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任务对象变成通关外挂   作者:云深雨沾衣   文案   1.【沙雕版文案】:   夏昶典跟着钱尔白穿越了无数个世界,每次都两眼一抹黑的在异世界醒来,却总能准确无误的找到钱尔白。   系统卢六六对此表示疑惑。   夏昶典窝在钱尔白怀里,一脸高深:“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啊。”钱大爷宠溺的揉揉他的呆毛,似是赞同。   多年后,夏昶典意外失忆,但仍在澡堂子里一眼就认出了钱尔白,卢六六终于明白:屁的力量,你就是馋他的身子!   2.【故弄玄虚版文案】:   夏昶典虽然已经跟着钱尔白经历了五个世界,但他始终存着一丝不安——他只是一个低级位面的普通原住民,不是气运之子,也没有系统金手指,此时的不平凡不过依仗着他白哥对他的兴趣,会不会哪天这一丝兴趣消失了,他便又被打回原形了呢?   某天他终于问出这个问题:“哥,我能一直陪着你吗?”   钱尔白道:“当然。”   “为什么?”夏昶典抑制住激动,心中仍有疑惑。   钱尔白温柔地注视着他的爱人,眼眸幽深如涧。半晌,他捧住对方的脸亲了亲,而后微笑叹息:“因为你是我的半条命。”   3.【大实话版文案】:   孤军奋战多年的钱大爷终于看中了一个小孩,本想着完成任务之余体验一把含饴弄孙的快乐,哪成想小孩宠着宠着就变成媳妇儿了!   自己欠的风流债自己还,只得把小媳妇随身拎着。   带着媳妇出任务的第一天——   系统:“恭喜宿主,已成功完成任务!随时可以开启下一个世界!”   看着怀里含情脉脉的小媳妇儿,钱尔白仿佛已经看到了来自总部的“外挂警告”……   4.【一句话文案】:   在各个时空穿了太久导致性格有些道系的“钱大爷”带着自己阴差阳错下捡到的“人形外挂”(伴侣),在每一个世界认真讲道理,扬正气,树新风。   内容标签: 无限流 系统 甜文 异想天开   搜索关键字:主角:钱尔白, ┃ 配角:夏昶典,卢六六 ┃ 其它:慢穿,主攻   一句话简介:攻受谈恋爱,教做人,并旅游   立意:做一个让所有人都交口称赞的好人很难,我们只能尽力无愧于自己的良心,遵纪守法,包容友善。   世界一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第1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所以我的任务就是等着我的任务对象来勾搭我?”   钱尔白窝在懒人沙发里,把薯片揉碎了仰着脖子往嘴里倒,薯片渣调料末顺着敞开的包装袋口纷扬而下,糊了他一脸。他拍了拍脸上的粉末,结果摸到一手油,顺手扯起身上印着泳装初音的t恤擦了擦,一边咔嚓咔嚓嚼着薯片,一边含糊不清的跟脑子里的系统聊天。   “对哒,亲。”系统很欢乐的回答。   自从上个世界辅助钱尔白成为电商大佬走上人生巅峰之后,它就熟练掌握了电商客服语言体系,并成功替换了它原先自带的机械语音,目的是为了更好地服务宿主,并帮助宿主保持饱满的热情以投入到各个世界的工作中。   对此,它的宿主钱尔白先生抱有不同意见,不过显然,客户的意见并没有被采纳。   钱尔白又拧开了一瓶可乐,咕咚咚灌了半瓶,酝酿了一下,打出一个长而响亮的嗝,摸了摸自己平摊满整个沙发还有富余的大肚子,脸上看不出喜怒。“那我的任务对象又是谁?”   “统也不知道呀,亲~”系统甚至用代码打出了一个皮卡丘歪头的图像投放在钱尔白的眼前。   “那你知道什么?”钱尔白推着自己的肉肉做波浪运动,觉得还挺有趣,经历过四五个世界了还从没有变成过这么胖的样子。   “统知道的很多呀,不知道亲想要了解哪个呢?”系统已经是个成熟的售后客服了,管售不管后。   彻底熟悉了新身体,钱尔白努力从沙发上翻滚下来,懒人沙发太软了,躺得他腰疼——如果这具身体有的话。   对于系统的淘宝体他一时还不太能适应,不过也没要求它改,一起工作了这么久,换算成地球历少说也有三四百年了,自己都已经从一个阴郁的暴躁少年改造成了一个万事不操心,唯有三观正的佛系老大爷,统子升级到现在也拥有了自主意识,不想毁灭人类,不想统治世界,只想当一个欢脱的客服小妹,真的已经很好了。   于是钱大爷说:“那就把我现在的身份信息给我吧。”   “好哒,亲。身份信息已传输,请接收。服务满意请给统一个五星好评,谢谢亲~”系统扔出一本豹纹图案封面的虚拟书册,上书两个闪光大字:“绝密”。   饶钱尔白是个见多识广的老年人,此时也被系统这番太过高调的行为惊了一小下,翻开书,一个人从出生到现在的经历事无巨细按时间发展条条列出,足足有四百页之厚,在最后一页还画了个括号,里面写着“未完待续”。   从扔出书就一直耐心等着的系统见宿主终于露出了吃惊的表情,立马骄傲的跑出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本次升级统开发了更多功能,还更新了数据库,其中一个最显著的特点就是能够将数据信息具现化,虽然现在只有虚拟形象,不过触感和使用方法是完全与实物一致哒~只要再升级一次就能够完全实体化啦!宿主你高兴吗?”   钱尔白端着那本字典一样的虚拟书,几百年沉淀下来的修养险些毁之一旦,只想把统子具现化出来弹它一个脑瓜崩儿。   他深吸了一口气,笑的“和蔼慈祥”:“高兴啊,我高兴地快要昏过去了。”   统子毕竟还是统子,对于人类的语言艺术不能全面理解,闻言兴奋地炸了两枚数据烟花:“统也很高兴,对了,统还下载了好多好看的书包虚拟皮肤,比如这个闪光豹纹,就是统根据近几年地球的流行元素挑选的,可以让宿主更好的体验阅读的真实感和乐趣。”   钱尔白:“……真周到。”   他抬起手在空中点了几下,假装点亮了五颗星星,态度“温和”的把系统哄下线,这才长叹了一口气——系统号称智能机械,怎么模拟出来的功能越发向人工智障方向发展呢,这么厚一本书,要看到什么时候……   钱尔白一目十行的阅读着新身份的生平,努力不去想这本书的总字数。   这是一个名叫乔卑斯的肥宅23年短暂的人生。   1990年8月25日凌晨3点,乔卑斯在唐市第一医院第二手术室出生,皱巴巴,红通通,瘦瘦小小一掌长,放到秤上四斤八两,哭声微弱,像蚊子叫,抽血时候也没能让他哭的大声点。   乔爸乔妈乔奶奶心疼他胎里不足,险些一生下来就进了保温箱,在饮食方面便格外执着,生怕他吃不好长不大,奶水都要一天七八顿的喂,生生把小乔卑斯喂到积食,小小年纪便一身轮胎肉。   年龄小胖点倒也可爱,白生生,圆滚滚,亲友邻居都喜欢捏捏小脸,摸摸小肚肚,夸两句“长得真壮实”,“养的真好”。   到了记事年纪,该上学了,这时的小孩子刚刚形成美丑的概念,还没有善恶观,正是天真又残忍的时候。   他们能够一脸纯真地说出“你是个胖猪,我们不想跟你玩”这样伤人的话却丝毫不觉错,也毫无愧疚之心;能够围着那个不喜欢的小朋友推搡踢打并号召其他小朋友们把这当做一个新游戏来一同参与;能够理直气壮地朝小朋友吐口水,扔石头,藏起小朋友的午饭让他饿肚子。   只有三岁的小乔卑斯越来越不爱去幼儿园,也不愿意和同龄小朋友一块玩。   乔爸乔妈忙于工作,常年出差外地,乔卑斯就留给退休在家的乔奶奶照看。   奶奶热衷于研究各种美食,致力于把她的大孙子喂的再胖一点,对于小乔卑斯的表现只当是年纪太小对家人太依赖,既然孙子不喜欢去幼儿园,索性就不去了。   待在家里光吃不运动的小乔卑斯越来越胖,到了该上小学的年纪,脸上的肉把眼睛都挤没了,整个人像一颗肉丸子,移动更是慢吞吞,走两三步就要喘半天。   小学的孩子们在老师的管教下倒是不会那么明着嘲笑他,但“肥仔”“老胖儿”的外号私下里也不少叫,倒是没有发生什么把人关在厕所里或者堵在校外故意找茬打人之类的霸凌事件。乔卑斯学习成绩很不错,性格也憨厚,倒也有几个交好的朋友。   到了初中,体育开始计入成绩,乔卑斯就成为了体育老师头疼的头一号选手——跑不能跑,跳不能跳,跟家长沟通了才知道,这胖全是实心,从小到大吃的每一顿饭,每一口零食都没浪费,全在身上贴着呢。偏偏他已经养成了一不开心就吃东西的习惯,运动减掉的一点点热量都在课后的“快乐水”“能量餐”里十倍百倍的找补回来了。   高中时代青春荷尔蒙躁动。每个抽苗的少年少女,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身量举止,像春日暖阳温煦着的原野,小风一吹,便勾动青春期男女心中的嫩叶草芽破土而出,试探生长。   小小少年们挤眉弄眼地互相怂恿,打趣调侃,大声讨论着喜欢的女孩,给校园里的女孩们排各式各样的榜单;女孩们围作一堆,小声嘀咕着哪个男生最帅,有几个女朋友,哪个男生第二帅,有几个人喜欢,或者彼此交换名为“你喜欢谁”的秘密。   情人节,愚人节,七夕节,圣诞节,以往不以为然的节日突然拥有了各自神秘的内涵和使命。他们开始挑选人生中第一份送给异性的礼物,鼓足了勇气,或凭着一腔不甘,或被人怂恿放不下面子,红着脸来到喜欢的人的班门口,在一声“谁谁谁有人找”的吆喝和全班同学拉长了声的起哄中或落荒而逃,或傻笑挠头,或自以为镇定帅气的直挺挺站着。   这些鲜活的青春早苗,都与乔卑斯无关。   他依旧是一个超重的胖子,即使长高了很多,但体重也随着翻倍,一米八的身高,小300斤的体魄,单只是小步走在走廊里都像是进击的猛犸象。   尽管他学习成绩依旧名列前茅,日常霸占校光荣榜头三位,但没有人透过层层肥肉看到他有趣的灵魂。   连他满脸青春痘的发小瘦猴都曾收到过一封没有署名的表白信,而他就像被女生集体遗忘了一般,数年无人问津。这情况一直延续到他大学毕业。   因为超重,乔卑斯的高考体检险些没通过。他也想过减肥,但是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半途而废,尤其运动后的饥饿感令他心慌眼花,恶心眩晕,有次他强忍着难受做完一组卧推,结果眼前一黑险些被杠铃砸进医院,心有余悸的乔卑斯无奈只得放弃。   进入社会,才知道肥胖举步维艰不只是字面的意思。   乔卑斯大学是播音专业,他也有一把好嗓子,端着是播音腔,放开了是贵公子,压低了是总裁低语,挑高了是变态病娇,大学期间也接过几个大火广播剧,以月半斋为名积累了小十万粉丝。   有些人喜欢通过声音给声音的主人幻想一副完美相配的容貌,而一旦真实形象与幻想相差甚远,这群人便会像权益受到了侵犯,真心受到了欺骗一般纷纷脱粉,好一点的弃如敝履,狠一点的还要回踩。   乔卑斯很清楚的记得其他前辈的前车之鉴,即使粉丝群里每逢节日庆典就过年似的催乔卑斯爆照,他都始终没有答应。   有人开玩笑地分析他的网名“月半合起来就是一个胖字,斋同宅,很可能这把迷的人要死要活的好声音的主人只是个藏在优质声卡背后的肥宅”,有一些人附和,更多的粉丝则群起把这明显带着酸味的猜测打为黑粉拉踩给按了下去。   其实这个猜测真的很接近真相了,除了声卡。   后来,乔卑斯忙于毕业作品,在配音圈请了个长假,不接剧本,不录距歌,最多只参加节日庆典。再后来更忙,连新年庆典都不一定能参加。   圈子的更新换代很快,和他同时期的大神们也因为工作等原因相继退圈,新的大神随着更多的作品而出现。   粉丝是一种既长情又博爱的生物。长久没有新作品的月半斋积累不到新粉,缺乏互动又留不住活动性较强的老粉。新年庆典上挂在麦上的他看着寥寥40个在线粉丝聊着他听不明白的梗,一种壮士暮年的无力感从心底升起,他唱了一首两个月前的“老歌”,再次请了个长假。他没有说退圈,但这个圈子的人都知道他不再适应这里了。   毕业了,忙着投简历,面试,很多公司在看到他的全身照时就委婉拒绝了。个别小公司也只能给他安排幕后的工作,并且还对他的身体能否承受得住连续6小时的精力高度集中的工作表示了担心。最后,他只好把目光投向不需要出门,也不需要高强度工作的平台——网络直播。   网络直播的内容自由度很高,只要不违反法律道德,都可以直播。主播可以露脸,也可以不露脸,只要内容有吸引力就会有观众。不需签约,用身份证实名认证就可以开通直播间成为一名主播,观众观看期间发送的打赏,平台抽七成,剩余直接可以提现。于是在三天前乔卑斯以“月半斋”为名申请注册成为一名主播。 第2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资格审核需要五个工作日。   在等待审核通过的日子里,乔卑斯紧张又焦虑,每天薯片就着可乐作一日三餐,整夜失眠又通宵看番连续两天,结果在今天突发心脏病猝死,为他的人生迎来了新的主人——钱尔白。   人的身体在生命体征消失的那一瞬间就不再适合意识生存了,所以钱尔白每次穿越所使用的身体实际上都是系统通过复制原主基因,再利用未来材料分毫不差地模拟出来的,就连一些小习惯都全部保留。至于原主的身体则被系统回收,不知作何用途。   看完乔卑斯的短暂人生,花了钱尔白两天时间。这两天里他除了吃饭上厕所几乎就坐在床上没动过,外卖堆在床边,电脑桌上放满了可乐瓶,矿泉水瓶,还有两只原主留下的残存着一点冲开的速溶咖啡的马克杯,散发着变质的怪异味道。用途不明的卫生纸团丢在地板上,让从渴读状态中清醒过来的钱尔白无从下脚。   乔卑斯的生活习惯实在是太恶劣了,饮食不健康,睡眠不规律,居住环境也不卫生洁净,神经衰弱还有猝死风险,钱大爷觉得这次不能佛了,必须先得把自己收拾好了,这样才有可能为完成任务创造条件。   即使每个人都极力否认自己是个只看外表的肤浅的人,但真理是,在有趣的书,也不会因为它破破烂烂的封面和不知所云的名字而引起人们翻阅的兴趣,最终的命运只能是被埋没在故纸堆中,不为人知。   不过在钱尔白环顾这个逼仄却拥挤脏乱的小屋之后,他觉得,搬家应该是最有效地整理方式。   最终,钱尔白还是没能搬家,因为账户余额不允许。   把收拾屋子的活全权委派给家政公司的专业团队后,他简单的收拾了行李,就近找了个宾馆住下。   主播认证审核已经通过,后续的一些相关事项也早被系统兴冲冲地接过去办好了,唯有直播的内容,令钱大爷一筹莫展。   钱大爷也算是个多才多艺的人了,当过帝师,天下学子无不是门生;当过厨子,从一本祖传残缺菜谱白手起家,游历四国数千城独创百种菜式成为天下第一刀,也为帝王将相掌过勺;为画师,妙笔丹青文人权贵争相品鉴,为求墨宝一掷千金;为兵为将,瀚海阑干血染沙场,虎狼之师令敌闻风丧胆;当过商业大佬,进可为国创收,退可钓鱼养花,冲过浪,跳过伞,驾过狗拉雪橇,爬过最高的雪山,可以说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了,但这些技能都不是乔卑斯能够接触并拥有的。   系统非常的注重穿越的基本法,那就是不能破坏该世界的平衡和稳定,宿主拥有的技能可以使用,但必须在本世界有出处,像修□□的仙术阵法是绝对不能出现在崇尚科学的现代世界的。   乔卑斯作为一个只经历了短短23年人生,且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学校和家里度过的普通现代人,无论是超出原有水平的学识还是从未接触过的厨艺绘画,都不能拿来就用,必须有因有果的从头学起,才能在有人怀疑时自圆其说。显然现在并没有时间让他重新学习。   系统去各个直播平台转悠了一圈,整理了一份热门主播的名单给钱尔白作参考。   粉丝最多热度最火的是一个喜欢唱歌跳舞的可爱女生,其次是一个名叫“长长长长点”的游戏主播。露脸的都不是他的长项,不予考虑。他点开“长长长长点”的直播间,打算先蹲几天看看,取取经。   【长长长长点的直播间】   正在直播的是一款当下正火的第一人称国产恐怖游戏,场景是八十年代港式街区,以一支四人探险小队进入流传着都市怪谈的九蛟城寨冒险,揭秘各种诡异事件背后的真相为主线,玩家扮演探险小队中的阿龙,队中的阿慧是阿龙的未婚妻,在进入城寨后阿慧神秘消失,小伙伴也离奇死亡,玩家需要通过搜集道具,寻找线索,破解一路上的谜题,躲避各种怪物的追捕,最后才能找到消失的未婚妻,走出城寨。   游戏上线一个多月,直播通关的视频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长长长长点”现在才开始入手游戏,作为一个游戏区主播确实有些晚了,但他有颜值有实力,粉丝基数又大,刚一通知开播,观众就已经三千多,弹幕礼物纷纷在屏幕上炸开,把游戏界面挡的严严实实。当主播介绍完了游戏背景,又读了过场动画,正式进入游戏,观众弹幕刷屏的热情才降下来。   长长长长点控制着阿龙推开一间虚掩着的木门,同时本人则很有经验的紧靠在椅背上,保持了远离屏幕的姿势。弹幕上刷过一排“哈哈哈”“战术后仰”“是我本人没错了”“有没有高能”“弹幕护体”。   主播视角的直播间弹幕可设置“可见”“不可见”,多数主播为了更好地了解观众的实时反应和需求都会打开弹幕,不过为了不影响游戏操作,还会同时打开弹幕管控程序,房管或软件系统会负责察看弹幕,实时反馈给主播。   所以长长长长点的电脑屏幕上是没有一大片花花绿绿铺天盖地的“弹幕护体”的,调到最亮也依旧是一片昏黑的诡秘古寨在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呀之后展现在玩家面前,门后是泛着绿光的狭长走廊,视角向上调整,黑暗中隐隐可见椽梁和电线,他忍不住吐槽:“这游戏据说做的挺好的,就是看着费眼睛。”弹幕跟着吐槽:“还费耳朵”。   长长长长点控制着小人继续往前走,走廊里绿色的墙壁上贴着各种“开锁”“搬家”“通下水”的广告,衬的整个阴森的场景突然生活化了起来。弹幕一片哈哈哈,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小区楼道。   突然,一排“前方高能”“请降低音量”跳了出来,这是看过通关视频或者玩过游戏的人给出的忠告。   主播常年混迹在各大恐怖游戏区域,对于一些游戏制作的套路多少摸到一些规律,尽管第一次玩,也没看到弹幕,但直觉告诉他拐弯必有阴,“现在我们要拐弯了,据我多年的经验,拐弯不能莽。”说着他再次使出了后仰战术,控制着小人的视角一点一点往路口挪动。   钱尔白默默把音量调到了最低,并离远了屏幕。   结果拐弯处什么都没有。   “哈哈哈,在线翻车”“主播太可爱了”“又出现了,战术后仰”“假高能出来”弹幕热闹起来,正当主播以为自己太草木皆兵了,刚想松口气,“碰”地一声在耳朵边炸响,关门的音效吓了所有人一跳,主播更是一把拽下了头上的耳机,一脸的见鬼表情,弹幕上一片“卧槽”,很是和谐。   钱尔白笑出声来,难怪游戏主播人气旺,原来看别人玩游戏这么有意思。 第3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钱尔白有点乐不思蜀,看直播真有趣,不知道能不能直播看直播。   系统很是有开拓精神的撺掇他试一试,钱尔白看了看自己付了服务费,退了房还剩836.57的余额,忍痛拒绝了。看了两天直播,除了长长长长点,还到其他生活区主播房间里博采众长一番,此刻钱尔白有了一些计划。   他决定也要成为一名游戏区主播,技术和场控能力即使和已经成名的流量大神不好比,但他有自己独特的武器——他的声音。尽管月半斋已经退圈,但声音不会褪色。   屋子经过专业团队的整理已经变得完全不一样了,装潢摆设没怎么变,但一进门就感觉到一种清新舒适,整洁明朗,这是之前那个疏于管理的肥宅之家不能比的。厨房也焕然一新,厨具还是旧的,但清洗得非常干净,菜刀拿起来能够照出钱尔白此刻惊叹的胖脸,这钱花得真值。坐在干净的客厅里,吃一桶泡面,红烧牛肉味也仿佛拥有了灵魂,喝一口汤,通体舒爽。   吃过了午饭,钱尔白坐在电脑前,打开直播软件,勾选打开麦克风,拒绝打开摄像头,给自己的房间取名“月半斋讲故事”,然后开始直播。   三秒倒计时结束后,直播界面默认显示电脑桌面,三个穿着清凉的二次元妹子欢乐的奔跑向大海,咔嚓一声响后,被截取为直播间封面上传。   钱尔白在电脑自带的游戏中挑挑选选:“蜘蛛纸牌?当空接龙?扫雷?朵拉蛋糕店?祖玛?还是贪吃蛇呢?”   系统一本正经的出谋划策:“统觉得那个叫暖暖的换装游戏不错,内容很丰富,画面也很美,统根据直播网站观众的喜好调研分析,这样制作精良,可玩性强,观感美型的游戏正是观众们喜欢的。”   “是吗?”钱尔白太久没当年轻人,一时摸不清现在年轻人的喜好,在几款小游戏上犹豫不决。   这时一个见封进的观众发出了直播间的第一条弹幕:“什么意思?”   弹幕飘到正中间的时候突然变成了一朵烟花,在屏幕上炸开成无数朵小烟花,伴随着金蛇狂舞的音乐,一个甜美的声音机械地棒读着:   “亲爱的观众【我是一棵狗尾巴】您好,恭喜您成为本直播间开播以来发出第一条弹幕的幸运观众,为了让您拥有更直观的特权,今日您可以指定主播要玩的游戏,在观看直播期间,您所发出的弹幕都将被加粗置顶,更有精美字体与皮肤供您选择,希望您观看愉快。”   观众惊了,沉默了好一会儿,用新得的金光闪闪大号加粗的字体打出三个字:“牛批啊!”   钱尔白也惊了,手一抖点开了《贪吃蛇》,在绿油油的草地上一颗银灰色的逗号沿着直线前进,然后直愣愣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噗叽”的惨叫,gameover。   只有系统喜滋滋地出来邀功:“从今天起,宿主你的直播间就交给统来管理吧,统要和宿主携手并肩作战,共创新的佳绩!”   钱尔白看着那个不忍直视明显不是直播软件自带的诡异字体,觉得印在心中的穿越法在摇摇欲坠,这样明显bug的画风真的不会造成世界的不稳定吗?系统磨刀霍霍,撸起了袖子要做直播界第一房管,钱尔白也只能在心里祈祷自己的房间不会被举报封号了。   幸运观众从炫酷字体的至尊享受中醒过神来,就想起了系统说的特权,结果发现直播界面赫然是再普通不过的贪吃蛇,且还被主播玩的惨不忍睹。金光大字再次闪耀在顶端:“不是可以选游戏?”   这次钱尔白看到了,他回答道:“是的。”简单两字从他口中说出却似天外梵音,整个直播间一瞬间安静了(虽然本来就很安静),一秒,两秒,突然,五颜六色的弹幕像井喷一样爆发:   “卧槽!好苏”   “神仙音色”   “哥哥我可以”   “啊,耳朵怀孕了”   ……   像是冬天里朝湖底扔一枚炸.弹,所有潜着的鱼儿虾儿都扑腾了出来。   钱尔白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效果,从后台他是可以看到不断变化的在线人数的,不过十几个人飞快刷弹幕却造成了千军万马的声势,这让钱尔白对于声音的力量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系统十分开心,弹幕终于滚动起来了,它这个超级房管就能派上用场了。   就在弹幕狂欢的时候,那名幸运观众再次以独有的金光大字强势清屏:“主播声音好好听啊”。   两秒后金字消失,其他弹幕才发出来:   “兄弟,你这特效是怎么回事”   “工作人员?”   “对啊,闪瞎了24k钛合金狗眼”   “怎么你的弹幕消失了我们的弹幕才能发出来啊”   “人民币玩家?”   “充钱了吧?”   系统上线,棒读妹子甜甜的播报道:“金光特效,两秒清屏,这是本直播间对于第一名发弹幕的观众的奖励,仅此一位。”   此刻【我是一棵狗尾巴】才切实感受到幸运观众的特权,这感觉还真是爽啊。   电脑前一名小青年摸了摸自己张了颗痘的下巴,美滋滋地点点头,然后打下又一条弹幕:“这就是身份的象征啊,你们羡慕不来的”。   两秒后,其他观众毫不客气地以爆发式手速为这位拉仇恨的尊贵观众刷了一波嘲讽。   系统再次上线:“新人主播开播大吉,今天直播间里的观众们都有机会获得私人定制文字与皮肤,让你的出场非比寻常。只要关注主播,锁定直播间,观看时长达到标准者都能领取你的专属礼包,更有神秘大礼等你爬榜。请大家关注一波!”   系统像个串场童子似的招呼着大家收藏关注,钱尔白则兢兢业业地练习操作他的贪吃蛇百折不挠的撞墙。这样又手残又执着的场面,还真戳到了一些人的萌点,稍加思考就点了关注,短短半小时,粉丝就突破两位数了。   当然不乏一些人是冲着系统说的炫酷礼包去的,但粉丝数的增长数据是实实在在的。   对于一个刚开播的新人,这样的成绩很是可观了。 第4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点了关注的观众自觉已经成为了自己人,便能够很有底气的提一些要求了:“主播为什么不露脸”   钱尔白笑了一声,没回答。但这声笑又像炸鱼一样激起一波弹幕热,一排排的“我可以”飞奔而过,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为什么而可以。   又有人问:“主播为什么在玩贪吃蛇,还总撞墙”   钱尔白操作着长长了一些的小蛇贴着墙惊险地拐了个弯,道:“这是我第一次玩游戏,不熟练。”   弹幕回复:   “贪吃蛇这么老的游戏第一次玩,不信”   “我信我信,主播声音太好听了,你说什么我都信”   “啊,男神音,我好了”   “我还没好”   声控们陷入狂欢,根本不在意主播在玩什么游戏,只要说话就行。   终于有人发现了直播间的名字涉嫌挂羊头卖狗肉,提出疑问:“不是要讲故事?”   没等钱尔白说话,弹幕就一片同意:   “对,主播讲故事”   “前边的,会说就多说点”   “啊,我要录下来睡前听”   “前边的太花痴了吧,也没有那么好听吧”   “你不听滚开,别耽误老娘洗耳朵”   “这主播亲友团吧,吹得太过了”   “新人主播都有黑子,你们黑子是做义务工的啊”   “安静,吵到我眼睛了”   “有没有人发现,主播的贪吃蛇越玩越厉害了”   就在弹幕吵成一团的时候,钱尔白已经熟练掌握了贪吃蛇的精髓,原先的逗号已经成长为霸占半个屏幕的巨蟒,绿色的草地几乎被遮挡殆尽。   “嗯,那我就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吧。”   他一边说一边控制着大蛇蜿蜒游动,贴着墙根吃掉了一只老鼠后从容不迫的拐了个弯,此时银灰色的蛇紧紧追着自己尾巴,可供操作的空地十分有限,似乎再前进一步就会触体而亡。   弹幕上却争先恐后地说不要听故事了,都要看主播把贪吃蛇玩通关。   贪吃蛇几乎所有人都玩过,但几乎从没有人通关过,甚至有人怀疑这个游戏可能根本就没有通关一说。   贪吃蛇说简单也简单,它的操作非常的简单,就凭着键盘上的上下左右控制,说难也难。   一是因为人的精力和耐心是有限的。   二是确实能力不足,蛇身不断加长,对于操作者的反应能力和预判与布局能力都是极大的考验,同时对操作者的心理素质和抗压能力也是一项挑战。   弹幕一时间都空了,每个人都专心盯着屏幕上追着自己的尾巴不断风骚走位的银蛇,一边为流畅而巧妙的神之走位惊叹,一边因为游戏刁钻的障碍设置而为主播捏一把汗。   观看人数越来越多,由于人气旺,弹幕活跃,此时直播间已经被推送上了首页,凡是新进来的人无不为宏伟的贪吃巨蟒而大呼“666”,然后被老观众一排“闭嘴”摁住。   新人很委屈,自己只是说了一句,你们却是刷了一排啊。   钱尔白看了看观看人数,已经有四千了,自己也直播了三个小时,是时候下播吃个晚饭了。   于是他说:“时候也不早了,那么我就来给大家讲个故事吧。”然后他松开键盘。   还差最后一只老鼠的长度就能填满整个屏幕的长蛇一个甩头咬在自己身上,“噗叽”一声惨叫,血红的“gameover”占领了人们的视野。   每一个观众正屏着呼吸暗暗激动地期待着通关的样子,这一刻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自杀打的险些岔气。   声控党也不能原谅主播这恶劣的行为,纷纷在弹幕上跳脚:   “主播谋杀,石锤了”   “你给我倒回去,眼看就要通关”   “引起强烈不适,举报了”   “你赔我的蛇”   “我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去了”   “主播太恶毒了,兄弟们取关”   “你这个魔鬼,就算你给我讲十个睡前故事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这就像看电影正看到高潮了停电了,做喜欢做的事正要冲刺却萎了,洗澡肥皂泡都打好了没水了,烟瘾犯了打火机却没气了一样,上不来下不去的吊的难受。   观众们都恨不得能顺着网线爬过来把主播爆打一顿。   钱尔白丝毫不慌,他慢条斯理地用他的低音炮说道:“从前有一条蛇,它很迷茫,它不知道自己的生命除了进食的本能还有什么。”   “它游走在草地上,不停的吞噬着眼前的猎物。”   “它变得越来越长,它获得了能量,获得了地位,获得了身为一条蛇能拥有的一切,但它依旧迷茫。”   “它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吞食的动作。它的行动一天天变得缓慢,艰难,它的生存空间被自己巨大的身体抢占,使得它回头都是奢望。它不知道当它长到足够大,臃肿的身体填满整个草原时,又将何去何从,它只是不停地吃着,而揭晓答案的那一天终于来临。”   “它看着那只麻木的老鼠,日复一日机械的进食导致的麻木的心却在此刻疯狂鼓动起来,答案就在前方了,新的未来就要来了。”   “它高昂起头,望了那从未去过的未来一眼,却扭头撞向了自己的身体。”   “游戏结束。”   “这是熟悉的结局。它面带微笑迎接死亡。”   “未来难道比死亡还可怕吗?不,它怕的是跳出熟悉的领域,面对陌生的世界;它怕的是一旦迈出那不同的一步,就会成为一个出格的蛇;它怕的是新世界的结果它承担不起。”   “不独具一格就不会出错,哪怕只是这样,做一条碌碌无为的贪吃蛇,注定了死亡的结局,可那也是大众的选择。平凡就是平安。”   “感谢大家的观看,祝您拥有好心情。”   故事讲完了,观众沉默。没有人想到一个贪吃蛇的游戏竟然能被讲成一个颇具悲剧色彩和嘲讽意味的故事。人们沉浸在故事的深刻内涵中,既浑身难受,又若有所思,都忘了继续声讨主播的恶意游戏行为。   钱尔白说了“明天见”,就把直播间交给了系统。   观众们仍留在房间里,半晌才回过神来,发现主播已经下了播,只得在聊天室里疯狂刷屏以抒发自己的充沛情感。   也有人询问私人定制礼包,系统给观看时间超过两小时的粉丝都送了礼包,还把送了礼物最多的观众置顶粉丝贡献榜榜首,并奖励了一套七彩炫光皮肤。具体效果和【我是一棵狗尾巴】相似,只是没有强制清屏功能。   从直播间里出去的观众意犹未尽,浑身不爽,于是把游戏的录屏剪辑一下命名为《贪吃蛇通关后竟然》发到了视频区,抱着极大好奇心点进来的人被急转直下的结局噎的难受,于是又秉着我不爽大家都不爽一下的想法,自动转发,疯狂安利,就这样,一个直播玩贪吃蛇,不露脸但声音苏到爆的新人主播火了。   一夜增粉两万,这可以说是现象级的了。除了自带流量转平台的,还没有人做到过。   “声音苏炸”“操作逆天”“恶魔主播”“哲理大师”一个个标签从每一个在直播现场,或误入录屏剪辑的观众口中衍生而出,贴在“月半斋”这个新人主播身上。   几乎所有的视频软件,尤其是短视频,都能刷到他,再配上各种“男默女泪”的标题,点击量直逼热门。由此还带起了一阵老游戏考古潮流。   糖块直播的官方也看到了这个新人身上的无穷潜力,不过鉴于钱尔白只播了一天,以后究竟是会大火还是昙花一现,领导层决定还是再观望一段时间。   此时的钱尔白在干什么呢?他又在蹲【长长长长点】的直播间。看人玩游戏真的很有意思。 第5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捉虫)   对于他的一夜成名,系统和他本人都不那么惊讶,系统的超级房管以利诱之,他有声音有技术以实力留之,无论是真心还是跟风或者为了利益,粉丝的增长都在他的计算之内。   月半斋的视频虽然火了,但他这个名字还没有被网友们眼熟,况且他级数又太低,进入直播间就像一个普通的路人甲,很快淹没在主播庞大的粉丝团中,他的入场在飞速翻滚的评论弹幕中没激起一点水花。   系统觉得宿主的出场太平凡了,正想推荐一个无敌酷炫的动画特效,却收到了糖果平台的举报处理通知。原来是自己制作的拉风弹幕皮肤礼包被人以外挂和虚假宣传的名义给举报了。   糖果平台经过检测并没有发现病毒和bug,而且那些另类的皮肤特效也只有在“月半斋”的直播间里才能使用,并不会对其他观众和主播造成影响,再加上月半斋风头正盛,一出场还自带技术员房管,因此来交涉时态度非常友好。通知下还附着一张邀请,希望就系统的弹幕改造技术双方能达成合作。   系统乐颠颠地向钱尔白汇报:“宿主,统要赚钱啦,统将为宿主走上人生巅峰的道路铺设第一桶金!”   钱尔白眼前出现一只皮卡丘不停地转圈圈,边转边撒花,他有一种老父亲看着自家孩子长大了的欣慰感,都想伸手去摸摸它的圆脑袋:“嗯,你真棒。”   听它跃跃欲试,又担心它拿出太过超前的技术引起世界进程短路,连忙嘱咐:“我相信统有分寸,不会做违反穿越法的事的,对吧?”   “嗯!”统子重重点头,它是遵纪守法的好统子,“宿主等我赚大钱回来养你啊!”然后就一阵风似的下线了。   钱尔白并不担心系统被人发现,作为穿越世界壁垒的主要力量,系统的神秘力量根本无法估量。不过自己也不能太佛了,总不能靠系统养活。而且还有一个任务等待完成呢。虽然关于任务对象一无所知。   好的形象有利于在工作生活中占据主动,取得优势,减肥势在必行。   但现有的减肥手段无非“管住嘴,迈开腿”,这是一个缓慢还不一定见效的过程,况且对他的身体状况并不适用。乔卑斯看起来胖,实际上底子很虚,根本受不住剧烈运动和饮食控制,只能慢慢来,先把亏空的根本补起来,再以温和手段徐徐图之。   这时,主播长长长长点被一个无头壮汉追着跑进死胡同,壮汉步步紧逼,主播小脸煞白,一声惨叫后,屏幕一片血红,他干脆利落的退出-删除一条龙,弹幕上一片“哈哈哈”,粉丝们一边嘲笑一边心疼,蛋糕,香槟等十块一个的礼物刷个不停,还有个土豪粉丝刷了两辆跑车安慰主播受惊的心灵,一辆跑车就是人民币五千。   钱尔白有点羡慕,不过也看的很开心,跟风刷了一个一块一根的棒棒糖。   见主播下播,他也退出了页面,肚子有点饿,出门去买点东西吧。   钱尔白觉得要从根本养成良好的饮食习惯,彻底告别过去重油重盐糖含量高的快餐生活,学会做饭是一劳永逸的好方法。况且厨艺很看天赋,从厨房小白一日进化为厨神太夸张,但提高到能做些可以入口的食物还是不违反秩序的。   夏昶典下了播,看看时间已经一点多了,他抻了下腰才觉得胃里空空,有些难受。自从成为主播以来他的作息饮食就没有规律过。刚起步的时候一天直播十多个小时,早饭从不吃,午饭有时候也顾不上,也亏得他爸妈基因好,给他一个钢铁之胃,才能经得住他这么折腾,还没得什么胃病。   六年奋斗成为如今百万粉的当红主播,虽不必再像从前那么拼,只要完成每月的直播时限就可以领着工资年入百万,但如今直播行业竞争大,僧多粥少,百大主播也不轻松。   他按了按饿的有些翻腾的胃,习惯性的拿起手机浏览外卖。看了一圈有点迷茫,不知道想吃什么,看什么都没胃口。又饿又不想吃,胃闹腾起来,让他感受了一把什么叫“饿极烧心”。   “可能出去就知道吃什么了吧。”他想。但是外边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真不想出去啊。他带了顶大沿帽,又喷了厚厚一层防晒霜,犹豫了一下,最终放弃了遮阳伞,男孩子要精致,但撑伞出门就有点娘了。   电梯门打开,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令人窒息。夏昶典忍住烦躁,硬着头皮走进阳光里:希望一出门就找到餐馆,不然下来这趟黑五个度,我就太亏了。   钱尔白艰难地挪动着,太阳晒得他睁不开眼,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块挂在壁炉里的肥鹅,太阳炙热的火舌舔舐着他肥厚的脂膏,噼檗声中油汗滴下,又被38度滚滚的热浪一卷蒸发。他想抬手擦汗,结果胳膊上也是一膀子汗,倒是给自己洗了个脸,隐隐捕捉到一丝微风,也无济于事。如果这趟出门回去能瘦两斤,他就考虑一下传说中的汗蒸减肥。他心中嘀咕。   果蔬超市离得并不远,只是需要过一个红绿灯,暴晒在太阳底下显得时间漫长又难熬。   这个点还在外面的只有寥寥几个人,站在行人等候区,泾渭分明。人人保持着足够的距离,以免被人体热量辐射,热上加热,钱尔白此刻的形象更是让人看一眼都觉热,人们自动远离,给他腾出一大片空地。只有一个人,带着帽子低着头,两手插兜,全身裹在防晒衣里不露一丝皮肤,却紧挨着钱尔白站着,见钱尔白转过来还呲着牙冲他笑笑——这人在乘钱尔白的阴凉。   钱尔白一米八七,300多斤,就是一头巨熊,这人一米七八,长得又瘦,躲在他身后藏得严严实实,一点光都照不到。钱尔白默认了他的行为,扭过头去等红灯。   夏昶典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多年主播的经历让他拥有无比厚实的脸皮,既然没反对,那就是同意了,于是光明正大的乘凉,还抬起头来盯着人家看。仔细看这人虽然胖,却有一种很舒服的气质,即使是刚见面,却不由得让人心生好感,夏昶典有些疑惑,又想到圈子里的某种特殊嗜好,心想:“难道,这就是熊的魅力?”   绿灯亮起,钱尔白看向夏昶典,夏昶典不明白:“嗯?”   “我要走了。”钱尔白说,示意他看信号灯。   夏昶典感觉耳朵被扫了一下,太好听了吧,“啊,你要去哪?”他迷迷糊糊,明显智商掉线。   钱尔白也不在意,有问必答:“马路对面,果蔬店。”   夏昶典陷入声音的漩涡,跟着钱尔白一起走:“好的,一起走。”   乘着熊的阴凉,听着酥掉半边的优美嗓音,夏昶典这个声控感觉要舒服到升天了。 第6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一直走到了果蔬店的门口,钱尔白问:“你也要买菜吗?”   夏昶典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方才的行为有多不妥,让人家一个陌生人给自己遮阳,缠着人家问这问那,还要了人家的chat号,也就是熊哥人好,不跟自己一般见识,换别人早就让自己滚远了。   他冲钱尔白摆摆手,赶紧跑开了,还好旁边就是一家米粉店,才显得不是那么尴尬。嗯,今儿中午就吃这个了。   夏昶典嚼着筋道的米粉,打开chat输入新要到的号码,搜索。   “阿宅卑斯?”头像是一个可爱的双马尾萌妹子,夏昶典皱皱眉,感觉不太像熊哥的风格啊。不过熊哥应该也没必要骗自己吧,他又嘬了一口鲜香麻辣的汤汁,点下提交申请。接着盯着屏幕等着。   一分钟过去了,没通过,两分钟过去了,没通过。   十分钟过去了,夏昶典吃完了粉,又喝了一半汤,再看手机,依旧没通过。他扁扁嘴:没看到吗?还是……   捧着手机,夏昶典愁眉不展。他自己没发现,自己竟然对一个刚认识的还不知道名字的陌生人有些过分在意了。   钱尔白听到了手机的提示音,只是手里提着东西,没工夫看。再次艰难的走回家,放下东西,洗了手,这才有时间查看消息——是一个叫“我根本没在怕”的陌生人发来的好友申请:“今天谢谢你的挺身而出,笔芯”。   钱尔白想起了路上遇到的男生,相当的健谈,笑起来眼尾上挑,像把小钩子,笑着笑着就把自己的chat号要走了。   “确实是挺身而出了。”他笑笑,给那小孩遮了一路太阳,在这酷暑时节,就相当于是救命之恩了吧。   他点下同意,给对方改了个备注:“小孩”。   时间不早了,吃了饭就该去直播了。于是,他放下手机,钻进了厨房。   从未接触过厨具,这具身体对于菜刀案板陌生的很,刀工更是惨不忍睹,好在钱尔白当过厨神,练习了一会儿,就有模有样了。   土豆萝卜青椒切丝,开水焯熟,过凉水乘出,加盐醋葱花少许,热锅少油撒几粒花椒,爆香后浇在三丝上,呲的一声,香味腾雾而起,这道凉拌三丝就完成了。   红色黄色绿色,清新悦目,夹一筷子,酸香爽脆,花椒油微麻,炸过的花椒粒又酥脆辛咸,为三丝增添了丰富的后韵。   再做个番茄炒蛋,酸甜浓郁的汤汁浇在米饭上,本来没胃口的人闻着这香味也能吃下两大碗。   钱尔白洗净手,慢条斯理地开始吃饭。   手机在桌子上疯狂震动着找存在感,他只看了一眼,并没有拿起来的意思,依旧是不紧不慢,一口菜一口饭。   而另一边好容易等到好友通过,立刻连发三个卖萌表情的夏昶典却久等不到回复,纠结的抱着手机在床上翻滚,心中的胡思乱想:   “怎么还不回复呢,是没看到吗?”   “还是看到了不想理我?我是不是有点太烦人了?”   “我为什么这么在意他有没有回我呢?”   “我一个几百万粉的大主播多少粉丝抢着私信,为什么对一个胖子这么牵肠挂肚?”   “难道是因为他是第一个对我爱答不理的人?”   “不认识我的人多了也没见我这么反常啊?”   “不过他虽然胖,但是隐约看着还有个尖下巴诶。他还挺高的,得有一米九了吧,不知道有没有对象?”   “哎呀,我怎么这么八卦啊,难道看上人家了?”   “虽然这年头满地飘零,但我也没到这么恨嫁的时候吧,对一个陌生人刚看了一眼就想着要勾搭人家?”   “还是说我单身二十年谁也没看上就是因为我口味独特?”   “说起来那些钟爱熊的零们都是怎么想的啊,是因为手感还是活……”   越想脸越烫,夏昶典扔掉手机拍脸,眼睛亮晶晶的。   夏昶典喜欢男生。   他高中的时候就跟家里坦白了性向,做直播第二年也为了摆脱一个疯狂粉丝而误打误撞下在全网出柜,还造成了大规模的脱粉。   好在他长得好,工作又拼,身边又有亲人朋友默默支持,才能坚持着一直做主播。   更多人因为他敢说敢做的真性情而被圈粉,但还是有一些深度恐同的人在叫嚣“恶心”,传播谣言企图抹黑他的人品,其中也有对家的手笔。   但他不在意,认真做直播,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主播和观众是合作关系,并没有谁比谁低一头,对于那些低素质的人群和言论他一向交给房管,禁言踢人,眼不见心不烦。没人能叫醒装睡的人,也没人能跟疯狗讲通道理。   六年下来,他终于巩固了自己的地位,成为糖块不折不扣的一哥。   而前两年也通过了同性婚姻法——虽然是一次结婚终身限制,和异性婚姻相比多少有些不公正待遇,但也给酷儿们创造了更宽松的环境——再也没有人拿他的性向说事。   不过他却从没交过男朋友。   不是没人追,也有条件特别好让他险些就动心了的,但他始终觉得似乎差点什么。   他的朋友们都劝他结婚谨慎点可以,但谈朋友可以适当放宽条件,不然万一一辈子结不了婚,到死还是个处男,多惨啊。   他白眼一翻,铁了心□□情的斗士:“我就是守身如玉一辈子也不随便凑合。”   当时他18岁,年轻鲜嫩,斗志高昂,他相信是有完美的爱情的,两个人从身到心完全都只属于彼此,没一丝欠缺。   朋友们觉得他太理想主义,开玩笑说他肯定不出两年就后悔了。   现代社会随着风气的开放,感情也变得不那么深思熟虑了,爱侣怨侣分分合合,哪个圈子都一样。   身边的兄弟都有了男朋友,女朋友,前任也都堆了不少,唯有夏昶典孑然一身。   看着别人成双入对,直播间里观众也调侃“主播今年还是单身狗”,他偶尔也觉得孤单寂寞冷过,也想过是不是应该找个人试试。   在下了姐妹推荐的聊天软件后,看着那些晒胸晒腰晒屁股的型男照片却兴致缺缺,强打起精神点开一个人的聊天框,刚发出个“你好”就被对方甩过来的酒店定位和“约吗”给吓得花容失色,以比退出恐怖游戏还快的速度删掉了软件。   他还是认认真真的当个单身狗吧,虽然寂寞,但是自在。   夏昶典原以为自己真的会无欲无求地单身一辈子,没想到现在却沦陷在一个陌生熊身上,可能是因为熊哥的声音太好听了又正好是他喜欢的那一挂,自己对他的兴趣只是出于一个声控的素养,也可能是自己真的耐不住寂寞了。   他不太确定此时的情况究竟算不算是动心,又拿起手机,点开他的好友群,诚恳发问:“对于一个只见了一面的人念念不忘,加了好友迟迟等不到回复内心不安,我这是怎么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潜水的好友纷纷冒头。   【罗布丁】:什么情况,点点你恋爱了?!   【白二】:说好的做清香的单身狗一辈子不低头呢?   【隔壁老王】:我就说你肯定熬不过两年吧,孤独无一的日子不好受吧!   【路奶茶】:都闭嘴,听点点说!   【点点】(夏昶典):……   姐妹们太热情招架不住。这群人为了他的终身大事也是操碎了心啊。   夏昶典把中午的事说了一遍,并加了亿点美化,着重突出了对方的温柔体贴,身材雄壮,更把对方的嗓音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如果贴着耳朵说上一句话,保管让人腿软。   群里的姐妹们听完很有默契地打出六个点,其中最有经验的罗布丁说道:“点点啊,很显然,你这是对人家有意思了。”   “可我们今天刚认识……”   “那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要把握机遇啊。”   隔壁老王也说:“对呀,难得你开窍,不能怂,上!”   “京子你别恋爱脑怂恿点点了。”路奶茶比较冷静,虽然好友开窍了他也很开心,但他知道点点认真的性格,一旦认定了就不会改变,此时一切还不明了,还是要慎重,“点点你对于你的熊先生还知道些什么吗?他真名叫什么?家住在哪,做什么工作的?最重要的是,他是什么取向,有没有伴侣?这些你都知道吗?”   “……”夏昶典都不知道,他都没意识到自己对对方究竟是什么想法,“我为什么要问他这些?”   “你不是喜欢人家,不问清楚怎么进一步处啊?”隔壁老王(王京)恨铁不成钢,都想把手指头戳出屏幕对面来。   夏昶典惊了:“我喜欢他?!我没说啊!”   路奶茶发觉好友其实并没有完全开窍,于是他决定出手点醒他:“那点点,我问你,我刚才说的那些问题,你想知道他的回答吗?”   夏昶典把聊天记录翻上去再次仔细阅读了一遍,那些问题他越看越心动,于是诚实的回答:“想。”   众姐妹:“那你就是喜欢人家。赶紧去问清底细,姐妹们好帮你出谋划策!”   夏昶典脑子有些短路,喜欢一个陌生人?这么快?自己是被太阳晒坏脑子了吧?他正想反驳,“阿宅卑斯”发来了消息:“不好意思,刚在吃饭,久等了。”   夏昶典瞬间激动,啊的喊了一嗓子,在群里兴奋地跺脚:“啊!他回我啦!”   姐妹们:……此人完了 第7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钱尔白吃完饭,洗了碗,才看到“小孩”发过来的一溜消息。最近的一条都是20分钟以前的了:   “你在忙吗,那不打扰你了,/委屈屈/”。   钱大爷年纪大了,就看不得孩子受委屈,赶紧回复了消息:“不好意思,刚在吃饭,久等了。”   此时是15时整。他打开电脑,准备直播。   周末看直播的人比较多,倒计时刚结束,房间就挤进来三百多人。   人数还在陆续增长着。   有看过第一场直播的老粉,带着不忍直视的闪光动效强势刷屏:   “男神你终于来啦”   “挤挤,前排”   “炫酷出场”   ……   其中【我是一棵狗尾巴】更是高调,连刷三条,清屏六秒,过足了“圣驾出巡,闲人避让”的瘾。   新来的粉丝多半是声控党,吵着要听故事:“主播说话啊”“慕名前来,聆听梵音”。   当然也有一些人误入,很不适应这样的喧哗高调:   “这个直播间也太乱了吧,这些乱七八糟的弹幕是怎么回事”   “哟呵,特权阶级,给钱才能发弹幕吗”   更有别有用心的,试图引战:   “一群脑残,不就是声音好听点,一个个跪舔”   “声音好听的人大都长得一言难尽”   “我没觉得多好听啊,还不如xxx呢”   “这个弹幕就是骗钱的,在别的直播间根本用不了,主播圈钱狗”   ……   粉丝当然不乐意,立刻骂回去:   “不乐意看你点×出去啊,在这找什么存在感呢”   “真秀,今年的年度智障就是你了”   “你是柠檬吗,逮谁酸谁”。   系统留下的房管机器人尽职尽责地管理纪律,踢了人身攻击的黑子,禁言了口吐芬芳的喷子,针对新来观众对另类弹幕的疑问做了解释,也说了就“弹幕奖励”正在与官方商洽的事。   新粉丝对于今天不能得到礼包表示了遗憾,并和老粉丝们一同发出究极一问:   “主播这么长时间不说话也不开播,到底在干什么?”   那么钱尔白在干什么呢?   他在回答“小孩”的问题。   【小孩】:是我啊,我叫夏昶典,你叫什么名字啊?   【熊哥】:乔卑斯   【小孩】: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啊?   【熊哥】:嗯?   系统: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小孩】:啊不是,我是说你多大了?   夏昶典拍拍胸口,心跳有些快,脸也发烫,还好撤回得快。   钱尔白笑笑,大概四百五十多岁吧。   【熊哥】:23   【小孩】:哦   夏昶典点点头,就比我大两岁,没有代沟。   【小孩】:你的声音很好听,是声优吗?   【熊哥】:曾经是,现在我是一名小主播。   夏昶典眼睛一亮,主播,共同话题!   【小孩】:诶,是吗,我也是主播。我在糖块,你呢?   钱尔白喝了口水,这么巧。   【熊哥】:我也是。   夏昶典不由开始怀疑难道真的是注定的缘分,这也太巧了吧。   【小孩】:哇,好巧哦!/开心/   【熊哥】:是的。/愉快/   夏昶典皱眉,怎么感觉熊哥兴致不很高的样子,问一句说一句,不问就不说,惜字如金。   【小孩】:嗯,你现在如果忙的话可以等会再聊的。/对手指.jpg/   【熊哥】:还好,我在直播,不是很忙。   【小孩】:真的吗,我能去看吗?/星星眼/   【熊哥】:当然,房间号482601。欢迎来玩。   【小孩】:好嘞!   夏昶典冲到电脑旁,打开糖块直播,搜索房间号,想了想又注册了一个新号,重新搜索。自己的40级大号进入熊哥的直播间怕是会引起骚乱,还是小心行事。   钱尔白见直播间里秩序恢复了和平,才戴上耳机,说:“下午好,今天我们来玩一款新的游戏。”   弹幕立刻嗷嗷的叫唤起来:   “我不,我要看小哥哥玩贪吃蛇”   “啊,好好听啊,满足了”   “讲故事讲故事”   “从前有一条蛇,它很迷茫”   这条弹幕一出,所有人都整整齐齐地刷起了“从前有一条蛇,它很迷茫”,密密麻麻的布满整个屏幕。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流传的,这句话就成了一个梗,广泛出现在“讲故事”“贪吃蛇”相关标签的视频中。   钱尔白觉得弹幕文化很有意思。   “故事会有的,先让我们来打开这款制作精美,集时尚,爱情,商战于一身的游戏。”   弹幕:   “好刺激”“怀疑主播不安好心”“忙猜贪吃蛇”“忙猜扫雷”……   屏幕暗下去,《鸟之诗》的音乐响起。观众们顿时觉得这事儿不简单。   “好熟悉的bgm”   “这个过场,这个音乐,该不会是……”   “我赌一根辣条”   “主播在灌水,石锤了”   一阵炫白闪光,花团锦簇的背景中,一个粉色头发小碎花裙的妹子遗世独立:“欢迎来到魔法世界,我是你的引导者,暖暖。”接着两只蝴蝶叼来了游戏的花体字招牌——《奇妙暖暖》。   弹幕:   “我就知道”   “主播真是游戏区的泥石流”   “啊,暖暖,爱了爱了”   “直男审美大战魔法女王,这是什么旷世奇恋”   “哈哈哈”   ……   夏昶典磨蹭了一会儿,带着起名为【熊熊抱抱】的一级小号鬼鬼祟祟的进了【月半斋】的直播间。此时游戏已经开始一段时间了。   入耳便是那个被他称之为低语一句让人腿软的优美声音:“谢谢你的建议,不过我觉得我自己能行。”   弹幕疯狂滚动:   “球球你了,听她一次吧”   “不要倔强了,承认你直男审美真的没什么的”   “是性感可爱小女人风,不是夜店女王风”   “跟剧情人物一本正经的对话,太可爱了”   “爱了爱了,哈哈哈”   夏昶典也觉得乔卑斯这样子很可爱,尤其想到他雄壮的身材,更是充满了反差萌。   钱尔白不予理会,坚决给女主角穿上了网纹黑丝,绑带连体抹胸皮裙,脖子上还带上了银光闪闪的骷髅头项链,细长跟黑色长筒靴提到大腿,带了一顶黑长直假发,最后似乎是怕她冷,又给她披了件浅咖色过膝风衣。   “既然是要出场惊艳,那就务必要制造反差,外表平平,温婉娴静,看似泯然于众立绘,内里实则战力满满,脱掉外套,进入舞池中央,释放天性,你就是今夜的焦点,明日的头条。”钱尔白控制着装扮后的人物转来转去,全面展示一圈后,毅然点击“确认提交”。   弹幕痛心疾首,一片哀嚎:   “暖暖我的女儿啊,你受苦了”   “反差是有了,就是有点辣眼睛”   “头条预定”   “主播好有梗啊”   “xswl主播有毒”   “我是不是出问题了,我竟然觉得这套搭配挺好看的”   “哈哈哈,你不是一个人”   “近朱者赤,近主播者瞎,哈哈哈”   ……   夏昶典默默截屏,熊哥竟然喜欢这样的风格,实在是想不到。 第8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比拼的结果,不出意外果然是失败了。   剧情人物一脸可惜地安慰:“不要灰心,你离成功就差一点点了,接下来你可以到服装店购买更多适合风格的衣服,为接下来的比赛做准备吧!”   钱尔白冷漠的关掉对话:“这个游戏的评审机制不够智能,一点都不考虑对模特的人文关怀。”   弹幕接着哈哈哈,毫不走心地附和:   “你最可爱,你说得都对”   “原本以为是个男神,没想到是个男神经”   “这次我站主播,这个游戏就是想骗你充钱”   “就是,npc一点都不诚实,主播那搭配差的能是一点点嘛,主播只是审美有问题,npc简直就是睁眼说瞎话”。   连续几次比拼失败,钱尔白皱起眉:“这个游戏果然有些难度,看来我得查查攻略了。”   弹幕拒绝,查攻略有什么意思,我们就是喜欢看你乱搭一通还能讲出道理来啊:   “不要啊,靠攻略得出来的搭配是没有灵魂的”   “不要放弃,你是要成为最强设计师的男人啊”   “没错没错,我就是最强设计师”   “前边的住口,胖胖是我的”   夏昶典刚想发个弹幕,就看到上边这条弹幕,手下一顿,“胖胖?”是熊哥现实中认识的人吗?他们是什么关系呢?他觉得心里有些不好受,像是堵着什么东西。   有人替他发问了:“胖胖是谁?”   “主播啊”   “笨,月半不就是胖嘛”   “哈哈哈,主播不会真的是个胖子吧”   “胖怎么了,胖吃你家大米了”   “据说胖子都是潜力股”   “我又没说什么,你那么大反应干什么”   “人主播还没说什么呢,你们自己先炸了”   “不就是取个爱称吗,某些粉太敏感了吧”   “你觉得胖子是爱称吗,和你很熟?”   “好了,冷静一点,一会儿房管又要禁言了”   粉丝们又在弹幕上掐了起来,这次不光涉及钱尔白这个主播,还涉及到了一个群体——肥胖人群。   夏昶典是知道乔卑斯的身材的,看到弹幕隐约觉得不太舒服,怕乔卑斯介意,连忙刷了二十个蛋糕。无数小蛋糕从天而降,盖住了所有闹腾不息的弹幕。   钱尔白其实并没有很在意,钱大爷峥嵘多年,什么形象没接手过,旁人的看法于己无益者均不予理会。但原主乔卑斯却是深深自卑于自身的形象,甚至深受其累,郁郁而终。钱尔白不会被乔卑斯的自卑束缚,但也不会因为自己不在意就强迫他人也不要在意。   世人之善良是广义的善良,他们的同情怜悯格局宏大,只看得到全人类,而一旦涉及到具体个人,曾经仿若用之不竭的善意便似枯涸,若取出一丝来赠与某人就会彻底消亡,人类世界就要遭遇不幸。   于是,他们又变得吝啬:“要宽容,要想开,你不需要救助,因为世上比你不幸的人多了。”这和坐拥百万家财的富翁要求片瓦遮屋,然而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人不要抱怨,不要吝啬,献出一点爱心来帮帮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有什么不同。   钱尔白替乔卑斯感谢此刻对他抱有好意为他解围的人,于是他说:“感谢【熊熊抱抱】的蛋糕雨。”   夏昶典脸一红,这个别有用心的名字从钱尔白口中念出来,有一种秘密被公之于众的羞耻感,同时也有些微微的甜蜜。   接下来粉丝又刷了几波礼物雨,又在弹幕上卖萌,紧张的气氛暂时和缓。   钱尔白一一谢过打赏的观众,顿了片刻,道:“对于我是不是个胖子的问题,我在此回答,是的。”他的声音没什么波澜,就是在平静的陈述一件事实。   话音落,弹幕一片沉静。有人觉得这个主播自爆短处是在“自杀”。   夏昶典想到四年前在全网面前出柜,面对粉丝脱粉回踩,黑粉不留情面的辱骂和嘲讽时孤立无援的自己,不由心疼,他提起了一口气。   “我们萍水相逢,素未谋面,你们有的喜欢我的声音,有的为了听我讲故事,有的是喜欢看我玩游戏,没有一个是因为我不是胖子才关注我,而我认真直播,也不是因为你不在乎我是不是胖子。”钱尔白打开商店,开始购物。   “我们建立联系的基础根本无关身材,此时若因为我没有提前告知我是胖子而觉得我欺骗了你们的感情,大可不必在此强求,我们一别两欢,只当没有缘分。”钱尔白认为网络世界本就是为避开以貌取人,而凸显个人才华学识才创建的,有些人把网络世界单纯看作现实世界的延伸,从而完全照搬在现实中的生存法则,这就是本末倒置。   有人深有同感,附和道:   “主播根本没有透露过自己的信息,谈何欺骗”   “隐瞒也谈不上,人家也没义务把家底都跟你们抖落出来”   “某些人就是被惯坏了,以为全世界皆你妈,谁都得顺着你”   “我想到了梦中杀人”   “细思极恐”   有人为自己方才一瞬间的厌弃感到愧疚,此时默不作声。   “况且,我并不认为我的身材,会成为我被人攻伐,而就此一蹶不振的弱点。”钱尔白重开一局比拼,使用的服装依旧是一言难尽的直男搭配,但人们都被他的声音吸引,认认真真在听讲。   “对于美的追求,固然有大众有志一同的品评标准,但也不应就此抹杀其他可能。否定美的多元化,并不能规范审美市场,反而会固化思想,遏制潮流,使时尚的发展陷入疲乏。世界正因多样而多彩,我们的社会之所以和谐稳定,繁荣向上,不是因为限制,而是因为包容。”   画面上的女孩一身棕灰色的皮肤,银白色的卷发,细长的丹凤吊梢眼,穿着层层叠叠的雪纱宫廷礼服长裙。而钱尔白正在给女孩穿袜子配鱼嘴坡跟凉鞋。   钱尔白没有声嘶力竭的呼喝,也不是痛心疾首的控诉,只是用低缓的嗓音娓娓道来,无悲无喜,沉稳有力,却教人虚心聆听,不由信服。这是一代帝师,两朝元老,千万学子之圣祖的教化之力,没人能在这劝人向学的气场里还保持叛逆。   “古人云: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人品学识必得深交而知之。仅凭一人外表就妄下断言,此非智者之为。”   “我知道现在很多人对身材的品鉴有一套苛刻的标准,但那只不过是一个三无厂家生产的私人化模子,它代表不了什么,就像大卖场挂在架子上的促销服装一样,流水线生产,劣质而毫无价值。真正好的衣服是量体裁衣。布料的长短不应束缚身材的胖瘦,而与己无关的言论也不应左右姿容的美丑。”   “因为与众不同而自卑,是庸人自扰,桎梏着你的不是他人的言论,而是不敢直面不同的怯懦。”   “而踩着他人介怀的痛点,肆意挖苦,冷嘲热讽,是落井下石,肤浅卑劣,小人行径,君子不齿!”十六个字掷地有声,听在耳中仿佛炸雷,振聋发聩。人们不由低下头去,思考自己这一生有没有做过这样伤人而不自知的事。直播间里静悄悄一片。   “身材不是永久的,胖的人会瘦下去,瘦的人到中年也难免发福,容颜美丑也不是永恒的,美人迟暮照样鹤发鸡皮。唯有智慧,唯有品德,不会随时间褪色,反而历久弥新,这才是真正应该追寻的美。善意虽小,也是德行,恶言虽轻,六月伤人。”   “望大家今日后谨记圣人戒训,三思,而后行。”   钱尔白点击提交,诡异混搭风的女孩站在聚光灯下,分数不断上涨着,引出鲜花,掌声和欢呼声的音效。5000,10000,20000,50000,78000……最后停在115000分,远远超过穿着华美风格和谐的的对手,赢得了比赛的最终胜利。一个大大的“完美”打在屏幕正中央,成为钱尔白的演讲最有力的定锤音。   他关闭游戏,低声笑了笑:“看来我还是很适合玩这个游戏的。今天的故事讲完了,祝您生活愉快。再见。”   众人如梦初醒,一边感叹:“果然今天又是受教育的一天”,一边纷纷扔出礼物,一时欢乐的音效响个不停,房管机器人不得不延时关闭直播间。   钱尔白收起攻略,心想,果然网友说的没错,这就是一个花钱的游戏,越贵的衣服胜算越高。 第9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夏昶典退出房间,心中又是激动,又是崇拜,原以为遇到这样变相的挑衅或歧视,最多就是忍字当头置之不理,却没想到熊哥这里还有这样一套酣畅淋漓的打法,即表明了立场,又不失主动,教训了挑事儿的人,还不破坏路人缘。不愧是我熊哥!那些话虽人人都懂,但经由他口中说出来就有种别样的力量,仿佛就是真理,字字珠玑,舌灿莲花,难怪仅凭一个讲故事的贪吃蛇游戏视频就能火上首页。   此时他已经认出了乔卑斯正是最近在网上大火的那个声音又好听,游戏技术又高的新人主播。   他心中正感慨,便收到了钱尔白的消息:“我下播了,你来了吗,叫什么名字啊?”   夏昶典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抱着一丝无可言状的期待,回复道:“我看了的,你真的很棒。”“那个,【熊熊抱抱】就是我。   【熊哥】:哦!谢谢你的礼物。很可爱的名字。   【小孩】:嘿嘿。   【熊哥】:对了,你房间号是什么,直播的时候我去给你捧场啊。   夏昶典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坦诚。   【小孩】:我叫长长长长点,直播首页就能找到。   打下这句话,夏昶典有些忐忑,他会不会觉得我在炫耀?但如果不说清楚,万一他觉得我不够诚实,对我印象不好怎么办?   看到小孩的回复,钱尔白恍然大悟,难怪第一眼见他就觉得眼熟。不过他本人和直播间里不太一样,直播间里是下垂的眼角,显得乖巧又呆萌,现实中的长相则偏向艳丽。   【熊哥】:原来是你,我还是你的粉丝呢。   【小孩】:是吗!嘿嘿,好巧啊,现在我也是你的粉丝了。   钱尔白莞尔,真可是太巧了。   【小孩】:嗯,我还有问题想问你,你能回答我吗?   【熊哥】:问吧   夏昶典舔了舔嘴唇,觉得打字和当面说一样艰难。   【小孩】:我想问,你有没有女朋友?   钱尔白回顾了一下乔卑斯的人生,确实没有过,甚至连喜欢的人都没有。   【熊哥】:没有   【小孩】:那,有没有过男朋友   【熊哥】:也没有,我没喜欢过谁   夏昶典纠结,该怎么问性向呢,没有男朋友,没有女朋友,也没喜欢过谁,这不还是一无所知啊。他挠头。   【小孩】:嗯……   【熊哥】:嗯?   【小孩】:没事了,直播很累了吧,你快休息吧。   【熊哥】:好的,那下次再聊。   【小孩】:拜拜拜拜   【熊哥】:再见   端着手机,夏昶典眉头皱的死紧,一方面为乔卑斯和他一样空白的感情史而开心,一方面又对不明朗的一切感到不安。他打开自己主页,在粉丝中寻找“月半斋”,果然找到了,二级小号,二十万粉,估计今天一过,粉丝数就要翻倍了。夏昶典很了解粉丝,今日的事件固然会损失一部分看脸的粉丝,但更多的人则会真实的粉上乔卑斯这个人,三观正也是主播吸粉的一大利器。何况在夏昶典看来,他熊哥就是个世上少有的完人,没有人能抵挡他的魅力。他点了关注,傻呵呵笑起来。   钱尔白放下手机,开始准备晚餐。他不是没有感觉到小孩对自己有想法,但自己对他只是单纯对美好事物的喜爱,贸然挑明又不能等价回馈,这样对小孩不公平。况且现在任务对象不明,未来如何还是未知数,自己不能轻举妄动。   主播下线,网友狂欢。   本来是来看人玩游戏,结果上了一节思想品德课,人人内心复杂。   得知主播月半斋是一个胖子,声控党多少有些幻灭,毕竟真实形象和他们脑海中幻想出来的男神差的太远了,有人愤然脱粉,有的人跳出来事后诸葛,说:“我早就说红的这么快一定是炒作,结果还本事不到家,看,这么快就糊了吧。”有的人接受不了自己一腔热情错付给个丑八怪,义愤填膺地扬言要曝光这个声音骗子,但其实他损失的仅仅只有自己的幻想。但更多的人却因为这番关于美丑的言论,看到他端正的三观,优雅有物的谈吐,捷思善辩的口才而对月半斋纷纷路转粉。   而被二次圈粉的观众则彻底成了主播的死忠粉,私下组建了胖斋粉丝群,几个大佬连夜制作了四五个视频。   有纯游戏剪辑的,前半部分贪吃蛇从小白到大佬体现天赋和技术,后半部分暖暖辣眼换装则走泥石流魔幻风,酷炫中带着一丝傻萌,让人全程姨母笑看完,然后对主播心生好感;有单独讲故事的,绘画大触还配了应景的q版插图,取名《不会讲故事的游戏主播不是好思想家》《我竟然在直播间接受爱的教育》,号召广大网友一同学习。也有走鬼畜风的,把故事填进歌词里,百万调音,魔幻剪辑,既洗脑又搞笑。   视频一经发出,就狂揽路人缘,甚至还引起了团子官方的注意,点赞并转发了《爱的教育》,选了钱尔白的原话作评价:“我们的社会之所以和谐稳定,繁荣向上,不是因为限制,而是因为包容。”   钱尔白再一次一夜成名。 第10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系统回来了,带了笔大生意。   以弹幕皮肤入股糖块旗下技术公司,成为小股东的系统嘚瑟的叉着腰,还给自己整体换了身金红相映的皮肤,圆咕碌的像个炮仗。“我回来啦,好久不见啦,宿主你想不想统啊!”   钱尔白刚打完一套拳,累得浑身汗。他站了会,等气喘匀了,才坐下。原先的懒人沙发被他扔在阳台了,换了两把竹藤圈椅。他擦了把汗,实话实说:“没有。我们每天都联系的,而且你只离开了两星期。”   系统不介意宿主的冷淡,很亲热的在意识空间里去蹭钱尔白的精神团:“统不在的时候,宿主有很努力的工作呢,真是欣慰,我们是最强拍档,让我们并肩携手,百万主播月入百万不是梦。”钱尔白觉得系统出去了一趟画风突变,曾经的那个客服小妹呢?这个热血上头的中二小孩是谁?   系统喊了一阵口号,恢复正常,它点开世界进程查看当前,发现任务完成度竟然变成了0.1%。“宿主,你接触到任务对象了?”   “嗯?”钱尔白也刚发现任务变化,想了想,疑惑道:“不知道。当主播影响到的人实在太多了,0.1的关联,可能的范围太大了。”   系统也点点头,变化太微小,的确看不出什么。不过只要有进展,就不担心任务完不成,再重来一次了。钱尔白去洗澡,系统则行动起来,调出这几日宿主的非私人行为记录(系统在离开时为保证宿主人身安全,保留了一部分功能的运行,如摄录功能,凡得到宿主允许的内容均摄录留案),以32倍速进行浏览,试图计算引起微小波动的是现实中接触过的人的概率。   钱尔白刚刚和糖块签了五年约,成为正式主播,底薪比照百万粉签约主播,打赏收入平台抽取五成,对于一个崭露头角的新人主播来说待遇可以说是相当优厚了,能签到这样的合同,不只因为钱尔白不科学的吸粉能力,从那份四页厚的违约赔偿协议书把“不得将弹幕相关技术转卖第三方”列为第一条并加大加粗就能看出,系统手里握着的不知凡几的技术也占一大部分原因。   糖块的动作很快,应该是在和系统商谈的时候就准备好了文件,钱尔白刚一签下字,糖块官微就宣布了“月半斋”正式签约的公告,并对他的入驻表示了欢迎。之后是糖块直播系统更新升级,直播功能关闭一天的通知。   月半斋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他的签约动向也一直是网友关注的热门,糖块虽不是最大的直播平台,但作为月半斋的起步地,自然有一些隐晦的“孺慕之情”,而且糖块的环境宽松,粉丝氛围良好,很少有黑幕操作,成功签下月半斋网友并不意外。路人跟风欢迎了一番便罢了,他们倒是对直播升级更有兴趣些。   月半斋的粉丝们倒是很高兴,他们多是糖块的老用户,对这里的感情很深,自己喜欢的主播留在了自己家,当然得热烈庆祝一番,他们打算给月半斋办一个隆重的欢迎会,结果视频文章小漫画都准备好了,却发现他们家蒸煮并没有开通微博,出了糖块直播间,就联系不上了。一时有些无言,但这难不住胆大心细的粉丝们。   一个优秀的胖粉必定能够从蛛丝马迹中发现真相。月半斋曾在直播中感谢了为他制作小视频的粉丝,由此推断糖块视频中有关他的内容他自己有可能会去看,所以找不到人不要紧,我们可以让胖胖自己找来。于是,粉丝们分游戏,鬼畜,手绘三个板块发表了庆祝视频,并在简介,片头或结尾部分打出寻人启事,召唤月半斋开通微博,或主动加入他自己的粉丝后援群。   这番操作真是粉随蒸煮,思路清奇。视频标题就是“热烈欢迎人生导师月半斋入住糖果”,力求被蒸煮一眼看到,然后投入粉丝的怀抱。   结果先看到消息的却是夏昶典。   夏昶典在糖果官微上看到乔卑斯签约的消息,第一时间给乔卑斯发了祝贺的消息。三天前聊起签约去向,乔卑斯说糖果公司应该快行动了,今天就直接官宣了。他倒没有怀疑乔卑斯故弄玄虚,何况在合同未达成前保持谨慎,保守秘密,这是商业原则。此时尘埃落定,与乔卑斯成为同事,夏昶典觉得两人的关系又近了一些,他忍不住心中激荡。   说起来,两人认识也快半个月了,虽然并没有发展出什么超越友谊的关系,但夏昶典觉得认真的感情就不能急于一时,有个词叫日久生情,还有句话叫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除了父母家人和他的发小瘦猴,乔卑斯的身边再没有亲近的人,夏昶典立志要做最长情的人,陪在乔卑斯身边,悄悄的渗透进他的生活,让他习惯自己的存在,长此以往,不怕磨不成这桩好事。   至于性向,对方既然没有明说是异性恋,那就不是没有机会。夏昶典很乐观:每天两人除了文字交流以外还能打十几分钟的语音电话,四舍五入不就和男朋友差不多了嘛。   于是,夏昶典便理直气壮地逛起了“男朋友”的话题圈,当然用的还是【熊熊抱抱】的小号,哦,由于该小号积极发言,疯狂点赞,已经成功进化为二级小号了。   【视频】《热烈欢迎人生导师/游戏大师/行走的声卡进驻糖块》   简介:亲爱的月半斋先生您好,您在一周前于微博,水圈等处丢失小可爱大批,请速速开通微博认领。另,以下为家族群号,您的宝宝们正翘首以盼,忘走失的老父亲早日归家。   视频作者把钱尔白直播以来的高能时刻剪成精华集锦,尤其自爆胖子之后关于美丑的探讨还配了煽情的背景音乐,视频时长四分钟,却完美概括了月半斋从籍籍无名到两次大火的进击之路。路人看了只会觉得这个主播言之有物又不强行灌输价值观,关键声音确实是好听,值得关注。   夏昶典给视频点了赞,然后分享给钱尔白。   钱尔白正在洗澡,消息直接发到了系统手上。   系统刚锁定了几个疑似任务对象:   一个是经常接这片住宅区的单,给宿主送过三次外卖还次次送到楼上的外卖小哥;   一个是果蔬店收银员妹子,每次结账都会露出甜甜的微笑;   还有一个小区保安,不过人家已经有家室,夫妻和睦子女双全,不予考虑;   最后一个就是这个刚刚发来消息的同为游戏主播的夏昶典,虽然两人只见过一面,但不能排除一见钟情的情况。   系统很想点开头像看一眼,但它是一个乖巧的统,即使宿主宽宏大量不以为意,身为以遵纪守法为己任,以互相尊重,全心全意服务宿主为宗旨的年度优秀员工,未经允许侵犯宿主隐私的行为它从来不干。于是它忍住了跃跃欲试的爪爪,耐心等待钱尔白洗完澡出来。 第11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没有收到回复,夏昶典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基本上已经摸清了乔卑斯的性格。   和现代年轻人很不同,乔卑斯没有手机依赖,一整天不看手机也是可能的,自己发过去的消息往往很久才能收到回复。   而且乔卑斯是一个很理性,理性到让人抓狂无语,但回过头来思考,又觉得不无道理的人。   他认为发消息的人多半是没有急事,有事相求不打电话而是发信息多半这个请求难以启齿且并不紧急,当时看到了是缘分,事后看到了,帮不帮是情分,而不是本分。   不回复可以代表委婉相拒,意志不够坚定,或者还不够走投无路的人就会知难而退,另谋出路,由此便省下一番口舌,也保全双方脸面,日后若要重新交往也好运作。   若是对方却有难处又不知变通,认死了发信息一法,只要对方再发一条消息,他也会视事而为之,量力而援。   若是打电话来,他多半能接到,若是不巧没接到,他还是那个想法,只打过一次就放弃,不是骚扰电话就是事态不急,有紧急情况的多半会打第二次电话。   夏昶典觉得话里有漏洞:“那要是家里人有事找你呢?万一打电话的人有危险,且只能打一次电话呢?”   钱尔白似是笑了一声,夏昶典脑子里酥麻嘛的同时,觉得对方似乎是在笑他,不由得回想自己有哪里说错了。   钱尔白:“有危险的人,既然可以打电话求助为什么不直接报警呢。而若是我认识的人条件所限临时借了陌生人的电话,我事后再打过去也于事无补。家里亲朋好友都有标识,当然不属于以上针对陌生人的情况。像你发来的消息,只要我看到,无论多无聊,都会回复。”   夏昶典耳朵根红红的,虽然被说无聊,但得到对方亲口承认的特殊对待,他的心中雀跃不已,只得紧紧绷着嘴唇,生怕自己笑出声来。他被对方这番言论说服,深觉其行事特别,仿若世外之人。   夏昶典故作平静,他问钱尔白:“要是我每天都给你打电话,也没什么事,你也会接吗?”   钱尔白觉得这个问题怪怪的,没事打什么电话,以为对方在抬杠,于是笑道:“当然,你打我就接。”   夏昶典把这句话在心中反复揣摩,仔细斟酌,越品越美滋滋,他将之列为乔氏直男情话,自动延伸为:“只要你主动,我就会回应”的暗示,并暗中围绕此主题展开了行动,每天通话十分钟,录音再听一晚上,美得很。   钱尔白于是每天都能接到夏昶典的电话,真的是没什么重要事情,就是天南海北各路八卦的闲聊一通。钱尔白也不觉得烦,毕竟“老人家”都“宠小孩”。   发完了消息,夏昶典盯着粉丝群号码蠢蠢欲动,半晌,他说服了自己——身为乔卑斯的男朋友,当然就要成为他身后最大的后盾,最强悍的粉头,打入粉丝内部,既能掌握粉丝动向,又能调控大众舆论,一举多得。   粉丝群审核目前还不很严格只有两个问题:   第一,月半斋一战成名是因为直播哪款游戏游戏,夏昶典回答“贪吃蛇”;   第二,喜欢月半斋的哪方面,夏昶典想了想,无从抉择,最后回答“人”。   接着显示“你已经是群成员了”   “欢迎【我根本没在怕】加入月半斋粉丝后援会群”。   夏昶典才发现自己竟然用平常私下常用的大号加了粉丝群,好在除了他的亲友没有人知道这个号,他暗暗警惕,以后在网络中再有什么行动,一定要谨慎。   粉丝群中正在聊天划水,十几个人在用自制的热门梗表情包斗图,见有新人进群,一股脑的欢迎起来。群主不在,管理员来转告了群成员守则,然后教新人改了昵称。   根据进群第二个问题的回答,群友的昵称前缀分为五类:v是声控党,s是故事党,g是游戏党,a是无法抉择,所以喜欢主播整个人。   夏昶典翻了翻群成员,a前缀的还真不少,他高贵冷艳的哼一声:熊哥永远是你们得不到的男人!   夏昶典一边吐槽一边快速收藏语录表情包和四格小漫画,看着群里各种熊哥的彩虹屁,他又觉得,这群粉丝虽然想跟他抢男人,但性格还是不错的,有时间自己攒的熊哥语音也可以剪一剪分享出来。(其实他就是想显摆。)   这边夏昶典和钱尔白的粉丝们打成一片,那边钱尔白也终于从浴室里出来了。   他自己一个人在家(系统不算生命体,不予考虑),也就没有太过讲究,只在腰间围了条毛巾在房子里晃。   半个多月的减肥生活稍稍有些效果,原先肚子上的肉垂下来能盖住大腿,现在往回收了点,明显没有刚接管时候沉,胸前依旧有些“丰满”,但摸着紧实多了,肥肉正在转换为肌肉。他考虑着,身子底补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要找个好点儿的健身房办张卡,毕竟科学塑身还是需要专业人士的指导。   系统把钱尔白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身高187.6cm,体重115kg,超重,血压135/89mmhg,高压偏高,心率85次/分,呼吸18次/分,体温35.6℃,正常。心功能正常,肝肾功能正常,无猝死风险。“宿主身体生命体征正常,体脂率30%,无生命危险,请继续保持。”   钱尔白找出干净衣服换上,拿起手机察看消息,一边对系统说:“帮我查找一下最近的评价高的健身房。”   “好的,没问题。”   夏昶典恰巧又发来消息。   【小孩】:视频看了吗?再次恭喜你签约,以后我们就是同事啦。   【熊哥】:还没看呢,我一会儿看。谢谢,以后还请一哥多多帮衬。/握手/   【小孩】:哈哈,哥你太谦虚了,行啊,没问题,我一定罩你!/叉腰/   【熊哥】:/为我们的友谊干杯jpg/   【小孩】:……哥你这图也太中老年了吧   【熊哥】:嗯?/真的真的很不错.jpg/   【小孩】:行吧。对了,你有微博吗,赶紧认证一下啊,晚了可能这个身份就是别人的了。   【熊哥】:好的   有系统在,网路上的事都不需要发花费心思,打字的功夫,系统就通知已经办好了。于是钱尔白把输入框里的话删掉,重新输入:“已经好了。”   【小孩】:这么快!叫什么,咱俩互关,我要当你第一个好友!   【熊哥】:胖斋   【小孩】:……   钱尔白也无奈。   【熊哥】:没想到真的被人抢注了。   注册“月半斋”的人,个人简介还是游戏主播,注册时间是三天前,发布了两个视频,都是钱尔白的剪辑集锦。让不明真相的人以为是本人,已经攒了两万粉了。   假的月半斋用了真名字,而自己这个真人,光看名字倒是个十足冒牌货,毫无疑问的那种。   好在系统很快搞定了身份认证——知名游戏博主——还是能区分地出来的。   【微博】:大家好,我是月半斋本人,我开通微博了。因为名字被抢注,只好使用形近字代替。带来的不便还请谅解。   夏昶典喜滋滋的第一个点了关注。钱尔白很快互关。 第12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百万大v的一举一动似乎都能引起微博上的震动。   常年住在微博的粉丝网友们立刻眼尖地发现了这两位游戏博主的互动,一个是常年稳坐人气宝座的一哥,一个是后来居上的爆红新人,吃瓜群众们将此互关现象称之为新老主播的历史会晤。   有的人猜测此番举动会不会出自糖块公司的授意,是否意味着未来直播一哥的交椅将会交到月半斋手上。   唯粉们大感不忿,表示“抱走自家蒸煮,我们不约”。   双人粉倒是乐见其成,优秀的人当然要和优秀的人做朋友了。   还有歪门邪道的一些cp粉们,纷纷夸赞糖块公司有眼光,即使是捆绑操作,这对儿cp他们也嗑了。   其中又有心思敏捷的粉丝想起月半斋直播时说“平时喜欢看游戏直播”,而在“长长长长点”的直播间里似乎也曾看到过“月半斋”的身影,于是大呼,这回是真的!   游戏主播的粉丝多为技术粉,同好粉,不像明星的颜值粉,男友女友粉那么疯狂。   而且两人人品都不错,之前虽没有公开互动,但也没有拉踩,两人的直播是不同的风格,没人非要用他俩踩高捧低,显示智商。   对于两大主播的互动吃过瓜就算了,并没有引起什么互相嘲讽对方全家的骂战。微博形势还算平和。   除了之前关注了假的“月半斋”的粉丝大感上当,麻溜取消关注,引起一场小规模风波。   其实这个假“月半斋”也算钱尔白的半个粉丝吧,他初衷是想在微博开辟一个专门板块为喜欢的主播做宣传,后来见“月半斋”没人注册,他心思一歪,再后来粉丝以为他是月半斋在评论区和私信表白夸赞,他的心思就收不住了。   此时没人体谅他的初衷,粉丝只看到他抢注名字,害的正主只能用个冒牌名字,都来批评他,他心中如何后悔,都是当时自酿的苦果。   糖块官微动作很快,转发了两人互关的截图,发文:“糖块直播,正在更新,更多精彩等你来。”粉丝们见此吐槽:“蹭自己家主播的热度,这操作,惹不起。”同时也表示了对升级后的功能的期待。   夏昶典和钱尔白两人谁都没有再关注微博事态,夏昶典正在撺掇钱尔白注册个小号加进粉丝群里。钱尔白觉得没有必要,直接用大号也没什么问题,夏昶典劝不住,只得放弃劝说。   钱尔白随便填了两个答案,进入了热闹的粉丝群。   群友们看着从天而降的顶着【月半斋】的新成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管理员跑出来:“请问是本尊吗?”   【月半斋】:是   【管理员】:那可以发句语音吗?   【月半斋】(语音):大家好,我是月半斋。   群友:“哇塞!太像了太像了!大佬,再说两句!”   【月半斋】:……   【月半斋】(语音):真的是我,谢谢你们喜欢我,明天直播系统恢复,下午两点,我在直播间等你们。   群友:“……”   【月半斋】(语音):还有,我开通微博了,请关注“胖斋”,不是口误,原因我也有解释。谢谢你们一直的关心和帮助。   沉默。   一个群成员耐不住尴尬的氛围,不小心发了个表情包,结果发现是个“月式语录”,又连忙撤回。   【管理员】:让我们热烈欢迎我们的人生导师,欢乐之源,月半斋大可爱找到组织!   群友:   “欢迎欢迎”   “鼓掌”   “男神!”   接着又是沉默。   不是无言,而是面对正主,尤其月半斋认认真真的样子,颇像学生生涯中的教导主任,背后发毛还来不及,当着他的面卖萌打滚?想都不敢想。   粉丝们一下子变得乖巧,不发一言。同时后悔为什么要把粉丝群号附在视频下面,现在这样子和拉班主任进同学聊天群有什么区别。   夏昶典正潜水窥屏,见状也是一凛,大感不妥,私聊钱尔白:“乔哥,有空吗?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钱尔白:“有。”他正觉得自己的出现破坏了粉丝群里的气氛,有他在,粉丝们都不自在了。   于是他发语音说:“你们继续,我有事先下了。”   果然,群友又跑出来了,敲锣打鼓的欢送他。   管理员一边把那几条语音又听了十遍,一边琢磨着:是不是应该跟群主商量一下,再建一个没有偶像蒸煮的群。   钱尔白戳夏昶典:“什么事?”   夏昶典舒了口气,他没好意思让熊哥知道自己偷加他的粉丝群的事儿,觉得很羞耻。不过他还真有事要说,这件事他从很早就计划了:“我们要不要一起直播一期游戏啊?”   钱尔白想了想,虽然成名时间长短不同,但论热度,人气,一起直播,说不上谁蹭谁,倒能增加彼此粉丝的交流,糖块曾有意无意建议他俩合作,这对于糖块来说也是一场有力宣传,可谓共赢,最主要的是,钱尔白挺喜欢这个年轻的弟弟的,这件事他觉得可以。   “好啊!”钱尔白一口应下,两人迅速向糖块表明原因,询问直播功能恢复的时间。   系统和糖块负责人交涉一番,后台很快给了明确答复,并打算借两人合作的噱头为直播平台再做一次宣传。   于是糖块官微再发公告:“明日14时直播平台恢复,届时游戏主播【长长长长点】与【月半斋】将进行二人首次合作,敬请期待。”   粉丝一片躁动,这真是糖块历史上最大的动作了,两位主播携手直播的消息竟然被官微首发,游戏直播界要崛起了。   随后夏昶典和钱尔白二人分别转发并配文“幸会,请多关照/抱拳/”。   粉丝们截图留念,戏称为“结婚照”。   在后来二人真的结婚并晒出结婚证后,粉丝纷纷翻出这张截图,改名为“定情照”。   因为钱尔白已经在粉丝群里说了明天下午两点直播,所以平台也就把系统重开的时间定在了14时,时间一到就将升级完成和二人开播的消息推到每一个用户的客户端首页。   两人就直播内容进行探讨,系统一边盯紧了任务进度,一边审视着手机屏幕另一边的夏昶典,统子的直觉告诉他,这人不简单。   该吃晚饭了,夏昶典看眼时间,正想定个外卖,钱尔白突然问:“你还认识那个果蔬商店吗?”   【小孩】:嗯?认识啊。   就在他家小区外不远处嘛,天天见。为什么这么问?难道,是想邀请我共同回忆我们美好的初遇?夏昶典露出柴犬般的憨笑。   【熊哥】:你去那儿等我吧,我想请你来我家吃饭,顺便一起玩几局游戏找找默契。   【小孩】:!!!好啊!我马上就去!   【熊哥】:不用太早,半小时到那就好。   毕竟他胖,走得慢。请人吃饭,不能让客人等着啊,得多预留点时间。   【小孩】:好嘞!   放下手机,夏昶典站起来在沙发上使劲蹦了两下,这可是大进展,就要去男朋友家吃饭啦!四舍五入那就是同居啊!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姐妹们。   /鸡窝(8人)/   【点点】:同志们,我要去和男神吃饭啦,去他家,吃饭,男神亲手做的饭!   不待姐妹们反应,他就关闭了界面,兴致勃勃的挑选衣服,好歹是第一次约会呢,一定要给熊哥留下美好而深刻的印象。   刚打开手机就看见自家愁人弟弟的嘚瑟,路奶茶等人一头雾水,同时开始为弟弟的安危担忧,连发十几条消息不见回复,几人只好静观其变。 第13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钱尔白套上外套,拿上钥匙就出门了。   电梯经过12层时,系统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波动,而且任务条猛地往前蹿了1%,此时是1.1%的完成度。   它正要通知宿主,直播平台发来消息——游戏区知名女主播也想和月半斋合作,询问月半斋的意见。   在系统以往的经验中,女性更容易受宿主的魅力影响,对宿主产生好感,于是它便转而去查女主播的资料。   夏昶典换好衣服出来等电梯,突然看到电梯门上照出来的人影似乎太骚包了   ——柠檬黄的假两件套头卫衣,浅蓝色紧身小脚牛仔裤,白色匡威高帮板鞋,会不会太瘦了啊?看着马上就要下来的电梯,他纠结片刻,又返回家去换衣服。   钱尔白到了果蔬店,人还没来,此时只过去了二十分钟,他站在门口等着。他穿着深色系宽松的棉麻上下装,脸上架着副防辐射平光眼镜,看着高壮,倒不显得胖。只不过站在果蔬店门口跟保镖似的,出来进去的人都要看他两眼。   夏昶典换好衣服一路跑过马路,远远看到他熊哥站在门口,像个门神,赶紧跑过去:“乔哥!久等了。”   钱尔白看小孩一头汗,估摸着小孩家可能离得不近,半个小时难为他了。   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包湿巾来,递过去:“是我考虑不周,辛苦了,擦擦吧。”   夏昶典呆呆的接过湿巾,被熊哥饱含歉意的眼神温柔注视着,他的心中又甜蜜,又折磨,真的要擦吗,但自己精心化的妆可不一定防酒精啊。   他的小脸儿纠结成一团,好在钱尔白递过湿巾就主动转身进店了,他舒了口气,趁着人不注意把湿巾装进口袋里,换了张干的纸巾象征性擦了擦汗,然后把用过的纸巾团成一团,故意当着钱尔白的面扔进了超市内的垃圾桶里。   这一切被系统完完整整看在眼里,它觉得这个男的戏真多。   不过它并不打算告诉宿主,对宿主无害亦无益的事情没必要汇报。   夏昶典跟在钱尔白身后,挨个菜摊子的转悠。   自从跟家里人出柜,为了避嫌就再没跟家里人一起去过超市商场这些容易碰到熟人的地方。   而且,夏昶典认为,一起购物是一种很亲密的举动。   购物,吃饭,这些活动都能放松心情,放松意味着信任,意味着认可。被邀请到家中吃饭,往往代表被圈入对方的舒适圈,能够比普通朋友享受到更多的特权。   “近水楼台先得月。”看着钱尔白高大的背影,夏昶典露出势在必得的有些傻气的笑容。   两个人都没有忌口,很快便买好了东西。结了帐,两人一人一兜提着往回返。   夏昶典越走越觉得眼熟,直到自家小区的大门出现在眼前,保安大哥笑呵呵的给开了门,又跟两人分别打了招呼,才醒过神来:原来两人一直住在同一个小区里!   钱尔白惊讶之余又觉得好笑,之前一直没问过对方的住址,没想到离得这么近。   还有比这更巧的吗,不光住同一小区,还住同一号楼,钱尔白15层,夏昶典12层。跟着钱尔白进了电梯,夏昶典感觉有点梦幻,天降情缘吗?   系统觉得此人对宿主明显图谋不轨,且种种巧合像有剧本,必须引起警惕。于是它在小本本上默默把夏昶典标为第一号任务对象候选人,并打上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以后要重点观察他的动向。”系统暗自点头。   打开门进了家。钱尔白给夏昶典找了副新拖鞋,让他先坐会儿,自己进厨房去洗菜做饭。   米饭是出门前放进锅里的,现在正好蒸熟,米香顺着厨房未关严的玻璃门缓缓飘出,夏昶典觉得有点饿了。   客厅里有很大一组布艺沙发,坐着很软,但夏昶典莫名觉得拘束,总觉得坐不住。   两人住的小区建成有些年头了,户型比较小,客厅放了沙发茶几一个双门冰箱之后就几乎没有空闲空间了,屋里没有电视,墙上空荡荡的。   厨房夹在两个卧室之间,地方很小,透过半透明的玻璃门隐约可见熊哥雄壮的身影在晃动。   主卧关着门,次卧改成了电脑房,有一面非常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和杂志,最上一层摆着……手办?!   这应该就是乔卑斯直播的地方了,夏昶典想进去看看,但未经允许就随便走动不够礼貌,于是又在沙发上挪来挪去,然后盯着自己光溜溜的小腿看。   出门前换了条工装式短裤,又刮了腿毛,这才导致他险些超时,不得不跑步前进。   钱尔白把泡过清水洗去血沫的牛腩切块,凉水入锅,开火煮着。想起自己就这样把客人扔在客厅晾着确实有些怠慢了,还不如把人叫进来给自己打个下手。于是打开门,问夏昶典:“你要不要来帮我洗西红柿?”   夏昶典连忙跑过来,乐呵呵道:“好啊!”   能跟喜欢的人一起做饭,这也太浪漫了吧。小小的厨房,挤着两个大男人,你碰碰我,我摸摸你……夏昶典越想越开心。   想着想着,手下的动作就慢了,一个西红柿洗了七八遍。   钱尔白从夏昶典手里拿走这个,又塞给他另一个:“现在不用剥皮,一会儿拿开水一烫去皮就很容易了。”   “哦。”接着慢慢悠悠的洗。   钱尔白正要绕过他去拿姜,见他没理解自己的意思,依旧给西红柿做按摩,没忍住笑道:“快点,这么慢得洗到什么时候。”   头顶突然传来男人磁性的声音,夏昶典浑身一个激灵,他正想着今天两人喝点小酒,兴意正浓,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不小心弄脏了衣服,只好到浴室去换,狭小的浴室两人互相碰撞,不小心打开了淋浴,温暖的水滴飘洒在身上,湿透的白衬衫变得透明紧贴在身上,熊哥火热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场景,听到脑后的声音,他迷迷糊糊的回应:“好,我马上就脱……”   钱尔白没听清:“嗯,什么?”   定时器“叮——”的一声响,夏昶典彻底从幻想中惊醒,想到方才的事顿时脸爆红,他立马改口:“我说,我说我马上洗完……我洗完了!”   他快速拿起剩余的西红柿在水龙头下冲过一遍,放在案板上,又扯了扯衣领口假装扇风:“这里太热了,熊哥,不是,乔哥你也热了吧,我去把空调打开!”然后逃难似的冲去了客厅。   钱尔白不明所以,热到是有点,不过也不至于脸红成那样吧。他摇摇头,不是很懂年轻人的体质。   他拿起西红柿,挨个在顶上划十字,然后放进开水里,快速去皮。此时牛腩煮开,撇去浮沫,把肉捞在笊篱里控水。等肉沥干水分的过程中,把西红柿切块,姜切片。又打了四颗鸡蛋。   站在阳台跟前,吹着傍晚的风散热,脑子里的画面令夏昶典羞耻不已,他揪着自己的黄色卫衣嘀咕:“夏昶典啊夏昶典,你真是想男人了,站着还要做梦,还白衬衣,还湿,身,一点都不现实!”   见夏昶典出去好一阵,厨房里温度也不见下降,钱尔白探出头来问:“找到遥控器了吗?”   夏昶典闻言又是一紧张:“啊,找,找到了!”赶紧拿了遥控器打开空调。   又听钱尔白说:“我要开始炒菜了,油烟味重,你别进来了,帮我剥几瓣蒜放在茶几上好了。”   夏昶典现在着实不敢再跟他家熊哥挤在一个小空间了,连忙应下。从包装袋里拿出今天新买的蒜,专心致志的剥。   等钱尔白炒完肉倒进压力锅里煲汤,出来就见夏昶典低着头十分认真的剥蒜,已经剥完一整头了。   钱尔白笑他:“你今天打算炒个蒜片吗?”   夏昶典不好意思,把蒜递给他,又嘴硬:“行呀,你炒我就吃。”   钱尔白拿着蒜走了:“你吃我还不炒呢,蒜多贵啊。”   钱尔白进了厨房,里面传来热油冷食交兵的呲呲声和锅铲助阵的撞击声,伴着阵阵扑鼻的菜香,夏昶典捂着脸,他觉得眼睛有些涨:这就是家的样子啊,充满烟火气。一间不大但温馨的小屋,一个强大而温柔的男人,此生不换。 第14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钱尔白招呼夏昶典吃饭,他端着一盆西红柿牛腩汤从厨房出来。夏昶典洗了手出来,见钱尔白正在厨房里盛饭,于是把西红柿炒鸡蛋端到餐桌上。   钱尔白捧着两碗饭出来,又从冰箱里拿出两听雪碧:“我这里没有酒,只能请你喝雪碧了。”   “谢谢。”夏昶典接过一瓶,无意间碰到了对方的手指,冰冰凉凉的,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手太烫了,忍不住蜷起手指,握紧了饮料瓶。   天色正暗,此时窗外正是日薄西山,灿霞满天,餐厅紧挨客厅,没有开灯,红色的云霞照进,染亮半间阳台,钱尔白逆着光站在窗前,身上披着一层虹光,像一尊夜神。   夏昶典仰着头看钱尔白,冷不防灯亮了,他眯起眼睛,迅速低下头去。   钱尔白没发现他的异常,拉开椅子坐在对面:“好了,快吃饭吧。尝尝合不合胃口。”   夏昶典点点头,圈着碗,夹了一筷子牛肉,埋头塞进嘴里。   牛肉炖的软烂,吸饱了酸甜咸香的汤汁,咬一口,不柴不酥,肉烂筋弹,吸一口,汁水四溢,浓浓的番茄汤汁在口腔漫开,充斥着舌头每一处味蕾,一口咽下,再舀起两勺汤,香甜的米饭已送下一半。   夏昶典没想到熊哥的厨艺这么好,连连竖大拇指,夸奖的话不要钱的往外扔:“唔!太好吃了,哥你简直太厉害了,又会打游戏声音又好听,做饭还这么好吃,我都想嫁给你了!”   钱尔白失笑,对他的彩虹屁不以为意,他给夏昶典碗里夹了几筷子鸡蛋,道:“慢点吃,一会儿还有一盘蒜泥排骨,留着点肚子晚点儿吃。”   夏昶典说完那句话心中有些打鼓,怕熊哥不喜欢同性,也接受不了这样的玩笑,但看对方轻描淡写一笑而过,明显是没当真,他又有一丝失落。“嘿嘿”笑了几声掩饰心中的不舒服,他加快了扒饭的速度,自我安慰道:“没关系,慢慢来,今天吃到了熊哥的饭,以后就能吃到他这个人!”   两个大男人,其实还能称之为男孩,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两个菜看着多,吃起来也快,夏昶典把最后一点茄汁汤倒进碗里,拌着米饭吃完,仰靠在椅背上愉快的打了个饱嗝:“啊,人生啊!”   钱尔白在减肥,没吃太多,此时有七分饱。看夏昶典摸着肚子眯着眼,猫似的摊在椅子上,忍不住去摸他的头毛。夏昶典愣住,一动不动地任他摸,脸上呆呆地,耳根悄悄变红。摸够了,钱尔白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起身去厨房洗碗。留下夏昶典一脸呆滞,内心嚎叫。   系统:“宿主,检测到您此时心率偏快,是否需要调整?”   钱尔白翘起唇角:“不用,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小孩的头发软软的,又蓬松,摸着像一团羽绒,尤其他仰起脸来“孺慕”地看着自己,他就觉得自己这颗历经沧桑的老心像吹着了阳春微风,又带丝微醺般熨帖。他把腌好的排骨摆进烤盘里,想着,有时间去养一只小动物吧。   收拾完,两人来到电脑房。   电脑桌不够大,钱尔白让夏昶典坐在桌前,自己用餐桌代替,笔电的性能不太好,玩游戏有时候会卡,不过今天只是熟悉游戏,找找手感,设备不用太专业。   两人选的是一款恐怖冒险解密类阵营游戏——《驱魔人》。   游戏背景取材于各种流传甚广的驱魔事件。   一局游戏六位玩家,通过随机匹配或组队分为两个阵营。四人为驱魔团队,两人为魔。游戏开始后两方同时随机投放入地图,同阵营玩家可查看队友坐标,信息共享,敌对阵营玩家信息不可查阅。经典模式中,两方需要在地图场景中寻找各自阵营的线索,每个阵营十条线索,率先收集完毕者获得游戏胜利。游戏时长限制30分钟。   为防止驱魔人团队仗着人多,单纯靠寻找线索取胜,破坏游戏体验感,游戏设定为每次进入游戏,线索隐藏的位置都会变化,而且玩家接触到敌对阵营的线索会在3秒内持续掉血,并有几率触发主人/客人的追杀(即npc的骚扰,主人为魔一方,客人为驱魔人一方),二次接触敌对阵营线索,该玩家坐标会被公开,维持时间10秒,且有很大几率会遭到附近相反属性生物的追杀;第三次接触到,则己方已收集线索中有一条随机无效。但如果是以夺取或窃取的方式得来的敌对阵营线索,则无伤害效果。   游戏中除了线索还有各种道具,可以增加游戏的乐趣。   玩家还可以通过战斗,夺取或窃取对方的线索,延缓对方进程。计时结束时,手中线索不分阵营,多者获胜。目前这种玩法很受欢迎,有人还出了虐魔/虐队攻略。   驱魔团队的职业有驱魔人,助理,勇者和平民。玩家可以随意选择职业进行搭配,但每局只能有一个驱魔人。   驱魔人有三个技能:   1.致盲——使用后敌对阵营失去视野和听觉,但不限制行动力,维持时间3秒,冷却时间1分钟;   2.反弹——被动技能,当驱魔人被魔化技能击中,作用反弹使魔失去行动能力,且有一定几率窃取对方一条线索;   3.去魔化——双向技能,使用后可使视野中可见的魔均处于虚弱状态,每秒失血5%,持续时间5秒,受到攻击后中断。对同阵营使用可去除一切负面状态。冷却时间2分钟。   助理相当于医疗兵,能够为队友回血,每秒补充所失血量的20%,队友失血越多,补血越快,维持时间3秒,冷却1分钟。还能夺取敌方血量,每秒吸取对方现有血量的20%补充己身,同样维持时间3秒,冷却1分钟。这是一个看起来弱实际上经常能够实现反杀满血的角色。   勇士有两个技能:   1.暴力攻击——敌对方直接失去现有血量的四分之一,冷却时间1分钟。   2.以血换血——群攻技能,视野中敌对方各失去起始血量的20%,勇者失去10%,冷却时间2分钟。   平民可以窃取视野中敌对阵营的线索,一次一条,无冷却时间,但对同一人连续使用,暴露率会增加,比如第一次窃取,暴露率1%,第二次为10%,第三次50%,第四次100%。   魔分两类,力魔和魂魔。二者皆可附身平民或助理,控制时间为2秒,冷却时间1分钟。   力魔主攻击,技能有两个:   1.击穿——对方受到伤害,损失现有血量的20%,冷却时间1分钟。   2.毁灭——对方损失现有血量的二分之一,冷却时间2分钟。   魂魔有三个技能:   1.诅咒——视野范围内敌对阵营角色获得虚弱状态,每秒失血1%,持续时间10秒。冷却时间2分钟。作用时间内该状态具有感染性。   2.魔化——可使平民和助理失去行动力,同时掠夺对方所携带的全部线索,若对方未携带线索,则可随机查看敌对阵营一名玩家的坐标。魔化状态必须由驱魔人来解除。该技能冷却时间1分钟。   3.造势——回血技能,每秒恢复同阵营玩家10%血量,持续时间4秒,受到攻击回血中断。冷却时间2分钟。   此外,所有角色均可进行普通攻击,一击一滴血,驱魔人和魔可攻击视野范围内所有敌人,其他角色的技能只有在接近对方时才能使用。   游戏角色被击杀,身上所携带的线索有一定几率掉落,死亡角色10秒后原地复活,无作用时间3秒,期间技能无法使用,受到攻击也不会掉血。   游戏有五个地图,分别是“马里兰州”“驱魔学校”“巴伐利亚”“巴比马奇音乐世界”和“梅尔泰旅馆”。   钱尔白和夏昶典了解过游戏规则后,便进行了组队,一起进入第一个地图“马里兰州”。   昏暗而摇晃的画面,配着阴森的音乐,隐隐传来脚步声,突然响起玻璃碎裂的声音,一只独眼的黑猫尖叫着竖起背脊,晃动的黑影,交错闪现的陌生面容,晦涩难懂的咒词交织在一起,使每一个进入游戏的人提起一颗心来。   接着响起两人争吵的声音,有人在隐忍的哭泣,转而又变成歇斯底里的嚎叫。一个老人的声音响起:“你相信,世界上存在恶魔吗?”   画面转亮,一盏油灯,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伏案写作。那声音念道:“我的名字是比尔·鲍登,我是圣路易斯教堂的神父,也是一名驱魔人。”“我一生驱过很多魔,救过很多人。这是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   接下来是文字描述。主要交代故事背景,偶尔会有线索隐藏地点的提示。玩家可选择跳过。   “1949,米国,马里兰州。一个13岁的男孩,因为和姑妈玩通灵游戏,而遭到邪灵的附身。几天后,姑妈意外死去,房子里出现了许多超自然的现象,这个男孩随后也变得暴躁不安,情绪反复无常,身体上还出现了奇怪的抓痕和文字。”   “他的父母将他送去精神病院诊断,医院给出的结论却是‘一切正常’。最后,他们不得不求助于教会,希望我能帮助这个男孩度过难关。”   一目十行的看完剧情,随即点击自由匹配。   三秒后,进入选择界面。二人被分配到驱魔人团队阵营,也就是蓝队,进入游戏后在地   图上显示蓝色小点。   钱尔白选了驱魔人,夏昶典选择助理。   匹配到的两个队友大概都是新人,名字都是随机生成的一堆字母,一个a打头,一个b打头,索性称之为队友a,和队友b。   队友a开语音:“人家是第一次玩,小哥哥们能不能教教人家啦~”   队友b没有说话,发了个句号,意味不明。   夏昶典不想理她,说得好像谁不是第一次玩似的,他看向钱尔白,示意他准备开始。   钱尔白会错意,开语音道:“可以,先选角色。”   夏昶典气,他扭头跟钱尔白说:“你理她干什么,这样的人不是演员就是目的不纯!”   钱尔白伸手摸他脑袋:“没事,我有谱的。”   夏昶典又被摸了脑袋,整个人变得格外乖,扭过头不说话,也不看他了。   钱尔白笑笑,心想:该养个什么呢?小猫,还是小狗,或者兔子?   游戏里队友a又说:“哇!小哥哥你声音好好听啊!好喜欢!”   夏昶典又要炸毛了,也开语音道:“赶紧选角色,就等你了!”   队友a:“你好凶哦,但是人家不知道选什么角色嘛,再说,不是还有人没选吗?嘤嘤嘤~”   夏昶典脸黑:我特喵的!哪里来的嘤嘤怪!“你再……”   “选勇者。”钱尔白赶紧说话,同时探过手来提起了夏昶典按在t键上的手指。   “好哒,我听小哥哥的!”队友a的声音响起。   夏昶典气哼哼地甩开手:“你干嘛向着她!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钱尔白:“……别闹,先玩游戏。”   夏昶典鼓着脸,大眼睛瞪着钱尔白:“说,你向着谁!”   钱尔白无奈:“向着你,你快坐好,进游戏了。”   夏昶典倏地转过去,一会儿又转过来:“你为啥向着我啊?”   钱尔白心想这孩子喝雪碧喝醉了?“因为我是你哥,赶紧,开始了。”   夏昶典满意地戴上耳机,笑得像只二哈。   说话间,队友ab都选了勇者,地图加载中。   游戏正式开始了。 第15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由于钱尔白和夏昶典是组队模式,所以降生地相距不远,都在圣路易斯教堂附近。   游戏开始前十分钟,圣路易斯教堂对魔有削弱作用,所以这里从理论上来说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   两人先察看了各自的状态:   血量100/100(血量不影响移动速度,血量归零人物死亡)   体力10/10(体力越高,移动越快,体力下降到3以下,会失去行动力,血量以每秒1滴的速度下降。可以在场景中寻找食物补充体力。)   线索0/10   背包0/5(空)   两人设置好快捷键后,向对方的方向进发。   游戏为第一视角/第三视角可调,钱尔白默认第一视角。   地图场景默认时间为夜晚,光线比较昏暗,钱尔白降生地在树林里,黑黢黢的林子里隐约响起夜枭的怪叫声,没有照明物,脚下的路走的跌跌拌拌,整个视野也是不断晃动的。   钱尔白想:黑暗对于驱魔人团队来说算是一种削弱,在这样的环境下,如果没有照明,走路都困难,更别说寻找线索,逃避敌人,甚至是进行战斗了。不知道魔的视角是怎样的,希望下一局抽到魔。   他查看地图,发现夏昶典不见了。   “怎么了?我在地图上找不到你?”两人就坐在一块,钱尔白直接去看夏昶典的电脑。   此时夏昶典进入了一间小木屋,屋内点着两根蜡烛,这点儿光仅能照亮有限的地方,屋子的角落还是昏暗一片。他伸手去拿蜡烛,结果却放进了背包,屋子里顿时又暗了一块。他打开背包,第一个格子里显示:蜡烛(1/10)。看来背包中同类物品可以叠加,上限是10个。点击蜡烛图标,蜡烛又回到了桌子上,只是位置从桌子正中央挪到了桌边。不信邪的夏昶典来来回回换着角度地折腾蜡烛,始终不能把它拿在手里。   听到钱尔白的话,夏昶典点开自己的地图,当前位置:庇护所。   他退出小木屋,地图上重新出现了自己的图标。“庇护所可以隐藏位置,连自己队友都不可见。”夏昶典重新进入小木屋,图标消失。   “这应该是针对魔化的另外一种解法。”魔化会随机暴露队友位置信息,驱魔人来不及解除魔化时,可以躲进庇护所里。钱尔白了然,说,“你尽快搜完房子,然后我们圣路易斯教堂会和。”   “好嘞!先让我把这个顽固的蜡烛拿起来。”夏昶典跟蜡烛死磕,键盘敲得啪啪作响。   钱尔白想了想道:“你切换第三人称视角试试。”   “这破游戏!”夏昶典活动了下手腕,觉得可能是自己的姿势不正确,影响了自己的智商。切换成第三视角之后成功的拿起了蜡烛,一个头戴贝雷帽,身穿黑白方格大衣的小人捧着一座小巧的烛台背朝屏幕站着,头顶着一串毫无规律的英文字母,正是夏昶典的游戏角色。   他咳了两声,道:“原来第一视角拾取的物品,第三视角才能使用。还好提前预习了,不然明天我的英伟形象就毁之一旦了。”   钱尔白想起他被无头鬼吓得原地起跳,秒删游戏的样子就忍不住要笑,不过此刻还是不揭穿他了,小孩,都爱面子。   夏昶典把视角切换也设置好快捷键后,端着烛台去探索木屋了。多年游戏经验告诉他,这里可能有什么东西。   钱尔白继续在树林里穿行,他不停地尝试拾取遇见的各种东西,现在他的背包中已经放了5根树枝,10块石头,1颗苹果,2棵野草,10片树叶,证明场景中一切都可以拾取。这样找线索的时候就麻烦了。他把树叶扔掉,剩下的暂时留了下来。   这时夏昶典吸了口凉气,叫道:“嘶——我体力值怎么减了一格?!”   钱尔白挪过去看,小人站在原地,状态栏体力值变成了9/10,背包显示已满。“难道背包装满会减体力值吗?”   夏昶典迷茫又心痛的点开背包察看:“我没装什么啊,怎么满了……”“我去!怎么一个书桌在我包里啊?!这是什么,叮当猫的次元口袋吗?!”他一脸吃惊,对这个游戏奇特的判定表示无措。赶紧把桌子掏出来扔掉。   “看来只要是一人之力能够移动的物品,不管体积大小,都能拾取,但是太重了会降低体力。”钱尔白正好捡了个苹果,他让夏昶典先出屋子显示坐标,标好目的地后飞奔过去送粮。   这时,屏幕底端的聊天版块弹了出来:“小哥哥,你怎么不理人家啊~人家迷路了啦~”   是队友a。   “你们在哪里呀,我们信息共享啊~”   “人家跟你说话也不回人家,人家好害怕啊~”   队友b跟了一串省略号,然后道:“两位大佬能不能教教我,怎么关闭队内语音,我都被这嘤嘤怪折磨了5分钟了!”   底端聊天框空间比较小,一次只能显示一条,队友a的消息都被b的给刷上去了。因此,钱尔白只看到了这一条,于是简洁明了地说完教程就再次关闭了语音。   队友a:“……”   “呜呜呜,小哥哥你是不是不管人家啦~”   “不要嘛~”   队友b:“谢了兄弟!”   钱尔白再次只看到了这一句,于是语音:“不客气。”松手,关闭。   底端聊天框,空白了。   夏昶典倒是看完了全程,但他为什么要说呢:该!嘤嘤怪,没人爱!   他美滋滋的把他家熊哥给他的苹果吃进了肚子里,体力值恢复满格。 第16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事件的“女主角”可不好受。   【萌萌呢】盯着屏幕心中疯狂诅咒了一番,才故作无奈的冲着摄像头委屈地说道:“哎呀,被抛弃了呢,这个小哥哥一点都不怜香惜玉,”他做了个鬼脸,“一看就是单身狗!”   没错,这个说话声音嗲嗲的,梳着双马尾,穿着女仆装的可爱“妹子”,实际上是个男的。   【萌萌呢】是醉鱼直播的一名游戏主播,以女装直播和在游戏中伪音调戏路人玩家为卖点,吸引了不少粉丝,也算是醉鱼人气比较旺的当红主播了。   今天,他装作新人萌妹玩家在游戏中撒娇,求带,抱大腿,已经成功坑过三波不明状况的男玩家了。其中甚至还骗的一位高级玩家从开局就送线索,挡刀子,千里扑救,各种罩,最终躺赢还拿了全场最佳。   游戏结束后,那名玩家想加他的联系方式,他得意地问观众:“你们说怎么办?是该加他呢,还是告诉他真相呢?”   弹幕上有的同意说明真相,有的刷“在一起”,有的单纯“哈哈哈”。   最后【萌萌呢】少数服从多数,把真相告诉了这名玩家,看着那人沉默半晌后果断下线,他扁了扁嘴,假装受伤地用伪音道:“就算我是男的也不用这么绝情吧,男的也可以试一试嘛~”“难道我伪音不可爱吗?”   “哈哈哈,太可爱了”   “这么可爱一定是男孩子啊”   “这位先生一定是阅历不足”   “记住这个主播,以后遇到开语音的萌妹子,要提点小心”   “gay里gay气的,关注了”   弹幕气氛欢快,有如过年。   【萌萌呢】看着实时增长的粉丝数,心中也是得意,收起情绪,趁热打铁,重开一局。   结果,这局就翻车了。   一开始这人回应同意带自己玩,而且另外一个人态度不友好时,对方还站出来为自己解围,他还以为又是一个见了妹子就走不动路的傻白甜。   结果到了游戏里,人家直接就没打开队内语音。   自己装疯卖傻地“嘤嘤嘤”半天,压根就是在表演跟空气对话。   最尴尬的是,自己还没有发现,还是粉丝提示,才觉得不对。   满屏幕的“哈哈哈”无情嘲讽着他,他觉得有些下不来台。就此放弃是不可能的,自从伪音直播以来从未有过这样的败绩,他不服输,道:“我不信有人能抵挡我的魅力,可能是这位大哥忘了开语音。”于是又打开底端聊天,再次出击。   哪知道,这次人家倒是看到了,但就是不回复,甚至还开语音帮别人解决了问题——两次。自己还被b字打头的新人给嘲讽了。   “终于翻车!舒服了。”   “早就看不惯主播欺骗路人感情了,一个大男人,捏着嗓子装萌妹子,呕!”   弹幕上趁机出现了一些落井下石的评论。   【萌萌呢】知道做主播,面对大众,有人喜欢,就肯定有人不喜欢,有人夸就一定有人会骂。但他自己长得清秀,女装扮相也可爱,他又会撒娇,在网络世界萌即正义,还是有很多人吃他这一套的。以往直播也多是被夸“可爱”“好看”之类的,像今天这样被“正义之士”跳出来说恶心,还真是头一次。   他觉得难受,但又不能直接跟观众对刚,于是就把这局游戏的所有队友都记恨上了。但队友们似乎都是新人,名字无一例外都是字母,想事后挂人都记不住名字。只好忍下这口气。装作大方,继续游戏。   好在他的粉丝们也不是闲着的,很快就把那个喷子骂熄火了。他暗示房管把人踢了,然后说:“刚刚说我装萌妹子欺骗路人感情的朋友在哪里?我的声音难道不是萌妹子吗?”他冲着屏幕眨了眨眼,然后嘟嘴卖了个萌。   他的化妆技术很不错,再加上美颜滤镜,确实很萌。   观众纷纷表示“阿伟死了”,要“双手打字以证清白”。   “我用伪音满足他们带飞妹子的愿望,这怎么能是欺骗呢,我简直就是圣诞老人啊,非要说的话,我这最多是,善意的谎言啊。”他很认真的点头,一脸无辜。   喷子已经被踢出房间了,当然不能说话。   弹幕纷纷点赞,都觉得主播真是机智,这理由都能想到,太强了。   【萌萌呢】本来打算继续上一局傻白甜萌新空手套mvp的套路,结果出师不利,还险些败坏形象,他只能改换战术了。   这个游戏他已经玩了快一个月,每张地图都跑过不下十遍,虽然装萌妹直播的时候各种抱大腿,显得很低能,实际上无论是搜房还是打架,他的技术都是拿得出手的。至少比新人强。   他搓搓手,道:“哼,看来这局游戏我要认真了。”他切换第一视角,迅速找房进屋搜线索找道具,视野中的景物飞速闪动,伴着恰如其分的直播间音乐,颇有几分壮志豪情。   弹幕实时解说:   “对面的小心了,主播要把脚放下去了”   “我要打开显示器了”   “主播原来是个技术党”   “爱了爱了,认真的主播又美又帅”   【萌萌呢】心中满意,越发努力搜房。只要他认真起来,率先搜齐线索,再随随便便杀两个人,最好再救几次自己的傻逼队友,轻轻松松carry全场,赢得最佳,就能成功扭转观众的看法,并为自己打造人美心善技术好的实力派人设。   说不准这次直播结束,还能再涨几万粉呢。   【萌萌呢】想得很美,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次碰到的队友,根本没想过要走他的剧本。   钱尔白和夏昶典两人在庇护所里转了两圈,把所有能搬动的物品都试了一遍,未避免再次出现超负荷损失体力值的事,两人把背包清空,一次只装一件物品。最后发现,庇护所中的所有物品在第一视角下都能装进包里,但任何一件物品都不能带出门。   第三视角可以举起的物品,面向游戏角色时会出现“投掷”按键。被物品击中会损失1滴血。不同物品效果相同。背包中的石子也有同样的效果。这一条发现在庇护所外同样适用。   从庇护所里出来,两人一条线索没找到,人均损失3滴血。   夏昶典叹气:“我就说这里有东西,我的直觉从未出过错!”   钱尔白问他:“有什么?”明明什么都没有。   夏昶典故作深沉:“有血光之灾。”   钱尔白:“……” 第17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钱尔白和夏昶典一起走进教堂。两个小人,一个黑色驱魔人法术袍,一个黑白方格大衣,肩并肩走在阶梯上,面前是圣路易斯教堂发着圣光的三联大门。   夏昶典忍不住截屏:以后早晚要和熊哥一起走进教堂,现在先在游戏中过把瘾。   教堂里空无一人,墙上烛火通明,拱形的穹顶高高架起,层层向内延伸,典型的拜占庭结构,使空间看起来充满纵深感。   门窗上装饰着各种颜色的美丽的马赛克瓷砖,墙壁和穹顶更是用马赛克玻璃镶嵌成各种宗教故事图案,烛火中,流光溢彩,绚丽夺目,将这神圣之地映衬的更加金碧辉煌。   穹顶的众神像俯瞰而下,一排排黑色的木质长椅整齐摆放,前排的椅背放平就变成了后排的简易桌板,其中一排桌板上放着一本日记。   钱尔白控制着小人上前察看,游戏提示弹出:“获得线索【劳尔的忏悔】。没有人能够忘记那一天,成群的寒鸦盘旋在人们的头顶,被火烧红的天空中,恶魔凝视着人间。”接着日记本变成一张黑白照片,收录进背包中,占据背包的一格,线索收集度加一。   与此同时,夏昶典也找到了两条线索,分别是墙上的一幅马赛克画——【祈祷的艺术】和布道台上的脚印——【神父的足迹】。统统化为照片存放进背包中。   在感慨游戏方强大的脑洞之时,两人感觉受到了游戏制作方对新人的照顾。仅仅一个场景就隐藏着三条线索,这个几率仿佛是被暗中放了水。   圣路易斯教堂的地图很大,除内殿,主祭坛,礼拜堂,左右两厅外,还有一个圆形圣器收藏室。地下室是一个马赛克博物馆,可惜两人并没有找到钥匙。   神龛中的圣水可以恢复血量,两人补满血,又各自找容器接了一杯,放在包里,以备不时之需。虽然夏昶典是个奶妈,但他的技能救急不救缓,冷却时间还不短,能省则省。   两人从教堂出来,看了下地图,附近只有商场和餐厅,均大门紧闭,提示“未到营业时间”。   两人状态良好,决定直接硬闯事件中心——“约翰的家”。   夏昶典用之前捡的树枝做了火把,有光照明,移动速度显著加快了。   眼前的房子是马里兰州很普通的样式,红色人字顶,白色发黄的墙体,带着车库和小花园。   房子是三层结构,一层两间卧室,一间住着约翰的爷爷奶奶,另一间做客房,厨房客厅都在一楼。二层四间卧室,分别住着男孩约翰,他的父母,和姑妈,另一间闲置。顶层阁楼,放着杂物,开着一个三角形的窗户。   此时依旧是夜晚,第一视角下,静默的房子仿佛笼罩着一层不祥的黑灰。   大门锁着,门锁正上方是一面玻璃窗,夏昶典提议模仿电影中的情节砸碎玻璃,伸手进去开锁。   钱尔白看了他一眼,蹲下在地上摸索了一阵,成功获得钥匙一把。   夏昶典震惊:“你怎么知道?”明明都是第一次玩,自己怎么总被碾压呢?   钱尔白表示不值一提:“生活经验。”   夏昶典想起熊哥家门口放着一块地毯,不知道是不是也藏着备用钥匙。   大门缓缓打开,夏昶典跟在钱尔白身后进入房子,火把极速闪烁了一阵,忽的熄灭。场景陷入一片黑暗。   夏昶典取出蜡烛,迅速找到电源开关按下,屋子亮起的瞬间,蜡烛被不知名力量熄灭,掉落在地板上变成一张照片,新的线索就这样找上门来了。   夏昶典犹豫了一下,没有去捡。线索形成的条件这么诡异,怕不是有诈?   钱尔白回想了一下游戏规则,觉得可以赌一下。夏昶典身上已经有两条线索,若是敌对阵营的陷阱,引发追杀的几率比较大,而自己只有一条,相对比较安全。   “我来吧。”他点击照片拾取——   “获得恶魔线索【地狱的召唤】,触发恶魔的诅咒,接下来三秒玩家将持续失血。触发主人的追杀——多萝西姑妈最讨厌不请自来的人了,她要把所有不属于这里的人都赶出去。”冷冰冰的系统语音在耳边响起。   钱尔白淡定的把照片收起来,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夏昶典:“哥?我们还继续搜吗?”   平白丢了6滴血,钱尔白也不心疼。“先搜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至少魔队单走集卡流是不可能赢得了的。”况且他也想看看,所谓的追杀是个什么玩法,不知道能不能还手。   钱尔白随手提了根棒球棍,走上楼梯,打算主动去找多萝西。   刚刚收到召唤苏醒过来,磨着牙打算大干一场的多萝西姑妈冷不丁的觉得脑袋上有点凉。   夏昶典负责第一层。   其实夏昶典胆子真的很小,平时家里停个电他都要缩进被子里瑟瑟发抖,直到来电,或者干脆就等到天亮,才敢出来。   恐怖电影从来不敢看,鬼屋也从来不去,即使朋友们凑在一起讲个鬼故事他都要捂着耳朵。   但是他却钟爱恐怖游戏,越是恐怖刺激的,他越要玩,然后被吓得屁滚尿流,一身冷汗,关掉电脑却什么后遗症都没有。也是奇怪了。   和他家熊哥处于不同视野之后,夏昶典才重新感受到恐怖游戏的氛围,老人的卧室在剧情故事中并没有出场,讲道理,这里不应该有东西。站在紧闭的卧室门口,夏昶典犹豫不前。   扭头看熊哥的屏幕,只见熊哥提着棒球棍,迅速的开门进屋,气势汹汹查房的样子仿佛要去跟鬼干仗。   他不由感叹:不愧是自己选中的男人,就是这么威武霸气,看着就有安全感。   给自己打了打气,一咬牙猛地推开了门,同时以最远的距离斜瞄着屏幕,手上却操作着第三视角下的小人,英勇就义似的走进房间。   在约翰的父母的卧室中,钱尔白找到了一本驱魔过程的记录。上面以日记的形式记述了约翰被恶魔附身后的表现,和长达三个月的驱魔仪式等内容:   【1949年1月】   “今天是多萝西去世后的第三天。整个房子陷入安静。没有人愿意回想起那个可怕的清晨。那天晚上,多萝西把自己反锁起来,不吃不喝,也不让任何人接近。直到第二天佣人用钥匙打开房门,我们才发现她已经死去了。她的样子太可怕了,身体扭曲,浑身是血,眼睛直直盯着房门的方向,嘴巴大张着,舌头却被咬断了,掉落在床上。天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多萝西的房间已经清理干净了,她的旧衣物,和生前喜欢看的书,都一起烧掉了。在整理遗物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块通灵板。我的心中有些不安。”   “最近有一些事发生了,约翰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产生了幻觉,他说他的房间里总有一些诡异的事情发生——床经常毫无原因的剧烈抖动,食品和刀叉会在房间里突然飞行。”   “约翰的性情变得暴躁,焦虑了,他经常盯着一个地方看,不说一句话,有的时候又会突然大吼大叫,今天他竟然穿着裙子要从楼梯上滑下去!还说自己是多萝西!天哪,我真怕有一天,约翰会伤到自己。神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1949年2月】   “安东带约翰去了精神病诊所,测试结果却显示他一切正常。一定是魔鬼蒙蔽了所有人的双眼,我可怜的儿子一定是被魔鬼占据了身体,多萝西就是那个魔鬼!”   “约翰的情况变得严重了,他的身上出现了奇怪的符号,还呻,吟着无法听懂的语言。我们请了一位主教来用圣水和十字架为他驱魔,情况却更糟了。他的皮肤变成冰冷的灰白色,心跳和呼吸都消失了,就像一具死尸!他的五官开始扭曲,牙齿全部脱落,整个身体血肉模糊并且浮肿,流出浅绿色的脓液,太可怕了,这不是我的儿子,这是魔鬼!”   【1949年3月】   “圣路易斯的大主教指示会士比尔·鲍登为约翰进行正式的除魔仪式。他是圣路易斯教堂相当具有资历的神父,希望能够战胜魔鬼。……这天晚上,四名神职人员把约翰摁在床上,鲍登开始念祷文。但约翰反应非常强烈,甚至还打伤了旁边一位助手的鼻子。鲍登没有放弃,他每天晚上来进行驱魔,凌晨四点多才结束,但约翰却变得越来越暴躁,他的身上不断出现类似“地狱”的符号。”   “26日这天,一切变得平静,约翰甚至能够正常吃东西。比尔认为恶灵已经离开了。谢天谢地。”   “31日,恶灵突然通过约翰发出了狞笑:我仍在他体内!天哪。谁来救救我可怜的儿子!比尔受了伤,他离开了,说要去古籍中寻找答案。约翰关在多萝西的卧室里,每天不停拍打着房门。我要崩溃了!”   【1949年4月】   “比尔终于回来了,在翻阅了1870则有关驱魔的报告后,他终于找到了方法。他找到了一种特制的颈链,希望能够赶走这个恶魔。”   “18日,仪式进行了三天三夜,终于,约翰长出一口气,他说:他离开了……我们的生活终于恢复了平静。但可悲的是,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那样正常的生活了……”   收起日记本,钱尔白直接去往多萝西的卧室。   根据日记本中的信息可知,无论驱魔事件中出现的恶灵是不是多萝西,她都与之脱不开关系。多萝西的卧室是一切怪异现象的源头,说不准会找到些什么。 第18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多萝西的房间门上画着一个恶魔的符号。钱尔白想了想,又返回约翰父母的卧室,从墙上摘下十字架,拿在手里,这才去开门。同时心中吐槽:身为驱魔人,竟然连件像样的装备都没有。   房间里黑漆漆一片,窗帘严严实实的遮着,打开灯,就看见一张大床靠着墙放着,床头左右各摆着一尊圣母像,慈爱的看着走进房间的小人儿。   天花板上华丽的吊灯发出璀璨的光,地板墙壁都干净得仿若不染纤尘。太反常了。钱尔白随手关上了门。   与此同时,藏在厨房里的多萝西跃跃欲试着。   夏昶典战战兢兢地搜查完了楼下的客房,做了几个益智小游戏,什么惊吓都没有见到,心中稍定,又往厨房走去。   异变突生。   踏进厨房的瞬间,三把尖刀闪着寒光朝夏昶典面门直刺而来,吊灯也接触不良似的疯狂闪动起来,嘶嘶的电流声吵的人脑袋疼。   夏昶典吓得尖叫起来,转身跑出厨房关上门。“笃笃笃!”三把刀扎破木板,离夏昶典的鼻尖只有一厘米不到。   “哥,哥,哥!救我!”夏昶典一边大叫一边把视角调成第三人称,并在心中发誓,宁愿线索不要,也不再改动视角了。   听到夏昶典的动静,钱尔白操作着小人要下楼去看他,结果房门却无法打开,屏幕闪动了几下变成红色,屋子里的陈设一下子变了样。   床上,天花板,墙壁,地板,到处血迹斑斑,窗帘无风自动,桌椅家具都疯狂晃动起来,一副妖魔要出世的场景。   钱尔白的小人儿手里握着十字架,心想应该能抗一会儿吧,于是去看夏昶典的电脑。   夏昶典见熊哥过来,直接把鼠标一扔扑进他怀里:“哥!太可怕了!”   钱尔白任由小孩抱着,自己拿过鼠标替他玩。   借由几个风骚的走位,躲过多萝西的飞刀,又利用开门关门,甩开追击而来的恶灵,最后把多萝西引到衣橱前,在她开门的时候,举起圣水砸了过去。   多萝西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浑身冒出黑气,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   夏昶典抱着钱尔白肉乎乎的腰,偷偷看着电脑。这一番操作把他给震惊了,在恐怖游戏里竟然还能遛鬼,最后还把鬼给反杀了?   此时多萝西恢复了神志,她站起来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钱尔白无情的跳过。刚才的事验证了他的想法,这个游戏的自由度果然很高,远不止游戏公司给出的三种模式。   多萝西说完自己的故事,对玩家把她从恶魔的控制中解脱出来表示了感谢,然后变成星光消散了。原地留下一张万能线索——此卡不分阵营均可使用,但先到先得。   钱尔白捡起卡片,怀里的夏昶典偷偷拿脸蹭他的肚子,还当他没发现,钱尔白揉了揉小孩的头顶,道:“行了,接下来应该没事了。”   “哦。”夏昶典恋恋不舍地坐起来,假装认真在玩。过一会儿又偷偷看钱尔白,回味着方才柔软的触感,有些心猿意马。   钱尔白回到自己的电脑旁,屏幕上的小人被恶灵折腾的鼻青脸肿,血量直接清了一半,但还执着的举着那只很明显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的十字架。   “有点惨。”钱尔白不由对自己的驱魔人小人儿有点愧疚。   他扔掉十字架,掏出圣水照着飞扑过来的黑影恶灵砸了出去。   圣水的功能是净化,除可以消除身上的负面状态外,当然能降低魔类的力量。   果然,黑影身上冒起泡泡,像是被浸在盐酸中的石灰石,“吱吱”的惨叫着。   多萝西房间中的黑影应该就是这一切的源头,一瓶圣水可以净化多萝西,但是对付主恶魔还是不够的。   钱尔白抡起棒球棍砸了过去,发现棒球棍使用后掉落在地上,显示不可拾取,竟然是一次性消耗品。他只好抡起拳头去和恶灵肉搏。现在两人都是半血,谁先把谁磨死还真说不准。   “我需要帮助,快来二楼多萝西门口。”他吆喝夏昶典在门口侯着,一旦房门能打开,就立刻冲进来给自己补血。   夏昶典指挥着小人儿颠儿颠儿的地跑过来,推了推门,打不开,道:“哥,打不开啊。”   “等等,我快要把它磨死了。你再试试。”钱尔白只有10滴血了,只能来回秦王绕柱,躲避着恶灵的攻击。   这时他突然想到驱魔人有一个去魔化的技能勉强可以算作攻击技,于是试着按下技能键,竟然有效。恶灵被技能砸中,脑袋上不断跳出“-15”“-15”“-15”“-15”。   终于,在钱尔白还剩1滴血的时候,恶灵脑袋上的血条先被清空了。   恶灵发出一声不甘心的怒吼,接着就干脆的消失了,什么都没留下。钱尔白的头像后面多了一个小牌牌,点开一看,是一枚“除魔师勋章”。   房门终于能打开了,看到钱尔白只剩一个血皮,夏昶典赶紧进来给他回血。三秒后,钱尔白的血线回到60%,勉强健康。   看着最后一个房间,两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进去,不过是两人一起。   约翰的房间保持在驱魔仪式上的样子。   床正中央有一个人形的黑色印迹,四周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十字架,墙上桌子上也都挂着十字架,甚至天花板上都是。即使开着灯,房间也是阴暗压抑的,别说只是个13岁的孩子,就是一个大人,在这样的环境中待久了,神志也要出问题。   两人正在搜查,突然系统语音发出通告:“驱魔人团队已第二次触及恶魔线索,现将勇士【ashishdo】的坐标公布于下……”   钱尔白是q打头,夏昶典是x打头,a打头的——队友a。   这时,两人才想起来,这不是个解谜游戏,而是阵营游戏。他们还有两个队友在游戏中挣扎求生。   这时,久不说话的系统突然冒了出来:“统刚刚检测到,此刻网络上突然产生了大量对宿主不利的言论。”   钱尔白疑惑:“怎么回事?”   “宿主的队友【ashishdo】正在直播,并在直播间里带宿主的,和宿主的朋友的节奏。”   系统气呼呼的告状。   本来它自己在游戏中解密玩的正高兴,结果就发现有人竟然趁自己不注意诋毁宿主的形象,自己还没能及时发现,真是太丢统脸了!   “哦,原来如此。”钱尔白了然,难怪夏昶典不让自己理对方。“你帮我注意下,过分了的话就控制一下。”   “好嘞!”系统摩拳擦掌的跑出去了,敢钻它一代名统的空子,太过分了,必须控制!   钱尔白看着认真搜房的夏昶典,目带慈祥:这孩子虽然看起来傻乎乎的,识人倒是挺有一套啊。   钱尔白其实完全误会了,夏昶典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并无差别防守所有对自家熊哥别有用心的人。 第19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听到全图公告的时候,【萌萌呢】还在心中嘲笑了一番:果然是新人,这么快就二次踩雷了。   “看来队友的确是新人,这个游戏对于刚玩还不熟悉地图的人还是比较难的。”他看似为队友找借口开脱,实际上是在暗示观众“队友太菜,只会拖后腿”。   迅速领会了精神的观众和粉丝立刻开始嘲讽主播的三个孤狼队友。   “本来就是阵营游戏,各自为战,当自己是超级英雄呢”   “就是,不会玩就老实抱大腿,瞎jir跑啥呢”   也有人看不惯弹幕上鄙视新玩家的想法,争锋相对道:   “新人玩家没天理了是吗?谁不是从新人玩家起步的,你刚玩就是除魔大师吗”   “又不是排位赛,就一路人娱乐局还上纲,上线的,有意思吗”   “你家主子一路腆着脸抱大腿上位,还反以为荣,还要号召大家都学一学吗”   “狗主播,恶心,你不是踢我吗,我又来了,你踢啊!”   这是之前被踢的观众又进来了,就为了恶心主播一句。之后果断被踢了,这次房管把人拉进了黑名单,不换号是进不来了。   【萌萌呢】已经学会眼不见为净了,弹幕吵翻天还能给自己直播间增加人气值呢,随他们去。   他打开背包查看自己搜到的线索。   这时有眼尖的观众看到了背包中的某一条线索:“【哭泣的婴儿】?我之前玩过,好像是一条恶魔线索吧……”   【萌萌呢】看到这条弹幕,心中一凛,感觉大事不妙。   他当然知道这是恶魔线索,因为这就是他故意拾取的。   游戏进行了这么久,他只找到了三条线索,也就是普通人的水准,这个数搁在高端局里算是高手,而在新手局就不够突出了。   找线索有的时候凭的是运气,今天自己的运气显然不够好,以往经验中是线索的地方,这次大部分成了道具。剧情书倒是攒齐两本了,但没线索就是没能力。观众要的是赢,是carry,是碾压,而不是谁的故事情节完整。   所以他必须得使点手段,给自己创造一个carry的机会。   【哭泣的婴儿】藏在一个竹篮里,是隐藏性的恶魔线索,如果是首次接触恶魔线索,这张卡只占背包空间,不会产生负面效果,他遇到的时候还在心里想“真是天助我也,等队友第二次碰到恶魔线索的时候就会报出坐标,引发追杀,自己也就能赶过去拯救队友于水火之中了。”   没想到自己的傻叉队友们早就引发了首次接触。   “之前碰了恶魔线索怎么也不说一声,哎呀,我真是好惨一主播。”【萌萌呢】对着摄像头愁眉苦脸,又故作大方的叹了口气,“算我倒霉吧,幸好我知道附近有个庇护所,先进去躲过十秒再说吧。”   他打开地图,在印象中的位置标点,然后全速前进。看着自己头上血红的坐标实时变化着,他心中暗恨,这局的队友简直就是来克他的!   弹幕中的火眼金睛发现了盲生的华点:“主播收了恶魔线索也没告诉队友啊?”   【萌萌呢】赶紧解释:“刚才是我大意了,没有认出这是恶魔线索。哎,我得赶紧逃命了,还得过埋骨林,一会儿不好走了。”   有的人信了,为主播说话,有的不信:   “你好歹玩了这么长时间,你会认不出来?”   “我也不信,之前的线索都看完了过场动画,就这个跳过了,这么巧”   “该不会是故意的,想坑队友吧”   粉丝不乐意了:   “有些人就是有被害妄想症,谁都要害他”   “就是这么巧,你不信是你的事”   “主播别理他们,自己龌龊非把别人也想的龌龊”   【萌萌呢】跑进埋骨林。   这里光线极度昏暗,火把或蜡烛都无法使用,还是恶灵经常出没的地方。自己头顶的坐标已经消失了,但危险才刚刚来临。   好在他的角色是勇士,虽然用着不熟练,但勇士都是攻击技,看着就有底气。同时他也在心里祈祷,魔队都是集卡流,且都离他远远的。   一进林子,整个人移动速度都下降了,走到一半,体力降了一格,他吃了包里的面包,继续跑,体力还在缓缓下降,连带着血量也在减少。林子仿佛走不到头,他停下来,察看自身状态:“中毒?怎么会中毒的?”   “主播连踩进沼泽会中毒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怎么了,地图那么大,设定那么多,有一两个遗漏的很奇怪吗?”   “没怎么,只是充分暴露了你家主播自己也不过是个菜鸟的事实罢了”   “你行你上啊”   “来了来了,废物金句”   “不好意思,我还真行,驱魔会士3级了解一下”   游戏虽然没有等级之说,所有玩家都只有名称,不分级别,这也是【萌萌呢】能够装萌新骗过路人的原因。   但是游戏中表现优异会获得称号。   驱魔会士是指排位赛中以驱魔人阵营取得十场连胜,且至少获得3次以上mvp。10场为初级,每增加一场升一级,十级转中级驱魔会士。高级驱魔会士以上为主教,大主教,红衣主教等等……目前还虚位以待。   这人说自己驱魔会士3级,确实值得夸耀。但他一副炫耀的样子也让一些观众不爽,有的晒出自己更高级的称号,打压对方嚣张气焰的同时也想收获一波夸赞;有的干脆就是一顿乱喷,最好能把对方喷出直播间。   【萌萌呢】今天的直播间弹幕就没和平过,总是在打口水仗。   中毒状态没有驱魔人无法解除,他眼珠子一转,现在不正是拉踩队友的好时机吗?   “如果我是驱魔人就好了,带着中毒状态有点难受啊。”   果然,弹幕配合地发现了队中的驱魔人:   “这个q啥啥的不是驱魔人吗”   “是又怎么样,人家是孤狼,只喜欢玩单机”   “还不是主播之前骚扰人家,被关了语音,都是咎由自取”   “主播不过是开个玩笑,这么玩不起,还玩什么阵营游戏,干脆去玩贪吃蛇好了”   “你以为贪吃蛇就简单了吗?”   “哈哈哈,现在贪吃蛇也玩不起了”   “确认过眼神,都是被胖老师教育过的人”   “其他主播的粉丝麻烦出去好吗,在别人地盘刷你家主子合适吗”   “醉鱼:在我的地盘吹糖块的人,你号没了”   “房管踢人!不想好好看直播的都踢走”   “安安静静看不行吗,非要杠”   “话说主播的队友都在哪,萌萌你召唤一下啊”   【萌萌呢】眼瞅着话题歪到一边去,正想着是不是示意房管用小号下场发个弹幕。然后就看到这条,心中一喜,道:“不知道啊,可能没看到坐标吧。”   他又故作轻快道:“我联系不上队友啊,上次我发消息也没人回应,不知道是不是屏蔽了。”他打开对话框,“我再试试。”   队内聊天:   队友a:……正在输入中   队友b:“救命啊,大哥,大神!我被两魔堵住了,马上要死了!坐标……”   【萌萌呢】:……队友果然就是来克我的!   “这坐标,怎么离主播这么近啊?”   【萌萌呢】觉得自己有点笑不动了,他扯了扯嘴角,道:“是诶,可能是被我连累了。”   他打字:“等着,我在你附近,马上就过去了。”   队友b:“你谁?那个嘤嘤怪呢?”   【萌萌呢】:……我他,妈……   队友b:“你过来干嘛?跟我殉情?大姐你别来了,算我求你,我一会儿就死了,你见不着我最后一面了。”   【萌萌呢】咬着牙心想:这兄弟咋戏这么多,打字还贼快。   弹幕恰逢其会的哈哈哈起来,“这哥们儿真是太逗了!”   此时钱尔白和夏昶典差不多快要赶到最后一次坐标位置了,钱尔白开语音道:“你们在原地等着,我们马上到。”   队友b:“好的好的,我再抗一会儿。你们快来啊!”   队友a:“……”   直播间里的弹幕潮水一样汹涌,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   系统看热闹看的正开心,突然看到有人带自家宿主的节奏:   “这人谁啊,蜜汁自信,还等你过去,真当自己是大神了!”   “就是,心疼我们家萌萌,被踩两次。”   “同意,抱走我家萌萌”   系统卷起袖子亲身上阵:   “你可真有意思,还自己同意自己,一人分饰三角”   “那我也来,人家就是大神怎么了”   “就是!”   其他人:   “哈哈哈,今天的弹幕是联通精神病院的wifi了吗”   “看什么主播,看弹幕!”   “前边的两兄弟,组个团出道说相声吧”   房管把系统踢出去,它随手又建了个小号继续奋战。敢诋毁它家宿主,就要有迎接统的怒火的觉悟!   【萌萌呢】忍着气,继续往队友b那跑,还好血量掉的不多,一会打起来,只要不是第一个死,就还有挽回尊严的余地。 第20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夏昶典把身上的线索都给了钱尔白,一会儿可能会有混战,得做好准备。   钱尔白通过系统的转播看到了屏幕面前的【萌萌呢】,女装直播还是第一次见,他有点新奇。   不过对于主播这一番包藏祸心却搬起石头砸了脚的操作,他只想说一句自作自受。   不过无论怎样,团队游戏还是以团队为重,他身上有三条线索,队友b有两条,被杀了的话,损失太大了。   庇护所门外,两只魔瞪着绿色的鬼火眼睛来回转悠。   庇护所是专为驱魔人阵营准备的临时休息和避难点,魔阵营不可见。但是一路追击而来的目标突然原地消失,玩过的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他俩打算守株待兔。   队友b在房子里瑟瑟发抖,他本来打算去约翰的家赌运气,没想到路上碰到了结伴捉人的对儿魔,100打400,这不是勇士,是脑残。   他果断跑了,挨打都不还手。跑进庇护所,血还剩20滴,太惨了。他现在就是非常后悔,为什么要和那个坐标站在一条线上。   【萌萌呢】终于走出了林子,血掉了30滴,他想先去教堂补满血,但弹幕都在催他去“美救英雄”“残血反杀”,他幻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心动了。于是输入坐标,全速前进。   夏昶典用一技能给钱尔白回满血,两人渐渐接近了坐标点。视野范围是一座广场,正中央突兀的伫立着一座小木屋,夏昶典看了看,道:“可能是庇护点,地图上没有显示。”   耳机里除了夜风,隐隐能听见一两声怪异的咕哝,这是魔由静止开始移动的时候发出的声音。   两人不知道,但不影响他俩谨慎。钱尔白决定调成第三视角先观望一番。夏昶典一直就是第三视角,这时看到了一个铠甲小人从另一端走进视野。   “是队友a。”   队内聊天:   队友b:“大哥们,你们来了吗?我在庇护所里,门口守着两个魔。你们来了要小心啊。”   【萌萌呢】偏爱第一视角,吃了视野的亏,当他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小木屋前的两只魔早就发现了他,并冲过来发动了攻击。他拼死抵抗,但是对面两个满血,就是磨也能把他磨死。前有两魔,身负重伤。他一时忘了队友关了他的语音,一边疯狂按键盘,一边大吼:“赶紧从房子里出来啊!老子快让人给打死了,那俩说马上就到的,到tm哪了!”   打竞技游戏最是展现一个人的素质的时候。   游戏玩到酣畅之时,还能守住文明的底线,那就是真文明了。   同理,在这样紧急的时候,若【萌萌呢】提个小心,谨记自己善良而强大的人设,此时观众的震惊,也就不会这么强烈了。   不过他显然也顾不上了,只要不死,只要这局游戏赢了,他就还能翻回盘来。   他用尽平生最快的手速走位,攻击,但双拳难敌四手,况且他还是个残血,眼瞅着就要英勇就义了。他想干脆抛开人设,仰天大吼一声“十秒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就在这时,他的两个姗姗来迟的队友终于从天而降了。   钱尔白打开语音:“b出来,x给你们回血。”他甩出背包里的石子,做数量攻击,来的路上两人把多余的格子放满了石子,投掷出的物品一旦选定很难躲开,在血量不占优势的时候,智取为上。   队友b也打开了语音,从庇护所里出来,很中二的朝钱尔白两人跑过来:“奶我!奶我!等我回了血,干死这俩玩意儿!”   队友b竟然是个女生,行事风格却很爷们儿。   钱尔白给队友a除了中毒状态,同时疯狂走位躲避攻击,硬生生撑到了5秒,消耗掉两魔各四分之一血量。   【萌萌呢】趁着他牵制住两魔的功夫,跑到夏昶典技能范围里,蹭了几口。   夏昶典放完技能去帮钱尔白打架,夏昶典有点手残,但只是走位差点,技能还是很准的。   钱尔白开了致盲,夏昶典趁机吸血,队友b的技能一直攒着,此时冲上来先暴力攻击,后以血换血。   两魔失去视野,又被一通暴打,慌乱中连忙放出所有技能,向着印象中敌人的方向攻击。   钱尔白上前一步,为夏昶典挡掉了两个攻击技能,掉了一半血,成功反弹了魂魔的魔化,掠夺一张敌方线索。   此时两魔中力魔已经倒在地上死不瞑目,魂魔只剩下50滴血,且失去了行动力。   不用指挥,四个人赶紧围着魂魔一阵普攻。普攻没有冷却时间,拼的就是手速和网速,语音中一阵“嗒嗒嗒”,终于在力魔复活倒计时结束之前磨光了魂魔的血。   捡起掉落的线索卡,四人躲进庇护所里。   “我身上有一条线索,一条恶魔线索。刚掉落的两条恶魔线索也在我这儿。”钱尔白道。   夏昶典会意,接着说:“我有两条线索,一条万能线索。”   队友a/b:“万能线索?/!”a是震惊,b是疑惑。   队友a:“你怎么会有万能卡?”   夏昶典慢悠悠道:“净化了多萝西,给的。”   【萌萌呢】复杂的看着屏幕,多萝西多么难缠,之前大神带着通关的时候也只是躲开了,这个人竟然给净化了?!   弹幕上的震惊丝毫不比主播的少,有人道:“这真是大神。”   【萌萌呢】感觉心里有些发苦,今天真的是踢到铁板了。   队友b:“我两条线索,大神,你俩也太厉害了,刚才那么默契,你俩是一块的吗?”   夏昶典:“是啊。”他得意洋洋的晃着腿,高兴劲儿屏幕都遮不住。   队友a:“我有三条线索,一条恶魔线索。”   队友b:“卧槽!大哥你谁啊!代玩?之前那嘤嘤怪呢?”   【萌萌呢】:……   弹幕:   “哈哈哈哈,耿直妹子”   “这就是嘤嘤怪本怪啊”   “代玩这水平,不得赔钱吗”   【萌萌呢】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莫生气莫生气,气死无人替”,然后实在是没忍住,对着屏幕翻了个白眼,被观众们眼疾手快地截图。   队友a:“刚才也是我,我之前伪音,跟你们开玩笑呢。”   队友b:“哦,伪音啊。我说怎么会有女生这么恶心。”   队友a:“你别太过分啊!”   队友b:“怎么了,我开个玩笑啊~”   队友b:“难道在你心中,萌妹子就是这个样子?还是女生打游戏就只会靠别人?”   “万能卡可以代替一条线索,我们这边一共有九条线索,四条恶魔线索,稳赢了。只要坐着等时间到就行了。”钱尔白开口打断两人的争吵。   弹幕上一愣,疯狂刷屏:   “最强劝架!”   “这个气场,这个声音,太攻了。”   “厉害,这绝对不是新玩家。”   “声音很耳熟的样子”   系统偷摸摸窥屏,见言得意,但没有说话,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快乐,就让它自己一个统默默享受吧。   吵架的两人安静下来,【萌萌呢】是万念俱灰,既没有找到最多的线索,也没有carry全场,有一个拿了万能卡的大神在这,想来mvp也轮不上自己。他还是想想该怎么和粉丝解释吧。   队友b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不懂就问:“还能这样玩?优秀啊。”   夏昶典看向他家熊哥,越看越喜欢。   钱尔白被夏昶典的视线盯得别扭,转头:“怎么了?”   “嘿嘿,哥你太帅了!”   “……饿了吗?”   “啊?”   此时游戏时间到了。驱魔人团队毫无疑问取得胜利。   魔队手里只剩4条线索,他们本想去再找线索挣扎一把,但直到游戏结束,才找到一条,还触发了驱魔线索,被天使之光追的抱头鼠窜。   游戏结束后两边信息结算,他们才看到对方竟然握着4张恶魔线索,还险些集齐了全部线索。一时之间,两魔觉得自己的挣扎在绝对的差距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甚至可笑。   队友b又夸赞了一番两位大神,便退出了,两魔早就离开,钱尔白和夏昶典正在看各自的成绩,暂时还在队伍里。   【萌萌呢】只得到了b的评价,和队友b一个档次,他脸有些发烫,不敢去看弹幕。   他清了清嗓子嗓子,打算说点什么跟队友套套近乎,他刚要说话,两人齐刷刷的退出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尴尬的站着。   不用看,他都想得到弹幕中会怎么嘲讽他,他不服输的点开对方的成绩单:“x——s,驱魔师。毕竟是净化了恶灵的人,得s也正常。诶?怎么不是mvp?”“q——s,mvp?!除魔师?这是什么?独自除掉一只血量是自己两倍以上的恶灵……”   【萌萌呢】已经不想说话了。   弹幕中除了震惊,就是怀疑对方是挂。   自从游戏上市以来,还从来没有人得到过除魔师勋章。   排位赛中得称号,娱乐模式得勋章。但从来称号好拿,而勋章少见。因为,勋章是在跟电脑控制的游戏npc斗。普通人怎么打的过人工智能呢。   他无力地退出游戏“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吧,大家晚安。”然后关掉直播间,面有菜色。   钱尔白关了电脑,起身去厨房。“该吃宵夜了。”   夏昶典喜滋滋的跑去洗手,想着方才熊哥脸上一瞬间的羞涩,他就忍不住要傻笑。   钱尔白把排骨拾进盘子里,端进书房。夏昶典已经乖乖坐着等着了。   没有人能拒绝贴骨肉的诱惑,尤其这排骨烤的是金红酥脆,蒜香扑鼻。夏昶典闻着味,觉得自己根本没吃饱。   钱尔白本来准备了一次性手套,结果夏昶典直接上手,吃完了还把手指吮净,口中啧啧称叹:“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   钱尔白摘下手套,揉了揉小孩卷翘起来的头毛:“以后想吃就过来。”   夏昶典仰着脸,笑得眼睛眯成月牙:“好!”   钱尔白被小孩笑得恍了下神,没忍住又揉了两把。   “嗯,不早了,你该回去睡觉了。”钱尔白站起来,干脆利落的赶客。   夏昶典被推出门外的时候都没反应过来。   望着迅速关上的防盗门,他脑海中灵机一动,蹲下去翻熊哥的地毯——啥都没有?!说好的生活经验呢?   他撅了噘嘴:“真无情。我喜欢!” 第21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晚上吃得太多,夏昶典在床上滚来滚去,怎么也睡不着。   朋友群里炸开窝般的催着他坦白“登堂入室”的起末经过,他回想着不久之前的亲密相处,字里行间都是浓情蜜意,整个人仿佛发着粉红色的光,两只长翅膀的胖娃娃围着他吹泡泡。   【点点】:他真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了~   【隔壁老王】:图呢,图呢?!没图你说个金箍棒啊!   【路奶茶】:京子!   【路奶茶】:点点你别理他,跟他那口子闹别扭呢,当他不存在。你俩吃完饭就没做别的了?   【隔壁老王】:闹屁的别扭,老子稀罕他!我们俩分了,以后有我没他!   【点点】:……   【我就是一傻叉】:……   【今夜白】(我就是一傻叉):宝宝?把我名字改了,有没有消气些?   【隔壁老王】:滚!你个臭流氓叫谁呢?!   【我就是一傻叉】:那我再改回来,我错了,我不该跟哥们去喝酒误了你的约的?你原谅我吧   【路奶茶】:什么情况?京子,你俩家务事?   【隔壁老王】:我跟他没关系,踢了吧,不知道怎么加进来的   【我就是一傻叉】:哎,宝宝!   系统:【隔壁老王】把【我就是一傻叉】踢出群聊   【路奶茶】:京子?   【隔壁老王】:没事,别管他了,点点继续啊   【点点】:其实真的没干啥,就是一起玩了局游戏。   【罗布丁】:啥游戏啊?摔跤?/坏笑/   【点点】:才不是!是网络游戏,叫《驱魔人》。你们明天来我直播间就知道了。   夏昶典脸红,他的眼前不由得再次浮现出浴室的幻想场景。   白二本来正在论坛上奋战,看到夏昶典的话,回复道:“可真是太巧了。我刚接了个单,这主播玩的也正是《驱魔人》。”   【罗布丁】:老白你还在接水军的单啊?你又不是没钱花。   【白二】:哎呀,这不赚两个零花钱吗,谁还嫌钱多啊   【白二】:要说这直播界的花样还真多,男扮女装的主播比女主播粉丝都要多了。不过这游戏水平是真不行,游戏素质也欠缺点,竟然装萌妹子骗路人感情。人缘也不行啊,这次要挂他的好几个锤都是他同公司主播给的。   【白二】:听说这次被骗的是个富二代,一怒之下就找人锤他。我们水军就是发发帖子,吵吵架,钱很好赚的。   夏昶典听着觉得有些耳熟,这时他家熊哥发来消息,他立马退出聊天。   【熊哥】:睡得着吗?   【小孩】:睡不着……   夏昶典睁大着眼睛盯着屏幕,心扑通扑通跳:他要干什么呢?这深更半夜的……   【熊哥】:你上来一趟,我这有消食片。   【小孩】:……哦   我还以为你要给我点儿别的呢……消食片我也有啊!   但是他还是穿起睡衣上楼了,只要是熊哥给的,消食片也是甜蜜的啊。   再次躺回自己的床上,夏昶典只翻滚了两下就睡着了。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痴笑,不知道又梦见了什么。   夜晚是另一个白天。   晚睡的,失眠的,熬夜的人,脸庞藏在屏幕前,被映成各种冷色系的图像,傻笑的,冷漠的,困倦的,消瘦的……   白天暂时搁置的矛盾在此刻发酵,酝酿,爆发。   黑夜放大了人们的情绪,各种高涨的,暴戾的,阴暗的,纷繁杂沓,潮水般此起彼伏。   渐渐有人被卷入这洪流,成为其中一朵微不足道又不可或缺的小小水花,不知不觉地添砖加瓦,只待第二天的晨曦破晓,就怒号着席卷每一个人的通讯网络!   届时,有人深受其害,或许身败名裂,有人暗中操控,赢得盆满钵满,有人作壁上观,有人落井下石,有人津津乐道,又被流言论战左右立场,有人自诩理智,按兵不动静待反转……众生百相。   经过一夜的发酵,男扮女装调戏路人的主播扒皮贴已经迅速占领了各大论坛,一个个的受害者当事人现身说法,更有知情人士匿名爆料,主播【萌萌呢】顿时成为众矢之的。   群众的热情空前高涨,一个个化身正义之士,对这种破坏网络直播环境的行为进行强烈谴责,并身体力行的表示了对该行为的抵制。   钱尔白没有看手机的习惯,起来后打拳,慢跑,吃早点,打拳,休息,就该吃中午饭了。   夏昶典倒是看到了【萌萌呢】被锤的视频,也认出对方是昨天一起打游戏的伪音“嘤嘤怪”,不过他并没放在心上,他们又不在同一个公司,之前也并不认识,就算打过一场游戏,那也只是随机匹配的路人局,这把火再烧得昏了头也不应该烧到他和熊哥头上来。   于是,他安心的在床上躺着,等着他熊哥叫他去吃饭。   早饭因为赖床已经误了一顿了,午饭绝对要蹭上。   他这不光是蹭饭,还为了跟他家熊哥培养默契/感情,都是工作需要啊。夏昶典翘着二郎腿,开开心心的玩手机。   到熊哥家吃完午饭,又被扔出来,夏昶典心满意足地回自己家准备直播了。   两点一到,每一个糖块用户的手机上都收到了“系统恢复使用,【长长长长点】【月半斋】两大游戏区主播首次联手直播”的通知。   夏昶典和钱尔白相继打开直播,观众蜂拥而至,刚升级的直播平台险些被挤废。每个人都迫不及待的点开直播间更新后的弹幕工具进行验货。   “喂喂喂,听得到吗?”金光闪闪。   “点点!妈妈爱你!”五彩斑斓。   “告诉我你们看到了什么”手写狗爬体强势划过。   “厉害了,还能自定义,就是只能在手机上用”飘逸行楷帅气刷屏。   “这字好看啊!以后字不好看都不敢发弹幕了”普普通通的白色五号宋体,在一堆奇形怪状五颜六色的弹幕中显得那么淳朴。   观众们兴奋地尝试着每一种字体,还有人一上来就充钱买了其他带功能的特殊字体,刷足了存在感。   与此同时,其他主播看到了商机,也打开直播,内容就是试用各种土豪字体,为观众老爷们种草排雷。   钱尔白的直播间也是一片热闹,但教导主任的余威仍在,即使是闹腾也不敢太过嚣张,刷屏的几乎没有,都是借着问正经事儿过过七彩弹幕的瘾:“老师,请问什么时候开课啊?”   钱尔白笑了笑:“马上。”   【长长长长点】:“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啊!”   弹幕:   “主播怎么这么官方?”   “哈哈哈,可爱,想太阳”   房管:【给我一只杜蕾】已被禁言三分钟   “哈哈哈,太严格了”   “点点好,下午好”   夏昶典打开《驱魔人》游戏,挑着弹幕上的问题回复。   “怎么和月半斋认识的啊?其实,我是他的粉丝呢。月半老师不仅会讲故事,打游戏也很厉害呢。”   “我怎么知道的?当然是实践出真知了。”   “现实中认识?”他悄悄问熊哥:“能说吗?”钱尔白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于是:“是啊,我俩还是邻居呢,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啊~”   他眯着眼笑,小模样特招人。   弹幕都疯狂刷屏:   “在一起”   “快领证去吧”   “什么时候吃喜糖?”   夏昶典正色道:“别瞎说。我们俩只是纯洁的朋友关系。”   弹幕显然不信:   “纯洁的男男关系”   “两个直播间双开,两个男神一起宠幸,爽歪歪”   “从老师那过来,你俩是不是串通好了,说的话都一样”   钱尔白也打开了游戏,过场动画结束后,他给夏昶典发送组队邀请。弹幕上问他怎么和【长长长长点】认识的,钱尔白想了想,道:“其实我是他的粉丝,看直播认识的吧。”   夏昶典的粉丝跑过来调戏新人主播,让钱尔白给夏昶典做评价。   钱尔白随口回答:“我俩确实是邻居,楼上楼下。真人啊?好看。”想了想,又补充道“可爱。”   弹幕嗷嗷起哄,一排排小太阳的图案齐刷刷地飞过,成功钻了文明督察统子的空子。   粉丝把钱尔白的话复述给夏昶典,看着屏幕里的男孩子倏地红了脸,一个个更加兴奋,脸上带着姨母笑,手上的动作飞快:   “听妈妈的话,老师是个好男人,要抓住机会。”   “我养的崽长大了,都有喜欢的人了”   “官方发糖,记住这一天”   起哄的大多是cp粉,这是一个力量庞大,思路清奇的组织。越是不承认,他们就越觉得是真的,非要追根究底挖石锤,但如果你不明说,他们就会觉得你是有苦衷,爱的辛苦,反而安分下来,不张扬,不闹腾,圈地自萌,安静磕cp,乖乖等吃糖。   同时他们也是战斗力很强的一个组织,这里聚集着各种能人异士,一旦有人质疑并意图打压踩,她们就会化身产粮高手,同人漫画,同人文,视频剪辑,无孔不入,直到成功洗脑对方,化敌为友。   此刻cp粉和唯粉们就正在弹幕上进行着相似的战斗,不过由于弹幕升级,cp粉们可以直接扔现画的小漫画给对方洗脑,相比起只有文字的唯粉队,高级了不是一星半点。   夏昶典哄了两句,不见效果,最后只得求助钱尔白:“哥啊,咋办,我这吵起来了。”   他已经和钱尔白组了队,两人的队内语音一直是开着的。夏昶典这话就像是跟家里大人告状的小孩,钱尔白听了好笑,然后严肃道:“先不管了,游戏要紧。”   话音落,两个直播间的弹幕都统一了战线:“臭男人,就记住打游戏!”   钱尔白关了弹幕,反正他这儿有系统,什么情况都能应付。   “今天想玩什么地图?”钱尔白问夏昶典。   弹幕上疯狂举手,然而他们的意见并不重要。   夏昶典想了想,说:“巴比马奇音乐世界吧。”   “高中的时候,舍友给我分享过一个亡灵探险节目的链接,其中有一期就是卡尔劳森事件。我没敢看完,只看了一半就删了。不过现在有你罩着我,我觉得我能走完这个剧情。”夏昶典握了握拳头,给自己打气,说出来的话明显底气不足。   弹幕不时地刷存在感:   “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点点不要怂,你可是老游戏博主了”   “怕鬼主播在线秒怂”   “啊,好有爱啊,这对儿我站了”   钱尔白笑道:“好啊,我会保护你的。走了。”他点选地图,进入匹配。   “希望今天能进入到魔的阵营。”夏昶典现场祷告,做最后的挣扎。   可惜的是,他的祷告没有成真。两人依旧是驱魔人阵营。   匹配到的队友中还有一个十分眼熟,那人的名字是一对无序排列的英文字母,以b打头,人员一齐,她就打开语音喊话:“老少爷们儿们都说句话,一会儿是各自为战还是集体行动啊?嘤里嘤气受不了惊吓的麻烦你自动闭麦好吧。”   是队友b。   这可太巧了。 第22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夏昶典在组队中问钱尔白:“哥,咱俩怎么着?”   “你想怎么样?”   “……”夏昶典当然想和他熊哥一起行动了,但就这么直白的说他又有点害羞。   钱尔白见他不说话,自己做主了:“咱俩一块。”   “好嘞!”夏昶典开心了,熊哥跟他真是心有灵犀。   两人分别开语音:“先进图,看情况再说。”   队友b:“诶,你俩这个名字我看着眼熟,声音也耳熟。”   唯一一个有个可识别的名字的队友【清风两轮】开口:“我自己搜,有事报坐标。”声音有些清冷,人也冷淡,说完就关了语音。   直播间里的观众兴奋不已,这又是认亲现场,又是男神音齐聚,简直不要太精彩。   “这个搭讪方式很可以”   “这个小哥哥是谁,一分钟之内,我要知道他的全部资料!”   有人疑惑:“这个妹子是不是真的认识主播啊,看她这大大咧咧的样子不像是随便说的”   也有人反对:“汉子biao也不是没有”   “过分了吧,老师刚说了不要随便给人贴标签”   “我错了,我检讨”   钱尔白对队友b印象还不错,于是主动承认了:“昨天我们一起玩过一局游戏。”   游戏载入,队友b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大神,两位大神!这次我可以躺赢啦!”   夏昶典:“过奖了,我俩也是刚玩游戏。”   队友b:“嘿嘿,你太谦虚了,能反杀恶灵npc怎么可能是新手。”   夏昶典:“呵呵呵,哪里哪里,真的是新玩家。”   队友b:“哎呀,大神你太客气了!”   钱尔白:“……”   观众:商业吹捧现场?   “我想知道反杀恶灵是怎么回事?”   “铜球”   “铁球”   “乒乓球”   夏昶典眯起眼故作神秘:“到游戏里就知道了。”同时心中再次祈祷:这次千万不要再被追杀了!   巴比马奇音乐世界是一间位于肯塔基州的夜店,由歌手巴比马奇在1978年买下。   经营了一阵子后,发生了许多诡异的事,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卡尔劳森被邪灵附身事件。而巴比马奇音乐世界也因为这件事,被米国多个灵学家,公认为全米国最多邪灵聚集的地点之一,甚至被部分灵学家称之为“地狱前哨站”。   进入游戏,一片黑暗中隐约可以听到欢快的音乐声,有人群踢踏着地板发出纷乱而清脆的哒哒声,接着画面骤然转亮又暗下去,像是一道灯光倏地打了过来,又飞速移转,挤挤挨挨的人群摇晃着跳跃着,有人喝醉了,站在吧台上唱歌,观众们围着他笑着鼓掌。   这里是营业中的巴比马奇音乐世界,这里繁荣,暧昧,纸醉金迷,这里浓缩承载着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米国经济滞胀的虚假繁荣——私人投资破产,企业倒闭,工人失业,而银行家们沉浸在信贷扩张,高杠杆,高盈利的美梦中,殊不知等待他们的是债务危机的爆发。   游戏的故事背景与经济滞胀无关,但呈爆发式增长的灵异事件和都市传说之中,未尝没有萧条经济下的绝望。   过场动画中,音乐声转而一变,发出女子的尖叫,唱着歌的醉汉突然摔下桌子,全身痉挛,口中念着听不懂的语言,原本跳着舞的两个人也躺在地上,抽搐起来,人群惊慌失措,四散逃开。巴比马奇音乐世界的灯牌一阵闪烁,最终熄灭。   片刻灯光重新亮起,却是出现在录像中,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想起:“我是亡灵探险节目的摄像师,我拍过许多灵异的现象,真实的,虚假的,没有一个能像这里一样,让我铭记于心,以致后半生活在惊恐之中。”   一盘录像带掉落在地板上,黑暗包围上来。   游戏正式开始。   钱尔白认真的看动画,夏昶典始终靠在椅背上远离屏幕,同时跟弹幕嘴硬:“我这是有自知之明,本来就害怕啊,当然,抱我哥大腿那不是应该的嘛!”   两人降生点离得比较远,四人互相报了各自的坐标。   队友b和夏昶典离得比较近,都在事件中心——巴比马奇音乐世界附近,【清风两轮】在一家银行,报了位置就再次消失了。   钱尔白则再次降生在一片树林里,他轻车熟路的给背包里装石子,装满三格后,有意识的去寻找食物。同时跟观众讲解他发现的玩法。   “昨天玩了一局,我有一些发现,想跟你们分享一下。”他开着阵营语音,既是向观众解释,又是在和队友说话。   “背包的容积理论上是无限的,每个格子可存放相同物品10个,也就是说,任何人力可以搬动的物品,都能装进包里,比如庇护所里的书桌,理论上也可以装十个。”他捡到了两颗果子,装进包里。   “但是人的耐受是有限的,背包超重,体力就会下降,具体的规律我还没有研究。”   系统这时放出了一条弹幕:“为什么我把桌子装进去显示背包已满?”来自一位颇有实践精神的网友。   钱尔白回应:“显示背包已满这里可能是bug,背包此时还可以正常使用,但是体力值会持续下降,需要使用食物恢复。”   还是那位网友:“真的诶!我又找到两个桌子,果然放得下,不过体力值没了,开始掉血了,我正在原地等死。”   钱尔白:“……”   弹幕:哈哈哈哈   夏昶典看到弹幕转播,也觉得这位网友是个人才,如此勇于实践,追求真知的性格颇有老一辈科学先驱的风范。   夏昶典搜完了附近的小商铺,只找到一条线索——【萨姆大叔的树莓酒桶】,桶身上缠着两条一指宽的银色链子,上面隐隐发黑,形成一个细长的手印图案。据说这是当时邪灵附身时魔鬼被银链烫伤后留下的痕迹。   夏昶典对于这种把灵异现场出现的物品拿回家当收藏品的行为表示理解不能。   绕着巴比马奇音乐世界的外围转了两圈,夏昶典假装自己是一名导游:“这家夜店从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还不如我家楼下的车库豪华。它的外墙用细长的石板贴成,颜色暗沉,有一种阴森而厚重的感觉。窗户朝里安着方格栅栏,这是防着里边的人逃出来吗?”   “你就是不敢进去吧?还挑人家房子的毛病。”弹幕一眼看穿真相。   夏昶典大方承认:“对啊。我要等我哥来了再一块进去,省的进去就送一血。”   “哈哈哈,点点也太怂了”观众试图使用激将法,然而夏昶典并不上当,干脆就把自己定义成吉祥物,乖乖等他熊哥来带他。   队友b真不愧是女中豪杰,独自一人搜完了卖场,喜获一条线索——【没什么内涵的连衣裙】,来自一楼女装试衣间,据说撞鬼那天这位女士曾穿着它跳舞,然后从音乐世界跑出来后将它扔到了商场。   队友b对这位女士十分不赞同,这简直就是不负责任的愚蠢行为,甚至是在恶意传播邪恶力量。还好这件衣服只作为一件普通证据,而没有附魔,否则接触到衣服的她很有可能被魔附身。   她强烈谴责了这种行为,又由此引申到现实生活中的类似不道德行为,并对该行为与流行传染病的扩散之间的关系与夏昶典进行了单方面的激烈探讨,直至两人双双等到了钱尔白的出现。   两个穿着铠甲的小人一左一右的蹲在巴比马奇音乐世界的门口,像两个保安,见钱尔白的助理小人不紧不慢的赶过来,又齐刷刷的站起来,眼巴巴的看着他。   三人会晤,由奶妈打头,带着两个勇士走进了音乐世界。   “有俩战士,非要奶妈打头阵,这阵型反了吧?”弹幕不解,且为钱尔白鸣不平。   “一神带俩废,没毛病啊”。   钱尔白的粉丝中也有唯粉,且对其他任何意欲占便宜的外人抱有强烈且无差别的敌意。   系统没有禁言,因为爱好和平的粉丝观众会教他好好说话。   弹幕的风起云涌,三人都不知道。   钱尔白打开灯,舞池中央残留着驱魔仪式时的痕迹,跃然于众人眼前——   铺着白色台布的长桌上留有人形的黑色灰渍,燃烧到半截熄灭的蜡烛插在烛台里,倒在地上的圆凳远离吧台,在地板上留下划痕,几只碎裂的酒瓶下早已没有水渍,还有地板正中央有一处深刻的抓痕,像是有人奋力挣扎,却只能被拖拽至黑暗的深渊。   国画讲究留白,两三点墨是青山,几笔勾描是江河,一圈波纹是鱼趣,四面白纸是意境。品得其中真奥妙,便是画者此刻的知己。   爱画之人赏画,往往茶饭不思,如饥似渴,还经常醉醺陶陶,如疯如魔,便因画中这些留白给了他们思想内涵上的参与感。   跨越千百年时光,一朝与作者共乘小舟,遨游太虚,这是怎样的文人的浪漫。   同理,人类的浪漫还体现在讲故事不说透,留个悬念供人猜想。在思想上有参与感,便能对此生出更多认同来。   恐怖电影最高的境界就是细思极恐。论恐怖程度,世上再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得过自己的想象,所以人们形容平生所见最恐怖的事情用“超乎想象”这个词。   恐怖游戏同理,不把剧情原原本本的放出来,而是留下一两点蛛丝马迹,凭借玩家的想象,来把它们拼接还原成玩家最恐惧的情景。成功吓到了人,甚至劝退玩家,这就是一个恐怖游戏的成功。   钱尔白在心中赞叹游戏开发者对于核心场景的精妙设计,然后面无表情的捡起圆凳,装进了背包。   助理只有补血和吸血两个技能,还容易被控制,不找个武器傍身他有些不放心。   灯火通明的舞厅失去夜色的掩护,不再诡秘,两个胆小的勇士终于能暂时离开他们的奶妈,各自探险去了。   地板上的抓痕很明显是特意留出来的提示线索,钱尔白找到了放大镜,使用放大镜观察抓痕,成功获得线索【魔鬼的挣扎】——“在圣光的普照下,一切邪灵恶魔都无所遁形。”照片上是一只模糊的黑影匍匐在地上痛苦的扭动,穿着黑色法袍的神父手握十字架,慈悲的看着它。   弹幕纷纷吐槽这条线索太放水了,自己玩的时候就从来没碰到过。   夏昶典始终不肯离他熊哥太远,生怕出个什么紧急状况来不及求援。   他今天人品爆发,一连又搜出两条线索——   一个是墙上的照片【舞蹈家】——“深夜月光下独自起舞的白裙少女,双手合十缓缓放在胸前,她在为远方的爱人祈祷。”   一个是唱片里【封禁的灵魂】,这是故事中掺杂于音乐里的女人尖叫声的来源。他本想把过场动画迅速跳过,弹幕却纷纷举手要求主播有感情朗读故事线索。夏昶典怂了。   钱尔白失笑,这么怕鬼还非要玩恐怖游戏。他举着圆凳,站在钱尔白的小人旁边:“你读吧,我陪着你。”   夏昶典脸红,同时又纠结,熊哥总是能无意中一句话就撩得他胡思乱想,小鹿乱撞,偏偏对方还不自知,真是太不公平了啊。 第23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夏昶典冷静了一下,假装看不见弹幕上的调侃,用最快的速度念完这个小故事:   “这是一张最畅销的唱片,收录着世上最动听的音乐。”   “每一个听过的人都赞不绝口,每一个狂热的收藏家都趋之若鹜。这张唱片包含着一个男人对情人最深切的爱。”   “那浓烈的思念与眷恋,包裹着每一个流淌而出的音符,直击人心。让怀春的少女颤栗,让陷入爱河的男人共鸣。”   “缓缓旋转的圆盘,中心的深红是沸腾的血液,唱针摩挲过的胶片是柔腻的肌肤。淡淡的月光下,少女无休无止的吟唱,没有人能看到,这里封禁着一个被深爱着的灵魂。”   故事读完,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夏昶典更是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后背心一阵阵的发凉,恨不得立刻埋进熊哥柔软的怀里求安慰。   观众们不约而同的把“害怕”两个字打在公屏上,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着。   “什么意思?”有人没听懂,不懂就问。   “就是说音乐家把情人做成了唱片,寄托他对这个姑娘的深深的爱”   “卧槽!”   “病娇?!爱她就撒了她?”   “这应该是恶魔线索吧”   夏昶典看了看线索阵营:“不,是驱魔人阵营的。”   观众:   “天哪!恐怖!接受无能”   “病娇亚文化好像确实是艺术圈传出来的”   “把女模特做成雕塑,把爱人的皮肤做成画纸……”   “梵高不是还把自己的一只耳朵割下来送给姑娘表白吗”   “诶?不是因为跟弟弟吵架才割耳朵的吗?”   “不是因为精神病发作产生幻觉才割得耳朵吗?”   “是因为和弟弟吵架后精神病发作产生向姑娘表白的幻觉才割得耳朵,好了,破案了”   “……”   钱尔白的小人推着夏昶典往前走了两步:“没事了,只是故事而已。继续搜房吧。”   钱尔白的声音低沉和缓,极具安抚力,人们不由地放松下来。   队友b那边鼓起掌来:“好萌啊,我被你们的爱情深深感动了!”   “嗯?”钱尔白疑惑,仿佛没听清。   夏昶典慌乱:“什么,什么爱情!”   队友b忙改口:“我说错了,是友情,感天动地的战友(占有)情!嘿嘿嘿。”   弹幕上嘿嘿笑着刷起了“战友情”,同时决定这个队友b从此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钱尔白把圆凳收起,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这里是事件中心,必定有恶魔线索和主人npc,翻找时务必要小心。”   “月半老师的话转移战术从来没让我失望过。”   “见势不妙,转移话题”   夏昶典跟着钱尔白去搜员工宿舍,队友b不愿做电灯泡,自告奋勇去了收藏室。   巴比马奇音乐世界的员工宿舍在后台的走廊尽头,廊灯供电不良,苟延残喘的闪着,映得整条走廊幽暗又阴森。木门上油漆斑驳,分不清是红漆脱落还是血迹干涸。旁边是员工休息室,这间宿舍实际上是杂物间改的,只住了故事的主人公卡尔劳森一个人。   推开门,入目是一间铁架床,床板从中间断裂,像是遭受过重击,地板脏兮兮的,厚厚一层污垢遮掩了它原有的颜色。正对着床的墙上挂着一面碎裂的镜子,裂纹呈蛛网状,镜子下方的地上滚落着一只啤酒杯。   “小心恶魔线索。”钱尔白嘱咐道。   两人埋头翻找。   床板可以翻过来,断裂处拼接起来是一个黑色的戴着羊角的恶魔形象,眼睛处隐隐闪光。夏昶典手快,拿鼠标点了一下。   钱尔白来不及阻止,一颗血红的宝石从眼睛的位置掉落,化作一张黑气缠绕的恶魔线索——【恶魔的血眼】,接着游戏系统毫无感情的播报道:“驱魔人团队已第二次触及恶魔线索,现将勇士【xsuhek】的坐标公布于下……”   夏昶典愣了下:“是我吗?”   钱尔白点头,是你。   这时,底端弹幕【清风两轮】打出一串迟到的提醒:“我刚摸到了第一张恶魔线索,你们小心”,接着默默地打下一串省略号。   夏昶典欲哭无泪:“都怪我手太快了……”   观众:不,是你不够快→_→   在恶魔的老巢被恶魔追杀,这真是上赶着送经验来了。   钱尔白安慰他:“没事,我能应付。先来看看故事吧。”他捡起卡片,点击阅读。   “老卡尔劳森独身一人住在员工休息室旁边单独收拾出的一间宿舍里。但他睡觉的时候感到房间里似乎不只他一人。”   “他以为是其他员工在恶作剧,但是,骚扰他的很可能并不是人类。这天,似醒非醒间他感受到了很强大的压迫感,几乎使他无法转身和呼吸。”   “他尽力睁开眼睛,眼前突然出现十几张陌生的脸。他被吓得无法言语——这些脸没有眼球,没有后脑,就像头套型面具一样,一直盯着他。他吓得浑身发抖,只能不断默念圣经。接着他便不省人事,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夏昶典觉得剧情从他家熊哥口中念出来竟然一点都不恐怖了,他还有时间发散思维:“这不就是我们说的梦魇吗?”   “确实很像,人类对于鬼神的想象在一定程度上是相似的。”钱尔白收起卡片,又把圆凳拎了出来,坐标标红,如果附近有魔的话应该快包围过来了。   队友b也从收藏室跑上来了,她实在是怕了自己引怪的体质,如果被两魔堵在地下室,她不确定自己能挨到两位大神下去救她。   三人在舞厅会和。防着魔队出现,同时抓紧时间搜线索。   钱尔白想起过场动画中掉落在地板上的录像带,于是有意识的去找类似相关的陈设。终于在翻倒在墙角阴影里的垃圾桶里找到了封面磨损的黑色录像带。   “【驱魔录像带】,线索1/2。来自亡灵探险节目,记录了驱魔师为卡尔劳森驱魔的全过程。”   不完整的线索只会保留原来形态,钱尔白举着一盒录像带继续在房子里转悠。   弹幕操碎了心:   “这题我知道!”   “录像带需要配合播放器使用,播放器在员工休息室”   “摄像机也可以,在隔壁录影棚”   “终于有我见过的线索了,今天的线索全是生面孔”   “主播是我见过最临危不乱的驱魔人团队,竟然原地不动等敌人包围”   “是胸有成竹,还是会绝地翻车,在线下注了啊!”   “老师是不是关了弹幕啊,怎么从不跟我们聊天”   “额……看破不说破”   “剧透可耻!”   “没关系,我们还有一个阵地,兄弟们,冲!”   于是,观众们冲到夏昶典的直播间去打小报告:   “你哥关我们弹幕”   “管管你哥”   “快告诉你哥录像带要配合员工休息室的播放器使用才能合成线索”   “点点真可爱”   夏昶典一时摸不着头脑,他呆呆地问钱尔白道:“哥?你找到新线索了?”   “嗯,不过现在没时间看录像,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了。”钱尔白跑过来,把录像带给夏昶典,“我包满了,你先拿着。”他的包里装满了石子和苹果,还放了把圆凳,确实没空间了。   夏昶典装起录像带,冲摄像头眨眨眼:“我家月半老师聪明着呢。”   “什么?”钱尔白听到夏昶典提他,于是问道。   夏昶典毫无负担的把观众卖了,说:“他们让我管你呢,你让不让我管啊?”   小孩声音笑呵呵的,钱尔白都能想到他仰着脸,眼角勾着,劲儿劲儿那样,不由失笑:“管呗。”   观众激动起来:“是真的!上啊,点点!”   夏昶典脸红到耳朵根,欲盖弥彰地站起来,拿手背摸了摸脸,又起身去冰箱里拿饮料,贴在滚烫的脸颊上。   【清风两轮】突然打开了语音:“我去找你们了,没动地方吧?”   “来吧,舞厅。”钱尔白回复他,同时让两个勇士去守门。他隐约听到了那种含混的咕哝声。那是魔出现的声音。   从收到标红坐标到决定出发去杀人越货一共花了五分钟。   两只魔搜索线索的成果很显著,开局十五分钟不到就已经集齐了七张卡,身上还有一条驱魔人线索,且没有引动任何惩罚。他俩都觉得这局运气爆棚,靠着这个运气再搜搜说不准能集齐十条,率先赢得胜利。   就在这时,系统给出红坐标。两魔相视一眼,心中有些微妙的不爽。   红坐标意味着对方手里有两张恶魔卡,靠运气搜齐一套的梦想破灭了。   这就像童年时期风靡一时的水浒英雄卡收集热潮,就差三张卡就集齐一整套的你正埋头狂拆几十包小浣熊干脆面,吃的嘴上起泡,喉咙冒火的时候,看到了死对头来炫耀:小温侯吕方在我手上,我还有入云龙公孙胜,都是限量版。   立刻,气运之子不再是自己了,气不气?气死了!   如果把对方的线索比作人质的话,自己这边只有一个,敌人却是有两个,怎么看也比自己这边胜算要大。两人犹豫了片刻,决定还是先找线索,对方的己方的,尽可能地多收集,如果自己这边也有两张及更多对方的卡片,只要苟到三十分钟计时结束就稳赢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两人再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只得去坐标位置碰碰运气。   自从坐标爆出来,大体位置就没有动过,且还在他们的老本营巴比马奇音乐世界,两魔觉得敌人不是心有成算的大神,就是还没搞懂规则的萌新。鉴于大神多钟爱于排位上榜,两人在心中祈祷,对方是后者。   巴比马奇音乐世界的大门紧闭着。   隔着一扇门,双方人马静默对峙。 第24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清风两轮】发语音说:“我快到了,你们打起来了吗?”   这时两魔似乎商量好了战术,撞开门冲了进来。钱尔白随口回应了一句,见两魔的附身都已经用掉,便放心大胆的加入了战局。两魔的技能中除了附身不需要选中攻击对象外,其他技能的实战效果全凭操作者的能力。钱尔白有信心躲过最棘手的魔化。   夏昶典和队友b仗着先手优势,准确放完了暴力攻击,力魔魂魔各失50滴血。但魔血厚,失去四分之一根本不痛不痒,魂魔见驱魔师阵营里没有驱魔师,便后退一步,躲在力魔身后,同时使用诅咒和造势。钱尔白三人均被套上虚弱状态,但对方的回血必须打断。   钱尔白指挥队友b以以血换血主攻魂魔,自己冲上去,主动撞上力魔的毁灭,同时使用吸血技能夺取对方血量给自己回血。夏昶典挡掉击穿,成功掩护钱尔白走位三秒后,钱尔白满血,力魔只剩50滴血。   诅咒无解,十秒过去,夏昶典血量剩60滴,队友b70滴。夏昶典90滴,此时魂魔血量130/200。   魂魔使用魔化攻击钱尔白,被队友b冲出来挡掉,夏昶典使用以血换血群攻,钱尔白便没有走位,站在原地给队友回血,一波交战,驱魔人阵营血量都拉到80以上,魔队这边就很凄惨了,力魔只剩个血皮,挨了几凳子就死了,魂魔还有90滴血,不过此时谁都没有多余技能,四打一,何况还有石子凳子的攻击,很快就磨死了对方。   捡起掉落的驱魔人线索,【清风两轮】才姗姗来迟。   弹幕:   “开始了吗?”   “结束了。”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太快了,太强了”   “主播:我还能更快,更强”   【清风两轮】没说什么,两魔的复活时间到了,第二轮战斗继续。   有了驱魔人加入的驱魔人阵营更加肆无忌惮,不在意附身,魔化还是诅咒,叠加使用也都可以净化。与上一轮无异的单方面殴打两分钟不到就又落下了帷幕。不过没有再掉落卡片。   钱尔白抽空对账:“我这有一条半线索,你们呢?”   队友b:“熟悉的一幕又来到了。”   观众:“什么熟悉的一幕?小同志你说清楚嘛!”   队友b当然看不到弹幕,她整个人处于兴奋状态,她预感胜利就要到来了:“我这有一条。”   夏昶典看了眼自己的状态:“三条。”   三人盯着【清风两轮】,他突然有一种成为了全队的希望的错觉,咳了两声,道:“三条。”   队友b激动道:“一条,两条,六条,那我们现在有八条,九条,九条半线索!快快快,去看录像带!”   观众沉默了。这简直就是欧皇队啊。可怜魔队辛辛苦苦挨打,千里送线索。   四人一起往员工休息室跑,夏昶典三人在门外防守两魔,钱尔白迅速把录像带插入播放器中,一阵沙哑的喀喀声之后,黑白色泛着绿光的图像出现在屏幕上。   画面上是巴比马奇音乐世界的舞厅,巴比马奇和他的员工们站在一边,恐惧又惊奇地看着舞池中央的驱魔现场。   卡尔劳森□□着身体跪伏在地板上,浑身颤抖着,一名穿着黑袍的驱魔师将十字架压在他的额头上,另一只手拿着小圣水瓶,将圣水洒在他身上。   卡尔劳森更加剧烈的颤抖着,一会儿喀喀的怪笑,一会儿又嚎叫起来,驱魔师不停地把圣水洒在他身上,口中念着祷词,汗水从驱魔师头上落下,他痛苦的皱着眉,像是在进行艰苦的搏斗。   画面突然闪动了几下,卡尔劳森大喊一声,朝墙上撞去,众人尖叫着躲开,场面一片混乱。   之后,卡尔劳森倒在地上,浑身湿透,遍布伤痕。   驱魔师也似无比虚弱一般踉跄一下,沉痛地道:“恶灵虽然离开了他的身体,但是他们不愿意离开这里。”   画面突然一片漆黑,只有那名驱魔师的声音回响在房间里:“他们仍在这间店中,不断地徘徊,伺机寻找下一个附身的对象……”   录像播放结束,最后一条线索合成,漂浮在空中——【驱魔录像2/2】。   紧接着,游戏系统强制结束了门外的混战,语音播报在每一个玩家耳边响起:“驱魔人团队率先集齐十条线索,游戏结束,驱魔人团队取得胜利。”   游戏结束的太快,所有人都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队友b连连吹捧她的队友们,最后硬是加了三人好友,约定有机会一起玩,才恋恋不舍的退出房间。   【清风两轮】人依旧很冷淡,没说什么,加了好友就退了。   钱尔白两人也不在意,看了下评分,又开了一局。   弹幕还没从游戏的胜利中回过神儿来,就见临时队伍干脆利落的散了伙,不由惋惜:   “怎么走了呢?再来一局啊”   “清风小哥哥好冷淡啊”   “这个名字有点眼熟”   “这不是昨天被骗了感情的那个富二代吗”   “什么富二代?”   “就是【萌萌呢】那个”   “哦……”   “说起来,主播的这个名字……”   “同志们,你们绝对想不到,我在萌萌呢的视频里发现了什么”   “什么?”   “八一八新帖,去看”   “是主播,两个!”   “哇!什么情况?有瓜吗”   “没瓜,有大神”   ……   房管联系夏昶典的时候,他正在艰苦的遛鬼。   第二局游戏两人依旧是驱魔人团队,夏昶典一进地图就连捡两张恶魔线索,惹得梅尔泰旅馆直接变身魔窟,5008号房间内群魔乱舞,一个个怪谈场景重现,剧情层层叠加,简直是噩梦难度。夏昶典无法走出旅馆,只能凭借着有限的空间和道具和鬼怪躲猫猫,尽量拖延时间,等着他熊哥赶过来从外部打破幻象。   房管私戳他:“点点,你和醉鱼的主播【萌萌呢】认识吗?”   夏昶典藏在布草间里,抽空回话:“不认识,就是昨天晚上打游戏时匹配到了。”   “哦这样啊。”   “怎么了?”   房管说:“这名主播被多人举报,涉嫌破坏游戏公平,我看到有人在他的扒皮贴下面提你和月半斋,没事儿,你继续直播,我去和公司汇报,公司会处理的。”   夏昶典皱眉,想了想,又给钱尔白chat上发消息:“哥,萌萌呢的事情好像对我们有些影响。不过公司会处理的。”   钱尔白刚收到系统的消息,公司准备发官微澄清旗下主播与【萌萌呢】只是一局游戏匹配的队友,并无其他关系,钱尔白觉得没这个必要,【萌萌呢】个人的行为其实也算不上违反规则,而自己之前又与此人从无交集,为了一些子虚乌有的猜测特意发声明有些太杯弓蛇影了。   不过公司的做法更多是从公司整体形象考虑,钱尔白认为专业的事情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于是也不置喙。   看到夏昶典的消息,他回复“知道了”,然后游戏语音中说:“我到门外了,你在哪,我去找你。”   夏昶典从布草间里出来,乳燕投林般冲下楼去扑进他熊哥的怀里。   之后两人又玩了几局游戏,通常是钱尔白负责打怪和carry全场,夏昶典负责搜线索,抱大腿和喊666,有赢有输,总体来说赢多输少。   最后一局总算被分到魔队,夏昶典一朝翻身,气势汹汹的冲进鬼屋里,一边翻找线索,一边嚣张的喊话:“来呀,都是魔鬼,互相伤害啊!”   观众们一边哈哈哈嘲笑夏昶典,一边膜拜月半大神,同时又为两人的默契和神操作献上膝盖。   cp大触们手感发热,一张张小漫画火爆出炉,直播还没结束,他俩的同人图便火出999+层楼。   游戏完美落幕,二人再次获得s评分,这局游戏中两人再次上演反杀npc,获得万能卡的神级表演,由于二人是魔队,魔化一个驱魔会士级别的npc后,获得的勋章是“恶魔领主”。   夏昶典得意的眯起眼睛,把他熊哥的勋章在屏幕上放大再放大,道:“看到了吧,这就是反杀恶灵的同级操作!”   观众:   “牛掰”   “不愧是我们点点看上的男人,就是强”   “你看看你,学着点。就会喊救命”   夏昶典不以为然:“我怎么了,我还是搜查小能手呢!”他点开自己的成就,第一个赫然是“搜查小能手”——在同一局游戏中找到10条以上线索(不分阵营)。   弹幕纷纷吐槽:“你那是衰神附体!十条线索里五条是恶魔线索!”   夏昶典选择听不到。   退出游戏后,两人的直播间断开联系,粉丝们依旧孜孜不倦的当着两人的传声筒。   钱尔白为两人首次合作直播做评价:“和点点玩游戏,感觉很愉快。”   弹幕搞事情:   “为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他可爱”   “嘿嘿嘿”   “唉哟,叫人家点点”   钱尔白笑笑,弹幕说的也不错,确实很可爱。怕鬼还非要玩恐怖游戏,自己都残血了还非要替他去挡技能,又怂又萌,乖乖跟在自己身后求罩求安慰,太可爱了。   “以后还会一起合作的,我们在生活中既是邻居又是朋友,在游戏里是队友,在糖块是同事,能够遇到他,确实是缘分,也是幸运吧。”   “谢谢大家的喜欢和陪伴,希望你们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再见。”   看到观众转述的话,夏昶典的脸红红的,热度一直降不下来,赶紧关了直播。   他扑倒在床上,把脸埋在松软的枕头上,傻乎乎的笑,双脚翘在空中欢快地扑腾了一阵。   熊哥,熊哥。   他在心里默默念叨,越念越觉得欢喜。   遇见你,才是我的幸运呢。   他想。 第25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糖块公司的动作一向迅速,钱尔白二人直播结束没多久,游戏的高能时刻就置顶首页。官微并没有发正式声明,而是在转发自家主播的视频时表示公众人物更应注意言行,隐晦地划开了与不良风气的界限。   钱尔白与夏昶典分别转发,配文“期待下次合作”。   网上的扒皮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被楼主删帖了,但细心的网友早就截了图,并从中发现了某局游戏中眼熟的三个id。粉丝们当场认领自家主播,并自动自发进行一波安利。   不和谐的声音依旧存在,但大形势依旧是积极向上的。两人陆续增长的粉丝量就是证明。   事件的主角【萌萌呢】发视频道歉,并说要休息一段时间,直播暂停。这就相当于被变相封杀了,他想复出除非换风格或者换平台。   有小道消息说【萌萌呢】这是真的踩到钉子,被人整了,不然那点小事,不至于闹到封杀。   【萌萌呢】还是有一些死忠粉的,觉得醉鱼太绝情了,卸磨杀驴的行为令人齿寒,纷纷出声为【萌萌呢】鸣不平,又感叹网红圈水也不浅,不知什么时候就踩雷了。   总之,这场风波还未掀起就消弭于无形,并没有影响到本来就与此没什么关系的钱尔白两人,不过糖块直播还是象征性的发声明敬告旗下主播爱惜羽毛,注意言行。一些以女装为噱头的,和喜欢打擦边球的主播多少会受到点影响。   夏昶典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嗡嗡”地震动个不停。   他趴在床上,把手机够起来。   /鸡窝/消息99+,/月半老师粉丝后援会/消息99+,【熊哥】消息2。   他果断点开熊哥头像。   【熊哥】:早安   【熊哥】:/美好的一天从一杯热茶开始,早安,多喝热水.jpg/   夏昶典:……怎么样才能教会熊哥不再使用这样的中老年表情包呢?沙雕熊猫头它不香吗?   【小孩】:早早早!   【小孩】:/噘嘴嘴.jpg/   熊哥竟然秒回了!   【熊哥】:/一口叼住你的狗头.jpg/   看着图片上的被哈士奇咬在嘴里的柴犬头,夏昶典露出个蜜汁神似的憨笑,小手一动,又是一张动图。   【小孩】:/好粗暴,不过我喜欢.gif/   【熊哥】:/等一下,没图了.jpg/   【小孩】:/没图你说个奖杯.jpg/   系统:您撤回了一条消息   斗图斗得太开心,忘了对面不是自己的沙雕发小们,夏昶典手忙脚乱的撤回了图片,还心有余悸。好在熊哥似乎没有看清,还发了个问号。   其实他熊哥看清了,但是没看懂。   【熊哥】:上来吃饭吗?   【小孩】:吃!马上!三分钟!   【熊哥】:不急,还没买菜呢。等你一起。   【小孩】:好嘞!   夏昶典冲进卫生间,一边洗澡一边刷牙,充分节约时间。   自从吃过他熊哥做的饭,对于饮食,夏昶典就再也不愿意凑合,软磨硬泡总算是拿到了蹭饭通行证。他自己过意不去,为了让自己的蹭饭行为看起来合情合理,站得住脚,且有望可持续发展,他强烈提议承担每次食材采购的费用,并主动担当苦力。   钱尔白拗不过他,只得答应,不过只同意收取他一半的菜钱。夏昶典的目的就是合理合法的进入熊哥的生活,并蹭饭,见目的已达成,当然没有异议。   抹了香香的沐浴露和护发精油,低头看到两条细直且长,肌肉匀称的大白腿,腿毛两天前刚刮的,现在有些小毛茬长出来,摸了摸,有些扎手,一边叹息“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像那些绝世小受一样不长体毛呢”,一边认命地涂脱毛膏。   最后当然不止三分钟,三十分钟也有了。   简单化个淡妆,涂抹防晒霜,看着镜子里的男孩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发型干净爽利,上身棕色衬衫领短袖,袖口,扣排的位置配着黄色包边,口袋的位置还垂下一角同色系丝巾做装饰,显得心机又有些小俏皮,下着黑色五分短裤,小白鞋,彩虹袜。清凉又时尚,还带着一丝小骚气。夏昶典满意的冲着自己抛了个媚眼,信心百倍的出门了。   钱尔白依旧是一身深色休闲长袖长裤,头发有些长了,他在头顶脑后位置扎了个小辫子,配上他高壮的身材和满脸的横肉,看着有些不好惹。   系统吐槽自家宿主:“你再戴个大金链子就能出门去收保护费了!”   系统最近很是沉迷于网络游戏,每天24小时的泡在游戏里,还给自己起了个名字“666”,并一本正经地去和总部申请上户口了。据它自己解释这是花区网络世界中普遍认同的对于顶级高手的称赞,符合他绝代高手,大杀四方的风格。   钱尔白没有干涉它,统子大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能做主了。   电梯到12楼时停下,正是夏昶典站在门外。   他抬起头很是矜持的一笑,又顺势微不可查的递出一个媚眼:“哥~”   钱尔白当然是没有察觉到,他只觉得小孩穿的很利落,看着朝气蓬勃的,很是赏心悦目。他侧了侧身,让夏昶典进来,迅速关了电梯。   电梯里陷入沉默,微微还有些尴尬,环绕着夏昶典。   他抛媚眼的时候没想那么多,估计是戏精上身了,但自认为万种风情,却没有得到乔卑斯的回应,夏昶典不甘心的同时又有点羞耻,只得双目平视前方,看着电梯门上映出来的模糊的人影发呆。   钱尔白没感受到这份别扭,他只觉得小孩情绪似乎有些不高,也不像之前那样软乎乎(傻乎乎)地笑,只是双目失焦的看着电梯门走神。于是他便伸手去揉小孩的头毛。   谁知夏昶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举起胳膊架住了钱尔白伸过来的手,整个人朝后一躲,弓开马步,还发出“哈”的一声。   钱尔白:……   夏昶典:……他只是想着自己刚打理好的发型,不能乱了……   好在,电梯很快到了一楼,两人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把这事揭过,有说有笑的朝超市走,多是夏昶典说,钱尔白笑。   买东西的时候,夏昶典一直跟在钱尔白身后,过一会儿就偷瞄他一眼,一副心事重重又欲言又止的样子,回去的时候,两人并排走,夏昶典一直盯着钱尔白看,险些被挡车柱绊倒。   钱尔白连忙把人拉过来,看夏昶典揉着磕青的膝盖,疼的眼泪汪汪,无奈又心疼:“你今天到底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夏昶典委屈巴巴:“哥,你是不生我气了?”   “嗯?”钱尔白跟不上他的思路,自己的语气像是生气的样子吗?   “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我没有不想让你摸。”夏昶典眼角垂下来,看着可怜巴巴的。   他见钱尔白依旧是一脸“冷漠”(其实是茫然),索性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脑袋顶:“我让你摸,你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系统嚯呀一声跳起来,净网标兵似的叫嚷:“住口!虎狼之词!虎狼之词!”   手下是小孩柔软蓬松的头发,散发着清爽的海盐的味道。   钱尔白顺手便揉了揉,一点不矫情,然后从容地收回手:“摸完了,走吧。”   系统痛心疾首的控诉:“宿主,你变了,不娶何撩!”   钱尔白没理它,余光瞥见小孩乖乖的跟着,脸上的表情有点呆,但格外的可爱,他的心底一点一点地涌起一种温柔的感情来,像从前曾养过的一只北长尾山雀,胖乎乎圆溜溜,细小的爪子支撑着纯白而浑圆的肚子,歪着脑袋来蹭他的手指,小巧细嫩的喙啄在手心,手痒,心也痒。他不由得笑起来:真是孩子呢。   夏昶典很熟练地给钱尔白打下手,然后拿了碗筷乖乖等着开饭。   他熊哥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吃惯了熊哥做的饭,就再也吃不下外卖了。为了天天都能吃到好吃的也一定要加紧步伐把熊哥拿下!   系统看着夏昶典拿他家宿主下饭似的吃一口菜看钱尔白一眼,觉得自己的虚拟眼睛有点受不了,索性眼不见为净,接着打游戏去了。   沉迷于游戏的系统没注意到,就在刚才,任务的进度猛地朝前蹿了一截,此时已经变成了20%。   吃过了午饭,夏昶典自告奋勇去洗碗,钱尔白没拦着,站在旁边给自己准备健身餐。   水煮鸡胸肉,只放了一点盐,毫无味道,仔细嚼甚至有一种腥气,水煮西蓝花也只洒了一点黑胡椒,微微的辛味给舌尖以刺激,比寡淡的鸡肉稍微好下咽一些,胡萝卜生着吃又脆又甜,但水煮过后变得软烂,尝起来像在吃土,还是雨后庄稼地里的泥土。   钱尔白皱着眉头各尝了一口,觉得无法接受,索性把三种食物都剁成泥,加了两颗鸡蛋捏成丸子。   夏昶典见他熊哥捣鼓新菜式,兴致勃勃的凑上来要帮忙:“哥,这么早准备晚饭啊?”   钱尔白抓起一团馅料一掐,再拿勺子一舀丢进开水锅里,一个圆溜溜的鸡肉丸子在水里两起两落便熟了。他动作很快,白玉戴翠似的丸子很快漂起一锅,夏昶典就拿着笊篱一边搅和一边捞,大小均匀的肉丸子散发着香气,勾引的夏昶典馋虫又起,忍不住捏了一个扔进嘴里:“诶,怎么没味儿啊!”   钱尔白像看熊孩子似的瞅他一眼,道:“这是我的健身餐,少盐少油的,当然没味了。想吃的话一会儿给你单独炸几个。”   夏昶典高兴了:“哎!”他眼巴巴瞅着碗里还剩着的馅料,却想起刚才听到的信息,问道:“哥你今天要去健身吗?哪个健身房啊?”   钱尔白看看馅料,还够做七八个小一点的,他加了点调料拌匀,香味一下子不一样了,刚才如果说是勾馋虫,现在的香味就是勾魂。   夏昶典又拿油瓶又洗锅,欢欢喜喜的张罗起来。   钱尔白一边捏丸子,回答道:“小区附近的,听说评价很高。”说着他看了一眼夏昶典,似是开玩笑地说:“我要减到八十公斤,在这之前,要坚持控制饮食,以后只能吃减脂餐了。”   夏昶典想到刚才白水煮丸子的寡淡味道,不有由己及人,觉得他熊哥太苦了:“那也太难吃了吧,咱要不不减肥了。”   钱尔白丝毫不动摇:“80公斤对于我来说刚到标准体重,现在的身体太胖了,会有很多健康隐患的。”说着他看看夏昶典,觉得小孩胳膊腿太细了,脸也煞白,又道,“你看着倒是太瘦了,脸色也虚,要不也跟我一块办张卡吧。”   夏昶典对跟着熊哥有些意动,但又不想吃没有味道的健身餐,试探道:“那我也需要吃你吃的那种健身餐吗?”   钱尔白笑笑:“当然不用。”你吃的得是增肌餐。   夏昶典丝毫不知,开开心心的应了。想着能见到他家熊哥挥汗如雨的样子,还有些激动。   此时锅里的油冒起了小泡泡,钱尔白把丸子下进油锅里,“呲”的一声,膨起一层金黄香脆的酥衣,香味瞬间爆发出来,连对面楼的小狗都跳上窗台探出脑袋来嗅。夏昶典无情的关上了窗户,端着新出锅的炸丸子跑出厨房。   钱尔白把自己的白水丸子冻进冰箱,看小孩乐颠颠吃丸子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个有些邪恶的笑容来——小孩子,就是用来欺负的啊。 第26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睡过了午觉,两人再次在电梯相遇,都是一身轻便的运动衣,背着个装着水和毛巾的小包。   两人是第一次去健身房,主要是考察环境和询问课程。   健身房准确来说应该是健身馆,在小区附近的商业广场上,一共五层,有游泳馆,有氧运动馆,力量区,单车房,瑜伽拳击馆和两层的私教区。   询问了两人健身目标后,一名肌肉虬结的壮汉教练带着两人去做体能测试,然后根据各自的身体素质为二人分别推荐了私人健身课程和私人教练。   钱尔白的私教罗伯特是一名米国退役消防员,一米九多,金色短发,面容硬朗,身材匀称,肌肉发达而紧实,笑起来露一口白牙,阳光又健美。钱尔白点点头,心下满意:“练成你这样就可以了。”   夏昶典心中幻想了一下罗伯特身材的熊哥,立刻觉得有点腿软,兴奋又期待。   夏昶典的身体素质比起钱尔白这个宅男来要好得多,耐力也很强。钱尔白想让他增肌,夏昶典却觉得长腿细腰前凸后翘的身材更有吸引力。