身影，“我只想唱给你听。” 　　赵愠：…… 　　猝不及防被撩了一下，无语之余，赵愠迅速别开脸：“我又没说想听。赶紧做晚饭吧，饿了。” 　　“晚饭想吃什么？”齐烬问。 　　“随便……”对于吃什么，赵愠没太多想法，“你做什么都行。” 　　齐烬厨艺很好，好到比赵愠高了不知道多少个层级。早饭和午饭吃下来，赵愠深感齐烬可以去开餐馆。 　　而且齐烬家食物特别充足，充足到赵愠觉得震惊。 　　“一般的餐馆，吃的可能都没你家多。”看着齐烬满冰箱的菜，又看看齐烬厨房里的各种面粉和豆子，赵愠疑惑，“蔬菜和水果就算了，你怎么连面粉都买了这么多？” 　　一袋袋面粉看过去，赵愠跟着袋子上的字读：“低筋、中筋、高筋？光白面面粉，你就搞了三样？” 　　“别人给的。”齐烬一边洗菜，一边解释。 　　“送车厘子我能理解，怎么还有送面粉的？”赵愠惊讶。 　　“也不算送吧。”把洗干净的菜放在菜板上，齐烬抽出把刀，认认真真切起来，“准确的说，这算是遗物。” 　　赵愠：“啊？” 　　“医院附近的那家糕点店，你还有印象吗？”把切好的菜码在盘子里，齐烬轻声解释，“老杨的店面拆迁，店里东西没地方搬，他听白姨说我会烘焙，去世前就把这些都送我了。” 　　赵愠又啊了一声，盯着这几袋子面粉没了声。 　　上次去买糕点的情形，赵愠已经记不太清了。现在回忆起来，除了破旧的店面、干瘦的老人、还有满墙红彤彤的痕迹外，赵愠完全记不起那些糕点的样子。 　　当时他满脑子都是白玉玲的话，对齐烬的担忧是心里唯一的想法。 　　从回忆里抽回思绪，赵愠又看了眼面前的袋子：“原来老杨都去世了。” 　　“前段时间的事。”齐烬点头，“白姨说老杨一辈子没结婚，所有心思都扑在糕点店上。糕点店拆迁，应该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个老人，一辈子都在努力经营着糕点店，临了临了，糕点店要拆了，等于精神支柱也倒了。这么想想，还挺让人悲伤。 　　赵愠抿着嘴角，轻轻叹了口气。 　　“想吃点心吗？”齐烬看他一眼，“老杨留了个笔记本，上面分门别类记录各种糕点的做法。你要是想尝尝，我给你做。” 　　“算了吧，今晚的菜都切好了。”赵愠随口道，“要不，过年那天做点吧？” 　　齐烬愣了愣，眼底迸出亮光。 　　话说出口，赵愠便后悔了。过年那天做点，这怎么听怎么是一起过年的邀约。 　　然而看着齐烬陡然亮起来的瞳孔，赵愠迟疑许久，没忍心把话收回来。 　　再等一两天，再等一两天就说清不一起过年，带着这个想法，赵愠又拖了一天、两天、三天……拖着拖着，就拖到了农历二十九。 　　今年没有三十，二十九这天就是除夕。 　　除夕早上，断断续续下了几天的雪，终于有彻底停下的趋势。看着天气预报里的一排大太阳，赵愠也跟着露出灿烂笑容。 　　“不下雪了这么值得高兴？”齐烬问。 　　“当然高兴，雪化了才能有人来修水管。”赵愠插了块切好的哈密瓜，“年夜饭的东西准备好了么？用不用我帮忙？” 　　齐烬摇头，意有所指：“我家水管再炸，就彻底麻烦了。” 　　赵愠：…… 　　“都说了，水管冻裂跟我没关系。”赵愠恶狠狠把哈密瓜块塞进嘴里。 　　这两天他除了吃吃喝喝，也去隔壁搬过点生活用品，搬东西的同时，赵愠顺带着查看过厨房。 　　对于只有自己家水管冻裂这事，赵愠心里总是抱有疑问。会不会真跟齐烬有什么关系？毕竟那时候，齐烬说那些话的时候，神色看起来认真又笃定。 　　那次查看完，赵愠彻底排除掉了齐烬的嫌疑——只有自己家水管冻裂，存粹因为自己家最靠边。 　　水管那面墙基本就是小区最外侧一堵墙，而墙外，已经连着刮了n天冰冷海风。 　　这种情况下，还能坚持到前两天才冻裂，水管已经算是十分给力了。 　　彻底洗清对方嫌疑，赵愠对齐烬的态度不自觉又软了些。 　　齐烬看准机会，装可怜和撩拨并用，带着赵愠一点点敲定了除夕大餐的菜谱。 　　回顾了一小会儿敲定菜谱的过程，赵愠撇嘴，又吃块哈密瓜。 　　半碗哈密瓜见底，齐烬起身朝厨房走。 　　“真不用我打下手？”赵愠再次发问。 　　齐烬笑着拒绝：“你无聊就看会儿电视，没几道菜，很快就能做完。” 　　这赵愠倒是相信。 　　几天借宿生涯过下来，赵愠对齐烬的认知更加立体。除了身世悲催、能力出众、颜值爆表以外，齐烬的各项生活技能也十分突出。 　　按照齐烬的解释，在国外的那些年里他打过数不清的工：甜点、饮品、中餐、西餐、酒吧、电影院，乃至地下黑拳格斗场、地下斗兽场……但凡能赚到钱的地方，都能找到他的身影。 　　听完齐烬的经历，赵愠忍不住唏嘘：男主果然不好当。 　　可能是被齐烬厨艺折服，也可能是被齐烬颜值蒙蔽了双眼，或者是听完齐烬的艰辛过往而产生怜悯，再或者是被齐烬执着而坚定的纠缠所打动，反正等赵愠意识到的时候，脑残男主这个称呼，已经仿佛很久没出现在脑海里了。 　　甚至连齐烬之前的傲娇、傲慢、拒绝和别扭，赵愠也打算掀了篇——都说新年新气象，过去的，就让它彻底过去好了。 　　在等待年夜饭的时间里，赵愠做了个决定。 　　他决定把俩人关系提个档：从别扭的邻居提升成还算不错的朋友，毕竟都借宿+搭伙吃饭了，朋友这个定位，怎么想怎么也能够得上。 第66章 　　齐烬把年夜饭端上桌，赵愠也掐着点打开电视。 　　看春晚这个习惯，赵愠在穿书前就养成了。当时他身边没什么亲戚朋友，别人阖家团聚的除夕夜，他主要就靠电视里这点声音热闹热闹。 　　穿进书里以后，他身边依旧没什么亲戚，称得上朋友的也就沈亚星、王啸这么两个。 　　过年王啸要回老家，沈亚星也要跟爸妈团聚，于是这十年来，赵愠依旧是孤零零看春晚。 　　而这次，一起看春晚的人变成了两个。 　　赵愠举杯，碰了碰齐烬面前的饮料：“春节快乐。” 　　“春节快乐。”齐烬偏头，漆黑的瞳孔染着笑意，“我未来的男朋友。” 　　赵愠：…… 　　看在过节的份儿上，赵愠没呛声。春节序曲明快的节奏中，他只是翻了个白眼，扭回头继续看春晚。 　　不管是穿书前还是穿书后，春晚内容都差不多，算不上搞笑的小品、各种正能量爆棚的歌曲、还有看着很难、实际上更难的杂技。 　　但可能是多了个人可以吐槽的关系，赵愠总觉得：这场春晚，仿佛比他之前看的那些都更有趣？ 　　4个小时的春晚看下来，赵愠在难忘今宵熟悉的曲调中，喝光了最后一口酒。 　　跟朋友一起吃饭、喝酒、看春晚，跟朋友一起过年，这对赵愠来说，算得上新鲜体验。带着愉悦的心情又打量齐烬几眼，赵愠忍不住笑起来：“要是……” 　　要是以后没事，还可以约着一起过年。 　　话到嘴边，赵愠清醒过来。 　　以后还一起过年？这个邀约是不是有点过于长远了？而且对朋友而言，总约着一起过年也怪怪的。 　　“要是什么？”看赵愠迟迟没有继续，齐烬笑着问。 　　“要是再来点水果就好了。”赵愠笑笑，继续盯起电视。电视里正播着小品，几个颜值很高的新面孔聚在一堆，一会儿唱一会儿跳的。 　　莫名的，赵愠想起来齐烬的才艺表演。 　　上次已经听过唱歌，下次要有机会，可以选跳舞试试。 　　这个想法冒出来，赵愠先把自己吓了一跳。 　　如果说之前的过年邀约是脑子短路，那这次的想看齐烬跳舞，是属于脑子短路还没好？ 　　先不说齐烬肯不肯跳，就单看自己，又是想着以后一起过年，又是想着以后看跳舞，怎么看，怎么已经把齐烬纳入未来规划。 　　把某个人纳入未来规划？这是个很危险的想法。 　　赵愠目光凝重起来。 　　齐烬端着果盘回来的时候，赵愠目光已经恢复如常。他戳了块苹果，优哉游哉放进嘴里：“年后你有什么打算？” 　　“继续追你。”齐烬回答的很干脆。 　　赵愠：“我是问你事业上有什么打算。除了开发海滩，你还打算拿新地吗？之前郑总提过那个海岛，过了年可就要拍了。” 　　齐烬摇头：“我不想拿海岛，我只想拿下你。” 　　赵愠：…… 　　男主傲娇起来能气死人，但不傲娇改直球了，赵愠又有点不自在。 　　对上齐烬又黑又亮的瞳孔，赵愠下意识挪开目光：“你要把这精力放正事上，齐氏资产难说都翻倍了。” 　　“翻倍有什么好处？”齐烬小声反驳，“钱而已，哪有你重要。” 　　估计是这段谈话打开了记忆闸门，半夜入睡以后，赵愠又陷进噩梦里。 　　棉花糖铺就的道路之下，是血淋淋的刀刃，而再往下的执刀者，每个都长着淡粉色的双唇。 　　梦做得多了，赵愠也快习惯了，一边跑一边欣赏了会儿那些薄薄的双唇，赵愠明白：这是自己潜意识里对危险的警觉。 　　周围的一切都不可信，危险隐藏在甜蜜柔软之下。而最亲近的、最想要依靠的人，往往才能造成最大的伤害——这是赵愠穿书前总结出的经验。 　　棉花糖道路结束后，是跟往常一样的车祸。 　　这场车祸算不上完全荒诞的梦。 　　因为在穿书前，赵愠是真切经历过的。 　　滑入黑暗的车辆快速朝前，继而碰撞，失控，滚落。 　　只不过经历过的那场车祸里，赵愠身边并没坐人。 　　前排驾驶位上倒是坐了个人，那是个跟了赵愠许多年的司机。车祸发生到爆炸声响起的间隙里，司机曾经回头看了赵愠一眼。 　　他说：“我也不想的，可我欠了很多钱。” 　　话音落下，司机身上的衣服变了款式，手上戴着块限量款大金表，但脸，依旧还是齐烬那张颜值爆表的脸。 　　这人也跟了赵愠很多年，算得上他的左右手。 　　“赵总，对不住了。”顶着齐烬的脸，那人冷笑着开口，“对家开价太高，那么多钱，谁拒绝谁是傻子。” 　　钱、钱、钱。 　　去他妈的钱。 　　爆炸声响起，赵愠猛地睁开眼睛。 　　望着算不上陌生的天花板，赵愠按紧胸口，脑子里依旧回忆着刚刚的梦。 　　事情已经隔了十年，司机和「左右手」的长相赵愠已经记不太清。但在梦里，他们都长了跟齐烬一模一样的脸。 　　应该是惧怕吧？惧怕接近之后再被背叛，于是下意识的，把齐烬的脸投影到了司机和副总身上？ 　　甚至那些挥之不去的噩梦，也是因为惧怕吧？ 　　惧怕因为利益和金钱而产生背叛、惧怕伤害。所以用这种方式强化记忆，用这种方式试图清醒，试图远离可能发生的伤害…… 　　但齐烬说：钱而已，哪有你重要。 　　- 　　初一、初二连着两天大晴天，堆积的雪融化了不少，洁白的雪地上更是多了脏兮兮的痕迹。 　　看着这些痕迹，赵愠心情大好：“再来两天雪就能化了。” 　　“你就这么想回家住？”齐烬偏头看他。 　　“肯定想，谁愿意天天借住别人家？”赵愠笑眯眯盯着窗外，余光扫过粗瓷盆里的绿植，他目光微微顿了一下。几秒钟后，赵愠收拢目光，将绿植和瓷盆再次隔绝于视野之外。 　　也许是小粉，也许不是。 　　但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过去的早已经过去了，反正错过的花也不可能再开，反正都已经决定翻篇了。 　　刚这么想着，赵愠就听见齐烬清冷的声音。 　　“还记得这盆花吗？”齐烬问。 　　赵愠赶紧摇头。 　　“当初我送你的，不记得了？”齐烬声音带着探究。对上齐烬深棕色的眼眸，齐烬轻轻挑起眉尖：“在国土局停车场送你的，后来，你还给它起了名。” 　　赵愠依旧摇头。 　　“它叫小粉，因为花是粉色的。”齐烬明显不信，“当时被李桥舟掐掉了花苞，为这事你还跟李桥舟打了一架，后来你搬走，把它留在了我家。你还曾经问我小粉的花语是什么，怎么可能不记得了？” 　　“真不记得了。”赵愠指尖指着脑袋，“车祸的时候撞到了，忘了些事。” 　　齐烬微微一愣。 　　可能是没想到赵愠会给出这么个解释，齐烬纯黑色的瞳孔浮起丝波澜。 　　片刻之后，那些波澜归于平寂，齐烬再次勾起嘴角：“用失忆来敷衍我，是不是过于没诚意了？” 　　“不是敷衍你。”赵愠言之昭昭，“不信等雪化了，我跟着你去医院再查一次。” 　　也许是被赵愠的态度唬住了，也许是想快点进入主题，齐烬并没再纠结失不失忆的问题：“不记得没关系，我可以讲给你听。” 　　“怎么讲？”赵愠懒洋洋问。 　　总不能齐烬打算从两人相遇开始，一点点回顾往昔，说说他是如何被自己追、被自己舔、又残忍拒绝。 　　再然后就那段往事做点检讨，顺便撩一撩或者说点有的没的？赵愠猜测。 　　“认认真真地讲。”齐烬不负众望，的确是从两人相遇开始讲起。 　　然而在齐烬嘴里，俩人相遇后的情形完全变了样子。 　　“我对你一见钟情，想方设法靠近你，博取你的关注。”笑眯眯看着赵愠，齐烬编起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过生日的时候，我软磨硬泡要来了生日礼物，是对红宝石袖扣。后来你生日，我又亲自动手给你做蛋糕。 　　中间经历了很多事情，你窥探到了我不为人知的秘密，你没有恐惧或者逃避，我也看见了你坚强外壳下的脆弱和孤单，我很心疼，再后来，你被我的执着打动，终于同意做我男朋友。” 　　赵愠？ 　　“再再后来，我们决定过神仙眷侣的生活，于是搬来了海边，买了紧挨着的两栋房子。我们拆掉了栅栏，在两栋房子间搭了种满蔷薇的回廊。 　　哦对了，我们还出国领了结婚证，婚礼现场，我发誓会永远守护你，你也抱着我说你爱我，说这辈子只要我，终其一生不离不弃。”齐烬越说越不靠谱。 　　赵愠忍无可忍：“齐烬，你脸怎么这么大呢？” 　　齐烬无声笑了。 　　“我只是忘了些事，又不是彻底失忆。”翻个白眼，赵愠目光滑向绿植，“你说这么一大段根本没影的事，逗我玩呢？” 　　“不是……”齐烬反驳。 　　“我看就是。”赵愠冷哼，“大过年的闲在家里无聊，想在我身上找乐子？” 　　“真不是……”齐烬绷直嘴角，声音里带了点似有似无的哀伤，“这是我希望的过往。” 　　赵愠微微愣了一下。 　　“我希望在最初相遇的那一刻，我就能看清自己的心。”齐烬顿了顿，轻轻叹口气，“我希望我能从报复和仇恨里脱身，用真心去感受你、去回应你的感情。而不是直到失去后才痛苦、才后悔、才试图弥补。” 　　齐烬这话说的很诚恳，诚恳到赵愠没在第一时间想起反驳。 　　“之前我满心仇恨，即使动了心也不敢面对。但我现在反省了，知道错了。所以，可以给我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吗？”话音落下，齐烬用漆黑的瞳孔直视赵愠双眼，“给我个机会，就当做我们今天才相遇，让我把之前的那些都变成现实。” 　　赵愠沉默了。 　　长久的沉默后，赵愠缓缓勾了下嘴角：“这话说的，可真不像你的风格。” 　　“人总要成长。”齐烬抬手，试探着抓住赵愠手腕，“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好不好？” 　　赵愠没躲，但也没点头。 　　“我不知道。”思考了几秒钟，赵愠一改之前吊儿郎当的语气，“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也不知道你的喜欢能持续多久。” 　　齐烬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解释什么。 　　赵愠打断他的话：“更主要的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我喜欢那款。” 第67章 　　听见这话，齐烬目光微凝，轻启的嘴唇也闭紧。 　　片刻后，齐烬薄薄的淡粉色嘴唇再次张开，他表情无奈之中混杂着不解：“你在胡说什么？” 　　“没胡说，我真不确定你是不是我喜欢那款。”赵愠解释，“是，我之前是对你穷追猛打，又是送东西送资产的。但我也说了，我当时更多的是想睡……” 　　发觉齐烬目光沉下去，赵愠明智地改口：“想和你睡。” 　　“你看你这长相，放在娱乐圈都是顶流的配置，我一凡夫俗子，看见你就动了情，也挺好理解的。对吧？”赵愠想了想，又补充说明，“而且男人嘛，那什么上脑就容易用下半身思考。不说之前，咱就单看现在，现在，此时此刻，我下半身对你也不是完全没感觉。” 　　