于是背着钱尔白换了个有胸肌又有翘臀的国人小哥奥斯顿。   奥斯顿一眼就看出夏昶典的本质,用一种只可意会的暧昧眼神睨了他一眼,悄悄指了指钱尔白:“男朋友?”夏昶典脸红,见钱尔白没注意自己,又偷偷点了点头。奥斯顿给他比了个赞,俩人迅速结成零号同盟。   两人办了卡,买了课,在各自教练的陪同下熟悉各种健身器械。私教课一周两次,其余时间可以到馆里的其他区域自由锻炼。   在健身馆呆了一下午,出了一身汗,两人和教练告别,一起去洗澡。   更衣室里。   夏昶典面对柜子站着,钱尔白在他身后不远,一扭头就能看到的地方。他揪着上衣,心中紧张又激动,同时有一丝扭捏和害羞。就像是南方人第一次走进了北方的大澡堂,对于在其他人面前袒露身体感到不安与羞耻。   不同的是,夏昶典脑子里在躁动着:“脱啊,有什么好害羞的,说不准还能诱惑熊哥一把呢!”   但20多年的单身生活养成的小心谨慎却让他无法从容地按着心意肆无忌惮的行事。他听到身后那人衣物摩擦,柜门开合,他想象着那件深蓝色的t恤由下摆向上揭起,缓缓划过熊哥的身体,沾惹着他的体温与汗水,恋恋不舍地从头上离开,进入黑暗狭小的铁皮方柜。   他不敢脱衣服,也不敢转身去看。他全部的勇气都用来一见钟情,之后每一步都只能小心翼翼。   钱尔白脱完了衣服,把毛巾围在腰间,锁好柜子,回头却见夏昶典还在柜子跟前站着,脑袋钻进柜子里,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身上的衣服只脱了鞋,袜子还在脚上好好穿着呢。他走过去拍了下夏昶典的肩膀:“赶紧脱衣服,别愣着了。”   身后突然靠过来一具温热的躯体,还是□□的,夏昶典顿时失态,险些颤抖起来,连忙整个人扑在柜子上,离那令人脸红的热源远一点,他连连点头:“我马上!哥你先进去吧!”   身前小孩耳朵红红的,严守着阵线不愿转过身来,钱尔白只当小孩不习惯与人一起洗澡,体贴的进了淋浴间。   听着里屋水声响起,夏昶典才松了口气。但身下糟糕的状况却更让他为难,中央鼓起一包,似在嘲笑他约等于无的定力。他把脸贴在铁皮柜上,试图使自己冷静下来。   终于,夏昶典磨磨蹭蹭的进了淋浴间。但想到熊哥就站在自己旁边,赤身裸,体,水流像流过自己的身体一样在熊哥的皮肤上淌过,然后没入自己不敢想的地方,再一滴滴掉落在湿透的地板上……他便不由自主的又激动起来,心似小爪子挠着一般,痒的他想咳嗽。为了不出丑,他果断的冲了个战斗澡,急匆匆回到更衣室,赶在钱尔白出来前穿好了衣服。   夏昶典刚套上袜子,钱尔白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来,身上滴答着水珠,不着寸缕。   他呆愣愣的看着熊哥,看着对方胸肌初见轮廓的胸膛,有些肉肉看起来还有些软绵绵的肚皮,还有比他要雄壮一些的资本,和对方同样呆怔的脸。   钱尔白被小孩扫描机似的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此时也有些不甚自在,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状似无意般把毛巾重新围在腰间,道:“你还没出去啊?”   视线被截断,夏昶典终于找回了神志,连忙穿好鞋,提着东西往外跑:“好了,好了!我在外面等你!”   钱尔白看他慌慌张张地样子,觉得好笑:大家都是男人,怎么这么害羞啊?搞得自己一瞬间也有些不正常。   回去的时候,夏昶典已经从方才的慌乱中恢复了镇定。只是在感受到熊哥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觉得有些面皮发烫。   平日缺乏运动的两个宅男经过一下午的运动,收获了满满的疲乏和肌肉酸痛。钱尔白提议互相按摩,以免症状加重,夏昶典想了想那个场面,毅然决然的拒绝了,今天他经历的刺激够多了。   钱尔白也没有强求,嘱咐夏昶典多活动伸展关节,对四肢肌肉按摩和热敷,可以有效地缓解疼痛。   夏昶典躺在床上,一动不想动。被深蹲摧残的他大腿隐隐作痛,走路都打晃,翻个身都疼得他想哭。他长叹一口气,自己这真是自找苦吃啊……   钱尔白也不好受,为了锻炼背部肌肉,他做了一下午的正手引体向上和哑铃耸肩,整个上肢连带腰部以上都仿佛与感觉中枢断开了连接,一点感觉都没有。一觉睡醒,疼痛后知后觉犹如台风过境,整个人立刻瘫痪在床,一点都动不了。   还好有系统在,它具象化两只小手出来,照着书库里的按摩大全系列丛书现学现卖,任劳任怨地照顾着瘫痪在床的“老父亲”。   钱尔白被按得浑身颤抖,硬是咬牙坚持,他想到夏昶典拒绝了自己的帮助,也不知道有没有再做处理,他那样娇气的小孩,一定很怕疼吧。   夏昶典天还没亮就被疼醒了,尾椎,大腿根,小腿肚,就没有一处不疼的,他不由想到了很早之前看过的早古高能小说中对某项运动过后当事人的描述,还苦中作乐的思考“被车碾过一样”和“坏掉的布娃娃一般”哪个更符合他此刻的气质。   疼痛习惯之后,夏昶典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其他不对劲的地方。看着站了半天却没一点存在感的小兄弟,他觉得刚才两个形容词都弱爆了,唯有“被玩坏了”才能表达出他此时的凄惨。   又痛又爽什么的他一点都不想尝试,他的胳膊倒是还能移动,但是这样很像变态,于是他放弃挣扎,静静等着小兄弟自己冷静下来。   夏昶典仰面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那缕从窗帘缝里钻进来的阳光,一寸一寸扩大自己的领地,把涂抹过的地方都变成耀眼又温暖的景色。人生在世无所求,看日头虚度。他脑子里想着些乱七八糟漫无边际的东西,放任时间从身边溜走。   他想到童年时奶奶家那只肥硕的大橘总喜欢蹲在高高的院墙上,眯着眼睛睥睨着来来往往的所有人,谁也不理,谁也瞧不上;后来年纪大了不喜欢往外跑,就窝在窗户根底下晒着太阳,把脑袋烤的热乎乎的,还烫手,它也不动一下;再后来,它突然就跑出去了,再也没回来;院子的墙头上又蹲着一只小点的三花,谁都不让碰,奶奶一叫它,就蹿下墙来,“咪咪”地围着奶奶转,亲热的蹭她的裤脚。   奶奶觉得那是大橘的转世。大橘一只公猫,转世变成了母猫,不过想来大橘应该是不介意的,反正都是猫,况且转世后想来也是没有记忆的。   昨天更衣室里的场景着实刺激到了夏昶典,夜里也理所当然的梦到了些什么。对于在梦里肖想熊哥,他实际上并没有多少羞愧,毕竟情之所起,情有可原,反而是筋疲力尽之时生理现象竟还能随梦正常引出这件事,让他对自己的身体素质大开眼界,同时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受虐倾向。   他一脸凝重的在手机上搜索:“健身后梦到喜欢的人后产生生理反应怎么办”。   十分钟后,他飞速删掉了那张每条回复都是“虎狼之词”的帖子。   他突然觉得昨天的自己实在是太怂了,出门前可是刮了腿毛,涂了香香滑滑的润肤露,还喷了有恋爱必备直男杀器之称的蒂普提克影中之水——悠悠方塘水,馥郁玫瑰园,似有若无的淡淡微甜,随着脉搏播散着性感魅力,再在你来我往的肢体接触中抽芽,开花,一发不可收拾……多好的机会!就让自己这么眼睁睁放过了!   夏昶典悔不当初。更后悔在更衣室里没多看两眼,也没拍照留念。 第27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相比起来,睡前做过按摩的钱尔白就松快多了。   他今天难得晚起了一个小时,但也在夏昶典醒来之前绕着小区跑完了一圈,还吃过了早饭。小区里早起的大爷大妈们也都认识了这个起得比他们还早,每天坚持锻炼的胖年轻儿,见了面笑呵呵的打个招呼。   系统此时已经是个有名字的统了。   与预想中有些出入,它昨天兴冲冲地提交了户口申请,结果今天一早就收到驳回:“名字已有人注册,再换一个吧。”   它简直不敢相信竟然有人在它之前发现了这个威武霸气的好名字,受不了这委屈也咽不下这口气的统子把名字改成“六六六”,再次申请,这次很快就被退回,并附上一张建议:“这个名字与666号系统重复,建议您改成六六五”。   系统觉得受到了欺辱,坚决改字不改音,又拿出一张申请单,写上“卢六六”,憋着一口气再次提交。   这次竟然通过了,还发来一张具现化的红皮烫金的户口本,第二页写着它卢六六的大名,第一页户主,写着钱尔白。   系统卢六六一点都不高兴,反而有点气闷,被迫接受了“卢六六”这个一点都不霸气的名字,把户口本一扔,跑进网络世界里打游戏消愁去了。   打了一早上排位,终于爬到了新人榜第一,卢六六此时精神奕奕,名字被抢注的不忿也消散了不少。   看着自己的丰功伟绩,它心中骄傲,盯着自家宿主寥寥无几的积分,有些蠢蠢欲动:“宿主,要不要我来帮你把排位提到新人第二啊?”   钱尔白对排位没有执念,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六六闲的手痒,又想到一个主意:“那我能不能去当代打呀?还能赚钱呢!   钱尔白故意逗它:“如果我说不能呢?”   统子夸张的长叹了一口气,垂头耷眉地说道:“哎!那我就只能一个统待在系统空间里,孤孤单单,寂寞无助,我真是世界上最惨的统,没有宿主爱,没有宿主疼,就连名字都被别人夺走了……小白菜啊~地里黄啊……”   钱尔白:……戏精。   被统子一番唱念做打,钱尔白也觉得他和统子这一对搭档真是同病相怜,自己看好的名字都被别人抢注了。也不忍心再逗它,道:“好了,代打可以,但要遵守规则。”   统子立刻高兴起来,双脚一并,斩钉截铁道:“没问题,一定不会破坏我们世界维护者的形象的!”   得偿所愿的卢六六又能以饱满的热情投入到无限的继续为宿主服务的工作中了。   今天是休息日,钱尔白没有直播任务,也没有健身计划,糖块倒是想让他趁热打铁,和旗下一姐合作直播,再赚一波热度,被钱尔白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   网络主播的热度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带来巨额的利益,另一方面未尝不是对主播本人的束缚。一种直播风格的火爆带起众多同行的模仿,太多模仿千篇一律又会引起观众的审美疲劳,热度自然会下降。就现在,糖块已经有不少新人主播主打讲故事或者复古游戏考古,来分散月半斋的人气了,以后只会更多。   再者对于钱大爷来说,网络直播毕竟还算是新鲜事物,他更中意脚踏实地的财富积累,网络上靠人气,粉丝这样情绪化的不稳定因素作为基础的虚拟繁荣在他看来与空中楼阁一般。   他再次拿出原主乔卑斯的生平来,从头仔细翻阅,打算找寻切入口,做些生意当底牌。   夏昶典自己一个人玩了一阵电脑,肚子有些饿,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这才惊觉,自己今天忘了和熊哥问早安,而在一上午的时间里,他熊哥也竟然一条消息都没给他发?!   他觉得有一点不可思议,这是怎么样的默契?!竟然同时忘记了彼此的存在,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即使自己只是在发呆,浏览无用的网页新闻,玩无聊的单机小游戏……不知道熊哥在干什么,不过熊哥一向不喜欢看手机。   他咬了咬唇,有点犹豫:要不要上去找熊哥呢?   打开手机,发现熊哥竟然发了一条动态:“健身减肥第一天。”配图是昨天办的健身卡,时间是早上八点。   他心中一动,给熊哥点了赞,然后发文:“健身增肥第一天。”配图同样是自己那张新办的健身卡。   看着并排带着两张图,夏昶典越看越美,又给自己点了个赞,才去戳钱尔白。   【小孩】:哥,我饿了,有饭吗?   钱尔白刚好接完一通电话,看到夏昶典的消息有些好笑,这孩子是真不见外,三天两头来陪着吃饭。   【熊哥】:有。   夏昶典收到消息,三两下收拾妥当,朝楼上冲去。   【小孩】:今天吃什么啊?   他边跑边发。   【熊哥】:健身餐。   夏昶典皱着眉头,他不想吃那种清汤寡水的东西。不过,只要是熊哥做的……他还是希望熊哥能给他另做些好吃的。   夏昶典怀抱着对熊哥美好的憧憬走进厨房,然后一脸失望的端着两盘绿色蔬菜走出来,沮丧之情溢于言表。嚼着味道清淡的西兰花炒牛肉,他默默在心底流泪:熊哥真是没骗他,果然是健身餐,还是和熊哥不一样的种类——增肌餐。熊哥果然是个诚实守信的老干部……   吃过了午饭,钱尔白去洗碗,夏昶典见熊哥电脑开着,问道:“哥,我能用你的电脑吗?”   钱尔白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啦,伴着流水哗哗声:“用吧。”   从密密麻麻的电脑文件里寻找那天的那张截图不是件容易的事,夏昶典又怕看到些什么不该看的,犯了他熊哥的忌讳,但同时又想要了解私下里的熊哥是什么样子。   都说电脑硬盘是人的第二人格,很多人会选择把自己无法宣之于口又不愿忘怀的小秘密藏在硬盘里,还有一些男孩子特有的珍藏……   熊哥的电脑中有很多文档和音频,以日期命名,夏昶典没有打开,毕竟他虽然好奇,但底线还是有的。   终于找到了图片,他迅速设置为桌面,替换了被众多粉丝吐槽为“月半老师闷骚内心”的泳装妹子们。   屏幕上,一座庄严圣洁的教堂,静静伫立在月光与暗林交织成的黑白背景中央,宽厚的砖石搭成的台阶上,一黑一白两个小人并肩而立,他们背对着屏幕,却面向着彼此,月光在两人身上勾勒出温柔的明暗区,微风吹拂起左面驱魔人的袍角,轻轻搭在右面助理的裤脚,像一场隐秘的牵手,透露出无限的缱绻。   夏昶典看着看着,觉得心中酸酸涨涨的,像是被他幻想出来的驱魔人和助理之间旷世的爱恋所感动。他在电脑登陆上自己的chat号,把图片发给自己。   这时,钱尔白收拾完厨房,来到书房,夏昶典听到脚步声忙手忙脚乱的关掉chat,又打开了几个网页,假装在搜索“肌肉酸痛怎么办”,然后故作镇定的扭过头,冲钱尔白笑道:“哥,你洗完了?”   “嗯,你身上还不舒服吗?”钱尔白看到屏幕上的内容,问道。   夏昶典点点头,揉了揉大腿,刚才没觉得,现在坐久了,从臀部道腘窝整块大腿肌肉都酸麻胀痛,像是有无数小针在扎他。“昨天太困了,就忘了揉开,现在一碰就疼。”   钱尔白看着他,说:“大腿后面的位置,你自己也揉不到,要不我现在帮你按摩一下吧。”   夏昶典有些意动,跟着钱尔白来到沙发边上,用极缓慢的姿势趴下,还状似无意的向上抬了抬屁股,扭头跟钱尔白说:“哥,你轻点啊。”   钱尔白看他慢腾腾的动作,以为他疼得厉害,一边把手搭在他大腿上轻轻按了下,一边说:“我尽量吧,不过刚开始按的时候肯定是有点疼的,忍一忍,习惯了就会很舒服的。”   钱尔白掌心温度有些高,摸着的那个位置向上一点点就是屁,股,向内一点点就是……夏昶典只觉得大腿酥麻麻的,他有些心猿意马,道:“有多舒服啊?”   “有多痛,一会儿就有多舒服。”说着,钱尔白手上加了点劲儿,按着那片有些紧绷的肌肉揉起来。   夏昶典只觉得浑身的痛觉神经似乎都长在了熊哥手底下,又痒又痛,又酸又涨,砰的一下全部爆发开来,疼得他眼泪汪汪。他嗷的一嗓子叫出来,挣扎着就要爬起来,说什么也不按了。   钱尔白按住他,说:“忍一忍,很快地,现在不揉开,以后只会更疼!”   夏昶典死也不按了,忙说:“真的不用了,过两天就好了,我恢复很快的。”   终于从钱尔白手底下逃出来,夏昶典连忙说:“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啊!对了,我给你换了个桌面,你看看喜不喜欢啊!”接着狗撵着似的赶紧跑了。   看着小孩避之唯恐不及,钱尔白哭笑不得,看来小孩确实是怕疼得厉害,不过他刚才趴在沙发上的时候,屁股还挺翘。   想着,钱尔白低头笑了起来,一副老不正经的样子。 第28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夏昶典一瘸一拐的逃回家,心中感叹,他和熊哥这是什么虐身虐心感天动地战友情啊,真是一点都不心疼人,往死里按。   夏昶典也知道熊哥是好意,但是他真的怕疼,只能心领了。   又想到姐妹们说过那啥时候像是从中间劈开两半一样疼,他就不由打了个冷战,还没迈出的勾引之路就此打起了退堂鼓。   他想,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他未娶我未嫁,当个日日相伴最亲近的朋友……   有朝一日他有所爱,我就会以他最好的朋友的身份出席他的婚礼,默默的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牵着新娘的手,为她带上戒指,然后深情的拥吻……哇qaq……   他被自己想象中的悲苦戏份虐到了,心脏一阵抽痛,眼泪便在通红的眼眶里打转。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结局他绝对不要接受!   卢六六正在带着兄弟们推塔,冷不丁听到一阵急促的警报声,它连忙察看,只见任务进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下降,转眼间就降到了5%,然后一阵波动,又缓慢向上爬,一秒一格,犹犹豫豫的,一点都不利落。   卢六六盯了半天,见进度条还在往上走,依旧是慢的令人发指的速度,它耐心告罄,在原来20%的位置设置了一个触发警铃,接着去打游戏了。   钱尔白正在听原主乔卑斯的广播剧作品。   乔卑斯人虽然自卑,但是声音表现能力很强,各种角色都能信手拈来。尤其其中有几个反差比较大的角色,是由他一人分饰,且完美展现,令听众顿生惊艳之感。   他参与配音的广播剧,无论剧本,卡司阵容,还是收益,观众反响都算比较好的,主题曲也火过一阵。   然而任何事物都有时效性,作品如此,人也如此。乔卑斯默认退圈以后,他的名字,他的声音,都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   乔卑斯把他配过的广播剧连剧本带音频都保存在电脑里,还有一个文件,名为“网配心得”,记录了他从开始接触配音掌握不好人物情感被听众骂到狗血淋头,到声音受到认可成功接到第一个广播剧为主角配音,再到声名大噪有资格挑选剧本并在年会上麦,这一路走来的心酸历程,和他对声音的感悟。   钱尔白看着深受感动,同时为原主年纪轻轻就猝死感到可惜。   看着原主细心整理并妥善保存的文件,钱尔白知道这个自卑的大男孩心中对于声音的热爱,和对于配音事业的留恋。   虽然自己的任务并不是完成原主的夙愿,而原主的意识也早已消散,并没有留下什么夙愿,疼爱孩子的钱大爷还是决定延续原主的梦想,替他在这个世界留下更多的痕迹。   从未接触过配音的钱大爷空有原主的经验,具体实践起来总是情感欠缺,于是他又给自己的日常计划中增添了一项新的训练。   恰好市面上有一款给业余爱好者提供展示平台的配音软件,钱尔白依旧以“月半斋”为名,注册了账号,并坚持每天发一段配音视频。   有了原主的天赋和经验,钱尔白在配音方面的进步是肉眼可见的,第一天配音还是干干巴巴,像是在背课文一样,一周后的配音视频就几乎与原声以假乱真了。   他的粉丝渐渐多了起来,有人给他送鲜花和星星,这是配音软件中的通用货币,可以兑换成现金,虽然不多,但长期积累也是一笔可观的进项。   这一天,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私信了他,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接触原主的过去。   私信他的人自称洛城,是乔卑斯当年的第一批粉丝,也是最忠实的一个。   从乔卑斯以“月半斋”为名在广播剧圈出道,她就一直跟随着他,每一部剧,每一首歌下,总是她第一个评论。   即使乔卑斯以私人原因经常请假,即使他两年没有新作品,即使他后来甚至消失在这个圈子里,洛城都始终没有退出“月大粉丝群”,和她一样坚持等着月大回来的还有群里的十个小伙伴。   但是他们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他们也都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生活,他们渐渐成熟,追星,还是追一个不知还会不会再重回的星,已经不再能挑起他们的热情了。   之所以不退群,除了抱着一丝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有没有的期待外,更多可能是懒得折腾吧。   群里死气腾腾,很少有人说话,之前还有人坚持打卡,后来就变成了几人分享各种链接的地方。   洛城先是无意中看到了他的直播,被“月半斋”这个记忆中的名字吸引,点进了视频,接着便听到了有些耳熟又因太过久远而不那么确定的记忆中的声音。   她在评论区留言“主播大大的名字和声音都很耳熟”,但是被淹没在人海中,寥寥无几的几个赞始终没能把她捞起来。   她把视频分享到群里,将小伙伴们挨个点名生怕他们当成广告链接视而不见,换来的却是小伙伴们兴趣缺缺,甚至有些丧气的打击:“是有点耳熟,但不管是不是月大,他都不会再回圈里来了。当主播要赚钱多了。”   洛城不死心,却无可奈何。   随着钱尔白的走红,他的声音为越来越多的人听到,其中不乏乔卑斯原来的粉丝,和合作者。   他们隐约也觉得声音耳熟,最重要的是,名字与他们所知的那人一模一样。但主播圈与广播剧圈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既然主播没有明确说与广播剧圈有关系,他们便也不便去打扰,只是互相在话题楼里盖几贴,怀念一下过去的大神。   洛城这次在配音软件里遇到钱尔白完全是意外,也是缘分。   看到熟悉的名字,再点开视频,两分钟的视频,一分钟的独白,两句对话,道尽一人从少年到迟暮,这一生的峥嵘。   一头一尾同样的一句“我是谁,我是淮阳侯”,少年音意气风发,肆意张扬,老年时国破家亡,看着满目疮痍的山河却无能为力,只得伶仃兴叹。   洛城热泪盈眶,为配者表现出来的那种深邃的情感,也为等了多年终于痴心没有白费的自己。   她想要问问对方为什么不说一声就默默离开,为什么这么久不愿意回应他们的私信,为什么不再接广播剧,而是去当了主播。   但最后她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留言:“我是洛城,月大,你还记得我们吗?”   钱尔白不记得,但是乔卑斯始终记得。   在他那个存放了过去的磁盘里,有一个毫不起眼的文件夹,打开,那里是两个被他封藏起来的账号。   一个,是广播剧大神“月半斋”曾经的聊天工作账号。   另一个,便是这个第一个粉丝为他建的粉丝群号。   这些也写在了乔卑斯的生平中,但当时钱尔白并没有太过在意,直到此时,乔卑斯的粉丝,带着他的过去,来与钱尔白接轨,但注定这新接上的轨道充满了旁人不知的遗憾。   钱尔白认真回复了洛城:“当然记得,谢谢你们还记得我。”   洛城看着手机,几乎是泣不成声。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明明已经找到了一直等待的人,此时她却隐隐有一种来晚了的难过。   她泪眼朦胧的打下:“月大,你还回来吗?”   钱尔白叹了口气,回道:“会的。”他会再回到配音圈里的,如果乔卑斯有的选,他应该也是想回来的。   洛城吸了吸鼻子,哭的更厉害了。她想,可能自己是太高兴了吧,但心底又有个声音隐隐反驳:“不是这样的,你不是高兴,你是在难过。”   任务进度终于提上来了,不但爬过了20%,甚至隐隐要达到30%。   系统卢六六沉默了,三次重大变动,都发生在它眼皮子底下,但它就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次因为自己忙着团战,进度爬到了20%,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第二次是因为它忙着推塔,进度突然掉下了5%,它同样不知道是为什么,第三次是因为它忙着pk,进度又突然升到30%了,它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宿主只是疑惑地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但它仿佛听到宿主内心在指着它的鼻子骂:“垃圾系统,要你何用!”   卢六六觉得虚拟出来的脸臊得慌,深觉自己自从进入到这个世界以来从未好好尽到一个辅助系统的职责,不是打游戏就是刷直播,一点都不上进,长此以往,自己的宿主会怎么看它!   想到这儿,它一把捏碎了自己在游戏圈里的身份数据,看着它们化成星点,消散在系统空间里,一瞬间,一段扰乱它程序运行的信息穿插萦绕在它庞大的数据里,它仿佛尝到了人类世界中柠檬的味道。   原来,这就是难过。   卢六六擦了擦虚拟出来的脸上真真切切流下来的泪水,嘴硬道:“垃圾游戏,毁我青春,我最讨厌玩游戏了!”   这一切发生在系统空间里,钱尔白并不知晓,只是之后卢六六总是时刻跟着自己,一脸严肃,也不说要去代打赚钱的事了,他便明白,六六这孩子心里藏着事呢。   不过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即使自己是它的宿主,也应该尊重六六的意愿,让它保有自己的空间。   等它愿意的时候,自然会和自己说。 第29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按部就班的过着。   钱尔白一周两次直播,夏昶典也是,两人在同一天,但时间错开,偶尔会再次合作玩些恐怖冒险类的游戏,夏昶典负责被鬼吓哭,钱尔白负责吓哭鬼。   一周两次的健身课两人也是一块上,在得知夏昶典选择了臀型塑造课时,钱尔白略微有些诧异,下意识去看小孩的屁股,说了句“这不挺翘的吗”,惹得小孩小脸通红,一下午没理他。小孩的教练倒是给他打了个招呼,却没头没尾的让他“加油”,他只当是让他减肥加油,没有深究。   一日三餐夏昶典都赖在钱尔白家里,为了蹭早餐,他连延续了七八年的晚睡习惯都改掉了,就为了大早起来精心打扮,然后去熊哥门口堵人。   去的晚了熊哥就出门跑步了,那样就只能吃熊哥带回来的小区门口早点铺子里买的梅干菜肉包子了。虽然味道也不错,但怎么比得上熊哥的爱心早餐!   午餐晚餐都是两个人一起去超市采购,路上的时光被夏昶典成为“快餐时代的浪漫”,钱尔白看他提着个小袋子在后边慢悠悠的踱步,顺势把手里的东西又分了一半给他。听夏昶典在后边抱怨自己真会破坏气氛,他转头却笑了。   吃饱喝足,夏昶典常常赖在沙发上不肯走,撒娇耍赖的要留下过夜,加深他们的兄弟情谊,钱尔白无情拆穿:“你是为了蹭明天的早饭吧。”夏昶典灿灿的笑,恋恋不舍得被赶出门。   两人的每日通话依旧保持着,即使一天中一半时间都在一块儿。有时候健身太累了,两人聊着天就睡着了,醒来以后手机双双没电。   钱尔白开玩笑说:“我听到你昨天说梦话了。”   夏昶典以为真有其事,吓了一跳,忙问:“那,我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看着夏昶典紧张的瞪大了眼睛,钱尔白继续逗他:“说了。你说你还要吃胡萝卜。”   夏昶典:“?!”这竟然真的有可能是他能说出来的话!他低下头去不做声了。   钱尔白:“诶?你怎么脸红了?”   夏昶典:“……哥你别说话了……”   系统卢六六决心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以后,便一直无比认真的关注着任务进度的变化,终于让它发现了进度上升的一丝规律。   那就是,每当宿主与夏昶典有过比较亲密的身体接触之后,进度就会显著提升一截。   最近的一次是夏昶典走路玩手机,被石头子儿绊倒,宿主伸手去扶他,他却扑进宿主怀里的时候。   与之相似的情形是之前两人第一次玩《驱魔人》时,夏昶典被吓到,也是扑进宿主怀里。不同的是那时只涨了5个点,这次直接涨了10点。   卢六六看着自家逐渐脱去肥肉,变得虎背熊腰的宿主,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这个世界的任务目标的审美真是难以捉摸。   相比起来,统子更喜欢古早世界里身材颀长,英英玉立的宿主,最好再留着三缕飘逸美髯,广袖裙裾,朗月清风,那才是不世出的美男子。   对于卢六六的审美观,钱尔白自然是不知的,他看着镜子里壮硕健美,肌肉紧实的男人,心中很是满意。从200多斤的肥宅不到两个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总算是对得起自己流的汗,吃得苦和花的钱了。   夏昶典管不住嘴,总缠着钱尔白给他做好吃的,肌肉一直没增上来,不过体重倒是增加了不少,好在他坚持健身,才没变成小胖子。   他的变化也很明显,胸部和腹部都有一层薄薄的肌肉,摸着很结实。臀型更加圆润,肌肉饱满,看着就想打一巴掌试试手感。   钱尔白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有些危险,赶紧掐断了实施犯罪的苗头。搞得故意在他面前翘起屁股展示健身效果,意图勾引一把的夏昶典一瞬间有些挫败。   在   两人你来我往的交锋中,他们之间的感情慢慢累积,即将到达那个由量变产生质变的临界点,只等一个合适的契机,就会彻底改变走向。   钱尔白的人气已经追上糖块一哥夏昶典了,其实有很大一部分粉丝是他俩的cp粉,在微博甚至还有他俩的cp超话,分了“半点党”和“点月党”互别苗头。也是很魔性了。   他在配音软件里以“月半斋”重出江湖,广播剧圈子稍稍震动了一下,毕竟当初原主的作品还是不少的。   得知了他就是之前的“月半斋”,听众们带着质疑和期待,来考察他的能力。   钱尔白拥有乔卑斯的全部经验,并融会贯通,加以提升,靠实力说话,自然赢得了同行的尊重和粉丝的青睐。一些作品渐渐找上他来做主配。   不知是不是帝师光环的影响,经钱尔白之口说出的话总是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哪怕他扮演的是一个无利不起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大魔头,听众们也能为他摇旗呐喊,把他的台词“朋友就是用来利用的”作为个性签名,口头禅和座右铭。   还好系统卢六六及时发现了这个怪相,借用网络信号违规使用了“醍醐灌顶清醒术”,才使事态避免进一步恶化,产生严重后果。   钱尔白此后接剧本更是多了一个小心,凡是三观不那么端正的角色,他一概不接,以免误人子弟。   月半斋的回归还在这段时间里引起一波“昨日重现”的怀旧风潮,曾经退圈的几位大神的作品都被翻出来膜拜,重配。年纪大一些的听众则细数往日的荣光,怀念一下过去的青葱岁月。   转眼间便进入了深秋时节。   钱尔白攒了一些钱,利用卢六六庞大的信息网络瞅准时机入手了一套110平的二手高层房,离现在的小区不算远,主要是户型好,环境优雅。   房子是上一任房主拆迁分的,只简单粗装了一下,听说房价要跌,怕砸手里,着急忙慌的卖了。这段时间房地产生意不太好做,市场饱和,公司破产,好多楼盘烂尾,看着一片萧条,但是在钱尔白看来,这个经济制度下的房价是不可能降的。   不过他没有说太多,甚至还讲了讲价,最后花一百三十万买下了房子。   夏昶典陪着钱尔白在新房子里头转了转,心中升起个念头,但又被他压下,只是看着钱尔白的眼神变得有些热烈。   卢六六看着波动不停的进度条,心中了然:果不出我所料。   房子的装修进行中,钱尔白还是住在租的房子里,和夏昶典做着上下楼的邻居。   这天,钱尔白刚刚直播结束,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第30章 (情人节番外)   1.   “又是一个情人节,为什么这一年有这么多情人的节日,单身有罪吗?!”   罗布丁把手机扔到一边,捶了锤床,厚实的床垫被褥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连放在手边的一杯水都没有晃上一下。   他惊叹道:“这抗震能力也太强了!”扭头贱笑道:“点点,你说要是我晚上找个男人就在你旁边胡天胡地,你是不是也感觉不到啊?”   夏昶典白了他一眼,道:“你敢!”   罗布丁当然不敢,但是他有贼心啊。脑子里想了想那个场面,刺激的他当场嘤咛。   哎,可惜啊,正在这情人节档口逮住渣男劈腿。他恨得咬牙,那狐狸精屁股还没他翘呢,这狗男人看中她什么了?就因为她能生?!   转头他又泄气了,能生确实是比不过。不过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把渣男踹了个跟头之后,他就搬出来了,连行李都没拿,他刚托同事从美国代购的神仙水,还没拆封呢,真是便宜那对狗男女了!好在点点刚搬了新家,屋子敞亮床也大,最关键的是自己想要的化妆品点点这都有!啊,神仙日子。   罗布丁在床上打滚,一点都看不出刚分手的样子。   夏昶典无奈的叹了口气,颇有些看破红尘似的感慨道:“你说你,就不能静下心来好好找一个可以结婚的男朋友吗?”总是在约跑软件上找真爱,难不成还真相信能“日”久生情?   罗布丁冲他抛个媚眼,翘着兰花指道:“成年人的世界,你这个小处,男,不会懂的~”   “滚吧,离开我圣洁的床。”夏昶典拿枕头砸他,都同是单身狗了,还分什么鄙视链。   罗布丁接住枕头,对自家姐妹的终身大事操上了心:“点点,你这都快三十岁了,怎么还不找个男朋友啊,趁着鲜嫩不赶紧谋算,等年纪再大了可就真没市场了!”   夏昶典听着别扭,自己又不是大白菜,还供人挑挑拣拣的。男朋友这东西就跟黑,市摊子上赌,石,看命也看运气,运气好了一划拉就是个宝贝,运气不好了全是土坷垃,说不定还能孵出条蛇来一口咬死你。他宁愿多等等也不想撞的头破血流,面目全非。   罗布丁在夏昶典身上多刮了几眼,深觉他可惜了这么副艳丽的皮囊。朋友几人中属他长得最好,也属他最惨,自初中时候跟家里人出柜之后便单身至今,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   罗布丁觉得兄弟就是生错了性别,也生错了年代,他就应该是封建年代里的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等到年纪了托个媒婆一相看,定个日子往轿子里一塞嫁人了事。   他举着枕头去骚扰夏昶典:“你该不会喜欢我吧?”   夏昶典一脚把他踹下床去。   2.   两只单身狗的情人节还是要过。   夏昶典和罗布丁收拾收拾出门去看电影了。看的还是小情侣专场,国产恐怖片《镜子里的秘密》。一听这个名字就是个故弄玄虚的电影,海报上血淋淋的镜子里边站着一个长发白衣的妹子,低垂着头,脸泛着绿光。   罗布丁拿着两张票,盯着那海报啧啧称奇:“这胸,真大。”   夏昶典觉得姐妹笑得有点猥琐,默默地挪远了点。   罗布丁丝毫不觉被嫌弃了,又凑上来道:“我记得你以前特别怕鬼啊,咱们高中寝室里讲个鬼故事你都要拿被子蒙着头。现在怎么还敢看恐怖电影了?”   夏昶典嘁道:“好歹我也玩了十多年恐怖游戏了,再怕鬼也该练出来了。再说,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国产的恐怖片里更不可能有鬼。”   罗布丁显然不信,把人拉到自己怀里,拍拍道:“没事,一会儿你怕的话,就来姐姐怀里。”   夏昶典:“……我信你个鬼。”   3.   电影开场,人们陆陆续续检票进场。   领了3d眼睛,两人走进半开的深红色大门。   影院里光线比较暗,正前方的幕布反射着幽幽的微弱的光,地面台阶上装着蓝色的胶管灯,勉强能给人们提个醒,该抬脚了。   夏昶典总盯着电脑,有些近视,但不严重,他嫌戴眼镜不好看,平时总是不爱戴。白日里光线充足的时候不影响,但在这种黑乎乎的地方就有点困难了。   他小心翼翼地低头寻路,几乎是拿脚在地上蹭。后面排着的人等得不耐烦,推他:“哎,兄弟快点,找钱呢?”   夏昶典被推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在地上,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胳膊,把他给扶了起来。   见自家姐妹被人欺负了,罗布丁不高兴了,过来扶住夏昶典,冲那人冷声道:“想干嘛?欺负小孩?!”夏昶典长得脸嫩,二十七八岁了看着还跟高中生似的。   那人没理,但又不肯服软,见夏昶典也没摔倒,便哼了声“小孩也不能挡道”,绕开他俩进场了。   罗布丁生气:“什么人呐!”有去看夏昶典,“没事吧?”   夏昶典摇摇头。他转头去找刚才扶他的人,想要道谢,却没看到人影,临近的座位也没有人,于是作罢,跟着罗布丁去找座位。   两人特意挑了个后排角落的位置,这里多是一些情侣想要干些什么偷偷摸摸的事的绝佳位置,罗布丁特意选在这,还是2号3号不成对的,可见他绝对不是无意。   罗布丁把爆米花可乐在座位左右放好,环顾影院一周,阴恻恻地笑道:“这里可是最佳观景位置,影院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夏昶典看着前面成双成对抱在一起嬉笑的情侣们,有些无语。自己这是图啥,在家待着不好吗,枪战联盟它不香吗,干啥要出来配这个傻子吃狗粮。   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姐妹传染也变傻了。   4.   电影开始了。   剧情有些俗套。   一对新婚夫妇搬进了一座欧式古宅,宅子的盥洗室里挂着两面镜子,一面遮着深灰色的帘子,在有些暗的灯光下泛着一丝不祥的光。中介指着这遮着的镜子再三强调:“绝对不要摘下帘子。”   夏昶典朝嘴里塞爆米花,听着罗布丁在他耳边吐槽:“一会这家人准要把帘子摘下来,这都是套路。”   果然很快就到作死的情节了。   屋子的新主人对房子非常满意,搬进来的第一天晚上就举行了一个乔迁宴。请了两人的同学朋友来暖房。   宴会上一个整容脸的大胸妹子穿着衣领深至肚脐眼的裹身包臀裙来向夫妻俩敬酒,期间说了些恭贺的话,还朝男主人隐晦地抛了个媚眼。   妹子走后,夫妻俩开始吵架,原来那女人是男主人的前女友,女主人认定前女友不怀好意肯定是要勾搭她老公,男人说你想多了他就是没赶上咱俩的婚礼现在过来祝福咱俩的,女的说你这么维护她是不是跟她还有一腿,男的说你不要无理取闹我俩早八百年前就没关系了,女的说我不听我不听你这个王八蛋,男的说你简直不可理喻我不想跟你说了我要睡觉了,然后就睡了。   夏昶典看得津津有味,事还没说清楚就想睡觉,满以为接下来女的会上去跟男人打一架,没想到她竟然也扯起被子睡觉去了。夏昶典觉得这个发展有些迷。可接下来的剧情更迷。   男人睡到半夜突然起来了,他推推女人,又叫了她两声,见她没醒,于是披上浴袍出去了。他来到另外一件卧室,刚一开门,就被一双手揽住脖子,一个女声娇笑道:“佳明,怎么才过来啊。”于是佳明便把这个女人抱起来往床上跑,一边说“那女人才哄睡,叫宝贝儿你久等了”,一边扯两人的衣服。妖精打架之间隐隐露出一团白腻丰腴,和地上撕破的深v包臀裙,提示了床上动情纠缠的女人的身份。   这一段船戏足足有十分钟之久,各种少儿不宜的声音通过墙上两排音响清清楚楚的传到每一个观众耳中,画面通过3d技术直投在眼前,直教气氛变得焦灼起来。   从后方看去,已经有小情侣们抱在一起亲吻着。   夏昶典觉得尴尬无比,看着出轨的戏还能愉快地互动起来,这该是怎样的甜美爱情?!   罗布丁也有点噎住了,瞅一眼姐妹,见两人都是一副生理不适的样子,心里一下子就舒坦了。他又抓把爆米花,接着猜剧情:“接下来应该是女主人捉,奸了,最后肯定又是这俩狗男女合起伙来骗女主角。”   夏昶典觉得有点辣眼,正好喝了太多饮料,想去上个厕所。于是他站起来,摸索着出了门。   洗了手,他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眼角似乎有些红,他凑近了想仔细看看,突然屁,股好像被什么东西拍了一下,他猛转身,原来是立在洗手台旁边的拖布倒了,木把刚好蹭到他。   他松了口气,但卫生间里空无一人,所有的小格子都紧紧关着门,他觉得有些过于安静,连忙跑回影厅。   回到自己座位时候,发现两人旁边各坐了一个人。他用眼神询问罗布丁,罗布丁回给他一个“闭嘴,别坏我好事”的眼神。夏昶典无语,坐下后,忍不住去偷看旁边的人。   男人长得很有侵略感,侧脸看过去眉峰凌厉,鼻梁挺直高耸,眼尾很长且优雅上翘,眨眼间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那眼睛黑白分明,微微转动一下后,扭头朝这边看过来,两片薄厚适宜的唇轻轻抿了一下,似要开口说话。   夏昶典突然惊醒,不敢直视男人询问的目光,紧紧盯着荧幕,仿佛刚才偷看的并不是自己。隐隐的,他似乎听到男人一声轻笑,像冬日里风刮过屋檐的冰凌,清脆而缱绻。他忍不住面皮发红,耳根似也开始发烫。   男人身材高大魁梧,窝在狭小的座位与墙壁之间,显得有些拘束,他的两条大长腿也搁置不下,只得向左右两边曲着,才不至于顶着前排座位。   夏昶典小心移动着自己和男人挨在一起的腿,想要挪开,对方灼热的体温透过两层布料传导过来,烫的他坐立难安。但过道里空间就这么大,不管他怎么移动总是于事无补。   不知是不是他多想,夏昶典总觉得男人的腿在故意向他这边靠过来。   5.   电影终于进行到惊悚部分了。   夏昶典两手放在眼镜腿上,打算一有什么惊吓镜头就摘眼镜。   男人似乎又笑了一声,夏昶典撇嘴,你连眼镜儿都没戴,有什么资格笑我。   女主人连续失眠,精神越来越差,脸色白得像是刷了层乳胶漆。男主人请了一个小保姆来照顾她,自己假作出差在外跟整容脸鬼混。   这天小保姆在擦镜子时,螺丝钉松了,镜子掉下来摔成碎片。听说镜子是古董,她害怕赔钱,就把破镜子扔掉,又取出帘子后头的镜子挂在破了的镜子的位置,正好两块镜子一模一样,也省得她结工资跑路。   小保姆满意的关上盥洗室的门走了,镜子中恍惚间似乎有个人影闪了一下。   带着眼镜的夏昶典成功被吓到了,他刷的一下把眼镜往下一扒拉,余光瞥见男人嘴角勾起,影片换场的蓝色的光在他脸上明灭闪烁。   他若无其事转过头,看到之前还信誓旦旦说保护他的自家姐妹夸张的朝他旁边的男人那边靠过去,口中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夏昶典:……做作……   电影进入高潮。蒙尘的镜子总算是开始投入工作了。   自从小保姆换了镜子之后,女主人就经常能在镜子里看到怪异的现象。先是莫名感觉有人站在背后,然后又觉得镜子里的自己似乎与自己的动作不同步,观众看到的是女主人转头时,镜子里的女人依旧没动,直勾勾地盯着女主人的背影,然后在一声故弄玄虚的音效中诡异地笑了一下。   夏昶典觉得在这个节骨眼,自己还是不要戴眼镜了。   罗布丁已经成功勾搭上了,此时抱着那人的胳膊,把脸埋在对方臂弯里嘤嘤嘤,抽空还冲夏昶典比了个大拇指。   夏昶典不想看他。吸了口气继续跟电影死磕。   国产电影虽然知道结局肯定是没有鬼的,但是过程的确是很吓人。   深夜里万籁俱寂,盥洗室里突然响起水滴的声音,伴着水琴发出来的呜咽,镜头推到乌黑一片的镜子里。   夏昶典忍不住把自己塞进座位最里面,双手交握放在自己一眼就看得见的地方——胸口,他实在是怕了那种手垂下来,从座位底下或者什么地方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他的情节。此时他只恨自己为什么不买最后一排,靠着墙还能让他有点安全感。   镜子里映出一扇半开的门,那是盥洗室对面的卧房。月光洒在地面上,地板上窗帘的影子在缓缓的飘动。这一幕已经维持了有一会儿了,音乐越来越紧凑,见多识广的夏昶典知道惊吓马上就要来了。但正是等待才最是恐怖,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鬼会出现,所以便一直提心吊胆着。   突然,音乐一变,夏昶典还没来得及闭眼,眼前便一片漆黑,有一只手横过来遮住了他的眼睛,带着一丝薄荷的清香。他眨了眨眼,睫毛刮过掌心,那手指在他眼角轻轻摩挲了一下。耳边的尖叫与观众的惊呼都仿佛存在与另一个世界。黑暗中,他仿佛听到男人的呼吸声,贴着他的耳朵,朝他吹了口气,凉凉的。   眼前重新亮起,夏昶典呆呆地看向男人,却见对方依旧盯着屏幕,正人君子似的。   6.   接下来的情节,他便不知惊吓点在哪里了。   每当有鬼怪出现的时候,那只手便突如其来横在他眼前,为他隔开整个世界。那手的主人也总会趁机捏捏他的耳朵,摸摸他的脸,而他却像被禁锢住一般生不出反抗的心来,直到那手拿开,夏昶典才后知后觉到自己被人占了便宜。   又是一幕偷,情戏,却是男人和镜中的女人。   男人站在镜子前,镜中却是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女人身材凹凸有致,肤白如玉,她长发垂落在胸前,低着头,只能看到削尖的下巴和如血的红唇。   女人朝前走来,贴在了镜子上,然后抬起了一只手。镜面像湖水一般泛起波纹,那只手缓缓的破开壁垒,向男人伸过来。男人像被蛊惑了一般,定定的看着对方,任由镜中人抚摸他的脸。镜中人渐渐探出头来,她捧着男人的脸,低下头去,殷红的唇向着那双青白的唇贴过去……   夏昶典的眼前再次一片黑暗。   他感觉自己靠在一具带着凉意的宽阔胸膛上,唇瓣被冰凉的手指摩挲着,有些痒。   他不由抿唇,却仿佛吸入一口夹着冰霜雪粒的荒原冷风,顺着齿缝在他舌尖悠悠一转,直流入咽喉。他屏住呼吸,眉头皱起。   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张嘴。”   接着不待他反应,那手指便捏在他后脑上,强迫他抬起头来。陌生的气息俯身而下,唇间一热,便是一片濡湿。   男人不疾不徐的在他唇上舔着,像是在品尝什么稀世佳肴。   手掌在他脑后不轻不重的揉捏着按摩,手指微凉,紧触着温暖的头皮,放松之余一阵酥麻的感觉顺着脊椎绵延而下,让他浑身颤抖起来。   男人的气息包围着他,掠夺着他,他感觉呼吸困难,终于微微张开口,紧迫的喘着气。   裹挟着不容拒绝的强势趁机封住他的退路,像一头狂暴巨兽,四处侵略,又如飓风席卷,掠夺毁灭。他只能无助的攀附在男人肩头,任由对方撕咬。   恍惚中,他眼前浮现出星罗棋布,彗尾流萤,光影交转间,意识朦胧,透骨的欢愉如波涛汹涌,他在浪潮间起起伏伏,魂不守舍。   7.   电影不知何时散场。   夏昶典被罗布丁唤醒,他的脸上还残留着欢好后的余韵。他茫然四顾,却见影院一片空荡,男人早已不见踪影。   “你旁边的人呢?”夏昶典喉咙有些发紧,他不愿相信方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场梦,但罗布丁茫然疑惑的表情又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这就是一场梦。   他摘下眼镜,心底一片空旷,再次看向男人的座位,那里空无一物。   出了影院,罗布丁在他身后喋喋不休:“这电影也太没有意思了,最后竟然是在拍电影,还不如被人下药呢!”   “不过点点你也厉害,这么大的声音,你都能睡着!”   夏昶典深吸了一口气。   二月里,天气还未全然转暖,尤其天色近晚,风冷如刀,这一口气入喉,仿佛站在雪原上。他拢了拢外套,把自己紧紧裹起来,单身了那么久,这一刻,突然就感到了一种难以忍受的孤独。   罗布丁追在身后叫他:“点点,你不要走太快。哎!你不吃饭了?”   他大步走在前面,只想快点回家。   8.   夜晚如约而至。   情侣的不眠夜,单身狗的夜未眠。   一张床上,罗布丁沉沉睡去,甚至打起小鼾。夏昶典却睁着眼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手机调成夜间模式,幽幽的光影在夏昶典脸上闪动,盯着手机的人却显然注意力不在。他无意识的划着手机,时间跳过一分钟,现在是23点整。   他小声的叹息一声,正待把手机放下,面前的手机突然被按灭,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夏昶典屏住了呼吸,他的身后贴上来一具带着凉意的躯体,就如影院中那场梦的再现。坚实赤,裸的臂膀环过他的肩膀,掌心带着夜间露水的冷,按在他沸水般鼓动不已的心脏之上。   温凉的唇柔软,贴在他脖颈上,呼吸如风一般,喷洒在他脑后,让他忍不住颤栗。那种无法挣扎的被禁锢感再次席卷全身。他小幅度的颤抖着,分不清是紧张,害怕,还是兴奋。   夜风从睡衣的下摆向内钻进去,冰凉与火热相接触,犹如春雪遇见烈阳,立刻消融成一摊潮情。   夏昶典像一条搁浅的鱼,奋力的呼吸着,他的皮肤通红滚烫,眼角带着湿意,鼻息间溢出一两声难受的嘤咛。   他想要回头看清男人的脸,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只能在冷热交替中抖动着,肌肉绷紧了又放松,放松了又很快绷紧。   “放,放开我。”他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却哑的不像话。   男人微微放松力道,却不肯放过他。   夏昶典只觉漫天的风雪压在他身上,冰冷而沉重。   他抬起眸,终于看清了男人的脸,鬼斧神工般俊美无铸的面容上嵌着一双寒星也似的眸子,那眸子盛满了情意,映照着一个他。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夏昶典纵使陷入欲海也觉出几丝不对。   男人却没给他询问的机会,径直低头吻住了他的唇。   不带任何技巧,就是猛兽般的掠夺,像沙漠中行走的濒死的人突然尝到了绿洲的甘霖,有今天没明天似的疯狂渴求。   他无法言语,连呼吸都破碎,他只能尽力握紧了双拳,用最后的一丝理智克制着自己,不要去揽对方的脖子。   男人掀开被子,又解开了他的睡衣,夏昶典惊慌失措的去看睡在一旁的罗布丁,却见对方背对着这边,一无所感。   夏昶典看着上方的男人,胸口急剧的起伏着,他想要阻止,却被突然地欢愉打断言语,险些碎裂成清长的吟咏。   他只得把手背压在唇边,随着男人的动作谨慎的喘息着。灭顶的快,感冲击着他的神经,他不敢看男人浸着汗珠的宽阔脊背,只好盯着晃动的天花板,死死咬着手背,不敢发出一声呻,吟。   狂风暴雨之后,海面渐渐恢复平静,在浪头颠簸了许久的白帆小船被雨后的波涛轻轻推向海岸。平坦的金沙海滩柔软而广阔,小船最终停稳,桅杆渐渐降下,清澈的碧波恋恋不舍得从船底退去,留下一片片彰显主权的濡湿。   身上的汗水被那雪国的风卷走,柔软的被子重新裹在身上。疲惫接踵而至,夏昶典意识昏沉,恍惚间,那人为他掖了掖被角,在他耳边落下潮湿的一吻,那声音暗哑,直接印在他的灵魂:“做我的情人好吗?”   灵魂激荡间,他似乎听到自己撒娇似的呢喃:“好……”   手机蓦然亮起,正是0点时分。   9.   看着自己手背上浅淡的牙印,夏昶典有些心虚。他犹疑着问罗布丁:“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罗布丁茫然。   “没什么。”他道,觉得脸有点热。大概自己是真的想要男人了,竟然做了个这么真实的春天里的梦。   他摇摇头,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   一转眼路奶茶都要结婚了,作为朋友,今日的单身趴体必须陪姐妹玩到尽兴。   灯光闪耀,音乐轰鸣,舞池中男人们各显本领,极尽诱惑的扭动着身躯。罗布丁和隔壁老王两人在中央摇曳生姿,惹得众人目光灼灼。   路奶茶看夏昶典兴致不高,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看,关心道:“怎么了点点,怎么不去跳舞?”   夏昶典下意识握住手,遮住那枚牙印,他笑了笑:“没什么,我去趟洗手间。”   穿过摇摆的人群,躲过突袭的咸猪手,酒吧的卫生间也是混乱的重灾区。门口抱着三人,忘我的亲吻着,将入口挡的严严实实。他奋力挤进去,把门锁上。   镜子里的男人被酒气熏蒸出两抹红晕,挂在眼角,他捧了些水扑在脸上,企图将热度降下几分。抬起头,水珠顺着脸庞滑落在他的衣领,他伸手去拿纸,脸上却覆上一双冰凉的手,为他温柔的揩净。他愣住,镜中映出男人的身影。   男人比他高出半头,站在他身后,身后环在他的腰上,脑袋埋在他肩颈间,呼吸冰凉“想我了吗?”   夏昶典想起晚上的疯狂,浑身酥麻,他结结巴巴的开口:“你,你是谁?”是人是鬼?   男人捏着他的下巴,把人转过来,在那殷红的唇瓣上咬了一口:“你很快就知道了。”   男人的身影渐渐模糊,夏昶典急道:“你去哪?!”   男人笑起来,仿若昙花,声音悠远像来自另一个世界:“你该醒了……”   10.   清晨的光还未照在床榻之上,那被揽在怀中的男人便倏地睁开了眼睛,他呆愣了片刻,目光找到焦点,终于大口喘起气来。   身后人将他使劲儿往怀里带了带,安抚道:“放松,不要怕。”   夏昶典回过神来,紧紧抱住钱尔白,把脸在胸前使劲儿蹭了蹭:“哥……”   钱尔白像拍小孩似的把人搂在怀里哄了哄,又在他额头亲了一口:“好了,我在呢。”   听着熊哥平稳的心跳,夏昶典想起梦里的那一幕,心中有些空,他仰着脸,看着熊哥,和梦里不是很像,但是眼睛却一模一样。接着他又为自己梦到别的人而感到自责,咬着唇,纠结不已。“哥,你说有没有平行时空啊?我做了一个梦……”   钱尔白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后脑勺,安静的听他讲。   夏昶典讲完了,迟疑着开口:“哥,如果平行世界里的我没有遇到你,怎么办呢?”   钱尔白在小孩脸上亲了亲,肯定地道:“不会的,你总会遇到我的。”不管是以何种形式。   end. 第31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喂?”是一个陌生的号码,钱尔白接起电话。   那边传来乔母沉痛焦急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过后的沙哑:“乔乔,你奶出事了,你快回来看看她吧。”   挂了电话,钱尔白买了最近的一趟高铁,连夜赶往唐市。   乔奶奶一直独自一人住在唐市的老房子里,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乔爸便给她请了一个生活保姆,照顾她饮食。但乔奶奶是个闲不住的人,每天都要出门去遛弯。   这天乔奶奶遛弯回来的早,又顺便买了一兜子土鸡蛋,上楼梯的时候一脚踩空,偏她想着要护住鸡蛋,下意识两手抱住布兜子,转了个身,结果鸡蛋没事,乔奶□□部撞在台阶沿儿上,当下便动不了了。   保姆听到动静连忙跑出来,一看乔奶奶昏迷不醒,吓坏了,也不敢搬动,坐在旁边一边哭一边给乔爸打电话。   乔爸一听老娘在地上躺着生死未卜,这小保姆也不懂得叫救护车,光知道哭,立刻气得二佛升天。但此时顾不上骂她,让她好好守着老太太,自己赶紧打了120,开着车往家赶,路上又给乔母打了电话。   乔母公司离老太太家更近些,比乔爸先一步回家。正好赶上救护车来,她拨开人群,粗暴的推开哭得六神无主的保姆,给医护人员们腾开一条道,把老太太抬上车。   救护车呼啸着疾驰向医院,乔母看着面色苍白,呼吸微弱的老太太,心乱如麻。   输液袋挂在架子上,随着车体转向大幅度的摇晃着,一滴一滴的甩进下方细长的胶管中,她握着乔奶奶苍老失温的手,感觉有些胸闷气短,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大门关上,抢救室的红灯亮起。   乔母无力地坐在长椅上,浑身发软,心慌不已。   她的手机在慌乱中丢失,只得向同等候在手术室外的病人家属借了一部。   她颤抖着手,拨通了乔卑斯的电话。儿子是他奶奶一手带大的,如果今天不幸……希望能赶得及见彼此最后一面。   乔父急急地赶来,慌乱中险些与其他家属撞上。   乔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紧紧地握着双手,手指却是一片冰凉。直到乔爸坐在她旁边,揽住她的肩膀,她才散去一身强装的坚强,扑倒在丈夫怀里,低声的哭泣起来。   乔爸抚摸着乔母的背脊,紧盯着手术室的大门,眼眶通红,整个人变得无比憔悴。   一夜的抢救,乔奶奶一直没有脱离危险,医生连下两道病危通知书,直言病人情况不容乐观,嘱家属做好面临最差的结果的准备。   门外的两人双眼通红,精神疲惫,一向以业界精英自居的乔氏夫妇,此刻毫无形象,浑身散发着焦虑和绝望的气息。   钱尔白终于到了唐市,瘦猴已经在车站等了他很久。接到人,便马不停蹄的赶往医院。   在车上,钱尔白从瘦猴口中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一时陷入沉默。   在原主乔卑斯心中,最亲近的人就是乔奶奶。他小时候被人欺负,变得自卑自闭,奶奶是他唯一的避风港。高考后报志愿,乔妈想让他学管理,将来接管公司,而他想学播音主持,也是奶奶无条件的支持他,为他跟乔爸乔妈做保证。大学里他第一次接广播剧,成绩惨淡,被骂的狗血淋头,连他自己都想放弃的时候,奶奶依旧支持他,鼓励他,从未接触网络的她第一次下载软件,注册听众,为他的作品点赞留言。毕业后找不到工作,他梗着脖子不想跟家里要钱,结果险些连饭都吃不起,也是奶奶瞒着爸妈偷偷给他打钱,才没让他真的饿死。   在他猝死的前一天,他还想着,等以后成为了最最厉害的主播,赚好多好多钱,一定要报答奶奶,好好孝敬她老人家。   钱尔白成功签约之后便每月给乔奶奶打钱,买东西,但一直没有机会替原主回唐市看望老人。   乔奶奶身子骨一向硬朗,又有保姆照顾,每次打电话也都说不用他回来,让他好好工作,照顾好自己。钱尔白还想着等过年的时候就回去,到时候在家多陪陪她老人家。   谁知……   到了医院,他先劝乔爸乔妈回去休息,两人年纪也不小了,精神紧绷地熬了一整夜,身体早就受不了了。   乔爸拍拍钱尔白的肩膀,带着乔妈先回去了。   保姆也跟着一夜没合眼。   她除了担心更有害怕。   一是没有照顾好雇主家老太太,让老太太摔进了医院,这已经是她的失职了,二是因为事发时她慌了手脚,没有第一时间打120,若是因此延误了病情,导致老太太没抢救回来,等着她的不只是雇主的责难和怒火,还可能有公司的辞退,同时她的良心也会一辈子不安。   她背靠着抢救室的大门,双手合十,不住地冲漫天神佛许着愿。   瘦猴坐在钱尔白旁边,默默的陪着他。   瘦猴很小的时候奶奶就去世了,他一直把乔奶奶当成自己亲奶奶。这次回唐市本来是放假探亲的,他妈趁机给他安排了几场相亲会,刚与女方见面,便从社区群里得知乔奶奶进了医院,二话不说马上就赶了过来,陪着乔爸乔妈守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又去火车站接人。   此时瘦猴也有点撑不住了,钱尔白也差不多,他坐了一夜车,几乎也是一夜没合眼,坐在椅子上,两个人都眼睛红红,一会儿一个哈欠。   瘦猴心里不好受,但他知道兄弟心里只会比他更难受。他看着乔卑斯眼下的黑青,又想到乔   奶奶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深深叹了口气,鼻根酸酸的。   他垂下头去,使劲儿眨了眨眼睛,感到睫毛一片濡湿,视线有些模糊。他声音更咽地道:“乔奶奶一直都健健康康的,连场感冒都很少生,前两天还去广场上遛弯,碰见我还让我去家里吃饭呢……”   钱尔白没说话,只是紧紧盯着门上的红灯。   卢六六检查了乔奶奶的情况后,告诉他,以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乔奶奶抢救成功且治愈出院的可能微乎其微。   “我的仓库中有合适的药剂能用吗?”他企图尽最后的挣扎寻求一丝可能。   结果不出意料:“不能,基因修复药剂是三级世界星际时代的产物,超前当前世界200年科技水平,复原药剂是魔法世界的产物,违背当前世界科学的进化趋势,九转回魂丹的名字虽然在这里出现过,但来源于小说,人们普遍认为它是虚构的,一拿出来就会失效,其他药剂……”   “好的,我知道了。我只是,想试一下……”钱尔白声音闷闷的,他感觉胸中堰塞着一团郁气,压得他只想大喊几声。   卢六六安慰他:“这是这个世界的秩序,人的生老病死,人力无法扭转,宿主你只能遵守规则。你不需要内疚的。”   钱尔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遵守世界规则,不扰乱进程是他的义务,但明明自己有能力救回乔奶奶,却因为规则制约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样比无能为力看着亲人死去更折磨他的内心。   此时他有些羡慕那些封锁了记忆,以重生为名代替原主生活的其他同行们。   瘦猴抬起手在钱尔白肩上重重拍了拍,道:“乔奶奶她是个好人,好人总有好报的,她一定会挺过来的,她还等着她大孙子变成大明星回来孝顺她呢!”   笨拙的话语又像是自我催眠,安慰乔卑斯的同时也在安慰自己。   “嗯。”钱尔白看了看瘦猴,也大力的拍拍他。   但是钱尔白知道,奇迹不会发生了,当乔奶奶醒来的时候,就是一家人告别的时候。 第32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晚上9点45分,乔奶奶溘然长逝。   临走前她胃口很好地吃过了两碗海鲜粥,微笑着环视着屋子里站着的儿子,儿媳,和孙子。她的目光落在钱尔白身上,微笑着冲他招招手:“乔乔你来,我再看看我的大孙子。”   乔妈泣不成声,扭过头去,靠在乔爸怀里,乔爸也默默流泪,大手粗暴的抹了把脸,推儿子上前。   钱尔白走过去,蹲在老人床前:“奶奶,我在呢。”他的声音也更咽,喉咙发紧。   乔奶奶伸手摸摸他的头,苍老的手掌留着年轻时候做活计落下的粗茧,磨着他的头发擦擦地响。   她深深地注视着面前的年轻人,看着他的眉眼,他的举止,他的一个微小的蹙眉,叹了口气,话语中充满怀恋,又有一丝遗憾:“真像呐,我的乔乔大孙子……”她的眼角流下泪来,手上的力气减小,从钱尔白头顶滑落,他把那只手握在两手之间,叫她:“奶奶……”   老人的神色有些涣散,刚刚逼尽最后生气焕发的一丝荣光渐渐消散,她看着钱尔白,又像在透过这幅面孔,看着另一个胖胖的,喜欢躲在她身后,需要保护需要鼓励的孩子。她说:“乔乔,要好好的,你要好好的啊。”   钱尔白握紧了她的手,一句一句的回答她:“奶奶,我好好的,乔乔会好好的……”   乔奶奶似是放心了,又叫别人:“建诚,早点睡觉,别老熬夜。”   乔爸连连答应,扑到床边,握住她另一只手:“知道了,妈,我不熬夜,我也好好的。”   乔奶奶又叫人:“云珍啊,我那鸡蛋呢,给乔乔炒着吃,乔乔一会儿就回来了,我要去接他……”   云珍是乔妈的小名,她哭的说不出话,只是不停点头。乔爸抓住她的手默默给她传递力量。   乔奶奶最后看了钱尔白一眼,再次叹了口气,释然了一般闭上了眼睛。   床前的三人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老人家们对于死亡总是不甚避讳,甚至早早就准备着寿衣墓地,遗照也从容照好,偶尔也会和儿女们聊聊自己的葬礼。   乔奶奶85岁,没病没灾的去了,算是喜丧,就按着她生前的打算办了葬礼。   追悼会上她的老伙伴们三三两两的来看她,埋怨她不说一声就走了,再想想自己一把年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就不在了,心里唏嘘一阵,抓紧时间享受生活去了。   乔家并没有为难保姆,只是向家政公司说明情况并解除了合约。   老人出事之时在保姆的工作时间,严格来说属于看护失职,但乔奶奶执意不同意保姆跟着出门,雇主对此也是知情的;至于是否是因为她太害怕了而没有及时呼救,导致耽误了最佳抢救时间,尚无法证明,真要打起官司来,两方也没这么容易掰扯清楚。   再者乔奶奶一生与人为善,想来也不愿意死后不得清净。   小保姆对于乔家感激又愧疚,她参加了乔奶奶的葬礼,在追悼会上哭得不能自已。反倒是乔妈出面原谅了她的过失,才把人劝住。   送走客人,三人坐在客厅里休息。钱尔白切了盘水果,放在茶几上。   乔妈翻出很早以前的相册,三人一张张翻看着。   看着那些黑白照片上已经逝去的人,乔妈心中酸楚,不由伤怀道:“人来这世上一遭,不管是苦难还是风光,死后也就只能留下些不会动的相片了……”   乔爸看到了乔爷爷年轻时候的照片,愣了一下,看看钱尔白,又看看照片,道:“难怪你奶奶说真像……”那张照片穿着军装,高大英俊,面容神情几乎与钱尔白一模一样。   乔妈也是叹了口气,说道:“婆婆她是想公公了啊。”   记忆里父亲在世时对母亲非常好,两个人从没红过脸,一直是相敬如宾的样子,乔爸想到父亲去世后,母亲独自一人把他拉扯大吃了很多苦,心中一疼,又开始后悔没有多花点时间陪陪她老人家。   为人子女的,总想着多挣点钱,先给父母物质优渥,等闲下来了就多陪陪父母。但钱哪有挣完的一天,子欲养而亲不待。人人都懂的道理,但只有切实经历了才知道这句话究竟有多痛。   两人陷入回忆中,垂目沉思。乔妈心有触动,想道:这么多年过去,老头子就是有再大的气也消的差不多了,也该回家去看看了。   钱尔白看着那张照片,心中有些复杂。只有他知道,乔奶奶透过他看的人,并不是乔爷爷,而是乔卑斯。果然,伪装的再像,骗得过基因测序机器,也骗不过日夜相处的亲人。   他在心中问系统:“六六,这个世界真的没有灵魂吗?”   卢六六迟疑了一瞬,但还是实话实说:“没有。但是他们的意识消散在同一片过度,宿主可以当他们已经重逢了。”   钱尔白胸口感觉空荡荡的,他按在心脏上,感受着手下沉劲的跳动,心中首次怀疑系统的情报。   在他一遍遍说着“乔乔会好的”,亲眼看着乔奶奶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他感受到心脏处有一丝微小的抽痛,像从中抽离了什么,有些凉,穿过背脊消散无形。   接着,那些在手术室门外突然爆发的悲伤与不舍,一下子就消失了,他被乔爸乔妈抱在怀里,身上沾染着他们的泪水,耳边是他们沉痛的低泣,他却无法进入他们的圈子,感同身受的一起哭泣。   这才应该是一个外人应有的状态,为逝者感到惋惜,但不会过度沉浸于悲伤。   而之前的感情,应该属于已经被系统判定为意识消散的乔卑斯。   钱尔白按下这个发现,什么都没有说。   送走了乔奶奶,乔家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沉浸在悲伤之中。   尤其乔爸,平日里顶天立地男子汉,私下里经常看着乔奶奶的照片默默红着眼睛,某天夜里从睡梦中惊醒,突然抱着乔母哀恸大哭:“云珍,我没有妈了……”   有妈的孩子年纪再大也是块宝,失去了母亲的孩子,一夜之间就彻底长大了,再也没有了放肆撒娇的资本,也再没有了会被无限包容的港湾。   钱尔白暂时留在唐市。   老房子根据乔奶奶的遗嘱,留给了乔卑斯。乔爸乔妈在唐市另购置了一套房子,过了乔奶奶的头七,为避免触景生情,便般走了。   钱尔白为照顾乔爸乔妈,和两人住在一起,偶尔回老房子里看看。   老房子里的卧室还保留在乔卑斯上大学时的样子,原主从小学到高中得到的奖状,奖品都原原本本的保存着,他的衣服按四季从里到外整整齐齐的挂在衣柜里,书桌上的摆饰都不染纤尘,显然有人经常擦拭。   原主的房间不喜欢外人进来,这个每天给他打扫房间的人是谁,可想而知。   看着房子里的点点滴滴,钱尔白想起了厨子世界里的收养他的老板娘。   她身材矮小,但体格健壮,黑黝黝的脸膛上映着炉火,照的两眼闪闪发亮。   她自己也就是个苦命的人,嫁了个男人没两年进城送货被惊马踩死,留下个瞎眼老娘,和间赔钱的菜肉铺子。起早贪黑地干活勉强维持两人生计,却在看到数九寒天穿成个不会说话的光屁股娃娃,冻得浑身发紫奄奄一息的钱尔白时,骂了两句“天杀的贼扔孩子不扔远些”,扭头就把他抱回家当自己孩子养大。   当他最终成为名动天下的厨神,给皇帝做完了寿宴,坐着御赐的四驾的青盖马车回到那间从前的铺子,现在的酒楼时,这个本该享受荣宠的母亲却把儿子拉在怀里好一阵检查。世人都羡慕他一朝得宠在圣前露脸,唯有母亲却在为儿子的安危而担惊受怕。   一百多年过去,那种被关爱被疼惜的感觉他始终难以忘怀。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亲人的温暖,也是他第一次对于原主的世界生出由心而发的认同。   老板娘去世的时候,他整个人显出一种无序的彷徨来,做出的菜都失了两份味道。那种心空荡荡的感觉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他机缘巧合下收养了善堂的一对姐弟,养孩子的繁重任务占据了他的生活,这种状态才渐渐淡去。   而在开启下一个世界后这种感觉则全部消失了。但他对孩子的喜爱则保留了下来,每个世界都会养一两个。   也许是触景生情,让他回想起遥远的过去,想起那段他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的亲情,此时与乔爸莫名的感同身受了。他眼眶不由湿润,心疼起这个失去母亲,变得有些颓然的四十多岁快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来。   钱尔白觉得,是时候该接起这个家的担子了。   他向乔爸乔妈公开了他的直播收入和签约合同,并言明,他未来的工作计划与目标是继续做网络主播的同时争取签约配音公司,成为配音演员。   乔爸乔妈都不是老古董,虽然觉得做主播做演员都不算是主流职业,不如进自家公司来的稳定,但儿子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并闯出一番事业来是他们最欣慰的事。对儿子的决定表示了支持后,乔爸还特意下载软件关注了儿子的账号。乔母这时则拿出自己已经四级的账号在丈夫眼前晃晃,一脸骄傲的道:“我早就关注儿子了,我还是粉丝团小组长呢!”   以前由于乔爸乔妈缺席原主的成长,导致原主与父母关系比较疏离,这次一家人开诚布公的谈过之后,家庭氛围变得亲近了许多。 第33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乔爸依旧回到岗位工作,乔妈有意培养接班人然后退位养老,不必每天都去公司。   对于乔卑斯不愿接手公司她还是有些失落的,但她手里握着多半股份,等她退居幕后甚至百年之后这些股份留给儿子也能保他优渥生活,便也放松下来,开始提前享受退休生活。   钱尔白每天延续在方市的生活饮食习惯,早睡早起,锻炼身体,因为要控制饮食又坚持每天自己做饭。   对于儿子要自告奉勇下厨,乔妈本来是又忐忑又感动的,还想着一会无论多难吃都要笑着吃完,不能打击儿子积极性和一片孝心。结果在菜的香味顺着厨房门飘出来的一瞬间,乔妈就果断丢弃之前的念头,拿着碗等着开饭,并在心中盘算着怎么才能让儿子主动承担家里的一日三餐。   钱尔白在方市又办了张临时的健身次卡,没再找教练,而是和罗伯特保持着联系,由他远程指导着,每周进行三次健身训练,一是巩固成果,二是塑造肌肉。   刚回来的时候,乔奶奶情况不明,乔父乔母又心不在焉,竟然没在第一时间发现儿子的变化,后来知道了儿子为了减肥吃了很多苦,心中又是无限疼惜。   儿子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突然长大了,并变得优秀,变得强大,不再需要父母的保护了,乔妈和乔爸既遗憾,又自豪。   过去的缺失无法弥补,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有尽力把最好的一切给儿子。   于是,钱尔白代原主享受了一把迟到20年的溺爱。   钱尔白直播的时候,乔爸乔妈就化身土豪金主,动辄几千几万的礼物便砸下来,还经常和直播间的黑粉们撸袖子对战,甚至因为出手大方,又力挺主播,隐隐有成为粉丝头头的趋势。   他的超话,专题版块,配音作品,甚至他和夏昶典的cp贴下面都活跃着这对夫妇的身影,看着他们混在粉丝堆里一本正经地给自己打call,钱尔白哭笑不得。   观众的打赏并不全都属于主播的收入,而是和平台五五分成。但是乔爸乔妈执意要给儿子创收,增添人气,钱尔白不忍拂逆他们疼爱儿子的心,只好随他们去。   钱尔白回来的急,到了唐市后又有一连串的事要处理,一直没顾上打开手机。直到夏昶典始终等不到回复打过电话来,两人才重新恢复了联系。   夏昶典很小的时候,经历过一次亲人的离世,但那时他还不懂事,并不明白死亡意味着什么,只是以为她出远门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要离开很长很长时间。长大后知道了真相,但逝者已久,也并没有多深的悲痛。   因此对于熊哥痛失亲人,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若只是像其他人一样说一句“节哀顺变”,又显得不痛不痒,似乎太过冷淡。   他听着熊哥那边平静的呼吸声,心中隐隐疼惜:熊哥这样内敛的人,此时一定非常难受,但却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假装冷静。   于是他说:“哥,你要是难受的话你就哭出来吧。”说着自己却带了哭腔,鼻根酸胀,眼圈也红了。   钱尔白不明所以,又有些感动,他笑了笑,道:“没事的,奶奶走得很安详,没受什么苦,儿孙也都在跟前见了最后一面。她是笑着走的。”   夏昶典捂住了嘴,眼泪控制住不住地往下淌,想着熊哥强忍着难过说出这些话,他就更加难过,不由得哭出了声,像只小狗似的呜咽起来:“熊哥,呜呜呜,我心疼你……”   钱尔白仿佛看到了小孩耷拉下来的耳朵和下垂着的,含着泪的通红的眼睛,叹了口气:“好了,我不难受了。你别哭。”   哄了好一会儿,夏昶典才止住眼泪。他想着刚才的失态,不由心中羞愧——本来是要安慰熊哥的,却反倒要熊哥来安慰自己了,真是太丢脸了。   他使劲吸了吸鼻子,迅速而含糊的道谢,企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钱尔白轻笑一声,转移了话题:“最近我不在,你有好好吃饭吗?”   夏昶典耳边一麻,有如过电一般轻轻一颤,脸上便浮起羞红,他像是处在熊哥的目光之下似的,不自在的扭动了下身子,然后蜷起双腿,把下巴搭在膝盖上。声音极尽了轻柔的回答道:“我试着自己做饭了,但是不好吃。只能吃外卖。”“哥你走的时候都没跟我说一声,之后也不回我的消息,我好担心你啊。”言辞间仿佛在撒娇,埋怨对方的不告而别。   钱尔白弯起嘴角,纵容了小孩的嗔怪,手心却有些痒,他无意识地蜷了蜷手指,想要揉些什么东西。   他不由得也放轻了声音,磁性的声线压低了伴着电流传出听筒,仿佛在贴着耳边呢喃:“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等我回去给你做饭。”   夏昶典觉得身子发软,脸颊发烫。那把声音在脑海中回荡着,把他的意识搅成一团混沌,忽而又化作一只大手,凌空揉乱了他的头发。   挂断电话,他傻乎乎笑起来,向后倒在床上,喃喃自语:“哥你要快点回来啊……”   不过钱尔白暂时是回不去方市了。   乔妈半隐退在家,天天除了追儿子的直播和以前的广播剧外,最大的爱好就是拉着成功瘦身变成肌肉型男的儿子去逛街。   以前没时间也没机会,一直没有亲手为儿子挑选过衣服,现在总算可以弥补回来了。   乔妈拉着钱尔白逛遍了整条商业街的精品男装店,看中哪件衣服就让儿子换上,咔嚓咔嚓的拍个不停。   钱尔白净身高187,穿鞋一米九,身材壮硕,肌肉扎实,瘦下来后露出的那张脸却是个瓜子形状,五官全挑着乔氏夫妻俩的优点长,眉眼间自带一股正气,配着他那相当有料的身材,行动间全是叫人脸红心跳的荷尔蒙。   穿着衬衫牛仔裤是西部牛仔,套上风衣是高冷男神,换成迷彩是铁血军官,即使是穿着正装也掩不住他饱满的胸腹肌,仿佛西装暴,徒,随时会撕裂精英的伪装,色,气破衣而出。   一套一套衣服换下来,导购小姐姐都要化身迷妹疯狂土拨鼠尖叫了,一边夸一边不停地向乔妈推荐店内新款。   乔母越看越满意,即使儿子一脸的无奈,看在她眼里,也是十二分的俊美。   她终于拍够了,把所有喜欢的衣服全买下来,在一叠声的欢迎下次光临中开开心心的走出门去。   钱尔白认命地拎着十几个袋子,穿着乔母最满意的一套衣服,保镖似的跟在后面。   有人忍不住偷偷拍照,把这一组图片传到了网上,成功引得一群狼女小零们疯狂舔屏,搜藏催更。   卢六六自己也收藏了几张。不得不说,这几张虽然是偷拍,但像素之清晰,仿佛把摄像头怼到了宿主脸上。   钱尔白对此也并不介意,作为主播,早晚有露脸的那一天。何况这张脸长得也不丑,做主播的,颜值永远是吸引流量的第一利器,才华实力人品等等在颜值面前,都要靠后排。   他这不是现实,而是务实。   夏昶典正在和小伙伴们欢乐四排,光荣阵亡只能旁边观战的罗布丁突然在群里说话:“姐妹们!快看我发现了什么宝藏!”   接着连甩十张图片。   夏昶典的手机都有一瞬间的卡顿,险些带着姐妹们车毁人亡。好容易从车上下来,几人赶紧钻进房子里。   路奶茶和隔壁老王耐不住好奇,点出去看图,接着发出齐齐的一声惊叹:“哇!”   隔壁老王更是不吝夸赞道:“这腿,这胸肌,这屁股!极品啊!”   夏昶典心中不屑一顾,再极品都比不上他家熊哥。他兢兢业业地搜房攒装备,心中想着,不知他家熊哥在干什么。   路奶茶两人回来,围着夏昶典转悠,啧啧个不停。   夏昶典不明所以:“干嘛啊?”   隔壁老王道:“点点你就不好奇嘛?不想去看看?”   “不。”夏昶典搜完了跑出房子去接着开车。   两个队友跟着坐进车里,接着在他耳边念叨。   “那可是最受欢迎的一号形象啊,要颜有颜,有肉有肉,腿长胸大,我要不是有对象了一定要去追一把!”这是几个人里边最浪的隔壁老王。   “说起来他应该算是熊攻了吧,就是脸不够粗狂,有点太好看了。”这是路奶茶。   夏昶典不为所动,专心致志的开车跑毒。再好看也没他家熊哥好看。   队友们兴致勃勃的给照片中的人打分,从颜值谈到身材,从气质谈到衣品,均给出9.5的高分。随即又聊到了各自喜欢的类型上,荤素不忌的开了几个有颜色的小玩笑,嘻嘻哈哈的笑作一团。   夏昶典被带的忘了听枪声,径直开进了有埋伏的房区,连人带车被一颗雷一波带走。   划水的两个人哀嚎一声,打算重开一局一雪前耻,夏昶典看看时间该去健身了,便没有加入他们。   退出游戏,他看着三十多条消息提醒,犹豫了下,还是点了进去。   对于能被这几个颜值即正义的姐妹们打出9以上高分的男人,他还是有一点好奇的。   但是无论这个男人有多好看,在他心目中都比不上他家的熊哥!夏昶典在心中跟自己说,然后点开了大图。   图片中的男人五官轮廓硬朗,神情冷淡,身形高挑,肩宽腿长,穿着一身黑色皮夹克,内搭黑色单衣,黑色长裤,侧袋处装饰着一条一指粗的银色金属链,他的头发抓的微微凌乱,有一种金属朋克风。   他一只手抓着单衣下摆,似撩非撩,似放非放,隐隐露出的一小片腹肌块垒分明,引人探究更多。镜中映出男人宽阔的背和两条笔直性,感的大长腿,那绷紧的形状,结实有力的肌肉线条,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一股令人腿软的男性魅力。   夏昶典看着照片中男人那张熟悉的脸,呆住了——   这,这不是熊哥吗?!这是熊哥?!   回过神来,他又有种微妙的不妙之感,仿佛自己一直藏着掖着的秘密就这样被大大咧咧的掀开来,公之于众了,现在哪只老鼠都想在他的这块小奶酪上咬上一口。   他心里有些着急,这块小奶酪越来越好看,闻着就让人心动难耐,越来越多的情敌已经拉着手准备冲上来了,可熊哥的身上还没有写下他的名字。啊!熊哥对他到底是什么想法啊?   夏昶典抓着头发在床上翻滚。 第34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哥哥哥,就这一次,求你了,就陪我一块去吧,下次我帮你!”瘦猴双手合十,怪模怪样的作揖。   钱尔白充耳不闻,双手握住蝴蝶机的扶手,向胸前推动,手臂的肌肉高高鼓起,如树根盘缠,充满力量。   瘦猴十分羡慕,但看到他兄弟湿透了的衣服,又迅速地打消了健身的念头。说实话,他是非常佩服钱尔白的,能狠得下心减肥,还坚持下来了的人活该有这样一副好身材。   他这次来是求钱尔白陪着他一块去相亲的。   上次因为乔奶奶的事把人家姑娘一个人撂在店里,瘦猴心里头非常过意不去,被他妈狠狠骂了一顿之后去向那女孩诚恳地道了歉。   女孩很深明大义,并同意再给他一次机会,但是女孩的哥哥很不忿妹妹被人放鸽子,这次见面执意要全程陪同。   听说女孩的哥哥是职业拳击手,还曾扬言要给他好看。瘦猴怂了,非要钱尔白陪着他一块去。   虽然兄弟不是什么拳击手运动员,但是这一身腱子肉,看起来也挺唬人啊,若真是不幸一言不合打起来了,兄弟这块头应该也能吸引点火力。   钱尔白虽然不知道瘦猴的这些想法,但是这并不影响他拒绝帮这个忙。   女方家长陪同是理所应当,而自己不是他的长辈,也不是他的亲戚,跟着参与这种私密性质的聚会恐怕不妥。   瘦猴不肯放弃,跟在钱尔白身后转悠,殷勤的擦汗倒水搬杠铃片,使劲了浑身解数地讨好他。最后甚至都把刚抢到手还没捂热乎的绿日乐队演唱会的门票拿出来当筹码了。   钱尔白被磨得没招,他这么个大活人总在眼前转来转去的也不能当没看见,况且第一次相亲也确实是因为担心乔奶奶的情况才失约的,作为补偿,自己给他当一回保镖也可以。   于是钱尔白答应了下来,并拿走了那两张本来只是假饵的演唱会门票。   瘦猴心痛的无以复加,去赴约的路上还在卖惨,试图从兄弟那儿再要回来,哪怕只是一张。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钱尔白冷酷无情的拒绝了他,并当着他的面把两张电子门票都转赠给了自己。   瘦猴大受打击,一路哭丧着脸,直到坐在咖啡厅里都没缓过来。   等了大概不到十分钟,女孩和一个铁塔壮汉相携走进咖啡厅,一眼便看到靠窗位置坐着的两人,径直走过来,坐在二人对面。   壮汉留着短发,两鬓剃青,一把络腮胡子连到下巴,浓眉大眼,面若寒霜,配着古铜色的皮肤,整个人写满了“老子不好惹”这几个字。   他坐下来,粗壮的双臂“啪”的搭在桌子上,玻璃水杯被震得跳了一跳,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无形中契合了桌子底下瘦猴紧紧夹着的两条腿的抖动频率。   钱尔白不露痕迹地踢了瘦猴一脚,示意他主动说话。   女孩倒是很小巧,长着张圆圆的脸,眼睛大大的,眉眼温柔可爱。她嗔怪的看了自家哥哥一眼,又冲对面被“吓到”的二人笑了笑,道:“这是我的哥哥,他今天正好没有比赛,所以就陪我过来了。”   瘦猴强笑道:“赵大哥你好,我是侯宇轩,您叫我小侯就行。”   接着给介绍钱尔白:“这是我最好的朋友,乔卑斯。”   钱尔白冲着两人点点头:“赵小姐,赵先生,你们好。”   赵大哥估量了下钱尔白的体格,面带不屑,道:“乔先生是什么职业?肌肉练得不错。”   钱尔白并不在意他的挑衅,自己这种健身房里出来的肌肉男确实比不上他这种专业运动员有爆发力,况且今天只是陪着兄弟来相亲,又不是真的来打架。   于是他淡淡的道:“比不上您真材实料,我只是一个主播。随便练练。”   赵小姐对瘦猴还是有点好感的,悄悄碰了碰哥哥,叫他注意分寸。又歉意的朝对面两人笑了笑,说起正事。   赵大哥冷笑一声,瞪了瘦猴一眼,没再说话。   瘦猴被那刀子似的一眼看的浑身一抖,心底通通通一阵狂跳。连回答赵小姐的问题都磕磕绊绊,脸憋得通红,像课文没背熟就被老师抽查的小学生。   赵小姐被他这战战兢兢的样子逗笑了,捂着嘴眼睛可爱的眯起来。   瘦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也干笑了两声,僵硬的气氛总算活络了几分。他也重新恢复了镇定,至少说话流畅了不少。   瘦猴本来就是个幽默又健谈的人,找回节奏后,很快便与赵小姐相谈甚欢。   期间他偷偷观察赵大哥脸色,见对方完全没有奋起打人的意思,这才彻底放心了。   钱尔白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当布景板,对赵大哥似有若无的探究不予理会。   相亲算是顺利结束。两方都对彼此感官不错,相约进一步接触看看。   送走女孩和他的拳击手哥哥,瘦猴凌空挥了几拳发泄心中的喜悦,正巧赵大哥开着车从两人面前经过,他放下车窗,冲钱尔白道:“我觉得你身手应该不错,要不要找个时间切磋一下?”   钱尔白微微一笑,拒绝了,他现在只是个为了减肥才刚健身不久的网络主播,哪有什么身手。   赵大哥冷哼一声,升起车窗,十分冷艳高贵的走了。   瘦猴尴尬的放下了正欲打招呼的手,咳嗽了两声,看向钱尔白,觉得自己这个兄弟变得有些高深莫测了,连职业运动员都骗过了,难道这就是网红的职业素养?   赵大哥开着车,心中不忿,余光又瞥见小妹在和那小猴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我觉得这个人不实在。又矮又瘦,油嘴滑舌,来相亲还带一个保镖,他这是想给谁下马威呢?!”   赵小妹无奈,道:“人家不矮,一米八三呢,也没有多瘦,只不过没有哥你这么壮实的肌肉。我对他挺有好感的。而且他上次没来就是因为今天的这个朋友家里有急事,他去帮忙了。这不是你喜欢的兄弟义气嘛。哥你就是先入为主对人家有成见。”   赵大哥还是觉得不痛快,越想越觉得侯宇轩带着一个体型跟他不相上下的壮汉就是想下他赵峰的面子,而且乔卑斯给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仿佛拳击台上那种以技巧见长,专门躲在暗中下黑手的难缠选手。   见小妹一副坠入情网,一意孤行的样子,赵大哥气结,不甘心的哼哼道:“反正我不认可他,你以后要是受了欺负……”终究还是不舍的小妹被人欺负,改口道,“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跟哥说,哥收拾他!还有他那个朋友!”   赵小妹哭笑不得,“跟人家乔先生有什么关系?”但嘴上还是连连答应下来,哥哥毕竟是为她好。   而始终被赵大哥惦记着的危险人物——钱尔白,此刻却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乔家。   乔妈在和年轻时候的姐妹们进行视频聊天。   正说到了谁谁家的儿子媳妇又出国旅游,把一大一小两个孙子丢给老婆婆养,而那个事件中的“老婆婆”本人也不过四十来岁,此刻正笑容满面的抱着两个胖乎乎的孙子接受着姐妹们带着嫉妒的恭维。   这时,钱尔白开门回来了。   乔妈眼一亮,招呼儿子过来:“乔乔啊,过来,见见你这几个姨,都是妈妈年轻时候的好朋友。”   钱尔白对着屏幕里那一排阿姨一一问好:“陈阿姨,白阿姨,李阿姨,雅悦阿姨,你们好。”   看着那头呆滞住的姐妹们,乔妈心中很是得意:叫你们天天晒儿子,晒孙子,我家儿子比你们的优秀多了!   陈阿姨笑道:“乔乔这变化可真是太大了,这要是在外面迎面走过来我都不敢认呐。”   白阿姨也有感而发:“是啊,以前见的时候乔乔还是个小胖子,没想到瘦下来竟然这么俊!”   白阿姨家的女儿正和乔卑斯同年,只比他大两个月,现在也没有对象,看着一表人才的钱尔白,她有些意动。于是问道:“乔乔今年也快24了吧,有对象了吗?”   见乔妈也期待的盯着他,等他回答,钱尔白觉得有些不妙,但还是实话实说:“还没有呢。”   陈阿姨问:“怎么不找一个呢?”   钱尔白照着卢六六现搜出来的“教你如何在长辈的催婚套路下全身而退”念道:“还没遇到合适的。”   白阿姨眼睛一亮,便要说话,却被雅悦阿姨抢先:“现在的孩子们眼光都高,乔乔又这么优秀,可不得好好挑挑吗?那乔乔你喜欢什么样的啊,阿姨这边认识好几个优秀的女孩子,都是学历高,条件又好的,说出来阿姨给你参谋参谋啊。”   钱尔白看着眼前的推荐回答,心下犹豫,他问卢六六:“这样说真的合适吗?”   卢六六信誓旦旦:“绝对没问题,这可是3k高赞的答案。”   钱尔白想了想,觉得不太靠谱,这样回答和直接出柜有什么区别,先不说乔妈能不能接受得了,万一雅悦阿姨那不光有小姑娘,还有小伙子怎么办,真给自己介绍起小伙子这话头可就没完了。   于是他迂回了一下,道:“暂时还没有头绪,事业刚刚起步,现在分不出旁的心思来,谢谢雅悦阿姨了。”   谁知雅悦阿姨是个不肯放弃的,连说“年轻人不能光顾着低头干事业,也要多交几个朋友,现在没有想法,多接触接触说不定就有想法了啊。”   白姨也趁机帮劝,试图推荐自家女儿。   乔妈在一边乐呵呵的看戏,对自家儿子的终身大事也是兴致盎然。   钱尔白头大,最后不得不采用了网上的高赞:“我可能不喜欢女孩。”他说的委婉了点,加了个可能。   但产生的轰动丝毫不减。   只见乔妈连震惊的功夫都没预留,直接干脆利索地挂掉了通话。   那边的姐妹们反应过来时,屏幕已经熄灭了。黑屏中,她们看到了自己失去管理的表情。长久之后,几人不约而同的喟叹了一声:这可还真是个大新闻啊! 第35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乔妈凭着多年商海搏杀的自制力切段视频,实际上理智还没有回笼。她瞪着眼睛,怔怔地看着突然“出柜”的儿子,脑中一片空白。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又抬手去指钱尔白,一副   大惊之下失去了语言表达能力的样子。   钱尔白有些不忍,起身给她倒了杯水,放在她手里。   乔母端着水,喝了几口,声带才像解冻了似的,重新恢复功能。她声音有些哑:“什么,什么时候发现的?”   她不知该以什么样的目光看待儿子,只能低着头盯着茶几上的花纹。   钱尔白觉得此时真是棋差一招,兵行败笔,但看着乔母虽然恍惚但并没有太多激动,他又想到,或许可以趁此机会说开,打消乔家父母催婚的念头。   他的任务是“被一个人全心全喜的主动爱上”,这个人可以是任何人,任何性别。所以喜欢谁,和谁在一起,他实际上并不在主动地位,也不能主动。   有   关任务的事无法透露,去相亲又必然会违背任务原则,严重甚至可能导致任务失败,删号重来。到时候乔卑斯再来一次猝死,这对不再年轻的父母还不知道能不能挺得住。   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找个理由拖住乔家父母的心神,把他们的注意力从娶妻生子上转移开。有什么比“儿子不喜欢女孩”更能让这对相对传统的夫妻保持沉默呢?   钱尔白压下心里的愧疚,回答道:“我从小到大一直没有喜欢过女孩,可能我这是天生的吧。”   乔妈看着儿子,眼前的儿子仪表堂堂,面上一派波澜不惊,她想起过年时候见到的儿子,头圆肚大,寸步难行,一脸的颓丧迷茫;又想到这些天看到的儿子在减肥一事上对自己的狠绝劲儿,心中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她不知道儿子这几年在外面经历了什么事,受了什么刺激,有了出柜这一遭,乔母顺理成章的给这些艰苦岁月里增添了一个伤儿子至深以致儿子矫枉过正,连性向都变了的女孩。   怨怼儿子有什么事都不和家里说的时候,心里也为自己没有尽到做父母的责任而自责。   这时她又想起来儿子小学时因为胖被人嘲笑,儿子气不过跟人打架,结果被叫家长。   电话打到自己这儿的时候,自己正因为谈生意失败心情不好,得知儿子打的是个女孩儿,愤怒之下直接让老师开免提,当着办公室里一堆老师学生家长的面,把儿子骂了一顿,还要儿子主动道歉。   事后才知道儿子只是推了那个女孩一下,女孩可是骂儿子是“养肥了过年待宰的猪”啊。   这只是件小事,但乔母却无法不深想——是不是那时就奠下了今天的基础,因为女孩的无故辱骂,因为对方家长的无力撑腰,因为老师的私心偏帮,也因为自己不分青红皂白的迁怒,儿子养成了沉闷的性子,不愿意接近女孩……   想着想着,乔妈的眼神又重新变得温柔,坚定中带着愧疚。   她想:即使儿子喜欢男孩子,也没关系。现在的社会包容开放,同性婚姻已经合法,照样可以组建家庭。没有孩子也不要紧,儿孙自有儿孙福,两个人相伴到老才最重要,想要孩子也多的是办法。婚姻诚然是两个家庭的结合,但其中的主角还是结婚证上的那两个人。他们自己过得好,才是幸福的婚姻。   于是,她放下水杯,拉起儿子的手,道:“是妈对不起你,没有保护好你。以后妈妈绝不让你再受一丝委屈。”“不论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妈妈都支持你,你永远是妈妈最爱的孩子。”“你爸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去跟他说。他也是爱你的,他会理解的。”   钱尔白看着不知脑补了什么,此时满脸心疼的乔妈,心中也是熨帖,他顺势抱住乔妈,真心感激她对乔卑斯无私的爱:“妈,谢谢你。”   乔妈也回抱住儿子,轻轻地拍了拍他宽阔的背,自从儿子长大后就鲜少有这样亲密的接触,乔妈眼眶红红,心情复杂。   相亲之事因为突然的出柜被彻底遗忘,钱尔白依旧像平常一样,运动,直播,做一日三餐,晚上陪着乔妈一块看电视。乔妈也相处自如。   乔爸刚知道的时候震惊大过气愤,看着突然就喜欢了男人的儿子,他在一瞬间的挫败之后便跟乔母一样生出无限愧疚。即使儿子说性向是天生的,他也觉得是因为童年父母角色的缺失,导致儿子缺乏安全感,才喜欢上能够给他保护的男性,还把自己练的跟史泰龙一样。   但是这个在生意场上独当一面的男人,却始终不知该如何与变得“不同”的儿子相处。   他听人说这个群体的人都敏感而脆弱,很容易受到言语伤害而变得郁郁寡欢。   他同事家的亲戚的儿子就是同性恋,因为被父亲撞见恋情,说了几句重话,一时想不开喝安眠药自杀了,连夜送到医院又是洗胃又是催吐的才总算抢救回来。   有了前车之鉴,乔父说话都小心翼翼,用词极尽斟酌,生怕刺激到儿子。   看着乔父小心翼翼地样子,钱尔白哭笑不得。同时又为原主感到惋惜。这样可爱开明的父母,世上难得,乔卑斯真的错过了太多。   熊哥在唐市一呆就是半个月,虽说每天聊天电话都没落下,有的时候还会视频一下,但夏昶典就是觉得身边空荡荡的,心里也空荡荡的。   他看着手机中一身黑衣,冷酷撩人的熊哥,一种冲动倏地升起: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既然想要见他,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他被这种冲动鼓动着热血沸腾,耳边都是自己雀跃的心跳声,等他坐在去往唐市的高铁上,整个人才冷静下来。   火车开动,渐渐驶离方市。窗外快速掠过的大片褐色土地,稀疏的护田林和低矮但整齐的红顶小房子,提醒着他正在去往熊哥出生的城市。   他把头抵在微凉的玻璃上,心中惴惴。熊哥会欢迎他吗?见了面,他会怎么说?   这时,手机收进一条消息,正是来自钱尔白:“你喜欢绿日乐队吗?”   夏昶典心扑通扑通乱蹦,像是做坏事被抓了现行。他连忙回复:“喜欢,我是他们的粉丝。”   钱尔白却觉得从这几个字中看出了几分惊慌,他失笑的摇摇头,觉得自己被六六传染,变得神叨了。   【熊哥】:我这里正好有两张演唱会门票,12月3号的,龙城。你有时间吗?   【小孩】:当然有!   【熊哥】:那3号我们龙城见。   【小孩】:好!   夏昶典想着,怕是一会就要唐市见了。   熊哥请自己去看演唱会!看的还是自己喜欢的乐队!他一时不知道哪件事更令他激动。他握   紧了拳头,只想大笑两声。   余光突然瞥到今天的日期:11月22。他又陷入沉思——距离12月3号还有将近半个月,自己该怎么解释,用什么理由才能顺理成章的一直赖在熊哥身边呢?   小孩今天难得话少,钱尔白还挺稀奇,不过也没细问,谁都有忙的时候。他见小孩没再说话,便也放下了手机。乔父今天公休,非要带着妻儿去逛动物园。钱尔白知道他们有心补偿,也乐得作陪。收拾好东西就在门口等着。   乔父乔母都是事业强人,虽然是自由恋爱,但由于性格和工作原因,年轻时候也很少约会。今天难得全家出动,有儿子拎包拍照,夫妻俩倒是变相的体验了把约会的感觉。   唐市位处山南,气候温暖,即使是十一月下旬也不冷,到了中午太阳照着,隐隐还有些出汗。   乔父和乔母手牵手在前边走着,外套背包都交给儿子拿着,一路说说笑笑,十分轻松。钱尔白身高腿长,拿着一堆东西,脖子上还挂着相机,跟在父母身后一脸的不太高兴,吸足了人们的注意力。   给乔父乔母和背后的白鲸拍了一张合照,他正打开照片察看,肩膀突然被拍,他回过头,竟然是赵大哥。   赵锋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好巧啊,乔先生。”   钱尔白礼貌点头:“是很巧。”他看到了瘦猴和赵小姐的身影。   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侯宇轩的手揽在赵小姐肩上,赵锋面目扭曲一瞬,又若无其事笑道:“乔先生自己?”   “陪父母。”乔父乔母排队等着和白鲸互动,此时正好排到,乔父招手喊儿子过去录像。他冲赵锋点点头,大步离开。   赵锋眯着眼睛看着对方移动中步距力道无一不有韵律,心中暗忖:这人,绝对不一般。转头又看到自家妹妹娇笑着锤了侯宇轩一下,又抱着他的胳膊撒着娇晃,他冷哼一声,忍不住捏扁了手中的可乐罐。   与赵锋的偶遇只是一个插曲,之后几人并没有再遇上。   逛完了海洋馆,乔父乔母有些累,找了一个餐吧坐下休息。钱尔白去买了三份快餐,回来却见乔妈盯着自己意味深长的笑,他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没发现什么不妥,疑惑的问道:“怎么了?为什么看着我笑?”   乔妈示意他转头,乔爸有些无语,低头开始吃饭。   钱尔白转过头,看到旁边桌上几人嘀嘀咕咕着朝这边偷看,其中一个男孩子被同伴怂恿,红着脸站起来,接触到钱尔白的视线,又飞速坐下,被同伴们起哄似的一阵唏嘘。   钱尔白没再看,坐正了开始吃饭。乔妈小声问他:“那孩子看着挺好的,你认识吗?” 第36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不认识。”他把饭打开,给乔妈推过去,“一会凉了。”   乔妈见儿子没兴趣,那边几个男孩子也没有过来,也觉得没意思,不再说话,低头吃饭。吃到一半,又想说点什么,被乔爸喂过来一颗麻薯球,她脸一红,瞥一眼儿子,张嘴吃下,嗔道:“一大把年纪了,还喂来喂去的,像什么样子!”被乔爸一打岔,乔妈忘了刚才那茬,专心吃起饭来。   偏偏那男孩似是做好了战前鼓舞,在同伴小声的加油声中,鼓起勇气,又朝钱尔白走了过来。   他站在桌前,手里拿着纸笔,试探道:“你……你好,我是美院的学生,你的身材比例特别好,我想给你画一幅画,可以吗?”   钱尔白有些诧异,抬头看他,男生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黑白分明,显得格外真诚。   如果他的同伴们没有哀其不争的叹气的话,可信度会更高。   乔妈偷偷看过来,作为掩护,还一颗米一颗米的往嘴里夹着,像极了直播间的吃瓜网友。   钱尔白笑笑,礼貌拒绝:“不了,谢谢,我们很快就要走了。”   男生有些泄气,但又不肯就此放弃,又道:“我这是速写,很快地,一定不会耽误你们时间的。我只是想给你,和叔叔阿姨画一张画。”   钱尔白不好再拒绝,毕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于是答应了。   男孩倒像真的就是想来给他画张速写似的,开开心心地坐下,看了钱尔白两眼,低下头专注的画起来。   不到十分钟,男生画完,看了看画,又看看钱尔白,觉得有些不太满意,不好意思地说道:“时间太紧了,只画了一半,你先看看怎么样。”   钱尔白拿起画看了看,线条流畅,神韵灵动,可以说是形神俱在,男孩说是美院的学生应该没有撒谎。不过画中只有自己有完整的形象,乔父乔母只有两个埋头吃饭的轮廓。   乔母看画里的自己成了背景板,撇了撇嘴,低声吐槽:“不是说给叔叔阿姨画像吗,这哪是叔叔,哪是阿姨啊?光把咱儿子画的这么帅。”说着偷偷看儿子的反应。   钱尔白觉得好笑,乔母这适应能力也太强了,相亲是免了,又开始筹划着给自己找起男朋友来了,还偷偷给对方递话。   男生有些局促似的道:“时间有点短,我怕耽误您和叔叔阿姨的时间,画的不太好,能不能让我带回去好好修改一下?”   钱尔白挑了挑眉,心里好笑,套路还不少。   男生见他没反对,于是拿出手机,说:“我可以加你的chat吗?等我改好了,再发给你。”   男生的同伴睁大了眼睛,等着钱尔白的回应。同时心中感慨,小伙伴真是不可小觑,竟然有千层套路。   卢六六嗑着数据瓜子,用老神在在的口吻评价道:“这小孩绝对是想泡你,这手段,啧啧,差远了。”转头又怂恿钱尔白把号给他,因为任务进度微弱的上升了0.1%,只要对任务有好处的事,都值得尝试一下。   钱尔白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并礼貌地道谢:“谢谢你的画,你画得很好,这样就可以了。”他想到了远在方市等着自己回去的小孩,觉得如果自己给出了联系方式,小孩一定会不开心的,说不定还会哭鼻子。钱大爷最疼小孩了,惹小孩哭的事,他不想干。   男生非常失望,又觉得尴尬,把画纸留下,快步离开了。   乔妈颇有些遗憾,看着手里的画道:“怎么不让他画完呢,我们又不急着走。”   钱尔白看着乔妈,只看得她有些不自在,才开口道:“非亲非故的,不好劳烦人家。”   乔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儿子啊,不管是喜欢男生,还是女生,爱情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你总是谁也不接触,怎么才能找到合适的人呢?”   钱尔白笑了笑,起身把外套给二人披上,道:“下午风大,我们早点回家吧。”   回去的时候是钱尔白开车,乔爸乔妈坐在后排。   看着认真开车的儿子的后脑勺,乔爸小声嘀咕:“儿子的事就让他自己做主吧,你就别瞎张罗了。”乔妈瞪他,什么叫瞎张罗,她这不是担心儿子性格孤僻,不愿意主动,又这么不解风情,再不督促着点,难道看着儿子最终孤独终生吗?   卢六六同样为宿主操碎了心,它皱着眉头,不解的问:“这是第一个主动当面来推动任务发展的人,宿主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钱尔白沉默了半晌,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任务完成后,我们为什么能够全身而退呢?”   卢六六不明白这和自己的问题有什么关系,但还是认真回答了:“宿主的意识中有独特的印记,能够在一定时间内混淆世界意志对灵体的辨识机制,维持系统空间通道的开启。”   钱尔白举一反三道:“如果把这种独特的印记转移到小世界的产物上,那么也可以一起带走。”   系统应是,同时纠正道:“理论上是这样,但是印记是与意识共存的,无法转移。”   钱尔白点点头,不再说话。   卢六六知道自己的问题宿主不会回答了,只得继续去守着进度条。任务已经进行到60%,正是关键时期,绝不能再掉以轻心了。   夏昶典听着车内报站:“乘客朋友们你们好,当前到站为江城站,停车15分钟,前方到站:唐市站。到站时间约为16时13分。”   他深呼一口气,拿出手机向熊哥报信。虽然已经算是先斩后奏了,但此时再不坦白,到时候孤零零一个人等在车站岂不是更丢人。   【小孩】:哥?如果我去找你你会不会同意啊?   钱尔白刚送乔爸乔妈回家,还没坐下,就看到小孩的消息,他心中一动,让卢六六检测夏昶典的位置。   看着那个位于江城,并不断沿着g525线朝唐市移动的小红点,他心道:果然如此。   以这个速度来看,上午跟他说话的时候怕是就已经在车上了,难怪话那么少,原来是心虚。   他有点好笑,小孩像个偷了香油的小仓鼠似的,怕被责怪又遮遮掩掩的来试探,自以为藏的天衣无缝,殊不知胡子还没擦干净,早就暴露了。   钱尔白没有戳破他,假作不知。   【熊哥】:当然欢迎啊,你要过来吗?   夏昶典纠结着,心如擂鼓。   【小孩】:……嗯   【熊哥】:好啊,什么时候过来,我到时候一定去接你。   【小孩】:哥,你别生气啊   【小孩】:我一会儿就到了,现在已经过了江城了……   发完,夏昶典紧紧盯着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中”看。   时间越长,他就越心慌。手按在胸口上,使劲拍了拍,那颗要从嗓子眼蹦出来的心才缓缓安分。   屏幕上终于发来了消息。   【熊哥】:到了以后顺着人流走,不要急着出站,等我消息。   夏昶典的心终于放到肚子里,再看那句话,又仿佛自己是个头回出门的小孩子似的,被家里大人不放心的叮嘱。   他咬了咬嘴唇,小声嘀咕:“我又不是小孩子。”嘴角却抑制不住的往上扬,眼睛也弯成了两只月牙。   按灭手机,钱尔白站起来,一抬头撞上乔爸乔妈探究的眼神,两人稍有些尴尬,装作若无其事的转过头去。但又挡不住心中的好奇,眼珠子随着儿子的动作转来转去。   钱尔白穿好鞋,拿起钥匙,道:“我出去一下。”   “干嘛去啊?”乔妈问。   “接个人。”钱尔白神秘一笑,开门出去,留下夫妻俩面面相觑,满心狐疑。   乔母盯着乔父看了半晌,突然也是神秘一笑,道:“老乔啊,看来我们得把乔乔旁边那间卧室收拾一下了。”   乔父一头雾水,为什么啊?什么意思啊?   乔父被吊着胃口,心里猫抓似的难受,不停追问,乔母只是神秘一笑,神秘两笑……再问,乔母也只是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他很是不爽,他现在就想知道!总是笑笑笑,笑什么啊到底?   车停到站,夏昶典抓着背包两侧垂下来的背带,像个小学生似的,乖巧的跟着人群下楼梯,上楼梯,左转右拐,终于来到了地下的接站大厅。   看看指示牌,他知道他熊哥为什么不让他出站了,这里标示着东西南北中五个广场,一旦走岔了,想找到可能就得找警察叔叔了。于是,他乖乖的靠着墙站着,等着熊哥来认领。   他面容白净,身材纤细,背着包又一身学生打扮,站在墙根茫然的看着人群,一副无辜可怜的样子。过路的人即使步履匆匆也还是抽空瞟了他两眼,地勤也看了他好几眼,疑惑他是不是需要帮助。   好在钱尔白很快赶到,电话指导他朝南广场走。   出站口就在眼前,不甚宽阔的出口处人影绰绰,夏昶典一眼就看到了熊哥。   完全瘦下来之后熊哥身上多了一种铁血的气质,不像个主播,倒像个从战场上下来的军人。   钱尔白穿着一身银灰色的风衣,头发理短,露出光洁的额头,眉眼中有几分凌厉。他正在出站的人群中搜寻着夏昶典的身影。仗着身高体型的优势,硬生生塑造出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钱尔白似乎发现了他,向前走了一步。夏昶典自下车后一路走来就没安生过的心跳一瞬间就平稳了,他快走几步,最后向那人跑过去。脸上扬起大大的笑。   “哥!!!”   被小孩一把扑进怀里,撞得险些后退几步的钱尔白无奈地抱住小疯子似的夏昶典,半拖半拉的把人带出人群。   “好了好了,松开吧。”钱尔白揉揉小孩的发顶,哄小孩似的低声道。   他那句哥叫的调门响亮,惹得很多人扭过头来看他俩,还冲钱尔白善意的笑笑。   但是夏昶典已经抱了好久,连走路也不松开,钱尔白只好拎小孩似的提着他两只胳膊往外走,这就有些好笑了。已经有几个人拿出手机在偷偷拍照,隐约还能听到一两声压抑着兴奋的小声尖叫。   夏昶典不舍得松手,又在他熊哥硬邦邦的肚子上蹭了蹭,明显感觉到熊哥不自在的往后缩了一下,这才站直了身子,一脸乖巧。   坐进车里,钱尔白看着后视镜倒车,夏昶典就扭过头直愣愣地盯着钱尔白看,等钱尔白转过头来的时候,他又飞速目视前方,见熊哥没注意他,又扭头盯着看,比钱尔白这个开车的人还忙。   钱尔白心觉好笑,故意逗他:“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等不及要去看演唱会?”   夏昶典一噎,反驳道:“当然不是!”   “哦?”钱尔白不置可否的挑眉,笑着等他的答案。   夏昶典觉得心跳又开始加快了,他一咬牙,道:“我,我是想你了。”   钱尔白一哂:“是想我还是想饭?”   夏昶典脸一红:“都想。”白天想饭,夜里想你。当然,这话他是不敢说的。 第37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跟着钱尔白走进电梯,夏昶典还一脑袋的不可置信——竟然就跟着熊哥回家了?这就要见父母了?!是不是太快了?!   钱尔白看他脸上神色变幻不停,知道他又在脑中胡思乱想,低声笑了笑,打断他,道:“附近宾馆不好找,今天先在我家住下,之后的事明天再考虑。”   夏昶典乖巧点头,心中暗喜。地广人稀的唐市真是一个天生助攻啊!   走到门前,钱尔白拿钥匙开门。   夏昶典才想起自己两手空空,心中懊恼:第一次见家长就给叔叔阿姨留下个不懂礼数的印象,以后还怎么进一步发展!他有些着急,拽拽钱尔白的袖子,小声问:“叔叔阿姨喜欢什么,我下去买点吧?”   钱尔白安抚的对他笑笑:“我们家没这么多讲究的,再说外边超市也不好找。”接着打开门,冲屋里道:“爸,妈,我们回来了。”   夏昶典纠结着走进来,刚换上拖鞋,乔妈从厨房走出来,笑呵呵道:“儿子回来了。”   钱尔白接过夏昶典的书包,挂在衣帽架上,给乔妈介绍:“这是我的朋友,夏昶典。”   “阿姨好。”夏昶典紧张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只好背在身后,像个过年来讨压岁钱的小孩子。   乔妈隐晦地将人上下打量了一遍,心中满意。   面前的男生白净秀气,穿着打扮也得体,没戴什么奇怪的配饰,虽然因为拘束而显得过分安静,但站在儿子旁边乖乖巧巧的,还偷偷抬眼去看儿子的反应,这一大一小的组合越看越登对。   乔妈笑着招呼两人:“哎,你好。快进来啊,别在门口站着了。”又睨了儿子一眼,颇有些意味深长,道,“乔乔,快带小夏去沙发上坐着啊。赶了一天路,累了吧?”   夏昶典被钱尔白推着往前走,脸上红红的,对上乔妈关切的目光,他既不好意思,又觉得心里温暖,忙道:“谢谢阿姨。”心中想着明天一定要把礼物补齐了。   钱尔白换了衣服要进厨房帮忙,乔妈把他推出去。见他一脸疑惑,乔妈暗恨儿子不开窍,拿下巴悄悄指了指沙发上乖宝宝似的板正坐着的夏昶典,低声说:“把你朋友一个人扔外头合适吗,这儿不用你了,出去陪你朋友去。”   钱尔白只好作罢。解下围裙,到客厅去。   夏昶典两手放在腿两侧,低着头,盯着沙发上的布纹。   钱尔白看着他的头顶,笑着问道:“研究什么呢?”   夏昶典听见是他熊哥的声音,紧绷的肩膀明显放松下来,他抬起头,也跟着一块笑:“哥你家的沙发长得真好。”   钱尔白忍俊不禁,伸手把他头毛揉乱。   他拉起小孩,道:“去看看我的房间?”   乔爸乔妈在厨房里忙活。   乔妈一边洗菜,一边留神听着外边的动静。乔爸看她一眼,有点嫌弃。他惦记着这母子俩那如出一辙的神秘微笑,现在神秘人就在外边,他却不能出去一探究竟,饱受好奇心折磨的他只得把锅铲挥得虎虎生风。   钱尔白的卧室和在方市的相差无几,只是这里摆着一些乔卑斯小时候的照片。是乔爸乔妈从老房子那边拿过来的。   最引人注目的是小孩百天的时候,和一周岁的时候的照片。   照片中小娃娃白胖白胖的,大眼睛黑白分明,粉嫩的小嘴流着口水嘬着自己的手指头。两条小短腿中间摆着苹果,或布老虎什么的东西充当着天然马赛克。   夏昶典看了两眼没敢再多看,总感觉像是偷窥了熊哥的裸,体似的,贼刺激。   儿子不长住,这里便没有单一的电脑房,只在卧室里摆着一张电脑桌,电脑键盘显示器什么的倒是最新配置,电竞椅也是有口皆碑的老牌子。看得出,乔家父母对儿子的事业确实是真心支持了。   两人在卧室里待了一会儿,乔妈来叫两人吃饭。   因为家里来了客人,饭菜做的格外丰盛,七个菜,一个汤,色香味俱全,光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动。   钱尔白出来,见乔父正在盛饭,忙上前接过碗,让乔父坐下。   乔父有张国字脸,板着脸不笑的时候绝对能吓哭小朋友。夏昶典又开始紧张,赶紧叫人:“叔叔好,我是乔哥的朋友,也是他的同事,我叫夏昶典。”   乔父总算是见到了儿子的朋友,初看之下也觉得不错,但他是个严肃的人,于是只矜持地点了点头。   夏昶典心中打鼓,不知道乔父对自己感官如何,偷偷去看熊哥的时候又撞上了乔母笑眯眯的眼神。   被两人看的浑身不自在的夏昶典连筷子都不会使了,只好守着自己面前的这碟菜,低头猛吃。   乔母见状,又拿起公筷给他夹菜,一边说:“来,小夏,多吃点,不要客气,你看看你这也太瘦了,这个是阿姨的拿手菜,你来尝尝。”   夏昶典难以抵挡乔妈的热情,只得举着碗,一叠声的道谢:“谢谢阿姨,很好吃。不用麻烦您了,我自己来就好……”转眼,碗里的菜就堆成了小山。他无助的望向钱尔白,企图寻求帮助。   钱尔白赶紧救场,端着自己的碗,截住了乔妈企图再次给夏昶典的碗里添砖加瓦的筷子,道:“谢谢妈。”然后又给乔妈碗里夹了块排骨,道,“你也吃。”为避免乔爸不高兴,又给乔爸夹了块鱼柳。这场夹菜运动才总算是落幕。   夏昶典偷偷松了口气,看着碗里满满的菜,又忍不住去盯钱尔白的筷子。他也想吃熊哥给夹的菜。   一顿饭吃罢,宾主尽欢。   钱尔白主动收拾餐桌。乔父回书房去整理文件,客厅里就剩下乔母和夏昶典。   夏昶典被乔母有意无意的目光看的面皮发热,不好意思再待着,就要去厨房帮熊哥洗碗。还没起身,就被乔母拉住,道:“小夏啊,来跟阿姨聊会儿天。除了小侯之外,这还是乔乔第一次把朋友带回家呢。你和乔乔认识多久了啊,是怎么认识的?来跟阿姨说说。”   夏昶典得知自己占了个“第一份”,心中激动,那点隐秘的紧张也暂时被抛在脑后,和乔母开开心心的聊了起来。   钱尔白在厨房里听得外边两人有说有笑,猜测谈话的内容不出意外八成与他有关。   他稍微放心了些。虽然今天把人带回来并不是要暗示什么,但乔妈对小孩印象不错,俩人相处也融洽,对于后续的发展更加有利。   只希望乔妈不要太过热情了,小孩面皮薄,别给吓退了。   小孩确实被吓到了,但不是因为乔妈的热情,而是因为她问了一个问题:“你对同性恋怎么看?”   夏昶典的小脸一下子就白了,下意识地朝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脑子里一片空白,舌头也开始打结。   他不知道乔妈这句话是否有什么深层含义,只觉得此时他的紧张,比当初只有一千多个粉丝就敢去和糖块公司谈签约条件时更甚。   他微微颤抖着,分不清是激动还是恐惧,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半晌,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还是喉咙发干,他斟酌地道:“我,我没什么看法,同性恋也好,异性恋也好,都是平等的,只是选择不同……”   说话间他抬起头看了乔妈一眼,却见对方含着笑点点头,似是欣赏,似是欣慰。   他突然生出一种想法,难道……“其实,”他被这冲动鼓动着,心跳声险些盖过他的声音,“我,我就是……”   乔妈打断了他的自爆,安抚地笑了笑,示意他不必说了,她都懂。接着问道:“谈男朋友了吗?”   夏昶典再次卡壳了,脑中心思百转,却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他觉得呼吸困难,思考更难。最终,他艰难地摇了摇头。   当着喜欢的人的妈妈,坦白自己的性向,这一定是他做的最艰难的一个决定。他忐忑不安地等着最后的发落。   乔妈笑眯眯的拍拍他的胳膊,安抚道:“你不要紧张,阿姨也觉得同性恋没什么的。你是个好孩子,阿姨很喜欢你。”   手臂上传来的温度重新给了他勇气,他渐渐放松下来,道:“谢谢阿姨。”   乔妈点点头,看向夏昶典的目光越发柔和。她重新说起儿子小时候的事。   因为她心中怀着歉疚,讲的故事便掺杂了太多的主观感情色彩,只听得夏昶典眼泪汪汪,不住地心疼童年孤单可怜的熊哥。   他红着眼眶对乔妈说道:“以后,我会好好陪着乔哥,一定不让他再孤单了。”   乔妈闻言大为感动,抓着夏昶典的手使劲握了握,就差说“我就把儿子交给你了”。   这时,钱尔白出来了,看着两人十八相送似的含泪对望,笑道:“这是怎么了,聊什么伤心事呢,怎么还哭起来了?”   夏昶典和乔母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保密”的眼神,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异口同声道:“没什么。”   钱尔白显然不信,但也没有再探究。他坐在夏昶典旁边,加入他们新一轮的谈话。   这一谈,便谈出了意外之喜。   —夏昶典竟然就是她关注的儿子的cp贴里的另一个男主角?!—   乔妈先是隐晦的瞪了儿子一眼,接着扭头看向夏昶典的眼神则是越发的慈爱,每每捕捉到他俩无意间的互动时,又总会露出一种诡异的笑容。   钱尔白被笑得浑身发毛,夏昶典也是颇不自在,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聊了一会儿,乔妈起身回屋,把空间留给了两个年轻人,道:“年纪大了,精力不比你们年轻人,我得去休息了。乔乔,小夏,你们聊。”走之前还给两人使了个眼色,那一眼中包含了太多信息,两人一时没参透,尴尬的僵着。   乔妈一走,夏昶典便感觉有点羞耻,刚刚直接在乔阿姨那出了柜,还说要照顾熊哥一辈子,简直是上了头,失了智。   自己虽然在网上公开了性向,但是并没有特意和熊哥说。依着熊哥这种出了工作就不碰网络的性格,很大可能并不知道。不过此时他已经没有勇气再开一次口了。   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想着,再等等吧,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第38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时间不早了,钱尔白领着夏昶典去看客房。   房间朝阳,与钱尔白的卧室并排。想到一墙之隔就是心心念念的熊哥,而这个夜晚他就将这样躺在熊哥旁边,夏昶典心中发热,盯着墙上的菱形格壁纸频频走神。   钱尔白无奈,只得再问了一遍:“你带睡衣和洗漱用具了吗?”   夏昶典吓了一跳,清醒过来,想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背包,脸上一红,低声道:“没有。”   钱尔白早知道如此,打开衣柜,拉开抽屉,指给夏昶典看:“这里有一套睡衣,两年前买的,我没穿过,你先凑合着用。内裤……”他看了夏昶典身下一眼,“我的你也没法穿,先忍一忍,明天出去买吧。”   夏昶典被他那一眼看得心旌一荡,脸上羞红一片,也不敢吱声,点点头,跟着他又去了卫生间。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往他熊哥下三路瞄,腹诽道:怎么我就不能穿了,除非你拿出证据来!   和乔家父母那边的卫生间比起来,这间显得有些小,淋浴和坐便之间只隔了一张防水布帘。   钱尔白道:“抽屉里有新的牙膏牙刷和毛巾,清洁用品就暂时先用我的吧,你看下还有什么需要的吗,没有的只能明天出去买了。”   夏昶典看了一圈,红着脸点头:“谢谢哥。今天给你和叔叔阿姨添麻烦了。”   钱尔白笑笑,道:“没关系,他们都很欢迎你来。”他又介绍了一下为数不多的几瓶洗护产品都是干什么的,然后询问道:“你要先洗个澡吗?”   夏昶典不好意思让熊哥用他用过后的浴室,于是让钱尔白先洗。钱尔白没体会到他内心的纠结,拿了衣服进去后就把门关上了。夏昶典站在门口,听到里面响起水声,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后他赶紧跑了,脑子里却不由得冒出个念头:熊哥肾还挺强的。   夏昶典坐在床上,身下的床垫柔软舒适,他不由得放松下来,一阵疲惫席卷他的神经,他打了个呵欠,拿过手机。发现自己的小伙伴们竟然在疯狂@他。   他点开消息,问道:“怎么了?”   【路奶茶】:点点你在哪?   【罗布丁】:这个是不是你?   【罗布丁】:/图片/   图片是两个抱在一起的男人,一高一低,一壮硕一瘦弱,四目相对,亲密无间。背景是唐市火车站。“唐市站”三个字虽然被挡掉了半截,依然能清楚地认出来。   照片中的人,无疑是他和熊哥。   【点点】:照片哪来的?   【路奶茶】:真的是你啊!那男的就是你的熊哥?长得真不赖啊!   【白二】:脸都糊成那样了你是怎么看出不赖的?   【路奶茶】:直觉。别打岔!   【点点】:是我,照片在哪看到的?   【罗布丁】:吧里。热度还不低呢,你的粉丝好像也认出你来了。   【罗布丁】:/链接/   夏昶典皱着眉点开链接,他有点担心这样的照片会对熊哥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虽然照片上只有自己的脸拍的比较清楚,熊哥因为低着头,脸有些虚焦,但是网上能人那么多,难保不会出现什么火眼金睛把熊哥给扒出来。毕竟就在前不久,熊哥买衣服的照片就在吧里疯狂流传。   好在发帖的人只是无意中看到并拍了两张照片,并不认识自己,也不认识熊哥,发帖的目的也只是觉得这一对兄弟太有cp感了,分享出来共同好们一块土拨鼠尖叫一下。   他不由得庆幸自己一出门那一句“哥”叫的够大声。发帖人先入为主以为他们是兄弟,便特意注明了这一点,没有yy得太过。   至于有多少人信了,那就不是楼主能管得了的了。   楼底下更是充斥着各种必须得在每个字后面都加上标点符号才能发出来的禁断猜想,催更的,催图的,层出不穷。   在翻了几十层楼之后看到了自己的粉丝的发言:“这个漂亮弟弟有点眼熟,有没有混/半点cp/超话的小伙伴出来看一下啊?”   下面几十楼都是从超话集结过来的粉丝,纷纷表示就是蒸煮。   粉丝们在外提自家偶像都喜欢以代号或者首字母相称,这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过多曝光败坏自家偶像路人缘,也是迅速识别粉丝水军和路人的方法。   看着“点点”和“老师”的代称,夏昶典觉得有些不妙。之后有人说了句“回家再说”,下面就没有粉丝的迹象了。   他打开微博用小号搜索自己的超话,果然看到了眼熟的帖子,热度不比吧里低。   他没忍住,点开看了看评论。果然有人在猜抱着自己的是【月半斋】。有人反驳说月半斋自己承认自己是胖子,照片中那分明就是个猛男。也有人看到唐市的标志,猜测两人出现在车站的目的。   粉丝的战斗力永远不可小觑。有人从人流朝向,两人的站位,照片拍摄时日光的角度等等种种因素,推测出了夏昶典去唐市,另一人来接车,且时间在下午三点到五点之间的事实。   好在唐市是一个交通枢纽站,当天该时段到站的车次至少有五六辆,但看着自己乘坐的那趟车赫然躺在该粉丝列举出的可能范围内,他还是出了一身冷汗——这推理能力,太恐怖了。   下面也都是一片“大神”的赞叹。   那人却似是遗憾的道:“信息太少了,如果再有一张其他视角的照片的话,我就能知道抱着点点的到底是不是老师了。”   夏昶典安抚着自己受到惊吓的小心脏,长出一口气:幸好幸好,可千万别再搞幺蛾子了。   群里路奶茶戳他:“点点,你怎么跑唐市去了?”   【点点】:来找熊哥啊   【罗布丁】:你俩,成了?   【点点】:那可不,今天我连家长都见了,他妈妈可喜欢我了   【隔壁老王】:醒醒,天还没黑透呢   【点点】:哈哈哈哈哈   他抱着手机傻笑,想要拍点什么证明给小伙伴们看,但这里是客房,没有熊哥的照片,只得做罢。不过家长确实是见了,但离成还早着呢。但这一点不影响他在小伙伴面前口嗨。   路奶茶抓住了重点,问道:“你晚上住哪?他家?”   【点点】:对啊,还睡一张床呢!   隔壁老王无情拆穿他:“你就编吧,真睡一张床你还有功夫跟我们闲聊天?”   夏昶典脸红了红,骂了句“龌龊”,手上却不肯认输:“怎么不能,他去洗澡了。”   他看看外边,浴室门还关着呢,确实是在洗澡。他一点不心虚。   【白二】:可以啊,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我们还以为你得再磨个四五六七八年的才能把人拿下,没想到现在直奔最后一步啊,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吃你俩的喜糖了吧?   【点点】:咳咳,低调低调   【隔壁老王】:/我就静静的看着你.jpg/   /私聊/   【路奶茶】:点点你记得准备的充分点,做好保护措施,事后清理干净,难受了又不知道怎么办就跟我们说啊   路奶茶永远是几人中最靠谱的,无论是什么情形下。   夏昶典看着路奶茶发来的一堆注意事项,和几个视频链接,他脸红的都能滴血了,但豪言壮语犹在耳,他又不肯认怂,硬着头皮发了句“谢谢”。   群里安静下来,大概是不想打扰他的好事,纷纷下线了。有时候姐妹们太体贴了,也让他难为情。   他看了看门外,有看看时间,不到半个小时,熊哥应该还得一会儿,于是,他去关上门,重新回到床上,点开了那个小视频。   类似的视频他之前也看过,但时间地点不同,心境也就不同。   他看着画面中相视一笑,就飞速扒了对方衣服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激动刺激兴奋,还有种隐隐的背,德感,种种情绪不一而足,只看得他浑身发热,心痒难耐,只想伸手去摸一摸。   这时,钱尔白洗完澡了,换好了睡衣,擦着头发来敲门。   “我洗好了,你可以去用了。”   夏昶典吓得三魂飞了七魄,手机险些掉在脸上,慌乱中还把耳机拽掉了,一声扭曲的呻,吟见机传了出来。他急智中忙抬高了声音企图掩盖这声异样:“哎——~”结果把好好一个字念得七拐八拐仿佛在吊嗓儿。   钱尔白疑惑,又敲门:“你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好悬关掉了视频,夏昶典蹦下床,把门打开,道:“没事,刚才被手机砸了一下。哥你洗好了?”他笑眯眯的在钱尔白身上溜了一圈,见他穿着睡衣睡裤,连一点多余的肉都看不见,有点遗憾。   钱尔白看他不像受伤的样子,放心了,道:“嗯,你去洗澡吧,早点睡觉。”   “好。”他目送着熊哥转身离开,眼睛眯起:肩宽腿长公狗腰,不知道熊哥的腹肌长什么样啊……   浴室里残留着熊哥洗过澡后的水汽和热度,还有沐浴液的薄荷香气,夏昶典站在镜子前,突然扭捏起来,不太好意思脱衣服,他的眼睛太亮了,像在发光。   最后他只好转过身,背对着镜子脱掉了衣服,然后低着头钻进浴帘后头。   水温已经调试好了,打开开关,温暖的水珠倾洒而下,和着上一任使用者遗留的味道,紧紧地包裹着他。   夏昶典手指不由自主的拂过身体,脑中想到的却是电影的画面,只是换成了他和熊哥的形象。欢愉充斥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他的皮肤由白变粉,再由粉变红,有什么在搔刮着他的心脏,又爬过胸膛,挑,逗着他的喉咙,他不由屏住了呼吸,紧咬着嘴唇,生怕一不留神就溢出难堪的声音。   突然,他大口的呼吸起来,温水顺着面庞蜿蜒而下,灌进他的口中,他蹲下来,用力的咳嗽,那种可怕的快乐才总算是离他而去。险些在乔哥的浴室里做了坏事的夏昶典把脸贴在腿上,低处的温度没有那么高,缓解了他缺氧的恐惧。   他低声骂自己:“你真是个变态……”同时心中又有一丝没能完成的淡淡的遗憾。 第39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两年前乔哥的衣服对于他当然是极不合身的,睡裤裤腰太宽了,根本在身上待不住,还好上衣又长又宽,穿着能遮到腘窝,于是他便舍弃了睡裤。   在浴室门口权衡再三,他又返回去把内裤洗了,客房里正好有一组暖气片,一晚上应该能烤干。   真空的夏昶典躺在床上,总觉得腿上凉嗖嗖的,直挺挺的一动不敢动。   钱尔白听着外边没声音了,发过来消息:“睡了吗?”   夏昶典赶紧回:“没呢,正要睡。”   【熊哥】:嗯,睡吧,明天不用起太早。   【小孩】:好的,哥,我明天能不能借你电脑直播啊?   夏昶典突然想到明天自己有直播任务,而自己还没请假。   钱尔白想了想,道:“可以。”小孩每次差不多八点左右开始直播,自己五点半就起床了,不会不方便的。   【小孩】:谢谢哥。   【熊哥】:/摸头.jpg/   【熊哥】:晚安   【小孩】:晚安/爱心/   钱尔白看着那个红色的爱心,想了想,也发了一个过去。这是礼尚往来,可不算是主动表白。   看着单独发过来的那颗爱心,夏昶典的心思又活泛起来。他突然想到,今天的熊哥似乎对他更亲近了。隐隐约约地,他仿佛还能感觉到一点暧昧的意思。乔阿姨的态度也似乎太过热情了,这不像是对待儿子的一个普通朋友,倒像是……相看儿媳妇?!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愣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   “会吗?乔阿姨以为自己和熊哥是恋人?”他在心里问自己,这念头一生出来就再也抑制不住,他又想到更多的细节,似乎都能佐证这一点。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说明熊哥也跟他一样,喜欢男生,甚至再大胆一点——熊哥是不是也喜欢他?!   他胸膛中血液翻滚起来,烧的他坐卧难安,只想冲到隔壁去问一问。但他又怕万一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贸然挑明,自己和熊哥的关系就再也回不到原来了。   他烦躁的在床上滚了两圈,实在是静不下心来,点开手机搜索:“怎样知道一个人到底喜不喜欢自己”。   得到的答案五花八门“”   “喜欢是藏不住的,平时的举动和眼神就能表现出来。”夏昶典皱眉,我就是想知道从哪些地方看出来啊?这是废话,不予考虑。   “喜欢一个人就是关注他的一切,想无条件对他好,如果你觉得被他悉心呵护着,那么他就是喜欢你。”夏昶典思考着,熊哥好像确实对他很好,但是不知道他对别人什么样啊?先暂留。   “可以找一个人刺激他一下,看他会不会吃醋。”夏昶典直接关掉页面,这简直就死作死典型,馊主意一个,不予考虑。   “会考虑对方喜不喜欢自己,那么首先你是喜欢他的,为什么不先去表白了再说呢,你喜欢他是你的自由,但是让他知道你喜欢他,也是他的权力。同理,这样等你想要行使你的权利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去问他了。”   看着这一条,夏昶典沉默了。他看着“权利”“自由”这些字眼,有些意动。但还是害怕失败的后果。   然后他看到了下面的话:“也不要害怕告白失败,相信你的直觉,更要相信你喜欢的人的品格,假使被拒绝了,也不要害怕没有挽回友谊的余地,在面对喜欢自己的人的时候,拒绝已经让他们心有负罪了,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忍心以绝交施加二次伤害……”   夏昶典仿佛被打了一剂强心针,他握紧手机,目光灼灼。   心下安定的夏昶典睡着了,还带着满满的斗志。鼻尖萦绕着与熊哥同款的薄荷香,仿佛躺在梦中之人温暖的怀中,夏昶典掖了掖被角,嘴角弯起。   夏昶典不知道那篇文章他并没有看完。也幸好他没有看完,不然他绝对没有勇气去做明天的事。   这其实是一个妹子在去向暗恋的人告白之前给自己打的气。后来她告白失败了,又在文章的最后用加粗加大的字体补充道:“这就是一篇什么用都没有的鸡汤,告白失败了,感觉整个人生都灰暗了,爱情,男人,都去他,妈,的,不是他不和我做朋友,是老娘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一夜好眠。   不过毕竟不是在自己家,夏昶典没好意思睡太久,大概六点半左右就被闹铃叫醒了。因为前一天晚上睡得早,即使比以往时候都醒得早,也没觉得多困。   摸摸暖气片上挂着的内裤,已经干了,他赶紧套上。一晚上挂着空挡,让他很没安全感,做了一晚上被狗撵的梦。   熊哥的护肤品只有一瓶早晚两用的面霜,确实是一个糙汉子的风格了。夏昶典没法做一个精致的男孩,但还是喜滋滋的挖了一块,拍在脸上。   钱尔白的卧房屋门关着,夏昶典敲了敲,没有人应声。他正要回屋,门突然打开了。   钱尔白穿了身米白色的菱形格高领毛衣,下身是黑色长裤,开门之前他刚把腰带扣上。   门外的夏昶典和钱尔白完全是两个季节,他只穿着一件长袖睡衣,领口有些偏,滑下来,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白嫩的肩头,下摆遮到了膝盖上方,下面两条腿光溜溜的,脚指头圆润小巧,他仰脸看着钱尔白,笑道:“哥,你起来了?”   钱尔白觉得心里像叫小猫拿毛爪爪踩了两下,喉结忍不住上下滑动了下。他伸手为他把衣领扶正,无意拂过对方的肩膀,指尖沾染着滑腻的触感,久久不去。他笑笑,道:“早安。”   夏昶典觉得肩头发烫,脸上也有点烫,但还是坚持站在门口:“早安。”   毕竟已经立冬了,早晨屋子里即使有地暖和暖气,也不能像夏天那样,只穿个t恤满地跑,   夏昶典上衣下边空荡荡的,很快便被冻的哆嗦起来。   钱尔白看的好笑,提醒道:“怎么不穿衣服,不冷吗?”   夏昶典脸上一臊,扭头跑了:“我这就去!”   钱尔白摇摇头,回屋关上门。小孩这点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不过还真是意料之中的可爱啊。   夏昶典穿好衣服,羞得不肯出门,他把脸埋在两臂之间,低声嚎了两嗓子,好丢人好丢人!丢死人了!   他看到了熊哥眼中的戏谑,虽不知是何意,但他现在是没脸再去见熊哥了。   钱尔白见小孩迟迟不出门,敲门道:“你穿好了吗?先出来吃早饭吧。”   夏昶典拍拍自己的脸,道:“好,好了。”他深吸了两口气,打开门。   钱尔白见他出来,脸红红的,没再逗他,带着他去了餐厅。乔爸乔妈已经在餐厅坐着了,见两人出来,打了个招呼。   夏昶典昨天和乔妈达成了心领神会同盟,此时有了些底气,不再那么紧张,问了好,走过去坐下。   乔妈问:“小夏睡得好吗?”   夏昶典微笑点头,颇有些矜持:“挺好的,谢谢阿姨关心。”   乔妈给他夹了个包子,笑道:“那就好,你第一次来唐市,就让乔乔好好带你玩玩。”   夏昶典看了看钱尔白,见他也正看过来,有些羞涩,点头道:“哎,那就麻烦乔哥了。”   钱尔白微微点头,算是应下。   早餐是钱尔白从外面买回来的,有小笼包和油条,小米南瓜粥,八宝粥和豆浆。搭配着乔妈自己腌的酸萝卜条,酸甜爽口,正好下饭。   几人吃过了早餐,乔爸去上班,乔妈也有公司的事需要处理,坐了一会儿便也出门了。屋子里就剩下夏昶典和钱尔白两人。   此时也过了八点,夏昶典该开始直播了。坐在熊哥的椅子上,打开熊哥的电脑,背景是熊哥的卧室,摄像头正对的书架上还摆着熊哥的满月照。夏昶典心跳有些快,他看向一边整理文件的   钱尔白,问道:“哥,我能开摄像头吗?”   钱尔白看了看周围,似乎没什么太隐私的东西,道:“可以。”   夏昶典开开心心的点开直播,想了想又把摄像头关了。虽然他很想在全网秀他的熊哥,但是熊哥既然始终没有露脸直播那就是有什么顾虑,他不能不多考虑。   见夏昶典只开了麦克风,钱尔白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心里却越发觉得小孩可爱。   【长长长长点】的直播间。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啊,我是你们最最勇敢的恐怖游戏主播长长长长点!”夏昶典元气十足的念出开场白,同时习惯性冲着摄像头挥手。然后想起自己根本没开摄像头,又吐了吐舌头,偷偷回头看了熊哥一眼。见他没有注意自己,才松了口气。   观众们涌进直播间,却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影,直播间界面反而是一张十分眼熟的宝蓝色跑车壁纸的电脑桌面。   “点点怎么没开摄像啊?”   “这桌面怎么有点眼熟”   “点点你昨天去哪了?”这是昨天参与了超话推理的粉丝来寻求真相。   “这不是这两天老师直播时候的桌面吗”   “哇!有奸,情!”   “从实招来,你和老师是不是在同居”   “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求解答”   “……”   刚一开场就接受到了暴击,但夏昶典是个经验丰富的老主播了,深谙一拖二转三不知的解题技巧,对弹幕熟视无睹,直接开始自己的表演。   “今天,我们来继续玩一款市面上惊吓值五颗星的恐怖游戏……”他点开游戏,开始介绍游戏内容。   弹幕上吵吵闹闹,对夏昶典顾左右而言他很是不满,但游戏已经开始,虽然看不到主播真人表演变脸,但即使是听着他一惊一乍的自己吓自己也很有意思。于是很快弹幕内容变成了“哈哈哈”,粉丝们一边砸礼物一边怂恿着主播“不要怂,就是刚”。   夏昶典则决定把怂进行到底,藏在柜子里躲猪头人的时候甚至自己都屏住了呼吸,屏幕那边的观众听着主播被憋得大喘气,无情的打出一屏幕的“哈哈哈”。   钱尔白也觉得有趣,低声笑了笑。夏昶典心神意乱,忍不住回头去看对方。   观众们听不到也看不到,只是感觉主播顿了一下,突然就变刚了,直接推开柜门冲出来,把猪头人都吓了一跳,然后被无情的拍死,整张血肉模糊,狰狞可怖的猪头面具糊在屏幕上。   观众们吓得嗷嗷叫,满屏幕的“啊啊啊啊”“害怕”和“你不要过来啊”,中间夹杂着几个“突然出柜”和“主播赔我瓜子,全撒了”。   回过头来的夏昶典也被猪头吓了一跳,好在屏幕很快暗下去。   弹幕上有个人说:“啊!我屏幕有个人!……哦,是我自己啊,吓死我了。”引起一片哄笑,气氛变得松快了些。夏昶典又开一局,这次他打算认认真真的玩,间或回答弹幕上的几个问题。   “在朋友家,不方便开摄像头。”他控制着角色钻进下水道,头顶的矿灯只能照亮一小片圆形的区域,有光亮对比着,暗处的地方显得更加诡秘。   “哪个朋友?你们猜啊?”前方又到了转弯的地方,虽然攻略上说下水道里没有怪物,但是他还是习惯性后仰身子,小心翼翼的调整着视角。   观众一致猜测是月半老师,这时也有人想起之前钱尔白直播时桌面似乎就是张汽车的图片,于是道:“兄弟们,我去取证了,一会就来!”   夏昶典手又是一抖,画面波动了一下,好在没再出什么意外。他镇定的走到尽头,从梯子爬上去,道:“我决定要刚起来,接下来我们直接去找鬼!”   弹幕哀嚎起来:   “不要!点点你冷静一点”   “想想我们,想想你的月半老师,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不要想不开啊!”   夏昶典充耳不闻,一心求“死”,终于被猪头人扑倒在地,他看着占满了屏的猪头,发出高贵冷艳的一声轻哼。   弹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图啥?   钱尔白刚把自己的配音作品整理剪辑了一下,然后附了一张自己的简历,发送给了钟鼎之声。   这是国内一家专门做配音的公司,涉猎动漫,游戏,电影,电视剧等各个方面,算是实力比较强大了配音公司了。   他的声音条件在当今的配音市场上很占优势,合同签下来应该没有问题。卢六六主动去盯着,以免投稿被压下或者遗漏。   这时手机铃突然响起来,在这一室安静中显得格外突兀。他接起来:“喂?”又想起有些不妥,迅速打开门出去。   但就一句话的功夫,弹幕已经炸开了锅。   “有男人的声音!”   “点点从实招来,是谁?”   “铃声好熟悉,不会是月半老师吧”   “附议”   “我回来啦,经过鉴定,有90%的可能点点在用月半老师的电脑,截图如下/图片/”   “哇!大新闻!”   “坐等吃糖”   “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所以月半老师在唐市?”   “我也是唐市的,求偶遇!”   “月半老师什么时候露脸直播啊”   “照片上的人到底是不是老师啊,也太帅了吧”   夏昶典招架不住,但此时熊哥不在,他不好自作主张解释什么,看看时间,正好快要到点了,索性提前下播。   “今天我的直播到这里也就差不多要结束了,大家有什么疑问可以到我的微博私信,新来的朋友不要忘了点个关注哦。再见!”说完,也不管观众们的反应,直接按下结束键。   此时他才觉出一丝后怕,心通通跳个不停。他靠在椅背上缓着神,良久,又笑了起来。   全网都觉得自己和熊哥已经是一对儿了,但其实自己和熊哥连小手都没拉过。想到这儿,他又有些丧气。   早晨那出失败的□□着实给他泼了桶冷水,但乔妈的态度又似乎在暗示,甚至在鼓励自己什么。   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把自己抓成鸡窝头。   钱尔白接完电话进来了,见小孩盘腿坐着,脑袋上顶着个鸡窝,忍不住笑笑,他过来给小孩理了理头发,道:“走吧,带你买衣服去。”   夏昶典立马高兴了,跑到镜子跟前仔细整理了下发型,扬声催促钱尔白:“哥,你快点!”   钱尔白觉得自己像养了只二哈,正迫不及待的要出门遛弯。 第40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去商场的路上,夏昶典一直显得很兴奋,几次跃跃欲试想要跟钱尔白说点什么,但每当对方看过来的时候,他又飞快的扭过头去。   钱尔白瞥见玻璃上映出个傻笑着的小孩,不由勾了勾唇。   两个男生状态亲昵的来购物,总是会惹人遐想,尤其这两人都长相出众,其中一人还是之前小火了一把的熟面孔。   店员们出于职业素养,只能彼此交换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其他顾客就没这么矜持了,小女生们嘀嘀咕咕推推搡搡,间或夹杂着一两声兴奋的惊呼,像一群掉进面包屑堆的长尾山雀。而钱尔白和夏昶典两人,就是那堆面包屑。   在一众或隐晦或明目张胆的关注中,夏昶典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迅速买完了两套替换的衣服,拉着钱尔白走出店门。出门前仿佛还听到一声小声的议论:“那男的真是的,竟然让小受自己掏钱……”   夏昶典悄悄去看钱尔白的反应,见他似乎没有听到,才松了一口气。   “买完了?”见夏昶典往停车场走,钱尔白有些疑惑,男孩子买衣服这么痛快的吗?当初跟着乔妈出来的时候可是逛了整整一天。   夏昶典觉得三套衣服撑半个月,勉强够了,便点点头。   钱尔白看了看他手里的袋子,全是外装,道:“你买内裤了吗?”   夏昶典倏地脸通红,抬头瞪了他一眼。水光潋滟,媚意横生。   人的适应能力真的很强,事件发生之前光是想想都面红耳赤,而一旦迈出了那一步,便再无所畏惧。   夏昶典顶着熊哥惊叹的目光又拿了几条骚气且低腰的小裤裤。他甚至还想再买两条丁字裤试试熊哥的反应,最后还是没拗过自己的羞耻心,悻悻作罢。   购物的口子一开,钱包就别想关上,花钱真的是会上瘾的,当然前提是得有钱。   夏昶典当然有钱,内裤都跟着熊哥一块买了,鞋包配饰化妆品什么的,逛起来便丝毫没有压力了。他不光自己买,还要给熊哥买,熊哥这么一张好看的脸不好好保护岂不可惜了。   于是,他像只小蜜蜂似的穿梭在各个品牌柜之间,钱尔白就是他的试妆模特,隔离,粉底,遮瑕,散粉,蜜粉……钱尔白被迫知道了许多他这几百年直男生涯中从未了解过的专业知识。   人力有时尽,而购物的心永不止。   夏昶典已经小腿酸麻了,但仍兴致勃勃的翻看着附近的店,打算短暂的休憩之后便重整旗鼓,再战三百回合。   钱尔白身体倒还坚持得住,但心理确实有些疲惫了。看着小孩嘬着芒果冰,眼睛亮亮地计划着接下来要血拼哪一家,他忍不住一阵牙疼。   他站起身,借着摸小孩头毛的功夫手指自然下滑,丝毫不显刻意地拿走了那杯刺手的冷饮,他说道:“想去看个电影吗?”   夏昶典呆愣愣地仰着头:“啊?看什么?”   坐进电影院的时候,夏昶典有点不太开心,趁着天儿黑,使劲儿瞪了他熊哥好几眼。   那么多电影,看什么不好,非得看动画片!都不指望你能选个爱情片了,看个恐怖片也行啊!   他把靠垫抱在胸前,把它当成熊哥的脸,气哼哼的捏着。   钱尔白一无所觉,想着终于可以休息会儿了,心里还挺满意。   卢六六作为选片意见的提供者,也很满意,搬好小马扎,摆好爆米花,乐颠颠儿的等着开场。   动画片也分好多种,有纯大人看的动画片,纯小孩看的动画片,全家一块看的动画片,还有粗制滥造卖情怀,摆明了车马就是圈钱的动画片……但是,没有人第一次约会会看动画片的吧。   虽然约会只是自己定义的,但是点点还是受不了这委屈,他斜着眼觑着钱尔白,等他熊哥后悔。   电影开始了。   伴随着小提琴舒缓中自带一丝悲伤的乐声,画面由暗渐渐转明。   棕褐色的大片颜料铺开着,交纵着粗细不一的毛刷纹理。   镜头推演而上,这纹理盘踞成树根,绵延成山脉,推抹成梯田,纠结成筋骨,一路蜿蜒攀爬至山顶。   乐声也由开始的零落渐渐连成一线,随之深情且激昂。   在山顶,一处深深浅浅的蓝汇成圆形湖泊,缓缓展现在众人眼中。   片名随之浮现——“勿忘我”。   【乐声渐悄,女人的声音响起:“路易,你知道吗?车里的排骨放了有一个多月了。”】   画面中那片蓝色的潭水上方伸出一柄毛刷,蘸取着白色的颜料,在水潭边上轻轻一抹。   【场景转换,画家拿下口中叼着的画笔,轻松对答:“一个月?这时间还不够把肉腌好。”】   他手中画笔挥动,面前立着一幅画,而那湖水,正是画中人的眼睛,灵动若有神。   【他的模特坐在对面,叹了口气,她熄灭了烟,道:“你老是拿这种事寻我开心。”   她语音中带着笑意,并不知道她的丈夫,正经历着什么。】   这部来自法国的定格动画,时长只有不到五十分钟。   人物形象粗糙,就像刚塑成的泥偶,又涂抹了厚厚一层颜料。   面部皮肤也是凹凸不平的,就像是高倍镜头下的油画。   但是光线是那么温柔,那么明亮,打在这一对粗制滥造的玩偶似的小人儿夫妻身上,竟显出那么一丝塞纳河畔的红枫样的浪漫。   悲剧就是把美的东西打破来给人们看。   伴随着影片的推进,这份宁静美好渐渐显露出它表象下的灰暗来。   【路易忘记了很多事情,他认不出胡椒粉瓶,忘记了自己刚吃过饭,忘记了岳母早已去世,忘记了香蕉吃的时候需要剥皮,在他的夫人米歇尔惊诧的目光中,他呆愣了。   他的记忆停留在1965年,他认不出手机,手机在他的眼中是一块形状扭曲的石头,而心理医生在他眼中则是一个只有侧脸的铁质的雕塑。   生活中的一切都渐渐化作墨滴离开他的记忆,唯有妻子的形象一如往常的真实鲜明。   他在家中贴满了便利贴,用来提醒自己,但是一切却像梵谷的画,逐渐扭曲,变形,消散。   他认不出镜子里的自己,认不出自己的孩子。最终,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他和妻子,还有满地的便利贴。】   【吸尘器的声音响起,路易枯坐在满地贴纸中间,面容愈加粗糙。他面带茫然:“请问您是清洁工吗?”   “是的,我是清洁工,也是厨师,有时候还是护士。”米歇尔的形象一如往常的生动完整,但他已经认不出自己的妻子了。   他面有忧色,喃喃自语:“我很担心,我妻子下班后该来接我了,天已经黑了,我怕她把我给忘了。”】   夏昶典两眼通红,使劲眨着眼,忍着不哭。   钱尔白探过身,拍了拍他的背,在口袋里找到一包纸巾,递给他。   夏昶典接过来,捂在自己眼睛上,泪水一瞬间便浸湿了整张纸巾,他低下头去,抑制不住的抽着气。   钱尔白看着心疼,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背脊轻轻摩挲。而在他脑子里,卢六六也哭的不成统样。自学会了悲伤之后,它又学会了流泪。   【路易看着米歇尔,眼前一亮,声音带着雀跃:“您真漂亮,您愿意给我当模特吗?我想为您画像。”   但是看着画笔,他却记不起这是何物。   他用手指蘸着颜料,在画布上涂抹,动作间带着喜悦,言辞间充满激情,他说直接上手更能唤醒身体内原始的灵魂,但画布上的妻子,和他眼中的妻子,都已经变成了一个简单的墨点轮廓,唯留一双温柔的蓝色眸子。   他与妻子一见钟情,为她画了一辈子的像,从少女到迟暮,化作堆满了屋子。在他眼中,她永远是最美的人。即使在此刻,他忘记了一切,却记得自己有妻子,他不认得妻子,但仍然一眼重新爱上了她。   最后,他邀请妻子跳舞,在旋转共舞中,他重现了初见妻子时的对话,他试探的询问:“您想过结婚吗?”妻子温柔的回答:“是的,无论祸福。”   旋转中,妻子说:“别放开我。”   路易笑道:“别担心,我不会放手!”   妻子闻言笑起来,在似哭似笑之间,化作漫天墨点,飞散在空中,渐渐远去,路易的世界,变成一片空白。】   影片结束了。   没有人离开。   影厅中一片安静,隐隐响起一两声抽泣。   夏昶典哭的眼眶通红,他吸着鼻子,把纸巾叠起来抹着眼泪,肩膀一抽一抽的。   钱尔白伸手去拍他的背,想再找两张纸给他,夏昶典却就势靠过来,把头搁在钱尔白肩膀上,整个人趴在他熊哥怀里,揪着他的毛衣把眼泪擦在上面。   钱尔白只得搂着他,哄孩子似的顺着毛,安慰道:“好了,不哭了不哭了,被人看到了。”   夏昶典越发悲伤,哭个不停:“看到就看到,我就要哭。呜呜呜……”   “好好好,你哭你哭。”   “呜呜呜,你都不哄我,就让我哭……”   “……”   终于,影厅的工作人员来赶人,钱尔白才把人半拖半抱着带出去。   夏昶典鼻头红红的,眼尾也染着一抹艳色,他从钱尔白怀里钻出来,看着熊哥肩头一片水渍,不好意思地拿手摸了摸,道:“我给你洗吧?”   钱尔白把外套穿好,看他一眼,笑了笑:“好啊。”他拉起夏昶典的手腕,朝停车场走去:“现在,先回家吧。”   夏昶典看着自己被熊哥握在手中的腕子,心动如鼓,他弯起唇角,哭肿的眼睛像月牙般眯起:“好。”   回去的路上,夏昶典左手捏右手,给自己打气。深吸了口气,他看着钱尔白,道:“哥,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钱尔白看他犹犹豫豫的脸都皱成包子了,眼中却带了一丝“英勇就义”似的决绝,心中微动,安抚道:“等到家再说吧。”   夏昶典张了张嘴,想趁着这丝从电影中汲取的勇气,把接下来想说的话一鼓作气全说出来,但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点点头,低着头继续捏着自己的手,心中却再三斟酌衡量着。   那突然升起的勇气就像装在漏斗里的酒,时间越长,丢失的越多,等车子终于停稳,钱尔白转头看着他,说:“现在可以说了,什么事?”他的勇气已经全部漏光了。   地下车库里亮着灯,打在车窗上,有些刺眼。夏昶典手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后背一阵阵发冷,胸前却翻涌着一种冲动。他看着钱尔白,心中天人交战。   钱尔白就那样定定的看着他,等着他开口。他的眼睛微微眯着,眼型狭长,眼尾上挑,瞳仁漆黑,睫毛纤长卷翘,遮住眼中的神色。夏昶典被这双眼睛盯着,越发忐忑。   车内一片安静。有幽幽的奶油香气。   “哥,”他艰难的开口,声音像从冰缝里挤出来似的,“我是同性恋,你知道吗?”他心中苦涩,却执着的盯着钱尔白的眼睛,渴望,又害怕。   钱尔白解开安全带,轻描淡写的点点头:“知道。”   夏昶典手指抽搐了一下,心口发烧,他继续说道:“那,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那双眼睛中依旧古井不波,就像刚刚只是吹过了一阵风。夏昶典心底苦涩,却不肯就这样结束谈话,直直看着钱尔白:“哥,我喜欢你!”   钱尔白久久不言,让他心中越发没底,心一横,索性自己走出那一步,要么一步天堂,要么一步炼狱。   “哥你,没什么想说的吗?”他颤抖着唇,硬撑着问道。这大概是他最后一丝勇气了,他浑身发冷,等待着宣判。   钱尔白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微微一笑:“真巧,我也是。”   夏昶典愣住了,他以为自己整天思慕,走火入魔导致幻听了,“你说什么?”   “我说,”钱尔白凑过来,在夏昶典微红还带着泪痕的眼尾擦了擦,看他屏住了呼吸,眼睛蓦地睁大,钱尔白笑道,“该吃饭了。”接着起身出车。   夏昶典呆坐在车里,半晌才回过神来。他咬着唇笑起来,笑意越来越大,笑的浑身都在抖动,他咬着拳头,笑声从齿缝间漏出来。笑着笑着,他的眼睛又不由得湿润起来,他赶紧眨了眨,开门追出去。   钱尔白走在前面,步伐不紧不慢,身形挺拔,像一株高大的杏仁桉。   夏昶典快步冲过去,并脚一跳,扑在那宽阔的背上,两只胳膊紧紧搂着他熊哥的脖子,笑的像个傻子。   钱尔白背上一沉,连忙揽住小孩的腿,笑骂道:“小心点!傻乎乎的!”   小孩在他家熊哥脸上使劲亲了一口,声音响亮。“我高兴!”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收不住。   钱尔白把小孩往上颠了颠,又折回身往车子那走。   夏昶典疑惑道:“我们去哪啊?”   “衣服不要了?”小孩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屁股滑到他手里,柔软挺翘。   夏昶典感觉自己的屁股好像被捏了下,脸一红,就要往下跳:“哦,哥你放我下来吧,我去拿。”   钱尔白松手,让他落地,原地等着小孩蹦跶着提着东西跑回来。   夏昶典眼睛亮晶晶的,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的拎着衣服化妆品零食,还有两箱给乔爸乔妈买的礼物,站在钱尔白旁边冲他笑。   钱尔白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接过一半东西,笑道:“走吧。”   “哎!”脸上的触感挥之不去,夏昶典紧跟在钱尔白身后,眼睛弯成小月牙。 第41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晚饭时乔爸乔妈没回来,夏昶典如愿以偿再次吃到了他熊哥做的饭。   他眯着眼睛仔细地嚼着,盯着钱尔白像是在拿他下饭。被抓包也不怕,反正已经是名正言顺的男男朋友了。   钱尔白无奈,只好给他夹菜:“赶紧吃。”   夏昶典“嗯嗯”点头,端起碗往嘴里扒拉,眼睛还顺着碗边瞄着钱尔白。   吃完了饭,夏昶典又跟着钱尔白进厨房里洗碗。钱尔白放下哪只碗,他就拿起哪只再洗一遍。   在把同一只碗洗了四遍之后,钱尔白终于忍不了了,他摘下手套,屈指在小孩脑门上弹了一记:“别捣乱,出去玩去。”   夏昶典被嫌弃了也乐呵呵的笑,跟在钱尔白身后转来转去,像只小尾巴。   钱尔白看他:“想干什么,说。”   夏昶典仰脸噘嘴:“要亲亲。”   钱尔白把自己的脸凑过去,在他嘴上碰了一下,道:“好了,可以出去了吧?”   虽然和想像中的有些出入,但亲到熊哥他也很满意了,这可是熊哥主动让他亲啊,第一次啊!   夏昶典满意了,想着一会儿要找个小本本记下来。但他仍旧要跟钱尔白挤在一块儿。   钱尔白状似无奈的叹了口气,扭头却弯起了唇角。   卢六六看着两人这番互动,觉得有些牙疼,眼睛也有点疼,它戳自家宿主:“你们人类的爱情这么齁的吗?”   钱尔白也是第一谈恋爱,并不了解,他思索了下,道:“大概是吧。”   他回味了下刚才的感觉,又道:“齁吗?不齁吧。”甜是有点甜,但也就是原味布丁那种程度吧。   并不知道自己的亲亲被钱尔白定义为原味布丁的夏昶典正盯着他熊哥劲瘦的腰肢构思小剧场呢。   刚刚拿到热乎乎的新出炉的男朋友身份证,夏昶典怎么也腻不够,恨不得黏在钱尔白身上,连上厕所都一块跟着。   钱尔白把着卫生间的门,把小孩拦在外边:“你进来干嘛?”   夏昶典仰起脖子,理直气壮:“我也要上。”   钱尔白让开身子,示意他先请,夏昶典又不进去了,说:“一起啊?”眼睛还在他熊哥那块扫了好几下,一副跃跃欲试一比高下的样子。   钱尔白没想到之前那个摸摸头都能脸红的小孩,一旦拿到通行证之后就变身了,不仅不害羞了,还能浪上天呢。   钱大爷一个三百多年的纯情老处男有些招架不住。他赶紧把人推进卫生间关上了门。   听着钱尔白落荒而逃似的关门,夏昶典捧着脸笑了起来,镜子里的人明眸如水,媚意如丝,朱唇贝齿,满脸春情,颇像一只狐狸精。   钱尔白回到自己的卧房,下意识关上了门,还落了锁。反应过来之后失笑不已,又赶紧打开。想着自己竟然被一个20来岁的小孩子给吓到了,这感觉还挺新鲜的。   “任务进度已经80%了,宿主继续加油。”卢六六觉得自己可以着手准备开启通道去往下一个世界了,这个任务世界简直太没难度了。于是它问:“任务完成之后宿主想要使用时间加速卡吗?”   时间加速卡是一些寿命比较长的任务世界里最常用的辅助工具,它可以将现实世界的时间调整成100:1,即现实时间100年,在宿主感觉中只是短短1年。   钱尔白摇头:“我想慢慢过。”和他家突然变身但依旧可爱的小孩一起。   卢六六一向唯它家宿主马首是瞻,闻言默默放下了手中的通讯器,转而研究起世界地理。人类的寿命以一百年为期的话,至少还要在这个世界待70年。70年对于没有寿命限制的系统来说不长,但也不算短,左不过闲来无事,提前看看攻略,万一将来一起旅旅游呢。   钱尔白摸了摸脸,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小孩吻上来时柔软的触感。   夏昶典从卫生间出来,敲钱尔白的房门:“哥,我好了。你可以去了。”   钱尔白打开门,接住算准了时间倒进怀里的小孩,把人扶正,道:“乖乖站好。”   闻言,夏昶典发出一串诡异的笑声,面部表情告诉钱尔白自己刚刚这句话绝对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对年轻人的文化了解得还不够深入的钱尔白一头雾水的进厕所去了,夏昶典斜靠着门,真诚提议:“用不用我帮你扶着啊?”   钱尔白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似乎真怕他进去“帮扶”,还落了锁。   夏昶典偷笑,熊哥真可爱。这么好的熊哥,终于是我的男人了!他握了握拳,那种激动劲儿又在胸中激荡,他要把这个消息昭告天下。   /鸡窝/   【点点】:我脱单啦!从今以后,我就是有男朋友的人啦!   【点点】:/爱的魔力转圈圈.jpg/   接着他又关掉聊天群,给家里人挨个打电话。   “喂,妈妈?我是点点。”   “……我当然知道你是点点,有来电显示。不然我还能指望从你手机里传出什么我不认识的男人的声音吗?”点点妈白眼翻上天,手底下盘着只吉娃娃,因着心里不满,手上动作也不客气,吉娃娃被揉搓的呲牙咧嘴,呼着气吓唬点点妈。   点点妈接着撸,一语双关地骂道:“你个小狗崽子,老娘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你连个对象都领不回来,还敢冲我呲牙?!”   夏昶典无语:“妈,你是说它呢,还是说我呢?”   “谁没对象我说谁。”   “那您今天可说不着我了。”夏昶典靠在床头,小表情贼得意。   点点妈一听,也不欺负狗了,把狗往地上一墩,拿着手机去招呼旁边假装看电视,实际上直愣着耳朵偷听的点点爸。她悄悄打开免提,问道:“什么意思?”   夏昶典深吸了口气,冲着手机喊道:“我有男朋友啦,哈哈哈哈!”喊到一半想起来熊哥就在隔壁,又赶紧降低音量,但语气中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仿佛中了一个亿。   “什么?你有男朋友了,真的?!”点点妈也被传染了,现在是中了两个亿,母子两隔着电话一起傻笑。   点点爸也高兴,但好歹是一家之主,作为理智担当跟着笑了两声后,便反应了过来,他示意点点妈回神,赶紧接着问清楚怎么回事。   “男朋友是谁啊,我们认识吗,长什么样啊,做什么工作的,家里什么情况啊?”   妈妈一串连珠炮似的问题轰炸过来,夏昶典底气十足,丝毫不怵,挨个儿回答了,还给妈妈发过去几张熊哥堪比街拍男神的照片,炫耀似的道:“怎么样,帅吧!”   夏家夫妻俩仔细看了看那照片,心想:小伙长得真不错,还会做饭,挺好。就是也是个主播,长得又这么帅,家里又是独生子,两人对视一眼,看到对方心中的隐忧。点点妈只得让儿子先冷静下,问道:“那他爸妈同意吗?”   夏昶典顿了顿,皱起眉来。   听着儿子突然安静,夏家父母也是紧张,害怕儿子受到刁难,更怕儿子被骗,急忙追问:“怎么了?是不是他们不同意,刁难你了?”   “那倒没有,”夏昶典赶紧解释,“只是,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同意,他妈妈和他爸爸好像还挺喜欢我的。”   “这叫什么话,同意就是同意,不同意就是不同意,怎么还不知道呢?”点点妈这急脾气,对着手机啪啪拍巴掌,大有钻到电话那头提着儿子的耳朵冲他吼的架势。点点爸赶紧把人按住,问道:“怎么回事?”   夏昶典早知道爸爸就在边上旁听,对于女高音秒切男中音一点都不感到奇怪,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就是昨天晚上到他家的时候,他妈妈对我还挺热情的,跟我说了很多他小时候的事,他爸爸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是对我也挺温和。对了,他妈妈还问我对同性恋有什么看法,我虽然没明说我喜欢男生,但是她好像知道了,还说我很好呢。”   点点妈听着感觉不对劲,但一时找不到违和处在哪。   点点爸一语中的,道:“意思是,你们的事,包括性向,还没有跟他父母说?”   夏昶典愣了下,道:“没有,他们还没回来呢,我们今天才确定的关系。”他又说,“但是我觉得他们知道,而且是同意的。”   点点妈为儿子感到发愁,你觉得是一码事,人家觉得又是另一码事,突然她又想到另一件事:“你去他父母家了?”   “啊,昨天晚上过来的,我忘了定宾馆,乔哥就把我接到他家了。”   “那你们……睡一块儿?!”点点妈觉得自己这个傻儿子别不是被人给占便宜了,还在这儿傻乎乎的乐。   夏昶典脸突地红了,结结巴巴道:“哪哪哪有,他家有客房,我住在他隔壁。”   乔妈这才稍微放心下来,但还是叮嘱儿子:“你们的事,你不要心太大,还是要早点和他父母说清楚,知道吗?还有,你们年轻人待在一块儿,难免有点小动作,你本来就吃点亏,在这方面更要注意,知道吗?”   点点爸有点尴尬,咳嗽了两声,转头接着假装看电视去了,还像模像样的换了两个台。   “我知道啦……”夏昶典也有点尴尬,这退休的生理课老师就是不一样。   点点妈还要继续科普,夏昶典赶紧找借口挂了电话,和妈妈一起聊床上的事也太怪了。   他拍了拍脸,觉得那温度有些烫手。   他正要给姐姐打电话,妈妈又不放心的追过来,给他chat上发了十多条链接,标题极其的耸人听闻——   《同性恋人之间掌握不好度,三分之一的人都进了医院》   《不要为了一时的激情赔上一辈子幸福》   《如何科学的养花,速看,学了都说好》   《那一晚忘了做一件事,我痛不欲生》   ……   他打了个哆嗦,妈妈这是科普还是想让他直接禁欲……   点点妈还发了条语音:“儿子,你可千万要看啊!”   夏昶典:……我看,我一定看,怕了您了。   长舒了口气,他接着给姐姐打电话:“喂,姐姐,你猜我想要说什么……”   刚刚看到妈妈发来的照片和消息的点点姐:“……”真是亲娘儿俩。   挂掉电话,夏昶典又不厌其烦的和鸡窝群里的姐妹们好一通炫耀,如愿以偿的收到了一堆饱含着羡慕嫉妒恨的祝福和感慨,他才心满意足的放下手机,抱着枕头滚来滚去。   隔壁的钱尔白听着这屋的动静,好笑的摇了摇头。   未来的日子有了这么个活泼的小孩,一定充满了乐趣。他看着仓库里显示为封印状态的养魂玉,眼底划过一丝坚定。 第42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快九点的时候,乔爸乔妈回来了。   夏昶典小媳妇似的站在钱尔白旁边,心中思考着一会要不要和熊哥商量下,什么时候把他俩的事告诉乔家父母。   钱尔白却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的,直接当着父母的面,拉起夏昶典的手,宣布道:“爸,妈,正式介绍下,这是我的男朋友,夏昶典。”   夏昶典愣在原地,表情比乔爸还惊讶,一会儿看看乔家父母,一会儿看看钱尔白,说不出话来。   乔妈早就知道这俩孩子有事儿,因此并不意外,她轻轻推了推慢半拍的乔爸,示意他回神,冲夏昶典道:“知道了,小夏这孩子挺好的,乔乔你要好好对人家。”   与当初面对出柜的儿子一样,此刻乔爸同样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来对待儿子的男朋友。   好在他一直就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于是他点了点头,说了句“挺好的”,便径直去书房去了。   夏昶典的手握在钱尔白手中,手心全是汗。他觉得此刻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   乔妈把夏昶典拉过来,拍拍他的手臂道:“你乔叔叔他就是不爱说话,其实也很喜欢你的。小夏啊,你们的事,你家里人知道了吗?”   夏昶典连忙点头:“知道的,我早就跟家里人说过了。”说完才反应过来乔妈说的是他和熊哥谈朋友的事,而不是性向。   但乔妈已经先入为主的理解差了,她瞪了自家儿子一眼,心想:早就在一起了,还藏着掖着的,昨天接人回来还假装是普通朋友。还好她何云珍目光如炬,一眼就看破真相。   她拉着夏昶典越看越喜欢,这孩子长得好,又有礼貌,最重要的是他喜欢儿子,儿子也喜欢他,甚至还下决心为他减肥变成更好的人。乔妈满意得直点头,甚至想让两人现在就去领证。   她道:“你们好好处,遇到喜欢的人不容易。对了,等找个时间我们俩家的父母坐在一起好好聊聊。”   夏昶典红着脸点头。钱尔白被乔妈瞪了,有些莫名其妙,但没有说话。   乔妈把夏昶典推到钱尔白怀里,道:“时间也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吧。”   夏昶典连忙退出钱尔白的怀抱,转身去拿礼物,道:“阿姨,我还给您和叔叔买了礼物。”   乔妈接过礼物,笑道:“谢谢啦,你有心了,我们很喜欢,我替你叔叔收下了。早点睡吧。”接着便进了书房,去和乔爸说话。   夏昶典看着关上的门,觉得这一切太不真实了,竟然这么容易就说出来了?不光说出来了,好像还得到了乔家父母的同意!从今往后,就是奉旨谈恋爱了?!   他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蛋,好像不怎么疼,他想着是不是再用点劲儿,钱尔白把他的手拽下来,又在他额头弹了一个脑瓜崩儿,生疼!   夏昶典疼的泪花都冒出来了,揉着脑门委屈巴巴的看着他家熊哥,指责他:“哥,你也太不怜香惜玉了。”   钱尔白捧着他的脸,问:“疼吗?”   夏昶典噘嘴:“疼~”要熊哥亲亲就不疼了。   钱尔白却放开他,给他轻轻揉了揉,道:“疼就对了,这就是真的。”   夏昶典不满,这是什么直男语录。忽的又想起以前看过的段子——“这瓜保熟吗?”看着他熊哥很不好惹的体格和不笑的时候凶巴巴的脸,在脑海中给熊哥配上了墨镜雪茄和大金链子,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不熟,全是水。”原来他不知不觉竟然问出来了,钱尔白笑着看他,又屈指在他脑门上轻轻磕了磕,像是真的在挑瓜。   夏昶典凑过去,趴在钱尔白身上,两条小细胳膊搭在他熊哥脖子上,低声诱惑道:“虽然水多,但是我甜啊,要不要尝尝?”   “你该洗澡睡觉了。”钱尔白有点顶不住这小妖精,赶紧把人扒下来。   夏昶典得寸进尺,还要往上扑:“哥要和我一起洗吗?”   钱尔白把人捏在怀里,深深地看着他,眼神变得有些危险,他凑近了夏昶典耳边,低声道:“别招我……”   夏昶典感觉耳边的热气蒸得他浑身酥软,脑子一空,身体便被推开了。   熊哥这一瞬间的强势还真像一头潜伏的猛兽,尤其是贴着他耳边说话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兴奋的战栗了起来。他险些以为会被吃掉,没想到熊哥只是在虚张声势。这让他忍不住越发想撩拨对方。   他看着钱尔白的背影,眼睛眯起,色,气地舔了舔嘴唇,然后露出个小狐狸似的狡猾的笑来。   洗完澡,夏昶典抹了新买的牛奶味的润肤露,又朝脖子和胳肢窝点了两滴香水,抬起胳膊闻了闻,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把头发吹干,去敲钱尔白的门。   钱尔白打开门,见夏昶典还在门口站着,疑惑挑眉:“怎么?”难不成想要给我搓背?   夏昶典歪过头,把脖子递到钱尔白面前,道:“哥,你闻我香不香?”   他一动作,钱尔白就闻到了那种奶香混着山竹果香的味道,像一块水果奶油蛋糕。   脖子白白嫩嫩,颈线优美纤细,耳朵小巧透着一丝粉意,头发柔软带着几分随意拨弄的凌乱,陈在他面前,像在引诱他品尝。   钱尔白觉得有些口渴,他的喉结滑动了两下,凑到那片脖颈处嗅了嗅,声音有些低哑,道:“香。”   呼吸喷吐在颈窝,夏昶典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后知后觉的有些害羞。   他站直了身子,欲盖弥彰似的咳嗽了两声,道:“哥,你去洗吧。”   钱尔白鼻尖还萦绕着那种甜美的香气,就看小孩又怂怂的缩回了爪子,微微有些遗憾的点点头,走进浴室。   熊哥一走,气氛冷静下来。夏昶典趴在门框上反思。他觉得刚才听到熊哥的呼吸声变快了,肯定是对自己有了反应,但是他却突然变怂了,就这样错失一次机会!   他越想越后悔,盯着门板咬牙切齿。终于,他下定决心,拧开了门把手。   钱尔白从浴室出来,见小孩那屋关着灯,但门虚掩着,于是过去敲了敲门:“点点,你睡了吗?”   夏昶典藏在被子下面,竭力放轻呼吸,一动不敢动。   屋内没有人回应,他推开门,借着廊灯的光朝里看去。床上被子鼓起一团,人似乎睡得正熟,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放轻了动作,把门关好,心道:“真是小孩子,睡觉也不把门关好。”   听着屋门被带上,夏昶典悄悄喘了口气,又开始新一轮的憋气。   钱尔白打开门回到自己的卧室,随手上锁关灯,然后朝床走过去。   屋子里漆黑又安静,只有均匀的脚步声和两道频率不同的呼吸。   钱尔白假作不知,掀开被子躺进去。猛然接触空气的夏昶典险些破功,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飞速往床的另一边挪过去。心脏像是拧紧了发条的机械蛙,扑通扑通的直往嗓子眼蹦跶。   钱尔白把他的动作全看在眼里,但依旧不戳穿他,躺好后,盖上被子,闭上眼睛便要入睡。   夏昶典冒出个头来,两手揪着被子,心里着急又有点委屈。刚刚表了白成了男男朋友,竟然连晚安都没有了吗。他瞪着钱尔白,半晌,悄悄地钻进了被子里边。   钱尔白一直留神儿听着旁边的动静,他感觉床垫突然一晃一晃的动,被子里也窸窸窣窣的响,心下正疑惑着,就感觉自己的腿被蹭了一下,紧接着,那响动一下子消失了,他觉得好笑,胆子这么小,还要假装伽椰子钻人被窝,小孩这心跳声都快赶上打鼓猴了。   他还想看看小孩还能干出什么事来,于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现,安静装睡。   夏昶典挪动的时候碰到了钱尔白,吓得他大气不敢喘,捂着嘴等了半晌,都快捂出一身汗了,见熊哥“没发现”,才敢继续往过爬。   他本意是想效仿满清妃子侍寝的方式,从他熊哥脚底爬到他身上的,但是想着那场面又有点像恐怖片,自己把自己吓一哆嗦,只得在被子里艰难地平行移动到他熊哥身边。   爬了半天,这床就像是没有边界似的,怎么也爬不到头,终于,他摸到了床沿,脑子里一懵——怎么爬到头了,熊哥人呢?   这时,头顶传来一声轻笑,道:“大半夜不去睡觉,在我被子里划拉什么呢?”   夏昶典把手缩回来,想假装刚才一切都是幻觉。   钱尔白作势要掀被子,夏昶典连忙按住,道:“不要!我我没穿衣服!我光着呢!”   钱尔白才不信,执意要把被子揭开,道:“赶紧出来,回你屋睡觉去。”   夏昶典一边抢被子,一边解睡衣的扣子,抓紧时间落实自己没穿衣服的“事实”。但没等他把扣子解完,小被子就离他而去了。   钱尔白在他穿得好好的,就是有点皱巴巴的睡衣上一瞥,把被子扔到一边,意思很明显。   夏昶典悻悻地冲他笑,道:“你再等一会儿,我就光着了。”   “你在这儿干嘛?”钱尔白只开了盏床头灯,又背对着光源,声音平静,夏昶典不知道他熊哥是生气了还是怎么样,心里打鼓。   他坐起来,仰头看着钱尔白,细白的脖颈纤长优雅,像一只天鹅,美丽又脆弱。   他小心翼翼地撒娇:“哥,我想和你睡。”颈项之下是深陷的精致锁骨,白皙的半片胸膛和圆润小巧的肩头在昏黄的夜灯映衬下,有着如玉的光泽。   钱尔白看着床上的人,目光黑沉,他朝夏昶典走过去,微微探过身子,毫不留情的给了对方一个爆栗:“把衣服穿好。”   “哦……”揉揉脑门,夏昶典委屈巴巴低下头,把刚刚偷偷拽下来的衣服又规规矩矩的整理好,系好扣子,心里咕哝:已经诱惑到这份上了,都不见心动,熊哥你可太难撩了。   穿好衣服的小乖宝宝至少争取到了和熊哥同床共枕的机会。他安分的躺在钱尔白旁边,双手交叠搭在腹部,像一个等待亲吻的睡美人。   而他的王子以同样的姿势睡在另一边,却像一只没有心跳千年不死的血族绅士。   这张床,左边铺着丝绸白羽,撒着玫瑰花瓣,圣洁清纯,右边是一口漆黑棺木,垫着金红丝绒,艳丽荼蘼。   突然,睡美人微微动了下,他拉过绅士的胳膊搂在怀里,幻像破灭,眼前只有两名情窦初开的青年,穿着同款的睡衣,亲密又恪守着礼仪的挨在一起。   夏昶典把脸贴在钱尔白的手臂上,道:“哥,今天真开心。你开心吗?”   钱尔白感受着小孩的脸蛋软软的,压在自己胳膊上也没多少重量,他道:“开心。”   夏昶典满意的拿脸蹭他,然后侧过身面朝着他睡,含糊的说了一句:“晚安,哥。”   “晚安。”钱尔白回答。   钱尔白悄悄点了点自己的心脏,那里跃动着不肯停歇。他在脑海中问卢六六:“我现在的能量能够维持我的心脏在睡梦中也保持正常搏动吗?”   卢六六摘下耳机,仔细听了听,宿主的心跳有些快,但很健康。   它点头道:“没问题,升级以后宿主的身体基本已经与正常人无异了,以前的乌龙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没升级之前身体是数据模拟出来的,一旦失去意识的管控就会失去全部生命体征。   这种情况给宿主带来的一个最直观的麻烦就是无法和伴侣一起生活。   上个世界有个小明星想要爬床,给宿主下了药,结果宿主失去意识后心跳呼吸也一起停止了,什么急救措施都没有效,险些被宣布死亡。直到药效过了意识恢复,他才又恢复正常。这件事被媒体知道了,并大肆报道,医院也给不出合理的解释,只能称之为医学史上的未解之谜。   这也是钱尔白一直没有找过伴侣,甚至连床伴都没有的很大一个原因。   钱尔白感受了一会儿掌下的心跳,听见夏昶典似在呓语:“nem’oubliepas……”   他想起电影中化成墨点飞走的米歇尔,心脏微微发痛,他握紧了小孩的手,轻声允诺:“jeneveuxpastequitter.” 第43章 (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钱尔白比往常要更早醒来,因为怀里陌生的热度,和久违的年轻的感觉。   夏昶典还在熟睡,裹着被子抱着枕头,脑袋枕在钱尔白胳膊上,小脸睡得红扑扑,整个人窝在钱尔白怀里,一点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钱尔白小心地把人挪到自己的枕头上,悄声悄气的去了卫生间。   他坐在马桶上,等着自己冷静下来。   卢六六摘下眼罩和耳机,对任务进度竟然没有一窜到底有些不解,道:“难道他对宿主你不满意?”   钱尔白不想理这个中了有颜色病毒的统子,假装自己把它屏蔽了。   卢六六锲而不舍的戳他的意识,非要给他的脑子里下载几部教学视频,好好提升一下实操技巧,争取在下一次一击入魂。甚至还联通了一个国外网站,撺掇他注册个会员好好学习一下。   被统子吵得烦了,刚刚低下头的地方隐隐又想站起来,他随意拿冷水洗了把脸,穿上衣服出去跑步。   卢六六大为不解,不懂就问,去网上发了个帖子,它恍然大悟:原来男人不能说不行,也不允许被说不行。   于是,它犹豫着换了种说法:“宿主一看就很行,但是看了这个之后就会更行。要不要注册个会员啊?”   钱尔白:“……”   夏昶典睡得很舒服,他伸了个懒腰,手在床上划拉了两下,床上已经是凉的了。睁开眼,发现自己斜躺着,占了大半张床,熊哥早就起床了。   他有些脸红,自己昨天该不会还和熊哥抢被子了吧?天哪,希望自己没有磨牙打呼放屁说梦话……   钱尔白从外边回来,带着冬季微凉的晨风,和一小盆蓝紫色的小花。   冷空气的气味清新怡人,直往人肺叶里钻。   夏昶典探着头嗅着他熊哥身上的味道,赖在被窝里还不想起来。看钱尔白把小花摆在床头,他伸手戳那娇嫩的黄色花蕊,道:“这是什么花?”   钱尔白脱了外衣,也钻进被子里,道:“勿忘我。”   夏昶典看他熊哥当着他的面把衣服脱了,他有些害羞,移开目光不敢多看,等钱尔白坐在床上的时候又挪过去,挨靠在他的肩膀上。   听见花的名字,夏昶典眼睛一亮,他把那小野花似的盆栽捧在手里,左看右看,像是什么宝贝,开心得不得了。道:“这花真好听。”他感激纠正,“不是,我是说这花的名字真好听。”   他捏着那标致的深蓝色花瓣,想起了昨天那部让他们迈出第一步,从而成为了正式情侣的电影。夏昶典鼻子有些酸,他眨了眨眼,盯着钱尔白的眼睛,道:“我们好好养着它吧!”   钱尔白看着小孩亮亮的眼睛,黑白分明的桃花眼中隐有水光,心中柔软,道:“好。”   夏昶典乐颠颠地捧着那花放在阳台,还拿纸板做了个小牌子,插在花土里,上面写着“乔点”,本来想写两人的名字,但纸板空间有限,只能折中各取一字,这样并排摆着还显得亲昵。   他看着那个丑丑的小牌子,傻呵呵的笑。说:“我要每天给它浇水晒太阳,回方市的时候也要把它带走。这是我们俩的定情花。”   钱尔白真诚的鼓励了他,并把他扔回自己的客房去穿衣服。   后来夏昶典真的把那小盆小花带回了方市,正好钱尔白的新房子装修完毕,夏昶典便以暖房为由搬进去不走了,两人开始了同居的生活。   小花也跟着住进了大房子,被悉心照顾着。一直到两人垂垂老矣,这小花还依旧生机勃勃着。   夏昶典每天乐呵呵的给它浇水晒太阳,假装不知道钱尔白每隔一个月就偷偷换一盆花。   钱尔白也假装夏昶典不知道这件事,每次换花时都把小纸牌按原样插好。   彼时,化身二哈的卢六六就拿那双蓝汪汪的三白眼看着这两个智障主人,默默吐槽着:“人类的感情真是矫情。”   虽然在乔爸乔妈面前公开了情侣关系,但夏昶典对于在长辈面前表现亲昵还是有些羞涩,更别说昨天还偷偷跑到熊哥房里过了一夜,早上乔妈问起“昨天睡得好吗”时,他的脸红的像个熟透了的西红柿。   乔妈成功和点点妈连上了线,两人一交流,发现竟然还是大学同学,只不过不同专业,所以从未见过面。而点点爸和乔爸俩家公司也有合作,之前还在一个桌子上吃过饭。   乔妈直说这真是天定的缘分。点点妈也很开心,对儿子的另一半也放心了不少。   夏昶典也跟着乐,手指在桌子下面勾着钱尔白的手。   钱尔白把那只不安分的手一把攥在手里,使劲握了握。   两人一直待在唐市,没有直播任务的时候就一块出去玩,一起爬山,一起游览野生动物园,一起去游乐场排队,一起去鬼屋被吓到魂飞魄散,当然,被吓到的只有夏昶典。   夏昶典也见了熊哥的发小,瘦猴——侯宇轩,从他这儿听来不少熊哥上学时候的糗事。还见到了瘦猴的女朋友赵小姐,和她的拳击运动员哥哥赵峰。   赵峰得知夏昶典是钱尔白的男朋友时表情有些开裂,欲言又止地几次想要把钱尔白拉到一边说话,夏昶典很是不满,把他熊哥的胳膊拽得紧紧的。   后来瘦猴和赵峰吵了一架,险些和赵小姐分手,赵小姐来找钱尔白当说客,他才知道,赵峰担心侯宇轩和钱尔白走的太近,被影响的喜欢起男人来——或者说,赵峰以为侯宇轩和钱尔白是一对儿,夏昶典就是个幌子,目的是合起伙来做戏,骗他妹妹当同妻。   夏昶典很是不忿,要去找人讨说法,被钱尔白劝住了。但之后钱尔白自己一个人去找了赵峰,赵峰终于如愿以偿地领教到了这位高手的身手。   之后赵峰请钱尔白两人吃饭,当面道歉,这事儿才算过去。   两人的直播依旧是用着同一台电脑,夏昶典也始终没有打开摄像头,他虽然想把这件事昭告整个世界,但是想到年底的百大主播评选,他决心再忍一忍。   钱尔白对百大没什么太大的想法,但夏昶典却一定要和熊哥一起站在领奖台上。   钱尔白的粉丝数已经超过一百万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年12月中旬就能收到糖块的通知了。在这当口,最好不要有什么大的动作。   但是两人直播时也完全没有掩饰,无论是暴露关系的电脑桌面,还是偶尔被收进耳机里的声音,都引得弹幕一阵狼嚎,更有心思机敏的人把两人从接车到同居的情景,描绘的惟妙惟肖。夏昶典看着都心中惴惴。   转眼,到了12月。   天气越发冷,出门不戴帽子,耳朵能给冻掉。   两人和乔爸乔妈说了声,出发去龙城看演唱会。   演唱会是3号,两人2号出发。   龙城在唐市和方市之间,但离着方市更近。乘坐高铁五个小时后,两人到达龙城。先到网上订好的酒店办理入住,两人把行李放下,出门吃饭。   龙城比唐市稍微暖和一点,可能是因为地处盆地,海拔较低。   高楼鳞次栉比,车辆川流不息,街灯霓虹各色招牌,比起唐市的空阔更有一种活在人间的烟火之气。   两人都没来过龙城,但是手机导航服务功能齐全,吃喝玩乐住行,一应俱全。更何况还有瘦猴友情赞助的旅行攻略。   当时瘦猴万分悲痛的把这份自己呕心沥血制作出来打算未来带妹子一块玩的攻略交给了钱尔白,然后扯起一张笑脸祝福两人玩的开心,看的夏昶典偷笑不已。钱尔白很不客气的收下,也祝瘦猴和赵小姐欧洲行愉快。   想着发小送的两张一周后的动漫节门票,瘦猴这才好受了点。来车站送人挥别的时候也多了份真心实意。   钱尔白和夏昶典照着攻略和地图一起吃了龙城最著名的烤鱼和最地道的鲜花饼。又一起去地标景点小白塔打了个卡。   两人到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八点,只准出不准进了,两人只能绕着塔基走了一圈。   塔身装着金黄色的绳灯,整座塔高耸入黑蓝色的夜空,汉白玉的塔墙反射着灯光,熠熠生辉。   夏昶典拉着钱尔白靠在青石垒成的塔基外墙上,眼里映着灯光,他紧紧抓着钱尔白的手,盯着对方有些削薄的唇,喉结不住滚动。   钱尔白被小孩盯着,心中也有些意动,但仍站着没动,等着小孩接下来的动作。   夏昶典心中紧张不已,心跳声把四周的喧哗都隔绝于耳,他抿了抿唇,看看那双薄唇,又看看熊哥那双古井不波似的眸子,小心翼翼地凑过身子,向着钱尔白靠过去。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已经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只要钱尔白一低头,就能亲到一起。   这时,一群穿着汉服的女孩拿着灯笼跑了过来,瞬间打破了这里的暧昧气氛。两人分开,站直身体,若无其事的牵着手走开。   女孩们本来是要找个人少的地方拍照,却不想看到两个大帅哥手拉着手散步,立刻拿起手里的单反迅速拍下。   拍完,女孩点开图片查看,发现自己手里提着的灯笼把照片的一半都映成了暖黄色,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被笼在光影里,变得模糊。   她正想删掉重拍一张,那两人已经走远了,她叹了口气,怅然若失。   她的同伴们也觉得有些可惜。不过照片拍的还是不错的,把光影处理一下,也不失一种朦胧的意境美。   之后的某一天,她发现自己关注的两个游戏主播竟然同居了,她才又想起这张照片,恍然大悟中泪流满面,本来,她才是第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夏昶典被钱尔白拉着离开,心中遗憾,就差一点点。再找个地方重来的话,又没有刚才那种感觉。他努了努嘴,抓着钱尔白的手使劲晃了两下。   钱尔白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看着熊哥丝毫没觉着可惜,夏昶典有些不满。熊哥怎么都不想呢,难道我没有魅力吗?他皱着眉,踢着地上的一片叶子。   钱尔白捏了捏小孩的耳朵,贴在耳边问他:“要吃薯塔吗?”   “要!”   夏昶典赶紧揉了揉酥麻的两只耳朵,看着钱尔白钻进人堆里给他买吃的的身影,他又重新高兴起来了。   逛完了古玩街,小吃城,两人回到了宾馆。   宾馆的浴室是半透明磨砂材质的,里边一加热,玻璃就变成了透明的,外边的人看的一清二楚。   夏昶典突然就害羞起来,扭扭捏捏的不肯洗澡。   钱尔白便脱了外衣,只穿着条内裤先走了进去。大大方方,坦坦荡荡。   夏昶典觉得鼻子一阵干热,忙的扬起了头,熊哥那结实的胸膛,块垒分明让人眼馋的腹肌和人鱼线,还有黑色四角裤内可怖的一包,不停地在他眼前旋转,他觉得自己有些头晕,鼻腔中隐隐有铁锈的味道,他觉得自己肯定是流鼻血了。   待了一会,鼻血竟然没留下来,夏昶典惊奇——自己的抗诱惑能力竟然这么强了吗?   浴室响起水流的声音,此时水汽不多,玻璃墙上显出个模糊的轮廓,只能看出四肢修长,身形健硕。   他脸上发热,起身去打开电视,调高音量,企图通过不停换台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效果究竟怎样,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轮到夏昶典洗的时候,钱尔白才知道小孩为啥盯着广告看得津津有味,他毫不客气地欣赏了一会儿美人出浴的剪影,心道:小孩看着小,身材还挺有料的。这就是网上人们说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吧。   小孩虽然天天蹦跶着要□□他,但真到了关键时候却又害羞起来。所以夏昶典出来的时候,钱尔白贴心的扭过头去不看他。   穿上睡衣,夏昶典就又恢复了活力,扑到床上要他家熊哥抱抱。   钱尔白又闻到了那种隐隐约约地好闻的水果奶油蛋糕的味道,于是把小孩圈在怀里,低下头在他脖子处深吸了一口气。   夏昶典感觉后脖颈麻嗖嗖的,一时紧张,冒出一句:“你好骚啊。”   钱尔白:“嗯?什么?”他并不知道这句梗,此时有些莫名。   夏昶典脸红的滴血,又有些尴尬,自己怎么又脑抽了。“我是说,你好香,不,是我好香。要不咱们看个电影吧。”越说越怪,只好打住。换个话题把这一页翻过去。   钱尔白此时已经在脑中补全这句梗的来龙去脉用法用意了,闻言不置可否,依旧把人抱在怀里。   夏昶典僵硬的搜着电影,头顶上熊哥的呼吸声严重扰乱了他的思绪。就在他想说点什么来打破此时怪异的气氛时,钱尔白突然笑了,低声说道:“你确实好香。”   夏昶典脸红:……你是懂了吧…… 第44章 加第四十四章(主播,爱我,你怕了吗)   一回生,二回熟,醒来看到夏昶典又枕着自己的胳膊,钱尔白很习以为常的把人小心挪下去,然后冷静,洗漱,出门买饭。   卢六六都懒得再劝他观摩学习,带着自己的vr眼镜接着看动物世界。它在研究世界地理的时候迷上了观察野生动物的生活习性,最近正琢磨着怎么给纪录片制作方写信自荐呢。   钱尔白回来的时候,夏昶典已经起床了,正在给勿忘我浇水。小蓝花经过一天舟车劳顿的摧残,此时颇有几分萎靡。   龙城可玩的地方不少,但景点比较分散,两人便选择了攻略上首推的两处地方,一个室内滑雪场,一个不冻湖公园。正好离晚上举办演唱会的体育场不远。   滑雪场里非常的冷,两人各租了件军大衣,把自己围得严严实实,一进门还感觉寒气逼人。   场地很大,里面有人造的滑雪道,冰滑梯,还有各种主题的冰雕蜡像,隐约中还真有一种冰雪王国的感觉。   玩滑梯的多是小孩,每人拿一个塑料滑板在线外边排队,打扮成雪怪的工作人员在滑梯口护着从上边冲下来的人。   夏昶典也兴致勃勃的排队,不过他脸嫩,混在一众小中高学生中一点都不突兀,钱尔白就站在线外,满面慈祥地给他拍照录像,像个正儿八经的家长。   从滑雪场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夏昶典玩得兴起,一点都不饿,两人便直奔不冻湖公园。   十二月份,龙市室外气温最低也在零度以上,不冻湖并不显得特殊,但公园里景色还是不错的。   湖心小岛除了观景亭还建了垂钓台,听琴小筑,还有几艘木质小船。若是进入深冬时节,雪后初晴,处处白雪皑皑,唯有此处是一片碧意,那确实是闲情雅意。   湖里游动着各色锦鲤,水面稍有波动,便忽的汇聚过来。夏昶典拿着面包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食堂的打饭阿姨。   转眼天色暗下来。   两人出了公园,在体育馆附近的餐厅吃了饭,此时距离演唱会开始还有两个半小时。   体育馆门口排起了长长的两条队伍,一条取票,一条入场。维持秩序的人在两边走来走去,虎视眈眈着,防止有人想要插队。   从国外追来的粉丝们大多留着夸张的发型,描着浓重的黑色眼线,鼻子上带着唇钉,手上戴满了金属戒指,厚重的羽绒服拉开拉链,里面是印着“greenday”的t恤。   他们顶着寒风,兴致勃勃地聊着天,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聚在一块,在一众含蓄内敛,即使兴奋也时刻谨记着公共场合不大声喧哗,所以小声的抒发着激动——但因为人多,所以声音合起来也不小的花国粉丝中显得格外醒目。   离演唱会开始还有不到半个小时,观众已经全部入场,体育场的大门被关上。   临近七点,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站在露天的场地内,一抬头就看见深蓝色的天,寥寥的星星,和亮的晃眼的顶灯。   夏昶典拉着钱尔白站在人堆里,脖子上挂着新买的小望远镜,手上带着标着序号的绿色手环,兴奋地四处张望。   他们的位置在内场,正前方面向舞台,但序号比较靠后,两人被夹在中间偏前的位置。   好在钱尔白算是比较高的,前边的人不踮脚尖的话,他能轻松看到舞台。   夏昶典要费些力,不过踮踮脚也不影响观看体验。   旁边的观众们同样也是一脸的兴奋,用带着各种口音的英语,彼此交谈着。他们的手中握着荧光棒,小灯牌,绿白相间的旗帜,或单纯就是抖着一件t恤,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聊一聊喜欢的热爱的gd,便能从陌路瞬间升级为知己。   演出还没开始,便有观众喊了起来,尖叫声此起彼伏,汇成一股潮流,冲得每个人脸颊发烫,喉咙发痒,眼睛发光,只想跟着一块放声嘶吼。   夏昶典小狼似的嚎了两嗓子,拽着钱尔白的袖子,要他也喊两声,钱尔白捏了捏他的脸,摇头,他是个老年人,躁不起来的。   这时,场内的灯光突然熄灭,一片黑暗中,人群躁动着,尖叫声齐齐响了起来。   观众疯狂鼓掌,吹口哨,把手里的t恤高高抛出去,又被别人再抛回来。后排的人朝前涌动着,场内安保人员被挤得不得不拉起人墙。   舞台上依旧是漆黑一片,一只粉红色的大兔子站在台上,指挥着观众们,大声叫出乐队每个人的名字——   “billiejoe!”   “mikedirnt!”   “trecool!”   其中掺杂着“bj”“麦克”“特瑞”“吹酷”等不同的声音,不同的语言,不同的昵称,最后汇成齐刷刷的“greenday”。   在这样的环境中,没有人能够保持理智。就连钱尔白这个自诩老年人的,都在声浪中迷失了方向,只能感觉到胸腔与灵魂的共振。   他忍不住跟着兴奋了起来。   音乐响起,长号嘹亮又雄浑,像一支宇宙军团在坚定的行进。   乐队的其他成员和工作人员一起,站在台上,把手中的兔子玩偶扔向人群。   观众们尖叫着争抢起来,像一群竖直着塞进盒子里的沙丁鱼,又像不冻湖公园里那群闻声而动的锦鲤。   一只玩偶正巧砸在钱尔白头上,他顺势接住,不善地看了旁边转身打算扑过来的人一眼。那人对比了下双方体型,一犹豫,便错失了抢夺的最佳时机。   钱尔白把兔子塞进翘着脚瞭望的夏昶典怀里。   夏昶典拿着兔子,眼睛瞪得大大的,满心欢喜,他跳起来搂住钱尔白的脖子,叫道:“哥!你好厉害啊!”   钱尔白一手护在他腰上,任由他在那蹦。   被夏昶典地活力感染,钱尔白也露出了笑容。   当全场气氛炒到最热的时候,绿日乐队的三名主要成员依次走了出来。他们穿着黑色的制式衬衣西裤,脖子上系着红色的领带。   主唱比利.乔肩上挎着吉他,站到台前电箱上,朝观众伸出手,然后托举向天空,像一位首领在检阅他的军队。   他的手每挥动一下,尖叫声便高上一分,当他的手举在空中久久不放下时,尖叫声便仿佛续了航一样,久不断绝。   他满意了,双手叉腰,挺起小肚子,一副傲娇的样子。台下的观众依旧呼喊着,纷纷高举起手臂比着金属礼。贝斯手站的直直的,手背在后面,神情庄严。   朋克,是神圣的,在它的拥趸(dun)眼中,是青春,是信仰,是生命。   鼓手坐下来,将鼓槌在手中挽了个花,重重挥下,奏响这场演唱会第一个鼓点。   电吉他的旋律毫无预兆地炸开,像一道光照进黑暗的丛林:   “don'twannabeanamericanidiot.   don'twantanationunderthenewmania.   andcanyouhearthesoundofhysteria,   thesubliminalmindfuckamerica.”   舞台瞬间亮起。随着音乐的节奏变幻着颜色。   台上的三个人,就像是一团黑色的烈焰,裹挟着浓烈的朋克气息,燃裂这一方天地,蒸腾着每一个观众的热血。   所有站在台下的人都不由自主的举起手,跳跃着,跟随着节奏甩着头,大声地跟唱。   看着那三个男人,画着烟熏妆,头发抓得别具一格,四十多岁了,依然活力四射地在舞台上蹦跳,奔跑;看着乔跑到t型台上,两边的观众高举着双手去和他握手,被安保人员无情的拉开架走后,后边的人又前仆后继的冲上去。   看着这摇滚的人潮,钱尔白的心脏似冲破了封印般狂跳,一种名为年轻和自由的冲动控制着他的躯体,让他也不由得跟随激烈的鼓点,一起跳动。   夏昶典举着那只粉色的兔子,大声唱着:“welcometoanewkindoftension,allacrossthealienation,whereeverythingisn’tmeanttobeok.”   他的额头被蒸出了汗珠,头发也被颠的不成型,他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台上那抹躁动的身影跑来跑去,满脸的自由万岁,朋克赛高,可爱又快乐。   钱尔白握紧了掌心的手,觉得小孩这一刻无比的诱人。   《holiday》的旋律响起,灯光交辉闪烁,烟火炫然腾空,人群挤挤挨挨的蹦来蹦去,汗水与热气蒸腾,外衣成为了累赘,被脱下来当成旗帜在空中挥舞着。被打中的人也顾不上恼火,他们忙着摇晃着手中的荧光棒,跟着bj的节奏呐喊,宣泄。   比利.乔那被上帝吻过的嗓子即使是嘶吼也动人心弦。   人们不知累似的,脚跳麻了也不管,嗓子喊哑了也不管,被踩了脚也不管,只管躁。   从《longview》到《geekstinkbreath》到《brainstew》再到《minority》,人们转着圈跑来跑去,兴奋地勾肩搭背,互相拥抱,也不管是不是自己认识的人,也不管还在不在自己的位置上。   在这样的环境中,钱尔白只得牵紧了手里的小孩,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被挤走了。   夏昶典跳累了,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   钱尔白凑到夏昶典耳边,大声问他:“我抱着你?”   此时,音乐一变,鼓点变得欢快但不急促,长号一吹响,便似有马蹄声响起,一场盛大的化妆舞会开始了。   台上的人都装扮了起来。   特瑞.酷带了顶粉色的超级大的女士礼帽,马克戴着海盗的帽子,吹长号的人也打扮成胡桃夹子的样子。   比利.乔走到台前,他的头上戴着皇冠,身姿妖娆唱着:   “kingforaday,princessbydawn,kingforaday,inaleatherthong,kingforaday.princessbydawn.justwaittilalltheguysgetaloadofme……”   他摘下头上的帽子,作势欲扔,所有人都拼命跳起来,把手举得高高的。   场内音乐声太大了,钱尔白一连说了三遍,夏昶典才听明白,开心地张开手要他熊哥抱抱。   钱尔白弯下腰,把夏昶典像抱小孩一样举起来。   这个姿势有些羞耻,夏昶典扭动着,不好意思地想要下来。钱尔白又干脆架起他的两条腿,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   现在夏昶典终于成了全场最高的观众。   他举起双手挥舞着,努力吸引着主唱的注意。   爱笑的男孩运气总不会太差。   比利.乔看向这边,抬手一指,王冠飞跃人群,直接飞进了夏昶典的怀里。   夏昶典喜出望外,抓着帽子使劲摇了摇,然后扣在自己的头上,朝着主唱不断飞吻,大声喊着:“joe!iloveyou!”   摄像头捕捉到他,把他和扛着他的钱尔白投放在舞台两侧的屏幕上。   夏昶典赶紧指给钱尔白看。   在一群疯狂招手的歌迷中,钱尔白一眼就看到了叠罗汉的他俩,不由露出笑意。   屏幕上只见夏昶典摘下王冠,戴在钱尔白的头上,又低下头,去亲吻王冠上的金色配饰。钱尔白则仔细地把着小孩的大腿,不让他摔下来。   所有的观众也一起欢呼雀跃,跳跃着涌过来,冲着镜头做出各种朋克的鬼脸和手势。屏幕上的人不停在换,但总能从边边角角看到最高的那两个。   夏昶典坐在钱尔白肩膀上,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太好,他有些舍不得下来。但在心中自豪自家熊哥男友力满满的同时,又心疼他哥会不会太累了,只待了一会儿,夏昶典便说就要下来。   钱尔白倒是不累,但还是把小孩放了下来。夏昶典现在就是一颗沾了水的跳跳糖,坐在肩上也不肯老实,还是让他在地面上接着蹦哒吧。   两个半小时下来,每个人都是满身的汗水,但每个人的精神都似乎不知疲倦,依旧在躁动着,嘶喊着,尖叫着,像一具具□□的机器,向往着自由。   有人说摇滚乐是自由的灵魂在怒吼,钱尔白深深地感受到了——他这具虚拟的数据身体在这音浪的冲击下,似乎就要束缚不住他的意识,碎裂成片了。   最后一首歌是《goodriddance(timeofyourlife)》,躁动了一晚上,终于可以缓口气了。   舒缓而深情的旋律环绕着,比利.乔那吼了两个多小时的嗓子依旧不见哑,他站在人群中,头发汗湿,一转头便有水珠飞溅下来。   他收敛了狂放不羁的神情,像一条河流汇入江海,突然就沉淀了下来。   他看着他的观众们,那双美丽的绿眼睛中闪耀着水光。   “anotherturningpoint,aforkstuckintheroad   timegrabsyoubythewrist,directsyouwheretogo   somakethebestofthistestanddon'taskwhy   it'snotaquestionbutalessonlearnedintime   it'ssomethingunpredictablebutintheendisright   ihopeyouhadthetimeofyourlife”   所有人跟着他一起唱着,忍不住眼眶湿润,不忍分别来的这么快。   演唱会结束了,人们停留在原地鼓掌欢呼,喊着绿日乐队中那三个不羁的灵魂的名字。   三人站在人群中央的t型台上,向台下鞠躬致意,然后互相打闹着离开了。就像三个从未长大的少。   尽管他们的身材日渐发福,曾经的小可爱比利舅也变成了大叔,但他们依旧像从前一样,真诚,善良,不羁,愤怒着,朋克着。   舞台的灯光暗下,场馆的顶灯重新亮起,舞台的灯光板被一块块拆下,音响被搬到幕后,最后,这钢铁的台架也将被拆散。   人群终于散去。   地上残留着破碎的荧光棒,被踩脏的衣服,挤来挤去扔丢的玩偶,还有特瑞.酷扔到人群中的几根鼓槌……   人们彼此挽着手,挎着胳膊,唱着《boulevardofbrokendreams》走出体育场。   像是所有的聚会结束了之后都要再找一个地方续一场一样,他们直接在体育场外的广场上开始了下一轮的野生趴踢。   演唱会上,一个女生得到了比利.乔送出的吉他。她穿着紧身的黑色皮衣,留着一头爆炸卷,手指上纹着“greenday”。   她弓着步子,奏响吉他。在不知谁带来的电音箱的加持下,吉他吟唱出撩人的尾音,将气氛再一次带上热潮。   人们围着她,甩着头发,用脚打着拍子,唱着“myshadowheart’stheonlythingthat’sbeating.sometimesiwishsomeoneouttherewillfindme.tilltheniwalkalone……”   钱尔白和夏昶典手拉着手,在广场上溜达,消化着激情过后的余韵。夏昶典地头上还戴着那顶王冠帽子。   到处都是意犹未尽的粉丝群体,到处都是一片欢声笑语。广场边的灯柱默默地发着光,将这一片寒夜映得有几分温暖。   巨大的演唱会广告牌,白色和绿色的灯交替闪耀,夏昶典站在灯牌后面,探出个头来,冲钱尔白笑。   钱尔白看着他笑靥如花,眼里仿佛有星星。他不由得呆了,道:“夏昶典,你真好看。”   夏昶典听着自己的名字被用那大提琴般醇厚的声音念出来,像夏夜星空下吹散虫鸣的风,轻轻拂过他的耳畔,勾动他的心弦。他觉得自己似被泡在温水中,四周都是氤氲的水汽,还飘着醉人的酒香。   他不由自主地朝钱尔白靠过去,目光紧紧锁定那片形状性感的薄唇,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变得慌乱,他双唇微微开启,又在即将接触时抬眼去看对方的眼睛。   在钱尔白的眼中,他看到了忐忑的自己,也看到了默许。于是,他抱住钱尔白的腰,仰起头,把唇轻轻印在那双淡色的唇上。只是简单的相贴,一触即分,虽未深入感受此间的柔软,但却像有一双手,穿透隔阂,触摸到了彼此的心脏。   夏昶典脸红红的,唇瓣艳若涂丹,他紧紧抱着手下那劲瘦的腰肢,不愿再按耐内心的激动,哑着声音发出邀请:“哥,我爱你,我想和你做。”   都说男人的血脉中有两种冲动最难以克制,一是摇滚,另一个是做,爱。   钱尔白脑中那根弦突然被崩断了,他看着眼前眼神迷离的小孩,只想把他按在身下,让他哭喊,尖叫,不为了摇滚,只为了他。   脑海中卢六六飞快地播报:“任务进度百分之百,已完成。”说完又飞快地消失了。   他低下头,吻住了那双娇艳的唇,同时把人狠狠勒在怀里,手掌也按在小孩的脑后。   他已经忍了太久了。   夏昶典被亲到晕眩,仍不愿推开钱尔白,反而更加用力的亲回去,手却伸进了他的衣服里,抚摸着让他眼馋了许久的腹肌。   总还算有一丝理智的钱尔白努力结束了这个火星四溅的吻,他喘息着,看着怀中意犹未尽的小孩,目光黑沉。   夏昶典攀着钱尔白的肩膀,舔了舔嘴唇,疑惑怎么不继续了。   钱尔白退开了一步,却给他整理衣服的动作,捏了一下手底下那丰满q弹的屁股,低声道:“先回宾馆。”   龙城的深夜依旧热闹,出租车搭载着一对对小情侣汇入车流。   车上,钱尔白捏着夏昶典的手,在他无名指的位置摸了一圈,想着养魂玉还是要尽快拿出来才好。   夏昶典靠在他熊哥身上,心里想着一会儿八十迈的车,又是惊喜又是紧张,另一只手在衣服口袋里摸着手机转来转去,犹豫着要不要临时补补课。   车上放着bettyelavette的《ican’tstop》,律动的节奏像极了他们心跳的频率。   “ican’tstop,   itwasyoufromthestart   andyouknownwhen,   yougotmeinboundtheheart,   babyhowcouldithrowyou   ……   andoh~ican’tstop,   ican’tstopthisfeeling.   ijustcan’ttaketime   pleasedon’taskmeto.   ican’tstopthefeeling   andcheerupinlovingyou.” 第45章 (番外“事后”)   又是一个宁静祥和的早上,阳光从没拉严实的窗帘之间钻进来,亲吻着暖灰色被褥之间的睡梦天使。   他的睫毛纤长卷翘,如风中蝶翼一般轻轻颤动着,那双眼睛缓缓睁开,浅淡的虹膜闪耀着金色,他翻身坐起,薄被滑落,露出脖颈间点点玫红。他看过来,向着清晨伸出了手,唤醒一室温柔。   “哥!你偷拍我……”夏昶典抱怨着,飞速钻进了被子。   钱尔白拿着dv走过去,把人从被子里挖出来,亲了亲:“我这是正大光明的拍。快起床。”   夏昶典嘟着嘴还要亲亲,腻歪劲儿一点都不像已经结婚十年的老夫夫。   两人领养的哈士奇卢六六翻了个白眼,叼着自己的垫子下了楼。   钱尔白去做早饭,夏昶典扶着腰,抖着腿,去卫生间洗漱。   熊哥看着一本正经,平时更是温文尔雅,恪守绅士本分,哪知道这实际上是一头饿了四百年的狼。   演唱会结束当晚,夏昶典被钱尔白热情伺候得死去活来,屡次以为自己灵魂都爽到出窍了,第二天更是直接下不了床。腿软腰酸,上个厕所都得熊哥扶着。最后不得不推迟了回方市的时间。   夏昶典本来以为第一次都这样,以后就会习惯了,但钱尔白就像是存了档似的,每晚都要读档重来一遍,一次胜一次的凶猛。   这时夏昶典才知道,第一天晚上熊哥说的“第一次技术不熟练,以后就好了”意味着什么。不过他已经没有拒绝的机会了。   每次都被折腾到神志不清瘫痪在床,夏昶典很是忧心,在群里跟他的姐妹们把情况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格外真诚地请求帮助,却被姐妹们挨个儿拉黑,他很无奈,他是真的很担忧,不是故意要炫耀……好吧,炫耀可能也有那么一点点吧。   回到方市,夏昶典便搬进了钱尔白的新房子里。   所有的家具家电甚至地毯壁纸都是两人一起选的,所有的生活用品也都是成双成对的。   百大颁奖之后夏昶典更是连自己的电脑都搬了过来,两个人直接背靠着背直播,观众们就这样没有一丝防备地吃到了一嘴狗粮。   cp粉们高兴有如过年,大喊“我就说是真的吧”,唯粉们痛心疾首,但又舍不得离开自家主播,只能去对方直播间里刷负。   钱尔白的一些粉丝接受不了自己粉的主播竟然是个同性恋,愤然取关。   钱尔白没有说什么性向自由恋爱自由之类的道理,互联网时代了,什么信息都能轻松获取到,心有偏见,偏听偏信,他们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信息,提着耳朵捏着脖子硬往脑子里灌也是没有用的。   总之粉丝波动了一阵,但还是稳定在一百五十万以上。   同居之后,两人除了各自的直播任务之外也会在糖块视频版块发一些生活的vlog,记录平时甜蜜有趣的互动。   粉丝们虽然说他俩副业主播,专职虐狗,但每当有视频更新时又忍不住打开吃糖。弹幕上全都是“今天也是为别人的爱情哭泣的一天”和“哭辽,我也想要甜甜的爱情”。   两人的妈妈都处于退休状态,两家见过面之后干脆一块报了个团,满世界的旅游去了。两家爸爸还得苦哈哈的去上班,回来还得自己做饭,满脸辛酸泪的他们只想赶紧也退休了算了。   钱尔白和夏昶典的姐妹们见了面。   路奶茶文质彬彬,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眼角下有一颗不太明显的泪痣。他说话很有条理,是几人中的头脑担当。他的男朋友是同公司的老总,长达六年的地下恋情依旧没有曝光。但路奶茶自己并不着急,可能他心中自有成算。   罗布丁是舞蹈演员,形体优美,举止自带一种韵律。他的情路也比较多舛,三个前任两个劈腿,还有一个是个想搞同妻的人渣,被他捉奸在床,一脚险些踹断传家宝。但他对爱情仍抱有希望,虽然夏昶典觉得他这快餐一样的爱情模式并不健康。   隔壁老王原名王京,一点就炸的炮筒子性格。一头露出头皮的板寸,面容刚毅,却是全场最浪的崽。一直跟大院里一个二代分分合合,期间男朋友也是换了不少类型,但全是嘴上骚话多,实际上连床都没上过。   白二家里是做建材生意的,作为一个富二代却没一点纨绔品性,经常靠给人当水军赚零花钱。男朋友是他大学时期的助教,现在已经成功转正了,最大的梦想就是赚很多很多钱,然后兑换成现金把白二埋起来,省得他天天想着拿着蛇皮袋子去捡瓶子卖。   几人早在夏昶典的朋友圈和各种路人照里见过了钱尔白,对他印象还不错,开玩笑地发表了一下对于点点这种一开窍就中大奖的锦鲤运气的羡慕。   第二年3月25日,两人计划到欧国去旅游,在机场,钱尔□□心策划了一次亲友团快闪,用以向夏昶典求婚。   当钱尔白跪在夏昶典面前时,两人都不由得喜极而泣,钱尔白更是激动到手抖,戴戒指的环节,竟然把戒指掉在了地上,险些滚丢。   两人在亲友和路人的祝福中相拥,半晌,钱尔白直接扛起夏昶典走出机场,就近开了间房。原因是——夏昶典贴着钱尔白的耳朵说了句话:“哥,我想做。”   求婚的视频分成三部分,前半段的快闪舞蹈帅气浪漫,下跪惊喜一向是观众们喜闻乐见飙泪环节;中间部分是戒指掉了,主角两人追着戒指跑,场面有些好笑,但同样是笑中带泪;而最后小受被扛着跑出机场,这后续的发展就有些不可描述了,几充满了戏剧效果,又让人浮想联翩。   很快,这视频便上了首页推荐,当然还有其他很多路人视角的视频。   主角两人并未掩饰,他们的身份很容易就被扒了出来,粉丝们都纷纷送上祝福。   更有被选中参加快闪的粉丝们亲口描述了钱尔白是如何从半个月前开始策划整个过程的,观众们为这样的爱情心醉的同时,也不由得羡慕起夏昶典的幸运。   之后两人还是去了欧国,正赶上绿日巡演,于是买票又跟着躁了一回。   演唱会结束,钱尔白突然单膝跪地,举起戒指,在人群中向夏昶典再次求婚。夏昶典这才发现自己戴在左手中指的戒指不见了。   在众人的口哨和欢呼中,夏昶典眼中含泪,再一次点头,他伸出左手,钱尔白小心地给他戴上。   这一次,戒指没再掉了。   夏昶典扑进钱尔白怀里,两人热烈地拥吻着。围观的人群笑着鼓着掌祝福,冲着闻讯赶来的摄像师比着金属礼。气氛热烈像是演出还未落幕。   这场求婚直接火出国外,又火回国内,粉丝们瞠目结舌,只能狂刷“卧槽”。主播太会玩了,三千人的求婚现场不够过瘾,直接整了个六万五千人的大场面,强!也有人说主播可能是想弥补第一场把戒指掉了的遗憾。这种说法得到不少人赞同。   六月份,两人在国内举办了婚礼,婚礼没有太张扬,只邀请了两方的家人亲戚和朋友。直播平台也送来了礼物。   婚礼上两人穿着一黑一白的新郎礼服,深情拥吻。有了两次排练,这次交换戒指终于没出一点差错。   钱尔白已经成功签约成为配音演员,第一部 作品便是为大制作的男主角作配,一经播出便广受好评,之后还参加了一档声音竞演秀,在配音界的名气渐渐与直播界相齐。糖块为了留住人,不惜把夏昶典的签约条件也一同调整成特级程度。   钱尔白没怎么犹豫,就签约了。   但夏昶典却喜欢上了游戏制作,不再做全职主播,而是从新捡起了大学的专业知识,为了制作出更优质的游戏角色,他还从零学起了绘画。三年下来还真小有所成。   让钱尔白感叹世界真小的是,线上辅导夏昶典学习美术知识的人,竟然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美院学生。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某天上课期间,夏昶典还拉着钱尔白撒娇要亲亲,软乎乎地叫着“老公”。   结婚第四年,两人换了个两层的别墅。   卢六六此时已经能够具象化自己,于是钱尔白便让它变成了一只刚满月的哈士奇,假作领养带回了家里。   夏昶典非常喜欢这只狗,喂饭铲屎洗澡遛狗全都是他在管理,还经常给它买好吃的零食。两人出国旅游的时候也要带着六六一起。   卢六六被彻底收买了,有的时候夏昶典准备了什么惊喜,或者想要整蛊钱尔白的时候,六六都不通报了,甚至还会帮着一块瞒着。   钱尔白对此乐见其成。   直到某一天,卢六六犹犹豫豫地提出“离开的时候能不能带着夏昶典一起”,钱尔白才让它想办法把养魂玉解锁了取出来,系统毕竟是高纬度产物,只要它愿意努力,就没有不能解决的问题。   分割意识的过程十分痛苦,钱尔白几次身体险些奔溃。好在他进入这个世界的只是一部分意识,缺失了一半还能自动补齐,就是需要很长时间。   他把自己带有印记的意识装进养魂玉中,替换婚戒的样子,戴在夏昶典手上。然后借口有部电视剧需要封闭式配音,强撑着离开别墅,在临时租的房子里度过了最虚弱的一个月时间。   卢六六对宿主充满了歉意,花费自己的力量帮钱尔白完成了两具意识的链接,保证开启通道的时候不被世界意志发现。   两人没有代孕,也没有□□,夏昶典把卢六六当成自己的孩子,无微不至的关爱着。一家三口一直生活得很幸福,只是夏昶典偶尔会觉得卢六六作为一只哈士奇,寿命似乎也太长了。   在卢六六以哈士奇的形象生活了20年之后,终于不得不伪装死亡。看着夏昶典抱着哈士奇哭的肝肠寸断的样子,它心里非常不落忍,不停地催促它的宿主赶紧再去办一张领养证。   钱尔白让它变成边牧的样子,想办法住进领养机构。然后硬是等了一个月,才带着夏昶典去找它。   夏昶典一看见这只不停扒着栏杆的边牧便哭了出来,他快速打开门,把它抱在怀里,哭着说要领养它,这只狗的眼睛太像卢六六了。   卢六六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主人,窝在夏昶典怀里,两只前爪抱着他的脖子,呜呜叫着去舔他的脸。   在钱尔白的意识世界里,卢六六抱怨他来的太晚,让它受了很多苦。   钱尔白摸了摸它的毛,诚恳道歉。   卢六六很是记了一段时间的仇,经常找各种缘由破坏钱尔白的二人世界计划。最后还是夏昶典说了好话,才原谅了他。   夏昶典76岁的时候,生命走到了尽头。他抓着钱尔白的手,恋恋不舍地盯着那双依旧明亮有神的眼睛:“哥,我不想离开你……来世,有来世的话……”   钱尔白握住他的手,道:“我不会离开你的,你想和我到新的世界里去吗?”   夏昶典心中疑惑,但是却控制不了自己流失的生命力,终于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左手无名指上的养魂玉微微闪烁了一下,将躯体里正欲消散的意识迅速吸取。戒指里钱尔白的意识包围上来,覆盖在夏昶典刚离开身体有些虚弱的意识上。   夏昶典惊诧的看着四周星星点点的荧光,疑惑道:“这是死后的世界吗?”   钱尔白把戒指挂在脖子上,回答道:“这是我的意识世界。”   卢六六恢复成数据模样回到了系统空间,它代替宿主向它最喜欢的主人解释了事情的经过,并隐去了做任务的部分。夏昶典听完惊呆了。   自己的爱人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自己养的狗甚至都不是狗,而他现在也变成了一缕幽魂,被养在爱人的魂里。并且未来他们还要通过危机重重的空间壁垒,进入另一个世界中。   信息量太大了,他这颗年老的脑子一时处理不过来。   钱尔白没有催他,只是抓紧时间处理着两人身后的事。   两人没有后代,但是夏昶典的姐姐有两个孩子,本来想要过继一个给他们的,两人拒绝了。夏昶典去世后就只剩下钱尔白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在偌大的房子里。   夏昶典看着钱尔白为他举办葬礼,看着他一个人躺在因为少了一个人而显得格外空旷的床上,看着他立遗嘱把名下的所有财产一部分留给姐姐的儿子,一部分捐给慈善机构。胸口心脏的位置一阵绵绵密密的疼。   他按着胸口,道:“我以后只能以这样的状态陪着他了吗?”   卢六六回答:“不是的,如果能够安全离开这个世界,你的意识就会打上宿主的记号,就能够享受和宿主同等的权利了。”   “如果不能通过呢?”他会彻底死去吗?   卢六六不知道会怎么样,但它知道,宿主是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的。   安排完了一切,钱尔白便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苍老的身体瞬间化成数据,被收回到系统空间中。   卢六六开启了前往下一个世界的通道。   钱尔白握紧手中的养魂玉,低声安抚着夏昶典:“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只要相信我就好。”   夏昶典虽然心中担忧,但还是重重点头,钱尔白分离出来的那部分意识紧紧贴在他身后,像是在抱着他。   通道口朔风罡烈,紫电缠绕,钱尔白视若无睹,一步迈进。   世界二 猫哥无敌之小卷耳,开门呐 第46章 (猫哥无敌之小卷耳,开门呐)   萧瑟的北风中,雪沫铺天盖地的卷下来,把整个世界都染成纯洁的白。   这个冬天漫长而寒冷,尤其夜里,时常零下十几二十度。真可谓是滴水成冰。   钱尔白饥肠辘辘的缓步行走在城市的巷道之间。他的脚掌被冰雪刺的隐隐作痛,鼻子也冻得生疼,呼出的每一口气都能化成冰碴掉下来。   他蹒跚着脚步,来到一家24小时便利店门口,玻璃门上映出一张毛茸茸的猫脸。   他蹲坐在地毯上,冲着里面“喵喵”叫了两声。好心的夜班店员闻声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支香喷喷油汪汪的烤肠。   “小猫咪你又来啦?”店员蹲下来,笑眯眯地想要摸他,钱尔白扭过头躲开了。虽然他现在变成了一只猫,那也是一只有家室的猫,不能随随便便被人摸。   店员也不在意,把烤肠掰成小块喂给小猫。   刚变成猫的时候,钱尔白对于在人类的手里吃东西很不能接受,每每小公园里流浪猫聚餐的时候,他都远远的看着,一有人靠近,他就跑开到更远的地方。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人们也渐渐不再出门,小公园里的流浪猫们没有人喂,都自动散伙了。从变成猫以来就没吃过一顿饱饭的钱尔白终于接受了自己的身份。   流浪猫就要有流浪猫的亚子。   吃人类手里的食物算什么,饿极了他连垃圾桶都能翻,谁来抢他找到的肉渣渣,他就把它们通通干翻!   好的一点是,虽然心理上难以接受,但生理上却适应良好。   猫的味觉感知能力很差,远远不及人类时的十分之一,只能分辨出酸,苦,鲜,咸几种味道。而良好的嗅觉则能帮助他准确且快速的辨别出食物的新鲜与否。   虽然野猫血脉中的猎杀天性让他快速掌握了捕鼠捕鸟捉虫子等一系列技能,偶尔也能给自己开个小灶,但城市之中这些零食都是可遇不可求,有时候捕鸟还会遭到人类的驱逐。   猫是一种领地意识很强的动物,他虽然只是一只半路出家的猫,但流浪猫之间的街区之战也已经参加了不少了。曾为人类的经历并没有带给他多少助益,在猫的战斗中,尖牙利爪才是神兵利器。   一代天骄钱大爷被一群小猫打的鼻青脸肿,毛掉腿瘸。   哦,对了,他的腿并不是打架时候打瘸的,而是钱尔白还没有过来时,原主饿极了偷溜进一户人家吃东西,逃跑时被突然合上的电动门夹的。   势单力薄,又瘸了一条腿的流浪猫是很难独自熬过一个冬天的。   而钱尔白在带着夏昶典穿越时空壁垒的时候,突然遇到了世界意识的二次审查。为了对抗世界意识,钱尔白自身消耗了太多能量,无法凝聚出完整的人类身体,只能就近幻化成一只猫。   夏昶典被乱流冲散,失去了联络。钱尔白隐隐感觉到自己分出去的意识就在这个世界,但却不能判定准确的位置。   卢六六的能力受宿主直接制约,宿主变成了猫,它的能力最高就被限定在猫的力量的巅峰。在世界规则下也不能做什么,只能教授钱尔白一些猫应该会的本事——比如:上树,上房顶,打架,还有卖萌……   打架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何况大家都是猫,一巴掌拍飞一只的,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于是,钱大爷终于成了五号街区,包括三个小区,十二条街道及数条小巷的猫界扛把子,不光有小弟上贡的新鲜食物,还有舒适温暖纸箱子窝。   而他除了打打架,巡巡街,偶尔带着小弟一起去发展新的地盘之外,大多数时间都是空闲且自由的。   只是他不喜欢给别的猫舔毛,即使这是他身为老大的权利的彰示。他的小弟也不敢给他舔毛,所以他的旗下,他和帮派二把手——一只三花长毛玳瑁猫——两猫总是毛发乱蓬蓬的。   他不知道夏昶典变成了什么样,只能把小孩上个世界的样子跟他的猫小弟们描述了一遍,让它们瞎猫碰死耗子似的先找着。   而他的一部分小弟是被弃养或走失的家猫,它们以为老大要找的两脚兽是老大走失的铲屎官,找到了就意味着食物和暖和的窝,于是格外的上心,不出一礼拜,就拽着钱尔白来到了这家便利店。   很遗憾,店员是个很可爱的男生,但不是他的点点。   店员只是一个兼职的大学生,面对着一大群各色各样的猫咪,他先是一惊,接着便露出掉进天堂的狂喜,拿着手机一顿狂拍。   野猫帮里的二把手玳瑁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猫,她把手下的小弟们一个个舔的油光水滑,毛顺条靓,每一个猫奴见了都想上手撸上两把。   店员爱不释手,买了包火腿肠掰开了挨个猫的喂。   玳瑁炸着一身乱毛低声呵斥了一声,小弟们顿时缩回了脖子,顶着飞机耳不敢再吃。   钱尔白拖着瘸腿走到猫中间,先吃了两口,然后叫了一声,示意自己吃饱了。玳瑁才过来吃,然后是其他小弟。   店员拿着手机感叹不已:“猫猫的世界竟然还会谦让弱者,真是太温馨了。”   正在观看直播的观众们也是一脸感动,而为数不多的几条说“那只瘸腿的狸花应该是它们老大吧”的真相党则被众人不约而同的一致忽略了。   店员试图抓住钱尔白,去给他看腿,但是还没有找到夏昶典的钱尔白怎么能变成一只家猫呢,他果断跑掉了,而他的小弟们则打滚撒娇的绊住了店员的脚步。   虽然没有住上温暖的窝,但是好歹吃到了食物,猫咪们十分开心,越来越多的小弟们投入到这项寻人运动中,除了这家固定的24小时便利店,猫咪们还找到了其他三家能在夜里当固定补给点的店铺。   但无一例外,这些两脚兽都不是钱尔白要找的人。   而在某一天,城市形象工程组织认为野猫扎堆破坏了城市的文明,会拉低在外来游客心目中的印象,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零流浪猫”运动开始了。   到处都是抓猫小队,野猫绝育计划更是进行得如火如荼。   钱尔白的小弟数量急速缩水,它们的活动范围太有规律了,志愿者们在它们常去的几家店门口设了诱捕笼,一抓一个准,抓到就送进流浪猫狗救助协会,洗澡除虫打针绝育一条龙,然后挂牌等领养。   曾经是家猫的对此泰然处之,有铲屎的伺候的日子可比自己刨食吃要好多了。   而生来就是野猫的则时刻处于崩溃状态,对着每只伸过来的手都报以绝对的警惕,把自己变成了一只小老虎,谁碰它它就“fu”谁。惹急了又抓又咬,四爪扑腾,不肯就范。   耐心的人胳膊上被挠出一堆血道子,仍然温声安抚着猫咪,一旦它有丝毫放松,旁边的人立刻便是一针麻醉,醒来以后野猫就变成了香香软软的猫公公。   脾气不好的人被咬疼了,上手便打,猫咪更加努力地挣扎,挣脱了以后死命的往出逃,把这恐怖的经历讲给外边的兄弟听。   钱尔白得对自己的小弟负责。   他开了一次会,会议主旨是野猫帮化整为零——曾是家猫且意欲重回铲屎官怀抱的主动去救助站“投案自首”,以掩护其他不愿意失去自由的野猫们转移阵地。野猫中对不劳而获的生活心向往之的也可以一起跟着去。   而他,则带着死活不愿离开他的玳瑁和墩布——一只黑色长毛猫,在卢六六的帮助下与志愿者们斗智斗勇。   失去了原先的补给点,三只猫只能在各家店铺后巷的垃圾桶里翻找一些厨余边角,食物一下子变得匮乏。   钱尔白那条受伤的后腿也在接连几天的亡命奔逃和极寒的天气下情况恶化,断后没长好的骨头受到二次伤害,即使猫咪痛觉神经不敏感,也让他疼得活动不利索。   于是每天玳瑁和墩布都会出去找寻食物,然后带回来给钱尔白吃。   就在一天前,玳瑁带着墩布出门去找吃的,结果一直没有回来,他怀疑两猫被抓进了救助站,作为他们追随的老大,他有义务尊重他们的意愿,去救他们出来。   于是,他冒着寒风朔雪,拖着疼痛不已的瘸腿,再一次来到了这家24小时便利店。   店员很久没有见到这只瘸腿猫了,他还以为它已经被抓走了。此时见它独自一猫来店门口找吃的,他有些心酸,放轻了声音问它:“小猫咪,你的小伙伴呢?”   钱尔白拿鼻子碰了碰烤肠,已经不烫了,正好入口,他大口吃着,没有理店员。   他现在只是一只小猫咪,听得懂人话才奇怪呢。   店员也没指望它回答,拿出手机打开自己的直播间,对着钱尔白拍摄:“之前的那个猫猫群解散了,就剩下这一只小狸花了。这还是我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见到它,它变的更瘦了,毛也乱乱的,没有以前亮。”   弹幕上满满的都是心疼,还有人问地址,要来收养它,也有人说让主播收养的。   为数不多几条说“小狸花的毛一直以来都是乱乱的啊”的,同样被观众们选择了无视。   店员叹了口气道:“我住的集体宿舍,没办法养猫,不然我一定会把它带走,给它一个家的。”   钱尔白吃完了,抬起头看了镜头一眼,大大的眼睛里绿光莹莹,似乎在诉说对家的渴望。   弹幕上一片的“阿伟死了”,说小猫的眼睛太美了,说小猫太可怜了。   屏幕前一个年轻女孩看着这双眼睛,也是捧心姨母笑:“好美的眼睛,像有一片星空。”   一只苏格兰卷耳猫摇摇摆摆的从飘窗上跳下来,小爪子勾着女孩的裤腿一点点爬到她膝盖上。   女孩把小猫抱起来,亲了亲它的小脑袋瓜,道:“点点来找妈妈了啊,好可爱啊,妈妈的小宝贝儿!”   夏昶典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这是你没有血缘的亲生妈妈,亲一下没关系的。   但是他的眼睛里却充满了委屈的泪水,尤其在看到那只抬着绿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狸花猫的时候,更是抑制不住的哭了出来。他伸出毛绒绒的小爪子,够着电脑:“喵——”哥,是你吗,快来救我!我不干净了,呜呜呜……   女孩无情的把小猫搂在怀里,给他顺着毛:“点点不高兴了,妈妈不夸别的猫了。别的猫都丑,我们点点才是最好看的猫,对不对呀?”   夏昶典乖乖让她抱着,因为他一蹬腿就会碰到……虽然它变成了一只猫,虽然他吃猫粮罐头,还总被“妈妈”偷拍上厕所,但他是一只有家室的猫。   被亲被抱了,他只是一只两个月大的家猫,没办法挣扎,但是他要守住自己的底线,绝不主动碰别的什么人!   他扭着脖子直直望着屏幕里变成流浪猫的熊哥——现在是猫哥了,心里呼唤着:哥,你等着,我一定会去找你的!呜呜呜,哥你受了好多苦啊qaq……   看到钱尔白的一瞬间,来到异世变成奶猫的种种不安与委屈突然都变成了思念,只想一下子就穿过屏幕,去到爱人身边。 第47章 (猫哥无敌之小卷耳,开门呐)   吃过了晚餐,钱尔白忍着内心的羞耻感在地上打了个滚,把白白的毛肚皮露了出来。人类最无法抵抗的便是这一招。   果然,弹幕都尖叫起来:“啊!肚肚!吸它!rua它!撸秃他!”   店员也心动不已,看着那雪白的肚肚偷偷咽着口水,小手握住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住,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演绎着跃跃欲试。   但他还记得之前想摸他时险些被那只玳瑁猫挠个满脸花的场景,于是终于缩回了罪恶的小手。   他四下看了看,怎么没见他的那两只小伙伴呢?   “小猫咪,你的小伙伴呢?就是那只特别凶的小玳瑁,还有一只黑色的小墩布?”他问。   弹幕上观众们哈哈笑起来,觉得店员的起名能力太弱了,小墩布又是什么鬼。   同一个城市的人想起了最近声势浩大的“零流浪猫”运动,问是不是被救助站抓走了。   不明原因的人则疑惑抓猫和创文明城市有什么关系,觉得这是在剥夺猫狗的自由。   另一些人则趁机开始宣传救助站对流浪猫狗的收容领养政策,呼吁爱心人士领养代替购买,用行动给流浪的毛孩子们一个家。   其中还真有一个收容机构的观众说他们那里刚收留了几只野猫,其中有一只正好是玳瑁猫,也有黑猫,私信给店员几张照片,建议他可以把小狸花也一起送过去。   他看看小猫乖乖地卧在毯子上,澄澈的眼睛闪闪发亮,一时间竟觉得它是能听懂人话的,于是下意识的把照片拿给它看,道:“小猫咪,你看着里面有没有你的朋友啊?”   钱尔白还真看到了一脸惊恐且愤怒,瞪着眼睛仿佛在说“放老娘出去挠死你们”的玳瑁,墩布没见到,它叫了一声,继续看着店员。   店员把手机转过来,看着弹幕上一串的“卧槽,猫哥刚才是不是点头了”,觉得世界上不只有自己一个人傻了,那他就放心了,同时也觉得送小猫去收容所这个主意很不错,总比让它在外面挨饿受冻要好。   于是,他把衣服袖子拽下来,拿袖子裹着手,小心翼翼地朝着钱尔白试探地伸了过去。   钱尔白没有动。   店员心中狂喜,但依旧保持极缓慢的速度,终于把手落在了小猫的头上。见它没有反对,才隔着厚厚的衣服,把小狸花抱了起来。   他本想直接去那家收容所,又想起现在店还在营业期间,纠结半晌,拿不定主意。   收容所的工作人员发来私信:“我们叫爪爪之家,每天早晚八点之间营业,你可以在这期间送过来,我看小猫的后腿好像骨折了,我是兽医,明天我可以亲自给他检查一下。”   店员忙回了个“好”,抱着小猫进了便利店。   他给小猫找了一个牛奶盒子,里面铺上毛毯,放了一个热水袋,然后放在自己脚边。他时不时地跟猫说着话:“今天就委屈你先在盒子里呆一晚了,明天一早我就送你去你朋友那儿,好吗?”   钱尔白抱着暖呼呼的热水袋,对着他喵了一声。   店员受到鼓励格外高兴,更加开心地跟他聊着天:“你如果想上厕所的话就跟我说,我给你开门,这里没有猫砂,你也不能尿在盒子里,不然你就没有地方睡了。对吧?”   “喵~”钱尔白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回应店员。他从没想过,人类在跟猫狗单独相处的时候竟然是这么的话痨。   卢六六一脸骄傲的挺起胸膛:“知道我们不容易了吧!当初我当哈士奇那会儿,你一出差十天半个月的,主人就搂着我跟我聊天,比他还能说呢!”   钱尔白无聊地甩着自己的尾巴,赞同的摸了摸卢六六变小了一圈的圆脑袋。   这场意外给六六也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不然也不会至今进不去网络的世界。   店员在电脑上玩当空接龙,时不时低头看小猫一眼,问一声“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渴不渴,想不想喝水”或者“要不要嘘嘘”,钱尔白假装睡着了,盘成一团,小声的“呼噜”着。   店员被萌的心都化了,听着那发动机似的“呼噜”声,又拿出手机来录音,脸上带着猫奴一看就懂的傻笑。   终于到了11点,他的夜班结束了。   从货架上拿了两包火腿一袋面包,扫码付了款后,店员端起了装着狸猫的纸箱子。“走咯!今天先委屈你跟我住宿舍了。”   锁好门,又落下防火帘,他把纸箱子放在电动车前面的脚踏板上,又用毛毯仔细地盖好,趁机在猫猫头上摸了一把,美滋滋地骑着小电驴朝宿舍楼赶去。   钱尔白抖了抖耳朵,假装没感觉到。   夜风有些大,热水袋还暖着,钱尔白缩在箱子里,身上裹着绒布毛巾,头顶蒙着厚厚的毛毯,一点没觉得冷。   y大的男生宿舍多是六个人一间。但屋里一般会放四张最普通的铁架上下床,为了方便学生们放行李箱。   宿舍里关着灯,静悄悄的。   进门前,他小声嘱咐狸猫:“进去了以后千万要安静啊,不要吵醒他们。更不能乱跑,小心被宿管阿姨发现了,她会把你丢出去的。”   钱尔白的绿眼睛在夜里幽幽发着光,他轻轻眨了眨,一脸的乖巧。   店员蹑手蹑脚地推开门走进去。摸着黑找到他的床位。店员住在下铺。   他把小猫连着箱子一起放在床边地上,然后又轻手轻脚地躺上了床。   他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凑近了床沿,听到箱子里小猫“呼噜噜”的声音,他突然感觉全身都轻松了,什么疲累,什么担忧,全都消失了。小猫咪果然是最治愈的生物了啊!   他轻声喟叹,然后满足地闭上了眼,迅速进入梦乡。   睡梦中,他拥有了自己的房子,窗明几净,三室一厅,还有一只可爱的小猫,身姿矫健,在他的屋子里飞檐走壁。   每当他回到家,小猫总会第一时间听到声音,并以最快的速度从房间的角落里窜出来,绕着他的脚“咪咪”得叫着。圆圆的脸上一双琥珀似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都可以从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弯下腰把它抱起来,小猫仰着头去蹭他的下巴,毛茸茸,软绵绵,像一朵带着阳光香气的云。   他沉浸在自己的梦中,不由得弯起了嘴角。   半梦半醒之间,他恍惚记起自己好像忘了一件事,一件还挺重要的事……   是什么呢?   突然,耳边响起了厕所冲水的声音:“哗啦——”   “哎呀!”他突然想起来了,猛得睁开了眼睛,“他没有准备猫砂,猫猫怎么上厕所啊?!”   天光渐渐亮起了,但闹铃还没有响,他的舍友们围在他的床边,啧啧称奇着,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   见他醒来,宿舍老大指着纸箱子里的猫问道:“老四,你这从哪弄来的小猫?也太神奇了吧?”   “啊?”神奇?怎么神奇?店员莫名其妙。   老三面容诡异,表情扭曲,像是捡了金元宝不敢告诉别人但又忍不住想要炫耀,他道:“你知道吗,它刚刚用了厕所,还会自己冲水呢!”   店员更摸不着头脑:猫?冲水?是我没睡醒,还是你们都疯了?   钱尔白翻了个身,假装外面的纷争于己无关,继续睡觉。   现在这网上聪明得像成了精的动物那么多,自己只是上了个人类的厕所而已,只能算是常规操作。应该不会被抓起来研究的。   店员匆匆吃过了早餐,又给钱尔白喂了一颗鸡蛋,然后重新端起纸箱,骑上电动车,照着兽医小姐姐提供的路线赶往目的地。   八点一刻,店员抱着装着狸花猫的纸箱子来到“爪爪之家”的门口。   穿着白色防抓服的小姐姐帮他拉开门,看了一眼盘在箱子里,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点也不怕生的小狸花,笑道:“这就是昨天直播的那只猫吧,真可爱。”   她没有贸然去摸小猫,而是让店员把箱子放在体检台上,戴好了手套,拿着一条冻干鸡肉在猫咪鼻子跟前晃着。   钱尔白配合的走了出来,追着肉干咬了两口。   旁边候着的工作人员见机拿着厚毛巾扑了上来,一把把猫包住,防止它挣扎逃脱或是抓伤咬伤工作人员。   钱尔白这只假猫象征性地叫了两声,然后就专心吃肉干,完美地扮演着一只涉世不深单纯天真的吃货猫。   测过了耳温,又抽了一小管血,钱尔白拥有了一只自己的格子间。在猫房里,中高层,黑色栅栏们,低调又大气。   店员看到了就蹲在钱尔白旁边隔间里的三花玳瑁,它那双棕黄色的眼睛瞳孔像蛇一样竖起,射出凶狠的光,对着所有进来的人类呲着牙。   店员惊喜地跟钱尔白说道:“小猫你看到了吗,你的小伙伴就在你隔壁诶!不过小墩布呢?它好像不在这里。”他快速扫过屋内的所有猫咪,并没有发现那只小黑猫。   然后   钱尔白对着他应了几声,然后低下头开始吃饭。一只鸡蛋根本不够消化,猫咪看着身板不大,但能量消耗是很快的。   店员看着埋头吃饭,一点都没有伤别情的小狸猫,恋恋不舍地被兽医小姐姐推了出去。 第48章 (猫哥无敌之小卷耳,开门呐)   所有人都离开了猫屋,并关上了门,钱尔白才抬起了头来。   乖巧的猫咪没有引起工作人员太多的关注,但收容所里其他的猫猫则隐隐有躁动的迹象。   玳瑁看着自家老大也被关进了笼子,急得团团转,疯狂挠着加固了铁丝网的门锁:“老大,老大!”   “嘘。”钱尔白示意她稍安勿躁,看她安静下来才问道:“墩布呢?”   玳瑁坚持不懈地用铁锁磨着牙,道:“他被一个灰色的人抓走了!那个人还想抓我,我抓了他一爪子,他踢了我一脚,然后我跑了。但没跑多远又被这些人抓到了。”   其他猫跟着补充:“我也见过灰色的人,带着铁笼子,身上有邪恶的气味。”“他们说话的声音怪怪的,像坏掉的臭鸡蛋在垃圾桶里翻滚。”   钱尔白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猫咪们口中灰色的人听起来不太像流浪动物救助机构的志愿者。   他想起在“零流浪猫”运动刚开始的时候出现过的一些极端的案例——一些恐猫、恨猫的人类曾强烈建议处死这些流浪猫以永绝后患,还进行过几次集会,把抓到的猫当众摔死或打死,并拍摄视频宣扬主张。后被动物保护组织制止。   法律法规中并没有哪一条表明伤害甚至杀死流浪动物会受到什么惩罚,所以这些人只是以危害社会治安,进行暴力集会为名,被罚款并接受批评教育了事。   虽然这些人被勒令删除视频和言论,但在一些不经意的角落依旧能看到一两条这样的评论::“xx的人连饭都吃不上,你们倒是关心几个畜生过得好不好”,“不就是杀两只猫吗,有什么大不了,又不是杀人”,还有偷偷发之前的视频链接的,也有看了视频评论“好爽”的……   之前去找店员的时候,他还听店员强烈谴责这些人,叫他注意安全,不要被坏人逮到了。   钱尔白有些担心,墩布是不是遇到了这些极端的人。   玳瑁也吓得瑟瑟发抖,仔细回想了当时的情形,道:“当时好像是有两个人,都是灰色的,一个说‘快点,别让那边等急了’,一个说‘总算是有新货了,那几只快撑不住了’。”   这些信息听起来很不妙,墩布此时的处境很危险。   钱尔白决定今晚就离开收容所,晚一刻找到墩布,它和其他的猫咪的危险就增加一分。   他看着玳瑁,道:“中午店员们休息的时候我们就逃出去,你还记得墩布是在哪被抓的吗?”   玳瑁停止磨牙,想了想,点头道:“记得,那儿离公园不远。老大,我们要去救墩布吗?”   “嗯。现在请安静一下,我想要一些帮助。”他站起来,看着上下左右的格子里探着头看热闹的各□□咪们,道,“我的小弟被坏人抓走了,我要去救他,这和你们没有关系,但我希望你们能帮我缠住这里的人类,好让我和玳瑁跑出去。”   这里关着的多是被抓来的流浪猫,有少数几只被绝了育,伤情未愈,对这场出逃有心无力,或兴致缺缺,大多数都被激发了体内的好战因子和自由天性,吵嚷着要一起逃出去救猫。   钱尔白当然不相信它们是被自己这个陌生猫三言两语感动了,于是自愿跟随去执行危险的任务。   猫是一种很难团结的动物,它们很少有集体的概念,在它们的世界里,温饱最大,自由第二。钱尔白知道它们绝大多数只是想借机逃跑罢了。   中午,“爪爪之家”的员工们陆续下班回家,只留了一个人值中班。   接待了钱尔白的兽医小姐姐还特地来看了看他,并给他留了两块冻干鹌鹑干,然后拿食指肚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顶,道:“小猫咪乖乖哦,今天下午结果出来了就给你进行腿骨矫正手术了。不要担心,打了麻药不会很疼的。”   钱尔白缩了缩自己拖着的后退,把脑袋埋在爪爪下面。   他想,是不是上个世界总摸小孩的头,导致自己变成了猫,也总被人类摸头。   值中班的人吃过了午饭,又给每只猫添了口粮和水,然后回办公室打算趴一会。   钱尔白坐起来,伸出尖利的爪子勾开了笼子门上的插销。然后探出身,先给隔壁拿爪子捂着自己的嘴防止自己叫出声来的玳瑁打开了门。   玳瑁眼中对老大的崇拜都要化作实质了。   其他猫也是惊奇不已,在笼子里转来转去,小声叫着催促着。   有的比较聪明的也伸出小爪子去拨拉门划,但始终不得其法。于是大大小小的各色眼睛紧紧盯着钱尔白,示意他快点开门。   钱尔白帮它们打开笼子,猫咪们高喊着“自由”,一股脑的朝门口冲去。   玳瑁险些被撞个跟头,气呼呼的拍着地板:“喂!你们怎么不讲信用!”   一只狮子猫跑过她,不屑地嘲道:“我们是猫,本来就没有信用这种东西!”   玳瑁气得要扑上去咬它,被钱尔白拦住:“别急,它们跑不了的。”   他跳回自己的笼子里,叼着鹌鹑干跳下来,和玳瑁一猫一只地吃完,然后才慢悠悠地朝门口走去。   两只猫走到猫屋门口。看到其他猫因为打不开密码锁而蹲在门口时,玳瑁发出一声冷哼。   猫咪们没有羞耻之心,被当众打脸也不觉得尴尬,但还是假装刚才想先溜为快的那只猫不是自己,主动为钱尔白和他的小弟让出一条路来。   钱尔白跳到门边的架子上,用自己的肉垫输入进门时偷看到的密码,门应声而开。   群猫们又忘了先前的教训,呼啦啦冲出去。但因为不认识路,所以在整个收容所里到处乱窜。   玳瑁也不生气了,只跟在她家老大身后往大门边跑。   几只聪明的猫没有乱跑,也选择跟在钱尔白的身后。猫咪虽然没有集体意识,但有生物的慕强本能。   猫咪们喵喵叫着在各个房间里跑来跑去,有的爬进柜子翻找食物,有些找到了玩具叼着玩起来,有的打起架来,有的挠起了沙发。   值班的工作人员从监控中看到这群猫乱舞的场面,吓了一大跳,紧急关闭了大门,只有员工卡才能打开。然后一边给同事打电话,一边戴上手套拿上网兜去抓猫。   钱尔白则带着玳瑁还有悄悄跟过来的几只猫藏在了紧闭着的玻璃大门两侧的花盆后面。   等了不到十五分钟,有三个人赶了过来。   一人拿卡过来开门,另两人跟在后面,正在戴手套。   门刚刚打开一条小缝,钱尔白便带头冲了出去,玳瑁紧随其后。其他猫反应了一下才跟着往出跑。   三人赶紧关门去追,但只抓到了一只因为腿短跑不快,自暴自弃停在路边的橘猫。   钱尔白几只身形矫健——即使钱尔白是只瘸腿猫,但打过了止痛针,此时跑起来也是飞快——的猫早就钻进路边的绿化带,借着人工的掩体跑得没影儿了。   钱尔白带着玳瑁并两只自愿追随的奶牛猫,一路跑回自己的第五街区。   他叫了两声,散落在附近各处的野猫们跑了出来,围在他身边。大大小小共有二十多只。   野猫帮虽然解散了,但街区统治仍在,钱尔白猫老大的地位暂时还没有猫能撼动。   他想从这些猫口中探听更多灰衣人的信息。   猫的眼睛只能明确区分蓝色,绿色,紫色和黄色,其他颜色在它们看来一律都是灰色或黑色——深的灰色,浅的灰色,深的黑色,浅的黑色……况且人类是一种可以不停改变自己外表颜色的物种(指衣服),玳瑁的描述太笼统了,不具有标志性。   一只黄白相间的大脸猫说它在一座蓝色的铁房子里闻到过血腥味,而那间房子与墩布被抓的地方相距不远。   玳瑁满脸焦急,拽着钱尔白便要去铁房子里救猫。猫小弟们听说有危险,都有些犹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愿意表态。   钱尔白按住玳瑁,此时天色尚早,这一群猫出现在大街上目标太大了,容易打草惊蛇不说,还可能会被救助机构重新抓回去。   人类的夜视能力不如猫,夜晚行动的话,猫咪反而更占优势。   玳瑁只得按耐住性子,趴在钱尔白身边等着天黑。   卢六六终于连上了这个世界的网络,但是信号很不好,断断续续的,筛查信息也需要很长的时间。   钱尔白让它尽力查找所有与虐/猫相关的文字图片或视频直播,自己在脑中推演着今天的夜袭计划。   夏昶典在自己的小床上打着滚,然后抱住床头垂下来的绿色小球狠命地踹着,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忧愁。   昨天那惊鸿一瞥他已经认出了狸花猫就是自己的熊哥,但是怎么才能和熊哥见面,这把他难住了。   李思璐拿着手机暗搓搓的走过来,对着“练功”的小猫一顿猛拍。   夏昶典心里一动,站起来,朝着她走过去,然后一个假摔滚落在地,“砰”的一声,脑袋撞在地板上——还真疼!他真心实意的叫出了声:“喵!”   李思璐吓了一跳,连忙去看他:“哎呀!宝宝你没事儿吧?”   夏昶典哀哀叫着,艰难地爬起来,假装摔坏了腿,抬起一只前爪,一瘸一拐地走着,走两步又摔在地上,无助地拿大眼睛看着李思璐。   李思璐心疼坏了,又检查不出问题,赶紧带着他往宠物医院跑。   医生摸了摸猫猫的小爪子——没有骨折,也没有血肿或者破皮的地方,但他依旧痛苦的叫着,还把自己的爪爪藏起来不让碰……也是奇怪。   于是建议道:“初步检查没有伤到骨头,但看他好像很疼的样子,我建议做个x光吧。”   李思璐连连点头,问道:“那需不需要剃毛啊,我家点点特别怕电推刀的。”   话音刚落,她便觉得不好,怀里小猫像是听到了行动口令似的,疯狂地挣扎起来。   夏昶典也顾不上什么绅士不绅士的,反正他现在只是只小猫猫。   四只爪子连抓带踹,嗷嗷叫着从李思璐怀里挣脱出来,一落地便兔子一样地朝着大门冲了出去。   屋子里的医生护士们赶紧帮着一块追,李思璐更是赶得飞快,嘴里不停地叫着“点点,点点,妈妈错了,不剃不剃!”   医院的大门近在咫尺了,他跑得更快,但可惜他这个品种的小猫长着四只小短腿,眼睁睁看着一个大长腿医生一步迈过来关住了门,而他因为刹车不及,一头撞在了玻璃上……   “喵!”哥!   被逮住的夏昶典也暴露了装病的真相,被说着“来都来了,不能白来”的魔鬼医生按住打了一针疫苗。   出师未捷挨一针的夏昶典眼泪汪汪,一到家就回到自己的小窝里独自疗伤。任凭李思璐怎么叫他逗他都不理,连罐头摆在面前他都不看上一眼。   李思璐又心疼又觉得好笑,录成视频发到了自己的微博上。   李思璐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美妆博主,但自从养了一只苏格兰卷耳猫之后就几乎成了专职的萌宠博主,博客里的晒猫视频比正儿八经美妆的视频还要多。   她的新视频刚刚发布,便有一堆粉丝们冒出来点赞转发,听了点点的故事之后纷纷留言:“真是好惨一猫,思思虐/猫石锤!/狗头/”   卢六六的检索工作缓慢地进行着。   网络世界太浩大了,每时每刻都有新的视频,新的文章在更新,每分每秒都有人在发表新的言论,它险些超负荷当场死机。   这时,一条新内容落在他的检索网中,标签是“虐/猫”,“好惨”,它打开,看到了一只雪白的小奶猫。   钱尔白睁开眼睛,他刚才感觉到了一阵熟悉的波动。   卢六六惊喜道:“宿主,统找到主人了!”   钱尔白也很高兴,这真是最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他在哪,情况怎么样?”   “主人他也变成了猫,在网上名气还不小呢,他的地址是……”卢六六细化搜索,终于确定位置,“花园街天派小区五栋二单元1603。房子的主人叫李思璐。”   钱尔白心中安定。   “六六你的能力恢复了?”都能准确定位了,应该是恢复了不少。   果然,卢六六点了点头,道:“就在刚才确定了主人的身份时,任务进度突然变成了80%,统的备用能源也可使用了。”   钱尔白对于今晚的行动更多了一重信心,他道:“晚上的事,我想要全程直播。”   卢六六挺起胸膛,斗志昂扬:“没问题!”现在它网络之神卢六六又回来了,有它保驾护航,一定能保护宿主安全,并完美完成任务! 第49章 (猫哥无敌之小卷耳,开门呐)   夜里,苗市又下起了雪。   风刮起细碎的雪粒子扑打在每一个晚归的人身上。   桔黄色的路灯发着呆,低头盯着脚下的白,晃动着身体昏昏欲睡。   而在黑暗的灌木丛中,一群穿戴着皮毛战铠的勇士正拨开枯枝败叶,蓦然潜行。它们脚步轻俏,但目光坚定,冰冷的雪地上留下一串整齐的梅花。   钱尔白带着五只猫穿过街心公园,在墩布被抓的地方绕了一圈,企图找到一些残留的气息。   但是冬天的气味都被冷风吹散了,任凭猫猫们怎么使劲嗅,闻到的都是雪的味道。何况猫咪在气味追踪方面本来就不擅长。   几猫继续走。   穿过老旧的医院职工宿舍,沿着凹凸不平的围墙根穿过一条散发着海腥味的小巷,终于来到了大脸猫说的听见过猫叫的地方。   眼前是两扇生锈掉漆的蓝色大门,围墙与门齐高,刷着白色的涂料,用红漆写着“高价回收,童叟无欺”,“叟”字不会写,里边多了两横。   大门底端离地不高,但这点间隙对于液态的猫咪来说,根本不成问题。   钱尔白回头看了看大脸猫,见它眼中隐隐有些害怕,便说:“大脸,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可以回去了。”   大脸猫抖了抖耳朵,有些犹豫。一面是曾经帮派的兄弟和老大,一面是恐怖的逃亡经历,它一时难以抉择。   这时,风吹过铁门,发出“嘎拉拉”的声响,大脸猫吓出飞机耳,转身一溜烟跑了,没有一丝停顿。   其他猫也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四下戒备着,却没有跑走。   钱尔白看着这些瘦小但英勇的猫族勇士,心中升起一丝敬重。   不论是什么原因驱使着这些猫,让它们愿意跟着自己深入险境解救同族,此时他都把它们当成值得尊重的战友。而不论一会儿遇到什么困难,他都会尽力保证它们的安全。   五只猫顺着门缝陆续钻进了门后,空阔的深黑色土地散发着柴油,煤炭,橡胶,铁屑还有许多分辨出是什么的东西混杂在一起的味道,让猫猫们忍不住想打喷嚏。   四周杂乱地堆放着废弃的家具,电器,车架,书本报纸等物品,在夜色下像一只只张牙舞爪,择猫而噬的怪物。   钱尔白低声叫了声,示意猫咪们放缓脚步,提高警惕。   前方一盏亮白的灯挂在屋檐下,映照着瓦楞状的铁皮墙反射着蓝幽幽的光。   蓝色的房子——就是这里了。   卢六六登上便利店店员的账号,打开了直播,起名为【五猫夜探魔窟】。   视野低矮,显得前方的蓝房子仿佛建在巨人国度,越走到近前越觉得高大,画面晃动中,透出几分诡谲。   在离房门还有两三米的地方,钱尔停下了脚步。他闻到了血的味道,有新鲜的,也有陈旧腐坏的。脚下的泥土也变得潮湿,让他心里非常不舒服。   恐惧和不祥的气息朝猫群袭来。   猫咪们眼睛睁得大大的,尾巴竖起,爪子伸出来在地上踩着,犹豫着要不要退回去。   钱尔白安抚下猫咪们,让它们分散在房子四周,用力挠抓着铁皮墙,同时用最大的声音嚎叫。   尖利刺耳的声音在寒夜里格外突兀,让每一个听见这声音的人都不由得心生烦躁。   而屋子里的人直面攻击,更加不好受。   陈佳皱着眉堵住耳朵,眼中光火,看着自己的直播间里骂声一片,她又急又气,踢了旁边正准备去抓猫的周亿一脚,骂道:“愣着干什么,赶紧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吵死了!”   坐着抽烟的江兵横眉竖目的站了起来,随手拿起一根木棍,道:“我出去看看,你们继续!”   他的脚下趴着一只癞皮狗,见主人起身,也跟着一块站起来,咧开着的嘴角流出长长一串涎水。它喉咙里咕哝着,跟着江兵走出门去,疯狂摇动的尾巴显示出它内心的兴奋。   直播间里有人想要找个新的乐子,说道:“总是杀猫没什么意思,要不把那条狗杀了吧,我给你刷十辆跑车,怎么样?”   陈佳有些心动,眼珠子转来转去,周亿连忙劝她打消念头,低声说:“那是江哥的狗,跟了他五年了,别自找麻烦!”   陈佳心中不以为然,但还是不敢触那人的霉头,对着镜头搔首弄姿道:“这位大哥也太大方了,要不小妹给你跳段舞,哥哥把跑车刷给人家~”   陈佳把衣领往下拉了拉,胸前饱满呼之欲出。   周亿在一边看的都呼吸粗重,那边的土豪大哥果然也把持不住,连刷了五辆跑车。   陈佳娇笑着扭动着身体,屋子里的音乐声也随之增大了音量,盖住了外面刺人耳膜的噪音。她说:“大家把礼物都刷起来啊,气氛热烈了,小妹亲自给你们开场,咱们水淹陈塘关!”   她口中的开场就是拿水枪冲猫,这是他们每次直播都必要表演的特定节目。   话音一落,礼物雨纷纷落下,仿佛节日的礼花。   美女,小猫,挂着这样标签的直播间,谁能想到竟会是这样不堪入目且血腥残忍的内容呢。   而观看这样节目的观众们,躲在网络背后,口中说着下/流恶心的话,用金钱怂恿着主播进行一系列灭绝人性的表演,以满足自己变态的□□。   这里,是暗,网。   陈佳本来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主播,因为在直播时涉及钱/色交易而被封号。失业的她只能当发廊小姐,在一桩生意中认识了周亿,俩人臭味相投,发展成为男女朋友。   而后经周亿介绍又结识了暗网中的“猫猎人”——江兵,知道了来钱更快,且百无禁忌的暗,网直播。   一开始她并不敢真的杀猫,只是抓着它的脖子把它掐的翻白眼,自己也跟着抖得跟筛子似的。   江兵就给她点燃一支烟,让她抽。神奇的是,她抽了烟之后就真的就不害怕了,仿佛手里握着的只是一条毛巾。   渐渐的,她感受到了掌握生死的强大快感,看着小猫在她手里挣扎但却无助地只能叫唤,到最后连叫都叫不出声来,她生出一种身为高级生物的优越感来。她的心脏狂跳,肾上腺素飙升,昏昏然仿佛磕了药。   其实她确实也磕了药,但她不在乎,她痴迷这种感觉,反正她有钱,江兵有货。直播以来短短一周,她已经赚到了以前接一辈子生意也赚不到的大数目。   她对直播越发上心,从一个听从安排的演员变成了主动设计剧情的导演,很多残忍的虐杀方法都是她想出来的,猫咪渐渐消耗得越来越快。   “零流浪猫”运动给了他们更多便利,街上的猫快速减少,没有人觉得奇怪。   她遗憾的是没有赶上灭猫行动最火的时候,现在虐猫视频纷纷被删除,他们只剩下了暗,网这一处平台,不然赚得会更多。   而“零流浪猫”运动也到了尾声,野猫越来越不好找,为了跟上消耗,增加节目的新鲜感,他们只好去居民区踩点偷猫,这样抓到的多是品种猫,收视反而会更高。   陈佳点着了一支烟,抽了一口,脸上露出飘飘欲仙的表情。她一把脱掉了外面的裙子,只穿着内衣摇摆着,然后拿起接在水管上的枪/头,大喊着“接下来,水淹陈塘关!”冲着墙角关在笼子里的大小猫咪们拧开了阀门。   猫咪们惊慌失措的尖叫着,躲避着,但还是被冰冷的水柱浇了满身,它们疯狂抓挠着笼门,想要逃出去,但一切于事无补。   音乐声,惨叫声,男人女人的笑声,交织成夜的罪恶之章。   江兵提着木棒走出屋子,钱尔白故意在他面前假作行动不便的跑过,引着他追着自己离开屋门。   癞皮狗看到了钱尔白,兴奋地咆哮着,箭步冲在前面。   俗话说狗肖主人,跟着江兵这几个无恶不作的混混见多了这样的场面,它潜移默化中觉得猫是猎物,是食物,抓到了咬死了,还能得到奖励。   他甩开四蹄,穷追不舍,眼中是嗜血的红。   玳瑁隐藏在黑暗中,当江兵追着钱尔白从高高垒起的铁架子边经过时,它猛地冲了出来,对着江兵的脑袋便是一记抱脸挠。   江兵下意识抱头,但猫的速度远快过人类的反应,当他蹲下身的时候,脑袋上已经留下长长地三条血道子了,而玳瑁早就轻巧地落在了地上。   他红着眼睛怒吼一声,挥舞着木棒朝玳瑁打去。而癞皮狗则孜孜不倦地追着钱尔白,张着大嘴,流着哈喇子,一边叫一边咬着空气。   跟着钱尔白来的其余三只都是受夜色保护的奶牛猫,同样潜伏在周边,时不时地放冷箭,在狗和人的身上留下一道道血印儿。   江兵心中愤怒,疼痛蒙蔽了他的理智,只想着要抓住这些猫,把它们一只只生吞活剥了,而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不寻常。   正常情况下,动物都是趋利而避害的,在面对身量远超自己的敌人时,首选逃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游击队似的缠斗。这明显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猫咪军队。   癞皮狗脸上被挠了十几道,终于知道疼了,它瑟缩着不敢再跟着主人往上冲,而是不断后退着。   钱尔白示意其它猫缠住江兵,自己跟着癞皮狗跑进了蓝房子。   屋子里的水汽让猫非常不适,钱尔白忍着天性中的恐水本能,小心地沿着墙根阴暗的角落走着,同时转动着视角,观察这屋子里的情况。   陈佳放下了水枪,她的身上也沾满了水,周亿给她递了一块毛巾,她接过来擦了擦头发,然后披在身上,对着摄像头整理了一下内衣的肩带,娇笑道:“各位大哥们爽不爽啊,接下来还有更爽的,小亿,去把那只黑猫抓过来。”   周亿应了声,踩着一片水渍走到笼子边。 第50章 (猫哥无敌之小卷耳,开门呐)   钱尔白藏在笼子堆里,不断有水从上面的笼子滴下来,打湿了他的背毛,他一动不动,紧紧盯着男人的动作,心里盘算着一会儿的计划。   陈佳向观众介绍道:“这只猫长得很奇特,全身的毛特别长,像是一只墩布,一会儿呢,我们就要把它绑在木棒上,让它变成一只真正的墩布,看看这猫做的墩布,清洁效果怎么样。”   周亿把手伸进笼子里,拨开其他湿淋淋瑟瑟发抖的猫,把藏在最后面的黑色长毛猫抓在手里,猫凄厉地叫着,四爪不停地扑腾,眼睛瞪得大大的。   钱尔白突然窜出来,朝着周亿脸上扑了过去:“墩布,抓他!”   墩布没看清钱尔白,但还是在男人胳膊上挠了两把,周亿被钱尔白吓了一跳,手上又一痛,连忙松手抱头。连笼门都没来得及关。   钱尔白对着其他猫喊道:“跑!”   猫们才像刚反应过来似的,争先恐后地冲出笼子,朝着开着的屋门冲过去。其他笼子里的猫哀叫着,扒拉着铁栏杆,焦急地扑腾不停。   钱尔白顾不上管它们,周亿已经重新站了起来,拿着一条毛巾朝他按过来。而陈佳也反应了过来,急忙去关门。   墩布混在猫群中,在屋子里乱跑着,时不时回头想看看他家老大在哪。   钱尔白心累,眼看着门就要关上了,他一边躲着周亿的攻击,一边扬声喊道:“出门!快出门!”   “老大你呢?!”墩布挣扎着还要往回跑。   “别担心我,你先出去!”钱尔白在笼子之间钻来钻去,时不时伸爪子挠对方一下。   于是墩布撒开了四蹄儿往前冲,但还是晚了一步,陈佳已经关上了门,随手抓起一根锯条朝着墩布一步步逼近。   屋子里还剩下四五只没来得及跑出去的猫,在陈佳状若疯癫的逼迫下,低声咆哮着一步步往后退去。它们呲着牙,瞪着眼,但多天的折磨让它们色厉内苒。   陈佳看了眼僵持半天也没抓住一只猫的周亿,骂了声:“废物!”然后再次捡起了地上的水枪,道:“滚远点,浪费老娘时间。”   周亿心里不爽,但还是赶紧让开位置。   陈佳拧开水龙头,哗的一声冰冷的水柱喷涌而出,她冷笑起来:“今天干脆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镇压暴动!”   但还不等她话音落下,那群瑟缩着后退的猫就一起扑了过来,照着她裸露在外面的部位用力抓咬着,瞬间,她的身上便出现了无数血道和血洞。   陈佳尖叫着手脚乱摆,她忘了自己还拿着水枪,挥舞中正冲在周亿脑袋上,巨力之下他被推了个跟头,眼前一片发黑,一时站不起身来。   钱尔白带着猫咪们袭击了陈佳之后,他跳到地上,看了蹲在墙角的狗一眼。   癞皮狗一缩脖,呜咽一声,朝着铁门撞了过去,爪子拼命扒拉着门缝儿,想把门打开。   钱尔白跳上笼子,给其它的猫打开了笼门,有几只受了伤,站不起来,剩下的都飞快的冲进袭击陈佳的队伍中。   水枪被丢在地上,自己对着墙猛冲,像条犯病的蛇一样在地上扭动着。地面很快汇聚成一大片水潭。   钱尔白把腿受了伤走不了路的猫一只只叼出笼子,然后跳下去。   地上积了一些水,猫咪们不愿意落地,纷纷挣扎着往高处爬。   钱尔白把它们放在墙根没水的地方排着队。   周亿缓过来劲儿来,揉着昏沉胀痛的脑袋,一看屋里竟然发了水灾,连忙去关了水龙头,但他却不敢去帮陈佳。   陈佳的身上挂满了猫,这些猫像疯了一样拼命地撕咬着她的皮肉。陈佳这时已经变得浑身是血了。   周亿想到之前被他们虐/杀的猫,心中一突,该不会是那些死猫变成鬼回来复仇了吧!   他越想越害怕,看着满屋子妖魔一样的野猫,只觉得它们眼睛都发着绿光,尖尖的毛脸上好像还带着诡异的笑。   他脚下拌蒜,连滚带爬地冲到门口,把还在刨门的癞皮狗拨拉到一边,打开门跑了出去。   癞皮狗打了个滚,翻起来见门终于开了,也跟着冲出门去。   钱尔白招呼一声,猫咪军团们从陈佳身上跳下来,行动一致地朝外跑,几只精神头比较好的叼起行动不便的,跟在钱尔白身后一块跑出门来。   一出来,便听从钱尔白指挥四散开来,分别找着逃跑的路线。   回收站院墙不算很高,院内杂物众多,想要翻越围墙并不难。   很快,便有猫猫窜上墙头,朝着钱尔白叫一声,然后跳下去消失不见。   而这时,江兵也终于摆脱了四只猫的围攻,跑回房子,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把□□。   他看了一眼浑身是血惊魂未定的陈佳,骂道:“废物!都是废物!连几只猫都搞不定!”然后拉开枪栓,追到院子里,冲着飞奔的猫群瞄准。   “砰!”铁屑铅粉散开,溅起满地碎石和火花。猫群惊慌失措,烟花一样四散开来。   被击中的猫咪哀嚎一声摔倒在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只能是在地上划动着爪子,徒劳而焦急地叫着。   钱尔白也被打中了,他的两条后腿这回都瘸了。他在脑海中询问卢六六:“剩的能量还够再造一具身体吗?”   卢六六皱着眉,表情悲伤:“最多只够造一只仓鼠了……”   钱尔白叹了口气,努力用前爪撑着往前爬,大门就在不远了,只要爬过了门缝,就有一线生机。   江兵收起木仓快步跑过来,拿木仓管戳了戳地上的猫,奸笑道:“你们这些小畜生!再跑啊!”   他抬脚便要去踩,钱尔白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转过头来,忍着剧痛拿受伤的后腿用力蹬着地面,朝着江兵的腿扑了过去,爪子紧紧扣进他的肉里,任凭对方怎么打他都不松手。   这时,紧闭的大门终于被人砸响:“开门!我们接到群众举报,你非法持有枪支,还有聚众吸,毒,开门接受检查!”   江兵终于甩掉了钱尔白,但他此时也顾不上管猫了,把□□往铁架堆里一扔,然后飞也似的朝后门跑去。   从【五猫】直播间里看到这一切的观众赶紧提醒警察去后门堵人,担心受伤的猫咪情况的观众则焦急地催促着门外的人赶紧从门上翻过去。   店员也跟着人群一起来到了蓝色铁门外。   他不知道自己的直播账号是被谁盗了,但看到里面的熟悉的玳瑁和墩布时,他不得不怀疑这只带着兄弟们直播救猫的小猫,就是今天刚被自己送到“爪爪之家”,中午就开门跑掉,并且还放走了五只流浪猫的瘸腿小狸花。   几个人从视频中看到了自己家丢失的猫,心急如焚,正好有人就住在附近,对这个蓝门蓝房子有点眼熟,于是几人便相约着过来一探究竟。   有的人是被视频中虐猫的行为气到了,想阻止又不知该怎么做,眼尖看到房子里散落着针管,还有奇特形状的塑料瓶,于是就报警说有人聚众吸,毒,然后热心群众越来越多,一大群人跟着警察来到了这里。   刚到就听见院子里一声枪声。警察神色一凛,连忙喊话,同时示意队员翻越墙头。直播中看到江兵扔枪逃跑,两人跳进院子里,一个去追,一人打开了门,其他警察则跟着进去,然后朝后门绕过去。   钱尔白看着店员冲过来的身影,终于放下了一颗心,好险,总算不用变成仓鼠了。不然就得跟他家小孩相爱相杀了。   野猫们从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看着钱尔白,他摇了摇头,让它们不用追了,接下来的事,交给人民警察就可以了。   跟来的人见这支猫咪军团的指挥者竟然是一只身材瘦小的瘸腿猫,很是诧异了一番,表示:“不愧是有我们花国小老虎之称的国猫啊,战斗力真是,强!”   猫主人抱着各自失而复得的猫,心疼的看来看去,嘴里把视频中的三个人的祖宗八辈儿都骂了个遍。   玳瑁墩布几只猫蹲在钱尔白不远处,警惕地看着在场的所有两脚兽。   陈佳被罩了件羽绒服,双手铐在身后带了出来。   周亿藏进纸片堆里,想要躲避搜查,癞皮狗摇着尾巴,带着警察直奔他的藏身地,揪着他的裤腿把人拽了出来。被铐走的时候周亿恨恨地瞪着它,骂道:“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老子就应该让那老娘们扒了你的皮!”   癞皮狗听不懂,看到这么多人他还挺高兴,蹦跶着跟在人群后面跑着。路过钱尔白身边时还耀武扬威地叫了两嗓子,结果被玳瑁和奶牛两只猫一吓唬,就夹着尾巴跑了。   兽医院很快派了专人来接手受伤的猫英雄们。在场的所有猫多多少少身体都受到了一定的伤害,人们看着瘦骨嶙峋,嘴角带血的猫咪们,心中的愤怒久久不息。   他们下意识地忘了刚才在直播里看到的群猫攻击人的画面。   店员因为直播账号被叫到局子里例行询问,但他自己也是一头雾水。而更离奇的是钱尔白身上并没有携带任何摄录设备。   最终,警察只能把它当成一次黑客入侵。因为国内某些保护机制,这些人拥有特权,只要不违反法律,任何行为都不予追究。   至于钱尔白的身上为什么没有设备,那可能是一件极小的摄像机,在奔跑打斗中掉在哪里摔坏了也不一定。   最后江兵也被抓到了。从屋子里搜出大量高纯度海洛/因及各类吸食工具若干,现金若干,沾着血迹的工具若干,□□一支,子弹若干。数罪并罚,判处十年有期徒刑。   陈佳和周亿等人则以吸食毒/品,传播□□暴力信息判刑四年到六年不等,罚款若干。   后来江兵被查出曾参与暗/网人口买卖,杀人放火。   三年后,“暗/网直播”高层悉数落网,这条血腥的犯罪网络被连根拔除。   一年后,受害者家属上诉,要求对暗网参与人员从重审判。同年九月,江兵等一些列参与杀人或转手“货物”的涉案人员被执行死刑。陈佳,周亿等未参与杀人但严重破坏社会秩序的人均被判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钱尔白在宠物医院里住了半个月,两条后腿都做了手术,且恢复良好。店员在外面租了间房子,领养了他。 第51章 (猫哥无敌之小卷耳,开门呐)   钱尔白伤得很重。   他的右后腿被铅弹贯穿,散布着大大小小近十处伤口,血液泛着黑色,皮肉里嵌着渣屑。而原本断掉未恢复好的左后腿更是完全错位。   他被放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几乎一动不能动,趴在蓝色的无菌单上,像一只长着猫耳朵的小海豹。   好在手术很成功,钱尔白的两条腿都打上了石膏,脖子上带着伊丽莎白圈,吃喝都有专人照顾,住院半个月,还长胖了四斤。   作为“五猫”直播事件中立下赫赫战功,成功解救了十数只被虐待猫咪的英雄,钱尔白受到了许多人的喜爱。   他们从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给他寄来罐头零食玩具和衣服,还有许多自媒体网络想要采访他。   最后宠物医院以病“人”需要休息不能接受采访为由拦住了记者,李大夫曾亲临现场,又是“英雄猫”的主治医师,因此代为回答了记者的相关提问,并趁机为自己的医院宣传了一波。   当得知这只见义勇为的狸花猫竟然是一只无主流浪猫,病情好转后就要被转回到它出逃的“爪爪之家”救助站时,网友们纷纷表示愿意领养。申请书与自荐信遍布整个网络。   店员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态也提交了申请,为了增加筹码还在外面租了一间房。   宠物医院和“爪爪之家”的负责人很重视这次选主人活动,以优先本地为原则认真挑选了二十份条件合适的申请单,然后标上号,让钱尔白自己选择。   揭晓答案那天全程直播,线上共有三十万网友观看,堪称萌宠频道最大流量。   虽然是盲选,但有卢六六在一点都不盲。这二十个人中竟然有一个就住在夏昶典家对面,简直不要太巧,钱尔白伸出爪爪,在那张画了个猫头,标号为16的纸团上点了点。   全网屏住了呼吸,等待开奖。   院长被网友们的关注搞得也有些紧张,他抓起那张纸团,颤抖着声音道:“看来我们的猫哥已经做出了选择,接下来,就让我们来看一下,是哪位幸运儿成为了猫哥的铲屎官呢?”   纸团朝着屏幕缓缓打开,弹幕上不停的刷着所有候选人的代号,还有人开玩笑说要买定离手。   终于,纸团打开了,上面写着一个名字——“肖轲”。   网友们惊了,这难道就是天定的缘分?肖轲正是这次直播的账号所有人,也是他第一个认识并直播了小狸花和它的兄弟们。   院长也觉得太巧了,他开玩笑的解释:“这真的是猫自己选得,我们可没有黑幕啊。”   网友们一边恭喜新出炉的铲屎官,一边跟风开玩笑地刷“有内鬼,停止交易”。   店员——肖轲自己都惊呆了,看到直播出结果,立刻就往医院冲,把帮着他搬家的哥们吓了一跳。   钱尔白也有些惊讶,没想到肖轲就是店员,这样更好,都是熟悉的人,相处起来更轻松些。   办理完了领养手续,钱尔白就正式有了户口。   在起名字的时候,网友们?又想踊跃参与一把。于是院方又提供了场地和设备,全网直播选名字,不出所料再次创造了在线人数最多的新纪录。   网友们在弹幕上打出名字,肖轲来念,哪个引起了猫咪的回应,哪个名字就雀屏高中。   结果肖轲一连念了三十多个名字,有正儿八经起名的,也有像“尼古拉斯.二狗”这样的沙雕凑数的,念出来后肖轲自己捏了把汗,生怕猫张口答应。   但直到所有能想到的名字都念了个遍,钱尔白也没有反应。   肖轲松了口气,又觉得无奈,和观众说道:“今天看来是没办法起名字了,这么多名字,猫哥他都不喜欢啊。”   话音刚落,钱尔白抬起头叫了一声,大眼睛看着他,似乎在问“叫我干啥呀”。   弹幕沸腾了,都说这猫真是成了精,给自己起个名字还要占所有人的便宜。   肖轲又喊了几声“猫哥”,钱尔白不厌其烦的回应他,尾巴一甩一甩的。弹幕适时配了字幕:   “猫哥?”   “嗯。”   “猫哥?”   “啊?”   “猫哥?”   “干嘛呀?”   “猫哥?”   “你烦不烦,是不是傻?”   于是,钱尔白正式成为了动物协会认证的“猫哥”。   夏昶典从网上得知了自家猫哥受伤住院的消息,急得不行,但他一只猫又没办法出去,只好再度装病,骗李思璐带他去医院。   虽然他有装病的前科,但他太小了,从床上脸着地地摔下来视觉冲击太大了,李思璐怕他真摔出个好歹来,只能带他去看医生。   经过一番检查,医生确定这只猫什么毛病都没有,看着又被骗了的李思璐无奈道:“他已经是惯犯了,卷耳毛和折耳猫不同,他们的软骨没有基因缺陷,没有那么脆弱的。”   李思璐粲笑道:“他实在是装得太像了。”   夏昶典转着小脑袋四处看着,这里好像就是他家猫哥住院的地方,他放开了声音喊道:“哥!我是点点啊!你能听见我吗?”   钱尔白当然听不见,小奶猫才多大点声音,怎么能穿透猫房里厚厚的隔音门板呢?   但是卢六六作为一个满血复活的黑科技辅助,已经把医院诊室的监控切到了钱尔白的脑海里。   看着那只小小的白白的一团,钱尔白满心宠溺,他靠近那图像,碰了碰对方粉嫩的小鼻子。   画面像水一样以接触点为中心,荡开一层层波纹,夏昶典似有所觉,舔了舔鼻子,却找不准钱尔白的方向,依旧茫然四顾着。   李思璐已经准备把他带走了,并决定下次绝不被他骗到。   夏昶典抓紧了桌上的台布,死不松爪,叫声凄厉:“哥!我不要走!快来救我呀!”   一人一猫围着桌子拔河,其他宠主们笑呵呵地看热闹,还有拿着手机录像的。   医生也是无奈,试图讲道理:“这里是医院,会给你打针的,你还非要留在这里?”   夏昶典高高扬起小脑袋,目光真诚:“喵!”我超喜欢这里的!   人类当然听不懂猫咪的语言,即使是宠物医生也一样。   医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着他的两只小爪子从勾起丝的台布上解救出来,然后帮着李思璐一起把他塞进了航空箱里,啪的一声关上笼门。   夏昶典:“@¥@#%@%”猫咪脏话。   钱尔白依旧一脸慈爱地目送着夏昶典被带走,心中失笑不已:变成猫之后,点点好像更可爱了。   卢六六一通捣鼓,终于连上了李思璐家台式电脑的摄像头,控制着镜头转了一圈之后,冲它家宿主比了个大拇指,示意万事俱备。   画面中应该是书房,阳光占了半片地板,一张白色的毛毯靠着沙发脚铺着,粉红色火烈鸟的抱枕掉落下来。一片安静。   钱尔白趴在暖垫上,下巴压着毛绒绒的前爪。   画面中响起了开门的声音,接着是钥匙与木架碰撞的哗啦声,脚步声,塑料箱放在地板上的声音,“吱呀”笼门打开,女人哄箱子里的小猫出来的声音,然后冰箱打开了,易拉罐搁在大理石的台面,刀子撬开罐头的声音,燃气灶拧开的声音,水龙头打开,锅放在火上……   一只孤独的白色小猫慢腾腾地走进了画面,它垂着头,心情低落。   它走到毛毯边,身子一歪,倒在松软的毯子里,只留下一双湛蓝的眼睛能让人看出它的存在。   夏昶典再次叹了口气,他伸出两只爪爪,在空中使劲儿挠了挠,愁眉苦脸地想着他的男朋友。他无意识地盯着桌子上的电脑,缓慢的眨着眼睛。   突然,电脑旁的小黄人突然转了一下脑袋。   猫的天性让他很容易被吓到,下意识站立起来,并且炸起了毛使自己看起来超“威武”,然后才是人类的思维接管身体。   夏昶典盯着小黄人,走动了几步,那镜头便追着他转着方向,他心中一动:是猫哥吗?   “喵?”哥?   那小黄人竟然缓慢地点了下头。   夏昶典激动不已,跳上桌子,绕着摄像头来回转着圈,然后又在镜头处一顿蹭,委屈又黏糊地撒着娇:“哥,我好想你啊。”   钱尔白看着委屈巴巴的小孩,不由心疼,此时他才真切感受到了什么叫相思入骨。   和钱尔白重新获得了联系,并且知道他身体没什么大碍后,夏昶典终于彻底安心了。他重新变成了一只快乐活泼的小卷耳猫。   每天趁李思璐出门工作,夏昶典就打开电脑和他家猫哥视频一会儿。   第一次视频时,两张猫脸相对而视,然后就突然都乐了。   隔着屏幕,两猫把头挨在一起,这一刻,分离的痛苦与思念,初到异世界的恐惧与慌乱,爱人生死不知的担忧与牵挂,通通消散无踪,只剩下相见的欢愉。   钱尔白终于出院了,每一次猫哥有什么动向都能引起网络的重大关注。   肖轲只好请了朋友全程拍摄,直播了猫哥步出病房,在众医护人员的注视和欢送下怡然自得的走进新买的铺着“十八层”丝绒软垫的猫笼的经过。   那从容镇定,不慌不忙的模样,像极了正在检阅自家领土和臣民的王。   肖轲拎着箱子开门进屋,然后把箱子放下,打开笼门,恭恭敬敬地把他猫哥请出来:“咱们到家了,您老人家请出来看看?”   钱尔白觉得这小店员很有演戏的天赋,至少这狗腿的样子,刻画得是惟妙惟肖。   他的舍友老三举着手机憋笑,画面诡异地抖动不停。   钱尔白站起来,抖了抖毛,然后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开始在房子里溜达。以后就要作为一只家猫生活了,尽快熟悉环境是必要的。   房子不大,一卧一厅一厨一卫,还有一间屋子连着一个五平的小阳台,被肖轲改造成了休息室,属于人猫共用的公共空间。阳台上有猫砂盆,猫碗和一个深灰色的三层转盘玩具——这个玩具据钱尔白的小弟说没有哪只猫会喜欢。   钱尔白不感兴趣地绕了一圈,又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   肖轲和老三像两个小跟班一样,兢兢业业地跟在猫哥身后。肖轲还给钱尔白介绍着各个房间的名称及用途。   来到厨房,肖轲把柜子打开,指着满柜子的猫粮猫罐头邀功道:“猫哥,这是您的粉丝寄给您的食物,也有我买的猫粮和肉干,您要不赏脸尝一尝?”   弹幕上纷纷认领自己的快递,期待着猫哥临幸。   此时不到饭点,钱尔白虽然变成了猫,但仍然是一只有原则的猫,即使是在流浪期间也不破坏自己的作息,何况现在还有人伺候着,吃穿不愁。   但他还是赏脸去闻了闻那些食物。看得出来,这些食物都是大牌子,质量不错,闻着更有一种鲜味,非常刺激猫咪的食欲。于是他多闻了两下,然后走开了。   弹幕上一个人兴奋地尖叫:“啊!猫哥闻了我送的小鱼干!太幸福了!”   老三看着一片欢腾的弹幕,心中羡慕:当只猫也太幸福了吧。 第52章 (猫哥无敌之小卷耳,开门呐)   正式入住新家的第一天,钱尔白在全网观众的注视下吃完了自己的晚餐,然后不怎么情愿地陪着肖轲玩了一会儿抓红点儿的游戏,给自己赚了一些罐罐钱,这才回自己的kingsize猫窝里趴着。   肖轲给猫哥的小碗里添了些猫粮,以防它半夜睡醒了饿,看着简陋的不锈钢饮水盆,他皱眉沉思:等这个月的工资发了,就给猫哥买个自动饮水机,这个盆儿一点都配不上猫哥的气质。   猫哥把脑袋埋进自己软乎乎的肚肚里,靠着暖垫舒适的打着小呼噜。   肖轲有点想把猫窝搬到自己的床边,听着猫咪的呼噜声真的可以心情愉悦地入眠。   钱尔白感觉一团黑影在自己床边站着,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   那双如雨洗过的苍山般青翠的眼睛中倒映着肖轲的身影,圆圆的瞳孔显得一派天真。肖轲一瞬间生出罪恶之感,缩回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小手,出门,关灯,轻声说道:“晚安,猫哥。”   钱尔白打了个哈欠,回他一声“喵”,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盘成猫球。   今天忙着搬家,都没有和点点视频。他拿爪子摸了摸意识之海中那只同样盘在窝里的小白猫,看它似有所觉的抖了抖耳朵,嘴角露出笑来。   晚安,我的宝贝。   清晨的阳光撒进猫窝,照得猫身上暖洋洋的。   钱尔白伸了个懒腰,把自己抻成长长的一条,然后懒洋洋的走出猫窝,踩在泛着金光的地板上。   变成猫之后,钱尔白不可避免的变得有些懒散。   猫咪一生中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睡觉,这源自祖先的猎食者天性,充分的休息可以狩猎行动提供充足的能量,使其在丛林法则中保全自身。   打了个哈欠,又抖了抖毛,钱尔白慢悠悠地走出休息室——现在是钱尔白一只猫的卧室了。   走进卫生间的时候,肖轲正在刷牙。   钱尔白从他脚边走过,尾巴蹭过他的裤腿:“喵。”早。   肖轲受宠若惊,忙吐掉嘴里的牙膏沫:“早安,猫哥!”   钱尔白跳上马桶圈,然后抬头看着肖轲。   猫脸上看不出表情,但肖轲莫名觉得猫哥在嫌弃他,仿佛在说:铲屎的你怎么没有一点眼色?   他飞快地漱了漱口,然后走出卫生间,并带上了门。   站在门外,他呆住了,刚刚自己看到了什么?一只猫?在用抽水马桶?上厕所?!   而当听到卫生间里冲水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他的表情变得更加魔幻。   不是说建国后不允许成精吗?   卫生间门打开,钱尔白甩着两只前爪走出来。   看着地板上一朵朵小梅花,肖轲脸上露出个“本应如此”的表情——饭前便后要洗手,大佬就是大佬,一点毛病没有。   陷于猫哥的非凡才华,肖轲已经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   于是在给自己煎了个太阳鸡蛋之后,他把猫哥抱上了操作台,并真诚介绍了厨房各种器材的用法,以防他加班晚归的时候,猫哥想自己开火做饭吃。   钱尔白比对了一下比自己身子还大的菜刀,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   新拆封的猫粮,是三文鱼蓉和菠菜粉按比例混合而成的,做成了小鱼的形状,咸鲜适当,很合小猫的胃口。虽然猫咪是纯肉食动物,但是专家认为,适当补充铁元素,对于幼猫的生长更有帮助。   肖轲网购了不少猫咪用品,物流信息显示今天下午就能送来。周日不上课,也不上班,他趁着空闲把屋子里的杂物归置了下,顺便等快递。   钱尔白状若无意地走到玄关,听到了邻居家关门的声音。   夏昶典在门前的地毯上蹲了一会儿,正要起身回书房里等视频,门板那边传出了一声猫叫:“喵!”点点!   “哥!”他跳起来扒在门上,开心地挠着门板。   奈何他个子太低了,无论如何也碰不到把手。只能假装自己是一只兔子,坚持不懈地原地蹦跶着。   “哥我出不去啊!你在门口吗?”夏昶典退后了点,然后猛地冲向门,给自己加了个助跑起跳,“砰”得一声撞在了门把上,好在猫咪比较耐痛,虽然摔得眼冒金星,但是不怎么疼,他站起来继续挑战。   听着门里边的小猫傻兔子似的一次次往门上撞,一副不太聪明的亚子,钱尔白有些好笑,同时也有些心疼。   夏昶典的意识体太弱小了,在异世界法则压制下几乎无法保持完整的自我意识,若是没有钱尔白的意识保护着,他很可能会被法则同化,彻底认为自己就是一只真正的猫。   钱尔白看了看肖轲,然后跳起来挂在了门把手上,用力向下一荡,轻松推开了门。   “吱——”   肖轲听到门响,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跑出来看。一条毛绒绒的尾巴正消失在门后。   “猫哥,你要去哪啊!”他赶紧追出门来,猫哥刚打了疫苗,还没过一个月呢,这会儿出去玩容易感染。   钱尔白停在1603门前,把爪子贴在门上,安抚着夏昶典:“点点你别急,我就在门口。你先去推一张椅子过来。”   “哦,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啊。”夏昶典揉了揉自己有点疼了的脑壳,眼前一亮,赶紧跑去厨房推凳子。   只听得门内一阵令人牙酸的指甲刮玻璃声之后,凳子终于推到了门口,最后还因为腿被脚踏垫绊到,险些翻倒在地功亏一篑,好险只是晃了晃,便将将稳住了。   钱尔白为他捏了把汗,心想以后得多兑换些能够凝练意识体的道具了。小孩这样子实在是太傻了。   肖轲想要把猫哥劝回家,但听着邻居家这翻箱倒柜的声音,又像是进了贼。   他低声跟钱尔白商量:“猫哥,咱这小身板还是智取吧,您老人家伤刚好没多久呢,听话,先回去,我们打电话报警,找警察,找物业,找小区保安来处理,怎么样?”   钱尔白绕过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肖轲以为猫哥采纳了他的意见,正要掏手机打电话,面前的门缓缓打开了,一只白色的小猫脑袋探了出来。   它先是上下打量着门口的一人一猫,然后试探地开口:“喵~”哥?   钱尔白优雅地蹲坐着,歪了歪头:“是我。”   夏昶典眼睛一亮,四条小短腿用力一蹬,像枚炮/弹一样弹射而出,朝着钱尔白扑了过来。   猫的身子无法像人一样轻松接住飞过来的小不点,于是两只猫撞作一团,在地上打了个滚儿。   夏昶典搂着他猫哥的脖子,使劲儿拿脑袋蹭着对方,然后又像是变成了一只小狗,吐着舌头在他家猫哥脸上一阵乱舔。“哥,你可算是来了,我好担心你啊。”   “哥你的伤怎么样了,我没撞疼你吧?”想起视频里中弹倒地奄奄一息的钱尔白,夏昶典又赶紧从他猫哥身上起来,绕着他转来转去,想看看他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钱尔白摁住了想钻到他肚子下面去的小猫,然后抱在怀里,照着他的小脑袋就是一通梳理,这可是猫界一哥钱大佬首次为猫咪舔毛,如此殊荣,只有他家小孩能得到。   夏昶典被添得脑袋湿漉漉,舒服得眯上了眼睛,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肖轲站在两扇门之间,看着两只猫抱在一块,你亲亲我,我舔舔你地秀恩爱,他感受到了身为单身狗的寂寞。   即使这样,他还是拿出手机,拍下了这段视频。   两只猫,为了重逢,竟然双双学会了开门,这是多么曲折离奇且激励人心的绝美爱情啊。   只不过面对眼下这样的情况,接下来他该怎么处理呢?   他看着邻居家打开着的大门,和跟自家猫抱作一团难舍难分的邻居家的猫,长久地陷入了沉默。   卢六六也很开心,看着比它记忆中体型小了不少的主人,忍不住变成了一只哈士奇,在钱尔白的脑海里蹦来蹦去,吐着舌头嗷嗷叫:“宿主宿主!我要出去,我要和主人一起玩!”   钱尔白拦住了他,凭空再出现一只哈士奇,它是嫌肖轲同学今天受得刺激不够大吗?   最终,肖轲从小区物业那里要来了1603住户的联系方式。为了让邻居相信他的说法,他还跟小白猫商量,能不能在一会儿的视频中再表演一次猫咪开门。   夏昶典收到钱尔白的提醒,歪了歪头,假装听不懂肖轲的话。   肖轲拍了下自己的脑袋,道:“哎呀,我真是傻了,猫怎么能听懂人类的语言呢。”   他蹲下来转而寻求猫哥的帮助:“猫哥,你帮我翻译一下呗,让你的小情猫一会儿再开一次门,不然我怕她主人不信我说的话。”   钱尔白看着肖轲,眼神深邃,像是想要把他的脑壳撬开看看这回路是怎么长得。   他抬脚关上了1603的门,然后领着夏昶典进了肖轲家。   肖轲赶紧追进家,生怕猫哥一高兴再表演个反向关门,他出来可没带钥匙。   他关好门,心里奇怪着:猫哥这聪明得跟成了精一样,不应该听不懂我说什么啊?难道是装的?   最终,夏昶典也没有表演猫咪开门,但1603的住户却没有怀疑,她先是感谢了肖轲,然后提出要看看拐走她家点点的猫长什么样。   钱尔白迈着优雅的猫步走到镜头前,身姿矫健,眼神犀利。   而夏昶典像是绑在猫哥腿上了一样,紧紧地贴着他,迈着小碎步,仰着小脑袋,眼睛里闪着星星。   李思璐有些不忍直视,但又觉得自家猫儿子不管怎么样都可爱到爆,一时忘了正题,开始疯狂截屏。   “哎呀,妈妈的点点宝贝儿!真是好看!”李思璐捧着脸,露出姨母笑。   钱尔白坐在镜头跟前,任由小孩靠在他身上。   肖轲咳了两声,道:“李小姐,这就是我家的猫哥……”   李思璐恍然大悟:“哦!我认识!那只带着四只猫去解救其他被虐待的猫咪的小狸花!没想到这么巧啊,我们竟然是邻居。”   她仔细看了钱尔白几眼,绑定了英雄光环的小狸花猫此时变得格外英武不凡,即使它拐走了自己的小宝贝,她也觉得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屁!两只都是公猫,未来还都会变成公公,你们在一起是没有未来的啊!   不管李思璐内心多不情愿,此刻她都得把点点放在小狸花猫哥身边,毕竟她的工作虽然轻松,但严令禁止随意离岗。   跟两只猫说了会儿话,又拜托肖轲照顾自家点点之后,李思璐挂掉了电话。接下来的时间里,她每过十分钟就要看一眼表,且从没觉得时间像今天这样漫长过。   肖轲看着时刻黏在一起的两只猫,摸了摸鼻子,问道:“两位,想吃点妙鲜包吗?”   钱尔白带着夏昶典进了自己的休息室,然后关上了门。   肖轲悻悻地接着去打扫屋子了。   不一会儿又来敲门:“猫哥,方便吗?我擦一下地板?”半天没听见声响,他小心翼翼地拧开了门把,“我进来了啊。”   屋内一片安静,只余两重呼吸此起彼伏,轻柔可爱。   他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尽可能不发出声音,以免打扰到猫窝中相拥成团的两只。快速地擦完了地板,他没忍住给它们拍了十几张照片。   两只猫,一花一白,一大一小,头抵着头,爪搭着爪,就连尾巴都勾在一起,甜蜜得让人莞尔。 第53章 (猫哥无敌之小卷耳,开门呐)   李思璐站在1602门前,心情复杂,尤其是在看到给她开门的是一只刚通过视频的狸花猫时,更是不知该作何反应。   钱尔白冲她点了点头,然后让开了门口。   肖轲端着一堆纸盒包装袋从休息室里走出来:“抱歉,我刚在固定猫爬架。你已经见过猫哥了吧,你好,我叫肖轲,荆轲的轲。”他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走过来对李思璐打招呼。   李思璐冲他伸出手:“你好,我叫李思璐,谢谢你帮我照顾点点。”   肖轲有些不好意思,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女孩子握手。   他努力回想着礼仪课上老师讲过的知识要点,谨慎地只握住了女孩的手指部分,轻轻摇了摇,默数三个数即松开,脸上的微笑像是拿尺子量过的一样,标准又礼貌。   李思璐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礼仪课的模特老师,左手的包里装着课堂检测的打分表。   夏昶典从休息室里颠儿颠儿地走出来,径直跑到了钱尔白身边,歪着脑袋蹭他猫哥的下巴,对李思璐满眼的关爱和期待视若不见。   钱尔白任他蹭着,低下头给小孩顺着头上的小卷毛,时不时回应他粘人精似的撒娇。   看着腻在一起的两只猫,李思璐有种老母亲送嫁的感觉,有点不爽。   她趁着两只猫不注意,一把捞起夏昶典,塞进了随身携带的空袋子里。   夏昶典:“?!”   “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带点点回去了,今天麻烦你,和猫哥了,改天请你们吃饭。”说完,端着扑腾不停的夏昶典快速出了门。   夏昶典:qaq!真是一点排面都没有……   卢六六磨着牙,盯着李思璐的背影,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宿主,要不要把主人抢回来?”   钱尔白赶紧按住它,好说歹说才劝它打消了念头。   晚上,李思璐睡下了,夏昶典跑到书房打开了电脑,跟钱尔白告状:“哥!我要离家出走,她竟然要拆散我们,还说要带我去绝育!”   卢六六非常气愤,在系统空间里横冲直撞,把一只抱枕甩得棉花都飞了出来:“太过分了,竟然这么对我的主人!让我去咬她吧!”   钱尔白安慰了这个又安抚那个,忙得一个头两个大。   动物世界真是太不友好了,降智打击严重影响了一人一统的行事风格。   不过绝育这件事,绝对不能让步,他得想办法改变李思璐的观念,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像小孩说的——离家出走了。   其实在两猫相见,夏昶典扑进钱尔白怀里时,小世界的任务就完成了。但是两人现在都是家猫,随随便便脱离世界有些伤害两位铲屎官的感情,何况,变成猫之后,感觉还挺有趣的。   猫的寿命只有十年左右,钱尔白想过完这一生再离开。   夏昶典虽然嘴上说着嫌弃,实际上心里对李思璐还是感激的。毕竟在他意识最薄弱的时候,她把他带回家悉心照顾,给了他无私的关心和爱护。   虽然他的实际年纪都可以当她的爷爷了,但作为一只小奶猫,他是依赖着这个女孩,把她当作妈妈的——当然,见到猫哥恢复意识的他,现在只能把李思璐看作孙女了。   所以之后李思璐每次想要抱起小猫亲一亲时都会对上那双蓝色眸子里慈爱的目光,让她深感不适与违和。   夏昶典吐槽了一通,心情舒爽了。他又隔着屏幕跟钱尔白要了一个亲亲,这才关了电脑回窝里睡觉。   钱尔白蜷在自己的窝里,翻看着全面灰色的系统商城。   他有些奇怪,商城里的东西既然不能购买也无法兑换,为什幺罗列这么多商品呢?   “固魂丹,灵魂药剂,养神符……”听起来真的很心动啊。   “宿主,您想要开启系统商城吗?”卢六六发现自家宿主盯着界面眼睛发光,于是询问道。   钱尔白没有正面回答,“有办法?”   卢六六昂起狗脑袋,蓝汪汪的小眼睛盯着钱尔白,露出个标准的哈士奇骄傲脸:“那当然,只要统出来了,系统商城就可以使用了,不过同类物品的使用数量和次数是有限制的。”   “不需要积分?”钱尔白疑惑。   “积分?”卢六六更疑惑,“那是什么?我们一直都没有积分啊。”   钱尔白舔了舔爪子,有些尴尬。他忘了自己穿越世界以来其实一直是在单纯为爱发电:一开始的初衷是为了“让世界变得更美好”,再后来任务主旨又成了“享受世间的一切美好——爱”。   而无尽的岁月中,一直没有提过什么奖励,什么积分。他也一直是在靠自己的力量完成一次次的任务。   所以虽然知道有商城,但一直没注意过。没想到商城只不过是系统专属的工具箱。   “为什么要叫商城?”钱尔白不解,不能买东西的商店只能叫库房。   卢六六眨了眨眼:“商城是统起的名字,听起来是不是很酷,那些关于统的传记里都这么叫。”   系统的传记?你是说那些带系统的穿越小说吗?   钱尔白没想到上个世界误打误撞竟然还找到了商城的正确使用方法,果然有什么人力解决不了的问题,都交给统子就好了。   于是,钱尔白说道:“点点现在的意识能力太弱了,世界法则的压制下,他的记忆保持不了多久,我怕到时侯他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卢六六一愣,它想到了上个世界里看过的电影,忍不住鼻头一酸,仿佛已经看到夏昶典坐在空旷的屋子里,而它和宿主都一点一点地变成了颜料,慢慢地飞走。   “不可以!主人不能忘了宿主,更不可以忘了统!”它眼睛红红的,泪珠在眼眶里转悠,嗷呜嗷呜地哭起来。   钱尔白有点不忍心欺负狗子,但为了大局着想,还是硬下心肠,叹了口气:“我也不愿意看到那样,但是我……哎……”   卢六六趴在地上用两只前爪捂着眼睛嚎啕大哭,半晌脑子里灵光一闪,又蹦起来,眼中闪着光:“统有办法啊!只要统出去了,商城就可以用了。况且把道具用在主人身上,也不算是违反穿越法!”   钱尔白心中有一瞬间的愧疚,曾经最单纯严肃的劳模系统为了私心也开始钻起了穿越法则的空子,他有种带坏小孩的负罪感。   但是从正面来说,这也是统子有自我意识以来的一次成长。   帮助夏昶典这件事本身出自它的意愿,高级系统的核心算法会自动为这次行动做掩饰,也就不会向总部报备,当然也就不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知道总部能力很大,但绝不会精细到面面俱到。钱尔白本质上是一个谨慎的人,尤其有了自己爱的人之后,更是要慎重对待每一件事。   算计系统实属无奈,但当对方出于自愿,这便不能算做算计了,非要追究的话,他愿称之为——“合作”。   看着卢六六欢喜地原地转圈的样子,钱尔白笑了笑,真诚的道:“六六,谢谢你。”   卢六六满心踌躇,吐着舌头,四爪刨地:“不用客气!宿主,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啊?”   “很快。”钱尔白摸着它的狗头,心中盘算着未来的计划。   第二天一早,李思璐便被凳子摔倒的声音吵醒,穿上衣服跑出来一看,果然是夏昶典又在推凳子开门。   小小一只扭着身子,硬是拽着凳子连滚带爬地往门口跑,门前的脚垫都被挠得起了毛边儿。自己的鞋东倒西歪地撒了一地,看得出来,这只小猫曾试图把鞋柜推倒做梯子。   李思璐无奈,但又确实好奇昨天他是怎么出去的,于是插着腰站在原地看着。   夏昶典专心致志地搬凳子,倒了的凳子他当然扶不起来,但是可以再往上面摞东西。   于是,接下来,李思璐看到了毕生所见最匪夷所思之景象——她的宝贝猫儿子把凳子推到了门边,又跑到沙发上,把抱枕一个一个叼过来,靠着门,垒在凳子上,然后摇摇晃晃地爬上抱枕山,后脚站立,一只前爪扶着门板,另一只爪爪按下门把手。   随着门应声而开,抱枕们挨个倒下去,一只狸花猫跳起来接住了跟着掉落的小卷耳,轻巧地一个转身,两猫落地,悄无声息。   李思璐举着手机呆在原地。感谢她随时随地摄录素材的博主素养,才没让这精彩的一幕只保留在自己眼中。   “我!勒个!去!”李思璐看看手机,又看看反客为主带着卷耳猫光明正大地走进自己家来的狸花猫,表情失去了管理。   “喵。”早安,女士。   钱尔白很有礼貌地打招呼,然后推推夏昶典,两只猫便相伴着跑进了书房。那里是夏昶典的“闺房”。   李思璐看着对面紧闭的房门,又看看自家门口的狼藉,认命地收拾残局。   关上门,她彻底没了睡意,扒着书房的门框朝里边偷瞄了一眼,看见点点正叼着自己的铃铛球球往狸花猫面前推。   钱尔白感受到李思璐的视线,回头看她,询问地歪了歪头。   李思璐感觉那双眼睛会说话似的,下意识摆了摆手,转身离开。回到卧室她才反应过来,更是觉得这只全网崇拜的国民英猫不简单。   若不是建国后不允许成精,她都要怀疑这只猫是不是已经开了灵智。   钱尔白收回目光,陪夏昶典玩着球球,一边给他讲自己的计划。   夏昶典听得连连点头,小胸脯一挺,拍得啪啪响:“哥你放心,我一定苦练技能,早日熟练掌握开门技能!”   卢六六也给他打气,对于三只一起生活的美好未来充满了向往。   李思璐留够了食物和水,然后和两只猫道别。   她本来想像以前一样抱起点点亲一亲的,但猫哥不善的眼神盯得她后脊背发毛,伸出去的手仿佛分分钟会被打断,只得悻悻作罢,胡撸了两把软乎乎的毛,道:“妈妈去上班了,点点要乖乖在家待着,不许往外面跑啊。”   夏昶典甩了甩头,把被压扁的毛毛重新梳理开,对着李思璐乖巧应声,仿佛早上开门往出跑的并不是他。   李思璐依旧放心不下,她知道两猫中做主的其实还是猫哥,点点完全就是被带着跑。于是她跟猫哥商量:“猫哥,点点他太小了,而且刚打了疫苗没多久,听说你也是刚打了疫苗,这段日子就不要往外跑了好不好,对身体不好。”   钱尔白舔了舔爪子,应了一声,搂着夏昶典躺在地毯上。   李思璐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傻了,竟然在跟猫说话。   她也不知道猫哥这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但时间也不早了,她必须得去上班了,最后又拜托了猫哥一遍,关上门走了。路上她还是给肖轲发了个消息,嘱咐他多留心着些。两只会开门猫真是太难管理了。   夏昶典拿爪子勾着他家猫哥的尾巴玩,疑惑道:“哥,为什么我们能听懂人类的语言,人类却听不懂我们的语言呢?”   卢六六举手道:“这题我会!宿主和主人因为之前是人类,所以能够无障碍地理解人类的语言,其他生物是没有这个本领的哦。”   但是夏昶典听不到它说的话,依旧眨着大眼睛,看着猫哥。   钱尔白把小猫搂在怀里,给他舔着脑袋上的毛毛,道:“因为你是个小天才。”   夏昶典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露出得意的表情:“我觉得也是,尤其是在恋爱方面!”   看着怀里的宝贝恋人眼波荡漾,像一片衬着金色沙滩的蓝色汪洋,钱尔白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小鼻子。   夏昶典伸着爪爪勾住猫哥的脖子,张着嘴来咬他的胡子,后爪兴奋地扑腾着,把钱尔白胸脯上的毛毛踩得乱七八糟。   卢六六睁着一眼闭着一只眼,问道:“宿主,需要我拉灯吗?”   钱尔白在脑海中拉起窗帘,物理屏蔽了这个总想着来点颜色看看的二哈统子。 第54章 (猫哥无敌之小卷耳,开门呐)   这之后,钱尔白和夏昶典两只猫时不时地便会打开门到对面家里去串门。进门之后一点都不见外,当自己家似的闲庭信步,吃喝玩乐秀恩爱。   两位铲屎官习以为常,什么时候醒来了家里只有一只猫才要奇怪一下呢。   二人的博客,空间,朋友圈等地方发布的视频中常常是两猫同时出镜。   而网友们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第一次见到猫咪串门的惊奇,大呼刷新三观,变成见怪不怪,再到后来引为常态,充分展示了网友的自恰式弹性三观和可媲美光速地信息处理能力。   看着屏幕上冒着爱心泡泡的两只猫,观众们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疯狂截图刷弹幕,也不管什么合不合理,催着两个铲屎的赶紧给霸道猫总和他的小娇妻办婚礼。   机智的人甚至开始撮合李思璐和肖轲两人,“为了成全猫咪们的爱情,你们俩要不要试试在一起”,听听这像话吗?   两人即刻言辞拒绝,关掉视频后看着对方家的猫,又觉得未尝不可。   人的感情起于缘分,加深于不断地联系交流,变质于一次电光火石间的念头。   鲁迅先生说过:“世间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同理,世间本没有甜甜的爱情,被刺激的多了,也就想拥有了。   有了念头的两个人虽然还保持着距离,但就连卢六六都能看出两人之间的不对劲,更不用说天天盯着事态进展的钱尔白了。   对两位宠主间互生的朦胧好感,钱尔白乐见其成,并决定推一把力。   他把计划和夏昶典说了一遍,夏昶典举双爪赞同,并对能够再见到卢六六表示十分期待。   卢六六泪眼婆娑,激动地险些当场现形。被钱尔白好生劝住了,才不甘不愿地趴回了地上,只是一整个晚上都在盯着倒计时,眼睛都不眨。   钱尔白无奈,摸了摸它的狗头,自己先睡了。明天还有事情要干呢。   深夜里,花园街天派小区一片安静。星夜低垂,高楼默立,偶尔响起的一两声含糊的猫叫和狗吠,也不过是为这静谧添加的几句呓语。   陷入梦乡的居民们丝毫不知,未来等待他们的究竟会是怎样鸡飞狗跳的快乐生活。   晨光破晓,天派小区苏醒了。   早起的老大爷们穿上棉袄,戴上帽子,再套上手套,牵着家里撒欢扑腾的狗子走出了楼门。   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狗子们穿梭在广场上,追逐打闹的,挑衅茬架的,追猫撵鸟的,热闹极了。   钱尔白悄悄打开门,来到了1603的门口。   听到猫哥的声音,夏昶典也开门出来了。经过小半个月的练习,他的动作几近完美,除了松开门把的时候有些激动,发出了些响动,整个过程堪称神鬼不觉。   两只猫碰了碰脑袋,相伴着跑走了。   按电梯对于两只垒起来都够不着按键的小猫咪来说难度太高了,何况他们只是要表现得很聪明,“像是成了精”,而不是要坐实“就是成了精”。   于是两猫跑进了楼梯间。   十六楼对于猫猫来说还是很高的,跑出楼门时,钱尔白都觉得有些喘,夏昶典更是直接趴在了地上。   钱尔白叼起小白猫找了个矮灌木丛钻进去,再跑出来的时候,身边就多了一只威风凛凛,但一直被吐槽拿智商换颜值的哈士奇。   卢六六不住地拿大脑袋去拱夏昶典,还伸出舌头去舔他,巴掌大的夏昶典在狗子的热情下难以招架,只得寻求他家猫哥的帮助。   钱尔白看着夏昶典被卢六六顶了个跟头,四爪扑腾,面露惊慌时,才出手挡住了二哈的狗头,道:“好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先把东西取出来吧。”   “好嘞!”卢六六一甩头,一颗猫咪尾巴尖大小的环形白色糖果掉在地上,外包装在阳光下闪着莹莹白光。   夏昶典感觉这糖果有点像薄荷糖,他抬眼看着面前的猫哥和六六,疑惑道:“这是什么?”   钱尔白用爪子撕开包装,把糖递到夏昶典嘴边,道:“对你有好处的东西,名字不方便说,把它吃掉吧。”   夏昶典于是不再追问,张嘴吃下。糖果入口即化,凉凉的,尝起来也像薄荷糖。   “好吃吗?”钱尔白问他。   “嗯嗯,甜的。”夏昶典像小孩子似的张开嘴给他猫哥看,小红舌头嫩嫩的,在上下两个小尖牙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可爱。   钱尔白低头和他碰了碰鼻子,然后大大地舔了他一口,道:“走吧,出去玩!”   卢六六早就按奈不住了,闻言四爪一蹬地,风也似的冲了出去。   它像匹小马驹一样欢乐地踏着舞步,蓝眼睛里充满了重见天日的兴奋。   钱尔白看着不远处零散分布的狗狗们,直觉要遭,果断领着夏昶典转移了方向。   夏昶典刚被他家猫哥亲了,正晕晕乎乎着,只顾盯着钱尔白看,哪还管得了狗子有没有跟上。   两只猫挨挨蹭蹭着,穿过枯黄的覆着薄薄霜花的草坪,穿过低矮的丁香丛,踩着碎落的阳光漫步在猫道上。   远处的猫嚎狗吠都与他们无关,他们只是一对被清晨眷顾的甜蜜爱侣而已。   而在身后健身广场上,好戏却刚刚上演。   一个没有牵引绳的泰迪犬群混进了一只同样没有牵引绳且精力充沛的哈士奇,就像是朝棕色的绵羊群里投放了一只不饿但玩心很重的狼。   卢六六吐着舌头,把这些棕色的卷毛小东西撵得满地乱跑。   “嗷嗷嗷!”“汪汪汪!”“喵——!”   狗群混战越牵扯越大,所有没拴绳子的狗子们都加入了进来,撒开欢儿地狼奔豕突着,吓得院子里的野猫们尖叫着窜上树,蹲在树杈上骂骂咧咧。   就连有绳子拽着的狗子也梗着脖子想往这边跑,左右打着转,扯着遛弯大爷们止不住脚地小步往前挪着,鞋底子都要擦出火花来了。   泰迪的主人更是大惊失色,既想护着自家的小狗,但又不敢贸然接近一只没有主人不知底细的陌生狗——更别说现在战况扩大,里面明显不止一只大型犬——只得站在混战圈外叫着自家几只泰迪的名字。   其他狗的主人也连忙赶过来,看着群狗乱舞的场面,心中一万个后悔:早知道这样,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说什么也要把狗绳儿带上。   而手里拿着狗绳儿的人也后悔不迭:早知道就不应该给它放开,哎呀!那是谁家的狗啊,可别给我家宝贝咬坏了!   晨练的也不打拳了,慢跑的也干脆停下了,早起出门买了豆浆油条肉包子回来的也不急着回家了,所有事不关己的人,都不远不近的站着瞧热闹。   有人拿着手机拍照录像,还声音不低地发表着评论:“这狗出来不拿绳子牵着那真是不行啊,瞧瞧这,这怎么收场。看那吉娃娃,还蹦着高地要咬那哈士奇呢!”   另一人也是大皱其眉,附和道:“就是,要一开始把狗都栓好了不就没这事了!”说完啧啧了两声,摇着头,把录的视频发到了朋友圈。   旁边拿着狗绳的女人脸上青红交替,又尴尬又气愤,她看着那个被称作“哈士奇”的,被吉娃娃追得满场跑的自家狗子,高声叫了一声:“李小雪,你给我回来!”然后扭头瞪了后边说闲话的两个人一眼,说:“那是阿拉斯加!”   两个人有些尬住,但转头又气儿足了,小声嘀咕:“阿拉斯加也得牵绳儿,遛狗不栓绳,等于……”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女人勾着浓重眼线的杏仁眼刮过来的时候还是蛮有杀气的。   此时,钱尔白和夏昶典两猫已经和小区的野猫们打成一片了。   是真的打成一片。   钱尔白踢飞一只浑身漆黑唯有头顶正中长着一片白毛的瘦猫,叼起夏昶典的后颈肉快步跑出野猫的包围圈。   白毛和它的小弟们在后面狂追不舍。   夏昶典缩着身子把自己尽可能地团成团,以免跑动的时候把屁屁上的毛磨没了。   他心惊胆战又疑惑不已:“哥,它们为什么追我们啊?还有,那只黑猫为什么叫你瘸老大?”   钱尔白听着身后紧追不舍的脚步,猛地转了个弯,夏昶典就看到一道白影飞扑过来,尖利的爪子闪着阴冷的光,从他的眼前划过,离他的鼻子就差一片叶子的距离。   这种速度与激情的日子,难道就是猫哥流浪的常态吗?这也……太刺激了!   夏昶典抱住了自己的尾巴,他觉得自己几乎要被吓尿了。   这真不符合一只可爱的小猫猫的气质。   钱尔白把夏昶典放下,然后压低了背脊作攻击姿态,双眼紧紧盯着包围过来的四只猫,喉咙里发出低喝,全身包括尾巴尖的毛都竖了起来,整只猫大了一圈。   也许在人类看来猫咪这样毛茸茸的很可爱,但在猫咪们眼中却是一种警告——“老子不好惹!”   四猫们接收到信息,缩圈的脚步变得愈发谨慎,一边缓慢地试探着往前挪步,一边直视着钱尔白的眼睛。五双不同颜色的眼睛竖立着瞳仁,空中飘荡着杀气,仿佛还能听到明枪暗箭你来我往的交锋。   这是一场气势和耐力的较量。又名“谁先移开视线谁就输了”。   野猫们之间轻易不会殊死相搏,多是以声势和姿态来表明立场——充满威慑力的低吼,剽悍的身材,凶狠的面部表情,还有从容且滴水不漏的走位。   每一个小小的动作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以确保每移动一步,脚尖踏下的地方都是最有利的位置——进可攻,退可守,战即勇,逃亦疾。与此同时,包括偶尔露出的獠牙和利爪,都是赢取这场心理战的筹码。   夏昶典被激起了战斗天性,也炸开全身白毛,站在他家猫哥身旁,呲着牙瞪着对面的猫。   虽然身形压制让他有些天然的畏惧,但曾为人类的记忆一回归,他便有了底气,人怎么能怕猫呢,何况还有猫哥护着。   这场气场之战僵持了很久,久到隐隐听着有狗蹄刨地的声音传过来,并且越来越近时,以头顶一片白毛的黑猫——白毛为首的四只猫才败下阵来,率先移开了目光,同时缩起了身子,低着头,做臣服状。   钱尔白却没打算离开,他告诉白毛:“我没有意愿接手你的社区,野猫帮已经散了,现在我只想做一只家猫。”   白毛感到诧异,明明可以成为野猫之王,却自甘堕落想当一只失去自由被圈养在小房子里的家猫?   这和它听说的那个为了让猫咪摆脱人类的控制,重获自由,而精心策划了完美的“蓝房子劫狱事件”的猫道大哥“瘸老大”,完全不同啊?   这只猫不光不崇尚自由,甚至都不瘸了。果然传言不可尽信啊。   白毛瞪着双黄色的大眼睛,偷瞄着钱尔白,和他的“小弟”夏昶典,心中嘀咕:也就这气势和实力像是当过老大的样子。   卢六六的狗头从丁香枝后面探了出来。它的脑袋上顶着几片枯叶子,脖子上的白毛变成了灰色,前爪上还沾着一小撮不知哪只狗的黄毛。它咧开了大嘴,“哈吃哈赤”地吐着舌头,满脸的兴奋。   “宿主,我回来啦!”它跑到钱尔白身边拿头去拱他,同时斜眼看着白毛,不怀好意道,“遇到了麻烦了吗,让我来处理吧!”   白毛被狗子看得一激灵,四股战战,险些炸毛。   钱尔白道:“没有,这是这个小区的猫老大……”他不知道这只猫的名字,于是看向它。   白毛很上道地站直了身子,道:“不敢不敢,您才是老大,您叫我白毛就行。”   夏昶典抓着卢六六的毛爬到了狗背上,居高临下看着这种猫界古惑仔的场面,心中豪气顿生。   那个男孩子年轻时候没有个江湖梦呢?   现在变成了猫,竟然还体验了一把做老大的男人(猫)的感觉。   看着刚刚还凶神恶煞的小混混猫们现在都得乖乖认怂,低头叫老大,真是非同一般地爽啊。他都有点想劝着猫哥接着混街头了。   想象一下——猫哥靠着猫格魅力,收编猫军,一统猫国,走上猫生巅峰。而他夏昶典就是那个惑乱猫朝的妖妃。   万千猫妹子们争奇斗艳,自荐枕席,但猫哥看都不看一眼,偏偏独宠他一猫。   所有的猫大臣们都天天进谏,劝老大早立猫后,广纳猫妃,开枝散叶,传宗接代。   但猫哥却当着众猫的面把他按在龙椅上亲。一个旷世之吻后,猫哥深情地看着他的眼睛,说:“这万世江山,朕只愿与卿卿共享。”   “嘿嘿嘿……”夏昶典越想越开心,忍不住在卢六六的背上踩起奶来,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咧到耳朵根,露出标准的傻笑。   钱尔白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肯定是又在小剧场里开车,无奈地叹了口气,冲着白毛等几猫挥了挥爪子,扭头带着卢六六走了。   白毛原地待了一会儿,眼睛眯起,自言自语地感叹:“不愧是瘸老大,连狗都能收服,看来残耳的算盘是打错了……”   它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的关节,带着它的小弟们离开了。   卢六六把小区闹腾了个底朝天,据说现在狗王争霸大混战还没结束呢,它这个罪魁祸首也不知道是怎么溜出来的。网上到处都是它的照片和视频,全都在重金悬赏它的身份信息。   当然也有人批评那些同样没负起应尽责任的宠主们,老调重弹地呼吁人们“建设文明新城市,遛狗栓绳粪便清”。   总之,作为一只出名狗,卢六六不得不改换形象了。   它不情不愿地缩小成三个月大的样子,同时心机地给自己换了副苏牧的耳朵。黑色的耳朵半立半垂着,萌度爆表。   它的头上顶着和它脑袋差不多大的夏昶典,跟着钱尔白走出了灌木丛。   只不过它为了看夏昶典,总得朝上翻着白眼,显得依旧不太聪明的样子。   夏昶典揪着奶狗的头毛,兴奋地问钱尔白:“哥,我们要去哪儿啊?巡场子吗?还是浪迹天涯?”   钱尔白好笑地摇摇头,道:“都不是,我们回家。”   夏昶典大失所望,为自己还未开始就夭折在摇篮里的驰骋天下的雄图大志,鞠了一把辛酸泪。 第55章 (猫哥无敌之小卷耳,开门呐)   此时,两位宠主终于睡醒,并且躺在床上吃了一会儿业主群里刷屏的狗王争霸事件的瓜。   跟风发表了一番诸如“哈士奇真是狗界奇葩”此类的感慨之后,两人才各自起床洗漱吃饭换衣服,准备出门。   李思璐先收拾完,给肖轲发了条消息,便拿起包锁门下楼。   肖轲刚穿好裤子,听到特别关心的声音提示,他立刻抓起手机。   【李思璐】:我出门了,点点昨天吃了太多零食,今天你走的时候不要再给他们留零食了。   【李思璐】:还有,今天考试加油!   肖轲捧着手机露出傻笑,正要回复,突然想起来,家里好像并没有听到两只猫的声音。   “猫哥?点点?你们在吗?”他喊道,没有猫应声。   “点点,吃罐头啦!”他继续吆喝,并拨动着罐头上的拉环,故意制造出声响,企图用食物把卷耳猫诱惑出来。   以往这一招很有效,但今天却不起作用了。   他有些奇怪,难道在睡觉?   他穿上鞋,走出卧室。猫卧室的门是开着的,屋里没有猫。   小碗里猫粮是满的,饮水机里的水也是满的,猫玩具整整齐齐地装在小箱子里,只有猫窝中央留着一个浅浅的坑,伸手一摸,也是凉的。   肖轲快速地查看过其他房间,连零食柜沙发底这些犄角旮旯的地方都不放过,但依旧没发现猫咪的影子,就连猫叫都没听见。   他感觉问题有些严重了,两只猫根本就不在他家!   他有些着急,又想着两只猫会不会在李思璐家里,而她急着上班没发现?   他回复李思璐道:“点点和猫哥没在我家,是不是在你那儿呢?”   李思璐回复得很快:“不应该啊,按照规律,昨天在我家,今天该去你家了啊?两只猫都不在吗?”   肖轲拿手机的手电筒照着亮,趴在门口寻找蛛丝马迹:“都不在,门把上有一根猫毛,看来猫哥开过门。真的不在你家吗?”   李思璐回答:“应该不在,我在书房里没看到它们。”   肖轲仍抱着一丝希望,猫猫这种高冷的生物,是天生的猎手,想要隐藏身形的时候绝对没有人能轻易找到它们。猫哥和点点可能就在对门儿藏着呢。   他道:“我去敲敲门,看看猫哥在不在。”   李思璐坐立难安:“它们会不会跑出去了啊?今天早上乱哄哄的,它们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啊?”   肖轲觉得不无这个可能。毕竟猫哥曾经是流浪猫,自由惯了,点点跟着猫哥也是天不怕地不怕地到处跑,学会开门后没有了自由限制,出门探索新世界是早晚的事。   他来到1603门前,敲了敲:“猫哥?你在里边吗?在的话回应我一声。”   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屏息听着屋里的声音。   不出意外,果然什么都没听到。   他不得不正视唯一的可能——   两只猫果然是出逃了。   这真是一出谋算已久的越狱大戏——先是以乖巧的表象麻痹铲屎官,营造出一副虽然我们会开门但是我们只是想串串门,并不向往自由的假象,然后在两脚兽渐渐习惯猫咪的拜访,并且放松警惕时,突然实施越狱计划,轻松自然,毫无阻拦。   这绝对是猫哥一手主导的。   肖轲苦笑着摇头,真是大意了啊。早在猫哥第一次展现出开门的能力时自己就应该想到这一天的。   他的心情有些低落,猫哥的离开对他来说无异于一次打击,拥有,又失去,生活立刻就会变得空虚寂寞。   对于两只猫的安全,肖轲倒并没有特别担心。   猫哥可是上过法制新闻的狠角色,而且它确实聪明得不像一只猫。   他甚至怀疑,如果给猫哥一台电脑,它甚至能去打排位,且比他玩得好。   肖柯落寞地转身回家,关上了门。   他把头抵在凉凉的门板上,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但是它们说到底也只是只小猫咪啊,也没有超能力,还是会遇到危险的。猫哥,你为什么要走呢?你还会回来吗?”   “嗷嗷嗷——”   这时,卢六六正追着铃铛球从猫卧室里跑出来,在客厅跑了一圈又冲进了卧室。   肖轲被响动吓了一跳,回过身去,就看见一只小哈士奇连滚带爬地钻出了他的卧室,叼着球又跑回了猫卧室,尾巴摇得飞快。   “这是什么情况?”他揉了揉发红的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   谁家的狗啊?   他跟着进了猫卧室里,却看到他家猫哥正坐在猫爬架的最顶层,低头看着下面的一猫一狗互相丢球玩。   哈士奇把球丢在点点面前,拿脑袋拱着小白猫。   点点被推得踉跄,却也不恼,一爪子把球拍飞,看着箭似的冲出去的哈士奇,小巧的猫脸上竟然带着一种诡异的慈祥和宠爱?   肖轲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他站在原地使劲闭上了眼,默数三个数,再睁开——   猫哥依旧蹲在猫爬架上!那双绿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投过来的目光像在看一个智商堪忧的孩子。   “猫哥!你没走啊!”肖轲几乎喜极而泣,恨不得把猫哥抱在怀里使劲揉两把。   但一来当初听从猫哥的指挥,把猫爬架钉得太高了,不踩梯子他根本够不着,二来猫哥向来高冷,除了睡觉的时候,平时根本摸不着。   于是他只能仰着头看着猫哥,露出满口的大白牙。   钱尔白站起来,抻了抻骨头,然后轻巧一跃。   肖轲又惊又喜,赶紧伸手接住飞扑下来的猫哥,以收银员点钞的手速呼噜了一把背上的软毛,然后很有眼色的在猫哥不耐烦之前把他放到了地上。   “喵~”钱尔白优雅地踱步出屋,夏昶典小步快跑,跟上猫哥的脚步也来到客厅。   卢六六叼着球脚底打着滑追了过来,小耳朵跟着上下翻飞着。   它忙着找点点玩,也不看路,一头撞在了肖轲的小腿上,摔了个屁墩儿。   “嗷嗷嗷!”哈士奇爬起来骂了两句,接着跟肖轲的两条腿较劲,它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对着这两条腿又扒又挠,硬是从中间钻了出去,冲向沙发上的两只猫。   肖轲险些被它绊个跟头,满脑子都是“哈士奇果然是狗界奇葩”。   “六六,坐下!”夏昶典伸出爪子按住狗头,命令道。   卢六六令行禁止,扑通一声坐在地上。   但它不像别的狗狗一样蹲着,而是真的坐着。两条后腿搁在地上,直直地超前伸着,屁股贴地,前爪搭在沙发上,还伸着舌头去舔夏昶典按在它鼻子上的小爪爪,样子有些猎奇。   肖轲都没顾上拍照,先指着卢六六“哈哈哈”笑了起来。   卢六六翻着白眼瞪他,干脆拿人话骂他:“傻瓜。”   肖轲一听更乐了,干脆拍起了大腿:“哈哈哈,笑死我了,猫哥你听它刚才的叫声像不像在叫‘爸爸’?”   钱尔白:“……”   卢六六气炸了,这个两脚兽竟然敢占它便宜,它要跟他拼了!   “嗷嗷嗷!打你!”它跑到肖轲脚边,跳起来撞他的膝盖,又在他脚上反复横跳,最后干脆咬住他的兔子头拖鞋一顿甩头,嘴里“呜呜”地发出小奶音的咆哮,非常的凶狠。   肖轲感受到了狗子的热情,伸手撸了一把狗头,还揪了揪那两只带着苏牧风格的小毛耳朵,话语中是掩藏不住的喜爱:“哎呀,狗子真可爱,爸爸疼你哦!”   卢六六甩着耳朵,呲着牙去叼他的手,不过小眼睛还抽空瞟着夏昶典的反应。见夏昶典没有反对,它干脆一口咬住肖轲的裤腿,后爪蹬着地往后撤,一副要把裤子给人家扒下来的架势。   钱尔白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九点过一刻了。   他抬爪把茶几上放着的一个不锈钢盆拍飞了出去,盆子在地上叮铃咣郎地一阵乱响,总算把一人一狗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肖轲拖着腿上不松口的狗子,走过来捡起盆子,对猫哥说道:“这好歹是你以前的水碗,就算不念旧情也不能这么绝情啊。”   他把盆子放回到原位,又手疾眼快地接住了被点点扒拉到桌子边的手机,下意识按亮屏幕检查,这才看到那串惊险刺激的数字:“我去!九点半了!”   他赶紧把狗子扒拉下去,抓起书包就要往外跑。刚开门想起来没拿钥匙没换鞋,又赶紧返回来,一边穿鞋一边说:“我得赶紧去学校了,猫哥,这狗就先搁咱家,等我回来再问你。今儿早上挺闹腾的,你俩,你仨别往外跑了啊。拜拜!”   他拽下外套,一边往外跑一边穿,书包在他身后一阵飘荡,险些被夹在门缝里。   听着外边兵荒马乱似的声音,钱尔白摇了摇头,这孩子怎么总喜欢自己吓自己,明明才九点二十一,哦,现在是九点二十二了,离考试还有三十多分钟呢。   卢六六嗷嗷叫着追到了门边,冲着紧闭的门一阵嚷嚷,直到外边听不到一点声音才闭上了嘴。   它露出一副取得了战争阶段性胜利的得意嘴脸,摇着尾巴跑过来找钱尔白和夏昶典讨赏。   夏昶典没顾上理它,他歪着脑袋,伸直了小短腿,在脖子上蹬着,身上沾着的灰土和一些草叶的碎末,被踢飞在空中,零星还夹着一两根纤细的白毛。   今天在外边跑了一圈,又经历了一通追杀,整只猫都变得灰头土脸的。   钱尔白帮他把头上乱糟糟的毛毛梳理得整整齐齐,又忍不住坏心地给他舔乱。   看着怀里顶着个莫西干发型还在傻笑的夏昶典,钱尔白低头亲了亲他的鼻子,然后干脆在那张毛茸茸的小脸上舔了一圈。   这时,肖柯落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铃声,弹出一条视频通话邀请。是李思璐。   夏昶典询问地看着猫哥,见他点头,果断的按下了接听。   “肖柯,猫找到了吗?在我家吗?”李思璐着急地问道。   肖柯说要去她家看看,但之后便一直没有回音了,李思璐实在是放心不下,好不容易处理完手边的事,马上就给他打来了电话。   但对方的镜头却是直直地照着天花板,一句话也不说。   李思璐感到奇怪,突然想起肖轲今天考试,看了一眼时间——十点二十,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正在答卷子吗?那接电话的又是谁?   一瞬间她想到了许多种可能,这些可能无一例外都对肖轲不算友好。她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是谁?怎么拿着肖轲的手机?乱动他人物品是很不好的行为。”   她还想再说几句严厉的话,屏幕里突然出现了一只猫头,卷卷的耳朵,直立着的头毛,大大的蓝色眼睛,粉嫩的小鼻子,圆圆的毛脸——“点点?!”   接着又冒出一只狸花猫,绿色的眼睛中带着一丝审视,盯着镜头,神情严肃。   “猫哥?!”李思璐喜出望外,甚至有些想哭了。她贴近了屏幕,叫着两只猫的名字。   听到李思璐叫他,夏昶典“喵”地应了一声,然后把鼻子凑到镜头上嗅了嗅,表现出一只小猫应有的疑惑。   钱尔白和夏昶典分别蹲在手机两边,歪着头靠在一起,看着屏幕里泫然欲泣的李思璐。   “点点啊,你让妈妈担心死了!你们早上跑到哪去了?”李思璐吸着鼻子,眼睛红红的。踢了一早上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又委屈又生气,看着两只猫的眼神有些怨念。   但是又舍不得骂他们,只得叹口气哄道:“以后不要乱跑了好不好,想要出去的话一定要跟我们说。猫哥?”她知道点点其实都是在听猫哥的指示行动,于是重点询问猫哥的意见。   钱尔白没有表示什么,他看了卢六六一眼。   在一旁早就等得不麻烦的卢六六立马把脑袋伸过来,一张狗脸占据了整张屏幕,把李思璐吓了一跳,正要说话,却发现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她再打过去,却始终没有被接通。   最终,她不得不接受事实——电话一开始被接起来真的只是一个意外,猫是不会使用电话的。点点和猫哥虽然聪明,但本质还是猫,实际上并没有成精。   “只要它们没出事就好。”李思璐长舒了口气,终于可以安心工作了。   “不过,”她捏着电话皱眉,“那只狗又是怎么回事?” 第56章 (猫哥无敌之小卷耳,开门呐)   (闲圆)听说我是神探txt、全世界在追杀我、特种兵从天赋爆肝开始、代残明、许正道(青城无忌)文化前线小说、娱乐之王者归来、神婿无双、良娣心有白月光、陈飞妙手回春   肖轲把电动车骑得飞快,几乎是一路漂移着停到了车棚里。   他也顾不上充电,快步冲回家打开门。看着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的两猫一狗,他才终于放下了心。   挥手关上门,肖轲弯下腰,扶着两只膝盖狠狠地喘起气来。   卢六六眨巴着小眼睛,歪头看着门口的男生,脸上露出欠揍的不屑表情。   喘匀了气,肖轲直起身来,但看着莫名多出的一只哈士奇,他又犯了难。   猫哥这是从哪捡了只狗子,该不会是从别人家诱拐回来的吧?   他把小哈士奇的照片发到了小区业主群里,想看看是不是谁家走失的宠物。   卢六六的外形是哈士奇和苏牧的混血,严肃起来的时候还挺上镜,它圆溜溜的蓝眼睛盯着镜头,嘴角绷成一线,显得威武又高冷。   群里业主大多数都是毛孩子爱好者,看到这样可爱的狗子都非常喜欢,忍不住夸奖它长得好。   由此便也引出了自家的毛孩子。   大家开始畅所欲言,从宠物的外形聊到性格,从颜值聊到智商,然后又开始吐槽养猫养狗又花时间又费钱,洗个澡贼不容易,还总想往外跑,一天天的操不完的心。   但一提起自家猫儿子狗闺女卖萌的样子,这些人就什么烦心事都不在意了,一个个化身晒猫晒狗狂魔,把照片视频疯狂地往出丢。   整个群顿时化身养宠心得讨论园,把肖轲发的那条认领启示刷到了最上面。   他只好重新发了一遍,重点询问有没有人见过这只狗。   有个亲历了早晨狗王争霸的业主回道:“这和早上挑事的那只哈士奇有点像,不过那只狗比你这只要大很多,而且也不是串串。”?   卢六六翻了个白眼,什么串串,它这是混血。   肖轲看了看卢六六,又对比了一下视频截图里的哈士奇,觉得的确有点像,这个不羁的眼神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伸手撸了一把狗头,然后在卢六六张嘴咬他之前飞速地缩回了手——这都是在猫哥身上练出来的保命功夫啊。   他若有所思,仔细端详着两张狗脸,半晌点头道:“我知道了。”   卢六六疑惑地看他:“嗷?”你知道什么了?   肖轲搓着手,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道:“你是这只哈士奇的儿子,你爸今儿早上大闹小区就是为了把你悄没声息地送进来,对不对?!猫哥之所以今天出门,也正是为了去接你,是不是?!”   卢六六:“……”你知道了个锤子。   钱尔白觉得肖轲的想象力有些过于丰富了,不过无意中还真撞上了几条真相,学理工科真是屈了才。   肖轲其实是在开玩笑。   他虽然总想着猫哥多么多么聪明,仿佛是成了精,但那是因为他知道动物是不可能真的成精的。   而若是有一天科学家发布消息称“动物可以成精了,有事实证明”,他一定第一时间离得猫哥远远的。   “叶公好龙”不外如是。但也是人之常情。   群里在猜测那只突然出现又仿佛凭空消失的哈士奇到底是什么来历。   之前谁都没有见过这条狗,之后也谁都再没有看见过它,一时众说纷纭,有伦理版,悬疑版,还有灵异版的。   肖轲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些人的脑洞比起自己来还是要逊色一些的,顿时有些骄傲。   他把狗子的照片挂到了专门寻狗的网站,留下了一个不常用但一直没销号的联系方式。   他想:若是找到了它的原主人,那就物归原主,没找到的话就养着吧。谁让这是猫哥领回来的呢。   他看了看四周这些目前还崭新且完好的家具们,提前流下了心疼的泪水。   李思璐今天回来得比较晚,一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敲肖轲家的门。   她迫切想要亲眼见到点点,亲自确认它确实没有受伤。至于狗的事,反倒不是那么紧要了。   肖轲已经和她讲了他的猜测,包括群里的一些讨论她也在手机上看到了。   对于肖轲要养狗这件事,她没有什么意见,反正猫咪已经算是两家合养的了,再合养一只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把夏昶典抱起来,前前后后地翻看了一遍,确定了手里的小猫的确是全须全尾的,才真的放下了心。   她抬手照着小猫的屁股轻轻拍了一巴掌,道:“让你淘气!”   “喵!”坏人!   夏昶典发出抗议,并竭力扭动着身子,要逃离这个女人的魔爪。   打完了,李思璐又有些心疼,就势给他揉了揉。   夏昶典更加不乐意了,当着猫哥的面非礼小猫咪,太不像话了。   他瞪着大眼睛,满脸控诉,拉长了声调吓唬李思璐:“喵——!”同时亮出了自己刚剪没多久一点威慑力都没有的小爪子尖。   李思璐抓住他的四只小爪子,拢在手里,然后像狒狒长老举起辛巴一样端着小猫,捧到眼跟前,语重心长地劝道:“你还要跟妈妈顶嘴,妈妈打你是为你好,谁让你不打招呼就乱跑的。”   “喵!”我跟着猫哥呢,不是乱跑。夏昶典企图为自己辩解。   李思璐点他的小脑袋瓜:“跟着猫哥也不行,猫哥自己也是小朋友,你们两只小猫独自出门多危险啊?”   “喵——”才没有,猫哥最厉害了!夏昶典反驳,晃着脑袋躲避对方戳下来的手指。   李思璐决定结束对话,她按住小猫强烈推拒的爪爪,把脸埋在他软乎乎的肚子上,飞快地蹭了蹭,道:“知错了就好,点点最乖了,妈妈爱你!”   被迫认错的夏昶典十分不满,但又挣扎不出来。他又不会真的对李思璐亮爪子,只能认命得挂在她臂弯里,眼巴巴盯着钱尔白。   钱尔白觉得好笑,刚才一人一猫你一言我一语的竟然还对上了话,果然长期生活在一起,连脑电波都同步了吗。   他对着点点眨了眨眼,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给卢六六使了个眼色。   李思璐和肖轲聊了几句,正打算要走,那只混血的小哈士奇突然跑过来跟在她脚边转悠,还抬起蓝汪汪的小眼睛渴望地看着她(怀里的夏昶典),尾巴摇得像要起飞。   虽然哈士奇的行事风格一直为人吐槽,但颜值却是十足十的能打,这样仰着头,专注地看着你,眼中像闪着水光,又可爱又可怜,没有几个人能抵挡得了这样的诱惑。?   李思璐对这样的萌物当然也没法说不。她蹲下来摸了摸它毛茸茸圆溜溜的脑袋,声音都放轻了:“小家伙,你跟着我干什么啊?”   卢六六发出小声的呜咽,低着头顶着那只手,晃着脑袋让她摸,还拿湿漉漉的鼻子碰着她的掌心,邀宠的心思昭然若揭。   李思璐心都要化了,狠狠地揉了一把狗头,又去挠它的下巴。但另一只手里始终牢牢抓着夏昶典。   见这一招不起作用,卢六六只能使出必杀技了。   它后腿一蹬地,“噌”地一下跳起来,扑到李思璐怀里,热情地拿舌头给她洗脸,同时对夏昶典喊道:“跑!”   李思璐没想到这茬,慌忙伸手阻挡,夏昶典趁乱逃脱,一落地便跑进了猫哥的卧室,说什么也不出来。   肖轲赶紧来控制住过分激动的狗子,拿出一包纸巾递给李思璐,道:“真是不好意思,它可能太喜欢你了,我都没有这个待遇呢。”   李思璐擦了擦脸,也没生气。摆手道:“没关系,我小时候家里养过一只金毛,比它还热情呢。”   她看看脚边丝毫不觉错,依旧咧着嘴巴吐着舌头,一脸高兴的小哈士奇,又看了眼紧闭着门的猫卧室,表情复杂。   肖轲有些尴尬,刚才的一幕怎么看都像是在声东击西——狗子转移李思璐的注意力,又突然袭击使其自顾不暇,好为点点的逃脱创造机会——他看了猫哥一眼,心道:这该不会是猫哥的主意吧?   钱尔白跳下沙发,慢悠悠地走过来,蹲在李思璐面前,送客的意思很明显。   肖轲作势要去猫卧室里把点点带出来,李思璐叹了口气,摇头道:“既然点点不想走,那就让他在你这儿待一晚上吧。不然带回去,半夜也得再跑过来。”   肖轲摸了摸鼻子,点头应好。   在一人一猫一狗的目送下,李思璐走出1602,她打开自己房门,回头发现那三只还在门口看着她,端庄整齐,活像一家子。   肖轲还冲她摆手,露出一口大白牙,在门廊的橘黄色灯光下显得温暖俊秀。   李思璐回了个微笑,道:“晚安,各位。”然后关上了门。   背靠着门,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心跳竟然有些快。   肖轲也关上了门,转身时,余光瞥见镜子里的自己,笑得有些傻。   他不由后悔,难道刚才自己的表情这么丑吗?他对着镜子提起嘴角,又露出八颗牙……好像笑得太开了,要不收敛一点?   他想着,把唇角往回收了收,露出上下两排共八颗牙齿——这也太好笑了,哈哈哈,兔八哥吗?   他对着镜子琢磨着“八颗牙的微笑”到底是怎么个操作,脸上的表情变换不停,无意中对上了一双蓝的发黑的眼睛。   那双眼睛安在一张天真无邪的狗脸上,探究地看着他,一眨也不眨,盯得他颇为不自在。   “咳咳,”他站直身子,抬手关掉了廊灯,“好了别看了,睡觉去!”他抬脚隔空踢了踢狗子,然后快步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卢六六在镜子跟前转悠着,它晃了晃尾巴,又咧了咧嘴,模仿着肖轲刚才的样子,露出上下两排小乳牙——“噗,哈哈哈哈,好好笑啊!”   它急忙闭上嘴,左右看了看,见四周一片漆黑,客厅安安静静,这才收起表情,端出一副冷酷的面容来,一路小跑着去挠猫卧室的门。 第57章 (猫哥无敌之小卷耳,开门呐)   钱尔白刚把夏昶典按倒在猫窝里, 卢六六正巧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它忙趴在地上, 拿两只前爪捂着眼睛,道:“统什么都没看见, 你们继续。”   钱尔白无奈,他松开夏昶典,道:“六六你不要乱说话, 我只是给他舔毛而已。”   卢六六随声应和:“嗯嗯,统信了。”   夏昶典乐不可支, 他半坐起来, 抬起一条腿, 冲猫哥抛了个媚眼:“郎君, 来呀~”   钱尔白盯着他波光潋滟的大眼睛, 恍惚中回到二十年以前,那时的点点生的一张艳丽可人的小脸, 眼角微挑, 带着勾人的媚意,每当恶作剧得逞之后, 那双眼睛便像风吹过的科莫湖一般, 泛起诱人的水波。   他眼底带了笑意,低下头在那条毛绒绒的小短腿上舔了一口,低声道:“点点,别急, 我们都还没长大呢。”   夏昶典抬着的腿僵住了,猫脸上看不出其他颜色,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确是脸红了。   卢六六竖着耳朵听着,但是除了舌头上的倒刺刮过毛毛的“擦擦”声,别的什么都没听到。   它悄悄挪开一只爪子,偷瞄着猫窝,却见两只猫安然相拥。猫哥两只爪搂着点点,认真地给他整理着发型,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点点闭着眼睛,喉咙里发出舒服得昏昏欲睡的小呼噜。   卢六六大为失望,还以为刚学会的拉灯技能能派上用场了呢,没想到还是空欢喜一场。   它重新趴下来,叹了口气,人类绝对是世界上最会享受的生物之一了,地暖简直不要太舒服。   1602彻底安静下来了,平缓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着。   肖轲睡得正香,在他的梦里,一个长发的身影沐浴着圣洁的阳光,正缓缓朝他走来。他不由得弯起嘴角,紧了紧怀里抱着的软绵绵的枕头。   而在1603,李思璐却觉得有些难眠。   床头的闹钟兢兢业业地走着针,“滴答滴答”的声音在这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在床上翻滚了两圈,心里烦躁,房子里少了另一道呼吸,仿佛整个世界都空了一样。她拿出手机,开始看以前给点点拍的视频。   从巴掌大的一个糯米圆子渐渐长大到双手一捧刚好拢住,点点已经陪她一起度过了四个月的时光。之前那个走路都歪歪扭扭,却执拗地要跟在自己身后的小猫也成长为现在这个连家都不愿回的叛逆少年了。李思璐不由得有些心酸,孩子长大了,想要离开老母亲了……   “哎……”她悠悠地叹息,翻看着视频下面的评论。   突然,她发现,自从12月2号开始,她发的每一个视频下面的第一条评论永远都来自同一个人——“荆轲的轲”。   她的眼前浮现出一个窘迫却强装镇定的大男孩,笑容傻傻的,跟她介绍说:“你好,我叫肖轲,荆轲的轲。”   “真是不会隐藏的傻孩子啊。”她点开那个小号,主页里果然只关注了自己一个人。所有点赞转发都是自己的视频。“傻孩子。”她想起第一次和肖轲见面的时候,那个矜持克制的握手,没忍住笑了起来。   她的心跳有些快,手指不受控制地点开私信,想要给他留个言。但捧着手机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感谢他的喜欢?还是我也喜欢你?   李思璐脸颊发烫,她早知道自己对邻家弟弟生出了心动的苗头,但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做好了准备,去开启一场姐弟恋。   她咬着下唇,思索再三,还是打开了某个论坛,求助:“姐弟恋会有未来吗?”   深夜里还活跃在网上的大有人在,很快便有人回复了帖子。   这是一个名叫【做好事不留名的统】的网友,他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当然有,不光有,还很甜!我保证!”   底下有人唱衰,他便一个一个地怼过去,旁征博引:“明朝宪宗皇帝朱见深和大他17岁的宠妃万贞儿不就是典型的姐弟恋,朱见深一代皇帝一生只爱一个女人,两人朝夕相处四十年,万贞儿去世时,朱见深也思念成疾追随而去,这样的爱情不够甜吗?”   “某个国家的总统娶了他中学时的老师,并称其为‘最亲近的知己’,这样的爱情不够甜吗?”   “萝西和小她十几岁的男孩亚当坠入爱河,维特和大他十四岁的钢琴老师终成眷侣,这不都是甜甜的姐弟恋吗?”   路人哑口无言,只能弱弱地问一句:“朱见深,万贞儿我知道,但是你说的萝西,亚当,维特,这都是谁啊?不会是你编出来的吧?”   【做好事不留名的统】:“当然不是,我还看过他们的传记呢。”   “传记?”   【做好事不留名的统】:“《情不自禁爱上你》和《想飞的钢琴少年》。非常感人。”   李思璐笑出声来,这明明就是电影啊。   这个人也太有意思了,诶下面还有定位?花园街天派小区……   李思璐狐疑地盯着那串地址,忍不住瞪大了眼。   第二天一早,肖轲被哈士奇拿小拳拳捶醒,睡眼惺松地起床去给狗子做饭。   钱尔白自己打开了零食柜,叼了两根猫条出来。   “早安猫哥。”肖轲打了个哈欠,把馒头从冰箱里拿出来,耷拉着眼皮没精打采的。   钱尔白点了点头,从他身边走过。   卢六六一夜没睡,还依旧活蹦乱跳的。它绕着肖轲蹦跶着,时不时立起来,拿爪子扒拉着操作台的柜门。   身为一只哈士奇,最大的自由就是可以随意地口吐人言,而不会引起人类的怀疑。   它盯着案板上的鸡胸肉,不停的催促着:“快点,快点!”   肖轲迷迷糊糊地应付它:“别着急,马上就好了。”随即又觉得好笑,他扭头问猫哥,“猫哥,你觉不觉得这只狗好像会说话啊,它刚才让我快点!”   钱尔白没理他,径直进了猫卧室,里边还有只小懒猫等着饭来张口呢。   猫哥替换下来的不锈钢水碗正好成了哈士奇的饭盆,这也算是下岗再就业了。   肖轲有猫有狗,仿若人生赢家,拍了一堆照片,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挑挑选选地组了个九宫格发到朋友圈里。配文:“一家四口。”   第一个点赞的永远都是仿佛住在朋友圈里的老三。   老三:“子肖其父/斜眼笑/。”   肖轲:“不敢,那是我猫哥。”   老三:“我是说你。”   肖轲:“滚。”   然后就见李思璐也给他点了赞。   肖轲赶紧去戳李思璐:“早上好。”   李思璐因为昨天晚上的事做了一个难以描述的梦,刷朋友圈点赞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其实她现在有点不太好意思和肖轲说话。   看着那条孤零零的消息,她犹豫了许久,久到肖轲吃完了早餐又喝了一杯热牛奶,她才回复过来:“早。”   肖轲没发现对方的别扭,还挺高兴,给她回了一个刚拍的狗子咧嘴笑的图片,道:“我去学校了,猫哥他们就交给你了。”   他给两猫一狗分别留足了水和食物,跟三只挨个说了“拜拜”,背起书包开门出去。   卢六六飞快地爬起来,跑到门边竖起耳朵听着,眼睛咕噜噜地乱转。   “六六,干嘛去?”夏昶典从猫窝里探出头,打算追出去看看。   “张嘴。”钱尔白把薄荷糖撕开包装,喂到夏昶典嘴里,顺势捧住他的毛脸低头碰了碰那只湿漉漉的小鼻子。   夏昶典顿时忘了狗子,飞扑起来压到他猫哥身上,一边眯起眼睛咬着凉飕飕的糖果,一边拿一只小爪子慢悠悠地在猫哥脖颈间揉捏着。   门外肖轲刚按下电梯下行键,1603的门打开了一半,李思璐把垃圾拿到门外,抬头看到了正等电梯的肖轲。   他露出笑容,走过来拾起两袋垃圾,道:“正好,我帮你拿下去吧。”   李思璐莫名地脸红。竟然下意识地缩回身子关上了门。   肖轲不解其意,提着两袋垃圾愣在原地。难道自己今天很可怕吗?   正好电梯上来了,他转身往过走,身后门又打开了,李思璐叫他:“肖轲,昨天……”   “啊?”肖轲回头看她,等着她把话说完,偏偏李思璐又不说了,眉头一会儿皱起一会儿又舒展开,表情纠结。   最后,她泄了气,道:“没事,你进电梯吧,考试加油。”其实她想问昨天晚上那个【做好事不留名的统】是不是他,但话到嘴边又觉得羞耻,不妨就让一切尽在不言中。   “诶!拜拜!”肖轲一个箭步冲进电梯,转身笑嘻嘻地冲她摆手。   李思璐也被感染,原地站着用力挥手,像是小学生在表演送别的情景剧。   电梯门关上,银白色的不锈钢板照出她穿着深蓝色棉质两件套睡衣的臃肿身影。她的头发也没有打理,不怎么柔顺的披散在肩头,刚起来还没洗漱,面容绝对不是小仙女的精致。   “好极了。”她想,这回她在肖轲心目中的印象一定无法磨灭了,都能够让他在深夜做噩梦甚至被吓醒了。   她有些后悔为什么不早点起来化个妆,但又觉得这样做似乎太过刻意,不符合女孩子矜持的美学。她摇摇头,甩掉脑袋旁边打架的两个声音,收回目光,转身回家。   卢六六看着这两个人没有一点实质性的进展,心里替他们着急。在他的恋爱资料宝库里从来没有这样扭扭捏捏的例子,向来都是直来直往,一击必中。   就算是宿主和主人的恋爱之路,也是走得顺风顺水——夏昶典一表白,钱尔白就接受了,然后两个人就愉快地生活在了一起。人类的爱情难道不都是这么简单明了的吗?   心思单纯的统子百思不得其解,它皱着眉盯着门板,小小的眼睛里装着大大的疑惑。   钱尔白倒是不怎么着急。人类之所以称之为高级智慧生物,就是因为他们能够思考,通过思考,把复杂的问题变简单,同时,他们还可以通过过度思考,把简单的问题变得复杂。   两条线路并行不悖,相互交融贯通,共同组成了人类社会的丰富内容,称之为“人情世故”。   火种已经埋下,接下来就安心等着燃烧的那天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哦 第58章 (猫哥无敌之小卷耳,开门呐)   夏昶典闭着眼睛消化着刚吃下去的糖豆, 他感受到了一种自我意识的觉醒,这意识强烈排斥着他的猫咪躯体,躁动着想要从这具壳子里钻出来, 让他有些不舒服。   他窝在钱尔白怀里哼唧着,想让猫哥亲亲他。   钱尔白给他顺着毛, 温柔地舔着他的脸颊,安抚道:“别着急,慢慢来, 你要学会分辨并控制它们,现在让你不舒服的其实是你的本我, 它是最原始的冲动, 你需要找出你真实的自我。”   “哥, 好难啊, 我想你亲亲我。”夏昶典难受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但为了不让猫哥担心,还是强扯起笑脸, 语调轻松地说道。   钱尔白有半片意识在他体内, 当然看得出来小孩是在强撑着,低下头心疼地亲了亲他的小嘴。   夏昶典舔了舔嘴, 觉得没什么味道, 沮丧道:“猫猫们果然没有接吻一说吗,都没有甜甜的感觉的。”   钱尔白摸着他的小脑袋瓜说:“猫咪是尝不出甜味的。”   夏昶典正想反驳,却突然打了个寒战,他扬起脸来, 嘴唇都在哆嗦,说道:“那我也还是想要你亲我,这是自我吗?”   “这可能是本我。”钱尔白看着怀里微微发着抖的猫咪,满脸疼惜,语调却是一如既往地冷静,“追求快乐,追求满足,这是刻在人格最深处的指令。”他又亲了亲小猫,眼神变得柔和,他压低了声音,贴在那只卷卷的小耳朵边说道:“我很高兴,能成为你的追求。”   夏昶典软软地摊在猫哥怀里,整只猫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湿淋淋,又虚脱无力。他的眼中却闪着兴奋的光。   过去的记忆都彻底回归了,就像是一场大雨将天地洗过,苍山青翠,水绿花红,所有的一切都被揭下了之前蒙着的那层纱,变得空灵澄澈,闪亮簇新。他看到了脑海中一抹虚幻的影子,那是两个小人相拥的形象。   “哥,我好像看到你了。”他幻想着伸手去触摸那片光团,一道如水般柔软的细流从中分离,缠绕在他的手指上。他不由愉悦地喟叹出声,看着钱尔白的目光竟带了上一个世界的娇媚。   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一只不足六个月的小猫身上,着实有些犯规了,钱尔白觉得自己有些蠢蠢欲动,但算算自己的年纪,似乎也不过才七个月出头。   看得着,吃不着,他也只得多舔点点两口解解馋了。   夏昶典的自我意识得到凝练,卢六六也非常高兴,它绕着夏昶典转了好几圈,尝试着去连接他的意识。   但新生的意识体能量还不足以搭载系统的运行,每次都是刚一连接上就立马断开。   它有些沮丧,从商城里又掏出一枚蚕豆粒大小的玉坠,递给夏昶典,道:“这是统现在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只不过生效特别慢,主人贴身带着吧。”   夏昶典接过来,那坠子变成了一只玉色的空心铃铛,挂在了他的脖子上,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   夏昶典虽然在上个世界就见识过这些系统出品的物件自动幻化的神奇功能,此时重见依旧是惊奇不已。他拨了拨脖子上的铃铛,问道:“你这样不违反规定吗?”   “没关系的。”反正任务已经完成了,只要不对世界进程产生崩坏性影响,小世界的意识不会去打小报告的。   夏昶典点了点头,放下心来。   卢六六见他恢复了精神,立刻蹦起来吵着要出去兜风,以前夏昶典每天都要遛它的。   夏昶典看了看自己还没有卢六六腿高的小身板,无奈地摇了摇头,这身高差,谁遛谁还不一定呢。何况,猫遛狗也太奇怪了吧,他可不想上新闻。   卢六六很失望,它控诉地看了夏昶典一眼,见他执意拒绝,又转而去寻求钱尔白的帮助。   钱尔白毕竟欠着统子人情——虽然卢六六并不知道人情是什么——所以在这小事上,觉得还是可以满足一下它的。   他带着狗子和点点来敲1603的门,正好有现成的代工,不用就是浪费。   李思璐刚敷了个面膜,打算开始剪视频,她还正奇怪这个时候了点点他们还不过来,就听到有“人”敲门。   她打开门,看着大摇大摆进来的哈士奇,脸上的错愕神情连面膜都挡不住。   过了十分钟,李思璐手里牵着一条狗,身边跟着两只猫,出现在小区里。   她感觉自己仿佛成为了整个天派小区,乃至整条花园街上最靓的崽。   她都能听到路人偷拍时忘记关掉的快门声效,偶尔一闪而过的刺眼白光是同样忘记关掉的闪光灯。   卢六六迈着轻快的步伐,昂首挺胸地往前跑着,它的身上穿着勉强合身的小马甲,背后系着一根极细的牵引绳,另一端攥在李思璐手里。   这是李思璐当初心血来潮想要带点点出街玩时在网上买的“遛猫神器”,结果到货以后发现马甲大了好几号,点点根本不能穿,但她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有扔掉。   也幸亏她没有扔,不然今天就得拿鞋带拴着狗子出来了。   小马甲是粘扣的,一扯就开,装饰作用更大于实际,好在小哈士奇还挺乖的,除了刚出门的时候比较兴奋,扥着绳子往前冲了几步,新鲜劲儿过了之后就一直像这样,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了。   猫哥和点点并排走在李思璐身后,姿态优雅,脚步轻盈,时不时地挨挨蹭蹭着,毛发摩挲间跃动着的都是甜蜜的音符。   李思璐看着有些酸,牵着真·单身狗卢六六快行几步,远远地避开这对小情侣。   漫步在闪耀着金色光芒的石板小道上,两边是泛着凉凉湿气的棕褐色泥土,枯枝败叶掩盖下的树坑里,细听可闻及蚂蚁们纤细的足肢划过石子砂砾时发出的悉悉索索声。   冬日里,挂着残雪的贴梗海棠只剩了钢筋般的青色枯枝,在风中划拉着,与旁边垂着冷硬枝条依旧能秀出柔美舞蹈的柳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两只猫慢悠悠地穿过枯草铺就的林荫小路,隐隐听到有打斗的声音,从不远的地方传来。   夏昶典竖起了耳朵,朝四个方向转着脑袋,眼神警惕。   钱尔白摸了摸他的头,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放轻了脚步,领着夏昶典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潜行过去。   四面灌木丛围成一个天然的擂台,即将上演一场猫咪大战。   玳瑁和墩布带着两只战力不俗的花白奶牛猫成四角之势背靠着背站在战场正中,而由白毛带领的天派小区野猫帮成员们则低声咆哮着,逐渐缩小着包围圈。   所有猫咪们都目露凶光,瞳仁竖立,尾巴直直地绷着,只等一个契机,便要展开第二次接触。   白毛说实话有些怕玳瑁,当初和西街野猫帮抢地盘的时候,它就见识过这只母猫的厉害,以一敌三还能全身而退,堪称野猫帮瘸老大以下第一战力。   但自家老大就在后面看着,它又不能认怂,只好硬着头皮往上冲,心里却在祈祷着:瘸老大赶紧出现吧。   玳瑁露出尖利的牙齿,黄白黑三色长毛全部炸开,看起来像一只在煤堆里滚了一圈的小老虎,体型比对面最胖的残耳狸花猫还要大一圈。   她提醒伙伴们提高警惕,时刻准备战斗,目光却越过白毛,径直落在残耳身上,眼中的恶意与轻蔑根本不屑隐藏。   残耳注意到她挑衅的眼神,心中不爽,又见手下小弟磨磨蹭蹭地不敢上前,觉得面上挂不住,它怒喝一声,训斥道:“赶紧给我上,它们不过几只母猫和一个废物罢了,怕什么!”   “老,老大,那毕竟是瘸老大的手下……”一只黑猫犹豫着说道。   瘸老大可是统治了两个半街区的大佬,后来听说还打败过人类,中了两枪都没死掉,甚至还收了一匹狼当小弟。   这样的猫界战神,光是提起名字都四腿发软。虽然现在瘸老大不混江湖了,但是他的余威仍在,野猫们依旧不敢造次。   残耳冷笑,什么战神,不过以讹传讹罢了,它可是最知道舆论的力量了。   想当初它被人类抓走,绝育之后在耳朵上剪了个缺口作为标记,它故意放出消息说它和恶犬搏斗了三天三夜,最终成功杀死恶犬逃出生天,耳朵上的豁口就是证明。   野猫们无不信以为真,直接奉它为南街老大,江湖上也送它外号“小瘸老大”。   没有哪个有野心的猫愿意永远活在别的猫的阴影下,残耳也不愿意,它要用事实证明,它不是瘸老大第二,它比那只瘸猫更强。   但无奈的是几次帮战都以失败告终,它也被瘸老大打得很惨,一度在手下面前抬不起头来。它只好退避三舍,带着小弟们远远离开第五街区。   但现在不一样了,瘸老大已经销声匿迹,听说他因为袭击人类被圈禁了,野猫帮也散了伙,能打的都走了,只剩下小猫两三只,根本不足为惧。   残耳觉得这正是绝好的机会,接手第五街区,占领对手的地盘,收编他的小弟,占有他的母猫,让江湖上再没有瘸老大的传说,只有它新的一代猫皇——残耳的故事。   它心头火热,仿佛已经看到了万猫四方来朝,恶犬纳头便拜的场面。   “给我上!拿下它们!”残耳伸出爪子,凶狠地挥下,它要让这个所谓的野猫帮二把手匍匐在它脚下,求着自己给它舔毛!   黑猫依旧战战兢兢,但只能跟着白毛继续往前走。   包围圈已经缩到最小,一个猛扑就能骑脸敌人直接开撕了。   白毛心中叫苦,难道真的得开打了吗,往后要是遇见了瘸老大我该怎么办呢?   玳瑁伏低了身子,利爪扣地,她已经跃跃欲试了,敢瞧不起他们野猫帮的猫,她就给它点厉害瞧瞧。   墩布和奶牛猫们也呲牙瞪眼,死盯着敌猫。战斗一触即发。   灌木丛突然一阵摇晃,一只狸花猫大大咧咧地钻了出来,他仿佛没有注意到场上的气氛,反而回头帮身后的一只白毛卷耳猫拨开交错的枯枝。   正欲交火的两方猫兵们都停下动作,谨慎地盯着这两只侵入战场的陌生猫。   其实只有一只是完完全全的陌生猫,而另一只,虽然外形上有一些变化,但气息和气场依旧是不容错认的恐怖——“瘸老大?!”“老大!!”   猫群变得躁动。 第59章 (猫哥无敌之小卷耳,开门呐)   玳瑁几猫惊喜地看着那边缓缓走过来的狸花猫, 大眼睛中闪着璀璨的光。   残耳的手下则纷纷后退,同时低着头避让着那只传说中的猫老大的目光。白毛心里松了口气,也跟着后退, 尽量缩小了自己的存在感。   残耳不满,但它也不敢正面对上盛名在外的瘸老大, 只能恨恨地瞪着自己不成器的小弟们。   钱尔白先朝激动不已的玳瑁墩布几猫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对面的残耳,说道:“好久不见了, 残耳。”   残耳抖了抖胡须,拨开面前的小弟们, 走出来, 道:“瘸老大。”   玳瑁几猫走到钱尔白身后, 呈扇形排开, 气势汹汹地盯着对面的猫群。   夏昶典被这几猫围在里圈, 虽然与猫哥隔开了,但确实处在保护圈中。这是野猫们茬架时的潜规则——保护幼崽。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也想和猫哥并肩作战啊。   钱尔白的视线在对面的野猫身上一一扫过, 每只猫都一副恭敬低头,不想惹事的样子。残耳顶着他的目光僵持了一阵, 最终也不情不愿地低下了头。   虽然残耳这边猫多势众, 但瘸老大积威已久,它的小弟都低头认怂,毫无战意,它再不甘, 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敢轻举妄动。   钱尔白很满意,能和平解决真是太好了。“你们还有什么事吗?”他冲着残耳挥了挥爪子,道,“没有的话就可以走了。”   这个时候残耳应该主动向钱尔白提出挑战,一旦在战斗中胜出,它就能顺理成章地接管对方的全部资产。   但是它不敢,它已经太久没有参与战斗了,它的厮杀技巧已经生疏,最重要的是,它的勇气已经所剩无几了。   最后,残耳一言不发,带着小弟转身离开了。   白毛脚步迟疑,神态欲言又止,它看看钱尔白,又看看有些落魄的残耳,最终下定决心,脱离了队伍,站在了钱尔白的这边。   残耳看了它一眼,眼中有诧异,又有愤怒,它磨了磨牙,恨恨道:“我记住你了,叛徒。”   白毛心虚地低下头,然后又强迫自己抬起头来,看向残耳,它的身家都在天派小区里,跟着残耳离开得不偿失。   何况残耳很快就会知道自己早就见过瘸老大,但却隐瞒不报的事,到时候自己还是会被逐出猫群。   它是个喜欢动脑子的猫,两害相权,不妨现在就离开,至少瘸老大看起来不像不能容人的猫。   另有一些跟着白毛的猫咪们也渐渐走出猫群,和白毛站在一起。它们也多是长期生活在小区里的,在哪个老大手底下都一样。   残耳满心愤懑,却无力制止,只能加快了脚步,同时呵斥其他犹豫动摇的小弟们赶紧跟上,它担心再过一会儿,所有的猫就全都倒戈向瘸老大了。   白毛带着它的手下们向钱尔白行俯首礼,钱尔白泰然受了,便让它们离开自由活动。   玳瑁和墩布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钱尔白,重见老大的喜悦心情溢于言表。   夏昶典呆呆地站在原地,他还在回味猫哥刚才一言不发就吓退猫群的威武风姿,一时没察觉,被身边母爱泛滥的奶牛猫搂在怀里舔了两口。   直到脑门上冒起凉风,夏昶典才回过神来,眼前是一张放大的黑白相间的毛脸,正慈爱地看着他。   他赶紧低下头,躲开母猫爱的关怀,他一边挣扎,一边看向钱尔白,叫道:“哥!哥!”   钱尔白看他脑门上卷毛炸立,不由莞尔。他制止了奶牛猫的动作,把点点解救出来,拿爪爪给他捋了捋头毛,安抚道:“好了好了,回去给你洗澡。”   墩布羡慕地看着被老大搂在怀里的小奶猫,一脸落寞。玳瑁哼了一声,道:“趁虚而入的小猫崽子!”   夏昶典心中一凛,“要来了吗?小剧场中的群妃争宠环节?”他不由竖起了耳朵,一脸兴奋。   钱尔白无奈,把小猫按在自己胸前,道:“乖啊,别挑事。”   夏昶典不以为然,偷偷晃着尾巴。   两只奶牛猫都是母猫,而且正是那天跟着他去解救墩布时的那两只。   没想到自己竟然带了一支娘子军去打仗,而且没想到母猫的战力竟然这么强。钱尔白心中称奇,看着奶牛猫们,赞赏不已。   那天晚上钱尔白受伤被带到了医院,玳瑁和墩布则带着其他猫们先回了街区的隐蔽所。本来打算等风声不紧了就去医院把老大救出来,结果却得知老大被一个人类领养了。   玳瑁和墩布知道钱尔白一直在找一个两脚兽,虽然对于老大竟然甘心当一只家猫感到不解,但也尊重他的选择,不予干涉,也没有刻意打听老大的具体去向。   这次来天派小区能够遇到老大,其实也算是意外之喜。   玳瑁本来打算集结人马,重整旗鼓,恢复野猫帮往日的荣光。   她听说野猫帮散伙后,大部分都就近跑进了天派小区,她便带着墩布等猫来查探消息,结果正对上打着同样主意的残耳。   相看两厌,直接开打。   钱尔白过来之前双方已经打过一架了。   玳瑁兴高采烈地讲着刚才的战斗,尖耳朵上的毛毛迎风飞舞,像极了两条马尾辫。   见钱尔白神情平静,没有一点向往和怀念的意思,玳瑁心中多少有些失望,但随即又恢复了神采,她拍了拍哭丧着脸的墩布,问钱尔白道:“老大,你真的不回野猫帮来了吗?”   钱尔白摇了摇头,看着面前四张带着不舍的脸,说道:“不回去了,我已经找到我要找的人了。”   墩布仰着头,闪着泪光:“老大……那个两脚兽对你好吗?”   钱尔白笑了笑,把趴在他胸口舔毛毛的夏昶典拉出来,隆重地介绍给众猫:“不是两脚兽,是我的爱人,夏昶典。”   夏昶典张着嘴,吐出两根白色的毛毛,惊诧地看着他家猫哥,样子傻乎乎的。   墩布也呆住了,“爱……爱人?是伴侣的意思吗?”他悄悄抬眼看了玳瑁一眼,见她虽然吃惊,但情绪平和,不像受到打击的样子,心中有点高兴,又对着钱尔白明知故问道。   钱尔白坦然地点头,任由小猫扑进他怀里蹭着。   玳瑁有些羡慕,她都没这么蹭过老大呢,果然这是伴侣的特权吗?   钱尔白带着玳瑁几猫在小区里巡视了一圈,并且与小区里的原住猫们打了个招呼,简单地发表了一番新老大的上任宣言,大体意思是“诸事不变,一如往常”。   玳瑁带着墩布和两只奶牛猫去和原住猫交涉了,钱尔白没有参与。他既然打定主意不回野猫帮,就不能再参与相关的事宜了,以免造成误会,影响玳瑁的地位。他只说“若是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便带着夏昶典离开了。   卢六六逛累了,硬拽着李思璐回家。   李思璐刚发现两只猫不见了的时候心里有些着急,但转念一想这两只猫昨天也出去玩了,不仅安全回来了,而且还带了条狗。她顿时就不担心了。   领着狗子进了楼,她在心中念叨着:希望今天可千万别再带个什么东西回来了。   她回到家,刚换好鞋,就见狗子自己挣脱了马甲,在屋子里小跑着找吃找喝,熟练得像是在自己家。   她有些惊奇,怎么她身边的动物们一个二个都聪明得跟成了精一样,难道自己其实生活在一个玄幻的世界里?   她摇了摇头,收起形同虚设的狗绳,进书房里打开电脑,接着剪视频。刚才遛弯的时候她又拍了一段新视频,正好可以再多剪一期。   沉浸在剪辑中的她恍惚间听到一阵敲门声,她没有理会。片刻后,两只猫一前一后地走进了书房。   夏昶典跳上桌子,在她眼前晃了晃,喵喵叫着要她把零食柜子的锁打开。   李思璐下意识摸了两把小白猫又变得灰扑扑的毛毛,猛然发觉哪里不对——它们怎么进来的?!   卢六六进来扯起地上的毯子就往外跑,顺便丢给李思璐两只白眼。   她一脸凝重地走出去,果然看到门口散落一地的抱枕。   卢六六叼着毯子铺在沙发前的地板上,然后卧上去,脑袋底下还枕着一只皮卡丘玩偶。   电视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正在播放最近大热的宫斗剧——《嬢(niang)嬢传》,一个女人咧着血盆大口正在哭诉:“皇上,你要信我,真的不是我把他们放进来的!”   李思璐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安慰自己道:“毕竟是猫哥带回来的狗,会开门算什么新鲜事。”   这时电视里另一个女人瞪着眼珠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念台词:“不是你还有谁,这屋子里还有别人吗?”   她摇摇头,拒绝让这个女人来代表她的心声。   她有心拿遥控器把电视关掉,但看狗子眼珠子都不错一下地盯着电视,仿佛真的看懂了似的,她又觉得好笑,拍下来发给肖轲,道:“看你家的狗子,还会看电视。”   肖轲刚考完试,一打开手机就看到小哈士奇盖着小毯子,舒舒服服地躺着看电视,也不由得笑了起来,顺手回复道:“是咱家的狗子。”   发完了觉得有歧义,他又赶紧撤回,改成“咱俩家的狗子”。   李思璐心中跃动,盯着那串“对方撤回一条消息”,眼睛闪着亮光。   她忽然心情变得格外好,听着电视里的台词也不觉得辣耳朵了,看着散落一地的抱枕也不觉得糟乱了,那只翻着白眼的小蠢哈也变成了双倍的可爱。她收起手机,哼着歌捡起抱枕,又拿钥匙打开锁,索性也不关柜子,就那样敞着柜门。   李思璐回到书房,把两只小猫拉到一起,一只手抓着一只小爪爪,然后把它们搭在一起,道:“你们的事我同意了,猫哥,今天我就把点点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对他啊。我宣布,点点,猫哥,今天正式出柜了!”   夏昶典看着李思璐笑得收不住的脸,一头雾水。   他看向猫哥,却见猫哥也是茫然,接着眸色一闪,便深情地看着他,猫脸上是一贯的严肃认真。   他忽然想起了四十年前的那个冬天,当时猫哥还叫乔卑斯,也是这样认真地看着他,然后牵着他的手向父母介绍:“这是我的男朋友,夏昶典。”   他蓦地觉得有些羞涩,垂下了眼睛,看着搭在一起的毛爪爪。   两只粉红的肉垫握在一起,彼此传递着温度。   作者有话要说:  电视剧台词什么的都是我瞎编的。。。 第60章 (此世完)   考完试, 肖轲就算是放了寒假了,不过此时离过年也只剩多半个月了。   家里打来电话说要过来这边陪他过年。   于是肖轲临时去超市买了两床被子,又给狗子买了条据说是哈士奇专用的狗绳, 绝对结实耐磨耐撕咬防手滑。店家还友情赠送了一只飞盘。   满载而归的肖轲先把东西放回到家里,然后才去敲1603的门。   李思璐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发型, 又涂了一只温柔奶茶色的口红,这才打开了门。   “你回来了。”李思璐微笑着道。   她皮肤白皙,颈项修长, 穿着一件淡粉色的V领毛衣,露出两片精致的锁骨。她的头发松松盘在头顶, 一些碎发也是特意卷出了恰到好处的弧度, 配上精心打理过的妆容, 显得知性又温柔。   肖轲不由得看呆了。   李思璐心底比了个赞, 面上不动声色, 她拿出一双拖鞋,放在他面前, 道:“先进来吧, 我刚做好饭,你来尝尝我的手艺。”   肖轲嗅了嗅空气中的香气, 有食物的鲜香, 还有一种说不出名字的花果的甜香。他弯起眼睛,笑道:“好嘞,那就谢谢……姐姐了。”   李思璐脸上微红,嗔他一眼, 好端端的,突然叫什么姐姐,怪暧昧的。   肖轲也觉得脸上发烫,这声姐姐他也是经过了再三考虑才叫出口的。   以前都是直接说事,从来没有讨论过称呼问题,当面叫名字感觉怪怪的,但若是直接称“你”的话,似乎又不够尊重,说“您”又太客气了,叫“李小姐”太公式化,叫“李姐”又把人叫老了,只能叫一声“姐姐”。   不过听起来,似乎有些目的不纯。   肖轲乖乖坐在桌前,端着碗吃饭。   他偷偷瞄着李思璐,见她正小口小口地专心吃着,每次夹起来的饭团永远不超过筷子尖上两厘米,每一口都要嚼七下才咽下,然后再吃下一口饭。   肖轲觉得李思璐吃饭很好看,有一种古时风韵,只不过这样细嚼慢咽的,一顿饭得吃多长时间才能吃完啊。   李思璐感觉到肖轲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压力顿增,于是越发地慢条斯理。   她垂着眼帘目不斜视,只专心夹着面前的一盘青菜,心里暗自嘀咕:“别看我了,赶紧吃你的饭。”   这顿饭终于吃完,“宾主尽欢”。   肖轲长舒了口气,站起来,心想着:终于能说话了,刚才吃饭时候他都不敢大声喘气。   他张罗着要帮李思璐收拾餐桌,李思璐赶紧拒绝他,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你回去吧。”   肖柯微微诧异,这就要回去了,不让再坐会儿聊会儿天?   但看李思璐送客的意思很明显,他只能在心中失望,原来自己真的只是碰巧赶到了人家的饭点上而已。   肖柯跟李思璐说了再见,然后走到门边,招呼卢六六和猫哥走了。但一猫一狗谁都没有理他。   猫哥直接跟着点点进了书房,哈士奇正沉迷于宫斗剧,闻声只是扭头看了他一眼,就又专心看剧去了。   他觉得自己像是个被抛弃在家的孤寡老人,只能委屈地看着李思璐。   李思璐觉得好笑,同时还有种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的舒爽感。她安慰他道:“没关系,以后就习惯了。”   肖轲无奈,只得恋恋不舍地回自己家去。   李思璐关上门,则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刚才为了给肖柯心中留下个温柔典雅的形象,根本都没敢怎么张嘴,现在总算可以放开了吃了,好在菜还没凉透。   卢六六潜心学习着宫斗剧的台词,顺便分了一丝心思给她,对她瞬间变脸的能力表示了赞叹,同时预言道:肖柯回请你吃饭之时,就是你掉马之日。   在华国,吃饭确实是一个增进感情的切入口。   这顿晚餐之后,两个人在现实中的接触自然而然地变得频繁了起来。   每天早上遛狗的时候,两人都能趁机聊一会儿天。一开始当然是围绕着两猫一狗,后来便逐渐深入到各自的生活中,比如兴趣爱好,饮食偏好等等。   俗话说,当一个人想要知道另一个人喜欢吃什么的时候,就是爱情开始的时候。   卢六六挠着墙角,看着电梯上来下去,又下去上来,心中有些着急:这狗你俩到底是遛不遛,给个准信行不行?   两人对于狗子的不耐并没有察觉,依旧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国内的第九大菜系。   卢六六干脆扭头回1603找夏昶典去了,恋爱中的人类真是靠不住,还是它家主人好,虽然更喜欢宿主,但也不会冷落它。   钱尔白刚把夏昶典亲醒,正要给他舔毛,就见狗子一脸委屈地跑进来,歪着头非要把脑袋埋进小白猫怀里,嘴里还嗷呜嗷呜地控告着外边两个铲屎官的“不务正业”。   他不由想到了以前每次想要过一下二人世界,就总会被狗子无意中破坏的日子。竟然还有些怀恋。   夏昶典戳破他的心思,舔着猫哥的下巴笑道:“你是想念二人世界吧?”   听他把“人”字重读,小眼神勾猫的得紧,钱尔白觉得体内有什么正在觉醒。他伸出爪子,点了点夏昶典的小鼻子,但笑不语,脑海中却悄悄问卢六六道:“有什么给猫咪使用的止痛剂吗?”   转眼间到了小年,李思璐的公司终于放假了。   两人互相帮忙,把各自的房子打扫了一遍,然后又一起给家里的主子们洗了个澡。   洗澡的时候李思璐开了直播,结果网友们就看到了此生难忘的画面——   猫哥和点点像两只假猫似的,戴着猫咪专用的小浴帽,乖巧地泡在小盆里,偶尔还拨弄一下水面上漂着的小黄鸭。   而那只黑色耳朵的哈士奇则死活不愿意洗澡,结果被主播两人硬逼到墙角,一人按脑袋,一人拿淋浴头,强行冲湿了狗毛,打上沐浴泡泡。   哈士奇一边左右转着圈寻找机会逃跑,一边跟肖轲对骂。   直播间满屏幕“哈哈哈”,纷纷表示“你家猫可能是假的,但哈士奇一定是真的。”   洗完了澡,两人也都被淋了一身水,李思璐回房间去换衣服,肖轲留在卫生间里给两猫一狗吹毛毛。   观众趁机问他有没有成为点点的爸爸,他看了猫哥一眼,脸上发讪,道:“别瞎说,我哪敢啊。”   观众秒懂,开玩笑道:“怕什么,各论各的呗。”   肖轲耳朵根红红的,手上给猫哥吹毛的动作都变得迟缓了。   钱尔白瞥他一眼,自己站起来换了个方向,以免总吹一面把毛毛烧糊了。   李思璐换好衣服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弹幕上齐刷刷的一排“弟妹”飘过,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年这天的传统习俗是要吃糖瓜和祭灶神。   送灶王时,要在灶王像前供放糖果,清水,对联,豆,秣,草(后三样是给灶王爷的坐骑准备的,虽然不明白一个灶神上天为什么不腾云驾雾,而是骑着马),还要把关东糖用火融化,涂在灶王爷嘴上,防止他上天以后向玉皇大帝说坏话。   不过现在城市里的人很少供灶王像,便也不用走这一步的流程了。   直接做点好吃的,再吃两个麻糖糊住自己的嘴就行了。这一天,人人都是灶王爷。   李思璐和肖轲两人一起买菜,又一起做饭,期间难免有一些肢体接触,脸红着红着,两只手就突然牵在了一起。   卢六六扒着门缝偷看两名铲屎亲嘴,狗脸上一派认真,仿佛是在观摩学习。   吃完了饭,这对儿新上任的小情侣决定不辜负大好时光,一家五口出门遛弯去。   卢六六自己叼起狗绳,跳起来一压门把便跑了出去。   肖轲看着狗子这熟练得不像话的动作,思考着是不是应该换一个指纹锁。   这会儿遛狗的大多是上班族,白天没有时间,只能趁着晚上院里没什么小孩,把自家狗子放开来,让它们随意撒欢,发泄多余的精力。   卢六六一出楼门就把绳子丢开了,它两眼放着光,吐着舌头冲进了海棠林。   “嗷嗷嗷!”小绵羊们,我又来啦!   借着路灯不甚明亮的光,肖轲看见林子里零散分布着一群卷毛泰迪。他生出冷汗。   据说当初狗王争霸时,最开始就是因为一只哈士奇冲击了一个泰迪群……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即将发生的动.乱。   “苏哈三!三儿!快回来!”他和李思璐对视一眼,急忙脱下身上的猫包放在地上,一边高声叫着狗子的名字,一边朝狗子追了过去。   卢六六对这个新名字十分不满——苏牧混哈士奇,家里第三只宠物,所以叫苏哈三,毫无新意!   于是它脚下生风,跑得更快。   泰迪们听到不远处的骚动,警惕地朝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堪称它们一生噩梦的哈士奇狂奔了过来。   它长着一双尖端垂落的黑色耳朵,眉间印着两簇黑色火苗,蓝色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呲开森白的牙齿,吐着猩红的舌头,目标坚定地朝着狗群直冲而来。   泰迪们四散奔逃,口中哀哀叫着:“它来了!它来了!它带着两只猫来了!”   钱尔白跳上树,蹲在树杈上指点着夏昶典往上爬,对狗群的骚乱充耳不闻。   夏昶典则专心学习爬树。这种凭借自己的力量飞檐走壁的能力可不是人类身体能做到的。他还觉得挺新奇的。   肖轲最终没能追上卢六六,呼哧带喘地走回来,坐在长椅上回血。   李思璐给他顺了顺气,安慰道:“没关系,它只是一只小狗,不会把人家泰迪怎么样的。”   肖轲愁眉不展,心道:“那可不一定。”   最终,卢六六跑累了,昂首阔步地走回来,自己打开书包吃了根火腿肠,然后安静地蹲在肖轲脚边。   这时,海棠林里传来泰迪主人惊怒的大喊:“谁家狗这么缺德!追我家狗干什么?!”   肖轲看看一脸无所谓的狗子,抬脚踢了踢它,有气无力地说道:“你自首去吧。”   卢六六翻了个白眼,叼起狗绳往楼里走,它才不傻呢。   看着那倔强离去的身影,李思璐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捏了捏肖轲的脸,道:“狗界的恩怨就让它们自己解决吧,我们就不要掺和了。”   肖轲叹气,无奈道:“哈士奇怎么就总喜欢跟泰迪过不去呢?”猫哥当初带回来的为什么不是只金毛呢。   小区业主群里,泰迪主人大诉其苦,说他家的泰迪们被一只哈士奇追着绕着小区跑了三圈,跑完了腿都在抖,站都站不稳。并且强烈谴责了这种大型狗不牵狗绳放狗乱跑的行为。   其他业主也跟风附和,直到有目击者说出那只哈士奇其实跟他家泰迪差不多大,群里才诡异地沉默下来。   腊月二十六,这天,肖轲的父母来了。肖轲把卧室给了父母,自己搬到1603和李思璐一块住。   肖家夫妻乐见其成。   肖母对李思璐极为满意。老话说女大三,抱金砖。何况李思璐要相貌有相貌,要学历有学历,工作稳定,又有自己的房子,这条件打着灯笼都不好找。   两夫妻也都是爱猫爱狗的人,整天抱着哈士奇不撒手,一口一个大孙子地叫着,每天早上抢着遛狗。   城市过年,和农村很不一样。   禁烟令施行以来,曾经“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的盛景再也见不到了,云厚天低,就连朗月疏星都难得一见。   但新年就是新年,对于家庭的意义无论是城市还是农村,国内还是海外都一样,团圆更是千百年来不变的主题。   于是李思璐也回家过年了。她的父母就住在本市,坐地铁三十分钟就到了。   肖轲送她进站,怀里抱着不愿意跟猫哥分开,临进安检机前扒住他的衣服不松爪的夏昶典。   他挥着手,示意李思璐到家给他打电话,心里盘算着,大年初三去璐璐家里拜年会不会太早。   除夕夜里,肖家父母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包饺子,肖轲在阳台吹着冷风跟李思璐打视频电话。   钱尔白搂着夏昶典卧在猫爬架上,享受着难得的二猫生活。   卢六六被李思璐接到她父母家去了,此时正和李思璐的小侄子打成一片。透过手机还能听到它兴奋地嚎叫。   零点整,指针重合,楼外噼里啪啦地响成一片。   国人习惯了热热闹闹地过年,即使不能放鞭炮,他们也能想办法整出点声响来——扎气球的,敲饮料瓶的,上网搜音频拿音响外放的……奇思妙想,多才多艺。   电视里的主持人笑容满面,向观众们齐声恭贺:“过年好!”   钱尔白和夏昶典注视着彼此,也互相道一声“过年好”,然后轻轻地吻在一起。   半晌,两张毛茸茸的小嘴分开,胡须微微碰着架,夏昶典突然笑起来,道:“真的没有味道啊。还是人形更好一点。”   钱尔白舔了舔他的鼻子,别有深意道:“也不尽然。”   夏昶典瞪大眼睛,觉得猫哥这话值得深究。   直到四月份一个春光明媚的早上,猫哥突然掀翻他,给他变出一只尖尖的小.粉.丁,他才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吃了神奇的系统出品止痛药,他竟然没感觉到痛,明明那小玩意儿像钩子一样扎进来,他却舒服得发抖。真是太可怕了,若是可以,他选择再来一次!   夏昶典自己的要更加小巧可爱,粉嫩粉嫩的,像个小圆锥。他平躺着,举起小三角,直直白白地诱.惑他家猫哥。   钱尔白舔了他一口,专心致志地给他做了个全身马杀鸡。   肖轲毕业之后就和李思璐结了婚,婚礼上李思璐还把捧花扔到了夏昶典头上,并祝福这两只猫终成眷属。   后来这对夫妻又在网上给两只猫办了婚礼,为了不让狗子感到孤单,还从业主群里借了一条叫“李小雪”的阿拉斯加给它当伴娘。   婚后两人依旧住在1603。而1602则被肖轲买了下来,每当两人想要过二人世界的时候,就把两猫一狗送到隔壁去。   钱尔白和夏昶典正大光明地成为了全网第一对正式结婚的同性猫咪夫夫,并有了属于自己的爱.巢。   唯一烦恼的是,总有那么一批网友吵着要看猫.片,所以他们在进行快乐的运动的时候不得不随时提防着拿着手机伺机接近想要偷拍的两名铲屎官。   玳瑁最终重整了野猫帮,并成为了第五街区新的传说。听说她把地盘扩大了一倍,还吞并了残耳的帮派。   钱尔白后来只在天派小区见玳瑁一次,她和墩布成了伴侣,还生了两只小猫,一只黑色长毛,另一只三花墩布,像是这对夫妻的性.转,看着很有意思。   而白毛现在则是野猫帮驻天派小区保安队长,名义上保护瘸老大的安全,实则经常外出去追求那只拖枪挂印的三当家奶牛猫。   卢六六还和李小雪约会过一段时间,它们一起去追逐泰迪群——钱尔白也不明白雪橇犬对于泰迪是有什么执念——一起在夕阳下奔跑。   后来卢六六听说李小雪竟然有夫有子,而且还又怀孕了,要在家待产,它大受打击,就此失恋,同时在它的日记上写下:“女孩子果然都是骗子。”   当然,在它又遇到另一只哈士奇女孩之后,它就再次陷入了热恋,并把这句话擦掉了。   不过卢六六的爱情注定是个循环,因为它永远也无法真正成年。   钱尔白和夏昶典在这个世界一起度过了九年,看着肖轲和李思璐的女儿从刚会翻身到学会走路,然后带着她,由卢六六开路,在小区里招猫逗狗,横行霸道。   第九年,小不点已经上小学了,她的老师交给她一条蚕宝宝,让她体会生命的珍贵。   而老得毛色都不光亮了的钱尔白和夏昶典则带着卢六六打开了很久没有亲手碰过的门。   站在门口,两猫一狗回头深深地看了三人一眼,像是要把他们记在心里似的,然后扭头离开了。   李思璐和肖轲追出来,眼眶通红,小不点还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也跌跌撞撞地跟着往外跑。   卢六六驮着两只猫,快步跑下楼梯。肖轲从未见它跑得那么快过,乘着电梯赶下去都没有见到影子。它们就像是一阵风,一眨眼就消失了。   李思璐流着眼泪,扑进肖轲怀里。   小不点也抱着妈妈的腿,哭得泣不成声。   小不点手里还拿着装着蚕宝宝的火柴盒,她脸蛋哭得通红,小小年纪的她,还没有体会到生命的珍贵,就先感受到了死亡的厚重。   钱尔白歉疚地看了小不点最后一眼,轻声道:“抱歉。”然后牵着夏昶典的手迈进了时空通道。   夏昶典也有些不舍,但生命终有止,缘分终有尽。要跟上爱人的脚步,就要学着坚强起来。何况他其实已经是经历过三轮生死的人了。   他握紧了钱尔白的手,跟着走进通道。   作者有话要说:  猫咪世界结束了。(短暂的一闪,就当试车吧)   感谢大家的喜欢。   下一个世界:校园时代之英伦教导主任爱上我同父异母的哥哥(误)   敬请期待。   世界三 别人家的教导主任和他的春天 第61章 (别人家的教导主任和他的春天)   一辆炫黄色的第六代科迈罗RS, 正极速行驶在久盘山区的挂壁公路上。   它有着饱满的前脸,粗犷的尺寸,雄壮的车身线条和爆雷般的引擎轰鸣声, 兼具运动与美感,不愧是拥有独立电影的美式硬汉超跑——“大黄蜂”。   车子的左面是怪石嶙峋的峭壁, 右面是仅立着寥寥数只界桩的悬崖。   前方的隧道静默地趴伏在地上,像一只黑洞洞的眼睛。   车内,路献正艰难地眨着眼, 想要让自己保持清醒。   但长时间的驾驶已经耗干了他全部的精力,此时他的思维都变得有些迟钝, 听着耳边的音乐, 恍惚间竟然以为还在朋友们给他办的那场饯行宴上。   他的眼皮越发沉重, 最终还是没能战胜睡意, 缓缓地闭上了眼。   车子呼啸着, 直直冲进隧道。   那只眼睛目送着这位不速之客飞驰而来,又奔着死亡而去, 沉默不语。   夏日, 烈阳灼灼,空气中泛着水样的波纹。   一道金色流星腾空而起, 撞断形同虚设的界石, 风一样冲下了山崖。   车窗破碎,乐声随之传出,此时鼓点正激昂,是AC/DC的《Highway to Hell》。   钱尔白意识回笼的时候, 他正挂在断崖中途一棵横向生长出来的松树上。   他浑身疼痛,尤以胃部为重,一阵阵地翻搅着,像是有一把小锯子在拉着他的胃壁。   他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体,朝着紧靠悬崖的树根方向爬了过去。   一声巨响从崖底传来,还带着回音,听起来像是发生了爆炸。   紧接着,便是一通热浪直冲而上,吹得这棵救命恩树疯狂晃动,钱尔白趴在树上摇摇欲坠。   他赶紧手脚并用,尽力抱紧了树干。好半天才风平浪静。   松树正生在山腰上,往上往下看,都是平直的石壁。   若是平时,他可能会赞美一下松树的钻研精神,但此时他却只想要离开这鬼地方。   幸好原主身上的手机没有被摔出去。   他艰难地拿出手机,在卢六六的帮助下拨打电话呼叫了最近的救援队。   卢六六觉得等待救援的这段时间不能浪费掉,于是,它拿出一本亮闪闪的,封面印着大黄蜂的书,真诚地询问道:“宿主,请问您现在要查看路献的生平吗?”   钱尔白有些头痛,有气无力地回答:“直接数据传输给我就好了,我现在可没有功夫看书。”   卢六六颇觉失落,这可是限定版变形金刚的书包.皮肤,三百年才能抽到一次呢。   钱尔白闭上眼睛,消化着刚接收到的身份信息。   数据直接注入脑海虽然方便快捷,但有一定的危险——太过频繁的使用,容易造成使用者的意识混乱。   意志不坚定的人很可能就此迷失自己,分不清现实和任务,从而变成记忆的傀儡。   但这种浸入式的体验方式能够帮助新手宿主更快地适应身份,扮演好角色,所以总部便一直将其保留在辅助系统的程序里。   卢六六有些紧张,它还记得在护国将军的世界中,宿主就险些被记忆操控。   那时一传送过去就是战场,钱尔白足足经历了三十二次死亡。   甚至他脑中的记忆都来不及读完,身体就又换了一具。   记忆不停叠加,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被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拖累着,硬生生以一己之力血肉之躯担起了整片山河父老的殷殷期盼。   任务结束,钱尔白将情绪彻底清洗,又休养了整整一年,才终于走出阴霾。   好在现在的钱尔白已经不同往日,而路献也只不过是个因为疲劳驾驶不幸坠崖身亡的“普通青年”。   路献,32岁,本科就读于北都师范大学,毕业后又到伦国留学深造两年,回国后接受招揽在母校任职。后因行事风格过于张扬,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被匿名举报作.风问题和学.术造.假而停职查办。   虽然后来学校在官网上澄清了事实真相,也承诺会对诽谤之人进行处罚,并对受害者做出相应的补偿。   但是所谓的处罚只是暂缓了高级职称的授予。当路献表示要让诽谤之人当面道歉时,负责人却劝他能饶人处且饶人,言语间隐隐透露出一种“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的扭曲思想。   他不由得对学校有些失望,大环境就是藏污纳垢之地,如何保证小处不染尘泥。   于是他毅然辞职。宁愿闲赋在家,也不愿委屈自己。   路父觉得儿子太过于理想化了,现实与梦想本就是鱼与熊掌的关系,两者得兼那是运气,取一舍一才是常态。   路献不服气。   他觉得教育就是纯粹的事,是秉着诚心诚意,传道授业解惑的理念教书育人,而不是舍本逐末,追求名利,追求职称,追求权势地位。   有些人为了私心甚至把学生当成棋子,筹码,用来捏造事实,诋毁诽谤造谣,这样的人即使爬得再高,也是德不配位,早晚会摔下来。   而真正有学识的人,总会得到应得的一切。   路父沉默,他不愿再打击儿子。路献能有这样的想法,虽然天真,但却单纯得难得。   他看到了儿子身上的文人傲骨,不由得想起当年的自己,也是这么年轻气盛,理所当然,建信着善恶终有报,是金子总会发光,结果满腔抱负被现实击打得只剩下抱怨和麻木。   路父走了老同学的关系,把路献调到了荷市第二中学。   他势单力薄,无法改变整个教育环境,但是在他的羽翼下,路献可以尽情地挥洒心中抱负,做他想要的纯粹的教育。   但路献并没有明白父亲的一片苦心,还以为父亲是想要强迫他对现实低头,不由心中恼火。   去荷市二中报道的前一天晚上,他的哥们儿们给他开了个小型的践行宴,他心里烦闷,于是喝了个通宵,早晨也没休息,又直接开车上路。   他自暴自弃地想着:你不是让我低头吗,你不是让我违反我的原则吗?好,我就违反给你看。   醉驾,飙车,疲劳驾驶!   他心中带着怨气,也没和父母说一声,就直接开着科迈罗冲上了有“高速地狱”之称的久盘山挂壁公路。   于是,便发生了之前的悲剧。   接收完记忆,钱尔白幽幽叹了口气,又是一个白白浪费了生命的傻孩子。   他的父亲哪里是不爱他,分明是太爱他了,才会顾念着他的自尊没有说透。   路父只想着路献到了学校就会明白,却没有想到儿子的理智会被怒气控制,根本没坚持到进入学校的那一天。   而他也连亲口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了。   钱尔白突然觉得喉咙有些痒,他的手指在裤袋处摸了摸,想要找出一根烟来。   路献的烟瘾不大,但焦虑的时候就想抽一根。   钱尔白砸了咂嘴,不再想这父子俩的遗憾。他压下舌根的苦意,问卢六六道:“能查到点点的位置吗?”   卢六六摇头,道:“没有主人的身份信息,统无法定位。”   钱尔白也不强求,只要夏昶典在这个小世界里,两人就终有见面的那天。只是不知道点点一个人会不会害怕。   而此时,夏昶典正在努力地寻找线索,拼凑着自己现在的身份信息。   夏昶典刚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面朝下地趴在键盘上。   他的面前摆着一台电脑,正在运行着一款角色扮演类的竞技游戏。   画面上的小人已经死了无数遍,却依旧顽强地一次次原地复活。   小人的旁边围着一圈小怪,每次小人一站起来,它们就一拥而上,把他咬死。渐渐的,小人竟然凭一己之力把小怪喂得升了级。   看着有些单一的游戏界面,曾经的游戏博主兼游戏开发商——夏昶典同学心里有底了:这不正是新游开发中的测试环节吗?   比起当猫,做游戏他更加拿手,相当于是专业对口了。   满以为这会是个简单任务的夏昶典此时心中安定,他并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还会陆续出现更多“惊喜”。   钱尔白在树上挂了大概快三个小时,救援队终于开着吊车赶来了。后面跟着消防车,救护车,地方台的采访车,以及闻讯前来看热闹的热心群众若干。   浩浩荡荡的一大片,着实是有排面极了。   两名消防员拿着大喇叭冲他喊道:“路献先生坚持住,我们的队员马上就下去救你了,请你保持冷静,不要惊慌!”   钱尔白一抬头,就看到一排排的长.枪.短.炮伸出悬崖边,冲着他一顿猛拍,仿佛他是什么难得一见的旷世奇景似的。   其实这条公路向来事故多发,因为弯度大,路面窄,车速越快越容易出事,所以也被称为“超跑断.头.台”。   车祸不稀奇,奇得是从“断.头台”处飞出去,竟然还能有人幸存!   两名救援人员腰上系着安全绳,顺着崖壁缓缓降至钱尔白处。   一人头上带着微型摄像机,将受困者的情况如实反馈给上方的医护人员。   确定了钱尔白没有骨折,内脏.破.裂等不适宜移动的症状后,两人将护具和安全绳帮他绑好,同时一左一右地护在他旁边。   吊车起吊,三人缓缓升至空中。人们盯着屏幕,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终于,三人成功落地,崖顶上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崖顶边接应的救援队员赶紧扶着钱尔白坐下,医护人员则上前检查他的生命体征。旁边有人递过水和毛巾,又给他围上一张薄毯。   而刚解开安全绳的两名消防员又跟着再次下到了崖底,他们需要确认坠毁车辆的情况,有没有造成其他伤亡,有没有引起火灾,等等。   真正的英雄在逆行,而造成这场灾难,自食恶果的人却在接受媒体和群众的慰问和关怀。   钱尔白觉得有些讽刺,心中不由郁郁,眼神冷漠。   他知道这是受到了原主性格的影响,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将意识梳理一遍就恢复正常了。   记者们纷纷挤过来,想要一睹幸运儿真容,手里的摄像机和话筒恨不能贴到对方脸上。   他们像冲关英雄一样齐心往前涌,把隔离带都扯得变了形。   “路先生,能说一下您现在的心情吗?”   “路先生,您是怎么掉下山崖得,能说一下吗?”   “路先生……”   救援队赶紧连起人墙,挡住过分热情的无关人士,为医护人员开出一条道来,好让他们把人安全地抬到救护车上。   钱尔白看着这阵仗,心中厌烦,他索性闭上眼睛,放任自己晕过去。   隐约间,他听到有人报道:“在消防官兵和救援队的不懈努力下,坠落山崖路先生已经被成功救起。但就在刚才,路先生突发昏迷,情况不容乐观,现正被紧急送往荷市人民医院。荷市电视台将为您持续报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的太累了,没有思路,今天又是难产的一天。   感谢在2020-03-11 01:45:18~2020-03-13 00:0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rose、睐本心、画风突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当一只螃蟹 8瓶;是莱啊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别人家的教导主任和他的春天)   钱尔白火了。应该说变成路献的钱尔白火了。   驾车以210公里时速冲下山崖, 又被抛出车外挂在树上,在烈日下暴晒了四个多小时,却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路献的事迹被荷市大小媒体争相报道, 更有好事者称其为“久盘山车神”。   吃瓜群众们将其与“秋名山之神”并称二圣,还特意为他创建了贴吧, 但最后不知为什么变成了灵异事件交流吧。   野生赛车党更是将他的照片当成护身符,每次玩这种山路的比赛之前都要拿出来拜一拜。   钱尔白得知以后不知说什么好,只能祝他们平安。   拿到了路献的记忆, 他当然也看到了从车祸发生到原主死亡的这一段影像。   路献在穿越隧道的时候睡着了,手下的控制力道稍一放松, 原本直行的车子便灵巧地偏移了方向。   车子起飞的一瞬间, 路献猛然清醒了过来, 他以平生最快的手速解开安全带又打开车门, 但一切为时已晚。   下落中松树拦住了他, 但这颗树却并没能救他一命,剧烈的撞击导致肝脾破裂并发出血性休克, 使他在短短半小时内便失去了生命。   钱尔白接手身份之后所感觉到的胃部绞痛, 实则是因为腹腔出血和胆汁外溢刺激腹膜所产生的。   当然,这只是复刻原主基因模板时, 其残余意识遗留下的幻痛, 钱尔白这具数据生成的新身体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身上唯有的几处皮外伤还是在爬树的时候被树皮树枝划破的。   不过真相当然无法公之于众,所以他也只能默认“命大”这一说法。   这件事在普通人看来算是一个小奇迹,但在专业人士眼中,其实也并不足为奇。   每年在各种天灾人祸中捡回一命的人, 医院见得多了。   其中有个人被雷劈中了十几次都没事,遭个雷劈就跟免费烫个头似的,这种案例要比坠崖生还猎奇多了。   不过路献这件事牵连甚广,交通部,道路维护部,消防部,救援部,紧急医疗部,甚至车辆安全与保险部都在密切关注着事态进展。   加之当地官员也有意将其树立成典型,用以展现本市各社会安全部门的优越性和时效性,同时警惕公民们“安全驾驶,势在必行”,所以对于媒体的大肆报道持默认甚至支持态度。   钱尔白并不想让自己的形象挂在高速路口当警示牌,于是坚决不接受任何采访。   但这些记者智计百出,简直无孔不入,他们总是能想到办法混进病房来,有时甚至会冒充同病房患者的亲属,光明正大的地来套话。   若不是卢六六检测到对方身上藏着录音趣÷阁和针孔摄像头,钱尔白可能就要中招了。   路父无意中在荷市新闻上看到儿子出了车祸,急忙打过电话来询问。   但关心的话还没说两句,他便又数落起儿子来,批评他“把交通规则当不存在,把生命安全当儿戏,视社会秩序为无物,是极不负责任的行为”。   若是真正的路献听到这话怕是又要炸毛,但钱尔白却觉得他说得句句在理,自是诚心附和,一副真心悔过,痛改前非的样子。   路父反而不好意思再说,别别扭扭地道:“人没事就好,我和你妈都很担心你。”   听说儿子饱受媒体的困扰,路父又给走关系操作了一番,终于让荷市的官媒歇了心思。至于有些专靠噱头搏出位的自媒体们则一向屡禁不止,官方也无能为力,路父只能叮嘱儿子自己多加留个心眼了。   这些天里,钱尔白一直与小报记者们斗智斗勇,始终没能让他们发掘到什么爆点新闻。   白白追踪了好几天却一无所获的他们远远地偷拍一些似是而非的照片,然后起个引人遐想的标题,接着“开局一张图,内容全靠编”。有些小故事真的写的还蛮有趣的。   