齐烬喉结小幅度滚了滚，目光黏在赵愠张张合合的双唇上。 　　几乎是一瞬间，赵愠便嗅到危险气息。 　　就仿佛自己是被野兽盯上的肥肉。 　　矜贵高雅的表层之下，却隐藏着嗜血和狠戾，自己当初就是被齐烬这种特质所吸引吧？但这种吸引究竟算不算喜欢？赵愠叫不准。 　　“下半身终究只是下半身，咱是人，不能总让下半身控制。”赵愠侧身躲开齐烬直视，“我现在不确定除了下半身的感觉，我对你还有没有别的感觉。我更不确定就算有感觉，这个感觉是感激、是感谢，还只是因为孤独，所以想报团取暖。” 　　齐烬微微愣住：“报团取暖？” 　　“对啊，抱团取暖。”赵愠扫了眼边桌上的小粉，目光又顺着边桌偏移，最终定格在茶几。 　　茶几上摆着个欧式点心盘，里面盛着几样酥皮点心。这些是早上齐烬新烤出来的，酥酥亮亮的外壳上还撒着饱满可爱的白芝麻。 　　“你看啊，如果不来你家借宿，我现在吃饭都成问题，更别提能吃到新烤的点心。”看了酥皮点心几秒钟，赵愠声音低下去，“所以对你心存感激，愿意接近你，接受你的示好，这些行为都很好理解。” 　　“除夕那天，我还想过给咱俩关系升升级，从认识关系变成好朋友。”顿了顿，赵愠抬头看向齐烬。 　　齐烬瞳孔依旧漆黑，却照比往常更加幽深。他用深不见底瞳孔死死盯住赵愠，嘴唇动了两下：“只是朋友？” 　　“只是朋友。”对上齐烬漆黑的瞳孔，赵愠试图勾起嘴角，“我这么多年，都快习惯一个人过年了，今年才意识到原来有朋友陪着一起，也挺好。如果你明年有时间，又不介意的话，我们也可以约一起过年。” 　　看出齐烬有想说什么的意思，赵愠赶紧继续：“挺自私的，是吧？明明听过你的表白，知道你有其他心思，却还放任你接近，还提出了再次一起过年的邀约。只不过不想孤零零一个人，便在你身上汲取温暖，但这种行为跟喜欢应该有本质差距。” 　　赵愠自认这话说得足够真诚，而且，这本来也是他的心里话。 　　因为害怕孤单，因为渴求温暖，就不清不楚接受了另一个人，这怎么想都不是明智行为。 　　何况，接受了另一个人，就意味着可能再次被背叛和伤害。而且因为关系更为亲密，这种背叛也将比之前的更致命。 　　想起梦里的场景，赵愠在心里叹口气：无论从哪种角度考虑，自己果然都不是恋爱的合适人选。 　　听完赵愠的长篇大论，齐烬难得沉默了。他淡粉色双唇绷直，晦暗目光盯紧赵愠。 　　“我说这些话，不是因为之前被拒绝而报复。”赵愠笑笑，深棕色的瞳孔里映出齐烬身影，“我这人诚实，不想骗人，更不想骗自己。” 　　也许是听出赵愠的诚恳，从而受到打击，也许是单纯不想再搭理赵愠，赵愠话音落下后，齐烬什么都没再说。 　　半夜，赵愠难得没再做棉花糖的梦。只是梦里有种奇怪的声音，仿佛金属摩擦或者撞击，咯吱咯吱的，听得人汗毛一个劲儿竖起来。 　　无奈睁开眼，赵愠抹把脸，试图忘掉梦境里的声音。 　　然而声音依旧还在。 　　赵愠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确认声音源自二楼。 　　这种声音不算大，却被寂静的夜幕衬托的格外刺耳，赵愠试图在记忆里找到类似的声音，想了好一会儿，他依旧一无所获。 　　又盯着天花板听了几分钟，赵愠终于记起来了：类似的声音，他上辈子还真听过。 　　当时，他闲着没事逛去了菜市场。在破旧杂乱的菜市场门口，赵愠曾经看见个磨刀的老人。 　　老人在粗糙的磨刀石上一下下磨着刀，跟现在楼上传来的声音一模一样。 　　换句话说：齐烬大半夜不睡觉，在磨刀？ 　　这是在发什么疯？ 　　赵愠刚这么想着，磨刀声便突兀停下。接着赵愠听见了房门被打开的咔嗒声，再接着，是楼梯上的脚步声。 　　整栋房子这会儿就俩人，自己还在沙发上躺着呢，下楼梯的是谁不言而喻。 　　微微拧了下眉心，在脚步声朝客厅走来的同时，赵愠迅速闭上眼睛。 　　走进客厅后，齐烬放轻了脚步，特别是在接近沙发范围以后，齐烬脚步声更是轻不可闻。 　　赵愠放缓呼吸，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像在熟睡。他不知道齐烬为什么半夜磨刀，也不知道齐烬大半夜下楼干什么。但这两件事放在一起，怎么想都不太像好事？ 　　在赵愠胡思乱想的时候，齐烬已经走到了沙发面前。 　　可能是为了判断赵愠是否真睡着，也可能是在思考什么，走到沙发边上后，齐烬并没任何动作。 　　他不动，赵愠更不可能动。 　　俩人一站一趟，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 　　最终，齐烬先开了口：“你醒着……” 　　这是个肯定句。 　　被揭穿，赵愠索性也不装了。他按着沙发坐起来。对上齐烬比夜色还黑的瞳孔，赵愠先翻个白眼：“你大半夜磨刀，我睡得着吗？” 　　齐烬愣了愣：“你听见了？” 　　“能听不见吗？”赵愠指着二楼，又翻个白眼，“就一层的高度。” 　　“那你怎么不跑？”齐烬问。 　　赵愠：“我跑什么？” 　　齐烬没说话。 　　“虽然不能欣赏你半夜磨刀的喜好，但个人喜好嘛，我能理解。”赵愠裹了裹被子，朝旁边让出点位置。 　　齐烬挨着他坐下：“吓到了？” 　　“还行……”赵愠实话实说，“我这人心大。” 　　“我只是习惯了思考的时候做点什么。”齐烬偏头看他，“你白天说的话，我认真想过了。” 　　赵愠静静看回去。 　　“你说你不知道是不是喜欢我这款。”齐烬声音在夜色之中更显清冷，说完这句话，他犹豫了几秒钟，并没接着往下说。 　　齐烬想完，会给出什么样的结论？赵愠不知道。 　　但不管怎么说，听完自己那番话，齐烬心情都应该不太美好吧？悄悄打量齐烬神色，赵愠下意识抿了抿嘴角。 　　好的情况是齐烬能想开，彻底放手，坏的情况是齐烬先发会儿脾气，或者说点有的没的，然后再想开，再彻底放手。 　　至于更坏的情况？ 　　赵愠指尖抵在手心里：最坏的情况就是齐烬想不开，自己再把话说绝点，争取俩人打上一架，来个老死不相往来。 　　但看现在的情形，应该不至于要打上一架？ 　　缓缓放开抵在掌心的手指，赵愠安静等待下文。 　　“我觉得你不试试，就永远也不知道是否喜欢。”齐烬再次开口，清冷之中带着藏不住的温柔，“所以，不如给我个机会，我们俩试一试。” 　　赵愠：？ 　　赵愠万万没想到，齐烬又是磨刀又是半夜摸进客厅，绕来绕去，竟然又绕回了重新开始这个想法上？ 　　“不是，你这逻辑思维，是不是有点不合于常理？”赵愠叹口气，“我都说了，我对你是抱团群暖，我不喜欢你，我就是太寂寞了。寂寞懂吧？因为寂寞，所以容忍你的接近。就算咱俩真重新开始了，又有什么意义？” 　　“你会在我身边。”齐烬说，“这就是意义。” 　　赵愠沉默了。 　　“你不能说服我，我也不能说服你。我们不如定个赌局？”齐烬轻轻笑起来，“就赌你在三个月以内会不会爱上我。爱上了，我们就正式成为情侣。” 　　“没爱上呢？”赵愠问。 　　“没爱上我就离开，这辈子都不再纠缠你。”齐烬目光如夜色般深沉，透过窗帘的零星园灯，便如同夜幕中的星辰，在齐烬漆黑的瞳孔里映出点点星光，“但这三个月里你必须配合我，不可以回避，更不能一走了之。如果不配合，时间就要顺延。” 　　三个月换下半辈子的清净，怎么想怎么划算。 　　赵愠思索几秒钟，点头：“也行，说好三个月。到时间了，你就必须兑现承诺。” 　　目送齐烬起身，返回二楼，在关门声里赵愠后知后觉意识到：有件事忘了。 　　他忘了问齐烬大半夜下楼的原因。总不能他大半夜想到了三月之约，就急急忙忙下来跟自己讲？ 　　按照这个情形，要是未来三个月里齐烬想到什么，会不会也不分时间场合就行动？想着想着，赵愠突然觉得：三个月仿佛……也挺漫长？ 　　为了避免再次半夜被拽起来谈心，第二天一早，赵愠就卷铺盖回了自己家。 　　看着已经清扫出来的园路，齐烬没有阻拦：“中午是你过来吃，还是我把饭菜端过去？” 　　“不……”一个不字还没等出口，赵愠记起昨晚的约定。 　　如果不配合，三个月的时间要顺延。 　　顺延啊…… 　　赵愠赶紧改口：“不用麻烦，你做好叫我。” 　　齐烬点头，转身回了厨房。 　　中午11:30，电话铃声准时响起来。赵愠懒洋洋摸出手机，却发现不是齐烬而是沈亚星。 　　过年期间，沈亚星也打过两三个电话来，该拜的年早拜完了。这会儿雪也还没彻底化，约饭不太现实。 　　不拜年不约饭，沈亚星打电话来干什么？带着疑惑，赵愠按下绿点。 　　“赵哥……”电话接通，沈亚星跨过寒暄直奔主题，“餐厅出事了！” 第68章 　　按照沈亚星的说法：芦子韬这次提前回来，主要是因为餐厅的事。 　　准确的说，也不能叫餐厅的事，而是土地的事。 　　芦子韬开民宿和餐馆的那块地，手续上一直有点问题，之前海滩没有开发，那点问题也没人在意——左不过就是几栋破房子，变不了现，也赚不着钱。 　　可现在，海滩已经开发动工，那几栋破房子便被有心人盯上了。 　　“年前，他们三天两头去捣乱。过年下雪难得消停了几天，这会儿雪刚开化，他们就他妈带了家伙又上门。”电话里，沈亚星气哼哼，“那群混蛋进门就开砸，子韬就一个人在店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有人看上了民宿的地，年前就去找过茬儿，这情况赵愠还真不知道。听完沈亚星的话，赵愠轻轻拧了下眉尖：“你没联系芦子韬？” 　　“联系了，但没联系上。十分钟之前我跟子韬视频，眼睁睁看着那伙人进店的。刚才再打，就是您打的电话已关机。”沈亚星越说越着急，“子韬手机从来不关，跟我视频的时候还是满格电，总不可能十分钟就没电了。” 　　“也可能是手机坏了。”赵愠安抚了沈亚星两句，又详细问了事情经过。 　　从沈亚星急叨叨的描述里寻觅出重点，赵愠大致清楚了目前情况：盯上民宿的是群地痞流氓，看见芦子韬的房子在开发范围里，开始眼红，又碰巧知道了地皮手续问题，便想发设法做起文章。 　　前几次都只是扯皮，可能是看迟迟没有进展，这次那些人改用了更激进的手段。 　　“你确定他们动手了？”赵愠问。 　　“我在视频上看见的，他们进去先砸了两张桌子。”沈亚星很笃定，“我挂视频就报警了，但现在这路况……也不知道出警要用多久。” 　　赵愠嗯了一声，从玄关柜上拎起车钥匙。 　　挂断电话前，赵愠叮嘱沈亚星：“你继续打芦子韬电话，我过去看看。” 　　首先，那群人只是地痞流氓，根据沈亚星的描述，他们砸砸东西打两下人也就封顶了，还没干过更出格的。 　　其次，那群人的目的是土地，弄死弄残芦子韬对拿到地没任何好处。 　　所以不管怎么想，芦子韬生命安全都不受威胁。至于剩下的，就是多点皮肉之苦和少点皮肉之苦的事。 　　但毕竟朋友一场，早点去就能减轻点芦子韬的皮肉之苦，赵愠还是愿意且必要跑这么一趟。 　　话是这么说，想也是这么想，但推开大门，赵愠就开始犯了难。 　　大雪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天，这会儿虽然停了一天半，小区主干道也扫出来了，但庭院里和车身上的积雪并没融化。 　　蹚雪走到车边，赵愠一边拍掉车窗上的积雪，一边暗自后悔：就不该图方便把车停院子里，要是把车停在车库，现在坐上去就能开。 　　估计是听见院子里的声音，齐烬从隔壁别墅探出头。看见赵愠在清理车子，齐烬微微一愣：“你要出门？” 　　“有点事……”赵愠随口回答，“你自己吃。” 　　齐烬并没问什么事，也没提议先吃了饭再走。 　　他只是看了眼跟积雪搏斗的赵愠，转身回了屋里。 　　关门声落下没几秒，赵愠便听见了发动机的声音。他诧异抬头，朝着声音来源看过去。 　　发出声音的位置，是隔壁车库。 　　赵愠目睹车库卷帘门缓缓升起。卷帘门升到最顶端后，有辆暗红色的越野从车库里窜了出来。 　　呼啸着开上园路，暗红色越野并没朝大门方向开。它向里侧转弯，停在了赵愠家门口。 　　齐烬从驾驶位上探出头：“你开还是我开？” 　　赵愠没吭声。 　　“你从小在G市，应该没怎么开过冰雪路面？”看赵愠没接话的意思，齐烬自顾自做出安排，“我在国外经常开雪地，你坐副驾，我开稳点，争取不让你晕车。” 　　赵愠看看干干净净的暗红色越野，又看了眼自己被积雪覆盖的车，迅速做出最优选择：“行……” 　　上了副驾，赵愠并没说要去做什么，更没提海滩和芦子韬的事：“码头……” 　　“你要坐船？”齐烬一边调头，一边问，“坐船去哪里？” 　　“海滩……”被问了，赵愠也没隐瞒。 　　齐烬看了赵愠一眼，没问为什么急着去海滩，也没问赵愠到了海滩要做什么。只是抵达码头后，齐烬停好车，跟在赵愠身后进了调度室。 　　“我自己过去就行。”赵愠看他一眼，跟工作人员说了包船要求。 　　工作人员拿出张表格。 　　边引领着赵愠填表格，工作人员边问：“咱们包船分单程和往返两种，要是选择往返，船到了那边就停在码头等您。您看需要往返吗？” 　　赵愠之前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听工作人员提起这茬儿，他迅速点头：“需要，特别需要。” 　　跟工作人员敲定完租船事宜，赵愠发现齐烬还没走的意思：“我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你先回家吧。” 　　“我也去……”齐烬没动。 　　赵愠赶紧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齐烬：“你忘了我们的约定？还是想顺延？” 　　赵愠无奈：“也没约定咱俩捆绑三个月吧？” 　　“是没规定，但你如果不配合，三个月的时间就要顺延。”齐烬声音清冷之中，带了点不耐烦还是别的什么，“今天才第一天，你就不打算配合了？” 　　“我去办正事，怎么能算不配合？”芦子韬情况不明，赵愠不太想跟齐烬继续纠缠，“我这三个月又不是卖给你了。” 　　“去跟姓芦的见面，就是你的正事？”齐烬声音沉下去，“看你急着出门，我还以为要做什么呢，没想到是去海滩。海滩这会儿早停工了，现在过去，你就是奔着见芦子韬吧？有我还不够？你就这么急着去见野男人？” 　　工作人员诧异地看了看齐烬，又悄悄打量赵愠。 　　赵愠被看得有点不自在：“神他妈野男人，少胡说八道。” 　　“不是野男人？哦，我明白了。”顶着工作人员探究的目光，齐烬似笑非笑望向赵愠，“你是怕我吃醋，所以不让跟。” 　　赵愠：？ 　　“你喜欢我，要去见其他男人怕我吃醋，所以不让我跟。”齐烬言之凿凿，“如果是这个理由，我可以接受。” 　　“谁他妈喜欢你了。”赵愠已经顾不上不自在了，“你少顺杆爬，三个月一到，你给我赶紧出国。” 　　齐烬：“不承认喜欢我，就要让我跟。” 　　目睹齐烬大言不惭跟上船，又大言不惭跟下船，最终大言不惭跟进了芦子韬的店里，赵愠都没想好怎么反驳。 　　等到了店里，赵愠也顾不上反驳了。 　　虽说是有段时间没来，但赵愠还记得店面干净整洁的样子，也记得店面门口挂着漂亮的水晶门帘。 　　而现在，水晶门帘已经团成团被扔在地上，水晶珠子上粘了雪和泥，半点儿不见先前流光溢彩的模样。店里桌椅也东倒西歪，有些桌面上还被砸出了裂纹。 　　“芦子韬？芦子韬？”绕过水晶门帘和桌椅，赵愠提高音量。 　　可能是听见门口的动静，有个穿着皮夹克的光头从厨房走出来。看见赵愠和齐烬，光头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识相的给老子滚。” 　　赵愠声音沉下去：“芦子韬人呢？” 　　芦子韬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赵哥！我在这！” 　　赵愠朝厨房走。 　　光头挡住他：“少管闲事。就你这细胳膊细腿，还他妈想来当英雄？