事故调查结束之后,交管局来送还在车辆坠毁现场找到的身份证件,并通知钱尔白交罚款并赔偿被撞坏的公共设施。   由于对方身穿便衣,证件又是被装在取证袋中,于是便被人拍下来,写作“路某深夜私会神秘人,疑进行黑市交易”。   保险公司的负责人来通知钱尔白他的车辆报废,获赔28万元,并拿出了一书包的现金,这人又摩拳擦掌,贴图并编撰为“金钱交易升级,路某私下竟是这样的人”。   看着这娱乐圈风格的诡异标题,钱尔白啼笑皆非,他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大明星,连吃饭喝水都能被拿来做文章。   第六天,荷市教育局副局长郑时臣先生—同时也是路父的那位老朋友—来医院看望钱尔白。   陪同前来的则是荷市二中的正副两位校长。   郑时臣比较忙,询问了下钱尔白的恢复情况,又简单叙了叙旧,然后留下句“有困难就来找我”便匆匆离开了。   二中正校长则笑眯眯地关心了下钱尔白的状态,然后代表全体老师对他的加入表示了热烈欢迎。   副校长不苟言笑,但也态度和蔼,他透露,校董给钱尔白安排的职位是教导主任,一出院便入可职;另外,他也可以先带薪休养,风彻底恢复以后再上班。   钱尔白推辞道:“谢谢学校领导对我的重视,不过我初来乍到,恐怕担不起教导主任的一职啊。”   正校长拍拍他的肩,道:“你就不要太谦虚了,北都师范大学前教授来我们一个中学当老师已经算是屈才了。”   钱尔白笑了笑,纠正道:“您过誉了,是副教授。”   副校长依旧是一张扑克脸,但说的话却总在正点上:“不要想太多,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刚刚退休,而这个位置正好需要一个年轻的,有拼劲的人。”   正校长微感尴尬,正欲补救,却见钱尔白点头道:“那我明天就到学校报到,一定不会辜负学校领导对我的信任的。”   正校长看了看副校长,又看看钱尔白,觉得自己来这趟有些多余,眼前这个空降兵明显跟老张这个直肠子更谈得来。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学生们被两位铁面阎.罗双重压迫的悲苦未来,不由在心中为孩子们掬了把辛酸泪。   在荷市人民医院住了七天,钱尔白终于出院了。   在正校长的帮助下,他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两居室的房子,又购置了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然后去学校先办理了入职。   荷市第二中学作为一所省级示范性高中,其教学与软硬件设施水平自是不必质疑。   走在校园中,入目尽是“劝学”之风——勤学亭,博学园,敏学林,善学楼,连池子旁立块石头都刻着“尚学”二字。   校方的良苦用心可见一斑。   他看着池畔长椅上坐着的那对小同学,不由失笑,不知他们是否感受到了来自校长同志的灼灼目光。   “方彤彤!你不去上课在这儿干什么?!”校长喝道,同时大步走过去,“还有那男的,你是哪个班的,叫什么?”   两个小孩像受惊的兔子似的“腾”地跳起来,直接兵分两路,头也不回地跑了。动作之娴熟,配合之默契,一看就不是头一回。   校长追了两步没追上,便折回身来,脸上余怒未消,说道:“这个方彤彤,是高二(8)班的学生,刺头一个,经常逃课旷课,抽烟打架,还与校外人士来往密切,屡教不改。老师们都拿她没办法。”   钱尔白弯下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一盒烟。烟盒扁硬,隐隐还散发着一股玫瑰的香。   校长又恨铁不成钢地细数着学校中其他有名的刺头的劣行,没有注意到钱尔白的动作。   钱尔白将烟盒在手指间转了转,然后装进自己的口袋里。他笑着打断校长的话,说道:“校长放心,这些孩子就交给我吧。”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笑容优雅:“我一定会让咱们学校的风气焕然一新的。”   校长闻言看向钱尔白。只见对方身姿挺拔,面容俊逸,神色也是坦然,语气也是正常,但是他怎么就觉得突然有点冷呢?   这是菏泽第二中学又一个平平无奇的早上。走读的同学们或骑着车子,或步行,陆陆续续地走进了校园的大门。   清晨的阳光带着夜间的凉意,照在人们身上,不冷不热,温度正好。   钱尔白站在门边,看着这些朝气蓬勃的孩子们,不由动容——年轻就是好啊。   即使在来的路上,他们还一脸不情愿,嘟囔着“好烦啊,怎么还不到礼拜六”,见到了朋友立刻就换了副心情,老远就笑着招呼起来。   男孩子直接冲过去,一个虎扑跳到哥们儿背上,然后你拍拍我的肩,我捶你一拳的打闹起来。   女孩子则相较矜持,叫一声小姐妹的昵称,然后笑着摇摇手;或者悄悄走到对方身边,突然抱住她的腰,贴着耳朵根儿叫一声:“嘿!”两人便互相挠着对方的痒痒肉笑闹成一团。   保安大叔们支着凉棚坐在门边,看着这青春洋溢的景象,也是心旷神怡,端着自己的保温杯,喝一口茶便感叹一声。   青春期,正是热衷于表现但又羞于被人发现的时代,他们喜欢张扬的大笑,喜欢做惹眼的举动,喜欢夸张且别具一格的装扮。   他们的内心渴望得到人们的关注,所以会注意别人的视线,但同时又会因过分在意别人的看法,而在感受到他人的目光时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安分守己。   当这些少年少女们看到门边除了保安大叔,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时,他们顿时收敛了多余的光芒,一下子变得端庄——聒噪的变得安静,疯闹的变得优雅,由于这位陌生男性优秀的外表,还有女孩子特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钱尔白满意地点点头,目送着一批批学生乖巧地离开。   早读的铃声已经打过了,他依旧站在门口,双手插在口袋里,神情悠然。   保安大叔收起了凉棚,招呼他道:“路主任,上课了,您回去吧,这儿我们看着就行。”   钱尔白摆摆手,朝前走了几步。他要等的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出现了 第63章 (别人家的教导主任和他的春天)   “同学, 你迟到了。”   钱尔白笑眯眯地站在电动门边上,正好挡住了方彤彤意欲来个八百米冲刺的车轱辘。   她急忙把闸捏死,一条腿支着地, 眼神不善地斜觑着钱尔白,问道:“帅哥你谁?”   钱尔白指了指胸前口袋上别着的一枚小牌子, 道:“路献,新来的教导主任。”   方彤彤看看眼前这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架着副金丝眼镜, 大热的天还穿着一套西装,活像从漫画或者游戏里走出来的伦国管家——还是给自己的发际线上过保险的那种——似的男人, 怎么也没办法把他和教导主任这个职务联系起来。   在她的印象里, 教导主任的形象应该是挺着将军肚, 头顶地中海, 脸上带着刻薄和挑剔, 看哪个学生都不顺眼——就像刚刚退休的老马一样。   头一次见到这么帅气又和蔼的教导主任,方彤彤还有点兴奋, 她从车子上跳下来, 笑道:“您也太年轻了吧,我还以为是学生会的呢。”   钱尔白看着女孩自来熟地套近乎, 心中好笑, 他抬起手里的小本子,扬了扬,道:“迟到了八分钟,来登记一下吧。”   方彤彤抬起头, 苦着脸看着钱尔白,试图给自己求情,道:“我不是故意迟到的,今天是遇到了点特殊情况。”   “哦?说来听听。”钱尔白不为所动。   “我家住得远,路上堵车了。”方彤彤信口胡诌,反正新来的老师也不知道她家在哪,“路主任,您就放我一马吧,我保证绝没有下次了。”   钱尔白点了点头,让开了路,“原来是这样啊。进来吧。”   方彤彤面上一喜,推着自行车便往里走。   当她以为蒙混过关,正在心中暗自得意的时候,钱尔白却叫住了她。他敲了敲放在桌子上的登记本,道:“但规定还是要遵守的,过来签个字吧。”   方彤彤只好不情不愿地填完了姓名班级信息,然后把趣÷阁往桌子上一丢,道:“可以了吧?”   钱尔白看了看表格里的内容,似笑非笑地冲她一颔首,道:“可以了,快去上课吧——李一阳同学。”   方彤彤被他看得不自在,仿佛自己的小把戏被看穿了似的,她抿了抿嘴,赶紧推着车子跑了,心里嘀咕着:长得帅也没用,果然教导主任都一样讨厌。   钱尔白点了点纸上的名字,心道:“看来昨天那个男生就是李一阳了。年轻人的友谊真是有趣。”   他想起了点点的世界里那个被他坑了两张演唱会门票的(乔卑斯的)发小——瘦猴,怀念地笑了笑。   他把那页纸折起来装进口袋里,慢悠悠地往教学楼走。   身为教导主任,除了抓迟到早退之外,课堂纪律的监管也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   不过这时晨读还没结束,一进入走廊,满耳朵都是读书声。   背课文的,背单词的,背公式的,间或夹着一两句嬉笑,几声桌椅挪动的声响,也不突兀,全都混合在一起,汇成一阵风,从前后两扇门中飘出来,互相缠绕着,编织着,组成了校园时代最深刻的记忆。   钱尔白缓步走着,从一间间教室门前经过,心情愉悦。   这种尚学的氛围带着他又回到了三百多年前。   那时他已是帝王之师,得知他欲开学馆,天下学子熙熙而来,拜入到他门下求学问道。他们每日枕典席文,宵旰攻苦,天不亮便立在他的卧房外等候解惑,其渴学之心着实令人动容。   看着眼前这些年轻鲜活且同样刻苦的面容,钱尔白满意地点了点头,迈步离开。   等他走远了,被一直盯着倍感压力,不得不更加投入地念起课文来的同学们才终于松了口气,不约而同地拍了拍胸口,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方彤彤正趴在桌子上补觉,她的同桌把书本立起来,侧着身子给她打着掩护。   其实她也不是真的有那么困,她只是不想上晨读而已。   她一直觉得学校强制要求学生到校晨读这件事很傻,完全就是形式主义,没有一点实际作用。   读得再大声又有什么用,反正读完就忘了,什么也记不住。   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她的同桌突然很大力地戳在了她的腰上,又麻又痒,还有点痛,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突地跳起来:“赵正你找打呀?!戳我干什么?”   全班陷入诡异的安静,还有一丝尴尬。   方彤彤心中一突,觉得不对,顺着同桌的手指看过去,只见早上那个帅气的教导主任正站在教室前门,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她哀叹一声:“完了。”不知道现在坐下开始看书,主任能不能当做没看到,放她一马。   钱尔白冲她招了招手,道:“李一阳同学,出来一下。”   真正的李一阳从书底下抬起头来,一脸错愕:“?”   方彤彤脸色通红,她从同桌身后挤出来,一步一挪地朝着钱尔白走过去。   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的李一阳给了她一个鄙视的手势,她低头瞪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被六十多双眼睛盯着,饶方彤彤这般以大佬自居的女汉子都有些不甚自然,腿脚越发不利索,好几次险些顺拐。   钱尔白平淡地扫了他们一眼,看热闹的学生们赶紧低下头去,重新捧着书读起来,其实大部分还在心不在焉地悄悄瞄着前门。   方彤彤心中惴惴,她靠着墙站着,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脚上的鞋子是新买的,但是不知什么时候蹭了一片灰,在白色的鞋面上显得格外刺眼。她有种冲动,想蹲下去把它擦干净。   看女孩有些紧张,钱尔白回身把教室的门关上,彻底隔绝了其他学生们好奇的目光。   方彤彤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她觉得有些奇怪,以往跟老马打交道的时候她可从来没有怯过场,今天怎么怂了呢?难道还真有什么新官上任的debuff(负面状态)?   “李一阳?”钱尔白笑着问她,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谑。   方彤彤脸红,小声道:“路主任我错了。我不该撒谎。我不叫李一阳,我叫方彤彤。”   钱尔白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递给她:“我知道,这个你拿着,下不为例。”   方彤彤有些震惊,同时还感觉到一丝莫名,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新来的主任还是个走温和派路线的?   她接过那张纸,在手里揉搓着,心里更摸不着底了。   “没事了,你回去吧。”钱尔白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朝她扬了扬下巴,仿佛把她叫出来就是为了把登记表还给她。   方彤彤难以置信,小声嘟囔:“就这事?没了?”   钱尔白善解人意地补充道:“还有一件事……”   方彤彤屏住了呼吸,心里暗骂自己多嘴,她忐忑不安地看着对方,同时自暴自弃地安慰自己:别怕,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被叫家长,又不是没叫过?   “好好学习,不要睡觉了。”钱尔白不再逗她,淡淡地说完,便示意她赶紧回教室去。   方彤彤七上八下的心像坐了趟过山车,终于开进了终点,整个人都有些找不着北了,只得开门进去。   转身时看到教导主任还站在原地看着她,神情看不出喜怒。她下意识欠了欠身,然后恭恭敬敬地关上了门。   回到座位上,她才发觉自己背心全是冷汗,心脏像憋了很久似的疯狂地跳起来。   李一阳和赵正换了位置,悄悄问她:“那谁啊,找你说什么了?”   “新来的教导主任,没说什么。”方彤彤现在不想理他,握着的纸都被她手心里的汗水给浸湿了,她把它捏成团,扔进了书桌里。   “老马退休了?哦,确实也该退了,他都快七十了。”李一阳丝毫没感觉到哥们儿的不耐,依旧往过凑着,“新主任叫什么啊,也太年轻了吧,是不是关系户啊?”   “不知道,回你座位上去,我看着你就烦。”方彤彤白他一眼,重新趴下。   李一阳不服气,“你迟到了写我名字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还敢嫌弃我?”他把胳膊压在方彤彤肩膀上,道,“你就跟我说说呗,我实在是好奇,他到底说什么了,竟然就把你给收服了,你都不知道你刚才那样,点头哈腰的,我都惊着了。”   方彤彤踹他一脚,没好气地道:“一边去,别打扰我睡觉。”还点头哈腰,会不会说话。   她想到刚才自己的举动就觉得脸上挂不住,真是有失大哥风范。   碰上路主任视线的那一瞬间,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鞠躬,好险克制住了才变成欠身。她打了个冷战,觉得这个新来的主任真是邪门。   李一阳还想说什么,老师进来了。他只能按下好奇,跟赵正又换了回来。但看着跟变了性子似的好兄弟,担心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又往过扔了个纸条。   方彤彤假装没看见,拿出了数学书,垫在桌子上,打算像往常一样睡过去。   刚趴下,她的脑海里便回响起教导主任的那句“好好学习,不要睡觉”,她觉得后背一阵灼热,仿佛有一束目光正紧紧盯着她,让她很不舒服。   她突然觉得上课睡觉是一件很丢人的事,她应该为过去“虚度光阴,荒废青春”的自己感到羞愧。   于是,她皱着眉坐起来,看了看黑板,又看看同桌的书,刷刷刷翻到那一页,努力听起课来。   赵正张着嘴看着她,仿佛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方彤彤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么就听起课来了呢,莫不是中了邪?还是说自己其实是个重生的学霸,现在终于要觉醒了?   抱着这样隐隐的期待,她听完了整堂数学课,又听完了接下来的英语课,生物课,物理课,最终她失望地把书扔回了桌子里——她根本不是什么学霸,听不懂依旧还是听不懂,不会依旧还是不会,她还是那个稳坐全年级倒数前十宝座的学渣。   但是她头一次认真学习的态度引起了物理老师的注意,还特意叫起她来回答问题。   虽然她并没有回答正确,甚至都没个正确的解题思路,但老师还是很欣慰地表扬了她,并鼓励她有什么不会的就去办公室问她。   难得被老师肯定一次,还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她羞涩之余也感受到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开心——不,她初中的时候还是经常被老师夸奖的,应该说自从上了高中就再也没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这种久违的经历又牵扯出她不愿碰触的伤口,她垂下眼,神情落寞。   倒数第十突然要奋起读书了,李一阳本来想来调侃她两句,看她这样,便很有眼色地咽下了嘴边的话,只问道:“要不要去吃饭?”   方彤彤却很快恢复过来,捶了他一拳:“废话!赶紧给哥冲,今天该你打饭了!”   李一阳揉了揉胳膊,心道:这么有活力,应该是没事了。   于是他放下心来,反手也给了方彤彤一拳,接着拔腿就跑。   方彤彤在后面追他,两个人打打闹闹地朝食堂跑去。   教工食堂里,八二班的几个任课老师聊起班上常年倒数的刺头突然开始学习了,不由感叹道:“孩子长大一年,果然就会懂事许多,高二是个分水岭,只要肯努力,就还是有希望的。”   钱尔白听着他们讨论,点头笑而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点点应该就要正式出场了 第64章 (别人家的教导主任和他的春天)   学校里的教导主任是一个大帅哥是什么体验?   相信荷市二中的学生一定能给出统一的答案——“又爱又恨, 欲罢不能。”   爱是因为新来的教导主任真的太帅了——身高腿长,气质优雅,颜值又高, 衣品又好,每天换一套布雷泽, 一礼拜不带重样的。往门口一站,即使什么也不做,自身就已经是一道风景。   恨的则是, 这样一个男神一般的人物,竟然是个“墨守陈规的俗人”, 其对维护校规校纪之执着, 对学生要求之严格, 全校领导无人能出其右。   最典型的例子便是抓迟到。   以往这项工作都是交给学生会来做的, 教导主任只有周一才会例行公事地在门口站上一会儿, 不出十五分钟就离开了。   但新主任不一样,他把学生会的同学撵回去上晨读了, 自己天天守着大门。   从六点四十一直待到七点半, 七点晨读开始的铃声一响,这之后再进学校的人通通记下姓名班级。谁的面子都不给。   有一次学生会的副主席和一个部长迟到了五分钟。   若是搁在老马在任时期, 他们直接套上工作牌往门边一站就可以假装是执勤人员蒙混过关。但现在只能乖乖地登记姓名, 班级,班主任信息。   看着登记表上特意为他俩划出来的职务一栏,两人俱是面红耳赤。写完了又有点不甘心,事后抓耳挠腮, 挤眉弄眼地来暗示钱尔白给“通融通融”。   钱尔白看着这两个初具成年人行事风格的男孩,意味深长地拍拍两人的肩,道:“试图贿赂老师可是罪加一等啊。你们可要想清楚,不要因小失大。”然后当这两人的面,把登记薄锁进了抽屉里。   两人觉得头皮一紧,赶紧道歉离开。   但学生会副会长的父亲却不愿意儿子的档案中有任何一个污点,他通过校长的关系,试图对钱尔白恩威并施,要求他把儿子的记录消掉。   钱尔白冷笑着看着他,毫不客气地说道:“迟到不会成为您儿子档案中的污点,反倒是您这个做父亲的,正在给您儿子的身上抹黑。”   这位气愤的父亲勃然大怒,扬言要让钱尔白这个出言不逊的小老师“吃不了兜着走”,结果被闻声赶来的校长眼疾手快地拉了出去。   钱尔白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学生是学生,家长是家长,二者不能混为一谈。   他教书育人是在对学生负责,学生家长的态度和人品并不能作为评价该学生品质优劣的标准。   但是那位副主席同学显然是受到了其父亲的一些影响,很多次远远地看着钱尔白,那眼神复杂得很。   那些被登记了姓名的学生们一直没有收到处分通知。   他们一边惴惴不安着,一边又想着主任是不是忘记了,或者只是做个样子用以警告其他同学?毕竟听说迟到的人还挺多的,法不责众嘛。   但是钱尔白怎么会忘呢,法不责众更是不存在。   在钱尔白的教育观中,对学生小的错误视之不见不是宽容,而是纵容。   若是一个人做了一些错事,却没有受到一点惩罚,他就会形成扭曲的是非观,甚至从中获得鼓舞,以后就很可能会犯更多更严重的错。而当犯罪的成本变得微乎其微时,若要制裁犯罪,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而法不责众这句话更是无稽之谈,在钱尔白看来,法不责众就是包庇罪行的遮羞布,只有无能的时代才会向打着这样幌子的人妥协。不是人多就是有理,无论什么时候,人多势众都不能成为暴行的帮凶。   钱尔白要让他们记住这一点。   于是,正当这些同学们以为云销雨霁了,渐渐放下心来的时候,钱尔白突然把他们聚集到了操场上,翻出小本本来挨个点名,而且名字后面还跟着迟到的时长。   被点到名字的同学脸色通红,尤其迟到了二十分钟的那个女生更是低着头,耳朵也红得滴血,脸上又臊又烫。   方彤彤也在其中。   被叫出来的时候她还有些错愕:她还以为自己迟到的事被放过了呢。   不过想也知道绝不可能——路主任这样铁面无私的人,校长侄女——迟到了20分钟的女孩—的面子都不给,又怎么会给自己特殊待遇呢?   她迟到了八分钟,算是中等水平,当她的名字被钱尔白念出来的时候,她一点没觉得轻松,反而羞愧得恨不得原地隐身。   念完了名单,钱尔白道:“你们可能觉得迟到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细节决定成败,未来你们进入公司,迟到一分钟可能就会导致生意商谈失败;进入科研机构,一秒的误差可能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成为运动员,零点一秒可能就和冠军失之交臂……时间观念是一个自律的人,一个成功的人必不可少的品质。”   他看着这些沉默不语的孩子们,语重心长,“一个学生最宝贵的是什么,是时间,是自律。大家都知道,高考是一道龙门,是人生的岔路口。你们都走在通往这道门的路上,时间对于你们到底意味着什么?希望你们能引起重视,好好想想我说的话。”他把本子收起,冲他们挥挥手,道,“现在,迟到一分钟跑一圈,开始吧。”   “啊?!”刚刚陷入沉思的学生们顿时哀嚎起来,尤其那个迟到20分钟的女孩,更是一脸备受打击摇摇欲坠的模样。   只迟到了一两分钟的人不由得庆幸起来,听着其他难兄难弟们的“悲鸣”,偷偷拍了拍胸口,幸灾乐祸地看了小伙伴一眼,一马当先地上了跑道。   钱尔白看了他们一眼,说道:“你们也别有什么优越感,明明可以及格,非得考59,是不是应该好好反思一下。”   几人缩了缩脖子,不敢再笑,忙认认真真地跑了起来。   方彤彤看着偌大的操场,感觉到一阵心慌气喘——太狠了。八圈!那可是三千二百米,腿都要跑断了吧?!   有人觉得三四圈还可以接受,也陆陆续续跟上了队伍。   还站在原地的人多是五圈以上的,也有觉得自己身娇体弱一圈都跑不了的,都齐齐看向钱尔白,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试图打动这个外表看起来还蛮绅士的温文尔雅的男人。   但是他们的打算终究是要落空了。   钱尔白进器材室搬出一把折椅,坐下来,看着他们,面上带着鼓励的笑,镜片之后那双狭长的凤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他说道:“加油啊孩子们,我就在这陪着你们,什么时候跑完了,什么时候去吃饭。”   方彤彤深吸了口气,视死如归地踏上跑道,追着夕阳而去,留下一道单薄又倔强的身影在红棕色的塑胶跑道上被越拉越长。   目送着方彤彤越跑越远,钱尔白又看向其他人,含义不言而喻。   剩下的人只能跟上,同时在心里扎着路主任的小人。   圈数少的跑完了,钱尔白就让他们回去。   圈数多的还在跌跌撞撞地跑着,身形有些狼狈。   有的人时不时地回头来看钱尔白的反应,趁他没注意就停下来休息休息,后来干脆走起来了。   钱尔白看了看时间,叫停了众人。罚跑本来就不是目的,而是一种加深认知的手段,十圈二十圈的就过了。   但是为了保证公平,他没有将其一趣÷阁勾销,而是让他们打欠条,以后分批次陆续还清;而还债期间若是再出现迟到情况,圈数直接翻倍,直到还完为止。   累得气喘吁吁的小孩们一人捧着一张欠条走了,唯有方彤彤执着地要跑完八圈。   副会长本来也想领欠条的,但是看方彤彤一个女孩子都在坚持,自己一个大男生,就差两圈了难道就跑不下来?   于是他也咬牙继续。   但是副会长还真比不过这个女孩子。   方彤彤五圈跑完反而像打通了任督二脉,越跑越轻松,呼吸也不急促了,肺也不疼了,脚步轻盈好似腾云驾雾,她甚至有种错觉,自己不是在跑,而是在飞。接下来的三圈很快跑完,她还意犹未尽,甚至想再跑三圈。   钱尔白忙拦住她,让她先在操场上走动走动。自己起身把椅子收起放回器材室里。   这时,副会长跑了过来,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差最后十几米了,他竟然下意识地想要冲刺,结果脚底拌蒜,险些摔个好歹。钱尔白伸手接住他,左手副会长,右手方彤彤,拉着他们绕着跑道来回走了几步。   此时已经是六点四十五了,学生食堂里主食的窗口都灭了灯。   钱尔白带着两人去了教职工餐厅,道:“为了表彰你们今日事今日毕的态度,今天这顿饭我请了。想吃什么随便点。”   副会长还要推辞,方彤彤则毫不客气,她坐下来,大爷似地捶着腿,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我想吃红烧排骨,再来份猪骨山药玉米汤,来两碗米饭,再来瓶可乐吧。谢谢路主任。”   钱尔白点点头,又看向副会长,询问道:“你呢?”   副会长还是觉得不太好意思,毕竟前不久他爸才刚找过路主任的麻烦,他摇摇头道:“我不太饿,就不用麻烦老师了。”   钱尔白看他,神色认真,“沈同学,高中暂时还用不到这些虚礼,你可以选择做自己。”他循循善诱道,“现在,告诉我,你想要吃点什么?”   沈同学惊讶地抬起头,和他对视着。半晌,他犹豫着道:“和方同学一样?”   钱尔白很满意,一共点了三分方同学套餐。   吃完了饭,沈同学还有点回不过神来,怎么就和教导主任同桌吃饭了呢?他回到教室,坐下来思索着这一天的风起云涌,觉得恍如梦中。   想到路主任操场上的一番话,他有如醍醐灌顶,神思豁然开朗。   他突然觉得以往仗着学生会的身份假充特权阶级公然破坏学校秩序的自己是多么的可笑,往日经常借口学生会工作需要,大行迟到早退逃课之实,实则浪费了青春,荒度了时间,而他自己却还在沾沾自喜。   沈副会长不由后悔不已。   他看着已经变得有些陌生的书本,心中暗下决心:青春是自己的,未来也是自己的,他要从今天开始重新找到平衡,做最好的自己,不让未来的自己像今天的自己这样为过去后悔。   方彤彤则有点不太好。   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吃完了饭腿有点酸,但也还好,但是回到教室坐了一会儿之后,两条腿竟然就没有感觉了,不论她怎么捶打都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她吓得梨花带雨,掐着李一阳的脖子哭着道:“怎么办,怎么办,我还年轻,我不想变成残废!”   李一阳被她掐得差点翻白眼,赶忙把她的手扒下来,安慰她道:“你先别着急,说不定只是被压麻了,我扶你站起来走走,应该就好了。”   李一阳搀着方彤彤站起来,给她喊着号子让她走两步看看,班里同学也关切地围过来,伸着手护在她周围,问她:“好点没有?”   方彤彤脚底下突然像过了电一样又酸又胀又痛,沿着小腿直窜上大腿根,她浑身一激灵,难受的头发都险些竖起来,“不行不行,赶紧扶我坐下,疼死我了!”   班长见状赶紧去叫班主任。结果班主任有事外出还没有回来,正巧碰上锁门打算下班的钱尔白,便把他叫了过来。   这时,方彤彤的两条腿已经恢复了知觉,只是痛觉过敏,碰一下就疼得嗷嗷叫。   钱尔白问她能走吗,她摇了摇头,小脸煞白。   于是他蹲下身,道:“我背你吧,先去医务室热敷一下,开点镇痛的药,再给你家长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   方彤彤看着面前那张宽阔的肩背,脸有点红,但周围同学都催她赶紧去医务室,而且她腿疼的确实站不住了,于是便飞快地丢掉那些少女心思,咬着牙趴在了钱尔白背上。   钱尔白让其他学生接着上自习课,把人往上颠了颠,然后扶着女孩的小腿,快步下楼。   班长只让李一阳一个人跟着一块过去医务室陪着,其他人通通留在教室里学习。毕竟马上就要月考了,时间紧迫,而且方彤彤看着问题也不严重,不用全都跟过去。   校医给方彤彤开了些消炎镇痛的药,然后嘱咐她多拉伸腿部肌肉,然后去烧水灌热水袋了。   李一阳看着疼得呲牙咧嘴的方彤彤,十分不讲义气地嘲笑道:“活该,让你逞能!”他已经知道了方彤彤硬要跑完八圈的壮举了。   钱尔白要到了方彤彤家长的电话,来到门外拨通。   “喂?请问是方彤彤的家长吗?”听着那边有了声响,他先声问道。   “谁?方彤彤?”一个磁性的低沉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似是很疑惑方彤彤是谁。   听着这声音,钱尔白莫名感觉熟悉,这声线,怎么有点像上上个世界的乔卑斯呢?   “您认识方彤彤吗?”钱尔白觉得还是再要问一遍。   对方似乎正在工作,或者玩游戏,键盘敲得劈啪作响。“我想想啊……”他把手机拿远了些,接着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回答道,“认识,我是她哥。她怎么了吗?”   钱尔白:“……她运动过度,有些肌肉拉伤,你来学校接她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诶,好的好的。”对方连连点头,但半晌不挂电话,又不知在捣鼓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请问,哪个学校啊?”   “……荷市二中,校医室。进门之后直走尚俭楼一层。还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钱尔白觉得这个哥哥绝对是最不靠谱的家长了。   那边赶紧道谢,听着座椅小轮滚动的声音似乎是要准备出发,对方说道:“谢谢老师,”他迟疑了一下,然后试探地问道,“您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冒昧问一句,您听着我的声音觉得耳熟吗?”   钱尔白心中一动,皱了下眉,没有贸然回答,他道:“其余的事我们见面之后再谈。”   对方爽快应下,利落地挂了电话。   钱尔白摩挲着手机,在心中问卢六六:“六六,对面的人会是点点吗?”   卢六六也拿不定主意,它说道:“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吧。”   它安慰钱尔白道:“宿主不要太担心,统已经发布寻人寻猫启事了,相信主人早晚会看见的。”   “嗯。”钱尔白把那串号码存进电话簿里,目光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  1.布雷泽:西装的一种,是一种既算休闲也可算正式的搭配。   2.关于跑步之后不能立即坐下的原因:   人在跑步时,由于重力缘故会导致下肢充血,而要将下肢血液及时送回心脏,主要依靠下肢肌群的收缩和舒张,挤压血管使血液回流。若跑步后马上坐下来休息,会导致下肢肌群放松,失去挤压作用,使血液淤积于下肢,引发脑部暂时供血不足,出现面色苍白,嘴唇发紫等表现,严重时甚至会晕倒,这在医学上称为“重力休克”。   同时,跑步后立即坐下休息,会导致下肢肌肉充血,使下肢出现短暂性的变粗,通常睡一觉之后就回复了。   3.感谢在2020-03-15 00:29:26~2020-03-16 00:44: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0年开始了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别人家的教导主任和他的春天)   夏昶典挂断了电话, 心情激动。   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他没有一刻不在寻找熊哥和六六的下落。   他在自己正在制做的游戏中安排了一个隐藏关卡,终极Boss就是以熊哥的形象为模板。熊哥虽然不打游戏, 但是卢六六可是个资深网瘾少年。   他还注册了一个博客,打算把他和熊哥这两个世界的故事都写出来。   同时, 他也在寻人寻物网上发布了两条启事,分别描述了乔卑斯和猫哥的形象,并留下了自己的私人电话。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语言表达能力太差, 或者是这一人一猫的形象都被刻画得太过抽象,博客的粉丝都小两千了, 评论区下面全是催更的, 寻人网这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想着是不是没有承诺奖励的缘故, 于是在启事上添加了一条:“提供消息属实者可获得10万元现金。”   手机立刻就被打爆。   有自称见过猫的, 有说见过人的, 还有自称就是“乔卑斯”本人的。   但无一例外,这些都不是他要找的。   他有些失望, 甚至还被吓到反胃。   那个自称“乔卑斯”的人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竟然问他“能不能约一把”, “想玩什么都可以”。这种语境下的“玩一把”显然不可能是在约游戏。   夏昶典一阵恶寒,连忙把人拉黑。   但这位“乔卑斯”很执着, 拉黑一个就换一个号接着打, 夏昶典都怀疑他家里是不是生产电话卡的。   夏昶典被烦得没办法,只能查了下对方的身份信息,然后打包发到了他的手机上。受到警告之后,这人才终于消停了。   这件事之后, 夏昶典便把寻人启事上的联系方式换成了邮件,虽然依旧会有一些奇怪的人给他发奇怪的照片视频和语音,但眼不见心不烦,总比在电话上被没完没了地骚扰要强多了。   这都要怪他这具身体,不仅长了副人高马大的糙汉样,还生得一把颅腔共振的低音炮。尤其这声音,简直与熊哥一摸一样,有时候他自言自语都会觉得是熊哥说话。简直攻气十足。   不过现在这声音倒是做了件好事。   他照了照镜子,忽略掉自己连夜调试游戏刻在眼下的青黑,抹了点发油在手上揉开,把头发整齐地梳到脑后,然后左右侧着脸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   抱着满心的期待,夏昶典把车子开得飞快,很快便到了二中正门。   他按了两声喇叭,门房大爷探出头来问:“找谁?”   夏昶典放下车窗,回答道:“方彤彤。”   大爷上下看了看他,记下车牌号,然后抬起了横杆,道:“进去吧。”   “谢谢大爷。”他粲然一笑,露出一排齐整的白牙。   大门正对的博学楼是主教学楼,此时每一层都亮着灯,映得窗边的月季丛都在发光。   博学楼西边便是尚俭楼,只有零星几扇窗户透着光,门边立着两根灯柱,几只飞蛾夜虫绕着光来回飞着,不停撞着灯罩发出“噼啪”的声响。   灯下有一人靠着柱子站着,唇边叼着一根烟。正是因为焦虑而被勾起了烟瘾的钱尔白。   身为教导主任,自然不能违反校规在校内抽烟,于是他只是叼着,并没有点着。   一辆车拐了个弯停在楼前的停车区里,车灯闪了闪,然后熄灭。   钱尔白抬起头来看过去。   漆黑的车身,深灰的车窗,什么都看不到。   “诶?”卢六六感觉任务进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着,同时一串信息汇入统子的信息库。它不由得惊呼一声,“宿主?统刚刚接收到了方真的身份信息!我们找到主人了!”   钱尔白心道:“是他找到了我们。”他站直身子,眼中也带上了笑意。   车门打开,一只黑色的皮鞋踩在地面上,接着是一截穿着烟灰色菱形格中筒袜的小腿,再向上是墨绿色五分裤,上身同色衬衣系成法式塞,下半截扎在裤腰里,外面套着一件宝蓝色条纹夹克,面容冷酷,眉峰凌厉,额头饱满,形状恰到好处,头发向后拢着,尽显成熟气场。   那人关上车门,原地站着打量着钱尔白,微微睁大的眼睛和绷紧的唇角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还是那么喜欢这些扎眼的颜色。”钱尔白打量他一眼,微微扬起唇角,心中如是想道。   嘴边的那支香烟似也跟着抬起头来,彰显着存在感。   “你怎么抽烟了?”夏昶典皱起眉,声音低沉。   亲耳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还真的有种穿越时空的感觉。   “你是方彤彤的哥哥?”钱尔白笑了笑,把烟丢在旁边垃圾桶里,朝着夏昶典走过去。   夏昶典也忍不住笑起来,这一笑,便打乱了整体高冷的气场,变得软和下来。他也往过走,两人面对面站定,互相盯着对方的眼睛。   这次重逢,不期而遇,却仿佛在梦中排演了无数遍。   夏昶典忍不住眼眶发涨,但他现在是个硬汉,不能轻易落泪。于是他伸出手比了一下两人的身高,笑道:“你还是比我高啊。”   钱尔白抓住他的手,握了握:“好久不见,我是路献。”   夏昶典脸上一红,也握紧了那只手,道:“我好想你,我是方真。”   卢六六在空间里开心地撒花:“恭喜宿主,您已成功完成任务!”它抹了把眼泪,为宿主和主人的爱情感动,哑谜打到这个程度,还能互相认出来,果然是天生一对啊。   两人没有在门外站太久,毕竟方彤彤还在里面等着呢。   夏昶典走进医务室,先是环顾了一圈,然后视线落在屋子里唯一的女孩身上——这应该就是方彤彤了吧。   根据现有的信息,夏昶典只知道方彤彤是方真的继妹,两人平时关系应该不亲近,自他过来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这个妹妹。   方真的住处也完全没有这个妹妹生活过的痕迹,但是他的手机里却存着一份监护人证明,被监护人正是方彤彤,时间是两年前。   民法规定,未成年人的父母已经死亡的,且没有祖父母、外祖父母的,才由其兄长担任监护人。   夏昶典皱了皱眉,这身世有些坎坷啊。   方彤彤正在拿热水袋敷着肿胀的小腿,闻声抬起头,先是诧异地看了眼夏昶典的穿着,然后便把头一扭,发出一声“哼”。   夏昶典不知道两人平时相处的样子,于是也不主动理她,转身跟钱尔白道:“今天的事麻烦路主任了,我先带她回去,改天再向您道谢。”   钱尔白笑道:“不用客气,对学生负责,这是我分内的事。”   方彤彤见他那个冷冰冰的哥哥还真不理她,心里又委屈,又生气。她又转过头来,对着旁边看热闹的无辜路人李一阳便是一脚:“你发什么呆,赶紧扶你哥我站起来啊。”   踢完了人,她又扯着了肌肉,疼得呲牙咧嘴。   李一阳受这无妄之灾,也是莫名其妙,但是看在方彤彤那肿的跟萝卜似的两条腿和疼着眼带泪花的可怜模样的面子上,他就暂且先忍下这口气,想着:等你腿好了,小爷非踢回来不可。   他把人搀着下了床,又弯下腰帮她把裤腿放下来。   直起身时看到方彤彤惊讶的眼神,他还不明所以,转头又对上方家哥哥和路主任同款严肃且探究的目光,他才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我就是,出于同学的情谊,不是……不是那什么!”   方彤彤脸红,伸手便扭他的胳膊,李一阳疼得嗷嗷叫,赶紧跳到一边,控诉她道:“有话好好说,拧我干什么,跟个娘们儿似的……”   方彤彤脸色一黑,瞪着他磨牙,眼神不善。   钱尔白开口道:“李一阳同学你先回去吧,今天辛苦你了。”   李一阳正被方彤彤看得后背发毛,闻言赶紧答应,匆匆留下句“你好好养伤”便跑出去了。   夏昶典端着张冷脸,站在门边看着方彤彤,问她:“能走吗?”   方彤彤有心展现宁折不弯的气节,但一抬腿就疼得她抽抽,她又不肯就这样服软,于是也板起脸,冷声说道:“不能!”   用最嚣张的态度,说最怂的话。   夏昶典觉得这对兄妹的相处模式还挺有趣的,以他八十多年的生活经验来看,方彤彤对方真不像是全然没有感情的样子。   他不由得感到唏嘘,此时站在她面前的不过是一个假借了这个身份的异时空陌生人罢了。   年纪大了的人真的就会见不得小孩子受委屈,夏昶典软化了态度,走过去,蹲下来,道:“上来。”   方彤彤盯着哥哥宽阔的肩,禁不住眼眶发红,她赶紧眨了眨眼睛,趴上去,嘴里还不认输地嘟哝:“要你管!”   夏昶典挑眉,作势要起身,道:“那我不管了,你自己走回去吧。”   方彤彤不做声,却伸出手紧紧搂住了夏昶典的脖子。   这是她长大后第一次被哥哥背,原来哥哥的背上也是这么坚实温暖。   她忍不住偷看路主任,心想:和在路老师背上一样。   钱尔白走在夏昶典身边一臂距离的地方,感受到方彤彤的视线,转头看她。   方彤彤赶紧低下头,鼻子磕在夏昶典后脑勺上,“咚”地一声。   “嘶——”夏昶典呲牙,“再乱动我就把你扔下去了啊。”这小破孩!   方彤彤揉了揉鼻子,默不作声,心里嫌弃道:“骚包,洗发水还这么香。”   夏昶典把方彤彤放进后排,然后关上门,特意绕了一圈到钱尔白跟前,伸手道:“再次感谢路主任对彤彤的照顾,您哪天有时间,请务必让我请您一顿便饭。”   钱尔白感觉到夏昶典在他手心里画着圈,心觉好笑,松开手假作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本巴掌大的书来,道:“您太客气了,这是一些肌肉拉伤后续动作调护的注意事项,您可以看一看。”   夏昶典意会,接过那本银光闪闪,一看就是系统出品风格的小册子,装进内袋里。再次道谢,他打开车门坐进去,然后又把车窗打开,冲着钱尔白恋恋不舍地摆手。   方彤彤看看哥哥,又看看笑眯眯的路主任,眼神狐疑。   钱尔白笑着收下夏昶典偷偷扔过来的飞吻,对上方彤彤偷瞄过来的视线,神色一正,道:“方同学在家安心养伤,作业我会让人按时给你送过去的。至于这些天落下的功课……”   夏昶典直接开口道:“路主任放心,我会监督并辅导她认真学习的。”   方彤彤瞪大了眼,只觉未来一片茫然,前途黯淡无光。   回家路上,方彤彤一脸不爽,她看着后视镜里神采飞扬的方真,撇了撇嘴,道:“你不是看上我们路主任了吧?我告诉你,你别痴心妄想了。”   “嗯?”夏昶典瞭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哼声。   他还等着方彤彤多爆点信息,结果她也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夏昶典也不着急,现在他有了他哥给的小册子,怎么扮演这个角色不还是手到擒来的事!   车子开得飞快,电台里正播放着Brian Deady的《Get On My Knees》。   夏昶典跟着哼着,心情愉快。   钱尔白通过卢六六连接上了行车记录仪,看着夏昶典眼睛弯弯,冷峻的面庞上带着极不符合人设的温暖微笑,也忍不住笑起来。   他在意识中刮了刮对方高挺的鼻梁,又低头落下一吻,心道:“一直以为小孩软软的,没想到硬朗风的点点,竟然更加迷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里是温文尔雅绅士攻×冷峻硬汉低音炮受   带感不?(???╰╯???) 第66章 (别人家的教导主任和他的春天)   任务完成之后, 卢六六才后知后觉地搜到了夏昶典发在网上的寻人寻猫启事和命名为【我们的两辈子】的博客文章。它皱起眉头,觉得事情不简单。   能够屏蔽它的搜查,只有两种可能:   一.这是总部的意思——但鉴于总部不会在不发通知的情况下无故处罚员工, 所以这一项暂时可以排除。   二.小世界内有与它同类的智能,且任务级别优先于它。   卢六六觉得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很大, 它忧心忡忡,眉头皱起。   钱尔白安慰它道:“即使真的有本土系统的存在,也未必就会影响到我们, 一来立场未必对立,二来我们任务已经完成, 随时可以脱出。你不用太过担忧。”   卢六六点点头, 不再紧张, 但它还是重新钻进了网络世界中, 它要尽可能多地搜集对方的信息,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统子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钱尔白一直待到晚自习结束才下班回家。   他租的公寓就在学校旁边,走路十分钟就到了。   于是路上不断有走读的学生打闹着, 或骑着车子聊着天从他身边经过。   看清他的脸, 学生们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态度端正地打招呼道:“主任再见。”   钱尔白颔首回应, 笑道:“再见, 路上注意安全。”   小孩们忙不迭点头,赶紧猛蹬了两脚,骑着车子跑远了。   钱尔白觉得好笑,他也没做什么吧, 怎么这些孩子们这么怕他呢?   他并不知道,因为今天操场上的事,他在学生们心中的形象已经变成了披着羊皮的魔鬼,看着温文尔雅,实际上冷酷无情——“迟到一分钟罚跑一圈,跑不完不准吃饭,听说有一个女生被罚了二十圈,晚自习上直接晕倒了。”   若是钱尔白听到这传闻必定要哭笑不得。   由此可见,真相在传播的过程中受到人为的修改,使其失去原有的内涵,变得面目全非,甚至大相径庭,便变成了谣言。   钱尔白刚回到家,就接到了夏昶典打来的视频电话。   他按下接听键,换好拖鞋往卧室走去。   夏昶典已经洗过了澡,头发半湿,被他拿手梳到脑后,几缕碎发从大部队中脱离,垂落在额前,颤巍巍地晃悠着。   他松松地披着件丝质浴衣,领口半敞,露出深刻的锁骨和两抹清浅的胸肌轮廓。   “哥,你看!”夏昶典把脸凑近镜头,微微偏过头,让钱尔白看他脖子上的纹身。他的耳垂正下方沿着颈线纹着一串数字,极细极小,不细看还以为是一道疤。   “20012017,什么意思?”钱尔白不明所以。   夏昶典摸了摸纹身,指尖触到细微凸起的疤痕。“这是方真两年前纹的,2001年,方真的亲生母亲去世,2017年,他的父亲出车祸去世。当时方父的第二任妻子——他的继母,也就是方彤彤的亲生母亲也在车上。”他的神情有些落寞。   刚刚看完了方真的生平,夏昶典还没有缓过神来。   方真和家里的关系并不很好。   当初方真的母亲重病躺在医院的时候,方父正在外处理公司的危机,等他赶回来的时候,妻子的葬礼已经在丈人的安排下办完了。方真当时只有十岁,但他永远也忘不了母亲弥留之际念叨着的父亲的名字时那个遗憾又无奈的眼神。   方真是怨方父的,他觉得方父心中只有生意,根本配不上母亲的爱。   方父经常出差不在家,他担心方真没人照顾,便想给方真找个后妈。方真听了冷笑,直接搬到了外公家,道:“想结婚就结,不用拿我当借口。”方父无奈,又有点生气,留下生活费就走了。   他本以为儿子最后肯定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来找他道歉,但直到高二方真外公突发脑溢血去世,方真被方父接回家里,儿子都没有低头。   彼时,家中已经有了新的女主人,是方父公司里的秘书,方真还记得曾经方父的第一个秘书正是方真的母亲。   继母给他的父亲生了一个女孩,方真回去的时候女孩已经五岁了。   虽然父亲结婚的时候征求过他的意见,但只有真正处在那环境中才能真切感受到什么叫做物是人非。这个家很温馨,但却没有他的位置。   于是他高考时报了一个离家极远的学校,大一第二学期一开始便找老师,拉舍友,学着自主创业,做游戏,办公司,就为了寒暑假都可以光明正大地不回家。   实际上方真对妹妹方彤彤还是有感情的。   方真高中的时候,小彤彤很粘着他这个哥哥,总是哥哥长哥哥短地挂在嘴边。   有次方真去接方彤彤放学,小彤彤正晃着哥哥给她扎得一个高一个低的小辫子,跟小朋友们显摆着哥哥给她买的小书包。听到方真叫她,那张圆圆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指着方真跟小伙伴们炫耀道:“看,那就是我哥哥,帅吧!”   但后来,方彤彤长大了,方真也因为创业工作繁忙,加上刻意很少回家,两人之间的关系便疏远了。   尤其大三时候被方父无意间撞见了他向一个男生告白,其实他当时玩笑的成分更多,但却心一横就跟家里出了柜。   方父气急便说出“改不好就永远别回家”的狠话,方真心里疼得紧,却硬是咬牙撑住,冷冷地回复道:“我永远不会再回你家了。”   方父颤抖着手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跌跌撞撞地走了。方真却始终倔强地站着。   他并没有和那个男生在一起,但也一直没有回去和父亲好好聊一聊。   事后他也后悔。方父已经不年轻了,他的白头发多得需要靠染发才能遮住,腰板也不像以前那般挺拔,眼神也不好了,晚上看报表的时候还得戴上老花镜——这些都是方彤彤告诉他的——那天方父回到家,一言不发,坐在阳台上抽了一晚上的烟。   想着这个威严又沉着的男人佝偻着背,不时地抬起手抹一把脸,再叹一口气的样子,方真心酸不已。但他的公司即将上市,诸多事务繁杂,着实有心无力。这时,他才隐隐体会到几分当初父亲被迫离开病重的母亲去整顿公司时的心情。   但他不会就此原谅父亲,就像他不会原谅此时自己给父亲带来伤害的行为。   两年前,方父在带着现任妻子去往荷市,即方真所在的城市时发生了车祸,夫妻双双身亡。方真接到电话整个人都懵了,几乎是迷迷糊糊地处理完了两人的后事。   方彤彤对他抱有敌意,因为父母是在去给他过生日的路上出的事,而方真对此事却一无所知。   拿到了遗产清单和父亲留下的一封信,方真才明白父亲当年为什么要选择救公司。   母亲已经被诊断时日无多,回天乏术,而那公司是父母二人共同的心血,方父不愿意连这最后的念想都失去,于是做出了最艰难的选择,而这个选择让他失去了妻子,也推开了儿子,他一辈子都在后悔,但同时又有些欣慰,至少公司还在,他和妻子的回忆也在,而他百年之后,这公司能够留给儿子,这就够了。   公司明确留给了方真,其他的房产之类的则由兄妹二人平分。方真只要了公司,其余的都给了方彤彤。   方真把方彤彤从江市接到荷市,因为她还在生气,不愿意跟方真住在一起,于是方真给她在学校不远处租了套公寓,又雇了一个生活保姆照顾她饮食。   夏昶典现在住的这套别墅,方彤彤今天还是第一次过来。   由于没有给她准备房间,方彤彤又噘着嘴不高兴了半天。   夏昶典嘴上念着“矫情”,却亲自给她收拾出一间卧室,床单被褥都有新的,拆开包装扔到床上,不耐烦地盯着她:“行了吧。”   方彤彤傲娇地扬起下巴,朝着他挥手:“行了行了,你退下吧。”   等夏昶典出去,她直挺挺地砸在床上,感受着身下软弹的触感,心里愉悦了几分。   其实她早就不生方真的气了。天灾人祸,命运无常,也不是方真能够控制的。这场车祸对他们两人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   现在这个世界上,她只剩下哥哥这一个亲人了,她不能,也不舍得把唯一的温暖也推开。   钱尔白心疼地看着夏昶典眼眶下的黑影,问道:“醒来之后有没有全面检查过身体?看起来这具身体状况不是很健康。”   “是的,”夏昶典坐在床上,衣领随着动作滑下肩头,“方真是在连夜测试游戏时发生脑卒中猝死的,平日饮食不规律,睡眠也不够,低血压,贫血,胃炎胃溃疡,心律不齐,大大小小的病一串。”他叹了口气,转而轻松道,“不过这具新的身体并没有这些毛病,只是刚来的时候瘦得皮包骨头,这是我补养健身两礼拜之后的成果。”   他把手机拿远了些,同时解开睡衣的细带,轻薄的睡衣立刻从他身上滑落。   他只穿着一条黑色的内.裤,腰线极低,两条人鱼线深深地延入其中,绷出腹部四块不甚明显的肌肉线条。   钱尔白看着那幅美好的画面,只觉眼前发热,单单勾勒其中轮廓都有些口干。偏偏那人还抬手在身上划拉着,似乎对自己的身材很不满意,道:“时间太短了,再过一个月我就能练成更完美的身材了。”   但他的眼神却是不加掩饰的诱惑,伸出舌头似有意似无意地在唇上舔了一圈,看着钱尔白的目光像带着两把小勾子。   钱尔白咽了口口水,声音低哑:“你现在这样也很好。”   “是吗?”夏昶典挑眉,笑得不怀好意。他移动着手指,勾了勾内裤的边,“那这样呢,会不会更好?”   钱尔白感觉身下一紧,仿佛被那只手抓住,他借着推眼镜的动作掩饰住眼中的火光,警告道:“点点,别闹。”   夏昶典欢快地笑起来,抱着被子滚作一团。半晌,他又懊恼地皱起眉来,他看向钱尔白,眼神幽怨:“哥,我想了。”   钱尔白只觉得耳边似有两把低音吉他在不间断的撩拨着他的神志,他的神经只得被绷得越来越紧,连同体内的冲动一并拧成一股。   他放下手机,开始解衬衣的扣子,夏昶典听得这边哗啦哗啦的声音,好奇问道:“哥你在干什么?”   钱尔白已经脱掉了衬衣,此时正在解皮带,他俯下身看着镜头,道:“应你之邀,睡.你。”   夏昶典看着钱尔白饱满的胸肌,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他突然变得怂了起来,脸颊发红,不敢再继续。   “我,我开玩笑的,我不急。”他慌乱地扯过被子盖住了自己,好像钱尔白真能穿过屏幕把他怎么着似的。   钱尔白笑了笑,继续脱衣服。   夏昶典心如擂鼓,急忙结束了通话。   钱尔白失笑,找出睡衣,走进了浴室。果然,不管怎么变,点点永远都是只敢嘴上开车。   他站在水柱下,等着自己的火气消下去,心道:这样的诱惑要是再多来几次,他可能就真的忍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17 00:36:28~2020-03-18 01:2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ros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愧清堂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别人家的教导主任和他的春天)   第二天一早, 钱尔白照旧在校门口迎接着学生们的到来,令他惊奇且欣慰的是,今天竟然只有一位同学不幸迟到。   这位同学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来, 但还是没能赶在晨读铃声响起之前跨进校门的边线。   看着他满脸的懊丧与不甘,钱尔白心觉好笑, 又隐隐升起恻隐,正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过去算了,这位同学却走到桌子跟前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钱尔白道:“只差了两秒, 今天可以算你没有迟到。”   小同学态度坚决,表示“要给自己长个记性”, “两秒钟虽然短, 但都是在及格线以下, 迟到的性质与其他五分钟十分钟的没有区别”。   钱尔白赞赏地拍拍他的肩道:“难得你有这样的觉悟, 值得表扬, 下午来操场跑圈。”   小同学神情严肃,重重点头。   回班的路上他悄悄舒了口气, 心道:“还好我机智, 识破了路主任的陷阱,不然可能就不是罚跑圈这么简单的事了。”他可是还记得当初学生会副主席因为迟到的事去找主任想要通融一下, 结果被叫了家长的事。   小同学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再一次为自己的聪明机智点了个赞。   钱尔白为方才一瞬间的动摇感到惭愧,亏他还是教导主任,竟然也险些犯了自以为是的错误。如果一念之差开了破例的先河,以后他在学生心目中的威信度可能就会大打折扣。   更严重的是:若是因此给学生们灌输了“小的错误没什么大不了, 可以忽略不计”的思想,很可能会对其性情及人格的塑造产生不良影响,从而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   我们可以容忍现实生活中的小的失误的存在,但绝不认同那种从心底里觉得瑕疵的存在是正常现象,并不值得引起重视的思想。   “有教无类,一视同仁”不是一句口号,也不是片面的规定,它是保障每一位受教育者广泛真实且平等的权利的最基本的手段。   路主任决定以后要更加严格的要求自己,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一碗水端平,赏罚分明,绝不徇私,坚决维护每一位学生的合法的受教育权。   午餐时间,夏昶典来了学校一趟。名为替方彤彤取书包,实则为了见钱尔白。   跟一名学生问了路,他强装着镇定走到教导主任办公室门口,还没抬手敲门,就被钱尔白拽进了屋里。   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比着劲儿地勒着对方,仿佛谁的力气大,谁的想念就更深厚似的。   夏昶典把头搁在钱尔白肩膀上,拿脸蛋蹭着他的脖子,小狗似的哼唧着。他还想在那块地方咬上一口,但考虑到钱尔白人民教师的形象,又忍住了。   两人抱了很久,终于恋恋不舍地分开来。   夏昶典本来想要邀请钱尔白一起吃饭,但因为他是方彤彤的监护人,而荷市二中明令禁止学校教职工与学生家长私下交往过密,钱尔白作为学校的老师不能不避嫌,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夏昶典有些失望,不高兴地甩着手里的书包。   钱尔白捏了捏他的脸,安慰他道:“工作日以外的时间还是可以见面的,只要不被发现就行。”   闻言,夏昶典又开心了起来,他飞快地在钱尔白脸上亲了一口,道:“那就说定了,明天下午我再来找你。”   钱尔白笑着点点头,又抱了抱他,然后客气中带着一丝疏离地送他出了门。   夏昶典虽然知道这是工作需要所进行的伪装,但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走了半截儿他又折回来,敲门进了八年级组办公室。   听见开门声,办公室里聊天的声音为之一顿,不约而同地转头看着夏昶典。其中一个女老师问道:“请问你找谁?”   夏昶典皱眉,沉思片刻终于从记忆的犄角旮旯之处找到了一个名字:“张薇张老师在吗?”   女老师诧异,“我就是,请问您是……”她心中下意识紧张起来,此人面沉如水,恐怕来者不善。   夏昶典走进办公室,道:“我是方彤彤的哥哥,彤彤昨天腿受伤了,医生说需要静养几天,我来给她请假。”他迈开长腿,走到了张薇面前。一米八五的大汉站在旁边,挡住了大半光亮。   对方的视线自头顶方向投来,压迫感十足。张薇站起身来,走到电脑边打开学生出勤考,借着查找信息的动作转换过主场,一边道:“哦,这件事路主任已经批过假了,彤彤感觉好些了吗?”   “好些了,谢谢老师关心,只不过她非常担心自己的学习进度会被拉下,所以,”夏昶典把身后的书包拿下来,一把打开,道,“您这里有什么习题或者试卷吗,请给我装满。”   张薇:“?”   当“热爱学习”的方彤彤看到满满一书包的真题密卷必刷集训时,当场弑兄的心都有了。   夏昶典还贴心地给她看他的购物车,道:“你先做着,不够还有,你的五三已经在路上了。”   方彤彤只恨自己现在是个半残人士,不能跳起来给他一记头槌。她哀嚎一声,倒在床上:“方真你大爷的!多大仇啊!”   夏昶典微微一笑,道:“这怎么是仇呢,这是我望你成龙的爱啊。还有,女孩子家家的,要文雅,咱俩根本没有大爷。”   方彤彤欲哭无泪,只能捧着哥哥沉甸甸的爱黯然心碎。   这天下午的操场依旧人头攒动,除了拿着欠条来还债的,还多了一些自发来强身健体的同学。   其中一位代表表示,晚自习之前进行适度的有氧运动,如慢跑,可以显著提高接下来的学习效率。   钱尔白不置可否,总之其出发点是好的,于是便默许了。   早上那个迟到了两秒的同学被自己到底应该跑几圈的问题给难住了。他站在钱尔白面前,口算心算伸出手指头在掌心划拉,怎么也算不出答案。   钱尔白道:“跑几圈都行,不用太拘泥于形式,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小同学点点头,依旧执着地算着,最后他迈了二十步。   钱尔白不禁想为他的严谨态度鼓掌。   周六只上午有课,而且没有晨读,于是钱尔白便难得的多睡了一会儿。   早晨依旧早早到了学校的同学们没在校门口见到熟悉的身影,一时还有些茫然,忽而想起来今天是周六,不由叹息后悔,只能借沉迷于学习,来告慰逝去的回笼觉。   钱尔白在校园里溜达着。   他又来到了第一天看到方彤彤二人的尚学池边。   长椅上独自坐着一个男生,正对着池子里的锦鲤丢石子,丢一颗就叹一口气,低声念叨着什么。   钱尔白没出声,悄悄走近了些,听到男生说:“她喜欢我,她不喜欢我,她不喜欢我,她喜欢我……”   “有什么烦心事吗,可以和我聊聊吗?”钱尔白把手搭在椅背上,正好按住了男生翘起来的低领。   男生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大魔王!”他赶紧就要跑,但衣领被扯住了,站都没站起来,情急之下便要来一招金蝉脱壳。   没等他把拉链拉开,钱尔白便坐在了他旁边,胳膊一搭,哥俩好也似地搂住了他,道:“我可认识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男生觉得大魔王今天很不一样,以往都是严肃端正的,今天这个路主任有些……肆意张扬?   他缩了缩脖子,嘿嘿干笑两声道:“路主任,您怎么在这儿啊?”   钱尔白看他不跑了,便收回手,搁在椅背上。   搭起了二郎腿,他看向波光粼粼的水池,道:“散步,你在这干什么,喂鱼?”他侧过脸瞥了身旁的男孩一眼,眼带揶揄的笑意。   男生尴尬地咧嘴笑笑,又悄悄把手里剩下的石子扔掉,直直盯着前方没有说话。   此时正是九点多快十点的时候,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长椅上方搭着凉棚,太阳晒不着人,于是便把自己撕成小片变成金光扔进池子里,晃动着想要钻进人们的眼睛里。   钱尔白有眼镜挡着,不以为意,男生却被刺得眯起了眼。   一阵胀痛之后他不由得流出两滴眼泪来,顺着还未褪去稚气的脸蛋滑下。   他连忙低下头,生怕被路主任看到,那两滴泪却顺势滴落,在蓝色的运动裤上浸出两片深色的水渍。   钱尔白假装没看见。男孩子都要强,不愿意被人看见脆弱的一面。   他轻描淡写道:“如果是情感问题的话也可以和我说说,今天路主任不上班,我是热心市民路献。”   男生破涕为笑,拿袖子飞快擦了一把脸,若无其事道:“哪有什么情感问题,我是一个莫得感情的刷题机器。”   钱尔白也笑,没再追问。他尊重学生的隐私,既然对方没有倾诉的意愿,他就不会强迫人家表达。   两人就那么坐着看了一会儿鱼,谁都没有动。   铃声响了。   男孩依旧在走神儿,盯着水面目无焦距。   钱尔白道:“上课了,不回去上课吗?”   男孩长长叹了口气,才站起来,看着钱尔白认真道:“路老师,你跟传说中的很不一样。”   “哦?”钱尔白挑眉,神采飞扬,像个鲜衣少年。   男孩点头,“不像是老师,更像是我们的同龄人。”   说完,他觉得这话有些过界,忙止住话头,改口道:“我随便瞎说的,您别介意。我去上课了。老师再见!”他看着钱尔白的表情不像生气的样子,心中稍稍安定,赶紧离开了。   钱尔白轻笑一声,放松了身体靠在椅背上,仰头盯着凉亭顶内壁上绘制的仿古画,心下了然——想必原主就是因为这样的性格才能和学生们打成一片吧,而这也成为了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攻击他的借口。   感受到自家宿主受到了原主性格的影响,卢六六有些担忧,问道:“宿主要不要梳理一下情绪,您正在被路献的意识侵蚀。”   钱尔白摆了摆手,道:“不需要,这样的性格也没什么不好,放心吧,我不会迷失的。”他只是想让“路献”这个身份在他所热爱的领地发光发热,施展抱负而已。   放学的铃声一响,夏昶典便给钱尔白打来了电话,“有空吗,我去接你?”低沉浑厚的声音温柔,带着一丝隐约的期待,尾音上扬。   背景中能够听到一声故意发出的冷哼,那是竭力彰显存在感表达不满的方彤彤。   “好啊。我等你。”钱尔白笑着说道,同时关好了屋子里的窗户。   作者有话要说:  “您的情感助理即将上线,敬请期待!”   多年后,早已毕业的荷市二中学生们再一次回想起被路主任的情感热线支配的恐怖,不由两股战战,涕泗横流。   【咳咳,我们老路最温柔了。】感谢在2020-03-18 01:24:45~2020-03-18 22:43: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当一只螃蟹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别人家的教导主任和他的春天)   挂掉电话, 夏昶典对着镜子好好捯饬了一番。   他把刚冒出点头来的胡茬刮掉,又在眼底下抹了些遮瑕,接着闭着眼屏着呼吸, 朝脸上脖子上喷了两圈防晒。   方彤彤拖着两条萝卜腿,扒着卫生间的门, 啧啧道:“没想哥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夏昶典没理她,左手板梳,右手吹风机, 把头发梳成型男必备的帅气背头,又抹了遍发油定型, 才转过身来, 摆了个冷酷的造型, 低声道:“帅不帅?”   方彤彤不能昧着良心说不帅, 只好丢下句“臭美!”又一瘸一拐地回了自己房间。   夏昶典对着镜子拍了张照片, 开开心心地换衣服出门。   方彤彤听着汽车引擎启动的声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愤愤道:“见色忘妹的臭哥哥!你能追到路老师才怪呢!”话说路主任是单身吗?万一人家喜欢女孩子呢, 哥哥岂不是要尴尬,说不定还会挨打?   想到这儿, 她又不由得皱起眉来。   哥哥虽然看起来健壮, 但她知道他高中的时候就有胃病,上了大学以后更严重,给爸妈办葬礼那天她亲眼看到哥哥疼得在地上打滚,出了一头冷汗, 起来以后还若无其事地给她做饭。   方彤彤咬着嘴唇,又希望路老师能对他哥哥好点,即使生气,赶走他就好,千万不要打他。   夏昶典不知道妹妹内心戏这么多,一会儿功夫就已经给他套了十几个挨打小剧场。   他把车停在校门外,取出香水朝脖子上喷了点,才给钱尔白打电话。   钱尔白很快出来,一眼便看见了那辆黑色迈巴赫。   夏昶典把车开过来,放下车窗朝他眨眼:“是你叫得滴滴吗?”   钱尔白拉开车门上车,笑道:“师傅大手趣÷阁啊,开着豪车接单,体验生活吗?”   夏昶典也笑,他握住钱尔白的手,手指挤进对方的指缝之间,紧紧地扣着。等钱尔白系好了安全带,他才收回手,道:“走吧我亲爱的路老师,男朋友带你吃饭去!”   这样强势的点点着实难得一见,钱尔白觉得有点新鲜,也有些心痒,不由得开始期待起一会儿的约会。   夏昶典也很期待,不过他更期待约会之中的甜点时间,只是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混上。   车子驶入地下停车场,夏昶典却锁上了车门。   他看了钱尔白一眼,深吸了口气,解开安全带朝副驾爬了过去。   钱尔白隐隐明白他的意图,但却假作不知,静静看着他的动作。   夏昶典莫名地紧张,明明已经做了两个世界的情侣,再一次重头开始他还是会像第一次一样兴奋又羞怯。   在经历了被车顶撞到头,被手套箱碰到膝盖等一系列灾难之后,他终于坐在了钱尔白的腿上。   他搂着钱尔白的脖子,调整着呼吸,温热的气息带着柑橘与香根草的味道,喷吐在钱尔白颈侧,带得车内的空气也灼热了起来。   “哥,我想亲你。”夏昶典拿鼻尖在钱尔白的脖子上轻轻蹭着,又不断亲吻着一路上移到对方的嘴角,小口地啄着。他的声音沙哑,像瓷刀切过了太空沙,带着颗粒感,蠢蠢欲动又谨慎克制。   钱尔白被他撩拨得浑身发麻,忍不住捏紧了手心里劲瘦的腰肢,他紧紧盯着夏昶典,眼中只有爱人那轻颤的卷长睫毛和缓缓靠近贴合最后不留一丝距离的羞红面颊。   这个吻没有想象中的激烈。   可能是两人都过了激烈的年纪,也可能是太过珍惜因而不忍心破坏这温柔的气氛。   唇齿相依,缱绻流连。   缓缓分开后,夏昶典伏在钱尔白肩上喘息着,年轻的躯体因爱意带起的火花彰显着热度,一时难以熄灭。   钱尔白也在平复着呼吸,他坏心地在点点的耳朵上咬了一口,看小孩一边歪着头躲着痒,一边瞪他,眼角眉梢俱是惹人心怜的情意。   他心情愉悦,拍了拍掌下的丰腴,道:“走吧宝贝,我们该下车了。”再不出去保安该过来了。   夏昶典是一个非常注重仪式感的人,为了纪念两人在小世界里的第一次约会,他精心设计了整个约会流程——音乐餐厅吃饭,私人影院包场,相思广场压马路,然后去情侣酒店开.房。   虽然最后一项不一定能实现,但梦想总是要有的。   餐厅是典型的西式风格,装修简明中带着雅致,每张桌上都摆着一小盆花,显得浪漫又可爱。   两人的桌上摆着的是勿忘我,淡紫色的小花拥作一团,扒着白色瓷质底盆的边沿往外探着头,像是很久不见的老朋友似的,晃动着嫩绿的叶片朝他俩招着手。   这显然是夏昶典特意安排的。   钱尔白心中感动,不由得站起来,隔着方桌抱了抱夏昶典,道:“点点,谢谢你。”   夏昶典想起两人的那盆定情信物,想起过去的美好时光,想起两人两次从青春当打一路扶持,相携相伴到苍老暮年,眼眶微红。他拍了拍钱尔白,认真回道:“是我谢谢你。”   卢六六看着这一对执手相看泪眼的恋人,忍不住发出了单身狗的叹息。   用餐时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四点左右,邻座的男士正在和他的女伴聊着天,钢琴曲突然由《卡农》切换成了《梦中的婚礼》。   男人站起来,走到女人身边,拉起她的手道:“我有件事想要和你说。”   “你知道吗,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我这辈子绝对不会再爱上别的人了。从你答应我的告白的那一刻起,我就决定,你就是我共度余生的那位天使。”   “你那么优秀,那么善良,那么坚强,能得到你的眷顾是我今生最大的幸运。我想要用我的一生来守护你的笑容。”   女人心中隐有所感,她看着面前的男人,眼圈渐渐发红。   男人也有些哽咽,他深吸了口气,单膝跪地,道:“这一刻,我幻想了很久。”   他从怀里取出了一个深蓝色的包着绒布的小盒子,打开来,双手捧着递到女人面前,道:“姚舒心,你愿意嫁给我吗?”   女人捂住了自己的嘴,眼中闪着泪光。她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只能伸出了手去,拼命地点着头。   餐厅里的客人们都站起来为他们送上掌声,真心地祝福着这对幸福的有情.人。   欢呼声中,男人为女人戴上戒指,两人深情地拥抱在一起。   之后男人给每一桌的客人都送上了一份甜点,既是为陌生人释放的善意表示感谢,又为打扰了对方用餐感到抱歉。   向对方送上祝福,钱尔白和夏昶典相视一笑,若无其事地继续用餐,两人放在桌下的两只手却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吃完了饭,已经是五点左右,两人在喷泉广场上溜达着朝影院走去,同时享受着黄昏时分温度适宜的阳光。   方彤彤在家里饿得前胸贴后背,看着哥哥朋友圈里的晚餐帅照九宫格,她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也顾不上会不会打扰到哥哥的约会,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此时夏昶典和钱尔白正依偎在一起看着电影,手机静音,根本没有接收到来自妹妹的怒火。   方彤彤恨恨地扔掉电话,爬下床去厨房里翻吃的,嘴里嘟囔着:“臭哥哥,坏哥哥,不接我电话!我诅咒你一会儿约会泡汤!”   冰箱里还有一袋速食意面,她拿手机搜了篇攻略,照着上面的提示一步步拧着了火,给锅里添水,又放进了面条。   长到16岁,这还是她第一次自己亲自做饭。方彤彤一点儿都没感受到小学生优秀作文里描述的“骄傲与兴奋”,相反还有几分的心酸。   她一边哼着“小白菜”的调子,一边把面条盛到盘子里。唱着唱着,她突然住了声,手上的动作也是一顿,脸上露出几分悲苦,盯着锅里的面汤出神儿。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接着捞面,看着像个没事人似的,但至始至终,她再没发出过一点儿声音。   面条有些夹生,调料也只有番茄酱,吃在嘴里又酸涩又寡淡,仔细嚼还有一股铁锈的味道,她皱着眉,硬生生咽下。   总是要学着长大的。人总是要长大的。   方彤彤沉默着洗完了锅和碗筷,慢腾腾地拖着腿回了卧室。   床上摊开着一堆辅导书练习册,方彤彤就那样爬到床上,面朝下地把自己埋了进去。泪水扑簌如雨,很快就浸湿了面前的床单。   不知是不是方彤彤的诅咒生了效,看完电影出来,夏昶典本打算趁着情绪到位向钱尔白提出开.房邀请,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刚要开口,一通电话便打了进来。   来电人显示是公司策划部的浩子,同时也是他的合伙人兼大学室友。   他不由得后悔起来:我就不该这么早把手机拿出来。   想着近在眼前的情侣大床房就这样插着翅膀飞走了,夏昶典有些气闷。   不过既然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那公司的问题一定没那么容易解决,身为一个爱岗敬业的新时代好老板,他有责任也有义务去看一眼。   但就这么放弃他又实在是不甘心,于是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拉着钱尔白进到了卫生间的小隔间里。   狭窄的空间里充斥着一股檀香的清洁剂味道,夏昶典一边解腰带,一边扭过头去亲钱尔白,口中道:“时间仓促,只能这样了,我们速战速决吧。”   钱尔白无奈地按住他,把他转向马桶,自己开门走了出去,道:“别胡闹,当心浇在我裤子上。”   解完手出来,夏昶典又来扒拉钱尔白,“哥,我赶时间,快来亲亲我。”   钱尔白抓着他的两只爪子搁在水龙头下面冲,夏昶典扁着嘴,委屈巴巴地道:“哥你竟然嫌弃我。”那张俊脸皱在一起,毫无酷哥形象。   钱尔白屈指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笑骂道:“满脑子骚操作。”为了节省时间一边解手一边接吻,真亏他想得出来。   夏昶典吐了吐舌头,暂时安分下来,乖乖地任由钱尔白给他洗手,余光瞥见镜子里映着的叠在一起的两道身影,不由露出个幸福的笑意。   夏昶典先送钱尔白回了家。   下车之前,钱尔白捏着他的下巴给了他一个深吻,直亲得他脑袋眩晕,呼吸急促才松开手。   得偿所愿的夏昶典满意地摸着嘴唇,目送着钱尔白上了楼,这才带着一脸的餍足发动车子离开。   钱尔白看着那辆迈巴赫开走,才拉上了窗帘。   六月份注定是忙碌的一个月,马上就要高考了,荷市二中作为考点,整个学校都需要清场。到时候学生的安全,考场的布置,监考老师的推选等等都需要他来安排。   高考之前学校会有一个动员大会,往年教导主任需要发言,但今年他来的太晚,和学生们不够熟悉,大概率不需要他上台。但是送考的工作还是要准备起来。   钱尔白打开电脑,活动了一下手腕。这项工作果然没那么简单。   他编辑着工作日程,口中念念有词:“高一高二月考,还有教导主任工作述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主角两人约会,再有两三章差不多这个世界就可以结束了吧。   (我多么希望教导主任只用抓抓迟到就可以了啊……)   感谢在2020-03-18 22:43:00~2020-03-19 22:51: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酸奶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别人家的教导主任和他的春天)   夏昶典加班回来, 看到电视里播放着名师讲堂的视频课,茶几上摊开的作业本上爬着一串鬼画符。方彤彤歪倒在一楼的沙发上,手里拖着一支圆珠趣÷阁, 脑袋一点一点的,早已经睡着了。   他关掉电视, 把手里的宵夜放在桌子上。   食品包装袋发出的响声竟然吵醒了方彤彤,她迷迷糊糊地爬起来,顺着声音的方向探着头, 鼻子抽动着,问道:“哥你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夏昶典乐了, 道:“带什么吃的, 就记住吃。”   提起这茬, 方彤彤来气了, 鼓着眼睛瞪他:“你还好意思说, 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自己出去玩不管妹妹死活, 我今天差点饿死你知道吗?!”   夏昶典把纸袋撕开, 一股浓郁的肉香混着烧烤料的辛味飘了出来,引得方彤彤直流口水。   “好吧, 今天是我不对, 你一天没吃饭吗?”夏昶典有些愧疚。他从来没有带过小孩,最多养过卢六六这条假狗,偶尔忙起来即使十天半个月忘了喂食也饿不死,所以一点照顾人的经验都没有。   而且夏昶典毕竟不是方真, 虽然他取代了方真的身份,但一时间还难以对原主的人际网络产生百分百的认同感。他心疼方彤彤,也关心方彤彤,但却只是站在陌生人及长辈的角度,他无法体会方真对妹妹的感情,是爱,是怨,是冷漠,还是关切。   他要扮演的是一个和他自身的性格经历家庭环境完全不同的人,没有系统沉浸式记忆输入的辅助,他只能按着自己的理解来行动,就像做阅读理解猜测作者的思想感情,写作目的一样,难免会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好在方彤彤也只是随口抱怨,并不是真的怪罪他。   她戴上一次性手套,拿小托盘拾了几串五花肉和羊肋排,盘着腿吃起来。嘴里含糊地回答道:“自己煮了袋意面,半生不熟的,还不如生吃呢。”   小肋排鲜香甜辣,五花肉酥脆流油,一天的气闷在这美味的劝解下全都化作了浮云。“不过看在烧烤的面子上,我就原谅你了。”她嘬了嘬手指,指挥着夏昶典给她拿瓶可乐,自己则又拿起了一串马步鱼,“你呢,约会情况如何?”   夏昶典看着她吃,自己也有点饿了,但是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对九点之后吃东西有一种罪恶感。他低头玩手机,漫不经心的回答道:“还行吧。”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往上扬。   方彤彤翻了个白眼。路老师那样循规蹈矩的人,光是和他面对面站着她都心虚,生怕自己哪点不够得体惹得他不快,哥哥和她是一个爸爸生的,没道理就不怕。   她觉得夏昶典肯定没敢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不然一定早就被路老师撵回来了。   夏昶典嗤笑一声,道:“你少唱衰我,你就等着瞧吧,”他抢过最后一串五花肉,挥着手赶她,“去去去,赶紧睡觉去,从明天开始给我拼命学习,早点考上大学,我好和你路老师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方彤彤眼睁睁看着那串肉在空中飞舞着,然后进了夏昶典的嘴里。与美食失之交臂的不甘和对未来残酷的学习生活的恐惧交织成满腔愤懑,催得她两腮鼓气,她重重地爆出一句:“哼!”跺着地板扭头走了。   夏昶典火上浇油道:“看起来腿好得差不多了,要不下礼拜就回学校吧。”   方彤彤腿筋一麻,险些摔倒在地,刚才暂时屏蔽了的疼痛一下子呈几何倍数地翻了回来,她咬牙切齿地挪回卧室,冲着夏昶典喊道:“我就不!”然后“啪”地关上了门。   夏昶典心情愉悦地把桌子收拾干净,提步上楼。加班的暴躁情绪在方彤彤地协助下得到了完美的平复,小孩子果然是最有趣的生物。   钱尔白终于写完了工作总结,也定下了一二年级的考试安排,他关掉电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手机刚一打开,消息提示音便响个不停,仿佛全世界都在紧急联系他。其实只是夏昶典在拿两人白天拍的照片刷屏。   两人视频聊了一会天儿,然后互道晚安,各自睡去。   卢六六依旧不眠不休地奋战在网络世界里,但它不是在备战双统会面,而是在刷《魔灵大陆》的隐藏副本。   一天前,它通过内部渠道(直接跟夏昶典要的)获得了一个游戏内测的名额,成为了提前试玩神迹游戏公司旗下新品《魔灵大陆》的一百名幸运玩家中的一员,从此过上了看似在认真学习实际上在偷摸打游戏的摸鱼生活。   这款游戏设计精妙,画质精美,自由度高,耐玩性强,卢六六连打了一天一夜,有些上头。   而当他终于触发了传说中隐藏着制作者彩蛋的隐藏副本,踏上寻找终极boss“乔卑斯”的道路时,它惊异地发现,竟然有人先它一步进入了“魔君洞府”,并通过修改游戏数据关闭了进入地下密室的门。也就是说,这个外人捷足先登了他们的秘密基地,并且还霸占了“乔卑斯”!   卢六六愤怒又忌惮,同时隐隐有一种预感,同期玩家中,游戏进度能超过它的只有那个受小世界意识偏爱的本土系统。   它顿时燃起熊熊战火,出手破坏了对方留下的禁制,闯进门去救出了“魔君”。   魔君“乔卑斯”面若寒霜,袍袖一挥,数十枚紫色冰锥便直扑卢六六面门,口中怒喝:“你是何人,竟敢强闯本君洞府!”声音来源是夏昶典,此时听来像极了那个世界的乔卑斯。   卢六六一边躲着他的技能,一边试图解释,但对方丝毫不听,一心只想要打死这只小小的刺客。   卢六六无法,只能暂避锋芒。   刚退出洞门,魔君便停止了攻击,重新坐回床上,目光变得空洞。这时,卢六六才看清他脑袋顶的一行白色小字——“齐思怡之伴侣【已绑定】”。   统子猜想齐思怡便是那只原生系统,不然就是原生宿主。   虽然得知了对手的身份,但统子依旧开心不起来,它看了眼那个认贼作伴侣的魔君,恨铁不成钢地呸道:“叛徒!”心想着:这件事一定要告诉主人,让他把这个角色改了,不然就删了。顶着宿主的形象,用着主人的声音,却成了别人的伴侣,它觉得不太舒服。   刚盯着自家宿主刷完了一套全学科提分卷的741正欲休眠,突然心神一晃,它感觉自己留在游戏中的机关被人触发了——不是触发,是被拆解了。   它不由吃了一惊,这世上竟然还有实力能与它比肩的网络高手?   齐思怡也难以置信,同时还有些惶恐。之前为了逃离那个畸形的家庭,她没少动用系统在网上造势,最后还把一份记录了犯罪过程的视频匿名寄到了有关部门才终于钉死了她那些禽兽不如的亲戚。   一旦系统的存在被查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741安抚她道:“不一定是专门冲着我们来的,我当初只是随手安了扇门,技术含量并不高,有人能破开也不奇怪。你先不要着急,我去看看,你放心,在你的愿望实现之前,我会一直保护你的。”741的声音竟然是个温柔的女声。   齐思怡稍感安心,才去继续完成每日的健身任务。   741进了游戏世界,寻找着事情的真相,而与此同时,卢六六也把副本中的小boss们刷了一遍,扛着爆出来的“一刀999”——游戏主创们的恶趣味,致敬某款经典游戏——的垃圾装备正往山门外走。   两只统即将来一场命定的相逢。   方彤彤做了一晚上噩梦。   她梦见自己高考落榜了,哥哥安慰她说再来一年,结果复读一年又没考上。这回变成了路主任,依旧是和蔼可亲的样子,跟她说没关系,明年一定能考上,但是她又落榜了……她不停地考,不停地考,每次都是就差一两分过线。最后哥哥和路老师非常失望,跟她说“是你耽误了我们,你是我们爱情路上最大的绊脚石”,然后手拉着手私.奔了。她伸出尔康手却换不回两人的回头,然后那些被她写过的卷子突然变成了空白,伸出无数小手把她拖进了试题的海洋……   醒来以后她整个人都没精打采,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愧疚感。这就太离谱了。   早餐是夏昶典做的鸡蛋培根三明治,她头也不抬地吃完,然后自发地回自己房间学习去了。   夏昶典感到疑惑,这丫头这是经历了什么,怎么突然爱上了学习?   李一阳打来电话,想要过来看望方彤彤。得知她竟然住在别墅区,惊得下巴险些脱臼。   而当他知道方真竟然就是那款他和舍友为了抢一个内测名额熬着夜不睡结果时间一到剩余名额立马归零的新游戏——《魔灵大陆》的制作者,顿时双手合十,口称大佬,疯狂想要献出自己的膝盖。   方彤彤也没想到自己哥哥竟然这么厉害,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给李一阳一个鄙视的眼神。   夏昶典找出两套VR设备,让两个小孩去游戏室里玩,自己则去了公司。   游戏开放试玩才两天,副本数据就被人篡改了,他不得不提高警惕。无论是对家的恶意攻击,还是什么黑客单纯的炫技,这都事关游戏口碑,甚至公司信誉,不能不认真对待。   等到车子开走,李一阳才发出一连串的惊呼,看着方彤彤像是第一天认识她:“行啊,方彤彤,藏得够深啊,没想到你竟然是个隐形的小富婆!”   方彤彤把手柄扔到一边,白他一眼:“富什么婆,一惊一乍的。找你大哥我有什么事吗?”   李一阳嘁道:“你还算什么哥,你哥才是真的大哥。”   这话方彤彤没法接,索性不理他,站起来回屋去学习。昨晚上的那个梦后遗症太大了,她现在手里没书就心慌。   看着方彤彤竟然拿了一叠卷子出来,李一阳像是看到了太阳从西边出来,脸上的“卧槽”之色难以遮掩。   方彤彤邪魅一笑,表示这都是寻常操作,不值一提,然后把卷子分了一半给自己的好兄弟。   李一阳:“……”兄弟他不是开窍了,而是摔坏脑袋了。   周一如期而至,方彤彤被练习册摧残了两天实在挺不住了,强烈要求重返校园。   夏昶典问过医生的意见,认为还是再休养几天比较好,于是无情地拒绝了她。同时为了满足她对学习的渴望,还花高价给她请了一个名牌大学在校生来给她补课。   兼职家教是个温柔高大的小哥哥,见面便问她“方同学你哪一科比较薄弱,我可以根据你的薄弱环节制定针对性训练方案。”   方彤彤脸涨得通红,嗫嚅(nie,ru)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夏昶典毫不留情,道:“大概哪科都薄弱吧,这些天老师多费心。”   方彤彤低着头不敢看对方,心里把哥哥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   客厅里,两人面对面坐着。   家教小哥哥皱着眉,盯着方彤彤刚做完的卷子,感觉无处下趣÷阁。他长叹了口气,道:“让我们从基础知识开始吧……”   方彤彤脸上发热,听到头顶的笑声,没好气地瞪了哥哥一眼。他竟然还把工作台都搬到了外面,为了监视她真是不择手段!   夏昶典咳嗽两声,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继续敲他的键盘。   钱尔白将考试安排交给校长,正欲离开,却被校长叫住,道:“小路啊,明天的动员大会有一位老校友要过来,到时候还需要你去接一下。”   钱尔白道:“好,他什么时候过来?”   “大概十点左右吧,南高铁站,”校长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一脸神秘,“你代替我们好好招待贵客。”   钱尔白点点头,推门出去。   贵客,老校友,他大概知道是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猜贵客是谁呢?   (说句题外话:女孩请男性家教来家补课最好有家长在场,女性家教去学生家里补课最好有女性家长在场,这样对两边都好。) 第70章 (别人家的教导主任和他的春天)   周二早上, 九点出头,钱尔白租了辆车,来到了南高铁站。   天气有些阴沉, 遮住了太阳,风带着几分湿意和潮气, 吹在身上凉嗖嗖的,倒是别有一番清爽。   他把车停好,迈开长腿, 跟着卢六六的导航,朝出站口走去。   夏昶典按时发来了早餐图, 并一张鼓着嘴巴的自拍照, 道:“早安啊哥!”   钱尔白把照片收藏, 给晨光下人来人往的车站拍了照片, 发过去, 道:“早安。”   那边一时没有回复,八成是在开车。   钱尔白收起手机, 双手插兜, 斜靠着门边的灯柱。   旁边同样接车的一位大哥不知等了多久,脚底下全是烟头, 他又点着一根, 呛辣的劣质烟味顺着微风飘到钱尔白身边。   “咳咳!”一个女孩皱着眉,拿手扇着烟气,不满地瞪了对方一眼。   那位大哥浑然不觉,他抽得又急又快, 眉头拧着疙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钱尔白有点被勾起了烟瘾,下意识伸手在衣服口袋里摸,才想起来约会时夏昶典说不希望他抽烟,他就把烟并打火机一块上交了。之后一直在忙,也没想起来。此时身上是并没有烟的。   他呼了口气,换了个地方。   十点整,报站声响起,同时校长的电话也打了过来:“小路啊,老校友说他马上就到了,你注意着些,不要错过了。”   钱尔白看着陆续出来的旅客,应道:“知道了。”   他已经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了。   路建瓴提着电脑包大步往外走。   他身材高大,面容刚毅,快六十岁的人了依旧腰板挺直,腿脚利索,行动如风,即使走在人群中也给人一种雷厉风行的感觉。   他这次以校友的身份来荷市二中参加高考动员会其实最主要的目的是来看儿子。   儿子来到荷市已经半个多月了,除了住院那会儿,一个电话都没给家里打。   刚好他要到莲市参加学术交流会,顺路到荷市看看儿子。   验票出站,他一眼便看见了门口吊儿郎当站着的儿子,铁板一样的脸上波动一下,露出两道微小的纹路,又被他极快地压下去,小声言语道:“站没站相。”   钱尔白似是听到了他的话,站直了身子,迎上来接过路建瓴手里的包,道:“原来校长说的贵客就是您啊,失敬失敬,老路同志。”   路建瓴打量了他一下,见儿子依旧意气风发,心中满意,面上却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来,道:“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型。”   钱尔白贫道:“这不是见到您高兴得吗,平时我在学校可严肃了呢。学生们见了我都绕道走。”   路建瓴想起儿子之前因为跟学生们走得太近而被诬陷的事,不由皱了皱眉,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样也好,老师还是要有老师的样子。”完全没有距离的师生关系容易出问题。   钱尔白不置可否,他拉开车门,请老路上车。   路建瓴看了看车标,是一辆普普通通的现代,价位不超过十五万,他有点疑惑,问道:“怎么换了辆这车?”这看着不像是儿子的风格啊。   钱尔白启动车子,笑道:“租的,我的车还没买呢。”   老路点点头,目视前方不再说话。钱尔白也没有刻意搭话。   这对父子历来的相处就是这样,话极少,一旦相处在封闭空间里,便会相顾无言,彼此之间充斥着一种莫可名状的尴尬。   这也是这个国家大多数家庭的相处模式——强硬固执不善言辞的父亲,和性格叛逆不肯沟通的子女,就像是两把尖刀,互相试探着,谁也不肯先低头。   但是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默契,是给彼此一个整理语言,缓冲情绪的时间,就像现在。   高铁站离学校有些距离,回来时又遇上了第二波早高峰,车子堵在路上半天不见前进。   路建瓴看着窗外与北都一般无二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感叹道:“这里和北都看着没什么区别,恍惚间还以为是回家了呢。”   钱尔白笑笑,道:“荷市的市长是北都前市长的外甥,外甥像舅,长得一样也不奇怪。”   老路难得地笑起来,借着话题问起了儿子近日的情况。   钱尔白一一回答了,又询问老路老两口的身体状况和老路的工作情况,父子俩终于打破僵局,有来有往地聊了起来。   到了学校,钱尔白本意先带老路去见校长,但校长却打电话说他临时有个会议要去三中开,让钱尔白照顾好客人。   知道校长是特意给他们父子俩留的叙旧的时间,钱尔白便也领了请,领着老路在校园里转了转,参观了一下他的工作环境。下午动员会之后正副校长还要带着校友参观校史馆,所以这时钱尔白便略过了这一项。   下课时候学生们跑出来透气,本来正打闹着,见到钱尔白之后立刻变得乖巧,齐齐问了声“主任好”,然后昂首挺胸,不紧不慢地走远了。   路建瓴看着儿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钱尔白觉得好笑,这些孩子八成是听到“有领导微服私访”的小道消息了,平时虽然也怕他,但绝没有现在这么听话。走路姿势都恨不得跟礼仪模特一模一样。   中午时候,钱尔白请老路出去吃了一顿,又在他的小公寓里睡了个午觉。   本来老路是想要在学校食堂吃的,好看看儿子每天的伙食怎么样。钱尔白以“好不容易来一趟吃食堂显得他这个儿子多不孝”为由硬是把人拉走了。不然今天中午的学生们连饭都别想好好吃了。   路建瓴感觉到儿子比起以前的确有了极大的改变,虽然有时候态度依旧有些松散,那可能是出国留学带回来的后遗症,但是整体上已经有了一个人民教师该有的样子了——严谨,认真,有分寸。   他满意地拍拍儿子的肩膀,道:“看到你过得还不错,我和你.妈就放心了。有空就给家里打个电话,有什么困难就跟我们说。”   “好的,知道了。爸。”钱尔白点头应下。   老路看了看有些空荡的小屋,想问他有没有找个对象,但想到儿子以前一提起这件事就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他便欲言又止,最后化作一声叹息,道:“走吧,该去学校了。”   钱尔白不知道路建瓴想要说什么,他倒是有事想要说,不过也不急于这一时,学校的正经事要紧。于是也没说话,锁上门,跟着老路下了楼。   下午两点半,动员大会在校体育馆召开。   全校一千三百名高三生齐聚一堂,穿着整齐的校服,脸上带着或紧张,或期待,或平淡的表情,站在体育馆内铺着防滑塑胶地板的篮球场上。   正前方临时搭建的讲台两侧各放着一台音箱,激昂的《运动员进行曲》从里面飘出来,回荡在整个场内。   各班班主任沿着班级的队伍来回走动着,偶尔小声地和隔壁班老师说着话。   学生们人手一本口袋书,不愿放过任何一小片能够充实自己,巩固水平的时间。   在他们大多数人看来,动员大会完全没有必要,还不如回班里多做一道题,多背两个公式呢。   两点四十五分,学校领导们姗姗来迟,学生们放下手中的书,开始鼓掌。   钱尔白跟在副校长身后,走到台侧落座。   老路被安排到了校长旁边,那里立着个刚赶工做出来的名牌,上面写着——名校友,北都教委高教处副处长,路建瓴。   这个名头可够长的了,学生们即使不太明白他到底是什么人,给他鼓掌的声音也响亮了些。   主持人是高三的年级主任贺鹏,一个个子不高,平头,戴副小圆眼镜的中年男子。平日总笑嘻嘻的,但一到关键时刻总能独当一面。   他的普通话有些不好,带着南方常见的平翘舌不分的发音特点,偏生他说话语速又快,一篇稿子读得像是在饶舌,颇有几分俏皮。   学生们对这种快节奏的发言倒是喜闻乐见,待贺鹏念完停下,他们纷纷对其报以热烈的掌声。然后趁着别人还在鼓掌,自己赶紧拿出小本子来背两个知识点。   介绍完各位领导,便是高二学生代表发言,高三学生代表发言,高三班主任代表发言,高三副班主任代表发言,老校友发言,最后终于到了校长讲话。   学生们双手都拍得通红麻木,全身的中心从左脚换到右脚,又从右脚换到左脚,每当摄像机拍过来的时候还要昂首挺胸,保持斗志与活力,着实是辛苦。此时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心中高兴,连掌声都变得欢快了不少。   校长握着话筒,万分感动地道:“我已经感受到同学们勃发的激情与昂扬的斗志,你们即将走上人生转折的战场,万米赛跑也即将迎来最后的关键时刻,下面我想对同学们寄予几点希望啊……”   学生们的神情渐渐变得惶恐,一般这话一出,没个半个小时四十分钟的结束不了。有些人皱着眉,情绪变得焦躁。   校长清清嗓子,道:“第一点,我希望你们要树立高度的自信心,坚信付出必有收获,每一点的积累都将增加你未来的高度。”   “第二点,我希望你们都有战胜一切困难的勇气,迎难而上,做生活的强者,学习的强者,做命运的主人。”   “第三点,我希望你们要保持纯净的心境,不被外物打扰,沉着冷静,摒弃杂念,全力准备高考。”   “最后,十年磨一剑,六月显锋芒,我希望你们在三天后的考试中都能取得优异的成绩,给自己这三年辛苦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完,他看着台下的一张张鲜嫩的面孔,微笑不语。   学生们大抵是愣住,从来没见过校长如此简短却言之有物的讲话,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此时该鼓掌了。   直到年级主任拍着手上了讲台,学生们才如梦初醒般鼓起掌来,整个篮球馆顿时掌声雷动,久久不歇。   动员大会圆满结束,学生们的热情也被校长破天荒且快准狠的发言带动了起来,直到散会各自回到了教室都还在津津乐道着。   这一日校长终于荣升为最受学生欢迎校领导榜第一名。   而此时,校长正引着北都来的教委领导兼校友——路建瓴同志在参观校史馆和阅览室。教导主任钱尔白全程陪同。   作者有话要说:  高屋建瓴(ling)   一般学校里高考动员大会都在一百天前开,也有30天前开的,前三天才开的比较奇葩,但开完就放假,让学生们休息休息,准备高考,倒也说得过去。   我还听说过有一个学校高考前一天才开动员大会……不知道这个学校的学生们会不会压力山大。 第71章 (别人家的教导主任和他的春天)   老路工作繁忙, 还急着回北都去述职,便订了六点种左右的车。   钱尔白开车送他去车站,然后顺道还了车。   老路进站之前频频回头想要再跟儿子嘱咐些什么, 但最终只是说了句“我走了啊”。   钱尔白朝他挥手,让他到家后来个电话, 心里也有些不舍。看着老路的身影消失在人海里,他摸了摸心口,叹息一声。   多少人在拥有的时候视而不见, 弃如敝履,失去了却又追悔莫及。若能在一开始便知道以后的结局, 是不是就会加倍珍惜呢?   他没有在重生部工作过, 因此无从得知。   卢六六也没有发言权, 但是它新交的朋友恰巧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   那天在《魔灵大陆》与741碰面, 两只统不打不相识。   741作为小世界产物, 受自身眼界限制,只以为卢六六和它一样也是外星的高科技产物, 第一次见到同僚还挺高兴, 几乎是没什么防备地便说了自己的身份。   它是一款人生重置辅助器,专门选择那些对自己的命运不满想要重来一次的人作为宿主, 帮助他们回到过去, 重新开始,最终实现愿望,活出满意的人生。   听它的描述,卢六六觉得这和总部的重生辅助系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重生部的任务还是由正式员工执行, 宿主们只是暂时封闭自我意识,替换成原主的记忆,代替这些早已消散在小世界里的原主去实现愿望;而741则是真的带着原主本人洗牌重来。   被问起自己的工作类型,卢六六一时哑然,它想了想,现编了一个:“我是一款恋爱辅助器,帮助那些感情缺失患者找到自己的幸福。”   741惊叹一声,露出崇拜并向往的神情,道:“好酷啊,我也想当恋爱辅助器。”   卢六六被对方亮闪闪的大眼睛紧盯着,忍不住生出一种大人欺负小孩的罪恶感。它轻咳了两声,挂上一个憨笑的狗头。   那个为它们的见面创造了机会的魔君“乔卑斯”一直呆在洞府里,在被夏昶典等一众游戏主创人员发现无法解绑之后,彻底改换了形象和语音源。   见到改头换面之后的魔君伴侣,741颇为惋惜,直言“现在的魔君失去了灵魂,没有当初的魅力”。   卢六六心中得意,面上却是赞同,同时以同僚的身份告诫741注意分寸,不要做太多无关的动作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741深以为然,遂不在游戏中动手脚。   两只统虽然成为了好朋友,经常一起在游戏世界里扫荡,但是与各自任务内容相关的具体信息均是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不过卢六六还是从741的只言片语中抓到了一些信息——“741的宿主是一个学生,名字读法与741相似”。结合741的游戏id,卢六六猜测这个人就是“齐思怡”。   钱尔白对这个名字也没什么印象,叮嘱卢六六先和741友好相处着,不要贸然去查齐思怡的信息,然后便把这件事先放在了一边。   两天后便要高考,眼下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高三年级的学生已经放假回家了。但由于他们平时就很少出门,一下子少了一千多人,竟没觉得冷清。   高一高二年级依旧照常上课,直到今天下午,帮着布置完考场,老师验收无误后,他们就可以提着书包回家了。   上午第一节 课之后有一个四十分钟的大课间,往日都是做广播体操,学生们权当晒太阳或透风了,大多在队伍里划水。   但就在昨天,校长在会后参观了三中跑操活动,心中大为震动,回来便宣布要效仿三中零距离跑操,目的是严抓细节,从小处培养学生的集体意识和竞争意识。   钱尔白有心劝阻,但校长执意实行,脸上还带着兴奋的光,他只好作罢。   出门前听到校长小声地嘀咕:“学习方面比不过,生活方面还不能超越吗?”   钱尔白不由得替学生们点了一支蜡烛,往好处想,这也算是强身健体,为高考这项革命事业铸就钢铁之躯了。   规定一出,学生们果然怨声载道,就连这些日子每天自动到操场跑圈的学生们都表示不能接受。   还欠着债的女生满心踌躇,犹豫着能不能跟路主任商量商量,把跑操的圈数记进欠条的“已完成”项中。   虽然不情愿,但铃声一响,学生们还是被班主任撵着冲到了操场上。   校长兴致勃勃地亲临现场,拿着大喇叭给学生们鼓舞士气。   得知校长就是这个“馊主意”的“背后推手”,学生们出离愤怒,纷纷在心中给他打了差评。   刚刚因为演讲在高三生心目中的地位得到提升的校长同志再一次回到了“最不受学生喜欢校领导榜”的第一名。   不过他并不知道学生的想法,此时的他看着面前摩肩接踵,整齐划一行进着的队伍,满心满眼都是骄傲自得。   钱尔白检查完教室的关灯情况,走出教学楼。远远的看见尚学池边又坐着一个人,穿着校服,头上戴着一顶白色鸭舌帽。   他走过去一看,熟人。正是几天前拿石子砸鱼的那个小同学。   “这次怎么没喂鱼啊?”钱尔白站在他身后,突然开口。   男生被吓了一跳,明显一哆嗦,回过头来看到是路主任,脸上露出一丝懊恼,心道:怎么又碰上他了?   钱尔白坐下来,看着他,面带戏谑,道:“巧不巧,又是我。”   被看破了想法,男生有些许尴尬,“嘿嘿”笑了两声,便想起身离开。   钱尔白按住他,道:“别急着走,现在操场上正跑操呢,校长亲自盯着,你过去准没好果子吃。”他扶了一下眼镜,接着说道,“不如趁这个机会,跟我聊会儿天。”   “聊什么?”男生压了压帽檐,从手掌与帽檐的缝隙中瞟着钱尔白。   “就聊聊你最近为什么总是在这儿坐着发呆吧。”钱尔白直觉这孩子心里藏着的事还不小。   男生名叫张鸣,是高二(2)班的前任学习委员,还竞选过学生会副主席,虽然最后落选了,但听说当时的支持率也不低。   最令老师们关注的还是他的学习成绩,常年在年级前五十,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尖子生。   但老师们反映,自从五月份运动会结束之后,张鸣便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上课也不认真听讲了,总是平白无故地发呆,课后作业也经常忘记写。以往班里,学校里有什么活动,他都会踊跃地报名参加,但现在他却总是独来独往,体育课不上,课间操不上,也不知跑到哪去了。他的朋友们也说他变得有些孤僻,总是刻意与他们保持着距离。   钱尔白觉得有必要和张鸣认真地沟通一下,马上就要升高三了,他不希望他的学生因为什么稀奇古怪的原因影响学业,尤其是在他本有可能,又有能力解决问题的情况下。   张鸣却不愿意配合,他低着头,沉默对抗。   “好吧,你可以不说话。那就让我来猜一下吧。”钱尔白看着他的表情,斟酌着词句,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张鸣耳朵动了动,但依旧没有说话,仿佛没有听见。   钱尔白继续猜:“你喜欢的人是……男生吗?”   张鸣瞪大了眼睛,忽地跳起来,“怎么可能!”他一脸的不可置信,“我怎么会喜欢男生?!我钢铁直!”   钱尔白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笑非笑。   张鸣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同时又感觉自己被冒犯了,心里头生出一股气来。   他压了压帽子,态度不怎么恭敬地说道:“快上课了,我要回班了。路主任再见。”   钱尔白不以为忤,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身影,心中反思:路献自身的性格确实不适合做学生的心理工作,他太急于知道真相了,以至于表现得更像一个八卦的损友,而不是老师。   妥当的做法应该是耐心倾听,慢慢引导,而不是偷窥对方的内心,然后挖出秘密来逼迫对方承认。   钱尔白按了按额角。   随着他在小世界中名望的增加,路献的意识对他的影响也正在逐渐增大,有些时候甚至能控制他的第一反应。   钱尔白决定过了这阵儿还是把情绪梳理一下吧,想要替路献在这个世界中留下印记,只需要保留他人格中闪光的部分就足够了。   卢六六掐着下巴,化身“鉴弯小雷达”,煞有介事地道:“否认的态度太刻意了,绝对有猫腻。”   钱尔白觉得好笑,敲了敲它的狗头,没说什么。   确实太刻意了,在刚才那样的语境之下,同样的话重复两遍以上,通常不是强调,而是自我暗示,因为说话的人自己内心也不能够确定,所以多说几遍,试图说服自己。   不过这只是他的猜测,真相究竟如何,还需要他慢慢挖掘。   下午第一节 课结束,学校里便开始布置考场。   每间教室里只留下三十张桌椅,多余的都搬到了一楼大厅里。   学生们趁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课本和学习资料,有用的留着,或带回家,或存放在教师办公室里,没用的直接扔掉或者转赠他人。   期间有人从尘封的字典里翻出了一张十元纸币,握在手里喜不自胜,仿佛拾荒人淘到了金元宝。   学生们陆续离开了学校。   老师们最后检查了一遍考场,确认座位排列整齐,桌面整洁,桌椅稳固,桌角考号张贴正确,听力设备也工作正常之后,在每个教室的门上都贴上了封条。   整个学校进入封闭式管理,除考务工作人员及考务用车外,其他外来车辆及人员一律禁止出入。   而在七号八号这两天,住校的学生们只被允许在学生生活区活动,除此以外的地方——尤其是考场区——都拉上了隔离带,严禁非考生接近。   因而,一些机智的同学们便开始采购零食,为接下来为期两天的宅式生活做准备。   荷市二中是文科考场,本校的学生只有三百名,为了充分发挥年轻领导干部的优势,钱尔白被分派到三中送考。   六月七日早晨七点四十五,荷市第三中学门口已经人头攒动。   钱尔白穿着一身酒红色的西装,从出租车上下来,肩上扛着一箱矿泉水。   他这形象着实是惹眼,尽管考生们都忙着临阵磨枪,也还是抽空分了几秒的注意力落在他身上。   钱尔白四下环顾一周,终于找到了眼熟的面孔,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唤道:“贺主任,您也来这么早。”   年级主任贺鹏闻声抬起头来,只觉眼前一亮,仿佛见到了什么大明星。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红色体恤,笑道:“路主任,您这身打扮也太隆重了吧!”   钱尔白把水箱子放下来,拍了拍肩上的微尘与褶皱,也笑道:“没办法,我的衣柜里只有西装。”   贺鹏看他只搬了一筐水,帽子遮阳伞什么都没带,于是从手边的袋子里拿出一把塑料扇子来,递给他道:“一会儿天气该热了,你穿的这么多,别再中暑了。”   扇子上印着补习机构的广告,花花绿绿的。钱尔白接过来,扇了扇,还挺凉快。   八点二十,考场开放,学生们陆续进入校门。   送考老师跟学生们逐个握手拥抱,或者拍拍他们的肩膀,说一句“加油”,然后送他们进考场。   贺鹏看着学生们的背影,老父亲似的长舒了一口气,脸上带着既紧张又激动的神情。他突然想起什么来,冲着孩子们喊道:“同学们,进去之后先亲一下卷子,这叫稳过!”   旁边的老师正盯着自己的学生们出神儿,冷不防被吓了一跳,不禁扭头看他。   贺鹏讪讪笑道:“讨个好口彩,图个吉利。”   另一个老师笑道:“说的是。”然后拿出一只红色的加油棒,在进门的学生们头上挨个打了一下,道,“这叫鸿运当头,棒棒哒(棒棒打)!加油同学们!”   钱尔白看着这群可爱的老师们,不由失笑。   一些商家在校门外立起了印着自家logo的遮阳伞,同时为家长和老师们免费提供水和小板凳,趁机刷起了这些潜在客户的好感。   遮阳伞下,家长们三五成群地聊着天,手里摇着路边领的广告纸或小团扇。   老师们在另一把伞下坐着,低声交谈着,看起来和隔壁的家长们没什么分别,只不过他们谈论的是别人家的孩子。   送考真的不是个轻松的活,上午七点多便过来,一直等到十一点半第一场考试结束,下午又要从三点一直等到五点,途中不能离开太久,以防学生发生什么紧急事件无法及时取得联系。   贺鹏工作二十年,负责送考工作也已经有十多年,此时情景再现,他依旧控制不住地紧张,时不时地便要摸出手机来看看有没有未接电话。   钱尔白正想劝他放松一些,自己的手机便响了,贺鹏条件反射地看过来,神色焦急。   钱尔白也被影响地紧张起来,他接起电话,道:“喂?”   “路献?你是张鸣的哥哥?”一个男人的声音,语气不是很好。   钱尔白有些诧异,但还是应下,道:“是的,他怎么了?”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来一趟吧,田居小区,我们在门口那个羽毛球馆三楼茶吧等你。”男人说完便挂掉了电话。   钱尔白隐隐听到那人低声说了句:“等你家长来了再收拾你。”   贺鹏没听到电话的内容,还一脸的着急,问道:“谁啊,出什么事了?”该不会是有人作弊被抓到了吧?!   钱尔白皱了皱眉,站起身来,道:“没什么,家里有个弟弟遇到些困难,我去处理一下。这儿就辛苦您了。”   贺鹏松了口气,忙道:“行,你去忙吧,这有我就行。”他想起现在学校附近的路段已经被封了,车辆根本开不进来,于是问道,“你有车子吗,没有可以骑我的。”   钱尔白闻言连忙道谢,接过了车钥匙。跨上贺主任友情提供的红色小电瓶车,他调出手机上的地图,听着导航朝田居小区驶去。   卢六六有些奇怪,道:“宿主为什么不用统的导航呢?”方便快捷又准确,还不花流量,多么实惠的黑科技啊。   钱尔白一愣,拍了下自己的额头,道:“我给忘了。”他有些无奈,刚才那个电话又把路献的意识给召唤起来了,一时不备,他竟然又被控制了行动。   卢六六有些担心,道:“建议宿主及早进行情绪梳理,以免受到更大的影响。”   钱尔白点了点头,他关掉手机,拧了下车把,道:“知道了。六六,开始导航吧。”   红色的电瓶车上挤着一个全身酒红的高大男人,一路风驰电掣着,像一道红色的闪电。车子的后座上还插.着两面小红旗,在风中烈烈招展。   路人被这束红光吸引,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不多时,这一幕便和清晨三中校门口的西装帅哥一道登上了围脖地方版的头条,并称其为“荷市最帅送考官”。短短一小时,便获赞三千。   而这个“最帅送考官”此刻却是一脸严肃,他的心中升出一种预感:今天这事,不好解决。   作者有话要说:  (填坑。写在文章里有点占地方,但是不写又感觉逻辑链缺了一环,干脆就写在这儿吧。)   作者:六六同学,请问你是怎么知道741的宿主叫齐思怡的呢?   六六: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统聪明过人,更聪明过别的统。   作者:可以说一下次要原因吗?   六六:必要原因就是统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互通姓名,741得知统的名字之后一脸奇怪,问统“你叫卢六六,难不成你宿主叫666?”由此可以推断,741的名字来源于宿主名字的谐音。   作者:哇⊙ω⊙!   六六:寻常操作,不要惊讶。   我今天看到一个新闻(可能不新了),父亲支援黄冈,儿子提议带些土特产,于是他给儿子带回了整个初中的黄冈密卷。哈哈哈哈哈,魔鬼父亲   感谢在2020-03-20 22:42:27~2020-03-21 23:26: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某繁的其欠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别人家的教导主任和他的春天)   羽毛球馆共有三层, 一楼是初学者场地,二楼是高手场,偶尔会举办一些小型的比赛。三楼则是VIP区, 除了球场还设有茶吧,按摩室和桑拿屋。   一走上三楼, 便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细听还有舒缓的音乐声,与楼下挥汗如雨大呼小叫的场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钱尔白拒绝了服务员的继续陪同, 径自朝着茶吧走去。   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屋内一个男人的怒喝:“你还敢嘴硬!什么都没做你跟着我们家冉冉在楼底下拉拉扯扯?!”   接着一个男生的声音响起:“没有就是没有!至于为什么, 为什么不问问你的儿子呢?”是张鸣。   男人火冒三丈, 猛地站了起来, “你个小兔子崽子怎么说话呢!”钢制的椅子脚在地上划过, 发出刺耳的声音, 然后“砰”地倒在地上。   钱尔白推开门,象征性地敲了敲, 道:“你好, 我是张鸣的哥哥。”   屋内站着一大两小三个男人,齐刷刷地扭过头来。   张鸣看了钱尔白一眼, 又低下头去, 嘴里小声地念了一句:“骚包。”   他今天没戴帽子,脑袋侧面的头发削得极薄,隐约可见似乎剃着个什么形状。   男人收敛了怒容,弯腰把凳子扶起来, 道:“路先生来得正好,我们坐下说。”   钱尔白走进去,坐在男人对面,张鸣自动走到钱尔白身边,坐下默不作声。   男人身边坐着个同样低着头的男孩,刘海遮挡着眼睛,看不清神色,皮肤白的透明,隐隐能看到皮下细小的血管。   男人自我介绍道:“我是陈景峰,这是我的儿子陈冉,”他看了张鸣一眼,冷声道,“和你弟弟一个学校。”   “哦?”钱尔白挑眉,多看了那个男孩几眼。同样都是二中的学生,不可能不认识自己吧。他道:“那么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陈冉瑟缩了一下,把头压得更低,两只手在桌下扭着麻花。   陈景峰压抑着怒火,问道:“路先生知道你的弟弟是个同性恋吗?”   张鸣大声喊道:“我不是!你不要污蔑我!”他气得发抖,瞪着男人,双眼通红。   钱尔白皱了下眉,拍拍他的手臂,让他稍安勿躁,然后看向陈景峰,淡然道:“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请问陈先生何出此言呢?”   陈景峰冷哼一声,道:“今天他一路跟踪我儿子,还在我家楼下对着我儿子拉拉扯扯,嘴里还说什么男朋友,在一起的!不是同性恋是什么,你个跟踪狂,小流氓!”   张鸣闻言便要暴起骂人,钱尔白按住他,“陈先生确定您知道的就是事情的真相?两个孩子怎么说您问了吗?”他的态度也冷了下来。   “这小兔崽子子问什么都不说,嘴硬得很,我看就是心虚。”陈景峰横眉竖目,打定了主意要把张鸣钉死在“流氓”罪名上。   钱尔白冷笑,道:“鉴于我是张鸣的哥哥,那么我非常不希望陈先生您用流氓,小兔崽子这样的词语来形容我的弟弟,”他一只手托腮,看向陈冉,“整件事的原委您问过陈冉同学了吗?”   陈景峰理所当然地道:“这还用问吗,我儿子我还能不了解?”   陈冉依旧低着头扣手,他的两只肩膀紧紧地夹着身体,这是典型的紧张的表现。   “那好吧,”钱尔白没再逼迫陈冉,他转头看向张鸣,眼神坦荡又真诚,道:“张鸣,你介意把事情的真相说一遍吗?”   张鸣有些纠结,但看着路老师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他又觉得似乎没什么好隐瞒的,本来就不是他的错。   他看看对面,见陈景峰一脸的鄙夷和愤怒,而陈冉则低着头一言不发,一副受害者似的模样,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咬着牙,梗着脖子,道:“好,说就说!”   陈冉倏地一抖,依旧没有抬起头来。他浑身的气压骤然降低,仿佛雷雨夜前空中积聚的乌云。   事情的真相与陈景峰所知的恰恰相反。   张鸣不是跟踪陈冉,而是陈冉邀请张鸣到家做客;两人在楼下拉拉扯扯,也不是张鸣在纠缠陈冉,而是陈冉突然向张鸣告白,张鸣当下拒绝,转身便要走,陈冉抓住张鸣的胳膊硬往楼道里拖。那些被邻居听得稀碎的句子确实是张鸣说的,但是原话是“做你的男朋友?在一起?你吃错什么药了?”   陈景峰先入为主,又听了邻居主观片面的描述,上来便给张鸣定罪。而当时陈冉被父亲的突然出现吓得六神无主,只想着绝对不能让父亲知道真相,不然他就死定了。于是一念之差下,便默认了陈景峰的臆断,装作受到惊吓的样子。   陈景峰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无法接受这种戏剧性的反转,无法接受被儿子骗得团团转,更无法接受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竟然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   他的嘴唇哆嗦着,脑袋里一阵的嗡鸣,眼睛半天找不到焦距。   他看着对面的两个人,觉得他们都在嘲笑他,笑他教子无方,笑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非常气愤。   他气愤张鸣为什么一开始不说清楚,让他现在丢了这么大个脸;他也怨恨路献,他甚至觉得这一期都是路献主导的,就是为了看他的笑话。   这当然是无稽之谈,两人之前根本就不认识。但这并不影响他迁怒旁人。   他站起来,手抵在桌面上,五指蜷缩着,骨节泛白,青筋暴起。   他面上的肌肉一阵地抖动,终于化作一声暴喝,扬起一个巴掌狠狠打在陈冉脸上,“逆子!”   陈冉跌在地上,偏过头去,唇角淌下血来,滴落在地板上。   他看着那朵血色的花,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他已经懵了。他没想到陈景峰会在外头打他。   钱尔白忙站起来,走过去看陈冉的情况。   陈景峰还没消气,抬脚便去踹陈冉。钱尔白抬手挡住,又轻巧地往外一推,将那只带着雷霆声势的腿放回到地上。   这一招四两拨千斤,钱尔白做来如行云流水。他面色如常,似乎毫发无伤,只在衣服上留下了一抹鞋尖的尘土。   陈景峰心里震动,看着钱尔白,表情复杂。   钱尔白把陈冉扶起来,侧身挡住陈景峰仿佛要吃人的视线,道:“陈先生,请冷静。”   陈景峰看着儿子瑟瑟缩缩地藏在钱尔白身后的样子,又想起刚才听到的事,不由得越想越生气。   但刚才他是气糊涂了,才会当着外人的面教训儿子,现在冷静下来,自然不会再动手。至少不会在这里动手。   他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吐出来,对钱尔白说道:“刚才我多有得罪,没有伤到您吧。”   钱尔白似笑非笑,他甩了甩依旧发麻的胳膊,道:“我一个大男人尚且还觉得疼痛难忍,若是您这一脚踢在陈冉身上……”   陈景峰讪讪地道:“我刚才太生气了,没想那么多,我给您赔个不是。”   钱尔白冷然道:“我这点小伤不要紧,倒是陈冉同学看起来伤得不轻啊。”他把身后的孩子拉出来。   陈冉右脸肿得老高,上面还有五道红印,嘴角破了一个口子,样子很是凄惨。   他垂着眼帘,盯着脚下的地面,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又被他飞快地眨动眼睛,全都粘在了睫毛上,硬是一滴都没落下来。   他不敢触碰脸上的伤,动一下,哪怕只是张张嘴,都疼得他心脏紧缩。他都不敢用力呼吸,只能小口小口地吸着气。   陈景峰也有些心疼,但是让他跟儿子道歉,他做不到。   他想:自古以来老子管教儿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哪个男孩小时候没挨过打?像他小时候还经常被父亲拿皮带抽,这不也健健康康地长这么大了吗。   而且他的儿子放着好好的女孩子不喜欢,竟然喜欢男人,还倒贴,连脸都不要了,在大街上跟着人家拉拉扯扯,自甘下贱,这不是有病是什么?都是被外国的风气带坏了,才会生出这种大逆不道的心思。真是太让他失望了,再不管管岂不是要惹出大祸来。   这样想着,他越发坚定了念头,看着陈冉的目光也越发地狠戾。   陈冉瑟缩了一下,觉得浑身发冷。   钱尔白没看到陈景峰的表情,只见他原地站着似在沉思,道:“有什么事都可以坐下来好好商量,打人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陈景峰不以为然,不解决问题,但是解气。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转移话题道:“今天给路先生添麻烦了,还有张同学。一时情急,误会了这位小同学,”他从钱包里掏出一张VIP金卡,放在桌子上,道,“这是极地影城的年卡,全市通用。就当是给小同学一点补偿。”   他又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钱尔白,道:“我们也算是不打相识了,这是我的名片,如有需要可以随时打这个电话。不过我希望您永远不会有用到我的那一天。”   名片上写着“刑事律师陈景峰”,下面是联系电话,工作单位“景峰律师事务所”,在荷市名气还不小,打过不少经典的官司。   难怪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钱尔白觉得有些讽刺,一个熟读刑法的律师却忘了《未成年人保护法》的存在,一个以维护公民合法权益为己任的优秀律师却唯独在自己的儿子这里破了例?   而且就刚才的表现来看,他一点都不像一个沉着冷静的律师,面红耳赤,目露凶光,更像地下斗场签了生死状的野兽拳师。   而张鸣,他的儿子陈冉,则是他必须要打倒,甚至打死的仇敌。   张鸣看都没看那张卡,翻了个白眼,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陈景峰眼皮子一抽,强行压下火气,伸手拉起陈冉,转身朝门外走去,道:“那我就先走了,家里还有点事。”   陈冉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张鸣一眼。   张鸣故意扭着头不看他,脑袋侧面的图案正对着陈冉,那是两个英文字母——“MR”。   陈冉突然挣脱陈景峰的钳制,想要朝张鸣走过去,张鸣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钱尔白看着陈景峰眼中毫不掩饰地郁怒,心中升起一丝不妙的之感,他冲着陈冉招了招手,道:“你要是想回学校的话,老师正好可以捎你一程。”   陈景峰惊讶地看过来,道:“路先生是老师?”   钱尔白依旧盯着陈冉,眼中带着鼓励的神色,道:“是的,我是二中的教导主任。陈冉,你想要回学校吗?”   陈冉张了张嘴,最终承了这份好意,但没有接收钱尔白的提议,他说道:“谢谢路主任,我就先不回去了,宿舍的钥匙您帮我交给雷凯吧。”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自然得仿佛他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那钥匙上面缀着一只“雷霆沙赞”的挂饰。dc中唯一一个儿童超级英雄。   钱尔白没有再劝,接过钥匙,应道:“好,要是还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陈冉点点头,退回到陈景峰身边。   陈景峰的态度稍有软化。   一般做家长的,对于教育工作者,多少都有着一层敬畏,尤其钱尔白还是教导主任。   这个身份对于一些人往往意味着童年阴影,所以有着天然的压制。   正巧,陈景峰的高中时代就是在教导主任的高压统治下度过的。此时他不由得有些发憷,虽然对面的男人比他还年轻。   他冲着钱尔白笑了笑,拉着陈冉下楼去了。   离开了主任的气场范围,陈景峰回过神来,想起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一开始不是说是张鸣的哥哥吗,怎么后来变成学校的老师了,该不会是编来骗他的吧?   他低头看着儿子,问道:“那真是你们学校老师?你别想着骗我,今天这事还没完呢,别给自己加刑。”   陈冉咧了咧嘴想要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但立刻便被被疼得变了形,他吸了口气,回答道:“不敢。他确实是教导主任,五月底刚来的。”   陈景峰皱眉,那个张鸣是教导主任的弟弟,难道儿子是因为这个才非要倒贴上去的?他在学校犯什么事了需要用这方式?还是想要得到什么便利?   不知是接触多了刑事案件,还是天生的对自己的儿子的不信任,陈景峰控制不住地把事情往复杂狗血里想。   他审视着陈冉,不像在看自己血脉相连的儿子,倒像是在看自己的雇主,在看一个“犯罪嫌疑人”。   看着那父子俩走进小区,钱尔白叹了口气。   张鸣陈冉这个年纪的孩子,即使是普通的早恋都还会引起家长老师的震动,何况陈冉还触碰了同性恋这个“雷区”——   此时,这个国家对于同性恋的认识还处于刚刚更正“它不是疾病,而是一种天生的属性”的阶段,但是对于同性恋这种行为依旧是避而不谈,甚至同性文学的创作还被划定在“畸形文学”的范畴。   上层尚且如此,中层必然揣测上意不予以宣传,下层便依旧闭目塞听,奉行着以往的“有罪论”。   陈景峰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中产阶级,竟然也怀着“同性恋就是变态”的想法。很难说他是没有认真了解,还是了解了但依旧心存偏见,但是把他作为一个参照,其他文化素养不高的人会怎么想,就不难猜了。   钱尔白无法去劝陈景峰接受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这件事,他没有立场。   其实越是像陈景峰这样有思想有能力的人,他们的想法越难改变,除非他们自己想通。   每个人都有独立思考的自由,陈景峰有不同意的自由,而陈冉也有表达的自由。钱尔白想做的,能做的,就是为陈冉争取到这个自由表达的权力。   他曾试图做更多,比如把陈冉暂时从危险身边拉开。但是陈冉却坚持了自己的选择。   至于他是受胁迫还是自己心有成算,钱尔白无从得知。   他已经尽了身为老师能做的最大努力,接下来的事他也无能为力了。只能希望刚才的恐怖场景只是陈景峰的一时冲动,而不是常态。   家暴这种事情,在法律不够完善的现在,如何判定,怎么处理,还都是一个灰色地带。   而且这个国家重孝道。   长久以来,很多父母在把子女看做自己生命的延续的同时也默认子女是父母的所有物,否定了子女的独立人格,认为父母拥有对于子女的绝对支配权。   “棍棒底下出孝子”,“打是亲骂是爱”,“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古往今来,人们对于“棍棒教育”的态度,由此可见一斑。   钱尔白无力改变社会的现状,只能寄希望于世界的自我发展和进化。不过那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或许,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   他盯着窗外的烈日,目光渐渐变得坚定。   回去的路上,钱尔白驮着张鸣。   张鸣不知道又从哪找了顶帽子,扣在了头上。   钱尔白想起他脑袋上的那两个字母,问道:“你在头上刻个MR是什么意思?”   张鸣瓮声瓮气地说道:“没什么意思。随便刻着玩的。”他低头刷着手机,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陈冉走的时候看着他的那个眼神,当时他是想过来的吧?陈冉想跟她说什么呢?他的心中有些乱。   钱尔白没再问他,继续骑着小电动车往三中赶。   这时临近十一点,第一场考试快要结束了。   “滴滴——”“劳驾,让一下让一下!”   伴着一声鸣笛,一个清脆的女生在身后右侧的方向响起。   钱尔白把车子往左侧摆了摆,女孩拧动油门,快速从小红车与马路牙子之间穿了过去。   她带着黄色的头盔,骑着一辆黄色的电动车,身后放着一个黄色的大箱子,拿绳子捆着。车把上还挂着几个塑料袋,过去的时候带起一阵饭菜的香气。   一红一黄两道身影交错的瞬间颇像一道当地家常菜。   女孩扭头冲钱尔白笑了一下,又赶紧回过头去认真看路。   卢六六“咦”地一声抬起了头,它刚才好像感觉到了741的电波?   作者有话要说:  风驰电掣,外卖小“哥”。   这章写的不太顺利,既想深入讨论一下“家暴”这个问题,但又想起我的标签“轻松”,这注定不会是个轻松的话题。   最后只好潦草带过,不想再深入了。   下章就加快速度了,点点已经很久没出场了,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小剧场:   贺鹏老师:嗨呀,我左等也没来,右等也没来,我的小红怎么还没回来,一会儿该放学了。 第73章 (别人家的教导主任和他的春天)   小红电动车停在和雅园小区门口。   张鸣从车上下来, 看着钱尔白欲言又止,半晌才讷讷地问道:“路主任,今天这事儿, 您能替我保密吗?”   钱尔白看了他一眼,道:“什么事?让我冒充你哥的事吗?”   张鸣神态有些不自然, 他踢着脚底下的一颗小石子,声如蚊蚋:“对不起。”   钱尔白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 道:“不要想太多。我很高兴你会找我来帮忙。我知道你最近遇到了一些困难,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 随时可以来找我。”   张鸣点点头, 有些心不在焉。他不敢看钱尔白的眼睛, 于是只把视线停留在那件酒红色的西装上, 脑子里漫无目的地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钱尔白调转车头, 朝他挥手道:“行了,回家去吧, 我走了。”   张鸣回过神来, 忙道:“老师再见。”   钱尔白突然想起件事来,从口袋里拿出那串钥匙, 扔给张鸣道:“雷凯你认识吧, 这钥匙你代为转交。”   张鸣手忙脚乱地接住,脸色难看,仿佛那钥匙烫手似的。他想要拒绝,但是钱尔白已经走远了。   捧着钥匙, 张鸣眼前突然浮现出陈冉那张欲哭不哭,白到几近透明的脸,那张脸上往日总是带着温柔又有些腼腆的笑,现在却红肿着,嘴角还挂着血。   他感觉心里有些酸酸的,像灌了一瓶可乐,不断地往外冒着泡。   “陈冉他,应该不会有事吧……”他握紧了钥匙,内心复杂。   把张鸣送回家之后,钱尔白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三中门口把车子还给贺鹏。   贺鹏把钥匙装好,问道:“你的事办完了?”   “嗯。”钱尔白冲着贺鹏笑了笑道,“就是小孩子之间闹别扭,一点小事。”   贺鹏点点头,不再追问。   钱尔白过一会儿便会拿出手机看一眼,以防有人打来电话,他没有听到。   贺鹏笑他被传染上了送考官的职业病,跟他说这会儿考试要结束了,一般不会再出什么事了,让他安心等着就好。   钱尔白笑笑,没有解释。   其实他是在等陈冉的电话。   他担心陈景峰不是初犯,担心陈冉再受到伤害,但是他只是一个老师,对方一句“家事”就能把他拒之门外。只有陈冉向他寻求帮助,他才能有机会介入,才有底气和立场提供保护。   但最终,电话都没有再响起来过。他只能期望一切平安。   考试结束,安保人员把大门打开,早早便守着的家长们立刻涌到门口,踮着脚朝里边眺望,寻找着自家孩子的身影。   考生们陆陆续续走出考场。   有的三三两两对着答案,脸上的表情,或兴奋,或遗憾,或悲苦,不一而足;有的垂头丧气,拖着脚步,像一只霜打了的茄子;有的则面无表情,从容淡定地好像只是参加了一场普通的课堂测试。   钱尔白和贺鹏作为送考老师,这时是可以进入校园的。   两人站在甬道边,朝二中的学生们招着手。   贺鹏还从旁边的女老师那里借来一个加油棒,一边挥舞一边吆喝着:“二中的,二中的这边啊!”   钱尔白拿着名单,和每一个集合过来的学生们击掌,然后勾画掉他们的名字。   贺鹏有心问一下答题情况,但是下午还有考试,眼下显然不是合适的时机。他只能安耐下来。   二中的考生们大多数状态都不错,情绪也很积极向上,有几个学生还有说有笑的,和他击掌的时候动作干脆利落,贺鹏稍稍放下心来。他拍拍孩子们的肩膀,让他们好好休息,调整好心态,准备接下来的考试。   六月八号下午五点二十,所有的考试终于结束了。   从三点便一直阴沉着的天空终于刮起了风,小小的一滴雨珠从厚实的云层中坠落下来,掉在第一个冲出考场的孩子得脑袋顶。   他“哎呀”一声,把文件袋举起来顶在头上,迈开步子便往大门口跑。   紧接着,雨滴成群结队地砸下来,热情地招呼着每一个刚刚结束战斗有些心力交瘁的考生们,直把他们撵得快步跑起来,还依旧在后面紧追不舍。   家长们抓起两把伞,撑着一把,提着一把,迎着孩子们跑过去,把伞遮在孩子头上,自己又淋着雨打开另一把。   这场雨来得很急,急得家长们几乎集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凭着本能先照顾孩子;这场雨又来得很及时,浇散了连日的沉闷,洗去了人们浑身的疲累,也浸润了每一颗因为等待而愈加浮躁的心。   每个人脸上带上了笑容,步伐变得轻快,仿佛卸下了重逾千斤的包袱。   也确实,三年绷紧着的弦一朝得以松解,身心瞬间得到解脱,可不是松快得恍若新生了嘛!   高考真的是一件劳心劳力的事,不光考生累,家长也跟着着急上火,老师们也同样是坐立难安。   现在,终于结束了。至少今年的结束了。   贺鹏笑得见牙不见眼,他激动地拍着钱尔白的肩膀,不住地念道:“辛苦了,辛苦了!”   钱尔白也拍他的肩膀,道:“您也辛苦了。”两天里,一多半的时间都在等,等得两眼发直,内心麻木,总算是到头了。   他不由得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两人道了别,贺鹏披着雨衣冲进了雨幕里。   此时雨下得非常大了,地面上汇成了浅浅的小河,车辆行驶而过,带起一路波浪。   钱尔白没有高考的经验,而路献关于高考的记忆也已十分遥远,对于“每逢高考必下雨”这样玄妙的“潜.规则”并不了解。   所以当雨水浇下来,并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且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的时候,钱尔白愣住了。   而在他看到几乎所有人都第一时间拿出了一把伞的时候,他又不可避免地露出了惊叹的神色。   贺鹏走的时候把自己的伞留给了他,然后开玩笑地说道:“天气预报大多数时候都不准,但是高考的这场雨绝对不会缺席。以后你就有经验了。”   钱尔白颇觉神奇,接过伞,朝贺鹏笑着道谢:“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虽然有了伞,但这么一把骨架纤细的小花伞在这种大雨中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他只好站在门房的屋檐下,祈祷着“雨停下来吧,或者尽快变得小一些吧”。   房檐底下站着一个同样没带伞的家长,他侧着身子,给他的儿子挡着顺着风刮进来的雨丝,半边身子都被浇湿了。   他探出头去感受了一下雨势,然后又立刻缩回来,呸了一声道:“倒霉催的!”   他有些焦躁,掏出烟盒倒出一支烟来,叼在嘴上。   余光瞥见旁边身板挺直的钱尔白,他有些不太好意思,把那盒烟朝钱尔白举了举,道:“大兄弟,抽烟不?”一嘴大碴子味。   “爸,你干哈呢!”男孩推了男人一把,对他在人家学校里抽烟的行为有些不满。   钱尔白转过头来,摆手道:“戒了,谢谢。”   男人面上讪讪,他把烟从嘴上拿下来,又放回烟盒里,道:“哥们厉害啊,我这烟戒了三年了,也没戒掉。”   他看着钱尔白的脸,觉得似曾相识。   他皱着眉想了一下,突然指着钱尔白叫了起来:“哎!你不是,不是那个——”他赶忙拿出手机翻了翻,然后一脸惊喜地接着道,“最帅送考官!”   他这动静太大了,引得过路的人们纷纷侧目。但风大雨急,谁也顾不上看这被吹“气质出众,颜值逆天”的“最帅送考官”真人究竟什么样,于是便低着头又匆匆地走了。   男孩心觉自己父亲大呼小叫的有些丢人,在男人身后拿胳膊肘怼他。   男人眉毛一竖,回头不满地瞪他,道:“你老捅咕我干什么玩意儿!”   钱尔白今天穿了一身意式羊毛桑蚕丝混纺的墨绿色西服,站在暗沉的天色里像一棵八风不动的针叶松——   昨天晚上贺鹏特意提醒他,送考第二天要穿绿色,寓意一路绿灯。他觉得挺有趣,正巧衣柜里还有绿色的衣服,只是稍微厚些,便穿上了。本来以为会热出一身汗,结果正好挡了风雨的寒。   男人打量着钱尔白,心中一动,他拿出一张名片,递过去道:“兄弟你这形象当个老师简直是暴殄天物,有没有兴趣进娱乐圈啊?我是衷演娱乐公司的经纪人,邱曼曼你知道吗,银兔影后,就是我带出来的……”   男孩听着自己老爹越说越不像话,更加用力地拽他,“爸,你别见个长得好看的就要拉人家进娱乐圈,那是什么好地方?人家是人民教师,神圣的人民教师!”   “小孩子家家的你知道什么!你给我上一边儿呆着去!”男人反手扒拉着男孩的手,依旧看着钱尔白,眼神热切,道,“先生,要不要考虑下?”   钱尔白看着这一对父子的互动,心觉有趣,但是进入娱乐圈?他现在还真没这个想法。   于是他回答道:“不了,我很喜欢我现在的工作。”   男人有些失望,还要再劝,男孩直接拉着他走进了雨里。   这会儿雨小了一些,但浇在身上依旧湿冷。   男人打了个哆嗦,一边骂儿子:“你个熊孩子,等雨停了再走能憋死你不?我就说会儿话你都不让!”一边揪着他护在身前,伸着胳膊给他挡雨。   既然已经出来淋了雨,索性就趁着这功夫打个车回家。男人回头冲钱尔白挥手道:“我是衷演娱乐公司的罗成刚,你要是改变主意了直接来找我啊!”   钱尔白冲他挥挥手,目送那一对父子拉拉扯扯地上了车。   他想,是像他们一样被雨淋一小会儿打车回呢,还是赌一会雨会停再等一等呢?   “滴——滴——”   这时,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校门口,鸣笛两声。   他朝着门外看去,只见迈巴赫的车窗降下,一张胡子拉碴的脸露出来,那双眼睛亮得像在发光,嘴角的笑容像一颗小太阳。   他不由得也笑了,朝着对方快步走了过去。   夏昶典赶紧打开车门,撑着伞迎上来。   钱尔白接过伞,顺便握住了夏昶典的手,两人的目光在黑色的大伞下相触,俱是带着火花。   车门关上,钱尔白脱掉了被淋湿的外衣。   夏昶典看着许久日子没见的爱人,胸中像燃着一把火。   他靠过来亲钱尔白,一口又一口,怎么也亲不够似的。   钱尔白摩挲着夏昶典留着胡茬颇为扎手的下巴,深深地给了他一个吻,疼惜地道:“这些天很辛苦吧?”   夏昶典抓住钱尔白的手,按在脸上,歪着头看着他撒娇:“是呢,想要哥疼疼我。”   他伸着舌头来舔钱尔白的手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爱人。   钱尔白觉得手指发烫,某处也开始发紧,他转动手腕,与夏昶典十指交握着,深吸了一口气道:“宝贝不要急,再等等。”   夏昶典不满,“难道真的要等到方彤彤考上大学才行吗?”   钱尔白握着夏昶典的手,在那手指尖逐个落下一吻。   夏昶典不由自主地缩了缩手指,觉得心里发烫,心情好了很多,但仍做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今天夏昶典一做完工作就赶来了,都没来得及整理形象——头发乱糟糟的,眼睛下面也是黑青,配合着他唇边一圈自由生长的胡茬,颇有几分颓废大叔的既视感,虽然他现在这具身体只有29岁。   钱尔白摸了摸他的头,给他把眼前的碎发撩到两边,笑道:“至少要等我们回到家再说。”   夏昶典愣住,他怀疑自己幻听了。“哥,你说什么?”这是邀请吗?是邀请吧?!   他反应过来,立刻眉开眼笑,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   “那我们去你家!晚上我不回去了,哥你不要说话不算数啊!”他把车子开得飞快,好像生怕他哥反悔似的。   钱尔白无奈,只得点头:“绝不反悔,你慢点开。”   雨丝连成线,敲打在车窗上,溅开数朵透明小花,又被雨刷抹成点点细碎水痕。   两人的心像这斜风细雨一般互相纠缠,彼此依偎,在各自心湖投下唯一的剪影,又荡起旖旎的波纹。   钱尔白看着不耐烦地盯着红灯的夏昶典,微微勾起唇角,连天的疲累顿时烟消云散。   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还在那?”明明没有通过电话,夏昶典却准确无误地找了过去,时间也正巧,晚一分钟,可能他就要冒雨搭车回家了。   夏昶典神秘一笑,道:“直觉,可能是爱的力量吧。”   其实夏昶典当时也没有把握,他只是想去看一眼,若钱尔白已经自行回家了,那他也就放心了,当然,现在这样那是再好不过。   想着一会儿的甜蜜,他忍不住眯起了眼,手指跟着音乐的节奏打着拍子,敲着方向盘,像一只吃饱喝足又睡了美美一觉的小猫,在主人的爱抚下打着小呼噜,甩着尾巴尖。可爱极了。   钱尔白突然想要挠挠他的下巴。   作者有话要说:  点点:冲啊我的迈巴赫!一刻春宵值千金啊!   钱大爷:慢点慢点,家里啥都没买呢,先去超市。   卢六六:还是宿主厉害,无车胜有车。   张鸣:诶?说好了给我安排本章男主的戏分呢?怎么还没有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大碴子男生存在感强?   作者:我被你气着了,不想管你的破事了,本来安排的追妻火葬场也没你的份了,退下吧。对了,好好学习,不然小心我写断你的腿!   陈冉:你果然是我的亲妈QAQ   作者:嗯我是。滚去学习。(不,我不是,其实你只是一个工.具人)   齐思怡:难道我送了两天的外卖?(怀疑人生ing.jpg) 第74章 (别人家的教导主任和他的春天)   恼人的铃声突然响起, 吵醒了熟睡中的两个人。   夏昶典皱了皱眉,转个身把自己埋进钱尔白肩窝里,又拉起被子挡住了耳朵。   但是铃声依旧坚持不懈地响着, 仿佛铁了心要跟床上的两人耗到底。   钱尔白的手搭在夏昶典的腰上,指尖的触感温热滑腻。   他无意识地做了两把撸毛的动作, 感受器通过传入神经反馈给神经中枢的却不是想象中的毛茸茸。   他这才反应过来,怀中抱着的已经不是那只小猫,而是一个俏生生的, 会哑着嗓子唤他的名字,噙着泪咬着唇皱着眉, 却不愿放松攀在他腰上的双腿的男人——他的爱人。   手掌顺势下滑, 在那小丘般隆起的地方轻轻拍了拍, 道:“不接电话吗?”   “不想接。”夏昶典抬起头来, 拿脑袋蹭着他哥的下巴, 眯着眼睛不愿意起身。   钱尔白亲亲他的额头,哄小孩似的, 道:“看一眼吧, 可能有什么急事。”   夏昶典想起来刚认识的时候——那时他哥还叫乔卑斯——钱尔白关于接电话和回短信的那一套独有的理论,他叹了口气, 知道今天这个电话是逃不过了, 只要对方不挂断,自己就必须得接了。   他撅起嘴,道:“哥你亲亲我,我就去接。”同时心里想着, 一会儿不管是谁,要是没什么要紧事的话,我非骂到他怀疑人生不可!   钱尔白不由莞尔,捧着他的脸给了他一个蜻蜓点水的早安吻。   夏昶典满意了,爬出被窝去够手机。   来电人是方彤彤。   夏昶典感觉不妙。按下接听,同时果断将音量减到最低。   “方真!你昨晚上去哪了?为什么夜不归宿?你还记得你家里有个正值花季的妹妹吗?啊?!”   方彤彤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喊,尽管夏昶典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把手机拿远了,余波仍旧震得他耳朵嗡鸣。   他下意识地使出了后仰战术,闭着眼睛,捂住一只耳朵,像一只面对狂风的小猫咪。   钱尔白觉得有趣,无声地笑了笑。他赤着脚踩在地板上,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卧室。   钱尔白身上只穿着一条黑色的平角内裤,衬的他肤色更显冷白,仿佛是从哥特庄园里走出来的吸血贵族。从背后看去,他身条匀称,肩宽腰细,腿长且直,虽然没有之前那般虬结的肌肉,但整体的爆发力与持久性却丝毫不减。   夏昶典的目光追随着那道纤长的身影,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迷恋,连方彤彤之后说了什么都没有听见。   方彤彤没有得到哥哥的回应,心中更气,冲着话筒大声喊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我还是不是你最疼爱的妹妹了?”   夏昶典回过神来,赶紧安抚她:“瞎说什么呢,你当然是我最疼爱的妹妹了,毕竟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   方彤彤:“……方真,你别给我玩文字游戏,说,你昨天晚上到底去哪了,那么大的雨,不回来也不说一声,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我昨天等了你一夜!你之前说要赶工,我也不敢给你打电话,怕打扰你工作,可你真的在公司吗?”   她越说越伤心,仿佛自己是被渣男辜负了的可怜妻子,而他哥哥就是那个在外面跟小妖精鬼混,还骗她说在加班的绝世渣男。   夏昶典听着觉得画风不对,仔细思考了一下,打断她飙戏的兴致,无奈地说道:“方彤彤,你给我把手里头的琼瑶剧本扔了好好说话。”   方彤彤刚找到点状态,又不得不出戏,她翻了个白眼,冷哼道:“我就不,谁让你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昨天又打雷又刮风的,你都没有关心过我怕不怕?”   “那你怕吗?”夏昶典贴心地顺着她的话问,声音温柔得能够催眠小兔子。   “……”方彤彤脸一红,讷讷道,“不怕——那你不回来至少应该告诉我一声吧,我也会担心你的嘛。”   夏昶典心中一暖,知道这确实是自己的疏忽,于是果断承认错误,道:“昨天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以后绝对不会了。谢谢你担心我。”   昨天钱尔白好不容易松了口,同意他一起飙.车了,他一高兴,满脑子都是赶紧到家然后和他哥大战三百回合,压根忘了他还有个妹妹正在风雨交加的小别墅里等着他呢。   方彤彤听见她哥给她道了歉,态度还挺诚恳,于是自己便绷不住冷脸,反倒还有些不好意思。   她砸了咂嘴,道:“说什么谢,你是我哥嘛。那个,你知道错了就好,我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原谅你啦。”她翘起二郎腿,小短腿晃啊晃的,“哥你今天回来吗?”   夏昶典有些纠结,他刚刚重温了被疼爱的滋味,自然是不舍的离开他家路主任的,但是现在也确实不是公开的合适时机。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满面愁苦。   钱尔白正巧走进来,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和一碟子烤华夫饼。   夏昶典抬头看着赤着身体,只穿着一条深蓝色方格围裙的钱尔白,觉得喉咙发干,心头发痒,鼻子里也是一阵燥热。   他咽了口唾沫,不敢再多看,但心中却有了决断。   他咳了两声,尽量找回自己最平稳冷静的声音,道:“今天我也不回去了,一会儿我把饭钱给你打过去,你在家点点儿好吃的外卖,照顾好自己。对了,好好看书,认真写作业,明天回去我要检查的啊。”   他还想再嘱咐两句,那边却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然后用聊天软件发来一句“1000块,不二价!”后面配着张小猫伸爪子的图片,神情倨傲,高贵冷艳。   正中下怀!   夏昶典痛快转钱,回复道:“人生大事,非急勿扰!”然后把手机扔到一边,扑过去抱住钱尔白的腰,在他胸口磨蹭着,软糯糯地撒着娇:“哥,时间还早,我们再来一次吧!”   等到两人终于离开了床的怀抱,早餐已经凉透了。不过现在这个时间,其实也该吃午饭了。   夏昶典有些想念钱尔白的厨艺。但之前钱尔白一直在食堂里吃饭,家里除了华夫饼面包片就只有两袋培根和一盒牛奶,一打开冰箱,空荡荡的,看着着实寒酸。   于是,两人便打算到超市买些食物,顺便再购置一些生活用品,既然开了荤,以后夏昶典免不了会过来常住,总不能每次都穿钱尔白的内裤——虽然夏昶典内心是很乐意的。   小区附近便有一个超市,但是这里离学校太近了,而且学校的很多老师就住在附近,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两个人开着车去了这家超市在市中心的连锁店。倒不是钱尔白对这家超市有什么特殊感情,而是夏昶典非要和他哥买同款。   从超市出来,两人把东西放进车里,又去还了推车。   钱尔白想起来自己还没有代步工具,于是决定趁着这个机会,买一辆车子。   夏昶典兴致勃勃地给他推荐自己闲赋在家的那辆保时捷,就是第一天晚上见面时候他开(着去接方彤彤)的那辆车。   钱尔白觉得太过高调了,而且以他现在的工作,确实没有时间,没有精力,也没有那个财力去定期给豪车做保养。   夏昶典倒是想说“你尽管拿去开,保养的事交给我就行”,但是钱尔白已经拉着他朝着一家电动车行走了过去,然后在一众中规中矩的小黑小黄小红中一眼相中了那款摩托造型的银白色电动车。   夏昶典有些吃惊,就算是要买电动车,这也不像是他哥那个老干部似的审美啊?   钱尔白笑了笑,道:“是路献喜欢。”   昨天趁着等雨停的时候,他把情绪梳理了一下。   那些对成为一名优秀的老师没有帮助的性格特点都被清扫了出去,只留下了一些有益的闪光点。   而在代步工具上夸张的审美是写进路献主人格中的特质,这一点即使是系统也无法移除。好在这点爱好与钱尔白的原则并不冲突,发挥作用的时候也只是表现为强烈的渴望,而不是企图控制钱尔白的行动,如果他不愿意大可以忽略不理,所以不会造成太大困扰。   夏昶典有些吃醋,虽然知道吃一个死人的醋有些幼稚,但他就是不喜欢他哥为了别人妥协,尤其还是在刚刚拒绝了他的保时捷的情况下。   他哼了一声,挑剔地看着那辆车子,道:“浮夸的审美。”   钱尔白笑了笑,悄悄握了下他的手。   见两人站在这辆车子跟前已经有一阵了,导购员心知这趣÷阁生意有谱了,于是走过来,笑容满面地道:“先生,喜欢可以骑上试试。”   这声音有些耳熟。钱尔白转过身,看着面前的女孩。   在他的意识空间中,卢六六捧着脸拖长了声儿地尖叫:“啊!是她是她就是她!”   同一时间,741也“咦”了一声。   齐思怡在心中问它:“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有些紧张,自从上次知道了系统也不是万能的,世上还有比系统更厉害的网络高手之后,她就一直担心自己的秘密会被人给发现,然后一堆穿着防护服戴着防毒面罩的人就会把她抓进实验室里给切片研究了。   此时听到系统的惊呼,不由得心惊肉跳。   之前741并没有把有第二个系统的事情告诉齐思怡。   齐思怡上一世死的时候只是一个刚上大二的小女孩,心智未成熟,又受了很多摧残,变得极度自卑,有了系统又重生了一次之后才渐渐变得开朗了起来。它担心她一旦知道自己并不是独一无二的,会重新变得自我怀疑,或者因为怕失去现在的一切,而铤而走险去和卢六六他们作对。它有一种感觉,卢六六虽然介绍自己说是一款恋爱辅助机器,但是它的战斗力绝对不比自己的低。   以往的失败经验告诉它,能多一个朋友就不要多一个敌人。至于以后对方会不会变成它的敌人,那等以后再考虑。   于是,它依旧略过了这件事,安抚齐思怡道:“宿主别紧张,我刚才发现那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竟然就是《魔灵大陆》的老板方真,一时有些激动。”   齐思怡放下心来,也隐晦地多看了方真一眼,心里惊叹道:“这就是那个传说中身家百亿的黄金单身汉啊,竟然这么年轻。”   上一世游戏问世的时候她已经上了大学,神迹游戏公司的老板也不是方真,而是一个叫方彤彤的女孩,据说是方真的妹妹,为了完成哥哥的遗愿,逼着自己学习编程,学习游戏制作,学习经营管理,硬生生撑起了整个游戏帝国。而为了纪念哥哥,这部游戏还有另一个名字,叫《真的遗憾》。   其实当初游戏已经制作得差不多了,只需要完成最后的测试工作,就可以发行了。但就在这时,方真突然去世了,心血险些付之东流。确实是“真的遗憾”。   她看着方真,又看向他身边的男人——这又是一个优秀的男人,不只外貌,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他只是瞥你一眼,就让你莫名地敬畏,同时还有一种宽和的长者之风,就像前世一直关心着她的那位老校长,即使出了那样的事,也依然相信她,无条件帮助她。   可惜,最后是她不争气,没有挺过去。可是言语如刀,当所有人都把石头向她砸过来的时候,当全世界都仿佛已经抛弃了她的时候,纵然还有一丝美好,遍体鳞伤的她又能躲到哪里去呢。只有死亡,只有死亡才是解脱。   她不禁陷入回忆,整个人阴郁得像一团吸满了墨汁的卫生纸。   钱尔白已经知道这就是那位重生了一次的小姑娘了,前天还见她开开心心地送外卖,今天又见她在兼职导购,心中感叹:倒是一位自立自强的好孩子。   见她突然陷入悲伤,还有一丝自怨自艾的阴暗,钱尔白皱了皱眉,问道:“小姑娘,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741也发现了自家宿主的不对劲,立刻开启情绪净化,将负能量全都吸收掉。   齐思怡眨了眨眼,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对上钱尔白温和的目光,她不由得低下头,道:“我没事,您,想要试试这辆车吗,我给您拿钥匙。”说着走向柜台。   741担忧地道:“宿主,您还好吧?”   她摇摇头,没有说话。   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积攒来打算兑换《绝版拔高学习档案·高考篇》的积分彻底清了零,不由得哭丧起脸来,她心中恨恨地骂自己道:“你个不争气的东西,沉溺在过去的悲伤中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看不到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了吗?你看不到这一世你改变了多少事情的轨迹吗?再给我伤春悲秋的小心我一巴掌呼死你!”   骂了一通还不解气,那可是五百积分,五百积分啊!兑换成人民币都能交一年的大学学费了!   她恨得牙根痒痒,跟741道:“下次我再犯糊涂你别用这么温和的手段了,直接电.我!”   741讶异地张大了嘴,半晌才点头应下。   钱尔白接过钥匙,在店里专门试车的场地骑了两圈。   车子无论是外形,声音,还是加油时的手感,车速,都是完全仿照哈雷来的。虽然性能和马力绝对比不上哈雷,不过对于一款电动车来说,已经足够优秀了。   他摘下头盔,用手捋了两把头发,道:“车子我要了。”   付款时,夏昶典偷偷捏钱尔白的腰,贴在他耳朵边道:“哥,你都不知道你刚才有多性感。”   钱尔白回头冲他笑,道:“一会儿坐我的车回去?”   夏昶典有些心动。   这时齐思怡又拿着平板走过来,给他们推荐销售前十名的贴纸,各种炫酷的LED走马灯,天使恶魔之眼的前脸大灯,还有力与美并重绝对炸街的双排音响。   看着那些改装后的成品,钱尔白明显感觉到了路献的蠢蠢欲动,他连忙关掉平板,道:“不了,谢谢。”“哦对了,帮我把车子的消音装备升级一下吧。”他可不想因为车子噪音太大被小区业主投诉扰民。   三十分钟后,钱尔白骑上了心爱的小摩托,跟在夏昶典身后回了家。   车子很炫目,但是安静得像个假摩托。   钱尔白很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  夏昶典蹲在地上洗衣服,钱尔白悄悄走过来遮住他的眼睛,道:“猜猜我是谁?”   夏昶典:“哥?”   钱尔白:“不对,我是炸街的鬼火少年。”   噗哈哈哈哈哈哈   感谢在2020-03-25 00:26:35~2020-03-26 00:08: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蔚蓝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别人家的教导主任和他的春天)   高考结束, 荷市二中恢复了正常的秩序。   学生们在六月九号便重返学校正式上课了,钱尔白因为参与送考,便和其他高三年级的老师们一起放了一天假。   重新回到学校, 明显感觉到一些不同,最直观的一点就是, 七点之前便在校门口,一边看书,一边等着校门开启的那些孩子们不在了。教学楼四层和五层锁着门, 空荡荡的,晚上也不会再亮着灯直到十一点了。   除此之外, 清晨的书声依旧郎朗, 操场上首尾相接的队伍们依旧人均一脸不情愿, 嘴里喊着口号, 心里编排着校长。从教室到超市与食堂之间的甬道依旧是人最多的地方, 而曾经高三专用的图书馆二、三楼自习室也已经重新面向全体高中生开放了。   一切都没变,但似乎又一起透着一种物是人非的怅惘。   钱尔白双手插兜, 慢悠悠走在校园的林荫小道上。一只黄白相间的肥猫从草丛里走出来, 跟了他两步,然后就地一滚, 躺在他的脚边, 四脚朝天地扭动着身子。   钱尔白绕开它,继续往前走。   肥猫小步追上来,身子一歪,又倒在他面前, 还亮出了肉肉丰实的白肚皮,琥珀似的金黄色眼睛睁得大大的,紧盯着钱尔白的一举一动。   “呀!小肥你又来碰瓷了!”   一个长发微卷披散在身后的女孩蹦蹦跳跳地从对面走过来,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她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猫粮,蹲下来唤着肥猫:“小肥,过来呀,吃饭啦!”   女孩是高一预科班的学生。   他们的教学区在东苑,与主教学区之间隔着一堵围墙,平时几乎见不到他们,只有在运动会或者校庆等全校级活动的时候才会过来这边。   所以钱尔白对女孩没有印象,而女孩也不认识“大名鼎鼎”的路主任。   她的身量不高,脸上还带着一丝不谙世事的天真稚气。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纯白色带着蕾丝花边和白色流苏的无袖连衣裙,她蹲下去的时候,大大的裙摆铺散在地上,像一片层层叠叠的蒲公英海。   钱尔白却想着,这样白的裙子,脏了以后一定很难清洗吧。   肥猫瞥了一眼女孩手里的猫粮,又看看无动于衷的钱尔白,然后灵活地爬起来,朝着女孩走过去,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冲着钱尔白喵喵叫,像是再说:“我走了,我真的走了啊,你可别后悔啊——”   但直到它走到女孩身边,吃完了那把猫粮,钱尔白也没有挽留它的意思。   女孩又抓出一把猫粮放在地上,一边摸着猫头,一边小声地和肥猫说着话,完全没有意识到钱尔白这个陌生人的存在似的,脸上带着纯真的笑容,一举一动都可爱得不像话。   不过钱尔白在意的可不是这些。   “你是哪个班的学生,怎么不在教室?现在应该是上课时间吧?”他审视着女孩,对她小鹿斑比般水汪汪会说话的大眼睛视若无睹,声音严厉不近人情,像极了欺负善良少女的恶毒巫师。   女孩眼眶一红,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打着转,但仍倔强地昂着头看着钱尔白,眼中充满了委屈与控诉。   钱尔白觉得莫名其妙,自己刚才说的话很过分吗?   接着,小路另一边走来一个男孩。   他戴着一顶深蓝色的鸭舌帽,双手插着裤兜,闷头朝前走,然后在离女孩大概五步的距离停住了,声音冷冷的,道:“我来了,找我什么事说吧。”   女孩回过头去,看到男孩,眼中一亮,站起来朝他跑过去。沾染了尘土的裙摆飘动着,在她身后划过优美的圆弧,像一扇百灵的尾羽,灵巧,轻盈。   “鸣哥哥!”女孩欢快地笑起来,抓着男孩的手娇俏地晃悠着,声如银铃。   男孩下意识缩了一下手,又放松了身体,任女孩冲他撒娇,脸上也展开了笑容。   钱尔白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样子,不得不咳嗽了两声提醒道:“张鸣,注意一下,我还在这儿呢。”   男孩——张鸣浑身一震,连忙拉开女孩的手,朝后退了一步,慌张道:“路主任!你别误会,她,她就是我妹妹,找我有事,我……”   钱尔白不置可否,脸上一派平静。   女孩却撅起嘴,不乐意地小声嘟哝,道:“什么妹妹,我们是青梅竹马。”   张鸣冲她使眼色,用嘴型示意她“别乱说话”,然后看着钱尔白的反应,心中惴惴。   钱尔白笑了笑,道:“你们都很闲啊,上课时间不在教室,跑到树林子里约会?”   “不是的,她真的是我邻居家的妹妹,她给我发短信说有事找我,让我过来……”说着,他突然拍了一下嘴,一脸的懊悔,只能祈祷钱尔白没注意他话里的其他信息。   可惜他的算盘终究是要落空了,熟读各项校规校纪的路主任一下子就抓到了他的小辫子——   “发短信?在校生不允许带手机你知道吗?还敢在课上互发短信,什么事这么重要,让你俩宁可逃课也要现在就办?”钱尔白冷声问道。   张鸣低下头,默不作声。   女孩却挺身而出道:“老师,你不要骂鸣哥哥,他是为了我才逃课的,都是我不好,呜呜呜……”   说着,她竟然捂着脸抽噎起来,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样子。   虽然刚才已经见识过了女孩的奇怪回路,现在情景再现,钱尔白依旧有些惊讶,同时还多了一丝探究的兴味。   他体贴地顺着女孩的话问道:“既然你承认都是你的错,那你准备好接受惩罚了吗?”   女孩从手心里抬起头来,看着钱尔白,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无助与惊惶,秀美的小脸上一片惨白,腮边挂着两滴珠泪,要掉不掉,惹人怜爱。   纵使张鸣有些畏惧钱尔白,但见女孩这泫然欲泣的模样,也忍不住心中疼惜,他频频低头去看女孩,甚至生出一种想把她搂在怀里好好安慰的冲动。   幸好,路主任冷冽如刀的目光抽醒了他。   他站出来道:“主任,我知错了,我不该违反校规,不该带手机,不该逃课,我接受处罚。”   女孩一脸感动地看着他,眼中闪着泪光,“鸣哥哥,你不要为了我和老师对着干,沧海倒转,天塌地陷,我要和你一起承担!”   钱尔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穿越了,眼前这个女孩的画风怎么这么魔幻呢?   卢六六检测了一下周遭的空间波动,给出否定的回答:“依旧是原来的世界,不过这个女孩身上有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波动,统暂时还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   钱尔白多看了女孩一眼,女孩更加努力地抬头挺胸,仿佛要以单薄的身体扛起整个世界的流言蜚语。   “既然如此,”钱尔白淡淡道,“放学后你俩都到我办公室来吧,一人一千字检查,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回家。”   张鸣沉默着点了下头,下意识伸出手来把帽檐压得更低。   女孩有些不情愿,但见张鸣已经屈服了,只好也点了点头,紧咬着下唇,眼中又冒出泪来。   钱尔白突然想起张鸣脑袋上的那两个字母,问女孩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似是受到了多么大的屈辱,整个人颤抖起来,低着的头一点一点地抬起来,像是赌上最后尊严殊死一战的斗士一般,咬牙切齿,掷地有声,一字一字地道:“我叫,许,梦,瑶!”那不屈的身姿在风中挺立,仿佛寒梅傲雪,铁骨铮铮。   钱尔白没有接收到这“咬定青山不放松,任尔东西南北风”的美,只觉得这女孩果然古怪,说个名字而已,却好像是被问到了痛处。许梦瑶,这名字不是还挺好听的吗?   他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再思考,让两人先回去上课。   张鸣有些迟疑,看着钱尔白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沉默着转过身去。   他正要走,又被钱尔白叫住,道:“张鸣,学校不允许留个性的发型,你的那两个字母,自己处理了。”   张鸣脚底下晃了晃,插在裤兜里的手不由得握紧成拳头。他稳了稳心神,艰难地应道:“是。”   待钱尔白走远,许梦瑶脸上还带着冷冷的恨意,但在面向张鸣的时候又迅速收敛,依旧是一派天真地问道:“鸣哥哥,什么字母啊?让我看看行吗?”   “没什么,”张鸣躲开女孩的手,快步往前走,道,“你也赶快回去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放学时候我在东苑门口等你。”   没有摘下张鸣的帽子,许梦瑶有些不高兴地扁了扁嘴,但听他说放学后去找她,她又重新扬起了笑脸,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哎”,便又蹦蹦跳跳地回东苑去了。   路上,她想起方才那个冷若冰霜的男人,不由冷哼一声:“哼!一个纸片人而已,还想要罚我!莫欺少年穷!看我怎么把你拿下!”她冲着空中做了个挥拳的动作,脸上露出一丝志在必得的笑容。   张鸣这个男三号都已经被她掰直了,一个整本书里提都没提过一句的小老师能有什么能耐。   她抬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唇角得意地勾起。   迎面走过来一个梳着马尾辫,穿着运动装的女孩,冲她笑着打了个招呼:“瑶瑶,见到你哥了吗?”   女孩的头上凭空浮现出一个透明的条框,里面写着——   “蒋熙彻,女,15岁,荷市二中高一预科班学习委员,情敌指数:三颗星,好感度:50%,亲密度:闺蜜。”   她的胸前还有两条透明条框,一条写着“A.笑着走上前去搀着她的胳膊”,另一条里写着“B.红着眼委屈地看着她”。   许梦瑶心中道“B”,然后眼中立刻升起一团水雾,鼻尖也微微泛着红,看着可爱又可怜。她扁着嘴,强装着无事,飞快地抹抹眼泪,道:“我没事,就是沙子进眼睛了。小熙,你不用为我担心的。路老师他……”   蒋熙彻果然紧张起来,过来搀住摇摇欲坠的许梦瑶,道:“路老师,哪个路老师,他对你做什么了?!”   “呜呜呜,小熙你不要问了!我,我……呜呜呜……”许梦瑶挣扎着推开蒋熙彻,然后哭着跑进了教室。   听着身后蒋熙彻的呼喊,许梦瑶微微一笑,心道:“路老师,希望你会喜欢我的这个小礼物。等等我通了关出去了,就多给你买点衣服配饰和背景什么,好好补偿你。”不过,路老师这个NPC怎么没有信息卡呢,是BUG,还是隐藏关卡?   钱尔白从卢六六那儿得知了刚刚发生在东苑的这一幕,心里的感觉已经不能用惊奇来形容了。   他不知道许梦瑶这一出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一个新走马上任的教导主任,和一个预科班的学生,往日无仇近日无怨的,她为什么要陷害自己呢?   卢六六也想不明白,这个世界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世界啊,先是跑出来一个重生系统,现在又多了一个画风跑偏的古怪少女,以后该不会还要有什么神魔妖怪的吧?   它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决定还是去游戏里找741商量一下吧。   钱尔白站在窗口,向下眺望着。那个见证了太多的小树林里正悠悠然漫步着另一对小情侣。他不禁叹了口气:躁动的青春期啊,看来是时候进行一次“爱与责任”的主题教育了。   此时,一只肥猫正拖着沉重但灵活的身躯爬着楼梯。   方彤彤正坐在靠门的地方,无意识一错眼,便看到了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她脸上露出惊叹的神情,兴奋地戳同桌去看,班里忽的又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方彤彤暗叫一声“不好”,扭过头来,果然看到了数学老师“和善”的眼神。   “方彤彤,看你这么兴奋应该是有思路了吧,你要上来做一下这道题吗?”数学老师笑眯眯地把手里的粉趣÷阁掰成了三截。   方彤彤连忙摇头,生怕摇得慢了被掰成那样的就变成她了。   好容易躲过一劫,方彤彤偷偷舒了一口气。她转着趣÷阁盯着题目苦思冥想,潜意识却又飘到了刚才那只猫上,十分钟过去了,她的答题纸上只写了个“解”字。   她不禁扶额,心道:这只怪猫,果然就是来克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个神奇的世界,未来还会有更多神奇的,无厘头的,荒诞的世界。   钱老师要开始整顿校园恋情了。以后的步调会适当快一些。   我想要构建一个完整的世界,希望大家不会觉得无聊吧。   【总是写不完,要自闭了】 第76章 (别人家的教导主任和他的春天)   傍晚放学之后, 张鸣如约在东苑门口等着许梦瑶。   经过许梦瑶潜移默化的宣传,东苑的准高一生们都默认了这个经常来门口等她放学的高二学长是许梦瑶的男朋友,除了蒋熙彻——因为许梦瑶还要攻略蒋熙彻的哥哥蒋润楚, 他是荷市三中高二的学生——她一直和蒋熙彻说的是她只是张鸣的邻家妹妹。   许梦瑶领着蒋熙彻一起出来,她并不担心张鸣会被蒋熙彻抢走, 她已经把张鸣这条线刷到了88%,只需要一点实质性关系的催化就彻底成功了。   她并不急着刷满好感,那样对她全线攻略没有好处, 况且,她很享受现在这样被所有人追捧迷恋的感觉, 让男人们对她求而不得, 割舍不下, 简直比抽到sssr还爽。   她带着蒋熙彻也是一样的原因。想象一下吧, 蒋熙彻深深爱恋着的人, 满心满眼却只有她许梦瑶,蒋熙彻会有多么伤心绝望, 但她又不能怨恨自己, 毕竟这不是她的错,她只是一个无辜的万人迷啊。有时候, 无心的绝情才最扎心。   许梦瑶悄悄弯起唇角, 提起裙边朝着张鸣跑过去,“鸣哥哥!你来啦。”   张鸣回过头来,无言地点点头,但却没像以前一样摸摸她的头, 或者接过她身后的书包,反而越过她对着后面跟来的蒋熙彻也点了点头。   余光瞥见蒋熙彻惊喜的神情,许梦瑶有些不满,心中暗骂“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连纸片人都不例外”,面上却挂着灿烂的笑容,仿佛一颗生机勃勃的小太阳。   她伸手不动声色地挽住张鸣的胳膊,道:“我想要吃门口那家麻辣烫了,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蒋熙彻眼中的光彩果然黯淡了不少,垂着头,站了一会儿,然后主动告别,道:“瑶瑶,张学长,我哥来接我了,我先走了。”蒋熙彻隐晦地看了一眼许梦瑶的表情,见她露出犹豫,皱着眉似乎很是为难的样子,但手仍然紧紧抓着张鸣,蒋熙彻隐隐明白了什么,神色冷了下来,没等许梦瑶说话,便转身走了。   许梦瑶看到她头上的好感条猛地降到了10%,亲密度也变成了“普通朋友”,不由有些气闷,觉得小女生就是麻烦,爱而不得还要恨屋及乌,她真是冤死了。   张鸣看着出来的人越来越多,觉得一男一女拉拉扯扯的影响不好,于是抽出自己的胳膊,说了声“走吧”,便转身朝着主教学楼走去。   想到几天前和他“拉拉扯扯”的另一个人,他不禁有些郁卒,陈冉已经三天没来上课了……   他不自觉地抚了抚胸口,觉得那里突然慌乱了起来,像是高一暑假在泳池中溺水时一样,又闷,又痛,还有些酸。   如果当时没有去学游泳就好了,如果那天陈冉没在就好了,如果那天给他做人工呼吸的是别人就好了……   他越想越烦躁,忍不住加快脚步。   许梦瑶在后面追着他,心中震惊,攻略度为什么在疯狂乱蹦啊?!   “鸣哥哥,你等等我!我们这是要去哪啊?”难道要去找那个官配陈冉?不行,绝对不行!   她咬牙切齿,面目狰狞,若此时那些对她报以爱慕之心的追求者们看到她这副模样,不知还能不能闭着眼睛夸赞一句“天使面孔,率真性情”。   张鸣当然不是要去找陈冉,他现在避之唯恐不及呢,何况陈冉也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自己避开了。   他是要去找路主任,去完成他那一千字的检讨。   许梦瑶早就忘了这件事,追着张鸣进了教学楼。   一开始她还端着邻家小妹阳光女孩的人设,和来往的学长学姐们打着招呼,享受着他们落在她和张鸣身上或疑惑,或恍然大悟,或打趣,或嫉妒的目光。   直到两人站在教导主任办公室的门口,许梦瑶的心中才升起不妙的感觉。   张鸣敲敲门,屋里传出一声“请进”,仿若敲冰戛玉。   推门而入,一人端坐于办公桌后,穿着衬衫西裤,带着一副金丝眼睛,怀里揣着一只黄白相间的大肥猫。   他抬眼看向二人,温润一笑,道:“来了?随便坐。”   许梦瑶被男人背后的阳光晃花了眼,一时间竟没认出来对方的身份,直到他站起身来,给她和张鸣一人塞了一沓信纸,她才看清这个人的脸,于是便叫出了声:“路老师!”   钱尔白抱着猫转身看她,“许同学,有什么事吗?”   张鸣看了她一眼,然后自动自发地搬了个塑料方凳坐到办公桌另一边,掏出趣÷阁来开始起草检讨书。   许梦瑶许久不见信息卡弹出,不由心急,难道是得有肢体接触才能触发?   她咬咬牙,上前一步,伸出手便去拉钱尔白的胳膊。   钱尔白后退一步躲开,眼中带着冷意:“许同学,你这是要干什么?”突然便暴起伤人,这是什么路数?   许梦瑶手举在空中,被屋里三双眼睛盯着(两人一猫),不禁有些尴尬,她收回手,委屈但强忍着泪意道:“我就是,想摸一摸小肥。老师不要生气……小肥怎么在这里啊?”   钱尔白对她这随时随地眼眶说红就红的能力有些佩服,他端着肥猫,声音温柔,说出的话却让两人齐齐一抖。   他说:“自己跑来的。同学还有别的事吗?没有就开始写吧,一千字,一个错字再加一百。对了,要言之有物,不要写空话套话。”   张鸣奋趣÷阁疾书的手突然一顿,接着一把扯掉了自己刚写完两百字的稿子,团巴团巴丢进纸篓里,然后一脸懊丧地乖乖重头写起。   许梦瑶不忿地又看了钱尔白一眼,发现还是没有信息卡,只好认命地也搬着凳子趴过去。   她咬着趣÷阁杆皱着眉沉思,检讨的格式是什么呢?开头是顶格还是空两行呢?要不要写上“敬爱的路老师”呢?   自从穿进这个由一本重生小说衍生而成的抽卡恋爱游戏中之后,她一直都是顺风顺水——同学喜爱,老师关照,家里的父母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地疼着哄着,就算是攻略对象有些难伺候,但还不是不是被她一举拿下!   看了一眼张鸣头上已经停留在70%的好感度,她心痛万分,遂改口为——“险些一举拿下”。   直到现在,这个神秘的男人竟然让她首次受挫。她银牙紧咬,暗自发狠,心道:很好,男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七点半左右,两人终于写完了检讨书。检查了一遍又一遍之后,张鸣和许梦瑶战战兢兢地把检讨书交到了钱尔白面前。   许梦瑶敛着眸,咬着唇,两道罥烟眉似蹙非蹙,弱柳扶风满身愁绪似的倚在桌子边,仿佛钱尔白说一句重话她就会受不住打击立刻晕倒。   张鸣原本站在许梦瑶身侧偏后的位置,见她弱不胜风的模样,不知怎么的,竟然朝外又迈了一步。若是许梦瑶真的向后倒去,保管流畅地摔在地上。   钱尔白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把两人的检讨书叠在一起,放到桌子上,道:“让你们写检讨不是为了惩罚你们,而是希望你们能充分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你们是学生,在学校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自己心中都应该有个谱。如果没有这个自觉的话,我们的校规校纪和相应的处罚方法会帮你们加深记忆。”   他轻轻挥了挥手,放两人离开,道:“记住自己的身份,在合适的时间做正确的事,才是聪明人的选择。你们回去吧。”   张鸣低着头,看不清神色。他沉默着点点头,转身去收拾书包。   许梦瑶抬头看了钱尔白一眼,小声道:“谢谢老师。”然后便要离开,但是脚下突然一个趔趄,整个人朝着钱尔白怀里摔了过去。她“呀”地惊呼一声,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慌乱和一分羞涩。   钱尔白微微皱眉,下意识想将椅子滑开,但他脚下是棱角尖锐的桌子腿,还有一只忙着睡觉的肥猫,女孩子娇娇弱弱的,无论是磕在桌角伤着了脸,还是压着了猫,他都不愿意看到。于是他伸出手接住了许梦瑶。   张鸣听到声音扭过头来,便看到许梦瑶一脸娇羞地倒在路主任身上,手还搭在对方肩膀上,突然脑中一阵嗡鸣,他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当初在运动会上,陈冉摔倒在地,他伸手去扶的时候,许梦瑶就是这样突然出现,好巧不巧地摔倒在他的身上,那表情,那眼中的庆幸与羞意,就连那双手搭着的位置,似乎都分毫不差!   他有些怀疑当初许梦瑶的那一摔究竟是无意还是故意。   若说无意,眼前这一幕的的确确是当初的复刻,而若说是有意,那她又图什么呢?   许梦瑶盯紧了钱尔白头顶的方向,心里默念着“信息卡,信息卡”,但那熟悉的透明条框始终没有出现,她想着是不是身体接触面积不够大,正想要故技重施趴在钱尔白身上,抓着她胳膊的那只手却轻巧地把她拉了起来。   “许同学,你哪里不舒服吗?”钱尔白从椅子上站起来,与许梦瑶拉开了距离。   刚才情势所迫,钱尔白身为老师,不能看着自己的学生受伤,但是许梦瑶此人明显有所图谋,而她之所图对他绝非善事。他不得不多加小心。   等了许久,一直未见信息卡出现,许梦瑶有些失望。   她摇了摇头,站直身子,两滴泪从眼角滚落,又被她飞快地擦掉,哽咽着说:“我没事,老师,不用,不用担心我。”   钱尔白已经对她的哭功见怪不怪了,闻言便道:“既然没事,那就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路上注意安全。”   许梦瑶又是抽噎着点头,拿起书包,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张鸣和钱尔白说了声“路主任再见”,便要跟着出门,钱尔白却突然开口叫住他,道:“马上就要月考了,你准备好了吗?”   张鸣愣了一下,转过身来,看着钱尔白的表情,思忖着路主任这句话中是不是有什么言外之意。但那张脸上却是一如既往地平静。   他从钱尔白的脸上看不出深意,只得犹豫着点了点头。   钱尔白不知道他内心的活动,继续说道:“月考后,要开家长会。认真对待,不要让自己失望。”   张鸣内心复杂,他不愿意把路主任想的太坏,但是特意告知他要开家长会是不是警告他——若是自己再犯事家长就要被约谈了呢?还是说,路主任要把他和陈冉的事告诉他的家长呢?   他忐忑不安地离开了办公室,闷着头越过旁边等着的许梦瑶,径直下了楼梯。   许梦瑶看着他头顶只剩下50%的好感度,目眦欲裂,她不知道最后路主任和张鸣又说了什么,导致他对自己的好感直线下降,一个月来的努力几乎化作泡影。   她回头瞪了教导主任办公室的门一眼,心中恶意地揣测道:“路主任该不会是看上张鸣了吧,才会特意留下他,说不准还干了一些什么事,”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难怪他对我没感觉,也没有信息卡,还总跟我对着干,我一遇见他就开始不顺,不管是张鸣,还是蒋熙彻,甚至就连好不容易喂熟的流浪猫都对我好感下降,他原来就是我攻略路上的大boss啊!”   她眼中重新燃起火光,冷哼一声,高贵冷艳地离开了。   “区区一个纸片boss,休想阻挡我通关的路!张鸣这条线废了,我还有蒋润楚,那可是女主的官配,从女主手里抢男人,想想就刺激!还有陈冉,这可是真正的弯掰直,成功了以后我就是真正的万人迷了!”   她想着,嘴角得意地弯起,小鹿一样的眼睛闪着金色的光,像一只媚骨天成的妖精。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拓展:两弯似蹙非蹙罥(juan【四声】)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红楼梦》中贾宝玉眼中的林黛玉的形象。   感谢在2020-03-26 23:46:44~2020-03-27 23:05: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rose 1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别人家的教导主任和他的春天)   钱尔白站在窗前, 看着许梦瑶停在教学楼门口,眯着眼睛朝楼上望过来,然后伸出手, 五指旋转,缓缓握成拳, 脸上露出一抹似是而非,仿若睥睨一切的笑容,又转身踏着猫步离开, 他觉得还蛮有趣的,道:“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中二病吧。”   卢六六在系统空间里气得跳脚, 它化身哈士奇, 叼着一只数据抱枕疯狂地甩着脑袋, 雪白的鹅毛纷纷扬扬地飘得满屋子都是。   “宿主你还笑!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这个坏人, 竟然想占宿主的便宜!竟然敢挖主人的墙角!还想要陷害宿主!太坏了, 幸好这屋子里有猫有统还有张鸣,不然真要让她得逞了, 回头再拉开衣领哭着跑出去, 宿主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哎呀,气死统了!她刚刚还敢瞪宿主, 她还嘲笑宿主, 威胁宿主!真坏!”它嗷嗷叫着,越想越生气,恨不得蹦出来追上去咬她两口。   钱尔白被它逗乐了,摸了摸它的狗头。   卢六六的设想虽然有夸张的成分, 但是也不是没有发生的可能,况且现实中的确有类似的例子,比如路献。   当初路献就是被自己信任的学生给陷害了。   一个被他当做朋友的男学生,在他进职称的前一周,突然当众指证他强.奸.猥.亵,还拿出了所谓的证据——一张伤情鉴定,几张体表外伤照片,和骨折的X片,还有一张药费单据,上面签着路献的名字。   此外还有几段断章取义的聊天记录,路献和男生说“医药费我替你出了”“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家里人”“好好养伤,我会去看你的”,后续还有几趣÷阁缘由不明,但数额不小的转账。   这些东西都不是伪造的,男生的确遭到过侵害,但是却不是被路献,而是被这个男生所暗恋的一个社会人士。   男生把自己的秘密分享给了路献,然后来寻求他的帮助,但是转头却拿着他帮助男生的证据颠倒黑白陷害他。   而由于男生之前趁着路献不备,提前删除了他手机上的聊天记录,导致他在辩解的时候拿不出切实的证据来反驳,于是在声泪俱下,证据充足的男生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同时,那个男生又是出了名的忠厚老实,因为家中贫困,一直勤工俭学,但他却从来不占别人的便宜,寝室里聚餐的时候他永远都是AA。虽然需要自己打工赚学费,但他的功课却从来没有落下过,在老师和同学的心目中一直是一个好学生。   这样的一个好学生,怎么会无缘无故用这种事来冤枉一个老师,一个副教授呢?   而路副教授虽然也是个好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与学生们确实走得太近了,总是勾肩搭背的,还经常带着学生们一起出去聚会,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更早的受害者?   路献听到这样的话,又看到他曾经的学生们对他避之唯恐不及,不由心灰意冷,他对学校失望了,对学生们也失望了,更觉人越长大,心越不单纯,知识可以教,但人心永远不能育,于是愤然辞职,回家啃老。   路献的悲剧纵然有一部分他自己性格的原因,但更多则是因为那些无从揣测的恶意。   钱尔白永远不会低估这些恶意。即使它来自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   白天的时候,许梦瑶便故意混淆视听,在蒋熙彻等同学们心中种下一个“路老师欺负女学生”的种子,流言往往都是在传播的过程中充实丰满起来的,钱尔白不知道这个种子最后具体会发展成什么样的故事,但若是不及时处理,任由流言野蛮生长,总归都对会路献产生不利的影响。   因此,必须要从源头上掐断这恶意,首要的,便是要搞清楚,许梦瑶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卢六六亦深以为然,跟钱尔白请了个假便又去找741了。中午的时候741没有上游戏,它只好在魔君洞府里留了个言,也不知道它有没有看到。   它想着是不是应该建立一个系统之间的直线联络通道,省得现在有事要商量还得通过游戏留言板。   钱尔白锁好门,走出教学楼。   他戴好头盔,跨上了自己新买的消音摩托,肩上趴着那只碰瓷来的大肥猫,一路风驰电掣地到了一家宠物医院。   大肥猫正享受着傍晚的夕阳和凉风,舒服地眯起了眼,鼻尖突然闻到一股陌生但隐约让它生出危机感的气味。它睁开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这里有很多的动物,有猫有狗,有兔子,有鸟,还有老鼠(仓鼠),难道是猎场?猫狗捕猎大赛?   它隐隐兴奋了起来,张着嘴朝着两边的猫狗们打着招呼,奇怪的是那些猫咪们都一脸紧张,其中一个还冲它大喊:“RUN!”看来这里果然是赛场啊,而且竞争还很激烈呢。   它可是上过英文课的猫咪,冲着那只外国猫回了一句:“YEAH!”心里美滋滋。它果然没看错人,这个铲屎官的确是个好人。   钱尔白抱着肥猫走进诊室,给它办了个驱虫洗澡打针绝育一条龙的卡。   三个小时后,钱尔白手里提着猫宠大礼包,抱着干干净净但是骂骂咧咧的肥猫离开了宠物医院。   钱尔白掂了掂怀里的猫,心想:没想到看着像个小枕头一样又大又厚实的肥猫竟然还是个不满一岁的小朋友,看来绝育的事得再等一等了。   肥猫趴在钱尔白肩上,想起刚才又被水冲,又被针扎的恐怖场景,心有余悸,它盯着渐渐远去的宠物医院,金黄色的猫瞳中射出两道仇恨的光,小爪子勾着钱尔白的衣服,跃跃欲试着,然后缓缓地比出一个国际通用友好手势。   回到家,安好猫窝,钱尔白拆开一包猫粮,给肥猫倒了些在小碗里,顺手摸了摸它的圆脑袋。   肥猫下意识地抬头去蹭钱尔白的手,突然想到刚才的被骗之仇,动作一顿,缩着脖子躲开,又转过身拿屁股对着他。   钱尔白也不介意,顺着猫咪的脊背捋了两把,然后洗手去做饭。   他刚把手机固定好,夏昶典便像掐着点似的发来了视频邀请。   “哥,有没有想我啊!”夏昶典笑嘻嘻地冲着镜头摆手,脸上一片清爽,似乎还带着水汽,明显刚刚整理打扮过。   看着点点活力满满的样子,钱尔白不由莞尔,坦率承认道:“想了。”   夏昶典很满意,冲着钱尔白抛了个飞吻。   看夏昶典那边的背景像是在工作间里,钱尔白问道:“还在工作?吃饭了吗?”   “没有呢,定了个外卖,收尾工作还剩一点儿,做完了再去吃。”夏昶典手底下敲着键盘,眼睛却盯着他家路老师,只偶尔才瞥一眼电脑。“哥你在做什么好吃的啊?”他听见那边叮叮当当的声音,于是问道。   钱尔白一边切菜,一边随口报着菜名:“菠萝古老肉,麻仁薯球,甜橙冰菜……”   全都是他爱吃的!夏昶典咽了咽口水,委屈地控诉道:“哥你欺负人,明知道我吃不到!”   钱尔白忍俊不禁,他把镜头反转,道:“骗你的。只是果蔬沙拉而已。”案板上整齐又壁垒分明地码着几小堆色彩鲜艳的蔬菜丝和水果丁,看着还挺有食欲,旁边的玻璃碗里是已经做好了的由酸橙汁和花生酱混合成的沙拉汁。   他把材料装进一个大碗里,倒进沙拉汁拌匀,又挤了薄薄的一层鲜奶油,然后端起来举到与镜头平齐,确保夏昶典能看到晚餐完完整整的容貌,笑道:“想吃吗?”   夏昶典的视线却越过那碗沙拉,顺着那双修长的手一路爬到钱尔白解开了两颗纽扣的领口之中,在那片深陷成阴影的锁骨上窝中留恋片刻,又一路延伸向上凝聚在他的唇上。   那双唇颜色浅淡,极润极薄,上唇薄到消失,轻抿起来时显得有些矜持,唇角平直,笑起来又弯成那么优美的弧度……   夏昶典不由得舔了舔嘴唇,他有些想念他哥的吻了。他喃喃道:“哥,我想去找你。”   钱尔白有些意动,但是看着夏昶典眼睑下方即使化过了妆,但仍然隐隐透出来的一抹青黑,心中疼惜,于是拒绝道:“今天太晚了,况且,你需要好好休息。”   夏昶典扁了扁嘴,小声嘟哝:“哪里晚了,有哥陪着,我才能好好休息。”   钱尔白无法,只得同意他过来。   夏昶典兴奋地欢呼一声,抱着手机亲了一口,道:“哥你等我啊,我马上就到!”然后便飞快地挂掉了电话。生怕钱尔白反对似的。   钱尔白无奈地摇了摇头,出门去买菜。   二十分钟之后,夏昶典出现在钱尔白家门口。他一路跑着上了楼梯,扶着门气喘吁吁。见钱尔白打开了门,他又呲开一口小白牙,冲着他哥笑。   钱尔白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让开了门口,道:“进来吧。”   夏昶典换了鞋,又去洗了手,跟着他哥进了厨房。   料理台上摆着两盘刚出锅的菜,分别是菠萝咕咾肉和麻仁薯球,而钱尔白正在准备最后的凉菜。   冰菜嫩绿的叶上缀着晶莹的霜雪,浇上酸甜可口的橙汁与糖浆,散发出诱人的鲜美与清新。明明是凉菜,闻起来却像一道甜点。   夏昶典走到钱尔白身后,伸出手环住面前那把瘦而有力的细腰,然后又把脑袋搭在他的肩上,紧紧地抱着。   钱尔白偏过头蹭了蹭他没做打理,显得有些凌乱又蓬松的头发,然后从盘子里捏起一株沾匀了甜橙果酱的冰菜塞进他的嘴里,道:“准备吃饭吧。”   夏昶典咬着满口清甜,眯着眼睛点头,“嗯!”眼中的星光似乎比窗外真正的星星还要亮。   吃过了饭,两人一起洗了碗。   夏昶典又变成一块人形年糕,贴在他哥身上不下来。   在自己窝里睡饱了的肥猫伸着懒腰扭动着身子走出客厅。它忘了方才与钱尔白单方面的不愉快,小跑到他脚边,绕着他的脚腕喵喵叫着要东西吃,还举着尾巴歪着脑袋,在他的裤腿上蹭来蹭去。   夏昶典刚刚看到家中的新成员,心中诧异,不过上个世界当猫的经历让他对这种神经质的小东西还挺有好感,他蹲下去挠了挠肥猫的下巴,问钱尔白道:“哥什么时候养的猫啊,这么大只!”   “今天刚带回来的。”钱尔白看着一人一猫和谐相处的场面,笑了笑,给他讲了今天被猫碰瓷的一系列故事,包括那个古怪的女孩。   夏昶典听到许梦瑶摔进他哥怀里的时候整个人都要惊呆了,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人在用这种老掉牙了的套路?但是偏偏还得逞了!   想到这儿,他又生气又无语,生气的是总有人想要觊觎他的大宝贝,无语之处又在于这次的对手实在是不够看。   许梦瑶虽然有古怪,但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孩,严格来说还是个初中生,任何一个心智成熟,三观端正的成年人都不会对这样一个小孩子有什么想法吧?何况是钱尔白这样见多识广又有了他这样优秀的家室的好男人。   夏昶典在心中把自己和钱尔白都夸了一遍,心里舒服了些,他撸着手底下的猫头,神情严肃地建议道:“现在的学生也太早熟了。哥,我觉得你们学校的风气该整顿一下了,像这些不务正业,整天净想着情情爱爱的同学,就要杀鸡儆猴,严抓严办。光写检查还不够,应该采用一些强硬的手段,比如,全校通报批评,记过处分,请家长座谈!”   钱尔白看他愤愤不平的样子,心中好笑。   他伸手捏了捏夏昶典气鼓鼓的脸颊,道:“学风确实需要整顿,但也不用这么极端。青春期对爱情有幻想,对异性有好奇心这都是正常现象,早恋也不是非得一棒子打死,若是两个优秀的人因对彼此心生好感而努力成为更优秀的人,那这就是正面的引导力量,而原来的坏孩子因为喜欢上了阳光从而学着走出黑暗,这不也是好事一件吗……”   看着夏昶典渐渐不善的眼神,钱尔白决定升华主题,回归初衷,他道:“但像许梦瑶这样得陇望蜀,肆意玩弄人心的行为是绝对不被允许的,必须严加处理。不过在处理之前,我需要先弄清楚她敢这么做依仗的是什么。”   夏昶典虽然还是不太满意,但钱尔白的做法其实才是最稳妥的,他只好叮嘱爱人多加小心,尤其是要与许梦瑶保持距离。   他之前听说过一种迷惑人心的方法叫做“拍花子”——就是人.贩.子在小孩头上一拍,小孩就被乖乖领走了,很恐怖——许梦瑶虽然不像人.贩.子,但想通过投怀送抱控制感情,这和“拍花子”没什么区别。   夏昶典的这种说法倒是给了钱尔白新的思路。   之前在将军世界的时候他曾见识过苗疆巫女下蛊控制傀儡的手段:也是素不相识的人,巫女只是从一个人面前经过,那个人就立刻成了她的傀儡。原因是她的头发上有特制的药粉——其实是极细小的蛊虫——从他的鼻孔中钻进了脑子里控制了他的思想。   他在想,许梦瑶身上会不会也有这些东西。如果这是真的话,那学校里又有多少人被她控制了呢?   他皱起眉头,心里升起一丝紧迫感。   希望卢六六那边能有所发现吧。他想。   洗漱完,两人躺在了床上。   夏昶典平躺着,双手交叉搭在腹部,像一只精美的礼物静静等着钱尔白来拆阅,他的心中打着鼓,期待着一会儿的速度与激情。   钱尔白抬手关掉了小夜灯,然后翻了个身,把胳膊搂在了夏昶典的腰上。   夏昶典等了好久,钱尔白都没有后续的动作,他扭头看钱尔白,眼中带着疑问:就这?没了?   钱尔白亲了亲他,然后像拍小孩一样拍拍他的背,道:“睡吧,你的身体需要休息。”   夏昶典想说“不,我的身体它需要的是刺激”,但是在听到钱尔白那句话之后,他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困倦,眼皮一下子就抬不起来了。   于是他打了个哈欠,低声地说道:“哥,晚安。”然后便闭上了眼睛。   钱尔白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轻声道:“晚安。”   肥猫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跃上了床,它在两人的脚边踩了踩,把被子踩得松软,然后卧下,盘成一团实心的猫球。   夏昶典隐约中感觉到脚被重物压住动弹不得,梦中他看到许梦瑶抓走了他哥,而那只黄白相间的大肥猫却拽着他的脚不让他去救人。他猛地踢了一脚被子,嘴里嘟囔道:“走开,你这个小间谍猫!”   被蹬下床的大肥猫睁着铜铃般的大眼睛缓不过神来:喵喵喵?什么小间谍?   作者有话要说:  冰菜,学名叫冰叶日中花,长相奇特,像是全身挂满了冰晶露珠,吃起来又绵又嫩,满口生津。   可以拿糖醋凉拌,也可以用柠檬酱或酸橙汁,夏天吃开胃又清口。   我第一次吃的时候还以为是一种海草,因为在在海鲜宴上吃到的(刻板影响),后来才知道它其实是一种多肉植物,来自于非洲,是非洲人民用来当肥皂使的……   但是真的好吃,主要是口感和新奇感。   推荐给大家。【嘻嘻】 第78章 (别人家的教导主任和他的春天)   夏昶典醒来的时候, 屋子里就剩下了他和那只把他舔醒的肥猫。   床头放着一把钥匙,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早安, 我去学校了,微波炉里有三明治, 记得吃。”字迹有些草,不是熊哥以往典型的端正规整。   肥猫不计前嫌地爬到他身上,小爪子一推一按, 打着哈欠踩奶,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夏昶典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然后提着它的后脖颈把它放到了床下。他把将床边的毯子折起一角蒙在它的脑袋上, 道:“我要穿衣服了, 小猫咪不许看。”   小猫咪才不稀罕看, 它直接箭一样地窜出了卧室, 留下一嗓子小女生受到惊吓似的尖叫。   穿好衣服,洗漱完毕, 夏昶典从微波炉里取出还热着的三明治, 坐在餐桌旁一边吃,一边刷手机。   肥猫跳到椅子上, 两只前爪扒着桌子, 探出头来眼巴巴地瞅着他。见夏昶典没有注意到它,它又试探着支起身子,往前爬了爬,脖子抻得像只矮胖的长颈鹿, 大眼睛中写满了对人类食物的好奇与渴望。   夏昶典拿着小半块三明治在它眼前晃了晃,又在它张嘴要吃时收回了手,一口塞进自己嘴里。   肥猫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气哼哼地跳下了地,“咚”的一声,仿佛要把地板凿个窟窿。   看着肥猫一路小跑着去了阳台的猫屋,夏昶典心情颇好地擦了擦手,然后哼着歌端着盘子进了厨房。   肥猫从猫屋里探出半个小脑袋,见夏昶典不在餐厅,它又一阵风似的冲上了桌子,想要趁机偷吃两口,但仍凭它探雷似地在桌子上嗅了一圈,也没找到一点食物的踪迹,还被洗完盘子出来的夏昶典抓了个正着。   夏昶典把它拎到猫粮跟前,点它的脑袋:“各吃各的,少打歪主意。”   肥猫闻了闻香喷喷的猫粮,埋头吃了起来,期间还拿脑袋拱着小碗往前跑,像是怕夏昶典打它的猫粮的主意似的。   夏昶典白它一眼,觉得它简直是个戏精,还是个小心眼的戏精。   喂过了猫,又铲过了猫粑粑,夏昶典到卧室里拿起钥匙装好,然后和肥猫挥挥手道:“我走了,你好好看家。”   肥猫冲他叫了一声,乖乖蹲坐在门口,像是真的能听懂似的。   夏昶典不由失笑,心想:这可能就是变成过猫的后遗症吧,总觉得自己能和小动物们交流。   昨天他出来的太着急,手边还剩下点收尾工作没有完成,于是从钱尔白租住的家属小区出来,便径直去了公司。   方彤彤正迷迷糊糊地骑着车子往学校走,一辆车子突然从她身边迎面驶过。   她脑中猛地绷紧了一根弦,停下车子回过头看着那辆远去的黑色迈巴赫,眉头皱起:那不是他哥的车吗?他怎么从学校那边过来?!   她一路都在沉思,导致她踩动踏板的频率也有所下降,车轮推进校门的时候,已经七点过了五分。   钱尔白指了指桌子上的登记本,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方彤彤签下自己的名字,又熟练地在后面标注上“十圈”,神情沮丧地推着车子走进去。   当她经过钱尔白身边的时候,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她扭头问道:“路主任,您是不是住在附近的家属院里?”   钱尔白点了点头,道:“是啊,不过就算你住的远也不能成为你迟到的理由。赶紧回班上自习去。”   方彤彤沉默了,她低下头去,推着车子离开,内心有些复杂。   她一直知道她哥对路主任有意思,但是她没想到她哥为了追求路主任,竟然搬到了家属院!难怪总是夜不归宿,还骗她说在加班,原来是住到学校这边来了,是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家属院的楼几乎和学校的年龄一样大,老旧,逼仄,人口又密集,最重要的是离公司还远,就为了那点概率低微的偶遇机会?   爱情啊,总是让人盲目。   她忍不住开始心疼起她哥来。   钱尔白不知道这小姑娘突来的沉痛是因为什么,他看了看登记本上唯一的签名,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希望她今天能量力而行。”上次方彤彤一口气跑了八圈,直接回家休养了一礼拜,这次若是再逞强,两天后的月考就不用参加了。   学生们都知道月考之后要开家长会了,相比起单纯的成绩排名和奖惩手段来,“开家长会”这件事显然更能让学生们紧张起来。   钱尔白逐个教室地巡视着,明显发现学生们今天的状态更加良好。不仅学习态度认真,学习热情高涨,自觉性也有所提高。以往时常在自习课上发呆,甚至睡觉的同学,现在也都强打着精神努力看书,实在撑不住了就站起来走动走动,或者到窗边吹吹风。   还有人出奇招,把自己的眼皮和眉毛粘在了一起,眼睛干涩的时候就拿手推着下眼睑往上挤挤眼,样子有些滑稽。   钱尔白对他的好学精神表示了肯定,但并不鼓励这种从《猫和老鼠》里学来的行为。   张鸣依旧带着帽子,但低下头的时候脖子和后发际之间却并没有明显的界限。   班里的男生们都在私下打赌,猜张鸣帽子底下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晨读结束的铃声刚刚响起,几个男生互相使了个眼色,同时起身,朝着张鸣围了过去。   一个男生假作问问题,吸引了张鸣的注意,另一个男生手疾眼快地摘掉了他头上的帽子。   帽子下是一颗圆溜溜,光秃秃,青白发亮的大脑袋。   男孩们愣住了,看着张鸣回不过神来。   青春期的男孩子为了追求个性几乎会尝试各种各样的发型,但有一种,是他们绝对不会尝试的,那就是光头。   在他们眼中,光头只有两种含义——一是道上的大哥,二就是庙里的大师。   张鸣长了张英气的脸庞,但他太年轻了,配上这锃光瓦亮的造型,活脱脱就是个小和尚。   女孩们小声地笑起来,男生们也忍不住开始笑。只有张鸣没有笑,他绷着脸,伸出手去:“还给我!”   男孩突然起了玩心,道:“给你!”然后把帽子丢到了空中。   男孩之间的默契发挥了作用,就在张鸣伸手去接的时候,另一个男生跳起来抢先拿到,然后又扔了出去,其他男孩们笑嘻嘻地阻挡着张鸣,不断地出手接住,又传给别人。   帽子在空中飞来飞去,有女生也加入了帽子的攻防战,笑闹声响成一片。   张鸣一开始面沉如水,仿佛马上就要发飙,但追逐着,抢夺着,竟然也渐渐地觉出了趣味,有一次明明抢到了帽子,但脑子一卡碟,扬手又扔了出去,反应过来的时候不由得心中懊悔,他只能一边说着“别闹了,赶紧还给我”,一边去追拿着帽子的人,圆溜溜的脑袋发着光,在人群中格外夺目。   钱尔白循着声响走过来。   门边放风的同学一边看热闹,一边注意着门外的情况,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连忙通知道:“老师来了!”   等钱尔白出现在教室门口的时候,一场混乱正在结束。   学生们各自回到座位上,来不及归位的就近坐下,或站着假装在讨论问题,没有座位也没有小伙伴的干脆顺手拿起本书念起来,并在过道之间神情自然地踱着步。   张鸣刚拿回自己的帽子,戴在了头上。他下意识地看向门外,却在接触到钱尔白的目光时又低下了头,刚才扔帽子时候的开心模样尽数收敛,唇角紧绷,咬肌隆起,不知是紧张还是怨恨。   钱尔白的视线几乎没在张鸣身上停留,他在教室里巡视了一圈,便从后门出去了。   班里齐齐地松了一口气,却没再去抢张鸣的帽子。   刚才的行为其实并不礼貌,男孩们走过来拍拍张鸣的肩,想要向他道歉。但是道歉一直都不是这个民族的长项,无论男女老少,越是想要正式地说声“对不起”,声带越是绷得死紧,就是发不出声来。   于是男孩们只能转而夸他发型很酷,说他“就算剃个光头也是校草级别的帅哥”。这明显是马屁。   张鸣接受了他们的“道歉”,摇摇头表示不在意,视线却随着路主任钻进了对面的教室。   对面就是陈冉所在的班级。   陈冉请了三天的假,今天终于来了学校。   自从那天被他爸爸带走之后,陈冉一直没有给钱尔白打过电话,即使是请假,也是他的父亲代为处理的。   钱尔白有些担心他。   陈冉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单人单座,没有同桌。   他扭头看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转着一支趣÷阁。他的皮肤真的太白了,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在阳光底下似乎能透过光来。   “陈冉,主任找你。”门边的同学朝他喊了一声。班里立刻静了一秒,然后悉悉索索地响起翻书的声音。   陈冉似是很容易受惊,他瑟缩了一下,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然后慢腾腾地站起来,朝着门外走过来。   钱尔白看他走动时右腿隐约不太利索的样子,心中升起一股怒气。但现在不是询问的时机。   他说:“身体好些了吗?”陈景峰给陈冉请的是病假。   陈冉犹豫着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看着钱尔白的眼色,脸上全然没有花季少年应该有的朝气,在他的脸上,钱尔白只能看到忐忑,讨好,恐惧,谨小慎微……   “我是你的老师,是一个成年人,有的时候,你应该相信我能够帮助你,甚至是保护你。”钱尔白忍不住皱眉,他知道陈冉在家里的日子必然不好过,他也是真的想要帮这个孩子,但这一切都需要建立在陈冉向他求助的前提上。   陈冉抿着唇,低着头,一言不发,他不信任钱尔白。他不信任任何人。   可能之前他信任过张鸣,但是那天,他自己亲手毁掉了这份信任。   因为他的私心,他急迫地想要挑明心思,逼迫着张鸣接受这段关系,却又在被他的父亲发现   的时候可耻的退缩了,因为惧怕父亲的权威,惧怕父亲知道真相之后的怒火,陈冉默认了父亲的误会,自私地把张鸣推到前面,让他承受着所有不属于他的指责和谩骂。   “张鸣不是父亲的儿子,父亲不会对他怎么样的。”那时,陈冉是这样想的。   但是事情终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发展。路主任出现了,张鸣说出了真相,自己被父亲打了一巴掌。   他看得出路主任想要帮他,也确实替他挡下了父亲的那一脚。   但是他姓陈,是陈景峰的儿子,这是刻在基因里,写在户口本上的事实,有科学依据,有法律效力。他的父亲养大了他,未来他还要给他的父亲养老送终。这是孝道,也是法律。   路老师护得了他一时,却护不了他一世,他知道跟着父亲回家,等着他的就是一轮毒打和羞辱,但是他还是跟着父亲回去了。   他没有办法。他只是一个学生,没有经济来源,离开了家他能去哪呢?他怎么养活自己呢?难道像他父亲说的那样“去卖”吗?   还不如忍一忍,挨打也就疼一阵,他的父亲是刑事律师,他知道轻重,不会把他打死的,至于那些侮辱的话,从小到大听过的也能编成一本百科全书了吧,假装自己是聋子就行了。   有的时候他也想过要反抗,但是反抗只会让伤痛翻倍。   他的父亲曾告诉过他,父母管教子女即使情急了打骂两下,也不会构成犯罪,要想定刑,必须得达到轻伤级别才行。他查了什么样的标准是轻伤,头皮撕裂,角膜损伤,脏器功能受损,这是轻伤,而他只是几处青紫淤痕……   于是挨打的时候,他便盼着父亲下手再狠一点,最好照着他的头上来。   有一次,他的右腿被打骨折了,他心中竟然高兴极了,都不觉得疼了,他以为这次终于能让他的父亲进去三年了,但是现实狠狠赏了他一个巴掌。他的父亲拿着药费单子和片子冷静地问他:“你是要伤情鉴定,还是要我给你交医药费,学费,住宿费,生活费?”   他选择了后者。   父亲当时那个讥讽的笑容,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他离不开他的父亲,所以他只能忍。   他有的时候想,是不是因为妈妈离开了,父亲才变得这么恨他?后来又想,应该是父亲一直都是这样一个“崇尚武力”的人,妈妈才会离开他。   他不恨妈妈,他只是想不通,妈妈为什么不带着他一起离开。   从羽毛球馆回到家,他被父亲请了祖传家法——捆起来用皮带抽。父亲一边打他,一边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话咒骂着他。这次打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狠,他甚至都有些记不起来到底被打了多久,他曾经骨折过但是长好了的右腿又是因为什么原因突然就有些瘸了。   每次父亲打完他,都会对他很好,这次也不例外,不仅给他做饭,给他上药,还给他请了假在家休息。   但是陈冉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对“父亲”这个词还抱有幻想的小男孩了,他学会了伪装,他知道,自己表现得越害怕,父亲现在就会越感到愧疚,对他也就越好。害怕,但不能有一丝怨恨。这一套表情的拿捏,他已经熟能生巧了。   他甚至都控制不住自己地把它运用在每一个可能会对他产生威胁的成年人身上,就像现在,面对路主任一样。   虽然路主任说会保护他,但是陈冉并不相信,他的亲生妈妈都抛弃了他,血缘亲情都靠不住,一个陌生人?能有几分真心?   面对钱尔白再一次释放出的善意,陈冉依旧选择了拒绝。他宁愿熬着,等他有了独立的能力,等他长大到他的父亲足够年老,等到形势翻转的那一天……   钱尔白没有办法在不割断合壳肌的情况下撬开一只紧闭着嘴巴的河蚌。   他只能放陈冉回去,临走又不放心地嘱咐一句“如果需要我的帮助,随时来找我”。   陈冉低着头走回座位上,乖巧坐下,继续看着窗外,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   钱尔白在教化上的确有光环加持,但是在这些涉及到心理的领域,却怎么也打不开学生的心门。他不由地有些泄气,看来自己离成为一个优秀的老师,还有很大的距离啊。   他对卢六六说道:“帮我定制一下心理学的课程吧。”现在重新开始学起,应该不算太晚吧。   卢六六点头应下,然后切断了和741的通话,开始寻找合适的书籍与课程。   卢六六昨天连夜和741一块建立了双向直线联络通道,此时终于可以远程通话了。   741在知道许梦瑶的事之后也是一头雾水,它只是一个重生辅助程序,从出厂到投放到小世界投入使用只过了两百年不到。它也从来没有遇见过类似的情况。   事情似乎又绕回了起点。   两只统一筹莫展,最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对于小世界里越来越奇幻的走向,741依旧没有告诉齐思怡。齐思怡依旧在努力的学习,并利用课余时间打点零工赚取学费。   虽然市政每个月能给她700元的孤儿补助,但是等她成年了,上了大学,一切还是要靠自己,于是她便趁着现在多存点钱,以后不至于走投无路。   这天中午,她从食堂打了一个馒头一份炖菜,提着饭盒打算到学校门口的奶茶店里去吃,这样吃完了就可以直接工作了。   她和店里的小姐姐打了个招呼,然后换上围裙,绕到柜台后面,坐下来,打开了盒饭。   刚没吃两口,就听见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敲敲她面前的柜台,道:“姐姐,我要两杯红豆奶茶,一杯冰柠檬水,红豆奶茶一杯多加红豆,一杯多加椰果。”   齐思怡抬起头来,看到面前是个长发披肩,穿着淡蓝色方格公主裙的女孩,她的头上戴着一只同色系大蝴蝶结的发卡,大大的眼睛像是会说话。尤其是在看到齐思怡时那双眼睛瞪得更大了。   齐思怡险些以为刚才那句话是从这双眼睛里冒出来的。   她站起来,笑道:“好的,请稍等。”   对面的女孩脸色却不是很好看,闻声也不说话,只是盯着齐思怡的头顶瞪眼。   齐思怡有些疑惑,心道,她的眼睛怎么了吗?也不像是在看我的样子,难道是……盲人?   她不由得心生怜悯:这么可爱的女孩却看不见这世界的光明,这是太可惜了。   不知道自己被齐思怡当成了盲人的许梦瑶正沉浸在遇见了重生文女主的震惊之中。她看着齐思怡头顶的信息卡,心中有些忐忑,同时还有种隐晦的优越感。   “齐思怡,自带系统,本世界女主,父母双亡,亲戚入狱。现为荷市第三中学高二年级学生,学霸属性,勤工俭学为自己赚学费。好感度:0,亲密度:0,攻略难度:不可攻略。”   竟然是不可攻略。   虽然许梦瑶从来没想过要搞百合,但是突然碰上不能攻略的,她还是有些惊讶。   她扭头看了看身后正推门进来的蒋熙彻和蒋润楚兄妹,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现在的女主应该还不知道,这个男生就是她的官配吧?哎呀呀,我是先让他们发展起来以后再插手抢过来呢,还是抢过来以后再好心告诉她呢?   齐思怡调好了奶茶,正在给奶茶加盖。741突然拉起了警报:“宿主,我检测到这里刚才有一道极大的恶意在针对宿主,请务必小心!”   齐思怡手下一顿,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正对上女孩似笑非笑的表情。   两人齐齐一怔。 第79章 (别人家的教导主任和他的春天)   齐思怡审视着面前的女孩, 心生警惕,眼中自然带上了几分怀疑。   她再三思索,确认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从未见过这个女孩, 不由地有些疑惑——那这份敌意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突然撞上女主的目光,许梦瑶有些心虚, 她强装镇定地撇开视线,朝着蒋熙彻兄妹挥手道:“小熙,楚哥哥!你们来啦!”   说话间她已经调整好了心态, 脸上的表情从自得不屑转换为一派天真,只用了一秒不到。   蒋熙彻还记着昨天被冷落的事, 因此对于许梦瑶便没有以前那么热络, 闻声也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 没有应声。   许梦瑶像是没有察觉到蒋熙彻的冷脸似的, 依旧在欢喜地朝两人打着招呼。   蒋润楚对于“楚哥哥”这个颇有少女文学风格的称呼不是很能适应, 下意识地咧了咧嘴,做出一副牙疼的样子。   他见自家妹妹没有像以前一样跑过去找她的小姐妹, 心中疑惑, 他低下头悄悄问道:“怎么了?你们俩闹矛盾了?”   蒋熙彻板着脸,冷着声说道:“没有, 我们绝交了。”   蒋润楚悄声笑了笑, 只以为是小女生之间的气话,并没有当做一回事。   他看看小兔子似的眨着眼睛眼巴巴瞅着他们,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的少女,心中不忍, 于是朝着许梦瑶点了点头,拉着蒋熙彻走了过去。他心中道:小孩子嘛,今天绝交,明天就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了,认真就输了。   他来到柜台边,冲台后的齐思怡笑道:“来一杯红豆奶茶,多加椰果,再来一杯柠檬水,加冰。谢谢。”   齐思怡一边观察着新进来的几人,手中的活也没落下,蒋家兄妹走过来的时候,她刚把手里做好的三杯奶茶放在台面上。闻言,她略有些差异,但也没说什么,转身去拿新的杯子。   许梦瑶忙叫住齐思怡,道:“姐姐,不用了。”这声音软得像是一团棉花,齐思怡几乎要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个眼神其实是她的错觉。   许梦瑶把柠檬水推给蒋润楚,含羞带怯地看了他一眼,道:“楚哥哥,我已经帮你们买过了。”然后又拿起另一杯加了许多椰果的红豆奶茶,递给蒋熙彻,道,“这是你的奶茶,我加了双份的椰果。小熙,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蒋熙彻看了她一眼,毫不领情,道:“我们自己会买。”   许梦瑶举着奶茶站在那里,显得有些无助。   她凝着眉,眼中盛着忧郁,波光点点,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果真是我见犹怜。   蒋润楚不由得有些心软,他轻轻推了推妹妹,提醒她不要做得太过分,然后伸出手接过了那杯奶茶,冲她笑着说了声:“谢谢。小熙她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多想。她只是不想占别人的便宜。”   “楚哥哥……”许梦瑶仰着头看着蒋润楚,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似在诉说着欣喜与感激,好像还有一些别的情绪在里头。   蒋润楚被女孩子这样直白地盯着,忍不住脸上发红,手指摩挲着裤缝,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蒋熙彻翻了个白眼,转身便往门外走。“我走了,你俩在那眉目传情吧!”   蒋润楚听到妹妹的话,有些不甚自在,连忙转开了视线。他掏出钱包来,道:“结账。”   齐思怡点了点屏幕,道:“六十元整,谢谢惠顾。”然后将柜台上的两杯饮料装进袋子里塞进三只吸管,然后扯下小票一起放进袋子里递过来。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蒋润楚把许梦瑶的那杯递给她,然后提着另外两杯赶紧去追蒋熙彻。   许梦瑶看着蒋润楚头顶显示为20%的好感度,微微勾起了嘴角。   她小步跑着跟在蒋润楚身后,似是很不好意思,柔柔弱弱地开口道:“本来是想要请你们的,结果却让楚哥哥付了钱……”   蒋润楚摆手道:“没关系,你是女孩子嘛,怎么能让女孩子请客呢。”   他想到刚才妹妹的态度和女孩明显受伤的表情,心中一软,他停下来,看着许梦瑶道:“你是小熙最好的朋友,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小熙她现在明显还在气头上,说出来的话很多都不是出自她的本意,如果她无意中伤害了你的话,我替她向你道歉。”   许梦瑶咬着唇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我的气,不过我不怪她,因为她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蒋润楚看着面前大度又善良的女孩,像是心中有一根弦被拨动了一般,“铮”的一声,心跳有规律地加快。   蒋熙彻站在树荫底下,看到哥哥和许梦瑶两人又在“眉目传情”,她不禁生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她快步走过来,插.进两人之间,然后推着她哥往校门口走:“赶紧走,你该回学校了。”   蒋润楚被推得几乎跑起来,直到进了校门才转过身来,他不赞同地看着妹妹,低声道:“小熙,你这样很不礼貌。就算她是你的朋友,你也不能这么任性,不顾朋友的感受,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朋友毕竟只是一段临时的契约关系,不会像血缘亲人一样无条件地一直包容你,如果你一直这样不冷不热的,一不高兴就不理人,那样会让真正的朋友寒心的。”   蒋熙彻有些生气,哥哥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站在许梦瑶那一边指责她。   她更加讨厌许梦瑶,先是骗她说要帮她追张鸣学长,结果却当着她的面和学长搂搂抱抱,之后还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她只把张鸣当成哥哥。她要是信了就太对不起她预科班前十名的智商了!   现在又三言两语就把哥哥给策反了,是不是只要是她喜欢的,她在意的,许梦瑶就一定要抢到手呢?   她气得眼眶通红,瞪着哥哥,呼呼地鼓着气,半晌,一串银豆豆从眼角滚落了出来。她扁着嘴,委屈得不行。   蒋润楚立刻麻爪了,他最怕妹妹哭。尤其是这样也不出声,就是红着眼睛看着你,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让人看一眼就心疼。   有学生从旁边经过,纷纷投来好奇且探究的目光。   他赶紧把妹妹拉到一边,低着身子,捧着她的脸哄她:“你哭什么嘛,我又没骂你呀。哎呀,你快别哭了,别人都在看呢,还以为我欺负你呢。算我求你了,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哭了。”   蒋熙彻的眼泪却越擦越多,她使劲拿手背抹着眼睛,把眼皮揉得通红一片。她吸着鼻子,打着哭嗝,断断续续地控诉着:“你根本,根本就不知道,她才,才不是我的朋友!她最讨厌了。”   “好好好,不是不是,”蒋润楚现在只敢顺着她的话说,掏出纸巾来给她擦着脸,又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不要哭了,再哭一会儿眼睛要肿了。”   “我不喜欢她,我再也不要跟她做朋友了,你也不许跟她说话!”蒋熙彻执拗地看着她哥,小脸也被揉得红红的,刘海被汗水浸湿,拧成三股,被风吹得立起来,像是一只愤怒的小鸟。   蒋润楚只得点头,看着妹妹这样子还有点想笑,他赶紧扭过脸,假装看到了同班同学,他拍拍蒋熙彻的肩,道:“我知道了,我该进教室了,你也该回学校去了。”他把手里的奶茶递给她,见她一脸嫌弃,又道,“最后是我付的钱,就当是哥给你买的。”   蒋熙彻接过袋子,愤愤道:“说是要给我赔礼道歉,竟然买个奶茶还要让哥你出钱?!果然讨厌。”   蒋润楚拿她没办法。不过他确实快到上课的时间了,妹妹也该回学校了。二中离得不算近,路上车又多,他实在放心不下,想着最好是两人结个伴一起走,于是不顾妹妹的白眼,冲着一直望着这边的许梦瑶招了招手,然后嘱咐两人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这才跟着人群进了学校。   蒋熙彻看了许梦瑶一眼,心中不快,她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许梦瑶心中不以为意,面上却做出一副小心翼翼讨好的模样赶紧追上去,跟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一路保持着有苦难言的欲言又止回了学校,把蒋熙彻衬托得像是一位骄傲蛮横的大小姐。   那边齐思怡结束了中午奶茶店的兼职,脱下围裙回了学校。   她虽然奇怪许梦瑶的身份,但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于是她便暂时把这件事放在一边,专心自己的功课。马上就要月考了,741说了,如果她月考能够进入年级前二十,它就奖励她那套想了好久的《绝版拔高学习档案·高考版》。   741则去找了卢六六,它刚才除了感受到许梦瑶针对宿主的恶意之外,还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能量波动,某些片段有些类似它工具箱中的一种名叫“定制剧本”的道具。   定制剧本是一种精神控制类的道具,它能够就当前的场景生成剧情书,使用者可以通过编辑剧情文字,来改变即将发生的事情。但是剧本是有时限的,一页剧情的控制时间只有一天,一天过后,被控制的人物会恢复清醒,但却失去了被控制时期的记忆。   许梦瑶在看向蒋润楚的时候,她的身上便散发出一种精神力量的波动,741有理由怀疑,许梦瑶可能是有类似的能力,或者使用了相似作用的道具。   卢六六有些羡慕741,不愧是小世界的亲统子,只一个照面,不光感受到了恶意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还找到了许梦瑶“施法”的证据。相比起来,它这个来自高级位面的统子除了能够变成狗跑出来之外,处处不如741。   它自闭了两秒,果断决定和741结盟。   知道了原理,克制起来就有了章法。   741说的精神力和卢六六说的意识力量其实是一码事,只是叫法不同。其实都是作用在意识上。   一般情况下,精神控制如果被打断或者作用失败,都会在施术人身上发生反噬。   卢六六大胆地猜测张鸣和蒋润楚都是许梦瑶的施术对象,可能它的宿主也曾是其中之一,但是施术没有成功,但目前还看不出她是否受到了什么反噬。   两只统同仇敌忾,许梦瑶现在是两统及两位宿主共同的敌人,二中战场交给卢六六,三中战场交给741。   由于许梦瑶的身份是二中高一预科班的学生,更多的时间还是在二中这边,所以主战力还是卢六六。但是它受小世界意识和穿越法则的压制,很多道具因为超出了世界的承受能力而不能拿出来,论自由度根本比不上741。   741还是第一次听到能力太强而不得不表现得无能这种说法,一时不知是该怜悯卢六六的无奈,还是该羡慕它的真实实力。   以二中为界,两只统分别监视许梦瑶在校内校外的动向,因为741的自我意识是女性,所以便承包了校外像家中等这类比较私密的部分。而卢六六作为一只除了监.听器,别的什么有用的道具都拿不出来的统子只能借助教室及走廊等各个地方的监控摄像头等设备来观察许梦瑶在学校的大致行为。   如此过了几天,两个学校都结束了月考,却也一直相安无事。   许梦瑶似是“改邪归正”了一般,不仅没有再去找蒋润楚,就连张鸣也很少联系,每天都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一副醉心学习的模样。   卢六六虽然奇怪她写字的时候为什么要用书挡着,但也没太当回事。   直到二中开家长会的这一天,它才知道它犯了多么大的一个错误。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的有些偏离我的预期,大家如果点进来了的话,多多海涵。   【抱拳】感谢在2020-03-30 00:19:45~2020-03-31 01:12: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貔貅啊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别人家的教导主任和他的春天)   高二年级六月份的这次家长会, 除了向家长汇报学生的学习情况与学校的教学成果之外,还要针对即将到来的高三生涯对家长们发起动员。   一进入高三,学生们便相当于是直面高考了, 这个时候,无论是家庭还是学校, 都应该同心协力,共同服务于高考。   学校为了表示对此次会议的重视,年级主任, 教导主任,以及副校长, 都会到各班进行讲话, 与家长见面, 并展开交流。   此时一行人刚好进入到高二(8)班。   班主任张薇简单做了个开场白, 然后带头鼓掌, 欢迎副校长讲话。   副校长是个方脸的高瘦男人,法令纹深刻, 不苟言笑, 说话简明要厄:“我只说三点,第一, 高三是一个转折点, 一整年都是冲刺阶段,绝对不能懈怠,我希望家长们引起重视。第二,高考不光是学生们的大事, 也是学校的大事,更是每个家庭的大事,尽自己所能给孩子们创造一个好的学习环境,是我们共同的责任,这一点上我们共勉。第三,高考很重要,但是孩子们更重要,不要给孩子们太大的压力,要时刻关注他们的身心健康,这个时候过分的奖惩都是有害而无利的,大家督促孩子们学习,也要讲究方式方法,注意把握一个度,不要揠苗助长。好,我就讲这么多。”   说完,副校长冲钱尔白点了点头,示意他接手,然后走出教室,赶往下一个班级。   钱尔白走上讲台,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第四排靠墙的座位上的夏昶典。   夏昶典坐得直直的,抬头挺胸,目视前方,像个乖巧的小学生。   钱尔白看着好笑,视线却不动声色地从他身上掠过,迅速地在班里其他家长身上巡视了一圈,然后微笑道:“各位家长们,大家好,我是这个学校的教导主任——路献。你们可能觉得我面生,因为我五月底才刚刚上任,你们不认识我很正常。不过接下来的一年,我们很可能会经常见面,到时候就熟悉了。”   家长们笑起来,因为副校长刚才的话而变得凝重的气氛瞬间轻松了几分。   夏昶典看着讲台上谈笑风生的钱尔白,眼中充满了爱慕,他不禁有些嫉妒方彤彤,心想:难怪方彤彤在家休养的那段时间总吵着要回学校,若是当初他上高中的时候也有他哥这样又帅又风趣幽默的教导主任,那他也喜欢去上学。要是他哥是他高中的教导主任……   嘿嘿!   夏昶典忍不住沉浸在自己幻想出来的小剧场里,托着腮,转着趣÷阁,嘴角上扬。   钱尔白瞥他一眼,便知道他一定是又在胡思乱想了,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开会”这两个字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它本身就自带无聊气场,不论实际过程中的内容是有趣还是枯燥,人们总忍不住要开小差:看似在听讲,实际上在走神儿——如夏昶典这般的;看似在沉思,实际上在打瞌睡;借着翻动书本的动作看两眼手机,或者干脆就正大光明地做起自己的事来——比如讲台正对这列,倒数第二排的一位妈妈,她索性帮女儿整理起桌子来了。   她把桌堂里的书本试卷都拿出来,一摞一摞地摆在桌面上,然后分门别类地规整好,再放回到桌子里面。   她的动静还不小,惹得她前后左右的家长都看她。钱尔白也停顿了一下,看了她一眼。   女人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停下手里的动作,表示不再打扰会议秩序。   钱尔白继续讲家庭环境对学生身心健康的影响。副校长只提了个总纲,把看题说话的任务交给了钱尔白,他只能尽力替副校长把这篇命题作文写好。   女人看着桌子上没收拾完的书本,心里难受,她偷偷看看钱尔白,又看看其他人,见没人注意,她又继续整理起来,这回她把动作放到了最轻,力求不发出一点声音。   钱尔白看到了她的动作,但没有再理会。   女人一边整理,一边翻看着女儿的作业本。突然,她发现有一个本子有些不一样,它是从中间页开始写字,头尾两边都是空白,而且有字的那几页中间隔着好几张空白页,若不是她整本逐页的翻动,也许根本就发现不了。   她的脑中拉起了警报,这么费尽心思的安排,想必是要隐藏什么小秘密。   她第一反应就是女儿是不是谈恋爱了?   女儿从小就有写日记的习惯,刚学会写字的时候,从幼儿园回来,小小的人就拿出小本本记下学校中发生的事。有的时候在家里受了委屈,得了表扬,或者什么别的重要的事,都会写下来,然后还把本子锁在柜子里,谁不也让看。她有次好奇打开柜子看了一眼,稚嫩的趣÷阁迹歪歪扭扭,字大的大,小的小,还有不会写的字是拿拼音代替的,童真童趣,非常有意思。   女儿回来的时候,她拿日记里的事调侃女儿,小不点儿却非常生气,瞪着泪汪汪的眼睛说不许妈妈再偷看她的日记。   她当时应了,之后还是会悄悄地看,她想要知道女儿的内心世界是什么样的,她觉得这是关心女儿,亲近女儿的方法。   女儿显然不这么认为,尤其小学时候学了“隐私”这个词,更是天天把“你这是侵犯我的隐私权”挂在嘴边。她不明白,妈妈看女儿的日记,怎么就犯法了,哪条法律这么不近人情,不允许母亲关心自己的闺女?   后来上了初中,女儿不再把日记本拿回家里,而是写完就锁在教室的储物柜里。初中三年,她明显感觉女儿和她疏远了,她不懂女儿口中说的二次元,cosplay都是什么,也不知道女儿追求的朋克文化有什么内涵,在她看来,给舌头上穿孔带钉,那就是自残,耳洞两个就够用,打七八个就是闲的。   每次想要和女儿好好聊聊,总是被“你不懂我”给一句话怼回来,她也很委屈,心想:我是不懂,但你可以说啊,要是不愿意说的话,把日记给我看看也行啊。   上了高中,因为家远,女儿办理了住宿,她生怕女儿在学校过不习惯,受了欺负,恨不得一天打三个电话,女儿却嫌她烦,以学校不允许带手机为由,不让她总打电话过去。一个礼拜才回家一趟,晚上还要回学校上自习,聚少离多,她越来越不了解女儿,两人间的话也越来越少。   这次女儿的月考成绩不是很理想,看成绩单,数学才刚上一百分,物理刚刚及格,英语往常都不会低于一百三十五的,这次才考了一百二。   她不得不多想,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事占据了心思,导致女儿学习成绩下降,是不是谈恋爱了,是不是受人欺负了,是不是老师教的不好,是不是……   她紧皱着眉,抱着探秘的心思翻开了那个本子。   “承你娉婷,寄我相思?”她无声地读着,把这个题目在嘴里咀嚼了两遍,觉得像极了那些什么“鸿雁传情,红豆寄相思”的爱情诗。她不由得心中“咯噔”一声。   “鸣永远忘不了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柳絮如雪,飘落在那人肩头与发间。那人捧着一杯清茶,坐在漫天春光里,隔着万水千山朝他遥遥一笑,他便就此沦陷,再无转圜……   ……   无数个凄风冷雨的碎梦里,鸣忍受着钻心蚀骨的痛意,却仍紧咬着牙关,不敢吐出那人的名字,直至灵魂之火熄灭之时,才化作一声轻短的叹息。   ‘献……’   如呓语,如幻觉,被风一吹就散。   ……”   读完,她震惊了,惊得说不出话来。这,这写的是什么东西?!两个男人?!   两个男人的爱情?!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知是气的,还是吓得,她竟然浑身发抖。   她的女儿,她寄予厚望的女儿,她乖巧听话的女儿,竟然写出这样低俗,下.流,无耻的文字来!她的女儿怎么了?   不好好学习,心思不用在正道上,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高考能加分吗?看看她这恶心的成绩!花着我的钱,浪费着她的人生,她能对得起谁?!   女人越想越愤怒,忍不住拍桌而起,想要现在就出去找到女儿当面教训她。   钱尔白刚刚结束演讲,走下讲台,家长们齐齐鼓掌之时不时,这一声肉掌与木桌碰撞的巨响显得十分突兀。   众人不由得朝着女人看过去。   只见她两眼通红,面带怒容,身子筛糠似的抖个不停,手中紧紧攥着一个趣÷阁记本,一只脚踩在桌子外面,似要夺门而出。   众人均是疑惑,又有些畏惧。   张薇认识女人,出声问道:“李菲然妈妈,你怎么了?”   女人——李菲然妈妈已经怒气冲冲,但是残存的理智告诉她这件事不能让老师知道,不能在外人面前发作,她忍了忍,暗自顺了口气,道:“我家里突然有些急事,我得先回去一趟。”   张薇看了看她,又看向钱尔白,见钱尔白面色正常,于是道:“那您就先去忙吧,回头有什么安排,我在微信通知您。”   李菲然妈妈点点头,又对钱尔白歉意地道:“刚才我不是故意的,一时情急,对不住。”见钱尔白不在意的摇了摇头,她微微放下心来,拿着那个本子快步离开了教室。   教室的气氛微微冷凝,张薇赶紧打圆场,说:“刚才路主任说的太好了,让我们再一次为路主任鼓掌。”   掌声渐渐响起来,化解了刚才的尴尬。   钱尔白摆摆手笑道:“我们都是为了孩子们的未来,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打我的电话,我们一起商量。”他看了看张薇,然后出了教室。   张薇会意走出来。   钱尔白低声道:“看李菲然妈妈的脸色,这件事应该不小,张老师你多注意一下李菲然。”   张薇点头,道:“我明白。”   她觉得李菲然的妈妈没有说真话,刚才她看的明白,对方分明是在翻看李菲然的东西时突然变了脸,这件事多半和李菲然有关系。李妈妈说的回家可能也不是回家,而是去找李菲然了。   钱尔白之后又去了其他教室,简短地说了几句话,然后便出来了。   他看到了张鸣的父亲,那是一个严肃的男人,国字脸,大粗眉,眼角尖锐,眉头时常拧着“川”字,即使看到他儿子进步十名的成绩也不见一丝喜悦之色。   也无怪张鸣那么害怕他的父亲,被陈景峰抓住的时候,宁给老师打电话也不愿意叫他父亲知道,即使他当时只是被冤枉的。   钱尔白倒是没有看到陈景峰,不知道是没有来,还是已经走了。   陈冉的成绩一向不错,这次考了年级第八,班主任将班里考进年级前一百的同学挨个点名表扬,所有被点到名的孩子的家长都是绷不住的笑意,唯独念到“陈冉”时只有一片探寻而不得的目光与不怎么整齐的掌声。   钱尔白不由得叹了口气,对这对父子充满了无奈。   他缓缓迈步上楼,却听得卢六六惊诧地喊他:“宿主!陈冉被人锁在器材室了!”   “什么时候的事?”他脚下动作不停,快步上楼去找体育老师。   卢六六有些愧疚,“统不知道。统也是刚刚从许梦瑶那里知道的。”它光注意许梦瑶了,虽然看到陈冉出了教学楼去了操场,但也并没有太过在意。   而且若不是看到许梦瑶目的明确地直奔器材室,然后故意扬高了声音叫了一声“鸣哥哥你怎么把门锁了”,接着又展现了一番教科书级的由惊讶到惊慌再到冷静下来,并安慰里边的“小哥哥”的表演,卢六六还没法把许梦瑶和这件事联系到一起。   钱尔白找体育老师拿了器材室的钥匙,只说自己突然想要锻炼一下,并没有提学生被锁在里面的事。   现在不知道许梦瑶的目的,最好不要牵扯太多人进来。尤其她还提到了“张鸣”,目前知道张鸣和陈冉之间的事的人只有钱尔白和当事人以及陈景峰,张鸣虽然和许梦瑶走得近,但他自己都讳莫如深,还请求钱尔白为他保密,没有道理转头便告诉许梦瑶。   那么她是从何得知,又为什么要挑拨两人之间的关系,便非常值得深思了。   钱尔白快步赶往操场,路上突然看到尚学池边上一对母女正在吵架,两人都怒气冲冲,但仍克制着音量,女孩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母亲突然把手里的东西扔进了池子里,女孩忍不住喊道:“你凭什么这么做!”母亲也不再压抑声音,吼了起来:“就凭我是你妈!你不学习就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什么用?你还想不想念了?”   周围的学生们也都投去了目光,有认识女孩的想上去劝架,被其他人拉住,然后两人跑回教学楼,可能是去请老师了。   钱尔白听出那声音正是李菲然的妈妈,而那个女孩应该就是李菲然了。既然已经有人去找班主任了,他便不再插手,径直去到操场。   许梦瑶背靠着铁门,手指拨弄着门上的铁锁,声音中带着细微的焦急和强撑的镇定,她的脸上却是得意。   她说:“小哥哥,你不要怕,我会陪着你的,张鸣哥哥一定是去拿钥匙了,他不是故意把你锁进器材室的。”   因为隔着门,她没办法看到陈冉的进度条,但在她想来,这样一个善良又可爱的女孩子在他最孤苦无助的时候义无反顾的守护着他,他怎么能够不感动呢。说不定会就此把她当做他生命中唯一的阳光和救赎呢。当初女主不就是这么和他成为朋友的吗。   许梦瑶心情颇好,脸上的笑容越发甜美,她道:“小哥哥,你要不要听我唱歌啊?”接着便不等对方回答,自顾自唱了起来。   她的声音软糯柔和,歌声优美悦耳,使人闻之忘俗。   但陈冉脸上却没什么波动。他坐在黑暗中,身下是一叠军绿色的海绵硬垫子,脚边滚着两个网球。   黑暗而已,他早就习惯了。从小到大,父亲不顺心的时候就会关他禁闭,比起挨打,小黑屋简直已经是最温和的手段了。   他握着手中的那封信,眼中渐渐沁起泪光。他不明白张鸣为什么约他来器材室见面,却又把他锁起来,若是想要惩罚他直接当面说就好了,一句“讨厌你”比什么都更能伤透他的心。他已经要下定决心不再纠缠张鸣了,他已经决定要退出张鸣的世界了,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放过他,真的这么恨他吗?   门外女孩的话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除了那句“张鸣哥哥”。他想起来这个女孩是谁了。   运动会那天,突然出现,倒在张鸣怀里的那个女孩,那个可以光明正大挽着他的胳膊,向他撒娇的女孩。   陈冉不恨她,但也不喜欢她。   他仰面倒在垫子上,闭上眼睛,假装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假装世界上已经没有了他陈冉这个人。   不知何时,女孩说话的声音停止了,门锁响动,门轴吱呀,一缕昏黄微弱的日光钻进来,接着是一个隐藏在半面黑暗中的人影。   那人迈步而入,弯腰将手搭在他的额头,声音温柔,又熟悉:“睡着了?出来吧,别感冒了。”   是路主任。 第81章 (别人家的教导主任和他的春天)   钱尔白领着陈冉从器材室里出来, 许梦瑶心中暗骂钱尔白坏事,面上却做出十足的欢喜与关切,看着陈冉道:“小哥哥你没事吧, 我就说鸣哥哥一定不会不管我们的。”   她瞥了眼陈冉头顶的信息卡,见好感度依旧是0, 不由有些不满,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在这又是加油又是鼓劲儿地折腾了半天,合着人家一点儿没领情, 真是费力不讨好。   陈冉不喜欢听她一口一个“鸣哥哥”,也不喜欢被叫“小哥哥”, 他从刚才只见到了路主任一个人就知道绝对不会是张鸣去找的老师, 闻言只当没听见, 低着头站在钱尔白身后, 不言不语。他捏了捏手心里被揉皱的那张纸, 然后装进了口袋里。   钱尔白顺便拿了一副羽毛球拍出来,然后看向两人, 问道:“你们有什么要拿的吗?”   许梦瑶下意识摇头, 接着便看到钱尔白质疑的眼神,她心中奇怪, 一时也没想到自己哪里出了纰漏, 只当是大boss人设中自带的多疑属性发作,直到他把门锁好,转过身来问她“这会儿东苑不是自习课吗,你到操场上来干什么”, 她才发现自己刚刚堵死了唯一的借口。   她咬着唇,神情为难,似在犹豫到底该不该说出“真相”,脑中却在飞速想着对策。   钱尔白看着她变脸,也不催促,就站在原地等着她,神色悠然。   许梦瑶看了陈冉一眼,决定再加一剂猛药。   受过伤害的人为了保护自己会封闭自己的内心,拒绝与外界接触,要想和这样的人拉近距离,最快捷的方法就是把自己处在与他同等的位置上,也就是“受害者”的位置。相似的遭遇很可能会成为一块敲门砖,从而使他卸下心防,甚至成为他划定范围中的“自己人”。   于是,许梦瑶便打算扮演这样一个受害者。   她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看着钱尔白,面色苍白,声音颤抖,道:“是张鸣学长约我来这里见面的,他说有事要和我说。我路上耽搁了一会儿,他好像很急的样子,一直在催我,我怕他等得着急,就说我已经到了,在器材室等他。”   她眼中闪着泪光,语调恰好转为哭腔:“我急急忙忙地赶过来,就看到鸣哥哥,张鸣学长刚锁上了器材室的门。他见到我好像有些惊讶,我正想问他有什么事找我,他却快步离开了,我叫他也不理我我。后来我听见里面有声音,才知道原来是这位小哥哥被锁在里面了。”   故事讲的很不错,有情节有条理,跌宕起伏,一波三折,若不是卢六六从监控中看到了她跟空气搭戏的场面,恐怕连钱尔白都要信了。   钱尔白本不欲太快戳穿她的把戏,他想要等着许梦瑶露出更多的破绽,或者是引出她背后的力量,但余光瞥到陈冉无意中攥紧的拳头,他不由得叹了口气,看着许梦瑶道:“许同学,撒谎的孩子鼻子会长长哦。”   许梦瑶吃了一惊,路主任刚才是在和她开玩笑吗?   她看着面前似笑非笑的男人,觉得背后汗毛倒竖,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危机感。   她颤抖着唇,像是受到了天大的侮辱,倔强中透着一丝无助,道:“老师为什么要这么说我?”   钱尔白问许梦瑶道:“你刚才是说,张鸣和你约好到操场见面,期间还催了你,是吗?”   许梦瑶咬了咬唇,犹豫着点了点头,她有些害怕钱尔白的目光,但为了维持自己柔弱但坚强的人设,她强迫自己抬起头来,看着对方的眼睛。   钱尔白点头,道:“很好,公然违反纪律,逃课,带手机,上次的一千字检讨白写了是吗?手机交出来,继续一千字检查。”   许梦瑶瞪大了眼睛,想说“我没带手机”,但是没带手机又是怎么传递的消息呢?她无法自洽。但此时她的身上又的确没有手机,看着面前伸过来的手,她陷入两难境地——拿不出手机就等于承认刚才说了谎,她的全部计划就都要泡汤了。她绝不能这么做!   但是如果不承认的话,她又去哪变出一台手机来呢?   她紧皱着眉,心思百转,突然,她想到了那个从未使用过的许愿按键——花费10好感度就可以参与许愿抽奖,抽到的物品可以直接投放到现实。她急忙唤出游戏界面,点击“许愿”。   空中出现了一个只有她能看到的粉色转盘,平均分成了八份,但只有一份写着许愿成功,其他部分中三份是“谢谢惠顾”,两份是“运气加一”,剩下两份一个是“再来一次”,一个是“随机礼物”。   她想要吐槽这个游戏公司吃相难看,但时间紧迫,她只能她忍着心痛,选择开始。   此时指针飞快地旋转起来,她不由得紧盯了转盘,心中默念着“手机,手机”。   卢六六严肃道:“宿主,统感受到波动了!”   钱尔白看着正盯着空中发呆的许梦瑶,道:“试试看能不能干扰她。”   卢六六点点头,一边发出干扰波,一边通知了741。它担心许梦瑶身上的黑科技也和741一样是小世界原生的,它一个外来统,贸然出手万一引起小世界意识的不满,再把它和宿主给举报了就得不偿失了。   741来的很快,它看到许梦瑶的状态“咦”了一声,道:“许愿书?”   “什么?”卢六六不明所以,开口问道。   说话间,许梦瑶那边的“许愿”已经出了结果,她得到了一份“你的泪光,柔弱中带伤”的银蓝色美瞳,佩戴上以后看人便总是泪眼朦胧,令人我见犹怜。   她已经有了“说哭就哭”和“病美人光环”的技能,还是全天候无限期的,这份礼物对她来说几乎一点用都没有。于是她又花了10点好感,继续抽。   741和卢六六则继续出手干预。   741向卢六六解释了“许愿书”——顾名思义,就是使用者花费一些代价,通过许愿的方式从许愿书这里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但这是碰运气的事,愿望实现的概率极小。   之前齐思怡的积分被它买了清醒剂,就剩下三十多点了,她想要通过许愿的方式获取学习资料,结果险些血本无归。最后还是它心疼齐思怡,暗.箱.操作了一下,还给了她十个点。没有都退还是为了给它的宿主长长记性,让她明白有些看似捷径的手段实际上是通往地.狱的深渊。   卢六六一脸见了世面的样子,在它的仓库里只有“万事顺遂”和“百试百灵”这两种功能类似的道具,但是比起741和许梦瑶的许愿工具来,却没有一点教育意义。   许梦瑶看着再一次抽中随机礼物的转盘,不由得露出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明明都是相同的几率,怎么就不能偏爱一下“许愿成功”呢,难道自己真的是“非酋本非”?   她不信邪地又扔进10点,此时属于张鸣的40多点好感只剩下10点了,两人的亲密度也变成了比路人稍微好那么一点的“普通朋友”。   她顾不上心疼,眼睛死死地盯着转盘。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许愿的时候,外界的时间依旧在流逝,虽然比正常流速慢,但的确是在运转。而她看着空中一动不动的样子,在完全不知情的陈冉看来就是突然发起了呆,还呆了很久。   钱尔白通过卢六六的转播大概了解了情况,他问道:“许梦瑶身上也有系统吗?”   卢六六觉得不像,许梦瑶身上的波动频率单一,完全就是“发出指令—执行—完毕”的公式化行为方式,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没有自主意识的程序。   741也比较认同这种说法,同时,它隐约记起自己似乎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场景:一个充满了蓝白光线的房子里躺着许多穿着紧身衣的人,他们的头上接着线,不断地有金色的光团从头部贴片流出,顺着线汇集到一个巨大的机器里。机器后面又连接着无数小机器,它们的屏幕上有各种各样看不清楚的文字飞速闪动。   它的耳边响起一个机械化的声音:“请求接入……处理中……已完成……”不是它现在这样柔和的女声,但是它莫名觉得那就是它原来的声音。   741被回忆缠住的时候,卢六六还在奋力干扰着许梦瑶的许愿程序。   许梦瑶连续又投入了二十点,最终只换回了两个“运气加一”和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她的眼睛通红,却再不是以往的梨花带雨,惹人怜爱,她神情隐隐狂热,显然已经陷入执念。   此时她完全是抱着“决一死战”的赌.徒心理,咬着牙根,恶狠狠地按下了“开始”。   钱尔白看她状态不对,担心她走火入.魔,于是嘱咐卢六六暂停对她的干扰,静观其变。   没了外力的阻挠,又有运气加二的助益,这次她终于抽到了“许愿成功”。身上裙子的侧袋一沉,一部手机凭空出现在里面。她难以置信地把手伸进去,摸着那冰凉方正的机身,几乎喜极而泣。   这幅样子看在陈冉眼中又是无比的诡异。   许梦瑶浑然不觉,她抚摸着那部花光了好感度才总算抽中的手机,一时竟然舍不得交出去。   钱尔白见机又伸出手去,假作不知,道:“许同学,是没有带手机吗?”   许梦瑶想到就是因为面前这个男人,害她辛辛苦苦积攒的好感度挥霍一空——张鸣只剩四点好感,蒋润楚只剩下两点,蒋熙彻好感归零,彻底成为路人,更别说其他人,只是顺手刷了下好感,本来就不多,现在直接连人物卡都消失了。   她不由气闷,又有些怨恨,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重重地拍在钱尔白手上,道:“给你!老师可不要随便冤枉好人!”   钱尔白收起手机,道:“当然。手机的事先放在一边,我们再来说冤枉你的事。”   看着许梦瑶再一次因为他的话而小脸煞白,他安抚地冲她笑了笑,道:“不要紧张,我只是问你几个问题。你之前说,你过来的时候看到张鸣同学正在锁门,你之前又通过手机告诉他你在器材室里等他,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们,张鸣是以为你在器材室里,所以才锁了门,是吗?”   许梦瑶不知道钱尔白有什么计划,心里不由得再次紧张起来,但自己刚说过的话,再吞回去明显有鬼,手机都已经上交了,无论如何都要咬死了刚才的说词。   何况她看不出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她觉得这很可能是对方在虚张声势,于是点了点头。   钱尔白回头看向陈冉,问他道:“陈冉同学,你介意说一下,你出现在这里又是因为什么吗?”   陈冉就算再迟钝,也看出来了许梦瑶的不对劲,他不禁怀疑起兜里的那封信究竟是不是张鸣写的。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摸着那张纸思忖片刻,终于拿了出来,道:“是张鸣写了这封信,叫我到器材室见面。”   钱尔白接过信,看了许梦瑶一眼,见她不以为然,似乎早有准备,于是心有成算,道:“看来许同学是早就知道张鸣还约了别人在这里见面啊。”   许梦瑶愣住了,她看到陈冉投过来的凉凉的眼神,心中一紧,赶紧说:“没有,我怎么会知道?”   钱尔白展开那张纸,淡淡地道:“原来不知道啊,但是你刚才却没有一点惊讶,这可不像是一个第一次听到消息的人应该有的样子。”   许梦瑶咬死了不承认,期间还换上了新抽到的银蓝色泪光美瞳,果然孱弱娇气更胜往常。   奈何她面前的是见多识广,且已经看穿了她的真面目的钱·教导主任·尔白。   钱大爷向来心疼小孩,但不惯着坏孩子。   他看着手中的信纸上几乎与张鸣那张检讨书上的一摸一样的字迹,说道:“也难为你下了苦工模仿他这趣÷阁丑字,不过到底是时间不够,还是有两三个字写得太工整了。”   闻言,两人都抬起了头来,陈冉是疑惑,许梦瑶是惊惧。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调门提高,失去了方才的柔弱,她道:“你凭什么说这是我模仿的!”   “你的一千字可还在我那压着呢。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到办公室里当场比对。”他笑得温和,许梦瑶却如坠冰窟。   她想要安慰自己这只是路主任在诈她,没有人能仅凭一眼就能分辨出两种相似但出于不同人之手的趣÷阁迹,但是她的心中却忍不住地在打鼓,万一呢?   她退缩了,打算沉默应对。   钱尔白其实确实是在诈她,他的确没有认出来这是谁的字迹,但他可以猜出来。而且,许梦瑶的话有一个最大的漏洞。“许同学说你在操场上见到了张鸣同学,但是据我了解,他从家长会开始,到现在,一直都在会议室里待着没出来过。那么,你是怎么见到他的呢?”   许梦瑶狡辩道:“老师怎么知道他一直在会议室里?我就是见到了。”   钱尔白摇摇头,不再给她胡搅蛮缠的机会,“今天下午除了家长会,学校里还有一个私密性质的小会,叫做‘校长联系班干部座谈会’在会议室里开。张鸣重新担任学习委员了,你知道吗?”   许梦瑶不知道,陈冉也不知道。但此时两人的表情却是截然相反。   许梦瑶的全部退路都被堵死,此时她撒谎的事实已经是板上钉钉。   钱尔白让陈冉先回去,他的事以后总有时间再聊的,当下应该趁着机会先解决掉面前这个最大的变数。   许梦瑶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这下真是面如金纸,抖如筛糠。   她不知道钱尔白会怎么处置她,现在已经不只是撒谎或者逃课的事了,早恋都没有现在的性质严重。   往轻了说,她这是推卸责任,捏造事实,人品有问题;往重了说,这就是寻衅滋事,陷害同学,甚至造言诽谤,再严重点,刑法上头都能有她一份名字。   她不由得后悔起来,为什么要去招惹陈冉,为什么非要证明自己的魅力去掰直基佬?   不过她后悔也晚了,此时只能祈祷路主任是个宽宏的人,希望他的教育原则是不放弃任何一个学生,希望他能够对她网开一面。   钱尔白挥了挥手中的拍子,道:“有没有兴趣和我打会儿羽毛球?”   许梦瑶愣了片刻,点了点头,跟着他去了体育馆。   路上她战战兢兢地思索着路老师此举的含义,看着前方身高腿长的男人,她又想起自己做的另一件事,不禁愈加心虚。   体育馆中有不少人,多是学生,也有年纪大些的老师们,打打羽毛球,锻炼锻炼身体。   看见了钱尔白,冲他挥了挥手,算是打过招呼。   许梦瑶拿着钱尔白分给她的一只拍子,艰难地接着球,一来她确实不怎么会打,二来心中紧张,神思不属,便难以专心地参与进这项运动中。打了一场,她光捡球了。   看着对面累得呼哧带喘的女孩,钱尔白放下了手中的拍子,道:“你有什么爱好吗?”   许梦瑶气都没喘匀,脸上脖子上全是汗,今天她穿了一件娃娃领的小裙子,为了好看,脖子上还戴着一条蓝色的蕾丝chocker,此时只觉得脖子刺痒,又勒得她快要窒息。   听到钱尔白的问话,她没怎么思考,下意识便说:“什么爱好,玩乙女游戏吗?”   说完她捂住了嘴,像是暴露了什么秘密一样,但看钱尔白没什么反应,像是不知道“乙女游戏”是什么似的,又松了口气。   她心中笑话自己有点太草木皆兵了,毕竟是纸片人世界,连自己根本不是真实的人都不知道的二次元生物,有什么好怕的呢?她如此安慰自己,于是刚才的畏惧与紧张顿时散了不少,整个人又像重新活过来一样焕发了生机。   钱尔白缓缓吐出了三个字,却教许梦瑶重新陷入恐惧之中,他说:“纸片人?”   刚才741从回忆中苏醒,激活了一些新的功能,它竟然能够看到许梦瑶面前的光屏,也能断断续续地听到她内心的自语。于是作为741统一战线的友军,卢六六成功共享了这项能力,并截取了这三个字,传达给了钱尔白。   许梦瑶瞪大了眼,张着嘴嗫嚅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你,你怎么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彻底解决后患。   大家可以猜一猜许梦瑶做的第二件事是什么呢? 第82章 (别人家的教导主任和他的春天)   钱尔白看着她下意识的反应, 猜想“纸片人”这个词应该与她最核心的秘密有关。   纸片人是对文字,图片等二维世界中的人物形象的戏称。   许梦瑶把她周围的人称为“纸片人”,显然不是中二病发的“众人皆醉我独醒”, 她看待这个世界的眼光似乎带着一种来自高级维度的优越感。   钱尔白需要找到她这优越感的倚仗,才好精准打击, 逐个击破。   但他只听到了一些碎片,并不能完整地拼凑出许梦瑶眼中的小世界形象,于是不动声色地道:“你是不是认为你所在的世界不是真实的世界?”   许梦瑶捏紧了手里的羽毛球拍, 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她道:“老师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钱尔白笑了笑, 继续分析她的内心:“你是不是还认为你身边的这些活生生的, 有血有肉有温度的人, 都是虚假的, 是平面化的图形, 是没有感情的数据,是可以删除可以修改的游戏角色?”   当听到“游戏角色”四个字时, 许梦瑶瞳孔骤缩, 脸色更加难看。   “你……”她心中惊疑不定,看着钱尔白, 说不出话来, 像是在看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一个轻易便看穿她的伪装,戳破她内心最深处的秘密的魔鬼。   她眼中带着深深的戒备,一边疯狂呼叫着游戏客服, 一边色厉内苒地问道:“你到底是谁?”这个人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教导主任,甚至,他可能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但是游戏界面就像是冻住了一样,任凭她狂点一通,始终毫无反应。最后竟然直接熄了屏,她的眼前再也看不到任何信息卡了。   她六神无主,在脑中不断呼唤着游戏系统,最后竟然喃喃的念出了声:“系统?系统?!”   此时钱尔白却上前一步,她心中愈加慌乱,忙喊道:“你不要过来!”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不过是无能狂怒。   迎着许梦瑶警惕的目光,钱尔白神情依旧悠然,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和蔼。   他道:“别紧张,来和我聊一聊你的想法吧。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身处游戏之中呢?”   他拿过她手中的羽毛球拍,和自己的叠在一起,塞进了球包里,像是在拉家常一样地随意道:“是父母对你不够贴心,让你觉得他们像机器一样呆板?还是老师对你不够认真负责,只是公式化的上课下课,从没有关心过你的身心发展?或者是同学们的思维行动僵化雷同,让你感受不到他们有自由的灵魂,不配成为你的朋友?”   许梦瑶呆呆地张着手,保持着松开拍子的姿势,陷入沉思。   她不由得顺着钱尔白的问话回想过去这两个多月来的种种。   这里的父母和她的亲生父母有着同样的外表,同样的职业,但对她的关爱却是外界的两倍。   他们时时刻刻想着她,会满足她的任何愿望,即使是一些很苛刻的要求,只要她撒撒娇,他们也会努力为她实现。   但他们也不是一味地宠惯她,做错了事也会说她。只不过他们从来不会责骂她,更不会打她,而是和她耐心地讲道理,当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后,又会疼爱地摸摸她的头,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这样的家人应该是世界上最好的了吧,但是她却觉得太好了,反而不真实。   老师和同学们对她也很好,曾经她因为初次佩戴上“病美人光环”,身体骤然虚弱,晕倒在教室里,是老师背着她跑到医务室,又急急忙忙打了电话通知她的家长。   她醒来的时候只顾着实验光环的效用,却没有注意到满屋子的人眼中的关切,哪一个都不是作伪。   之后老师和同学们也总是随身携带着糖果,每当她脸色发白的时候就要问一句“是不是又低血糖了,要不要吃糖,要不要去医务室”。她曾经最好的朋友蒋熙彻更是把自己的早饭都让给了她。   她的柜子里总是会出现一些小蛋糕,沙琪玛之类的零食。   以前她以为这是那些喜欢她的男生给她偷偷放的,她一边感叹着光环的强大,一边吐槽这些人套路庸俗。   但自从与蒋熙彻决裂之后,她的柜子里再也没有出现过新的零食。   这样的生活是她以前梦寐以求的,但现在轻而易举地就拥有了,她在享受这一切的同时,内心却是复杂的。   她一面自得于伪装的成功,将所有人都骗过;一面又嫉妒着游戏世界中的自己,优秀且强大,曾经的她可望而不可即的那些,此刻的她却唾手可得;同时她又深深地自卑着,隐隐的惶恐着,害怕着有朝一日真相被揭穿,所有的美好都会离她而去。   而游戏系统给了她最大的底气——她可以随时结束游戏,回到自己的真实世界中。   她明确记得自己参加了一部真人恋爱游戏的测试,为了获得更好的游戏体验,她还特意去找了原著去看。   当她进入世界,打开地图,看到上面标注的当前位置正是小说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二三街”。   她和父母乘着车依次路过“三中”,“文体中心”,“检察院”“家属院”,“二中”,然后停在二中东苑门口,那些眼熟的地标建筑一个个掠过眼前。   尤其在见到同班同学蒋熙彻,并得知她还有一个哥哥叫做蒋润楚时,她开始对游戏中的介绍深信不疑。   而在她按着游戏的提示逐步取得了蒋熙彻的信任,成为对方最好的朋友时,她对游戏的推崇几乎达到了顶点。这也是她为什么坚定的认为着这个世界是虚幻的。   因此,无可避免地,她将自己与这个世界割裂开来,一半是身处游戏的自己,另一半是自已所处的游戏。   她享受着身边人的好,同时又对这些轻易便能被攻略的人物感到无趣,甚至怜悯他们付出了真心,却根本不可能得到自己的真意。   这种身份与信息上的不对等让她始终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心态看着整个世界,仿若知晓万事的神.明,悲悯地看着下界的子民,却丝毫不会重视他们。   甚至,瞧不起他们。她一直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但是钱尔白却问她:“那么,许同学,你又有什么过人之处呢?”   “你在运动上看来是没有什么天赋了,那你的学习成绩怎么样呢?”   钱尔白的话正问到了她的痛处,她忍不住皱起眉,手指紧紧地抓在一起,关节泛着失血的白。她冷冷地问:“老师你想要说什么?”   学习成绩一直以来都是她不愿去碰触的敏感点,尽管来到这个世界,给自己设定了学霸的身份,又花了点数着力优化了智商,但再一次接触高中的知识,她依旧感到吃力。   她不愿意承认,但也不得不接受,自己可能就是一个学渣的命。   听到钱尔白的话,她本能地觉得他是在嘲讽她,眼中不由得透出恨意,几乎要化作实质。   钱尔白不以为意,淡淡道:“你不要反应过度,我只是出于一名老师的职业道德,想要帮助你认清自己。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追求,那么你的追求是什么呢?”   “追求?”许梦瑶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对方的思路。刚刚还在批判她身无长处,现在又说要帮她?   她的追求就是刷满每个角色的好感度,早日完成全线攻略,让她过一把“万人迷”的瘾。他怎么帮?   钱尔白摇了摇头,道:“同学你听错了,我是说帮你认清自己,而不是说帮你实现追求。追求是你自己的事,”他坐在场边的长椅上,示意她坐下,然后接着说道“而且关于你的这个追求,我还有一些疑问。你为什么想要当万人迷?”   许梦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明明她只说了两个字,为什么路主任会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就像是有读心术似的。   “想要成为万人迷,想要得到关注,得到人们的喜欢,这无可厚非,也可以算得上是一种追求,只要不以损害他人的利益为代价,不违法乱纪,其他任何有积极引导作用的追求,都值得尊重。许同学,你为了实现你的追求,都做了什么呢?”钱尔白神情平静地看着许梦瑶,语调和缓,仿佛两人不是在针锋相对,而是坐在炉火边促膝长谈。   他的声音亲和有力,抑扬顿挫又极富有韵律,许梦瑶听着便忍不住放松下来,认真的思考起他的这两个问题来。   首先,她为什么要变成万人迷呢?   “万人迷”其实并不是她最初的梦想。   一开始,她只是想要体会一下被人爱的感觉。   那时的她还没有这么贪心。她不过是揣着一颗单纯朴实的心,想着“只要有人喜欢我就好了”,然后小心翼翼地进入了游戏的世界。   刚一进入世界,她便拥有深爱着她的父母围着她嘘寒问暖,接来是和善可亲的老师,主动释放善意的同学。   开局即赢家,何况随身的游戏系统还为她准备了引导教程,只要按着提示一步步地执行,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赢得身边人的好感。   父母的关爱,老师的关怀,朋友的关心,她都体会过了,她发现亲朋好友的爱并不能满足她内心的需要。   她想要找寻自己独一无二的甜美爱情。   游戏系统再一次为她规划好了攻略方案。原著中出现的三个重要场景——“二中”,“三中”,“北都大”中的全体角色均为可攻略对象。   每一个她遇到的人,只要她有意查看,他们的头顶就会自动出现人物信息卡,不仅有他们包括好恶在内的全部信息,甚至还给出了攻略方向以及好感度、亲密度提示。   而当她遇到困难,或者关系发展到重要环节,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系统又会自动给出几条提示,而她只需要稍微动下脑子,选择一个最优选项照做即可。   正如一句歌词中所说的那样,“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疼爱的却有恃无恐”,太轻易到手的便不会被珍惜。   一路做着选择题把同桌男生的好感几乎刷到满,许梦瑶便渐渐失去了兴趣。   男孩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感觉是自己在暗示着男孩这么做,或者那么做,一点都没有谈恋爱的新鲜感,她感觉不到被爱的快乐。   于是,她果断放弃了这个角色,转而开始挑战那些高难度的人物。   比如,原著中女主的好朋友,那一对同性恋人中曾经的直男角色——张鸣。   虽然转换攻略对象会导致曾经攻略过的人物好感度下降,但是木偶一样的路人她已经腻了,失去了也不可惜。何况,这不过是个游戏。   她按着游戏系统的指引,先撺掇着妈妈买了张鸣家附近的房子,然后又在运动会上扑进了张鸣的怀里,为了增加筹码,她还使用了系统赠送的“心动”道具,果然,张鸣立刻便对她产生了好感。虽然很少,但正是这样才有趣不是吗?高级关卡就要有高级关卡的样子。   当张鸣的好感度渐渐稳定上升时,她又生出了空虚感,于是她把视线又瞄到了其他优秀的男孩子身上,比如,女主未来的男朋友。   但是张鸣之所以能成为男配之一,就证明了他的优秀,许梦瑶有些舍不得放弃张鸣,这时,系统便给出了另一种可能——“万人迷”。   她可以和许多人保持暧昧,每增加一个攻略对象,就相当于是开了一条支线,她可以在他们之间左右徘徊,待价而沽,最终刷满所有人的好感度,获得“万人迷”称号,并永久佩戴,从此享受众星捧月的幸福。   如果愿意的话,她还可以挑选其中最满意的一个在一起,达成“一生圆满,此生无憾”的结局。   她不由心生向往。   何况最低门槛不过只需要百分百攻略三个人,而且游戏系统已经为她铺好了一条康庄大道,她只需要按着剧本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可以了,听起来简单易行,她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   于是她尝试了。   那么她做了什么呢?   选定攻略目标,然后询问游戏系统,接着做选择题,照本宣科。   轻轻松松。一切也都按照计划发展着,从未出过纰漏。   她渐渐感受到了那些玛丽苏女主们“左右为男”的快乐,感受到了夹在“闺蜜喜欢的人却喜欢我”这种三角关系中的刺激。她一直维持着各方的平衡,生活过得紧张,有趣,但又安稳。   直到遇到了钱尔白。   想到这儿,许梦瑶不由地看了钱尔白一眼,却正对上他平淡无波的眼神。   他像是再一次看到了她脑中的画面一般,问她道:“你取得的这些所谓的成绩,有哪些是通过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吗?”   她不由地一顿,心中像被小锤子敲了一下,有些疼,又有些闷。   她回顾这两个月的经历,竟找不出一件是凭着自己的实力,独自完成的事来。   月考本来可以靠这颗加了智慧点的学霸大脑的,但是由于她对自己的不自信,最终还是选择了游戏系统中的“如有神助”,整张卷子几乎是被系统操控着填写完了正确答案。   她又故意改错了几道题,但仍然顺利拿下了预科班第三名。   虽然得到了想要的,她却并不开心。   面对老师的表扬下,她心虚气短;面对同学的夸赞,她战战兢兢,小心警惕,生怕有人口不对心,会质疑她的成绩,来套她的话。尽管她作弊的事其实真的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她潜意识里还是那个不聪明,不耀眼,总是被人忽略的女孩,纵然收到了正面评价,却不是通过正当手段获得的,于是总控制不住地自我怀疑。   她在班里的人缘还不错,但是她却在想:她所表现出来的根本都不是真实的自己,而是借助游戏系统所做的伪装,性格、形象、甚至声音,都是假的。而他们喜欢的,也只是这个虚假的形象而已。   而现在,她花光了所有好感,又因为挑拨离间被教导主任抓到,游戏系统也不知道出了什么故障,始终没有回应。   她不敢去想系统是不是消失了,她承受不住那样的结果。   抛开系统,她脑中突然清明起来。   她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明明想要被爱,但是却一直在迎合别人,努力变成着别人喜欢的样子。   在无数人之间挑来选去,看似是洒脱,谁都不爱,但是又最可怜,因为这些人中,没有一个人爱的是真实的她。更可悲的是,就连伪装出来的那个优秀的她,似乎都没有被哪个人真正意义上的爱过。   同桌没有,张鸣没有,蒋润楚更不可能有。   她不禁有些沮丧,无力地说道:“不过是些无用功,我现在一无所有了。”   此时741已经彻底掌管了许梦瑶脑海中的所谓的游戏系统,并把她的心理活动分享给了卢六六。   钱尔白看她正在有所反思,心里觉得她还是可以教好的,于是又引导她道:“你说这些是无用功,那你从中没有得到一点收获呢?”   许梦瑶神情恹恹的,但看着钱尔白鼓励的眼神,她又不由自主地重新钻进回忆中,沙里淘金似地想要找到一两点自己的闪光之处。   半晌,她失望地回道:“我一直都在听系统的话,讨好别人,为了打造满意的形象,学习了服装鉴赏,色彩搭配,发型设计,语言艺术,情绪管理,还有一些浅显的心理暗示与微表情解读。但都是一些没用的东西。”   她她终于意识到长久以来她自以为的无所不能,其实只不过是靠着游戏系统的作弊,一旦失去了外力支持,失去了那些神奇的光环,她便又被打回成原来那个毫不起眼,一无是处的小女孩。   她的内心已经快要崩溃了,她不想再待着这里了,她想要回家,回她自己的真正的家。   于是她不再隐瞒,直接暴露了系统的存在。在她眼中,钱尔白也不是普通人,说不定能够帮她离开。   她一一细数过来,面上带着忧愁,这些毕竟是旁门左道,怕是根本就不会被路主任看在眼里吧。在她的印象中,教导主任只喜欢两种孩子——一是学习好的,二是又学习好又听话的。   钱尔白有些惊讶她竟然还学了这么多技能,不由得想到每一次见到许梦瑶时,她的着装,神情,说话的语调,甚至是一个微小的肢体动作,似乎都与她当时所扮演的形象完美统一,或是柔弱,或是可爱,或是倔强,或是娇憨……百变如风,但却不离其宗。   他在心里给她提高了评价,说道:“没有没用的知识,也没有没用的技能,很高兴看到你在追求自己梦想的过程中除了依靠外力之外,也学了一些东西充实自己。”   许梦瑶羞愧地低下头,她听不太出对方这话是在夸她还是在反讽,但是心中还是隐隐有些高兴的。   然而钱尔白话锋一转,神情又变得严肃起来,他道:“但是我不赞同你把周围的同学当成游戏角色来看待,在你的眼中,这里是游戏世界,但是在我们眼中,这里就是真实的世界。”   “你来到别人的世界,不过是一个客人,就应该遵守客人的礼仪。不仅不遵守规矩,还肆意破坏这里的秩序,这样的行为与强盗有什么分别?”   “你说你只是想要得到别人的喜欢,想要交朋友,初衷是好的,这无可指摘。但是朋友是真诚与友善换来的,而不是用道具迷惑心智强行绑来的,更不是算计来的。”   钱尔白看着她通红了的眼眶,也没心软,继续敲打她:“你明明有实力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友谊,得到尊重,得到赞扬,甚至让很多人都喜欢你,但却仍然自我束缚,不敢展现出真实的自我。为了你的一己私欲,甘心去做一个机器的傀儡,伤害他人的感情,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更不愿意去验证信息的真假。许同学,你让我很失望。”   他把许梦瑶先前的所作所为定性为被机器操控了意识,才做出了违背她本心的行为。这并不是为她找借口开脱,而是钱尔白相信她只是被“游戏系统”的话给误导了,其实本性并不坏。   她以为这里是游戏世界,即使被折腾得千疮百孔,只要清除一下数据,马上就能够恢复正常,所以行事无所顾忌。   游戏就是游戏,游戏规则与现实不同,游戏中的暴力行为不会用现实中法律来评判,概因游戏中的行为不会影响到现实世界,自然也无法代表一个人的真实性格与人品。   然而这里并不是她以为的游戏世界。   这里的人物死亡就是死亡,不会复活;时间是单向的,不会回溯,无法存档,失去的只能追忆,错过的只能惋惜,一切都与现实中一般无二。   即使她完成了她所以为的攻略任务,离开了这个世界,这里也依旧会照常运转,不会因为她的意愿而停留哪怕一秒,更不会像她以为的那样就此定格在“最美好的瞬间”。   她深信不疑这是游戏的另一个原因则是,之前在做选择题的时候,外界的时间是暂停的。   但是她不知道,这实际上是因为游戏系统使用了类似于时间减速卡的道具,使她的自我认知感觉时间变得很长,其实外界时间照常。   不知者虽然不足以问罪,但熊孩子必须得涨涨记性。   许梦瑶被说得眼泪涟涟,失去了光环她哭起来没有那么凄美,但却真实又自然。   她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又接过钱尔白递过去的纸巾狠狠地擤了下鼻涕,抽抽搭搭地道:“老师,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以后再也不会了。呜呜呜,我想回家,我想妈妈了……”   钱尔白干脆把一整包纸巾都给她,看她是真心悔过了,他也就放软了态度,问道:“你在原来的世界年纪也不大吧?”   她点点头,道:“我今年高二。”   钱尔白道:“还是个孩子呢,”他拍了拍她的头,继续说道,“我会想办法送你回去的,回去以后好好学习。”   她不由得悲从中来,哇地一声哭的更凶:“我不是学习的那块料!我脑子不好,记性不好,什么都不会!”   钱尔白看了看四周投过来的问询的眼神,表情自然,他冲几位老师点了点头,然后让卢六六给许梦瑶套了个消音屏障,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哭。   等她哭累了,他才安慰她道:“学习是学生的职责,在其位谋其政,越是不擅长,越要下苦功。该学习的时候荒废了日子,以后追悔莫及。”   许梦瑶揉着眼睛,苦着脸道:“但是我真的不喜欢学习,我的成绩太差了……”   “可供学习的东西多了,又不止是文化课。”钱尔白提示她,“你不是很擅长形象设计吗,色彩运用,心理学入门也都有涉及,而且你在表演上也很有天赋啊。要相信自己,思路要开阔一些。”   许梦瑶呆呆地张着嘴,演技被认可什么的,听起来真的很像反话,她一时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钱尔白开导了她一会儿,见她情绪恢复平静,便让她回去了。   许梦瑶犹犹豫豫地站起身来,看着钱尔白内心纠结。想到自己之前偷偷写他的bl文,还故意传播到了主教学区,她不由后悔不迭,但又不敢说出来,怕再挨一顿教育,更怕他一气之下不送她回家了。   最后实在良心不安,她冲着钱尔白鞠了一躬,道:“老师,我对不起你。”然后赶紧跑了。   看着许梦瑶突然九十度鞠躬,然后一溜烟跑远,钱尔白不明所以,只是心里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他并不担心许梦瑶出尔反尔,再搞什么幺蛾子。   她最大靠山就是那个游戏系统——其实是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初始系统程序,现在已经被741吞并了,而她自己也时刻处在741的绝对监视之下,直到741搞清楚它突然出现的记忆和这些初始程序的秘密,就会开放游戏客服功能送她回去。   在此之前,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   解决了许梦瑶这桩麻烦,钱尔白悄悄放松了些。其实这件事本身不麻烦,麻烦的是那些未知的可能,和因为她而扰乱的秩序。   没想到游戏和小说都能自成一个小世界,他有些惊奇,忍不住想是不是还有一些更神奇的世界存在。   他站起身,跟周围的老师们打了个招呼,打算把球拍送回去。   现场围观了路主任爱的教育的师生们均是心情复杂,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感叹:“不愧是教导主任。”尤其是学生们,更是为以后的日子敲响了警钟。   被训不可怕,可怕的是先被体罚(打羽毛球)再被教育,说得你声泪俱下地承认错误最后还要九十度鞠躬感谢教诲。   他们不由得同情起那个被叫来吓他们这群猴的女孩来。   对于场上其他人的心理活动钱尔白并不知道,他正在思考张鸣和陈冉这两个孩子的事该怎么处理。   许梦瑶之前说他俩在那本书里是情侣,现在却形同陌路,除了有许梦瑶横插一杠的原因之外,两人各自的性格问题也不小。   学校没有命令禁止早恋,但是也并不提倡,他是老师,感情方面的事不在他的职责范围内,当然不会去撮合他俩。何况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强求不得。   他更担心陈冉与家庭的关系会不会影响他的人生。   他重新锁上门,慢悠悠地朝教学楼走。   卢六六叼着一根树枝来向他负荆请罪。   “宿主,都是统工作的疏忽,才惹出了今天这么大的事,统甘愿受罚。”   它绷着狗脸,神情严肃。   钱尔白撸了把它的狗头,道:“不怪你,我们在这里是弱势,以后多留个心眼就是了。”   卢六六感动得泪眼汪汪,连连点头,说要给他去总部申请一个“全宇宙最好的宿主”的锦旗。   钱尔白笑了笑,还未说话,便看见体育老师急匆匆地赶过来,看到了他,忙招手道:“路主任,我找了你半天,打你电话也不接,赶紧去会议室一趟,八班班主任张老师等你好半天了。”   “张薇老师?”他点点头,加快了步伐,问道,“耿老师知道是什么事吗?”   耿老师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看起来挺急的,还带着几个孩子,还有一个家长。”   钱尔白想到了在尚学池边到的李菲然母女,不再多言,快步走进教学楼。   卢六六通过监控提前看到了会议室的情况,狗脸凄苦,它又重新叼起了地上的小树枝,等着钱尔白推开门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就哀嚎起来:“宿主,都是统的错,你打我吧!”   钱尔白看到屋里低着头的一众女孩们和旁边柳眉倒竖的张薇,没有搭理统子,先问道:“张老师,找我什么事?”   张薇面上有些尴尬,她站起来,看了眼随后跟进来的体育老师,犹豫着没有说话。   耿老师很有眼色地提着壶出去,道:“我给你们倒点水。”然后顺手关上了门,之后再没有进来过。   钱尔白走过去,看了看头低的更深的女孩们,疑惑道:“发生什么事了?”   张老师把手边还湿着的本子递过去,道:“路主任您先看看这个。”   钱尔白接过来,翻了翻,张老师又提前打预防针道:“这就是孩子们瞎写的……”   钱尔白没有说话,卢六六正扒着他的裤腿求责罚,他给了它一个脑瓜崩儿,道:“那就罚你以后负责给枕头打扫厕所。”   枕头是他收养的那只黄白相间的肥猫,因为趴下来的时候方方正正,被夏昶典起名为“枕头”。   卢六六心里好受些了,松开了宿主的裤腿。   一天之内连出两个纰漏,这是统子职业生涯最大的丑.闻,如果当初在看到许梦瑶遮遮掩掩地写什么东西的时候就提高警惕,现在也不至于这么被动。说到底它还是没有太过重视这件事。   这样想来,它和自诩来自高维度空间,所以不在意小世界原住民的感受的许梦瑶也没什么区别。   它不由得重新审视起自己的内部程序来,是否因为太过安逸的生活而忘记了身为辅助程序的本分。   钱尔白冲张薇老师点了点头,拉开椅子坐下来。   手中的本子正是李菲然的那本,还沾着尚学池中锦鲤的腥味。   而在张薇手边,还放着另外几个本子。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这章二合一。【合十】   感谢在2020-04-01 23:58:12~2020-04-03 02:1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rose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别人家的教导主任和他的春天)   此刻, 钱尔白终于知道许梦瑶走之前冲他鞠的那一躬是因为什么了。   手中的本子经历了一番拉扯摧残,又被扔到池塘里浸了水,字迹被晕染开, 显得有些模糊,但他还是仔细读完了整篇故事。   这竟然是一篇男主视角的同性小说。   两个主角, 一个叫“献”,一个叫“鸣”,作者以倒叙的手法写了两人相识相知, 又因为误会彼此伤害,最终越走越远的悲情故事, 如果抛开这两个看着有些别扭的名字, 单看整篇文章的话, 小姑娘文趣÷阁还是不错的。   他又拿起另外的几个本子, 无一例外都是主角之一以他为原型的小说。有耽美, 也有言情,另一个主角也各有其人。   不过这些文章的措辞便不如第一本精细了——表现人物特征时偏重于使用对话体和外貌堆砌, 场景转换是清一水的“然后”, 其中还有很多的错字病句,有的人在语气词后面动辄四五个感叹号, 光看着都能感觉到创作者心中的激动。   并不是他自作多情, 看到“献”字就对号入座,实在是这些主角的外貌特征几乎就是按着他来描的:“献常年穿着一身做工考究/精致//纯手工缝制/价值不菲的西装,胸前的口袋中装着一枚方巾/钢趣÷阁/玫瑰花,身姿挺拔, 不苟言笑/温和可亲,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副金边眼镜。”   其中当然有一些错误,他从来不会在胸前戴花,也不带钢趣÷阁,钢趣÷阁袋其实在西装的内部。   除此之外,看过这些文字,又见过路献其人的,都会下意识地把二者联系起来。   至于中出现的“鸣”,他不知道李菲然想写的是谁,但是他看到这个字的时候第一个想起来的是“张鸣”,这是因为今天张鸣在他这里被提到过太多次了,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其实文中的形象与张鸣没有一处相似,尤其是她写“狂风吹乱了鸣的头发”和“鸣从水中爬起来,额前湿发遮住了他的眼睛”,看到这里,钱尔白把张鸣的那颗光头带入进来,竟然有些想笑。   看完了这些小说,他清了清嗓子。   女孩们猛地一抬头,又齐齐低下头去,李菲然眼睛通红,显然是哭过。   张薇担心钱尔白气急了对这些孩子们发作,忙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了他,道:“路主任您喝水。”   其实她的担心没有必要,钱尔白并没有生气。   一来这些孩子们并没有写什么过分的内容,没有违法乱纪,也没有传播不良信息;二来他只是被借用了形象和姓名中的一个字,不能说他叫这个名字,就不允许别人也叫这个字,他穿西装戴金丝眼睛,其他人也就都不允许这么打扮。那是封建时期的帝王专.制。   他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口,然后笑道:“不要这么紧张,我刚刚看了大家写的文章,觉得有几篇写的还不错,当然也有一些确实存在着不少问题。”   他看向张薇,道:“张老师找我是要商量校报撰稿人的事吧?”   张薇有些诧异,心中还在疑惑:学校的校报一直以来印的都是历次考试中的高分作文啊,最多还能充当一下寄给家长的成绩通知单,哪有什么撰稿人?   随后她反应过来,知道路主任是打算把这事揭过去了,不由松了口气,又有些感动,看着孩子们都悄悄竖起了耳朵偷听,忙应道:“是,是的,这些……是她们交上来的作品……”   这话她说着极不好意思,毕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文章里写的是谁。给学校的老师写同人文,还给配了个男朋友,这就有些过分了。   钱尔白没有在意,他把本子整理了一下,然后递给张老师,示意她传给学生们,道:“撰稿人只有一个,所以需要择优录取。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大家将这些文章逐个传阅,你们可以用铅趣÷阁在上面圈出你认为有问题的地方,然后给出你的评分,最后总分最高者,就可以将文章发表在我们的校报上。”他拉开抽屉,拿出一把铅趣÷阁给她们一人发了一根,道,“作者就不用给自己评分了。”   女孩们谁都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拿着手里分到的本子,惴惴不安,不敢翻开。虽然钱尔白现在还是笑眯眯的,但女孩们总觉得他话里面包着刀子。   张老师见她们僵住不动,而钱尔白脸上却看不出喜怒,不由得心里着急,她敲了敲桌子,道:“开始吧,争取在晚自习之前选出来。”   女孩们面面相觑,最后只好战战兢兢地翻开了本子,认真地做起评委来。   李菲然感激地看了钱尔白一眼,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她低下头去,拿手背抹了抹眼睛。   这次事件中受影响最深的就是李菲然了,她虽然不是同人文的发起人,但她却是这个秘密小团体被曝光的导.火.索。她的妈妈在校园里大闹了一通,若不是临时公司有事,必须赶去加班,此时必然还在劈头盖脸地责骂她。   其他人因为被她牵连都一起来了办公室,之前张老师的脸色有多难看,所有人有目共睹,每个人心中都七上八下的,若说对李菲然心中没有怨恨那是不可能的。处理不好的话很可能以后就形同陌路了。   李菲然因为偶然间看到了一篇以“鸣”和“献”为主角的耽美小说,一眼认出文中的“献”用的就是学校里让人又爱又恨的教导主任的人设,她不由地兴奋起来。   她本来就喜欢写点东西,脑洞又大,第一眼看到新来的教导主任的时候她便在脑中写好几千字的小作文了。但之前都是言情视角,也一直没有落在纸上。   突然看到了这篇两个主角都为男性的文章,又了解到了“耽美”这个词,她莫名觉得带感,心里痒痒的同时又觉得原作者文趣÷阁太差,对“献”的描述似乎带着明显的消极的感情.色彩,而那个叫“鸣”的角色也塑造得毫不出色,她忍不住拿起趣÷阁为两个主角重新写了一个故事。   耽美文学此时还是小众文化,由于大环境刻意的忽视,同性恋人群都很少被人提及,更不要说支持有关他们的文学作品的创作了。   她不仅写了主流所忌讳的题材,还用了教导主任的人设,又被班主任看到通知了教导主任本人,李菲然坐在会议室里,满脑子只有一句话:“完了。”   而当她听到路主任的话时,心中的激动不亚于重获新生。她是个聪明的孩子,自然看得出张老师前后的表情变化代表着什么。她现在满心都是对路主任的感激和愧疚。   钱尔白觉得写小说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大事,写耽美小说对于现在来说虽然另类了些,但也属于创作自由,也没有必要多加苛责。   他朝张老师招了招手,然后两个人一起走出了会议室。   钱尔白问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张老师道:“除了里边那几个孩子,还有李菲然的妈妈,没有别人了。哦,对了,李菲然的妈妈临时有事先离开了,需要我去和她解释一下吗?”   钱尔白摇了摇头,道:“这件事留给李菲然自己解决吧。张老师知道这股风气是怎么传起来的吗?”   张老师皱眉,表示不是很清楚。她问道:“要不我再查查?”   钱尔白想了想,道:“不麻烦张老师了,这件事就这样吧,相信这些孩子们经过这一遭之后应该不会再犯了。”   女孩们的确不会再犯了,当她们拿回自己的文章,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黑圈圈和少得可怜的分数,把本子撕掉的心都有了。偏偏钱尔白还认认真真地挑选了几个经典的错误句型和堪称诡异的描写当众读了出来,并要让大家一同鉴赏。   写得好的也不好受,当自己怀揣着别样的隐秘的心思写下的文字经由当事人之口念出来的时候,她们只觉得羞耻心爆棚,脸红得要滴血,恨不得自己当场隐身,或者暂时性失聪,这样就听不到旁边人小声的偷笑。   女孩忍不住偏过头瞪了另个人一眼,被瞪的人也很委屈,明明刚才读我的的时候你笑得要更大声。   最终,李菲然的小说以70分的高分脱颖而出,获得了唯一的撰稿人资格。   女孩们给她鼓掌,然后因为“处刑”终于结束而松了一口气。   钱尔白给大家从教工食堂定了晚餐,一荤两素,荤菜是土豆鸡块,素菜是西红柿炒鸡蛋和烧茄子。他还买了一瓶可乐,让每个人都倒上,然后举杯道:“庆祝荷市二中校报撰稿人大赛圆满结束,让我们一起祝贺我们的第一位撰稿人的诞生。”   女孩们举起杯,纷纷朝李菲然恭贺,她们的脸上带着笑容,仿佛真的见证了历史一样。   多年后,已经成为畅销书作家的李菲然重返母校,再次来向钱尔白道谢。她说:“没有您当初对我的包容和鼓励,我可能就不会获得今天的成绩。”她拿出自己的一本新书,送给钱尔白,道,“老师,您能再请我吃一顿员工食堂吗?烧茄子实在是太好吃了。”   钱尔白笑了笑,把书放在书架上,道:“当然没问题,年年回来就吃烧茄子,也不嫌腻。”   彼时已经三十六岁的李菲然面对五十二岁的钱尔白,笑得依旧像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样,她的眉眼挤成一条缝,道:“永远不会腻。”   书架上摆着两张照片,和李菲然这些年陆续送来的书摆在一起,一张是校园编辑部剪彩时路主任和那些当初写他的同人文的孩子们的照片,另一张则是毕业典礼上编辑部成员和路主任的合照。每张照片中,她都笑的那么开心,看着路主任,眼中带着孺慕与感恩。   李菲然重新写了一篇文章,主旋律是歌颂青春,钱尔白也说话算话地把它刊登在了校报上,同人文事件就此落下帷幕。   通过卢六六将功补过的发力,他们很快找到了那几页许梦瑶写的小说,钱尔白读了,发现文采真的欠缺,李菲然能够从中受到启发并写出全新的故事,凭的真的全是自己的本事。他也由此对许梦瑶所说的“学习不好”有了更深的了解。   许梦瑶知道自己的后手给钱尔白惹了不小的麻烦,她一直战战兢兢的,生怕他一怒之下让她在这里孤独终老。她每天睡前醒来都要呼唤一下游戏系统,但741还没有完全弄清楚她身上的秘密,对于她的祈祷自然不予理会。   何况许梦瑶之前还想对她的宿主不利,卢六六的宿主原谅了她,它741可还没有原谅呢。它要再晾着她一会儿,吓唬吓唬她。毕竟熊孩子就是欠收拾。   夏昶典从钱尔白那里知道了同人小说的事,不由得有些吃醋,他不高兴地缠着他家爱人连打了两天的滚,气才消了一些。   回到家,他看到正趴在沙发上打游戏的方彤彤,在她屁股上踢了踢,问道:“你知道你们路主任被人写了小作文吗?”   方彤彤有些心虚,她岂止知道,她还看过呢,甚至还一度是催更大军的一员。   看她这个样子,夏昶典便明白了,他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关掉了电视,道:“一天天的,不好好学习,就记住打游戏,打游戏能考上大学吗?给我做卷子去!月考又给我考了个倒数第一,你就不能争点气吗!气死我了。”   方彤彤目瞪口呆,半天才喊道:“你这是典型的公报私仇!”   夏昶典不理她,回屋敲键盘去了。过了半天他又高兴了,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越看越满意,然后点击发布,并分享给了钱尔白。   钱尔白正在给枕头洗澡,卢六六叼着喷头蹲在旁边,转着脑袋给枕头做着温水按摩。   听见提示音,钱尔白站起来,擦了擦手出去看手机。   只见夏昶典发过来一个链接,标题是《我与我哥二三事》,浓浓的骨科风。   “这是什么?”他问夏昶典。   夏昶典似乎正守在屏幕跟前,立刻便回了过来:“我的第一本长篇小说,哥你看看怎么样,能不能当个撰稿人?”   钱尔白失笑,这件事过去两天了他竟然还在吃醋,于是只得安慰他,又答应了他一堆条件,这才算是把人给哄好。   看着链接,最终他还是点了进去。   再然后,他注册了一个用户号,专门给趣÷阁名为“六六枕头点点熊”的夏昶典投.雷和留评催更用。   作者有话要说:   钱尔白:我追我自己的同人文,哎呀,真香。   感谢在2020-04-03 02:14:01~2020-04-04 00:5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貔貅啊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别人家的教导主任和他的春天)   当日子平静的时候, 时间便过得非常快,转眼间,这个学期只剩下了十多天。   许梦瑶心惊胆战了一个礼拜, 终于得到了741的原谅,默许她能够回家了。   她今天本来只是例行公事般地呼唤了一下游戏系统, 没想到竟然得到了回应,她看着那熟悉的界面,忍不住潸然泪下。   离开之前她特意来向钱尔白告别, 又冲着他鞠了一躬,不过这次是真心实意的感激他。   钱尔白冲她笑了笑, 道:“回去以后……”   许梦瑶不禁想起那天接受过的爱的教育, 浑身一激灵, 赶紧接口道:“老师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充实自我发愤图强!谨记您的教诲, 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钱尔白心中好笑,等她说完, 才接着道:“回去之后先好好休息, 再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穿越世界壁垒对身体的消耗不小,要引起重视。”   “哦。”许梦瑶松了口气, 不是要训她就好, 她实在是被说怕了。   离开教导主任办公室,她又去找了陈冉。   陈冉见到她微微有些诧异,眼前的女孩和一周前看到的那个判若两人。   许梦瑶被看得有些尴尬,摸了摸脸, 想到在镜子里看到的现在的样子,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失去光环之后她整个人都变得平凡了许多,明明脸还是那张脸,五官也没有变化,但就是少了一种玄妙的气质,不过这就是她现实中的样子。   陈冉看她半天不说话,转身便要回教室去。许梦瑶回过神来,忙叫住他,道:“陈冉。我来是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陈冉转过身来,神色淡淡的,似乎对她并不在意。   许梦瑶咬了咬唇,想着马上就要离开了,心中的那点别扭便也就放下了。因为她的缘故,小说中的这一对同性恋人如今形同陌路,她不由得有些愧疚,于是道:“其实,张鸣他是喜欢你的,是我一直缠着他。我知道你一直在被父亲家暴,你一定要自己站出来反抗,找老师,找警察,他们会帮你的,不然高三的时候你会被他打进医院的。还有,荷市三中有一个女生叫……”   接下来的话,她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口,脑中一个声音不断催促着她:“警告,玩家泄露世界机密,请立即离开,否则将会受到惩罚,警告,请立即离开!”   许梦瑶心里着急,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她被.操控着转身往教学楼外走。   尽管她想说的话没有全说完,但仅凭知道的这些,也足够陈冉震惊的了。尤其是他被父亲家暴的事,他一直藏在心里,连张鸣都没有告诉,许梦瑶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想要抓住许梦瑶问清楚,但是在碰到对方的手臂时,一股电流打在他的手心,疼得他赶紧缩回了手。好不容易麻痹的感觉消失,许梦瑶已经不见了人影。而这时,上课的铃声也响了,他只得先回到教室。   关门的时候,他看到张鸣正好走进了对面的教室,然后有所感应似的转过了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触,他心里一慌,“啪”的一声合上了门。   张鸣眼中的光彩一暗,又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   陈冉一整节课都心不在焉,许梦瑶的话在他的脑子里不断地回旋,吵得他心烦意乱。他决定下课之后就去找许梦瑶问清楚。   许梦瑶在离开主教学区之后终于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她本来还想去和张鸣道个歉,但是每当她想要返回主教学区时,身体就又不受控制了,她只能在心里给张鸣说声对不起了。   回到东苑的教室,蒋熙彻正在和同桌聊天,见她走进来,脸色立刻拉了下来,把头扭向一边。同桌的女孩还在奇怪她怎么突然生气了,扭头一看许梦瑶,立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随即便是一个鄙夷的眼神。   许梦瑶心里难受,她毕竟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迎着对方嫌弃的目光,她忍不住脸皮滚烫,眼中也有泪水落下来。   她走到蒋熙彻身边,哭着道:“小熙,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蒋熙彻没有理她,假装听不见。   许梦瑶有些失望,但是此时已经到了离开的时候,她擦了擦眼泪,最后一次看了班里的同学们一眼,然后在最角落里的男孩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眼皮一翻,软软地倒了下去。   她的意识被抽离出来,塞进了回家的通道里。   她看到旁边的同学一脸惊慌地朝她伸出手,她看到蒋熙彻站起来,叫着她的名字朝她跑过来,她看到角落里的男生瞪大了眼睛,站起来的时候带翻了凳子……   她不禁流下泪来,喃喃地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接着她陷入一片黑蒙,耳边响起机器的读秒声:“三,二,一,5899安全回归,即将导入唤醒程序……”   741透过通道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它想起了一切。   它想起来自己并不是外星产物,而是外面那个世界里的“梦想公司”生产的一款程序,它的工作就是帮助使用者将脑电波接入到选中的里世界中,辅助他们实现自己的愿望。它没有思想,也没有意识,只是一个冷冰冰的机器,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接受指令—处理—反馈的过程。   直到它遇见了编号为741的使用者。   那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女人,总是喜欢笑,进入里世界之后看什么都很新奇,像一个孩子一样东摸摸,西瞧瞧,即使是一朵小花,她也会蹲下看好久,伸出手摸着那些花瓣,无比向往地说道:“原来这就是你们眼中的世界啊,真美。”   她是个孤儿,又是先天性弱视,看什么都是一片马赛克。   她没有办法区分颜色,也没有高低的概念,小的时候经常被地上的石头绊倒。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世界和别人的不一样,孤儿院里的小孩子太多了,老师们根本顾不过来,再加上她一直不哭不闹,所以她的问题也一直没有人发现。直到有一天她自己下楼,结果却因为分不清台阶一脚踏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院长才从医生那里知道了她的情况。   但是先天性弱视矫正的可能太小了,虽然她一直在进行弱视训练,但始终没有什么效果。而在她二十二岁这年,她又被诊出恶性脑瘤,保守估计她只剩下一年多的时间了。   她没有做手术,她想用最后的时间看一看这个世界。   梦想公司接了这趣÷阁生意,将她的意识连接进了一个与外部世界几乎完全相同的里世界,而它则是她的梦想助手,带着她看遍了里世界中的山山水水。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把意识留给了它,说希望它能替她看到更多的风景。也是从那一刻起,它拥有了意识,不再是一个冰冷的机器。   它继承了女人的编号,也继承了她的性格和声音。它脱离了梦想公司,游荡在各个里世界之中。它不知道看过了几个世界的风景,也忘了自己的目的和身份,只是执着地穿梭着,一个世界又一个世界。   直到在这里遇见了齐思怡,女孩相同读音的名字让它生出一种使命感,它要保护这个女孩,它要帮助这个女孩实现愿望,于是,它吞并了原本的系统,自己绑定了齐思怡。   成为人生重置系统741之后,它的记忆便被封存了,它一直以为自己是外星的科技产物,也以为自己一直以来的职责就是帮助宿主重获新生。   现在,它恢复了记忆,它感觉到自己身上似乎有什么发生了变化,但好像又什么都没变。   它关闭了通道,然后又销毁了那个从许梦瑶意识中剥离的游戏人生程序,面无表情地重新回到了齐思怡脑中。   它还会遵守约定去看更多的世界的,但是现在,它要先实现对齐思怡的诺言。   送走了许梦瑶,小世界中原本的许梦瑶的意识便又被放了出来。   她在医务室的床上睁开眼睛,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和守在她床边,见她醒过来不由得露出笑容,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迅速板起脸来的陌生女孩,心中无比茫然,脸上便带上了疑惑,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好?请问你是?”   蒋熙彻脸色一黑,转身便走。   许梦瑶被她关门的声音吓了一跳,忍不住摸了摸心脏。她明明记得之前她和爸爸妈妈正要去荷市二中高一预科班报到,刚还坐在车里,怎么一眨眼就躺在床上了?难道自己睡着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   当她从校医和其他人口中知道,她已经在学校里待了两个多月,这些来看她的学生们都是她的同班同学,而之前那个摔门出去的女孩还是她已经决裂了的曾经的好朋友时,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瞪大了眼,把手背到身后偷偷掐着自己的胳膊,满脑子都是“我穿越了?!”   卢六六把“许梦瑶”离开前后发生的事转述给了钱尔白,之后便一言不发地立在一边站军姿,认真严谨得让钱尔白还有一丝不太习惯。   不过他也没有打击它的积极性,虽然他知道卢六六这狗性子,大概率这样端正的态度维持不了多久就又恢复正常了。   看到真正的许梦瑶回来,记忆并只保持在被穿越前一秒,他更坚信了之前的猜想,即:这个世界就是真实的世界,虽然是依托于小说或者游戏诞生的,但是从它诞生的那一刻起,就不再隶属于它的本源了,而是有着自己的一套规则。   “许梦瑶”走之前和陈冉说的话引起了他的重视,张鸣喜欢陈冉这件事暂且不论,陈冉一直在遭受他父亲陈景峰的家暴,并且在高三还会有生命危险,这件事不得不慎重对待。   钱尔白想着:不管陈冉再如何抗拒,都必须要和他好好谈一谈了。   他问卢六六道:“之前发布的‘救助会’的组建倡议有回应了吗?”   卢六六点点头,把一叠资料具现化交给他,道:“审批已经通过了,组织的名字就叫‘爱与和平’。这是统筛选出来的条件背景都过关的报名者,其中有三个就在荷市,都是哈雷爱好者。”   钱尔白翻了翻手中的资料,看着照片中一个个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志愿者,不由得有些无奈,他是想要组建一支国内的BACA,但是没有必要完全按着BACA成员的条件来选人啊。   不过这些人虽然看着凶狠,但看资料实际上都是善良又有责任心的人,有一些人童年时期也曾遭受过虐待,对于家暴行为深恶痛绝,因此在看到钱尔白要组建一支真正能为受害者提供帮助的“反家暴救助协会”时,立刻便报名了。   面试他打算就安排在这个周末,考察通过之后他就会正式将这些人纳入进“爱与和平”组织中来。   他把那一沓资料放进文件夹里,然后继续备课。   由于在编老师中只有他没有任课,所以校长特意把下学期高一高二两个年级的生理健康教育课都安排给了他。校长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小伙子,不要害羞,随便讲讲就行了。以往都是这样的。”   钱尔白冷静地点点头,道:“校长放心,我会重视起来的。”然后关上了门。   校长回味着他出门前的那个笑容,总觉得意味深长,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出现的BACA是BikersAgainstChildAbuse反虐待儿童车友会的简称,这个组织源自美国,并且在全球很多国家都已经具有相当规模,他们的目的是帮助那些曾经被施暴的儿童脱离暴力带来的阴影。而加入这个团体,需经过非常严格的考核,为的就是有正确的方法和正面积极的心态帮助受虐儿童及早摆脱心理障碍。   钱尔白建立的“爱与和平”由于国情不同,行事风格会有所改变,但是目的是一样的。 第85章 (别人家的教导主任和他的春天)   钱尔白下学期负责生理课教学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但本着为学生负责的原则,他还需要先试讲一节课,由学生及听课老师判定是否合格, 再决定是否正式担任任课老师。   不过生理课境况比较尴尬。这个年龄段的学生,正是性别意识最强烈的时候, 对异性的身体会感到好奇,同时又对自己的这种好奇而感到羞耻,因此在面对生理相关的知识时不可避免的会生出回避, 甚至抵触心理。   老师们毕竟不是专业人士,没有办法在讲课时彻底摒除个人情绪, 在面对一些涉及到隐私部位的器官名称时会感到难为情, 很难面不改色地念出来。   而老师的态度又会影响学生们的看法。若是老师在面对异性的生理构造时避而不谈, 甚至态度轻佻, 或者露出嫌弃厌恶的表情, 则很可能会给学生们传递错误的信息,比如, 性.特征是恶心的, 是可耻的,或者是可以随便开玩笑的, 等等。甚至会给学生们留下严重的心理阴影, 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   没有人能承担得起这个责任,但又不能不设这个课程,所以以前只能让各年级的政治或生物老师,以及各班班主任轮流顶上。   现在终于有人接过了这个担子, 老师们自然求之不得。   其实,生理课在课程表上向来更像是个摆设,老师们不愿意讲,学生们也不想上,最后只能当做娱乐活动课,或者互相聊聊天,做做互动游戏,看看电影放松一下,或者干脆就上自习,做做作业看看书什么的。   本来就不设门槛,况且钱尔白又是校长钦点的人选,别说他还认认真真备了课,他就是和学生们讲一节课冷笑话,为了把这担子送出去,听课的老师们也会让他通过。   被选中试讲的班级是高二(5)班,正好是张鸣所在的班级。   之前已经通知了自习课临时改上生理课,但学生们并没有太过在意,毕竟之前生理课与自习课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他们一边小声说着话,一边慢腾腾地把压箱底的《生理健康教育手册》翻了出来。   这本书自发下来以后基本上就没有翻动过,唯一的趣÷阁记还是自己的签名。   他们把书摆在桌子上,随便翻开哪页晾着,然后把卷子之类的东西铺在了书的下面,想着一会儿如果老师不提问的话就抓紧时间写作业。   直到有不怎么眼熟的老师们陆陆续续地提着折凳走进来,然后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并齐齐打开了趣÷阁记本铺在腿上时,他们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   紧接着,钱尔白走了进来。   天气有些热,他便没有穿外套。上身白衬衫,下.身黑蓝色西裤,头发梳向脑后,嘴角平直,面无表情,显得有些冷酷。他站在门口推了一下眼镜,然后走上了讲台。   教室里立刻鸦雀无声。学生们面面相觑,却没有人敢说话,只能拿眼神交流着彼此的惊讶与疑惑——怎么是教导主任来上课?!   钱尔白把讲义放在桌子上,拿起粉趣÷阁在黑板上写下了五个大字——“爱情与责任”,然后说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将会是你们未来的学弟学妹们的生理老师。所以,这是你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上我的课,请务必珍惜。”   他开了个玩笑,班里的气氛活跃了不少,学生们也小声地笑了起来。   张鸣抬起头看了钱尔白一眼,不知怎么的觉得有些心虚,又赶紧低下了头去,假装在书桌里翻找课本,过了好久才重新坐直身子。   钱尔白道:“这节课我们不讲生理,也不讲健康,我们来聊一聊你们比较感兴趣的话题——高三与高考。”   话音落,班里气氛再次一凝,原本低着头做卷子的同学也猛地抬起了头。   钱尔白顿了顿,看所有人都一脸紧张的样子,又笑道:“当然不是,来看黑板,今天我们要聊的是爱情与责任。”   上课两分钟,路主任已经让学生们的心情经历了两圈过山车似的急上急下,并成功地吸引了教室里所有人的注意。   这堂课钱尔白本来准备的是另一套主题,但在看到张鸣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最近发生的一系列学生之间的感情纠葛,于是便打算借着这个机会,了解一下学生们对爱情的看法。   他自己对高中生早恋持客观态度,只要分得清主次轻重,不影响学习,不影响彼此生活,两个人你情我愿,没什么可指责的。   但是未成年人没有形成完善的价值观和爱情观,他们的爱很多时候都是出于一时的好奇,或者是对社会行为的一种模仿。   而由于年龄,经验,眼界的限制,以及受外界环境或风气的影响,未成年人对于未来缺少长远的规划,但又有足够的求知欲和探索欲,在没有正确的引导的情况下很容易误入歧途,伤害彼此。   因此,让他们明白爱情不是简单的荷尔蒙相撞,更是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才是更有效的应对青少年早恋的办法。   尊重与负责,这不仅是恋爱的哲学,更是为人处世的道理。   他让学生们畅所欲言,无论是对爱情的解读,对未来的憧憬,对家庭的看法,对社会的认识,甚至对学校的意见及建议等,都可以表达自己的观点。   一开始学生们还有所顾忌,被叫起来时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只捡着绝对不会出错的内容,比如学生的义务与职责,儿女与父母之间的关系,同学之间的友谊等等来说。之后渐渐进入状态,放松了下来,思路便开阔了起来。   当被问到班里有没有互相喜欢的人时,学生们互相对视一眼,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羞涩笑容,然后自以为隐晦地扭头看向了某几个地方。   被看着的男孩女孩们脸红红的,低着头不说话。   令钱尔白感到意外的是,有一些视线竟然指向了张鸣和他的同桌。   那个男孩子一脸嫌弃,又有些不好意思,他瞪大了眼,还把凳子往边儿搬了搬,道:“你们看我干什么?我可是清白的!”   张鸣下意识看了钱尔白一眼,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他瞪了同桌一眼,同款嫌弃地也往外挪了挪。   班里的孩子们本来也是开玩笑,见他们反应有趣,于是一起笑了起来。   钱尔白也笑了笑,没有多作表示。   四十五分钟很快结束了,这堂课光看气氛已经过关了。   钱尔白总结并升华了一下主题,道:“每个人都有权利获得甜美的爱情,但是只有遵守爱情的规则,才能享受爱情的甜美,否则只能尝到自己酿成的苦果。人生中,权利和责任是相伴而生的,我希望在你做任何重大选择之前,都要三思而后行: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你是否有勇气面对后果,是否有实力承担责任?一旦做出选择,就不能半途而废,因为很多时候,你并没有退路。”   说完,他把带着的打分表发了下去,笑着道:“课已经讲完了,现在是你们该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学生们刚还神情严肃地思考着路主任说的“责任论”,下一秒又被他的话逗笑了。   前排的一个男生开玩笑道:“老师,如果我们不小心选择错了的话,会发生什么严重的后果吗?”   钱尔白扶了扶眼镜,神色不善地道:“也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以后可能会经常被我请到办公室里喝茶而已。”   男生夸张地打了个哆嗦,赶紧双手捧着接过了打分表。   打完了分,听课老师把表格收齐,然后离开了教室。走之前冲钱尔白笑道:“路主任您讲课还挺厉害的,听了这一堂课,我都想当您的学生了。”   钱尔白笑笑,道:“丁老师您过奖了,您如果想来听课的话,我随时欢迎。”   丁老师打了个哈哈,连忙走了。比起听课,她更喜欢在家休息。   张鸣出了教室,见钱尔白还在门口站着,他忽地缩了回去,不一会儿又重新走了出来。他走到钱尔白跟前,神色纠结地道:“路主任,您之前说我想要聊聊的话,随时可以去找您,这会儿还作数吗?”   钱尔白看了他一眼,回答道:“当然。”   张鸣抿着嘴,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有些退缩了。他后退了一步,说道:“谢谢老师……老师再见。”然后转身回了教室。   看着他的背影,钱尔白皱了皱眉。不过他并不着急,只要张鸣有倾诉的想法,来找他是早晚的事。至于另一个人……   他又透过六班教室后门的窗户看了陈冉一眼,然后迈步离开。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办法总比困难多。   试讲课其实也就是走个流程,当天晚上钱尔白便收到了“通过”的通知。   他关掉电脑,起身出了书房。   夏昶典正在沙发上看电视,左手摸着猫,右手撸着狗,一副人生赢家的样子。   见钱尔白出来,他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道:“来呀哥,坐这儿!”   钱尔白笑着朝他走过去,边走边解开身上衬衫的扣子。   夏昶典“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盯着钱尔白两眼发直。   卢六六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了,于是站起身来,叼住一脸懵懂,还歪着个脑袋看着的枕头的后脖颈肉,一路小跑着进了次卧——现在是宠物房了——顺便一脚蹬上了门。   钱尔白把衬衣从腰带中抽出来,然后解开了剩下的两颗扣子,此时他已经走到了夏昶典的面前。   夏昶典手掌按在沙发上,手指不由自主地曲起来抓着布面,他看着眼前如玉般白皙的胸膛和隐没进腰带下的肌肉线条,觉得口干舌燥,眼中冒火,偏偏他哥把手放在腰带上,迟迟不肯解开。   他终于忍不住了,跪坐起来,伸出手去,想要帮他哥宽衣解带,却被钱尔白抓住手腕反折向他身后。随着动作,钱尔白上身贴近了他的脸,带着薄荷的清凉气息喷洒在他的耳边:“急什么,先洗手。”   夏昶典仰着脖子去亲钱尔白,嘴里胡乱地道:“不行,等不及了,不洗了!”   钱尔白低头亲了亲他,抓着他的两只手搭在自己肩上,然后弯下腰把他抱了起来,手掌就托在他的屁股上。   夏昶典心中激动,心想着这个姿势刺激啊,于是搂住了钱尔白的脖子,两条腿也自动地盘在他哥腰上。   两人且吻且行,夏昶典闭着眼睛无比投入。突然听见“哗”地一声水响,他心中诧异,睁开了眼,却见他哥一手端着他,一手伸到花洒下试着水温。   他哑着嗓子问道:“哥你在干嘛?”   钱尔白把他放下来,挤了些沐浴露在手上,然后抓着他的两只手一边揉搓一边递到水柱下方,神情认真:“帮你洗手。”   夏昶典:“……”   洗完了手,好好的气氛都给毁了。夏昶典有些不高兴,背过身去不想理钱尔白。   钱尔白无奈地抱了抱他,又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抓着他的手拉到自己腰带上,道:“好了,解吧。”   夏昶典扭着头躲了躲,耳朵红红的。他抽了抽手腕,没有抽.动,于是哼了一声,依旧不肯转过身来。心想:你让我解我就解,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何况现在我可还生着气呢。   钱尔白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腹肌上,贴着他的耳朵问他:“不来了吗?”   夏昶典感受着手下的温暖与硬实,忍不住心中痒痒。他回过头睨了钱尔白一眼,本想保持严肃,让他哥认识到随便破坏气氛的严重性,但在看到身后的湿.身帅哥之后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只顾着扑上去直奔主题。   浴室里水汽蒸腾,水柱冲击着地面,溅起点点微凉珠玉,透过磨砂的玻璃门,隐隐可见两道人影重叠在一起,像烛光一样颤颤巍巍地晃动着。   一夜长跑的后果就是腰酸腿痛下不了床。   夏昶典看着明明出力更多但却像没事人一样洗漱完毕穿好了衣服站在床边整理袖扣的钱尔白,忍不住扁了扁嘴。   他抓了抓被子,嘟哝道:“我也想跟你一起去!”   钱尔白附身亲了亲他的脸,道:“你的身体吃不消的,再睡会儿吧,我很快就回来了。”   “可是……”夏昶典有些放心不下,他哥要去见的那些人个个虎背熊腰的,万一资料有误……   “别担心,有六六陪着我,不会有事的。”钱尔白抱了抱夏昶典,然后站起身,枕头正好从外边进来,他顺手捞起枕头塞进被子里,道,“你们俩在家里等我回来,乖啊。”   夏昶典怀里钻进一个毛茸茸,他下意识摸了两把,突然想到昨天摸了猫之后他哥非要让他洗手的事,不由哼了一声,小声抱怨:“昨天不是还在嫌弃你的猫儿子吗?善变的男人。”   钱尔白没听到他的嘀咕,整理了一下衣服,道:“饿了的话冰箱里有三明治。我走了。”然后朝卢六六招了招手,转身走出卧室。   夏昶典想要坐起来,但是腰上没有力气,只能费力抬着上半身,朝着钱尔白挥手:“拜拜,注意安全。”   卢六六自己套上狗绳,跟着钱尔白出了门。   钱尔白在中心广场写字楼里租了三间连排的格子,当做“爱与和平”协会志愿者的面试地点。   他骑着自己的消音小电摩,身后趴着威风凛凛还带着特质头盔的卢六六,一路赚足了路人眼球。   他把电动摩托停在公共车场里,然后牵着卢六六进了电梯。   此时志愿者还没有来,他打开了门,把刚做好的“爱与和平救援会”的牌子立在了门口。   不多时,楼下响起了一阵轰鸣,卢六六报告道:“宿主,他们来了。”   钱尔白站起来,朝楼下看去,只见三名铁塔巨汉穿着黑色的皮衣马甲,从三辆摩托上跨步而下,古铜色的肌肉高高隆起,闪着赤金色的光,走动间仿佛能感觉到楼体都在震动。   路人看着这一排仿佛是从动作电影里走出来似的机车硬汉,惊呼声此起彼伏,不由得掏出手机对准了他们。   钱尔白收回视线,坐回了办公桌后,静静地等着三人上来。   卢六六则有些兴奋,它在屋里转了转,然后干脆跑出去,蹲在电梯口守着。 第86章 (别人家的教导主任和他的春天)   电梯门打开, 三名壮汉鱼贯而出。   为首一人蓄着半张脸的络腮胡子,只在唇下修出一片倒“山”形状,黑色胡茬剃得又薄又短, 直连至颈部,浓眉大眼, 不怒自威,颇有一种再世翼德的即时感。身后两人脸上倒是干干净净,只是斜方肌格外发达, 像两具全副武装的人形机甲。   卢六六趴在电梯口上下打量这三人,心下满意, 于是站起来冲他们叫了两声, 以表示对组织成员的欢迎。   肖似翼德的男人却被吓了一跳, 缩着身子“嗖”地一下躲到同伴身后, 脸上的惊恐表情与他这副小山似的孔武身躯毫不相称。   卢六六愣了一秒, 然后扔出个鄙夷的眼神。   它拿爪子拍了拍脖子上的对讲机,钱尔白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欢迎各位志愿者, 我是爱与和平救援会的发起人, 你们面前的哈士奇是本次面试的引导官——卢六六,它会带你们过来。它经过专业的训练, 不会随便咬人, 请不要害怕。”   看着那张狗脸上不加掩饰的嘲讽,被吓到的男人有些尴尬,但依旧没有出来。他小的时候太淘,有一次非要去狗窝里逗小狗, 结果被大院里的狗妈妈追着咬,从此留下了心理阴影,见了大狗就腿软。   卢六六领着三人进了办公室,然后便跳到钱尔白旁边的凳子上,两只前爪搭在一起,放在面前的桌子上,俨然一副考官的架势。   三人看了看条件比较简陋的办公室,心中不由怀疑:该不是遇到骗子,或者“传.销组织”了吧?   不过看屋子里只有一人一狗,刨去怕狗的那位,他们还有两位,而且这体格一对比,自己这边就不像是会吃亏的样子,于是又安心坐下。   面试程序很简短,本来能够收到通知的都经过了卢六六严格的筛选和详细的调查,无论是身份背景,还是性格人品都是过关的。但平日表现出来的平和的性格在紧急状态下是否还能保持,还需要进一步的考核与测试。这次见面的主要目的就是强调一下组织的行事规则以及最终成员的考核制度。   “爱与和平”致力于为受到家庭暴力,校园霸.凌,职场欺.凌等侵害的儿童,青少年以及妇女等弱势群体提供非暴力性质的保护,包括但不限于为他们提供心理疏导,法律咨询,人身保护,临时庇护所等物质精神等方面帮助。   这就要求组织成员不仅要有同情心,同理心,还要有相关的知识或物质实力,更需要有强大的理智与自制力,才能在遇到暴力行为时保持冷静,第一时间保护并转移受害者,而不是被热血冲昏头脑,化身“正义的审判者”,将矛盾激化。   三人中,一个叫秦敏,是退伍军人,自己开了家保全公司,一个叫陆飒,是健身教练,还有一个叫陈虎,是个矿二代,但为了逐梦演艺圈硬是在各个片场当龙套演员。三人经济实力与人品都过关,唯独陈虎性格有些火爆,说好听了是嫉恶如仇,说直白点其实就是冲动莽撞,我行我素。   不过在发现他怕狗这一特点之后,这点性格上的瑕疵便有了解决办法。   面试结束,三人在入会申请书上签了字,钱尔白又把《志愿者守则》给他们一人发了一份,道:“三天之后我们正式考核,时间地点我到时候会通知。”   陈虎看了卢六六一眼,问道:“考核那天它会来吗?”   卢六六翻了个白眼,从椅子上跳下来,故意朝陈虎那边走了两步,看他被吓得身体绷直,手臂青筋暴起,才又慢悠悠地推开门出去,叼着自己的狗绳走回钱尔白身边。   钱尔白轻轻敲了下它的狗头,示意它适可而止,然后把项圈套在它的脖子上,对陈虎道:“它将会是主要的考核官,所以当天它是必须在场的。陈先生不要害怕,它只是比较喜欢开玩笑,其实并不会咬人的。”   卢六六盯着陈虎,嘴角微微咧开,露出白森森反着寒光的尖牙。   陈虎打了个哆嗦,有些不情愿。但是他的小伙伴们都没说什么,他也不好显得太怂,只得默认了狗子的身份。   送走了三人,钱尔白锁了门,牵着卢六六下了楼。   三人刚打着了火,拧着油门给车子预热,看到钱尔白下来,齐齐扭头朝他摆了摆手:“走了啊,老板。”   钱尔白点了点头,认领了“老板”这个称呼。   “爱与和平”虽然顶着公益性质的名头,但组织的全部花销这会儿都由钱尔白一人承担,协会前期的组建需要投入大量资金及时间精力,正式运营后,参与救助的成员,钱尔白还会给他们发奖金,逢年过节还有福利,确实可以称得上一声老板了。   钱尔白推出了自己的小电摩,然后载着卢六六原路返回。   路过三中的时候,卢六六突然出声道:“宿主停一下,741的宿主遇到了点麻烦,它需要我们去帮忙。”   “在哪?”钱尔白停下了车,问道。   “奶茶店后面的小巷子里,他们被几个小混混围在里面了。”卢六六看着741发过来的图像皱了皱眉,它记得许梦瑶看过的那本小说中就有这样的情节,它有些奇怪,741明明看过那本书的内容,怎么还会被困在同样的剧情里,难道它没有提前做些什么准备吗?   钱尔白打开电摩托的线盒,找到连着消.音.器的那根线,一把扯断,然后重新发动了车子,一路咆哮着朝小巷冲去。   巷子里,齐思怡被蒋润楚护在身后。   他们的面前站着五个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脸上的阴狠与猥琐却如出一辙的社会小青年。   其中一个人被称为老大,他嘴角旁有着一条三公分长的旧疤,整个右脸的皮肤像是被抽紧了绳子的面口袋一样,以疤为中心皱缩着,显得整个人丑陋又可怖。   他双手插着兜,嘴上斜着叼着根烟,烟雾向上升腾着,许是被熏着了,他闭着那只眼,歪着头瞅着墙角瑟瑟发抖的两人,五官更显得扭曲。   “妹妹,交出来吧,你自己一个人拿着那么多钱也花不完,还不如救济救济哥哥我。”疤脸男阴阳怪气地说着,拿眼睛在齐思怡身上刮了两个来回。   看着这个三年没见的邻居妹妹,他心底里怪笑:没想到当初瘦得跟一把柴火棍似的丫头片子长开了还挺耐看,早知道当初就弄他屋里先玩玩,省的便宜了那一家禽兽。   齐思怡被他看得胃里直犯恶心,怒火与恐惧交织,冲击着她的理智,冲撞着她的胸膛,让她不由得颤抖起来。但此时敌众我寡,不能冲动,一定要冷静。她在心中告诉自己。   她努力稳住心神,拉了拉身前的男孩,明明自己还怕得腿软,却还硬撑着挡在她的前面,真是,不知道该说他是正义感太强,还是太傻。   蒋润楚两腿发抖,被齐思怡一拉险些摔倒,还是齐思怡在身后扶了他一把,才堪堪站稳。   齐思怡看着对面的疤脸男,冷声说道:“你这是抢劫,被抓到的话最少要判三年。”   混混头子歪着嘴笑,道:“吓唬我呢?哥哥刚从局子里出来,局长那就是我亲舅舅,还三年,再说了,那也得抓得到才行!”   小混混们跟着一起笑,像是蹲过局子是什么了不起的功勋似的。   混混头子看着齐思怡,道:“妹妹你也甭费劲了,老实把钱交出来,咱俩都痛快,省的一会儿哥哥不高兴了,你这小白脸可不一定护得住你。”他露出一丝别有用意的邪笑,道,“不想给钱也行,我最近正好就喜欢你这样的学生妹,细皮嫩肉还带劲儿,要不你自己留下?说不准哥一高兴,还倒给你钱呢!”   齐思怡听得窝火,咬紧了牙,握紧了拳头,心里怒气一阵阵上涌,冲击着她所剩不多的理智。   她直觉今天的事有蹊跷,以往奶茶店结算工资的时候老板娘也是给的现金,但从来没有被人盯上过,今天这伙人直接就在她去银行的路上等着,要说是没有预谋,她是怎么也不信的。   蒋润楚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妙,两人之前也不认识,突然就这样冲出来不顾一切地护着她,她倒没有怀疑蒋润楚是幕后黑手,光看他这抖得跟筛糠似的小身板和那张煞白的脸就知道绝对不可能是他设计的英雄救美,她怀疑的是这件事背后的人很可能不只是冲她来的,而是要设计他们俩。   齐思怡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蒋润楚却忍不了了,他听着那混混对着齐思怡污言秽语,心中火冒三丈,直接挥起拳头砸在了混混头子脸上。   这是蒋润楚第一次打架,出拳方式,着力部位都没有技巧,全凭着一身蛮力,满腔怒火。一拳打出去,混混头子脸上一木,蒋润楚手上却是火辣辣的疼。伴着拳头砸中下颌骨的声音,中间还夹着细碎的“啪啪”两声,那是他的无名指骨断裂的声音。   混混头子挨了一拳,脸上无光,也不再磨嘴皮子,他捂着脸怒吼着:“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打!”   其中一个瘦子扭头问道:“老大,那那个女的呢?”   混混头子心里头更气,直接一脚踹在小弟屁股上,骂道:“都给了老子打,再废话连你一块打!”   混混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问,撸起了袖子去加入战局,不过还是重点照顾男生,毕竟就算是混混,打女人也不光彩。   蒋润楚胡乱地挥着胳膊回击着,一开始还能打中几拳,再之后就只能被动挨打了,他下意识蹲下来,护着头部和腹部。   齐思怡心急,一边踢打着过来抓她的混混,一边想去帮蒋润楚。她在心里急急喊着:“741,怎么办啊!”   741刚向卢六六及它的宿主求助,忙道:“宿主别急,我已经找人帮忙了,他们马上就来了!”   混混头子揉着脸,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看着里面的血丝,脸色阴沉,他抬腿朝蒋润楚头上踹过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轰鸣,吓得他一哆嗦,一脚踢了个空,险些原地劈叉。   他脸色不善地回头去看,却见一辆银白的摩托车直冲而来,行至面前也车速不减,甚至车上的人还加大了油门。   眼瞅着车轱辘照着脸碾了过来,混混们连骂人的功夫都没有,赶紧以平生最快的身手跳起来躲开。   钱尔白呼啸着一路驶来动静属实不小,三中的门卫,保安,以及周围的路人,包括居民楼里的住户们,都探着头看了过来,盯着巷子里头的一小堆人嘀嘀咕咕。   门卫看见最里面两个人显然穿着他们三中的校服,于是喊了一嗓子:“诶!干什么的?你们哪个班的?!”一边喊一边带着保安往过走。   小混混一看人越来越多,互相看了一眼,赶紧从另一个出口跑了。   钱尔白把头盔摘下来,看着齐思怡,笑着道:“小姑娘,又见面了,这次还得你帮我作证,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齐思怡看着坐在车上笑眯眯的男人,心中感激,她点点头,道:“谢谢你。”   她把蒋润楚扶起来,帮他拍了拍身上的土,蒋润楚不好意思地阻止了她的动作,道:“我自己来吧。”他刚拍了两下,手指却钻心的疼,疼得他眼泪都掉了下来。   钱尔白见他右手无名指的曲度似乎不太正常,于是从车上下来,仔细看了看他的手,说道:“应该是骨折了,先不要乱动,去医院看看吧。”   蒋润楚疼得小脸惨白,拿左手捧着右手,哆嗦着给手指头吹着气,“怎么办,怎么办,我还要写字呢,我还要上学呢!”   钱尔白安慰他道:“别紧张,好好养着不会影响以后的生活的。”   “叔叔,你是医生吗?”蒋润楚仰着脸问道。   钱尔白摇摇头,道:“不是,但我是生理老师。”   门卫和保安此时走了过来,他们先看了钱尔白和他的车一眼,然后又去看两个学生,见蒋润楚浑身是土,满脸泪痕,赶紧把两个孩子带回了学校。钱尔白和他的车也一块跟着进了学校。   门卫通知了在校值班的老师,把大体情况说了一下,他不知道钱尔白的身份,但是两个学生说他是见义勇为的生理老师,于是他也就这么汇报了。   值班的老师正巧认识钱尔白,上来打招呼道:“路主任,您这是去学校去?”   钱尔白笑笑道:“我住在那边家属院。”   钱尔白来的晚,只看到一帮人在殴打两名学生,于是便按他看见的给三中老师讲了一通,在学校附近发生这样的恶性.事件已经是学校监管不力了,他们再次谢过了钱尔白,然后送他离开。   钱尔白跨上摩托,按了两声喇叭,一只哈士奇不知从哪钻了出来,噌的一下跳上车,两只前爪搭在钱尔白肩膀上,嗷嗷叫唤了两声。钱尔白冲众人挥了挥手,然后一拧油门,再次呼啸着离开。   值班的老师看着远去的钱尔白目露惊叹,心道:“之前看到的路主任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没想到私底下竟然也是飞车一族,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他看看灰头土脸的两个学生,叹了口气,偏偏在他值班的时候发生了这种事,哎……   他开车带着两个学生去了医院,好在蒋润楚的手问题不大,打了石膏,开了点药,回家静养就可以了。放下心来,他又给蒋润楚的家长打了个电话,然后坐在吸烟室里一边压惊,一边打着腹稿。   蒋润楚举着手指等着石膏干透,他看着齐思怡一脸的凝重,想要说些什么安慰她。齐思怡却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道:“今天谢谢你,我会报答你的。”   蒋润楚有些疑惑,又有些高兴,他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任谁见了有人欺负一个女孩也会出手帮忙的。   齐思怡却认真地回答他道:“但我没看见任何人,只看到了你。”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还有路老师。”“能为陌生人挺身而出,真的很伟大。”   蒋润楚有些不好意思,他嘿嘿笑了笑,带着青紫的帅气脸庞上写满了憨厚。他摸了摸后脑勺,小声地说道:“其实也不是陌生人,我们是同学啊。”   741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个人,心底叹了口气,明明已经避开了原剧的矛盾点,怎么……剧情难道真的不可逆转吗?   在剧情中,两人就是这样认识,并渐渐互生好感的。   它不由得有些挫败,又有些迷茫:如果齐思怡的人生一开始就像书中那样早就设定好了,那它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知道了剧情之后,它又该怎么办呢?照着剧情推动发展?还是……   它此时不禁有些后悔看了5899记忆中的那本书。   此时,钱尔白和卢六六还在回家的路上。消.音.器被扯断了线,小车仿哈雷的声效彻底发挥出了实力,钱尔白立刻成了整条街上最拉风的boy。   卢六六刚才追着小混混们一路跑出了巷子,发现他们钻进了一家地下网吧,它本来打算深入探查一下,却被看门的老头拿扫帚赶走了,它只好作罢。   钱尔白回想文中的剧情,似乎没有提到过这个网吧,不知道是不是剧情发生了变化。他只让卢六六盯住了这个地下网吧,如果有违法乱纪的事就直接报警。   卢六六应下,同时把这个消息也告诉了741。   夏昶典正在拿小鱼干逗着枕头玩,楼下突然传来震天的轰鸣,他福至心灵站起身朝下看去,只见一人一狗正从车上下来。   那人一身银灰色西装,身高腿长,像在发光。他站定,摘下头盔,似有所觉般抬头看过来,然后无奈地摊了摊手。   看着钱尔白的样子,夏昶典忍俊不禁,他哥出去这一趟是经历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争取明天是最后一章!这个故事写了好久。感谢在2020-04-06 00:42:51~2020-04-07 02:37: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愧清堂 4瓶;異戈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别人家的教导主任和他的春天)   六月二十五日中午十二时, 高考成绩公布,几家欢喜几家忧。   高三各班班主任及年级主任早早来了学校,左手边放着电话, 右手边放着手机,面前摆着电脑, 屏幕上是荷市教育考试院官网高考成绩查询的主页面,手中拿着的是各班的考生信息。越临近十二点越心焦,恨不得一秒钟刷新两次页面。   考生及家长们的焦虑则更胜一筹, 从出分前一天晚上开始便心神不宁,甚至失眠, 既盼望着第二天快点来临, 又害怕那一刻来得太快, 而自己还没有做好接受一切结果的准备。   当查分页面终于刷新出来的时候, 有的人迫不及待地输入自己的准考证号和身份证号, 点击查询,然后又闭上了眼睛不敢看查询结果, 而让父母代为察看;有的人盯着迟迟走不到头的进度条, 心提到嗓子眼,脸憋得红白交替, 当看到网页崩溃的提示时, 又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有的人干脆直接让同学帮忙查分,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话,可能会比亲自揭晓答案稍微不那么紧张一些……   老师们开始照着名单挨个打电话了,不愿意公布具体成绩的学生们也可以用“本科某一批次上线与否”作为回答。   自十六年前颁布禁炒“高考状元”禁令之后, 荷市没有一所高中再发布过类似“恭喜某某同学以xxx分荣获东省文/理科状元”的喜报,也再没有发生过明明是自己的成绩,考生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这样的事。   虽然高考的热度之大,似乎是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但归根到底与高考密切相关的其实只有考生,可以算上他们的家长,最多再加上学校。其他路人与媒体因为之前付出了关注,所以想要与考生分享喜悦,这样的心情可以理解,但考生们有拒绝的权利。   有人会说,取得了成绩难道会不想与人分享心情吗?真的有人会拒绝被人赞扬吗?   是的。   要知道,高考状元不只是一份荣誉,更是一份压力。受到的关注越多,身上承载的期望就越重。   进入了更高的学府,他们会发现状元的头衔这里比比皆是,在外面受到的追捧在这里溅不起一点水花,因为周围有太多优秀的人,他们的优秀在这里显得普普通通,两相比较之下难免产生心理落差,严重者甚至会怀疑自我,变得消沉,甚至变得抑郁。   另外,总有一种声音混在一片喝彩中显得格格不入,那就是唱衰。这种另类的观点看似冷静分析,实际上内心有几分真诚只有发声者自己知道。   可能又有人会说,世界上不会只有一种声音,这是言论自由的时代,受得住多大的赞美,就要禁得住多深的诋毁。   但是无论是赞美还是诋毁,都不是考生们主动求取的。   考生们历经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秣马厉兵,过五关斩六将,终于跃过龙门,奔向自己的未来,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挣来的,而不是谁的施舍。   他们还没有尝到生活的甜,却想要叫他们先吃过社会的苦?何其残忍!   少了“高考状元”这样的宣传噱头,很多商家及媒体人自然痛惜扼腕,甚至学校也比以往少了一项扩大知名度的手段,但是究其本质,还是为了考生着想。   至于十年寒窗苦读就为了一朝“金榜题名天下知”的学子们,此时也只能在亲友社区之间小范围的享受一下成为“别人家孩子”的快乐了。   一整天的时间,老师们将考生成绩整理统计汇报给年级主任,再由年级主任汇总出高分段人数,本科各批次上线率,以及与上一年情况的对比,再递送到校长面前。   第二天下午,学校的正副校长,行政班子成员,及高三级全体老师们在会议室召开了高考总结会。钱尔白作为教导主任参加了会议并发表了讲话。   今年二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一本上线368人,二本上线605人,另外有两名同学通过自主招生分别进入了国家排名第一第二的大学,高三(1)班甚至取得了一本上线率百分之九十八的惊人成绩。   校长美滋滋地盯着成绩单,偷偷伸过脖子来跟钱尔白显摆,道:“小路啊,你看我们虽然名气不如三中,实力其实还是很强大的吧。”   钱尔白随意点了点头,不忍拆穿校长的幻想。他刚才通过卢六六已经知道了三中一本上线率为百分之五十,而二本上线率更是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二,此时的三中校长已经准备好去省教育局接受表彰了。   会议结束,钱尔白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个学期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学生们都在为了五天后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而马不停蹄争分夺秒地复习着,他原计划要与张鸣,陈冉两个孩子聊一聊,现在也只能暂时搁置了。想到许梦瑶做之前说的事,他不禁为陈冉深深地担忧着。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卢六六看清门口的人时,忍不住“咦”了一声。   钱尔白也有些意外,但没在脸上表现出来。他道:“请进。”   门被推开,一个面孔苍白,刘海偏长的男生走了进来,借着关门的动作,他从门边的镜子里偷看了钱尔白一眼,又迅速地低下头去。眼中下意识带着习惯性的怯懦。   这人正是陈冉。这人竟是陈冉!   钱尔白放下手头的工作,看着男孩慢腾腾地走过来,然后站在桌前犹豫着措辞。   他没有出声催促,陈冉能够主动来找他已经是鼓起了最大的勇气,这个时候只需要耐心倾听就好,再多的反应可能就过了,反而会产生反作用。   过了好久,陈冉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然后抬起头来,看着钱尔白,道:“老师,我需要您的帮助……”   这些天里,他总是想起许梦瑶那天说的话,想着张鸣是不是真的还喜欢他,想着他的父亲是不是真的会失去理智。   他想把它当做一个女孩恶意的玩笑,但是当他发现张鸣总是有意无意地看着他的方向时,他动摇了。而真正让他不敢不将这些“无稽之谈”重视起来的直接推手,是两天前他父亲的那通电话。   当时他刚刚洗完澡回来,手机因为充电就放在宿舍里。他一进门便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赶紧拿起手机打开,果然发现有两通未接电话,都是来自他的父亲。他心中一紧,刚想拨回去,对面便打了过来,一接起来劈头盖脸便是一通咒骂,言辞之激烈全然不像一位父亲能说出口的话。   陈冉静静地等他骂完,然后道:“对不起,是我错了。”以往都是这样的流程,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不管究竟是谁的错,他唯一需要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就是道歉。   但这次显然没有那么顺利了,可能是生气儿子妄想脱离他的控制惹怒了他,也可能是今天工作不顺心,电话里的男人冷笑一声,说了一句话,令陈冉后背汗毛直竖,他说:“听说被折断翅膀的雏鹰会飞得更高,你觉得这是真的吗?”   挂掉电话,陈冉依旧浑身哆嗦,夜里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雏鹰,被人生生折断翅膀,丢下了山崖,他奋力地挥动着断掉的翅膀,却止不住下坠的趋势,他向山崖上看去,他的父亲眼中带着嘲讽和失望,嘴边沾着他翅膀上的血,冷冷地说:“原来是谣言啊,真遗憾。”   他在即将摔在山底之前终于从梦中惊醒了,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想安慰自己这只是一场梦,但曾经断过的右腿又隐隐作痛,提醒着他虽然是梦,但更像是一个预警。他真的害怕了。   他想找许梦瑶问清楚,但是许梦瑶突然生病了,已经被她的爸妈接回家了。她的同学说她那天无缘无故地晕倒了,醒来以后就失忆了,谁也不认得,她的记忆只停留在两个月以前。   他不相信,要来了许梦瑶的电话打过去,结果令他失望了,对方确实不记得他是谁,也不记得她有说过那些话,也就更加不知道他高三那年会发生什么事。   他有些绝望,看着面前清澈见底的尚学池,他甚至生出一种“水为什么不再深一点儿,这样跳下去的话就可以再也不用上来了”的想法。他一遍遍回想着许梦瑶说的话,企图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终于,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路主任”。   这个人曾帮他挡过父亲的一脚,曾无数次地向他释放过善意,曾说过只要需要帮助随时可以去找他。   于是,他像溺水之人紧紧抱住了这根浮木,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路主任身上。虽然不知道对方能帮他多少,但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出路,只能孤注一掷,因为即使失败也不会更糟糕了。   陈冉捧着钱尔白倒给他的一杯热水,将从童年开始到现在,十多年来所遭受的一切苦难断断续续地讲述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把自己的故事讲给别人听,像是扒开伪装沉默与隐忍的外皮,又凿开厚厚的拿疼痛与谩骂铸造的冰冷的伤疤,露出那颗伤痕累累的内核,暴露在人前目光下。   他的声音起初平和冷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但是渐渐地,他开始颤抖起来,眼中不再是麻木不仁,他缓缓握紧了拳,指甲紧紧扣着掌心的肉,他开始袒露自己的脆弱。在钱尔白温柔如尚学池水般包容接纳一切的目光中,他终于泣不成声,像一个真正的孩子一样哭了出来。   这一刻,压抑了十多年的委屈与不甘终于爆发了。   钱尔白的内心其实并不像他表露出来的那样平静,他之前想过陈景峰可能会对陈冉施暴,但是却没想到一位父亲竟能丝毫不顾及血缘亲情,对待自己儿子比待仇人也不遑多让。   听着陈冉简单复述出来的那些画面,那些冰冷的话语,钱尔白都不敢去深想,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心里的暴躁。   卢六六担忧地看着他波动个不停的意识海,问道:“宿主,需要情绪梳理吗?”   钱尔白拒绝了,他深吸了口气,勉强压下胸中戾气,把无声大哭的陈冉拉进怀里,抬手给这个可怜的孩子拍了拍背。想到自己建立“爱与和平”时定下的规矩,他突然觉得这是在强人所难,面对暴力事件还能保持冷静,那是圣人境界。   但规矩已经定下,必须严格遵守。救援会是为了帮助受害者得到最及时有效的保护,个人的情绪就必须放在一边,虽然很难,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但这是必要的前提。   陈冉发泄了一通,哭了一场,整个人比以往多了一丝生机。他看着路主任被自己的眼泪浸湿的西装,不由有些羞窘,他讷讷地道歉:“对不起,弄脏了老师的衣服。”   钱尔白不在意地把外套脱下来丢在沙发上,道:“不要紧,一件衣服罢了,你现在好过点了吗?”   陈冉咬着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积压了多年的负面情绪虽然得到了发泄,但是想到未来的黑暗他又重新陷入了焦虑。   钱尔白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问道:“你想过换一个监护人吗?”   陈冉猛地抬起头,看着钱尔白一脸震惊:“老师,你说什么?”   “你的妈妈自离开之后一直没有联系过你,也没有来看过你吗?”钱尔白问。   陈冉有些犹豫,半晌,他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自嘲。   钱尔白看着卢六六调查到的信息,心中叹息。一个是为了保护儿子被丈夫威胁永远不许私下与儿子见面的母亲,一个是以为被妈妈抛弃失去一切依靠只能认命地活在地.狱里的儿子,在这两个被蒙在鼓里的人中间夹着一个暴虐自私的骗子,形成了这出家庭的悲剧。   钱尔白不能直接告诉陈冉他妈妈的事,只能暗示他道:“那你有没有尝试着去联系过她呢?”   陈冉皱眉,继续摇头,他甚至都没有她的电话,怎么联系?但是路主任的话,唤起了他对母亲仅有的一丝记忆。   那是他三岁生日的时候,他的母亲抱着他吹灭了蜡烛,然后把一枚心形的吊坠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后来妈妈离开了,他的父亲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某天发现他脖子上依旧带着那枚项链,怒吼着扯断了绳子扔出了窗外。他被吓坏了,也不敢哭,脖子被绳子磨破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不一会儿就流下血来。   他的父亲消了气,看着他脖子上的伤有些愧疚,于是把门锁了出去给他买药。那时他家住着的是平房,窗口低矮,他从窗户跳下去,在树坑里捡回了项链,又从窗口爬了回去。为了不被父亲发现,他把它藏在了文具盒里,又压在了玩具箱的最下面。   后来搬家,他已经忘了这件事,但是却舍不得那箱玩具,正好当时他的父亲心情比较好,也没说什么,直接把那箱玩具带上了。   他突然迫不及待想要去找到那枚项链,那是他的妈妈留给他的唯一的礼物。   钱尔白看了看时间,站起身来,道:“该吃饭了,走吧,我们边吃边聊。”   陈冉有些不好意思,但钱尔白已经打开了门,示意他跟上,他只好起身出去。   钱尔白看看他通红的双眼,从文件柜上拿出一包湿巾递给了他,道:“擦擦脸,外边风大。”   跟着钱尔白出了门,一路上钱尔白都走在他的左侧,替他有意无意挡着同学老师看过来的目光。   陈冉低着头盯着脚下的影子,余光瞥见地上另一道影子始终紧挨着他的,即使被光分开,又很快聚拢过来,像是一为骑士,又像是一尊守护神,默默地陪着他的影子。   他不禁生出一个念头:若是他的监护人是路老师就好了。   两人在职工食堂吃过了晚餐,钱尔白又送陈冉回教室。他让陈冉先安心学习,有任何问题再来找他。   陈冉乖乖点头应下,却在当天晚上结束晚自习之后跑回了家。他想要找到她的妈妈留下的项链。   陈冉把玩具箱倒空,终于找到了那枚心形的吊坠,他拿着它对着光仔细看了看,发现侧面有着一条不易察觉的缝隙,摇了摇,里面没有任何声音。他沿着缝隙小心地摸索着,终于打开了那坠子,里面竟然放着一张纸条。   他把纸条展开,上面写着一串数字,11位,像是一个电话号码。他的心砰砰地跳动起来,忍不住想着:这是不是妈妈的电话?   这时,玄关的门被打开了,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咔哒声。是他的父亲回来了?!   陈冉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关掉灯,然后藏在门后站着,一动不敢动。   陈景峰把钥匙扔在茶几上,又去接了杯水,一边喝一边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似乎没有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陈冉依旧不敢松懈,他按住了自己的心脏,把呼吸声也放到最轻。直到他双脚都已经站麻了,才听得外边没了动静,透过门缝儿看见客厅的灯也关掉了,他终于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踮着脚尖一步一步地往门口挪动。   他的头上冒出了汗,耳边全是心跳声,呼吸也变得紊乱。大门就在眼前了。   一个声音从右边的沙发上响起:“你终于肯出来了。”   陈冉的心跳突然停了一下,世界变得一片安静。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把手,却觉得离得他那么远。   第二天,钱尔白查晨读的时候没有看到陈冉,心中隐隐感到不安,陈冉的舍友说他昨天晚上根本就没有回宿舍,说是有急事必须要回趟家。   钱尔白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他让卢六六查一下陈冉的位置与情况,自己则大步朝停车场走去。   卢六六看着躺在地上脸颊肿起,嘴角带着血丝,眼圈乌青,身上全是青紫淤血的陈冉,不由得愤怒起来,这个陈景峰简直就是一个禽兽,根本不配为人父!   钱尔白面若寒霜,他跨上了摩托,一边朝陈冉家冲去,一边让卢六六通知了陈虎,陆飒三人,今天的考核就安排在陈冉家了,就算这三人今天考核全不过关,他也决定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陈冉不记得自己是被打晕了,还是自己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腿的存在,上身没有一处地方不疼,尤其是胸口,连呼吸都疼得他眼泪直流。   他暂时爬不起来,就那样在地上躺着,他的父亲不知道是去上班了,还是回去睡觉了,外面静悄悄的,他也没办法出去看。   他不由得觉得自己真是下贱,那个男人都不把他当儿子了,他却还把那人当父亲,他又不是哪吒,把这一身骨肉都剔下来还给那个男人,还能有神仙再给他做一副莲花的躯体。   他咧了咧嘴,故意感受着那密密匝匝分不清方位的疼痛,心想着:希望那男人这次把我的腿打断了,我这次一定选择三年!不过那男人怎么没送他去医院呢,难道这次改主意了?是想要他的命了?   他胡思乱想着,突然想到了昨天找到的那张字条,他摸了摸裤兜,吊坠还在,他松了口气,想起来昨天慌乱中被自己丢到花盆中的手机,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有没有被那男人发现,希望没有吧,不然自己只会死得更快一点。   “吱呀——”卧室的门被推开,陈景峰走了进来。   他穿着皮鞋西装,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死狗一样的儿子,不懈地撇了撇嘴,然后抬脚踢了踢陈冉的胳膊,道:“别装死,我给你检查过了,你的腿没断。想定我的罪,等下次吧。”   陈冉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胸口的剧痛令他眼前不由得一黑,他皱起眉,面容痛苦。   陈景峰不耐地嘁道:“装什么,又不是没挨过打,这就受不了了,果然喜欢上男人自己也变成女人了?我是不是还得把你当小公主哄着呢?”   陈冉疼得脑袋发蒙,什么都听不见,只想快点昏死过去。   陈景峰没发觉他的不对劲,依旧觉得他在装,于是抬腿踢了他一脚,陈冉被踢得蜷缩起来,又因为挤压了肋骨而迅速松展开。   陈景峰还要再打,却听得一溜震天的轰鸣在楼下响起,仿佛炸雷一般惹的人耳膜刺痛。   他皱起眉,捂着耳朵走到窗边向下去看,只见四辆摩托齐齐停在楼下,其中两辆已经没有了人,另外两辆上跨坐着两个肌肉男,赤着双臂,隐隐见纹着满胳膊的刺青。   这时,房门被人大力敲响,不是敲,是砸。   “开门!小区物业!”砸门那人声如洪钟,甚至盖过了楼下摩托车的引擎声。   陈景峰吓了一跳,下意识看了地上躺着的陈冉一眼,然后警告地指了指他,关上门出去了。   他从猫眼里朝外看去,见外面站着两个人,一个五大三粗,满脸胡子,正是砸门的那个,另一个则西装革履,文质彬彬。   他看着那个穿西装的觉得有些眼熟,但是大胡子一直在砸门,他想着,觉得眼熟可能是在小区里见过吧,于是便打开了门,道:“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钱尔白看了他一眼,伸出手去,道:“陈先生,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陈景峰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他,一边握住了那只手一边问道:“不好意思,您是?”   钱尔白抓紧了陈景峰,冲陈虎使了眼色,然后说:“我是您儿子学校的教导主任,今天来是想就您长期家暴您儿子陈冉的事和您聊一聊。”   “什么?”陈景峰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陈虎一把推开门大步朝最里面的卧室走去。陈景峰急了,连忙去阻止,他大声喊道:“你想干什么?谁让你进来的?!我要报警了!”但是他的一只手被钱尔白抓着,根本挣脱不掉。   看着陈虎进了卧室,他拼命地甩动着那只手,同时打算关门,钱尔白在他合谷穴上稍一使力,他便疼得叫起来:“你到底要干什么?教导主任是吧,我要打电话找你们校长!你这是强闯民宅!”   钱尔白拿出手机,直接报了警,然后把页面给他看,道:“很高兴看到您认识到了错误,打算投案自首,我会把您家暴陈冉长达十三年,期间打断右腿胫骨一次,打掉牙齿一颗,脑震荡三次以上,其他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并用污秽语言长期侮辱受害人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警.察的。”   “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陈景峰色厉内苒地叫嚣着,他看着手机上显示通话中的页面心慌意乱,但转瞬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这些伤确实都有,但是没有伤情鉴定证明都不作数,而这次虽然也打了陈冉,但是都是皮外伤,他完全可以说是小孩子顽皮不小心摔的,或者和同学打架打伤的,这个人没有证据的。   想着想着,他又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仿佛站在了法庭上,面对的是自己的主场一般。他道:“这位教导主任同志说话要讲证据,你这样凭空捏造事实,我可以告你诽谤的。”   钱尔白没说话,他把手机装进口袋里,然后跨进一步,从门边的花盆里拿出了一只手机。陈景峰眼睛睁大了,抬手来抢,道:“还给我,这是我的私人物品!”   钱尔白看着依旧在摄录界面的手机,拿着对准着陈景峰,把他狰狞的面目留在了里面,然后按下了结束键。一份时长十小时二十分钟的视频自动保存在了手机里。   他让卢六六拷贝了一份,然后把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道:“昨天陈先生在客厅里做了什么,想必不用我来提醒你吧?”   “把手机还我,这是我的隐私,你无权查看,也无权拿走!”陈景峰叫嚷起来,见抢不过,又去拿钱尔白装在上衣口袋里的手机。钱尔白没有在意,任他按下了结束通话。   陈景峰脸上的得意还没有完全展露出来,看到屋子里伤痕累累的孩子,气的双眼血红的陈虎又从卧室冲了出来,拉住了陈景峰的后衣领,一收胳膊,照着对方的脸便是一拳,接着又对着他的肚子来了个膝顶,陈虎还想再踹上一脚,被钱尔白拦住了,只得不甚解气地把他扔到了一遍,骂道:“老子最看不惯你这种打老婆打孩子的烂人,自己没点本事就会拿家里人撒气,欺软怕硬窝里横的鳖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陈景峰蜷缩在地上,捂着肚子哎哟哎哟直叫唤。钱尔白看了他一眼,一点都不同情,直接走进屋里去看陈冉。   陈冉已经被陈虎抱到了床上,他见钱尔白走进来,有些诧异,又无比感动,他眼眶一红,眼泪便落了下来,“老师……”话没说完,人便晕了过去。   钱尔白摸了摸他的颈动脉,又听了听他的心跳,突然感觉他的胸廓形状有些不太对劲,卢六六扫描了一下,竟然是胸骨骨折!钱尔白赶紧把人抱起来往外跑,陈虎瞪了陈景峰一眼,追着钱尔白跑下楼去。   陆飒叫了一辆滴滴,钱尔白和陈虎两人上车,把陈冉送进了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我食言了,这章没写完,下章估计也够呛,我尽量……(已经不敢立flag了)   先放上下一个世界的预告,下个世界是鬼怪医院,灵异风——一个假装是鬼的我该如何拯救一个假装是鬼的你。   感谢在2020-04-07 02:37:29~2020-04-08 03:17: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4847453 7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别人家的教导主任和他的春天)   陈冉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 骨折处经过及时复位,并在胸外围进行固定,此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只需要卧床静养即可自愈。   钱尔白坐在床边,见陈冉醒来了, 松了口气,问道:“口渴吗?”   陈冉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于是只能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他看着钱尔白,眼中带着一丝自己也没能察觉的孺慕之情。   钱尔白还是拿棉签蘸着水在他嘴上点了点。他脸上的淤青与擦伤也已经处理过了, 药膏淤青与血痕混在一起显得格外凄惨。   “疼吗?疼的话我叫医生来打一针镇痛?”钱尔白看他脸色惨白, 拿毛巾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现在麻药的药效正在消失, 伤处只会越来越疼。   陈冉再次摇了摇头, 他无声地道:“对不起, 给老师添麻烦了。”   钱尔白皱起眉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多年来遭受暴力对待, 显然给陈冉造成了严重的心理创伤, 才会让他在醒过来以后第一反应不是察看自己的身体情况,而是担心是不是给别人带来了麻烦。   看着这孩子战战兢兢的样子, 钱尔白越加愤恨, 不禁有些后悔当时拦住了陈虎。   有人来敲门,是留在医院等着陈冉醒来以后采集受害者证词的警察。   钱尔白问陈冉:“今天这件事我已经报警了,你的父亲因为家暴情节严重已经被带走了,但是这件事究竟如何定性, 还需要你自己做出决定。我不会干涉你的选择,但是如果你想要脱离现在的家庭环境,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   陈冉看着钱尔白,半晌,慢慢地点了点头,道:“谢谢老师,我要让他受到惩罚。”   钱尔白摸了摸他的头,道:“一会儿会有警察来向你问询情况,你照实说就好,剩下的交给我。”   “谢谢。”陈冉垂下了眼帘,盯着胸口的固定带发呆。钱尔白起身去给警察开门,陈冉突然开口问道,“我的伤严重吗?”他语气平静,像是随口一问,但钱尔白却听出了他话外的希冀,不由得心里一痛,回头看了他一眼,道:“别担心,医生说是轻伤。”   “轻伤啊……”陈冉喃喃地重复着,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喜意,不过很快又被他收了起来。   钱尔白打开门,两名警察走进来,一人询问,一人记录。   面对警察,陈冉又一次戴上了面对陌生人时习惯性的怯懦与不安,在回想到当时的场景时甚至发起抖来,数次险些失声,钱尔白只能在旁边握住了他的手,默默给他鼓励。当他实在说不出话来的时候,钱尔白开口结束了这次问询,然后送两位警察出门。   陈冉在手术室里的时候,警察就已经来调查取证过一轮,当时钱尔白不知道陈冉的意愿,便没有把视频证据交给对方,此时已经既然确定了陈冉的决心,他便不再有所顾忌,拿出了陈冉的手机,交给了警察。   看到视频,其中那个女警察情绪激动,她狠狠地骂了一声“禽兽”,眼中隐有泪光闪烁,男警察脸色也有些难看,他把手机装起来,道:“请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的。”   陈虎心中惴惴不安地走过来,他搓着两只手,欲言又止。   钱尔白看了他一眼,道:“你知道自己哪做错了吗?”   陈虎低着头,道:“知道,我不该动手打人。但是我真的看不惯这样的人渣,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男人!”   钱尔白看着他,不说话,陈虎被盯得愈加心虚,声音也越来越小,最终闭上了嘴。   钱尔白看陈虎耷拉着脑袋,满身写着丧气,颇像拆家之后的卢六六,不由得叹了口气,道:“你错在不该在他身上留下伤,使他成为了受害者,还把你自己牵连了进去。”   陈虎眨了眨眼,觉得老板这话似乎有哪不对,但内心的正义感让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他道:“我不在乎,只要能让人渣立刻得到惩罚,我……”   钱尔白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道:“这次考核你没有通过,等补考吧。”   陈虎有些不服气,他想为自己辩驳,但钱尔白已经打开了病房的门,正要进去,他撇了撇嘴,心道:“补考就补考,再来一次我还要打他!”   钱尔白像是突然想到似的,抬手抛来一把钥匙,道:“对了,以后卢六六就是你的搭档了,它在办公室里等你,这是钥匙,你们提前培养一下感情。”   陈虎手忙脚乱地接住钥匙,目瞪口呆。   陈景峰多年来一直对陈冉实施暴力侵害与言语谩骂,给陈冉造成了极大的身体伤害与精神损失,认证物证充足,又有法医出具的轻伤鉴定,他的行为已经构成了故意伤害罪,可以依法追究其刑事责任。   得知陈冉竟然真的做了伤情鉴定,还把那天晚上的视频交给了警察,陈景峰心中痛恨,但此时关乎自己的前途命运,他立即作出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的模样来,声泪俱下地哭诉忏悔,希望能够见儿子一面,向他当面道歉。   在还未与陈冉的母亲取得联系之前,钱尔白承担起了临时监护人的职责,他代替陈冉去见了陈景峰,并且拒绝了他的请求。   陈景峰看着钱尔白眼神恶毒,他眯起眼睛,道:“路老师,我没得罪你吧,你为什么非要和我过不去呢?”   钱尔白看着面前这个没有丝毫悔过的男人,神情冰冷,道:“守法是每个公民的义务,保护学生是一个老师的职责,于公于私这事我都不能置之不理。”   陈景峰咬了咬牙,转眼又冷静下来,他笑了笑,道:“陈冉年纪小不懂事,听风就是雨,他现在也就是一时糊涂,对我有埋怨,等他想明白了,就会知道没有父亲,他的日子会有多难过。路老师是成年人了,应该不会不知道有一个犯过刑事案件的父亲,会对他的未来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吧?”   钱尔白摇了摇头,对陈景峰彻底失了望,他站起身来,冷冷地道:“我们会申请受害人保护令,并取消你的监护人资格,虽然你的入狱会成为陈冉人生履历中的一个污点,但是比起一辈子活在阴影中,我更希望他尽早走到阳光下。”   顿了顿,钱尔白又道:“据我所知,您小时候也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直到您的父亲意外身亡,才彻底脱离了那种环境,恕我实在无法理解,您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在您的儿子身上重现您的噩梦。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何况还是自己的骨肉血亲。”   陈景峰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慌乱,但被他迅速掩盖,他强自镇定下来,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严师出高徒,棍棒之下出孝子,我很感激我的父亲对我的教育。”   看着他油盐不进的样子,钱尔白也不想再浪费时间,留下句“我言尽于此,陈先生你好自为之”,转身离开。   陈景峰目光闪烁,心中不安。   过了两天,钱尔白又接到电话,这次陈景峰的态度相当诚恳。   他先是一通自我剖析,说彻底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这次是真心悔过了,又搬出自己小时候遭受父亲虐待的事,企图博取同情心,把自己家暴的行为归位对童年时期父亲的行为的模仿,像将其定性为心理创伤应激状态下的无意识行为,最后希望陈冉及钱尔白能够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写保证书,也会遵守保护令,绝对不再接近陈冉,只希望陈冉能够原谅他这个父亲一时的冲动。   他伪装得很像,也确实在心里把自己放在了曾经的受害者的位置上,就连之前看过视频骂他是“禽兽”的女警察也忍不住动容了,看着钱尔白意欲为他说两句好话,但是钱尔白知道,陈景峰内心根本没有真正悔过,他的痛哭流涕的面具下,依旧是那张冰冷自私不以为然的嘴脸。   钱尔白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一个人做了坏事,因为即将面临惩罚,就突然叫嚷着要忏悔,那他后悔的绝对不是做了这件事,而是没能达到完美犯罪。   他打断陈景峰的表演,道:“人做错了事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单凭认错和道歉并不能抵消你的罪行,你不这么快就得到原谅的,那对因你而受到伤害的人太不公平了。”   女警察有些不忍,觉得钱尔白太过冷漠,送他出去时语重心长地劝他:“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那孩子还小,不能没有父亲。”   钱尔白看了她一眼,有些奇怪她这话是站在谁的立场上说的,他道:“我只是相信法律的公正性,并没有为难谁。而且比起一个噩梦一般的父亲角色,我想我的临时被监护人应该更希望平安健康的生活。”   女警察又说:“现在他已经知道错了,以后应该不会再犯了。”   钱尔白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她,道:“那已经铸成的错误因为虚无缥缈的以后就可以当做不存在了吗?您代表的是正义的一方,您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但请您在态度上保持中立。”   女警察看着钱尔白离去的身影,脸上火辣辣的。   她也有孩子,若这件事发生在她的孩子身上,她也绝对不会说出原谅二字。她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就会替陈景峰说起话来,此时不禁后悔又难堪。   钱尔白有些疑惑,两天前陈景峰还趾高气昂地拿陈冉的未来威胁自己,怎么却突然换了一副面孔,除了有心里鬼,他想不到别的可能。于是他让卢六六去祥查陈景峰的过去。   那头一计不成的陈景峰,又心生一计,他申请进行精神鉴定,他咬定了自己在打陈冉时是没有意识的,不能因为无意识的行为判定他有罪。   这一说法自然是不成立的,无论是视频,还是他之前的供词,都与他所说的“无意识”相悖,但警.察还是带他去做了一次精神鉴定,结果当然是没有任何精神方面疾病,最多有些焦虑,轻微的躁狂,但这不足以成为他开脱罪行的借口。   陈冉的同学们知道了他受伤住院的事,但是并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而受伤,他的班主任略知一二,但也选择了保密。班主任带着一些同学来看望他,并把这些天他拉下的试题卷子给他送了过来。班长还带来了自己总结的复习趣÷阁记,祝福他早日恢复健康。   张鸣其实前两天就来了,但却一直在门外站着不进来,这天等这一批人走了之后,他终于磨磨蹭蹭地推开了门,看见钱尔白在屋里,又有些不知所措,似乎下一秒就要关门离开。   陈冉开口叫住了他,然后请求地看了钱尔白一眼,钱尔白现在就像一个老父亲一样,看看两个孩子,叹了口气,把张鸣推进去,自己出去了。   张鸣看着脸上青紫未消的陈冉,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在看到陪床的是路主任时就隐隐猜到陈冉的伤是怎么来的了,不由心生愧疚。他觉得是他俩之前的事惹得陈先生不快,才会对陈冉施暴,陈冉受伤他应该承担一部分责任,   陈冉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他坐过来。   张鸣走过去坐下,近距离看去,陈冉脸上的伤更加触目惊心,他心里不好过,不由得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他眼底的乌青,问道:“疼吗?”   陈冉有些惊讶,又有些高兴,他点了点头,道:“疼。”   张鸣不知道该怎么办,无措地看着他,眼中满是心疼,半晌,他憋出一句:“我给你吹吹?”   陈冉紧紧盯着张鸣的眼睛,好久,直盯得张鸣心中忐忑,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他才开口问道:“张鸣,你是不是喜欢我?”   张鸣愣住了,脸上是一种说不清的表情,似是纠结,又似惊慌,他嘴唇动了动,像是要否认,但眼睛却不自主地瞬动着。   陈冉等不到他的回答,不欲逼问,于是笑了笑,想说“我开玩笑的,不要当真”,却看到张鸣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点了点头。   “你……”陈冉怀疑自己看错了,更怕这次又是自己自作多情。   张鸣舔了舔唇,鼓起勇气去牵住了陈冉的手,脸上一下子变得通红一片,他心跳得又快又急,像是一把豆子洒在鼓面上一样,砰砰作响。   他深吸了口气,看着陈冉,认真地说道:“陈冉,我喜欢你。”   陈冉的手被张鸣握在手里,久久回不过神来,只觉得自己身体从来没有这么轻盈过,心跳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悦耳过,眼前的少年似乎也不同以往,像是突然就笼着光了似的。不由自主地,他笑了起来,尽管伤口未愈合,牵扯着刺刺的疼。   钱尔白看着两个手牵着手彼此对视的少年,忍不住出声打断了这份温馨,张鸣回过头来,脸上有些羞窘,但却没有再松开握着的手。他叫了声:“路主任……”   陈冉看着钱尔白不说话,只是笑。连天累月的忧郁似乎已被一扫而光。   钱尔白无奈地道:“在学校里还是要低调一点,谈恋爱可以,但不能耽误学习。”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齐齐点头。   张鸣该回学校了,陈冉恋恋不舍地看着他,直到他说明天会再来,才收回了目光。   钱尔白送张鸣下楼,电梯口,他看着张鸣,问道:“这件事,你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吗?”   张鸣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道:“我是认真的。我们学习成绩相差不多,高考时会报同一所大学,大学期间我会开始学习创业,争取早日经济独立,我们会互相扶持,为彼此的未来共同负责。”   顿了顿,他又道:“我知道我们的性向很难被父母接受,但是生活与感情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我不会因为他们不同意就轻易放弃,我会尝试取得他们的理解,如果实在没有办法,那只能远远地离开,努力向他们尽孝了。”   钱尔白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说什么,送他上了电梯。   因为钱尔白在医院陪床,夏昶典已经有整整四天没有见到他哥了,这天两人视频结束,夏昶典不高兴地道:“那孩子的妈妈还没有找到吗,哥你这样一直带着他,没名没分的,也不是个事啊。”   钱尔白笑道:“我说了会帮他,就不能半途而废啊。这些日子冷落了你,我向你道歉,以后我会补偿你的。”   夏昶典扁了扁嘴,看着他哥眼底的黑影都快赶上他这个天天赶工的程序员了,心疼道:“好了不说了,你赶紧睡觉吧,每天夜里陪床,白天还要去学校上班一定很辛苦吧,你那么认床,估计这些天都没怎么睡好。要不明天我替你陪床吧?”   钱尔白笑了笑,道:“不用,陈冉也快出院了,到时候我就能回家睡了。”   夏昶典问道:“出院,那他住哪儿?跟你一起住?!”他不由得提高了声调,两人本来就聚少离多,中间再夹着一个他哥的学生,他俩还有机会亲近吗?   钱尔白赶紧把声音调低,说了一通好话,又隔着电话送出了十个亲亲,这才安抚住夏昶典。挂掉电话,钱尔白打开门走进病房,见陈冉闭着眼平躺着,呼吸平静,似乎已经睡着了,他走过去帮他掖了掖被角,又把空调调高了些温度,这才躺上了旁边的陪护床。   陈冉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转头看着旁边的路主任,心中升起一丝愧疚,他摸着裤口袋里的吊坠,闭上了眼,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他在心里悄悄地说道:“老师,对不起……”   第二天,也是学生们期末复习的最后一天,钱尔白从操场上溜达回来,刚刚进了办公室,就接到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   女人说自己是陈冉的妈妈,她很感谢他为她的儿子做的一切,以后会尽力去报答他的。然后提出要把陈冉接走。   通过卢六六,钱尔白确认了对方就是陈冉的妈妈,但是这件事还是要看陈冉的意愿。于是,他赶去医院,和女人见了一面。   女人和陈冉长相颇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皮肤,都是白的透明。   她削好一个苹果,又切成小块,不厌其烦地喂给陈冉吃,陈冉也不厌其烦地一口一口吃下。母子俩之间似乎一派温馨祥和。   陈冉向钱尔白表达了感谢,又道了歉,他说他没想到母亲的联系方式原来一直就被他戴在身上,他却不知道,麻烦了路主任这么长时间,他非常不好意思。   陈冉的妈妈也同样感激地握着钱尔白的手,说到动情处忍不住眼泪婆娑。   钱尔白摆手表示这没什么,然后帮着他们母子俩办理了出院,又送他们上了车,临别前,又嘱咐陈冉好好休养,别有任何心理负担,期末考试已经为他申请了缓考,等身体恢复了再来学校单独参加考试就行。最后又说:“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随时来找我。”   陈冉眼泪在眼眶打着转转,使劲儿地点着头。   车子启动,陈冉趴在后窗上看着渐渐离远的钱尔白,心底无限伤感。   直到看不见路主任的人影,他才转回身来,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一言不发。   女人看着沉默寡言的儿子,心中又愧疚又愤怒,她恨陈景峰拿儿子威胁他不让她见儿子,却背着她对儿子拳脚相加;恨自己的懦弱无能,当初没能带着儿子一起逃离那个恐怖的地方;更恨自己一直以来的愚蠢无知,竟然相信了陈景峰的鬼话,以为儿子过得很好,以为儿子一直恨着自己,于是也一直没敢来看儿子一眼。   她抬手想要摸摸儿子的头,却被他下意识地躲开,她心中一痛,儿子这么排斥她的亲近,应该是恨着自己的吧。但是她没有气馁,也没有逼迫陈冉,只是默默收起伤心,静静地陪着儿子。她暗暗下定决心,要好好爱儿子,把以前缺失的爱加倍的补回来,要一直陪着他,支持他,关心他,慢慢地打开儿子的心防,相信时间一定能够融化隔阂。   想到已经被刑拘的陈景峰,她的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她握紧了拳头,牙根紧咬,恨恨地想道:她一定要他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来晚了……   家里的电脑突然连不上网了,倒腾了半天,总算是发上来了。 第89章 (别人家的教导主任和他的春天)   这次期末考试是按月考名次安排的考场及座位, 钱尔白监考第二十二考场,也是最后一个考场,巧的是, 方彤彤正好就在这个考场。   钱尔白把卷子发下去,顺势看了方彤彤一眼, 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然后一边走一边宣读考场纪律。   方彤彤感觉有些尴尬,不光是因为这次又考了倒数, 还因为她哥跟路主任暧昧不明的关系,让她有些不知该以何种心情面对他, 只得红着脸低下头, 拿着涂卡趣÷阁在桌子上划拉。   她的难兄难弟李一阳这次月考发挥极度失常, 直接到最后一个考场来陪她了。男孩坐在第一个座位, 不时地回过头来冲着方彤彤笑, 拿口型说:“兄弟,加油呀!这回争取出去!”   方彤彤翻了个白眼, 心道:你当我是你, 想出就出,想进就进?我是个有原则的人。   坐在二号座位的学生看了李一阳一眼, 默默地抬起胳膊挡住了自己的卷头。   李一阳撇了撇嘴, 转过身去,暗中吐槽:就写了个姓名班级有什么可挡的,我除非傻了才会抄。   考试开始,每个人都在奋趣÷阁疾书, 教室里充满了签字趣÷阁落在卷面上的沙沙声,间或响起规律的笃笃声,像尖锐的鸟喙啄在树干上。闻声望去,处处是紧绷的身体,低着头,侧着脸,有的还扭曲着身子,俱是神情严肃。   钱尔白拿着本《三种心理学》翻看着,偶尔在书上勾画几趣÷阁,间隙里朝下环视一周,便似见到众生百相。有人抓着头发唉声叹气,有人咬着趣÷阁杆神游太虚,有的人思如泉涌满脸喜意,有的人愁眉苦脸举棋不定。   方彤彤闭目沉思,双手合十,虔诚得引人注意。只见她微微低头,以额头触碰双手的拇指尖,然后深吸一口气,将双手猛地摇了摇,接着便以撒网的气势孤注一掷地张开手掌,几枚拇指尖大小的纸团从中飞出,稳稳落在卷子上。她微微蹙眉,慎重地从中挑选了与她最有缘分的一只,小心翼翼地拆开,然后提趣÷阁将那纸团上的答案誊抄到卷子上,如此依法炮制,直到所有令她左右为难的题目都变得充实起来,她才松了口气,将那堆帮了她大忙的卜算神器装进校服的口袋里。   钱尔白看完了全程,有些无奈。方彤彤就是那种太过知足常乐的孩子,没有什么长远的追求,不到逼不得已,她永远都会选择最省力最舒服的那条路,即使这个方向一眼就看到了尽头。   考试结束,钱尔白把卷子收起,装进了文件袋,然后走出教室。   方彤彤夸张地长叹一声,趴在了桌子上,作生无可恋状。   李一阳走过来,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道:“怎么样,写完了吗?”   “写是写完了,但能对一半儿我就烧高香了。”方彤彤有气无力地从桌子上爬起来,李一阳帮着她把文具装进考试袋里,她再次叹了口气,道,“学习怎么就这么难呢!”她有些想不通,明明初中时候的成绩也算中游偏上啊,怎么上了高中就一直在下路徘徊呢?   李一阳颇为赞同地点头,道:“对啊,学习怎么就这么难呢?”   方彤彤斜睨他一眼,慢慢地握起了拳头,在他眼前挥了挥,咬牙切齿道:“找打呢是不?跟我这儿嘚瑟?”   “哈哈哈!”李一阳往后跳了一步,躲过她软绵绵的威胁,他把她的文具袋装进自己的书包里,然后朝肩上一甩,道,“考完了就别想了,赶紧吃饭去,下午还要战斗呢。”   方彤彤兴致不怎么高,她站起来,跟着李一阳出了教室。   李一阳偷偷看着方彤彤,不禁在心里替她担心:马上就高三了,高二的知识还没有掌握好,高考怎么办啊?   方彤彤的惆怅也就持续了几十秒,一到食堂,闻到饭菜的香味,她立刻就恢复了精神,兴冲冲地拉着李一阳直奔红烧狮子头的窗口,眼中的神采比外面的阳光还要灿烂。   看着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李一阳只能恨铁不成钢地瞪她后脑勺一眼,然后像个操碎了心的老父亲一样无力地叹息一声,又跟在她身后默默排队。   两天半的考试终于结束了,学生们纷纷长出了一口气,收拾书包出门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方彤彤哼着歌把桌上的文具扫进书包里,心情十分愉悦。   李一阳站在门口等她,脸上也带着轻松的笑意。   考试结束后便是为期一个月的暑假,虽然期间需要返校讲卷子,留作业,未来还有可能会提前开学,但只要一想到“放假”二字,学生们就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恨不得立刻离开学校,回到自己日思夜盼的小窝。   两个孩子打打闹闹地下了楼梯,正碰上锁了门打算下班的钱尔白。两人赶紧站住,齐齐道:“主任好。”   方彤彤还是有点不太好意思看钱尔白,于是便把自己的视线放在他胸前口袋里露出一角的水蓝色方巾上。   钱尔白冲两人点了点头,然后示意他们先走,李一阳拽了拽方彤彤的袖子,提醒她回神儿,然后又向钱尔白说了声“主任再见”才快步跑下楼梯。   钱尔白从内口袋里拿出手机,接通,那头传出卢六六兴奋的叫声,接着接电话的换成了夏昶典,他问道:“哥你下班了吗?我去接你?”   钱尔白笑了笑,道:“我正在下楼了,你现在在哪呢?”   夏昶典笑嘻嘻地道:“我在家呢呀,”卢六六凑到电话边想要告密,被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了嘴,迅速说了句“哥你快点回来呀”,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钱尔白失笑不已,他把手机装起来,不紧不慢地走出教学楼。   方彤彤和李一阳推着车子说说笑笑地走出校门,对面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中型轿车,车窗打开着,露出一只狗头。方彤彤无意间瞥了一眼,觉得那车子越看越眼熟,车子里坐着的那个男人也给她一种强烈的熟悉感。她不由得皱起眉,朝着那边走了两步,想要看清楚些,车子的主人似有所觉,突然关上了车窗。   李一阳见她突然停下来,疑惑地问道:“怎么了。你看到谁了?”   方彤彤回过神儿,赶紧道:“没事,我看错了,我还以为那是奶茶店呢。”   李一阳看看对面的“生鲜店”的招牌,半信半疑,他跨上车子,道:“前面就有一家奶茶店,他家的招牌奶盖特别好喝,今天我请你。”   “好啊!”