也不撒泼尿照照？” 　　打量完赵愠，光头又看他身后。目光停留在齐烬脸颊上，光头神色有些诡异：“这还他妈……” 　　赵愠微微皱眉。 　　“这还他妈带了个明星当帮手？”光头脸上露出玩味笑容，“这脸蛋，啧啧，老子睡过那么多女的，都没一个这么漂亮。” 　　赵愠眉头拧得更紧了点。他顺着光头视线看过去，却发现齐烬面无表情，仿佛根本没听见光头的话。 　　自己听着都有点生气，当事人却毫无反应？眨巴眨巴眼睛，赵愠暗自感慨：男主不愧是男主，瞧瞧着平稳的心态。 　　发觉赵愠的目光，齐烬挑眉，轻轻对着他眨了下眼睛：“我漂亮吗？” 　　赵愠喉结滚了滚。 　　光头：“漂、漂亮。老子都想……” 　　赵愠回神，恶狠狠瞪光头：“你还是想想等会儿警察来了怎么说吧，我们可是报警了。” 　　光头仿佛听见天大的笑话：“报警？你他妈跟我提报警？老子……” 　　他话没说完，盘山道上传来警笛声。 　　光头低声爆了句国骂。 　　“怎么不叫嚣了？”赵愠冷哼，“听见警笛怂了？” 　　光头没搭理赵愠。他扭头朝厨房喊了句什么。没一会儿，厨房里又走出来几个人。带头的是个也是个光头。 　　两个光头小声聊了几句，对着剩下的人招呼：“先撤……” 　　“等等，等等。”赵愠拦住他们，“店砸了人也打了，这就想撤？” 　　“给老子滚远点。”光头一号试图推开赵愠，却被赵愠抢先拽住手腕。挣扎了几下，光头一号艰难挣开赵愠钳制。 　　可能是没想到赵愠身手还行，挣开钳制后，光头一号没做进一步动作。他打量赵愠两眼，转头看向光头二号。 　　光头二号眯缝着眼睛，眼角余光盯住赵愠：“你想怎么样？” 　　“不是我想怎么样。”赵愠摆手，“现在是法治社会，怎么解决要听警察的。” 　　说完，他朝门边挪了半步，彻底堵住这群人出去的路。 　　在他们说话的功夫，警笛声已经到了门口，芦子韬也从厨房跌跌撞撞走出来。 　　赵愠等着警察进了屋，才查看芦子韬情况。芦子韬脸上有擦伤，手背也有伤痕，但好在冬天穿得厚，芦子韬身上并没受太重的伤。 　　大致了解完情况，警察决定带人回局里做笔录。 　　但看着满屋子的人，又看看孤零零一辆警车，两个警察有点犯难。最终，警察决定由赵愠陪芦子韬驾车自行前往，光头那边，则被押了三个人上警车。 　　对于这个决定，赵愠没表示疑议：反正他主要诉求是赔偿，跟去三个和跟去五个没有差别。 　　对于赵愠要陪芦子韬离开，齐烬也没表示任何疑议。他目送赵愠坐上车，还贴心地帮他关好门：“路上小心，早去早回，船还在码头等着我们。” 　　赵愠看了眼被留下的两个光头：“他们两个……” 　　“什么？”齐烬顺着他目光看过去。 　　“他们两个不是善茬儿。”赵愠压低声音，“被押上车那仨都是小喽啰，这俩才是头儿，要不，你跟我一起去警局？” 　　齐烬拒绝了：“喽啰还是头儿，都跟我没关系。” 　　道理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何况警察刚来过，兄弟都被带走了仨，他们应该也不敢再惹事。赵愠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到警局之后，按照流程做笔录，接着确认赔偿金额，事情刚办完，赵愠就催着芦子韬往回赶。 　　路上，芦子韬几次表达感谢，赵愠只是笑笑：“要谢也是谢沈亚星，可是他帮你报警搬救兵的。” 　　芦子韬嗯了一声，仿佛还想说什么。 　　赵愠迅速拨通沈亚星电话，又把手机扔给芦子韬：“事情解决了，你跟他说一声。” 　　话音落下，电话里已经传来沈亚星的声音。听着沈亚星跟芦子韬聊上，赵愠暗中松了口气。 　　快抵达店面的时候，沈亚星和芦子韬终于聊完了。看着芦子韬还回来的手机，赵愠犹豫几秒，拨通齐烬号码：“你怎么样？” 　　“不太好……”齐烬的声音一如既往清冷，但尾音却轻轻上挑，彰显出了主人的愉悦。 　　还能高兴起来，估计是没出什么事。赵愠微悬着的心放回肚子。他轻点油门，随口问：“怎么不好？” 　　“想你了，所以不太好。”齐烬声音带着笑。 　　就不该多此一问，赵愠翻个白眼。 　　抵达店里，赵愠嘱咐了芦子韬几句，才和齐烬朝码头走。折腾了一下午，这会儿天色已经擦黑，好在没刮风也没下雪，边走边听了会儿细碎的海浪声，赵愠手机响了。 　　看见屏幕上芦子韬三个字，赵愠诧异接通。 　　电话里，芦子韬声音很急：“赵哥你别说话，就安静听我说。我刚看了店里监控，下午咱们出门之后发生了些事。” 　　赵愠被芦子韬紧张兮兮的语气弄得有点发懵。 　　“我马上把视频发你，你避开齐烬看。”芦子韬亚低声音，“一定一定要避开他再看。” 　　挂断电话，赵愠隔两分钟看眼手机，就这么看了十几分钟，都没收到所谓的视频。直到赵愠坐上船，手机才嘟嘟响了。 　　看视频封面，应该是拍的厨房，封面上拍到了洗菜池和案板。 　　赵愠点开视频，灰圈转啊转，并没立刻加载成功。 　　到底是什么视频，需要避开齐烬才能看？记起光头一号打量齐烬的目光，以及齐烬那句不太好……那两个光头不会见色起意，真对齐烬干什么了吧？ 　　想到齐烬疑似被觊觎，赵愠不自觉捏起拳头。 　　齐烬莫名其妙看着他：“你怎么了？” 　　赵愠抱紧手机：“没事没事。” 　　视频上的灰圈旋转了一会儿，终于加载成功。看清视频里的画面，赵愠猛地瞪圆眼睛。 第69章 　　屏幕上，还是洗菜池和案板的画面，只不过除了这些背景外，还多了个光头。 　　偷偷调大音量，赵愠凑在手机上听了几秒钟，并没听见任何声音。 　　既然视频是无声的，就只能靠眼睛分辨了。盯着那颗光头，赵愠凭借衣服认出来：这是光头一号。 　　光头一号背对着洗菜池，正朝厨房门口看。单看他的肢体动作，仿佛在惧怕着什么。 　　画面拍摄时间，距离赵愠带着芦子韬离开没多久。这时候店里应该就只有齐烬和两个光头。光头一号在厨房，光头二号和齐烬又在哪里？ 　　盯着视频又看了快半分钟，光头一号突然做了个闪避动作，紧接着，画面里出现了另一个光头。 　　光头二号明显比光头一号狼狈不少，他衣服上裂开好几条口子，脸上也见了血。 　　看这俩光头的眼神，都是在朝厨房门口盯，甚至俩人还又比划又张嘴，明显喊着什么。 　　苦于视频没有声音，赵愠只能凭肢体动作大致判断。 　　这俩人最开始应该在放狠话，但放着放着，俩人动作幅度减小，身体开合度降低，这是情绪从外放到内敛的体现。 　　紧接着，俩人身体动作降到最低，并且出现蜷缩趋势，这表现俩人在试图降低存在感——面对令人恐惧的事物时，人们常会做出这类反应。 　　已知店里当时就三个人，这俩在看的只能是齐烬。 　　也不知道齐烬做了什么，能把俩人吓得蜷缩起来？眯着眼睛打量不远处的齐烬，赵愠没能从那张白白净净的脸上看出什么。 　　“看我干什么？”齐烬发觉了赵愠的打量。他偏头迎上赵愠视线，漆黑的瞳孔纯净璀璨：“一下午没见，想我了？” 　　“你这脸皮真是越发厚了。”赵愠收回目光。 　　齐烬：“书上说过，脸皮不厚娶不到老婆。” 　　“你这都看的什么书？”话说出口，赵愠突然想起来：类似的对话之前也发生过。 　　齐烬当时端了个银托盘，胡搅蛮缠好半天睡和感情的问题，又在自己质问下嘴角微挑，忽闪着小扇子般浓密修长的睫毛回答：追爱手册和霸总小说。 　　在赵愠回顾往昔的功夫，齐烬轻轻勾起嘴角：“我看的是……” 　　“停停停……”赵愠赶紧摇头，“你就当我没问。” 　　“那怎么行？”齐烬似笑非笑望着他，“书里说无视老婆不是好行为，一定要避免。书里还说，老婆说不要就是要，老婆说不想听，那百分之百是想听。” 　　“这他妈什么歪理邪说？”赵愠反应了几秒钟，终于get到重点，“不是，等等，谁是你老婆了？” 　　齐烬舔着嘴角，笑盈盈看赵愠。 　　“看我干什么。”赵愠翻个白眼，避开齐烬的注视。 　　然而避开了齐烬目光，不自在感依旧还在，赵愠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低头继续看手机。 　　他和齐烬说了几句话的功夫，视频已经接近尾声。 　　画面里还是只有两个光头，只不过这俩光头蜷缩动作更明显，光头一号甚至还用手死死扣住脑袋。 　　这俩人虽然是地痞流氓，但好歹也是地痞流氓的头儿，到底是看见了什么，能把这俩光头吓成这样？ 　　赵愠心里涌起奇怪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儿怀疑俩人是看见了妖怪。 　　要说妖怪的话？余光扫过齐烬脸颊，赵愠不得不承认：齐烬长成这模样，的确有当妖怪的潜质——多半还是那种祸国殃民、一笑倾城的狐狸精。 　　然而赵愠看过原书，那是本再正常不过的都市小说，绝对不存在任何灵异元素。 　　变不成妖怪的话，就只有另一种可能了——齐烬肯定是做了什么不算特别正常的事。 　　要说不正常的话，齐烬那满卧室的刀和半夜磨刀的行为，的确是挺不正常。 　　胡乱想了一小会儿，直到视频彻底放完，赵愠也没能看出来齐烬到底做了什么。 　　他正打算问问芦子韬还有没有其他视频，手机又嘟嘟响起来。 　　芦子韬的第二条视频姗姗来迟。 　　这条视频比上一条短了不少，证据就是加载速度明显变快。 　　眼看着视频要加载完成，赵愠手机又震了一下。 　　这次芦子韬发来的是段文字。 　　-赵哥，监控中间被关过十几分钟，再亮起来就只录到这么一小段画面。 　　赵愠打了个「好」字，想了想，又问：你这监控怎么没声音？ 　　没等芦子韬回复，赵愠先点开了第二段视频。 　　这段视频很短，画面对着的依旧是洗菜池和案板。只是画面里不见了光头二号身影，光头一号也只不过在画面最边缘出了个镜。 　　但只是这么点出镜场景，就成功让赵愠心里咯噔一声。 　　视频里，光头一号右手紧紧按在菜板上，左手则一会儿挥舞，一会儿又试图触碰右手。 　　角度关系，赵愠只能看见光头一号的小半张脸，他脸上没什么伤，但鼻涕和眼泪倒是大把在流。 　　好歹是个能砸店打人的主儿，怎么哭成这个德行？赵愠放大画面，试图看清光头一号究竟怎么了。 　　随着画面放到大，赵愠隐约看出来光头一号右手有点不对劲儿，直到画面放到最大，赵愠终于看清了：光头一号右手手背上，有道很细的血痕。 　　是什么样的东西，能弄出这么细的血痕，并且还让光头哭成那个熊样？ 　　以及，齐烬到底对他俩做了什么？赵愠想了几秒钟，没能想出答案。 　　他退出视频，目光落在芦子韬的最新回复上。 　　-之前有声音，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坏了。 　　赵愠微微一愣。 　　视频原本有声音的，今天声音却莫名其妙坏了？ 　　视频应该是连续的，中间却无故中断过十几分钟？ 　　这两个情况联系在一起，要说是巧合鬼都不信。 　　要说不是巧合的话…… 　　垂眸盯着齐烬浅浅的影子，赵愠心情有些复杂：这两段视频是故意被留下的。 　　去掉了声音，去掉了中间的过程，只留了第一段施压和第二段结果。 　　而留下的目的，当然是为了给人看。 　　店是芦子韬的，最先看到视频的人只能是芦子韬。芦子韬看见视频后会做什么？会惊恐，诧异，找人询问，还是报警？ 　　报警应该不至于，那俩光头刚砸过他的店，芦子韬不可能为了他们报警。 　　而且就算芦子韬真报警了，这么没头没尾的两段视频，也没法说明什么。 　　排除掉报警，芦子韬更可能做的事，是跟其他人沟通。而这个沟通者，除了刚刚帮过他的自己，也就只有沈亚星他们。 　　无论芦子韬是直接找到自己，还是先找沈亚星，再由沈亚星联系自己，视频最终都会呈现在自己面前。 　　换句话说：这两段视频，很可能是齐烬故意留给自己看的。想到这里，赵愠微微皱起眉。 　　“看什么呢？这么投入。”不远处的座位上，齐烬挑眉，朝赵愠挪了挪，“也给我看看？” 　　“也没什么好看的，我去问问还有多久能到。”赵愠收好手机，站起来。 　　意识到自己站的有点突兀，赵愠又提了个话头：“赶紧到吧，中午到现在都没吃饭，饿死我了。” 　　“上午煲的汤还在锅里，回去热热就能吃。”齐烬没执着于看手机。 　　赵愠悄悄松口气。 　　他慢悠悠离开船舱，找到船上工作人员。跟工作人员确认完到岸时间，赵愠绕去船头吹起海风。 　　齐烬留下这两段视频，很可能就是为了给自己看的。只是，齐烬为什么想给自己看这两段视频，又为什么把中间过程删掉？赵愠大概有了点猜测。 　　又打量了好一会儿漆黑的海面，在被吹成透心凉前，赵愠哆哆嗦嗦回了船舱。 　　听见脚步声，齐烬抬眸看了赵愠一眼，并没说什么。 　　“还有十分钟就靠岸。”赵愠话音没落，先打了个喷嚏。 　　齐烬又看他一眼。 　　“外面风还挺冷的。”赵愠抽两下抽鼻子，偏头朝窗外看。 　　漆黑的夜色之下，海面仿佛翻涌着的墨汁，只是这「墨汁」之上，时不时会泛出点粼粼波光，就好像银河中的星光，细碎、零落却又惹人向往。 　　一边欣赏海面，赵愠一边小幅度搓起胳膊：早知道海风这么冷，刚才就不该吹。但该说不说，夜晚这景色还挺美的，就好像…… 　　就好像什么还没等想出来，赵愠被劈头盖脸砸了件衣服。 　　杜松香气夹裹着淡淡的体温，瞬间驱散了凉意，赵愠下意识抱住衣服，几秒钟后，他才转头看向齐烬。 　　齐烬并没搭理他。 　　微扬的下巴，绷直的嘴角，薄薄的淡粉色双唇，还有小扇子般浓密纤长的睫毛，齐烬偏头，冷冷盯着海面。 　　许久没见齐烬摆出这幅模样，冷不丁这么一看，赵愠噗呲笑了。 　　齐烬嘴角绷得更直，却紧闭着嘴唇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你这大言不惭和傲娇矜贵无缝衔接，我有点不适应。”赵愠把衣服披在身上，哆哆嗦嗦的感觉顿时好了不少，“暖和多了，谢谢。” 　　齐烬嗯了一声。 　　“我还挺好奇，同样的气温，你为什么就不怕冷？”赵愠小声嘟囔，“总不能真是年轻火力旺？但我也就比你大了几岁，不至于就这么不抗冻吧？还是说你身体好，我身体不太行？” 　　话刚说完，赵愠又连着「呸呸呸」了三声：“我只是说我抗冻方面身体不行，没说别的方面也身体不行啊。但说真的，你为什么不怕冷？” 　　“也怕……”齐烬说，“但小时候……” 　　赵愠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等待下文。 　　齐烬并没往下说。 　　他嘴角再次绷直。看了眼披着衣服的赵愠，齐烬起身走出船舱。 　　“哎？你上哪去？”赵愠愣了，“大冬天的，你不穿外套就去吹海风？” 　　“我吹总比你吹好。”齐烬声音很轻，夹杂在风声里，带了丝丝冰冷和寒意，“车钥匙在外套口袋里，等会儿靠岸，我就不跟你回去了。” 第70章 　　“不跟我回去？那你要去哪儿？”赵愠错愕。 　　这会儿还在过年期间，往年正常情况下商业、餐饮都没完全开，今年又赶上大雪，交通才勉强回复的第一天，想叫车都难，更别说还能去什么地方晃荡。 　　所以这么个时间，齐烬不回家，还能去哪儿？ 　　面对赵愠的提问，齐烬没吭声。 　　“你要去办什么事？”赵愠想了想，“但这都晚上了，明天再办也行吧？” 　　“没什么事要办。”齐烬垂眸，默默走去了船头。 　　角度关系，赵愠努力趴紧玻璃窗，也勉强只能看见齐烬衣角。海风拍打之下，齐烬衣角卷起来、落下、又再一次卷起。 　　十分钟后，船准时靠岸。 　　齐烬没有回船舱。 　　赵愠站在船尾等了一小会儿，等到了慢吞吞走过来的齐烬。 　　可能是没想到赵愠还在，齐烬漆黑色的瞳孔轻轻缩了一下。随即，他偏开头，从赵愠面前经过。 　　“你要去干什么？”赵愠跟在他身后问。 　　齐烬没说话。 　　上岸后，他转身拉了赵愠胳膊一把。确认赵愠也上岸站稳，齐烬松开手，又扭头走了。 　　“等等，等等。”赵愠赶紧追上去，“你这什么毛病？一会儿死缠烂打，一会儿傲娇矜贵？你再这样，我又要怀疑你双重人格了。” 　　“没有双重人格。”齐烬脚步顿了顿，又迈腿继续朝前走，“车在停车场。冰雪路面，你开慢点。” 　　“你到底要去哪儿啊？”赵愠跟在齐烬背后，锲而不舍地使劲儿嘟囔，“你也知道我不会开冰雪路面，就这么把车扔给我，不太合适吧？” 　　“你下午不是开过？”齐烬头都没回。 　　齐烬说的倒是实话，下午去警局的路上，赵愠的确开了冰雪路面。 　　而且在穿进书里以前，赵愠是住在北方的，每到冬天一场接一场的雪，开冰雪路面对他算是家常便饭。 　　但这么个情形下，赵愠当然不能说实话：“就是因为开了，才发现难开。” 　　齐烬放慢脚步。 　　“而且我现在又累又饿的，也不适合开夜车。”赵愠再接再厉，“你要是没事，不如行行好，把车开回去？” 　　“你要去哪儿？”齐烬终于回头。 　　“啊？”赵愠没跟上他的逻辑。 　　“我把车开回去，你要去哪儿？”齐烬看着赵愠，目光晦暗冰冷，“这个天气叫不到车，我把车开走，你打算再坐船回海滩？” 　　赵愠：？ 　　“你就这么放心不下姓芦的？还是说才分开没几分钟，你就又想他了？”齐烬目光彻底暗下去，嘴角也绷成直线。 　　赵愠：…… 　　“不是，你看着挺聪明的，怎么逻辑这么感人？”赵愠被齐烬绕得没了脾气，“你开车我坐车啊，难不成你这台车就驾驶位一个座？你开了，我连坐都没地方坐了？” 　　齐烬微微一愣。 　　赵愠趁机把钥匙塞给齐烬。 　　紧了紧衣服，赵愠立马朝停车场走：“你赶紧的行不行？就这天，再站一会儿我都能冻成冰雕。” 　　看了看手心里的钥匙，又抬头看了眼赵愠背影，齐烬攥紧钥匙跟上。 　　急急忙忙冲到停车场，找到唯一一台暗红色越野，赵愠坐进副驾，把空调开到最大。 　　感受了好一会儿暖风，赵愠才长出口气，感觉又活过来：“这个破天气，冻成狗了。” 　　说完，他偷偷瞄了齐烬几眼。 　　齐烬脸颊依旧白净，嘴唇颜色也依旧是淡淡粉色，并没看出来寒冷或者冻着的样子。 　　“你真不冷啊？”赵愠惊奇，“你这外套都给我了，又吹了十分钟冷风，竟然抖都不抖一下？” 　　“习惯了……”齐烬手放在方向盘上，脚却迟迟没踩油门。 　　“还等什么呢？”赵愠催促，“你不冷我冷啊，我还急着回去喝汤吃饭呢。” 　　“你确定？”齐烬攥着方向盘，手背因为用力而隐约显出青筋，“在看过视频之后，你确定还想和我一起吃饭？” 　　赵愠搓手动作顿住。 　　“或者这么说：在看见那两段视频之后，你还愿意借宿在我家，并且遵守三个月的约定？”齐烬声音很平稳，却莫名带着点悲伤意味，“如果你想反悔……” 　　赵愠啊了一声。 　　齐烬瞬间收住声音，左手也从方向盘挪到了门把手上。 　　“差点忘了，我今天没找人修水管。”赵愠一边搓手，一边挑眉看齐烬，“只能再蹭你家沙发一晚上了，你不介意吧？” 　　齐烬没说介意，也没说不介意，只是在片刻沉默后，他又把左手挪回了方向盘。 　　又过了几秒钟，油门声响起，暗红色越野轻快地滑入黑夜。 　　眼见齐烬终于启动了车子，赵愠暗中松了口气。 　　看完那两段视频，要说心里没想法，那的确不可能，要说有想法吧，一时间赵愠又分不清自己的想法是什么。 　　诧异、震惊、迷茫、还是不知所措？ 　　不知所措不至于，视频里也不是什么特别血腥的场景。 　　诧异和震惊吧，也算不上，赵愠好歹是看过原书的人，又见识过齐烬满卧室的刀，也听过齐烬半夜磨刀。 　　往更早之前追溯，赵愠还曾经被齐烬掐过脖子。当时齐烬下手很重，就单只手掐着，就差点把赵愠送去见阎王。 　　摸了摸脖子，赵愠偏头瞪齐烬一眼。 　　齐烬认真看着路面，并没接收到赵愠的眼刀。 　　盯着齐烬小扇子般的睫毛看了一小会儿，赵愠撇撇嘴：不是不知所措，不是诧异和震惊，难不成是迷茫？ 　　但就两个视频而已，有什么可迷茫的？思索了几秒钟，赵愠把这种可能也排除掉了。 　　直到车子开进小区，又开进了车库，赵愠终于想到自己最明显的情绪是什么。 　　好奇…… 　　他真挺好奇：光头一号手上的伤，到底是被什么弄的？ 　　趁着齐烬进厨房热饭的功夫，赵愠再次点开手机。一秒一秒分析观察画面，又截图放到最大，赵愠终于在光头手上看到了金属反光。 　　那是个金属圆片，小小的，硬要比的话，跟筷子尖粗细差不多。 　　光头手背上，为什么会贴着这么个小圆片？而且看截图里的感觉，血就是从这个金属小圆片四周渗出来的。 　　更令赵愠奇怪的是，光头受伤后，手为什么要死死贴在菜板上？ 　　吃饭的时候，赵愠一边夹菜，一边盯着筷子尖思考。整顿饭吃完，连汤都喝见底，赵愠依旧没能想到答案。 　　吃饱喝足，赵愠窝进沙发继续思索。 　　齐烬把碗放进洗碗机，从厨房慢慢走出来。看见陷入沉思的赵愠，齐烬目光微凝，几秒钟后，他绷直嘴角走向楼梯。 　　“等等……”赵愠叫住他，“有个事想问你。” 　　齐烬转头看他。 　　赵愠抿了抿嘴角，犹豫着开口：“光头手上那个东西，就那个金属圆片，那是什么？” 　　齐烬没出声。 　　“我看了好半天，也没猜到是什么。”赵愠朝沙发一边挪了挪，空出点位置，“刀肯定不是，刀柄就没那么细的。其他的吧，看形状我也想不到类似的。” 　　“你只是想问我这个？”齐烬脸颊隐没在阴影里，表情晦暗不清。 　　赵愠：“是啊，别卖关子了。” 　　齐烬没开口。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戳了几下后，齐烬把手机放在茶几上。 　　“你不会还录视频了吧？”赵愠诧异。动手没什么，动手还录视频回来欣赏，这就有点bt了。 　　齐烬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回楼梯。站在楼梯口，齐烬仿佛想说什么，但他只是略微迟疑，又再次迈腿。 　　踏上楼梯后，齐烬脚步没再有任何停顿。 　　目送齐烬身影消失在二楼，赵愠俯身够手机。 　　还好屏幕上并不是视频。 　　那是张照片。 　　还是张按在菜板上的、手部特写的照片。 　　因为是近距离特写，手背上的金属圆片十分清晰，赵愠连圆片上的网型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 　　堪比筷子尖的圆形金属片，上面还有细密网格纹路？ 　　这类东西，生活中好像挺常见？赵愠冥思苦想几秒钟，突兀反应过来：这东西确实常见，只不过一般来说，在金属片下方还有圆柱形金属杆，而金属杆尽头，是尖的。 　　这是颗……钉子。 　　赵愠怎么也没想到，齐烬竟然在光头手背上钉了颗钉子。 　　而且看光头手紧贴菜板的情形，这颗钉子绝对已经穿透光头手掌，死死插进了下面的菜板。 　　换句话说：齐烬就那么硬生生把光头的手钉在了菜板上，钉前记得切断监控视频，钉的时候拍了照片，钉完还没忘让监控恢复工作。 　　“这真是……”赵愠想来想去，都没想到合适的形容。 　　也不知道光头一号怎么得罪的齐烬，就这么被钉子钉了手。那光头二号呢？会不会也被钉了？带着疑问，赵愠朝后滑动屏幕。 　　手部特写后一张照片，是黑漆漆的海面。海面上零零散散的泛起波光，就仿佛寂静的星河。 　　相同的场景，赵愠刚刚在船上也欣赏了好几分钟。 　　只不过角度不同。 　　赵愠当时是站在船头看的，眼前只有波光粼粼的海面。 　　而齐烬这张，则是坐在船舱拍的。照片里除了波光粼粼的海面外，还有部分船沿。 　　不知道是光线不好，还是窗子反光，在照片边缘处、紧挨着船沿的地方，有小块模糊。 　　盯着那块模糊区域看了几眼，赵愠意识到什么。他放大照片，认出那是片翻卷的布料。 　　这么个角度，这个颜色的布料……赵愠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几秒钟，他收回目光，再次朝后滑动屏幕。 　　屏幕没滑动，说明这是最后一张。 　　赵愠又向前划屏幕。 　　手部特写之前，也是张黑乎乎的照片。 　　因为拍摄光线太暗，图上只能隐约看出个人形来，但看动作，照片里的人肯定是在睡觉。 　　睡着呢总不可能自拍，所以照片里的人肯定不是齐烬。但手机却是齐烬的手机。换句话说，齐烬偷拍了别人睡觉？ 　　这是什么bt爱好？ 　　而且被偷拍的这个倒霉蛋，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点儿眼熟？ 　　放大照片，赵愠认认真真又看几眼：“齐烬，你他妈有病吧？竟然偷拍老子睡觉？！” 第71章 　　二楼安安静静的，没人回应。 　　齐烬家隔音能有这么好？他半夜磨刀，自己在楼下能听见。自己爆粗口，他就听不着了？ 　　“装，继续装。”朝着楼梯口翻个白眼，赵愠低头，继续打量屏幕。 　　照片里的自己正紧闭着双眼，怀里半搂半盖了床被子。拍摄角度关系，照片截取的上半身，被子只露出来一角，抱着被子的那双手也都只拍到手腕。 　　盯着两个手腕又看了几眼，赵愠意识到不对劲。 　　虽然同样是男性的手腕，但照片里的两个手腕，明显不是同一个人的，其中一个属于自己，而另一个则更修长，骨结也更鲜明一些。 　　按照照片里的姿势比划两下，赵愠脸色变了：更修长的那只手腕虽然不属于自己，但看这个姿势，却正被自己紧紧抱在怀里。 　　无论是从位置关系还是常理出发，这只手，最可能是属于照片拍摄者。 　　已知，照片拍摄者是齐烬。 　　换句话说：赵愠曾经在某个晚上，莫名其妙抱着齐烬手，并且在齐烬注视下香喷喷睡了不知道多久…… 　　光想想着这么个场景，赵愠整个人都快不好了。 　　攥住手机、松开、又赵再次攥紧，赵愠迟疑犹豫好半天，都没好意思再次开口。 　　之前还能理直气壮质问偷拍，现在得知自己抱了齐烬胳膊，并且还是用这种抓救命稻草的姿势死死扣在怀里，这会儿再去质问……赵愠总觉得，立场仿佛都没那么坚固？ 　　无奈之下，赵愠深吸口气，决定先翻过这页。 　　偷拍照片的前一张，依旧是黑漆漆的画面。 　　也不知道齐烬什么爱好，怎么照片全都拍的乌漆嘛黑？有了上两张照片的经验，赵愠这次直接放大画面。 　　照片里的场景赵愠很熟悉，熟悉到下雪前他基本每天都处于其中——这张照片拍的，是赵愠家的客厅。 　　拍摄地点估计是在二楼，离得远了，赵愠家的客厅拍出来有点模糊。 　　但即使这样，赵愠也在画面中发现了自己踪影。结合画面上没有积雪这点来推算，这张照片应该最早也拍了快十天。 　　掰着手指头算了会儿日子，赵愠一拍脑门：这是照片啊。 　　而照片，那是有拍摄日期的。 　　点开详细信息，又对照日历看了一会儿，赵愠记起什么。 　　这个拍摄时间，刚好是下雪的头一天。那天晚上他跟沈亚星约了撸串，又因为天气预报说要下雪，而早早回的家。 　　当时他眼巴巴坐在客厅等着赏雪，不经意间看见齐烬卧室有人。 　　结合这张照片，那个人是谁不言而喻——齐烬偷偷藏在二楼卧室不算，他还曾经打开窗帘偷拍。 　　表面看起来傲娇高贵的男主，背地里居然有偷拍爱好？而且偷拍一张两张不算，还偷拍起来没完了？ 　　说不清是无奈还是无语，赵愠沉默几秒，继续朝前翻。 　　齐烬相册里照片不算多，但每张都或多或少跟赵愠沾了边：酒吧人头攒动下的身影，海滩附近无所事事的漫步，寨子里看庆典时悠闲慵懒的模样…… 　　一张张翻过去，赵愠突然有点迷茫：原来在自己不经意间，齐烬竟然偷偷关注了自己这么久？ 　　齐烬为什么要偷拍自己，或者说，齐烬为什么要关注自己？难道真像齐烬说的，他是看上了自己？但……自己有什么值得被看上的呢？ 　　论长相，赵愠自认这张脸不难看，但要跟齐烬比，却又没什么胜算。 　　论性格，性格不怎么好形容……这个先放放。 　　论家世背景，赵氏虽然算G市排得上号的公司，但有一说一，赵氏规模比不了现在的齐氏，甚至要按照齐烬父亲在世时算，赵氏都只是齐氏的一小部分。 　　论能力，自己虽然赵氏总裁当得不算差，但齐烬齐氏总裁当得也好好的，这还真不太好比较。 　　所以想来想去，自己能入得了齐烬眼的，可能就是当初拱手送公司的决绝了吧？ 　　换句话说，让齐烬念念不忘的根本不是他赵愠，而是被他全心全意爱着、呵护着的感觉。 　　可天知道，恢复了记忆后的自己，早没了全心全意爱与呵护的能力。指尖抵在掌心，赵愠目光渐渐暗下去。 　　第二天一早，赵愠把手机还给齐烬，顺带着知会他最新消息：“我刚联系完物管，上午水管就能修好。这几天麻烦你了，我这就搬回去。” 　　齐烬接过手机，仿佛想说什么。 　　“相册我都看过了。”赵愠又说，“偷拍不是好习惯，我已经替你删了。” 　　齐烬瞳孔微微缩紧。 　　“你把调开相册给我，我就默认你是想让我看照片。”赵愠解释完，又装模作样问，“还是说，你没打算让我看？” 　　如果真没打算让自己看，齐烬不会调开相册就离开。这点赵愠很笃定，这点，齐烬应该也很清楚。 　　果然听完赵愠的话，齐烬并没说什么。 　　“以后也别偷拍了，肖像权知道吧？你再偷拍我，我就去告你侵犯肖像权。”赵愠顿了顿，半开玩笑般继续，“到时候赔钱是小，你好歹是个老总，偷拍这名声可不好听。” 　　“除了这个呢？你还有什么想说的？”齐烬问。 　　赵愠摇头。 　　“连话都不想说了？”齐烬沉默着又看了赵愠一小会儿，“是因为看见了视频和照片？不能接受这样的我？” 　　这样是哪样？赵愠微眯着眼睛想了想。 　　如果说偷拍或者随便钉别人手，赵愠不是特别在意。但话不能这么说，这么说完容易再被缠上。 　　赵愠实在不能接受再被缠上，特别是已经想清楚齐烬并不喜欢自己，而缠和表白的动机，只是因为渴求全心全意的爱和呵护。 　　顺着齐烬的话，赵愠又点了下头。 　　“好……”齐烬试图勾起嘴角，却没能勾勒出哪怕一丁点笑容，“那你走吧。” 　　这就让自己走了？赵愠有点没反应过来。在他设想里，齐烬至少还要纠缠几句，再说点有的没的表个白。然而，齐烬竟然就这么轻飘飘来了句你走吧。 　　“我真能走了？”赵愠不确定地追问，“我的意思是，你不会做别的吧？” 　　“我还能做什么？”齐烬终于把嘴角勾了起来，但他黑色的瞳孔里却没有一丝温度，“拿把刀架在你脖子上？还是用绳子把你捆住？哦，对了，还可以用手铐，只要把你牢牢锁在床上，你就不会离开我了。” 　　话音落下，齐烬从口袋里摸出把带着暗红色刀鞘的小刀。 　　盯着那把小刀，赵愠轻轻拧起眉尖：“你什么意思？” 　　食指中指捏住小刀，齐烬轻巧转开刀鞘：“意思是你如果还不走，我会忍不住，很可能真对你做出点什么来。” 　　话音落下，齐烬漆黑的瞳孔映出刀身暗红：“忘了跟你说，昨天光头手上的钉子，我就是用这把刀柄一点点、一点点钉进去的。可惜，当时不方便拍照。” 　　看着小刀平滑的刀柄，又看了眼齐烬，赵愠转身就走。 　　大门嘭的被拉开，又嘭的被关上。 　　确认赵愠身影离开院落，齐烬又摆弄了两下小刀，才对着门射出去。 　　咚的一声，刀尖稳稳插进门板里。 　　看着轻颤的刀身，齐烬攥着手机，坐在了赵愠借宿的沙发上。指尖拂过团成团的被子，齐烬面无表情点开手机。 　　相册里的照片已经所剩无几，除了昨天拍的手部特写，也就只有几张小区风景照。 　　这几张照片是齐烬搬进小区那天拍的，当时他在客厅坐了很久，迟迟没等到赵愠回家。闲来无事，齐烬对着门口绿植拍了几张，又拍了院外宁静的园路。 　　这会儿照片里的绿植早被冻死，宁静的园路上也凝着冰雪融化后脏兮兮的痕迹。 　　退出相册，齐烬拨通李桥舟电话：“我要出国，公司的事交给你。” 　　“哎？”李桥舟惊了，“昨天你不还说要追赵愠，怎么今天说出国就出国了？” 　　齐烬没说话。 　　“还有海滩开发，那是你爸妈定情的地方吧？你连这个也不管了？你不在，能开发成什么样我可不敢保证。” 　　李桥舟小心翼翼问，“到底怎么了？你跟赵愠吵架了？” 　　“人都死了，谁还管定情的地方。”齐烬没回答跟赵愠有关的问题。 　　“也是，你目标一直是报仇，怀念或者纪念之类的，从来不在你考虑范畴。”李桥舟没对齐烬的作法产生疑议，“看来症结还出在赵愠身上。” 　　