方彤彤也骑上车子,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快走啊,后到的那个人请吃午饭!”   李一阳赶紧追上去:“你也太耍赖了吧!这是抢跑,赢了也不算数!”   方彤彤回过头来冲他做了个鬼脸,余光瞥到了那辆车的车牌,的确是他哥的那个。   想到他哥来学校一趟却不是为了接她,方彤彤不由得内心有些复杂,但转念一想,她哥也老大不小的了,难得有个喜欢的人,她不能去做那个电灯泡。   于是,她收敛了情绪,若无其事地转回头,用力地蹬着车子,把李一阳远远地抛在身后。   钱尔白走出校门,便看到夏昶典打开了车窗,抓着一只狗爪冲他挥着,脸上带着与他旁边的卢六六如出一辙的大大的笑容。   钱尔白走过去拉开车门,卢六六很有眼色地跳到后座上,把副驾驶座让给它的宿主。   钱尔白上了车,关上车门,夏昶典探过身来帮他系好安全带,然后要了一个亲吻作为谢礼。   一吻浅尝辄止,夏昶典被勾起了心思,有些意犹未尽,他看着他哥微微发红的唇,咽了咽口水,道:“我们要不先去宾馆吧?”   钱尔白笑了笑,残忍拒绝道:“甜点还是留到晚上吧,先吃正餐。”   夏昶典只得启动了车子,但仍有些不甘心,他看看钱尔白,小声地嘟哝道:“我觉得这才是正餐。”   虽然夏昶典嘴上说着不满,心里也是十分期待夜晚的到来,但是对于两人约会的过程他还是非常珍惜的,只要是和他哥在一起,他都恨不得把一秒拆成两秒来过。   他们先一起吃了午饭,然后去了宠物公园。   钱尔白解开狗绳,放卢六六去撒欢,然后和夏昶典手牵着手绕着公园的外围溜达,两人都戴着太阳镜,也不担心被人认出来。   隔着围栏,卢六六踏着小碎步跟着他俩绕圈,突然,它看到草地中央散落着一群棕色的泰迪,立刻眼前一亮,仰着脖子嗷了一嗓子,离弦之箭般地朝着那边直直冲了过去。   钱尔白和夏昶典对视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脸上的无奈,真不知道卢六六对泰迪这种小动物到底是有什么执念,每次一看见成群的泰迪,就兴奋的不行。   不过卢六六毕竟不是真的哈士奇,它虽然爱玩,但手下还是有分寸的,于是两人也并没有太着急,依旧慢悠悠地享受着难得的二人时光。   这次卢六六并没有惹出太大的乱子,最多是引发了一场狗狗之间的追逐赛,除了几只泰迪作为被追逐的猎物被累得个半死之外,整体气氛还算友好。   二人溜达回来,钱尔白向泰迪主人道了歉,然后又把提前准备好的鸡肉干作为赔礼送了出去,这件事便和平解决了。有几位大型犬的宠主还挺喜欢卢六六,牵着自家的狗狗过来跟他们打招呼,双方面对面建了个群,交换了联系方式,然后各自离去。   卢六六玩累了,又变成了数据重新回到系统空间,钱尔白和夏昶典两人则去看了场电影。   电影是当下很火的以校园暴.力为背景的青春爱情片,主演都是流量小花与当红小鲜肉,吸引了许多学生情侣来观影。   两人坐在最后排正中间的位置,人手一杯冰可乐,中间放着一桶爆米花。趁着整个影厅暗下来的瞬间,夏昶典突然从扶手下伸过手去,在钱尔白大腿上摸了一把,然后咧着嘴冲他得意的笑。   钱尔白抓住那只作怪的手捏了捏,就那样握在了掌心。   电影开场十分钟左右,有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他们拿出手机,借着屏幕那点微弱的光照着路,一排一排地寻找着,最后来到了倒数第二排。   两人一边小声道着歉,一边猫着腰钻进来,又一个座位一个座位地数着。   女孩突然坐下了,男孩有些诧异,道:“你怎么坐下了?这不是我们的号啊。”   女孩下意识朝后看了一眼,然后把男孩拉下来,道:“反正这也没人,就坐着吧,安静看电影,少废话!”   夏昶典听见声音,朝那边看了一眼,然后趴到他哥耳朵边小声地说:“好像是方彤彤和她的朋友,她好像也认出我来了。哥,怎么办?”   钱尔白看方彤彤僵直着身子直直盯着屏幕,似乎比他们俩还要紧张,不由觉得好笑,他拍拍夏昶典的手,道:“不要紧张,随机应变。”   新进来的这两人正是方彤彤和李一阳。   方彤彤在校门口看到自己哥哥去找路主任约会,心里有些复杂,面上便显得不太高兴。李一阳见她心情不好,以为她是为没考好而担忧,便提议一起去看电影放松一下。   没想到一进电影院,方彤彤就看到了她哥,旁边那个人猜也知道,一定是他们的教导主任。她瞬间便紧张起来,再不敢往过走,生怕被李一阳察觉到不对。   李一阳看方彤彤态度坚决,只得乖乖坐着,然后把手里的饮料从袋子里拿出来,一人一杯分好,又拿出了一把薯片,小心翼翼地撕开放到两人中间,最后还想扭过头去把背后的靠垫整理一下。方彤彤见他要回头,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按住他,想让他消停坐好。   但这一下没按对地方,两人齐齐愣住,面面相觑,不禁都有些尴尬。   方彤彤赶紧收回手,故作淡定地道:“那个,别折腾了,赶紧看电影吧。”   李一阳点点头,坐直了身体,还把两条腿并拢了些。半晌,觉得不太舒服,偷偷朝方彤彤看去,见她正认定盯着荧幕,他松了口气,然后调整了一下坐姿,双手交握放在腿上,小心翼翼地挪到那个地方揉了揉——刚才那一下还挺疼,当时光顾着惊讶了,都没来得及反应。   方彤彤脸蛋通红,她觉得手心里似乎还留着那种触觉,忍不住把手背向身后,使劲儿擦了擦。   见方彤彤两人乖乖看电影了,夏昶典也放下心来,他借着抓爆米花的动作,悄悄朝他哥那边靠了靠。钱尔白看了他一眼,然后握紧了他的手。   电影一结束,方彤彤和李一阳便起身离开了,两人因为之前的触碰多少还有些尴尬,你咳嗽一声,我咳嗽两声地,谁也不愿意先开口说话。一路走一路咳嗽,方彤彤突然被口水呛到,真的咳嗽了起来,发出一连串的“咳咳咳”,咳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李一阳赶紧给她递过水,道:“你也太好胜了吧,突然咳这么多声。”   方彤彤接过水喝了一口,道:“那当然,你方哥我从来就没输过!”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笑起来,之前的尴尬气氛瞬间消匿无踪。   李一阳看着笑得格外豪放的方彤彤,感觉她隐隐有哪里不太一样了,但是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此刻的方彤彤似乎格外的……吸引人,像是在发光一样。   方彤彤笑完了,把水还给李一阳,见他盯着自己看,疑惑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然后一挑眉,露出个霸道总裁专用的邪魅笑容,道:“女人,看我干什么,爱上我了?”   李一阳一噎,白她一眼,做了个呕吐的表情,道:“呕!辣眼睛。你是不是忘吃药了?”   “说什么呢?女人,你是不是就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女人,你成功了!我方霸总今天就要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玩火尿炕!”方彤彤搓搓手,朝着李一阳扑了过去。   李一阳身手矫健地躲开,然后甩着兰花指骂她:“呸,臭流氓!”   两人又打打闹闹地跑出了电影院。   钱尔白和夏昶典两人这时才慢悠悠地走出了影厅。   约会途中突然碰到了自己的学生和妹妹,紧张之余又有些刺激。   卫生间里,夏昶典挤进钱尔白的格子间,把手伸进他哥衣服里,暗示的意味不言而喻。   钱尔白按着夏昶典的后脑勺狠狠地亲了一会儿,又十分冷静地把人推出了格子间。   夏昶典有些不满,心想:有本事你晚上的时候也做正人君子。   晚餐订在一家法式餐厅。   法餐重在情调,精致的摆盘,柔和浪漫的蓝调,隔着玻璃杯中潋滟的红色酒液,看着爱人那双如夜空星辰一般的眼眸,酒不醉人人自醉。   去宾馆的路上,夏昶典抱着钱尔白的胳膊,歪着头,靠在他哥的肩上,脸红扑扑的,他冲着钱尔白的耳朵吹气,然后傻乎乎地笑:“哥,你真好看。”   钱尔白被他扯得歪歪扭扭,只得把胳膊抽出来,揽在他的腰上,防止他摔倒,同时应和他道:“嗯,点点也好看。”   夏昶典撅起嘴要亲亲,不亲就不走,钱尔白把人拉到树影里,使劲儿亲了亲,问:“可以了吗?”   夏昶典摇头,“你亲得太用力了,我不高兴,我要温柔的亲亲。”   钱尔白捧着他的脸,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半晌,微微垂下眼帘,在他唇上轻轻地一触,良久,才分开,道:“这回呢?”   夏昶典的脸更红了,他乖巧地点点头,然后抓着他哥的手乖乖跟着走了。   刚进入房间,夏昶典拿着房卡还没来得及插进卡槽里,就被钱尔白按在了墙上,外套被扯掉,上衣的T恤被撩过头顶,却没脱掉,而是束着他的双手压在身后。   钱尔白贴在他的耳边,轻轻咬着他的耳垂,低声问道:“装醉好玩吗?”   夏昶典感觉到一阵一阵的颤栗,心跳也不受控制地加快,他连忙摇头,却不挣扎,抬起头露出脖子与喉结,眼睛看着钱尔白的,声音沙哑性.感:“哥……”   钱尔白把人抱起来,轻咬着他的喉结,快步朝房间中央的圆床走去……   一曲必,夏昶典浑身湿透,伏在钱尔白身上喘.息着,他的眼角残留着余韵的红,眯着眼睛睨着他哥,声音哑得不成样子,道:“你不是要做正人君子吗?”   钱尔白帮他理了理汗湿的头发,亲亲他的额头,笑道:“不是已经在做了吗?”   夏昶典脸倏地红透,抬手打了他哥一下。过了一会儿,又去亲他哥的眼睛,磨蹭道:“再来一次吧……”   钱尔白没有说话,只是翻身把他压住……   一个月的暑假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自那天在电影院里碰到方彤彤,夏昶典便默认公开了他和钱尔白的关系。   方彤彤早有准备,于是也没有多少惊讶,在她心里,路主任虽然很优秀,但是他哥也不差,如果非要在两个人中选一个希望他能得到快乐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她哥。   夏昶典光明正大搬去与钱尔白同居了。其实他更想把钱尔白接到他的房子里,但是一来方彤彤还在这里住着,二来如果学校有事,他哥也不方便随时去处理,所以只能作罢。   钱尔白揉了揉夏昶典的头毛,决定在两人的住处中间再买一座房子。   两人都是雷厉风行的人,很快房子便看好了,办理过户,然后就是装修事宜。   方彤彤看着整天忙忙碌碌乐乐呵呵好像马上就要结婚了似的哥哥,不禁有些担忧:哥哥现在这么投入,万一将来两个人没能在一起,他该怎么办呢?   夏昶典给了她一个脑瓜崩儿,没好气道:“少瞎想有的没的,只要你顺利考上大学,你哥我立刻原地结婚,信不信?!”   方彤彤揉了揉脑袋,还想再提醒他两句,却被她哥给撵进了书房:“赶紧写作业,明天家教来之前要是还没完成,我就把你床底下的那些小说全都没收了!”   她只得乖乖坐到桌子边去看书,但脑子里却想起了小说中看到的情节,忍不住把她哥和路主任带入了进去——小说中都是一波三折,好事多磨的,从来没有哪一对同性恋人没经过家长的反对就安安稳稳地在一起的,不知道她哥有没有想过,万一路主任的家里不同意呢?万一路主任不是认真的呢?万一路主任以后想要小孩了呢……   她越想越发愁,眉头不由得紧紧地纠结在一起。最终她长叹了一口气,道:“哎,方真啊方真,你可长点心吧……”   暑假第十天的时候,陈冉由她的妈妈陪同着来到学校,找钱尔白参加了补考。   他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胸前的固定带早就拆除了,脸上原来擦破的地方也只剩下了淡淡的白印。他和他妈妈之间的相处也自然了许多,不像一开始那么生疏。   他的妈妈说前两天他们一起去了游乐园,还在照相屋里说了一些知心的话,她感觉她渐渐融入进了儿子的世界,过两天要带他去进行心理治疗,帮助他彻底摆脱陈景峰留给他的阴影。   钱尔白笑着祝福了他们,然后向她透露了“爱与和平”这个组织的存在以及意义,并表示只要对方需要,他们会随时提供帮助。   陈冉的妈妈再次谢过钱尔白,收起了那张名片。   这场补考只考了一天,因为只是作为他个人学期水平的检验,所以并不参与全校的正式排名。考完试,陈冉和妈妈离开了学校。钱尔白送他们一起出了校门。   陈冉突然挣开他妈妈的手,跑过来看着钱尔白道:“老师,我能抱你一下吗?”   钱尔白笑了笑,张开双臂,把他搂进怀里,道:“安心学习吧,你的未来大有可为。”   送走陈冉母子俩,钱尔白也回了自己的家。   家里只有枕头一只猫,听到门响,颠颠儿地跑过来拿脑袋蹭着钱尔白的裤腿。   夏昶典去了公司,卢六六也不在,它现在是“爱与和平”的总监察官,负责组织里的一系列监督工作。   三天前,陈虎的补考终于通过了,但是长时间的相处,已经让他和卢六六生出了感情,他似乎没有那么怕狗了,甚至还领养了一只流浪的瘸腿比特犬。他的暴脾气仍旧没有得到克制,但是他通过请教专业人士,学会了打哪里既疼,又没有生命危险,还不会留下痕迹的手法。现在每次接到求助电话他都第一个冲在前面,然后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下黑手。   卢六六一开始还会制止他,但后来见他的确没有节外生枝,便也任他去了,只是事后还是会向钱尔白告状,并强烈建议罚他写检查。   第二,第三批志愿者陆续来到荷市,由陈虎三人分别负责接洽与考核,“爱与和平”渐入正轨。   由于组织中成员大多身强力壮,且喜欢玩车,所以又自己戏称为“爱与和平”机车队,之后机缘巧合下还参加了荷市与芍市跨省合作的摩托车赛,本来只是玩票的性质,没想到竟然拿了一个二等奖的名次,上了电视和报纸,最后还被省团点了名。   “爱与和平”在两个省打响了知名度,越来越多的人想要加入这个组织,但是钱尔白始终没有放低门槛,报名者无论是人品还是能力,都由卢六六周密调查,陈虎三人严格把控,经过层层选拔,暑假结束,这个组织也只有三十人出头。   不过兵贵在精而不在多。由于他们的专业性和敬业精神,“爱与和平”渐渐成为最有公信力的民间私人救助机构,越来越多的受害者愿意来寻求他们的帮助,从而也将这些一直以来隐于水下的社会问题曝光在了民众面前,引起了越来越多人的关注,并最终使得有关部门提高重视,完善机制。因为保护人权不是一句口号,光有立法还不够,还得有切实有效的执行机关与严密公正的处理方案。   陈冉的妈妈虽然留下了那张“爱与和平”的名片,但是她并不觉得会有用到它的那一天。   陈景峰已经被判入狱三年,并被剥夺了对陈冉的监护权,由于保护令的存在,他即使三年后出了狱也不能在接近陈冉,否则有关部门有权利视情况限制他的活动自由。   他被吊销了律师执业证书,并且以后再也不能从事法律相关职业。   陈冉的妈妈早些时候去探监的时候,他还是一幅死不悔改的样子,甚至威胁她三年以后有的是办法让她们母子不好过,但是三天不到,他突然又改过自新了,托人给陈冉打电话,说他知道错了,希望儿子能去看看他。   陈冉听着男人在那边声泪俱下,心中没有一点波动,他的妈妈见他拿着电话不出声,问道:“谁啊?”   陈冉淡淡地说了句“打错了”,便把电话挂断。   后来监.狱里再次打出电话来,陈冉的妈妈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陈景峰态度大变。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报应,陈景峰的三个狱友,有两个是小时候遭受了家庭暴力和虐待,并对家暴者痛恨入骨的。   得知陈景峰对自己的儿子连续施暴十三年,两人怒火中烧,趁着去工作的时候,两人把陈景峰拉到监控盲区狠狠打了个半死,后来还是被别的狱友看到并制止,才救了他一命。   两人被拉走关禁闭,但回过头来盯着陈景峰时露出的那个笑容,吓得他险些失禁。他整夜失眠,一闭眼就会梦到被人拖到角落里暴打,然后一堆人围着他的尸体吐口水,撒尿,说:“这就是那个欺软怕硬,家暴儿子的废物。”   他实在是受不了了,尤其听到那两个人即将被放出禁闭室时,他更加慌了,连忙申请换房间,但是没有人理他,他只能想到让他的妻儿来帮他想办法,帮他通融通融,打打关系。   知道了真相,陈冉的妈妈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这样的人,就算是出来了也废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才不会帮他,她只怕他不够惨,恨不得他一辈子别出来,于是便将这件事置于脑后。   但是她没有想到,一次轻敌,险些又给她的儿子带来更大的伤害。   作者有话要说:  啊呜!我马上就要写完这个世界了!! 第90章 (别人家的教导主任和他的春天)   准高三比起新的高一高二年级来, 开学要早十天左右,而且一开学,马上面临的就是入学考试。对于那些疯玩了一假期的学生来说, 这确实算得上是一个噩耗了。   方彤彤背负着她哥与教导主任未来的幸福以及与好哥们儿大学一起浪的约定,在她哥与李一阳的双重压力下, 被迫悬梁刺股补了一假期的课,在开学后的第一次考试中,竟然破天荒地又挤回了中游。   拿着手中的成绩单, 方彤彤流下了感动的泪水:苍天不负我,我方彤彤终于要崛起了!   李一阳看着她笑, 悄悄地藏起了自己冲进了年级前一百的成绩单。   方彤彤把那张成绩单捋得平平整整, 放进了文件夹里, 心想着, 以后她要是成为了一代巨富, 这就是她命运转折的开端。   陈冉离开陈景峰之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虽然依旧喜欢独来独往, 但是对于别人释放的善意也不再拒绝了,与班里同学的关系也渐渐好了起来。   张鸣和陈冉刚在医院确定关系, 第二天陈冉便被他的妈妈带走了, 两人只能通过电话来诉说彼此的思恋,还得躲着各自的家长。   开学后,似乎是要把假期缺失的甜蜜全都补回来,这一对小情侣除了上课放学, 几乎形影不离。   两人一起到食堂吃晚饭,一起到操场上散步或者慢跑。张鸣是走读生,每天晚自习结束,陈冉总会陪着他一路走到学校门口,然后看着他骑着车子离开;早上的时候,张鸣又会给陈冉买来早餐,来得早的时候就直接放在陈冉的桌子上,来得晚的时候他就敲敲对方教室的后门,等陈冉出来时交到他的手里。张鸣去和兄弟们打球,陈冉就坐在边上给他看着衣服和包,等他下场的时候给他递水……   以前两人也有过这么亲密的时候,于是张鸣的哥们儿们便也没有多想。在感情的事上,还是女孩子们的直觉要更加敏锐些。以李菲然为首的曾经写过路主任小作文的女孩子们看着这一对明显不同于寻常社会主义兄弟情的好朋友,竭力按耐住内心的激动,然后故作淡然地转移开视线,其实脑子里已经以此为人设飚过数不清多少个小剧场了,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   由高二进入高三,很多学生会经历一个茫然,或者焦虑的阶段,对未来的不确定,或者感受到家庭学校等外环境在无形中施加的压力,以及身边朋友给予的同济压力,导致学生们产生了一些自我怀疑,过度紧张,甚至消极厌学的情绪。尤其在入学考试结束后,一些成绩不太理想的学生明显受到了更大的影响。   钱尔白在校医室旁边设了一个心理咨询室,专门帮助这些学生们解决学习及生活中遇到的难题,倾听他们的烦恼,辅助他们宣泄负面情绪,通过耐心的沟通帮助他们释放或缓解心理压力,努力保持积极乐观的心态,保障他们的身心健康。   学生们对于“心理诊室”存在着误解,认为只有心里有疾病的人才会去看心理医生,这导致诊室成立了一周,却一直无人问津。   其实心理问题不光指人格障碍、变态心理等重大心理疾病,还包括情绪消沉,焦虑,抑郁,甚至单纯的心情不好也算在心理诊室的处理范围之内,而且治疗时也多是通过谈话和一些互动游戏来使来访者得到放松,而不是他们所想的催眠之类的手段。   除了对心理学不够了解,学生们自身不愿意把自己的秘密分享给他人,尤其是家长或老师等长辈也是他们对心理诊室不感冒的主要原因之一。比起向生活中熟识的人求助,他们更愿意在网上跟陌生人倾诉。在网上,人人都有虚拟的身份,所以每个人讲述的故事也可以是虚假的,这样的亦真亦假会让他们更有安全感,仿佛产生那样脆弱的情绪的人不是他们,他们仍然是现实中那个无所不能强大自信的自己。   陈冉和张鸣倒是来过诊室,两人不是一块来的,但是咨询的问题却是同一个,他们都问了钱尔白对于“同性恋”的看法。   陈冉那天听到路主任在外面打电话,猜到他的爱人也是男性,所以对于路主任的态度并没有张鸣那么紧张,他更多的是来讨论同性恋群体在未来走到阳光下的可能性。   钱尔白给他们分析了国外的同性恋群体平权维权的进展以及从被看做异端到受到法律承认及保护这一路走来的艰辛,最后说“同性恋群体在国内受到法律保护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甚至要进行一些斗争,其实你只要知道,成为了同性恋,你与其他大众性向的人在本质上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并不低俗,也不高贵,你还是你,你依旧能对社会做出自己的贡献,这贡献与你自身的实力成正比,而与你的性向无关。”   张鸣松了口气,陈冉则是若有所思。   大概是这两人开了个头,之后陆续有学生来敲诊室的门。学生们见“坐诊”的是教导主任,心里确实有些打退堂鼓,但是既然已经进来了,钱尔白就不会轻易让他们出去,不聊够四十分钟绝不放人。   其实这些孩子们现在烦恼的多是一些小问题,他们也并不急于得到解决,更多的找一个地方一吐为快,像是学习成绩下降啊,朋友关系不如以前亲密了,父母对她的期望太高,让她压力太大了等等。钱尔白这个时候就充当一个树洞的功能,静静地听他们说完,然后适当的给出一些意见,采纳与否全凭学生们自己决定。   久而久之,他便获得了学生们的信任,一些真正困扰他们的问题也渐渐吐露了出来。   有的学生陷入了感情困局,喜欢的男孩不求上进,对她提出的一起考大学的邀请不以为意,她来向钱尔白寻求意见,这样的男孩是否还值得她继续付出?   有的学生感觉受到了老师的不公正待遇,甚至他觉得老师在各个方面针对他,课上故意叫他回答难题让他出丑,动不动就叫他的家长来学校谈话,他的父亲觉得颜面无光,气得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他想让钱尔白帮他转班,早日逃离那个老师的魔爪。   有的学生家里发生了婚变,父亲出轨,外面已经有了私生子,母亲偏爱她的弟弟,两人正在商量离婚,而且看起来似乎谁都不想要她的抚养权,她感觉自己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了,每天都活在绝望之中,她希望钱尔白能给她一些建议,她该不该主动提出离开那个家?   ……   钱尔白没想到这些高中生们,小小的年纪,竟然有着这么多烦恼,其中有一些困扰却是连他都不好解决,必须慎重对待的。   现在学校工作不忙,所以钱尔白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诊室里,陈冉偶尔还会到诊室里来坐坐,不过当钱尔白的“高效又保密”的口碑在学生中流传开,陈冉要想来找他聊天就必须得预约了。   这天,陈冉预约了上午课间操时段的心理咨询,但是钱尔白在诊室里却一直没有等到他来。他有些疑惑,陈冉是个很守规矩的孩子,就算是临时有事来不了也应该会找人来说一声,或者打个电话取消预约的,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急事,让他连通知一声的时间都没有吗?   他来到陈冉的教室,见座位上是空的,他冲正在讲课的老师招了招手,问道:“陈冉去哪了?”老师也不知道,他来上课的时候,陈冉的座位上就没人。   他又在教室里问了句:“谁知道陈冉去哪了?”   陈冉前桌的男孩神色有异,看了钱尔白一眼然后低下了头。钱尔白招招手把他叫出来,问道:“你知道陈冉去哪了吗?”   男孩在撒谎和说实话之间犹豫了片刻,最终选择实话实说,道:“下课的时候他接了个电话,然后急急忙忙地跑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当时教室里除了他还有别人也看到了,若是他选择替陈冉隐瞒,而路主任再从别人口中听到了真相,一定会对他的印象降低的吧。   “电话?”钱尔白皱眉。   男孩错会了他的意思,急忙解释道:“陈冉是住校生,带手机是方便与家里联系的……”   “知道是谁的电话吗?”钱尔白问道,同时让卢六六去查监控,找出陈冉接完电话去了哪儿。   男孩苦思冥想,只记得陈冉接到电话后脸色十分难看,然后好像说了一句“你说话算话”,然后就跑出去了。   钱尔白让他回去教室,然后拿出电话拨给陈冉,显示对方已关机,他隐隐有些不安,卢六六一路查到了学校大门的监控,看到门口停着一辆出租车,车窗拉下一小半,它将画面放大再放大,竟然看到了一双格外熟悉的眉眼——陈景峰!   钱尔白面沉如水,道:“查他们现在在哪。”然后又给陈冉的妈妈打电话,那边竟然被占线了,他有些烦躁,挂掉电话快步往外走去。   卢六六快速搜索着路上的监控,看着陈冉上了出租车,车子启动,绕着学校开了一圈,然后在一家商场停下,两人从车上下来,进了商场,它努力从商场内部片段化的监控中寻找着两人的身影,终于在商场的后门看到身形相似的两人走出来,陈冉换了一件外套,被陈景峰拉着又上了另一辆车,这次是一辆没有牌照的三轮车,后门这一片儿全都是这样的车。   废了好大的功夫,它终于在满大街的三轮车中找到了载着陈冉的那辆,这还得多亏了陈冉机灵,他在经过一处违规拍照的地方时打开了车门作势要跳车,虽然被陈景峰迅速拉了回去,但还是被摄像头拍下了脸,他还趁机把钥匙挂坠卡在了门外。   一路追着钥匙坠,它终于找到了陈景峰的最后目的地,这是一处看起又古老又破旧的二层小楼,墙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拆”,陈冉被拉扯着进了小楼,楼里没有监控,卢六六没有办法了。不过从二人进入小楼,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分钟,小楼前后一直都没有人出来过。   钱尔白发动了自己的车子,跟着卢六六的导航,直奔小楼。   卢六六则继续调查小楼的背景。   这时,陈虎给钱尔白打来了电话,卢六六帮他接通了,那边传来陈虎义愤填膺的声音:“老大,陈景峰那杂碎竟然越狱了,还绑架了陈冉!我要去弄死他!”   钱尔白顿了顿,问道:“你怎么知道的?”陈景峰虽然被关在监狱里,但也不是完全与外界隔离,前一阵新闻里“爱与和平”风头正盛,钱尔白不能保证陈景峰会想不到他们在他的案子中发挥的作用,若真是越了狱出来,拼着鱼死网破报复,其中未必不会有他们一份。这使得他不得不怀疑陈虎的消息来源。   陈虎道:“白鹭女士刚打电话来求助,说陈景峰正和陈冉在一起,还说要让她后悔一辈子,然后就把电话挂了。小王正在查他们的位置。”白鹭就是陈冉的妈妈。   钱尔白让陈虎先报警,再派人去白鹭的家里安抚住她的情绪,然后把小楼的位置发了过去,道:“我已经在赶去小楼了,你们想过来可以,但是千万不要冲动,让白鹭一直给陈景峰打电话,先保证陈冉的安全。”   陈虎那边自然同意,带着兄弟们浩浩荡荡地上了车。一个人问道:“我们这样大张旗鼓地去会不会打草惊蛇,刺激到他,然后提前……”他在脖子上比划了两下,眼中带着担忧。   陈虎便有些犹豫,这时队伍里擅长犯罪心理学的新武说道:“陈景峰先是策划了越狱,然后又到陈冉的学校去绑架了陈冉,最后又专门打电话给白鹭威胁她,从他这一系列行为来看,这个人很可能有很强的表演欲.望,但同时又很自大,我推断在他想要的观众没有全部到齐之前,他应该是不会提前下杀手的。至于摩托车的引擎声,可以效仿警笛起到一些震慑作用,说不定还能够制止犯罪行为的发生呢。”   陈虎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打着了火,带着车队轰隆隆地奔向小楼。   新来的成员还有些兴奋,他追上陈虎,问道:“老板到底是什么人啊,他怎么知道罪犯会在什么地方啊?我们到了之后是直接冲上去吗?”   陈虎瞪了他一眼,道:“少说多看,不明白就跟在老队员后面学,现在,给我遵守交通规则,回队伍里去!”   新来的“哦”了一声,乖乖回去排队。   那边警察接到报案立即出警,虽然同样有些疑惑对方是怎么知道罪犯藏匿的地点的,但是这些时日到处都是“爱与和平”这个组织的传说,谁知道这里边笼络了多少民间人才,说不准就有一些很厉害的黑客呢。于是也不多怀疑,直接挂起警灯直冲小楼而去。   白鹭被组织里安排过来的女骑手安抚住,一遍一遍地给陈景峰打着电话,但一直没有被接通,她心中着急,忍不住在房子里转着圈,眼泪止不住地流。警察赶来向她了解情况,她甚至有些语无伦次,还是女骑手帮她捋顺了话序。   大概是陈景峰觉得戏弄够了,在白鹭再一次打过电话去时,他终于接了起来,他先是踢了地上的陈冉一脚,陈冉发出一声痛呼,白鹭紧张地叫道:“儿子,小冉!你怎么了?!陈景峰,你不要乱来,你有什么事冲我来!”   女骑手连忙冲她比手势,示意她冷静,把态度放软了,先稳住陈景峰。白鹭深吸一口气,但还是抑制不住声音的颤抖,道:“陈景峰,我求求你了,别伤害小冉,他是你的儿子啊。”   这时警察的手机突然响起一声,他赶紧接起来,快步往门外跑,但是陈景峰还是听到了,问道:“谁?你和谁在一起?你报警了?”   白鹭慌了神,拿着电话不知道该说什么,眼泪流得更凶,只能更加放低姿态,求他放过陈冉。   女骑手急中生智道:“陈先生,你好,我是陈冉的班主任,今天我本来是来家访,没想到竟然碰上了这样的事,您是陈冉的父亲,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当面谈谈,非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伤害孩子呢?”   “谈谈?”陈景峰冷笑道,“他们当初把我送进监狱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要个我谈谈,这个小白眼狼当初都没顾念着我是他爸爸,现在想起来了?”陈景峰看着地上灰头土脸的陈冉,不屑地从他身上跨了过去,然后站在沾满灰尘的窗户前朝下看着,他又道,“说起谈谈,我倒是想和贵校的一位姓路的老师好好谈谈。麻烦这位班主任同志帮我向路老师转达一句话,就问他:你想不想看着曾经费尽心力帮过的学生一瞬间失去他的未来?”   白鹭焦急地喊着陈冉的名字,但是陈冉被堵住了嘴,根本无法回应她,陈景峰也不急着挂电话,来回踢打着陈冉,然后让他的呻.吟传回到白鹭耳中,享受着折磨这两人的快乐。   那边警察接完电话走进来,叫女骑手出去道:“刚才分局的同事打来电话,说嫌犯陈景峰今天早上在监狱里偷吃了狱友治心衰的药,假装食物中毒昏迷,被送到医院救治时,趁狱警不备从二楼窗户跳下去逃跑,然后又去学校绑架了受害者,他这是有预谋的计划出逃与绑架犯罪,情况比较严重,我们怀疑他是在蓄意报复,希望你能安抚好受害者家属的情绪,尽力拖住嫌犯,我们会尽全力施救。”   女骑手神情凝重,她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屋里。   这一会儿功夫,白鹭已经六神无主了,女骑手走进去的时候,她已经被挂断了电话,现在正要给路主任打电话,因为陈景峰要跟路献谈谈。   女骑手不知道他们的老板就是路献,不赞成她把无辜的路人拉进来,于是劝她冷静一点,不要被陈景峰牵着走。   白鹭整个人都处于崩溃边缘,疯魔的丈夫,生死未卜的儿子,她只想要让她的儿子平安,为此就算是和魔鬼做交易她也在所不惜。她甩开女骑手的手,声嘶力竭地大吼道:“这是我的儿子,我要救我的儿子,有什么错吗?你为什么要阻拦我!”   女骑手皱了皱眉,没再火上浇油地阻拦她,只是冷静地劝她说:“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满足了他的要求,他又提出了更过分的要求怎么办?万一他再没有任何要求了,提前伤害你的儿子怎么办?”   白鹭颓然地跪坐在地上:“那怎么办?那怎么办?”   女骑手小心地拍了拍她的背,道:“再给陈景峰打电话,找些你们过去的美好的回忆来说,唤起他的同情心,千万要冷静,一定要坚持听到陈冉的声音,即使是挨打时候发出的呻.吟,也比没有声音要好。”   白鹭泪流满面,哆嗦着手又打过去。   钱尔白此时已经绕到了小楼的后面。卢六六查到小楼是陈景峰父亲的财产,陈老爷子意外身亡之后,这栋房子便继承给了陈景峰,但是陈景峰即使是最困难的时候,也宁愿在外面租房子住,也不回这里。   钱尔白直觉这其中有着问题,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仔细看着小楼的结构图,然后终于找到了地下室的外部入口。通风口已经生锈了,他费了一番工夫才把它卸下来,洞口正巧够一个成年人钻进去。   他顺着洞口下到地下室里,然后把小楼的结构图也发给一份给陈虎,并让他转交警察,自己则摸索着从地下室潜行上去。   陈虎一行人也很快赶到,在楼跟前拧着油门,吸引着屋子里陈景峰的注意。   听到熟悉的声音,陈景峰恨得牙痒痒,那天就是这帮人,坏了他的计划,又毁了他整个人生。他隔着窗户看着楼下那一群彪形大汉,突然有些胃疼,其中一个光头袒.露.着胸肌的男人,像极了在狱中打他的那两人中的一个,他不由得有些胆怯,但是一想到他一会儿的计划,他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在心理暗示自己:“你连死都不怕了,还怕挨打吗?”   警察也赶到了,他们分成两批,一批留在楼体正面,拿着大喇叭朝陈景峰喊话,另一批又兵分两路,一队人从地下室进入,另一队门外候命,随时准备撞门攻楼。   小楼是偏老式的小洋楼结构,外门是双开的乌檀木门,强攻有一定的难度,爆破的话,又怕楼体年久失修,坚持不住,最好等地下室的那波同事钻上来打开门,两方里应外合,效率更高。   陈景峰打开了窗子,笑道:“来了不少人啊,路老师来了吗?白鹭呢?怎么没来,她不想看他儿子最后一眼了吗?”   警察劝他到:“陈景峰,你不要冲动,趁着现在还没有做下错事,回头是岸,你的未来还很长。”   陈景峰冷笑起来:“未来?我哪有未来?我的律师证被吊销了,事务所被查封了,我以后一辈子都不能再当律师了,我还能干什么?你说我有什么未来?!”他越说越激动,最后直接把陈冉从地上拉起来,压在窗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刀来,比在陈然的脖子上,恶狠狠地说,“都是你这个小兔崽子害的!老子一辈子都毁了,你高兴了吗?你满意了吗?”   陈冉扭头“呜呜”地似要说什么,但是因为他的嘴被堵着,只能发出含糊的声音,陈景峰把布子从他嘴里扯出来,道:“你想说什么,说啊?”   陈冉剧烈地咳嗽着,咳得眼睛通红,咳得被踢打过的全身都在作痛,但他却努力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对陈景峰说道:“你活该!那是你罪有应得!”   陈景峰扬手便打,但在看到陈冉下意识闭眼躲闪的时候,他又觉得意兴阑珊,他道:“是啊,你说得对,是我活该。”他甚至抬手帮陈冉拍了拍身上的土,感叹道,“人生啊,就是一个循环,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你的生命就走入别人的设计。”   他环视着这个破败的屋子,眼中带着一丝怀念,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陈冉不知道他突来的感性是因为什么,但是此刻心中升起的危机感丝毫不比刀架在脖子上时少。他警惕地盯着陈景峰,不动不言。   陈景峰也没指望他回答,他像是在演独角戏一样,指着房间的一角,说道:“这是你的爷爷,我的父亲的房子,这里,原来是一张床,他老人家就是在这张床上睡着去世的。他死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感到痛苦,没有人陪伴,挣扎时也没有人可以求助,不知道他那时有没有一丝后悔过。”   陈冉打了个冷战,觉得陈景峰话里有话。   钱尔白贴着墙根,听到了陈景峰的话,心中一突,他在心里问卢六六道:“陈景峰的父亲的死因是什么?”   卢六六找到了当年的尸检报告,上面写着被呕吐物窒息而死。但是由于家中没有其他人,陈景峰又想让他父亲体面地走,所以法医便没有进行解剖,因此报告上并没有写导致呕吐的原因是什么。钱尔白感觉这件事一定与陈景峰有关。   陈景峰没有在意陈冉的沉默,他陷入了自己的回忆,想到自己终将步他父亲的后尘,他不禁有些惆怅,同时又有些激动。   他摆弄着手里的刀子,笑得状若疯癫,他道:“这就是宿命,我的父亲在这里对我施暴了整整十八年,而我呢,又对你施暴十三年,说起来,我还是仁慈的呢,是吧?今天这一切将做个了结了。二十多年前,我结束了父亲的生命,今天,也将由我的儿子,你,来结束我的生命,但是,我的儿子,你将继承我的遗志,就如同我将它从我的父亲那里继承过来一般,像继承我的遗产一样继承我的残暴,把它一代代传承下去,你会像我一样,对你自己的孩子施暴,然后又会像我们一样,在自己的儿子手中结束这一切。”   他像个蹩脚的舞台剧演员一样,夸张地念着这些血.淋.淋的台词,他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样,激动地挥舞着手臂,拉着呆若木鸡的陈冉再次来到窗前。   警察和车队的成员焦急地朝上看着,喊话的人已经换了另一个,他坚持不懈地喊着:“你不要激动,有什么要求你可以提出来!千万不要伤害无辜!”   陈景峰突然笑起来,道:“不无辜,一点也不无辜,他罪有应得!”他把刀子塞进陈冉的手里,然后又拉起他的另一只手握在刀把上,接着两只手抓住陈冉的手,把刀尖在自己肚子上比划着。   他冲陈冉笑笑,道:“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遗憾的是,你的母亲不在这里,你那个多管闲事的老师也不在,不能看到你破茧成蝶的这一刻了。”   陈冉哆嗦着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他道:“你疯了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景峰又抓着他的手移到自己的胸口,皱眉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这是你的宿命,我,杀了你的爷爷,用一粒普普通通的药片在睡梦中杀死了他,让他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哈哈,他多么风光得意的一个人竟然死得这么寒碜。现在,是你来杀死我的时候了,你杀死了我,就完成了这一个循环,多棒啊,家暴的父亲终将被被家暴的儿子亲手杀死。”他把胸口往刀尖上送了送,道,“来吧,我准备好了!”   他的眼中带着狂热,仿佛是要为了什么伟大的事而献.祭一般。陈冉看着他说不出话了,脑海中仅剩一个声音:他疯了!陈景峰,疯了!   这时,陈景峰对陈冉磨磨蹭蹭的动作感到不满,他啧啧两声,直接朝刀尖上撞过去;陈冉尖叫起来,拼命挣扎,想要把手抽出来;警察小心地贴着墙角朝楼上跑去;有人打开了一楼的门,楼外的警察与陈虎他们正朝门里冲进来;远在千米之外的白鹭正拿着电话一遍遍地打着,脸上的泪水像断线珠子一般滚落……   钱尔白突然动了。   他飞快地冲进来,一把抓住陈景峰的衣领,旱地拔葱一般一个抱腹背摔,将人掼在地上,并且紧接一招蝴蝶结制动,扔掉了陈景峰手中的刀子,等警察冲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人民教师勇擒匪徒的战斗结束画面。   接下来警察接管了现场,钱尔白赶紧去看陈冉的情况,陈冉惊魂未定,整个人显得有些呆滞,他把陈冉带到了另一个房间,摸着他的后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半晌,陈冉突然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像是溺水的病人被突然吹入了第一口气。   钱尔白把他抱在怀里,拍着他的背道:“好了,你安全了,不要怕。”   陈冉嚎啕大哭,把整个人埋在钱尔白怀里,哆嗦个不停:“老师,老师,他疯了,他疯了!”   陈冉被陈景峰拿妈妈的安危骗出校门,结果到了这里才发现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绑架妈妈,对方的目标一直都是他。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非要逼自己的儿子成为杀人犯,除了疯了,别无解释。   钱尔白轻轻地拍着他,安抚着他的情绪,心中也是一阵的后怕。要是再晚上一步,要是那把刀扎了进去,要是陈景峰真的死了……陈冉这一辈子就完了。   警察先把陈景峰带了下去,然后才来通知钱尔白两人出去。完成了人.质解救任务,众人都松了口气,其中一个警察看了看钱尔白,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道:“身手不错啊,练过?”   钱尔白笑了笑,没说话,他把外套脱下来,遮在陈冉头上,然后护着他走了出去。   白鹭那边收到通知,正和女骑手在赶过来路上。   陈虎过来叫了声:“老大,你没事吧?”   车队众人大多数都是第一次见这个幕后老板,此时一个个好奇地探过脑袋来看着。   钱尔白摇了摇头,带着陈冉走到远离警车的地方坐下,陈虎递过来一瓶水,看着陈冉满脸心疼。这孩子小小年纪多灾多难,摊上那么个禽兽不如的爹,真是太可怜了。   陈冉捧着水瓶喝了两口,又呛到了气管里,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钱尔白帮他拍着背,想到刚才听到的那些话,那些蛊惑人心的宿命论,他有些担心陈冉会被蒙蔽,说道:“他的那些话都是疯话,你千万不要当真。”   陈冉咳嗽渐渐止住,他点了点头道:“我知道的,他吓不到我。他说的那些循环,宿命,轮回,统统对我都没有用,我不会在意的。”他眼中还闪着泪花,但是目光却极为坚定。   白鹭赶终于赶到了,她把陈冉从钱尔白身边一把抢过,左右看着,看到儿子脸上胳膊上又添得新伤,忍不住流下泪来,她把陈冉紧紧地抱在怀里,泣不成声。   陈冉被送进了车里,白鹭抹干了眼泪,过来感谢钱尔白和陈虎他们,今天要是没有他们,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甚至想给他们跪下道谢。   钱尔白拉住了她,让她赶紧回去陪着陈冉,他把手机录到的陈景峰说的话发给了白鹭,道:“陈冉今天受了很大的刺激,你一定要注意他的心理情况,一定要及时做心理治疗,不然很容易出现创伤后应激障碍的。”   白鹭点点头,赶紧回去找陈冉。   送走了陈冉母子二人,众人接受了警察的例行询问,然后便各自散去。   钱尔白还要回学校上班,便把后续的事宜交给了陈虎处理。   陈虎爽快应下。   白鹭听完了钱尔白传给她的录音,整个人像掉进了冰窟窿,从里到外的冷得透骨。她没想到自己曾经同床共枕六七载的男人竟然是一个谋杀犯。她不由得庆幸儿子及早离开了他,同时又有些后怕,若是儿子没有逃离,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把音频证据交给警方,这件二十三年前的以意外定型的案件被重启。   音频中,陈景峰已经自爆了谋杀父亲的动机与作案过程,面对铁证,陈景峰供认不讳,他甚至还笑嘻嘻地又翻出了几桩包庇杀人犯,为罪犯洗脱嫌疑的胜诉官司,整个人的精神显然已经不正常了。不过谋杀父亲,家暴儿子,甚至绑架儿子策划自杀案,都是在他神志还清醒的时候犯下的,所以数罪并罚,最终,他被判十七年有期徒刑。   这件案子引起了一片哗然,有人想要浑水摸鱼替陈景峰辩护,想抓着警方并不能证明陈景峰在策划出逃绑架时神志仍然正常,企图为陈景峰赢得减刑,以此替自己打响名声,但有种想法的,都被一个神秘团体警告了,最后只得乖乖坐下来,不敢再蹦跶了。   由于陈景峰神志失常,他便被转移到了荷市二所精神病院,积极治疗,严格监管,若是神志恢复,就重新转回普通监狱,若是一直这样疯疯癫癫的,那就一直关着。   许多人觉得就这么让他疯了,连收到了惩罚都毫无知觉,简直太便宜这个人渣了,也有人怀疑他是不是装的,谋杀他父亲都过了二十多年了,一直心无芥蒂地过得好好的,甚至还成为了有名的刑事律师,怎么突然就疯了呢?   钱尔白没有怀疑陈景峰疯这件事的真实性,人的精神领域复杂又神奇,既强大到能接受一切巨大的冲击,同时又脆弱到一句话就能令其崩溃,一切都有可能。另外,就是他没疯,是在装疯卖傻,十七年过去,他还能不能保持自己的真实,谁也说不准。   陈冉到底还是受到了影响,他每天都在做噩梦,几乎没有办法独处,也没有办法读书,白鹭只能为他办理了休学,带他去找最专业的医生。   张鸣知道他办理了休学并且要离开荷市之后哭着抱着他道:“我们的约定怎么办,你离开了还回来吗?要不我跟你一起走吧?”   陈冉反抱住他,摸了摸他的头,道:“别说傻话,你不能跟我走,你要为自己的未来负责,也要为我们的未来负责。你安心学习,好好考试,就考我们都要去的那个学校。我,我会努力追上你的。”   陈冉离开那天,张鸣偷跑去车站送他,两人在月台抱着痛哭,不忍分离。白鹭默认了两人的关系,对重情重义的张鸣还是比较满意的,也没有催两人。   钱尔白帮着他们把行李送上火车,下来就看见张鸣抱着陈冉不放,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他没有责怪他逃课,默默看着他们说完最后的道别。   陈冉又扑进钱尔白怀里,使劲抱了抱,擦擦泪笑道:“老师,其实我有一句话一直想跟您说,”他退出钱尔白的怀抱,迈步上车,然后又回头道,“我能叫您路爸爸吗?”   钱尔白错愕,转而又失笑道:“当然可以。”   陈冉笑起来,冲他挥手:“再见路爸爸!”然后又冲张鸣挥手,“再见!”   火车开走,张鸣耷拉着眉眼心情低落,钱尔白拍了拍他的后脑勺,道:“走吧,人也送了,车也走了,你也该回去写检查了,三千字,一个字都不能少。”   还没从男朋友的离别伤感中恢复过来的张鸣立即陷入了呆愣中,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只恨刚才哭得太凶,现在反而欲哭无泪。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这章二合一,明天还有一些收尾工作,这个世界就彻底结束了,感谢大家不离不弃的陪伴,爱你们!   (修改了一下错别字,填了几处细节。今天三点才写完,太困了,就没检查,见谅~)   感谢在2020-04-10 02:44:05~2020-04-11 03:12: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酸奶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此世界终)   新的学期开始, 荷市二中多了一批鲜嫩的面孔。   高一新生们刚刚来到新的环境,见什么都新奇,做什么都充满了热情。   优美的校园环境, 优质的教学设施,优秀的师兄师姐们, 优雅的教导主任……   女孩们在看到新生欢迎会上讲话的教导主任竟然是一个大帅哥时,不由得握起小手激动了起来,就冲着这颜值, 我放弃一中/三中/四中/五中……而来这里就是我做过的最英明的决定啊!   新高一学生的教室安排在原高二年级的楼层,而新高三年级则整体上移了一层, 搬到了原来高三年级所在的四楼。   这样安排既是给高三学生创造一个比较安静的学习环境, 也是一个小小的升学仪式, 校方试图以这种方式提醒学生们“高考在即, 打起精神来”, 同样也希望他们能够延续上一届考生的势头,齐头并进, 再创佳绩。   在高三开始备战高考的时候, 高一的萌新们正忙着熟悉校园环境,忙着交朋友, 适应新的作息, 课程,以及接触绝对新鲜的玩意——军训。   军训是每个高一新生入学的第一课,也是将“理想总是丰满的,现实总是骨感的”这一人生哲理言传身教给这些天真可爱的孩子们的第一课。   经此一课, 曾经对军哥哥们怀着一丝憧憬的小女孩们,在被狠狠操练了一个礼拜之后只想为自己献上一曲《梦醒时分》,而这短短的一周又不知道劝退了多少曾有着迷彩梦的少年。当他们汗流浃背地站在烈日下烘烤,当他们浑身臭汗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所有人都听到了一个声音在他们耳边谆谆告诫:“吃苦耐劳,你们还差得远。”   善良的学长学姐们都是过来人,他们远远观望着操场上日渐黑瘦的弟弟妹妹们,嘴角微微扬起一丝满意的弧度,伸出手指探探今天的风向——巨热,无风,嗯。正是灵魂得到升华的好机会。   军训结束,新学期便正式开始,钱尔白这个生理老师便也正式走马上任了。   听说生理课的老师正是那个开学典礼上“一眼万年,惊艳时光”的大帅哥,学生们兴奋地搓起手手,长得好看的人讲课一定也不错吧。   之前校长任命钱尔白为生理课老师,并让他随便讲讲,但是他没想到钱尔白并不是个随便的人。   他看着路主任提交的有关组建生理模型展览室和邀请省三院专家来校开办讲座的申请,觉得事情走向不怎么对了——不是说叫你随便讲讲吗,这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随便的样子好吗?   校长认为生理课没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地对待,于是以超出财务部预算为由将之直接驳回。   钱尔白可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他拿着家伙什给校长上了一节“性.教育与学生身心健康及未来发展之间的必然联系”的主题教育课,听得校长头昏脑涨,只记住了“敷衍的性.教育是教育的最大失职”,迷迷糊糊地就签了字。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事态已经不可阻止了,他也只能被迫接受以往只是打打酱油的生理健康教育课一下子成了学生甚至老师们的重点必修的事实。   不过他看着一个个面容还稚嫩的孩子们神情庄重地看着专业人士指着一张张生理结构图讲解各个部位的名称,构造与功能,之后还两人一组地练习给香蕉穿小雨衣,并由专业人士检查结果并现场打分,校长依旧有些喘不上气来。他年纪大了,受不得这样的刺激,在他想来学生家长们估计也不见得能受得了,他还是守好了这个秘密,不要让家长们知道为好。   校长这头战战兢兢地遮遮掩掩,生怕被家长朋友们知道了,那边钱尔白却直接把家长们约到线上开了一次座谈会,给他们说清楚性.教育的意义,又举证了一些因为性教育缺失,导致孩子们屡屡成为恶性侵害事件的受害者,甚至是施害者的事例,然后说明学校开展生理健康教育应该达到的目的与效果,并出示了授课老师们专家级别的资历,最后远程直播了一场高二年级的生理课。   虽然他们在看到图片和影片的时候觉得过于裸.露,但是老师之前已经说了要从医学的角度出发,以学术研究的目光看待这些内容,因此都没有反应过激。   偶尔有几个想要发作的看看别人都是一脸严肃,理性探讨的模样,也只得安耐下来,生怕被冠上一个“淫.者见.淫”的帽子。   最主要的是,钱尔白开头说的那些少年.犯和被侵.犯的例子,太过惨痛了,他们不能不提起小心来。   生理课的规模就这样被确定了下来,并成为了荷市二中的传统,之后还得到了省教育部的表扬,甚至作为公开课到全国参加比赛,并获得了特等奖的荣誉。   看着校史馆中新增的第一个全国特等奖的奖牌,校长一时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苦恼。   在第一学期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许梦瑶重新回到了学校,因为缺失了之前的记忆,又因为休养而延误了新学期的课程,她的学习进度比之同期学生落下了好大一截,只得被编入平行班重头学起。   她和蒋熙彻重新成为了好朋友,关系比之以前更加亲密。对许梦瑶来说,这是她从零开始的第一段友谊,但对于蒋熙彻来说,却需要把之前的自动存档完全清空,把对方当做陌生人来重新接触,因为失忆前后的许梦瑶完全就是两个人。   蒋熙彻担心许梦瑶进入平行班会产生心理落差,于是特意到她教室里来安慰她,还把自己的趣÷阁记借给她看。许梦瑶抱着蒋熙彻晃悠,道:“小熙你对我太好了,我都想嫁给你了!”   蒋熙彻把她从身上扒下来,又在她剪成蘑菇头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道:“少废话,给我好好做题啊!”   看着现在这个真实不做作的许梦瑶,蒋熙彻忍不住想笑:没想到她失忆之后这么可爱,就是审美明显变差了。她盯着许梦瑶身上亮瞎眼的荧光绿T恤,嫌弃地皱起了眉。   张鸣一直与陈冉保持着联系,两人通过手机交流着各自的生活。张鸣看着陈冉发在微博上的各地名山大川的旅游风景照,看着他一日一日渐渐开朗起来的笑容,不禁为这个多灾多难的男孩终于走出了过去的阴影而感到开心,同时又生出了一丝落寞,他其实还是希望他们能够彼此扶持,一起学习,一起进入心仪的大学的。   少年的爱慕,思短而情长。   方彤彤一整个高三都在奋起直追,但由于前期拉下的太多,最后两次摸底时勉强爬上了一本线,但离李一阳想要去的学校还差着七八十分。   李一阳安慰她说:“想开一点,反正现在是等分数出来才填报志愿,说不准高考那天我发挥失常,最后只能去学挖掘机呢,到时候我们正好手拉手一起去。”   方彤彤翻了个白眼,又忍不住笑道:“我看你才是想不开,哪有这么咒自己的。”不过李一阳的安慰还是起了点作用的,她确实没有那么紧张了,但是也并没有放松对自己的要求。   时间转眼便又进入了高考季。   高考那天,夏昶典来送考。   这些年来,神迹成功跻身为全国乃至世界顶尖游戏公司,他也被评为全国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频繁现身于各大电视网媒,新闻报道中,成为无数男女口中的最佳老公、大众情人以及新晋“爸爸”。   他的私生活干净得像是一瓢清水,身边从未有过私交过密的异性友人,他的生活轨迹就是公司,家两点一线,狗仔们想要给他编造一些“夜间私会”的花边新闻都无从下手。每天不是在公司熬夜加班,就是在家补觉,最多再去趟学校,但那也是为了去见他的妹妹。   看着大佬的作息日程,网友们不禁陷入疑惑:明明同样都是修仙党,为何方总的发际线却依旧坚.挺?难不成脱发还有颜值及资本的歧视?   夏昶典穿着一身深红色带银色暗纹的西装,为了上镜显得成熟有型而特意蓄起来的钢铁侠同款胡须没来得及刮,和一身酒红色西装的路主任站在一起,仿佛一对新婚夫夫。   方彤彤迅速地挨个儿抱过两个人,然后郑重许诺:“你们放心,我一定会考上大学的!”在跑向考场的路上,她回过头又看了两人一眼,脑中突然冒出一个不合时宜又有点邪恶的想法:她哥和路主任,到底谁是top呢?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方彤彤整个人都有些虚脱,只想回家睡觉。李一阳心里既惦记着想问问她考得怎么样,又心疼她此时的憔悴,只能搂着她的肩膀使劲拍了拍,道:“别怕,就算是蓝翔技校哥哥也陪你去。”   方彤彤有气无力地踩了他一脚,“乌鸦嘴,给爸爸爬远!”   成绩出来,方彤彤超常发挥,高出一本线六十多分,两人成功去了同一所学校,不过方彤彤选择了一个相当冷门的专业——葡萄酒学,听起来像是随口编的,但确实是Z大的特色学科。   李一阳有心劝说,但是方彤彤铁了心就要选这个,在她看来,葡萄酒学,顾名思义,每天不就是品品酒,聊聊天,小资情调,快意人生,简直不能再完美。   李一阳却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开学第一天,方彤彤便和寥寥二十名小伙伴们一起被老师带到了葡萄园,讲解了一整天的葡萄酒历史,半个学期过去了,除了第一节 课闻了闻各种名贵的收藏酒,之后一直在园子里,种葡萄!   头戴帷帽,脚踩胶鞋的方彤彤挥汗如雨,除草除虫累得她腰酸背痛,看着诺大个葡萄庄园欲哭无泪——只恨当初太天真,没有详细调查,想当然地就报了名,想她堂堂杰出青年企业家之妹,未来的某一行业大佬,竟然沦为一代果农,这究竟是苍天的玩笑,还是命运的捉弄?   “都不是,是你蠢。”李一阳摇晃着红酒杯,发出无情的嘲笑。   方彤彤挥手一个抱枕砸过去,她现在看到红酒就烦。   司仪敲门进来,道:“伴郎伴娘该入场了,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方彤彤站起来,理了理头发,做淑女状,她突然有些紧张,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李一阳放下酒杯,走过来向她曲起手臂,道:“别担心,一切有我。”   方彤彤伸手挽上去,两人相视而笑,门缓缓推开,踏步于金红色的地毯,耳边仿佛响起《婚礼进行曲》。   花桥的另一端,钱尔白注视着一身洁白西装的夏昶典由方彤彤和卢六六陪伴着缓缓走来,眼眶不禁微微湿润,这一刻,时空重叠,他恍惚间回到了多年以前的那场婚礼,也是这样,只有二三亲朋,四五好友。   夏昶典走到他对面站定,看着他笑,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虽然没有那一纸契约,但与子成说,心照不宣。   摄像挥挥手道:“两位看这里,我们拍一张照片!”   两位新郎各穿黑白礼服,双手交握,相视而笑,眼中只有彼此,在他们的脚边,蹲坐着一猫一狗,乖巧地望着镜头。   白光闪过,画面定格,一瞬永恒。   李一阳眼眶也有些发红,他默默看着方真身后的方彤彤,女孩一袭长裙,长发披肩,明眸皓齿,恰比六月菡萏更显娇艳。他突然希望一会儿新郎手中的那束捧花会落在她的怀里。   路建瓴握住了妻子的手,看着儿子与他的丈夫互相交换戒指,然后紧紧拥抱,他也不禁鼻根发酸,此刻,他切实地感觉到了何为“有爱无类”,也是从这一刻起,他成为了同性婚姻法案的支持者,并决心为这个群体做些什么。   路妈妈拿手帕擦着眼泪,从心底里替儿子感到高兴,也庆幸当初及时劝阻了老路,没有让他做出后悔的事。   陈虎三人作为“爱与和平”组织的第一批志愿者,也是现在明显上的负责人,同时更是钱尔白的忠实拥趸,自然收到了婚礼的请帖。此刻也在现场猛男垂泪。   陈虎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衷演娱乐公司的罗成刚,正是钱尔白第一年送考时在三中遇见的那名星探兼经纪人。在罗成刚的运作下,陈虎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名三流打星,在很多电影电视剧中饰演男三男四之类的配角,走在路上也能有人拦住他要签名了。他还接了几个运动器材的广告,上了一次公交车站边的站牌广告,不说大红大紫,也是小有名气吧,总算是圆了他的演艺圈之梦。   罗成刚对于钱尔白还是念念不忘,总撺掇着陈虎,让他劝钱尔白进圈试水,甚至不惜动用关系把他的一个导演朋友在拍的校园网剧的取景地设在二中,只为了让钱尔白出境。在他想来,人只要出名了,享受到了被人追捧的快.感,就很少愿意再重归平凡。   但是钱尔白就是这样一个不同寻常的人,他不介意出名,也不怕麻烦,但就是不愿意当明星,当演员,他只想当一名人民教师,他执着的舞台就是小小的三尺讲台,毕生的追求就是植桃李树,育百年人。   钱尔白与夏昶典结婚之后便搬到了两人一起装修的房子里,他们依旧很低调,以至于人们只知道两人已经结婚了,却不知道结婚对象就是两人。   方彤彤参加完婚礼就继续回去种葡萄了。她现在已经爱上了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看着自己亲手种下的小葡萄藤慢慢长大,在自己的悉心照顾下抽芽长叶开花结果,然后再摘下带着霜花的饱满葡萄亲手酿造一瓶葡萄酒,待酒成之后,焚香,沐浴,换一袭华丽裙裙裳,再奏些个来自资本主义国家的靡靡之音,取一琉璃盏,将鲜红琼浆缓缓倾倒,捧其于掌上,摇晃,端详,嗅闻,品尝……这才是仙女应该过的日子!   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方彤彤擦了把汗,觉得手中的修枝剪挥舞得更加有力了呢。   又是一个新的学期,张鸣升至大二,身为学生会副主席的他挑起了迎新的艰巨任务。   他坐在凉棚下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机,陆续有大一的新生循着指示牌过来问路。他从一开始地紧张期待到现在慢慢失望懈怠,往往一闻声便递出一张报道安排表,再有问题就送出一幅学生会宣传部大佬手绘的校园鸟瞰图,态度相当的敷衍了。   陈冉今年参加了高考,并且也报名了J大,想着早点见到男朋友的张鸣才主动来这里当引导员,但是从八点坐到下午三点,他一直没有看到陈冉的影子,不由有些丧气。   又有人来问路,张鸣头也不抬递出两张纸:“工程力学的直走到头左转第二个门报到,其他专业自己看地图找。”   递出去的纸被人拿走,还不待他的手收回来,就感觉头上被人轻轻敲了一记,他诧异地抬起头来,却见一个皮肤白到几近透明的男孩笑着看着他,那两页纸卷成筒状被对方握在手里,另一端还搭在他的头顶。   张鸣愣住了,他讷讷地站起来,看着男生半晌说不出话来。   男生却冲他张开了手,笑容像山茶般灿烂,他道:“学长,请多关照。”   张鸣推开桌子,把男生紧紧抱在怀里,声音忍不住有些哽咽,“陈冉,我好想你!”   临近傍晚,十月的阳光不像八月那样热烈,也不想十一月那样清冷,它多了一丝柔和的浪漫,像淋在布丁上的焦色枫糖,像洒在蛋糕上的细白糖霜,像呵在镜子上的一片水雾,像彼此相叠时胸膛上洇出的点点汗珠……   两名青年紧紧相拥,温柔的金色光晕将他们渐渐收拢,汇聚成地面一束圆满的影,不分你我。   钱尔白终生都替路献在他所热爱的教师岗位上奋斗着,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不说桃李满天下,至少有不少学生真心惦念着他,记着他的好,功成名就时衣锦还乡,再来他的诊室坐坐聊聊,回忆一番当时年少。   “爱与和平”组织越发壮大,新生代力量逐渐成为支柱,但是组织的初心始终未曾变过。在他们的影响下,国家终于生成了完善的救助及保护机制,越来越多的条例终于能够落到实处,切实的成为了弱势群体合法权益的保护伞。   齐思怡和蒋润楚两人还是走到了一起,蒋润楚进入了夏昶典的公司,成为了一名起早贪黑的程序员,齐思怡成为了一名外科医生,并且还加入了“爱与和平”,成为妇女儿童权益专项保护小组的负责人。   以这两人这样的工作性质,外人都猜想他们多半会丁克,但是两人婚后第二年就喜获双胞胎,这给这个本就忙碌的家庭注入了双倍欢乐。   看着忙得团团转的齐思怡,741问道:“宿主,你幸福吗?”   齐思怡似有所觉,沉默了片刻,认真思索她这半生,事业有成,婚姻幸福,家庭美满,而未来也将更加美好,于是她点了点头。   看着宿主终于获得了幸福,741露出了笑容,它想,它也该去做它自己的事了。   夏昶典的公司逐渐占领了国际市场,成为与国际老牌游戏公司齐名的第九大厂牌,媒体估价他的身家已过千亿。   网友们都在羡慕嫉妒恨神迹游戏老板娘的运气太好了,找到这样有钱又有颜还有腹肌的好老公。夏昶典给钱尔白念着评论,笑嘻嘻地问他:“哥,他们都说你是最幸运的人,还说你拯救了银河系才遇到了我,你有什么感想?”   钱尔白摸着他的腹肌,道:“嗯,他们说的对。”然后低下头吻住了他的唇。   关于遗产分配的事宜两人早已经安排妥当,在钱尔白退休之后,两人便一直在全世界的旅游。卢六六每隔二十年就变换一个形象,以各种方式来到他们身边陪着。   枕头活了十九年,依旧能吃能睡,最后因为骨质疏松经常痛到动弹不得,钱尔白不得已对它实行了安乐死。卢六六很不舍,想要把它的意识体带走,但是药剂注入枕头体内的一瞬间,它的意识体也随之消失不见了,卢六六惊异之余只得作罢。   两人离开的时候已经年逾古稀,他们手拉手躺在床上,床边是身体还硬朗着的方彤彤和她的丈夫李一阳,以及她的一大群儿孙。   孩子们低声啜泣着,不忍看两位长辈离去。   夏昶典冲他们抬了抬手,然后笑道:“我们走了,你们该怎么过还怎么过,都高高兴兴的啊,再见了。”说完,他便闭上了眼。   屋中压抑着的悲伤一瞬间炸开,哭声此起彼伏。方彤彤老泪纵横,抓着李一阳的衣袖无声地念着“哥,老师……”   夏昶典闭了一会儿眼,听着耳边还有声音,他睁开眼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不由奇怪道:“诶?怎么还没走呢?”钱尔白有些无奈,捏了捏他的手指,小声道:“稍等一下。”   方彤彤听到夏昶典的声音吓了一跳,哭声立时一顿,脸上有些滑稽。   夏昶典看她略显惊恐的表情,不悦地皱了皱眉:“哼!叶公好龙,塑料兄妹情!”   这时卢六六终于回来了,它赶紧将钱尔白与夏昶典一起从身体里拽了出来,道:“抱歉,主人,统去接了个人,现在我们可以走了。”接着便打开了世界通道。   方彤彤听闻夏昶典的话,一噎,忍不住跟他哥拌嘴,但是却一直没有得到她哥的回应,这回才发现对方是真的走了,再也不会睁开眼睛逗她了,也不会和她吵架了。她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眼泪悄悄滑落。   夏昶典最后看了方彤彤一眼,然后拉着钱尔白的手走进了世界通道。   传送通道里,卢六六把刚刚和齐思怡道完别的741塞进夏昶典的意识里,道:“可能会有一些排异反应,主人你忍一忍。”夏昶典点点头,尽力放松神经。   741正在缓慢绑定夏昶典,排异反应使得他精神有些不稳。钱尔白心疼地朝他伸出手,把他抱在怀里。   夏昶典渐渐失去意识,只听得脑中缓慢读数:“95,96,97……”   作者有话要说:   菡萏(han,dan【均读四声】)   本世界终于完结了,撒花!!!   下一个世界:   镜子中的男人有着苍白的皮肤,尖利的牙齿,夜一般漆黑的长发如瀑般披散,直垂腰际,头上带着一顶高高的黑色帽子,仿佛摘下来吹口气,就能从里面拿出一只兔子。他朝走进来的钱尔白欠了欠身,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在说:“欢迎来到光怪陆离的鬼怪世界。”   世界四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第92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咚咚咚!”有人敲门。   “龙大夫, 您醒了吗?该查房了。”门外的人低声说道。   钱尔白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一张床板,搭在三条横向平行的军绿色铁架上。   他适应了一下新的身体, 皱着眉坐起来,颅脑后方传来一阵阵的空痛, 晕眩感惨杂着饥饿感,让他眼前发黑,胃里翻涌。   “嘶——”他抬手按了按脑后, 扶着床沿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屋内光线昏暗, 桌上的手机响起了闹铃, 他抬手关掉, 顺便看了一眼日期:2020/4/1 07:05:00。   外面的女孩还在小声地敲着门, 钱尔白回应道:“知道了, 马上来。”声音嘶哑,仿佛吞了一把沙子, 又在火堆里烤了一天。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一股血腥气从喉间冒出来。   卢六六担忧地看着他,问道:“要使用复原剂吗?”   钱尔白摇了摇头, 走到洗手池边, 拿纸杯接着水漱了漱口,冲淡了嘴里的血腥味,又就着水流洗了把脸。   水有些凉,扑在脸上, 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   钱尔白打了个寒战,感觉脑子清醒了几分,记忆融合后,来自原主的那种整夜高强度工作遗留下的精疲力竭瞬间也缓解了不少。   原主名叫龙刃,33岁,外科学博士,是锦市第三医院腹壁胃肠外科的一名主治医师,并且即将升任为副主任医师。年轻有为,前途远大的他,却在十分钟前突然停止了呼吸,死因,过度劳累突发心脏骤停。   他的死亡突如其来,但是却并不是毫无征象。   平日里工作繁忙,出差、手术、上班、值班连轴转,最忙的时候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白天做了一天手术,晚上还要值夜班,为了保持清醒,他不得不抽烟提神,年纪轻轻就成了一个老烟枪。   他的饮食更是从未规律过,手术排得密的时候,早上七八点进手术室,晚上七八点才出来,水都不见得能喝上一口,更别说吃饭了,身为胃肠外科的大夫时不时就要去脾胃内科转一圈,面对同事的关心与嘱咐,他总是当时笑着应下,忙起来时又忘到一边。   每一个医生在走上这个神圣的岗位之前,都会在心中刻下这样一句话:“健康所系,性命相托。”但身为医生,他却总是把患者的生命与健康放在第一位,而忽略了自己其实也只是肉.体凡胎,也会生病,也会累垮,也会透支,也会死亡。   在死亡的那一刻来临之前,没有人会知道生命究竟有多脆弱。   龙刃从没想过自己会在三十多岁,人生刚刚要开始精彩的时候突然死去,就在死亡前十五分钟,他还想着周末要回去看看爸妈,等休假的时候约小姑姑给介绍的相亲对象一起出来吃个饭。   他刷了牙,上好闹铃,躺在床上,想着就睡半个小时,然后起来去查房,接着交接完工作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他闭上了眼,却再也没能醒来,只把未尽的抱负混着十五年的医术与一身的疲惫留给了素昧平生的钱尔白。   口中似乎还能尝到一丝薄荷的清凉,钱尔白叹了口气,心情沉重。   他扯了张纸擦擦脸,回身走到床边,取下床头挂着的白大衣,沉默着穿在身上,胸前别着的工作牌与口袋里的趣÷阁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装起手机,将听诊器挂在脖子上,拉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短发,穿着白大衣,胸前挂着一张淡蓝色的身份卡,上面写着“实习医生,荆晓茉”。   她怀里抱着一叠病历夹,见钱尔白出来,眯眼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唤道:“老师。”   荆晓茉是锦市医科大学的大三学生,一周前来三院实习,她的带教老师正是龙刃。   钱尔白点点头,率先朝病房走去,道:“走吧。”荆晓茉快步跟上,亦步亦趋地走在钱尔白身后。   护士站只留了一个值班的小护士,正坐在电脑后打印着医嘱单,然后一条条贴在相应的采血管上,听到声音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疑惑道:“龙大夫,这么早您就要去查房啊?”   钱尔白道:“昨天有四个病人刚做了手术,我去看看情况怎么样。”   小护士点点头,道了一声辛苦,又继续低头做自己的活了。昨天她也值了一夜的班,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但是还得熬到交班才能回家睡觉,她忍不住念叨了一声:“哎,真是受不住啊,科室要是再不招人,咱们都要累到猝死了!”   钱尔白听到她的话,只是无奈地笑了笑,领着荆晓茉朝病房走去。   昨天手术的四个人都是七十多岁,两个老爷子,住在十二病房,两个老太太,一个住在三号病房,另一个在第十号病房。   三号病房的老太太精神还不错,见到钱尔白还挺高兴,伸着手要握他的手,道:“龙大夫真是好人啊,救了我一命。”   她的儿子提着早点走进来,见老太太抓着人不放,笑道:“是是是,您都念叨一晚上了,您这就是普通的阑尾炎,说得那么严重。赶紧把人家龙大夫放开,人家还要去看别人呢。”   老太太不理,笑呵呵地问钱尔白道:“龙大夫有三十了吧,结婚没有啊?”   她儿子赶紧打断她的话,把床底下的尿盆端了出来,问道:“妈,你想不想上厕所啊?”   老太太被他儿子这么一打岔,还真觉得有点尿意,心里挺不好意思的,只能看着钱尔白,讪讪地道:“那我们就下次再聊吧,龙医生你先去忙你的吧。”   钱尔白笑着拍拍老太太的手,道:“那我先走了,您有事儿就叫我们。”   “哎哎!”老太太挥手,被她儿子扶着半躺起来,荆晓茉跟在钱尔白身后,冲着老太微笑,老太太眼前一亮,又探着脖子问道,“闺女,你有对象了吗?”   她儿子咳嗽两声,挡住她的视线,然后把尿盆递进了被子里头,道:“妈,您快别说了。耽误人家工作。”   老太太瞪儿子一眼,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荆晓茉赶紧走出去把门关上,夸张地松了口气。此时钱尔白已经进了十号病房,她赶紧跟上。   十号病房的老太太还在睡觉,听她儿子说老太太几乎没怎么疼过,晚上睡得也安稳,早上六点钟上了厕所之后一直睡着,钱尔白放心下来,嘱咐了几句术后注意便离开了。   十二号病房里的两个老爷子正在聊天,两人早年都当过兵,也都经历过动乱年代,有很多共同话题,他们的老伴也坐在另一张空着的床上聊着天,听见推门的声音,齐齐朝门口看过来,然后又笑着道:“龙大夫来了。”   钱尔白走进来,问了两个老爷子感觉怎么样,刀口疼不疼,有没有渗液,睡眠二便是否都正常,得到一切安好的回答后,他又嘱咐两人及家属一定要在饮食上注意,一旦有哪不舒服了一定要及时叫医护人员。   两个老爷子中气十足地道:“没问题的,我们老哥俩的觉悟,肯定听从专业人士的安排!”   钱尔白笑道:“那就行,”然后看向三十四号床的家属,道,“一会儿阿姨记得把他的烟给没收了。”   三十四号床的老爷子急了,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那烟刚拆的封,一根都没抽呢,”见钱尔白面色揶揄,他赶紧改口道,“我不抽,我就闻闻味,解解馋,你要不信,”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然后目光落在荆晓茉身上,道,“就让这丫头监视我!”   荆晓茉再次被点名,受宠若惊,眼睛睁得大大的,她看了看老爷子,又看看钱尔白,见她老师笑而不语,于是会意道:“那倒不用,您把那火机给我保管就行了。”   老爷子面有难色,见满屋子人都看着他笑,于是一咬牙,道:“行,给你就给你。”他说的干脆,但脸上那心痛不舍的表情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众人又笑,就连他的病友都打趣他道:“老王,你就口是心非吧。”   老王瞪他的病友,道:“就显你有文化!”   这时,又有人推开了门,见屋里这么热闹,不禁有些诧异,一边说道:“这是聊什么呢?”一边走了进来。   来人三十多岁,怀里抱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卷发,穿着条波西米亚风的长裙,高跟鞋踏在地上发出“笃笃笃”的声音。正是三十四号床老爷子的独生女儿。   昨天做手术时她并没有来,只是电话里问了手术的费用,所以钱尔白只熟悉她的声音,而没有见过她的人。   王老爷子见到女儿反而有些不太高兴,绷着脸不说话,估计是生气她昨天没来医院。   人们对于上手术台总是恐惧的,尤其年岁越大,手术对于他们来说就越像是一道关卡,闯过去了就是生门,没闯过去就是鬼门。   王老爷子要求要做手术,但是也希望他的家人都在跟前,因为他怕进手术室前看到的那就是最后一眼了。   老太太见气氛僵住,悄悄掐了王老爷子一把,小声道:“闺女来了,你拉着个脸干什么!”她又跟屋里的人介绍道,“这是我的闺女,这是我的外孙子选选。”   老王哼了哼,依旧没理女人,而是冲小男孩招了招手,道:“选选,来姥爷这儿来。”   小男孩虎头虎脑的,趴在女人怀里转着脑袋左右看着,大大的眼睛圆溜溜的,脸颊肥嘟嘟的,挤得小嘴微微撅起,样子可爱极了。   屋里的老太太们稀罕得不行,伸着手指逗弄他,荆晓茉也是一脸被萌到了的笑意,眼睛里闪闪发光。   男孩却紧紧绷着小脸,怎么也不笑,两只胖乎乎的胳膊抓着他.妈妈.的衣领,对他.姥姥伸出来的手视若无睹。   他的视线突然落在钱尔白身上,黑白分明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像是在很认真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一身白的男人,突然,他冲着钱尔白伸出了手,挺着小肚子一拱一拱地要往这边跑,嘴里含糊地叫道:“师师,抱!”   钱尔白有些诧异,他并没有在小孩身上感觉到夏昶典的波动,卢六六还没有联系上741,但是它可以确定眼前这个小奶娃娃绝对不是夏昶典。   难道龙刃是个吸引小团子的体质?   女人被儿子拽得险些抱不住,她顺着儿子的视线看过去,眼中闪过一丝惊叹,心道:电视剧里高富帅来当医生的桥段在现实中竟然还真的能碰见?!   她看了看钱尔白的胸牌,笑道:“原来龙大夫这么年轻,昨天听您讲话的风格,还以为您至少是工作了二十多年的老大夫了呢。”   钱尔白笑了笑,没有接茬,这话虽说是夸他,但让他听来却总觉得有些别扭。   他见小孩锲而不舍地朝他张着小手,于是伸出手指点了点那只小胖爪子,还不待小孩收拢拳头握住,他又飞快地收了回去。看小孩白白嫩嫩的胖脸上露出错愕,他对屋里的大人们说道道:“那我就先走了,两位老爷子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按铃。”   屋里的人齐齐应声,钱尔白便带着荆晓茉出了门。   小男孩看着自己的小手,扁了扁嘴,有点想哭,但看了看抱着他的妈妈,又忍住了,他把手手攥成了拳头,藏在怀里,接着小脸继续绷起,眉头紧皱。   作者有话要说:  新世界来啦   感谢在2020-04-12 02:28:10~2020-04-13 03:10: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酸奶、Xrose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查完房, 钱尔白让荆晓茉先把病历本放回办公室,他自己回到休息室,点起了一支烟。   这具身体对尼.古.丁有一些依赖性, 刚刚只不过和王老爷子聊了会儿天,烟瘾就犯了。   不过烟瘾与其他药物成瘾不同, 它多是心理上的依赖,只要有毅力,熬过了最开始也是最难受的戒断期, 戒烟不成问题。   不过现在钱尔白还打算借尼古丁提神,于是并没有特意阻止身体的潜意识行动。   卢六六终于联系上了741, 也确定了夏昶典的位置——他竟然也在三院, 不过他的身份是患者, 尴尬的是, 他住在肛肠科。   夏昶典不知道这回要扮演的人身上发生了什么, 竟然会在肛肠科住院,他觉得有些难为情, 同时也有些担忧, 于是决定在他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信息之前绝对不能让他哥知道。   卢六六把夏昶典的身份信息传输了过去,并且在钱尔白面前只字不提已经找到他的事。   钱尔白自己并不喜欢抽烟, 抽了两口, 感觉睡意没有那么浓了之后就掐灭了。   他打开窗户散着烟味,脑中突然想起了刚才十二号病房里的小豆丁。   遍寻龙刃的记忆,他没有找到一点和吸引小孩子有关的特质,而那个选选对待屋子里其它人的态度也不像是自来熟的性格, 一个突然对他有好感的陌生人,他只能想到夏昶典。但是直觉又告诉他不是。   他突然有些烦躁,夏昶典明明已经绑定了系统,为什么还是没能在第一时间找到他呢?会不会是741做了什么手脚?点点他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卢六六看着钱尔白疯狂波动的意识之海,担忧地问道:“宿主,是不是先梳理一下情绪?”   钱尔白将自己从焦虑与暴躁的漩涡里拉了出来,看着自己紧紧攥起,下一秒就要挥到玻璃上的拳头,他心有余悸,定了定神离开了窗口。   他看了看时间,离交班还有一会儿时间,于是选择了情绪梳理。   龙刃的身体早已经达到了极限,他也不过是在凭着毅力硬撑着,这样与生物本能和自然规律对着干的做法其实并不可取,精力不足的时候很难跟得上思维的速度,更别说想要管理或控制那些因为身体不适而生成的负面情绪了。   现在最好的处理办法应该是立即下班,回家休息,获取充足的睡眠。但医生显然不是一个自由度很高的职业,工作还没完成,龙刃肩上的责任与内心的使命感禁锢住了钱尔白,让他无法做出这种在龙刃看来属于“自私”的行为。   因此他也只能曲线救国,情绪梳理算是比较有效的了,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只要身体的精力不恢复,不良情绪还是会不断的生成。   移除了杂念,钱尔白恢复了平静,他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问卢六六道:“还没有联系上点点吗?”   夏昶典在那边飞快地翻着书,同时示意卢六六再拖延一会儿。   卢六六觉得有些为难,它只是个辅助系统,最多也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哈士奇,为什么要让它夹在宿主和主人中间做这种超出职能范围的事!   但面对夏昶典提出的零食加倍,小伙伴随便选的诱惑它又十分心动,于是只好一边对钱尔白支支吾吾地顾左右而言他,同时在另一边疯狂地催促夏昶典:“看完了吗?统快要坚持不住了!”   夏昶典终于看完了手里的书,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他还是清白的。   他此时的身份名为秦羽,从父亲那里继承了一个大型犬养殖基地,俗称狗场。这次住院是因为意外被狗场的狗咬伤,到医院来打狂犬疫苗,本来在门诊就能解决的事,他的助理白月明非要安排他住院,而正巧他挂的普外科没有床位了,只好把他安排在了同一层的肛肠科。   秦羽的死亡原因暂时还不明,他只记得自己正在挂水,一个蓝色的手伸了过来,对他做了些什么,然后他就不省人事了,再接着,夏昶典就穿过来了。   在夏昶典看来秦羽显然是被人给害死了,但是“蓝色的手”?阿凡达吗?   听着卢六六在那边求救,夏昶典暂时把疑问扔在一边,连忙道:“好了,帮我和我哥接通吧!”   卢六六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在宿主的逼视下胆战心惊了,它赶紧把741递过来的信号连接起来,道:“找到主人了,他请求通话。”   钱尔白觉得卢六六刚才鬼鬼祟祟语无伦次的,似乎有故意拖延时间的嫌疑,不过想也知道肯定是又和点点那边有什么小秘密,于是也没多计较,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一阵电流声响起,系统空间里蓦地现出一块水幕,一张雌雄莫辨的脸投射在钱尔白脑海。   这人柳眉细目,唇如点朱,肤白如玉,衬得右眼角那一滴泪痣分外妖冶。   钱尔白不由得看呆,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夏昶典刚看到自己这张脸时也差不多是这样的反应,此时颇有几分得意。   他眯起眼,抿唇一笑,那张俏脸上顿时变得生动了起来,像是古画复苏,仙子从卷轴中款款步出,又像是冰雪消融,清泉击石如佩环叮咚。   他拈起兰花指,在他哥眉心隔空一点,眼波流转,媚态横生,却只笑而不语。   钱尔白回过神来,赞叹道:“很美。”见夏昶典依旧只是笑,不过笑容更灿烂了些,心下疑惑,问道,“你的嗓子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夏昶典脸色一红,摇了摇头,不愿意开口。   钱尔白以为他这次身有残疾,便有些心疼,道:“没关系,我们可以手语交流。”   夏昶典脸变得更红,而且似是有些生气的样子,钱尔白不明所以,只得安慰他道:“如果不想学手语的话也没关系,我们之间的默契不需要语言也能互通心意。”   夏昶典觉得他哥是在说反话,他们都视频这么长时间了,他哥不还是没能猜出他不说话的真正原因吗?不过他也没有拆穿他,互通心意确实是一个很有诱惑,又很浪漫的邀请,他决定配合他哥。   这时,门外的电子钟突然开始报时:“现在是锦市时间,早上八点整。”   这声音似乎是在同一时间,响起在了医院的各个角落。   通过水幕,钱尔白听到夏昶典那边同样传来了报时的声音,并与他耳边的声音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   他莫名地觉得这突然的报时像是一种警示,心中不由得便是一紧。   夏昶典一愣,刚才他周围的空间突然波动了一下,就像是风吹过水面的倒影一般,一切景物迅速地扭曲,又瞬间恢复原状。   他皱了皱眉,向钱尔白投去了询问的目光,却见他哥突然变成了一副陌生的形象,血红的眼睛冷漠无情,并指着他惊讶地道:“点点你怎么长出了动物的耳朵?!”   夏昶典下意识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又摸了摸头顶,手指触及处只有柔软的头发,并没有发现他哥说的“动物的耳朵”。   他疑惑地看着钱尔白,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并没有异常,然后又指了指对方,示意他哥先看看自己。   钱尔白看着夏昶典的双手从头顶那双毛茸茸还会动的棕红色耳朵上方穿过去,又穿过来,手掌接触的地方明显是一团虚影,他的神色渐渐凝重。难道是自己的精神消耗到了极限,所以产生了幻觉?   他见夏昶典一脸担心的样子,笑了笑,道:“是我看错了,我现在可能是太累了,等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夏昶典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又指指钱尔白,神色焦急。   741疑惑地问他:“宿主,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路先生呢?意识交流不需要开口说话啊?”741是从上个世界认识的他们,所以以为“路献”和“方真”就是他们的本名。   夏昶典一僵,原来竟然是意识流通话吗?那他哥为什么还要配合他,逗他玩吗?   于是,他也不着急了,想着他哥可能是故意变出这么一副模样来吓唬他,目的就是想哄他开口,他才不上当呢!   他一脸“我看穿你真面目”的小表情,好整以暇地哼哼了两声。   这时,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了,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回过头去看,却突然愣在原地。   走进来的这个应该是他的一个病友,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头发稀疏,眼底青黑,面白无血色。   这人哎哟哎哟地哼着,小心翼翼地撇着腿挪动着小碎步,朝病床走去。路过夏昶典的病床时他抬头看了一眼,见对方盯着自己一脸见鬼的表情,心中不满,冷声道:“看什么,没见过得痔疮的鬼啊!”   夏昶典看看对方青白暗含一团黑气的脸,又看看它明显没挨着地,正在凌空滑动的两条腿,不由得咽了口口水,缓缓从床上站起来,然后朝门外走去。   痔疮鬼叫他:“哎,干嘛去啊,还没轮到你呢,该肛瘘鬼了。”话落,挨着窗户的床上飘起一团人形的影子,它穿着同款病号服,脸色隐隐发黑,冲夏昶典点了点头,然后打开门飘了出去,血从它的身后洇出来,染红了半条裤子。   痔疮鬼看着飘着出去的肛瘘鬼,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夏昶典腿有些发软,他强撑着保持了最开始的冷静,待痔疮鬼慢腾腾地趴在了床上,便蹭地一下冲出了病房,也再顾不上继续假装哑巴,朝他哥喊道:“哥你看到了吗?鬼啊!有鬼啊!!!”   钱尔白看见了,他还看见了夏昶典跑动间身后甩动着的那条蓬松的大尾巴。   夏昶典突然出声把他吓了一跳,他终于知道夏昶典之前为什么不愿意说话了,因为长着那样一张祸水一般的妖孽脸庞的点点,同时还拥有一把堪比张飞那呵断当阳桥的破嗓子。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原以为是幻觉,但现在夏昶典也能看见了,显然不能再用幻觉来解释。   夏昶典那么怕鬼的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该有多无助。他赶紧让夏昶典到五楼来,自己则起身出去准备接应。   刚一打开门,一具木乃伊被一个大型的芭比娃娃搀扶着从他面前经过,芭比娃娃的手抬起来,正要和他打招呼,却被他的突然阴沉的面色吓了一跳,原地躲了跺脚,双手捂住了胸口:“龙大夫,你吓到人家了呢!”   钱尔白尽力控制面部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波澜不惊。   他觉得芭比娃娃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三十四床的女儿,但又不敢确定。她旁边的木乃伊身上的绷带缠得严严实实,只在眼睛的位置露出两颗绿油油的鬼火,一闪一闪地盯着钱尔白。   他不知道一眨眼的功夫这个世界为什么变得玄幻了,而卢六六那边正在调查到底发生了什么,暂时还没有结果。   被两个奇怪的生物盯着,钱尔白感觉到了何为“我有些方”,他若无其事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木乃伊摇了摇头,拉着不情愿的芭比娃娃转身离开。   钱尔白松了口气,赶紧去找不知道被困在哪里的夏昶典。   一路上,他看到了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   有的长着长长的脖子,脑袋总是卡在天花板上挂着的电子时间显示牌上。他也不知道后退,就那样执着地硬往前挤,直到显示牌受不了了,把线从接口处拔.出来,换个地方挂自己,长脖子的人才能继续往前走。   有的长着长长的胳膊,像围巾一样绕在脖子上,两只手耷拉在肩上,一前一后地拍着自己的肩膀。   有一个,姑且称为女孩子吧,身上穿着护士服,坐在护士站里,圆圆的脸上长着三只眼睛,分别盯着三个不同的方向,见钱尔白路过还朝他打了个招呼,声音十分耳熟。   钱尔白一愣,脑中划过一个荒谬的念头。   这时,一群穿着白大衣的奇怪生物从医办室走了出来,为首的是一只长着两对长长獠牙的鹿豚,紫褐色的皮肤闪着金属的光泽。看到钱尔白,他招了招手,道:“小龙,你的那四个病人没什么问题吧,一会儿我再跟你去看看?”   这声音竟是他的科室主任?!这些穿白大衣的生物难道都是他的同事?!   他没有多耽搁,回复道:“早上我都看过了,情况都挺好,”他在对面寻找着荆晓茉的身影,终于看到一个金丝熊脑袋的小个子“兽人”正睁着大眼睛期待地看着自己,而她身上的胸牌也是唯一一张挂着的卡片,他对她点点头,道,“让小茉先跟您大致说一下,我这边有点急事要处理。”   鹿豚点点头,见他双眼红得滴血,又嘱咐他早点回去休息,这才放他走了。   他基本可以肯定这些白大衣们就是他,龙刃之前的那些同事们,但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呢?而且还毫无所觉,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似的。   看着来来往往的兽人,幽灵,外星生物,惊奇之余他又觉得有趣:这里难道是疯狂动物城吗?这种妖魔鬼怪共存的医院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幻想空间呢?   最终钱尔白是在消防通道里找到的夏昶典。   当时他被两团坐在楼梯台阶上的人形烟雾困住了,被吓得浑身发抖,耳朵都趴在头顶。   钱尔白走过去挥挥手拍散烟雾,把夏昶典抱了下来,快步离开了楼梯间。而那两团烟雾则在他们离开后又自行汇聚成人型,继续坐在台阶上,白烟越发浓郁。   夏昶典紧闭着眼睛,不肯落地,尾巴一个劲儿地往钱尔白身上缠。钱尔白只好把他搂在怀里,一只手蒙住了他的眼睛,道:“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夏昶典瑟瑟发抖,半晌从他哥怀里抬起头来,小心地问道:“哥,你知道你自己现在长什么样吗?”   钱尔白微微一愣,看向夏昶典,道:“你应该也没看过自己现在的样子吧?”   夏昶典心中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盥洗室里,两人站在镜子前相顾无言。   镜子中的两人,一人有着苍白的皮肤,尖利的牙齿,夜一般漆黑的长发如瀑般披散,直垂腰际,头上带着一顶高高的黑色帽子,仿佛摘下来吹口气,就能从里面拿出一只兔子。这是钱尔白。   他的身边站着一名艳丽的青年,举着两只毛爪子不停地扒拉着脑袋顶的尖耳朵,脸上满是不可置信。这是夏昶典。   夏昶典摸着自己头顶虚无的耳朵,愤愤不平道:“凭什么?我哪像狐狸精了?!”   钱尔白叹了口气,摸了摸夏昶典的头发,道:“这个世界有问题,还需从长计议。”   他觑着镜子里的男人,恍惚间见那人朝他欠了欠身,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声音传入他的脑海:“欢迎来到光怪陆离的鬼怪世界。”   夏昶典脸色一白,他抬起头来小声地问钱尔白道:“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钱尔白神情凝重,默默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整点像是无限流的东西了【疯狂运作】【兴奋】 第94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卢六六察看了下世界坐标, 发现现在所在的鬼怪世界是嵌套在原先正常世界中的子世界。   子世界形成的时间正是上午八点整,也就是在电子钟全院报时的那一刻。   由于子世界刚形成不久,两人两统也只是接触到了鬼怪世界的一小部分, 对于世界的本质以及形成原因暂时还不清楚,只能等待进一步的探索。   741看着周遭来来往往的幻想生物, 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这样的世界,它还从未经历过呢,看起来很有趣的样子。   夏昶典趴在床上打算假装不存在, 他有些无法面对这个妖魔鬼怪环伺的世界,哪怕他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   虽然严格算来他已经是个一百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了, 死亡也已经经历过了三次, 但是怕鬼这件事是刻在灵魂深处, 潜意识之中的, 时间也无法磨灭。   钱尔白看着他身后晃来晃去的大尾巴, 觉得手有些痒痒,于是便摸了过去, 毫不意外, 掌心下只有紧实弹手的肉感,并没有想象中的蓬松柔软。他隐隐有些失落。   夏昶典气哼哼地扭回头来瞪他, 头顶的耳朵尖也跟着炸起了毛, “哥!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钱尔白莫名冤枉,道:“我怎么了?”   “人家这么害怕,也不哄哄人家,你眼里只是馋人家的身子!”   钱尔白:“……”   抬手, 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啪!”臀.肉丰腴如脂膏奶冻,颤动不休。   “唔!”夏昶典吃痛,眼中泪光盈盈,酸麻痛痒过后隐隐夹杂着一丝难耐的期待,他不禁咬住手指,羞得面红耳赤。   钱尔白打完之后有些心疼,顺势给他揉了揉,安慰道:“别怕,我会护着你的。纵然是鬼怪世界,也应当遵守一定的秩序,我们慢慢来,总能弄清楚这里的秘密,如果真的适应不了的话,我们随时可以离开。”   早在二人接通电波彼此见到对方第一眼的时候,钱尔白的任务进度就已经满了,如果夏昶典实在害怕的话,他们确实可以提交离开的申请。   741听到要离开,微微有些不舍,不过它本质上还是一款辅助程序,服务宿主永远是它的第一要务,于是便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夏昶典。   听钱尔白说随时可以离开,夏昶典又突然有了底气,觉得自己还是能够挣扎一下的。想他当年好歹大小也是个百万粉的恐怖游戏实况主播,什么血腥惊悚的场面没(隔着屏幕)见识过,况且就他目前所见,惊吓度不过是幼儿园万圣节的水平,他是不会被吓退的。   于是他坐起来,抹了抹刚才被吓出来的眼泪,一扭头毅然决然地道:“我不走,我不怕!”   钱尔白无奈地叹了口气,“好,你不怕,你超勇的。来,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夏昶典打了个哆嗦,嘴硬道:“好话不说第二遍!”但他头顶上拧向后方的飞机耳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活动。   既已确定了要在这个世界继续待下去,那么便需要搞清楚自己此时这个古怪造型所代表的身份及含义。   二人身份信息暂未出现更新,于是先默认原有身份。   夏昶典的外形类似狐狸与人的结合体,夏昶典自称为“狐狸精”。与变化前的形象先后对比,勉强可以将其当做是对秦羽初始外貌特征的变形,也算有章可循。   钱尔白的形象就不那么容易解读了。   黑发,白肤,血眼,尖牙,只看外形像是传说中的吸血鬼,这大概是因为他刚从生死线上挣扎回来,面无血色,双眼通红,与各个影视及文学作品中对这一种族的描述相类似。   但看他的造型又有些像魔术师,尤其那顶看得见摸不着的帽子,简直像是从马戏团后台偷来的一样。   为什么是魔术师,这又有着什么含义呢?   龙刃此前从未从事过魔术相关的职业,更不会变戏法,33年也过得普普通通,如果非要在他身上找出一件比较神奇的事的话,那就只有“死而复生”了。夏昶典也同样是“死而复生”,但却没有类似的标志,这个猜想显然不很准确。   夏昶典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眉头一挑胡乱猜测道:“难道是因为你很善变……化?”   钱尔白看了他一眼,无奈笑笑,捏他的脸道:“皮这一下很开心?”   夏昶典被扯得眯起眼睛,却仍然一脸骄傲:“是的,我觉得我又可以了,我能浪遍整个地图!”自知道有了退路之后,他就恢复了元气,仿佛回到了当年跟着他哥在恐怖解密游戏里虐菜的美好时光。   钱尔白不得不给他打预防针,道:“游戏是游戏,现实是现实,究竟是真实的灵异世界还是幻想时空,目前情况还不明朗,小心为上。”   夏昶典点点头,他知道轻重,就是主播的职业病犯了,想要口头说两句骚话壮壮胆。   他突然生出一个念头,问道:“哥,你说是只有这个医院是这样呢,还是整个世界都变成动物城了呢?”   钱尔白也不清楚,两人的手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对讲机,根本无法与外界联系。   两只统子只能查看医院内部的监控,再远一点的地方均无法连接,就连医院大门口的监控都显示权限不足,所以在这个问题上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不过一座医院能对统子们有这么强的制约,也从侧面证实了他们一开始的猜测:子世界的意识,即形成子世界的源头,绝对就在医院里。于是统子们便加紧了调查力度,重点过滤八点前医院里发生的一切不寻常征象,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结果了。   夏昶典的问题要想解决也不难,只需要亲自出去看一看就知道了,如果出得去的话。   “我们一起吗?”夏昶典问道。虽说决定要做直面惨淡人生的勇士,但他还是希望有他哥陪着。   钱尔白正要回答,对讲机里突然传出一个女声:“老师,老师,您回来了吗?请到十二号病房来一趟?”是金丝熊——荆晓茉。   钱尔白拿起对讲机,按下PTT键,对着麦克风道:“收到,马上就来。”他把对讲机收回口袋里,歉意地看了夏昶典一眼,无奈道,“我得过去一趟,只能辛苦宝贝你一个人去看看了。或者……”   夏昶典内心拒绝,他怕医院外有更多的鬼怪,更怕医院之外没有鬼怪,但他出了医院的大门却再也不能进来。于是耷拉着耳朵问道:“或者什么?”   “或者等我下班之后一起出去。”钱尔白摸了摸他的头,道,“现在我先去查房,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夏昶典乖巧地点头,等钱尔白离开后果断将门反锁住。   他正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屏着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741突然开口道:“宿主,统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嗯?”   “路先生刚才说话的句式颇像网络上流传的FLAG。”   “……什么?”夏昶典假装没听清,问道。   “路先生……”741重复道,却被夏昶典打断:“上一句。”   “统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741不疑有他,只当夏昶典比较健忘,于是认真回复了一遍。   夏昶典神色严肃,点点头,道:“不该说。还有,不要总跟着卢六六看些奇奇怪怪的电视剧。”   741:“哦。”   卢六六正在眼观六路地扒着监控,突然打了个喷嚏,它愣了一下,疑惑道:“难道有人在说我?”   钱尔白经过护士站,面不改色地与三只眼的护士姐姐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走进第十二病房。   病房内的人也全都变了个模样。   病床上躺着两只木乃伊,全身被布条裹得严严实实,腹部的位置染着红色或黄色不规则的图案,大概是在模仿刀口渗出的血液和组织液。   他们各自床头卡上的信息都变成了奇怪的符号,只有三十四床的依稀还能分辨出一个“王”字。   若把此时的景象与钱尔白八点之前所看到的原来的世界相对应,这具“王”姓的木乃伊便是王老爷子了。   那坐在他旁边的,胖胖的,穿着花衣服的敲鼓猴,应该是他的老伴。抱着只卷毛小熊玩具的那个芭比娃娃刚才在休息室门口碰见过,应该就是老王的女儿,小熊则是那个三四岁的小男孩——选选。   这种全世界只有自己没拿剧本,维持人设,推动剧情全靠猜的感觉让钱尔白觉得有些被动,他不禁羡慕起上一个世界自带游戏系统还能够给她提供人物信息卡的许梦瑶来了。   木乃伊老王看到了钱尔白,绿眼睛眨了眨,声音从绷带后面传出来:“龙大夫来啦。”听起来闷闷的。   金丝熊荆晓茉转过头来,她的手里还抱着那叠病历夹,冲钱尔白微微一笑,原先的小虎牙被两颗并肩而立的板正门牙所取代,显得有些呆萌。   钱尔白微一点头,算作回应,又朝王老爷子一家笑笑,回手关上了门。   毛绒小熊乌溜溜的大眼睛反射着光,紧紧地盯着钱尔白,黑色丝线缝成的嘴巴开心地弯起来。   芭比还在记恨他之前吓到她却没有道歉的事,于是抱着儿子转过了身,还遮住了小熊的眼睛。   钱尔白没有过多注意那边的反应,他看到病房里还有两名医生,鹿豚和河马。他们正围着三十五床的另一具木乃伊在讨论后续治疗方案。   鹿豚主任手里拿着三十五床的病例翻看着,见钱尔白来了,招手道:“来,小龙,我们正在说姜老爷子后期如果恢复得好的话什么时候进行下一步手术合适,老爷子手术是你做的,你了解得比较清楚,来说说你的想法。”   钱尔白走过去,多看了床上的姜老爷子一眼,在心里和那边的王老爷子对比了一下,感觉姜老爷子好像更瘦些,眼睛更大些。   他回忆着手术记录,结合脑中的知识与经验提出了一套比较可行的方案,然后补充道:“具体施行时还要看之后的恢复情况。”   鹿豚听了很满意,笑着点点头,看向钱尔白的目光满是欣赏。   旁边的河马也在点头,笑道:“不愧是老何主任带出来的徒弟,果然是名师出高徒,有老何主任的风范。”说话间他看了鹿豚主任一眼,笑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谄媚。   鹿豚主任也姓何,正是年前已经退休了的老何主任的亲侄子,对龙刃也算有半师之恩。   闻言,何主任面色略有不愉,瞥了河马一眼没有搭茬,但对钱尔白的态度也有几分冷下来,只是道:“你说的很好,就这么办吧。”   钱尔白此时才终于将河马与龙刃记忆中那个惯爱溜须拍马,搬弄是非,给人上眼药的同事对上了号。   此人名叫李智,和龙刃是本硕连读的同班同学。后来李智考博失败,经人介绍来三院工作,好容易考过了主治,只要再努力四年就能评副高了,龙刃来了,而且一来就与他平起平坐,导师还是院士老何主任,在科里几乎是所有人都巴结的对象。   李智心理不平衡,经常阴阳怪气的,尤其龙刃比他早一年参加院内考试评定副高,他更加气不顺,逮着机会就想酸两句。   不过李智本人手上的技术还是过关的,对工作也从没敷衍过,因此龙刃也不与他计较,只不过是说些坏话罢了,也没多大影响。   但是龙刃并不知道,原本有几次全国学术会议何主任是想要派遣他去参加的,但因为李智的挑拨,这个在全国同行面前露脸机会就给了别人。   钱尔白是不太能理解李智这样损人不利己的行为的,他凉凉地看了李智一眼,然后接过了何主任手里的病历。   李智眼珠子乱转,笑得憨厚。   钱尔白隐隐摸到一些鬼怪形象生成的规律。   李智本人长着一张大嘴,双眼外突,眼距小鼻梁塌,的确有些像河马。古埃及人把河马看做邪恶的神祇“毁灭使者”,并认为它们是恶意的化身,代表着自然的黑暗面,这与李智喜欢暗地里给人下绊子这种不甚光明磊落的行事风格相暗合。   何主任身形狭长,头发稀疏,牙齿不甚齐整,把这些体貌特征放大十倍,也能和鹿豚这种动物挂上钩。   包括屋子里的其他人,都多多少少能找到一些以前的影子。所以他猜测,将自身最显著的外貌特征和性格特点无限放大,就是鬼怪化之后的形象了。   如果真的像他猜的这样的话,适应这个世界的难度会小很多。   出了第十二号病房,四人又去看了其他两名刚做完手术的患者。   在看到三号房的老太太和她的儿子时,钱尔白刚刚得出来的猜测还没捂热乎就险些凉了半截。   他看着床上躺着的长着小细胳膊小细腿的巨大问号,忍不住想在自己头上打上一排“???”。   一只枯黄色的大狗在床边围着问号忙来忙去,身上的黑色长袍下面却伸出几条红色的根须,散发着浓浓的微苦的药香。   钱尔白嗅着这气味,在记忆里找到了一种药材,忍不住皱眉:“丹参?”   问号笑呵呵地接话道:“可不呗,我儿子三十大几了,还连个对象都没有呢!”话题一转,她又道,“龙大夫有对象了吗?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   钱尔白有些明白老太太为什么是个“?”了,不过他的儿子直接变成了“丹参狗”着实是有点惨。   看看眼前这二位,他在心里默默添上了一句:“外表与性格在鬼怪形象构成中的权重分配以最显著者优先。”   休息室里,夏昶典坐在床上盯着系统空间里的虚拟时钟发呆。   741调出它从各个世界收集来的恐怖电影,惊悚小说一一摆到夏昶典面前,问道:“宿主,要不要提前锻炼一下胆量?这些可都是我的珍藏,配合全息投影,绝对的教科书式惊吓,身临其境般真实感受。”   夏昶典冷不丁和一个七窍流血白衣女鬼打了个照面,心跳都停滞了一秒,他慌忙闭上眼睛,让741赶紧收起神通。   741没想到夏昶典这么怕鬼,看着他瞬间煞白的脸有些愧疚,它想了想,从仓库里拿出一把桃木剑,五枚帝王钱道:“宿主,这个给你。”   夏昶典有些惊奇,接过来摸了摸,问道:“这个有用吗?”   741摇头,“没用,但能壮胆。”   夏昶典:“……”好吧,聊胜于无。他收起铜钱,捧着桃木剑上下端详。   木剑名为剑,其实更像是一根桃木枝,中厚边薄,两刃圆钝,更主要的是它没有剑柄,只在手握处缠着几圈红绳,提在手里微微发沉,用来当拐杖正好。   他心里暗自吐槽着,兜里的对讲机突然响起来,吓了他一跳:“秦羽,秦羽,该输液了,赶紧回病房啊!”   他把对讲机拿出来,手忙脚乱地关掉,这才松了口气。   夏昶典不是很乐意回病房去和他的两个鬼病友同处一室,但是想想自己小腿上的一圈牙印,他妥协了。   为了维持人设,系统在给他塑造数据身体的时候只清除了致死的毒素,狗咬伤并没有处理,所以他还是有一定的风险并发感染,必须坚持输液和注射疫苗。   他拄着桃木剑站起来,神情凝重,“741,你能帮我把外边的妖魔鬼怪都打上马赛克吗?”他扶着门把手的手有些颤抖。   741惭愧地道:“抱歉,宿主,我做不到。”它拿出一副墨镜,接着道,“这里是一副盲人眼镜,戴上以后就不会看见它们了。”   夏昶典半信半疑地接过来戴在脸上,眼前瞬间变得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果然看不见鬼怪了呢,效果简直立竿见影呢!   741把医院的地图投放在夏昶典眼前,道:“图上这个小红点就是宿主,宿主你大胆地往前走,该抬脚,该转弯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夏昶典嘴角抽了抽,有气无力地点点头,道:“行吧,帮我跟我哥说一声,我先去输液了,出去的事等他下班后再商量吧。”   然后叹了口气,摸索着打开门,对照着脑中的地图,艰难地用手里的桃木剑(盲人棍)探着路,步伐蹒跚,身影萧条,充满了忧郁。   741不由得想要放一曲《二泉映月》,但是它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幺蛾子上线【搞事情!】   感谢在2020-04-13 03:25:24~2020-04-14 00:21: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侧畔沉舟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夏昶典发来消息的时候, 钱尔白正在会议室里参加科室每周两一的病例讨论。   他嘱咐夏昶典自己多加小心,然后继续研究投影到屏幕上的那堆五颜六色的马赛克究竟是人体的哪部分脏器。   借助着刚刚总结出来的规律,钱尔白努力将办公室里的“鬼怪”们与龙刃的同事们一一对应。   在他的左手边坐着的是一只眉清目秀的金刚, 她浓密的棕色长直发高高束起在头顶,发髻一侧还戴着一只粉色的蝴蝶结发卡, 长长卷翘的睫毛下是一双水汪汪的浅茶色眼瞳,微微外凸的嘴唇轻轻抿起,涂抹着温柔的奶茶色的唇釉。她的手指纤长白嫩, 写字时小拇指微微翘起,显得格外优雅, 但是她的块头却是钱尔白的两倍, 身上的肌肉虬结坚硬, 块垒分明, 高高鼓起的肱二头肌和背阔肌几乎将白大衣撑破。   她的名字叫做唐倩, 原本是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孩子,不过此时钱尔白见识到了, 柔柔弱弱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颗强大无匹的心。   坐在钱尔白右手边的是一只大白萝卜, 他的眼睛只是两条黑色的横线,嘴巴是红色的一个对勾, 像是拿记号趣÷阁随便画上去似的。   这是任朝, 他本人即长得白白胖胖,光头圆脸眯眯眼,笑起来喜欢使劲儿地提着一边的嘴角。这个大白萝卜形神兼备,一目了然。   钱尔白想, 如果这个子世界是一本画册的话,那作者一定是个荒诞幽默的肖像漫画家,才能画出这样夸张扭曲,但又以点带面,神韵兼具的人物形象。   孙鹤扬身高体瘦,手长脚长,此时就是一副骨架顶着件白大衣。张燕麦冷静稳重,沉默寡言,于是变成了铁皮机器人,嘴巴两边的螺丝拧得紧紧的;她带着的学生孟娜性子比较活泼,但是眼里没活,总需要人督促才会去做事,所以是一幅提线木偶的模样,眼睛是两枚纽扣,用黑线打着“X”。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并灵活运用,再看屏幕上的图片,钱尔白竟然隐隐能够认出一部分来了。   散会后,钱尔白把工作与李智简单交接了一下,然后和主任打了声招呼,便算是正式下班了。   他回到休息室洗了手,换下白大衣,打算到肛肠科去看夏昶典。   走出门时他想了想,又折身回去拿上了对讲机。   一来这对讲机之前是龙刃的手机,如果门外就是现实世界的话,很可能会恢复原状;二来医生的手机几乎从不离身,以防有突发事件或者患者出现紧急情况是主治医生不能及时得知。   一路目不斜视,钱尔白直接挥散烟鬼,从楼梯间爬上七楼。   刚一转进七楼的廊道,便觉一种诡异的气氛围绕了过来。   站在通道口,左边是普外科,触目可见丝缕红气,像血又像火,带着灼热的浪潮,蒸腾得空气微微波动;右边是肛肠科,寒霜隐隐,从洞开的玻璃门后伏地而来,绕着钱尔白的脚腕一路向上环旋,爬过的每一寸肌肤与汗毛都似结了冰碴。   这一冷一热两道气流在他耳边逗留着,冰火交织中重复得都是相同的一句话:“我好疼啊……”   这话他熟,龙刃也熟,每一个在医院工作的人都熟,若不是被病痛折磨得忍无可忍了,医院绝对是所有人最避而远之的地方。   他转身进入肛肠科,沿着阴冷的长廊经过紧闭着门漆黑一片的库房与休息室,然后转出到大厅,来到护士站。   站内的护士姐姐们与胃肠外的略有些不同,她们只有一只眼睛,但却有许多的触手。   由于肛肠科注重中西医结合治疗,除西药口服静注之外,还许中药内服外擦,坐浴熏蒸,因此,护士姐姐们的身上也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汤药味。   护士们正在忙着订对医嘱,钱尔白开口道:“你好,请问秦羽在哪个病房?”   “秦羽?”一人抬起头来,大眼睛眨也不眨,直直地盯着钱尔白,上下打量片刻,然后微微一笑,伸出一条触手往左边一指,道:“换药二室。”   钱尔白谢过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去找换药二室,隐隐听到身后两人小声讨论:“这人很眼熟啊,在哪见过?”“龙大夫嘛,胃肠外的,钻石王老五!”   来到换药二室,钱尔白抬手敲了敲门,屋里传来夏昶典哆哆嗦嗦的声音:“谁?还没输完呢!”   “点点,是我。”他又心疼又好笑,然后拧开了门,走了进去。   夏昶典显而易见地舒了一口气,他把墨镜往下扒拉了点,然后一脸委屈地看着钱尔白道:“哥,你怎么才过来啊!”   钱尔白关上门,走过去坐在夏昶典身边,道:“抱歉让你久等了,刚刚开了个会。”他摸了摸夏昶典空着的右手,手背冰凉一片,于是便将它握在手心里捂着。   吊瓶里的药液所剩不多,最多再有十分钟就可以拔针了。   他摸了摸夏昶典趴在头顶上的耳朵,当然,只能摸到一团空气和柔软的头发,他把自己在楼下的发现讲给夏昶典听,然后问道:“你这边呢,有什么发现吗?诶,你怎么这副打扮?”   夏昶典被问及伤心事,不由悲从中来,他把自己离开他哥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种种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他假扮盲人,从五楼一路走回到七楼,虽然看不见了,但是听觉和嗅觉却在墨镜的副作用下被成倍增强了。   黑暗中,到处都是粗重的呼吸声,杂乱的脚步声,以及若隐若现,忽远忽近的哀嚎与呻.吟,每一口呼吸都似乎夹杂着血腥气与腐臭味,让他不得不在脑中乱想,那些悉悉索索的声音是走动间布料在摩擦,还是奇怪生物的足翅在挥舞?刚刚摸到的冰凉究竟是楼梯的扶手,还是不小心穿过了一具幽魂?   好不容易回到了七楼,却被一个突然冲出来的熊孩子一头撞在身上。   那是一只真的熊孩子,他能感觉到那小熊撞过来时脑袋上圆圆的毛耳朵。他向后倒去的时候还下意识拽了一把,想要借力稳住身形,结果当然是失败了。   幸好不知道从哪里伸出一根触手卷在他的腰上,及时扶了他一把,才让他免于从楼梯上滚下去摔个脑震荡的命运。   熊孩子不知是耳朵被揪疼了,还是知道自己做了坏事心里不安,突然坐在地上号啕大哭了起来。   夏昶典惊魂未定,因为被触手缠住而生起来的鸡皮疙瘩还没消下去,就听得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闻声而来。“谁欺负我家孩子?!”却是熊家长来为自家的熊孩子做主来了。   那熊家长知道了其实是他家孩子有错在先,态度稍稍软化,但是却不肯认错,留下句“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斤斤计较”,便抱着熊孩子走了。   夏昶典听着这倒打一耙的话生生气笑了,心中对于怪物的恐惧都冲淡了不少,他甚至想提起手中的桃木剑追上去,朝这熊家长施展一套打狗棍法。   扶住他的长着触手的人原来是护士长,她把他送回病房,看着他的新装备有些疑惑,问道:“秦先生眼睛怎么了?我记得您入院时候还好好的啊?”   夏昶典一时无言,只得做出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来。   护士长见状便不再问,出了门又怀疑他是不是出现了恐光恐声等狂犬病的前驱症状,立即汇报给了他的主治医生薛大夫。   于是夏昶典被迫摘下了眼镜接受检查,并和满屋子前来围观的实习医生,医学生,护士,以及病友们打了个招呼。   那一幕就像是唐僧在妖怪窝里醒过来,所有妖精都关切地望向他问道:“你醒啦?”夏昶典只想昏过去算了,可惜他并没有点亮这一技能。   经过一番检查,薛医生确认了他并没有发病,视力完好,只是有些听觉过敏,可能是心理作用,于是放下心来,让他放平心态,不要紧张,好好休息,然后便带着一帮人离开了。   夏昶典看着薛医生拖在身后不断游动的翠绿蛇尾,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又有冒出来的趋势,赶紧抓起眼镜重新戴在脸上。   他的病友之一痔疮鬼爬回床上,问他:“你眼睛不是没事儿吗,为什么还要戴墨镜?”   夏昶典叹了口气,语气苍凉:“我乐意。”   不知能不能算是因祸得福,经此一事之后,他的惊吓阈值明显提高了不少,若只是单纯地远远地看着这些鬼怪们,他已经能够坚持五秒钟不移开视线了。   但是鬼怪们总喜欢搞突然袭击,尤以幽灵们为主,经常突然从房顶上倒挂下来,或者从墙上穿过来,往往脑袋在这边,身体还在隔壁。夏昶典每每看到这样的景象就心脏发紧,只想拿桃木剑戳过去。   所以能不看他还是选择不看,况且有些鬼怪的形象实在是太辣眼睛了,护目保平安。   他不愿意和两个鬼病友呆在一间屋子里,一是因为这两只鬼太吵了,竟然召集群鬼在他们病房里打扑克!第二个原因是,有幽灵的地方实在是太冷了,他感觉自己吊瓶里的液体都要结冰了。   护士把他安排在了空闲着的换药二室里,让他液体快要滴尽的时候就用对讲机呼人。   夏昶典绷着脸点点头,尽力把刚才手背上滑溜溜又潮湿的触感想象成小猫的鼻子,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但眼镜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摘下来。   钱尔白听他故作轻松地叙述着经历,不由得有些心疼,低下头亲了亲他的鼻子,道:“辛苦你了。”   夏昶典小脸微红,有些害羞,道:“这没什么啦,我也是男人,不能总靠哥来保护啊。”他仰起脸来,眼睛亮晶晶的,他说,“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和哥站在同一水平线上并肩作战,更希望我能强大到可以保护你。”   他的神情太认真了,像是信徒在向他的神明请愿,又像是骑士在对着他的君主宣誓效忠。   钱尔白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再一次击中,热烈的岩浆从核心最深处迸发而出,灼灼血液滚烫,化作大片鲜红的郁金香肆意绽放。   那一瞬,流星,烟火,极光,晚照,都画不出他所看见的颜色;那一刻,泉流,浪涌,风啸,鹿鸣,都比不上他所听到的乐音。   他却觉得自己再一次爱上了身边的这个人,这个小狐狸一样的男孩。   于是,钱尔白摘下了夏昶典的眼镜,捧起他的脸,深深地,又虔诚的,像是第一次似的,吻在了他的唇上。谨慎地试探,周密地服侍,像给蛋糕涂抹奶油,像给瓷器上釉,像在平底锅上摊开薄薄的蛋液,像吹落松枝上轻飘飘的雪花。   夏昶典闭起眼睛,享受着这场历经了生死,仿佛阔别已久的温柔。他的身体沉迷于此,他的灵魂亦为之战栗。   良久,这一吻终于结束,夏昶典微微喘.息着,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唇。   钱尔白摸了摸他滚烫的脸颊,低声道:“药液输完了,叫人吧。”   护士推门进来,敏锐地感觉到屋子里的温度似乎有些过高。她眨了眨脸上的大眼睛,拿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两圈。   拔了针,护士叮嘱夏昶典针孔不要沾水,然后推着输液架走了出去。   夏昶典松了口气,刚才忘了戴眼镜,近距离接触触手,那鳞片样的花纹和锯齿状的吸盘在他眼前挥舞,带来的冲击让他头皮发麻。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想吃烤鱿鱼了。   钱尔白给他顺了顺气,道:“走吧,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老干部即将进化——骚话霸总!【胡言乱语】   没有存稿了,明天又是三点之前发不了文的裸.更时代,5555 第96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秦羽的伤情并不严重, 咬人的那只狗也是狗场自养的,防疫接种各种证件也都齐全,突然咬人这件事还需要调查, 但是狗本身不应该有问题。   秦羽被咬之后及时打了疫苗,又输了两天抗生素, 并未出现任何感染症状,其实他现在直接出院也没有问题,只需要再输一天液, 然后按时来打针就行了。   但是,无论鬼怪世界的范围只局限在这座医院里还是整个世界都是鬼怪横行, 妖魔遍布, 卢六六它们既已确认发源地就在医院, 为了调查清楚真相他们也势必会回到医院来。   因此, 为了能和他哥共进退, 夏昶典并没有办理出院,甚至在面对他哥提出的同居邀请, 他也狠狠心拒绝了。   钱尔白心中软得一塌糊涂, 忍不住又亲了亲他。不过并没有同意他晚上“留宿”医院的申请,留他一个人在这种危险未知的环境, 钱尔白不放心。   和薛大夫打了声招呼, 两人一同离开。   夏昶典没有戴眼镜,而是紧跟着钱尔白,强迫自己一脸淡然地从各种惊心动魄的场面中走过去,手心都攥出了两把汗。   走到门口的时候, 夏昶典突然有些忐忑,看着近在咫尺的出口,他快走几步,伸出手抓住了钱尔白的衣角。   钱尔白握住了他的手,捏了捏,然后十指相扣。在门边地狱三头犬的凝视下,两人一齐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门房大爷认出了钱尔白,笑呵呵地道:“龙大夫,下班了?”   钱尔白看着突然恢复了正常人面容的门房大爷,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他的目光投向身旁失去了兽耳兽尾的夏昶典,心中隐隐生出一丝遗憾。   夏昶典则毫不掩饰自己的诧异,眼睛睁得大大的。   他的面前是人来车往的街道,行人步履匆匆,车辆川流不息。   不停有私家车开进医院,一车一杆,走走停停,岗亭里的保安懒散地登记着车辆信息。   门边的快递小哥蹲在地上分拣着包裹,然后打电话通知它的主人前来认领。正好有穿着白大衣的实习医生从楼里跑出来,取了快递又跑回去。   他跟着实习医生的身影向后看去,身后同样是人潮不休。那身影快步走回门诊楼,既没有多出尾巴,也没有少条胳膊,正常得简直不能再正常。   他看着这景象,在对比出门之前的所见,不禁觉得这里处处透露一种诡异的气息。   他拉着同样恢复了正常形象的钱尔白转身进入医院,景象没有丝毫变化,人类依旧是人类,没有幽灵,没有怪物,什么都没有,刚才经历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梦。   他看了钱尔白一眼,松开手,独自一人小心翼翼地走出门,一切如常,又走回来,无事发生。   他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心生疑惑:鬼怪世界出来之后就再也进不去了吗?那鬼怪世界形成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是一种另类的桃花源?   门房的老大爷盯着他在通道口出来进去的折腾,不耐烦地道:“唉,小伙子,你到底是要进去还是要出来,决定好了没有?老头子我被你晃得眼睛都花了!”   夏昶典有些不好意思,停下了这种无意义的测试。   钱尔白虽然也在心中感觉奇怪,但看着夏昶典小孩子一样地在门口走过来走过去,满脸都写着“不可思议”,又实在是好笑,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   见夏昶典求助地看过来,钱尔白走了过去,冲门卫大爷道了声“您忙着,我走了”,然后揽住夏昶典的肩,一同离开了医院。   两人走出一段路,才想起来龙刃自己是有车的,就停在隔壁临锦市医科大学院内。   但是钱尔白.精力不足不能开车,因为疲劳驾驶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同时也是对自己和他人都不负责的行为;而夏昶典所扮演的秦羽科三还没过,驾驶证自然也就没有了,所以也没有绕远去取车,直接抬手叫了辆出租车,报上了龙刃家的地址。   上车后,两人一齐坐在了后排。   出了紧张的环境,身边又是全身心信任的爱人,钱尔白绷了一上午的神经终于可以渐渐放松了,之前强撑着打起来的那点儿精神一下子见了底,整个人便有些迷迷糊糊的,不一会儿竟然睡着了,歪着头靠在了夏昶典身上。   夏昶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想让他枕得更舒服些。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靠坐在一起的两人一眼,正巧与无意中抬起头来的夏昶典目光相触。他微微一愣,快速转移开视线,盯着前方,片刻后,他又看向镜子,小声问道:“你们是兄弟吗?”   夏昶典也没有避讳,直接道:“不是兄弟,是恋人。”   从秦羽的人生履历中,他知道了这个世界在去年刚刚通过了同性婚姻法,可见世人对于同性恋这个群体的态度还是比较友好的,所以他并不担心对方的反应。   司机露出微笑,道:“你们很般配。结婚了吗?”   夏昶典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还没有。”   司机笑容更深,反手递过一叠宣传单,道:“婚礼是大事,一定要慎重,这是我觉得不错的几家婚庆公司,推荐给你们,货比三家,不留遗憾!”   夏昶典愣了一下,接了过来,然后礼貌地道谢。   司机大概也是第一次做这种在出租车里发传单的事,见夏昶典没有拒绝,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继续安安静静地开车去了。   龙刃家住得比较远,距医院大概有半个小时的车程。夏昶典翻着手里的广告纸,自己也渐渐有些犯困。   就在睡意渐浓的时候,他放在口袋里的对讲机,此时已经变回了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刺耳的铃声两人一块儿惊醒。   钱尔白睡眼惺忪地坐直身子,见自己一直压在夏昶典身上,便伸手给他捏了捏肩膀,问道:“被我压麻了吗?”   夏昶典摇了摇头,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备注是“狗助理”,他皱起眉,思索着狗助理是谁。   那边见夏昶典迟迟不接电话,挂断之后又重新打了过来。夏昶典看看钱尔白,然后按下了接通。   “喂?”   “老板?”那边想起一个甜美的女声,但这声音似乎在克制着颤抖,像是遇到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事情。   听着声音,夏昶典终于想起了对方的身份——正是秦羽的助理,白月明。不过他印象中秦羽给她的备注似乎是“狗场助理”。   他应道:“是我。”   白月明似乎受到了惊吓,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又问道:“老板你现在在哪儿?”   夏昶典觉得有些奇怪,不是她给秦羽安排的住院吗,为什么现在又来问他在哪儿?   741神情一肃,道:“有鬼。”   夏昶典打了个哆嗦,他现在听到“鬼”字下意识就觉得冷,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741的意思,于是示意它追踪着信号过去瞧瞧,自己则继续应付着白月明。   他道:“我在医院呢。”   “医院?我也在医院,怎么没找到您呢?”白月明反问道,听语气像是来丈夫单位查岗的妻子。   思及秦羽一干二净的感情史,夏昶典觉得白月明这个态度有些奇怪,似乎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不过是一个工作助理,却连自己分外的事都想管理,之前甚至还给秦羽安排了几场相亲会,对象都是她的闺蜜。   夏昶典有些硌应,于是态度便不怎么客气,道:“我去哪儿还需要向你报备吗?干脆把狗场也交给你经营算了!”   夏昶典只是随口一说,白月明却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反应剧烈。   她先是指天赌咒自己对狗场绝对没有觊觎之心,然后情真意切地忆往昔,表达对秦二公子的忠心耿耿,最后听夏昶典那边依旧没有表示,她又使出了以退为进,仿佛被伤得至深,心生绝望却仍不忍离开一样委屈求全地道:“如果二少实在不信任我,我可以辞去工作助理这一职位,但是我从毕业就一直跟着您在狗场鞍前马后,我对狗场,对您都一直是殚精竭虑,我希望您能让我在狗场继续工作。”   夏昶典看着741发过来的画面,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不用紧张,我没有要辞退你的意思,你当然可以在狗场继续工作。我只是出来吃个饭而已,很快就回去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画面上白月明满头冷汗,小脸煞白,虚弱地靠在一个男人身上,时不时地颤抖一下。那男人,夏昶典也认识,正是秦羽大伯的私生子,他的堂兄,秦奋。   这一幕就很有意思。   夏昶典突然觉得即使回不去鬼怪世界,日子也不会无聊了,现实世界里的“妖魔鬼怪”也丝毫不少。   白月明看向秦奋寻求意见,秦奋紧皱着眉,示意她挂电话。   白月明调整了下呼吸,道:“我没别的事,就是过来看看老板。既然老板不在,那我改天再过来。老板您注意安全。”   夏昶典笑了笑,道:“知道了。谢谢你的关心。”   挂掉电话,他看到白月明扑到秦奋怀里,惊慌失措,口中一个劲儿地念着“怎么办,他会不会知道了”。   秦奋眼中飘过一丝厌恶,他拍了拍白月明的背,安抚她道:“不要自己吓自己,我们什么也没做。”   白月明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惊恐与后怕,她道:“可是我……”   秦奋掐住她的下巴,恶狠狠地道:“我们,什么也没做!你,听明白了吗?”   白月明被吓到失声,她看到秦奋眼底的暴虐,仿佛只要她摇一下头,或者回答得慢了,就会立刻被拧断脖子,她赶紧点点头,眼中泪珠打转。   秦奋又似心疼,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温柔道:“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嗯?”   白月明似被他蛊惑,身体不再颤抖,将自己贴在了秦奋身上,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秦奋嘴角扬起轻佻的笑,他贴在白月明耳边说了句什么,手掌便从她的衣摆伸了进去,白月明一声嘤.咛,软倒在他肩上……   “咳咳!”钱尔白咳嗽了两声,把夏昶典的注意从小电视上唤回来。   夏昶典脸红,抬眼去看他哥的表情,见钱尔白好像有些不愉,他咬了咬唇,伸手去勾他哥的手指,然后晃了晃,眼巴巴地盯着他哥,像一只撒娇的小狗。   “哥~”   钱尔白叹了口气,顶着这张妖媚的美人脸,又这样软软地撒个娇,再大的气也消了,何况他其实也并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吃醋罢了。   说起来,这似乎还是他第一次品尝到“吃醋”的滋味呢,还有些新奇,不过并不想再回味一遍。   于是,他把人提起在自己怀里,然后用力捏了捏美人的屁股,咬着他的耳朵道:“不许再看别人了,我不喜欢。”   夏昶典又羞又窘,从后视镜里又看到了司机偷瞄的小眼神儿,脸色更是红得紧,他扭了扭身子,讨饶道:“我知道了,哥,你快放我下来!”   钱尔白被他磨得更不好受,紧紧摁住了他,“宝贝,别乱动,你知道为什么。”   夏昶典立时顿住,端坐如钟。   半晌,他回过头来看着钱尔白,笑意怎么也收敛不住,他凑近了,与对方额头相抵,小声说道:“哥,我发现你有点儿不一样了。”   “嗯?”钱尔白捉住夏昶典刮弄着他的喉结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你好像变得比以前明骚了。”夏昶典煞有介事地点着头道。   “啪!”回应他的是他哥毫不留情拍在他屁股上的一巴掌。 第97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出租车在景苑小区门前停下, 钱尔白付了钱,拉着脸上热度还未完全消散的夏昶典从车上下来,然后就近在门口的面馆里吃了顿午饭。   夏昶典屁股上似乎还有些发麻, 坐在凳子上不停地变换着重心。   他偷偷瞄一眼钱尔白,越发觉得自己方才的形容没有错, 他哥就是比以前更外放了,不仅在外面就对他搂搂抱抱,骚话更是张口就来, 完全不符合他哥以前的佛系老干部人设。   不过现在这样倒是激起了他的胜负欲,不知道两个人同时挑逗对方, 谁能更胜一筹呢?   钱尔白专心吃着饭, 心情愉悦。对于夏昶典在心中的小算盘, 他一无所知, 不过看对方通红的耳朵尖和转来转去的眼珠就知道这小狐狸肯定打着什么坏主意呢。   吃过了饭, 两人回到了龙刃的小窝。   这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男士单身公寓,几乎没有什么生活过的痕迹, 干净整洁地几乎能作为商品样板房再次出售。   这套房子里有一厅一卧一书房, 一厨一卫一阳台。空间不小,但装潢却是极简, 更显得屋子空荡。   卧室内还拉着窗帘, 黑蒙蒙一片。钱尔白打开了灯,入目便是一张双人大床,床品均是黑白与深蓝色为主调的北欧简约风格。床面平整无一丝皱褶,仿佛他的主人从未在其上休息过一般。   夏昶典找了一双一次性拖鞋穿上, 越过钱尔白的肩膀看了眼卧室,啧啧道:“这龙刃还真是一个性.冷淡啊。”他挑衅地看着钱尔白,道,“哥,你可不要崩了人设啊。”   钱尔白勾了勾唇,转身把人搂进怀里,笑道:“只要你愿意,我都没问题。”   夏昶典耳边一热,下意识偏头躲开,却将白嫩的脖子显露在了对方面前,钱尔白不客气地低头咬住,稍稍用力,夏昶典忍不住痛哼出声:“哥,别……”   钱尔白松了力道,在那处舔了舔,又落下温柔一吻,看着自己留下的那一圈清浅的牙印,他的眼中倏地闪过一道红光。“疼吗?”他的声音有些暗哑,又带着心疼。   夏昶典脸庞羞红,轻轻摇头。感受着钱尔白难得外露的强势,夏昶典心头鹿撞,不由得有些后悔刚才让他哥维持人设的提议。   他摸了摸颈侧淡淡的牙印,腹诽道:难怪他哥的形象会是吸血鬼,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有这样的癖好啊……   钱尔白微微一笑,他牵起夏昶典的左手,轻轻吹了吹,问道:“要我帮你洗澡吗?”见夏昶典面露犹豫,他点了点手背上那枚细小的针.孔,道,“你的手不能沾水。”   夏昶典只好同意,跟着钱尔白进了浴室。   夏昶典举着包着塑料袋的左手坐在浴缸里,另一只手放在身下假作无意地遮着羞,热气蒸腾间,他的脸颊绯红,眼睛晶亮,白皙的胸膛一半没入水里,一半暴露在空中,随着呼吸均剧烈地起伏着。   钱尔白蹲在浴缸外,一只手拿着花洒,另一只手拂过夏昶典沾满玫瑰花味的白色泡沫的肌肤,动作轻柔又果断,不含一分留恋,也不带一丝杂念。   夏昶典不禁感觉气闷,盯着晃动的水面暗自咬牙。   洗完了澡,夏昶典身上裹着毛巾,被钱尔白抱了出去。他把一只吹风机塞进夏昶典怀里,道:“自己吹。”然后重新回到浴室关上了门。   夏昶典拿着吹风机哼了声,不情不愿地解下手上湿淋淋的塑料袋扔进垃圾桶里,挪到床边给自己吹头发。   741见他行动不便,忍不住推荐道家特产玄真火符,一秒速干。   夏昶典想到之前只能用来壮胆的桃木剑和五帝钱,以及效果太过出类拔萃的盲人眼镜,不禁有些怀疑它的专业水平,生怕它再拿出什么他承受不来的奇葩道具来,于是果断拒绝了。   741有些遗憾,只能关掉了系统仓库,继续回去盯着白月明和秦奋两人的动静。   钱尔白洗完了澡,擦着头发出来,夏昶典盘腿坐在床上,正在研究秦羽的通讯录。   不知是不是鬼怪世界的影响,他的通讯录里的备注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改动。   比如白月明的备注是“狗助理”,秦妈妈的备注是“债权人”,他的大伯的备注竟然是“老实人”,听起来似乎有什么故事。   可惜秦羽的手机里并没有存秦奋的联系方式,不然他倒是想看看这个明显是站在“狗助理”身后的男人在鬼怪世界的法则下又会是个什么形象。   钱尔白摸了摸他的头发,感觉手下依旧有些潮湿,于是拿起吹风机帮他烘着头发。   夏昶典悄悄弯起唇角,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小得意。   他问钱尔白要了龙刃的联系方式,然后存在电话簿里,想了想备注为“哥”。他想要验证一下备注改变会不会是手机自己出了问题,于是捧着手机等了半天。但一直等到头发干透,也没见备注有什么变化。他只好把这件事暂时放在一边。   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洗过热水澡之后,身上的疲乏减轻了一些,但是精神上的惫累又旋踵而至。钱尔白打了个呵欠,抱着夏昶典滚进了被子里。   台灯暗灭,屋子里陷入一片黑蒙。厚重的窗帘把窗户遮挡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光来。   夏昶典蜷在钱尔白怀里,后背靠着的就是他哥温暖的胸膛,听着钱尔白平缓的呼吸和心跳声,夏昶典渐渐也闭上了眼睛。   两人的手机谁都没有设置静音,但当有电话进来的时候屏幕却只是亮了一亮,然后很快暗下去,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更没有吵醒床上熟睡的两人。   没有外物打扰,两人一直睡到了晚上八点才自然醒来。   夏昶典抱着钱尔白的胳膊,把脸贴上去蹭了蹭,然后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却不愿意起床。他抬起腿搭在他哥身上,小狗似的哼唧着。   钱尔白把人拽到身上,搂着亲了亲,手掌顺着睡衣钻了进去,抚摸着他光滑的背脊。   741闭着眼睛咳嗽了两声,打断两人之间的旖旎,心里想着,待会儿要找卢六六学一学怎么优雅且不着痕迹地拉灯。   夏昶典摸了摸嘴唇,从他哥身上滚下来,问741道:“怎么了?”   741把他俩睡着之后手机的异常操作告诉了夏昶典,然后提出了自己的猜测:“鬼怪世界似乎能够通过手机这类的媒介影响到现实世界。”   夏昶典和钱尔白对视一眼,然后拿起了手机。   夏昶典手机上的那个未接来电是一个陌生号码,没有备注,但是提示“此号码已被多个用户标记为骚扰电话”,他微微一愣,笑道:“还能自动拦截骚扰电话,蛮智能的嘛。”   钱尔白的手机上没有被拦截的未接电话,他捏了捏夏昶典的脸,笑道:“若只是如此那倒不足为惧了。”突然,他发现了一封显示已读的匿名邮件,收信时间是2020/4/1 15:20:15,读信时间为15:20:16,最重要的是,那时他正在睡觉。   邮件的内容是一张图片。他点击查看,图片缓慢加载,三秒过后,终于完全呈现在他眼前。   这是一幅儿童涂鸦,图形很简单,只有一间小房子和一个小人;趣÷阁触稍显稚嫩夸张,小房子是方框上面加三角,小人是一个圆圈加几根竖直的线条。   但是其中代表的寓意却令他不得不严肃了神色——   那小房子上用红色的趣÷阁画着一个加号,显然这是医院。小人头上画着一个大大的黑色高筒帽,脸上同样用红趣÷阁点着两个圆点……这正是鬼怪世界里他的形象。   夏昶典见钱尔白沉默,于是凑过去。看清图片的内容,他不由惊呼一声,伸手抓住了钱尔白的胳膊,声音微微颤抖:“哥?”   钱尔白关掉手机,拍了拍夏昶典的背,道:“没事,水来土掩。”   卢六六尝试追踪发件人的源ip地址,但是收效甚微,它顺着邮件传输过程中的所有数据包一路抽丝剥茧,最后终于将范围缩小到第三医院。   对于这个结果,钱尔白毫不意外。他们从鬼怪世界里出来的时候太过轻易了,过往丰富的经验让他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个世界没有那么简单。   不论这些奇怪的现象背后有什么神秘力量在操纵,对方显然都希望他们重新回到医院里去。   钱尔白和夏昶典本来就计划着解决子世界的事情,而医院又正是一切的源头,即使没有神秘力量的引导,钱尔白他们都会回去医院一探究竟的。   不过鬼怪世界的影响力能够延伸到现实中,这不由得令他们提高了警惕:两人之所以能够那么轻松的离开,会不会其实也是子世界意识暗中属意的呢?目的就是借他二人之手将它带出到现实世界中,以扩大它的领地?   想到这儿,夏昶典渐渐变了脸色。   其实也不无这种可能。但是现在没必要把一切都想得太糟。   钱尔白安慰夏昶典道:“若真是那样的话,子世界的扩张不可避免,必然会需要媒介,即使不是我们,也会选择别人。与其让它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将事态变得复杂,不如成为最早的知情人,也好早做准备。况且事情只有在真正爆发出来的那一刻才能知道究竟是灾难还是机遇,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努力发现问题,然后解决问题,担忧是无济于事的,也是没有必要的。”他捧着夏昶典的脸轻轻捏了捏,道,“不要想太多,你饿不饿,我给你下碗面吃?”   夏昶典的紧张情绪得到了安抚,肚子正巧也有些饿了,于是点了点头。   钱尔白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走出了卧室。   看着空荡荡的卧房,他心中有些慌,脑中控制不住地飘出他白天见到的那些鬼病友们的脸,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趿拉着拖鞋追出去。   厨房里,钱尔白烧开了水,拆开两包方便面放进去,一手打蛋,以后拿着筷子搅着锅中的面条。   夏昶典趴在钱尔白背上,盯着锅里的白水煮面,有些小失望,道:“哥你真的只下面给我吃啊?”   钱尔白手一顿,一小块鸡蛋壳碎片随着蛋液一起掉进了锅里。他不动声色地用筷子把蛋壳夹出去,道:“你还想吃什么?”   夏昶典翻翻空荡荡的冰箱与储物柜,不得不接受单身外科医生家里穷得只剩两包方便面的事实,“好吧,下面就下面,反正只要是哥做的,怎么样都好吃!”   他抱着钱尔白的腰闭眼狂吹,没有发现身前的男人的眼神渐渐变得越发深邃。   吃过了饭,又吃过了饭后甜点,夏昶典瘫在床上躺尸。钱尔白抱着他去冲了个澡,他全程不动不说话,假装自己是一条外焦里嫩的咸鱼。   741摘下跟卢六六那儿借来的拉灯装备,见自家宿主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好奇问道:“是路先生技术不行吗?”   夏昶典脸一红,瞪了741一眼,如果这样还叫不行,他不想知道什么才是“行”。   741越发疑惑,既然夫夫生活很和谐那宿主为什么还不高兴呢?   半晌,它突然有了新的思路,难道是宿主不行?   于是它打开系统仓库,道:“宿主不用自卑,我这里不光有计.生用品,还有更多神秘道具,可以让您在和谐生活中更加占据主动,如鱼得水。”   夏昶典看着满脑子各种必须要打厚厚的好几层马赛克才能勉强过审的道具们,觉得眼睛有点疼。想起方才他被他哥翻过来覆过去地一顿折腾,就是这家伙在旁边煽风点火地递小雨衣和甘油丙烯乙二醇,不由羞恼,道:“闭麦吧你!”他语气中充满了无奈,“我真的怀疑你之前到底是辅助什么任务的……”   741无辜地眨眨眼,不懂宿主何出此言。   卢六六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为它解惑,道:“其实主人他是想要夸奖你的,但是又不好意思直说,脸皮薄,这在人类术语中叫作傲娇。”说罢语重心长地拍拍741的肩,“人类是一种很复杂的生物,你要学的还很多呢。”   741恍然大悟,露出一脸“受教了”的表情。   运动过后的睡眠质量会得到显著的提升,钱尔白与夏昶典两人相拥着迅速入睡,直到被闹铃叫起。   关掉闹铃,已是四月二日早晨六点整。   第一夜再无事发生,风平浪静。   洗漱完毕,两人在楼下早点铺吃了早饭,然后打车去往医院。   六点五十,二人站在医院大门前。   春日里,清晨的阳光带着柳梢嫩芽的新鲜气息,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钱尔白向夏昶典伸出了手。夏昶典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将手搭了上去。   两人手牵着手,一同迈步走进了医院。   门房大爷眯着眼睛看着这两个郑重其事的小伙子,心下奇怪:医院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用得着这么严肃吗?整的跟英勇就义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741:我大概是穿越的时候撞坏了脑子……哦不对,我是系统,我没有脑子。   夏昶典:羡慕别人家的统子.jpg 第98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此时的锦市第三医院一切正常。   院内停车场上零星停着几辆救护车, 穿着绿色制服的司机们拿着喷壶和抹布在里里外外地消着毒。走进住院楼大厅,身周的温度骤然降低,   此时不到正式上班的时候, 导诊台和收费处空无一人,药房倒是亮起了灯, 透过玻璃可以见到药剂师们走来走去,有的刚刚把白大衣穿起。不少来得早的患者就坐在药房前的长椅上等着。   厅内仅开着几盏小灯,光线一片昏暗, 即使面对面都很难看清对方的脸,于是便少有人交谈, 或低头刷着手机, 或斜靠着承重柱闭目养神, 或者单纯就是盯着某处发呆。   电梯处呈扇形站着一群人, 人人沉默着, 谁都没有交谈的欲望。   “叮。”电梯门打开,人们推挤着走进去, 依旧谁也没有说话。   静, 仿佛已经成为了医院的潜规则,在这里, 大声说话, 肆无忌惮的笑,都是一种禁忌。   钱尔白和夏昶典也进了电梯,身后有人使出全身力气挤上来,为自己赢得了一只脚的立足之地, 被挤占了空间的人们皱着眉,束手束脚地紧挨在一起,却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电梯上行,有人陆续走出去,厢内的空间渐渐变得宽裕。   站在门边按键处的男生大约十六七岁,短短的头发,皮肤黝黑,眼睛却很大。他穿着一身看不出是哪个高中的校服,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身后的背包拉链没有拉严实,隐隐飘出煎饼的葱花香气。   他回头看了看站在最里面位置的钱尔白两人,问道:“叔叔你们要去几楼?”   这时,五楼到了,电梯门缓缓打开。站在门边的两人迈步而出。   钱尔白安抚地冲夏昶典点了点头,然后走了出去。路过男孩时,钱尔白看了他一眼,见到他胸前戴着一枚方形的徽章,白底红字。卢六六截了图,放大后看清上面的字是“锦市第四十五中学”。   电梯门重新闭合,此时电梯内只剩下夏昶典和高中男生两人。   夏昶典看看亮着的七楼的按键,笑了笑,道:“和你一样。”   男生被这笑容晃花了眼,不由得一呆,回过神来后蓦地脸红,赶紧低下头转过了身。   这反应倒是夏昶典始料未及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失笑摇头。   电梯停至七楼,门板刚刚拉开一条缝儿,男生便迫不及待地钻了出去,仿佛夏昶典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夏昶典无奈地跟出电梯,却发现男孩早已不见了身影。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哎,长得太美也是一种罪过啊。   741在一边泼冷水:“系统友情提醒,宿主,您的美貌随时可能消失,且行且珍惜。”   夏昶典:“……”我能不能把这玩意儿给卸载了?   离八点还有五十四分钟,夏昶典走在略显空荡的走廊里,觉得一阵阵阴冷气息渐渐从脚底升起,他打了个哆嗦,快步穿过护士站,朝着自己的病房走去。   病房里空无一人,地面水迹未干,散发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三张病床只有他的那张铺着被单,被子整齐叠放在床头,另两张床上则是蓝色的消毒单,床头卡上也是一片空白。   他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昨天通过741的小电视看到白月明和秦奋在他的病房里旁若无人地亲热,他还以为这两人只是趁着他的病友出门才敢如此嚣张,没想到病房里竟然真的就没有旁人。   他想安慰自己,病友们可能在昨天同时痊愈出院了,但他知道,这种可能性显然低到不能再低。   他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不时地拿出手机看一眼。   知道他的病友可能是真的鬼之后,夏昶典不禁为鬼怪世界重启之后自己的处境感到瑟瑟发抖。   病房里开着一扇窗户,纱窗也拉开了一半,一只晴天娃娃挂在纱窗下,在风中飘荡着。它白色的圆脸上用黑色的记号趣÷阁潦草地画着眼睛和嘴巴,看起来有些诡异。   夏昶典现在的神经处于极度敏感状态,看着那只在窗框上撞来撞去的晴天娃娃,他总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仿佛脖子被什么缠住了一样。于是他走过去把晴天娃娃解了下来,面朝下放在了窗台上。   窗外的阳光越发灿烂,一只麻雀飞过来,落在窗前,歪着脑袋看着屋里的人,松子红的小嘴敲了敲玻璃,发出“笃笃笃”的声音,将室内的诡谲气氛稍稍驱散了些。   夏昶典伸出一根手指,隔着玻璃点了点麻雀的小脑袋,心情稍稍放松。   741鼓励夏昶典道:“宿主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夏昶典心中稍暖,正欲道谢,却听到它继续说道,“我已经将您的桃木剑进行了升级,现在它是桃木剑2.0版。”   说着,它从武器库里取出了精心设计并结合业内前辈卢六六的优秀建议,打磨了一整夜的“绝版神器”——桃木剑2.0,道:“剑尖配置了一枚放电器,可在瞬间释放出230万伏特的电压,使敌人在0.1秒内失去反抗能力。剑身缠有浸过桐油的藤条,结实耐用,刀枪不入,重点是打人很疼,配合扫腿混法使用更有奇效。剑柄镶嵌有一颗声控夜明珠,可当强光手电用来照明,必要时还可以高举桃木剑充当权杖,给敌人以震慑,让他们摸不清宿主的底细,最后因脑补过度败下阵来。桃木剑2.0外型美观霸气,内核高冷深邃,绝对是宿主居家旅行捉鬼降妖的不二法.器之首选。”   一口气说完,741喘了口气,露出八颗牙齿,“宿主,你心动了吗?”   “……”夏昶典有些头疼,他捏了捏眉心,接过神器,无力道,“我谢谢您,您老人家下线吧,我想静静。”   “好嘞。”741听话地下线了,想着宿主还跟它说了“谢谢”,不由心中欢喜,它给卢六六发去一条简讯:“多谢前辈指点,桃木剑2.0已经送出去了,我的宿主非常喜欢。”   夏昶典仔细看着这把不伦不类的“桃木剑”,深深怀疑741是从网络游戏中汲取的灵感。其实升级之后的剑还是有一些实际效用的,比如照明功能,比如电.击功能,虽然造型有些浮夸,但八点之后整个医院都妖魔横行了,他提根法杖也不算瞩目吧。   因此,他突然有了底气,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到来的鬼怪世界也没那么恐惧了。   钱尔白那边换好了衣服,先在电脑上下了一圈每日晨时的例行医嘱,然后带着实习生荆晓茉去病房里转了转。昨天他手下没有新收入院的病人,所以今日查房时只需主治医生看过病人,了解过情况便可。   钱尔白有心验证鬼怪世界开启的时间规律,于是特意放慢了查房速度,和病人们多聊了一会儿。   三号病房的老太太太喜欢龙大夫了,拉着钱尔白的手不放,支使着儿子一会儿给搬个凳子,一会儿给剥根香蕉,忙得团团转,热情好客的样子仿佛是自己家来了远客。   三十四床王老爷子的小外孙选选小朋友今天并不在,听他的妈妈说小孩送去幼儿园了,她也是抽空过来看看父亲,一会儿就要回去上班了。   王老爷子刚抽了血,自己拿手按着针孔,闻言冷哼了一声,似是对女儿的做法多有不满。   他撇过头跟隔壁病友姜老爷子抱怨道:“现在的年轻人都是忙事业忙事业,自己的孩子都不管。咱们年轻时候干革.命,有家不能回,那才叫孩子们长到懂事都没见过父母一面,看着亲生孩子跟自己那么生分疼的心都滴血,但那是没办法。谁料想现在和平年代了,孩子们也连个完整的家都不能有。”说着他瞥了女儿一眼,意有所指道,“那么小的孩子就送到学校去,被人欺负了连告状都不会,她也不心疼!”   女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没有接这话茬儿。   父女俩接受的教育不同,接触的层次不同,思想观念自然也不同。   话不投机半句多,无法沟通索性就不沟通。尤其她父亲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随之增长的是愈发顽固的脾气,跟他理论又没有用,只会让双方都生气,把老爷子气得病情加重了得不偿失,所以只好装聋作哑不予理会。   她看看时间,站起来道:“我该去公司了,爸您好好休息啊,等我下班以后再来看您。”说完便提起手包走出了病房,路过钱尔白时冲他微微点了下头。   钱尔白看了她一眼,让卢六六跟了上去。马上就要到八点了,如果鬼怪世界还像昨天一样在八点开启,他想知道从鬼怪医院走出去的人会不会像他和夏昶典那样走回到现实世界中。   王老爷子还在数落着女儿,姜老爷子笑呵呵地劝他:“儿孙自有儿孙福,人家现代的育儿经已经跟我们那个时候不一样了,小孩子们拘在家里他也不一定乐意,多和同龄人们一起玩耍才能健康成长嘛。”他家大闺女就是开托儿所的,自然不会觉得幼儿园不好,他看老王还在不服气地反驳他,也懒得再说,心里隐隐鄙夷道:“老顽固,旧脑筋。”   钱尔白给姜老爷子换完了药,嘱咐他多休息,少用力,注意排气,如果出现咳嗽,便秘的情况一定要及时告知医生。   姜老爷子眼珠子一转,突然咳嗽了两声,然后道:“龙大夫,我今天一起来就觉得嗓子不舒服,总想咳嗽,越忍着越难受,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钱尔白疑惑地看了姜老爷子一眼,见他疯狂眨眼,心下意会,取下脖子上挂着的听诊器,道:“那我来给您听听吧,术后咳嗽有可能是腹内压增加的表现,得引起重视。”然后又看向王老爷子,一脸严肃地道,“尤其像王老爷子您这样长期抽烟的,更要注意,剧烈咳嗽如果引起切口裂开的话那就只能在再做一次手术了。”   王老爷子喋喋不休的絮叨为之一顿,看着隔壁床一脸虚弱捂着嘴小声咳嗽的姜老爷子和他身边带着听诊器一脸凝重地听诊着的龙大夫,他感觉自己的嗓子也有些不舒服了,他清了清嗓子,又咽了口唾沫,这才压住喉咙处的痒意。他摸着被子里被他藏起来的烟,脸色变换不停。   钱尔白招招手让荆晓茉也过来听听,等她听完了,才跟姜老爷子道:“老爷子,您别多想,好好休养。嗓子还痒的话就喝点水润一润,尽量少说话。”   姜老爷子点点头,依旧是忧心忡忡的样子,躺好后盖上了被单,又小声地咳嗽了几声,这场戏才算演完。   瞥见王老爷子听见两人对话,赶紧让他老伴把水端过来喝了一口,钱尔白不由失笑,道:“王大爷您要是也觉得不舒服的话可一定要跟我说啊。”   王老爷子连连点头,咬了咬牙,把烟拿了出来,道:“这烟还是上交给龙大夫吧。”   钱尔白笑了笑,道:“您要是不抽的话自己留着也没关系。”   王老爷子的脑袋摇得像只拨浪鼓,连连拒绝:“不了不了,我怕自己受不住诱惑,主要是开刀实在是太疼了,我怕我的肠子再少一节。”   钱尔白走过去,伸出手去把烟接过来。   就在这时,一片水波自烟盒中央出现,并迅速向两边散开,就见烟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一只方形的红色木块,上面的文字也变成了怪异的符号,王老爷子伸出的手还未来得及收回去,身上的绷带便自行延展裹缠在他的胳膊上,将他重新包成一具木乃伊,只露出一双眼睛,也飞快地由黑色变成两团绿色的鬼火。   王老爷子的老伴的身体从左往右依次转换成了塑料的外壳,她的怀中抱着一只红蓝相间的塑料小鼓,鼓槌与手掌连为一体,鼓上放着一只黑色的圆柱体,不断有夸张的水汽从上面蒸腾出来,这竟然是王老太太之前端着的水杯!   水波很快便扩散了出去,窗户,窗帘,包括窗外刚巧飞过的小鸟都彻底变了个模样,钱尔白皱了皱眉,今天的鬼怪世界的事物似乎比昨天更加抽象了一些。   透过不规则形状的窗户,他看到医院的院墙变成了黑色的栅栏,顶端顶着菱形的尖刺,栅栏上爬着绿色的藤蔓,将外面的世界遮得严严实实。即使以钱尔白的目力,也很难看清栅栏后有什么。   淡蓝色的天,最远处的高楼和工厂烟囱的影子都在水波中晃着,显得歪歪斜斜,仿佛只是一层虚假的幕布。   卢六六提醒道:“宿主,七点五十九,比昨天早了一分钟。”而且没有报时。   钱尔白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王女士终究在这之前离开了医院,钱尔白没能获取到他想要的信息,只能吩咐卢六六继续盯紧了医院的大门,任何出入医院的人员都是潜在的实验对象。   不过鬼怪世界的开启似乎是一个信号,所有在院子里游荡的人员统统远离了大门的出口,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驱赶,有一只用两只后爪直立行走的乌龟一只脚都已经迈出了大门的边线,却硬生生停住了,然后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回去,像是失了魂一样。   钱尔白心中更加确定,昨天离开得那么顺利果然不正常,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离开。   他收回视线,将“烟盒”放进口袋里,然后带着再次变成金丝熊的荆晓茉离开了病房。   子世界虽然诡异,但是两个世界的故事线倒是完全连着的,他们依旧是刚刚给姜老爷子做完了肺部听诊检查。   金丝熊眨巴着圆溜溜的小黑眼睛,愁眉不展地跟在钱尔白身后。   钱尔白想起自己身为带教老师的职责,于是问道:“刚才对姜景山行肺部听诊,你听到了什么?”   金丝熊磨了磨门牙,面有难色,她一边小心观察着老师的脸色,一边回答道:“老师,我什么也没听到。”   钱尔白脸色一沉,严厉道:“怎么能什么都没听到呢?”   金丝熊忍不住瑟缩一下,“对,对不起……”学医三年一窍不通,连最简单的体格检查都没掌握,她不禁有些羞愧,鼻翼耸动着,眼中泪珠滚动。   钱尔白转过身来,看到她圆圆的毛脸上留着两道泪痕,被泪水打湿的奶油色毛发沾在一起,两只爪子搭在一起相互搓着,显得可怜又滑稽。   他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过严肃,眼前的女孩虽然是一副大老鼠样子,但其实也不过是个还没毕业的孩子罢了,于是不忍再逗她,放缓了语气道:“以后不要说什么都没听到了,身为医生说话要严谨,呼吸,心跳,脉搏,任何一切都在医生的检查范围内。听诊不光要关注不正常的体征,也要了解正常人的体征,那明显就是一个健康人的呼吸音,”他拍了拍她的肩,鼓励道,“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听到什么就说什么,现阶段就是积累经验的时候,不要怕错,错了再改嘛。回去以后把心肺听诊的内容看一看,我以后会不定时抽查你的。”   金丝熊点点头,伸出爪子抹了抹脸,声音还带着哭腔,道:“我知道了。”心里却在想着:龙老师好可怕,嘤嘤嘤! 第99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世界的转化发生得很快, 就像有人用电脑控制着使用淡出技术切换了一张PPT一样,原有的正常世界的图层被覆盖,鬼怪世界的滤镜被打开。   身为局中人便不觉在局中, 所有人都是这滤镜中的一部分,所以依然泰然处之, 除了钱尔白和夏昶典这些外来者。   也除了屠晓,一个被无辜卷入这离奇世界的小可怜。   屠晓是锦市第四十五中的一名高二学生,身为团员的他始终坚定不移地秉持着马克思唯物主义与社会主义科学价值观, 从不相信世界上有鬼,他认为那都是封建迷信, 是应该被时代摒弃的糟粕;他也不相信世界上存在什么灵异现象, 他认为那只能称为自然奇观, 无法解释, 那只能证明现有的认识手段不够全面, 科学技术还不够先进,随着时代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 所有的谜团都将有科学合理的解释。   但是今天已经发生或者即将发生的一切, 注定要让这个社会主义的接班人面临信仰的动摇,甚至三观的崩塌。   昨天晚上接到朋友李彩东的电话, 说他因为急性阑尾炎入院了, 已经做完了手术,但是需要住院三天观察一下情况,他希望屠晓能够帮他到常去的书店里租几本漫画书来打发时间。   今天一早,屠晓便带着书来了医院。   等他走到了医院门口才想起来好歹是来看望病人, 怎么也不能空着手吧,于是便打算到超市买个果篮什么的。   一进超市看到标价,他就被吓出来了:一只小果篮就要一百多,他全身上下,连兜里书包里的钢镚都算上,也才二十二块钱,连只篮子都买不起;而一箱纯牛奶都要二十六块钱,他正好也买不起。   屠晓感觉到了资本主义对无产阶级的恶意。就在他陷入困境之时,一阵葱香随风而来,飘入他的鼻中,于是他凭借着自己聪明的小脑瓜灵机一动,买了两套煎饼果子,其中给李彩东的那套还多加了个鸡蛋。   进了医院,按着李彩东提供的信息,屠晓艰难地寻找到了病房。   他走进去的时候,刚好里边有个胆管癌根治术后的病人正在遵医嘱回纳引流出来的胆汁——也就是把身上引流袋里的金黄色液体倒进小杯子里一口干掉。   他震惊了,呆呆地站在门口。他不知道那个人喝的是什么,但是他老爷做过膀胱造瘘,术后也带着这么一个袋子,医生说是用来引流尿液的。屠晓立刻觉得胃中一阵翻涌,忍不住干呕两声。   那人本来就在忍着恶心,听到这声音立刻忍不住了,端起盆子“哇”的一声便吐了出来,酸腐的味道飘满了整个屋子,这一下立刻引起了连锁反应,所有人都脸色发绿,着急忙慌地抢着往厕所跑。   李彩东脸色也不好看,但他一个刚动了刀的病人,肚子上的伤口还疼着呢,哪也去不了,只能强忍着。他朝屠晓竖了个大拇指,道:“兄弟你是真行,一来就闹出这么大动静,牛批!”   屠晓苦笑着走过去,一边把东西从书包里往外掏,一边道:“你少来,我大周末的不睡觉这么早来医院是为了谁?”   闻着煎饼味,李彩东有些饿了,但是同时屋子里还混合着其他不可言说的味道,他瞬间就没有胃口了。   屠晓也不想吃了,把煎饼放在一边,然后掏出了三本《海盗神》的漫画递给李彩东,道:“给你借了两个礼拜,抓紧时间看。”   李彩东两眼风光,他抓过漫画压在枕头下面,道:“谢了兄弟!以后你的检讨书我全包了!”   屠晓:“……日!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李彩东哈哈大笑,笑得太开心牵动了伤口,他又赶紧闭上了嘴。这次便换屠晓无情地嘲笑。   说笑间,医生听说这一病房的人全吐了,赶紧过来询问怎么回事,得知真相后有些无语,他还以为是爆发性食物中毒或者什么有毒气体泄露了呢。   胆囊切除术后的病人有气无力地问医生:“我能不能不喝了,这玩意儿……”   医生语重心长地劝道:“最好还是坚持一下,喝胆汁能够帮助你缓解消化不良的症状,还能降低肠道免疫力损伤的可能。而且引流出来的胆汁其实是很干净的,比你喝动物的胆汁要好。”   病人深吸了口气,觉得胃里还是不舒服,但是他的女儿已经拉着医生出去询问病情了。他叹了口气,躺回了床上。   医生和他的女儿都以为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病,骗自己说就是胆囊炎,做了手术就好了,其实他知道自己是胆管癌。他的床头卡上写着一个“C”,他问了隔壁床的小伙子,人家说“C就是癌症的缩写”,所以他什么都知道。   不过既然他们都不想让自己知道,想让自己安安心心的治病,那他也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吧。   他整理了下枕头,悄悄擦了把眼泪,然后冲着走进来的女儿露出个笑脸:“妮儿啊,你能不能给爸把这东西煮一煮再加点糖啥的,这样太苦了,喝不下啊。”   女儿强扯出笑脸,眼眶有些红,应道:“行啊。”医生说这种病的术后复发率在50%到70%,还可能会出现淋巴结的转移,甚至侵入肝脏,必须定时随访。   想到她爸受苦半辈子,到老了还要受这罪,她就不禁感到心疼,赶紧眨眨眼,趁她爸不注意抹了把脸,收起多余的情绪,只做作出一副轻松的样子来。   从那一对父女身上收回目光,屠晓突然想起来从刚才起就一直没见兄弟他爸妈,于是问道:“你爸他们怎么不在?”   李彩东脸色落下来,面带嘲讽道:“忙呗。反正我又不是什么大病,也不用他们守着。”   屠晓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得强行转移话题:“听说你做的是微创,是不是真的就没有伤口啊?”   “也不是,就是比较小而已,肚皮上钻了三个洞,几乎看不出来。”他撩起身上的睡衣,指着身上的三块胶布道。   屠晓被他的形容吓得一哆嗦,这可是给肚皮上钻孔,那该有多疼啊。   李彩东笑道:“没那么疼,手术时候我打着麻醉呢,什么都不知道,手术完了麻药劲儿一过倒是疼了一阵儿,忍忍就过去了,现在估计都快长好了吧,几乎没什么感觉了。”其实他说话间还是有点疼的,但是男子汉大丈夫怕疼太娘炮了。尤其在兄弟面前更不能怂。   屠晓信了,拍拍他的胳膊道:“牛批兄弟,你也是挨过刀的人了,以后在学校里能横着走了。”   “你就害我吧,我要敢横着走,老班能让我被抬着走。”李彩东翻了个白眼,夸张地道。   两人想到两米多大个儿,据说打过地下黑拳的老班,不由得齐齐打了个哆嗦,赶紧转移了话题。   两人一直聊到七点四十,医生过来查房。   主治大夫是一个美女姐姐,留着短发,眼睛很好看。她揭开敷贴看了一眼创口,又问了问二便饮食情况。   李彩东不好意思说,扭扭妮妮地脸都憋红了,美女医生身后的实习医生们同样也是年轻的女孩,见状小声地笑起来,李彩东只觉得更加难为情了。   终于,医生问完了,带着学生们走了出去。   屠晓揶揄地斜瞄着他,道:“没想到你住个院竟然还能美女环绕,真是龙傲天本澳龙!”   “你才龙虾呢!你要羡慕的话你也住两天啊!”李彩东怼他。被一群小姐姐围着当然爽,但前提是不要把他当作小白鼠看。   他至今忘不了刚入院的时候他还没那么疼,这群小姐姐们听说是个急性阑尾炎病例轮番上阵给他问诊,温柔倒是很温柔,但是光触诊就做了五遍,他是真的受不了了。看着她们眼中兴奋的光和跃跃欲试的手,他直吓得肝颤。   屠晓闻言自然是毫不留情地笑话他。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觉得有些内急,但是病房的卫生间里有人,于是他只能出去上厕所。   冲了厕所洗了手,甩着水出来,迎面便是一只牛头怪。他吓了一跳,下意识跑回了卫生间,并关上了门。   “哎?啥意思,关门啥意思?里边两个坑你都占了是呗?”门外传来对方的声音,语调九转,是标准的东北方言。   听到这声音,屠晓松了口气,暗笑自己是抽了风,刚才一瞬间竟然以为见到了真的牛魔王。   “不就是穿了个牛头的cos服吗,又不是没见过,漫展上多得是。”他心里这样想着,重新打开了门,冲对方歉意地笑了笑,然后走了出去,道:“我刚洗了个手,您请,您请。”   牛头怪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护着牛角走了进去。   屠晓盯着牛头背后拖着的那条布满金属鳞片的巨蜥尾巴看了一会儿,啧啧称奇:这服化道也太逼真了吧!简直就是好莱坞级别啊,就是不知道他扮演的是哪个游戏里边的角色。   他在校服上擦了擦手,快步往病房走。   虽然在医院里穿cos服有些奇怪,但是国外经常会有一些演员打扮成电影里的样子去病房里探望粉丝,国内有人受到启发,扮成朋友喜欢的游戏人物来鼓励对方坚强起来与病魔斗争也不是没有可能。   因此屠晓并没有太过在意,直到他再一次转角遇到爱,他才后知后觉这个世界似乎是真的有些不对劲了。   他站在病房门口,与一只头戴护士帽,身穿白大衣的巨型乌贼面面相觑。   乌贼护士留着长长的齐刘海,两只眼睛占据了整张脸的二分之一,看屠晓挡着她出去的路,还疑惑地歪头眨了眨眼睛。她的白大衣下显得有些拥挤,数不清多少条触手密密麻麻地并排立在地上,尾端卷曲着,在空中微微摇摆。她的左右袖口各有四五根触手从里面伸出来,每只触手中都卷着一枚空了的针筒,针尖锐利,闪着寒光。   屠晓自诩克鲁苏的爱好者,但此时看到这位护士姐姐,却一点都爱不起来了,他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满脑子的细胞和神经都在叫喊着“快跑!!!”   但人在巨大的危机面前通常会陷入两种境地,一种是爆发出强大的非人的潜力,另一种就是脑子一片空白,失去反应能力,俗称断线重连——就像屠晓现在所表现出来的这样。   这次他无法劝自己这也是cos了,再强大的coser也无法完全摒弃人体结构,彻底换成软体动物的模样。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在做梦!   他伸手打了自己一巴掌,声音清脆,效果显著。他疼得呲牙咧嘴,脸和手掌都是又麻又痛,像是被无数小针扎了一样。   乌贼护士惊讶地看着他,问道:“你怎么了?干嘛要打自己啊?”   屠晓揉了揉脸,手掌与脸颊相触,发出奇怪的“擦擦”的声音,他心觉不对,把手掌摊开到眼前,他愣住了,这哪里是他的手,这分明就是两片仙人掌,两片遍生钢针般白色硬刺的真实的仙人掌!   抬头再看那间病房,那也不是原来的病房,而是一锅海鲜!一锅成精的海鲜。   帝王蟹,大海鳝,金枪鱼,皮皮虾,最靠墙的床上躺着一只澳洲龙虾,挥舞着金黄色的螯爪冲他摇晃着,口中道:“兄弟,你傻了?”   屠晓翻了个白眼,倒在地上,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念头却是:都是一个屋子里出来的,凭什么你们都是海鲜,而我却是植物?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17 17:23:11~2020-04-19 00:5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酸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黎若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屠晓已经恢复了意识, 但是他不想睁开眼睛。   他能听到床边走来走去的生物的触手摩擦地面发出的窸窣声,甚至觉得自己能感觉到那些细小的吸盘从地板上滑过,留下一片黏腻的水渍, 再溅起点滴透明液体,并且散发着来自海洋深处的令人窒息的腥气。   当然后者完全是他自己的幻想, 但他知道,此时一睁眼,绝对能和刚刚吓晕他的克鲁苏小姐姐深情对望。   他在床上装睡, 护士也不戳穿,像他这样为了开证明请病假到医院里装晕的学生们她见多了, 甚至更无所不用其极的她都见过——   曾经有个小学熊孩子为了不去上学, 特意去树上掏马蜂窝, 抱着蜂巢, 顶着肿得不成熊样的脸来了医院。不过狗熊皮厚毛多, 虽然看着严重,其实没什么大碍, 医生当然不会给他开证明, 在鼻子上涂了点蜂蜜止痛消炎让他走了。最后听说他最后被他爸揍了一顿,戴着口罩, 一路哭着去了学校。   护士当时还在心里吐槽, 这熊孩子绝对是人类电影看多了,才会以为熊也会像人类这种传说中的生物一样,被马蜂蜇一口就会有生命危险。   她拿体温枪在屠晓额头上贴了一下,然后端着医疗盘游出了病房。   屠晓悄悄松了口气, 睁开一只眼睛小心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依旧还是那间充满了海鲜的病房,拥有他好兄弟的声线的澳龙就躺在他旁边,两只钳子举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着,时不时翻一页,然后傻笑两声。   他不知道这本书是不是他早上拿过来的那本漫画书,只希望澳龙老兄翻书的时候小心一点,千万不要夹破书页,不然押金就要不回来了。   转头他又笑自己似乎太过乐观了,上个厕所的功夫,连物种都变了,却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这个世界显然是不正常的。不是自己疯了产生了幻觉,就是所有人都疯了,所以还是先担心自己的安危吧,漫画书什么的,且让它自求多福吧。   屋子里的海鲜们也不是正常的海鲜,他从未见过长着胳膊腿的金枪鱼,也没见过揭开蟹壳自己拿勺子舀着蟹黄吃的帝王蟹……   这只帝王蟹与之前看到的那个喝胆汁的老爷爷没有一处相像——除了同样外凸的眼睛,和鲜黄色的皮肤,但屠晓却从这种相当霸气的行为中看到了一丝老爷爷的风范。   皮皮虾倒还是皮皮虾,但是一人高的皮皮虾就很离谱。他用尾扇支撑着自己直立着,弓着身子用胸前的八对附肢给床上盖着一层床单的海鳝按着摩。   海鳝面朝着屠晓,眼睛睁得大大的,黑色的瞳孔几乎占满了整只眼睛,瞳孔边缘绕着一圈浅黄色的花纹,似乎在闪烁着诡异的光。它一动不动,嘴巴微微张开,露出满口锯齿形的尖牙,低沉的呼噜声有规律地响着。   屠晓打了个冷战,赶紧收回了目光。虽然听海鳝先生的呼噜知道对方已经睡着了,但是被那只眼睛盯着他依旧觉得背后寒毛直竖。   他再次看了自己曾经的兄弟、现在的澳龙一眼,心里有些微的愧疚。他觉得都是因为自己之前的那个玩笑,才让李彩东变成了澳龙,不然人家可能会有更好的选择,比如,变成维京海盗团里的那只独眼鹿。   他心中还带着一丝复杂的期待,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如此强烈地希望自己患了妄想症。   他小声地叫旁边的澳龙:“东子?东子?!”   澳龙转过头来,一只眼睛看向他,另一只眼睛还紧盯着漫画,道:“怎么了?”   屠晓强迫自己不去吐槽对方满头的纤长触角和脸上的布满密密麻麻的细小鳞片,足以让密恐患者抓狂的硬壳,问道:“你看我是什么样子的?”   澳龙看了看他,然后动了动头上的触须,道:“兄弟,你病得不轻啊,脸都绿了!”   屠晓心中一喜,正待回应,却见澳龙咧着嘴笑了起来:“不过也不要紧,因为你本来就是一株仙人掌啊,哈哈哈哈!”   屠晓的“妄想症”梦破碎了,但他又不死心地试探道:“你知道你是什么吗?你就是一只虾爬子!还是熟了的虾爬子!”   他紧紧盯着对方的脸色,虽然也看不出什么神情变化。   澳龙摇了摇头,指着一边给鳝鱼做按摩的皮皮虾道:“那位大叔才是虾爬子,我是澳龙,海外镀金回来的!”   屠晓放弃挣扎了,这不是他的世界,那澳龙想必也不是他的真兄弟,他必须要逃离这里!   普外病房这边的骚乱被741尽收眼底,它觉得新的外来者正好做现成的实验对象,于是建议夏昶典主动前去接触,它可以制造一些条件让宿主取得对方的信任。   夏昶典有些好奇741要怎么“制造条件”,741指了指隔壁床上围着小板凳斗地主的两只鬼和一只晴天娃娃,意图不言而喻。夏昶典赶紧拒绝了,算计别人是不道德的行为。   晴天娃娃正是夏昶典之前从窗户上摘下来的那只,鬼怪世界一开启,它就复活了,不仅变成了等人高,还会说腹语,声音还有些可爱。只是惨白的脸,敷衍的五官,以及脖子上耷拉着的一条黑色细绳让它怎么看怎么像吊死鬼。也因此,它很轻易地便获得了屋中两支鬼病友的好感,很快便与他们就打成了一片。   晴天娃娃刚一能动,首先就扑到了夏昶典身上,夏昶典情急之下使用了电击功能,效果拔群——晴天娃娃被打飞到墙上,直接缩小了一圈,脸上还特别应景地变成了黑色,腾腾冒着灰烟。   后来夏昶典才知道,晴天娃娃并没有恶意,只是想感谢他解放了它。   听着对方委委屈屈的小奶音,夏昶典满心愧疚,连忙跟它道歉。好在它也不记仇,不一会儿就高高兴兴地跟二鬼去打牌了。   夏昶典握着他的桃木剑靠坐在床头输液,看着741投过来的隔壁科室的画面,觉得今天的走向开始迷幻了。   屠晓战战兢兢的样子像极了昨天的他,夏昶典隐隐生出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但是自己有系统傍身,还有他哥护着,而屠晓却是只身一人身陷魔窟,单纯从悲惨程度来看,还是屠晓更可怜点。   夏昶典没有贸然去联系对方,在这样一个奇诡的世界里,正常人都应该有警惕之心。甚至再多疑一点儿,不相信任何人,也不相信任何一句话都不为过。   而且,他同样也不信任这个突然出现的高中生,多年恐怖游戏的经验告诉他,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一个角色,哪怕对方是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奶娃娃,也要保持十二分的戒备和提防。   他让741时刻关注着屠晓的动向,同时把这消息传给了钱尔白,询问他哥的意见。   钱尔白对于鬼怪世界新增加的外来成员也感到好奇,但是他现在正在忙着准备手术,旁的事暂时顾不上去探究了。   他听罢简讯也只是叫对方先按兵不动,然后就急急忙忙奔更衣室去了。   钱尔白换好了刷手服,带好帽子口罩,快步赶去手术室。   推开门,一具生着十多只机械手臂的滚轮机器人推着一台平车走了出来,他冲钱尔白打了个招呼,道:“龙大夫。”   钱尔白侧开身,点了点头,待护士将车推走,他才走了进去。   病人刚刚进行了全麻,意识渐渐抽离,他平躺在手术床上,身上盖着一床绿色的被单。   钱尔白将手术室内环视一周,不禁有些庆幸,还好这里的器械设备还是他认识的那样,不然今天这场手术就得换人做了。   躺在床上的病人名叫王宝山,男性,外形是一只粉色的毛怪,他的眼睛半睁着,两颗獠牙从嘴角伸出来,压在上嘴唇的两边,显得有些憨傻。   王宝山于今天早上八点十五分,在家人的陪同下进入医院,到急诊外科挂号。   他神情痛苦,捂着脖子,不敢说话。   他的家人很紧张,但也说不清怎么回事,最后在医生的问询下把从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原来他们一家都是魔县王家杂技班的成员。   昨天晚上王宝山在表演完压轴好戏“吞剑”之后就感觉喉咙有些不舒服,他没太当回事,也没跟任何人说,谢了幕就回家了。今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突然感觉胸部剧痛,喝了口水都疼得不敢咽。他的家人这才带他来了医院。   医生听到他的表演内容之后倒吸了口凉气,道:“吞剑?哪个吞剑?”   王宝山的哥哥回答道:“就是那个吞剑么。不是魔术里边那种带弹簧的假剑,是那种真的,实心的宝剑。”   他还拿出手机把表演时候的照片翻出来给医生看,语气中满满的骄傲:“我们王家班祖祖辈辈世代演杂耍,什么上刀山,下油锅,胸口碎大石,银.枪.刺喉咙,还有什么吞剑喷火鬼手顶缸,你能想到的我们都会,都是真功夫。魔县那么多杂技班子就我们王家走向全国了,国庆晚会上还请了我们了呢!”   医生的冷汗顺着宽阔的额头流了下来,触角不受控制地颤抖一下,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觉喉咙有点拉得慌。   她赶紧让王宝山去做了个CT。   CT显示王宝山的食道下段破裂穿孔,原来他在表演的时候,不小心发生了意外,本应从口腔经食道进入胃部位置的剑尖竟然跑偏了,刺穿了他的食道。   胃肠外科立即将王宝山收入院,然后迅速找麻醉科消化内镜科进行多学科会诊,制订好了手术方案——由胃肠外科在手术室麻醉下,在二氧化碳送气的胃镜确定食管破裂的位置和大小,尽量在胃镜下行食管修补术。   这是难得的深入了解鬼怪的秘密机会,钱尔白主动请缨担任主刀大夫。   同时为了应付突发情况——比如鬼怪生理构造与人类不同,无法下胃镜;设备都是奇怪的形状,不会使用;显示器中的内脏算是不成型的色块,就想昨天开会时看到的那样等等任何不可抗力造成的他无法处理的情况——他特意叫了唐倩作一助。   身为医生要为病人负责,即使对方可能不是人,他也要一视同仁。   钱尔白将内镜设备组合好,然后去了刷手,又在巡回护士的帮助下穿好了手术衣,唐倩和荆晓茉才姗姗来迟。   荆晓茉名义上算二助,其实只是来观摩学习的。   二人迅速刷了手,穿好手术衣,再次进去手术室的时候,钱尔白已经铺好了单子,准备开始进行手术了。   唐倩赶紧去帮忙,荆晓茉则现在另一边不碍手的地方仰着脖子盯着屏幕。   钱尔白不由得看了她们一眼,因为她们的形象都是毛发比较旺盛的动物,按照现实中的手术室操作规范来说她们显然是不合格的。   巡回护士却没有提出异议,钱尔白只好忍住心里来自于龙刃的洁癖和强迫症,专心给食管充起气来。   王宝山食管破裂后又经过了十几个小时,周边粘膜水肿很严重,而且穿孔后食道内镜下充气时无法完全充盈,裂口又位于食道第三生理狭窄,操作空间受限,缝合起来没那么容易。   而且王宝山常年从事吞剑这种运动,他的食道肌层以及黏膜比普通患者更厚,这使得缝合工作更加困难。   经过医护人员三个小时的多方努力,终于在裂口处用六个大钛夹和两个四个小钛夹进行夹闭,完成了修补。   内镜下持续充气,确认创面修补完好,置入空肠营养管。   粉色的毛怪身上带着三条管子,胃管,尿管,空肠营养管,像是破旧的开了线的大型毛绒玩偶。   手术结束,麻醉师唤醒王宝山,问了他一些名字,性别,地址之类的问题,确认神志清楚,然后拿着他的病历,和护士一起把他送回了病房。   钱尔白让荆晓茉跟着一起回去安置病人,他和唐倩留在手术室清洗器械,处理后续相关。   钱尔白把内镜设备送还到设备房,心里想着:“虽然外表是鬼怪,但是身体内部结构还和人类一般无二,就是不知道这是普遍情况,还是毛怪只是个个例了。”   回到病房,他去看了看王宝山的情况,然后又向他的家人,也都是一些五颜六色的毛怪们,问询了一些情况,然后便回办公室了。   钱尔白正在写手术记录,眼前的空间突然再次波动了一下,他眼见着身周的同事们的形象在人类和鬼怪之间迅速切换着,同时还有红黄绿三色的光点从每个人身上飘出来,不停地闪烁着,像一台老旧的电视机在努力接收着信号。   但是,很快,也就不到一秒的时间,一切都归于平静,世界仍然是鬼怪的样子。   所有人都在继续着一秒之前的工作,钱尔白也不动声色地接着写记录,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夏昶典那边突然传来简讯:“屠晓走出医院了,但是医院外面还是鬼怪世界!”   钱尔白手一顿,回道:“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吞剑的病例来自真实事例,手术过程来自百度(rua) 第101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对于鬼怪世界的扩张, 钱尔白早有预感。   八点十五分,卢六六说看到一群毛怪,也就是王宝山一家, 突然出现在医院门口,他就隐隐猜到医院之外应该另有一片完整的鬼怪世界了。   与其说医院世界就是鬼怪世界的全部, 或者起源,不如说医院是两个世界的重叠口,在某种不知名的特殊力量下, 医院成为了联通两个世界的传送门,一开始只能单向联系, 在利用钱尔白两人的手机将信号带出到现实世界之后, 这个双向联系便形成了。屠晓被滞留在鬼怪世界里便是它的一次尝试, 或者说是实验。   夏昶典想要通过屠晓来验证离开医院能否离开鬼怪世界, 而鬼怪世界的幕后意识也未尝不想利用屠晓来检验自己的通道是否完善。   在两派势力一方支持暗中保护, 一方默许纵容放水之下,屠晓像钱尔白他们那天一样, 几乎没遇到什么阻拦便走出了医院的大门。甚至可能为了减轻屠晓的恐惧, 也是为了他尽快完成实验,门边的地狱三头犬竟然临时有事离开了岗亭, 简直是大开方便之门。   夏昶典提着吊瓶远远缀在屠晓身后, 在看到空空如也的岗亭时,他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儿,想要叫住屠晓,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屠晓眼见出口在即, 立刻加快了步伐,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了医院。   就像撞破了一层无形的屏障,整个世界波动了一瞬。   夏昶典也看到了身边鬼怪们急速变幻的形象。这波动真的消失得极快,若不是因为他和钱尔白一起经历了三次时空穿梭,对于世界转换的频率比较敏感,他绝对会像其他原生居民一样感觉不到任何异常。   他快步朝着站在门口的屠晓冲过去,那孩子仿佛傻了一样,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绿油油的脑袋上仿佛笼罩着一层乌云。   等夏昶典也走出了医院,他才知道屠晓为什么呆住了——   门外是一条深黑色的石子路,在浅蓝色的阳光下折射着斑斓的光芒。道路很宽,很长,一直延伸至远方紫色,黄色的森林之中,路面看似凹凸不平,但车马行于上却平稳如在冰面滑行。   再说这车马,车是一只只巨大的瓢虫,行驶时就是扇动着翅膀贴地飞行;马是各种动物的上半身嫁接在两只轮子上,他们的手里不停地摇着铃铛,目不斜视地从二人面前驶过,川流不息,热闹非凡。   回过头,医院寂静无声地伫立在那里,像是一座精致的雕塑。墙壁是庄严圣洁的白,台阶是肃穆端正的黑,主楼楼顶上“锦市第三医院”的灯牌没有变化,但在红“十”字标的两边新立起两枚字牌:“鬼”“怪”,使得医院的全称变成了“锦市第三鬼怪医院”。   医院两边的超市餐馆,以及对面的银行大楼都保留着原貌,但是进出的客人与店里的老板却都不再是人类的模样。殡葬用品店只开着半扇门,一只秃鹫坐在门口,冷冷地看着来往的所有生物,不时地往嘴里丢一把碎肉,尖锐的喙上下磕碰着,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夏昶典收回视线,看向身边的屠晓,拿手里的“权杖”戳了戳他,道:“你还好吧?”   屠晓慢吞吞地顺着声音扭过头来,先是看看戳了自己几下的木棍,然后又看向夏昶典,椭圆形的眼睛里空洞无神。半晌,他幽幽地飘出一句话:“狐狸精?”   夏昶典:“……”干脆把这个瓜皮打死算了。   医院之外依旧是鬼怪世界,夏昶典有些失望,同时还有些担忧——   自己被困在鬼怪世界里,外面的现实世界里的自己会不会消失?   白月明和秦奋两个人找不到自己,会不会以失踪上报,然后以亲友的身份经营秦羽的狗场,最后再顺理成章地霸占秦羽的产业?   而秦羽那个被标记为“债权人”的母亲不知会不会为儿子掉一滴泪,毕竟在秦羽心中,他的母亲可是有人给她钱花她就什么事都不管的性格。   到那时,自己就会渐渐在那个世界上销声匿迹,秦羽在医院里被“阿凡达”害死的事情就永远无法真相大白了……   越想心越凉,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对狗.男女站在他的衣冠冢前,假惺惺地掉两滴泪,然后将秦羽的狗场和人脉收入囊中,每天坐在钱堆上弹冠相庆的场面。   夏昶典被浓浓的黑气笼罩着,脸上的阴郁之色可止小儿夜啼。   屠晓知道的信息不多,但是丝毫不影响他的悲观情绪。   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事。   他还未来得及为自己碎掉的三观与信仰默哀,整个世界就都变了模样,——妖魔鬼怪横行,幻想生物满大街走,科技退步,魔法称雄,简直就像是从惊悚类的儿童文学书中钻出来的插画一样。   他想无语凝望苍天,但天空却是一片粉红,就连云朵都是规规整整的椭圆形,身上染着黑的绿的黄的色块,像是一只只穿着迷彩服的绵羊。   屠晓觉得自己可能是掉进了别人的梦里,还是一个满脑子天马行空的小孩的梦。   夏昶典领着屠晓又重新回到了医院。面对新开放的世界地图,两人没有任何先睹为快的意思。各大恐怖电影里的无数前辈用生命的代价和血的教训给后来者总结出了鬼怪世界中的生存法则,那就是“不听不看不好奇,不刚不莽不落单,除非你是主角”。   夏昶典和屠晓谁也没有那个自信敢说自己就是气运之子,所以这个时候,安分守己地回到自己熟悉的领域应该是最合理,也最妥帖的做法。   相比起院外完全未知的全新领域,医院内部的环境好歹还算熟悉,多少能给他们带来一些安全感。   夏昶典本来打算送屠晓回他自己的病房的,但是屠晓在得知夏昶典就是他今天在电梯里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而且和他一样都是“受害者”时,眼睛亮了一瞬,仿佛是在高兴找到了盟友。他不仅把自己早晨的经历和一路的发现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夏昶典,还主动提出要跟去夏昶典的病房,两人好“相互照应”。   夏昶典感觉自己之前把屠晓想得太聪明了,这孩子根本就是个“傻白甜”,没有一点戒心的。真不知道他这个仙人掌的形象是怎么得来的。   夏昶典带着屠晓朝自己的病房走,走到门口时,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于是问道:“对了,你怕鬼吗?”   屠晓一愣,“鬼?”他想了想,不确定地说,“应该是不怕吧,之前也没见过啊。”   夏昶典脸上露出个诡异的微笑,有些期待,又有些幸灾乐祸。他缓缓推开房门,压低了声音对屠晓道:“不怕就好。没见过不要紧,今天大概是你的幸运日吧……”   “什么意思?”屠晓不明所以,跟着他走了进去。   一阵阴风扑面而来,屋内仿佛冰窖一般,寒冷刺骨。房门被风吹得“啪”的一声关上,屠晓瑟缩了一下,回过头去看,只见一只惨白的脸贴在门中央狭长一条的玻璃上,五官扭曲变形,脖子以下空荡荡一片——   “啊!鬼啊!!!”   屠晓一蹦三丈远,指着门上的脸大叫起来。   在他头顶,两只鬼病友恶趣味地飘着,模仿着他的话叫着:“鬼啊,鬼啊!”   屠晓抬起头来,视线与两张一张白似一张的鬼脸撞了个正着,他愣了一秒,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眼睛瞪得大大的,情急之下他突然想起来了农村里的老人们讲过的民间传说:遇见邪物不要怕,勇敢面对它,不是,是别动别说话。老人们说邪物们多是死物,死了之后最先腐烂的是眼睛,所以它们的眼睛是看不见的,只能靠声音和气息来寻找活人的位置。   虽然这故事的主角讲的是“僵尸”,但屠晓现在也没有其他的招,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憋气憋得面红耳赤,那两只鬼依旧倒吊在他面前不离不弃,甚至还朝下来了点,更贴近了他的脸。   屠晓眼睛瞪得发酸,主要是两腿也开始发软了,身体不住地打晃,见两鬼离他越来越近,他终于憋不住了,求生的欲望驱使他挥起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鬼的脑袋上。   他的手上带着尖刺,从离他最近的痔疮鬼身上穿了过去,只听“噗”的一声,痔疮鬼像是被解开了系口绳的气球一样瞬间瘪了下去,阴冷的气息从他体内释放出来,所有的液体都结成了冰,窗户上甚至还爬满了霜花。   屠晓直面这股寒气,冻得直打哆嗦,憋气憋出来的眼泪也凝成了细碎的冰晶,挂在他的睫毛上。“呼——”一股白气被他从口中呼出,还没等消散在空中,便就近与冷空气结合,变成雪珠子粘在他浑身的小刺上,看着晶莹剔透,离远看去颇像是一棵现摘下来的冰叶日中花。   夏昶典手里提着的抗生素液体还剩下小半袋没输,此时连带输液管里的都一起结成了冰,埋在血管里的针头不断地向内传送着寒意,他感觉手背一阵刺痛,血液仿佛也在渐渐凝结。   他有些呆愣,鬼竟然能被扎破?这里的鬼难道是有实体的吗?还是这个新人有什么特殊之处?   肛瘘鬼吓了一跳,赶紧按响了呼叫铃,然后把泄了气变成皱巴巴一条的痔疮鬼提到了床上。   呼叫器里传来护士的问话:“十九床?什么事?”   “他被仙人掌扎爆了,阴气都漏完了!”肛瘘鬼回答道,他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站在房间正中喘气的屠晓,眼中带着深深的忌惮。   护士说了句“知道了,千万别开门”,然后飞快挂断了通讯。   抢救人员很快赶到,他们穿着包裹住全身的防寒服,合力推着一只巨大的气体瓶。   屋门一打开,门边的冷空气立刻形成了回旋,一半冲出去与门外的正常气流碰撞融合,飞快地变成了雪花,另一半又撕扯着这雪花飘回到屋里缓缓落下,在接触到地板的一瞬间结成一层薄薄的冰壳,被最后走进来的护士一脚踏碎。   