“追人嘛，总得受点挫折。你想想之前赵愠追你那劲头，你这才哪到哪，就要打退堂鼓了？”李桥舟劝，“我推荐给你的那些攻略，你都看了没？用美食套住对方的胃，用甜言蜜语攻击对方的心，再时不时欲擒故纵，若即若离两下，按说就该手到擒来了。” 　　齐烬：“美食做了，甜言蜜语说了。” 　　“这样都还没效果？”李桥舟诧异，“顶着你这张脸说甜言蜜语，赵愠都能免疫？不应该啊。再说，他之前明明爱你爱的要死要活，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了？” 　　想了想，李桥舟意识到什么：“你不会画蛇添足，做了攻略上没有的事吧？” 　　齐烬没吭声。 　　“真做了？”李桥舟提高音调，“你做什么了？” 　　齐烬拧起眉尖，声音也沉下去：“我只不过给他看了真实。” 　　李桥舟愣了愣：“什么真实？” 　　“真实的我。”齐烬声音很轻，也很冷。 　　李桥舟瞬间没声了。 　　“看完之后，他走了。”齐烬补充。 　　诡异的沉默蔓延许久，在齐烬点下红点前，李桥舟再次出声。 　　“你疯了吗？”李桥舟声音里透着无语，“赵愠虽然看着挺强悍的，但你忘了他的背景？18岁以前说蜜罐里都不为过。这么长大的人，你给他展示真实的你？” 　　“他不吓跑就见了鬼了。”喘了口气，李桥舟干脆破罐子破摔，“你就说吧，你是给他看你斗兽场里宰老虎，还是看的挑别人手筋脚筋？挑手筋脚筋不至于，咱们也不是变态，做这种事还拍照留念。 　　那就是徒手宰老虎？对，斗兽场里有监控，能有视频。但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最近咱早不进斗兽场了，你不会特意去要了几年前的视频吧？还是说，你给他看的是其他的，还有什么啊？我想想，砍人？打架？枪战？” 　　齐烬：“也没有那么真实。” 　　“那你给他看的什么？”李桥舟追问。 　　“看什么不重要，他已经走了。”齐烬声线冰冷之中，有轻微可疑起伏。 　　转头看了眼插在门上的刀，齐烬再次开口：“而我，也已经动了囚禁他的心思。” 第72章 　　李桥舟：…… 　　“囚禁可是犯法的。”李桥舟摆事实、讲道理，“阿烬，G市是法制社会，随意限制别人人身自由，这……” 　　“有办法摆平。”齐烬打断他，“你也知道。” 　　李桥舟没声了。 　　“但我舍不得。”短暂的沉默过后，齐烬幽幽叹了口气，“想到可能会被厌恶，我甚至连双手沾血的模样都不敢被他看见。” 　　听完齐烬的话，李桥舟沉默几秒，也跟着叹口气：“所以说啊，阿烬你何苦呢？非给他看什么真实的你？” 　　齐烬没说话。 　　“你不就是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吗？你按照攻略拼命追，追个两三个月，又有之前他喜欢你的加成，人绝对到手了。”说着说着，李桥舟又叹口气，“再说抛掉血腥部分，你给他看的也是大部分真实的你。阿烬，你听我句劝，做人啊，没必要完全真实。” 　　“但……”齐烬仿佛想说什么，可视屏幕突兀响起来。 　　看了眼可视上的画面，齐烬挂断电话，起身拔下门板上的刀。接通可视，打开大门，齐烬把刀揣回口袋，转身朝楼梯走。 　　“我回来拿点东西。”赵愠慢慢吞吞推开门。 　　发现齐烬已经上到二楼，赵愠暗中松了口气。 　　刚才走得匆忙，他该说的话都说了，该干的事却没干——沙发上的被子，赵愠忘记抱走了。 　　回到家，赵愠窝进沙发坐下，才察觉少了点什么。一床被子而已，干脆就不要算了？但把被子扔在齐烬家，仿佛也不太对？ 　　做了会儿心理建设，赵愠还是决定回来取被子。敲开门前，他设想过齐烬会问什么，也暗中思考好了答案，没成想齐烬不按章理出牌，直接就把门打开了？而且不但打开了，他还扭头上了二楼，连句话都没跟自己说？ 　　虽说这情况挺让赵愠满意，但满意之余，赵愠又隐隐有种怪异的感觉。 　　特别是在抱着被子走回门口时，这种怪异的感觉越发强烈。 　　可是几分钟之前，他才在这客厅离开，当时明明都没什么怪异感。带着疑惑，赵愠打量完四周，最终把目光挪到门上。 　　赵愠记得很清楚：他几分钟之前离开时，齐烬家的门还是好着的。 　　可这会儿，门上却多了个洞？ 　　疑惑地看了会儿那个洞，赵愠轻轻推上门。随着位置改变，门后的洞越发清晰，看又扁又细的形状，仿佛是刀插的？ 　　几乎是一瞬间，赵愠眼前便浮现出那把暗红色小刀。 　　看大小和形状，这痕迹十有八九是那把刀干的。而自己离开到回来，只不过短短几分钟。 　　设想了自己离开齐烬便挥刀的情形，赵愠张了两次嘴，都没想到应该吐槽点什么。 　　甚至到底还应不应该吐槽，准确的说，还应不应该跟齐烬接触，赵愠都有点迟疑。 　　在他迟疑地功夫，二楼传出来咔嚓声。 　　紧接着院子里一声闷响。 　　赵愠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车库方向便传来发动机的声音。 　　为什么会有这种重物落地声？难不成是齐烬从二楼跳下去？还开着车跑了？赵愠猛地拉开大门。 　　他冲出去的几秒钟里，暗红色越野已经开上园路，并且一溜烟朝着小区大门开了过去。 　　盯着越野离开的方向，赵愠半天没说出话来。 　　直到越野彻底消失在道路尽头，赵愠才小声嘟囔：“这他妈是不是搞反了？要跑……也是老子跑吧？” 　　过年期间的事情就仿佛是个小插曲，自从齐烬莫名跑掉开始。直到十五元宵节结束，赵愠都没再看见他的影子。 　　过了十五，工地开始陆陆续续开工。 　　赵愠十六当天就带着王啸去了海滩。虽说过年期间遇上雪灾，但经过这么些天，工地上已经看不出积雪痕迹。绕着建设场地视察完，赵愠又跟王啸沿海滩走了一小会儿。 　　“赵总，您之前提的那家民宿，听说也要动工了？”王啸问。 　　“差不多吧。”赵愠前两天刚跟沈亚星通过电话。不知道是报警起到了作用，还是齐烬那根钉子钉的。自从上次砸店闹事后，那波地痞流氓就销声匿迹，彻底没了动静。 　　前几天趁着化雪，沈亚星、芦子韬和冯策碰了面。仨人敲定了最终方案，计划过了十五开工。 　　那套方案赵愠也看了，从设计理念到效果都很不错。大致给王啸讲了方案内容，赵愠转头打量海滩另一边。 　　海滩开发权齐氏、赵氏各占一半。 　　实际操作的时候，两家是通过区域和项目进行划分的，例如芦子韬那片民宿就算在赵氏名下，而现在赵愠打量的另一侧海滩，则是齐氏管辖。 　　按照之前的沟通，这块应该会开发游乐设施？赵愠盯着不远处忙忙碌碌的工人，并没看出来什么游乐设施的雏形。 　　也不知道齐烬打算开发的，是什么样的游乐设施？ 　　想到齐烬，赵愠默默翻了个白眼。之前信誓旦旦蹦跶着定三月之约，才定完一天，齐烬就莫名其妙跑了。对于没人纠缠，赵愠虽然乐得自在，但三月之约到底是定下的。 　　就这么晃晃悠悠过了快十天，齐烬不出现、不发难、也不纠缠，赵愠反倒点不适应。 　　就好像是那个经典的场景，大半夜楼上脱完一只鞋，咚的一声扔在地板上，吵醒了楼下邻居。 　　于是楼下邻居悲愤地等啊等啊等，只求等到另一只鞋砸完再入睡——可另一只鞋，它却迟迟没动静。 　　有只鞋悬在头顶，这滋味不怎么好受，本着有问题赶紧解决的原则，赵愠拍拍王啸肩膀：“最近哪天有跟齐氏的例会？” 　　王啸点开日历：“就今天下午，约的在海滩碰面。” 　　择日不如撞日，何况自己人都已经在海滩了，赵愠点点头，决定下午跟王啸一起参会。 　　随便吃了点午饭，赵愠又绕着工地晃悠两圈，眼看着会议时间快到了，他慢慢悠悠朝碰面地点走。 　　快走到的时候，赵愠听见了远处的马达声。 　　说不清出于什么心理，他微抿了下嘴角，脚步停住。 　　按理说，是应该找到齐烬，当面把话说清楚、把三月之约解开，俩人桥归桥路归路，从此就别有什么瓜葛。何况齐烬跑都跑了，应该也就是抱着别再有瓜葛的心态？ 　　可齐烬经常不按常理出牌。 　　万一自己这么一说，他本来想桥归桥，却又当场反悔了，那不是更麻烦？ 　　不如就一直不见面，硬挺到三个月后？反正时间一到，不管那只「鞋」落不落下，俩人也没有瓜葛了。 　　在赵愠犹豫的时间里，马达声越来越近——有辆黑色轿车绕下盘山道，最终停在他面前。 　　这辆车有点眼熟，赵愠看了两秒钟，反应过来：这车是李桥舟的。 　　所以，今天齐烬不来参会？微微眯起眼睛，赵愠盯着挡风玻璃往里面看。 　　驾驶位上，李桥舟一边对着赵愠挥手，一边推开车门：“赵总平时都不开碰头会的，今天什么风，竟然把您吹来了？” 　　赵愠目光还落在车上：“我刚好在，就顺便参加参加。” 　　李桥舟哦了一声，顺着赵愠目光朝车里看：“别找了，阿烬不在。” 　　“谁说我找他了。”赵愠小声嘟囔。 　　李桥舟又哦了一声：“没找他就算了，我本来还想跟你说说阿烬近况。要说惨啊，我真没见过比阿烬还惨的，先死爹再死娘，小白菜地里黄，周围还埋伏一群狼。好不容易干掉了狼，又好不容易看上条混迹在狼群里的狗，谁知道……” 　　话说了一半，李桥舟卡着点顿住：“咦？你怎么不反驳？” 　　赵愠没吭声。 　　“怎么没叫唤着：你们才tm是狗？”李桥舟摸着下巴，从下到上打量赵愠，“说起来我是真好奇，阿烬到底看上了你什么？长相吧，阿烬可见过不少比你强的；说背景吧，你也就勉强看得过眼；说性格……” 　　顿了顿，李桥舟噗呲一声笑了：“说性格，我是真没见过几个比你还差劲儿的。粗俗、暴躁、一言不合就能动手，前一秒还掏心掏肺巴巴追，后一秒阿烬捧出真心，你连看都不屑看？” 　　赵愠拧起眉尖，却没有出声。 　　“阿烬到底造了什么孽？偏偏就看上了你？”李桥舟对着他冷哼，“阿烬也是傻，非要搞什么真诚面对。要是他没暴露最真实的自己，没给你看阴暗、血腥那面，你现在肯定还跪舔呢吧？你就是条只会看华丽外表的狗，真心和真情，你根本不配。” 　　说完，李桥舟又冷冷看了赵愠一眼，转身朝碰面点走。 　　这么大段话听下来，赵愠仿佛get到点什么。可他认真思索，却又没能摸到头绪。 　　碰面会上，赵氏、齐氏分别介绍了未来一周工作安排，互换了需要配合的事宜。 　　会议结束前，李桥舟作为齐氏负责人讲了话：“齐总最近一段时间都不在国内，海滩这边全权由我负责。” 　　对于领导换人，员工们私下小声议论：“齐总出国了？我怎么没听说。” 　　“你又不是齐总秘书，能听说什么？”有人吐槽。 　　“我倒是想当，但齐总也不招秘书啊。”第一个人压低声音，“但我听说齐总之前很看重海滩。这么重要的事，他说不管就不管了？” 　　这也是赵愠的疑问：父母定情的地方，齐烬之前明明说过很重要、很在意，甚至为了能拿下海滩，不惜跟自己服了软。 　　怎么现在说不管就不管了？ 　　还有，齐烬为什么突然就跑了？ 　　回忆当时的情形，无论赵愠怎么想，都完全猜不透齐烬跑路的原因。 　　而眼下齐烬跑了，能知道原因的，估计就只剩李桥舟了？但看李桥舟刚刚的态度，想找他套话应该不容易。 　　所以，套，还是不套？ 　　在赵愠犹豫的功夫，李桥舟站起来，走到门边。 　　脚刚踏出门，李桥舟仿佛想到什么事。他快速收脚，朝赵愠走过来：“差点忘了，阿烬有东西让我转交给你。” 　　赵愠一愣。 　　“在车上，想要就跟我去拿。”李桥舟说完，又转身朝门口走，“不要我就扔了。” 第73章 　　齐烬通过李桥舟转交的，是件蓝色衬衫。 　　这件衬衫赵愠挺熟悉，熟悉到不久前，他刚在齐烬朋友圈里见过，甚至，那还是条有奖竞猜的朋友圈。 　　从李桥舟手上接过衬衫，赵愠忍不住想：也不知道王啸拿没拿到所谓的奖品？ 　　“衣服还你，你们就算两清了。”李桥舟盯着衣服。 　　赵愠指尖抵在衬衫上，轻轻点了下头。两清了，从此没有瓜葛，没有联系，从此开始崭新的生活，这的确是最好的结局。 　　看赵愠点了头，李桥舟重重叹口气：“还很是条绝情的狗。以后阿烬是死是活，跟你这条狗也没任何关系了。” 　　赵愠对前半句没任何反应，听见后半句，他愣了愣：“你什么意思？” 　　“阿烬以后作死也好，跳海也罢，哪怕他去南美喂食人鱼，去非洲被狮子啃，也跟你没任何关系。”李桥舟冷着脸拉开车门，快速坐进驾驶位，“往多说我会看在合作关系上，给你发封葬礼请帖。到时候爱来不来，随你的便。” 　　赵愠：…… 　　要不是看过原书，赵愠都会怀疑：李桥舟是不是早存了取代齐烬的心思？不然怎么能句句不离齐烬死，连齐烬的葬礼都考虑过了？ 　　“哦，对了，阿烬说不要住墓园。”关门前，李桥舟又补充，“他说过骨灰要洒在海里，就洒在他母亲带着妹妹跳海的那个岛。” 　　说完，李桥舟砰一声关上车门。 　　目送黑色轿车离开，赵愠攥着衬衫又站了一小会儿，才慢吞吞晃回自己车上。 　　坐进驾驶位后，赵愠低头看了眼衬衫，把它放进副驾。 　　齐烬会作死？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怎么都压不下去。赵愠手搭在方向盘上，脑海里回忆李桥舟的话。 　　跳海？喂食人鱼？被狮子啃？ 　　虽然这些场景有点莫名其妙，但如果说齐烬真要做，仿佛又没那么违和？ 　　认真回忆书里内容，赵愠猛然意识到：报完仇书也就完结了。 　　报完仇之后齐烬要怎么生活？他会做什么？会选择怎样的人生？这些内容，书里通通没有交代。 　　就仿佛童话故事那般，主角都是在最高潮处落幕，而光鲜背后的漫长平淡，从来不在交代范畴。 　　可齐烬是活生生的人。 　　为了报仇他熬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大仇得报，支撑他的那根弦会不会也随之崩塌？ 　　突然之间没了绷紧的感觉，没了需要为之努力的目标，齐烬会不会迷茫？ 　　于是，他也许在这种迷茫之中，重新选了个目标？ 　　追自己，也许就是他的目标？赵愠指尖紧紧扣在方向盘上，觉得胸口仿佛被糊了层纸。 　　不痛，却闷闷的影响呼吸。 　　按了按胸口，赵愠再次把注意力放回事情本身。 　　如果追自己真是齐烬的目标，那他现在还了衣服，就意味着放弃了目标。 　　放弃目标之后，齐烬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来？赵愠猜不到，也不敢猜。 　　再次攥紧方向盘，赵愠几次把目光落在手机上，又迅速别开头。 　　最终，他沉默着踩下油门。 　　把车开回小区，经过隔壁时，赵愠目光不受控制般落在白色越野上。 　　白越野还停留在赵愠当初停的位置上，四周积雪早已融化，车身和车窗上的落雪也没了踪影。 　　只不过某扇窗子上，还隐约留有个浅淡的刀形痕迹——那是当初齐烬画上去的。 　　看着那个痕迹，赵愠忍不住想起别墅二楼的墙纸，想起齐烬满卧室的刀。 　　可能是日有所思，晚上赵愠梦就到了齐烬家的别墅。 　　梦里，赵愠站在别墅二楼，手按在主卧门把上。随着门被推开，主卧里的情形逐渐展露。 　　依旧是暗红色血滴款的墙纸，依旧是满眼的刀，可卧室里并没有刀主人的身影。 　　齐烬去哪儿了？ 　　刚这么想着，赵愠就听见咔哒一声，这是窗子被推开的声音，不久前齐烬跑掉那天，赵愠也听见了同样的声音。 　　听见声音的同时，赵愠迅速跑到窗边。他果然在楼下庭院里看见了齐烬身影。 　　只不过跟现实不同，梦境里，院子停了三辆车。 　　三辆外形差不多，颜色却不同的越野。 　　黑、白和暗红。 　　这三台车，赵愠在现实里还真都见过。第一台黑色的齐烬之前经常开，第二台此时此刻还停在隔壁院子，而第三台，前几天刚被齐烬开走。 　　目睹齐烬在三台间犹豫，最终拉开黑色越野车门，赵愠心里咯噔一声——黑色那台车，在齐烬冲下悬崖的时候已经毁了。 　　他刚想到这里，刹车声和碰撞声便争先恐后响起。 　　赵愠猛地睁开眼睛。 　　盯着黑乎乎的天花板喘息了几秒钟，赵愠爬起来，用冷水抹了几把脸。 　　都说久病成医，噩梦做久了，赵愠也多少有了点解梦能力——不是玄学上的周公解梦，而是更靠近心理学的对梦的解析。 　　拍拍脸颊，赵愠从头进行梳理。 　　首先，这不再是关于棉花糖和车祸的梦。 　　事实上，赵愠认真回忆，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做过棉花糖的梦，梦里那种眩晕感也很久没出现过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赵愠想了想，确认最后一次做类似的梦，还是躺在齐烬家沙发上。当时自己闲来无事，曾追问齐烬未来事业规划，而齐烬却小声反驳：钱而已，哪有你重要。 　　不再重复回忆穿书前的事情，也不再把当初的事情跟现在相联系，这是个好现象。赵愠勾了勾嘴角，颇感欣慰。 　　欣慰过后，赵愠继续分析新的梦境。 　　新梦境里的主角无疑是齐烬。 　　这很好理解，毕竟自己一白天都在思考跟齐烬有关的事，还被李桥舟夹枪带棒怼了两顿，撇撇嘴，赵愠慢慢回忆梦里的场景。 　　梦里，先是暗红色血滴壁纸和满屋子的刀，这是当初震惊到自己的场景，在梦中出现也说得过去。 　　接着是齐烬跳窗跑路。这在现实里也发生过，梦里出现很正常。 　　再接着，是院子里的三台越野。 　　想到越野，赵愠折返回客厅，微微挑开窗帘。通过落地窗，赵愠沉默着打量隔壁院落里的车。 　　这是台纯白色的越野，跟之前毁在悬崖下面的那台外观很像。 　　回忆起齐烬开车冲下悬崖的始末，赵愠指尖轻轻蜷缩。 　　齐烬说为了重新开始，他不得不那么做。因为曾经抱着报复和算计的心思，所以他愿意通过这种方式偿还。 　　在偿还过后，漆黑的越野不见了，取而代之是纯白的颜色。 　　而现在纯白的越野也被抛弃，齐烬最终开走的，是藏在车库里的暗红色越野。 　　黑色的坚硬外壳被剥离，纯白色的伪装被舍弃，齐烬最终展露出来的，是藏在最深处的暗红和曾经试图隐瞒的「真」。 　　“这真是……”咬了会儿牙，又无奈松开，赵愠沉默片刻爆了粗口，“太他妈文艺了。老子但凡迟钝点、搭不上你的线，你车就他妈白换了。” 　　恶狠狠又瞪了眼纯白色越野，赵愠摸出手机。 　　齐烬为什么展露出来真实的自我？然后又带着真实的自我逃离？赵愠怎么想，怎么跟手机里的照片脱不开关系，但要说更具体的原因，赵愠又分析不出来。 　　不过有一点赵愠可以确定：他梦见齐烬选择黑色越野的根本原因，是他担心齐烬真出事。 　　作死、跳海、喂食人鱼或者被狮子啃，这些都不是赵愠愿意看到的。 　　或者说，这些都是赵愠惧怕看到的。 　　至于为什么惧怕？自嘲般撇了撇嘴角，赵愠默默叹了口气：“有没有天理了？好不容易才放下的……” 　　但想通了，也就只能面对。 　　带着对自我的唾弃，赵愠拨通李桥舟号码。 　　对于天没亮就被吵醒这件事，李桥舟表达了一百二十分的愤怒：“要不说出来件正事，信不信我明天就崩了你？！” 　　“不信……”赵愠言简意赅，“而且我有正事。” 　　“什么正事？”李桥舟恨恨问，“还你的衬衫少颗扣子？还是缺个角？要为这事半夜搅醒我，我真能崩了你。” 　　“少颗扣子？缺个角？”赵愠愣了愣。 　　电话另一端，李桥舟没吭声。 　　虽然不确定衬衫是不是真少颗扣子、缺个角，但这明显不是正事。赵愠决定把这事先放放：“齐烬去哪儿了？” 　　李桥舟还是没吭声。 　　“他到底去哪儿了？”赵愠想到某种可能，“不会连你都不知道？” 　　“都说是出国了。”李桥舟小声嘟囔，“你问这个干嘛？” 　　赵愠：“你别管我干嘛，先说他人在哪儿。”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李桥舟声音越说越小，“他只说出国，手机就关了。” 　　手机关了这个情况，赵愠也知道。齐烬刚跑的那两天，他发了微信也打了电话。但微信没人回复，电话永远是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听赵愠没出声，李桥舟还以为他不信：“我真不知道，阿烬说完他想囚禁你，就关机跑了。” 　　“他想干什么？”赵愠愣了。 　　“囚禁你，把你关起来，xx又oo，你别说你不懂。”李桥舟笑呵呵嘀咕，“他都给你看了真实的自我，那满屋子的刀和诡异的壁纸，你就没想过他会有其他嗜好？” 　　赵愠没出声。 　　“你不会真没想过吧？”李桥舟来了精神，“要不这样，我给你发点照片，你再欣赏欣赏？欣赏完了，有什么话咱们再聊？” 　　话音落下，李桥舟干脆利落挂了电话。 　　没几分钟，赵愠手机嘟嘟嘟震起来。 　　是连着n张照片。 　　照片的主角都是齐烬。 　　有齐烬握着刀的、有齐烬攥着枪的，也有那么两张，齐烬手上沾满鲜血，脸上却挂着妖冶又放肆的笑。 　　甚至有一张，齐烬正把沾染着鲜血的指尖放进口中，嘴角轻翘，眼底是翻滚着的暗红。 　　看着那张照片，赵愠心里闪出个奇怪的念头：难怪，难怪齐烬最真实的自我是暗红色。 　　收到照片没一会儿，李桥舟电话又打进来。 　　“看完了吗？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吧？”李桥舟开门见山，“放心，法治社会，你只要在国内老老实实待着，他就不会对你做什么。” 　　赵愠沉默几秒：“如果我不在国内老老实实待着呢？” 　　“你还想出国？国外要真碰上了的……”李桥舟声音里带出玩味，语调也拉长不少，“国外要是遇上的话……” 　　“会怎么样？”赵愠平静地问。 　　李桥舟：“会怎么样啊？那我得先想想。打断肋骨？挑断脚筋？或者直接关起来？” 　　赵愠没搭理他。 　　没听到预期中赵愠应该有的反应，李桥舟有些不甘心：“看见这样的阿烬，你真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赵愠莫名其妙，“打打杀杀见点血，也不算什么大事。” 　　“啊？”这回轮到李桥舟愣了。 　　反应了好一会儿，李桥舟好奇追问：“不应该啊，你18岁以前被保护的好好的，突然看见这么血腥的事，应该怕得要死才对。你怎么会这么淡定？” 　　“可能因为我已经28了。”赵愠没心思跟他详细掰扯，“你又是发照片、又是吓唬我，绕来绕去到底想说什么？” 　　李桥舟难得沉默了。 　　“不想说也行，你只需要告诉我他在哪儿。”赵愠没继续纠结李桥舟的问题。 　　“人都有阴暗面，阿烬也不像看上去那么完美。”沉默片刻，李桥舟再次开口时带上了罕见的郑重，“你如果不喜欢他，或者只喜欢他的脸，喜欢他外在的光鲜，我劝你离他远一点。这样对你，对他，都好。” 　　看赵愠没开口，李桥舟自顾自继续道：“想囚禁你那句话，阿烬真的说过，而且类似的事，他也真做得出来。我曾经……” 　　“他还囚禁过你？”赵愠猛地提高音量。 　　李桥舟吓了一跳：“没有……” 　　赵愠长出口气：“你接着说。” 　　李桥舟：…… 　　被打断了叙述热情，李桥舟也懒得展开说明了：“反正你记住别招惹他就对了。” 　　“招不招惹是我的事。”赵愠叹口气，“你只需要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儿，你既然能替他还衬衣，肯定也知道他在哪儿才对。” 第74章 　　“在国外，你也去过的那个岛。”不知道是被赵愠的执着精神打动，还是单纯懒得在聊下去，李桥舟扔下这句话，快速挂了电话。 　　国外，自己也去过的岛？赵愠调出app，二话不说买好飞往太平洋彼岸的机票。 　　开车去机场的路上，赵愠再次自我唾弃：人果然是奇葩的生物，本来想的好好的井水不犯河水，现在又因为担心「河水」眼巴巴追过去。 　　唾弃了一整路，在机场停车的时候，赵愠打起了一丢丢退堂鼓：刚刚冲动之下买了机票，现在再回想分析，应该主要是受了梦境的影响。 　　梦见齐烬选择黑色越野，又因为下午听见李桥舟那番话，下意识里，赵愠就把这个场景跟有生命危险联系在一起—— 　　齐烬可能出现生命危险，所以不论如何，都只有把人找到这条路可走。 　　但现在赵愠清醒了不少，怎么想怎么觉得不至于。 　　何况要真出事，也早就出了，就这么不清不楚跑去找人，是不是有点过？ 　　迟疑犹豫间，赵愠挂好手刹，却没急着熄火。 　　他坐在车上发了会儿呆，目光落在副驾上。副驾座椅上还放着那件蓝色衬衫，记起李桥舟关于少扣子、缺角的话，赵愠抖开衬衫。 　　衬衫用的是色系纽扣，赵愠上到下一颗颗数着，一直数到最后一颗，都没发现少扣子的情况。 　　反倒是衬衫的确缺了个角，小小的一个缺口，不注意很难被发现。 　　既然缺角是真的，那扣子为什么都在？带着疑惑，赵愠又认认真真数了一遍。 　　从领口到衣摆，的确所有扣子都在。 　　目光在纽扣上游走，最终落在上数第二颗扣子上，赵愠盯着那颗扣子，心里莫名升起点怪异感。 　　对着扣子又认真研究了一小会儿，赵愠渐渐瞪圆眼睛：这颗扣子的确还在，但它跟其他扣子却有那么点不一样。 　　不是长相或者尺寸不一样，而是缝扣子用的线不同。 　　别的扣子都是用同色系蓝线缝的，而这颗，却用的暗红色细线。 　　为防止误判，赵愠特意点开衬衫官网，确认了这家所有衬衫都是用同色线缝纫，并不存在第二颗扣子搞特殊的情况。 　　除此之外，赵愠还发现个神奇的事：这个牌子竟然是齐氏旗下的。 　　在页面企业文化专栏，有张齐烬的单人照，看着照片上黑发黑眸的少年，赵愠沉默片刻，默默熄了火。 　　发动机的嗡嗡声停止，车里安静到能听见落针的声音。 　　寂静之中，赵愠抬手推开车门。 　　没看见照片的时候，赵愠还能自欺欺人，可这会儿看见照片，再说什么只是担心对方有事、只是出于朋友和邻居的立场，总觉得站不住脚。 　　“我果然是个诚实的人。”轻轻咬了下唇边，赵愠下车，走进机场。 　　安检、登机、起飞，直到飞机滑入云端，赵愠才轻轻叹了口气。 　　赵愠邻座是个长发美女。美女看他的反应，笑着搭话：“你很紧张啊？” 　　赵愠想了想，认可了这个说法：“算是吧……” 　　“不适应坐飞机？”美女好心开导他，“放心吧，飞机是世界上最安全的交通工具了。” 　　“要么就不出事，要么彻底玩完。”美女的另一边，是个带棒球帽的男的，“所以我们总是买同一班的票，要么一起活着，要么一起死。” 　　棒球帽边说，边深情款款注视长发美女。他目光又柔又缠绵，仿佛拧一拧就能拧出水来：“亲爱的，I love you。” 　　长发美女也偏头注视着他，眼底闪着亮光：“I love you，too。” 　　赵愠：…… 　　猝不及防被塞了满嘴狗粮，赵愠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但也得益于这把狗粮，让赵愠暂时从说不清紧张还是懊恼的情绪里脱身。 　　含情脉脉告一段落，长发美女和棒球帽又把注意力放回赵愠身上。打量赵愠的穿着，棒球帽试探着问：“你也是去度假？” 　　赵愠迟疑着点点头。 　　“你一个人去情侣度假胜地？”长发美女好奇。 　　“情侣度假胜地？”赵愠惊讶。齐烬父母和妹妹去世的那个岛，竟然是情侣度假胜地？死都要死在情侣胜地，齐家人都这么浪漫又文艺？ 　　“你不知道？”长发美女也很惊讶，“岛上有座鲜花墓，传说只要戴上鲜花编织的戒指许愿，再把戒指扔进墓里，戴过戒指的两个人就能永远在一起。” 　　“我们这次就是去扔戒指的。”棒球帽补充。 　　鲜花墓和扔鲜花戒指？ 　　这个风俗赵愠没听说过，但穿进来之前，他倒是听过不少许愿井、许愿喷泉。 　　据说朝那些井或者喷泉扔硬币，扔中了，就可以许愿。往井里扔硬币倒是简单，朝鲜花墓里扔鲜花戒指？鲜花戒指那么轻，要怎么操作？ 　　“怎么扔？”赵愠随口问。 　　棒球帽比了个投掷动作：“就这么扔，扔进去了愿望就能成真。” 　　“但是很难扔进去。”长发美女叹口气，“我几个朋友都去过，还没人扔得进去。” 　　“我们肯定可以的，我爱你，超越这山、这水、这世间万物。”棒球帽拉住长发美女的手，再次含情脉脉。 　　长发美女：“Me，too。” 　　赵愠：…… 　　这一路上，赵愠狗粮吃了个饱，饱到他只求快点飞到。至于飞到后怎么找齐烬，找到后要说什么，会不会尴尬、纠结或者紧张？赵愠还真不太在意了。 　　好不容易熬到飞机降落，赵愠站起来就往外冲。 　　他身后，长发美女小声嘀咕：“亲爱的，你说邻座帅哥真是自己来度假？” 　　“怎么可能。”棒球帽也小声回复，“你看他跑这么急，明显要去见女朋友。” 　　“真的啊？”长发美女感慨，“他这么帅，也不知道他女朋友得多好看，好想看看。” 　　“再好看也没我亲爱的好看。”棒球帽再次发动甜蜜目光。 　　赵愠赶紧又往前挪了两步，彻底屏蔽掉了俩人声音。 　　顺着人流挤下飞机，看着熙熙攘攘的机场，赵愠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个机场赵愠飞来两次，而且两次还都是来找齐烬的。上次过来，算是齐烬提出邀请，并且发了碰面地点。 　　这次赵愠头脑发热自己冲过来，别说碰面地点，他现在连齐烬都联系不上。 　　但来都来，总没有折头回去的道理。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赵愠先去了上次入住的酒店。听说赵愠要找齐先生，前台以保护客人隐私为由拒绝了。 　　“也不用你说房号，你只要给他打个电话，说赵愠在大堂等他。”赵愠不死心，“我真是他朋友，但他手机关机了，我联系不上他。” 　　前台想了想，同意了这个方案。 　　没几分钟，前台放下座机，朝赵愠摇头：“先生，很抱歉，齐先生房间没人接听。” 　　齐烬不在房间？赵愠有点小失望。但好在齐烬确实住这家酒店，早一分钟见晚一分钟见的，也没太大区别。 　　道过谢，赵愠也开了间房：“等他回来，麻烦你把我房号告诉他。” 　　虽说是开好了房，但赵愠来的匆忙，什么行李都没带，自然也没什么需要先送去房间的。 　　他把房卡揣进口袋，转身又朝外走。 　　齐烬不在房间，那多半是在海边。 　　按照记忆，赵愠摸索到了上次碰面的地点。那是处从海滩延伸进海里的木栈道，上次齐烬就站在木栈道终点，前方是遥遥无际的海面。哪怕当时听见了赵愠的声音，齐烬依旧没回头。 　　然而这次，木栈道上是空的。 　　齐烬不在木栈道上？他还能去哪儿？赵愠猜不着。 　　他沿着木栈道漫无目的绕了两圈，又绕回来，沿着海岸线朝前走。 　　上次赵愠抵达的时候天已经擦黑，海边也没多少人。 　　当时赵愠余光扫了一眼，除了站在木栈道的齐烬和他外，就只有远处沙滩上还有两个人。那俩人正盯着晚霞手舞足蹈，看样子是情侣约会。 　　沿着海岸线，赵愠走到当初看情侣晚霞的位置，那里倒是聚集了三五个人，可看那些人的穿着神态，并不太像来看风景或者旅行的。 　　他们旁边还停了辆车，几个人正围在车前议论什么。 　　在赵愠打量他们的同时，那几个人也朝赵愠看过来，其中有一个对着同伴使个眼色，缓缓朝身后摸。 　　看见他这个动作，赵愠神经瞬间绷紧。 　　边摆手，赵愠边用英语和中文轮流解释：“我只是游客，我马上走。” 　　不知道对方是听不懂，还是没认可赵愠的解释，或者只是单纯不想干好事，带头的从身后抽出枪，另外几个也跟着抽出家伙。 　　别说近十年没见过枪，就算上他没穿进来前原主在位的18年，赵愠都没跟这东西打过交道。 　　要是再算上穿进来前的日子，赵愠倒是碰过这东西，但也算不上经常。 　　看着枪口冷冷的金属反光，赵愠第一反应是：齐烬还没找着呢？！要tm真中枪挂着，不白来了？ 　　可能是上天都被他的执着所打动，赵愠刚这么想完，余光就瞄见个熟悉的身影。 　　齐烬穿着暗红色西装，正沿海滩缓缓散步，并且看方向，有朝这边走的意思。 　　那几个人估计也没料到还有人，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侧身把赵愠围在中间。