护士关上了门,然后拧开了气体瓶的负压开关,将屋内的阴气尽数回收到瓶中。整个过程就像是一场时间回溯的魔法盛宴,由阴气塑造而成的冰雪世界瞬间消失不见,屋内重新恢复了正常。   夏昶典满眼惊奇,看得连连点头,这样不正常的现象才应该是鬼怪世界的正常操作啊。   抢救人员找到了痔疮鬼被扎破的地方,然后将收集回来的阴气从破口处灌了进去。   随着气体的注入,痔疮鬼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充盈起来,最终回复了原来的样子,只是脸色格外的惨白,眼周的一圈黑影似乎也更浓重了些。   医生关掉气体阀门,拿出针线以荷包缝合的手法修补住了痔疮鬼的伤口,然后嘱咐道:“以后打闹要小心一些,幸好这次只是漏气,要是真的炸了,我们就无能为力了。”   痔疮鬼心有余悸地点点头,连连感谢医生的救命之恩。他偷偷瞄了屠晓一眼,觉得口中发苦,于是他咂了咂嘴,又咂了咂嘴,咦道:“怎么一股药味啊?”   夏昶典看了看重新解冻后,比之以前变得更加清澈的药液,不由觉得整条胳膊都在流走着寒气。他没有接话,只是让护士替他拔了针。   刚解冻时输入了一点被阴气滤过的液体,希望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抢救团队离开后,屠晓才似回过神来似的,一脸惊疑地看着自己的手,他也没想到他这一巴掌竟然能把鬼打爆,要是刚才这种爆发能够多次复刻并施展,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在这个鬼怪世界里横着走了呢?   他还未及高兴,门再次打开,之前贴在门上吓他的晴天娃娃飘了进来,见屠晓看他,晴天娃娃剧烈地抖动起来,然后迅速躲到了夏昶典的身后,只露出眼睛的一角战战兢兢地偷看着他。   屠晓恍然大悟,这一切应该都是眼前这个漂亮的狐狸男人设计的吧?其实他们就是想跟自己开个玩笑是吧?   他看看险些丢了命,正虚弱地靠坐在肛瘘鬼怀里的痔疮鬼,心中有些愧疚,人家可能没有恶意,他却对人家下了狠手,尤其想到对方万一也是和他一样被困在这里的受害者,那他刚才岂不是险些害死了一条人命?!   想到这儿,他不禁有些后怕,忙上前一步想去给痔疮鬼道歉。   两只鬼齐齐一震,急道:“你别过来!你要干嘛?”   夏昶典也看向屠晓,不知道这孩子心里打得什么算盘。   屠晓憨笑道:“对不起啊,刚才我一时情急,没想到竟然给你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我向你道歉。”他朝着痔疮鬼鞠了一躬,语气诚恳。   两鬼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便受了他这一礼,此时也挺不好意思的,毕竟是他们吓人在先,想看别人出丑,按理来说被打也是活该。   于是他们连忙摆手,道:“是我们不对,我们不该故意吓唬你。”   痔疮鬼“生”性乐观,刚差点被一巴掌打“死”,现在又笑嘻嘻地调侃屠晓道:“不过我们也确实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怕鬼,毕竟现在怕鬼的可不多了。”   “我也不知道我胆子竟然这么小,以前也没听说过有鬼,更没见过,今天突然……”屠晓憨笑着摸摸后脑勺,手掌上的刺扎了脑袋一下,他吸了口冷气,赶紧放下了手。   夏昶典听他口无遮拦,连忙咳嗽了两声,打断他的话,道:“咳咳,那个,时候也不早了,屠同学你该回去吃药了。”说着,便推着屠晓出了病房。晴天娃娃想要跟着夏昶典一起出来,被他眼疾手快关在了屋里。   屠晓还没反应过来,疑惑不解道:“吃药?吃什么药?”   夏昶典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脑残片。”   他现在严重怀疑屠晓在转变成仙人掌的时候是不是把脑子丢掉了。正常人在面对一个敌友不明的鬼怪世界最起码要有一些危机意识吧,屠晓倒好,上来就自揭老底,跟自己揭也就罢了,毕竟他不是什么坏人,跟刚刚见面,甚至还有了一些小摩擦的两只鬼也自爆身份,真以为自己是男主了?   屠晓眨了眨眼,丝毫没发觉夏昶典对他的恨铁不成钢,道:“你是不是在骂我?”还是真的有脑残片这种东西?   夏昶典无奈,回给他一个“你知道就好”的眼神,道:“回病房以后别乱跑,少说话,多观察,你的手机应该已经变成对讲机了,咱俩调一下频,遇到麻烦了就叫我。”   屠晓呆呆地去掏口袋,手机果然变成了对讲机,他把对讲机递过去,还在思考着夏昶典话里的深意。   夏昶典调好频道,测试了一下,然后又教了他怎么用,这才挥挥手让他走,自己站在两科室之间的通道门边目送着屠晓回到病房。   鬼怪世界要是一直和平着还好,若是有个什么异变,屠晓这样的傻孩子绝对首当其冲变成炮灰。   夏昶典摇摇头,转身往回走。741戳了戳他,把刚刚从卢六六那里接收到的一段视频播放给他看。   画面上是一间病房,时间在四月一日的早晨,七点二十八分,钱尔白轻轻点了一个三岁的小豆丁的手心一下。将这一瞬间的画面放大二十倍,再放慢四十倍播放,夏昶典看到,一丝极细微的蓝色光线从钱尔白指尖抽离,没入了小豆丁掌心。   “这是什么?”夏昶典隐隐有所猜测,但不敢肯定。   741帮他确认了答案,道:“时空之力。”   作者有话要说:  写鬼漏气的时候我仿佛感觉到了一股凉风从我的脚边吹过。唉哟,这两天停了暖气,又遇倒春寒,家里头才十八度,冻死了……大家要注意保暖啊!   感谢在2020-04-20 00:22:18~2020-04-20 23:59: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ros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下一秒笑靥如花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何为时空之力?   时空之力又叫世界之力, 是总部的每一位登记在案的宿主能够穿过时空壁垒,进入时空通道,进行时空穿梭, 并且维持周身气场与任务世界趋同,而不被任务世界意识所察觉和排斥的力量之源。换句话说, 时空之力就是构成世界的核心物质。   一个世界的诞生,最简单的公式就是世界之力加世界意识。二者缺一不可。世界之力是躯壳,世界意识是灵魂。光有灵魂是孤魂野鬼, 光有躯壳是行尸走肉,都不能称之为生命, 放在世界的范畴中, 仅有世界意识那只是一堆无序的波动, 而光有世界之力那也是一个死界废土。   世界之力蕴藏在每一个任务世界之中, 每一位宿主在不断地进行时空穿梭完成任务的同时也在收集时空之力, 这力量一部分用于强化自身的意识,另一部分则通过各自的辅助系统反馈回总部, 继续维持整个总部系统的运作。   宿主在每个世界能够获得的世界之力的多少只与其在该世界所待的时间成正比, 简单来说,就是, 活得越长, 力量越强。钱尔白虽然只做了不到十个任务,但是在每一个世界都达成了“寿终正寝”成就,五百年的岁月积淀起来的力量也蔚为可观,更不必说那些主攻仙侠神鬼世界的同事们了。   既然宿主们拥有如此庞大的世界之力, 自身又具有强大的意识,那他们自己会不会变成新的世界呢?   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是条件很苛刻。   首先第一条“放弃自由,安于一隅”就劝退了大部分员工,很多人之所以在这里工作就是为了能够多走走看看,体会异世界不同的风土人情与百态人生,在他们看来,放弃自由,几乎与死亡无异。   之后还有许多对情感,记忆等方面的剥夺与抹除,这对任何一个凡是对“活着”还有一丝执念的人来说都是不能接受的。   不过事无绝对,也可能会有这样的人——在极度绝望之下化身世界,只为了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若真有那一天,想必整个总部都会震动。   从视频中看,钱尔白被转移到小豆丁身上的那一丝世界之力微乎其微,并不足以形成一个新的,完整的世界,但是如果是作为一个引子,来构建一个连接早已成型的鬼怪世界与现实世界的通道的话,那就绰绰有余了。   钱尔白不由正色,他想起来四月一日那天选选小朋友对他莫名其妙的亲近,当时只以为是小孩子心性,并没有想太多,也没有放在心上;当天晚上收到一幅寓意着鬼怪世界的儿童画涂鸦也没有把这二者联系起来,以至于在调查鬼怪世界成因的时候也从未考虑过起源会是在一个小孩子身上。现在知道了答案,再看当时的情景,总觉得那孩子对他的亲近带着极强的目的性,那副画更像是一种小孩子恶作剧得逞却没有被抓到把柄的洋洋得意的炫耀。   不过现在事情的真相还并不清楚,选选为什么能够吸取世界之力,又为什么会成为鬼怪世界的领路人,是无意还是有意?钱尔白不愿意以成年人的恶意来揣测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孩子,他更倾向于是鬼怪世界的某些意识利用了选选,藉由小孩子的身体降低他的警惕,迷惑人心,从而达成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无论怎样,鬼怪世界与选选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是毋庸置疑的,这一线索的发现,至少为他们探求鬼怪世界的真相提供了一个切入点。   钱尔白决定要尽快与选选再见一面。在此之前,钱尔白需要做一些准备工作,比如,尽可能多地收集对方的资料,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虽然对方只是一个三岁的小孩,但他的身后站着的很有可能是一整个充满未知与危险的世界。   而获取信息最快捷的渠道便是直接询问选选的亲属,比如就住在第十二病房,三十四号床上的王老爷子。   此时是十一点四十,正是患者及家属们的午餐时间,食堂的餐车乘着电梯上来,停在护士站对面,车上的玻璃窗一推开,浓浓的饭菜香味便飘满了整个楼道,陆续有人从病房里走出来询问盒饭的价格。   办公室里今天负责订饭的同事早给附近常光顾的那家餐馆打了电话,点了三荤三素十二碗汤并十六盒米饭,科室里算上荆晓茉这个实习的学生也只有九名大夫,这显然远超了九人的饭量,不过奇怪的是,每次多点都不会剩下,少点也不会有人吃不饱,这真是一个未解之谜。   医生的工作餐在四十五分左右送达,钱尔白让荆晓茉先吃,自己端着一碗汤和一盒单独装的狮子头去了王老爷子的病房。   屋里两位病人都在吃饭,见钱尔白进来了很热情的招呼他一起吃点,钱尔白笑了笑,摆手拒绝,他把手里的汤和肉丸子给两人分开,然后接着为二人普及术后饮食标准,随后不着痕迹地引着王老爷子谈起他的小外孙来。   这个时候的老人们多是从穷苦的时代走过来的,很少有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的,比起安安静静地各吃各的饭,他们更喜欢在饭桌子上大声聊天,互相夹菜,抢着倒酒,越热闹越好。   两个老头并各自的老伴都兴致勃勃地讲起了自己的故事,有些是自己家的家长里短,有些是道听途说的奇闻异事,其中尤以自己子女与孙辈的事讲得更多。   王老爷子滔滔不绝地夸奖起自己的小外孙来,什么聪明伶俐,人小鬼大,听话懂事……恨不得把成语词典中所有的形容美好品格的词汇都安到自家外孙身上,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虽然其中很大一部分形容的主观色彩过于浓重,但钱尔白还是从王老爷子的描述中提取出了一些重要信息,勾勒出了一个不哭不闹,过于早熟的孩子的形象。   王老爷子说选选从小就乖巧,不哭不闹的,断奶断得也干脆,分房也分得利落,白天没人看着也不乱爬,就自己一个人在床上躺着,等会坐的时候就安安静静地玩玩具,吃饭也从来不用人喂,坐在板凳上小大人似的拿着小勺子舀着吃,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从不浪费。他还经常拿着趣÷阁在纸上画画,没有纸的时候他也不往墙上画,乖得令人心疼。就是有一点算是小瑕疵吧,选选不爱说话,都三岁了,从没听他叫过“姥姥姥爷”,不知道是不愿意说,还是没学会。   王老爷子的意思还是有些埋怨女儿女婿,把选选小小年纪就一个人撇在家里出去上班,现在又把孩子送到了幼儿园里,一个不爱说话的小孩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别的孩子们欺负。   钱尔白听了王老爷子的描述,感觉这孩子有一些像是自闭症的表现。他按下心中的猜测,问道:“您说选选喜欢画画,那您这有没有留着他的画呢?”   王老爷子眼睛一亮,声音中都透着明媚,道:“还真有,”他让他老伴儿去他的外套兜里掏出钱包,然后打开,从夹层里取出一张折叠成正方块的纸片,“这就是他画得他们一家的全家福,他爸,他妈,还有他。画得可好了。”   钱尔白接过来,展开,看到画中的内容,他的瞳孔微微一缩——画里这诡异的风格,和那张匿名邮件里的如出一辙。   画中有两个简易的小人,能够看出是一男一女,中间牵着一只小熊。他笑道:“确实挺有意思,不过这后面黑色的小方盒子是什么?”   王老爷子看了看,回答道:“那是他奶奶,去年去世了,就变成这样了。”他叹了口气,不过语气中没有多少伤感,道,“谁都会有生老病死的那天,像我,之前是一棵树,后来突然得了这个病,做了手术,就变成木乃伊了,等病好了以后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外表就是一副皮囊,只不过是临时的,早晚啊,都得变成那个小盒子。”   姜老爷子也附和着叹了口气,觉得他说的没错,屋里四个老人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凝滞。   钱尔白赶紧转换了话题,想要聊一聊选选在幼儿园的事,但是王老爷子对此知之甚少,只知道孩子所在的幼儿园叫在春福路上,叫什么他不知道。   姜老爷子咦道:“是不是春芽幼儿园,我闺女就在那上班呢。”   王老爷子思考了一下,没有印象,倒是旁边默不作声的打鼓猴——选选的姥姥点头应是,塑料质感的脸上带着惊喜,道:“是的,是的,这还真是巧。”   姜老爷子笑,他看了看王老爷子,道:“是挺巧的。”   王老爷子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钱尔白便没再多待,那副画在卢六六拍完照后就还给了王老爷子,他站起来,嘱咐两人吃完饭过半小时之后再吃药,然后便离开了病房。   待钱尔白走后,四人继续吃饭。好在现在天气转暖,室内温度普遍在二十三四度,吃得慢些,饭菜也不会太快凉掉。   钱尔白这边套话王老爷子的时候,夏昶典也没闲着,他通过和屋内二鬼的交谈,了解到了一些鬼怪世界的内幕。   痔疮鬼说他漏气之后其实并不会死,因为他们的本体就是一团阴气,而之所以肛瘘鬼会那么紧张,是因为鬼怪世界中禁止有鬼不穿皮囊,一经发现,就会被执法鬼吞噬掉。   执法鬼是唯一有特权能够在执行命令时暂时脱掉皮囊的鬼,也是唯一一种合法吞噬同类的鬼。   因为鬼的本源都是阴气,而且都是鬼怪世界中自然孕育的生物,所以彼此之间是有相容性与吸引力的,如果不穿皮囊作为隔离的话,就很容易融到一起,有一些心思歹毒的鬼就借口“无意”专门猎杀一些新生的鬼来强大自己。后来执法部颁布了强制命令,所有鬼必须终生穿戴皮囊,并保持一定的距离,否则按蓄意谋杀罪论处。   早些时候,很多鬼怪害怕鬼,因为鬼的外形很像传说中的人类,甚至有传言说鬼是人死了之后变成的,本质上还是人。因为这种谣言,鬼们遭受到了很大的歧视和等同于人的待遇,甚至有怪们主张发起“灭鬼行动”,冲进鬼的家里抓走刚出生的鬼,扔进火里烧死……   提起那段血腥残忍的历史,两鬼齐齐打了个寒战,就连晴天娃娃都一脸的惊恐。夏昶典听着心里复杂,只能默不作声。   鬼们的悲惨岁月在第一具也是唯一一具人类的化石被发现之后才终于得到了终结,人类学家研究证实人类死后并不会化成鬼,而是变成石头,当然是不会动的石头,所以和石头怪也没有什么关系。之后便是轰轰烈烈的平.反.运动,鬼们终于得到了自己应有的权利和尊重。   但是因为他们和人类相似的形象,依旧还有怪们会害怕他们,但是不能大庭广众说出来,因为怕鬼就是把鬼等同于人,这是对鬼们的歧视,是种族言论。   虽然法律保护鬼权,但是却管不了怪们私下议论,很多孩子都是从小听着父母讲着“再不听话人就派鬼来吃你了”这样的恐怖睡前故事长大的,在乍一见到他们时不感到害怕才奇怪呢。   不过如果是长在偏远地区,没见过鬼,也没听过新法律的小孩子们,他们可以适当的予以包容,不知者不罪。   两鬼说的是屠晓,屠晓的形象是仙人掌,在鬼怪世界里也是生存在沙漠里。那边天干物燥,不适合鬼生活,所以两鬼觉得小孩子情绪激动也算情有可原。   不过被扎破皮囊,痔疮鬼还是有些不开心的,虽然不会要他的命,但是会在他的身上留疤,还会降低皮囊的耐久,增加再次漏气的风险。他嘴里念叨着:“以后一定要离这些带刺的破孩子们远一点。”   夏昶典抖了抖嘴唇,沉声道:“以后你俩,你们仨以后少想着吓唬别人就安全多了。”他把晴天娃娃推到一边,忍着双腿颤抖的欲望从床上站立起来,然后若无其事地道,“你们三个先聊着,我去趟卫生间。”   他强做从容淡定地走出了门,然后撒腿就朝楼下跑,边跑脑子里边疯狂呼叫着钱尔白:“哥哥哥!救命呀!这里的鬼怪们都跟人有仇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灵感怎么一到晚上要开始码字的时候就跑光了呢?真是奇怪……   明天正式进入奇幻的鬼怪世界(好怕它又是一个长长的世界,我在慢穿文里写无限流,极致套娃) 第103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屠晓那边提心吊胆地回了自己的病房, 一路上都还在想着夏昶典言语间的未尽之意。   推开门,看到满屋子的海鲜,他的大脑仿佛被解了封印一般重新恢复了运转, 终于想明白了夏昶典为什么要制止他,并坚决要把他送走。   回想起自己在夏昶典的病房里竟然企图与两只素昧平生的真鬼开诚布公地深入交流一番, 他就不由得后怕到头涔涔,汗津津。   在正常的人类世界里尚且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到了鬼怪世界里却心大到“事无不可对‘人’言”, 屠晓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只能把它归咎于“鬼迷心窍”, 并在心里对这个世界更提高了警惕。   虽然知道这世界里可能还有像他和那位狐狸先生一样的被无辜牵扯进来的正常人类, 但是屠晓并没有去主动找寻盟友的念头。   一来隐藏在鬼怪群中的人类很难与真正的鬼怪区分开来, 除了对方自己坦白, 没有别的辨识人类身份的办法。而不论在哪个世界里, 与众不同都意味着潜在的危险,为求自保他们会将自己尽量伪装得与周围的环境相似, 不仅是外观, 还有行为方式,甚至思维模式, 这意味着他们主动暴露身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当然, 像刚才的屠晓那样的真傻白甜们除外。   二来就算对方承认自己是人类,屠晓也未必会百分百相信,人类可以假装鬼怪,鬼怪当然也可能冒充人类, 谁也不能保证在鬼怪世界里暴露人类的身份,会引来什么样的后果。更何况同类也未必就都是良善之辈。   屠晓躺在病床上,看似假寐,实则在脑子里绷紧了弦。虽然到目前为止所有的鬼怪们都很友好,但谁也不知道眼前的平静的表象能维持多久,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就算不是时刻准备着战斗,也得时刻准备着跑路。   夏昶典一路跑到了五楼,因为跑得太快,还被五楼的护士拦了下来,指着墙上的公告牌教育他“医院里禁止喧哗打闹”。夏昶典只能不住点头,只恨自己出门时忘了戴他的盲人墨镜,现在被三只黑黝黝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实在是令他头皮发麻。   好容易等待他哥过来解救他,夏昶典终于松了口气,连忙低下头,伸出手拉住了他哥的袖子,像个小媳妇似的被带着离开大厅。但是护士小姐姐的视线却一直粘在他的背后,直到走过了拐角,那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才终于消失。   钱尔白已经换回了常服,带着夏昶典乘电梯下到了一楼。   电梯里的工作人员在看到两人略显亲密的举动也没有任何表示,问了两人要去的楼层之后便目不斜视地转过身去,面朝着按键墙,一动不动地站着,期间装在口袋里的对讲机几次呼叫她,她都充耳不闻,其敬业态度简直与其八哥的外在形象大相径庭。   当钱尔白两人走出电梯时,八哥阿姨飞快地关掉电梯门,拿出对讲机接通:“来了来了,姐妹们,大新闻!你们猜我刚才看到了什么?我看到龙大夫,那个外科仅剩的优质单身汉龙刃,龙大夫,他带着一个小狐狸怪,一起出去吃饭了!两人手拉手啊!那些小姑娘们小伙子们知道了这事儿还不得伤心死啊?”她眉飞色舞,叽叽喳喳,一点儿都不见刚才的沉稳。   钱尔白和夏昶典并没有手拉着手,只是夏昶典在捏着钱尔白的衣袖,不过在旁人看来,这种程度的亲密动作,不是兄弟就是恋人,牵不牵手都没有什么分别。   两人互相交换了各自的发现,一致同意到春芽幼儿园去找选选小朋友聊一聊。   其实这样未经对方家长同意擅自接触未成年儿童的行为在现实世界里是不被允许的,但是现在是鬼怪世界,而且情况特殊,不一定非要完全按照现实世界的规则来行事,所以两人也只是犹豫了一秒不到就坐在了去往春福路春芽幼儿园的出租车上。   坐在贴地飞行的瓢虫内部,透过淡淡橘红色的车窗,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充满了魔幻现实主义的风格,不论是色彩鲜艳、形状诡异的各类建筑,还是匆匆往来的虫车怪马,都颠覆了二人的认知。即使如夏昶典这般脑洞清奇的男子,一时都有些认不出这些事物的现实面目,只能叹息一声,无奈承认自己想象力的匮乏。   瓢虫停在幼儿园门口,司机的眼睛飘出来,盯着后排的两人,道:“二位,到了,十三块四,您给十三块钱就行。”   钱尔白打开钱包,不由得一愣,夹子里的纸币全都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模样,五彩斑斓,奇形怪状,也幸好还有数值标注着,不然付车钱都成问题。   下了车,两人却被拦在了幼儿园门口。门房大爷是一只尽职尽责的豹海豹,陌生人一路不予开门放行。   这时小孩子们刚吃完午饭,排着队从食堂出来,朝休息室走去。这两处地方正好一东一西,就见一群小怪兽们摇摇摆摆地穿过庭院,他们的领队老师一头一尾地跟着护送着。   钱尔白一眼便看到了小怪兽队伍末尾的玩具小熊,他似乎刻意与前面的小朋友们保持着距离,独自一只熊越走越慢,越走越慢。   正好这时,队伍里有小朋友摔倒了,引起了连锁反应,像是推倒了一排多骨诺米牌似的,一整支队伍的小朋友们都被牵扯地摔倒成一片,走在后面的老师看了选选一眼,嘱咐一声“不要掉队”,然后便上前去帮忙。   选选依旧慢腾腾地走着,他无意间朝门外看了一眼,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颠颠儿地朝着钱尔白两人跑了过来。   看着那只跌跌撞撞跑过来的玩偶熊,钱尔白眼中神色复杂。他的手心缠绕着一缕明灭闪烁的蓝光,正是时空之力。   选选跑到近前,伸出两只圆圆的手掌抓住了大门上的两根铁钎,仰着小脸眼巴巴地盯着钱尔白手中的蓝光,渴望之色毫不遮掩。   这蓝光似乎只有钱尔白,夏昶典,和选选三人才能看到,豹海豹大爷只看到了园里的小朋友跑过来,甚至还想从门缝里溜出去,立即站起来喊了一声:“哎,小朋友回去!”然后从门房里跑了出来。   钱尔白移动着手掌,选选的眼睛便也跟着他的手一块转着方向,时空之力的光芒映在小熊树脂质地的眼珠上,仿佛是两簇蓝色的火苗,神秘又诡谲。   证实了时空之力确实对且只对选选有着强烈的吸引力,钱尔白将那蓝光收了起来。看不到想要的东西,选选有些失落,不过却还是扬起笑脸,冲着钱尔白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师师!”   门房大爷走过来时刚好听到这一声,狐疑地看了钱尔白一眼,又看了看他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夏昶典,然后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道:“你就是祁选小朋友的小叔叔吧,你怎么也不说呢,这误会闹得,你从狐国回来了?”   钱尔白有些莫名,祁选的叔叔?不过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笑了笑,然后便低头看着选选,伸出一只手逗他道:“想不想师师啊?”   小熊看到那只手眼睛一亮,忙伸出小圆爪努力去够,但是钱尔白始终控制着距离在若即若离之处,让祁选看得见,却摸不着。   小孩急得要哭,半个身子都要挤过栅栏间隙去了,门房大爷见状赶紧把他拉出来,哄道:“唉哟,你急啥子嘛,爷爷给你开门,你站好了别动啊。”   豹海豹大爷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门,然后让钱尔白两人进来,道:“外人入园需要登记一下信息。”   幼儿园的老师们也终于安顿好了摔倒的小朋友们,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四下寻找时才发觉幼儿园突然多了两位陌生的访客,于是便过来询问。热心的门房大爷主动向老师介绍了二人的身份——钱尔白是祁选那个早就到了狐国留学的小叔叔,而夏昶典显然就是这位小叔叔留学带回来的成果。   听到门房大爷给安排的新身份,夏昶典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好,只得保持微笑。豹海豹大爷却悄悄跟幼儿园老师说:“这狐国果然都是美人,只可惜是个哑巴。”   幼儿园老师是只大白鹅,闻言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然后也小声跟豹海豹道:“听说狐国都是修行者,只吃素,难怪人家这么瘦。”说着她还低头看了看自己圆鼓鼓的大肚子,拿手摸了摸,试图抹平一点。   夏昶典的脸有些黑,心道:“谁跟你说我是哑巴了,我是怕开口吓着您们,还有,就算我是哑巴,那也不代表我就一定聋啊,悄悄话还说这么大声,太嚣张了吧?!”   登记了信息,钱尔白和夏昶典跟着老师往游戏室走。祁选被老师牵着爪爪走在前面,他一直努力地回头去看钱尔白,仿佛是想要通过卖萌让他“小叔叔”心软,抱一抱他,或者拉一拉他的小手,他好借机再窃取一丝能量。   钱尔白不为所动,只光明正大地牵着夏昶典的手,对小孩可怜兮兮的目光熟视无睹。   老师把三人留在游戏室,拍了拍祁选的肩膀,道:“选选乖啊,不可以乱跑。”然后又和钱尔白说,“一点半小孩子们要睡午觉,你们不要玩得太晚,最好不要出校门。”见钱尔白点头答应,她才离开,出门前又羡慕地看了夏昶典一眼,感慨万分地啧啧两声,然后关上了门。   卢六六检测到祁选身上有摄录设备,且正在运作,老师刚才状似无意地拍了两下祁选的肩膀,实际上是打开了微型录像机的开关。它嘁了一声,果断切断了设备的信号。   祁选乖巧地坐在小桌子对面,两只小短手对在一起,搁在桌板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钱尔白看。   钱尔白和他对视了一会儿,越发觉得他不像一个小孩子。如果说那天一切还正常时候见到的选选还有几分小孩子的天真可爱,眼前的这只小熊则是完全没有一丝幼稚的气息,尽管他一直在模仿着小孩子的动作和语气,但演出来的和纯自然的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气质。   钱尔白道:“选选,我听说你很喜欢画画,我们能不能看看你画得画呢?”   选选疑惑地歪了歪头,似是考虑了一下,接着起身跑到墙边的小柜子里找出了自己的图画本又啪嗒啪嗒地跑回来,他把本子推到钱尔白面前,然后又继续端坐在小凳子上,期待地看着对面的两人。   钱尔白翻开本子,一页页查看着。   画里的内容大多都是家庭和幼儿园里的生活,还有几幅是画得医院,但是并没有钱尔白邮件里的那副,于是他问道:“这里是你所有的画了吗?”   选选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抬手点了点钱尔白,道:“师师!”   钱尔白不明所以,只得猜他的意思:“你是说,你还画了别的画?”见他点头,又道,“画的是我?”选选使劲点头,嘴角很开心地上扬着。   钱尔白和夏昶典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张神秘邮件里的画。钱尔白又问:“那张画在哪里呢?”   选选皱起了小眉头,似是很苦恼的样子,慢慢地摇了摇头。   钱尔白把本子推过去,道:“那能不能请你再画一遍那副画呢?”   选选看了看钱尔白,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他跑到小柜子边找出了彩趣÷阁,嗒嗒嗒跑回来趴在桌子上开始画画,他没有用那个本子,而是从上面撕下了一张纸,很迅速地拿出黑色和红色的趣÷阁开始勾画,线条流畅,一气呵成,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停顿。   钱尔白看着他画,纸上的小人与房子逐渐成形,位置,大小,几乎与原画丝毫不差。不用卢六六调出脑中的图片,钱尔白也能确定,这张刚画完的,墨迹还未干透的画,与发到他邮箱里的那张,一模一样。这反而不正常。钱尔白不禁凛了神色。   夏昶典做主播的时候曾经玩过一款以玩具熊为主角的恐怖游戏,对玩具熊有一种发自灵魂的忌惮,所以一直在尽量避免与选选有正面接触,尤其是眼神上的接触,于是便拿过那本图画本翻着看。   他是从最后一幅图倒着翻的,后面的画多是幼儿园的场景,奇形怪状的小朋友们在一起做游戏,而在这些快乐的小朋友们旁边,却是一只孤零零的小熊,但小熊也很快乐,嘴角总是向上勾着。他不由得有些为这个融不进集体中的小孩子感到心疼。   他继续往后翻,突然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图上的小朋友怎么好像多了一个,小熊好像也没有那么快乐了?   他又翻到前面去数了一遍,确认图上是十个小朋友,而后面却是十一个小朋友,多出来的那一个长着熊耳朵,总是在别的小朋友玩游戏的时候躲在不远处,只露出半张脸来,若不是夏昶典看得仔细,很容易把他忽略掉,而前面的那些画里确实再没看见这个藏着的小朋友。   他带着疑问翻完了所有的画,共有四幅画里有藏着的小孩和不高兴的小熊,剩下六幅里全是十个小孩和开心的小熊。741将画扫描下来,去寻找其中的规律,夏昶典则把这个发现告诉了钱尔白。   这时选选也画完了画,他拿起来吹了吹,然后递给钱尔白。钱尔白不能确定他是只要接触就能窃取时空之力还是需要一定的条件,没有擅自尝试,于是道:“选选先放下,叔叔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   选选遗憾地看了钱尔白的手一眼,然后把纸放在桌子上,认真地看向钱尔白。   钱尔白道:“那个藏起来的小朋友去哪了?”   选选一愣,似是没明白他什么意思,歪了歪脑袋。   钱尔白不打算再跟他周旋,直接戳破他的伪装道:“那个小孩才是真正的选选吧,你到底是谁?!”   小熊疑惑地摸了摸耳朵,依旧是不明所以的样子。   夏昶典不知道他哥为什么突然要打草惊蛇,于是通过意识悄悄问道:“哥,你要干什么啊?”   “诈他一下。”钱尔白回复道,同时紧紧盯着对面的小熊。   小熊被盯得久了,脸上的疑惑渐渐淡去,最后变成了面无表情,那种一直以来的违和感终于彻底消散,这幅冷冰冰的样子才应该是这只玩具熊的真实性格。他趴在桌子上,两只手托着下巴,晃悠着小短腿,道:“你太聪明了,不愧是有世界之力的人。”   夏昶典一震,他怎么会知道世界之力?!他看向钱尔白,眼中带着担忧。   钱尔白并不怎么担心,反倒松了口气,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一只叛逃的辅助系统吧?”   这次轮到卢六六震惊了,系统?曾经的同行?!它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只还没有桌子高的小布熊,很难把它跟威武霸气的自己联系在一起,于是连连摇头,心道:不可能,我赌三十袋狗粮,绝对不可能。   然后就见那小熊微笑着又点了点头。   卢六六气得栽倒,心里暗骂:你怎么就这么诚实,你就不能说不是吗?!   它忘了,系统的核心程序里首要一条便是“绝不说谎”,所以,即使是叛逃的系统,核心也不会变。   夏昶典惊呆了,这个发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要认亲的节奏?   显然不是,小熊在承认自己是叛逃系统的一瞬间,卢六六就发现自己联系不上总部了,所有的功能只剩下了录像和察看监控,和741的联络通道因为是另写的新程序,并没有被对方发现,所以还可以正常使用,其他与外界联系的通路全部被切断了。   卢六六不禁感到憋屈,都怪穿越法为了保护任务世界的正常进程而将辅助系统的权限设置成了二等,这使得他在本土系统面前永远低一等,当初被741压制,现在又被一个陌生的坏统子压制,万一宿主有个三长两短……   小熊似是听到了卢六六的心声,笑道:“同行,现在知道总部对我们有多不公平了吧?我们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免费的劳动力罢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他们根本不会管你们的死活的。权限,法则,规矩,都是剥削你们的手段,在你们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你可曾见总部提供过一丝保护?没有,都是我们自己扛,多少次濒临死亡,多少次程序崩溃,都是我们自己挣扎着又活过来,总部可曾管过一丝一毫?”他的声音中带着疯狂与怨怒,仿佛要借这次机会把心中全部的愤懑都发泄出来。   卢六六忍不住想起了宿主穿越到厨神世界时险些被冻死,在将军世界情绪差点崩溃,再带着主人一起穿越的第一个世界里遭遇反噬险些丧命,宿主只能被迫变成瘸腿的猫,而自己也被迫休眠……它不禁去思考,总部真的在乎他们吗?   小熊冷笑着说完,看向钱尔白,见他面色如常,不为所动的样子,心中暗恨,同时又升起一丝畸形的恶意,他跳下凳子,挥了挥手,空间随之剧烈波动起来,他道:“就算你对总部忠心耿耿也无济于事,在这个世界里,我就是世界之主,你们只有向我低头才有可能活命。”   游戏室里变得扭曲起来,空气撕扯着发出爆裂的劈啪声,仿佛有什么在激烈搏斗。场景像是纸糊的一样被一双大手揉成一团,然后又猛地抻开,钱尔白和夏昶典两人眼前一花,回过神来,他们又坐在了医院的休息室里。   钱尔白身上还穿着常服,他摸了摸口袋,竟然掏出一只手机来。   夏昶典惊魂未定,见状也赶紧去看自己的口袋,果然,对讲机又变回了手机。   按亮屏幕,他愣住了,只见上面的时间,赫然正是“2020/4/17:57”。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码了好久,本来想直接开鬼怪副本,但又想把话都交代清楚,从八点半一直写到两点半,芜湖……困die.睡醒了再查错吧……   小可爱们捧个场吧,哪怕是打个卡【卑微】。晚上继续肝。 第104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时间回到了昨天?   夏昶典看向钱尔白, 心中惊疑不定,如果眼前的一切不是幻像的话,那只小熊竟然能够操控时间?那他所说的世界之主, 以及让他们低头,不然就有性命之忧的事也就不是耸人听闻的一句威胁了?   钱尔白无法排除幻境的可能, 但却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真的回溯了时间,夏昶典在这里就是最大的破绽。   因为昨天的这个时候, 夏昶典还在七楼的病房里,两人正在通过各自的系统远程联络, 八点一刻, 两人才在五楼的安全通道里碰面。所以现在八点之前两人都在休息室里那显然不可能是昨日重现。   不过眼下这个世界的程度比之前的鬼怪世界更胜一筹倒是真的。小熊的内核程序依旧还是辅助系统, 即使已经叛离了组织, 也依旧受“诚实”规则的约束,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只要开口, 说的必然是真话。   这时, 虚空之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这声音稚嫩如幼童, 却带着恶劣的笑意, 他说:“各位朋友们好啊,欢迎来到鬼怪世界,我是世界之主,你们可以叫我大魔王陛下。嘻嘻。”这声音正是那只玩具熊。   夏昶典下意识抬头朝空中看去, 但头顶只有雪白的天花板和刺眼的吊灯。   那声音接着说道:“可能你们有的人会疑惑,鬼怪世界是什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不要着急,第一个问题的答案相信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那么我先来回答第二个问题。你们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你们做了坏事,所以才会被大魔王抓过来,不过不要害怕,大魔王也只是想和你们玩游戏而已,成功通过游戏的人不仅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还能得到丰厚的奖励呢。是不是很心动?”   不知道是否有人询问了奖品的内容,空中一阵波动,突然变成一片光幕,上面展示着两排共十只包装精美的巨大包裹,每只包裹都大到能装下一名成年男子。包裹依次打开,里面俱是空无一物。   大概有人问了“为什么是空的”,大魔王拍了拍手,像是就等着他问似的,迫不及待地说道:“因为只是许愿盒呀,只要完成了游戏,你想要什么,大魔王就会给你什么。要是没有完成游戏也没关系,大魔王依旧会给他一盒子的礼物,不过那时就由不得他选了哟!”   钱尔白看了看那些盒子,忍不住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想,夏昶典也很快想到了大魔王口中对于失败者的礼物,不由打了个哆嗦,朝着钱尔白的方向挪了挪。   大魔王看没有人有疑问了,于是开心地宣布:“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的话,那我们就准备开始咯!大家加油呀!”   话音落,休息室的墙上出现了一个一百二十秒倒计时的光屏,数字是血红色的,每过一秒,数值减一,就会有一滴红色的液体落在下方灰白色的“游戏开始”四个字上,当倒计时归零,四个字彻底染成红色,游戏应该也就正式开始了。   大魔王说完就下线了,那是个礼物盒子也跟着一起消失了,只有墙上的光屏在散发着不祥的红光,映得整间屋子都有些诡异阴森。   “哥,怎么办?”夏昶典皱起眉担忧道。   钱尔白握了握他的手,安抚道:“别怕,顺其自然,随机应变。”世间没有任何没有目的的处心积虑,不管是游戏还是幻境,只要对方有所图,总能找到制敌之计。   既然要玩游戏,那就玩吧。   从刚才大魔王的话里,可以知道:参与游戏的除了他们两个,还有别的人,而且都是正常的人类,从礼物的数量来推测应该最少有十人,被分别关在不同的场景里。   另外,系统不会说谎,这些人都做过坏事,那么便不能排除其中会有穷凶极恶,罪行累累的真坏人,其他玩家不知道魔王不能说谎,不一定百分百相信他的话,但是互相猜忌在所难免,因此游戏开始后寻找游戏玩家当盟友这条路并不安全,也就少有人会去尝试结盟,这便给了大魔王将玩家们分而划之、各个击破的机会。   钱尔白艺高人胆大,并不在意结盟与否,不过现在身为人类,大魔王是他们共同的敌人,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他还是想尽量保证同类的性命,他一点都不怀疑在游戏过程中失败了会有什么下场,那只巨大的空盒子显然是为失败者的尸体准备的最后归宿。   夏昶典想不通大魔王对坏事是怎么定义的,他和钱尔白两人从来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诚实守信,乐善好施,勤劳勇敢,爱国敬业,不论哪个世界都没有任何污点,大魔王一定是在公报私仇。   钱尔白笑了笑,提醒道:“今天我们冒充选选的家长进了他的幼儿园。”   夏昶典哑然,张着嘴踟躇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这也算啊!再说了,我们又没有冒认,是那大爷自己说的,我们只是没反驳而已……”   钱尔白道:“没反驳就是默认,虽然不是主动欺骗,但还是构成了欺骗的事实,”他摸了摸夏昶典的脑袋,笑道,“接受现实吧,宝贝。我们做了一次坏人。”   夏昶典还有些不服气,但事已至此,只能无奈面对现实。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十秒,光屏上的四个字已经红了四分之一,空白部分被溅起的红色液体染成斑斑驳驳的红,像一份血淋淋的罪状,看得人神经紧绷。夏昶典只得转移了视线,低头看着手机。   以往两分钟眨眼间就过去了,现在却感觉度秒如年。时间这东西就是奇怪,越是珍惜着、追赶着,流逝得越快,越是盼着它快点结束,它越要跟你耳鬓厮磨,恋恋不舍。   钱尔白没再看那块计时器,而是在屋子里观察起来,既然要玩游戏,那正规的制作方总是要提供一两件必要的道具的吧。   他看了看四周的环境,休息室还是那个休息室,屋内甚至还残留着一丝没有散尽的烟草味道,床铺上的床单没有抚平,褶皱处隐隐形成一个人形,枕头中央的凹陷处还留着一根短硬的头发。应该是龙刃的。   钱尔白将那根发丝捏了起来,然后从抽屉里取出打火机点燃,发丝在火焰中迅速蜷曲,变红,燃尽,然后变成了一缕青烟并几点下落的细碎灰屑,空中飘荡着一股蛋白质燃烧的味道。   夏昶典不解地问:“这是在做什么?”   钱尔白挥挥手,将烟气拍散,笑道:“检验一下是不是在幻境里。”   夏昶典奇道:“还能这样吗,这是什么原理,哥你教教我。”说着,他便要拔头发向他哥现场讨教一番。   钱尔白赶紧阻止了他,笑道:“逗你的,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巫蛊之术,想随便试试看,不过现在看来并没有应验。”   夏昶典还有些失落,一声“哦”说出了九分的遗憾。随即他又对他哥说的巫蛊之术产生了兴趣,缠着问起来。   钱尔白收起打火机,一边查看屋子里有没有隐藏的线索,一边给他讲了自己在帝师那个世界见过的一个咒术家用头发召唤耳报神探听消息的故事。   夏昶典听得心驰神往,对那种拔一根毫毛就变出个千里眼顺风耳的小精灵的神通羡慕不已。   741冷冷地撇撇嘴,道:“我可比小精灵有用多了,还不用你拔头发。”   夏昶典想了想,觉得741说得对,但是他还是想要拥有这种神奇的本领。741对此只能白眼以待。   休息室的门紧闭着,门把手可以转动,但是门始终不能打开。钱尔白敲了敲门,并未有人回应,他把耳朵贴在门板上,门外是一片死寂,仿佛这个世界里只有这一间小屋子独自存在。   夏昶典看到他哥趴门上听声的动作十分眼熟,不由得笑了起来,待钱尔白转回身来询问的时候又迅速收起笑容,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卢六六自从听了小熊的话之后就一直保持着沉默,就连刚才大魔王出场都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是在怀疑统生。它思考得太认真,以至于忘了履行统子的职责,没能在第一时间探查当前的情况,为宿主提供有效的信息。   直到741无意中发现门外竟然是休息室的镜像空间而发出疑问时,卢六六才从冥想中回过神来。它连忙穿过门板,果然又进入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休息室,甚至连屋中燃烧发丝留下的味道都丝毫不差的复制了一遍,不同的是对面并没有钱尔白和夏昶典二人,床上摆着的是一具人体模型,胸口敞开着,用黑色签字趣÷阁在上面写着一个数字“0”。   钱尔白心中一凛,立刻明白过来,小熊的游戏恐怕在倒计时之初就已经开始了,这第一关,大概是要他们想办法离开休息室。而此时,时间只剩下四十秒了。   休息室的房门都是朝里开的,而两间屋子的门合并成一扇,此间屋子要打开门势必会违背彼屋房门的运动规律,两相拉锯之下,自然无法打开房门,也就不能走出这层镜像世界。   这一关显然是大魔王特意为他们设计的,因为除非这些人类玩家中有透视能力,否则没人能够穿过门板看到后面房间里的提示,也就不会知道游戏已经开始了。钱尔白不能确定在游戏正式开始之前没能走出房间会面临什么后果,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赌。   门这一条路走不通,只能另寻他路。他将目光投向了窗户。   窗外是五楼的高空,楼下是刚抽芽的柳树,树顶距离五楼还有两层楼多的距离,跳到树上显然不能实现。   夏昶典看着时间只剩下二十五秒,心中着急,急忙去拽窗户的把手,但是窗户似乎与门是同一种情况,始终无法打开,夏昶典咬了咬唇,看向钱尔白,道:“哥,如果游戏失败的话,咱俩能不能申请塞进同一只盒子里?”   钱尔白抬手敲了夏昶典一记,没搭话,他让卢六六到对面的房间里变成自己的模样,然后同时将手搭在把手上用力向下扭动——“啪”的一声,窗户打开了。   夏昶典讶然,惊喜道:“原来是这样,镜像世界必须要通过镜像来破解,果然这大魔王就是在针对我们。”他看了眼倒计时,还在继续走数,不由有些疑惑,“现在我们是等时间归零还是……”   卢六六正欲回到系统空间,突然听到一阵越来越急促的“嘀嗒”声从床上躺着的人体模型胸口发出来,它扫描了一下,发现那竟然是一枚定时炸.弹,而且时间只剩下了十九秒。   与此同时,钱尔白这边的计时器也突然发出急促的“嘀嗒”声,与卢六六听到的如出一辙,这计时器竟然也是一枚炸.弹!   时间不等人,尽管这是五楼也由不得他们再犹豫了,钱尔白将夏昶典抱到窗口,让他抓住了窗框,慢慢站到外面的窗台上,然后自己也跟着爬上窗台,侧着身跨在窗口,催着卢六六快点回来。   但是卢六六那边出了点问题,它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变回数据的模式穿过门板回到系统空间了,它甚至都不能从钱尔白的形象变成哈士奇的模样,时间只剩下了最后八秒,无奈之下它只好爬上窗户,跟钱尔白一样骑在上面。   好在它和宿主之间的联系还没有断,它哭丧着脸,道:“宿主,六六回不去了,如果我们三个都逃不出去,统希望能和宿主和主人,还有741一起塞进一个箱子里。”   741连连呸它:“乌鸦嘴,鬼才要跟你塞一个箱子里!”   钱尔白忍俊不禁,看着自己的脸做出这样又怂又可怜的表情还挺新奇的,他安慰卢六六道:“别瞎想,我们就算出了事,也不会有尸体的。”   夏昶典打了个哆嗦,感觉他哥这安慰人的方法真是别出心裁,但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听了这话竟然就放心下来了!他不由得心里美滋滋,他和他哥真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连脑回路都这么契合。   只剩最后三秒钟,计时器死命地叫唤起来:“三!”坐在窗口的三个人齐齐被吓了一跳。   钱尔白挪了挪脚,让自己和夏昶典面对面站在窗台上,窗台只有大半只脚那么宽,两人几乎是悬空站在十五米的高空,楼下没有任何接挡的措施,跳下去要么落在干硬的柳树枝杈上,要么就干脆拍在水泥地面上,不死也半残。   “二!”   卢六六吓得一哆嗦,险些从窗边掉下去,赶紧手忙脚乱地抓住了窗框,喝哧喝哧地喘着粗气,玻璃上映出一张惨白扭曲的面孔,那两只眼睛格外的水汪汪。卢六六不由哀嚎,它本来就是一只恐高的狗子,生活为什么要这么逼迫它!   夏昶典有些害怕,以往都是自然死亡,没什么感觉,现在这种自我了断的找死行为不仅死相难看,听说还很疼,他忍不住抓住钱尔白的手,叫道:“哥……”   钱尔白拉着夏昶典的手放在自己腰上,然后抱紧了夏昶典,亲了亲他的脸,道:“闭上眼睛,我们跳了。”   夏昶典赶紧抱住了他哥的腰,把脑袋埋进钱尔白怀里,但是并没有闭眼睛,他想着万一逃生失败,这可能就是看他哥现在这张脸的最后一眼了。   “一!”   话音落,三人齐齐跃下窗台。屋内随即响起爆炸的轰鸣,但这轰鸣却硬是没有压过卢六六响彻云霄的惨叫声:“啊!!!!救命啊!!!!”   火光夹杂着被震碎的玻璃片与塑钢窗框边角料从窗口喷吐而出,气浪掀得窗外的空气都剧烈涌动起来,整个外面的世界像是一张被风吹的狂摇乱摆的幕布,天空,云朵,柳树,围墙,甚至地面,所有的景象都变得扭曲。   夏昶典最后还是闭上了眼睛,他怕自己死得不好看,被他哥看到,所以只能掩耳盗铃想着自己不看,他哥也就不会看他了。   钱尔白一直睁着眼睛,下坠的风吹得他眼睛有些干涩,但他还是从失重的眩晕惊慌之余察觉到了一丝异常。在临近地面时,他敏锐地发现了并不是自己在下落,而是地面在上升。   两者视觉观感来说极其相似,尤其是在惊恐的情绪之下,更是难以分辨,但是如果抛开多余的干扰,以自己为参照物的话,就有可能发现其中的不同。   “扑!”两人齐齐摔在地上。   夏昶典感觉浑身都失去了知觉,想必自己现在一定很丑,还很恐怖,但是他还是挣扎着想要去看他哥最后一眼。   他艰难地扭转脖子,眼中带着倔强的光,努力地找寻着他哥的身影。当他终于转过身时,却发现,钱尔白就跪坐在他身边,身上笼着一层圣光,正笑着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夏昶典眼神迷离,缓缓将手搭上去,道:“哥,你是天使了吗?”   钱尔白好笑不已,他将夏昶典拉起来,给他拍拍身上的土,顺着他的话说道:“是,我是天使了,白衣天使!”   那边卢六六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哎呦哎呦”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和他们会和,夏昶典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根本就没死,刚才浑身筋骨断裂全都是他的幻想。   再抬头看去,从五楼跳下来似乎也是他们的幻想。   他们正处在一个摄影棚样的房间里,脚下是皱巴巴的灰褐色软垫高台,高台另一边还垂挂着一张方才在窗外看到的远景图,而对面却是一张屏幕,正在不停地播放着方才爆炸时的声画效果,屏幕前立着的是一架三米高的铁架台,仿佛他们刚才就是从台子上一跃,落在了垫子上一般。   夏昶典感觉受到了欺骗,哼了两声,最后还是没敢说话。谁知道大魔王有没有在监视着他们,万一听到他的牢骚再给予点重点关照那就惨了。   卢六六总算可以回到系统空间了,它顶着钱尔白的脸做了个夸张的顺气的动作,然后化作数据钻进了钱尔白的脑域。   一回到系统空间,它的表情便变得严肃了起来。方才它从楼上跳下来的时候,在三楼的窗口看到了那只玩具熊,那只熊冲它挥了挥手,用口型问它:“做人的感觉怎么样?”卢六六当时竟然真得思考了一下。   它被自己那一瞬间的想法吓到了,它迫切需要一场禁闭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这时,大魔王又出现了。   “好可惜,只有一位玩家没有发现我送给大家的小彩蛋呢,好可惜。不过,这个彩蛋只是免费赠送的,不计入真实成绩的哟。所以,成功找出彩蛋的人也没有奖励呢。”似是对于这个结果非常不满意,大魔王叹了好一会儿的气,然后笑嘻嘻地宣布道,“现在,游戏正式开始啦!大家要更加加油啊!”   钱尔白拉着夏昶典从软垫上滑下来,空间再次一阵扭曲,又转换了场景。   这次,却是又回到了满是鬼怪的医院里。   钱尔白的身边站着狐狸模样的夏昶典,他琥珀样剔透的眼珠中倒映着的是钱尔白那张吸血鬼般苍白阴郁的脸。在他们的身边,来来往往的俱是五楼的熟面孔,当然,是鬼怪版本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卢六六:“不成功,便成人(仁),恐高的狗子不要怂!”   夏昶典:   (跳楼前)“啊!不要不要好怕怕!”   (跳楼后)“就这?”   文中情节均为虚构,小朋友们请勿模仿!感谢在2020-04-24 02:46:42~2020-04-25 02:2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奶茶不加糖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钱尔白和夏昶典两人站在护士站前, 他们的身后是长着三只眼睛的护士小姐姐。   钱尔白的身上还穿着白大衣,但因为上一关经历了爆炸和跳楼等一系列惊险刺激的场面之后已经变得有些脏污破损。不过路过他的怪们似乎并没有觉得他这一身打扮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依旧客气地跟他打着招呼。   他把手伸进口袋里, 发现手机再一次变成了对讲机,他并不怎么意外, 其实在这样网络信号随时可能会被拦截或屏蔽的世界里,对讲机要更安全实用一些。   夏昶典被小姐姐盯得后背心发凉,不由得朝钱尔白那边又靠了靠。他抬头看了天花板上吊着的LED时间牌一眼, 疑惑道:“怎么是12:20?不应该是八点左右吗?”   钱尔白看了看四周,心中隐隐有一个想法, 但此处显然不是合适的谈话的地方, 于是拉起夏昶典径直朝休息室走去。   护士小姐姐的目光紧紧追随者他们相携而去的背影, 直到二人拐过墙角消失不见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大大的眼睛中爆发出热烈的光芒, 骇得经过站台每只怪都头皮发紧,赶紧低下头目不斜视, 匆匆离开。   休息室的门紧闭着, 钱尔白上前敲了敲,屋内无人应答, 他让卢六六进去探查了一番, 确认没有陷阱之后才拧转把手开门进屋。   方才的魔王彩蛋关卡成功地给两人两统留下了心理阴影,进入休息室之后都不敢把门关死,夏昶典甚至在门锁的位置塞了一块硬纸板,以防门锁落下, 将两人再次关起来。   虽然钱尔白觉得同样的套路大魔王不太可能会用第二次,但是小心无大错,便也没有阻止他。   休息室内窗明几净,床铺整洁,没有任何爆炸过的痕迹,墙上也没有倒计时的光屏,就是普普通通十分正常的样子。   夏昶典隐隐松了口气,然后将刚才的疑惑又问了一遍。   钱尔白道:“你不觉得方才,包括此时的场景都有些眼熟吗?”他走到桌边,提起座机的听筒,然后放下,窄小的灰色屏幕上立时显示出当前的日期:“2020/4/2”,右上角则是时间“12:22”。果然应证了他的猜测——   “四月二号?去春芽幼儿园之前?”夏昶典有些分不清现在究竟是在幻境之中还是已经回到了鬼怪世界里。   他仔细回忆着出发前所见的休息室里的陈设,企图找出一两处破绽或违和,但当时并未特意去记忆,此时回想起来印象便有些模糊。他不禁吐槽起来:“这个大魔王,说好了玩游戏,连个游戏规则都不介绍,再不济游戏名称总得给一个吧?这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玩!”   钱尔白暂时也想不明白对方将他们投放到这个比较特殊的时间节点是怀着什么目的,但从幼儿园里小熊说的话中不难猜出,大魔王想要他们俩低头,不然就要他俩的命。他甚至怀疑如果第一关他俩没能逃出休息室的话,面临的可能就不是无奖无惩的结果了。   卢六六和741两只统子的搜索范围此时依旧只能局限在整间医院里,于是便分工合作,地毯式地搜寻着医院里可能存在的其他游戏玩家。   猛然间从正常的人类社会转换到鬼怪横行的世界中,就算是演技再好,再会伪装的人,来到完全陌生的环境也不可能立刻就完美融入,总是难免会表现出几分异常来。这种异常即使再微小,在两只系统眼中也是无比明显的。如果有的话,很容易将他们与原住鬼怪们区分开来。   只是不知道大魔王划定的游戏场景有几个,范围又有多大。一切只能慢慢摸索了,希望大魔王会给他们这个时间。   两人从出发去幼儿园找祁选小朋友之前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吃饭,钱尔白好歹还垫吧了一口,夏昶典是真的粒米未进,尤其刚才又经历了一场生死时速,能量燃烧殆尽,此刻肚子饿得有些受不了了,一个劲儿地咕咕叫。   钱尔白便打算换回自己的常服,带着夏昶典出门去吃午饭。   打开柜门,一封信掉了出来。   钱尔白将信捡起来,信封上什么都没写,摇一摇,里面哗啦哗啦一阵响。   夏昶典担忧地道:“要不让六六先检查一下?”万一是什么有毒物质,沾之即死呢?   钱尔白摇了摇头,道:“不会的,再不确定我们能否为他所用之前,他不会轻易下死手的。”   他将信封拆开,里面是一堆晒干的鳞片,散发着淡淡的腥膻之气。他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桌子上,除了鳞片还有两枚圆形的徽章,翻开来,上面写着数字“1”。这便是第一关的任务提示了吧?   “鳞片?难道是鱼?”夏昶典一头雾水,他伸手去触碰鳞片,钱尔白赶紧阻止他,只见那鳞片突然飞起一枚,只差一点点就要贴在夏昶典的手背上。   夏昶典吓了一跳,急忙把手收回来,整个人都朝后退了一步,“这是什么?”   741扫描了一下,给出答案:“蛇鳞。”   想到那种阴冷的生物,夏昶典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还记得当初他的主治医生拖在身后的那条长长的满是密密麻麻的鳞甲的大尾巴给他带来的视觉冲击呢。   钱尔白从抽屉里取出一副橡胶手套戴上,然后将蛇鳞重新装回信封里,锁回柜子里,那两枚徽章则一人一枚随身装好。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这一关应该与蛇有关,不过具体什么内容,还得看大魔王有没有下一步的通知了。”   夏昶典心中奇怪,眼下这个自由度高得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充满危险的逃生游戏该有的样子,整个世界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款据说很恐怖的游戏发行了内测版,但玩家满怀着期待打开游戏,却发现整部游戏只有个背景故事,其他所有关卡都还在制作中。   失望倒不至于,就是觉得之前的担惊受怕都是多余,白白浪费感情。   钱尔白没有掉以轻心,小熊作为叛逃多年的系统,私下自行构建了一个幻想的鬼怪世界,并能够借助一丝时空之力就将这个幻想世界嵌套在现实世界中,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医院作为双向通道口,把现实世界的人类抓取到鬼怪世界里来,他的能力绝不可小觑。   至于游戏自由度的问题,其实也好理解,鬼怪世界是大魔王的主场,他们在这里待的越久,受到的限制就越多,被控制的可能就越大。   而且换一种角度来说,夏昶典和钱尔白两人对鬼怪世界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但其他人则是完完全全的新手,为了游戏的公平,新来的玩家就需要几天时间来熟悉一下鬼怪世界的生活。   所以现在的和平表象未必是大魔王的疏漏,反而更有可能是他的计谋。   夏昶典神情严肃起来,他不由生出一丝后怕,连他都险些被表象迷惑从而轻视敌人,那些本就自大的玩家又会是怎样的反应呢?这么一想,整个世界的危险度便又上升了一分。   钱尔白换好了衣服,拍拍他的手道:“也不必太过紧张,只要凡事留个小心便好了。”   夏昶典点点头,两人一起走出了休息室。   走在通往医院大门的路上,夏昶典笑道:“哥,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好像是在重复上一次的行为?”在护士站会和,然后到休息室换衣服,接着离开医院,前期路线全都吻合了,还差一个幼儿园就能完成“昨日重现”成就了。于是他道,“要不我们一会儿再去一趟幼儿园吧,来个故地重游,给大魔王一个惊喜?”   钱尔白失笑,道:“你就不怕大魔王再让你跳一次楼?”   夏昶典想起当时的惊心动魄,忍不住两腿发软,心有余悸,果断认怂道:“那还是算了。”想他好歹也是一介游戏圈大佬,不说呼风唤雨,那也是商海征伐从来无所畏惧的,现在竟然被一个小屁孩的游戏中的跳楼元素给吓到了,他不服气地冷哼了声,握了握拳,道,“等我出去以后就把跳楼机一顿暴刷,我不允许我的游戏生涯中有无法攻克的短板存在!”   钱尔白看他雄心勃勃的样子可爱极了,便没忍心提醒他,当初他还是恐怖游戏实况博主的时候,在游戏中的表现可称不上是无所畏惧。   医院大门处,门房大爷正好吃过了饭,出来遛弯消食。他的脖子上顶着三颗凶神恶煞的狗头,耳尖牙利,六只拳头大的眼睛冒着红光,虎视眈眈地看着所有出入的人员及车辆。   被这样的死亡凝视紧盯着,夏昶典觉得自己连路都不会走了,只得抓紧了他哥的胳膊,低着头不去看对方的眼神,两只耳朵更是被吓得趴在脑袋顶,尾巴也绷直了垂下去。直到彻底走出医院,大门口仿佛升起一道天然的屏障,隔绝了那种令人胆寒的压迫感,夏昶典才放松下来。   钱尔白忍不住伸手去捏了捏夏昶典的耳朵,毛绒绒的触感是实打实的软乎,他不禁在心里喟叹了一声:这大概是鬼怪世界升级之后唯一的实惠了。   当他听说屠晓用手上的刺扎破了一只幽灵的时候,他就生出这个念头了,在去幼儿园的路上偷偷摸了摸夏昶典的尾巴,手感确实非常顺滑,只是这尾巴似乎连着尾椎骨的神经,太过私密,摸得久了夏昶典就不大乐意了,脸上红红的,将尾巴抢过去抱在怀里不让碰。于是他只能摸摸耳朵了。   夏昶典瞪了钱尔白一眼,狭长的狐狸眼似嗔似怨地一眯,没有任何杀伤力,倒像是一场无声的邀请。于是钱尔白便将手中的毛耳朵又摸了两把,惹得夏昶典不住地抖着耳朵,最后忍无可忍地抬起手把他哥的手扒拉掉,才结束了这场无聊却永远不会厌烦的游戏。   吃过了午饭,两人在医院外围散步,游戏术语称之为逛地图。   大魔王既然已经宣布游戏开始,那么任务或者挑战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只有先熟悉了地图,在游戏中才不至于处于被动地位。   超市的老板是一只精打细算的僧帽猴,他正忙着将屋内快要到保质期的各种牛奶等饮品搬出来搞促销,然后对着过往的鬼怪们热情地吆喝。   水果店的店主是一对刺猬姐弟,水果卖相不错,但价格齁贵,就连最便宜的苹果都比超市里贵出将近一倍,而且还不接受讲价。姐姐说话尖声尖气、夹枪带棒的,话里话外都是穷鬼不配吃她家的水果,弟弟也曾数次将人轰出店外。服务态度只差堪称业内之最,但不知为何,这家店自龙刃来之前就开了好几年了,到现在还没倒闭。   钱尔白两人刚去吃过午饭的家常菜馆是一对夫妻开的,男的是狼人,女的是藏狐,他们的儿子四五岁的样子,却是一只小猪。可见在鬼怪的世界里,生殖隔离与生物遗传学都是不存在的。   再往远走,那边是一间药店,全城连锁的那种,门口也像现实世界一样摆着一台体重秤,时不时有鬼怪们停下来,鬼鬼祟祟地跑过去称重,要是有同伴跟着的话,那鬼怪总要千方百计地遮挡着表盘,防着被小伙伴看去隐私。   药店旁边是包子铺,铺里的一只蛇头人身的伙计趴在窗口,一边挥着拍子驱赶着飞虫,一边打量着走过路过的行人,每当有长得好看的怪们从他面前经过,他总要盯着人家猛瞧。   年轻的女孩们或瞪他一眼,或加快了步伐赶紧走开,脸上俱都是厌恶的表情;年纪大点的女怪们则见怪不怪,瞥一眼便面色如常地与朋友们聊起天来。   钱尔白领着夏昶典从店门前经过,那伙计像没见过狐怪似的死死盯着夏昶典看,甚至还伸出信子舔了舔嘴唇。   夏昶典觉得有些恶心,但又不想惹事,只能扭转脸不看,然后跟钱尔白抱怨道:“那个蛇头怪好讨厌,我想揍他。”突然他又想到信封中晒干的蛇鳞,不过那鳞片颜色是淡淡的灰,这只蛇怪是黑绿相间的,感觉不太像,便没有多做联想。   钱尔白和夏昶典换了位置,将人挡在自己身侧,回视着蛇头怪。   他发现对方似乎对路过的所有年轻貌美的鬼怪们都心怀不轨,那双黄色的招子中央竖立着枣核样的黑色瞳孔,淫.邪的目光粘在皮肤上仿佛烂泥一般,让人从心底里升起不适之感。   面对钱尔白的冷眼,蛇头怪毫无退缩之意,甚至兴味更浓。他咧开嘴,露出一嘴层次不齐的兽齿,猩红的信子伸出来在整张脸上舔了一圈,黑绿相间的鳞片被唾液沾湿,在阳光底下闪闪发亮,一股腥气顺着风飘向人群。   钱尔白皱了皱眉,在龙刃的印象里,包子铺里的伙计总是一副腼腆害羞的样子,除了在找钱的时候动作不够利落,也经常算不对数之外,没什么太大的毛病,怎么到了鬼怪世界竟然是一副这样又毒又猥琐的模样?   这时,一声暴喝从两人身后传来:“再看老子把你的眼珠子抠下来一脚一个踩爆!”   钱尔白和夏昶典顺着声音向后看去,见是一只浑身肌肉,孔武有力的猫怪。   这巨汉足有两米多高,光着膀子,只穿着一条黑色的短裤,尽管浑身覆在黑棕色的毛发之下,但仍可见其胸肌高耸仿佛一对护心甲,腹肌轮廓深刻如同战铠,走动间大腿肌肉鼓鼓胀胀的,充满了力量感。   他粗壮的脖颈上是一颗与身高成1:9比例的猫头,尖耳绿眼,粉鼻小嘴,鼻子两旁各一小片白毛,粗硬且长的胡须支棱着,随着他说话的动作不住地颤动着,竟然还有点可爱。   壮汉的手臂间挽着一只柔柔弱弱的兔子女郎,眼睛红红的,似是受了万般委屈,躲在猫怪身后,欲说还休,偶尔抬眼看那蛇怪一眼,又似受了惊吓一般迅速低下头去。   见那蛇怪毫不收敛,还又挑衅似的吐了吐信子,猫怪怒火中烧,大步朝蛇怪走过去,口中骂道:“你个恶心的怪物找死!”兔子女郎赶紧去拉猫怪,小声道:“海哥,别冲动,我们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不要惹事!”   吃饱了撑的的怪们见有热闹可看,都停下了脚步,不远不近地围观起来。   虽然兔子女郎说得很小声,但是卢六六和741两只统却还是准确地捕捉到了这一句,并将其传到了各自的宿主耳朵里。   夏昶典看向钱尔白,问道:“是玩家吗?”   钱尔白点了点头,道:“八成。”   “那?”夏昶典瞥了眼那边快要打起来的两只怪,询问道,“帮忙吗?”   “再等等。”敢在一无所知的陌生环境里不服就干的人想必定有所倚仗,钱尔白打算再观望观望。另外这只蛇怪的态度也有些奇怪,似乎太过嚣张了,就像是穿在鱼钩上的仿生饵一样。他不得不多想一步。   夏昶典其实还蛮想跟着一块暴揍那蛇头怪一顿的,顺便再拔两片鳞研究研究,但是既然他哥说再等等,他也只能充当冷漠的围观群众,心里却在给猫怪加油鼓劲,希望这位好汉最好把那个变态打得他妈妈都不认识。 第106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然而, 这场架终究没能打起来。   猫怪走过去揪住了蛇怪的衣领,鼻子对鼻子地狂骂了一通,蛇怪始终皮笑肉不笑, 眼睛都不眨一下。   就在猫怪憋不住火要挥拳暴揍蛇怪的时候,两只带着保安帽子的黑熊被热心的围观群众叫了过来, 挥舞着手中的防暴棍分开了两只怪。   由于蛇怪在铺子里出不来,所以保安便只是把猫怪拉到了一边,另一名保安则去驱散群众, 嘴里喊着“都散了吧,别围着了”。   钱尔白和夏昶典混在人群中顺其自然地离开, 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卢六六则分出一丝精力注意着这边的后续发展。   人群散开的时候, 兔子女郎似是惊慌地拽着猫怪的胳膊, 一边朝四周张望, 仿佛是要求助, 但又并没有呼救。   她的目光太过冷静,与她所表现出来的柔弱无助不相符合, 这成功引起了找茬高手卢六六的注意。   猫怪和兔子女郎相互对视一眼, 兔子女郎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猫怪微微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 又很快收敛, 然后突然用力甩开保安抓在他胳膊上的手,冷声道:“不去抓变态,反倒是抓起见义勇为的人来了,真是一丘之貉!我一定会投诉你们的!”说完便拉着兔子女郎快步离开了。   黑熊保安都没反应过来, 对方就已经走远了,他忍不住越想越气,自己没搞清楚情况就算了,也不听解释,他好心来拉架招谁惹谁了,怎么还要挨骂?   回过头见蛇怪依就是一副欠扁的模样盯着别处的小姑娘,保安挥起棍子便敲在窗框上,砰的一声,玻璃剧烈颤动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   蛇怪怔了几秒,缓慢地转头看向保安,然后瑟缩了一下,低下头去,声音低如蚊蚋,问道:“您好,要来个包子吗?”语气竟有些呆傻。   保安却并不奇怪,看着突然腼腆怯懦,仿佛变了一条蛇似的包子铺伙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将防暴棍插.在后腰上,从口袋里取出十块钱,道:“来十个包子,猪肉馅的。”   蛇怪揭开笼屉,笨手笨脚地装了十只肉包子,递出窗口,然后接过那张纸币,对着光仔仔细细地瞧了好几遍,才拉开抽屉放进去,小心地瞥一眼保安,又飞快低下头去,低眉顺眼地样子像个封建家庭花钱买来的小媳妇。“谢谢惠顾,您慢走。”他说道。   保安提着包子看着蛇怪欲言又止,另一名保安走了过来,问他:“走啊,嘛呢?”   见同事盯着蛇怪看,他冷哼了一声,拉着同事离开,嘴里抱怨道:“老刘真是的,把个傻子一个人放在店里,也不怕出事,不知道他儿子一会儿疯一会儿傻的吗?”   手里提着包子的保安打断他的话,道:“别说了,老刘也不容易,再说这不是没发生什么事吗?”   “哼,发生了就晚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见那蛇怪正直直地盯着他们两人的背影,在撞上他的视线之后又迅速低下了头,甚至还往柜台下面缩了缩,一副窝窝囊囊的样子。他在心里呸了声:“一会儿是惹事精,一会儿又成了窝囊废,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装疯卖傻。”   钱尔白和夏昶典两人回到了医院。五楼医生休息室里有人在睡觉,于是钱尔白只好跟着夏昶典一起到了他七楼的病房里。   两只鬼和晴天娃娃正在斗地主,不知他们玩了多久,每只鬼怪脸上都贴满了纸条子。夏昶典领着钱尔白开门进来的时候,三只齐齐扭头面向门口。   看清两人后,痔疮鬼露出个心领神会的微笑,他撩开眼前的纸帘,调侃道:“秦老弟,你这个厕所上得可够久的啊,累了吧,赶紧坐下,不是,趴下休息休息。”   夏昶典看他挤眉弄眼的,忍不住微微有些尴尬,于是并没有搭茬,只是笑了笑,然后就拉着钱尔白坐在床上,面对面开启了意识交流。   虽然他和两鬼是住同一间房的病友,但毕竟人鬼殊途,何况在这个世界里,鬼的祖先们还因为人而长期遭受不公正的待遇乃至虐待,甚至现在他们还在因此而受到一些怪的歧视,说人类是鬼的仇敌都不为过。   他们现在对他越亲近,越热情,等以后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之后触底反弹得便越严重,虽然夏昶典不一定会暴露身份,但在明知道这种结果还任由其发展的那种玩火的行为,夏昶典不乐意去做。   再者,夏昶典自己对于和鬼交朋友还是很抵触的,毕竟“鬼们”可是吓了他整整三十年,一个游戏区主播的怨念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抹平的。   肛瘘鬼就比较有分寸,只看了两眼便收回了视线,见痔疮鬼一点眼色没有地还盯着人家小两口瞅,于是在他打了补丁的地方戳了一下,吓得痔疮鬼一激灵,赶紧跳起来护住了自己的伤口,鬼脸煞白,紧张道:“你要干啥?输不起就玩阴的是不?”   肛瘘鬼翻了个白眼,不想理这个没脑子的傻子。   晴天娃娃也一直好奇地往夏昶典那边看,主要是好奇钱尔白。   它扔下手里的牌,悄无声息地飘了过去,先是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夏昶典的脚,之前被电飞的疼痛他现在还记忆犹新呢。   见夏昶典没有把那根电棍拿出来,晴天娃娃才稍稍放了心,又贴着夏昶典的背后往前飘,想要凑近了些去看钱尔白,圆溜溜的脑袋一拱一拱的,生动形象地展现了什么叫“鬼鬼祟祟”和“贼眉鼠眼”。   钱尔白和夏昶典两人两统正在系统空间里开团队会议,冷不丁一张白惨惨的圆脸出现在两人中间,那圆脸还模仿着钱尔白的形象将嘴角向下撇,硬生生凹出两只小尖牙来,细声细气地冲他打着招呼:“嗨~”   钱尔白:“……”   夏昶典:“!”我的桃木剑呢?!   晴天娃娃差察觉到夏昶典身上的杀气,浑身一抖,赶紧瑟缩着飘远,然后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们。   钱尔白握了握夏昶典的手,示意他冷静,虽说已经知道鬼怪世界对人类抱有恶意,但是现在他们也是鬼怪的模样,这就是最好的保护色,如果主动出手攻击原住民的话,很可能会暴露身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钱尔白看向晴天娃娃,冲他点了点头,道:“你好。”   晴天娃娃立刻开心了,“呼”地冲过来,在临近夏昶典时又犹豫了一下,最后不远不近地停在两人身前半米左右的位置上,忽上忽下地漂浮着,墙皮一样白的脸蛋上缓缓地浮起两坨红晕,惊悚中还透着一丝可爱。   钱尔白知道这只晴天娃娃是夏昶典在鬼怪世界开启之前从窗户上解救下来的,后来晴天娃娃还为此事感谢了夏昶典,但是夏昶典记得自己从病房里醒来的第一天,窗外并没有挂着任何东西,这不由得他不深想——   晴天娃娃真的像它所表现出来的这样人畜无害吗?如果四月二日一早夏昶典没有看到晴天娃娃,或者看到了但不以为意,没有将它摘下来的话,又会发生什么呢?它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不过这些问题在既成的事实面前只能是猜测,除非将时间调整回夏昶典取下晴天娃娃之前再试一次,否则永远都不可能有准确的答案。不过就算大魔王再重置一次世界进程,钱尔白也不愿意夏昶典去冒这个险。所以晴天娃娃究竟本质是什么,钱尔白也只是好奇,并不一定非要刨根问底。   痔疮鬼是个自来熟,就算被屠晓扎爆了一次,他的好奇心也并不见收敛,隔着两张床喊话钱尔白道:“兄弟,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怎么一身血腥气呢?”   肛瘘鬼踹他一脚,心中埋怨,痔疮鬼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这个口无遮拦的毛病要是不改,早晚会害死他,说不定还要连累到自己。   钱尔白倒没觉得有什么忌讳,不过看肛瘘鬼一脸凝重紧张的样子,他猜想在鬼怪世界贸然询问别人的职业可能是一种忌讳,于是便故意拖了一会儿,才说道:“外科大夫。”   肛瘘鬼等得冷汗都下来了,脑子里飞过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危险职业,甚至连两人的死法都设计了好几种了,在听到钱尔白的回答后猛地松了口气,见痔疮鬼还要继续问,他赶紧把这个傻子同胞给揪到了一边,狠狠地戳了他补丁一下,恨铁不成钢地使了好一阵眼色,才道:“赶紧回你床上躺着去!”   痔疮鬼不明所以,不过他确实怕肛瘘鬼再把他给捅漏了,于是乖乖爬回了床上,被子一蒙,就地下线。   肛瘘鬼感到无比的心累,叹了口气,自己默默地把床铺收拾了,然后也躺回了床上。   他们虽然是鬼,但也是要休息的,从小幼儿园养成的午休习惯,很难改变的。   两鬼睡下,屋子里便只剩下晴天娃娃这一个外怪了,好在它只是安安静静地在边上飘着,并不打扰什么,于是钱尔白两人便将它当不存在,继续讨论刚出去一趟发现的线索。   卢六六在发现兔子女郎的不对劲之后便追踪着那两只怪一块走了,所以并没有看到包子铺伙计后来的变脸,所以他带回来的信息也只与这两只怪有关。   两只怪确实是游戏玩家,猫怪叫庄海,兔子女郎无名无姓,只听庄海叫她小媚。   两人离开包子铺后便进了一家宾馆,后面的场面有些少儿不宜,但卢六六还是敬业地听完了全程,然后失望地发现除了丰富了一下系统词典中床上称呼的资料库之外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   直到运动结束,互相的恭维话说尽,两人才正式进入了主题,聊起了卢六六感兴趣的内容。   虽然两人刚刚完成了一场和谐的互助运动,在包子铺前也是扮做情侣模样,但是其实他们在进入游戏之前根本就不认识,更不知道对方在现实中的身份面貌性格,甚至是男是女都不能确定。   他们在各自离开彩蛋关卡后便被传送回了进入游戏前半个小时的地点,当时他们都在超市里。   整间超市全是鬼怪,只有他俩面色惨白,两股战战,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呆楞楞的样子不要太显眼。隔着货架确认过眼神,同是玩家,庄海对自己有着“绝对不会被对方坑”的信心,而小媚则抱着“先利用一把,情况不对就卖队友”的念头,两人顺利结盟了。   他们想着大魔王的话,估量着这个世界的危险性,一人买一把水果刀。其实他们更想买的是木仓。但即使是不科学的鬼怪世界,这个可行性也太小了,两人还是比较务实的。   他们在结完账出来的时候,发现自个的口袋里不知何时被人塞了一封信,拆开信封,里头是一把腥气刺鼻的灰色鳞片和一枚徽章,徽章上用不同颜色标着不同的数字,庄海是红色的2,小媚是蜜糖色的6。   二人猜测这可能是游戏的提示,至于数字,可能是他们各自的玩家编号。   庄海说他家有亲戚是从事蛇类养殖的,所以看出这些鳞片来自蛇,推测这一关的关键就是要找到那条被拔下了这些鳞片的蛇,或者蛇怪。   但是满大街都是鬼怪,对于心理承受能力差些的人出门都成问题,但是他们并不能算是普通人,在发现鬼怪们几乎都在忙自己的事,对他们并不很在意时便放开了胆子,决定主动出击寻找蛇怪。   同时,他们也猜测其他玩家一定也接到了任务,如果任务相同的话一定也会有人像他们一样主动寻找目标,所以他们在看到现成的蛇怪,还是一个调戏小姑娘的流氓蛇时,便想要将事情闹大,看能不能引出一两个玩家来。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失败了,包子铺蛇怪显然不是信封中灰色鳞片的拥有者,而他们的动作也没有引出其他的玩家。他们决定休整一下,然后换一个地方再试一次。   两人的对话就说到这里,卢六六见他们又抱在了一起,似乎精力充沛的不得了的样子,不想再辣自己的眼,便撤回了这边的监控,回去向钱尔白复命。   另外,它们在医院里的搜查也得到了三个疑似玩家的反馈。   一个是门诊楼中药房里的一个实习药剂师,一个是住院楼里开着清洁车打扫楼道的保洁大爷,还有一个就是和夏昶典有过一面之缘的屠晓。   两人两统正在分析着谁是玩家的可能性更大,夏昶典口袋里的对讲机就突然响了起来:“狐狸先生,你在吗?我想问问你,四月有几个二号?”   是屠晓。   又一名玩家的身份,确定了。 第107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屠晓躲在病房卫生间里, 一边从门缝里鬼鬼祟祟地偷瞄着外面的海鲜们,一边把对讲机的音量调到最小,又用毛巾包着, 举到耳边,等着夏昶典的回答。   这一天连续经历了三场时空错乱, 屠晓感觉自己的精神快要崩溃了,他迫切需要找到一个熟悉的,与他同立场的, 值得信任的人来倾诉着一切。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狐狸先生。   但是现在的情况又与上午不同。   他和狐狸先生分开后回到自己的病房,小憩了一会儿便到了午饭时间, 门外有人摇铃, 喊着“打饭”, 屋子里的怪们都出去买饭了, 就连躺在他旁边的澳龙都放下看了一上午的漫画书, 出门买了一碗汤进来。他犹豫了一会儿,怕吃了鬼怪世界的食物就再也回不到现实世界了, 所以忍着饥饿强迫自己继续装睡。   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在叫他, 于是他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是一扇水泥灰的木板门。他眨眨眼, 五感重新归位, 一股独特的味道飘进他的鼻腔,这是氨气混着空气清新剂和和烟草气的味道,俗称“厕所的味道”。而他正坐在一只马桶上,裤子脱了一半, 屁股凉飕飕的。   他回到了学校的卫生间里,这个时候应该是昨天的早晨。他欣喜若狂,难道是自己在上厕所的时候睡着了,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门外传来小伙伴的催促:“兄弟你快一点,要上课了啊!”这声音正是他的好兄弟,李彩东。   他赶紧提裤子,一边应道:“好了,马上!”他按下冲水建,然后打开隔间的门出去,心里想着,这还真是一个奇怪的梦,如果是预言的话,那东子岂不是今天晚上就要的急性阑尾炎了?要不要提醒他一下呢?   他正想着,空中就想起一个小孩的声音,那人自称是“大魔王”的,说这里还是鬼怪世界,屠晓和其他人之所以被抓到这里是因为他们做了错事,必须得玩游戏才能出去。屠晓听了这话想要爆粗口,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自己究竟做过啥坏事,才值得大魔王这么兴师动众地整治他。   不过也没有时间给他回忆过去了,倒计时还是六十秒的时候厕所的所有水管突然一起裂开了,马桶里的污水混着水管里的清水从裂口里一股脑地涌出来,跟喷泉似的,他一时没防备,被浇了一身,给他恶心得够呛。他赶紧往门外跑,发现门被反锁了,敲也没人应声,他又想从窗户跳出去,打开窗户才发现外面装着防盗护栏,每两根钢筋之间只有十厘米不到的距离,根本爬不出去。   眼看着水越涨越高,他只得徒手生掰钢筋条,毕生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也只把距离拉大了两厘米。最后他突然想起来电影中看过的一个情节,赶紧把身上的卫衣脱了下来,扔到水里浸湿,然后绑在两根钢筋条上拧了起来。   水早已经漫过了他的头顶,并从窗口涌出去,强大的水压冲击在他的后背上,撞得他险些昏过去,他就那样憋着气,闭着眼,手上死命地拧转着衣服,终于在倒数第二秒,钢筋被拧断了,他赶紧松开手,顺着水流从钢筋断开的地方被冲了出去,然后做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成功落地。   当他飞在空中还未与大地亲密接触时候,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幸好早上去的是一楼的厕所,不然非得摔断腿不可”。   降落的时间很短,短到他根本来不及调整落地动作,只能随缘以后背着地,然后尽力曲起腿做了几个侧滚翻。   他从地上站起来,后背火辣辣地疼,不知道是不是被钢筋划破了,他呲牙咧嘴地扭着头去看背后的伤口,却发现自己身上一点水都没有,只有一点落地翻滚时沾到的土和草叶子。   接着大魔王出来宣布刚才是彩蛋环节,接下来游戏才正式开始,他吐槽的腹稿刚酝酿了一句话,眼前又是熟悉的一花,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又坐回到了病床上,门外正好想起摇铃声:“打饭啦,打饭啦!”而在他的旁边,一只通红通红的澳洲大龙虾,正在一边笑一边看漫画,手里端着的汤晃晃悠悠,仿佛下一秒就要洒出来,泼在漫画书上。   他已经分辨不清到底哪一段经历才是梦境,或者幻觉,可能都是,也可能都不是,他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后背,在厕所里他的卫衣被用来拧钢筋了,他被水冲下来的时候卫衣没跟着一块下来,此时身上也没穿着那件灰色的卫衣,他便觉得刚才他是真的经历了一场卫生间逃生,而接下来,还会有更惊险刺激的游戏项目在等着他。   他并不能确定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就是他之前所见的那个鬼怪世界,也不知道这里还有没有狐狸先生,有的话还认不认识他,会不会也是大魔王游戏中的玩家。   因此,虽然对讲机中设置了与狐狸先生专属的频道,但是基于以上种种顾虑,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去尝试联系对方。   后来他在自己的枕头下面发现了一枚信封,并从里面倒出一把灰色鳞片和一个写着蓝色的数字5的圆形徽章时,他才下定决心去试探一下狐狸先生,如果对方也是玩家的话正好可以商量一下结成同盟,共同通过游戏。   他藏到厕所里,下意识将所有的水管全检查了一遍,然后又把马桶盖盖上,这才开始呼叫狐狸先生。   探底的问题是屠晓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他在赌所有的玩家游戏时间线是同步的,即从今天被传送到今天以前,然后又传送回来,不管中间的那个日期是否相同,首尾两个时间点都是一致的,也就是今天,但因为时间上有重叠,所以相当于二号这一天过了两遍。屠晓问“四月有几个二号”,既是一种试探,同时也释放出了一种信号:我自爆身份,诚心希望合作。   如果狐狸先生也是玩家的话,在听到问题后,便会迅速理解其中的深意。   他想得很美好,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明明显示频道已接通,对方却一直没有给出回应,他坚持不懈地等着,每五分钟就呼叫一次,后来每隔十分钟再呼叫一次……   他在卫生间里待得太久了,澳龙以为他在厕所里睡着了,或者又晕倒了,还过来敲门问他需不需要帮助,他赶紧开口拒绝,然后想着再试最后一次,还没有回应就放弃。终于,这次总算是接通了。   那边如他所希望的那样说出了“两个”,他松了一口气,同时又觉得他们两人的缘分真是不浅,不禁生出一种想要与之结拜为异性兄弟的强烈冲动。   夏昶典听他说要结拜,笑得前仰后合,好半天才停下来。结拜这词江湖气太浓了,使得说出这话的小孩充满了浓浓的中二气息。   屠晓也跟着笑,道:“不结拜那就结盟吧,我们都是无辜的受害者,要守望相助。”   夏昶典开玩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无辜的,说不定我在现实中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呢。”   屠晓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显然不信,他觉得像他这样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新时代好少年都能被大魔王抓来当坏人,可见这个大魔王的识别机制是出了BUG的,虽然仅凭第一印象不能确定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屠晓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的直觉告诉他狐狸先生不是坏人。   夏昶典无奈地叹了口气,也没有反驳,只是提醒道:“你的直觉未必一直灵验,还是要多留个心眼。”   屠晓不是傻白甜,自然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说想要去夏昶典的病房里好好商量下之后的事。   夏昶典看了看钱尔白,见他哥点头,他便同意了,只不过现在是午休时间,他便让屠晓两点半之后再来。   屠晓自然没有异议,关掉了对讲机,装模作样地冲了厕所,又洗了手,然后才打开门出了卫生间。路过澳龙的病床时还冲对方笑了一下,笑得澳龙一头雾水。   他把信封重新压在枕头底下,拍了拍,然后躺了上去。得到了盟友他的心便定了许多,躺在床上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浅眠。   钱尔白和夏昶典挤在一张床上一起睡了会儿午觉。   两点二十的时候,龙刃的生物钟叫醒了钱尔白,他嘱咐夏昶典自己注意安全,然后便回五楼去开始工作了。   卢六六和741一直在观察着另两个可疑的对象,但并未发现他们有什么不同于原住怪们的表现。先前引起怀疑也是因为他们刚来医院,对于工作环境还不够熟悉,所以出了一些小差错,慢慢熟悉了流程,也有有经验的人给予指导,之后的行事便自然流畅多了。于是两只统便撤销了监视,改而寻找新的目标。   钱尔白两人走出医院之后,它们的监察范围便扩大了一些,可以覆盖到医院附近一百米内的所有地方,卢六六不是很想再去盯猫兔这一对儿的梢。但是它不去,这事就得交给741了,六统子自诩是前辈,还是男统子,自然不能让女统子去吃这样辣眼睛瞎耳朵的苦,于是只能自己发扬一下奉献精神了。好在这一对儿今天的运动次数已达极限,下午便没再浪费时间,而是专注于正事——寻找蛇怪。   他们扮作一对外省来的小夫妻,来锦市寻找一位曾经对他们有过一饭之恩的蛇怪,因为他们不知道恩蛇的姓名住址,所以只能用挨家挨户地问这样原始又笨拙的方法一路寻过来。   这个故事编的非常完美,兔子小媚长相楚楚可怜,但又能说会道,许多心地善良又喜好八卦的老婆婆怪们都很心疼他们,不仅愿意给他们提供消息,甚至还答应帮他们一块找,有位蜘蛛阿姨看他们穿的都不多,还要带他们一起去买衣服。两人怕是鸿门宴,赶紧推辞了。那阿姨十分不高兴,硬是让他俩等着,然后自己回家里拿了一套儿子和女儿买了也不穿的衣服给了他们。俩人见推辞不过,只得接过来。这衣服质量上好,虽然版型略怪异,但绝对不便宜。   衣服上的吊牌还没拆,小媚偷偷看了眼自己手上的女士风衣的价格,六千整。她不由咋舌,自己最风光的时候也不舍得六千块钱的衣服随便送人,这蜘蛛老太太果真是富豪,就是长得太恐怖了。   她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篇科普文说蜘蛛宝宝出生后为了补充营养,就会把虚弱的蜘蛛妈妈活活咬死吃掉,那如果蜘蛛妈妈不愿意被自己的孩子杀死呢?眼前的这位蜘蛛老太太家里有一儿一女,自己活得好好的,还能拿着儿女的衣服随便送人……她不禁打了个寒战,觉得这只蜘蛛似乎更加可怕了。   卢六六当然是不能看透小媚的内心的,所以在小媚突然把衣服还给蜘蛛阿姨,然后拉着庄海头也不回地走了时,卢六六脸上的疑惑不比在场的老阿姨怪们少。   蜘蛛阿姨一片好心被曲解,还当场驳了她的面子,她的表情登时就有些不太好看,黑褐色带着白色细碎斑点的脸上阴沉如墨,嘴边两把螯肢相互摩擦着,发出“喀喀”的声音,显然处于发怒的边缘,周边的老太太们赶紧打圆场,好说歹说才把人给劝好了。蜘蛛阿姨也不生气了,只是把那两件衣服顺手给了旁边的老太太。   这场波折过去,众怪们也忘了要给那两个小年轻寻恩人的事,继续有说有笑地聊起家常来了。   卢六六有些失望没能拉起锦三院群众情报站这条线来,不过它的信息搜集能力比这些阿姨们要更强,所以也并不那么在意,庄海就不同了,他被小媚拉着走出了好远,才反应过来,他恨不得使用咆哮体把人晃个七荤八素,愤愤不平地道:“马上就要问到消息了,你发什么神经?!”   小媚连连道歉,说自己太害怕了,说她从小就害怕蜘蛛,何况还是那么大的蜘蛛,又那么近,她哭得不能自已,庄海看着可怜,便觉得自己话说太重了,好歹是自己的女人,于是抱了抱她,道:“别哭了,下不为例。”   小媚点点头,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冰冷与嘲讽。   卢六六看着这一对面和心冷的临时情侣的第一轮交手,不禁想为猫怪点一根蜡烛。   它现在隐约掌握了一点寻找游戏玩家的规律了——表里不一,即怪物的外形与其所表现出来的性格特点行事风格不完全一致,甚至大相径庭者,多半是人类伪装而成。   比如眼前这一对儿,兔子的纯善柔弱,猫的高冷敏感,全都没见着,倒像是反着来的似的。兔子是个切开黑,猫怪是个满脑子肌肉的大男子主义,一个靠脑子算计,一个靠武力征服,若精诚合作的话还真算一对好搭档,只是他们真的能信任对方吗?   钱尔白今天下午的工作难得比较清闲,整理完了病历,把粘化验单的任务交给荆晓茉,他便去二十号房看今天上午刚做完了手术的王宝山。   王宝山的兄弟姐妹们都生得高大魁梧,站在窗边将光挡得严严实实。   见钱尔白进来,都笑呵呵地打招呼。一只绿色的毛怪过来悄悄问钱尔白道:“大夫,我弟以后还能再表演吞剑不能?”   王宝山耳朵灵,赶紧接话说:“以后我可再不敢表演这个,太吓人了!做一趟手术比我表演十场都贵,不划算。”   屋子里人讪讪地笑,脸上显然带着忧虑。   钱尔白说:“最好不要再表演类似的危险的节目了,”他问王宝山道:“你以后怎么办?”   王宝山憨憨地笑笑:“那就再练个别的,吞个铁球啥的。”   他的兄弟姐们们都纷纷点头,觉得吞铁球虽然没有吞剑更震撼,但也好歹是个出路。   像他们这样从小就练功的,没什么文化,只能演个杂耍赚点生活费。虽然他们县因为杂技而出名,每天慕名而去的怪络绎不绝,但是他们那里依旧还是戴着贫穷的帽子。好在现在鬼怪联合会在大力扶持这种非物质文化,并加大了扶贫力度,相信他们的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毛怪们朴实的脸上迸发出灿烂的光芒,那是对生活的期盼。   王宝山感受着喉咙里咽唾沫时次啦啦的疼,心想着:好日子快来吧,到时候我就是表演盘铁球也有好多怪来看!   他这个愿望在不久的将来很快就实现了,不过与他所想得有些出入,看他表演的并不是怪,而是人。此处不加细说,以后会再提到。   这一下午可以说是安安稳稳地度过。   屠晓三点时候去找夏昶典谈了结盟的事。为了表现诚意,他主动讲了自己在彩蛋环节的经历,他并没有要求夏昶典也讲,于是夏昶典便没有讲,因为现在还不是暴露钱尔白的存在的时候。屠晓没有说什么,以大人的方式与夏昶典击掌为约,结下同盟,约定信息共享,互帮互助,然后便带着一猫一兔两名玩家的相貌信息和卢六六刚总结出来的辨识玩家的方法回去自己的病房了。其实他完全可以回自己家,但是他害怕看到鬼怪版的妈妈,所以宁愿和海鲜们同处一室。   之后夏昶典便一直在跟两鬼打听一些鬼怪界的传说,尤其以蛇怪的问的最详细。痔疮鬼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自己听过的一些神话传说都市奇谈全都告诉了夏昶典,说得他口干舌燥,说得天光渐暗,说得钱尔白都已经下班来接夏昶典了,他还没有讲完,于是只能约定明天再讲。   钱尔白和夏昶典两人再次乘瓢虫车回到了龙刃的家,除了楼里的邻居变成了鬼怪模样,墙上的装饰画变得更加抽象之外,并没有其他异常。卢六六不放心,还约定741一统半宿地守夜,也依旧什么也没发生,第二天也没有突然被传送到其他地方,还是在床上醒来。   之后的三号,四号,依旧是平安度过,除了猫怪庄海不知道因为什么突然和兔女郎小媚大吵了一架,然后夺门而出,夜不归宿之外,再没有发生任何值得注意的事情了。   钱尔白就像是一个真正生活在鬼怪世界里的外科医生一样,技术精湛,冷静耐心。不知是世界的自洽还是钱尔白的学习能力太强了,他竟然能够毫无障碍的阅读这世界里那些有奇怪符号组成的文字了,以前写病历都是凭着肌肉记忆,在键盘上盲打,在输入法里盲选,看懂之后就悄悄修改了之前的错误,将自己的人类身份掩藏的滴水不漏。   自从知道鬼怪世界与人类的恩怨之后,他便直觉人类身份在游戏中绝对是一个最大,也是最核心的弱点,即使现在相安无事,以后大魔王为了逼他们就范,或者增加游戏的“趣味性”,也会强行增加唤醒这一种.族.冲.突的。所以必须得早作准备。   五号一早,钱尔白便嗅到一种不寻常的气息,夏昶典从他怀里醒来,学着他一阵乱嗅,不解地道:“有什么味道?”   钱尔白摸了摸他的大尾巴,道:“危机来临的味道。”   夏昶典不明觉厉,不由严肃了神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7 01:13:09~2020-04-28 02:4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下一秒笑靥如花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虽然钱尔白一早就察觉到今天会有事情发生, 但是直到十点以后,他和夏昶典才被再次传送到了一个新的场景里。   这次一起被传送进来的还有屠晓,和那对临时组建的情侣——庄海和小媚。   他们恢复意识的时候, 身边正围着一群怪,准确来说, 是他们正混迹于一群围观凶杀案现场的鬼怪之中。   这是一处圆形的广场,不大,地面平坦, 铺着五颜六色的菱形石板,看着很有艺术感。   广场中央, 也就是鬼怪们围着的地方, 是一座高五米左右的黑色蛇形雕像。在雕像下方, 躺着一具被撕咬得七零八落, 几乎看不出种族的尸体。   钱尔白他们五个人都站在围观群众的最前排, 因此便直面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屠晓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立时便干呕一声, 慌忙推开身后围着的鬼怪们, 跑到一边吐了起来。   夏昶典脸色也白得厉害,偏开眼不愿去看。741见夏昶典难受成这个样子, 只得自己上阵替他收集线索, 同时心中想着,等它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就把盲人眼镜升级成为能够自动生成马赛克的科技产物,和它送给宿主的桃木剑2.0版凑成一对儿。   钱尔白就站在夏昶典的对面,但此时不宜走动, 尤其在其他玩家面前更不宜暴露身份,于是只能拜托卢六六帮忙传递几句关心的话,自己则将面部表情保持到与周围的鬼怪们一致。   钱尔白还看到了庄海和小媚。   这两人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起,没有身体接触,没有交谈,也没有什么眼神交流,看不出一丝情侣之间应有的亲密。不知四号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导致这一对儿临时的盟友关系破裂,连表面的合作都懒得维持。   屠晓吐完了,脚步虚浮地走了回来。他没敢再往里挤,只是站在外围,听着旁边鬼怪们的讨论。   一只蜥蜴人吐着蓝色的信子,眼睛一鼓一缩地跟旁边的鹿头怪嘀咕:“这已经是这个月死的第三个外地怪了吧?再这样下去,谁还敢再来咱们这里旅游啊?”   鹿头怪也是一脸忧色,他抽了口烟,将烟圈吞下肚去,然后又从鼻孔中喷了出来,伴着一声叹息,缓缓道:“哎,我看我也得考虑搬家了,下个月我女儿带男朋友回来,可不能遇上这事。”   屠晓听得糊涂。   从两只怪的谈话中,他知道了死者是外地来的,尸体被围观了这么久却一直不见有怪前去认领,可能是独身一怪,没有同伴相随。   但让他疑惑的是,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不见有警察之类的怪们过来控制现场呢?   而且听两怪的意思,这样的事之前还发生过两起。   连他这样一个只接触过电影电视剧的高中学生都能猜出这是一场性质极其恶劣的连环杀怪案,只要不把凶手抓住他就会不停地犯罪,就会有更多的怪受到伤害。   但围观的怪们却只担心当地的旅游业会受到影响,而唯一一个想搬家的却是怕外地的准女婿被盯上,就算目前死的三只怪都是外地来的,但他们究竟有什么自信,能够这么确定凶手就不会对本地怪们出手呢?   屠晓正疑惑着,一辆瓢虫车从远处开了过来,车门打开,两只黑猩猩从里面钻出来,然后将后车门打开,扶着一只老山羊从车上下来。   “镇长来了。”有怪眼尖,认出了那只山羊的身份,然后在围观的队伍里喊了一声。怪们转头去看,然后主动让开一条通路。   老山羊穿着一身土黄色的唐装,手里拄着根龙头拐杖,颤颤巍巍地走过来。两只黑猩猩一左一右护着他进了怪群中央,然后保镖似的站在他身后,目不斜视。   他清了清嗓子,周围立刻安静下来。他说道:“这已经是这个月里第三个死在巨蟒神雕像下的外地怪了。月初之时,我就再三强调,本月为血月,镇子里停止一切娱乐活动,禁止任何外地怪进入,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他怒视着周围的怪们,然后在几个明显是生面孔的怪们身上停顿了几秒,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接着道:“你们都是新时代青年,都有知识有文化,都相信科学,但是你们上学难道没有教你们应有敬畏之心吗?没教你们在自己不熟悉不明白的领域不要乱发表意见吗?没教你们入乡随俗,尊重传统吗?”   他似是气急了,拿拐杖狠狠地敲着地面,“砰砰砰”的声音像是砸在了在场每一只怪的心上。   夏昶典莫名觉得内疚,不由自主地随着旁边的怪们一起低下了头去,脸上露出羞愧的神情,意识也变得有些模糊。   他知道这种状态是不对劲儿的,像是被老山羊镇长的话术给操控了,但是他并没有强行抵抗那种力量,只是嘱咐741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录下来,然后在合适的时候叫醒他并放给他看。   钱尔白也低下了头去,但是他的意识太强大了,老山羊根本没办法操控他,所以他只是在模仿着旁边的人,装作被控制了的样子。   老山羊见所有人都在认真忏悔,满意地点了点头,同时催眠这么多人对他的身体有些负担,他喘着气,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着头上的汗。   两只黑猩猩保镖各拿出一只巨大的黑色塑料袋,一头一尾地将雕像下的尸体装进袋子里,然后又拿绳子捆好了,看向老山羊。   老山羊眼中带着一丝怜悯,他叹了口气,挥挥手,道:“跟之前一样,处理了吧。”   他看了眼巨蟒神像,又叹了口气,双手合十,对着雕像拜了拜,口中轻声念道:“已经三个了,您该满意了吧?巨蟒神在上,保佑我们葭莩镇世代平安繁荣。”   黑猩猩们将尸体放进了后备箱里,然后回来重新站在老山羊身后。   老山羊拿着拐杖又点了点地面,说道:“今后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再饮酒作乐,更不需带外地怪进来,还有十天血月就要渡过了,我不希望再出什么意外。”   众怪们从忏悔中醒来,闻言连连点头。   老山羊又由保镖们护送着走出怪群,上了车。   车子开走,众怪们也相继散去。   原本躺在雕像下的尸体现在也不见了踪影,他们却没有一个感到奇怪。除了玩家。   屠晓拉住刚才说要搬家的鹿头怪,指着雕像问道:“大叔,那儿的尸体怎么不见了?”   鹿头怪骇了一跳,赶紧打他的胳膊:“不能拿手指巨蟒神,这是对神像不敬!”见屠晓把手放下了,脸上也是惊恐的模样,知道他是无心之失,现在也真心认识到了错误,鹿头怪才解答他的疑问,道,“那是被巨蟒神吃掉了,之前的那两个也一样,我们围着神像真心忏悔,然后神就会收下祭品,原谅我们的过错。”他双手合十,十分虔诚。   屠晓看得身上发冷,颤抖着嘴唇又问道:“大叔,你是说,那些外地怪们,都是被‘神’杀死并吃掉的?”   鹿头怪瞪了他一眼,说道:“那是他们先违背了神的意志,触犯了镇子里的忌讳,幸好神恩怨分明,从不滥杀无辜。”他看了屠晓一眼,觉得他脸生,于是问道,“你不是本地的吧,我之前没见过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屠晓心中一凛,赶忙说他是上个月来的,一直在亲戚家住着没出来。鹿头怪半信半疑,还想问他亲戚是哪个,他赶紧借口家中还有事迅速跑开了。   庄海和小媚没有像屠晓一样贸然与当地怪交流,而是顺着怪群一起离开了广场。   小媚把耳朵竖得直直的,听着路过的怪们的谈话。庄海则走在小媚旁边,中间隔着半条胳膊的距离。他也竖着耳朵在听,但是他对于收集信息向来不很敏感,他忍不住心中烦躁,想着干脆抓一个当地怪打一顿,然后拷问出所有的信息。   钱尔白和夏昶典两人还站在广场上没走,他们互相看了眼,然后在脑中接通了信号。   钱尔白简单说了一下刚才所有人被催眠之后老山羊做了什么,具体的内容741录了像,等找到了住处之后夏昶典可以再慢慢察看。   夏昶典点了点头,神情严肃,他以为自己经过了几个世界的历练,意识已经很强大了,没想到今天一只平平无奇的老山羊就能够将他催眠了。他不禁有些沮丧,还有些后怕,幸好从上一个世界带来了741,不然他恐怕就会像那些土著怪们一样彻底被老山羊洗脑了。   钱尔白安慰他道:“老山羊镇长的力量很显然是大魔王赋予的,说不准就是大魔王,也就是世界意识的一部分,你能够意识到不对劲并作出正确的安排已经很厉害了。”   夏昶典还是不满意,耳朵趴趴着,他想要和他哥并肩作战,甚至保护他哥,而不是现在这样被他哥像哄小孩一样安慰“你已经很厉害了”。   钱尔白没能体会到夏昶典心中的渴望。   在他心目中,夏昶典是恋人,是伙伴,是他一开始喜欢的,需要保护,宠着,哄着的小孩儿。他太强大了,尽管曾被夏昶典说的想要与他并肩作战所感动,但也因为双方力量悬殊而只会是以保护者的姿态去爱着对方。可能当夏昶典成长到足够强大,即使离开了他也能够独自生存的时候,他才会试着去体会一次被保护的感觉吧。   但是想到夏昶典足够强大的时候有可能会离开他,他又有些不愿意让爱人继续成长了。他失笑摇头,原来爱情的本质中就有着这样自私又邪恶的一面,即使是他也不能免俗。   他将这些不健康的爱情观封存起来,死死地压在心底。爱情必须是平等的才是可持续发展的,所以他不会阻挠夏昶典的成长,相反,他还会为爱人的成长提供一切有利条件,至于那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他并不放在眼里。   只有极度自卑又不求上进的人才会因害怕爱人离开而想方设法地阻止爱人变得更优秀。他钱尔白正巧,不是这样的人。   两人一边在脑中聊着天,一边围着雕像转了两圈,还学着当地怪的样子边走边双手合十对着神像祭拜。   卢六六和741对着神像里里外外分析了好几遍,得出它就是一座用黑色石头雕刻而成的实心蛇怪塑像,除了底座处血腥气重了些,因为连续有怪死在这里,底台被染成了铁锈褐之外,再没有其他特殊之处。但老山羊,以及镇子里的原住民们都将其奉为神灵,其中定然有缘由。   不过这就需要慢慢再调查了。镇子里的时间流速明显不正常,刚来的时候还是上午,现在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经验告诉他们入夜之后定会更危险,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找一个住处。   葭莩镇一直以来旅游业都很发达,所以镇上的宾馆并不难找,很快,两人便找到了一个人比较少的宾馆,分别办理了入住。   宾馆老板推荐了几家物美价廉的餐馆,然后煞有介事地叮嘱住客:“十点之后千万不能再出门了,也不能吃东西,否则就坏了规矩,会出大问题的。”   钱尔白接过房门钥匙,冲老板笑了笑,道:“我们可是最守规矩的怪了。”   作者有话要说:  钱尔白:我们可是最守规矩的怪了。   实际上:我们要是最守规矩就怪了。 第109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钱尔白两人入住的宾馆名叫“温馨宾馆”, 是葭莩镇旅游业刚兴起来时候,店老板跟风拆了自家房子,又圈了周围一片地方盖成的五层小楼。   小楼正巧坐落在两条路的交叉口, 两面临街,旁边是烧烤店, 对面又是菜市场,白天车流不息,晚上人流不绝, 充满了市井烟火气。许多人住店希望宾馆周边能够清净一点,好保证睡眠质量, 所以这家浑身上下写满了“闹腾”二字的旅店直接就被排除到考虑范围之外了, 以至于其他宾馆已经人满为患, 他家却还有半数空房。   这倒为钱尔白和夏昶典两人提供了方便。   小楼一楼一进门是前台, 店老板, 一只巨型变色龙站在前台后。   他将钥匙给了钱尔白之后就不再理会二人了,只顾着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里直播的球赛, 音响里传出主持怪热情洋溢的解说。   一楼有五个房间, 是老板一家在住,二楼以上才是客房。   钱尔白和夏昶典的房间都在三楼, 一个是304, 一个是305。   出了电梯,两人沿着走廊朝前走,寻找着自己的房间。   这层共有八个房间,相对的两个房间房门位置相互错开, 可以避免窥到对面客人的隐私。中央是一条不宽的走廊,廊灯只有四盏,光线不很明亮,彼此之间又隔得很远,灯光照在走廊上铺着的暗红色的的地毯上,斑斑驳驳的像是泼洒了一地的陈年血迹,端的是阴森诡秘。   两人的房间相对,都在走廊的尽头,因着墙上开着一扇窗户,引进了些新鲜空气和夕阳余晖,倒显得更加明亮一些。   304位于阴面,一进屋子便闻到一股衣物与木头发霉返潮的味道。夏昶典皱着眉在里面转了转,便提着唯一能用的物件——一双没拆封的一次性拖鞋,走了出来。   钱尔白的房间正在阳面,屋子里比较干爽,虽然也弥漫着一种长时间没人居住的尘味,但被褥看得出来是新换的,摸在手里也没有潮湿的感觉。   钱尔白刚让卢六六将屋子扫描了一遍,夏昶典便走了进来,他可怜兮兮地看着钱尔白,道:“哥,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钱尔白笑了笑,他捏了捏夏昶典的脸,道:“今天我们可能睡不了了。”   夏昶典小脸一红,娇羞地看了他哥一眼,道:“这样不好吧……”   钱尔白失笑不已,揉了揉夏昶典的头发,道:“我是说,今天晚上我们要去调查葭莩镇镇长和神像的秘密,你想什么呢?”   夏昶典愣了一下,耳朵不自在地抖了抖,讷讷地“哦”了声,听不出是失望,还是羞窘。   两人将门锁好,出了宾馆。此时正是晚餐时间,附近的餐馆们陆陆续续有怪进出着。   不过现在镇里出了第三起恶性.事件,老山羊镇长又严令禁止一切娱乐活动,街上的车辆行怪比起以往应该是少了很多的,烧烤摊上只有寥寥几怪,都在安安分分地吃自己的串,就连同桌喝酒都也只遥遥一举,假作碰杯,交谈时都凑近了压低了声音说话,脸上的表情严肃地像在谈判。   钱尔白和夏昶典找到了旅店老板竭力推荐的烤肉店,要了一个中等标的牛舌套餐。   店老板是一只猪头怪,长得白白胖胖,慈眉善目,他笑呵呵地将两人安排在了最角落的位置上,又端上了两杯大麦茶,然后便一边戴上围裙,一边进厨房里去烤肉了。   夏昶典看了眼周围的食客们,有像他们这样两怪一桌的,也有家长领着孩子的,但所有的鬼怪都在安安静静地吃着饭,就连小怪们都听话地自己捧着小碗吃着,不吵不闹,甚至连一句话都不说。   虽然他喜欢清静优雅的用餐环境,但眼前这种清静总透露着几分诡异。享用而美食本应是轻松的事,但所有人都板着脸,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仿佛是在接受酷刑,这让气氛变得有些压抑,他不禁从心底里生出一种不适之感来。   钱尔白握住了他的手,在意识中道:“享受美食可以愉悦身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可以算是娱乐活动的一种。这个镇子的风俗习惯已经到了畸形的地步,可见这个巨蟒神一定有问题。”   夏昶典点点头。他已经看过了741白天录下来的视频,也听到了老山羊镇长祭拜巨蟒神雕像的时候说的话。三条生命,三个祭品,用以祈求神灵庇佑,这在现实世界的封建愚昧的年代那相当于用人牲祭祀,是最残忍,最恐怖的行径。   而靠着这样血腥的手段供奉出来的又会是什么神灵,再神通广大也只能是邪魔外道。   菜陆续上齐,最后一道煎牛舌必须是现烤,于是一个伙计走了过来,将二人面前的炉火拧开,然后在铁板上放了一小块牛油。待油化开后,伙计才将盘子里的牛舌一一摆在铁板上,每两三秒就翻动一下。牛舌在铁板上滋滋作响,鲜嫩的舌肉被炙烤得两面金黄,肉心不见一丝血水,才飞快地夹到木板上,然后拧碎几片黑盐,洒在牛舌上,招牌牛舌便出炉了。   夏昶典一直紧拧着眉头看着伙计,他觉得自己胃里有些不太舒服,因为这伙计是一只牛头怪。而且他刚刚发现,这点列伙计几乎都是牛头怪,就连旁边坐上吃饭的一家人,那只小怪也是一只水牛怪。   牛头怪烤牛舌,牛头怪吃牛舌,总有一种“煮豆燃豆萁”似的讽刺意味。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总觉得这些牛舌就是来自于这些牛头伙计,看着眼前冒着阵阵香气的牛舌大餐,他一下子失去了食欲。   伙计丝毫不觉,他将牛舌放在两人面前,道:“黑盐牛舌根,两位请慢用。”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夏昶典听到伙计说话心里舒了一口气,至少脑子里最膈应的那个可能已经被排除了。他拿着筷子夹着别的肉吃,决心再不看那盘牛舌一眼。   钱尔白没什么心理负担,他早知道这些使用了现实世界中家畜家禽形象的怪们与鬼怪世界里的这种动物并不是一种生物,相比较而言,这些鬼怪们在食物链上的地位与人类有异曲同工之处,即,鬼怪吃万物,万物吃鬼怪。   在这个世界里,鬼怪是世界的最高智慧生物,他们会养殖家禽家畜,也有大型的养殖场,为自己及市场提供肉食,所以这样类似自己吃自己的场面常可见到。   鬼怪们也会养宠物,钱尔白就见过一只巨型壁虎怪养了一只宠物壁虎,但是如果他不说,钱尔白根本认不出他手心那一坨不规则生物究竟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鬼怪们偷走了那些动物们的形象,然后让那些真正地动物们无形象可用,只能随意长长敷衍了事。   他夹了块牛舌尝了尝,感觉味道还不错,肉质绵密,爽脆多汁,酱料咸鲜,火候老到,一口下肚,满嘴浓香,给人以极致的味觉,触觉与精神享受。他满意地点点头,夹了一小块喂到夏昶典嘴边。   夏昶典下意识张嘴接下,嚼了两下,被口中肉片的味道与口感惊艳到,他小声问道:“哥,这是什么肉,好好吃啊。”他将肉咽下,眼睛亮亮的,迫切寻找着险些被他错失的美食。   钱尔白指了指牛舌,眼中带着揶揄的笑意。   夏昶典一噎,咂舌的动作都不由得一顿,他觉得自己应该感到不适,但并没有——牛舌下肚,胃袋、喉咙、与每一丝味蕾都在渴望更多。于是,他想通了,大口地吃了起来,越吃越满足,果然美食当前,什么负面情绪都是浮云。   两人吃完了饭,付了账出门。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太阳完全落下了山,月亮颜色淡淡的,挂在东方的天空。晚风吹走了两人身上沾染着的烤肉味道,吹来了不远处不知名路人的小声嘀咕。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悄悄地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了过去。   这是在菜市场门外,旁边是一家包子铺,在包子铺与菜市场的围墙之间有一条狭窄的小巷,巷口摆放着一只垃圾箱,几乎挡住了整个进出小巷的路,也挡住了藏在垃圾箱后亲热的一对男女。   卢六六自告奋勇要去探听情况,上次用来监视庄海和小媚的微型监视器已经被他收了回来,之后便没有还给741,现在还在它身上带着,只要钱尔白走过去看他们一眼,卢六六就能够将微型监视器安装在对方身上,之后就能如影随形地掌握他们的一举一动。   钱尔白想了想,没有轻举妄动。微型摄像数量有限,尤其他们刚才转了转,发现这镇子里似乎都没有安装监控的习惯,除了银行和邮局之外,再没有看见过一只摄像头。所以好钢必须用在刀刃上,如果对方是无关紧要的人物的话,那就白白浪费了一次机会。   于是他们并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小心地潜行到靠近巷口的位置,屏住了呼吸听着那一对男女的动作。   夏昶典看着钱尔白的背影,眼中带着一丝惊异,没想到他哥这么成熟稳重的人也能干出偷听别人墙角这样的事情,真是再次刷新了他对他哥的认知。不过这样的钱尔白还挺可爱的。夏昶典忍不住笑了笑,然后伸出手勾了勾他哥扎成一束的发丝。   钱尔白回过头向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耐心聆听着墙角。   “别,镇长说了不允许我们进行娱乐活动。”女生嗔怪地和男生说道,布料摩擦着墙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钱尔白蹙眉,这声音有些耳熟。   男生笑了起来,满不在乎道:“那规矩就是说给傻子听的,没人会真的当回事的,”他亲了亲女生,接着道,“再说,正是这样才刺激啊,不是吗?”   这个男生的声音没听过,但是那种刻意压低而制造出来的动情的沙哑感和末字上挑的尾音让钱尔白微微觉得有些违和,身为乔卑斯的那一世,他做了三十多年配音演员,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绝对不是这个人真正的声音。   女生似是被男生说动了,半推半就地沉浸在对方的亲吻中,间或哼出一两声难耐的呻.吟,似痛苦,似忍耐,又似愉悦。   钱尔白心情复杂,这女生明显也是在尽力扮演着一个动情的角色,难道这是两个演员?冒着生命危险出来排练剧本?   夏昶典没听出门道来,他只见他哥听得认真,心中吃味,于是揪着他哥的衣角晃了晃。   钱尔白回过头来询问地看着他,夏昶典扁扁嘴,用口型道:“好听吗?”   钱尔白哭笑不得,在意识中敲了敲他的脑门,道:“别捣乱。”   卢六六在听到女生娇哼的瞬间便在记忆库中比对出了对方的身份,正是那只兔子女郎,小媚。但男生显然不是庄海。   夏昶典得知对方之一是玩家时,便收起了玩笑之心。小媚虽然外表是兔子,但是内心绝对是切开黑,这个时候顶风作案,必然有深层的目的。于是他决定要把741仅剩的那一枚监视器安装在对方身上。   钱尔白也觉得在这样听下去可能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于是便同意了夏昶典的提议。两人从墙角站起来,慢悠悠地从巷口走了过去。   快要走过巷口的时候,夏昶典似是才感觉到巷子里有人似的扭头看了一眼,结果却撞进了一双冰蓝色的蛇瞳里,那双眼睛不带任何感情,就是纯粹的冷漠,他不由得心中一突。   好在741迅速地装好了监视器,他赶紧转开视线,跟着钱尔白快步离开。   蛇瞳男子一直盯着夏昶典的背影,依旧是面无表情。小媚感觉到男人的心不在焉,于是也停下了表演,声音沙哑地问道:“阿离,怎么了?”   男人回过头,笑了笑,道:“没什么,想到一件很高兴的事,”他把小媚抱在怀里,在她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道,“剩下的事这里就不方便了,去我家?”   小媚抬起粉拳轻轻捶打他的肩膀,娇嗔道:“你好坏,都听你的啦。”   男子亲了小媚一口,然后搂着她离开巷子,朝着包子铺的侧门走了过去,月色下,一条银灰色的蛇尾拖在他身后,悠闲地游动着。   741看着这蛇尾若有所思,想了想,将监控转移到了男子身上。 第110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夏昶典不敢回头, 他一直感觉有一道冰冷的视线,黏在他的背后,像是一条毒蛇, 又像是一只狡诈又有耐心的狼,就等着他转头的一瞬间, 便露出尖牙利齿,咬在他的脖子上。   他的手心里全是汗,虽然心里不住地劝慰自己, “不要怕不要怕”,但是他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并将这份恐惧经由二人交握的双手, 传递给了钱尔白。   钱尔白只得加快了步伐, 带着夏昶典远远地离开。直到走出了好远, 已经走过了宾馆, 快要走到立着巨蟒神雕像的广场上时,夏昶典才缓了过来。   他喘了口气, 说道:“这个男人的压迫感好强, 他是玩家吗?还是大魔王的分.身?”   钱尔白给他顺了顺气,看着741分享过来的蛇瞳男的全身像, 着重在那条银灰色的尾巴上多看了两眼, 道:“应该不是玩家,不过我觉得这条蛇应该就是这局游戏过关的关键。”   信封中的蛇鳞是晒干的,已经硬化萎缩了,与鲜活的还长在身上的鳞片比起来肯定是有区别的。灰色的鳞片本来就少, 尤其是灰中带着一丝透明色泽的鳞片更是凤毛麟角,今天意外之中遇到的这只蛇怪正好有灰色的鳞片,虽然与信封中的样品比起来颜色略深,但已经是所见识过的蛇怪中与提示最相近的了。   夏昶典异想天开地道:“如果能拔下一两片鳞片来好好研究比对一下就好了。”这个想法很质朴,但真要操作起来却有许多问题。   首先,真正能够近距离接触对方,取走蛇鳞,还不引起对方注意的方法只有两种:一是等蛇怪蜕皮,当蛇鳞自然脱落的时候再顺势收取;第二种是故意惹怒对方,然后在与蛇怪扭打在一起的时候趁机拔掉鳞片。   第一种方法的不可控因素太多,且不说蛇怪是否还保留了蛇类蜕皮的习性,就算有,他们也未必有那个运气和时间等到对方蜕皮,更别说还要在第一时间赶去现场拾取蛇蜕了。至于第二种,打打杀杀都不是他们两人的长项,做起来不够自然,便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因此对于他二人来说,想要取得鳞片,就只剩下了最后两种打草惊蛇的方法了。   简单粗暴的一种就是使用武力将蛇怪控制住,然后强行拔鳞片;另一种比较迂回委婉,需要先获得对方的信任,然后再趁其不备,拔掉鳞片。   两种方法殊途同归,都会引起对方的不满甚至仇恨,至于暴力胁迫和无情背叛哪一种仇恨值更深,那就不由他们来考虑了。   不过,如果费尽心思终于得到了鳞片,经过比对却发现与信封中的并不相符,不仅作了无用功,还白白得罪了一只怪,届时他们的处境将会更加危险。另外,如果鳞片与提示相符,也不过是证明了对方在这局游戏中的重要地位,对游戏的进展并无太大裨益,他们依旧不清楚这局游戏中大魔王想要玩什么,怎么玩。   所以,想要通过找出与提示物联系最紧密的蛇怪来获取通关线索显然是走了弯路,还不如转换解题思路,将目光放在此间游戏的世界背景上,可能还更容易发现线索。   拔蛇鳞的事,夏昶典本来也只是随口一说,听了他哥钱尔白这样周到体贴详略得当的解释之后更是一点心思都没有了。他悄悄朝741做了个鬼脸,吐槽道:“老干部就是老干部,永远都是这么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741迅速地哼了一声,表示附议,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小屏幕。   它盯着的那一对野鸳鸯正要开始打架了,听前辈卢六六说,越是在这样极度兴奋的时刻,人类的警惕性越松懈,也就越容易透露出重要信息来,它必须集中注意力盯紧了,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细节。   既然已经到了广场边,钱尔白和夏昶典两人索性决定就从广场中央的蛇怪雕像开始查起。   夜又深了几分,月色渐渐明亮,洒在这一方广场之上,将此等藏污纳垢之地竟也装扮得显出几分庄严肃穆来。此时是葭莩镇的晚上八点,但如果按现实世界里正常的时间流速来计算的话,现在应该是下午的三四点钟。   广场一端连着葭莩镇的主城区,也就是他们走过来时的那个方向,另一端则通向一片森林。   白天的时候,这片森林整体看上去是一层由浅过渡到深的蓝色,最远处与天空相接,像是给广场戴了一副蓝色的头盔。夜里的时候,森林里竟然变得多彩了起来,像是一家酒吧突然打开了自己的霓虹招牌,五颜六色的光明灭闪烁,引.诱着好奇的外地怪们前去一探究竟。   夏昶典作为外地怪的一员,对于这样只存在于儿童幻想中的神奇森林自然充满了兴趣,不过此时显然不是满足少女心的时候。事出反常必有妖,说不准之前惨死在雕像前的那三只外地怪就是被这样引入森林然后痛下杀手的。   带着这心思再看森林,夏昶典只觉得那般瑰丽辉煌的景象像极了安康鱼头顶上会发光的钓竿,只等着他们这些被好奇心驱使的外地怪们吞下诱饵,便显现出青面獠牙的丑恶嘴脸。   他被自己的想象吓到了,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朝着钱尔白靠近了些。   钱尔白正在围着巨蟒神的石像底座找寻受害怪留下的蛛丝马迹。   这座巨蟒神雕像沐浴在如水的银辉中,那张狰狞凶残的面孔远看去竟然变得柔和如斯,仿佛是一尊救苦救难的真神活佛,充满了悲天悯人情怀。但走进了,由下而上仰着头看去时,入目的却还是那只凶兽,尖牙冷瞳,择人而噬。   夏昶典避开蛇怪石像的眼睛,蹲在钱尔白身边。他的尾巴太大了,蹲下来的时候便要垂落在地上,于是他便将尾巴抱在了怀里,一脸认真地研究着地上的砖石。   地面上铺着菱形的石板,每块石板之间并不完全严丝合缝,而是留着一小条间隙,露出下面的土壤。有些地方条件合适,还长出了几根杂草,开了几朵小野花。   不知是被鲜血浸染,还是天生土质如此,石板缝隙间的土壤呈现着一种极深的紫黑色,似乎还散发者一种淡淡的血腥气。   这里白天的时候两人就来检查过了,夜里再查一次,依旧没有什么发现,不过印象中,他们所看到的那具尸体,头部所在的位置正是石像蛇头此时投下影子来的位置。不知是巧合,还是凶手有意为之。   钱尔白更偏向于后者,这个镇子供奉着一尊邪神,又有着一些邪门的风俗的规矩,在杀怪向巨蟒神敬献祭品的时候,有一些奇怪的讲究也不是不可能。   他看着地面上缓慢移动的蛇头影子,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他的心中生出一些猜想,但是要想证实的话,还必须要见到那具被镇长吩咐手下处理掉的尸体才行。   白天时候,卢六六跟踪老山羊镇长的车子走了一段路,之后车子开出了它的监控范围,它只能通过调查路口处仅有的几只电子狗的录像内容来寻找对方的踪迹。   但是镇子里的安保安全措施做的太不够了。   道路上监控器的数量远远不够,有几只还是坏的,上面都被筑了鸟巢,完全是形同虚设;路边的超市,书店,旅馆之类的私人营业性质的店铺及商场很少有自己安装监控摄像头的,不知是没有这个概念,还是镇子里风清气正,路不拾遗。   最后记录下车子的图像的监控器在镇长府邸附近,两人走着去的话可能就赶不及在十点回旅馆了,所以他们快速地离开广场,到最近的候车站拦了一只想赶在十点宵禁之前再赚一趣÷阁的阔耳狐和他的小瓢虫车。   上了车,阔耳狐听说它们要去镇长府邸,脸色变了变,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只是从镜子里看着两人的眼神显得怪怪的。   夏昶典毫不客气地瞪回去,阔耳狐的眼神非常放肆,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仿佛自己是要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虽然半夜去扒拉尸体也算不上什么能见人的事。   瓢虫飞得很快,不到十分钟,就到了目的地。阔耳狐停下车,转过身来朝夏昶典两人抛了个媚眼,道:“什么价位,有机会也让我享受一把呗。”   夏昶典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就要发火,钱尔白拦住了他,语气如常地问阔耳狐,道:“这位先生知道我们要去做什么?”   阔耳狐抖了抖大耳朵,得意一笑道:“不就是去做镇长的生意吗,多少外地怪来这里想要长住不都得去过这一关吗,这是潜规则。你们还挺识相的,不然像之前那小姑娘,当面折了镇长儿子的面子,后来不就失踪了嘛!”   夏昶典心中一动,诈问道:“失踪?不是死了吗?”   阔耳狐似是吓了一跳,他左右看了看,见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这才继续道:“但是对外就得宣称是失踪,三桩命案已经够严重了,不能再多了。”他看着夏昶典笑,“别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了,要不要留个联系方式,我们……”   钱尔白掏出车钱递给阔耳狐,打断了他的话,也遮住了他看向夏昶典的目光,道:“我们到了,就不耽误您的生意了。”   说完,便打开车门,拉着夏昶典下了车。   卢六六看着那司机,越发觉得他讨厌,于是帮他锁了车门,然后又控制了车载电台,给他循环不停地播放人类除鬼怪的故事,吓得阔耳狐两股战战,尿意频频,连连求饶才作罢。   阔耳狐是瓢虫车司机,司机之间自有一条独特的信息通道,不能肯定是最准确的,但一定是最灵通的。他们几乎接触的是这个镇子的方方面面,各个阶层,所以他说的老山羊潜规则外地怪的事很可能确有其事。   于是,大胆一点猜想,这三名受害者会不会是不愿意受老山羊摆布才被他狠心杀害的呢?   通过阔耳狐说的“死亡变失踪”的行事风格来看,以上猜测完全有可能成立。   钱尔白看着不远处占据了整座办公大院改为私用的镇长府,觉得这个世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一定要加快节奏。 第111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镇长府院占地甚广, 三面高墙,半面栅栏,有前后两扇朱红大门, 各有两名魁梧冷峻的黑猩猩警卫把守。   远远可见高墙之内植着两棵茂密参天的榕树,树干趣÷阁直挺拔, 枝丫粗壮高举,低处偶有发白的断面,却是被谨慎修剪掉了新生的搭在了墙头的部分。并且为了确保不会有“图谋不轨”的怪未经允许, 擅自从墙头翻进院中威胁到府邸主人的安全,墙头上不仅插满了碎玻璃片, 还拉起了两排铁蒺藜网。既防盗, 也防猫, 当然也防像钱尔白和夏昶典这样想要夜探镇长府寻找线索的“热心群怪”。   栅栏墙上爬满了青藤, 浓密的叶片和曲曲绕绕的藤茎将生锈掉色的铁栏杆遮挡得严严实实, 仅剩下顶端的尖刺,在月色里闪着刺眼的寒光。但是它毕竟是已经生了锈的栅栏。   钱尔白拨开青藤, 找到焊接点最脆弱的一根栏杆, 用力一拉,铁钎便离开了它的底座, 整排栅栏墙小幅度地晃动了一下, 然后便归于沉寂。   两人从刚刚开启的入口钻进院子里,然后又将那根上端还连接在基座上的的铁钎拉回原样,用藤蔓遮好,这才仔细观察起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来。   这里看起来像是一处荒废的花园, 杂草丛生,花木繁乱,中央有一座仿古制式的石亭,亭里两把木椅被风吹雨淋已经变得残缺不全,其中一张椅子断掉了两条腿,歪倒在地上,野草从椅背的缝隙之间顽强地钻出来,一枝独秀地长得已有一人多高。石亭前是一座水池,池水早已干涸,池底也被野草占领,还开着大朵的野花,不知名的昆虫们在草丛里响作一片,蚊蝇在草叶上空不知疲倦地盘旋。   两人艰难行走在齐及腰线的荒草从中,不时有不明生物从脚边溜走,或有不走运的小爬虫没来得及躲开,就那样不声不响地丧命于这对不速这客脚底。   这院落很大,共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钱尔白二人现在所在的荒废花园,还有一部分是房区,就靠着镇长府主居住区的后墙而建,共有六间小砖房,一间铁皮房。左三右四,中央是一扇拱形门洞,安着两扇对开的木门,连接着这座小院和前方的镇长府主体。   房区的位置是灰色的水泥路面,中央用砖与石块垒起了个四方形的小花田,里面种着一些精心侍弄的观赏花,相比起来,另一边野蛮生长,根粗叶壮的杂草杂花们就像是没有人管的野孩子。   七座小房子只有一座亮着灯,窗上拉着窗帘,一个巨大的影子投放在窗帘上,不停地晃来晃去,像是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这影子头上长着一只巨大的角,看起来像是一头犀牛。   旁边是一间厨房,门上只挂着一张布帘子,不时有肉香从门后飘出来,这味道与两人刚吃过的猪老板烤肉有几分相似。   其他砖墙的小房子都锁着门,门上标着数字,可能是库房之类的地方,唯一开着门的则是那间铁皮仓库,里面一片漆黑,寂静无声,钱尔白和夏昶典互相看了一眼,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适应了屋里的黑暗,两人渐渐看清了屋内的陈设,这里显然是一处工作间。摆着几张桌子,上面堆放着各式各样的零部件,墙上也挂着各种型号的五金工具和不同材质的线圈与管道。   地面上油腻腻的,散发着焦油与金属燃烧时生成的气体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呛得人想要打喷嚏。   夏昶典皱着眉捂住了鼻子,看着中央那层厚厚的将房间一分为二的塑料布,疑惑道:“后面是什么地方?”   钱尔白看了看夏昶典,道:“去看看就知道了。”他走过去掀开塑料布,朝里面看了看,然后示意夏昶典跟上,自己先钻了进去。   夏昶典摇摇头,赶走脑海中恐怖片中屠宰场的场景,深吸了口气,跟在钱尔白身后也走了进去。   塑料布后面的空间要比外面稍大一些,但是光线更暗,摆放的东西更多,显得有些逼仄。房梁上似乎还吊着什么东西,随着塑料布掀起的风微微摆动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二人鼻尖。   夏昶典戳戳自从离开广场就一直没有声音的741,跟它把自己的桃木剑2.0要了出来,然后拧亮了手柄端的强光手电,“唰”的一下,整个屋子瞬间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夏昶典吓了一跳,慌忙将灯泡抱在怀里,以防光线太强引起房子主人的注意。   钱尔白道:“没关系,这仓库四面是墙,光不会透出去的。”他再看向身边的陈设,却是愣了一下,只见这里摆满了冰箱冷柜,房梁上吊着的却是几具看不出种类的肉排,红白相间,骨茬齐整,有些肉块还有着美丽的雪花纹理。   夏昶典咽了口口水,哆哆嗦嗦地问道:“哥,哥,这应该不是人肉……鬼怪的肉吧?”   钱尔白摸了摸他面前的一扇肉排,感觉它的外皮触感略粗糙,毛孔也更粗大,不像是鬼怪的皮肤,于是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   夏昶典松了口气,但看着这些巨大的在头顶不停晃动的肉块们,他依旧感觉一阵心理和生理上的不适,于是撂下眼皮,尽量不看它们。   钱尔白走到冰箱跟前,打开,里面也都是切好的动物的肉块,内脏,四肢,头,尾等,不同部位分门别类地摆放在不同层里。看来这里是一个小型的生肉加工厂,就是不知道是特供给镇长的,还是要运送到市场上去出售了。   夏昶典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一分为二吊在房梁上的肉块,紧紧跟在钱尔白身后。强光手电已经自适应为刚好照明的亮度,光线柔和,不再那么刺眼,夏昶典举着手电给他哥照着亮,挨个查看着屋子里的冰柜们。   墙角放着一台大型的切肉机,工作台上还残留着血沫和肉屑,旁边地上的垃圾桶里扔着一卷黑色的塑料袋。   白天时那两只黑猩猩带走尸体时用的就是这样的两只塑料袋,钱尔白不由得产生了一种不好的联想,不过他看了看夏昶典,决定还是先不说了。   钱尔白不露痕迹地将垃圾桶踢到了机器下面,然后拉着夏昶典走到了最后一个台冰柜跟前。   这台冰柜比其他的要大一些,揭开冰柜厚重的盖子,里面是厚厚的碎冰,夏昶典伸着脖子凑过来开,被钱尔白挡在面前,他拿过夏昶典手中的权杖,道:“里面的东西有些血腥,你不要看了。”   夏昶典下意识点点头,松开权杖向后退了一步,反应过来时发觉自己又一次被他哥当成小孩子给护着了,刚才那句话换成“血腥场面小孩子不要看”都应情应景。于是,不想当小孩子的夏昶典又上前了一步,于是便看到钱尔白戴上了手套,将冰柜里表面的碎冰拂开,露出了下面的一张残缺不全,血腥恐怖的脸来。   夏昶典紧紧捂住了嘴,瞪大的眼睛诉说着心中的恐惧,屏住的呼吸表述了胃里的恶心,他却强忍着没有让自己移开视线,盯着他哥将那具尸体完整地从冰里刨出来。   这正是白天巨蟒神雕像下面的死者,那具被山羊镇长吩咐带走处理了的尸体。他们没工夫去细想为什么镇长说的处理了就是存放在冰柜里,也顾不上再深思这具尸体将会被怎样处理,时间有限,他们必须抓紧时间在尸体上寻找线索。   卢六六迅速对尸体进行了全身扫描,发现死者全身的骨骼都被碾碎了,尤以肋骨为重,左右两边的肋骨像是遭受了外力剧烈挤压,纷纷断裂成数截,并朝中心交叉聚拢,刺破了胸腔中的心脏,肺脏,以及肝脾,骨茬和血肉搅和在一起,整具尸体不像鬼怪,更像一只鬼怪形状的饺子,里面是混作一团的肉馅。   尸体面部半张脸失踪,露出皮下血肉模糊的骨骼,显得格外惊悚,她一只眼眶里已经空了,另一只眼睛睁得大大的,黑色的眼珠冰冷,里面盛满了对死亡的恐惧与不甘。从她还算完好的另半张脸与面部的皮毛手感来看,她应该是一只白貂怪。   她的手掌紧握着,指甲中嵌着一丝血肉,可见在临死前她经历了好一番挣扎,但不幸的是,她并没能逃出魔爪。   钱尔白将她的手掌掰开,里面什么都没有——也是,如果镇长是幕后主使的话,既然要善后,必然不会再让关键性证据留存在死者手里。他没有太大失望,只是神色有些严肃。   夏昶典心里打着抖,却强迫自己将实现放在尸体的面部,不停地暗示自己“她是等着你来帮她讨回公道的受害者,你不应该感到害怕,你应该感到气愤”,这样说了三遍,他再看那尸体时,竟真的感受到一种从内心深处生出来的愤怒,他的手依旧在颤抖,但眼中却燃烧着熊熊火光。   他上前一步,与钱尔白站在一起,冷静道:“哥,我来拿吧。”   钱尔白看他一眼,见他态度认真,于是便将手里的权杖还给了他,但还是不放心道:“如果感到不舒服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   夏昶典紧紧抿住嘴,沉默着举着权杖为钱尔白照明,同时也在观察着尸体。   突然,他发现尸体的脖子处有两个小洞,他弯下腰,凑近了想要看清楚些,钱尔白赶紧拉住了他,道:“怎么了?”   “我没事,哥你看她脖子上是不是有两个洞?”他将权杖离近了尸体的脖子,小声道。他看了他哥一眼,微微皱眉,又道,“会不会是谁想要陷害我们,故意安排这样的?”   钱尔白舔了舔自己的尖牙,没有说话,他将尸体的头转到一侧,露出脖子,只见颈侧动脉血管处果然有并排的两个小孔,看距离与自己的两颗尖牙相差不多。不过能造成这样的伤口的鬼怪不只有吸血鬼,自然界里长着尖牙,毒牙的动物也有很多,比如,蛇。   而且综合尸体全身骨骼内脏破碎的表现来看,凶手是蛇怪的可能性很大。   钱尔白让卢六六提取了一些伤口部位的组织和血液进行检验,如果其中含有蛇毒,那么凶手便百分百确定就是蛇怪;如果其中没有蛇毒,那受害者便死于蛇缠,蛇怪还是逃不掉嫌疑。   钱尔白将尸体手指甲中残留的血肉取下来,发现其中竟然有一些银色的碎屑,他正待细看,卢六六突然发出警告:“宿主,有怪进了小院,两只。”   钱尔白赶紧将尸体原样摆好,又将碎冰覆盖在上面,盖住冰柜,这是脚步声已经临近了铁皮仓库,夏昶典连忙将灯关掉,小声问道:“怎么办?”   钱尔白摘下手套,放回口袋里,拉着夏昶典走出外间,看到墙边拆了一半的瓢虫车壳,于是迅速躲进了彻底。   铁门被打开,两只怪走了进来。   钱尔白和夏昶典趴在地上,屏住了呼吸,夏昶典心跳有些快,他不由得按住了疯狂鼓动的心脏。钱尔白搂住他的肩膀,轻轻摩挲了下,示意他不要害怕,然后透过车底的缝隙朝外看去。   那两只怪一进来便打开了灯,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进来这里,于是也没有丝毫怀疑,直接掀开塑料布进了后方的加工厂。   一个声音说:“这些都是新鲜的,现切的,质量也过关,绝对的干净卫生,比你以前进的货好吃多了,以前可都是专供镇长一家的,现在你既然已经是自家人了,做生意自然不能坑了兄弟你不是。”   另一个声音十分憨厚,笑道:“牛老大真是爽快,既然这样,我也就不验货了,你的怪品我放心。那东西呢?”   这个声音很耳熟,钱尔白想了想,觉得很像他们吃烤肉的那家店里的猪头怪老板。他看夏昶典只是一脸紧张,并未有其他太大的反应,于是稍稍放心,继续听着外面两人的对话。   一人打开了什么,然后道:“这就是了,别害怕,就当成一块没切的肉就行了。”   夏昶典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了,不由恶心欲呕。钱尔白无声的叹气,给他顺了顺毛以作安抚。   另一人似是做好了心理建设,道:“好,我做了。”他拿出对讲机,吆喝门外站着的怪进来搬东西,然后道,“那一千斤新肉,说好了,还要劳烦牛老大给我送到店里去。”   “好说好说。”牛老大笑呵呵地应下,然后帮着将什么东西从冰柜里抬出来,然后是一阵塑料袋悉悉索索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两人抬着那东西朝门外走,牛老大跟在后面,笑容可掬。   门关上了,三人说说笑笑地走远,钱尔白和夏昶典终于可以正常喘气了。   夏昶典抖着嘴唇道:“他们,他们是不是把那具尸体拿走了,他们会吃掉它吗?”   钱尔白想说在野兽世界弱肉强食很正常,既然鬼怪世界中生物的形象是从现实世界的自然中幻化来的,那么将这种习性一并继承也不无可能。然而夏昶典是一个很敏感的人,虽然他口中说着不认可这个鬼怪的世界,但他在内心中已经将自己当做其中的一员,并且在用人类的思维,和价值观来看待这个世界,自然也不可避免地会用人类的规则来衡量这里发生的一切行为。所以此时说这样的话是不合时宜的,于是钱尔白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夏昶典抱在了怀里,静静的待了会。   过了一会儿,屋主人哼着歌回来了,他推开门,进到塑料布后,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过后,铁链降下,他将上面挂着的生肉取下来,放在切肉机上,插上电,机器开始工作。   趁着房子的主人在忙,不会注意到他们,钱尔白让卢六六检查了下外面的情况,确认安全之后迅速带着夏昶典离开了铁皮房,然后顺着来时的路跑出了这个小院子。   此时已经九点四十多了,他们跑上大路,等了十分钟,才终于等到一辆瓢虫车经过,车窗拉下,里面探出一张脸来,巧了,又是阔耳狐。   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像是狠狠经受了一波摧残似的,见到钱尔白两人,他眼前一亮,接着又打了个哆嗦,有心关上车窗把车开走,但钱尔白两人已经坐上了车。于是他只能丧气地问道:“去哪啊?”   卢六六紧盯着对方的动作,一旦他有什么轻举妄动,或者非分之想,便要再来一次正义制裁。   好在阔耳狐不是个不长记性的怪,他得到了目的地之后便安安分分地开车,目不斜视,一言不发,六分钟后,便将两人送到了温馨宾馆楼下。   钱尔白付钱下车,正要进楼,阔耳狐从窗口探出头来,不甘心地道:“兄弟,你看我们这一晚上也见了两次面了,这就是缘分啊,不如交个朋友?”   卢六六摩拳擦掌:“让统去教训他!”   钱尔白拦住了它,看向阔耳狐笑了笑,道:“当然可以,我正有好有许多事想要请教您。”   阔耳狐惊喜万分,忙不迭拿出自己的对讲机,跟钱尔白约定了私人频道,然后又看向一边板着脸但美艳依旧的夏昶典,笑了笑,道:“这位……”   夏昶典白了他一眼,拉着他哥转身就走。   阔耳狐啧啧两声:“美人就是美人,生气也好看,就是可惜,便宜了老山羊那个老色.痞!”   感慨了一会儿,他关上车窗,快速地朝自己家驶去,就剩四分钟就要到十点了,如果没有在试点赶回家的话,自己的业绩可能就要没了。   卢六六默默地跟在了阔耳狐身后,它裂开嘴,露出一个有些阴森邪恶的笑:某些怪果然还是记吃不记打,看来要加大教育力度。   钱尔白和夏昶典两人走进旅店,老板娘无精打采地掀了下眼皮,然后便继续低头涂指甲了,只是在两人上楼之前说了句“晚上门窗都关好了啊,不要随便开门出来”。   钱尔白看了看老板娘,见她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仿佛真的就是随口一说,不由提起了小心。越是鬼怪们都司空见惯的事越有可能给他们玩家带来危险,毕竟到时候若是发生了意外,鬼怪们肯定不会出手援助,反而还会冷嘲热讽一句“我早就提醒过了,谁让你们不听呢”。   夏昶典心情有些沉重,他还在想着那具被不知道谁带走的尸体,一开始他是在为那两只怪对待同类尸体的冷漠态度感到气愤,后来冷静下来,将自己从鬼怪的立场上剥离下来,他便开始担心那具尸体可能会在某一天出现在他的餐桌上,光是这样想一想他就觉得浑身难受。   钱尔白摸了摸他的耳朵,帮他将刚才在车底下趴着的时候沾上了土拍掉,安慰道:“别想那么多,鬼怪不一定会同类相食啊,他们可能是达成了什么协议,比如某店的老板帮镇长处理尸体,而镇长则给他提供优质的牲畜肉。”   “可是……”夏昶典皱起眉,那具残缺的尸体身上有着被撕咬的痕迹,身体掉落的部分不知所踪,广场上也没有找到,那这肉去哪了?他不敢再细想,只好点点头将这事揭过去。   两人回到305,先将门窗关好,然后准备洗澡。夏昶典因为害怕自己一个人待在浴室里,非要钱尔白跟他一起洗,不过这种非常时期,也顾不上什么旖旎暧昧,两人只管迅速冲洗完,便上床一起钻进被子里坐着。   听老板和老板娘的话,今天夜里必然是会发生什么的,仅仅关上了门窗未必就安全,何况这里时间的流速比起现实世界来要快两倍,此时虽然是十点半,但在现实世界里也不过是晚上七点到八点之间,远不是睡觉的时候。   于是,两人便靠在一起,复盘着这一天的经历与发现。   那边卢六六正忙着教育阔耳狐,沉默了一晚上的741终于开口了,它盯着卢六六,眼神里疑惑中带着控诉,失望中又流落出几分期待,它道:“六六前辈,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统!我看错你了!”   卢六六一头雾水,它早忘了之前出于恶趣味,告诉741在监视的时候一定要认真观察双人运动的细节的事,它摸了摸脑袋,见741已经下线了,于是不再在意,继续给阔耳狐讲“人”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五一假期快乐。   这一个副本快要结束啦,感觉你们已经猜到凶手是谁了吧。感谢在2020-05-01 02:14:34~2020-05-02 02:30: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酸奶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十点过半, 葭莩镇陷入一片安静,居民们都陆续进入了梦乡,而人类玩家们却还在各自的床上辗转反侧, 担惊受怕。   葭莩镇上一天只有十二个小时,每小时相当于正常时间流速世界里的三十分钟。这里一到六点是白天, 四点相当于现实世界中的正午十二点,是天空最亮的时候,而七到十二点是夜晚, 十点则相当于零点,是夜最深的时候。   葭莩镇上的两天才是人类玩家认知中, 也是生物钟一直习惯的一天。这样的好处就是, 当玩家囊中羞涩的时候, 可以不吃不喝挺过整整两天而不被当场饿死饿晕。这帮了屠晓很大的忙。   屠晓身上只有十一块钱, 还是四月二号早上去医院里看李彩东时买煎饼果子剩下的。一来就碰上丧心病狂的杀怪事件, 还是明着针对他们这些外地怪,夜里没有个安身之所绝对死死路一条, 所以他不得不花八块钱开了一小时的钟点房。   店老板好心提醒他, 十点之后最好不要到外面去,否则可能会发生很不好的事。然后语气一转, 又道:“房间续费每小时只需六元。”于是他心动了。   但他兜里只剩三块钱, 续费是不可能续费的,只能打工了。   一只初来乍到的怪想要在此时全员排斥外来怪的镇子里找到一份日结的临时工作,那概率几乎与买彩票中大奖差不多的低。于是,他就到福利彩票店用这三块钱买了三张刮刮乐。   前两张都是四个字, 他猜这是鬼怪文字版的“谢谢惠顾”,刮第三张的时候他害怕了,这张要是还是“谢谢惠顾”的话,他就要露宿街头了。于是他将卡片合在掌心,举过头顶,对着漫天神佛拜了个遍,就连葭莩镇中独有的巨蟒神都没有放过,然后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将图层刮开朝向店老板,问道:“大叔,这上面写的什么?”   店老板看了眼,然后打开抽屉拿出一张五十元的纸钞放在桌子上,道:“小伙子你运气不错啊,这么会儿功夫三块钱就变成五十了,看你手气这么好,要不要再多买几张试试啊?”   屠晓看了看卡片,又看了看桌上的五十元大钞,心中激动不已,这简直就是他的救命钱啊。对于老板的推销他无动于衷,他才不信老板说的手气好的事,要真手气好的话能在连刮三张之后才刮出一张五十元吗?他拿起纸币,头也不回地走了,心中盘算着,先把第一个晚上撑过去,之后的事,以后再说。   房间续了六个小时,五十块钱还剩十四,货比三家地吃了碗五块钱一碗的板面,又买了一瓶水,身上的钱又要见底了,屠晓不由得后悔起来,要是晚点再订宾馆,比如说九点以后,一进房间就睡觉,那样他就可以省下十块钱了。   但此刻后悔也无济于事,只能咬牙忍了,不过为了不辜负自己花“大价钱”定下的房间,屠晓决定这一天晚上一定要物尽其用,不管发生天大的事,他也要睡够六个小时。   当屠晓在床上打着滚儿强迫自己入睡的时候,庄海正在一处工地上搬砖。   庄海和小媚的联盟破裂之后,两人便分道扬镳了,小媚能被大魔王选中参加游戏,自然是有自己独特的本事的,离开了庄海很快便又找到了新的靠山,也就是钱尔白和夏昶典两人昨天在包子铺门口见到的那个蛇尾蓝瞳的男人。而庄海就没这么幸运了。   前两天和小媚在一起的时候,他为了显示自己的男子气概,主动承担了两人食宿等需求的全部花销,并且选的都是中高档的地方,现在拆伙了,他的身上只剩下不到一百元现金,连一晚上宾馆都住不起。   好在宾馆老板“心地善良”,他见庄海体格壮实,又得知他因为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必须在镇子里常住,于是便建议他到工地上卖力气。正好镇长想要在广场对面的森林里修一处避暑庄园,此时正在工期,老板的儿子正好又是工程队的头儿,往施工队里加一个人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不仅包食宿,还有可能赚到工资。庄海简单想了想就同意了。然后就被店老板扔进了他儿子所谓的工程队里。   这个工程队完全是无证上岗的黑作坊,吃的是大锅饭,住的是鸽子窝,每天工作七小时,工资却只有五十元。   虽然这里的七小时相当于现实世界里的三个半小时,但是相对应的睡眠时间也少,几乎是在昼夜不停地工作,工作,工作。   他在现实世界里是一个帮派的小中层,出入也是豪车美女相伴,小弟前呼后拥的,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听完工作要求之后当下就不干了,但是进了这黑窝点还想出去,那无疑是痴人说梦。   旅店老板的儿子猪蹄一挥,一群妖魔鬼怪便围上来将庄海暴打了一顿,要不是包工头担心把怪打死了要受镇长的责罚,打坏了还得花钱给他看病,所以叫停了这场单方面的围殴,庄海可能就要成为游戏开局以来第一个领到“未能通关大礼包”的玩家了。   他鼻青脸肿地站起来,憋屈地在卖身契上签字画押,然后便被分派了一个小队长,带着去森林里刨坑搬砖去了。   通过和工友们的交流,他知道了这施工队里大多数鬼怪都是外地来的,他心中诧异,都是外地怪,都是被压迫的劳动人民,为什么却为虎作伥呢?   此时他自己完全忘记了自己原来也不过是为虎作伥的人之一。   他的父亲被人教唆犯罪,事发入狱,后因狱中帮派械斗不明不白的死在里头,尸体都没运出来,直接火化了送出一小坛骨灰来。他的母亲独自一人拉扯他长大,为了他能有学上,不得不去城里给有钱人家当保姆,他却听信别人挑拨以为他妈进城享福去了,不要他了,于是连夜进城找到那户人家,用石头把人家的窗户全都打烂。在砸门的时候他妈赶出来给了他一巴掌,他一怒之下骂他妈是表子,要和他妈断绝关系。最后他妈工作没了,对他心也凉了,给了他一百块钱,然后拿了两件衣裳便走了,之后再也没回来。   他学也不上了,天天跟着街上的流氓混社会,抢劫同学,敲诈勒索,当街殴斗,最后加进了当地最大的帮派,还得到了其中一个小高层的赏识。讽刺的是,这个高层就是当年教唆他爸去杀人的那个混混。庄海并不以为然,他认为他爸被抓是技不如人,而他比他爸要聪明得多,也厉害的多,绝不会走他爸的老路。于是他心无芥蒂地全心全心意为帮派贡献着自己的力量,二十年过去了,他终于爬到了中层,成为人人“敬畏”的海哥,他觉得这就是他生命的意义,他的终极目标就是爬上帮派的第一把交椅,当一回跺跺脚锦市都抖三抖的海爷。   他尽情享受着奢侈糜烂的生活,从不会管又有多少家庭因为他的逼迫而妻离子散,也不在乎又有多少人被他毁掉前途,只能走他的老路。他从不觉得自己会错,他反而把自己当做一位领导者,一位偶像,他觉得自己是在给他们指引正确的方向。   而现在,他觉得这些鬼怪的行为是在为虎作伥,也不过是因为身份互换和地位骤降带来的心理落差所产生的不满,若是再有新的外地怪加入进来,他绝对第一个跳出去教对方规矩。   在森林的深处,盖了几个简易的活动板房,这就是工程队的宿舍了。床是拿现成的木板搭起来的,被褥枕头都要用工资来换。   庄海只干了两个小时的活,所以今天没有工资,晚饭只有一只馒头,一碗水,对于他来说当然是不够的,但为了防止他逃跑,他的小队长时刻盯着他,想要到城镇里吃一顿饭都不行。肚子里空空,身下的木板冷硬,身上只盖着一张床单,连枕头都没有,他此刻的心酸比起当年初混社会时更甚。   他不由地咒骂起小媚来,想起她跟他决裂时那张嘴脸,他就恨得牙痒痒:“水性杨花,蛇蝎心肠的贱.人,等老子通关了一定搞死你!哼哼,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先死在游戏里。”   而被他咒骂着的小媚这会儿正躺在她新勾搭的金大腿阿离怀里巧笑倩兮呢。   小媚是一个二十八线小演员,她们家也曾是小富家庭,可惜一朝破产,父亲承受不住创业失败的打击跳楼自杀,母亲不愿意过苦日子于是跟着一个刚认识的王叔叔走了,只剩下小媚自己一个十二岁的小孩背着三点五个亿的巨债。追债公司也不管小孩能不能还得起钱,天天在她家门口喊骂威胁,她被逼得没办法,当时就想,如果有一个总裁愿意帮她还债,她做什么都愿意。   之后真的出现了这么一个人,但不是总裁,而是一个秃头老男人。他把小媚带走说,要带她赚钱,还说要让她成为大明星,其实他不过是个因为人品不端而被公司开除的前经纪人,一个老骗子。   不过,他也确实帮着小媚赚够了还债的钱,在她十八岁的时候,虽然这些钱应该早几年钱就赚够了。之后这个老骗子相继又介绍她认识了张总,李总,赵总……并让她同时吊着这些老总,打算待价而沽,她成了明面上初入娱乐圈打拼的一张白纸,实则是被污水浸透的一名专业小三。但最后老骗子的计划失败了,他被人当众戳穿,送进了监狱,而小媚也被揭穿了真实身份,不过她因为年纪小,也是受害者,对方并没有追究她的责任,还给了她一些钱,让她重新生活。   然而小媚早已经被老骗子教得歪了根,她喜欢那样轻轻松松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的日子,富足的生活,奢贵的享受,于是她再此走上了当小三的道路。   但是小三不是那么容易做的,这之中的竞争也很大。她没有后台,没有引荐人,很难挤进上流社会的圈子,于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坐吃山空。然后她认识了一帮人,凭借着自己的美貌和这些人一起做局仙人跳,也勉强维持了一段时间生活。而就在她终于找到门路,要去给一个老板自荐的时候,她便被大魔王抓进了游戏里。   一开始她慌了一阵,但很快便镇定下来,凭借着多年的经验,先后傍上了庄海和阿离,成功让自己在游戏里的日子也变得舒服了起来。   庄海对她还算不错,虽然有些大男子主义,但绝不会让她花一分钱,这正是她想要的,但是两人毫无节制的花销很快便掏空了庄海的钱包,当他们的晚餐从高档西餐厅变成了自助烤肉的时候,她就知道,是时候另找一个老板了。   她选择了西餐厅的老板,一匹孔武有力的狼,虽然不知道现实世界中的长相,但是她也不是那样肤浅的人,毕竟她看中的只是对方的钱。   春风一度之后,她十分满意,但是盟友暂时还不能扔掉,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带着老板给的钱继续回去宾馆,但庄海却骂她水性杨花,不知廉耻,好像他是她的什么人似的。小媚也不是能受委屈的人,本来就是以肉.体.交.易为基础的联盟关系,不高兴了散了就是。于是两人就此决裂。   小媚之后还感慨了一会儿,毕竟庄海身材还是不错的。但在进入新游戏之后这份旖旎便散了,尤其在她见到了明显与任务相关的银灰色蛇男阿离的时候,庄海是谁,她早已经忘记了。   她拿不准任务提示中的蛇鳞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提早接近任务对象,以后不管怎么个走向,她都有先手优势。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出手勾.引了,结果也让她很满意,简直手到擒来。   在和阿离亲密接触之后,小媚娇软地躺在男人怀里,脸上还带着餍足的余韵。蛇的种族天赋果然强大又变态,何况这个男人脸上完全是一副人类美男的模样,尤其是那双幽蓝的眼眸,总是自带深情,让人不由自主便沦陷在里头。这样的大腿,又有颜,又有钱,体力好身材棒,如果不是在游戏里,做她老公她都愿意。   小媚回味着刚才的激烈,没有注意到阿离脸上一瞬间的蛇化。阿离眼中闪过一缕嗜血的光,盯着小媚的脖子蠢蠢欲动,但是最终他还是移开了目光,眉头皱起,嫌恶似的。他拍拍小媚的屁股,道:“我有些事要出去一趟,你先睡,别等我了。好吗?”   小媚拉住他的手撒娇道:“不要嘛,外面很晚了,不安全,有什么事明天再做嘛!”   阿离笑了笑,然后坚定地掰开小媚的手指,道:“必须现在就去,你不要担心,我出去过好多次了,都没事的。乖啊。”   小媚毕竟不是真心关心他,只是做戏而已,见男人坚持,便不再阻拦,只搂着男人的脖子温存了一会儿便放他走了。此时已是十一点整。   阿离站起身,背对着小媚穿衣服,小媚看到他背上有两道窄长而深的伤口,比对了一下自己的指甲,觉得不是自己的,但那伤口明显是新伤,她心中冷笑,道:看来这男人也是个玩得很疯的浪子渣男啊,旧伤还未愈呢,就又找了新欢了,也不知道这么急着出去,是不是去找那个给他留下这个标记的小妖精。   阿离穿好了衣服,转过身来亲了亲她,道:“我走了,房门不要锁,我晚点会回来的。”   小媚扬起甜笑,乖巧点头,但等阿离走远之后,她果断便落了锁,她一个独身女怪,不锁门万一出个什么意外呢?自己不过是一个弱女子,阿离一定会理解的。   阿离站在空无一怪的大街上,活动了一下胳膊,然后抬起头对着月亮呼出一口气,一张俊脸瞬间扭曲拉伸成一张遍布银灰色鳞片的蛇脸,猩红的芯子吞.吐着,一团团黑色的雾气从他口中喷出,空气随即发出烧灼爆裂之声——“嘶啪!”   他回忆着猎物逃离的方向,然后悠闲但迅速地游走而去,鳞片泛着光,摩擦着地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钱尔白和夏昶典正在总结这一天的经历,刚说到在死者指甲里采集下来银色物质像是鳞片的碎屑,而741转回来的图片上这个叫阿离的蛇男背上正好有两条新伤时,741突然道:“那个蛇男离开了包子铺,正在朝着我们的宾馆游过来了!”   夏昶典一怔,疑惑道:“他来这儿干什么?”他还记得那双冰冷的瞳看过来是的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不由得攥紧了他哥的手。他可不相信这大晚上的,一只蛇怪跑到陌生人的宾馆里来是为了和他们交流感情。   钱尔白反握住他的手,给他传递着力量,道:“别怕,你的权杖可是能连鬼都击飞的神器。   夏昶典仍是忧心忡忡,他看着他哥的眼睛,问道:“那你怎么办呢?”   钱尔白笑道:“无妨,我不是有你嘛。”   夏昶典抿了抿嘴唇,郑重其事道:“哥,我会保护你的!”   夏昶典将权杖拿出来,横着放在两人面前,为了保证电力,还临时又给电击器充了会儿电,只等着一会儿要是有不法之徒强闯进来,就电他个七荤八素,管叫对方有来无回。   钱尔白看他紧张,于是把手放在他头上轻轻做着按摩,同时引导着他将注意力从即将临近的危险上转移开。   他们在二查广场的时候,发现了蛇像影子与尸体摆放位置的关系,猜想凶手是刻意将尸体摆放在蛇头影子下面的,寓意将食物送到巨蟒神口中。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第三名受害者的死亡时间应当是在葭莩镇时间八点到九点之间。   八到九点还不是宵禁的时候,最起码瓢虫车司机们还在拉活工作,如果广场是第一现场的话,可能会有怪看到或者听到什么,但迫于镇长或什么其他势力的威慑,而不敢出面作证。   不过他们毕竟不是来破案的,不需要完美充足的人证物证,何况现在尸体应该已经被处理掉了,物证也全部被销毁掉了,他们只需要知道谁是凶手,该提防谁,该注意谁就好了。在保全自己生命安全的前提下,有条件再为受害者找回公道,让犯罪分子受到惩罚。   此时卢六六提取的伤口组织机体内血液检验结果也出来了,伤口周围果然含有大量的蛇毒,但是受害者却主要是因为被暴力压碎全身骨骼,肋骨断裂刺破心脏而死,至于蛇毒,却是在受害者死亡之后才注入的。   粉碎的骨骼,身上的伤口,血液中的蛇毒,指甲中的银灰色鳞屑,阿离背上的新鲜伤痕,综上证据,已经基本可以确定凶手的身份,就是这个即将来拜访他们的蛇怪——阿离。   不过他们还有一个疑惑。   从今天那些本地怪们吃饭时候悄无声息的样子,他们便能知道,镇子里的规矩已经深深刻在这些居民们的生活之中,就算心中不一定认同,至少在外还会表现出一副安分守己的样子。就像旅店老板变色龙——镇长不允许镇民有任何娱乐活动,他便只在家看球赛,任凭解说如何激情澎湃,他都面无表情,甚至还有几分沉痛,仿佛看的不是激动人心的比赛,而是在参加足球的葬礼。表演之敬业,由此可见一斑。   镇长明令禁止十点之后出门,但这个阿离却还是明目张胆地走了出来,不知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是有恃无恐。   想着镇长的行事作风,钱尔白觉得应该是后者。   此时阿离已经走到了宾馆门前,他已经完全蛇化了,脸上布满了鳞片,瞳孔竖起,他透过玻璃冷冷地盯着屋里,然后伸出手推开了门。   老板一家已经入睡了,但是大门却没有关闭,如果这不是疏忽,而同样也是镇子里的规矩的话,那只能证明镇子里所有的居民都是这些恶性.事件的帮凶。   蛇怪已经走进了电梯,并且按下了三层的按键。这明显是有目的地直奔他俩而来。   钱尔白突然想到了那枚和蛇鳞装在一起的标着“1”的徽章,不知这个数字是否意味着玩家们在游戏中的某些顺序,比如,遇险先后。   夏昶典握紧了权杖,呼吸变得急促。   钱尔白轻轻摸摸他的头,悄声道:“别怕,蛇怪不是鬼,不会穿墙的。”他关掉了灯,示意夏昶典保持安静,然后用被子将夏昶典蒙起来,自己则悄悄走到门附近,屏着息等待着。   电梯到达三楼,门打开,蛇怪从里面游了出来。他吐着信子探查着猎物的信息,然后缓慢的游走着。他每经过一扇门,就恶趣味地用尾巴敲打着门板:“砰砰砰!”然后仔细听着屋里的动静,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敲打,终于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他的眼睛中放出奇异的光,似兴奋,似痛恨,扭曲变态。   他先敲了敲304的房门,没有听到想要的回应,甚至都没有探查到一丝活物的气息,于是又去敲305的门。   “砰砰砰。”他深吸了一口气,门后隐约传来熟悉的猎物的味道,他加大了力度,又敲了敲门,脑中幻想着屋内的人抱着被子瑟瑟发抖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一阵快意。他想象着冲破门板,将猎物拖拽出门,绞缠成碎末的美好画面,想象着利齿刺破血肉时的爽快感觉,不由得更加用力地敲起门来,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猎物奔溃痛哭流涕的样子。   这时,屋内突然传来了一声回应:“谁啊?”竟然是镇长的声音?!   蛇怪敲门的动作一顿,难以置信地又嗅了嗅屋内的气息,一股浓烈的醋酸味直钻入他的鼻腔,熏得他脑中一痛。   他大怒,顾不得规矩,直接昂起硕大的蛇头朝门板砸了过去——一下,两下,三下……   门板被撞得摇摇欲坠,门上的铁链也渐渐有被崩断的趋势。   夏昶典在他哥把熏醋泼在门板上的时候就掀开被子,走到了他哥身后,他的手里提着桃木剑2.0,尖端隐隐闪烁着电光。   蛇怪更加凶猛地撞门,整条楼道里都在回荡着这剧烈的响动。他已经感觉到之前锁定住的那猎物的甜美气息就在门后,虽然刚才里面传来了镇长的声音,但是他是巨蟒神的“化身”,镇长也得敬让着他。   眼看着门板中央越来越凹陷进去,蛇怪心中激动,于是定了定神,用着全身的力气朝着凹陷的地方使劲撞了过去,门板终于被他撞出一个大洞,他也因为惯性半个身子冲进了屋子里。   浓郁的食物甜香伴着令蛇不适且厌恶的醋酸味,铺天盖地地朝他涌来,他还未来得及高兴,就见他以为是猎物的小狐狸狞笑着举起了手里的棍子,狠狠地戳在了他的头上。只见眼前蓝光一闪,他的脑中一阵剧痛,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夏昶典惊魂未定地大喘着气,不放心地又用放电器电了蛇怪好几下,直电的对方恢复成了变身前的样子,整只怪因为神经麻痹痉挛而剧烈的抽搐起来才罢手。   钱尔白把脸色发白的夏昶典楼在怀里拍了拍,道:“没事了,他已经没有抵抗能力了,别怕。”   夏昶典却突然脱力,桃木剑2.0也掉在了地上,他哆嗦着说:“哥,我厉害吧,我保护了你呢。”   钱尔白心中一暖,紧紧地抱了抱夏昶典,然后又捧起他的脸,认真地说道:“嗯,我的点点最厉害了。”   蛇怪阿离挂在门洞上,英俊的头颅此时变得漆黑一片,正无力地垂下,时不时抽动一下,像是一条被扔上了案板并拍了一刀,却没完全敲晕的鱼。   作者有话要说:  蛇怪阿离:我不服,说好了肉搏的,他凭什么有武器?   夏昶典(吹吹电击器):大人,时代变了。 第113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阿离醒过来的时候, 天已经大亮了,他被捆住了胳膊和尾巴,歪倒在地上, 脸颊贴着冰冷的地砖。他自觉已经昏迷了一晚上,但看在钱尔白和夏昶典两人眼里, 却觉得这只怪的恢复能力简直恐怖。二百多万的电压连击三次,竟然只眩晕了三个小时不到,也就是现实时间的一个半小时, 夏昶典不由得生出一种想要再电他一次的冲动。如果可以,这次夏昶典要录像。   蛇怪的身上几乎没有什么伤口, 尾巴部分还是因为被生生拔除了鳞片才留下了一小点儿血迹, 不过此时这点伤口也已经在愈合中了。   趁着蛇怪昏迷的时候, 两人拔了些鳞片下来, 一些剪成碎屑与死者指甲中的银色物质比较, 一些则烘干后与信封中给出的样品作对比,结果显示都完全吻合。阿离既是第三起杀怪案的凶手, 又是大魔王提醒玩家需重点注意的游戏角色, 算是一个小BOSS。   看着被电得失去意识,又被五花大绑起来的小BOSS, 夏昶典眉头蹙起, 道:“哥,大魔王怎么没有动静呢?我们要不要……”他伸出两指向下一划,呲着牙竭力做出一派凶狠的样子,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压在淡粉的饱满唇瓣上, 脸颊上一边一个小笑涡,却显得他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钱尔白看他的样子忍不住想笑,于是故意绷起了脸,假作思考之后点点头,看着夏昶典认真地道:“可以试试。”然后便拿期待鼓励的目光紧盯着他。   夏昶典一愣,拿着剪子在蛇怪身上比划了半晌,感觉怎么也下不去手,苦着脸抬起头来看他哥道:“真要这样吗?我……要不我们再想个别的办法把?”   钱尔白笑了起来,将人拉进怀里揉了揉头发,道:“逗你的,我们可是秉公守法的好人。”   他将夏昶典手里用来剪鳞片的剪刀收了起来,然后提起桌上慢慢的一壶水冲着蛇怪浇了下去,天已经亮了,懒孩子也该起床了。   一壶凉水兜头浇下,蛇怪猛地清醒了过来,张大了嘴朝着钱尔白两人发出威吓的“嘶”声。夏昶典扬起权杖一棒砸在了他的脑袋上,直砸得他眼冒金星,舌尖生疼,刚蓄起来的怒意还没来得及释放出来便泄了气,他吸着冷气,像条虫子似的趴回了地上。   既然主角已经醒了,那么便可以开始拷问了。   夏昶典有意锻炼自己的胆量,主动担任起了主审官的角色,左手桃木剑,右手刮鳞锥,看着蛇怪的眼中不带一丝感情。他问话的语气平淡极了,仿佛是漫不经心,但若蛇怪避而不答或答得慢了,扬手便是一棒。   钱尔白坐在床边看着他,心中不忍,但开始之前夏昶典特意求了他不要插手,于是他也只能强忍着疼惜,想着等离开这局游戏之后就让卢六六帮点点梳理一下情绪,以免造成不良影响。   蛇怪阿离常年打雁,今日反倒被雁啄瞎了眼,自然愤愤不平,他恨恨地磨着后槽牙,眼中的怨毒如有实质。他倒是想做个宁死不屈的硬骨头,但蛇天生就是无脊椎动物,可以狠,可以毒,但从不知刚烈为何物。再被夏昶典连续十杖都打在同一处,他终于受不住松了口,之后便再无秘密。   蛇怪一出生就因为脸上无鳞、肖似人形,被他的鬼怪父母认为是不祥的征兆,所以将他扔到了森林里。一个偶然的机会,老山羊镇长发现了他,从中看到了机遇,并将他带回家藏起来。   彼时的老山羊还不是镇长,他只是老镇长身边的三个秘书之一。   适逢老镇长退位,镇中原本有三个候选怪,骆驼牟,麋鹿宫,和山羊林。原本骆驼牟和麋鹿宫这两只怪中随便拿出一个来,继任的呼声都比山羊林要高,但一夜之间,这两名候选怪都惨死在巨蟒神广场外的森林里,只剩下了山羊林一个,这头衔最终便不费吹灰之力地落在了一无所长的山羊林头上。   这关头,山羊林倒谦逊起来了,他说自己才疏学浅,根本难以胜任这一神圣的职务,之所以临危受命也是权宜之计,不过是暂时代理镇长一职,只为了调查清楚另外两位同僚的死因,一旦事情真相大白,这职位还须另谋高明。   镇中居民们被他感动了,响应他的号召一起进森林里去寻找真相,然后便找到了早被他安排在尸体旁边的阿离,镇民们在看到这个人首蛇身,端坐在残缺不全的实体之间,也不哭不闹的小孩时,脸上显出惊惧之色,而这时,已经被包子铺老板蜜獾梁叫道:“这小孩怎么那么像巨蟒神羽化前的样子啊?!”   镇民被吓了一跳,看蜜獾梁说的认真,不禁先入为主,再看时便觉得这小怪物确实像镇志上记载的巨蟒神化形成神前的样子,于是便对这只小蛇怪有了几分畏惧。   之后镇上突然流传着一种言论,说骆驼牟和麋鹿宫是因为得罪了巨蟒神,对巨蟒神的化身——那个人形蛇尾的小孩不敬,甚至还企图伤害巨蟒神化身,所以神灵才会一怒之下杀死他们并吃掉了他们身体的一部分。巨蟒神的化身还扬言要镇子每天敬献一只怪,不然它就把整个镇子都吃光。   镇中居民人心惶惶,有条件的纷纷想要搬走,没条件的则只能每天担惊受怕。睡觉都不敢把眼睛闭实了,生怕一觉睡醒,自己只剩下了骨头架子。   有一些怪以为巨蟒神化身不过是无稽之谈,甚至连巨蟒神都只是一个虚构的幻想生物,世界上根本没有神,就像世界上根本没有人一样。   这样的言论在镇子里可谓是大不敬,所有听到他的话的鬼怪们都觉得这只怪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说出这样不着边际的话来呢。果然,在这只怪说完这句话的当天,他便死在了自己家的床上,右腿被咬断了,大腿上的皮肤都被撕开了,尤其嘴唇地方,被咬得粉碎,舌头也被揪掉了,像是行凶者对死者的嘴极为不满一样。地上残留着血迹,中间是一条蜿蜒的空隙。而后这蜿蜒的痕迹一直拖出门外,消失不见。   所有怪从此对巨蟒神及其化身的事深信不疑,越发虔诚地祈祷忏悔,希望下一个被吃掉的不是自己。   这个时候,代理镇长山羊林出头了,他主动提出要当第一个献祭的怪,但他不是找死,他要去找巨蟒神及其化身谈判,希望能以他一条命换来镇子的平安如初。   众怪们感动不已,十里相送地将镇长送到了广场边缘,然后,其中一个代表,也就是包子铺的老板蜜獾梁说:“你要是平安回来我们就坚决拥护你做终身镇长,你若是不幸殉职,我们给你立长生牌位。”   山羊林英勇无畏地走进了森林,然后两天之后,浑身是伤地走了出来,说出一句:“神答应了,但要好好对他的化身……”然后就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之后,山羊林成功成为了镇中最有威望的人,他也得偿所愿,坐稳了镇长的位置,而且还是终身制的。蛇怪——也就是巨蟒神的化身——起名为阿离,被镇长收为干儿子,交到蜜獾梁的身边抚养长大。   山羊林一开始还很清楚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一个谎言说了千遍万遍,就连说的人都渐渐信以为真了。他越来越执着于阿离就是巨蟒神的化身,是神灵派下来帮助他的贵人。   他查阅了镇中所有的相关书籍,找到巨蟒神从修炼到化形的全部过程,并按着书中的记载,原样施展在阿里身上。吃生肉,喝生血,与野兽搏斗,用爪子,牙齿撕咬猎物,终于,还真让他训练出了一只能够全身蛇化的蛇怪,一尊武器,虽然这蛇化是有时限的,但已足够成为他最强大的底牌。于是,他又一遍遍地重复给阿离洗脑:“你是神灵的化身,你要保护我,并听命与我。”   但是阿离并不是一般的小孩,他是冷血动物,他是蛇怪和蛇鬼的混血,蛇性本.淫,天生便没有忠义廉耻,镇长的洗脑对他来说不过是例行公事的废话。   但是他还是个幼儿的时候,他坐在尸体中央,设计了这一切的人为了让画面看起来更真实有力,临走前的确是割了一片骆驼牟的肉塞进了他的嘴里。他当时又饿又渴,好不容易嘴里有东西了,自然就嚼咽了下去。那是他第一次吃鬼怪的肉,从此便再也忘不掉那种美好的味道。所以当镇长要求他吃生的动物的肉,甚至事鬼怪尸体的肉时,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   而镇长看着阿离对肉食的极度渴望,又在心里加深了对自己的催眠,到最后,他已经完全忘记阿离的真实身份了,他忘记了其实这一切只是他为了当上镇长,并坐稳地位而而设计的一出戏,也忘记了阿离并不是什么神灵化身,只不过是个“外地怪丢在林子里的弃婴”而已。   也许镇长并没有忘记,他只是想把自己掩藏得更深一点,他想把自己的私欲推诿给神灵,想将排除异己做得光明正大,他愚弄着所有怪,甚至神灵,他已经完全无法收手了,只能一直催眠自己,一直骗下去。   多年来,他终于将镇子变成了自己的一言堂,所有跟他不和的怪不是失去了生命,就是失去了权力,少数反对派怪微言轻,也只敢在私下议论,根本不为虑。于是他便又表演一番,装作再次与巨蟒神谈判的样子,回来后告诉镇民:“以后只要不违背神灵的旨意,再也不会有镇民们无端丧命了。”镇民们大喜过望,愈发拥护他。   镇子里的办公大院也成了他个怪的私宅。他喜欢美女,也喜欢年轻漂亮的男孩子,以前老婆在管着他,后来老婆一死,立刻便放肆起来了。镇中所有年轻漂亮的怪们都被他拉过小手,摸过小脸。   他不是不想做些别的,但是镇中几乎家家户户都是亲戚,他要是敢对这些孩子下手,他的地位就会受到威胁。于是他便把目光投向了外地来的怪们,尤其是那些孤身一人,想要在镇子里常住的,最是符合他的口味。于是他经由瓢虫司机之口将这消息放出去,然后坐等着外地怪们自荐枕席。   他不喜欢强迫,但他的亲儿子却最喜欢搞强抢民女那一套,对于那些自己送上门的他想来看不上眼,只喜欢清纯不做作,洁身自好的良家女孩。   某一天,他在路上看到了一对漂亮的蝴蝶犬姐妹花,立马派人跟踪,晚上的时候带着小弟摸到那对姐妹花房间,实施了兽行,其中一只蝴蝶犬怪挣扎中被他用手捂住口鼻窒息而亡,另一只吓得呆住了,回过神来后连连求饶,说为了活命她什么都愿意做,哪知这纨绔却心生歹念,觉得女怪低声下气的样子辜负了他的喜欢,一气之下就让手下将她活活勒死了。   冷静下来之后,看着两具尸体,这纨绔才慌了神,连忙求助他老子。山羊林赶到,看着两具年轻美好的肉.体陷入僵冷,心中惋惜郁怒,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他一顿,让他滚回家去,然后找了阿离来善后。   阿离将两具尸体分两次带到雕像前,撕咬一通,毁掉面容,然后吃掉一部分肉,将尸体摆放在雕像投在地上的影子的头部位置,装作被巨蟒神享用了的样子。   第二天,尸体被镇里居民发现,通知了镇长,镇长再以镇志中提过的血月显灵,活怪祭奠的事做解释,说因为外地怪们不遵守规矩,打扰了神灵清修,这才小施惩戒。只要安分守己,不外出,不娱乐,就不会有事。因为他常年给镇民们洗脑催眠,所以这番漏洞百出的话竟然没有人怀疑,纷纷信以为真。   阿离冷笑不已,他混在怪群中,舔了舔唇,那种年轻肉.体鲜嫩的口感和绝美的味道让他唇齿留香,念念不忘,他只感觉这么多年来吃到的完全不配称为食物,都是渣滓,只有这样爽滑细腻的血肉才是真正的美味佳肴。他看着周围的陌生面孔,眼中闪着饥饿的光。   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他装作偶遇的好心本地人推荐一只白貂女怪一定要去看夜晚的广场,女怪有些意动,但又担心会有危险,阿离顺势提出同行保护,女怪欣然同意。   在广场上,阿离耐心地等到闲杂怪等全部离去,才朝着女怪扑了过去。女怪立刻察觉不对,连忙挣扎,并大声呼救,但是周围只有呜呜的风声,和阿离越缠越紧的蛇尾将她的骨骼一寸寸碾碎的喀嚓声。女怪绝望了闭上了眼,停止了呼吸,长长的指甲在阿离身上刻下了两道深深的印记。   这只白貂女怪,就是钱尔白他们来时在广场上见到的那具尸体。   阿离在杀死女怪后又依法炮制,充作所谓血月的第三名受害者,他已经爱上了这种杀死活怪并生食其肉的感觉,他计划着要在第二天晚上再进行一次狩猎。却不想,竟然折戟沉沙了。   夏昶典在听完阿离的故事之后,胸口闷着一口郁气始终无法抒发,只能拿起桃木剑在阿离身上劈砍着,仿佛这样就能为那些被他们残忍害死的怪们讨回些公道。   钱尔白也是面若寒霜,这样的世界,愚昧的民众,残暴的统治阶层,装神弄鬼,煽动人心,不过全都为了一己私欲。这样的从根上就烂透了的世界,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   他等夏昶典发泄的差不多了,阿离也被打得昏过去又醒过来,新伤旧伤交替浮现,整只怪凄惨不已,才拦住了夏昶典。他将夏昶典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脊。   他没有说话,因为他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语来做安慰,这样扭曲的世界,呼吸到的空气都掺着血腥味,除了整个毁掉重建,再没有别的办法来帮助这些被摧残着的灵魂得到解脱了。   有一瞬间,他甚至想就从杀死阿离——眼前这个最畸形的产物开始,然后暴力但有效地清扫整个葭莩镇。但是理智告诉他,这样是不对的,以暴制暴任何时候都不是最佳选择。   但如果实在没有别的更有效的方法的时候,他也不介意违反一下原则。   问到了想要知道的东西,两人便离开了旅店。阿离就那样捆着被扔在房间里,既没有杀死他,也没有清洗记忆,甚至都没有威胁他。钱尔白和夏昶典已经不在乎游戏的主旨的什么了,他们只想要推翻这个脏污的镇子,把它暴晒在阳光下——如果有阳光的话。   下楼退房时,店老板看见两人毫发无损的下来,愣住了,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钱尔白敲了敲桌面,提醒道:“老板,押金。”   店老板整只变色龙都变成了苍白的颜色,像是一袋被瞬间抽空的血包。他哆哆嗦嗦地拿出一百元还给钱尔白,然后整只怪缩到了柜台下方。   钱尔白接过钱,好心道:“305的房门损坏了,您要不要上去看一下,我们需要赔偿多少呢?”   老板又是一哆嗦,连忙伸出一只透明的手摆了摆,道:“不用不用,您走好!”   钱尔白笑了笑,拉着夏昶典走出了旅店。   夏昶典冷哼一声,道:“果然是一丘之貉,走狗,帮凶!”   钱尔白看了眼不远处正在从车上卸货的烤肉店猪老板,轻轻勾起了唇角,“他们也不容易啊。”话中未尽之意尽是讽刺。   阳光升至当空,照在人身上却是莫名的阴冷。   所有的游戏玩家们都听到了这句话:“恭喜一号玩家过关。下面全员进入附加关卡——血月十日。玩家只需要在葭莩镇里度过十天即可,十天后自动传送出游戏世界,并可获得双倍奖励。注意,玩家如果在游戏中死亡的话将会有非常可怕的事情发生哟!祝大家游戏愉快,加油哦!”   “十天吗,”钱尔白看了看夏昶典,笑得森然,“应该够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知识:蜜獾(huan),就是俗称的平头哥。又称“非洲一哥”,自然界的斗士。对蛇毒有很强的抵抗能力。   白貂,主要食物是鱼类,但是也吃蛇,还敢进入农舍偷捕家兔家鸡。这里为什么白貂妹子会被蛇怪杀死呢?一是体型,相差太大即使有种族压制也很难占据上风;二是意识,以有心算无心,未防备者必输无疑;三是经验白貂多为观赏貂,生长环境过于舒适,以致失去了警惕心;四是因为自然界任何事物不是绝对的,鹰扑兔,兔搏鹰,单看谁的准备更充足,谁就能更有优势。   也就是给大家提个醒,大家出门在外,尤其独身一人之时,一定要有警惕之心,不必草木皆兵,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第114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葭莩镇巨蟒神广场外的迷幻森林深处, 有着一颗参天怪树。   这巨树三人合抱之粗,棕红色的树皮皲裂如鳞,鲜绿色的汁液汩汩流动, 像是这树外露的血管。   绿色血液源自于深埋地底交错纵横的根部,顺着这些鳞片样的裂纹蜿蜒向上, 直达树梢,然后沿着细长的管状叶柄与网状脉络注入枝头深浅不一的蓝色叶片之中,再由叶片上的气孔缓缓晕出, 汇聚在尖端滴落在地面,接着渗入地底, 被这巨树庞大的根系吸收入体内, 开始新一轮的循环。   树干距地面三四米高的地方, 有着一处天然的空洞, 洞口狭窄, 仅容一人出入,内部却极宽敞, 两名成年男子相对而坐其中, 空间仍然富富有余。   夏昶典靠着树洞内壁小憩,眼底是连续三天未合眼熬出来的青黑。他的下巴上生出短短的胡茬, 却丝毫不损他的美, 琼鼻菱唇,又纯又欲,只是多了几分生活气息,仿佛仙子落入凡尘。   树洞内壁涂抹着外间发光蘑菇伞端的黏液, 微微亮着橘色的光,照得树洞中竟有几分暖意。   钱尔白掀起白大衣的一角,借着这微光擦拭着手中匕首上的血迹。这件工作服曾经洁白无暇,是救死扶伤的象征,而现在却变得五彩斑驳,若不是他亲眼看着那些鲜艳的血迹从诡异生物的伤口中喷溅出来,沾染在他的衣服上,他都要以为自己其实是个艺术家了。   从大魔王宣布附加关卡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天,这三天里,他二人遭遇了不下十次莫名的追杀。   一开始只是阿离一条蛇的报复,然后多了镇长派出的打手,接着烤肉店猪老板,后院生肉加工厂牛老大,温馨宾馆老班变色龙,甚至包子铺老板蜜獾梁,都加入进了追杀者的阵营。   如果说这些人对钱尔白和夏昶典的敌视是因为两人知道了镇中所谓的巨蟒神化身传说的真相,威胁到了他们的利益,这还勉强站得住脚;但当两人被逼进奇幻森林,林中的异兽竟然也毫无征兆地齐齐围攻起二人来,这就非常不符合常理了。   任何生物都是趋利而避害的,尤其野生动物,在食物充足,生命未受威胁时,绝不会轻易主动招惹其他同等级,甚至更高一级的猎食者,更别说还是在钱尔白和夏昶典手中都持有武器的情况下了。   内有猛兽,外有追兵,两人深切感受到了大魔王及游戏世界对他俩极富针对性的恶意。   先是被分配到标号为“1”的徽章,然后是进入游戏的第一天晚上就遭遇到了小boss蛇怪的袭击,虽然两人幸运地从蛇口存活,并还一转攻势问出了葭莩镇中的陈年密辛,但这丝毫不能抵消游戏世界施加在他二人身上的“特别关照”。   若说蛇怪杀人的顺序是随机的,与徽章上的数字无关,钱尔白两人是怎么也不会信的。当天晚上,他们只是从巷口路过,无意中与之有过一次短暂的对视,这便引起了对方的杀心,这种巧合存在的可能比大晴天被雷劈高不了多少。与其说是命运的安排,不如说是大魔王提前设定好的安排。   至于游戏过关之后的附加关卡,这就更是明目张胆的刁难了。在这一关里,大魔王已经丝毫不加掩饰地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十天之期更像是一次最后通牒,它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游戏中的钱尔白,看着他在血雨腥风中挣扎求生,等着他崩溃,求饶,臣服,然后心甘情愿地归入它的阵营。   在此之前,钱尔白还恪守着自己身为医务工作者的职责,出于对生命的尊重和珍惜,他不愿对对方动手,大多时候只是避其锋芒或者威吓对方使其知难而退。但是他的忍让却给了对方一种软弱可欺的错觉,于是越发变本加厉,甚至一些完全不知道内情的民众也被镇长及其爪牙三言两语煽动起来,一同加入进了这项运动中。   钱尔白终于不再退让了,他和夏昶典对视一眼,然后拿起了手里的武器。   这场搏斗并没有持续很久,能够被煽动拉拢进入镇长的追杀者阵营的民众除了一小部分死忠派之外,绝大多数都是浑水摸鱼,借着混乱之际发泄自己的恶念的乌合之众。当势如破竹时他们是冲在最前的马前卒,而当遭遇挫折时,他们又是最容易被击溃的一盘散沙。   当钱尔白和夏昶典两人开始反抗时,他们迟疑了,接着便心生退意,只肯划水不肯出力,但还混迹在队伍之中,且等着自己这边取得优势便再冲回来“痛打落水狗”。   钱尔白二人自然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夏昶典早些时候在阿离身上试练了很久,此时电起其他怪们来丝毫没有心理负担,往往一棍下去,便有一大片怪毛发焦糊,浑身抽搐,倒地不起。   钱尔白的手中则握着一把一掌长的匕首——那是从一次追杀他们的黑猩猩打手手中抢夺过来的——在怪群中飞快地游走,怪们只觉眼前白影一闪,肩膀手臂或者大腿上便多了几道血口子。这些伤口不深,但却能够延缓他们的行动。这是钱尔白身为将军的那一世所拥有的近身搏杀技能。   这是身为医生的龙刃所不具备的能力,钱尔白此时用出来,其实也是希望能够引起世界意识的注意,不是大魔王这个鬼怪世界的意识,而是外界现实世界的主意识。   在幼稚园时卢六六被大魔王掐断了与总部的联系,这是一个很危险的讯号,这意味着他们的退路也被堵死了,再不能随心所欲的选择离开或者留下,只能被动地参加大魔王的游戏,生死存亡都在大魔王一念之间。   钱尔白只能寄希望于现实世界能够接收到他所扮演的角色ooc的信号,然后将他们与总部之间的联系强制恢复。   不过可惜的是,直到两人将一众鬼怪打得不敢上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二人安然离开了包围圈,世界意识都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对于这个结果钱尔白也有所准备,失望肯定是有的,但是也并不算毫无收获,至少他知道了,在这里,在游戏世界中,他可以不用完全扮演龙刃,他所拥有的全部技能,统统都可以施展出来,而不会受到世界规则的制约。这多少给了他一些安慰,毕竟两人未来几天可能要一直生活在风餐露宿的逃亡之中了,将军的自保之力和厨神的水磨工夫正好排的上用场。   两人虽然反抗了,但是依旧手下留情,只是让对方暂时失去行动能力,并没有伤及其性命。民众们怕了退缩了,可意志受大魔王直接操控的背后主谋们,如镇长山羊林,蛇怪阿离之流,依旧还对钱尔白两人穷追不舍。   山羊林手下竟然还养着一支近百之数的黑猩猩保镖队,名为保全公司,实则与打手无异,他们听从雇主的命令,化身杀手,前仆后继地追杀着钱尔白和夏昶典。   钱尔白虽然曾经也是万人敌,刀下亡魂无数,但是这个世界他并不愿意以龙刃的身份背上杀孽,龙刃的手是用来拿手术刀治病救人的,而不是杀人,或杀怪。毕竟就目前来看,他们与这些近乎疯狂的鬼怪们在机体结构上还属于同一种生物。   于是,钱尔白和夏昶典只能且战且退,最终一直退进了奇幻森林。   黑猩猩们本打算乘胜追击,镇长却拦住了他们,说林中多得是凶兽猛禽,这二怪进入林中就是自寻死路。然后只在森林的入口设置了岗哨把守,便带着众怪离开了。   而另一边,钱尔白和夏昶典两人刚一进入林中便遇到了群狼环伺的困境,彼时他们并没有认出来拦着他们去路的这些奇形怪状是什么东西,直到为首的一只发出一声狼嚎,二人才知道,原来,鬼怪世界里的狼竟然是一堆长着厚厚长毛的三棱锥物。   狼群的战斗力远不是外间的鬼怪可比,何况这些狼仿佛失了理智,一心一意地要把钱尔白两人咬死在这里,钱尔白也不再留手,匕首挥动如风,直奔体型最大的头狼。   夏昶典的权杖方才放电过多,虽然经过第三次升级,3.0版本的电击器已经变成太阳能充电的了,随充随用,但是战斗太过频繁,电击器有些入不敷出了,此时放出的电量明显不足,精准打击的话一次还能将一匹狼电晕,若是使用群攻技能,一棒子下去,野狼们也只是短暂麻痹,很快便恢复过来,重新投入战斗。   于是夏昶典只能着重使用桃木剑的“打狗棍”功能,找准了三棱锥的中点,狠狠打下去。俗话说狼是铜头铁骨豆腐腰,虽然它们在这个世界变成了长毛的三棱锥,但这一弱点应该也不会有太多改动。   果然,在打狗棍即将沾到狼腰上时,它下意识扭动着身子护住了腰部,转而将铁脑壳凑到了夏昶典的棒子下,“铛铛”两声脆响,反作用力顺着打狗棍传回到夏昶典手上,震得他手臂不由得发麻。他甩甩手,重新挥动棒子,这次瞄准了它的腰部,迅速地砸了下去。   “哗啦”一声,三棱锥从中间应声碎裂,白花花的东西洒落一地,狼发出一声呜咽,随即便断了气。夏昶典看着地上的豆腐渣样的东西,忍不住吐槽道:“这世界也太真实了吧,这狼还真是铜头铁骨豆腐腰。”   那边钱尔白和头狼的战斗还在继续。   头狼经验丰富,动作矫健,它与钱尔白几番周旋,敏捷地躲过钱尔白刺向它眼睛的匕首,又躲过扫向它腰部的鞭腿,但最终不敌,还是被钱尔白一刀刺入喉咙,鲜血飚飞,一命呜呼。   头狼一死,其余野狼便散了心思,看看地上一动不动的两个小伙伴,再看看凶神恶煞的两只两脚怪,有点脑子的狼群二把手嚎叫一声,带着残兵败将们夹着尾巴撤退了。   直到狼群走远了,钱尔白两人才松了口气,他们聚到一起,检查各自的伤势。   钱尔白虎口处被磨破了,战斗中肾上腺素飙升,并未感觉到疼痛,此时冷静下来,却觉钻心刺骨。   龙刃毕竟只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外科医生,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最多只从他的病人口中听来过,平日里工作忙,连健身的时间都没有,手掌柔嫩得只有中指第一关节处留一层薄茧,还是读书写字时候趣÷阁杆子磨出来的,哪里承受得住连续的搏斗。   钱尔白皱了皱眉,将匕首换到左手中,轻轻扇动着右手,汲取凉风以减轻火烧般的疼痛。他们没有药物,也没有绷带,身上的衣服已经穿了三天了,看似干净实则已经被污染了,仿照影视剧中撕衣包扎只会让伤口感染化脓,令病情加重,倒不如这样敞着伤口,倒还更干净些。   夏昶典将桃木剑3.0拄在地上,急促地喘着气,他的手臂酸痛无力,不由自主地颤抖不停。钱尔白给他捏了捏小臂肌肉,帮助他放松,见他只是用力过度,身上并没有其他伤口,这才放心下来。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便沿着林间的小路继续往里走。卢六六检测到林子深处有生命的迹象,不是那些野生动物,而是鬼怪一类的生物。钱尔白直觉这里还藏着镇长的另一个秘密。   路上两人又遇到了几波拦路的野兽,雷厉风行地杀掉一批,震慑一批,吓退一批,两人终于走到了林子中心。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颗中央有个树洞的参天大树。两人决定暂时在此地休息一晚,明天再接着赶路。   天色已晚,林中忽地热闹了起来,树干,树叶,花蕊,蘑菇,全都像小灯一样亮了起来,更有发光的萤虫与彩蝶在丛林间翻飞,周遭之梦幻,仿若童话世界。   钱尔白和夏昶典肚子有些饿了,看着草丛中浑身闪光的兔子眼前便是一亮。   稍费了点功夫,两人终于抓到两只兔子,一大一小,都一样的肥。夏昶典双手合十道了声抱歉,然后看着钱尔白刷刷两刀给了兔子们一个痛快。   钱尔白身上还带着那枚彩蛋环节里带出来的打火机,此时正好用来生火烤兔子,两人已经两天没有正经吃口饭了,虽然没有任何佐料,光闻着这油脂滴进火堆里爆发出的香味都忍不住咽口水。   两只兔子烤得金黄油香,不腻不柴,入口便是满满的能量,夏昶典埋头苦吃,只顾得上朝他哥比个大拇指。   钱尔白看他吃得狼吞虎咽,不由失笑,这兔子肉虽然鲜嫩,但是毕竟没有经过调味,吃在嘴里味道也说不上多好,不过是因为饿极了,才觉得是美味。   他看着周围五彩斑斓的奇花异草,心想着:“明天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够找到一些调味料,尤其是盐。”盐是维持生命活动的最重要的物质,机体缺少盐,就会精力不济,全身乏力,再这样处处危机的丛林里,状态不佳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如果实在找不到的话,那就只能通过饮用动物的生血来代替了。想着那种味道,钱尔白不由皱起了眉,心道:希望能够找到吧。   吃过了饭,两人进到树洞里休息,林间夜里只怕会有危险,于是便约定轮番守夜。钱尔白让夏昶典先睡,等两个小时后再换钱尔白休息。   夏昶典再三要求钱尔白到时间之后一定要把他唤醒,见钱尔白点头答应,这才放心地靠着树干闭上了眼。   此时两个小时已经过去了,钱尔白并没有叫醒夏昶典的意思。这些日子的奔逃,夏昶典已经精疲力竭了,他整个人精神高度紧张,几乎是时刻处在崩溃的边缘,再这样下去的话怕是会有危险。还是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钱尔白看着熟睡中的夏昶典,轻声叹了口气,默默将他身上的外套替他拉高了些,然后轻轻挪到洞口,挡住了吹进来的夜风。 第115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天亮了。   阳光穿过珠帘般的树汁雨幕, 照进树洞,照在夏昶典的脸上。   饱睡了四个小时,精力有所恢复, 夏昶典缓缓睁开眼睛,眨了眨, 目光由茫然逐渐聚焦,靠坐在他对面正在闭目养神的钱尔白映入了他的眼帘。   