等齐烬走近了些，带头那个攥枪看着齐烬。 　　齐烬也冷冷扫他一眼，仿佛根本没把那把枪放在眼里。 　　带头的又叽哩哇啦说了两句什么。 　　赵愠勉强听出抢钱、别管闲事、快走的意思。他试图偷窥齐烬表情，却被另外几个严严实实挡在后面，任凭赵愠再瞪眼睛，也就只看见了齐烬笔直的西裤裤腿。 　　所以在齐烬的角度，应该也只能看见自己腿和鞋？ 　　通过鞋和裤子想分别一个人，这个难度太大了。所以在齐烬看来，这应该就是四五个混混围了个不认识的倒霉蛋？ 　　对于不认识的倒霉蛋，齐烬会不会好心搭救？按照赵愠对齐烬的了解，这种概率不是完全没有，但也基本约等于零。 　　所以自己眼巴巴跑来找他，莫名其妙被围了，还要赤手空拳杀条血路才能见上面？ 　　想到这里，赵愠心态稍微有点崩。 　　但好在齐烬找到了，杀条血路也不是不可以？指尖轻轻戳中掌心，赵愠目光定在领头那人的手腕上。 　　盘算了一会儿怎么抢下枪，怎么控制住对方，顺便还要躲避其他几个人的围殴，赵愠怎么想怎么觉得一个人全身而退的概率不高。 　　要是在以前，能退就行，受不受伤的赵愠不太在乎。但现在齐烬就在眼前，赵愠突然有点不那么愿意受伤了。 　　倒不是说希望齐烬替自己受伤。 　　如果在自己和齐烬之间非要有人受伤，赵愠宁愿是自己。但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有齐烬在，赵愠就认定俩人都可以不受伤。 　　顺着这个思路又想了几秒钟，赵愠无奈，却不得不承认：他下意识里，竟然已经把齐烬看做了可以依赖的对象。 　　这种想法有点软弱、有点羞耻，却意外并不算差。 　　轻轻抿了下嘴角，赵愠想到更现实的问题：依不依赖先放放，当务之急，是不是应该先齐烬发觉自己的存在？ 　　磨磨蹭蹭纠结完，赵愠回神，发觉齐烬已经走出去了几米远。 　　在自己纠结犹豫的时间里，依赖对象没认出自己，并且冷漠地走掉了？这个发展合于逻辑，却让赵愠有点无语。 　　朝着齐烬背影翻个白眼，赵愠又惊讶地发现：齐烬朝前迈着的腿莫名顿住。 　　接着，齐烬仿佛意识到什么。 　　他回过头，黑不见底的瞳孔里也涌起波涛。 第75章 　　“齐……”赵愠话还没等说完，先听见咚的一声。 　　齐烬拽着领头的脑袋，狠狠砸在了车子引擎盖上。几乎是一瞬间，血就从那人嘴巴和鼻孔里涌出来。紧接着，那人身体软绵绵摊倒，顺着引擎盖缓缓滑了下去。 　　这个变故，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趁着其他人愣神的功夫，齐烬单手捞起领头手里的枪，另一只手快速脱掉西装。 　　“你这也太讲究了？打架之前还得先脱衣服？”赵愠喉结滚了滚。 　　“平时不脱。”话音落下，齐烬把西装迅速罩在赵愠脑袋上。 　　赵愠：？ 　　赵愠本能想要把西装扯下去。他手刚碰到衣服，就被齐烬扣住了。 　　“不许取……”齐烬的话，是跟着嘭的一声一起砸下的。冰冷决然，仿佛带着回响。 　　赵愠指尖抖了抖，没再执着于扯掉衣服。 　　那声响动过后，咒骂声和叫喊声同时响起来。 　　理智上，赵愠觉得自己应该扯掉衣服：大敌当前呢，也不知道齐烬一对四打的怎样了。 　　但实际上，闻着淡淡的杜松香气，赵愠莫名感觉安心，就仿佛有齐烬在，这些事情就能迎刃而解，他连手都不用动，就能安全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也算是赵愠从没经历过的。 　　听着耳边沉重的落地声，赵愠微微勾起嘴角，片刻后，他反手回扣住齐烬的手。 　　十指相扣，齐烬指尖微微抖了一下，迅速弹开。 　　回握了个空，赵愠微微愣住。 　　耳边落地声再次响起，接着是更加刺耳的尖叫声，在尖叫声里，赵愠隐约听见连续的噗呲两声——就好像是尖锐的金属插破什么东西。 　　这两声过后，尖叫声和咒骂声都停止了。 　　“现在什么情况？”赵愠边问，边竖起耳朵，“衣服能取下来了吗？” 　　“还不行……”齐烬的声音不算太近，听方向，应该是在汽车那边发出来的。 　　赵愠下意识朝声音来源偏过头，就又听见咚的一声。 　　跟刚刚领头脑袋砸引擎盖的声一模一样。 　　两个被解决在引擎盖上，一个被砸地上，两个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噗呲扎了。那五个倒霉蛋，看起来都被解决了。 　　赵愠掰着指头算了算：“打完了？我能把衣服取了吗？” 　　“还不行……”齐烬的声音近了一些。 　　紧接着，赵愠感觉手腕被人死死攥住了。 　　“跟着我……”齐烬说，“不许取衣服。” 　　赵愠迷茫地啊了一声，被拽着朝前慢慢走。走了可能快两百米，赵愠感觉手腕上的力度轻了点。 　　“你要带我走去哪儿啊？”赵愠试探着问，“先取了吧？捂着件衣服太闷了。” 　　“再等等……”齐烬的声音和浅浅的海浪声交织在一起。 　　他放开赵愠，朝着不知道那边走了几步。 　　几秒后，赵愠听见了水花声。 　　水花声比海浪迅速而清脆，就好像有人在一下下拨弄水面，或者把手放在水里一下下涮着。 　　齐烬拉着自己走了两百米，只是为了找块海滩玩水？这猜测怎么想怎么不靠谱，赵愠悄悄把西装撩开条缝，试图通过缝隙观察一二。 　　“不许掀开。”齐烬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算我求你。” 　　赵愠老老实实停了手。 　　水花声持续了一小会儿。在水花声消失后，赵愠听见了齐烬靠过来的脚步声，很轻、很缓，仿佛还有那么点犹疑。 　　脚步声停止后，赵愠感觉头上的衣服被扯开了。 　　淡粉色的双唇、小扇子般的睫毛和深不见底的瞳孔，只是这会儿齐烬瞳孔里并不怎么冰冷。 　　不只不冰冷，它们甚至连纯黑色都算不上，因为那双如黑宝石般璀璨的眼睛里，隐隐带了暗红。 　　就着外套慢条斯理擦完指尖水痕，齐烬将外套随手一丢：“你刚才差点被抢劫，是我救了你。” 　　“哦……”赵愠点头。 　　“不用谢我。”齐烬又说。 　　“哦……”赵愠又点点头。 　　齐烬看他一眼，嘴角绷直：“现在安全了，你走吧。” 　　“哦？”赵愠声调变了。 　　看齐烬没有继续张嘴的意思，赵愠想了想，试探着问：“你就不好奇我怎么在这儿？” 　　“国土局下一批地里有海岛，你是来学习考察的。”齐烬回答的很流畅，流畅到好像提前预演过一样。 　　赵愠傻眼。 　　“那座岛不错，值得下手。”齐烬边说，边朝前方走，“你有兴趣的话我会跟黎一打个招呼，知会他别出手。” 　　赵愠再次跟不上这个思路：“黎一？” 　　这名字赵愠倒是有印象，特别是这个姓。搜肠刮肚想了一会儿，赵愠记起来了：这个黎一是L市有名的地产大佬。 　　先前竞拍海滩，国土局说是要引进其他市的竞拍者——那个竞拍者就是黎一。 　　“你跟黎一很熟？”赵愠总感觉哪里不太对，“黎一该不会也是你手下吧？” 　　“不是手下，他跟我父母是世交。”齐烬难得展开解释，“之前你喝的菩提叶……” 　　提到菩提叶，齐烬声音顿住。 　　赵愠啊了一声，彻底反应过来：菩提叶是L市的特产，黎一最爱喝的茶叶。之前自己喝茶过敏，齐烬曾经解释过，说菩提叶是别人送的。 　　“当时的菩提叶是黎一送你的？”赵愠问。 　　齐烬轻轻点了下头：“抱歉，我不知道你过敏。” 　　“别说你，我自己也没想起来。”过敏进医院的事，赵愠完全没放在心上。 　　对比这个，赵愠更好奇另一件事。 　　黎一和齐家是世交，世交到齐烬去打个招呼，黎一就能放弃海岛竞拍。 　　俩人之间既然有这层关系，那为什么当初竞拍海滩的时候，齐烬不去打招呼让黎一放弃，反而要动用了赵氏的资金？ 　　如果那时候齐烬不动用赵氏资金，那现在海滩所有权，就会全归在齐氏名下，哪用得着合作开发？ 　　赵愠把疑问说出口，齐烬诡异地沉默了。 　　“你该不会……是故意的？”赵愠想到某种可能。 　　要说齐烬故意动用了赵氏资金，又故意把海滩分赵氏一半，这事还真不是完全没可能。 　　毕竟之前齐烬甚至动过把另一半海滩也赠送的念头。虽然齐烬给过理由，说是不想父母定情的地方被染指。 　　但看齐烬后来雷厉风行的做派，如果真不想海滩被染指，随随便便就能ko了那些势力。 　　可他却先选了送海滩这个方案，直到海滩被拒，才解决了那几股势力。 　　并且在解决那几股势力以后，齐烬也并没有对海滩多上心，甚至还在开工的日子，随随便便扔下海滩就跑了？ 　　把这些事情串联在一起，赵愠隐约感觉自己get了什么。 　　但他又不太敢确认。 　　“上次我来岛上的时候，你还记得吧？”赵愠试探着开口，“就是拍海滩之前，当时咱俩还在冷战。你说海滩对你特别重要，希望我帮你。对吧？” 　　齐烬没反驳。 　　不反驳就算是默认，赵愠继续往下说：“后来国土局引紧外市资金，竞拍的时候，你说你动用了赵氏资金。所以后来还赵氏的时候，你把海滩一半开发权也还了。” 　　“但现在你跟我说，你认识黎一，可以劝得动他弃权。”顿了顿，赵愠继续，“而且我看你对海滩的态度，好像也不是特别在意？既然没那么在意，又确认能够拿到，你当初折腾那么一大圈、把我千里迢迢弄来这儿，图的是什么？” 　　齐烬没吭声。 　　“你再不出声，我可要乱想了。”赵愠撇撇嘴，绕到齐烬面前，“你当时又是送蛋糕、又是发视频的，该不会是在示好吧？后来约我过来，算是求和？” 　　“我没……”齐烬声音不大，话刚出口就突兀打住。 　　“你那个时候就喜欢上我了？”望着齐烬眼里的暗涌，赵愠轻轻勾起嘴角，“所以你才亲了我。” 　　齐烬再次没声了。 　　“你就不问问我这次为什么来？”赵愠深棕色瞳孔里印出齐烬身影，淡粉色的双唇、小扇子般的睫毛和深不见底的瞳孔。 　　那对深不见底的瞳孔轻轻缩了一下，齐烬偏头，避开了赵愠的目光：“当时是想除掉你，你不记得水下的事了？” 　　“但你没有。”赵愠笑起来，深棕色瞳孔仿佛被镀了圈金边，“我现在还活蹦乱跳站在你面前，就是你当初喜欢我的最好证据。” 　　赵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件事。 　　但想清楚齐烬很早就已经喜欢上自己，早在自己决绝送出公司之前……赵愠忽然就觉得：盖在心头的某张纸，就这么啪的一下被捅破了。 　　先前的压抑、纠结通通淡去，就连齐烬到底喜欢自己什么这个问题，都仿佛没那么重要了。 　　当初就喜欢了，和之后才喜欢，差别就这么大吗？ 　　还是说自己那颗莫名其妙的恋爱脑，它又蠢蠢欲动了？ 　　感受了一会儿澎湃的心跳，赵愠十分无奈：知道对方不是被孤注一掷所感动，知道齐烬在收到赠予协议前就喜欢自己，这事真的就这么令人愉悦？ 　　愉悦到忍不住想笑，愉悦到可以无视先前所有挣扎与努力，愉悦到想接近，想触碰，甚至想拥抱？ 　　但也许，触碰和拥抱不是出于愉悦，而是出于视觉动物的本能？或者，这是出于安全感，出于想要依赖的本能？ 　　别管是什么本能，任凭赵愠再努力，这种想要接近、再接近的心情怎么压都压不住。 　　一边在心底唾弃自己，赵愠一边不自觉勾住嘴角：“我说……” 　　“别对着我笑。”齐烬突兀开口。 　　赵愠愣了一下：“什么？” 　　“也别对我露出这种表情。”齐烬目光还定在沙滩上，只是用余光略微扫过赵愠脸庞，“你最好赶紧离开。” 　　赵愠：“为什么？” 　　“为什么？”齐烬声音很轻，夹裹在海浪和海风里，带着某种离奇的破碎感，“我已经给你展示过我原本的样子，你是多愚蠢？连逃都不会？” 　　“你才蠢呢。”赵愠翻个白眼，拉着齐烬面向自己，“三个月的约定又没作废，你好歹也追了一整天，都不问问结果？” 　　齐烬瞳孔轻轻抖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我都站在你面前了，你还不懂？”赵愠叹气。 　　看来在接近之前，还需要解开心结？轻轻拍拍齐烬脸颊，赵愠试图展开解释：“我……” 　　话没说完，赵愠感觉脖颈被掐住了。 第76章 　　齐烬掐着赵愠后颈，俯身吻上去。 　　“这是你自己送上门的。”一吻终了，齐烬狠狠咬住赵愠唇边，目光却没敢落在赵愠脸上，“我本来想放过你的，我本来真的想过要放了你，但你自己非要送上门。” 　　齐烬话音混杂在海风里，冷冽又带着丝丝波动。 　　“你自己送上门的。真发生什么，也是你自找的。我已经放过你一次，别指望再有第二次。”拽开赵愠衣领，齐烬朝着赵愠肩膀咬上去。 　　赵愠是挺想负距离接近，但他想的并不是这么个负法。一边忍着疼，赵愠一边嚷嚷：“你他妈属狗的？” 　　回应赵愠的，是肩头越发猛烈的痛感。 　　齐烬头死死抵在赵愠肩颈，牙齿嵌进赵愠皮肤里，仿佛想把他拆骨分肉。 　　被打、被砸、甚至撞车赵愠都感受过，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咬，动嘴的还是个人。 　　本能的，赵愠想把人推开。但指尖刚碰到齐烬身体，赵愠又顿住了。 　　齐烬在发抖。 　　哪怕还在恶狠狠咬着自己肩膀，齐烬全身却在小幅度发抖。就仿佛在面对什么恐惧的事情，或者经历着什么天大的痛苦。 　　这个情况太诡异，诡异到赵愠没忍心出手。硬挺了几秒钟，赵愠终于盼到齐烬抬起头。 　　依旧是惊艳到如同油画般的脸庞，依旧是冰冷的目光，依旧是小扇子般浓密纤长的睫毛，只不过那淡粉色的双唇上沾染了鲜红血渍。 　　这个画面太过妖冶和夺人心魄。 　　一时间，赵愠差点忘了肩膀上的疼痛。 　　看着沉默不语的赵愠，齐烬微微垂下头。 　　片刻后，齐烬再次把头抬起来。 　　他轻舔唇边血渍，目光冷得惊人：“最后一次机会，滚吧。” 　　赵愠没吭声。 　　“我说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齐烬声音也很冷，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趁我还能放手，快滚。” 　　看着这样的齐烬，赵愠莫名记起初遇那天。同样是清冷的声音和冰冷的目光，同样是孤狼般的少年。 　　只不过初遇时，少年眼里只有冰冷，而现在，在那层冰冷之下，赵愠看见了某种喷薄呼啸的欲望。 　　“老子又不是笼中鸟，用得着你放么？”对上齐烬汹涌却拼命压制的目光，赵愠突兀笑了。 　　- 　　第二天睁开眼，赵愠决定收回昨天的话。 　　“用放，真用放，你先放过我成吗？”赵愠懒洋洋躺在床上，深感年轻人是活力无限。 　　“不行……”齐烬声音清冷中还带着点狠戾，“我给过你自由的机会，你自己送上门就不许反悔。” 　　“我也没说要反悔。”赵愠叹口气，“送上门的也得管饭吧？” 　　齐烬可能是没想过吃饭的问题。 　　他收回按在赵愠身上的手，偏头打量赵愠神色：“你不是想借机逃跑？” 　　“我跑个屁？”赵愠翻个白眼，深感男主逻辑就是感人，“我千里迢迢坐飞机过来，图什么？就是为了送上门再逃跑？特意给自己增加逃跑难度？” 　　“也可能是为了寻求刺激呢。”齐烬小声嘟囔。 　　赵愠踹了他一脚：“我他妈又没病。” 　　“但我之前又追又表白，都被你拒绝了。”齐烬声音越说越小，“你为什么突然又愿意了？” 　　为什么突然又愿意了？这事还真不太好解释。赵愠想了想，觉得也不能算「突然」，如果真是一点想法也没，他会像对芦子韬那样彻底远离，而不会半推半就任由齐烬出现在身边，更不会在齐烬坠崖的时候担心，不会吃掉齐烬送来的食物，不会因为齐烬跑路而千里迢迢追来。 　　看赵愠半天没说话，齐烬目光暗下去：“你也说不出来吧？” 　　不是说不出来，是说起来太复杂，赵愠肚子又饿得咕咕叫，实在没力气解释。 　　“愿意不就够了？”赵愠推推齐烬，用眼神朝座机示意，“赶紧点餐，饿死了。” 　　齐烬也没继续纠结。他俯身咬了口赵愠耳垂，顺势捞起电话。接通前台后，齐烬随手把电话放到赵愠耳边：“点吧……” 　　赵愠就着齐烬的手点完了餐。 　　跟餐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份当日的报纸。趁着齐烬洗澡，赵愠边吃饭边看报纸。看到其中某条新闻时，赵愠微微眯了下眼睛。 　　照片的拍摄地挺熟悉的，熟悉到赵愠昨天刚去过。 　　照片拍摄对象赵愠也挺熟悉，熟悉到昨天还被这几个人围在中间。 　　只不过昨天这几个人都还穿着便服，今天其中三个就改穿了病号服，另外两个倒是没穿病号服。 　　但那两个已经变成了白底黑框的照片，照片旁边还用小字备注了死因：失血过多。 　　这两个倒霉蛋，可能就是自己当时听见噗呲声那俩？ 　　也不知道齐烬用的什么工具？盯着照片看了两眼，赵愠猜测多半是刀——毕竟昨天赵愠没听见枪响。 　　在赵愠暗自猜测的时候，齐烬洗完澡，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看见赵愠手上的报纸，齐烬有瞬间愣神。 　　“昨天那五个，死了俩，晕了三个。”看见齐烬出来，赵愠指着报纸上那条新闻，“死的这俩，是被你捅的吧？” 　　齐烬没吭声。 　　“捅的挺好的。”赵愠往旁边挪了挪，空出点位置，“报纸上说这俩都是逃犯，你这算为民除害。” 　　齐烬还是没吭声。 　　“再说了，我都被枪指着了，咱这是自卫。”赵愠看他一眼，拍拍身边的空位，“你赶紧来吃饭，吃完我们出去逛逛。” 　　齐烬依旧没吭声。 　　他静静地看了赵愠很久，久到赵愠都快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石化。 　　“坐啊，看我干什么？”赵愠无奈。 　　“你没吓到？”齐烬问。 　　“我又不是纸糊的，这有什么。”赵愠莫名其妙，“比起这个，你咬我那一下可更惊人。” 　　齐烬轻轻绷了下嘴角，目光落在赵愠贴了纱布的肩膀上。 　　“不过看在你上药又包扎的份上，我决定原谅你了。”又拍了两下沙发空位，赵愠催促，“酒店里都躺了一天了，你不无聊？赶紧来吃，吃完咱俩去逛景点？” 　　静静看了赵愠一小会儿，齐烬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你能逛动？” 　　赵愠：“这有什么逛不动的？” 　　“有这力气，不如我们再来一次？”齐烬边说，边往前凑。 　　赵愠：…… 　　“来来来？！你他妈数数你都来几次了？！非要让老子死床上吗？”如果不是打碎餐具要赔钱，赵愠挺想连盘子带碗一起扔齐烬身上。 　　齐烬喉结滚了滚，停住罪恶的手。 　　“今天不能再来了，明天的吧。”看齐烬停手，赵愠也跟着放软语调。他把餐具塞进齐烬手里，拉着他手去叉盘子里的菜：“快吃吧……” 　　齐烬目光落在赵愠手上。 　　就着赵愠拉住自己的姿势，齐烬抬起手，轻轻亲了下赵愠手背。 　　温热柔软的触感透过皮肤传递而来，赵愠先是一怔，继而心尖莫名抖了抖。 　　还没等心尖抖完，轻柔的触感就变成了痛。 　　“你怎么逮哪儿咬哪儿？”赵愠赶紧抽手。 　　好在这次齐烬嘴下还留了情，虽然痛，却没见血。 　　甩了甩被咬红的手背，赵愠恶狠狠瞪齐烬：“你是狗吗？动不动就咬人？” 　　“你才是狗。”齐烬戳了块西蓝花，余光悄悄打量赵愠脸色。看出赵愠并没真动怒，齐烬微微松了口气。他把西蓝花送进赵愠嘴里：“我只是想多留几个印记。” 　　赵愠嚼着西蓝花没吭声。 　　“这样你跑了我也好找。”齐烬又说。 　　把西蓝花咽进肚子，赵愠轻轻叹了口气：“我不跑。你赶紧吃，吃完去逛景点。” 　　赵愠选定的景点，是岛上最著名的鲜花墓。 　　其实赵愠对景点也没太大兴趣。但抱着不能死在床上的决心，吃完饭，赵愠就拽着齐烬匆匆出了门。 　　情侣胜地名不虚传，越朝鲜花墓地走，四周越热闹，等走到鲜花墓地山脚下的时候，赵愠甚至看见个小型集市。 　　只不过跟其他集市不同，这个集市主要售卖鲜花制品。 　　穿过琳琅满目的摊位，赵愠停在最靠边的摊位前。摊位上是用小花串成的各类视频，其中有不少粉色系的。 　　“你想买戒指？”顺着赵愠目光，齐烬看见了两个用粉色小花串起来的戒指。 　　“也不是……”赵愠也盯着那对戒指。 　　这对戒指在橙色、大红色花朵映衬下不算显眼，但却一下子就抓住了赵愠眼球——这花跟小粉一模一样。 　　只不过当初小粉没来得及盛开，而戒指上的花，则全都大开着。 　　齐烬也看出了这对戒指的特别。他拿起这两只戒指，找老板问了价格。 　　“我也没想买。”赵愠试图拒绝。 　　齐烬坚持付了钱。看了会儿到手的两只戒指，齐烬把其中一只递给赵愠：“这是我母亲最喜欢的花，我们家出事前她在院子里养了很多。” 　　“我后来才知道，这花有很多花语。”顿了顿，齐烬目光落在戒指上，“红色的是热恋，橙色是执着的追寻，粉色是……羞于说出口的爱情。我送你的时候真不知道，但好在也没送错。” 　　赵愠指尖悄悄蜷缩起来。 　　齐烬仿佛还想说什么。他话还没彻底说出口，有个清脆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帅哥？！” 第77章 正文完 　　齐烬和赵愠一起回头。 　　出声的是个长发美女。美女旁边，还站着个戴棒球帽的男的。俩人手牵着手走到赵愠面前，看了看赵愠，他们又一起打量齐烬。 　　“你不是说一个人来……”看见齐烬的脸，长发美女声音突兀顿住。 　　“你们认识？”齐烬话对着女人说的，眼睛却紧紧盯在赵愠脸上。看赵愠没出声，齐烬想了想，从赵愠手里拿走戒指。 　　当这女人的面，齐烬把戒指套在赵愠手上：“认识也没用，这人已经是我的了。” 　　美女回神，脸悄悄红了：“你们是男朋友吗？天啊，你们真是男朋友关系吗？你们也要去许愿扔戒指？我跟亲爱 　　棒球帽也反应过来：“啊，原来是男朋友。你男朋友还真……” 　　端详齐烬半天，棒球帽憋出来个词：“好看……” 　　“比我还好看？”长发美女不愿意了。 　　棒球帽看看美女，看看齐烬，又看看美女。最终，他咬咬牙，开启含情脉脉模式：“那不能。我爱你，超越这山、这水、这世间万物……” 　　为避免啃狗粮的命运，赵愠赶紧拽着齐烬迅速开溜。 　　不过长发美女的话提醒了赵愠。 　　之前折腾来折腾去，赵愠还真没想过俩人间的关系。现在找也找过来了，睡都睡过了，是不是确实需要给俩人间定个性？ 　　想到这里，赵愠轻轻戳了下手指上的小粉花。 　　不知道是看到了赵愠的动作，还是也起了同样的心思，齐烬盯着赵愠手指看了几秒钟，缓缓摊开掌心。他掌心里，躺着的是另一只花戒指。 　　“是不是也应该帮我带上？”齐烬声音冷冷的，下巴小幅度上扬，目光却带着闪避意味，“我都帮你带了。” 　　赵愠没吭声。 　　“不愿意就算了。”齐烬绷直嘴角，微微垂下眼睑。盯着手心又看了几秒钟，齐烬拎起戒指，打算帮自己带上。 　　赵愠按住他的手：“帮你戴没问题。” 　　齐烬抬头，眼底迸出亮光。 　　“但有件事要先说清楚。”赵愠接过戒指，轻轻抿了下嘴角，“我们是什么关系？” 　　齐烬没说话。 　　“这么难回答？”赵愠有点无奈。 　　傲娇男主表白，这情形赵愠之前没怎么敢设想。但过年接触的那段时间，齐烬各种表白的话信口拈来，赵愠还以为他早具备了这项技能。 　　可没想到折腾了一圈，做都做完了，齐烬又把这技能弄丢了？还是说到手了，就用不着追了，所以又绷着不开口了？ 　　果然舔狗都不值钱。想着想着，赵愠又记起李桥舟的话。 　　“还好意思说我是狗？我看你们才真狗呢。”赵愠小声吐槽。 　　“什么？”齐烬没听清。 　　赵愠也懒得解释。他拽起齐烬中指，随手把戒指往上套。 　　齐烬蜷缩手指避开了。 　　“你还不想戴了？”赵愠愣了愣。 　　齐烬摇头，把无名指抬高：“戴着个……” 　　赵愠也没跟他纠结，把花戒指戴在齐烬无名指上，赵愠甩甩手，懒洋洋朝山上走。 　　齐烬跟在他身后，小声开口：“是我喜欢你的关系。” 　　赵愠甩手动作顿住。 　　“我们之间，是我喜欢你的关系。”齐烬快步走到赵愠身后，俯身轻轻亲了下赵愠耳尖，“在不知不觉见，我早已经喜欢上你了。可我当时没能发现。等我发现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了，我想追你、想让我们之间恢复到从前，我试了很多办法，接近、示好、查攻略，我还试图按照寨子里的习俗送椰汁糕，跳求合舞……” 　　“等等，等等。”赵愠打断他，“什么舞？我怎么没看着？” 　　“本来想跳的。”齐烬埋头，鼻尖轻轻蹭着赵愠耳垂，“第一次你喝了菩提茶，第二次你没选跳舞。” 　　赵愠：…… 　　“我还试图按照学到的方法定下约定，但后来我却意识到。即使用虚假的面孔把你追到手了，以后也要永远生活在谎言里。” 　　蹭耳垂的动作停顿下来，片刻后，齐烬把脸迈在赵愠肩上，“所以，我决定给你看看真实的我。如果你害怕、厌恶、不能接受，那就趁着还能放开手的时候，给你留条生路。” 　　即使带着虚假的面具得手了，以后也要永远生活在谎言里。这的确是齐烬会说出来的话，所以哪怕担忧、恐惧，却还是愿意撕裂伪装，展露真实的自己。 　　而这，应该就是最戳中自己的点吧？赵愠喉结滚了滚。 　　真实而存粹。 　　也许不完美，也许不够高贵，也许带着点血腥和小小的嗜好，但却足够真实，真实到不用担忧虚假和背叛，真实到说了喜欢，就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何况那点血腥，赵愠并不太在意：既然爱上的头狼，就必须接受他的嗜血。 　　在赵愠想东想西的时候，齐烬轻轻嗅了嗅他脖颈，张嘴又咬下去。 　　赵愠痛得恨不能踹他一脚。 　　可惜齐烬整个人都环在他身后，想踹也没角度踹。忍着疼，赵愠拍拍齐烬毛茸茸的发顶：“咬人可以，不许见血。” 　　话音刚落，赵愠颈部的刺痛被湿漉漉所取代。 　　齐烬咬完人，又开始轻轻舔起赵愠脖颈，柔软而湿润的触感，刺激得赵愠微微眯起眼睛。 　　“行了行了，又不是狗。”在起反应前，赵愠赶紧把齐烬拽下去，“还要上山去看景点呢。” 　　齐烬没动。 　　“走啊……”赵愠拉着齐烬走了两步，自己也不动了。 　　齐烬偏头看他：“怎么了？” 　　赵愠没吭声。 　　抱着不死在床上的决心，赵愠确实是出来逛景点了。但是直到脚踏实地走在山路上，赵愠才意识到个严重的问题：他现在的情况，真不怎么适合爬山。 　　可能是看出了赵愠的异常，齐烬想了想，俯身弯下腰：“上来……” 　　“不好吧？”盯着齐烬暗红色的衬衫，赵愠没动。 　　“抱也行……”齐烬起身，展开手臂。 　　在抱和背之间犹豫几秒钟，赵愠转身朝后走：“就是个鲜花墓而已，我也没那么想看。” 　　“但我想看。”齐烬拽着赵愠胳膊，把他硬背在身上，“再说戒指都买了。” 　　被齐烬背上山的路上，赵愠有摸了摸齐烬发顶，漆黑的发梢轻轻戳着赵愠手心，有点扎人，却又格外毛茸茸的。 　　等到山顶，赵愠也顾不上摸头发了。他拍拍齐烬肩膀，示意齐烬放自己下来。站稳后，赵愠拉着齐烬先朝树后躲。 　　齐烬：？ 　　“嘘……”比了个噤声手势，赵愠示意齐烬回头看。 　　他们刚刚走过的路上，隐约出现两个人影。其中一个长发飘飘，另一个带着棒球帽。 　　“那不是刚刚的？”齐烬诧异。 　　“对……”赵愠压低声音，目送俩人走上来，直冲冲朝景点中心跑，“刚才隔着老远，我就听见他俩的声音了。” 　　“听见就听见，我们躲什么？”齐烬好奇。 　　赵愠默默叹口气：“你是不知道，我这一路狗粮塞的啊。” 　　赵愠简单讲述完飞机上的遭遇，小情侣那边也已经扔完了戒指。看俩人神色，明显没扔进去。 　　“不要紧，咱们下去再买，再扔。”棒球帽满眼斗志。 　　长发美女也斗志昂扬地点了头。 　　俩人手拉手，又一刻不停下了山。 　　确认俩人走远，赵愠才拉着齐烬从树后走出来。 　　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在扔花。赵愠拉着齐烬凑近人群，看了眼用栏杆围起来的鲜花墓，又看看手上戒指。 　　接着这么轻的东西，离着这么远想扔进去难度不小。观察了两三对失败而归的情侣，赵愠转头看齐烬。 　　“想试试？”齐烬边说，边褪掉手上的戒指。 　　赵愠也跟着他褪掉戒指：“能扔进去吗？” 　　“你喜欢我吗？”齐烬答非所问。 　　赵愠微微愣了一下。 　　“你如果喜欢我，就能扔进去。”说完，齐烬从口袋里摸出个小袋子，从袋子里扯出根暗红色细线，齐烬用线把两个戒指捆紧。 　　紧接着，他又从袋子里摸了摸，把细线后面系着的东西也扯了出来。 　　“这是什么？”赵愠被他这顿操作弄得有点迷茫。 　　那根西线的颜色，赵愠有点眼熟，他盯着看了几眼，认出来这颜色齐烬还的衬衫上也有。 　　这是缝在第二颗扣子上的线。 　　至于后来扣在细线上的东西，赵愠接过来看了看，认出那是块小布料——纯蓝的底色，和特别的形状，跟自己衬衫上少的那块一模一样。 　　而且在那块布料上，还缝着个同色系的扣子。 　　赵愠盯着那个扣子，心底冒出个不靠谱的猜测，这个扣子跟自己衬衫上的一模一样，会不会李桥舟说的没错，扣子的确是缺了，但缺了之后，又被另外一颗补上了。 　　换句话说，这颗扣子就是那件衬衫上取下来的？而那件衬衫上的扣子，是其他地方补上去的？ 　　至于什么地方还能补上扣子，记起自己衣柜里戴着袖扣的那件同款，赵愠轻轻眨了眨眼。 　　“这颗扣子？”赵愠试探着问。 　　“就是你想的那样。”齐烬勾起嘴角，“胸前第二颗，最接近心脏的地方。李桥舟说互换这颗扣子，对方就能感知自己的心意。” 　　看赵愠没说话，齐烬又补充：“他还说剪衣服上的布，把扣子缝上去，效果会更好。” 　　赵愠：“这你也信？” 　　“不信……”齐烬嘴角还噙着笑，目光却闪烁着波光，“但所有办法我都愿意试试。” 　　看着齐烬眼底的波光，赵愠张了张嘴，没想好要说什么。 　　齐烬也没等他回话。 　　绑好戒指后，齐烬拉着赵愠的手，一起把戒指朝墓里扔：“你喜欢我吗？快说。说晚了就投不进了。” 　　“喜欢……”赵愠赶紧回答。 　　“我也喜欢你。”齐烬笑起来。 　　在戒指落下前，他俯身，吻上赵愠眼睛：“所以无论投没投中，我们都会永远在一起。”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比心^o^ 　　预收都耽《原来我爱他（重生）》求收藏 　　戚霄是戚家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阳光、帅气、成绩好，今后再接手戚家，更将前途不可限量。 　　洛川则像条肆无忌惮的疯狗。 　　不知道父亲是谁，没见过亲妈几面，自小在肮脏与黑暗中摸爬滚打，满眼的阴毒狠戾，满身的血污泥浆。 　　当初被安排和洛川订婚，戚霄当场掀了雕花桌。 　　后来父母离世、公司破产、追命讨债的一拨拨来，戚霄自神坛跌进泥沼，就只剩洛川还肯留在他身旁。 　　再次坐在戚家雕花桌前，洛川握紧戚霄的手，轻柔擦去他脸上泥污：订过婚就是我的人，天塌了我都替你扛。 　　戚霄缓缓回握住洛川，落下了这些天来的第一滴泪。再次睁开眼，戚霄重生回了高一。 　　所有人都说戚家少爷中了邪，放着众星捧月的矜贵王子不当，偏偏围着洛川这条疯狗转。 　　戚霄却明白，唯有站在洛川身边，自己空荡荡的心房才能被填满。 　　既然老天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这辈子除了讨回公道，他还将紧紧牵牢洛川的手，直到天荒地老，直到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