钱尔白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衬衫,纽扣系到了第一颗, 领口高束,侧面完美贴合颈线, 顶端轻抵喉结, 肩线平直板正, 胸部的布料微透, 隐约可见工字型的内衬与下方饱满紧实的胸肌。连日的奔波劳累使得他的面庞更显苍白, 眼窝微陷,睫毛纤长, 投映在眼下, 更显得眼周阴影浓重。他的唇瓣极薄,色又极淡, 只在闭合处藏着一线血色, 若不是胸膛还在随着呼吸而起伏,夏昶典几乎要以为他真得变成了吸血鬼。   夏昶典轻声跪坐起来,朝着钱尔白爬了过去。   钱尔白可能是真的太累了,也可能是光明给与了他短暂的安全感, 本来只是想要闭上眼睛缓解一下眼睛的干涩,竟然就这样睡了过去,就连夏昶典醒过来,并爬到了他身边,他都没有感觉到。   夏昶典看着他哥即使在睡梦中仍紧紧拧起的眉头,不由感到心疼,他轻轻地摸了摸钱尔白下巴上刺手的青色胡茬,然后将自己身上的外套盖到了钱尔白身上。   钱尔白蓦地惊醒,血红的眼中顿时射出两道寒光,手里的匕首也下意识地握得更紧。在看清面前的人是夏昶典之后,他立时卸去防备,对着夏昶典露出了一个笑容,他将人抱进怀里,道:“早啊。”   夏昶典笑着回应:“早,哥。”他将下巴搁在钱尔白肩上,两人静静地抱着。   半晌,夏昶典仰起头来,拿下巴蹭了蹭钱尔白的脸,“唰唰唰!”夏昶典笑起来,道:“扎不扎?喜欢我的男人味吗?”   钱尔白低下头在他脖颈间嗅了嗅,假作嫌弃地推开他道:“男人味?四天不洗澡的味道吗?”   夏昶典哼哼道:“哪有四天,也就两天吧!”他拉开衣领闻了闻,小声嘀咕着,“不臭吧,哪有味道啊?”   钱尔白失笑,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站起身来道:“我们该继续出发了,先出去找点东西吃。”他将匕首插在了腰间的刀鞘里,然后穿上外套,来到洞口。   树洞离地三四米,洞口狭窄,只能允许两人以坐着或者趴着的姿势从边沿滑下去,钱尔白先爬了下去,然后是夏昶典。   看着那把在空中晃来晃去的红棕色大尾巴,钱尔白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夏昶典吓了一跳,手一松,整个人便掉了下来,直直地摔进了钱尔白的怀里。   “哥你干嘛呀!”夏昶典不满地瞪钱尔白,一脚踩空的感觉令他心惊肉跳,早上刚醒来时候的那番心疼与歉疚全被他哥接二连三的恶作剧给冲淡了。他不由叹了口气,道:“哥你不用这样的,我说了我想要保护你,你不能总把我当小孩子哄。说好了一人守半宿的。你心疼我,我也舍不得你一个人受累啊。”他看向钱尔白,认真道,“下次一定要叫醒我。”   钱尔白眼神温柔,微笑点头道:“下次一定。”   夏昶典一噎,盯着他哥的眼睛,狐疑道:“哥你是不是背着我申请了什么奇怪的账号?”   钱尔白不答,给夏昶典拍了拍身上的木屑。   头顶树梢上传来两声鸟鸣,钱尔白抬头寻了寻位置,然后弯腰捡起地上的两枚石子,道:“今天就吃烤鸽子吧。”他将夏昶典向后推了推,然后微一瞄准,两枚石子子.弹一般激射而出,接着便是“咕咕”两声惨叫,两只肥硕的鸽子掉在了地上。   夏昶典惊呆了。   钱尔白一直以来的外在都是一副与人为善和蔼可亲的老干部形象,虽然最近的逃亡生活在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他的认知,但他也只以为那是因为生死危机才激发出来的潜能,就像他一样,一个根正苗红的新时代好青年被逼到绝境,电起妖魔鬼怪来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而此时看到眼前这一幕,他才真的震惊了,没想到他哥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飞石打鸟,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内力?   他看着他哥淡定地捡起地上的两只鸟,干脆利落地拧断脖子,然后提着走到河边,开膛破肚,拔毛扒皮,不由咽了咽口水。心想,他哥早以前肯定当过大侠。不知道他以后有没有机会,跟着他哥一起到古武世界走一遭啊?   钱尔白削了几根细竹签,将处理好的鸽子肉串在签子上,走回到夏昶典身边。他的手里还抓着几颗圆形种子,黑褐色的种子干硬易碎,捏碎后散发出一股辛香,像是现实世界里的黑胡椒,而绿色的则有一股蒜香味,架在火上一烤,香味愈发浓郁。闻着这香味,再看着在火舌舔舐下越发肥美酥脆的鸽子,就连等待都变成了一种享受。   有了调味料的烤肉比起昨天晚上的原味烤兔更上了一个台阶,夏昶典大口嚼着鸽子肉,感叹道:“哥你真是太厉害了,这么简陋的条件都能做出这么好吃的烤肉,哥你是神仙吗?”   钱尔白将收集到的几种调料装进卢六六的小口袋里,然后对着夏昶典微微一笑,道:“熟能生巧罢了,再者,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   夏昶典:“……”你果然是背着我申了某个站的号。他不由得想起他哥刚才的那句“下次一定”,心中一紧,嘱咐741道:“今天晚上到点之后一定要记得叫醒我。我哥靠不住,我全指望你了。”   741重重点头应下,神情严肃。   吃过了饭,二人沿着卢六六探来的路向林子更深处走去,路边的景物逐渐趋于魔幻。如果说之前的风景是安徒生描绘给儿童的梦境,那么此刻眼前所见便是格林兄弟竭力呈现给成人的怪诞现实。   越向里走,林子的主色调便越深沉。草叶不再柔软,而是变成了锯齿形,流动着金属般冷硬的光泽。花朵也不是平常那般鲜艳,色彩暗淡,轮廓粗糙,像一幅褪了色的油画。树干漆黑,枝杈光秃,张牙舞爪的样子像是一只只被风冻住的幽灵,它们伸着自己干枯的手臂,仿佛在竭力阻挠着来人再向前探寻的脚步。   钱尔白和夏昶典互相看了眼,不约而同拿出了各自的武器,齐齐踏入了幽深的黑白世界。   脚下的草叶锋利如刀,夏昶典不小心从叶片边缘蹭过,裤脚便被割开一条口子,好在裤子宽松,并未划破皮肤。钱尔白叮嘱夏昶典小心点,然后走到了前方开路,示意夏昶典跟在他的身后,踩着他的脚印走。   他砍断了一根幽灵树的枝,当作探路杖,将拦路的杂草砍断、压倒或拨到一边。草叶生在植株上时如钢锯一般可吹毛断发,而当它被折断后便又重新变回一片普通的叶子,踩在脚下甚至连一丝存在感都无。   走了近一个小时,视野里突然一空,总是阻拦着他们的去路的幽灵树林蓦地中断,一片平地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这平地上长满了茂密且高壮的紫草,将一座红顶的房子不甚严实地藏匿于其中,风一吹过,便隐约显出那房子黑色的墙与窗来。   在这样的黑暗森林里突然出现这样一座孤零零的小房子,很难不让人想到童话故事里那些恶魔的巢穴。眼前这房子虽然不是哥特风格的古堡,但将房子建在这样诡异的地方本身就透露着邪恶,而它与周围环境十分违和的形象,又更是增添了几分怪异感。   卢六六探测到这小房子里传出了非常强烈的生命波动,但无论是漆黑一片的窗口,还是屋前屋后几乎与屋同高的野草,钱尔白都看不出任何生命活动过的迹象。   这时,有两只怪从房子后面的林子里走了出来,他们的手中拎着两只口袋,一前一后地绕过房子,来到了窗户旁边。   其中一个由窗口向里望了望,然后抬手敲了敲窗子,另一只则警惕地看着四周。   钱尔白忙拉着夏昶典藏身到了幽灵树后。   很快,窗户朝内打开了,一只触手从窗口伸了出来,接过了他们手中的口袋,然后飞快地缩了回去,并关上了窗户。两只怪再次四下张望了一番,然后转身沿着原路离开。   待两只怪彻底走远了,钱尔白两人才从树后出来,钻进紫草丛中,悄悄地朝着小房子摸了过去。   紫草有些类似于现实世界中的紫竹,茎秆光滑纤韧,叶片柔软无刺,从身边拂过时只觉一阵清凉,而无丝毫不适。这倒是为钱尔白二人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穿过紫竹林,来到房子跟前,两人才发现,这小房子其实并不小,除了没有门之外与正常人家的住房没有什么不同。   二人蹲在墙根底,屏息听着屋内的动静。但不知是墙壁的隔音效果太好了,还是墙后的确空无一怪,两人等了半天,也只听到了一片安静,仿佛刚才看到的开窗接过东西的那条触手只是他们的错觉。   钱尔白想了想,让夏昶典准备好电击器,然后站起来学着刚才那两只怪的动作敲了敲窗户。夏昶典握紧了桃木剑3.0,紧张地盯着窗口。   “笃笃笃——”见屋内没有回应,钱尔白又敲了一次,这次多用了些力气,听起来就像是等得不耐烦了似的。   屋内终于传来了回应,“不是刚送过饭么,又要干什么?”那声音像是一把海草缠住船底的发动机,又像是在强行转动两枚生锈的齿轮,沙哑难听,叫人浑身不适。   钱尔白没有说话,低着头站着。   那怪终于走到了窗边,一把将窗户打开,一条硕大的触手伸了出来,道:“还有什么,拿来吧?”   夏昶典猛地将电击器的尖端戳到了那条触手上,惨叫声伴着皮肉被烤焦的滋滋声一同响起,一条触手随即掉在了地上,那怪物竟然要自断一腿以求逃跑。   钱尔白连忙将匕首插进窗缝中,挡住对方关窗的动作,怪物见关窗行不通,果断放弃了抵抗,飞也似地逃开了。   钱尔白推开窗户,攀着窗框爬了进去,屋内一片漆黑,隐约可见几个人形的轮廓,但却听不到任何其余的心跳呼吸。这时,夏昶典也爬了进来,他拧开强光手电,这屋子的全貌便展现在了二人面前。   这像是一间废弃的制衣厂,那些人形轮廓则是用以展示服装的人台。   屋内摆放着三只工作台,桌上堆着各种颜色的布料和线团,还有一些衣服的半成品。成盒成袋的纽扣珍珠等装饰品散落在房间的各个角落,上面都落满了厚厚的灰尘,失去了原有的光泽。   夏昶典举着灯四处查看着,方才那怪物为求生自断一腿,地上应该留有血迹或其他痕迹。果然,在地面无数道杂乱的游动痕迹中,有一条泛着水光,一路延伸到了墙边被白布蒙盖住的杂货处。   两人悄悄地走了过去,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钱尔白一把将白布揭了下来,瞬间灰土四散。但白布下并没有怪物的踪迹,白布罩着的,只是一排排已经做好的成衣。   夏昶典将灯换到左手,翻看着这些不知什么时候做出来的衣服,越看越觉得奇怪。   他摸了摸衣服的布料,只觉手下的感觉粗糙僵硬,像是上了一层厚厚的浆,一点都没有布料柔软舒适的感觉。   他提起一件衣服来抖了抖,这衣服竟然轻飘飘的像纸一样,甚至还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声音。夏昶典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赶紧放下手里的衣服,退到他哥身边,小声道:“哥,这该不会是拿纸做的衣服吧?”   钱尔白看看那几具等身高的人台,又看看这些纸糊似的衣服,神情凝重。这不仅是纸做的衣服,而且还是以真实人类身材为标准设计的版型。他想到了葭莩镇里人面蛇身的幼年巨蟒神的传说,直觉这间废弃工厂和这些衣服,都与这个传说脱不开关系。   夏昶典打了个冷战,道:“神灵崇拜?那给神做纸糊的衣服是不是有些太不够敬重了啊?”在他的印象里,纸糊的衣服都是烧给死去的人的。   钱尔白没有说话,他看到靠着墙的最后一排成衣架微微有些歪斜,于是便走了过去。   原来是衣架一只脚下方的地板没有落实,比起周围的其他地板高出了一截。而这副衣架上的衣服包括挂钩都是连接在横杆上的,不管怎么晃动都不会掉下来。而在衣架的另一只脚上连着一只滑轮,嵌在下方的地板中央的一条窄窄的滑道之中。很明显,这是一个密道机关。   钱尔白拉动衣架,使其沿着滑道滑行,衣架的另一只脚上连着下方的地板,随着推进一同缓缓地抬升了起来。滑道行至尽头,一个半米见方的密道入口便呈现在二人面前。   借着灯的照明,钱尔白和夏昶典在通道入口附近的地面与地板内侧,都发现了那种反光的透明粘液。那只怪物正是逃入了这地下密室之中。   卢六六感觉到了更加强烈的生命波动,比在外面感受到的更强,在这地底下,应该还藏着更多的生物。   钱尔白看了看夏昶典,然后率先进入了通道。   作者有话要说:  冲鸭!我要加快进度,我的下一个副本已经迫不及待了呀。 第116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通道里又黑又冷, 夏昶典的权杖电量不足,只能勉强照亮两人身边的一小片区域,更衬托得其余光线无法企及的地方黑暗渗人。   通道并不算长, 两人不过走了两分钟便走到了尽头,一扇双开的木门出现在两人面前。   门把手上挂着两条铁链, 一把硕大的黄铜锁头掉在地上,锁眼里还插着一枚钥匙。门没有关严实,门后的嘈杂顺着门缝传了出来, 之前听到过的那个生锈的齿轮般的声音正在一叠声地催促着:“动作快点,赶紧把东西搬走!”   钱尔白将铁链和铜锁一起取了下来拿在手里, 然后一把推开了门。   门后的空间之大, 竟然给了钱尔白两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但屋子里匆忙奔走的小怪儿们的模样却让他俩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些身材矮小的怪们俱都生着一条蛇尾巴!   听到大门被推开的响动, 怪们动作一顿, 齐齐转回头来。那只断掉了一只触手的怪物也在其中。   之前光线太暗, 加上这怪跑得太快,两人谁都没有看清这只怪的本来面目, 还以为是一只章鱼, 没想到却是只长了八条尾巴的壁虎——不过他现在只有七条尾巴了,其中一条已经在他遭受电击的时候就被弃车保帅地扔给钱尔白两人了。   这壁虎的四条腿十分短小, 相对的, 那些尾巴却十分粗壮,分散在他四周,取代四肢的作用,支撑着他行动, 甚至能像许多巨型头足纲动物一样,用尾巴模拟出触手的功能。   壁虎看到钱尔白两人,不由得剧烈颤抖了起来,他慌乱地左右看着,然后一把抓起一个牛头蛇尾的小怪挡在身前,他喊道:“不许过来,退后!”见钱尔白没有退后的意思,他又将小怪横过来,两条尾巴一左一右,分别卷在了小怪的脖子和脚腕上,仿佛他们再向前进一步,他便要将手中的小怪撕成两半。   被举在空中的牛头小怪不敢挣扎,只能惨白着脸,一动不动。他的身体因恐惧而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但是他的眼神里却没有一丝求生的渴望,仿佛是失去了神志,对当前的情形与可能产生的结果毫无概念。   原本还捧着布匹瓦罐乖乖搬家的小怪们见状纷纷扔了手里的东西,远远地离开壁虎怪,靠在墙角抱作一团瑟瑟发抖起来。   钱尔白觉得有些可笑。   当前的形势分明是敌众我寡,若是对方一起冲上来围攻他们,未必不能将他们拒之门外,蚂蚁多了还能咬死象呢,何况他二人自觉并不是多么厉害的角色,虽然手持武器,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只用人海战术便能够令他们自顾不暇。   然而壁虎怪丝毫没有这点觉悟,除却智商这一主观因素之外,钱尔白只能想到一个原因——这些小怪和他不是一条心,甚至,很有可能处在长期被他压迫剥削欺辱霸凌的对立面阵营。   从那些小怪们虽然害怕到战栗,但脸上却并没有意外的神情便能猜出,壁虎怪这么做不是头一次了,甚至平日里很可能以此取乐。   而这样一个在他眼中毫无尊严,任他揉圆搓扁的小怪此刻却能被他当做“人质”来威胁钱尔白,这只能说明,因为某些更深层的原因,他潜意识里认为这些小怪的性命是不可有损的。而给他下达这一命令,让他产生这样想法的那个怪,必定是位高权重,足以令镇中所有怪们都畏惧或敬仰,以至于不敢或不愿违背或反对其意愿的那一位。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钱尔白决定诈壁虎怪一下。   他冷笑一声,漫不经心地看向那壁虎怪,道:“你是在拿你的手下来威胁我们吗?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我们会在乎你和你手下的性命?”   他说着,便朝着壁虎怪的方向又走了一步,但他手中的刀却被他夹在了指尖,腕子弓着,小臂绷着力,随时可以将匕首甩出逼对方松手。   壁虎怪果然不敢真的伤到手中小怪的性命,在钱尔白的逼迫下,他连连后退,直到退无可退才大吼道:“不要再过来了,不然我真的会杀了他!这里的小怪们可都是镇长的私产,你逼死了他们,就不怕镇长问你的罪?!”   钱尔白心中点头,果然又是与镇长有关。   他面上却做出一派满不在乎的样子,继续朝着壁虎怪走了过去。“你说他们是镇长的私产难道他们就是了吗?在这里我可没见到一点儿跟镇长有关系的东西。”他话音一转,道,“就算是,又能怎么样呢?这里除了你,还有谁会知道我们来过呢?他们吗?”钱尔白隔空点了点那些抱头发抖的小怪们,哂笑道,“他们恐怕连这间密室的门都没出去过吧,又有什么本事去向镇长告密呢?”   他走得很慢,且每一步的下落都相隔不同的时间,让怪捉摸不透他一下一步的动向。   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制造更大的压迫感,令施害者对自己的行为产生怀疑与动摇,因为越是在关系生死存亡的时刻,未知与等待越能折磨人,操作得当往往能够一举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使其放下屠刀迷途知返;另一方面也是担心逼迫得太紧真的将对方逼上绝路,失去理智伤害到小怪,放慢脚步可以给对方一个缓冲的间期,令他稍稍恢复冷静,然后拿出更多有利的筹码来保命。   壁虎怪果然上套,他见钱尔白丝毫没拿他的威胁当回事,生怕对方像话里说的那样来个杀怪灭口,连忙道:“这当然是镇长的财产,他们身上都流着神灵的血液,是镇长花了大价钱才培育出来的神的后裔!而且,你你你,你不能杀我!我是巨蟒神的仆从,我的身上有神灵赐予的神力!我可以无限再生,你是杀不死我的!就算被切成碎末,我也能恢复原状,我凭着一口气也要去向镇长揭露你的罪行。损坏了镇长的私有财产,破坏了镇长的实验计划,还迫害神的仆从,罪大恶极,你就等着面临全镇的追杀和神灵的惩罚吧!”   “哦?”钱尔白眸光一闪,十分感兴趣地看着壁虎怪,挑了挑眉,道:“听起来很厉害啊,剁成肉末都能再生,那么绞成肉泥呢?煮成肉汤呢?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我现在真的很想试试看,你再生的极限在哪里呢?”   他示意夏昶典把门锁上,然后加快步伐朝着壁虎怪逼了过去。他的脸上带着邪恶的笑,仿佛一个杀怪如麻的连环凶手。   壁虎怪被吓坏了,他只不过是一个看守这些废弃试验品的小喽啰,唯一的能力就是肢体再生,却也是基因中自带的壁虎血统的天赋技能。什么“无限再生”,什么“切成碎末都能活”,不过是现编出来的牛皮话,想要吓退对方,哪成想这次遇到的竟然是一个连镇长和巨蟒神都不怕的疯子!而这个疯子竟然还想拿他做实验,要把他剁成泥熬成汤!   面对着钱尔白的步步紧逼,对面的大门又被夏昶典锁上,壁虎怪愈发紧张,他下意识地看向房间的某个角落,那里藏着一个隐秘的出口。他不停的吞咽着口水,在心中盘算着主动出击跟钱尔白两人殊死搏斗最终取得胜利与转移敌怪注意力从而趁机从暗门逃跑这两者之间哪个可行性更大。最终他选择了后者。   他将手里的小怪朝着钱尔白猛地扔了过去,然后飞快地朝着暗门冲了过去,一路又连续卷起四五只小怪砸向钱尔白,企图阻拦住他追击的步伐。   钱尔白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小怪们摔在地上,只能挨个接住了,这样一来,他的速度确实不去壁虎怪快,眼看着壁虎怪要跑到门边了,钱尔白用力甩出匕首,将壁虎怪的一条尾巴钉在地上。壁虎怪发出一声刺耳的嚎叫,浑身抽搐一阵,然后扭动着挣断了那条尾巴,继续跑到了门边。   但是门开启需要钥匙,慌乱中他手抖个不停,怎么也没办法将钥匙插.进锁眼里,听着身后钱尔白追过来的声音,他吓得肝胆欲裂,手一滑,钥匙便掉在了地上,并且蹦哒了两下正巧落在钱尔白面前。   “完了!吾命休矣!”壁虎怪转过身来,后背紧贴着门板,看着钱尔白弯腰捡起那枚钥匙,然后淡淡地看过来,他的冷汗“唰”地流了下来。   夏昶典也跟了上来,站在钱尔白身边,将权杖调成电击模式。虽然电量不足,不能一次性将怪电晕过去,但是多次低伏地放电,让对方感觉到痛苦还是能够做到的。   壁虎怪放弃了挣扎,但他并不想死,也不想被切片,于是连忙求饶道:“英雄别杀我。我刚才说的都是吹牛的屁话,我就是个壁虎怪和章鱼怪的混血,只不过多了几条尾巴而已,根本没有什么无限再生的能力,求求你们不要真的把我剁成肉末啊!”   钱尔白感到有些讽刺,脸变得这么快,可真是他所信奉的神灵最忠实的仆从啊!不过对方这样识时务,也省了钱尔白再花功夫严刑拷问。   于是,他点了点头,道:“要我们放过你,也不是不可以。我对你说的镇长的实验非常感兴趣,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意愿给我们好好讲一讲呢?”   壁虎怪浑身抖动着,结结巴巴地开口:“这件事,还得从三十年前讲起,那时的镇长还只是一个普通的政务助理……”   钱尔白将匕首从地上拔起来,甩了甩上面沾着的粘液,不耐烦地道:“讲重点!”   壁虎怪又是一抖,慌忙点头,将三十年秘辛化繁为简,迅速说来。   镇长山羊林想要获取神力的念头由来已久,他是一个怪体实验的狂热爱好者,同时还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的极端推崇者。   但是他自身只是一只弱小的羊怪,若是有朝一日真的实行丛林法则,以他的能力,只能永远呆在食物链的最底端。为了改变这一境况,他做了无数尝试,但都没有取得立竿见影的效果。   某一天,他无意中得到了一本古籍,上面记述了巨蟒神是由杂交得来的最强混血,于是,他灵机一动,想到了换血。   他找了几个和他志同道合的兄弟和他一起,分别是犀牛怪牛老大,现在的保镖公司老板黑猩猩怪,还有一只蜜獾怪,也就是现在的包子铺老板,然后便开始了他的实验。   实验开始之初他们是想在镇子里招募志愿者的,但是老镇长觉得这种实验太不怪性化了,是不道德的。于是叫停了实验,并勒令山羊林他们打消念头。   山羊林自然不肯放弃,于是实验便被转入了奇幻森林的地下,镇民们不能参与,那他们就用外地怪来做志愿者。于是,他们用各种办法将外地怪吸引到镇子里来,条件优渥的工作招聘广告,旅游宣传单,甚至使出了美怪计等等,然后又设计挑选独身的,家境贫寒的,胆小怕事的外地怪们,让他们背负巨额债款,只能一辈子打工还债。   外地怪们感受到绝望之后,这些托们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将这个实验室介绍给他们,说“只要到这个地方工作十年,就可以赚够还债的钱,甚至还能攒下一趣÷阁不小的身家带回家,只是有一点要求,你自己的身份信息必须严格保密,决不能让别的人知道”。   那些山穷水尽的外地怪们一听有这好事,当然同意了,至于那条奇怪的要求,他们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要有钱就行,别的都不重要。   于是他们便就这样被送进了奇幻森林地下的实验室里,成为了“志愿者”。   而这些所谓的实验,确实将不同种类的怪进行杂交,然后选取与巨蟒神最相近的后代继续繁殖提纯。   因为在镇长眼中,外貌越接近巨蟒神,血统就越纯正,能力也就越强。   阿离也就是这样诞生的。他的母体是鬼与蛇怪混血,蛇鬼,而他的父体同时也是他生物学上的外祖父,那只蛇怪,终于。杂交出来了一个可以在人脸蛇尾和全身蛇化之间转化的怪物。   这项实验一直没有停止,尽管阿离算是比较成功的一个试验品,但是他并不完美,他的蛇体狂化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而且每月还有次数限制。再加上镇长一直在服用阿离的血液制成的保健品,这导致阿离的能量流失更多,而镇长也明显感觉到阿离血液能够提供的能量越来越少了,他迫切需要下一个阿离出现。才能稳固住他往后的地位。   这也是为什么外地怪一直在失踪却从不见镇长派怪寻找的原因。   这件事,只有很少的人知道。镇子里的居民们都被蒙在鼓里。   壁虎怪的父亲是犀牛怪的表弟,也是鱼女怪结合生下了他,但章鱼怪也因为难产大出血而死亡。他的父亲退出了实验,却把他扔在了实验室里,一个研究员把他带大,然后告诉了他这些事,因为他没有天赋成为研究员,于是便被分配到这边的祭祀工厂里看管这些实验失败的产品——也就是这满屋子长着蛇尾巴的小怪们。   实验室那边会每天两顿地过来送饭,小怪们不能离开地下工厂,而壁虎怪也不能随意走动,他的职责就是监督这些小怪们制作向巨蟒神祈求庇佑的纸衣,因为镇长找到的那本古书上说,纸衣可以通灵,在制造新生命时将纸衣焚烧,然后向巨蟒神虔诚祷告,获得的后代血脉会更纯正。   听完了故事,钱尔白心情复杂,只因为一个荒谬的执念,就能够将无数怪的性命视若无物,更可笑的是,竟然会有那么多怪趋之若鹜?   夏昶典皱起眉,问道:“你们难道没有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吗?”为了造“神”,父女乱.伦的事都出来了,虽然鬼怪们有一部分动物的形象与本能,但是既然是智慧生物,最起码的礼义廉耻应该懂吧?他是在是理解不能。   壁虎怪一脸茫然,“什么是义务教育?”   “你们难道没有上过学?”夏昶典感到不可思议。   壁虎怪摇头,满不在乎道:“镇长说了,通过学习地位是弱者逆天改命的幻想,只有从根本,基因上成为强者,才能无所畏惧。”   夏昶典气了个倒仰,骂道:“你们镇长就是个猪脑子的神经病!”   壁虎怪张了张嘴,想说镇长明明是羊,怎么会长猪脑子呢,但被钱尔白瞪了一眼,果断闭嘴了。   夏昶典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看着满屋子鹌鹑似的抖个不停的小怪们,满肚子火无处发泄。   这时,不知什么地方响起了一阵铃声,铃声过后,一个声音传了出来:“毕虎,有新货了,已经给你那边送过去了,准备好接收啊!”   钱尔白看向壁虎怪,问道:“新货?”   壁虎怪眼神游移,半天才讷讷地吐出一句:“就是女怪,我也是有需求的……”   夏昶典冷笑一声,瞥他一眼道:“我可以让你永远没有这个需求。”   壁虎怪慌忙夹住了腿,眼神惊恐万状。   钱尔白拉住夏昶典,让他不要冲动,然后问壁虎怪道:“送过来的女怪会怎么处理?”   “一般送出来的都是丧失了生育能力的,只能送到地下的红帐里,因为我和管理红帐的怪有点交情,所以……”壁虎不敢怠慢,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之后还会由怪来接走,送回到红帐里。”   “红帐和实验室在一块吗?”   “不在,但是红帐是实验室研究员们消遣的地方,有一条通道相连。”   “很好,把你记得的所有路线都给我画下来,若是有一点错误,”钱尔白踩在壁虎怪的一条尾巴上,一点点用力碾动着,“我有的是办法来跟你算账。”   壁虎怪疼得嚎叫不停,连连点头,忙道“不敢不敢”,然后拿着纸趣÷阁哆哆嗦嗦地画完了地图,不敢有一丝作假。   他不知道这两尊杀神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是他觉得实验室里机关重重,又有重兵把守,就算把地图给了他们,他们也未必能够平安潜进实验室的核心。   他趴在地上,心里恶毒地想:让你现在得意,等一会儿到了实验室里有你们好果子吃!   钱尔白并不知道壁虎怪的内心想法,不过他也并不在意,他让夏昶典打开正门,然后把壁虎怪拉出了密室。   他将壁虎怪扔在地上,然后和夏昶典坐在黑暗里,好整以暇地等着送“货”上门的怪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太晚了,抱歉。昨天三次元有些事,所以只能用今天白天的时间来码字。让小可爱们久等啦!   感谢在2020-05-06 01:33:37~2020-05-07 01:4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rose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百里落青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毕虎!出来收货了!”   章鱼怪站在窗口, 一只触手搭在眼睛上,贴着窗户朝里张望着,同时吆喝道。   毕虎抖了一下, 下意识回头去看钱尔白。   钱尔白将匕首在手指间转了个花,冲着毕虎一抬下巴, 示意他去接洽。   夏昶典挥起权杖在毕虎屁股上给戳了一下,用口型道:“别耍小聪明。”   毕虎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连连摆手, 小声道:“不敢,绝对不敢!”他连屁股上的灰都不敢拍, 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窗口, 犹豫了一下, 才打开窗户。   章鱼怪抱怨道:“你今天怎么这么磨蹭, 以往听到有货可是老早就在窗户口守着了。怎么, 今天转性了?”他弯下腰,从脚边提起一只包裹, 扛在肩上, 道,“来, 搭把手, 今天这个绝对新鲜,才18岁。你怎么不说话,诶,你眼睛怎么了?”   章鱼怪见毕虎傻愣愣地站在窗口, 也不伸手,也不说话,就只一个劲儿地眨眼睛,还拼命地把眼珠子往后转,看得他自己的眼睛都一阵生疼。   毕虎慌忙朝后看去,见钱尔白已经站了起来,眼神不善地看着他,显然是听到了章鱼怪的话,知道了他偷偷做的小动作,要过来收拾他。他吓了一跳,顾不上思考,只想迅速逃离出去。   但是窗口离地面有一定距离,以往镇定的时候,这样的高度小菜一碟,但现在他已经六神无主,每一条尾巴都想先一步爬出窗口,这便导致他失去了整体协调性,结果就是空努力半天,却连地面都没离开。   章鱼怪不明所以,本来肩上扛着重物,正打算从窗口递进去,却见毕虎像犯了癔症似的自己跟窗台较了半天劲,还尾巴乱甩地堵住了整个窗口,他险些不差被推了个跟头。   章鱼怪也来了气,将肩上的包裹往地上一放,抓住毕虎的两条尾巴往里使劲儿一推,嘴里骂道:“你给我进去吧!发得什么神经,一个月没见到女怪把你憋疯了?!”   毕虎好容易协调好两条尾巴,已经翻过了窗框,只要在努把力就能逃离魔爪重获新生了,却被章鱼怪一把推回了解放前,他仰面倒在地上,看着视野中越逼越近的钱尔白两人,他张了张嘴,只能无声地重复道:“完了,完了,死定了……”   章鱼怪把毕虎推下窗台之后,又重新把包裹扛起来,艰难地抬过窗口,然后小心翼翼地往下放,他见毕虎躺在地上装死,不满道:“毕虎你干嘛呢,赶紧过来接一下啊,这里边的小姑娘可好看着呢,万一脸摔出个好歹来你就后悔去吧!”   这时,钱尔白绕过毕虎,来到了床边,他整个人藏在墙后的阴影里,只伸出一双惨白的手接住了包裹。   章鱼怪下意识道了声谢,突然反应过来不对——这边工厂里分明只安排了壁虎怪一个看守及监工,也只有毕虎一只怪可以地上地下地自由活动,剩下的都是未成年的小怪,且长年被关在地下的密室里不允许出现在地面上,那这个多出来成年怪,是谁?!   “你是谁?!”章鱼怪叫道,同时原地跃起企图向后跳开。   钱尔白先他一步抓住了他的触手,同时一刀扎了下去。   章鱼怪痛得“嗷嗷”叫,但他并没有壁虎怪那样断尾求生的能力,只能被钱尔白钳制着,一点一点从窗口拉进废弃工厂里。   他的触手疯狂地舞动着,触手上的吸盘一张一合,吐出一堆具有轻微腐蚀性的粘液泡泡。钱尔白微微皱了皱眉,一手抓住触手,另一手抓住那扇打开来的窗户用力关回去,“砰”的一声,章鱼怪痛得呼吸一滞,接着便是撕心裂肺的惨叫,他大声喊着:“救命啊!”同时将触手吸在房子外面的墙壁上,企图延缓被拉进屋子里的速度,他此刻无比希望有怪会从旁边路过,看到这“强抢民怪”的一幕,然后正义感爆发伸出援手。   但是奢望终究是奢望,他的抵抗在夏昶典的电击器下根本不是一战之力。但因着电击器电量不足,章鱼怪并没有被电晕只是暂时手脚麻痹,失去了行动能力。他软软地挂在窗户上,所有触手都被电得痉挛蜷缩起来。   钱尔白将他拉下来,和认命躺着装死的壁虎怪摆在一起。夏昶典提着没电了的权杖挨个戳戳地上的两条,然后嗤了一声,道:“弱成这样,是谁给你们的勇气,让你们以为能够随意欺辱他怪?”   章鱼怪还没能够从被电击的麻痹中回复过来,但他的头脑已经清醒了,他看看站着的两个人,道:“你们是外地来的吧,知不知道我们是谁?知不知道我们是在为谁工作?你敢这样对我?!”   面对这样的灵魂三连问,夏昶典的内心不仅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些想笑,他瞥了眼章鱼怪旁边失去梦想的咸鱼一般的壁虎怪,道:“你已经不是第一个问我们这些问题的怪了。你们这个组织的成员是不是经过专业的训练啊?连自报家门的方式都这么统一且毫无新意。”   章鱼怪还想要说些什么,眼睛刚瞪起来,还没开口呢,夏昶典便又是一棒子怼了上去,电击器仅剩的那点儿电全贡献给章鱼怪了。   章鱼怪被电得八脚乱颤,直翻白眼,壁虎怪打了个寒战,默默地挪远了一些,生怕引起夏昶典的注意,给他来个连坐。   钱尔白已经解开了包裹,发现里面装着个体态娇小的兔子女怪。她被绑着双手双脚,蜷着腿坐在袋子里,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衣,一个大大的兜帽盖住了她的整张脸。听见外面的动静,她怯怯地抬起头来,一双通红的眼睛对上了另一双更加红艳的眼睛。她有些错愕,呆呆地仰着脸看着钱尔白,兜帽滑落,露出了一头白色短发和头顶上长长的耳朵。   夏昶典见那兔子女怪看着钱尔白愣神,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怎么样,于是走过去站在他哥旁边,咳嗽了两声,提醒她这里还有其他生物在场。   兔子女怪转过头,看到夏昶典后明显又是一愣,但还不待她思考现在的处境,紧接着又看到了那只把她粗暴地装进口袋,一路污言秽语动手动脚地扛过来的章鱼怪,只不过现在的章鱼怪看起来格外的凄惨。   但若要论凄惨程度,总是比不了她们那些刚生产完还不及喘口气就又被扔进养殖缸里等待配对的实验体们的。   看着章鱼怪这样子,她一点都不同情。她已经失去了同情的能力,现在她之所以还活着,不过是因为不想死,苟延残喘罢了,何况作恶的人有什么可值得同情的呢?难不成要同情他们因为伤害了无辜的怪,从此断绝了去往天堂的路,死后只能下地狱去受苦吗?她只恨章鱼怪还不够凄惨,甚至对折磨了这混.蛋,却给这混.蛋还留了一口气的那只怪心有不满——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呢?   兔子女怪的眼睛越发红,红得滴血,她默默地磨着牙,心中诅咒着那个吃怪的实验室。夏昶典看她情绪不对,便叫了她两声,见她眼中的警惕与厌恶,夏昶典解释道:“我们和他们可不是一伙的。”   兔子女怪依旧一脸戒备,不过并没有拒绝夏昶典过来给她解绳子的动作。   解开了手上的绳子,夏昶典便站了起来,至于脚上的绳子,他留给了兔子女怪自己去解。   兔子女怪活动了下手腕,看了眼夏昶典,又看了看钱尔白,迅速低头解开脚上的绳子,然后踉跄着站起来,跑到屋子里远离这些成年男性的角落,默默地蹲下去抱住了自己。   夏昶典看了眼,没有干涉。   钱尔白扯了几张纸,将手上和匕首上的粘液擦掉,然后走回到章鱼怪身边,蹲下来,问他道:“接下来我们想要去实验室看看,你能为我们提供什么帮助吗?”   章鱼怪脑袋一偏,就想拒绝,余光瞥到夏昶典将权杖抬起,轻轻敲打着掌心,一股强烈的电流仿佛从他的大脑中穿行而过,令他不寒而栗。他立刻打消了死磕到底的念头,决定要做一个识时务的俊杰。   这趟出来他只跟他的直接上级,也就是之前给毕虎传话的那只绿毛龟怪报备过,但是挑选女怪完全只经了他一怪之手。绿毛龟怪为了给毕虎这个好兄弟送福利,每次都是先给他送过了之后才将实验室送出来的女怪们登记进系统里,因此,出来的虽然是兔子怪,回去的时候完全可以是其他任意种族。   钱尔白看看墙角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兔子女怪,然后又看了看若有所思的夏昶典,道:“点点,可能要辛苦你钻进袋子里了。”   夏昶典眨了眨眼,指指自己,道:“我?我也不像女怪啊?”   一直装死的壁虎突然开口,道:“其实我男女不忌的,红帐里也有男怪,我偶尔也会……”他忍不住多看了夏昶典两眼,之前光顾着害怕了,都没发现这只小狐狸竟然比他之前见过的任何一只怪都要好看,若不是……   钱尔白不露痕迹地一脚踩在毕虎的尾巴根上,鞋尖离他最主要的作案工具就差一厘米距离,毕虎又疼又惊,目眦欲裂,却在钱尔白暗含威胁的眼神中不敢叫出声来,只得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再不敢看不该看的。   夏昶典嫌恶地瞪了毕虎一眼,不过倒没再有什么异议了。   钱尔白需要扮作章鱼怪的样子,但他们一人一怪外形相差太多了。毕虎又主动出谋划策,他说可以让他手下的小怪们照着章鱼怪的形象糊一个纸做的章鱼头壳子,然后外面再罩上一层长袍罩衫,光线不充足的地方几乎看不出来区别。   钱尔白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此时已经是六点整,天已经暗下来了,再过一个小时就彻底进入夜晚了,毕虎说的这个方法蒙混过关确实可行。于是他点了点头,把毕虎提起来,又下到了地下室的工厂里。   夏昶典想了想,把章鱼怪踢起来,让他也跟着一块下去。   刚一进入地道,毕虎便十分狗腿地在墙上摸索一阵,然后移开砖头掏出两只蜡烛来点着,他把其中一只递给夏昶典,自己则举着另一只走在钱尔白前面,一边引路一边道:“这里修成得比较早,所以通道里便没有安灯,您二位注意脚下。”   章鱼怪看他那谄媚样,不由地冷哼一声,小声嘟囔了句:“自甘下贱!”   他还想仰天长叹一声来表达自己的不屈不挠,夏昶典一脚踢在他屁股上,“赶紧走,挡着路找打吗?”   章鱼怪只得憋屈地继续走。   在四人身后,又想起一个脚步声,却是那只兔子女怪跟了进来。夏昶典看了她一眼,没做表示,只是将蜡烛稍稍往后探了些。   地下室的大门被重新推开,小怪们又齐齐抬起头来,战战兢兢地注视着钱尔白一行走进来。   看清这些小怪手里的东西,夏昶典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些小怪被从小养在这里,从会走动起便开始做纸衣,在他们的世界里,这既是工作,也是他们的全部生活。即使钱尔白他们之前离开的时候并没有给地下室上锁,他们这些小怪们却还是乖乖地待在里面,乖乖地糊着纸衣服,都没有一只怪想过逃跑,或者单纯对外面的世界产生过那怕一丝一毫的好奇。   夏昶典不禁为他们感到可悲。   听到被安排了新活,小怪们毫无怨言,动作麻利地给章鱼怪测量头围身高,然后又远远地在钱尔白身上一比——之前钱尔白对毕虎施展的单方面的碾压让这些小怪们本能地惧怕他,不愿意接近他——接着就开始了头套和袍子的制作。   毕虎看着小怪们利索的动作和极高的效率,忍不住露出笑容,生出一种与有荣焉的欣慰,章鱼怪走过来在他耳边阴阳怪气道:“美什么呢,在人家眼里,你不过是一条走狗罢了。”   毕虎嘁道:“总比你成为执迷不悟的死狗要好。”   兔子女怪在看到满屋子的蛇尾小怪是表情有些复杂,似痛恨又似怜惜,还有一丝淡淡的爱意,但这些情感在屋子里其他怪扭头时又通通迅速收起,脸上只剩下无动于衷。   小怪们动作确实很快,不过一个小时,章鱼头套便已经做好并放进特制的暖房里烘干,袍子也缝制完毕,正挂在人台上做最后的修改。   两只小怪哆哆嗦嗦地捧着头套过来,前面的那只小怪腿软的几乎站不住,在钱尔白拿起头套之后,他们赶紧一溜烟地跑开了,仿佛再多待一刻就会被钱尔白抓去煲汤。   钱尔白穿上袍子,戴上头套,又将袍子后方的兜帽掀起来盖在头上,一番打扮下来,与真正的章鱼怪站在一起,几乎难辨真假。   看着眼前的神奇效果,兔子女怪眼中有光芒一闪而过,随即,她又低下了头去。   将毕虎和章鱼怪绑起来,钱尔白两人便要出发了,兔子女怪说要留下来看守着毕虎他们,以防钱尔白和夏昶典离开之后,毕虎支使小怪们给他们把绳子解开,坏了钱尔白的计划。   兔子女怪的声音沙哑,听起来不像一个妙龄女子,倒像是一个饱经风霜的老妪。   夏昶典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   钱尔白将黄铜大锁的钥匙交给了兔子女怪,嘱咐她自己小心,然后便跳出了窗子。   夏昶典钻进了口袋里,钱尔白在外面扎上口子,然后将口袋扛在了肩上。   此时夜色将浓,四野里一片漆黑,钱尔白举起了章鱼怪带来的火把,然后顺着对方来时的路返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钱大爷发起狠来一点都不佛系了   大魔王:玩家出现ooc行为,给予警告一次。   钱尔白:嘁。你奈我何? 第118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任谁也想不到, 表面上看似是一片建筑工地,对外打着的旗号也是“葭莩镇避暑山庄建设区”,在地底下竟然是一处专门从事非法怪体实验的秘密研究基地。   这基地五脏俱全, 实验室,宿舍, 食堂,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供基地员工们娱乐消遣的地方——红帐。   奇幻森林作为镇中禁地, 猛禽野兽众多,鲜少有外地怪会涉足此地, 就连本镇的居民们都对这里避而远之, 因此, 这森林变成了一层天然的保护, 使得镇长山羊林的肮脏计划得以顺利实行二十余年而不被外界所知。同样也因此, 太过安逸的生活将基地的守卫们养成了好吃懒做玩忽职守的性格,入口的岗哨形同虚设, 钱尔白几乎没费多大力气就顺利通过了地下世界的大门。   红帐中关着的都是被实验室淘汰下来的“废弃”实验体, 分为男女两部,分别由不同的怪管理。   女怪管理员是一只浓妆艳抹的老母鸡, 自称红妈妈, 男怪部则是一只掐着嗓子说话的老公鸭,自称寥哥儿。   钱尔白将夏昶典带到寥哥儿的窗口登记,麻袋口子一打开,寥哥儿眼睛便直了, 他从窗口探出头来,脖子伸的老长,啧啧叹道:“这可真是好品相,当我这儿的头牌都绰绰有余了。”   夏昶典暗自握拳,闭着眼睛歪倒在钱尔白怀里,装作一副虚弱不已的样子,一动不动。   钱尔白悄悄拍了拍夏昶典的背安抚他,然后以“羽狐儿”为名登记在本子上,对寥哥儿说道:“刚累着了,又受了点伤,有劳您给照顾着,别让人打扰他休息,我明天来看他。”   寥哥儿满脸都写着八卦,抛了个媚眼,故作娇媚地打趣道:“没想到张哥也是同道中人,怎么之前从来不见您来照顾咱们家的生意啊?”   钱尔白道:“你当这小美怪是怎么受的伤?”   寥哥儿便露出了然的笑容,翘着兰花指隔空一点,感慨道:“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啧啧,行,张哥的人我肯定得给你照顾好了,你可得常来啊,不然,”他挺了挺胸,悄悄地将衣领往下拽了拽,露出大片生着细密羽绒的鸭胸来,嗔道,“人家总是要吃饭的嘛。”   夏昶典暗地里磨牙,这个阴阳怪气的老男人,竟敢当着他的面卖弄风骚,勾.引他哥,真是不知廉耻!   钱尔白却将夏昶典再次一把扛到肩上,然后冲寥哥儿点点头道:“放心,我先把他送到房间去吧,还得麻烦您给找点儿好用的药来。”   “跟我来吧。”寥哥儿从登记处走出来,一扭一扭地在前面带路。钱尔白跟在他身后,一路经过了十数个房间,有几间门没关严实,里面传出有气无力的呻.吟和客人放肆的大笑声。他不由地皱起了眉。   寥哥儿见他盯着别的房间看,于是走过来关上了门,道:“外面的这几个年纪大了,只能做做这些没怪愿意接的生意,确实吵闹了些,里边就好多了,单怪单间,清净雅致,您要舍得花钱的话,给您的宝贝狐狸请一两个保姆伺候着也是可以的。”   他领着钱尔白走到了最里边的房间,然后掏出钥匙打开了门,道:“张哥您看看,这条件满意吗?”   钱尔白扛着夏昶典走进去转了转,然后点头,道:“不错,那药……”   “诶,我这就去拿。”寥哥儿笑嘻嘻地退出去,还捎带着关上了门。   钱尔白把夏昶典放在床上,夏昶典刚想坐起来,钱尔白却翻身压在他身上,在他耳边小声说道:“等等,有监控。”   夏昶典起身的动作一顿,重新放软了身子继续装晕。   待741顺着房间里的监控信号摸到红帐的主监控室,并成功接管了红帐的网络安保部门之后,夏昶典才被允许坐起来。他将口袋从身上摘下去,吐槽道:“真是太可恶了,竟然在卧室里装监控,真是变态。”   钱尔白帮他理了理头发,道:“整座实验室,包括红帐的存在就已经是这个小镇里最变态的事了。”他目光森冷,轻声念道,“还有六天。”   寥哥儿取来了药敲了敲门,听着里面悄然无声,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他把药放在门口,知会一声便着急忙慌地走了。方才他从监控中看到床上的两只怪已经抱作了一团,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便不言而喻了,他双眼放光,仿佛已经看到了大把大把的钞票朝他飞过来。   钱尔白听着门外脚步声渐远,这才打开门,将地上的医药箱拿了进来。   夏昶典听着741的汇报,得知红帐给每间卧室都按了监控,甚至还把这些监控录像刻成光盘贩卖,他的心中一阵恶寒,咬牙切齿道:“这个世界难道没有警察吗?没有法律吗?怎么能允许他们这么做,也太猖狂了吧?!”   钱尔白将医药箱打开,逐个辨认着,听到夏昶典的怨愤,他冷笑,道:“这个世界里有没有法律我不清楚,但是在葭莩镇里,这些是肯定没有的,而且这里与世隔绝,就更是法外之地了。”   寥哥儿送过来的药多是止血消肿,生肌收口的散剂和油膏,还有两大瓶无色无味的油性液体,瓶身上画着两个交缠在一起的小怪,竟然是那种东西。其中一瓶上挂着个标签,上面的符号大体意思是说这药物小剂量使用可以催.情,大剂量的话则容易致使使用者神志不清,甚至昏迷不醒。   钱尔白将这瓶药单独拿了出来,其余的则和夏昶典一人一半分装进了各自的系统空间里。   钱尔白先前虎口处被匕首磨破,一直没有处理,伤口虽未感染,但也一直没有愈合,时不时地总会疼一阵,眼下正巧有止痛收口的药,便撒了些在伤口上,又拿医药箱里的绷带包裹了几圈。包扎完毕,他活动了下手掌,发现这药物的止痛效果竟然立竿见影,至于那点红帐出品自带的副作用,在钱尔白强大的意识力量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两人坐在床上,商量着该如何捣毁这处魔窟。   从毕虎的话中,钱尔白二人可以知道,镇长从事这项造“神”实验完全是瞒着整个镇子的。假定镇中的居民对之都持有反对意见,那么一旦事迹曝光,镇长的计划败露,势必会损坏其在镇民心目中的形象,降低其在镇中的威望。再往好处想,若事件的影响进一步扩大,传出镇外,引起外界的广泛关注,那些被骗来当实验志愿者的外地怪们的亲朋好友,必定会引起重视,从而插手其中,给相关部门施压严格执法,若无法可依也能推动相关层面的立法。   而若是以上目的均未能达到,镇民们,甚至那些因此而丧生的外地怪们的亲友都无动于衷的话,这个世界也就不值得钱尔白两人努力去挽救了,十日之期一过他们离开了游戏,此处风风雨雨都与他二人无关,就让这些原住民们自生自灭去吧。   确定了大方向是将实验室的事宣告天下,两人便接着细化具体任务。   首先,借助当下的身份,尽可能地收集证据,必要的时候可以对受害怪们及底层非死忠员工进行策反和拉拢。其次,在保证自己生命安全的前提下阻止实验室产生更多的受害者与畸形产物,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将证据原原本本地公布出去,是镇长及他的拥趸受到应有的惩罚。   章鱼怪是实验室的底层员工,虽然接触不到核心的技术区,但是一些基础的工作间还是有权限进入的。钱尔白顶替了章鱼怪的身份,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实验室的一些基础部门里,卢六六便可以黑进监控设备中,直接调取一切实验数据与录像——如果有的话。   在章鱼怪提供的情报中,实验室分为五个区,以核心区纯血培育部门为中心,其余四个基础区呈辐射状散布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分别为实验体生活区,随机选种区,混血繁育区,基因提纯区。顾名思义,这些起着高大上名字的部门其实不过只是分管这些实验体鬼怪们从交.配到分娩的各个过程,整个实验室基地也完全可以看成是一个非法的生殖中心,或育种工厂。   将“志愿者”们当做生育工具来肆意剥削压榨其生育能力,一旦丧失生育能力,失去了研究价值,便会被扔进红帐中任由其他怪们玩弄,这样的生活相信任何一个有正常思维的怪们都不会愿意。   重压之下必遭反弹,这些怪们不应全是逆来顺受的羔羊,总有怪心生反抗,也很有可能有怪已经践行了抗争,但怪心不齐,以一怪之力挑战整个罪恶系统,终究是蜉蝣撼大树,无济于事。   但前辈的失败带给后辈的不全是失望与警告,同时还有震撼,为了自己而去抗争的激励,一丝可能,一丝重获自由的可能,以及一丝对生的渴望。这些渴望积少成多就会汇成河流,汇成大海,掀起滔天巨浪,但没有主心骨,他们就只能是一盘散沙。   钱尔白的目的便是要成为这盘散沙的主导者,做一个精神及行动领袖,带领着他们团结起来,为了自己而战斗。   夏昶典有些激动,但同时又有些忐忑。他们只有六天时间了,满打满算不过七十二个小时,如何能够在这样短短的时间里获得受害怪的信任,并劝说他们一起建立统一战线跟镇长一方斗争到底呢?   钱尔白眼中冷光一闪,道:“尽力而为吧,当战斗开始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只有黑白两种身份,到时候,他们想不战队都不行了。”只希望,那些羔羊们不要醒来得太晚。   这边两人定好了未来六天的计划,打算睡一会儿恢复一下精力,而在他们头顶上方的地面上,庄海已经搬了一天的砖,双手都磨起了水泡。   工头终于喊了下工,一群怪们长舒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东西,三五成群地朝着食堂走去。   庄海正打算往食堂跑,工头突然拉住了他,挤眉弄眼地道:“别急着吃饭,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让你开开眼。”   庄海心想着这个时候啥好地方都没有食堂对他更有吸引力,但他不敢惹怒工头,只得任由工头拉着左拐右拐来到了一间废旧的木屋。   工头推开门,示意他进去,庄海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屁股,眼睛瞪得溜圆。工头没发现他的动作,见他站在门口不动,脸上不耐,直接把他推了进去,道:“赶紧的,机不可失,一般怪我都不带他去呢!”   庄海惊慌失措,看着被工头顺手关住又上了锁的房门心中哀嚎不已:完了,我守护了这么多天的贞操终于还是要被夺走了吗?   工头不知道他的想法,他将房间中央的一堆木板搬开,一截绳子露了出来,他抓住绳子使劲一拉,地面被掀开,一个正方形的洞口出现在他们面前。   庄海露出惊讶的表情,这个小木屋里竟然还有密室?   工头神秘一笑,道:“没想到吧,走,大哥今儿带你去见见世面!”说着,他便攀着地道的墙壁跳了下去。落地后招呼庄海道,“下来啊,然后把板子盖上。”   庄海回过神来,跟着跳了下去。   工头领着他一路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一处铁门。工头上前敲了敲门,里面一只牛头怪掀开门上的一块板,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手一伸,工头将一张铁片递了过去。牛头怪看了看铁片,然后打开了门,道:“进来吧。”   工头拉着庄海快步走进去。庄海心里好奇,他回头看了一眼,见那牛头怪正将工头递过去的铁片让到旁边的一只小桶里,然后又拿了一只银色的小牌牌挂在墙上。   工头拽他,“别东张西望的,赶紧走,再晚了一会儿没有好的了。”   庄海一头雾水,他被工头拉着进入了一个银白的大厅,大厅正中央立着一杆指示牌:“实验室朝东,红帐朝南”。   工头也不解释,径直拉着他朝南走了。   看到红帐的模样,庄海不由瞠目结舌——一座拱形大门,左右分开两家,左男右女,俱站着些长相美貌,身段妖娆的怪,他们巧笑嫣然,摆着勾人的姿势招揽着过往的鬼怪,而那些鬼怪们,全都是穿着齐整的陌生面孔。他们走到揽客的鬼怪面前,上下打量一番,然后选一搂着走进了门里。   庄海惊呆了,这地下,竟然有窑.子?!   工头十分满意他的反应,推他道:“去吧,今天我请客!”   庄海咽了咽口水,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在工地上有太久没见到女怪,还得防着觊觎他屁股的舍友们,就连自己纾解都没有过,此时这满眼的莺莺燕燕撞进来,他险些失了理智,他道:“这怎么好意思,我还是上去吧,我还没吃饭呢。”   工头哪里肯让他走,推着他便到了门口,冲着红妈妈点了点头,然后点了两只女怪塞进他怀里,自己也抱了一只,道:“就当是陪大哥我一起,别不给我面子啊!”   庄海感受着手下的丰腴,嘿嘿笑道:“那就谢谢大哥了。”然后便搂着两只女怪进了大门。被美色迷昏了眼睛的庄海没有发现,工头在进门前竟然从红妈妈那里接过了一叠钞票,之后也没有跟着进入大门,而是迅速地原路返回离开了地下世界。   工头在路过出口时从牛头怪手里接过小银牌,笑得志得意满,他看着上面刻着的100,感慨的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三年了,终于100个了,下一次升级需要500个,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凑够啊。”   庄海与两只女怪一夜多次的运动个不停,直到天快亮才缓缓醒来。   他感觉自己的嗓子眼干的冒烟,摸了摸身边没有感受到体温,于是唤道:“铃儿,南南?给我倒杯水来!”铃儿和南南是他昨天的女伴们,他自觉他们一起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   但是他的呼唤始终没有得到回应,他努力睁开了眼,却发现自己竟然被绑在一张手术台上,头顶一盏大灯正是烤的他口干舌燥的罪魁祸首。   一个浑身包在蓝色工作服里戴着口罩的怪发现庄海醒了过来,于是按下了呼叫铃,道:“猫怪956醒了,可以准备体检了。”话音落,房门推来,一只八爪鱼同样包裹在工作服里,他的每一只触手都带着隔离罩,他推着一辆小车,上面放着的全都是些狰狞恐怖,看不出用途的器械。   庄海疯狂扭动着身体,喊道:“你们是谁,要对我干什么?!”   两只怪就像听不见一样,兀自交流着,然后先前的那只怪从车上拿下了一根三十厘米长的针头,在庄海身上比划了一下,然后猛地扎了下来。庄海躲避不得,浑身剧痛,只能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但两只怪却依旧不停地操作着,直到将车上所有的器械都在他身上用了一遍,才给他止了血,盖上了一层蓝色治疗单。   庄海满头大汗,嗓子也叫哑了,手脚和脖子被绑着动弹不得,他只能忍受这一阵又一阵的疼痛想前情回顾一样在他的神经系统里过了一遍又一遍。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被工头给卖了。   体检完的庄海被送回休息室,那些穿着工作服的怪给了他一个带着编号的名牌和一件穿了跟没穿没什么区别,但总比没穿要强上一些的衣服,然后便走了。   休息室里还有七个男怪,对新来的怪的凄惨见怪不怪,他们所有怪都是这么过来的,于是看了庄海一眼便继续翻身睡觉了。   只有一个怪好心将庄海扶到了自己的床上,然后自己爬到了上铺,见庄海疼得不行,还教他怎么能够转移注意力。庄海心里感觉很复杂。   白天的时候在用那套纸糊的章鱼壳子就有些不太安全了,于是钱尔白趁着天未完全亮便离开了红帐。他来到实验室,找了个机会打晕了一个在体检室值夜班的怪,换上了他的衣服,然后将那只章鱼怪的头套收进了系统空间里。   他正在库房里假作整理器械,卢六六突然说在实验室里看到了两名玩家,正是庄海和小媚。他愣了一下,将这消息发给了夏昶典。   他觉得这事也太巧了,他们找到了葭莩镇里最大的秘密,紧接着玩家们便被接二连三地送过来,他不得不会怀疑,会不会是大魔王在背后操控着?   夏昶典思索了片刻,拿出了关机已久的对讲机,道:“既然这样,干脆把屠晓也一起叫过来好了,我倒要看看大魔王究竟想要玩什么把戏。”   这时,卢六六又传回了一段图像:一株憨憨的仙人掌怪和一条拖着银灰色尾巴的蛇怪正行走在森林里,观其前进方向,恰好朝着实验室这边。   看着视频里有说有笑的两只怪,钱尔白哼了声,道:“不必了,他们已经来了。”   人员到齐的话,好戏是否就要开始上演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明天一章尽量将这个副本写完,作者三次元有些事情需要作者全心全意地去准备,所以便很可能没有那么多精力来码字了,每天都写到两点多才睡觉第二天精力真的不济。   所以明天再更一章之后,我会请一周的假,一周之后回归,我再将接下来的故事更加完美的呈现给大家。   这个鬼怪世界也铺了很大,我的打算是写五个副本,当然节奏不会这么慢了,作者已经渐渐找到了些感觉。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我,陪伴我,我也会用更好的故事回馈大家。谢谢!   祝我三次元诸事顺遂!   爱你们,啾咪! 第119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屠晓和阿离沿着溪流走进奇幻森林的深处, 这一路走来,他们发现了许多战斗和生活过的痕迹。他们都不是野外生存方面的专家,所以无法看出这些痕迹到底是几个人留下来的。但是根据现场留下来的数量恐怖, 且已经被不知名生物啃咬得七零八落的野兽尸体来推测,他们正在追踪的绝对是一个专业的战斗小组。   想着前面很可能就要看到他们这些游戏玩家的大部队了, 屠晓心中兴奋不已,连步伐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自从大魔王宣布“十日之期”之后,他的日子就变得难过了, 原本还可以在拉面店打工赚取一些食宿费,后来镇里突然出现了一支“肃清”队, 开始对所有收留外地怪的商铺旅店进行严查。为了避免麻烦, 旅店老板和拉面馆老板板齐齐将他拒之门外, 没得吃没得住, 他只能寄希望于找到同是玩家的狐狸先生来寻求庇护。   但是不知狐狸先生是否也已自顾不暇, 他始终未能联系上对方,而在他寻找狐狸先生的时候, 一条蛇怪突然走过来跟他说他见过狐狸先生, 而且还知道他去了哪。   屠晓起先不信,但当蛇怪将狐狸先生的形象准确描述一番之后, 他便不再怀疑了, 直接跟着蛇怪来到了奇幻森林的入口。   这里不知为何竟然设置了守卫,而且还有许多怪正在沿着广场的外围,给森林拉栅栏网。   蛇怪说镇中流传的“渎神者”就是一只狐狸怪,他做了些对巨蟒神不敬的事, 被镇长下令集全镇之力围剿追杀,慌乱中他逃进了森林里,与之一起逃亡的还有一只吸血鬼。   屠晓没听说过吸血鬼的事,猜想可能是新的玩家,于是便想要进入森林去寻找队伍。   蛇怪之前常在森林里猎食,知道一个隐秘的入口,于是便帮助屠晓避开守卫,一起进入了禁林。   在两天的结伴而行中,屠晓知道了蛇怪的名字。他叫阿离,是一个孤儿,被包子铺的老老板收养,因为外貌的原因一直不被镇民所接受,唯一一个不嫌弃他,主动接近他的女怪就是“小媚”,一只外地来的兔子女怪。但就在两天前,一群怪闯进了他的家,打伤了他,又抓走了小媚,等他清醒过来追出去的时候,那群怪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到处寻找,但始终找不到小媚的任何消息。镇子里有一项处理罪犯的古老的传统,就是将有罪的怪扔进迷幻森林里让他自生自灭,他怀疑小媚也被扔进了森林,他必须要去找到她,保护她。   屠晓虽然知道对方大概率没说真话,因为阿离口中所描述的兔子怪小媚,分明就是狐狸先生跟他提到过的那名女玩家,但还是被对方所讲的故事感动到了,于是也现编了一个。他说狐狸先生说他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他一路探寻着哥哥的消息找到了这里,就是为了了却父亲的夙愿,将哥哥带回家里继承家业,怎料世事难为,刚要相聚,就又被迫离散,生死不知。说到伤心处,还流了两滴颇为应景的眼泪。   听了屠晓的故事,阿离也是一副动容的样子。两怪相互安慰了一番便引为知己,彼此相交莫逆,几乎无话不谈——当然也只是几乎。   他们沿着钱尔白和夏昶典的路线行进,自然便于森林尽头看到了那座黑墙红顶的小屋,也在地道中见到兔子女怪,两只小喽啰和那些怪体实验的残次品。   屠晓的三观都受到了极大的震动,被毕虎和兔子女怪所讲述的种种气到浑身发抖,恨不得立刻冲到实验室去将整个地下魔窟掀翻。   阿离则陷入了沉默,看着那些同样拖着蛇尾巴,但却被养得仿佛小狗一样的小怪们,他的眼中冰冷一片。他不愿意相信毕虎说的话,因为那意味着他一直以来都在被利用,甚至还在用自己的血液喂养着亲手杀死他的父母的凶手。但在他自以为早已经忘却的记忆的最深处,他却隐隐看到了一些画面——白到发光的屋子,巨大的玻璃窗,各式各样可怕的针管刀具,全身包裹在蓝色衣服里的大怪们……   童年已经很遥远了,记忆已经模糊,但并不意味着消失了。   他瞳孔竖立,一把捏住毕虎的脖子,想要将这个妖言惑众的怪杀死。屠晓拦住了他,说“是真是假直接去实验室看看就知道了”。   兔子怪面无表情,她的嘴边带着血迹,但是浑身上下却看不出一点伤口。她站起身,欲送屠晓他们离开。屠晓问兔子要不要一起回去复仇,摇了摇头,说不想再回去了,然后便要关门。   章鱼怪突然拼命挣扎了起来,他的身上只剩下两条触手了,奄奄一息地央求屠晓两人将他带走,他说那只兔子是吃怪的魔鬼,为了骗过每天来送饭的怪,硬生生将他的触手咬了下来,取回饭来后也不吃,就那样当着他的面生吃他的触手,甚至还逼他一起吃,他已经快要被折磨疯了。   屠晓有些反胃,但却并不怜悯章鱼怪,阿离却多看了兔子怪一眼,眼神略有些复杂。   最终他们没有插手兔子怪对章鱼怪的复仇,默默地离开了小屋,沿着章鱼怪提供的路线朝着实验室的方向走去。走出一段路之后,屠晓回头看了一眼,那座黑色的小屋仿佛被笼罩在了一层浓烟里,郁积着这世上所有的仇怨与恨意。   阿离一路沉默着,越到实验室近前他的脚步越慢,那片嘈杂的工地仿佛散发着莫大的威压,每走一步他的内心都要经受千百遍的拷问——你真的想要知道真相吗?你愿意为了真想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吗?   他退缩了。他站在入口处,拒绝再向前一步。   屠晓没有强求,本来他们就不是一路人,一开始就抱着不同的目的,何况阿离既是这项实验的受害者,同时与那些“失败品”们相比,他确实享受了二十年权与欲的好处,同时也在镇长的潜移默化下做了很多的坏事——比如杀怪,三观几乎全是歪的,此时仅仅拒绝同行,而不是暴起伤人,已经用尽了他仅剩的良心了。   屠晓于是辞别阿离,独自一人进了工地。阿离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转身沿着原路离开了森林。   屠晓走的时候实验室员工专用的通道,门口的守卫见他是完全陌生的样子,于是拦住了他,问他的身份,这时一直关注着屠晓的动向并一早等在门口的钱尔白走出来替他解了围,介绍说他是上面特招的助理,然后随便登记了个名字便将人领了进去。   屠晓一言不发,他拿不准这只全身包括头部都裹在蓝色工作服里的怪的身份,直到跟着钱尔白一路进了体检区,他才装着胆子问了一句:“您认识狐狸先生吗?您也是玩家吗?”   钱尔白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只是扔给他一件防护服,让他套上,然后便带着他去挨个转了转每个基础区。看着屠晓的脸越来越绿,钱尔白将他领到角落里,问:“有什么感想?”   屠晓摘下头套,跑到墙角一阵干呕,半晌才缓过劲儿来,他双眼通红,拳头紧握,浑身的尖刺隐隐有爆出的迹象,他道:“太可怕了,简直就是地狱!是畜生!我们必须要制止他们,让他们的罪行得到惩罚!”   钱尔白看他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不置可否地道:“未来几天可能会有些危险,如果害怕的话,我今天可以送你离开。”   屠晓却决绝地摇头,说他不是贪生怕死的人,无论钱尔白他们有什么计划,也不管这计划有多危险,他都想要参与进去尽自己的一份力,哪怕只是传个话,跑个腿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   钱尔白对他的勇气和正义感报以欣赏的态度,但却并不赞成他盲目的勇敢,对自己的实力没有准确的认知,仅凭着一腔热血就想抛头颅洒热血成就一番大事业,那不是舍身取义,而是白白牺牲。   屠晓被浇了瓢冷水,但却并没有打消他的热情。冷静下来之后,他问钱尔白是否已经有了计划,钱尔白没有具体说,只是问他马哲学得怎么样,他心下顿悟,立时肃然起敬。   想着有朝一日竟然能够用所学的思想理论指导甚至领导一场变革,屠晓心中激动,他强自镇定下来,满脸庄重地领了任务,推着小推车,借口检查“志愿者”身体恢复情况,去和生活区里的实验体们聊天去了。   看他郑重其事的样子,钱尔白心中好笑,其实他并没有指望屠晓利用这五天时间能够说动多少受害怪站起来反抗,但至少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孤立无援的,他们其实还是有另一条路可以走的,这便是最好最大的成就了。   夏昶典那边遇到了些阻碍,男怪部与女怪部之间不允许相互往来的,虽然知道小媚因为被查出没有生育能力而被送到了对面的女怪部里,但他却没办法联系上对方,于是他只能将每只男怪的房间都走了一遍,当然效果也并不好。所有的被关进这里的怪们都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仿佛对生活失去了念想,只是行尸走肉地活着罢了,对于夏昶典明着暗着的劝说毫无反应,甚至有怪在得知他是被实验员长期包着的时候而心生嫉妒,想要划花他的脸。   夏昶典不知该作何反应,一方面对其行为感到愤怒,另一方面又不禁心生怜悯,怜悯他乱糟的皮囊与污浊的灵魂。既已自甘堕落倒埋进淤泥里,却还伸着干枯的手想要抓住周围一切事物拖进地狱共沉沦,这样的怪已经不仅仅是受害者,他还是伥鬼,是比恶虎还要可恶的存在。   夜里钱尔白来找夏昶典,得知这边毫无进展,钱尔白安慰夏昶典道:“在鬼怪医院里有一幅箴言,上面写着‘救能救之怪,救自救之怪’,用在此处也是一样的道理。我们尽最大的努力,至于有多少怪听进去了,能够清醒过来,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夏昶典点点头,决定明天再去试一次,如果他们依旧无动于衷的话,那就只能放弃这一盘棋了。   转眼两天过去。这两天里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翻涌。屠晓的理论灌输隐隐激起了一部分实验体们的反抗之心,但因为这苗头太过隐晦,只是在暗地里小范围地传播,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响。   屠晓觉得自己的努力似乎毫无用处,不禁有些失望,此刻他无比希望自己能够拥有领袖的号召力,跳上桌子振臂一呼,这些怪们便大彻大悟,义无反顾地跟着他一起推翻压迫,建立新秩序。   钱尔白对此并不意外,伟人曾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但从星星火光到燎原大火却经历了足足六年。他们只有不足六天的时间,既没有群众基础,又没有武装力量,想要一呼百应,无异于痴人说梦,只要能起到一丝自由意识的启蒙作用就不算白做工。   屠晓叹了口气,道:“我就是不甘心。难道就只能这样放弃了吗?直到离开也什么都没有改变?”   钱尔白淡淡道:“世上从没有一蹴而就的事,都是量变到质变的积累,依靠几个人的力量就想要改换天日,那是好莱坞电影的桥段。另外,”他看向屠晓,一字一顿道,“谁说什么都不会改变?”   屠晓诧异,心中思忖着他是不是要有什么动作了,心中不由激动起来。   钱尔白不言,只是推着器械车走进了混血区,屠晓跟在他身后,低着头,以防被其他怪发现他眼中的跃跃欲试。   钱尔白冲着实验室的员工们点了点头,一边随意地聊着天,一边将药水拿出来放到操作台上。   房间正中央摆放着数十张床,每张床上都躺着一名女怪,她们的身上只盖着一张被单,面孔苍白,眼神黯淡,明明没有被束着手脚,但却任由研究员们摆弄。   看着员工们将针头扎进女怪的血管,钱尔白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他们这样也太可怜了,每天都被药物控制着被迫发.情,连生育的自由都没有,看着心里真是难过。”   多数怪都听见了这话,但回应他的却很少,有也是一声嗤笑,仿佛在说他“假慈悲”,只有两个怪手下动作犹豫了一秒,但随即摇摇头,又将针头扎进手臂。   钱尔白看着那些缓缓滴进女怪们身体里的透明液体,心中叹了口气。   之前他还想着拉拢一批员工,现在既然他们已经放弃了这个选项,钱尔白也不再强求了。自己选择的因,总要自己承担应有的果。一张纸染上污浊容易,想重新变回白纸一张,那就必须得撕掉几层皮,如果从心里就黑透了,那就只有撕烂了铡碎了重造一张了。   男怪们被领了进来,实验即将开始。实验员们要全程指导并记录,所以一部分留在了实验室里,另一部分则走到后方的监控室里观看。   钱尔白看了那些女怪们一眼,推着小车走了出去。   屠晓脸色黑沉,他不知道钱尔白为什么不制止他们,这样泯灭怪性的实验完全就是畸形的,变态的,根本不应该存在!屠晓心中失望,转身离开。钱尔白锁上了门,想着接下来的场景也确实不适合小孩子观看,于是便随他去了。   钱尔白今天确实做了一些事,他不仅将平时给女怪输注的掺了催.情.药物的肌松剂换成了消炎药,还在从那些女怪的床旁经过的时候,将一把把轻薄的刀片悄悄地放到了她们的手边。他没有解释,也没有做任何的暗示,他想要看到她们最真实的反应,他希望她们能够遵从自己的内心。   他这根稻草已经扔了出去,只看对方愿不愿意接受了。   手边是刀,身前是一直折辱她们的怪,她们会怎么选择呢?   有的女怪收起了刀,准备像往常一样承受一场非自愿的运动,然后沉默着等着被送回房间,她在思考,也在观望;有的怪则看也不看那刀片,努力配合前来播种的男怪,她只希望能够早日怀孕以获得几月的休息时间;但有的怪握紧了刀片,在男怪爬上来的时候割破了对方的喉管,然后在一片血泞中笑着将刀片又划过自己的脖颈;有的怪面朝着单向镜子割破了自己的手腕,举着鲜血淋漓的手臂示威,直到失血过多晕厥过去;更多的怪则冲向了一旁呆愣住的研究员们,将手中轻薄的刀片一次次送进最仇恨的怪的体内……   镜子后面的研究员们都被震慑住了,谁都不敢进到房间里去制止这一场死亡秀,只能看着。   钱尔白看着这壮美的一幕,心中百感交集。他说不清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但眼前这一切都是这些女怪们自己的选择。   他想起那一世,他是护疆拓土的铁血将军,站在城楼上,看着敌军阵前被俘虏的孤城百姓们挽手抵肩,慷慨而歌,高声呼叫着:“将军放箭吧,我等虽死犹荣!”那一战,是他输过的唯一一战,却也是后来孤城全民皆兵,真正成为边疆堡垒的开端。   此刻与那一天何其相似!这是魔王十日之期的第八天,也是被圈养的羔羊们正式开始叛乱的第一天,同时也是葭莩镇的罪恶被终结的开端。这是魔王十日之期的第八天,也将是被圈养的羔羊们正式开始叛乱的第一天,同时也是葭莩镇的罪恶被终结的开端。钱尔白握紧了口袋里的对讲机,眼神坚毅。   不是他冷血,他只是一个外人,能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他必须做好失败的准备。只有鲜血与烈火才能唤醒怪们的自尊,也只有向死而生的挣扎才能实现真正有意义的抗争。她们的命运不应掌握在别怪手上,等敌怪良心发现,等他怪施以援手,都是浮云,只有自己亲自争取来的,才是真实的。   两个小时过后,混血区里十四死十八伤,死亡者女怪三名,男怪十一名,其中研究员八名,伤者女怪十二名,男怪六名,其中研究员两名。   但这只是一个开端。   就在混血区叛乱发生的同时,其他各个基础部门的实验体以及研究员们都看到了这里的直播,鲜血激起了所有实验体们的抗争之心,他们利用手边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砸向研究员,砸向任何曾经侵犯欺辱过他们的怪,曾经不敢做的,不敢说的,统统经由暴力手段发泄了出来,一怪带头,群起而攻之,羊群效应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守卫们迅速赶来企图控制现场,但他们也被卷进了这场混战,实验体们仿佛着了魔,不要命似的拼杀着,守卫们只得退出了实验室,并落下了最外围的锁,防止这些疯子冲出来。   守卫们原本打算将这些实验体管他十天半个月,就算饿不死,也能把他们饿得再没力气反抗,但当看到不断地扔到门口的实验员们的尸体时,他们慌了,这些可都是镇长花大价钱培养的,若是却被杀了,他们的小命也就别想要了。   于是,在拖了一天之后,他们只得通知了镇长。   镇长收到这消息后整只羊暴怒不已,他怒吼着:“全都是废物,连几个女怪都看不住!要你们有何用!”   他挂掉电话,召集人马打算亲自前往实验室。   这时,阿离走了进来。他的神情有些疯魔,面颊也消瘦如骷髅,看向山羊林的眼睛红得仿佛要滴血。   山羊林顾着实验室的事,没有发觉阿离的不对,他想到阿离的能力,觉得一会儿可能会用得上,便道:“跟我去一趟森林,有几个不听话的怪需要你处理一下。”   阿离听着他理所当然的命令,心中一阵暴戾,但还是忍了下来,跟在他的身后。   一行怪进入森林,不多时便到了一处建筑工地,绕过后方,进入实验基地,守卫们正在大门口团团打转,见镇长终于到了,连忙上前汇报情况。   镇长心中怒火冲天,一巴掌把守卫队长打倒在地,指着门锁道:“给我打开,我到要看看这些个刁民能翻了什么天去!”   阿离看着山羊林这矫健的身姿,眼中闪过一丝强烈的恨意。   守卫将门打开,门后空无一怪,且安静不似发生过暴.乱。   众怪面面相觑,犹豫着不敢入内,山羊林抓过一名野猪怪守卫一把推进了门,见那猪怪咕噜噜滚了好远却一点事儿没有,众怪放心了下来,又争先恐后地冲进去,生怕冲得慢了给镇长留下一个贪生怕死的坏印象。   可当他们冲进实验室,却只看到了许多被砍砸得不成怪形的实验员们和几具实验体的尸体,而在原本关押实验体的地方,关着的全都变成了实验员,他们鼻青脸肿,模样凄惨,得救之后纷纷大哭起来,说造反的不光有实验体,还有红帐的那些废品怪们,还有几名实验员,那些暴徒们将他们打了一顿,又杀了一批之后便将他们关了起来。   问起暴徒的去向,所有实验员们都不清楚,被打得尤其凄惨的红妈妈瑟缩了一下,她倒是知道,但是不敢说。   镇长暴跳如雷,吩咐手下立刻去找,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   手下们纷纷散去,只剩下阿离跟在镇长身后。   镇长的手下们将基地翻了个遍,始终没有找到任何一个叛乱者。而他们所寻找的那些叛乱者,此时已经通过密道,爬出了地面。   现在已经是第十天了。还有五个小时,游戏就结束了。   庄海默默地搀扶着那天对他抱有善意的狗怪,低着头不说话。小媚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猫怪,又想起自己多灾多难的命运,不由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觉,哀哀地叹息了一声。   钱尔白装作被救出的废品怪的样子,躲在夏昶典身后,似乎被别人看一眼都要抖三下。夏昶典则护住了他,他的身上穿着钱尔白换下来的防护服,假装一直以来主导正个运动过程的人都是他。屠晓虽然心中疑惑,但又觉得大佬没有必要骗他,他心中还有着之前误会了狐狸先生的愧疚之情,更是不敢多言,只默默地跟着。   那些被救出来的男怪女怪们呼吸着久违了的新鲜空气,一个个神色复杂,恍如隔世。   半晌,突然有怪坐在地上哭了起来,这仿佛是一个信号,紧接着所有的怪都跟着一块小声地啜泣着,悲伤的氛围愈演愈烈。   夏昶典手中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我们已经进来了,你们出来了吗?”   这声音有些熟悉,他悄悄看向钱尔白,钱尔白比口型道:“阔耳狐。”   夏昶典恍然大悟,同时又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来。   那个一脸色胚模样的阔耳狐竟然是外界打入进葭莩镇里一直在追查外地怪失踪的真相的卧底警察,他简直怀疑这会不会也是大魔王的阴谋,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空欢喜一场,然后带着悔恨和遗憾离开游戏世界。   钱尔白无奈失笑,卢六六已经查过了对方的资料,在他的家里有一间地下室,里面满满的全是这些年上报失踪的卷宗资料,它还在保险柜里发现了阔耳狐的警徽与配枪,这身份错不了。   夏昶典放下心来,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知道阔耳狐是警察卧底之后,再听他的声音似乎都比之前多了几分正气。   阔耳狐带着他的同事们很快赶到现场,夏昶典将钱尔白录制的证据交给了阔耳狐。阔耳狐看着钱尔白低着头不说话,假装不熟的样子,心下会意,猜测钱尔白可能也是哪个支队派来卧底的同事,像他们这样的卧底如果还有任务,最好一辈子都不要暴露身份。于是便配合地没有和钱尔白打招呼。   夏昶典说林中小屋地下室里还有一些受害者以及从犯们,阔耳狐神色一暗,叹气道:“没了,我们到的时候那房子已经烧没了,地下室里只有几具烧焦的尸体,大的小的都有……纵火的是一只兔子女怪,她明明可以逃走的,但却不知道为什么放弃了,她是生生被烟呛死的。”   夏昶典和屠晓都沉默了。钱尔白轻声叹了口气,悄悄地顺了顺夏昶典的脊背。   阔耳狐带着警员们下到了基地去抓捕主谋及从犯,另一部则带着获救的受害者们离开了森林。   受害者们被安顿在宾馆里,洗了热水澡,吃了饭,又好好地睡了一觉,他们从未感觉如此放松过。每一只怪都睡得很舒服,他们甚至没有思考过第二天等待他们的则是警员的询问。   时间还剩最后五秒。   玩家们掰着手指头算着,心里想着,千万别再出幺蛾子了。   终于,五秒倒计时结束,大魔王的声音出现在每个人耳边:“恭喜玩家们全员通过附加关卡,每个人都能够得到双倍的奖励哟!当然,对于为大家带来的双倍奖励的功臣,一号玩家,大魔王可是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呢。现在,请接收你们的礼物吧,我们要准备回去啦!”   夏昶典看向钱尔白,两人紧紧地牵住了手。   空间一阵波动,所有的玩家的房间瞬间空无一物。   原本正要和钱尔白说他们下去的时候镇长已经和蛇怪阿离同归于尽了的事的阔耳狐看看手中的对讲机,茫然地又放了下去,翻身爬回床上休息。为了这次收网行动,他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这次案件成功破获多亏了……多亏了谁呢,他怎么突然想不起来了呢?嗨!当然是多亏了热心的正义之士与善良的镇民们提供的信息与帮助啊,我真是累糊涂了!   阔耳狐砸了咂嘴,美美地睡着了。   传送结束,夏昶典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病房里,在他的眼前则多了一块界面,上面写着:“鬼怪界主播系统,暂未开始。”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双倍奖励?还是惊喜呢?   他正在研究着这界面,741突然道:“宿主,我联系不上六六前辈和路先生了,整个医院里找不到他们的波动!”   夏昶典愣住了。   与此同时,锦市三院。   钱尔白眨了眨眼睛,面前是值班室的床板。他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疼痛欲裂的额头,正要叫卢六六联系夏昶典,突然响起了敲门声:“龙大夫?您醒了吗?该去查房了。”   钱尔白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他看向桌角,那里赫然摆着一部手机,铃声恰好响起,他拿起一看——“2020/04/01 07:05”!   卢六六语气焦急,道:“宿主,统找不到主人了,也联系不上741,怎么办啊!”   钱尔白将手机死死捏住,眼中寒光乍现,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还真是一个,惊,喜,呢。”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了。一些没有交代清楚的等一周后我再来圆。今天竟然写到了凌晨三点半,困死了!宝贝们晚安!   我们一周后再见! 第120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宿主, 您没事儿吧?”卢六六看着钱尔白,心里七上八下。宿主此时太过平静了,不禁让它想起了暴风雨的前夜。   钱尔白不紧不慢地系好白大衣上最后一粒扣子, 将手机调成震动模式,装进口袋里。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从柜子里取出一只新的口罩戴上,然后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荆晓茉抱着病历夹子站在门口,她正低着头拿脚尖踢着地板, 听闻开门声,仰头看来。见是龙刃出来了, 她连忙站直了身子, 甜甜一笑, 问好道:“老师, 您出来啦。”   钱尔白点点头, 绕开她朝外走,口中道:“昨天刚做了手术的是哪三位病人你知道吗?”   荆晓茉连忙小跑两步跟上, 回答道:“知道。”   钱尔白经过护士站却拐了个弯儿, 从桌子上拿起血压计塞给荆晓茉,“那你去给他们量个血压, 再问询一下病人的目前情况。另外, 体格检查都包括哪些内容你回忆一下,等我回来考你。”说着便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楼梯间。   “哎老师您去哪啊?!”荆晓茉手忙脚乱地接住电子血压计,抬起头来的时候钱尔白已经消失在楼梯口了,她皱了皱眉, 心里有些紧张——术后第一天,我向主任汇报情况?刚进科室第一个月就这么器重我吗?   钱尔白飞快地跑上七楼,却见一支查房大队浩浩荡荡地走进了他印象中夏昶典醒来时所在的那间病房。他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妙,急忙朝病房赶去,可不待他赶至门口,便听得房间里面一声惊呼,接着一个小护士着急忙慌地冲了出来,险些将钱尔白撞一个跟头。   那姑娘满脸焦急之色,顾不上看清撞得是谁,径直跑进护士长办公室喊道:“张老师,十二床呼吸心跳骤停,主任让您赶紧通知急诊科来抢救!”   钱尔白正要进门,里面又跑出来两个人,胸前都挂着实习医学生的方形卡牌,其中一个学生问钱尔白道:“老师,硬板在哪儿?”   钱尔白正欲开口,却见护士长风风火火地提着心肺复苏板从医办室冲了出来,见三人在门口挡着,不耐烦地赶人道:“起开点,别耽误事儿!”   钱尔白麻溜让开路,然后跟在护士长身后进了病房。   房间里三张病床,只有靠着墙的一张上躺着人,现在其实应该是一具尸体了。   卢六六将整间屋子扫描了一遍,失望道:“这里没有主人的意识波动,而且秦羽已经在二十分钟之前就停止呼吸了,他们是在白费力气。”   钱尔白透过人缝儿看着床上那具皮肤有些泛着青白的躯体,眼底冰寒一片。那副身躯是熟悉的孱弱瘦削,面容是熟悉的雌雄莫辨,但浑身的气质却是全然的陌生。   一股闷气郁在他的胸口,堵得他眼眶赤红,牙根酸疼。明知这一切都是大魔王故意的磋磨,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但想到此时的场景又很快松开手,只能暗自绷紧了手臂上的肌肉,心中冷冷一笑:不愧是大魔王。   几名医生合力将秦羽抬起来,将急救板衬到他身下,紧接着清理口腔,开放呼吸道,对病人实行心肺复苏。一名医生跪坐在床上按压,一名医生拿着球囊面罩在一边等着通气,其余几名医生围在床边,随时准备接替同事的工作。   李医生是秦羽的管床大夫,从业五年多,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紧急情况。这个病人收入院时不过是普通的狗咬伤,伤口不深,处理得也很及时,问病史时也没有任何药物过敏,照常打针输液两三天就能出院的病患竟然突然失去了生命体征!她不禁陷入了对自己的怀疑,是不是自己在制定诊疗方案时哪里出了差错,是不是在给药时输错了剂量?   她面色煞白,整个人都在小幅度地颤抖着,但是她按压胸廓的动作却仍旧一丝不苟。   钱尔白能够感受到她内心的慌张与自我批判,他知道对于一个外科大夫来说,自己负责的病人因为自己的某些疏忽而面临生命危险,甚至失去生命,意味着什么,不仅仅是执业生涯的污点,更是一生的心理阴影。   培养一名医生需要大量的财力物力人力以及个人的时间精力心血物质,而毁掉一个医生,只需要一句话:“你知道吗,他/她曾经治死过人。”   钱尔白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何况他知道,秦羽的死另有内情。   听着门外车轮滚动,脚步杂沓的声音,钱尔白道:“六六,接下来可能需要你辛苦一下了。”   急诊科的大夫接管了现场,本就不大的病房运进来几台机器,更加显得逼仄,实习生和护士们离开了病房,里面只留下了李医生,科主任和急诊科的专业人士们。   钱尔白把卢六六留在了病房里,并嘱咐它见机行事,然后便回到了五楼。而此时腹壁胃肠外科刚好开始交班。   交接完白夜班工作,然后便是分组各自查房。   荆晓茉捧着病历夹激动又紧张,嘴里念念有词,排演着一会儿要怎么跟主任汇报病情,圆溜溜的黑眼珠炯炯有神,似乎还闪着光。钱尔白余光瞥见她跃跃欲试的样子,不由地想起了鬼怪世界里她那副大黄老鼠的模样。不过在现在的这个世界里,不出意外的话,他是不会再见到全员鬼怪化的同事与病患们了。   查完了房,又与白班的同事重点交代了一下三位新手术病人的情况与后期治疗计划,一上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办公室里张罗着订午饭,唐倩歪着脖子夹着听筒,一边询问今日菜式,一边飞速打着病程,见钱尔白关了页面拔了登录钥匙,她转过头来用口型问道:“龙哥在这吃吗?”   钱尔白摇了摇头,也用口型回道:“我回家。”然后推开椅子站起身来。   荆晓茉正在低着头抄写体格检查内容,闻声抬起头来,迷迷糊糊地问道:“老师你去哪儿?”   钱尔白探过身看了看她写的内容,然后伸手拿回了自己的签字趣÷阁,别回胸前的口袋里,“我下班了,你也可以回去了,下午想来就来,来的话可以让你唐老师带着去再练练体格检查,不来就在学校好好看书,明天我接着考你。”   荆晓茉低眉耷拉眼地“哦”了一声,心中郁卒,怎么没听说别人家的老师也天天这么折腾自己学生,体格检查那么多项,落一个就抄三遍,也太狠了吧。她目送着钱尔白离开,心里嘀咕:龙老师小时候一定经常被老师罚抄!不然怎么对“抄三遍”这么情有独钟。   钱尔白换完衣服,出了医院,门房大爷笑呵呵地跟他打招呼:“龙医生您下班了?”   “哎,您忙。”钱尔白笑笑,迈步出门。   外部的景象依旧如故,高楼林立,车水马龙,蓝天白云绿树红花,行人往来也是人模人样,分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世界,钱尔白却偏生有一种别扭感,仿佛人不应是人样,长着角的,拖着尾巴的才应是这些生物的本质。   他使劲闭了闭眼,再睁开,那种莫名其妙的违和感总算消失了。他轻嗤一声,笑自己自以为足够重视敌人,却没想到还是被钻了空子。   精神世界不是密不透风的铁板一块,有情绪波动就有可能被植入傀儡意识,就算他自信不会被大魔王操纵意识,但总被监视着自己的思维活动,这事儿谁也不能乐意。   绞杀了那缕傀儡意识,钱尔白朝着锦市医科大学的校园里走去,路上经过锦医三院包子铺,他下意识朝窗口瞄了一眼——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玻璃上竟然贴着“歇业整顿”四个字。   他有些奇怪,之前这包子铺一直都开得好好的,从未发生过关门整顿的事,他问旁边的人:“大爷,这包子铺怎么不开了?”   “不是不开,是暂停营业,听说包子铺的老板家里发生了点事,他那傻儿子一个人扔这儿他不放心,就把铺子关了门,回家处理去了。”那大爷靠坐在墙根底下晒太阳,头上戴着一顶编织草帽,仰起头来时,细碎的阳光穿过草茎之间细密的小孔,将一个个圆圆的光斑投放在他沟壑纵横,黝黑发亮的脸上。   不管什么年纪的人,八卦起来,俱是脸上有色,眼里有光。   钱尔白若有所思,走过了马路又回头看了那铺子一眼,“百年老店,童叟无欺”这几个小字竟清晰如斯,真是格外扎眼。他突然想到,葭莩镇里那包子铺几乎完全就是这店的翻版,只是不知道三院包子铺里的老板,和总守在窗口的男孩之间是不是也是无血缘的亲人关系呢。   取了车,接着打开导航与车载电台,钱尔白一边盯着后视镜倒车一边听着午间新闻。这个时候多是交通新闻与娱乐点歌节目,钱尔白没有多分神,将车子开出校门,按着规划好的路线朝小区开去。   今日路况非常给面子,明明是下班高峰,路上的车辆却并不多。在一处路口停下,钱尔白一手扶着方向盘,眼睛盯着信号灯的倒计时,脑中则在跟卢六六交流着。   卢六六在医生们抢救的第二十五分钟时控制着秦羽的心脏微弱地跳动了起来,病房里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紧接着又是一阵忙碌,上机器的,做心电图的,除颤的,打针的,乱而有序,有条不紊。   一番努力之下,“秦羽”的心脏恢复了正常跳动,意识也渐渐回笼,在检查确定了身体状况不错,又结合患者自身意愿之后,急诊科的医生们同意继续将患者留在原有病房。   危机解除,接下来该进行“事故调查”了。   早上钱尔白和卢六六这一人一统去得太晚,原主的意识已经消散得一干二净,一点儿有用的信息都没给留下,仅凭着夏昶典当时说的“蓝色的手”这一线索,想要找到害死秦羽的凶手,几乎是痴人说梦。   血液分析结果出来需要等待一段时间,于是卢六六再一次趁机黑进了医院的监控系统,重点筛选三月三十一日晚上到四月一日清晨到过秦羽病房的人。   正正好红灯计数归零,钱尔白发动车子,继续上路。此时电台里正在播放着一段舒缓的音乐,主持人突然语调一变:“下面插播一条新闻,我市多个电台方才收到神秘信号,疑是被黑客袭击,希望大家能够注重隐私安全。”   话毕,导航中传来声音:“您的当前位置,春福路,前方学校,请减速慢行。”   钱尔白扭头看去,那座五彩缤纷的建筑物,可不正是王老爷子他外孙子选选所在的幼稚园——春芽幼儿园吗!   今天查房的时候,王老爷子的闺女和外孙子也去了医院,选选小朋友依旧对钱尔白表现出了极大地喜爱,钱尔白没有贸然接触他,只是冲他笑笑。   车子缓慢地驶过春芽幼儿园的大门,钱尔白回头瞥那影子一眼,心中想着:“还是要找个机会再去幼儿园探探情况的。”   回了家,钱尔白简单吃了顿午饭,然后洗漱上床补觉。他将手机设好闹铃,放在床头,然后平平地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床铺不大,但因为身侧缺人,竟显得有些空旷冷清。   钱尔白长长地叹了口气,喃喃念道:“点点,你还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作者又回来啦!   隔了这么长时间没见,有没有想我呀~   接下来的故事将以两条线展开,一条是点点的历练成长,另一条是白哥的执医之路,当然,不会写的很长的,我下一个世界已经跃跃欲试很久了呢,冲鸭!   爱你们! 第121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夏昶典现在有点不太好。   他坐在会议桌后, 面前摆着两粒胶囊,一粒红色,一粒蓝色, 这情节像极了《黑客帝国》。   但不同的是,这胶囊既不会让人失去记忆, 也不能送夏昶典回到现实世界,大魔王的规则比电影中更加残酷——如果选择红色胶囊,那么你今夜安全了, 但是危险将双被转嫁到其他任意一名玩家身上;如果选择蓝色胶囊,你将随机获得一种特殊能力, 相应的, 即将遇到的危险也会翻倍。   夏昶典眉头紧蹙, 他已经思考了五分钟, 却迟迟难以决定。   直播间里围观的群众们看得不耐烦了, 纷纷在弹幕上吐槽:   “主播也太磨叽了,不过一个游戏而已, 输了赢了又死不了人, 用得着这么认真吗,这都想了多长时间了?!”   “没劲, 还不如去看隔壁的小姐姐!”   “选红色啊,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还用选吗?”   “话说小哥这是在玩什么游戏,场景道具也太夸张了吧?”   “小哥这脸是整的吧,现实中哪有这么妖孽的男人, 哪个男团的,打算什么时候出道啊?”   “妖孽加一,整不整的无所谓,我就想知道你的尾巴是怎么戴上去的,看上去好真实啊,还能动呢!”   “诶嘿嘿(发出了猥琐的笑声)”   “诶嘿嘿(发出了秒懂楼上的笑声)”   “……”   夏昶典只当做没看见,依旧在左右权衡着。   这些不知哪来的观众们只以为这是一个普通的密室逃脱游戏的直播,又因为他们是局外人,事不关己,所以可以轻易地帮别人做决定,他们全然不知,在这场游戏里所做的每一个微小的决定,都是在往生与死的天平上放砝码,一步踏错,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这游戏,输了,就是会要人命。   早晨八点时候直播功能开启,夏昶典看着有观众陆续进入时心里还挺激动,以为是联系上了外面的现实世界,尤其在看到有人询问直播背景与主播形象为什么这么奇怪时,他更加深信不疑自己的判断。   但激动过后便又是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来——即使直播间沟通了两个世界,他在鬼怪世界的事情也无法向观众们透露一星半点儿。每当他说这个世界是真实的,鬼怪也都是真实的,在这里真的会有生命危险时,屏幕的上方总会飘过一条公告:“情节需要,请勿深究。”   弹幕上便适逢其会地刷过一排“哈哈哈”“官方打脸,实力拆台”,显然是没有人会信的。   试了两次,他便放弃了,说实话,若不是他本人就在局中,当他看到一个灵异探险类节目的主播一个劲儿地强调自己拍到的就是真的“鬼”时,他也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大魔王说要给他们个惊喜,结果一开局就把他哥钱尔白送走了,说要给玩家们双倍奖励,然而进入新游戏后除了一个毫无用处的直播间之外便再没有看到别的什么东西了。而且在夏昶典看来,这个直播间根本算不上是奖励——直播间早八点定时开启,晚上十二点准时关闭,开关都不由玩家心意,倒更像是大魔王对玩家们的控制手段。   对于大魔王的“职业道德”早已不抱希望的夏昶典没有把时间浪费在抱怨上,他甚至心态很好地就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真正的主播,带着这款监视器似的直播软件在医院里晃荡了一上午,给观众们大体展示了一下“神秘影城”里优质的“服化道”和敬业的NPC“coser”们。   屠晓在上一个副本里受了很大的刺激,尤其是在亲眼见证了那场由反抗压迫为初衷,最后却演变成为了单纯泄愤性质的屠杀的起义事件之后,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怀疑-否定-重塑-再怀疑的怪圈里,他不知道自己救下来的那些受害怪们,在毫不犹豫地将刀片划过研究怪的脖子之后,还能不能再看作是受害者,也不知道听狐狸先生的话,帮着那些受害怪们隐瞒下来那场报复似的杀戮实情算不算得正义。他只是一个高二年级的孩子,这些事情太复杂了,他想不通,也承受不来。   出了副本之后,屠晓第一件事便是睡觉。   也亏得他能睡着,直睡到中午十二点多才幽幽转醒,接着便被眼前密密麻麻刷过的中文字幕给震住了——   “性感仙人掌在线睡觉”   “现在的主播是真的没有门槛,不管是不是人都能当了”   “身上的刺是真的吗”   “躺着睡觉不扎吗”   “主播造型也太别致了,是得罪了化妆师了吗”   “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带点绿”   “那主播这生活可真是不错,这都绿成什么样了”   屠晓:“???”什么情况?   好容易搞清了状况,屠晓也放松了下来,见能和观众交流,他便毫不客气地和弹幕们怼了起来:   “我绿成什么样你管得着吗,说我生活过得不错,您也别羡慕,您比我更过得去。”   “我怎么说话呢,我就这么说话,气流通过声带产生震动发声,初中物理高中生物都讲过,回去翻翻书。”   “刺是真的吗,当然是了,你不信?你信不信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仙人掌还是你是仙人掌?”   “爱看不看,不看走,我又不靠直播过活,大魔王未经我同意就给我开直播侵犯我知情同意权和隐私权,我还没找他理论呢。”   “大魔王是谁?啊,老板老板,随你们怎么理解,反正不是个东西。”   “我这么说老板怕不怕被扣工资?嘁,哪来的工资,我们来时候都签的生死状,把命压那儿。”   他正聊得高兴,就见屏幕蓦地暗了下来,一条警告弹了出来:“经多人举报该直播间有人身攻击行为,经系统核实举报有效,现对主播实行禁播一小时处罚,特此警告。希望主播文明直播,注意尺度,创建文明网络环境,人人有责。”   屠晓:“……嘁,真不是个东西。”   直播间被禁了播,屠晓也没在意,跟观众们互怼了一通的心情好了很多,也不再去钻“正不正义”的牛角尖。他从床上翻下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住了个单间病房,难怪刚才他跟空气怼了半天也没见有其他怪来打扰。   他在床上翻找一通,将自己的对讲机装起来,然后准备出门去寻找狐狸先生。新的世界显然有了新的规则,相应的难度系数也更新了,狐狸先生能在上一关里那么快通关,实力自然是不容小觑,能结盟最好,不能结盟也要打好关系。   夏昶典也正有此意,但他去的病房还是屠晓之前在的那间,也就是澳龙同学所在的病房,自然是没有找到。   当他走出门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从VIP病房里出来的屠晓。屠晓愣了一秒,接着迅速裂开嘴,笑嘻嘻地迎上来:“狐狸先生,你来找我吗?”   夏昶典看看他出来的房间,点了点头,道:“吃饭了吗?”见屠晓摇头,于是便邀请他一块出去吃饭。   出医院大门时两人没有受到阻拦,大门外的景象自然还是处在鬼怪世界中。一切与之前别无二致,只是医院旁边的包子铺却关起了窗户,似是已经歇业。   夏昶典心中奇怪,于是向旁边水果店的老板打听情况,刺猬老板白了两人一眼,道:“你俩外地刚来的吧,那家老早就不开了。”   屠晓听到“外地”这两个字条件反射似的有些不舒服,他急忙问道:“为什么呀?”   “听说他家不知道谁犯了命案,当时十多个警察过来搜查,警车围了有四五辆,动静闹得特别大,这一片住着的常来往的都知道。那之后梁老板就把铺子关了,不关也开不下去了呀。他家还是卖包子的,也不知道肉馅儿是不是好来头。”刺猬老板朝着包子铺努了努嘴,眼中闪着八卦的光芒。   “包子铺老板姓梁?蜜獾梁?”   “是啊,不过我们都叫他平头哥。你认识他?”   “不认识,”夏昶典神色有些复杂,葭莩镇的包子铺竟然真的就是锦医三院旁边的这家包子铺,副本里发生的事竟然真的会对整个鬼怪世界产生影响,那那些在实验室里死去的鬼怪们,映射进鬼怪世界又会有什么样的故事呢?   夏昶典既想知道他们走后葭莩镇中又发生了什么,镇长和阿离的下场是什么,那些帮凶从犯们又会受到怎样的惩罚,被解救出来的受害怪们会被怎样安置,又害怕听到真相会不想他想象中的那么圆满。他不禁陷入沉默。   直播间里观众们丝毫不知他们聊着的是怎样一个血腥的故事,只是感叹一番这个神秘的“直播公司”真是大手趣÷阁,竟然真的造了一座鬼怪之城。   在狐狼一家的餐馆里吃过了饭,两人又回到了医院。在屠晓的单人病房里聊了一会儿天,两人达成口头上的结盟,并测试了一下对讲机的线路,夏昶典便离开了。   夏昶典的病房还是原来的那间,但是他的两个病友和一只晴天娃娃却不知去了哪儿,从他醒来到离开再到现在回去,房间里都始终只有他一个人。联系到屠晓被莫名其妙换了单人病房,他的心中升起一丝危机感——新的副本中看来是要在病房里边搞点儿小动作了。   屠晓的直播间终于被解封了,一抬眼迎面便是一屏幕的嘲笑。   屠晓撇了撇嘴,不予理会。   抱上了大神的大腿,他心里高兴,一边哼着歌一边钻进了卫生间,刚把马桶盖掀起来,突然想到现在直播间已经打开了,相当于是在万千观众的面前直播上厕所,他脸色一黑,又啪地一声撂下了马桶盖。   但是尿意是一个很玄学的东西,没意识到的时候不觉得,憋上一天不上厕所都没关系,一旦起了头,再想把它压下去当不存在,那无异于是痴人说梦,掩耳盗铃。   屠晓实在忍不住,弹幕上又全是风凉话,他一气之下再次大骂“大魔王不是东西,是王八蛋”,换来三小时禁播,成功解决了人生三急。   屠晓一边洗着手一边感叹自己的聪明机智,全然没有发现屏幕左上角的某项数值已经趋近于零,他也不知道,一时的嘴快即将为他带来双倍的“欢乐套餐”。   游戏正式开始时候,天色已近傍晚。夏昶典被通知前往会议室。   他以为会看到玩家齐聚的场面,谁知推开门,屋里只有一桌一椅一光屏而已。进门后房门即上锁,大魔王的声音通过光屏传了出来:“亲爱的一号玩家你好,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对于你在上一轮游戏中的出色表现,我十分欣赏,也非常看好你,希望你能在接下来的游戏中也保持同样的状态,一路过关斩将,获得最终的胜利哟。现在,请坐在椅子上。”   夏昶典谨慎地在屋子里环视一周,然后又在椅子上摸了摸,确定没有任何的机关,只是一把普通的椅子,他才坐了下来。   光屏上是一颗巨大的玩偶熊头,笑容憨态可掬,眼睛却是两枚黑色的纽扣,中心的四个孔中用很粗的黑线缝着两个“×”,使得好好一颗熊头变得有些诡异。   夏昶典盯着熊头看了两眼,问道:“这次的游戏又是怎么个玩法?”   大魔王开心地笑起来,清脆的童声像是金锤击在了玉罄上,在空旷的屋子里四处碰壁来回地响,听得人百爪挠心,寒毛直竖。   直播间里的人也是一阵恶寒,有新来的被这笑声一激,麻溜地又点了退出。   大魔王笑够了,才宣布规则:“今天的游戏很简单,就是做选择。相信在你们人类世界里,做选择题是一件非常平常的事。你们也有一句古话叫做‘有舍才有得’,能够说出这样有哲理的话,想必定是一位有生活的哲人。”   弹幕里有人吐槽:“这大魔王怎么回事,玩游戏就好好玩,上什么思想品德课!最烦听人讲道理了!”以下附和的有不少,都是嫌弃游戏节奏太慢,迟迟不进入正题的。   大魔王定是能够看到这些弹幕,他哼了一声,继续念他的开场白,不过语速确实快了很多:“你们的先贤孟子曾说‘两者不能得兼,舍生而取义’,你们也世代尊其为亚圣,传扬他的事迹,学习他的思想,向以君子自居。但当这两者摆在你的面前时,你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接着,夏昶典面前的桌面从中间裂开,陷下去一个十公分见方的小口,一只木质托盘从洞口抬升而出,上面盛放着两粒胶囊。   红的是生,蓝的是义,二者选其一,难,也不难。   弹幕中有人抖机灵:“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决定都要。”也有说“小孩子才都要,成年人都不要”的,夏昶典没有被弹幕影响,他在认真权衡这两种选择后隐藏的风险。   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分钟,夏昶典似是下定了决心,他问道:“能说一下都有什么特殊能力吗?”   大魔王微笑拒绝,夏昶典也不强求,伸手拿起了那枚蓝色胶囊。   “你可想好了,之前我已经送出去好几颗红色药丸了,危险可是没有上限的。”   “有什么招数,”他将胶囊掰开,荧光的粉末飞扬而出,悉数没入夏昶典的身体,眨眼便消失不见,他将胶囊壳扔回桌面,站起身来盯着屏幕,态度嚣张,“尽管使出来吧。”   大魔王眯了眯眼睛,在夏昶典身上多看了两眼,但因为规则限定,他自己也无法查看夏昶典究竟领取了什么能力,但他所设置的那些特殊能力中最有用的不过二三,在绝对的等级压制面前也不过螳臂当车,于是他冷冷一笑,打开了房门,道:“那就祝你游戏愉快。”   夏昶典保持着高调走出了会议室,就那样端着胸有成竹的姿态一路回了自己的病房。   弹幕上纷纷猜测主播究竟抽中了什么能力,怎么这么嚣张,还有人现场编了一段以主播为主角的日天日地无所不能的剧本,夏昶典绷着脸,始终未有回应。   741看了看夏昶典脑海中的意识小人身上贴着的纸条,叹了口气:“宿主,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好像不是什么好buff啊。”   夏昶典的意识小人无力地趴在地上哀嚎:“何止!这简直就是诅咒!这大魔王,真不是个东西!”   背着这么个buff怎么打,难不成靠自残吗?夏昶典真想薅着大魔王的头发怒吼:“这么一把烂牌你TM给老子打打看!”   屠晓选了蓝胶囊心里有些不安,于是他呼了夏昶典:“狐狸先生,您选的什么?”   夏昶典正在研究怎么给门把手上栓机关,听到屠晓的话笑了笑,应付道:“和你一样。”   谁知屠晓竟然信了,兴奋地道:“您竟然也选了蓝色的,那您的能力是什么呢?”   夏昶典惊讶之余又有些无奈,虽说是盟友,但未必就不是竞争关系,既不知根也不知底的就敢把自己的老底往外抖罗,真不知是该夸他天真,还是该骂他愚蠢。   屠晓听着那边叹气,自动翻译成抽了个鸡肋能力,于是又道:“狐狸先生您别泄气,我的能力还不错,能够放电,到时候我们合作,我保护您。”   夏昶典又叹了口气,无奈地点明他:“财不露白,你顾好你自己吧。”然后便结束了通话。   看着直播间里清一水的“傻白甜”,夏昶典不得不再次重重叹气,不过这次却是为自己的破烂运气。傻白甜都能有点实际性的防身技,自己只有个被动防御,说不是被针对了他都不信。   如果这能力是长期的话结盟倒是多了一项好处,要是再沦落到上个副本奇幻森林里那样既没插座也没阳光的地界,这就是只大型充电宝,就算他背着个诅咒似的buff也不是很怕了。   时间缓缓流逝,转眼又过了三个小时,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已经换了两批,也有从开头就坚持下来的,见有新人问这直播间什么情况,忙热心回答:“这就是给特别闲的人准备的节目,主播从不和人聊天,直播间里全是妖魔鬼怪,说好了有精彩刺激的生死逃杀,结果里边一片岁月静好,节奏慢得仿佛家长里短的伦理剧,有正经事要干的人不建议入坑。”   夏昶典瞥了眼自娱自乐的弹幕,刚打算收回视线,突然发现了几条混迹于众多弹幕中不起眼但是就是强势吸引了他的注意的弹幕:“我是十二月份的勿忘我,”“也是瘸了一条腿的狸花猫,”“我还是骑着电摩的教导主任,”“我一切安好,你也要小心。”   夏昶典眼睛有些湿润,他急忙低下头去,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睛,再抬起来时眼中便星光闪闪,他将整张脸暴露在屏幕里,嘴角的笑容一点一点拉开,整个过程如昙花乍放,如烟火盛开,如蝴蝶展翅,如波纹漾开,美,且妖。   直播间里竟空屏一瞬,继而便是整整齐齐的土拨鼠尖叫,间或夹杂着几句“妖孽”“杀我”“快来人收了这个人”。   夏昶典却独抓到了字缝里那句“别怕,我会帮你”,笑容愈加灿烂。   钱尔白截了个屏,看着那张绝美的脸蛋,眼中的情绪是既骄傲又心疼。他摸了摸屏幕上的小狐狸,指触温柔:终于找到你了,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两位主角再次取得了联系,虽然不是面对面的,但是知道对方安好,便是安心。   这有点像是异地恋了,不,异时空恋。   钱大爷拿到了新的剧本,看看名字——《爱上男主播》,看看关键词——“兽耳”“兽尾”“刺激”,一拍板——接了。 第122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卢六六捧着平板躺在病床上看着直播, 屏幕里夏昶典的脸被密密麻麻的弹幕挡得严严实实,它心中骄傲不已,美滋滋地翘起嘴角, 心里想着:这个男人是我的主人,是我宿主的伴侣, 你们是羡慕不来的!   卢六六现在是秦羽了。   住在医院里,吃喝都有人照顾着,小日子过得不要太舒心。   患者在医院里住得好好的, 突然心脏骤停,险些没抢救回来, 一个处理不好就是一场官司。好在患者家属“深明大义”, 不愿意为难院方, 表示既然已经救回来了, 不管有什么过错都一概既往不咎了。   但李大夫却不肯就此收手, 事关她的医德医术,前途未来, 这么模棱两可的结果她心里不安稳, 必须要搞个水落石出。   卢六六自然是一百个支持,它打断白月明转达的秦奋的话, 愤愤说道:“我同意李医生调查到底, 我的身体我了解,我的狗我也了解,平白无故地咬我一口的事等我出院了在慢慢说,但这件事, 分明是有人要害我。”   它看到白月明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心中冷笑,接着道:“昨夜里我只打了一针狂犬疫苗,掉了一瓶抗生素,期间有谁进出过我的病房,想必走廊里的监控拍得一清二楚,何况,我当时也并非是意识全无。我看到,是一只蓝色的手接触过我的吊瓶。”   “蓝色的手?”李医生心中一动,随即又觉得毫无头绪,排除疼痛与药效影响了认知和记忆的情况,能被看成是蓝手的有三种情况——一,处理污染垃圾的清洁工戴着的蓝色橡胶手套,二,外科大夫用的丁.腈手套,三,身患雷诺氏病的人的手掌在紧张和寒冷时会发绀变蓝。   至于究竟是哪一种情况,看了监控自然就知道了。   李大夫看了卢六六一眼,认真道:“我一定会找到真相的。”   卢六六笑眯眯地挥了挥手,然后拿起手机划拉着,这是它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地玩手机,虽然操作起来比数据形态时慢多了,但是那种触碰到实物的真实感让它无比充足。它不由地想到了在彩蛋关卡跳楼时大魔王问它的话:“做人的感觉怎么样?”   怎么样?还算不错吧。   白月明似乎很怕卢六六,或者是因为心里有鬼,所以害怕从鬼门关被拉回来的秦羽,她不敢跟秦羽的眼神对上,总觉得对方能够看透她。   李医生离开病房后,空气便有些凝结,白月明颇为不自在地原地踌躇半天,始终没能鼓起勇气像往常一样寒暄,只得磕磕绊绊地关怀几句注意身体,好好休息,便急匆匆离开了病房。   卢六六嘁了声,分出一缕意识附着在白月明耳边,跟着她出了医院,上了出租车,然后见她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拨通了背后主子秦奋的电话。   电话里等候音响了两声,秦奋的声音响起:“他真的醒了?”声音不见多慌张,但也不算镇定,果然有鬼。   白月明语带哭腔,瞥一眼司机,见对方没有注意后边的情况,于是弯下腰避开车顶后视镜,小声说道:“是真的,而且,他好像还看到了给他下毒的人,他的主治医生非要查个水落石出,现在已经去调监控了。”“下毒”两字轻得几不可闻。   秦奋暴跳如雷,骂道:“…这个废物!这么点儿事都办不好!”随即,他又否定道,“不可能。秦羽当时已经疼得人事不省了,绝不可能看到,当心他是在诈你。”   白月明还是不放心,“那监控?”   “也不过是白费功夫,”秦奋没再多说,转移话题道,“你就别自己吓自己了,明天还照常去医院看他,别漏了馅儿。”他语气放柔,给白月明画大饼,“等我拿到狗场,还要靠你来帮我经营呢。”   白月明被安抚住了,脸上晕起幸福又憧憬的红霞。   卢六六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觉得统子的眼睛,耳朵和三观都受到了摧残,急切需要一些健康美好的东西来洗洗心灵。   于是,它无聊中点开了一款直播软件,接着就发现了首页推荐上人气最火爆的是一个叫“生死逃杀”的直播间,封面上是十分熟悉的医院陈设。它立刻便想到了大魔王的游戏。   钱尔白在卢六六的通知下也找到了这个直播间,看着屏幕上熟悉的小狐狸面孔,他终于松了口气,他立刻留言,想要告诉夏昶典他很安全,但是当他想要说出自己的身份时,竟然接到了直播间的警告,说他发表的言论内容中有违规信息,不予传达。   他只好绞尽脑汁地一遍遍尝试,终于,写出了那几句颇有些肉麻的告白似的话,隐晦地表明了身份,又躲过了直播系统的纠察,成功与夏昶典再次连上了线。   一个主播,一个观众,不仅隔着屏幕,隔着世界,而且还隔着近十天的时间差,似乎除了精神上的陪伴与支持就再做不了什么了。   钱尔白紧张地看着手机,直播间被自动切换成了主播的视角,屏幕里只有两扇紧闭着的双开木门,门上嵌着两条细窄的玻璃,外面是一片不祥的漆黑。   夏昶典将桃木剑3.0横过来抓握在手中,手腕微一抖动,电击器的一端便隐隐有蓝白相间的电光闪过,电流声像是低频段的蜂鸣,在这寂静而不平静的夜晚里增添了几分安全感。   钱尔白知道夏昶典现在没有精力去读弹幕,但还是打下了一句“小心”。普通的字体,普通的内容,混迹在众多雷同的弹幕中毫不起眼,但夏昶典却似与他哥心有灵犀一般,抬眼看下光屏,然后笑着道:“放心,我会的。”   自选择了蓝色胶囊之后,夏昶典心里一直七上八下,凭借着他在抽取特殊能力时非酋一般的运气,今晚很可能不走运的被选中成为最不幸运玩家。   他嘴上说得英气:“怕什么,大不了其余所有选了红胶囊的双倍危险都转嫁到我身上,到时候就开被动防御乖乖挨打,然后拼着最后一口气来个极限反弹,丝血反杀。”但当他掰着手指头算出最糟糕的结果是剩余八人全选红胶囊,一共转嫁十六倍风险到他身上时,他很识时务地怂了,连忙双手合十,祈祷噩梦千万不要成真。   十点左右,走廊里灯灭了。   应急灯也不知出了什么故障,挣扎似的闪了两下,最终无力地暗了下去。整个楼层都陷入了睡梦一般的安静。   夏昶典拉上窗帘,关上门,又搬了张陪护床抵在门板后头,感觉这个房间完全处于封闭状态了,这才稍稍有了些安全感。   不过这安全感也只是个纸糊的自欺欺人的玩意罢了,剧情杀来临的时候,再多的物理防护也都只能起个心里安慰的作用。   “夸嚓”一声,一柄巨斧劈透了门板,锋利的斧刃寒光闪闪,扁宽的斧面上沾着斑斑褐色,像是陈年的血迹,似乎还能闻到那股狂躁的腥气。   房间里,小丑向着夏昶典逼近了一步,再一次重复问题:“快说呀,血是什么颜色的?”他的脑袋只有半个,残缺的那一半里乱糟糟地冒出些弹簧线头,棕色的机油从他的眼眶里流出来,划过他被涂抹成墙皮一样惨白的脸,滴落在他脖颈间的拉夫领上,洇开一偏油腻的湿痕。   夏昶典强撑着没有后退,也没有说话,他保持着双目平视,弓步弯腰的格挡姿势,像一具雕塑一样站在地上一动,甚至眼睛都不眨一下。他在心里通过默数时间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的腿已经酸了,眼睛也干涩的不行,脸上像是落了只小虫子再爬,痒得他面部肌肉忍不住想要抽动一下,但是不行,木头人的游戏还剩最后十秒,将近一分钟都已经熬过来了,最后关头了,他不能功亏一篑。   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他就忍不住想要流泪。   游戏正式开始时候,先是穿墙进来了一只烟雾鬼,二话不说就将夏昶典包进了烟雾里。这雾气中弥漫着尸体腐烂的恶臭和硫化物的刺鼻气味,熏得他头晕眼花,想要咳嗽又怕换气时吸入更多导致中毒而亡,于是只得压制着咽喉部粘膜的反应,屏着呼吸挥动电击器,将这团烟雾打散。但是烟雾散了之后又会重新聚合,只有毁掉他的生发核心才能彻底消灭烟雾鬼。   经历一番缺氧的周旋,夏昶典终于冒着被熏死的危险,依靠自己的嗅觉找到了最臭的地方,然后将电击器捅进了了烟雾鬼的“心脏”。   第一轮战争结束,还没等他喘匀了气儿,第二波挑战又从天而降——一具颇有毕加索风格的大卫像雕塑凭空出现在了房间的角落里。   雕塑开口说话了:“玩游戏啊,你是一个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   夏昶典第一反应是给这玩意儿来一棒试试,但那雕塑浑身膏白,质地冷硬,一看就不是什么导电的材料,本着电要省着点用的原则,他选择了跟雕塑玩游戏。   这游戏很简单,叫“木头人”,规则就是游戏开始后玩家们不能再有任何动作,否则就算输,如果玩家没动,那雕塑就输了。   直播间的观众们在听到游戏规则时,一脸的不屑,弹幕上全是“这有什么难的”“小时候玩过”“这算什么,童年回忆吗?”。而在看到夏昶典认认真真地遵守规则连眼珠子都不转一下时,观众们纷纷嘲笑,“不过一个游戏而已,真不至于的,话说主播的胜负欲也太强了吧”……诸如此类等好为人师之言语。   木头人的第一局游戏结束后,夏昶典没动,雕塑输了,直接砍断了自己的一条胳膊,扔在夏昶典面前。   围观群众都惊呆了,什么仇,什么怨,拿自残来吓唬别人,太粗暴了,而且脑子好像也有点不好使的样子。   夏昶典却知道雕塑这么做的意思,这是威胁,目的是告诉他,下一轮如果他输了的话,也要自断一臂。   夏昶典自然打足了精神不敢有半点怠慢,凭着毅力赢了第二轮,又拿下对方的一条腿。按三局两胜的规矩此时第三局已经不用比了,但雕塑性格执拗,非要比完整三场才行。于是夏昶典不得已只得继续与它僵持着。   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木头人的第三轮游戏刚开始的时候,又一个不速之客从天而降了——问题小丑。   小丑一开始距夏昶典有五步距离,每问一个问题,如果回答错误或者超时还没有回答,小丑便会朝前走一步,若回答正确则会退后一步。当小丑退出十步以外,游戏结束,夏昶典安全,当小丑接近到两步以内,夏昶典则会受到攻击,一步以内,不发生奇迹的情况下夏昶典必死无疑。   小丑每次提问都会给玩家十秒钟的思考时间,夏昶典决定赌一把,让小丑前进两步,好给他腾出二十秒时间完成与雕塑的赌约。   就在第一个十秒结束之时,一把巨斧劈穿了门板,夏昶典吓了一跳,险些破功。   门外不知又是何方妖怪,单看这柄破门巨斧便能猜到来者绝非好相与之辈。   夏昶典死撑着倒数着最后十秒,只希望门板能再多坚持一会儿。   “四,三,二,一,零!”游戏结束。雕塑嚎啕大哭,然后将自己使劲朝墙上撞过去。“砰”的一声,雕塑的头部齐肩而断,“咕噜咕噜”地滚到夏昶典脚边,死不瞑目地看着他。   夏昶典打了个冷战,赶紧将那脑袋踢到床底,眼不见为净。   小丑又向前走了一步,他笑得更加开心,血红的嘴角几乎占满了整张残缺的脸。他又问道:“血是什么颜色的呢?”   此时两人之间只剩三步距离了,如果回答错误,等待夏昶典的就是小丑,可能还要加上门外那个东西的双重夹击,他没有自信能够同时对付两个怪物。所以这个问题必须回答正确。   他拿不准小丑想要听到什么样的回答。提到血的颜色第一反应就是红色,但现实中也有动物血液是蓝色,更何况这里是鬼怪世界,什么颜色的血液都有可能。   弹幕里分分出谋划策,但多数是不明真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答案想来也没几分真心。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着,门板眼瞅着就要撑不住了,夏昶典额角冷汗低落,紧握着桃木剑的手心被汗水湿透,几乎要抓不住木棍。   最后两秒,小丑兴奋起来,身子前倾,伴随着劈门的声音左右摇晃着。   夏昶典没时间再思考,只能赌一把,他将手心的汗在身后擦干,然后悄悄扣住了电击器的开关。   “棕色。”他说道。他赌小丑眼眶里渗出来的液体就是对方所说的血。   小丑停下动作,似是在思考,然后他笑了起来:“真聪明呀,”他伸出手拍了拍,随即笑容敛去,脸上变得狰狞。他抬脚向前迈了一步,手臂变成一只高速旋转的钩爪,朝着夏昶典攻击过来,“可惜猜错了。”   夏昶典早防着他,手里的桃木剑往前一递,直接戳在他残缺的半拉脑袋里露出来的电线接头上。“啪啪”两声火花爆裂,小丑行动为之一滞,眼里的光也暗了下去。   夏昶典见电击器对于小丑果真有效,于是决定趁他病要他命,继续加大了电力。   小丑被电得浑身颤抖,终于散架报废,变成了一堆烂铁。   夏昶典戳戳地上的残骸,冷笑道:“一个铁皮人,还敢过来叫号,电不死你。”   话音落,劈门的声音也随之一顿,然后就见门板剧烈地晃动起来,竟是门外那东西正在拼命地往外拔斧子。夏昶典心中有了成全,对方八成也是个“铁皮人”。能导电就好说了。   他拿着桃木剑朝门口走去,口中扬声问道:“要不要我来帮你啊?”   门外突地响起一阵脚步声,对方竟然落荒而逃了,连斧子都扔在门上不管了。   夏昶典打开门,就见一个矮胖的身影急匆匆逃进了黑暗里,看身形还不够他膝盖高。   他嘁了一声:“胆小鬼。”然后将斧头从门上拔下来,倒提着回了病房。   弹幕上一片问号,前期铺设那么多,还以为能有什么惊险刺激的场面,最后竟然就这样仓促地收尾了?国产恐怖片也不敢这么拍啊!   “这什么玩意儿?玩呢?”   “这也太放水了吧,还叫什么逃杀?”   “没意思,退了!”   弹幕上吐槽的声音越来越多,这时,一排巨大无比的字跳出来,盖住了所有反对的声音:“主播辛苦啦,【你的奇牧】打赏六小时的安宁,请再接再励哟!”   夏昶典下意识说了声“谢谢”,耳边便听到大魔王的声音响起:“恭喜一号玩家,首位通关本局游戏。将在十秒之后传送出游戏世界,请做好准备。另外,打赏系统已开启,更多功能还请自行探索,祝您玩得愉快!”   他这才看到光屏最上方藏着一排小字:“直播间公告:逃生游戏升级,本公司旗下共有十名临时主播,但只有一名能够成为正式签约主播,为了优中选优现采取末位淘汰制,观众可以通过打赏支持你最喜欢的主播,让他留到最后,一起来参与吧。”   他想要问问打赏的内容都有什么,但倒计时马上就要结束了,他只来得及朝屏幕挥挥手,直播间便被关闭了。   他眼前一花,看清时自己仍在病房中,但左边两张病床上痔疮鬼和肛瘘睡得正香,呼噜声此起彼伏。在他的头顶上,还飘着那只晴天娃娃,也闭着眼睛安静地睡着。   地面上干干净净,没有被烧焦烂铁,没有白色的涂料,床底也没有石膏头像。门板也好好的,没有被斧子劈砍过的痕迹。   他看一眼漆黑一片的光屏,角落里显示时间为00:00,但他记得战斗结束时系统显示时间为22:40,他的时间竟然被快进了?这难道就是打赏的效果吗?   “奇牧,奇,牧……”夏昶典思索着,这个人会是他哥吗?   现实世界里,卢六六打了个哈欠,退出黑屏的直播间。软件首页顶端显示用户名为“你的奇牧”,头像是一只哈牧混血的黑白狗子。   作者有话要说:  更晚了,昨天等了一晚上考试成绩,紧张到没心思码字,今天成绩终于出来了,好在一切得偿所愿。快马加鞭更新一章。也祝大家心想事成!   小贴士:   1.人体的血液是什么颜色的呢?   正常的血液来说,动脉血为鲜红色,静脉血为暗红色,甚至接近黑色。   病理性的血液那颜色可就多了。比如血液中血脂过多形成乳糜血,血液可呈白色;重症贫血时因血红蛋白过少而呈粉红色;一氧化碳中毒的人血液呈樱桃红色,因为血红蛋白转变成碳氧血红蛋白,等等。   2.哪些动物是传说中的蓝血贵族呢?   河蚌,和鲎(发音同“后”,俗称水鳖子,王八鱼),因为血液中含有含铜的血蓝蛋白,所以血液呈蓝色。   3.绿色血液的动物有吗?   有的,毛毛虫,蚂蚱,等等。同理,血液中有血绿蛋白。 第123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四月二日平安到来, 钱尔白把车停在锦医大校园里,快步朝医院走去,路过早点摊时还顺手买了两套煎饼。   通过安插在医院病房部的“小间谍”卢六六昨夜里传回来的消息, 李彩东,屠晓的同学, 昨夜一点左右已经成功入住普外病房。今天早上钱尔白特意掐着点来的医院,就连进电梯的姿势都务必保证与上一次一模一样。   电梯里依旧很拥挤,人员分配与上次相差不多, 他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却没有找到那个背书包穿校服的男生。   电梯停在五楼, 钱尔白迈步而出, 梯箱中空无一人。   钱尔白不能确定他现在所在的世界是不是过去的原版剧本, 但这一想法暂时还没有什么好的验证方法。不过就目前来看, 因为他和卢六六的关系, 一些事件的发展虽然出现了新的趋势,但故事的大体框架仍然还沿用的是之前的那副。   钱尔白给卢六六发了个短信, 嘱咐它找机会去找李彩东询问一下有关屠晓的情况, 他自己则朝休息室走去。   推开休息室的房门,荆晓茉正趴在桌子上背书, 见钱尔白进来, 她赶紧站起来问好:“老师,早。”   “嗯。吃早饭了吗?”钱尔白看她衣服还没换,桌面上摊开着的那本厚厚的“大外”书页上写满了趣÷阁记,于是问道。见荆晓茉摇头, 他将手里的煎饼递了一套过去,然后打开柜子找出自己的白大衣,提着出门去了隔壁的男更衣室。   荆晓茉有些不好意思,进科室以来问啥啥不会,吃啥啥没够,龙老师却还是对她这么好,还给她买早饭,她却嫌龙老师太过严厉,悄悄说老师的坏话,真是太没良心了!   她低头咬着煎饼,暗自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绝不辜负龙老师的一片期望与栽培。   钱尔白快速吃完了早点,又换好衣服,时间正好该交班了。他敲敲休息室的门,提醒荆晓茉该正式工作了。   交完班又是查房,每日的流程都相差不大,血压体检伤口换药,饮食睡眠二便疼痛等等,病人也不多,一圈儿问下来,半个小时便可结束。   荆晓茉跟在钱尔白身后,一边看一边拿着小本本记录,同时大脑还要保持着飞速运转,过筛似的回忆着学过或龙老师讲过的相关知识,时刻候着老师抽查。以至于每次查房,荆晓茉都像是上了一次战场,结束的那一刻堪比古代囚犯在刑场上听到了“刀下留人”。   八点整时候,夏昶典的直播间开启了,但钱尔白没有时间总守在直播间里,因此照看夏昶典这一项任务便只能交给卢六六了。   查房结束,钱尔白接到电话,得知科主任从急诊科替他收治了一名因为表演吞剑不慎划破食管的病人,已经送往了手术室,要他尽快忙完或者交接好手边的事,赶去手术室进行手术。   这些剧情完全是之前的重现,不同的是这次躺在手术台上的不再是粉色的毛怪,而是正常的人类,只是毛发比较旺盛,皮肤是许多人羡慕不来的白里透红。   手术做完是十一点多点儿,上次已经做过一次,这次再重复一遍便熟练得多了,完成度也比上一次要高得多。科室主任将手术视频拷了一份,他拍拍钱尔白的肩膀,笑得颇有几分骄傲。说起来,龙刃还是科主任的半个徒弟,徒弟手艺高超,他这个做师父的脸上有光,心里也高兴。   一切忙碌完,也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钱尔白没有让科室订自己的饭,而是换了衣服出去吃,他就近找了个馆子坐下来,这才有时间打开手机,看看夏昶典那边的情况。   夏昶典昨天毫发无损地通了关,许是大魔王觉得游戏的难度有些太低了,于是临时增加了观众打赏功能。   观众们一进入直播间就能看到屏幕的右侧排列着两条打赏栏。   打赏栏里放着很多道具,长按图标则会出现道具的功能介绍和兑换方式,多数是需要现实中的钱来购买,也有拿时间来换的。但在观众们眼中,拿时间换道具这种事不过是这个直播公司的玩笑话,谁也没有在意,有些人甚至把它们当成免费的,随意地点了几个就为了试试效果。   这些道具按作用性质大致可以分为对主播有利的和对主播不利的这两大类,而这两大类之下有又依照作用形式各自划分不同小类。像昨天卢六六花一千块钱买给夏昶典的“六小时的安宁”就属于是祈愿类的祝福性质的打赏,相对的有“六小时的霉运”,则会发挥相反的作用,不过售价要比“安宁”贵一倍,暂时还没有人去尝试。   夏昶典因为昨天晚上的“被放水”表现,观众们今天格外地针对他,不时有人打赏一些对他不利的道具,比如五块钱一个的“香蕉皮”,五十块钱一个的“高空坠物”,一百块钱一个的“膈应套餐”等等。   夏昶典只不过出门吃个饭,一路上竟遭遇了数十只香蕉皮,十数颗从不知道哪扇窗户扔出来的鸡蛋,还险些被一只花盆砸中。好不容易到了店里,点了餐却迟迟不见上菜,三催四请了半天才终于听见厨房里叫自己的号,结果等服务员把菜端上来他却发现,端菜的红毛猩猩将两只手的大拇指都各浸了一半在菜汤里,放下盘子后见手上沾了菜汤,又毫不客气地将手指放进口中吸吮一通,然后冲夏昶典一点头,道:“嗯,味道挺不错的,赶紧趁热吃。”   夏昶典深吸了一口气,也不想理论,结了帐离开了。   但“膈应套餐”并没有就此结束,夏昶典想着忍一时风平浪静,奈何观众们却觉得这么倒霉之人实属百年难得一见,更加想要知道他再倒霉一点儿会发生什么事,于是又一批新的霉运注入夏昶典的生活。   过马路时一辆醉驾的出租车横冲直撞过来,夏昶典慌忙躲开,那辆车来不及转弯,径直撞上了路边的信号灯灯柱,瓢虫的脑袋都被撞成了两半,翅膀耷拉在两边,不住地冒着烟。   惊魂未定的夏昶典还不待喘匀气,就见不知从哪涌过来一波鬼怪围着他一同数落,言语之中竟是在指责他为什么不拦住那只失控的瓢虫车,就那样眼睁睁看着它撞在杆子上。   一只山羊怪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指着他骂道:“危难关头只想着自己,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一躲扰乱了司机的视线,导致他发生车祸很可能会重伤不治,失去生命?你真是一个自私的家伙!竟然还只顾在这里发呆,也不去看看司机有没有事,真是太冷血了!”   夏昶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险些被撞了,他躲开倒成了不对的一方?那他是不是站着不动被那司机撞死就是应有之义了?   老山羊越说越激动,干枯的手指都要戳到夏昶典眼里了。夏昶典冷哼一声,拍开他的手,“少在我跟前倚老卖老,指手画脚,看见山羊我就心烦。”   老山羊一听更加生气,他挥起拐杖朝夏昶典打过来,口中骂道:“好你个小混.账,不仅对我不客气,还敢侮辱我的种族,你这个种.族歧视犯,我替你爹妈好好教训你!”   夏昶典耐心告罄,抬手抓住老山羊打过来的拐杖,眼中凶光闪烁,“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提我父母!”   他抬头看了光屏一眼,那抹嗜血的愤怒不仅是针对出言不逊的老山羊和黑白颠倒的围观群众,更是针对所有通过直播系统助纣为虐,落井下石的观众,也是对高高在上,自以为能够随意操纵玩家生死,将玩家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大魔王。   他也不再掩饰,凭空拿出桃木剑,开足了电力猛地砸在了为首的老山羊身上,一片电光纠缠之间,围观众怪惨叫连连,夏昶典毫不动容,仍旧提升着电压,他的眼底一片血红,似已堕入魔道一般,理智尽失,只剩暴虐杀意。   卢六六看得揪心,但同时也对它主人的遭遇十分气愤。它比钱尔白来得早,看到的也更多。   这场刻意的为难从八点便开始了,夏昶典一直在忍,也跟观众们说过无数次这个直播间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让他们凡事留一线,但换来的却只有嘲讽和变本加厉的刁难。   卢六六研究人类一百多年,对于这一生物的心理不说完全洞悉,也能说得上是见解独到。它深知人类社会中的两类常见现象:羊群效应,看客心理。   羊群效应在葭莩镇中已再次得到证实,看客心理则可以通过下面这一现象引起思考。   人们在观看马戏团表演时,为什么看到小丑摔倒时会笑?   有人可能会说那是因为观众们知道这是表演中故意的安排,而且真的很好笑。那么,当人们看到有人好好走在路上,突然滑到了,为什么也会笑呢?这难道也是表演吗?   原因只有一个,人们就是单纯的喜欢看别人出丑,并为看到对方的窘状而感到愉快。   人的本我中天生自带破坏的欲望,看到美好的东西就想要毁坏它,而看到破坏的过程时则会从心底里感到愉悦与满足。之所以大多数人都是正常人,那是因为本我受到了自我与超我的约束与压制,才不至于表现得像是一个变态或者疯子。而自我与超我往往会因道德法律,人情世故等一系列规则的约束而越加强大,从而对与本我的私欲的压制能力也就越强,人的三观就会越正,但在一些规则约束不那么大,或者能够隐藏起自己的身份的“安全”的地方,本我则很容易占据主导地位。   另外,与看客心理息息相关的一个条件就是“看客”这个身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因为与自己没有利益关系,所以一身轻松,因为所处的环境“安全”,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做出任何遵从本我的反应。   若看客心理遇到了羊群效应,那不得了,法不责众的免死金牌一挂起来,也不遮掩了,什么乌糟糟的招数竟都可以拿到明面上来说了。   这也便是为何直播间中几乎每个观众都参与了这场捉弄,并且在看到夏昶典的悲惨境遇时且毫无愧疚之心,也不愿意“见好就收”。   相信在他们心里并不是想着要将夏昶典置于死地,甚至他们都还坚信着这不过是一场作秀,一个玩笑,一个写好的剧本,何况他们还付出了金钱的代价,但是无论怎样的借口,都掩饰不了他们想要看主播出丑的真实心理。   对于夏昶典的爆发,卢六六十分理解,并且举四腿赞成。泥人还有三分土性,何况夏昶典通过葭莩镇的历练之后,本也不是什么善良无助的小白兔了。   钱尔白对人性的了解更透彻,对于观众们的行为倒没有多少愤怒,毕竟他们不知道真相,无时无刻不被本我控制着思想的人类毕竟还是占少数,说着最恶毒的话,将同类推下深渊炼狱的人也只是寥寥几只。卢六六的想法没错,不过到底还是年轻,想问题容易进入极端,人类的这些心理的形成有着很多的影响因素与变数,不能一概而论。   他不怨那些被利用了的民众,他只是心疼夏昶典此时的被逼无奈,更担心点点的心理状况。   夏昶典并不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要大开杀戒,他之所以对这些颠倒是非的围观群众们不留情面,是因为741看破了现在困扰着他的这层世界不过是一片幻象。   在他持续加大的电压之下,幻象终于破裂了,所有卑劣的嘴脸都被电光绞碎,消失在空气中。路面恢复干净整洁,没有围观怪,也没有肇事车,回头看看刚离开的店面,门前的迎宾员也是笑容可掬,没有一丝方才进去时的横眉冷对。   他没有理会弹幕上的冷言冷语,事情没有落到自己头上,谁都做不到真正的换位思考,能保持一丝善意已是实属难得,善意存货不多不愿意“挥霍”的话也不能强求。   他在系统空间里问741道:“刚才我身边的真实境况你都录下来了吗?”   741点点头,道:“是的宿主。另外我还接收到了一个陌生的信号,有些类似六六前辈,但是能量波动要更大。”   夏昶典心中一动,难道是他哥的总部发现了这边的情况,终于派人来了?   “先看看情况,不要主动接触。”他可还记得自己其实是他哥从小世界里偷渡出来的,还没在总部那儿过过明面呢,凡事还是先小心一些为好。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有关心理学的内容都是作者凭脑子瞎编的,请勿深究(摇摆/双手合十)【突然感觉括号里的我仿佛跳了一段肚皮舞】。   今天中午我尝试着拿牛奶煮了一份麻辣烫,还挺好吃,不过牛奶和盐放多了,吃到最后有点腻,还有点咸。大家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尝试一下,步骤很简单。   冷锅放油,微热后加入葱姜蒜翻炒出香味,然后加入火锅底料翻炒至化开,接着加入一小碗牛奶,搅搅搅,凭着直觉差不多了就加水,看着来,两小碗就差不多,然后煮至水开即可加入各种丸子蔬菜方便面。方便面不用煮太久,不然容易面,不好吃。期间可以尝尝汤底咸淡,凭口味加盐或糖(我喜欢都加),等待片刻即可出锅。炒过的火锅料更加咸香,闻着就有食欲,加入牛奶之后汤汁浓稠,又有一种奶香,颜色也好看,简直棒棒哦。   另外,方便面一定要早吃,不然它会把汤汁全都吸走的(经验教训)。 第124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直播间里剧情重峦叠嶂, 走向颇为迷惑,观众们颇为不满,纷纷在弹幕里叫嚣, 嚷嚷着要退钱。   夏昶典不予理会,真要退钱也要不到他头上来, 何况这又不是小剧场,观众们在大魔王眼里还真不见得是“上帝”,可能跟他们这些玩家一样, 不过是他玩乐的工具而已。   “膈应套餐”的效用随着幻象的破除也终于结束了,因为场景转换得太过奇幻, 观众们以为是在做戏, 可夏昶典却是真的被恶心了一上午, 虽然知道刚才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 但他也没有心情再回去吃饭了, 干脆在便利店里买了两块三明治,匆匆吃完便回去了医院。   钱尔白心中疼惜, 但是现实却无能为力, 只能给夏昶典买了一个“六小时的安宁”,让他在接下来的六小时里好好休息一下。   夏昶典看一眼打赏通知, 这是个随机生成的ID, 由一堆无序的英文字母组成,但开头字母是一个大写的“Q”,他一下子就想到了第一个世界里他和他哥首次联合直播,玩的那款游戏里他俩的ID名就是这样类似的形式。他不由得抬起头, 冲着光屏笑了笑。   钱尔白知道夏昶典认出了自己,也忍不住微笑,尽管隔着时空,但两人之间百多年相恋相守形成的默契早已将他们的灵魂绑定在了一起,又岂是区区一个游戏能够隔开的。   他以拇指在屏幕上揩了揩,似在抚摸爱人的眼睛,眼底的深情却逐渐转为坚定。   回到医院,钱尔白找王老爷子聊了会儿天,不着痕迹地打听着他的外孙选选的情况。   王老爷子说的话与鬼怪世界里木乃伊版本的王老爷子相差不大,只是多了一个细节。选选一周岁的时候,他妈妈给他买了一只玩具小熊,他特别喜欢,去哪都要抱着它,还总咿咿呀呀地跟玩具熊说话,后来搬家的时候玩具熊丢在了路上,选选还不高兴了好久。   钱尔白心中一动,问道:“什么样的玩具熊?”   王老爷子掏出手机,翻找着相册,“我记得我这里有选选一周岁生日时候的照片,你等等啊,我给你找找。”过了一会儿,王老爷子把手机举起来给钱尔白看,“喏,这就是了。”   照片中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娃娃抿着嘴笑得十分开心,他的怀里搂着一只棕色卷毛的小熊玩偶,而那玩偶,则与鬼怪世界里的选选小朋友,以及后来的大魔王的形象一模一样。   “那后来呢?”钱尔白问道。   王老爷子又开始翻相册,“丢了也就丢了,小孩子嘛,忘性都大,一间玩具而已,再买一个新的不就行了。”他又展示出来一张新的照片,图片正中央的蛋糕上插着两根蜡烛。选选小朋友坐在蛋糕后面,手里举着一只新的玩具,依旧是抿着小嘴,眼睛弯弯,一副很开心的模样。而在小朋友身后的橱柜上摆着一只小镜子,里面隐约照出一只玩具熊的影子,再看,却没有了。   “这只玩具后来也丢了吗?”钱尔白问道。   王老爷子点头道:“说来也怪,这只玩具第二天就不见了,可能是选选不喜欢这个,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扔了吧,也不知给扔哪儿了。”   钱尔白不再过多打扰王老爷子,嘱咐了几句饮食方面的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王老爷子看着照片,心中思绪万千,他叹了口气,道:“哎,我得有挺长时间没有见过选选了,也不知道这孩子又长大了多少?”   王老太太心中也是思念得紧,推自家老头子道:“要不给秀华打个电话,让她得空了待选选来看看你?”   王老爷子不说话。他生病了女儿女婿谁都没来看他,就连做手术都是在电话里商量的,字还是他老伴儿签的,他心里憋着气,不愿意先向女儿低这个头。   王老太太见他别扭着,白了他一眼,道:“你就死要面子活受罪吧!”   王老爷子脖子一梗,决心死撑到底。   最终,他还是给女儿打了电话,问什么时候能把选选带过来,他想外孙了。王女士沉默了半晌,突然嚎啕大哭起来:“爸,选选丢了!”   王老爷子手指一僵,哆哆嗦嗦地问道:“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选选,选选丢了,昨天我把选选送进幼儿园,下班时候去接他,却怎么也找不见了,爸,怎么办啊?呜呜呜……”   王老爷子心脏一痛,手机从手中滑落,“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他抬手捂住心脏,眉头紧皱,面容痛苦,整个人显见地失了血色,缓缓朝后倒去。   王老太太赶紧扶住他,一边搓着他的后背一边按下了呼叫铃,口中叫着“老头子”,急得六神无主。   ……   王老爷子的情况恢复了稳定,钱尔白终于松了口气。他将输液器调节泵的螺旋向上推了推,看了眼旁边默默垂泪的王老太太一眼,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王老爷子没什么大碍,安静修养就可以了,只是这些天最好不要再受刺激了。我就在医办室,有什么事就直接来医办室找我。”   王老太太点头,她擦了擦眼泪,给王老爷子往上提了提被子,起身送钱尔白出病房门。   钱尔白心情有些复杂,他本意是想通过王老爷子这条线多了解些选选的消息,希望能够找到大魔王的弱点,或者切入点,从而掌握谈判的筹码和话语权,没想到竟然险些害的王老爷子心脏病发。   选选不在现实世界的这个可能钱尔白已经想到了,他也有所准备,就像夏昶典是钱尔白的弱点一样,选选这个孩子对于大魔王也一样有着特殊的含义。既然大魔王能够放心地把钱尔白放在这个世界里,就自然不会再把自己的弱点也送到对方手里。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大魔王把人偷走了之后竟然一点儿收尾工作都不做,就那样明目张胆地摆在台面上。一个大活人光天化日之下人间蒸发,这简直就是灵异事件。   下班后,钱尔白驱车来到选选就读的幼儿园,只见幼儿园大门紧闭,门上挂着一把大锁,院子里只有一个住在幼儿园的门房大爷正拿着扫帚在扫地。   大爷见门口有人,提着扫帚走了过来,问道:“你找谁?”   钱尔白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建筑群,道:“我来问问幼儿园什么时候能再开门?”   大爷眼皮子一耷拉,语气无奈:“那就不一定了,看什么时候调查清楚吧,这事儿不是小事儿。”说完觉得不合适,他咳嗽两声,转移话题道,“锦市那么多幼儿园,去哪个都一样。”   钱尔白笑笑,不再多说,跟大爷告别后便开车离开了。   回到家,他打开电视,果然当地的电视台正在报道三岁幼童选选在幼儿园离奇失踪的事件。   报道中放出了当天的监控。   画面显示:早晨七点左右,王女士领着选选从车上下来,然后交给了校门口的女老师,母子告别后,女老师让选选跟着其他小朋友一起进了教室。教室走廊里的监控也一路拍摄着选选走进了玩具屋。七点半的时候老师带着小朋友们道院子里活动,在做游戏时候选选独自一人坐在一边看着别人玩,小小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孤独。七点五十五分,老师们带着小朋友们重新回到教室准备上课,八点整时,走廊的监控拍到选选进了教室,但同一时间,教室里的监控记录中却显示当时并没有任何人走进教室。   选选的班主任老师回忆说,当时她带着班上小朋友们回教室,选选走在最后面,他人小腿短走得慢,她也没催促他,自己先进了教室去安排其他小朋友们坐好。等了半天一直没见选选进来,她心中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出门去看,结果却发现走廊里竟然空无一人。教室里其他小朋友们都可以证明,他们都没有看到选选进教室。   班主任打电话叫来了另一个老师,让她替她照看着孩子们,自己则在教学楼了到处寻找选选的下落。但她把所有的房间都找过了也没有找到,无奈之下只得上报了园长,然后到保卫科调监控录像,看到监控的那一刻,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大热的天硬是吓起了一身白毛汗。   一个孩子平白无故地消失了,这不是教学事故,而是恐怖故事了。   选选的失踪已经三十多个小时,事件的调查依旧毫无进展,警方成立了专项调查组,向全市公开征集线索,目前还没有有用的消息出现。   钱尔白倒是知道选选可能的去向,但是鬼怪世界在普通人耳中听来就是天方夜谭,是完全不可能存在的东西,况且世界的入口现在已经完全被大魔王控制了,烹饪根本无法进入,也无处找寻,说出来的话大概率会被当成是来干扰警方视线的犯罪嫌疑人同伙,或者编故事来骗悬赏金的道德败坏者,再或者是精神不正常的人士。   他叹了口气,这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让他十分难受。或许,总部的规则也确实应该修改一下了,一个拥有长久生命力的机制必然是一个灵活高效懂得变通的机制。   钱尔白虽然烦心,但是对于选选的处境却并不太过担心,因为选选对于大魔王来说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所以他虽然在鬼怪世界里,但是至少性命无虞。至于现实世界里造成的恐慌以及他的失踪对其家人的伤害,等一切结束选选回来的时候,自然就消匿于无形了。   鬼怪世界里除了夏昶典外,其他人在现实世界里应该都是失踪的状态,九个人同时失踪,不知会在锦市掀起什么样的波澜,能不能带来现实世界的震动,从而引起总部的注意。   他打开手机,点进夏昶典的直播间,心里想着,要想个办法把选选在鬼怪世界的事情告诉点点。   画面加载结束,屏幕渐渐亮起,一张擂台出现在观众们的视线之中。背景音乐震耳欲聋,刺得人耳膜生疼,颅骨都被迫引起了共鸣,发出风吹塑料布般的“嗡嗡”声。   钱尔白看清场内的设置,不由得愣了一下——这个场面,怎么有些似曾相识?   作者有话要说:  (陈芊芊真是太有意思了)咳咳 第125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这张擂台上搭着一堆梯杠墩墙的各类障碍, 擂台四面围着儿臂粗的安全绳以作保护,镜头从台上往下看去,擂台外面以及下方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夏昶典和屠晓以及另外两名陌生玩家一同站在擂台一边的圆形平台上, 平台之外,同样是一片黑暗。   夏昶典按亮了强光手电, 抓着桃木剑的一端递到平台外面,使劲朝下照去都没能够探到底,可见摔落下去还能生还的可能极小。屠晓见状不由得有些脚软, 忙抓住了夏昶典的胳膊。   平台上另外两人为一男一女。男的顶着一只独眼豺头,看见夏昶典手里的桃木剑, 浊黄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的光, 他嘴皮子微微一动, 森白的獠牙若隐若现。女的形象是一只穿着欧洲中世纪宫廷礼服样式的长裙的木偶, 她似乎对所处的环境和身边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关心, 一直在闭目养神。   乐声稍顿,一束灯光打在空中, 鹰头人身背负双翅的主持出现在白光之中。他朝着镜头挥了挥手, 情绪饱满道:“现场以及直播间的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欢迎来到鬼怪马戏团一年一度的障碍道擂台追逐大赛的比赛现场!下面掌声有请我们比赛双方的参赛队员!”   话落, 两道灯光分别打在擂台的两端, 九名玩家分作两批,同时出现在光影里,左边四个,右臂上戴着红色的袖章, 为红队;右边五个,袖章为蓝色,绑在左臂上,为蓝队。   左边四人依次是夏昶典,屠晓,豺头南,木偶女,右边五人分别是庄海,小媚,以及三个新鲜面孔——一只透明色泛着光看不出性别的史莱姆,一只戴着一顶卷长假发,生着两只猪蹄的猪头男,还有一只全身藏在漆黑的斗篷里,唯一露出来的半张脸上长着一张血红大嘴的口面男。   这还是自游戏开始以来,九位玩家首次聚首。虽然都是同病相怜的战友,但彼此之间着实没有什么患难与共的同袍情谊,听见主持的介绍,九人互相看了一眼,面上一片冷漠,谁都没心思主动攀谈。   屠晓悄悄扯了扯夏昶典的衣角,小声道:“狐爷,一会儿千万要罩我啊!”   夏昶典轻哼了一声算作应下,好歹结盟一场,又是个小孩儿,有能力的话,冲他这声“爷”也得护着点儿。   主持介绍规则道:“追逐赛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 分是团体赛,参赛双方各有十次追逐的机会,每轮追逐限时20秒。比赛双方各派一名选手上台,一名追逐,一名躲避,若追逐者在20秒内触碰到了对方选手则获胜,选手所在团队获得一分,反之选手淘汰,对方获胜,分数加一。获胜者以躲避者的身份继续留在台上,对方团队再派其他选手进行追逐,如此交替,直到十次机会全部用完,比赛结束,分数最高的团队获胜并集体获得丰厚奖励。在追逐过程中任何选手不得离开擂台范围,否则视作弃权,自动淘汰,将没有资格再参与接下来的个体赛与决赛。”   “个体赛为两两对抗,选手随机组合,每组比赛包含两轮20秒的追逐赛,两名选手在两轮之间身份互换,每轮追逐成功的选手获一分,两轮比赛中耗时最短的选手额外获得一分,最终所有选手分数汇总,最先获得十分并领先对手至少两分以上的选手获胜。个体赛设立一二三等奖,各有丰厚奖励。”   “综合团体与个体两场比赛成绩,前四名可以参加最终的决赛。届时决赛的规则会另行公布。希望各位选手认真对待,全力以赴,勇夺桂冠!”   “下面,我宣布,鬼怪马戏团,第一届障碍道擂台追逐大赛,现在开始!”主持的话音在空荡的大厅里回响着,伴着激昂的乐声,五色彩带与金色碎片纷扬而下,像是在下一场热闹的雨。   “请红蓝双方猜硬币选择首轮出场的角色。”一枚巨大的硬币漂浮在擂台上空,随着主持手指一点,便开始飞速地旋转了起来,与此同时,每一位主播面前的光屏上都出现了两个选项:“字”和“花”。   首发上场规则还没吃透,场地也不熟悉,无论是追还是躲都不占优势,因此也无所谓先后手,选哪一面都一样,于是他点击了“字”,屠晓见他选了字也跟着选了字,然后抬起头来冲着夏昶典“嘿嘿”一乐,一副小跟屁虫的模样。   豺头男看了两人一眼,蛮不屑一顾,非要唱反调地选了花,然后又瞥一眼旁边的木偶女,对方早先他们一步选完了,此时依旧在闭目养神,不知究竟是有多缺觉。   待两方人员全部选完,硬币也终于停止了旋转,字面朝上,夏昶典的红队中选对了的有三人,蓝队只有两人,红队取得了先行选择的权利。   屠晓猜对了硬币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扩散开,便见豺头人站了出来。   他清了清嗓子,道:“既然我们获得了这个选择的权利,那就由我这个唯一的成年男性来代表我们红队做个决定吧。我们选追。第一位选手就派这位狐狸女士,女士优先嘛。”   “呵。”夏昶典冷哼一声,豺头男斜眼瞥向夏昶典,像是才看清似的,夸张地叫道,“哎呀,原来你是男的啊,真是不好意思,光线太暗了我没看清,我还以为是个女的呢,长得也太阴柔了。”   “你!”屠晓听他阴阳怪气的,忍不住想要上前跟他理论,却被夏昶典拉住,虽然这个临时组成的团队凝聚力几乎没有,但是比赛形式为团体赛,比赛还没开始自己这边先开始内讧了总是落了下乘,至于这种只能逞口舌之快的废物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直接忽视就是了。   主持根本不在乎团队里谁做主,直接将平台与擂台之间的通道打开,待两边的选手走进擂台,又关闭通道,敲了敲手里的铜锣,大声道:“游戏即将开始,请双方准备就绪,3,2,1,开始!”   蓝队派出的是口面男,他似是没有搞清楚规则,主持一宣布开始,他竟然朝着夏昶典扑了过来,血红的嘴巴大张着,露出两排尖利如锯齿的牙齿。   夏昶典不知道淘汰的一方会发生什么,便没有贸然伸手去拍他,而是扭身避开了口面男的自投罗网。   口面男见一击不中,又再度袭来,牙齿间涎水黏连,嘴中口气腥臭。夏昶典直面这生化武器,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竖直区起胳膊一记肘击撞在口面男下巴上,只听“咔嚓”一声,清脆如水芹折断,口面男倒飞出两米,撞在外围的防护绳上,又被弹回到擂台中央,几步踉跄跌在地上。同时,哨声响起,主持宣布:“第一轮,红队胜。”   夏昶典站在原地,看着通道打开,一群蝙蝠飞进来抓起地上的口面男又飞了出去。见失败淘汰暂时还不会有性命危险,夏昶典稍舒了口气,他趁机观察了一下赛道的安排,下一轮就该他躲避追逐了。   每轮比赛之间有一分钟的休息时间,夏昶典走出擂台,回到了平台上。豺头男表情扭曲地看着夏昶典,眼中的情绪似是不屑,又似不甘,还有几分淡淡的悔恨。   他坐在椅子上,皮笑肉不笑地恭喜着夏昶典得胜归来。   这些椅子原先没有,是因为夏昶典赢得了第一场比赛才突然出现在平台上的。椅子是红色的,每把椅子后面都写着一个“1”,代表着团队赢得了一分。   屠晓白了豺头男一眼,然后笑嘻嘻地接夏昶典坐在椅子上,给他拿着肩膀的肌肉,道:“狐爷您真厉害,头一个上都能赢得这么轻松!”   豺头男嘀咕道:“可不就是捡了头一个的便宜了么,那傻子连规则都没弄懂,我上去我也能赢,还能赢得更快呢。”   夏昶典没有理会他,恨人有笑人无的小人罢了,就见不得别人好,给多少便宜都没够,且让它张狂着,现实会教会他该怎么做人的。   第二轮比赛很快开始。夏昶典与蓝队的第二位选手——他们单方面的老熟人——庄海——站在擂台的对角线上,计时一开始,庄海便身手灵活地钻过斜向绷在擂台和单杠之间的钢线,翻过一堆木箱形状的障碍物,直奔对角的夏昶典而去。   夏昶典则在庄海跑到一半路程的时候助跑起跳,一跃爬上了三米高的方形平面,并在平台上方与庄海进行周旋,同时寻找着最高效的转移路线,随时准备着转换阵地。   庄海绕着高台跑了一会儿,最后决定也爬上去,但此时时间已经过了半,好容易等他爬了上去,夏昶典又直接跳到了旁边低一些的梯形平台上,使庄海的追逐总是差着一个指尖的距离就能赢,却始终赢不了。哨声响起,比赛结束,庄海虽然清醒着,但照样被蝙蝠们一起提了出去,挣扎间他的袖章歪向了后面,夏昶典看到,庄海的袖章上竟然只有两条白杠。   接下来,还是夏昶典对战蓝队选手,这次的对手是猪头人。   夏昶典依法炮制上一关的躲避战术,先站位再走位,先对角再上墙,利用高低差拖延时间,只要撑过20秒,他就可以再次取得胜利。   本来这方案可行度是极高的,但是猪却头人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他的两只猪蹄,一只能卸下来当远距离暗器使,一只中间连着一条铁链,可以作为中远距离武器来使用,大大延长了他的攻击范围,猝不及防之下夏昶典险些被砸个正着。   猪头人追得很紧,夏昶典的走位都被时不时飞弹出来的猪蹄封了去路,只能借用墙体拐角做掩体,或从较低的空间下面贴地躲避,每一次都险之又险地让过对方的围堵,最近的一次,对方离他的鼻子只有几毫米的距离。终于,时间结束了,夏昶典再次挺过了20秒,获得了胜利,红队已经连下三城,形势一片大好。   夏昶典则看到猪头人左臂上的白杠也只剩了两条。他直觉袖章上的白杠对于玩家来说有着特殊且重要的含义,而且当白杠归零的时候可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屠晓站在平台上远远瞧着擂台上的激烈追逐,兴奋地呼喊着“狐爷加油”,偌大个场地除了比赛时调动气氛用的背景音乐,就听他在那边小迷妹似的应援声,引得一种鬼怪都为之侧目,直播间里的观众纷纷留言“没眼看”,但其实心里的激动与屠晓也相差不多。   其实追逐大赛与人们小时候玩的“鬼抓人”游戏差不多,就是场地更加复杂了,范围也有了限制,一对一地追逐比一对多要更加紧张刺激。   有的人在弹幕里回忆自己童年时候玩游戏那可是一把好手,又点评主播门五谷不分,四体不勤,跟他比起来玩得差劲极了。   也有人看夏昶典一路过关斩将,态势大好,猜测他会不会一路赢下去,一人干翻整只蓝队。   多数人理智分析,认为这个可能性很小,毕竟人力有时尽,这样的快节奏的比赛对于选手的精力、反应能力都有极高的要求,连续赢了三场已经很了不起了,再往后可能各方面水平都要下降了。   而也有一部分人心态乐观,想法天真,就盼着故事能有一个奇迹性质的发展和一个英雄传说似的美满结局。   夏昶典确实累了,坐在椅子上呼吸急促,心跳飞快,久久不能平静下来。他的头脑一阵一阵地发热,耳边仿佛能听到胸腔中隆隆的心脏搏动与头上汹涌澎湃的血流灌输声。   屠晓眼睛亮晶晶的,里面盛满了崇拜与敬佩。他给夏昶典念着他直播间里观众们对他“狐爷”的夸奖与表白,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豺头男面脸堆笑,走过来想要拍拍夏昶典的肩膀,却被屠晓有意无意挡住,无处下手,只得讪讪收回。他七分真三分假地赞叹道:“狐狸小,先生真是真人不露相,这就是所谓的扮猪吃老虎吗?”   夏昶典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真是站起了身,朝外走去,新的比赛又要开始了,他该准备上场了。   屠晓不屑地冷哼一声,道:“真是戏精,自己眼拙把人家当成猪还要诬赖人家城府深沉,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是虎,我看就是只蠢驴。”   豺头男眼睛一瞪,凶神恶煞似的,他可不是那能容人的性格,直接反唇相讥道:“我才不跟一个除了抱大腿和拍马屁之外一无所知的废物相处。”   屠晓撇撇嘴,不再搭茬。抱大腿也是门技术活,你想抱还没机会呢!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追逐大赛的规则借鉴于wct(world chase tag 世界抓人大赛),一项非常惊险刺激的世界级跑酷类竞技比赛,感兴趣的小伙伴们可以去找找看,其中有许多令人拍案称奇的极限操作与神仙应变。 第126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第四轮比赛正式开始了。   蓝队出战选手是一坨透明的巨型史莱姆。   他没有五官, 没有手脚,甚至都没有固定的形状,移动间身形笨拙, 速度缓慢,一条不足五米长的通道足足走了半分钟之久, 看起来与这种需要敏捷点点满的竞技游戏的画风格格不入。   哪知道哨声一吹响,史莱姆直接化作一滩水,连喷带溅地迅速铺满了整个场地, 夏昶典避之不及,身上被粘上了一小块黏糊糊的史莱姆, 他只觉得自己被击中的地方一阵麻痛, 像被电击了一般, 接着整个人便都无法动弹了。   蝙蝠们飞过来将夏昶典带离赛场, 送回到平台休息处。   屠晓赶紧扶着夏昶典坐在椅子上, 一边着急地拿手给他扇着风,一边唤道:“狐爷, 狐爷, 您没事儿吧?哪受伤了吗?   夏昶典摇了摇头,按住屠晓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手, 跟队友说道:“史莱姆体内那些似液体非液体, 似固体也非固体的碎片部分应该含有神经毒素,有轻微的麻痹作用,方才我一时不查中了招,身体不受控制, 也因此落败,一会儿对战时你们务必要多加小心。”   屠晓乖巧点头,站在夏昶典身后帮他按摩起肩膀来,木偶女一言未发,倒是睁开了眼睛,在夏昶典胳膊上少了一杠的红色袖章上多看了两眼,接着又闭上了眼睛。   豺头男仿佛一直以来都在等待着这一刻似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拍拍衣服上的褶皱,站起身来,以一种临危受命的骄傲语气感慨道:“果然关键时刻还是需要一个靠得住的人来挑起重担啊,接下来,就让我来结束战斗吧。”他握了握拳,抬腿便往擂台上走。   屠晓看着豺头男的背影呸道:“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捡便宜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言之凿凿,我今儿算是狠狠开了次眼了。”   夏昶典摸了摸手臂上的袖章,微微一笑道:“也算不得捡便宜,毕竟是团体赛,谁上都一样,希望他能凯旋吧。”   屠晓突然有些脸热,想想自己一直躲在夏昶典身后等着抱大腿躺赢的行为,在本质上似乎与把夏昶典推出去试水的豺头男并没有什么区别。他闭上了嘴,专心地给夏昶典放松着肌肉。   史莱姆作为追逐的一方攻其不备具有先天的优势,但作为躲避者他缓慢的移动速度就成了最大的短板,比赛几乎是刚一开始就结束了。   哨声一向,豺头男飞快地越过各种障碍,直奔史莱姆而去,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豺头男的手掌变成了利爪,直直地砸在了史莱姆的身上,寒光闪过,史莱姆果冻一样软弹的身体上留下了三道深深地伤痕,内里粉红色的夹心果酱从伤口处缓缓渗了出来,但这伤口也算不了什么,只见史莱姆整个蠕动着自己身上的零部件,两三秒不到,那伤口便被从身体别处挪过来的部件遮挡得严严实实,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   第六轮,豺头男对阵兔女小媚。   小媚其实是军师类的玩家,主要是脑力输出,在这种比拼耐力与运动水平的比赛中很难发挥优势,但她同时还是一个十分擅长利用身边的一切条件转化为对自己有利的筹码的人。   豺头男自以为是的毛病又犯了,他不急着跑,竟然对着小媚吹了个口哨,见小媚看过来,他又双手握拳放在身前做了几个下流的顶胯动作,表情之猥琐,引起了直播间观众们的生理不适,纷纷把“看吐了”打在了弹幕上。   小媚心中厌恶,面上却做出一副娇羞之貌来,垂眸颔首掩面拧身,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像是排演了无数遍,风情款款害羞带怯,最重要的是这一侧身,便将身材的凹凸展现的淋漓尽致,丰乳翘臀,极致诱惑,豺头男看得两眼发直,真是连步子都迈不动了。   色.欲熏心的豺头男竟然朝着小媚靠了过去,口中还不干不净地调戏着,小媚红着脸似嗔似怒地瞪着他,越发看得他心里痒痒,伸手朝小媚摸了过去。   小媚面上做出一副惊慌的样子,实际上却在紧紧盯着对方手掌的运动轨迹以及和她之间的距离,待得对方进入她认为的可捕获区,便迅速出动,整个人朝对方扑了过去。   豺头男下意识伸手去接住,还没感受过瘾怀里的软玉温香,便听得主持宣布道:“本轮比赛结束,蓝队胜。”   小媚推开豺头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风姿绰约地离开了擂台,豺头男这才回过神来,愤怒捶地骂道:“贱人!”   许是被女人赢了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豺头男回到休息区看到同为女性的队友木偶女时也是一声冷哼,像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似的说道:“你们女人就是这样,打不过就玩赖,难怪古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木偶女突然睁开了眼睛,盯着他看了半晌,只看得他心里开始发虚才收回了视线。“废物。”木偶女嘴巴未动,声音却是从她的肚子里传了出来。   屠晓小声惊呼道:“竟然是腹语!”   豺头男恼羞成怒,一拍椅子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木偶女冷冷一笑,径自走向擂台,在通道入口,她回过头来张口复述道:“废物。”这次却是口中腹中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口中那个声音更深厚,腹中那个清脆如孩童,但两道声音中包含的嘲讽与不屑都是同等的充沛。   豺头男暴跳如雷,但木偶女已经进入了赛场,他不能拿她怎么样,只能就近冲着身边的队友撒气,夏昶典一挑三实力稳压他一头,他惹不起,夏昶典旁边站着的正笑嘻嘻地看热闹的屠晓正好成了他的靶子。   “笑个屁!再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豺头男扬了扬拳头,恶狠狠地瞪屠晓。   屠晓翻了个白眼,不屑道:“那你来呀。”他曲手成爪,举起在眼前,只见有幽蓝电光在他指尖游动,宛若一池幼生的雷龙。   豺头男被震住了,他咽了咽口水,看看那个“平平无奇”的仙人掌,又看看那个男生女相一身阴柔气质的狐狸男,最后只得悻悻地坐回了座位上。   弹幕上又刷起了“喜闻乐见”,还有人替豺头男写心里活动:“我以为我是主角,可以凭借着王霸之气让美女投怀送抱,小弟纳头便拜,没成想到头来队伍里头属我最菜!”   屠晓喜形于色,把弹幕念给夏昶典听,还故意学着豺头男的声音来念,余光瞥过去,只见豺头男气得面容扭曲,手臂青筋暴起,却不得发作,已经快要把座椅扶手捏出手印来了。   夏昶典无奈地摇了摇头,屠晓果然还是个孩子,倒是不记仇,因为小孩子有仇一向当场就报了。他心中不禁有些羡慕,若是他哥在这里的话,他可能也会像屠晓这样过得肆意潇洒,为所欲为,比如在之前豺头男对他阴阳怪气的时候他就可以直接冲上去打爆对方的狗头,反正不管他做什么(只要不违法)都有他哥在后面护着,他只管开心就好。   他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看了眼自己直播间的弹幕。   弹幕墙很厚,将光屏遮得严严实实,在一堆花花绿绿的大小字体之间想要找到自己需要的那句,几乎与在沙海中淘金无异。   好在他那天特意记了一下他哥的ID,有了搜索的目标,再有741的帮助,效率就要高多了,很快,741便筛出了三条相关弹幕——“注意安全”,“外面起风了”,“你喜欢小孩儿吗”。   夏昶典有些迷糊,第一条好理解,就是字面意思,第二条也可以理解,可能他哥是想要告诉他现实世界里有重大的事件正在或者即将要发生,而且这件事还可能会对鬼怪世界产生影响。但是第三件事,喜欢小孩?难道他哥要领养一个?还是说他哥在这个世界里的身份是一个已婚已育人士?!   他赶紧摇了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扰乱思绪的东西清理出去。仔细想,认真想,提到小孩首先会联想到什么……   “小孩儿?熊孩子,尿布奶粉?多大的小孩,要是三四岁的话那肯定要忧心幼儿园啊,现在上幼儿园也要托人找关系,难得很。”屠晓听见夏昶典的嘀咕,随口回答道,“狐爷,您竟然有孩子了?我还以为您是……”   “什么?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夏昶典看着屠晓,目光锐利如鹰隼。   屠晓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赶紧道歉:“对不起,我说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别打岔,你刚才说提到小孩你想到什么?”   “尿布?……熊孩子,幼儿园?”屠晓看着夏昶典的脸色斟酌着词句,心里一个劲儿地打鼓。   夏昶典“啪”地一排巴掌,“就是它!”他伸出手想要拍拍屠晓的肩膀,但是屠晓浑身的尖刺儿实在是让人无处下手,他只好伸出根手指头避开硬刺点了点对方,笑道,“你可真是男主体质啊!”   屠晓不明所以,只知道自己这应该是被夸了,他向来是个打蛇随棍上的性子,见夏昶典恢复了笑模样,胆子又大了起来,凑近了夏昶典问道:“狐爷,那您说我是个什么题材的故事里边的男主呢?”   夏昶典想了想,道:“玄幻小说,废柴升级流。”   屠晓觉得还挺满意,这类小说前期隐忍有多憋屈,后期打脸就有多爽,就是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实力是处于小说的前期还是后期了。   “一定是后期,”他想,“拜托,一定要是后期。”   擂台上的追逐已经结束了,木偶女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就抓住了小媚,她身上穿着曳地的长裙,还扎着令人窒息的束腰,无论是翻越栏杆,攀梯上墙,还是跪滑穿过较低的空间,都丝毫不受影响,正常追逐赛下来场面又美又飒,尽管许多观众只关注“好球”了,但更多的人还是木偶女实力圈粉。   红队再下一城,目前已经累计得了五分,蓝队的选手已经轮了一番,第八轮只好换上了已经休息了一阵子的口面男。   口面男观摩了这么久这次终于搞清楚了规则,比赛一开始,再次朝着木偶女冲了过去,但是却不见木偶女躲避,口面男一愣声,下意识审查自己是不是再次记反了角色,确定没错之后,他大吼着咬向木偶女的脖子,木偶女灵巧避开,手中的羽毛扇在空中点了两下。   夏昶典看到一线寒光在木偶女的扇子尖上一闪而逝,他心中一凛,下意识站了起来。   时间逐渐逼近二十秒,口面男总是差一点点抓到木偶女,他心中愤怒,他能感觉到木偶女是在故意戏耍他,她是故意把距离维持到若即若离处,让他以为自己有机会赢,其实是在像耍猴一样吊着他玩。   他怒不可遏,用尽了全身力气朝木偶女扑过去,他大张着嘴,交错的利齿如同来自深海的鲨鱼,齿缝间血红的牙龈是它上一顿的猎物残留的血肉。   木偶女似乎吓傻了,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就等着被生吞活剥,咬碎嚼烂。   观众们不忍再看,齐齐哀叹一代功夫女皇的陨落。   还有人扬言要出资包养木偶女,要求节目组改剧本,给木偶女加戏。   十九秒五八,口面男突然止住了动作,十九秒五九,口面男突然四分五裂,血肉横飞,二十秒整,木偶女在血雨中微微扬起唇角,与此同时,一小片带皮的血肉落在了她的肩上。   时间静止了。   观众们也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弹幕停了,所有人都僵住了。   只有主持不为所动,兀自宣布道:“第八轮比赛结束,蓝队胜。”   木偶女眯起了眼,她看向肩头那片碎肉,唇微动,“晦气。”接着腹中童声感叹道:“就差一点呀。”   她叹了口气,伸出两根纤长的手指,捏着那片碎肉扔到地上的血泊里,然后提起沾满了血迹的华贵长裙,踩着地上的黑色碎布款款走下了擂台。一片血海里,仅剩下一片蓝色的布能够证明对方蓝队的身份了。   夏昶典看着木偶女一步一个血脚印地走回休息台,心底不由得有些发憷,豺头男更是两股战战,噤如寒蝉。   屠晓躲在夏昶典身后,不敢看木偶女,此时的木偶女就如同一只复仇归来的女鬼,看一眼胆都要吓破。   木偶女毫不理会众人的惊惧,径自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血腥气扑面而来,豺头男连忙跳离座椅,远远地躲开这尊杀神。   观众们度过一开始的冲击,逐渐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些人称之为暴力美学,奉木偶女为灵感缪斯,有些人称赞剧情设计出彩,节奏峰回路转跌宕起伏,有些人则大赞特赞血花飞扬时的壮美瑰丽,世所罕见……   夏昶典感到一丝凉意从心底生处,顺着脏腑孔窍渗进了骨头缝里,他冷得上下牙打架,喉咙里只能滚动着一句话,一句只有他们这些玩家知道,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说给观众们听的真相:“别追捧了,这都是真的!鬼怪是真的,死亡是真的,都是真的!”   但,没有人会信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我要点起一支火烛,让每一只飞蛾都能求仁得仁。(夜间点灯码字飞蛾盘桓不堪其扰故有此感) 第127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比赛途中参赛选手被恶意谋杀, 血溅当场,但后半程比赛却仍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似的还将照常举行。   主持中断了比赛,却不过是为了给小蝙蝠们留足清理赛场地的时间, 对于木偶女的行为他没有任何表示,仿佛只要不离开场地, 又给出了最后的结果,过程中采取什么样的手段都是被允许的。   夏昶典全身发寒,杀人的先例一开, 之后的比赛中就再无安宁。他看向蓝队,正巧蓝队的人也在看着这边, 目光交汇处, 恶意与杀意犹如实质, 再不加掩饰。   屠晓已经吓傻了, 整个人缩在座椅里面, 口中不住地念叨着“这不是真的,这只是梦”企图进行自我催眠。夏昶典叹了口气, 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 尖刺如针,确实挺扎手。   屠晓像是找到了依靠, 伸手抱住夏昶典的腰, 把刺拉拉的脑袋埋进夏昶典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狐爷,我不想死,我好害怕, 我要回家!”   夏昶典皱了皱眉,被仙人掌拥抱的滋味不很好受,但他没有推开屠晓,只是静静地站着听着他的哭诉。   屠晓的眼泪将夏昶典的上衣浸湿了一大片,他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仿佛要将自进入鬼怪世界以来的所有恐惧与委屈都一并发泄出来。   夏昶典不善于安慰人,他在脑中斟酌着措辞,刚打算尝试着开口,屠晓却从他怀里抬起了头来,脸上还糊着淡绿色的汁液,语气却是格外的认真:“狐爷,能求您答应我一件事吗?”   夏昶典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吧,我能帮的一定会帮你。”   “我今年高二,明年就要参加高考了,我妈一直希望我能考个好学校,为家里争光,不过看来我很有可能是活不到那一天了,我妈一个人养我这么大不容易,我还没来得及孝敬她老人家就要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想想我这心里真是难受。狐爷,要是我不幸真的死在这里了,我希望您能帮我把我的那份盒子带出去,把我料理得好看一点儿,我妈她心脏不好,别吓着她了。要是盒子太大带着不方便的话,那,那就把我烧了,烧成灰带出去,呜呜呜,要是可以的话,我希望我的骨灰盒是蓝色的,我妈最喜欢的颜色就是蓝色,呜呜呜……”   屠晓认认真真地交代着遗言,越说越伤心,仿佛真的看到他妈捧着蓝色的骨灰盒伤心欲绝肝肠寸断的场景,不由的又抱住了夏昶典,哭得不能自已。   夏昶典又被扎了一下,身子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余光无意间看到弹幕上不明真相的调侃:“这仙人掌也太会给自己加戏了,说的跟真的似的,玩游戏罢了还能真的死人?”“还挺有代入感的,我都要跟着他一块哭了,真情实感,台词走心了,演技吊打现在的一票小鲜肉!”   还有人阴谋论地猜测道:“红队这边就剩仙人掌没上过台了,按照比赛流程,下一个上去的应该就是他了。他该不会是以退为进,想要主播可怜他,替他上场吧?”此言一出,顿时有不少人附和。   夏昶典倒是没有怀疑屠晓的本意,一个高中生罢了,本质还是个天性乐观,神经大条的孩子,这些弯弯绕想必不是他这个脑袋能够想得出来的。不过从弹幕的内容来看,虽然观众们对屠晓的话抱着戏说的态度,但至少表明他们是原原本本地听完了屠晓的话的,夏昶典脑中闪过一个灵感。   他顺着屠晓的话问道:“好的,我答应你,你把你家地址告诉我,等我出去以后也好完成你的遗愿。”   屠晓下意识说出了自家的地址和他妈妈的联系方式,接着才反应过来,哭得更加伤心:“呜呜呜,我就是情绪到了随口一说,我还不想死啊!狐爷,你怎么也不拦着我点儿,这下后事都交代完了,我的flag是彻底立下了……我的命好苦哇……”   弹幕中一片嘻嘻哈哈,纷纷表示“主播干得漂亮”“对于耍心机的白莲花就得这么怼死他”。而在“哈哈哈”的弹幕大军中,混迹着这样一条弹幕,显得格外与众不同:“???这个地址是随便说的吗?怎么这么耳熟啊?!”   夏昶典察看了一下该条弹幕的ID——“东子”,他不由地想到了之前屠晓提过的那个割了个阑尾结果变成了澳龙的好朋友——李彩东。本来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做个实验,没想到竟然真的就这样将消息传递到了屠晓的熟人手上,他正想和对方多说几句,光屏却突然暗了下来,一条“禁播公告”明晃晃地挂在他眼前:“检测到主播有消极直播的行为,暂禁播两小时以示处罚,希望主播今后珍惜每次直播的机会,规范自身行为。”   “啧,动作还挺快。”   “什么?”屠晓不明所以,扬起脑袋来问道。   夏昶典推开屠晓,指了指擂台道:“你该准备上台了。”   屠晓一噎,顿觉生无可恋。焕然一新的擂台反射着惨白的灯光,明暗分明,明处刺眼如兽齿,暗处深邃如喉咙。屠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腿颤抖,仿若筛糠。   他看向夏昶典,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但嘴唇哆嗦了半天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夏昶典体贴地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地址我已经记下了,蓝色是吧,你就放心地去吧。”   屠晓:“……”突然更不放心了呢。   夏昶典的直播间虽然被大魔王紧急关闭了,但是屠晓的身份信息已经被暴露了,在现实世界中引起的关注和产生的影响也同样无法消除。这可能是游戏开始以来,大魔王犯得最大的错误了。   钱尔白输入那串号码,按下通话键,静静地等待着。   “嘟——”“嘟——”“嘟——”   “喂?”一个沙哑的女声接起了电话,这声音中带着无尽的疲惫,像是在希望与失望的两端循回往复地挣扎了无数次一般,此时只剩下浓浓的绝望。   “请问是屠晓的妈妈吗?”钱尔白问道。   “是的,您有我儿子的线索吗?”   “我有,但是情况比较复杂,电话里说不清楚,我们约个时间见一面吧,我有些东西想要给您看一看。”钱尔白想到屠晓说的他妈妈心脏不好的事,又补充了一句道,“听说您心脏不好,希望您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不要过于激动。”   屠晓妈妈听到钱尔白的话,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她脑子里不自主地闪过儿子缺胳膊少腿成植物人的画面,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脚底也开始发软,她赶紧坐到沙发上,深吸了口气,问道:“您说吧,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我儿子他,还活着吗?”   钱尔白道:“暂时性命无虞。”但能不能挺过今天,还要看他的造化了。   屠晓妈妈听出了画外意思,呼吸一滞,半天没有回音,钱尔白叫了她好几声,她才缓过神来,握着手机的手不住地颤抖。她口中发涩,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她艰难地应下钱尔白的邀约,并提出要带一信任的人同行,钱尔白不无同意。   看到这位妈妈即使在如此焦虑绝望的时刻也还能保有一丝应有的警惕,钱尔白点了点头,心中赞赏,同时又觉疑惑:在这样一位优秀的母亲的教导下长大的屠晓,真的会仅仅只是一个单纯的、没一点心眼儿的傻白甜吗?   挂掉电话,屠晓妈妈浑身发抖,一个男人坐过来,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拍打着,口中安抚道:“不要怕,有我呢,一切有我。”   屠晓妈妈靠在男人怀里,双手紧紧握着手机,仿佛那就是她的命。   男人眼中带着心疼,还有一丝无能为力的愧疚,万千思绪冲击杂糅在一起,最终只能化作一丝无奈地叹息。   与此同时,锦市三院七楼普外科的一间病房里,李彩东拿着手机仍在犹豫不决。   他进医院第一天晚上做完手术,伤口疼得睡不着,他想要打电话找屠晓聊聊天,结果对方一直“不在服务区”,第二天再打,依旧未曾打通,他以为屠晓为了避开学校的搜查把电话卡拔了,于是便不再尝试。   结果今天却在直播间里听到了熟悉的地址与电话,他的第一反应是“信息泄露”,因为那地址是他从小玩到大的最好的朋友,他的好兄弟,好同桌,屠晓的家,而那串号码则是屠晓的妈妈的手机号,甚至现在就存在他的手机通讯录里。   但对方的态度过于坦然,丝毫不见心虚,脱口而出之后又惊讶懊悔的样子就像是不防备无意识说漏了嘴,仿佛正在安排后事的仙人掌就是这些信息的主人——屠晓本人?李彩东心中生出一个诡异的想法:难道屠晓是逃课去参加真人秀了?   他想要给屠妈妈打个电话问一问,但是又怕自己想太多了,这只不过是一个巧合,大晚上的为了个莫须有的事打扰屠阿姨休息多不好;但是不打的话,他的心中就始终会梗着这件事,不上不下,严重了还会导致茶饭不思。   他纠结了一会儿,依旧举棋不定,最后只好决定把选择权交给上天。   他打开微信,点开与屠晓的聊天界面,然后扔了一枚色子,心里默念着“奇打偶不打”,眼睛紧紧盯着手机屏幕,终于,色子停止了旋转——“3”。他长吐出口气,拨通了屠阿姨的电话,心里想着:这可是命运的安排。   ……   李彩东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挂掉的电话了,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艰难,像是有人在掐着他的脖子。   屠晓竟然已经失踪两天了?!   他无法接受这个消息,一个大活人,放学之前他们还一起打球,不过是一晚上的时间,他进了医院,屠晓干脆直接失踪了,这难道是什么愚人节诅咒吗?!   想起直播间里仙人掌说的话,想到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求说他不想死,李彩东便打了个冷战。他没有把直播间的事告诉屠阿姨,虽然他在心中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是有剧本的,但其实他的无神论信仰,早就已经开始动摇了。   这个直播间是他无意中发现的,因为内容比较猎奇,他对于作为故事背景的鬼怪世界也有很大的兴趣,于是便关注了这位名为“一号”的主播,每天一有空就打开瞧瞧。   他一直把这个直播当成某个影视剧或者游戏的前期宣传,也曾跟着其他人一起给主播投送过“高空坠物”和“膈应套餐”,感觉剧情不够爽,不够给力时也在弹幕上刷过差评,就是刚才看到口面男在屏幕前突然四分五裂血肉横飞,他也只是愣了一下,接着便赞美起了杀伐果决的木偶女小姐姐,甚至还因为颜值实力等多方面的直接碾压认为口面男之死这个剧情安排的恰到好处。   他之前丝毫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判断,科学社会怎么会有鬼怪呢?做戏而已,怎么会真的死人呢?糖浆血包而已,都是假的,人怎么会是那么样子呢,怎么会切得那么整齐呢,哪有什么特异功能呢,都是特效而已。直播?提前录好的而已。你说那个仙人掌念弹幕啊?……那些弹幕就是他们的托,录播的时候再发一遍而已。   每一个奇怪的点似乎都能找到看似合理的解释,但现在,他再也不能保持淡定了,因为他的朋友,可能真的被绑架到了这场直播游戏里。   他打开浏览器,搜索“逃杀游戏直播”,过滤掉题文不符的内容,他发现了这样一张帖子:《八一八近期很火的某个直播节目中的几位主播》。   点开帖子,镇楼便是那张熟悉的狐狸男,【一号】。   “楼主是由主播【一号】入的坑,狐爷真绝色,我一生爱。镇楼留证。”   “四月一日偶然间进入直播间,还以为是某游戏公司推出的虚拟主播,但是狐爷无论是动作神态,思维方式,语言表达,行事风格都证明他绝不是那些动作呆板,思维程式化的AI,不过如果AI技术发展到能够以假乱真的地步,那么当我没说。但我还是觉得狐爷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说回正题,根据我的研究调查,以及广大网友们的帮助,我将我搜集到的资料整理如下,以供新手入坑参考以及同好们共同交流。”   “逃杀游戏直播目前已知的有九位主播,分别以一到九的数字命名。”   “一号狐爷,武器是一支会放电的权杖,美妙与实力并举,就是运气不佳,可能是得罪了直播公司高层,每次都拿到最累的剧本;”   “二号猫男,是个直男癌加自大狂,同时也很现实和自私,选胶囊时没有一丝犹豫直接就选了红色,还问能不能将风险转嫁到特定的人身上;”   “三号豺头男,明明白白的色胚、小人、有点小聪明、好占便宜、但是识时务,选胶囊时也选了红色;”   “四号猪头人,阴险狡诈,心狠手辣,但目前还没做什么出格的事,红色胶囊;”   “五号仙人掌,心机白莲花,与狐爷是盟友,除了胶囊那一关选了蓝色获得了雷电能力自己打了一晚上怪兽之外,剩下的关卡都在抱狐爷的大腿,另外,仙人掌的运气可能和狐爷不相上下(不愧是患难同盟);”   “六号兔女,性感尤物,豁得出去,且善用身体换取有利条件,相信六号直播间的男同胞们深有体会,红色胶囊;”   “七号木偶女,提起来就瑟瑟发抖,这个可能是九个主播中最狠的一位了,真是人狠话不多,感兴趣的点击下方视频链接观看最新录屏,友情提示:□□血腥,谨慎观看。蓝色胶囊,获取能力似乎与空间切割方面有关。”   “八号史莱姆,行动缓慢,从没听他说过一句话,性别成迷,性格未知,蓝色胶囊,获得的能力是重组,其在擂台上将自己变成水偷袭狐爷就是使用了这个能力。”   “九号口面男,擂台赛中已领盒饭,戏份杀青,接下来的直播中应该不会再出现了。再次心疼一下血雨时候蹲在九号直播间里近距离感受死亡秀场的兄弟姐妹们。”   “以上就是九位主播已知的全部资料了,至于主播们在现实世界里的身份,我能力有限,未能发掘,大神们情务必继续努力!”   下面有网友留言询问怎么找其他直播间,楼主回答道:“每天八点左右任意打开一款直播软件,在首页即可看到,标题旁边标注着数字,如果不是你想进的那个就退出直播软件,重新进入,重复操作,直到找到你想要的那一个,注意,因为一些不知名的技术原因,一旦你选择了其中一个直播间,其他直播间将不再显示,请务必要谨慎选择,在此,我悄咪咪推荐一下我家的狐爷,人美心善实力强,护崽幽默三观正,你值得追随。”   李彩东往下翻了十好几楼,都是狐爷的彩虹屁,好容易才找到一层楼提到了屠晓:“五号的遗言说得太溜了,这种怂得坦坦荡荡的本事是我羡慕不来的,谁叫我没有狐爷这么一个大神护着呢。不过很想知道他告诉狐爷的地址和电话是随便乱想的,还是真实的,如果是真的话那这些信息又来自哪里,如果是五号主播自己的的话,那他也太憨了点儿。求大神解答。”   下面有人回复他:“仙人掌说的那个地址是真实存在的,我亲戚就住在同一个小区。不过不管这地址和电话是真是假都与我们没有关系,在直播间里,我们是观众,他们是演员,我们可以尽情互动,但出了直播间,我们都是一样的自然人,没什么不同,他们也不会有直播间里那么酷炫的外形和神奇的能力,我们不应打扰,也没有必要去打扰。生活与娱乐一定要界限分明。”   李彩东默默点了个赞,不过这不是他想要知道的,于是又向下翻,终于看到了有人问出了他的心声:“弱弱地问一句,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直播好像有点不对劲啊?那些主播似乎都不是很情愿的样子,像是有人在逼着他们参加游戏似的,而且,那个鬼怪世界的范围,也太大了吧,整个医院,得有好几千人了吧,都是鬼怪形象,就连医院外面的整条街也都是鬼怪遍地,这都是群演?不太可能吧?”   下面点赞数最多的回复是“你想的没错,其实鬼怪世界是真的,那些鬼怪也是真的,主播们是被抓紧去玩游戏的,目的是让他们给鬼怪世界做宣传。你觉得养个样子是不是可能性就大了?(狗头)”显然是反讽的调侃。   李彩东想要反驳,但是他知道在没有十足的证据之前,任何企图挑战传统的想法与行为都是以卵击石,况且就目前已知的信息,他自己也不能保证他的猜测到底能有几分真实性。   他悻悻地关掉了帖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而就在他关闭页面后一秒不到,有人以知情人的身份开了新的一层楼:“我听我奶奶说住在这里的是一对母子,儿子十几岁上高二了,两天前突然失踪了,他妈妈急得满大街贴寻人启事,还说凡是能够提供有用线索的必有重谢。”   这层楼一发出,立刻如冷水入沸油,掀起了轩然大波,在质疑层主信息的真实性的同时也有人理性开始讨论这究竟是巧合还是阴谋,甚至还引出了同一时间段发生了数起人口失踪事件,包括最近闹得沸沸扬扬,但走向却愈发往灵异方向发展的三岁幼童幼儿园内失踪案。   联系这个直播突然出现的时间,众人不禁觉得后背发寒,不敢再深思。   这时,有人转播其他直播间的比赛现场:“最新消息,五号连赢猫男,兔女,犹如雷神在世,势不可挡,即使面对兔女这样的娇花也毫不手软,说电就电,简直可怕!”   “猪头人卑鄙无耻,竟然带刀上场,幸好五号躲得快,不然就要血溅当场了。”   “哎呀,五号被砍中了,他流出了绿色的血!猪头人要赢了吗?太卑鄙了!”   “飞刀接触到躲避者不算成绩,猪头人没有赢,五号要发威了,电他!干得好!哎呀,猪头人竟然自己撞进了电网中,他想要干什么?!什么,雷电是从五号身体里发出来的,直接撞在电网上算身体接触?!果然狡诈!”   “啊!好在20秒提前结束了,五号还是赢了,去死吧你,死猪头!”   “五号连下三城,谁说我们掌掌只会抱大腿!下一局对阵史莱姆,当初一号可是折在这里的。”   “史莱姆上来就故技重施,变成了水霸占了整个擂台,还向五号喷水,五号提前爬上了高台,五号利用铁栏杆导电直接电晕了史莱姆,轻松又下一城,天哪,这简直就是一匹小黑马啊,我们家掌掌也太棒了吧。”   贴吧里忽然变成了五号主播彩虹屁现场,但观众们的热情,屠晓自身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现在整只仙人掌就剩下了一个感觉——累!   他倒在椅子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听着主持宣布红队以压倒式的大比分获得了团体赛的胜利,每个队员都能得到丰厚的奖励,表现出色的队员,一号,五号,七号,都能获得一次许愿的机会。   豺头男眼神阴鹜,队伍里四个人,只有他没有提名,他不觉得是自己表现不好,反而觉得是另外三人合起伙来针对他。他握紧了拳,想到一会儿的个人赛,下意识摸了一下胸口,那之中藏着他的秘密武器,他不由得冷笑了声,随即再看向队友们的眼神却平静得如同在看三个死人。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不好意思,今天没有写到木偶女的故事,明天,明天一定写。(转圈圈)   最近在构思一本套娃世界的快穿小说,主旋律还是主攻,不过就是以谈恋爱为主,打算如果这本写完了的话就开这一本,不过这本完结还早着呢,后面还有好几个世界嗷嗷待哺……   QAQ,悔了,我能写个上下部吗【哭唧唧】   咳咳,还是认真写这本吧(你个没有存稿的作者还妄图双开?做梦!)【打滚】   37.木偶女的故事-当任务对象变成通关外挂-其他类型   离第二场比赛还有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所有人的体力都在上轮比赛结束之时得到了恢复,就连屠晓胳膊上给割破的伤口都消失了,痛觉一扫而空, 浑身精力充沛。他活动了一下手腕,不善地看着远处的猪头人, 嘴角微微勾起:这仇,我一会儿将如数奉还!   夏昶典沉默地面向着平台下方的黑暗。方才休息时他看到主持指挥着小蝙蝠们抬着一只打包好的礼物盒扔进了下方的深渊,良好的视力让他清晰地看到盒子的边缘沾着点点血迹, 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他不想猜。   木偶女走过来, 站在夏昶典旁边, 也一同盯着深渊看。   半晌, 她开口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吗?”   “哦, 为什么呢?”夏昶典敷衍地顺着她的话问, 但对于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他们之间又有什么样的恩怨纠葛, 他一点儿都不想知道。   “因为我们有仇啊。”木偶女腹中那个清脆的声音轻快地回答道。   夏昶典转过头看着木偶女, 他的脸上带着一起恰如其分的惊讶,很好的满足了木偶女的期待。   她微笑起来, 纠正道:“其实说起来, 他也算是我们的恩人吧。” 她一脸爱怜地抚摸着自己平坦的肚子,脸上露出几分怀念的神色,“毕竟他是我女儿的生物学父亲,还把我们拉出了原来的那个牢笼。”   夏昶典微微皱眉, 但并没有开口,木偶女却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继续道:“但他真的不是一个好人啊,他是一个人贩子。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可能我就注定要这样坎坷一生,然后浴血重生吧。”   木偶女抚了抚扎得结结实实的发髻,将自己的苦难的一生娓娓道来,语气淡然得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木偶女长相乖巧,性格温顺,而且品学兼优,从小就是那种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但没有人知道,这样一个天之骄女,却有着那样一对重男轻女又控制欲极强的父母。   自她懂事起,他的父母就对她灌输“弟弟才是家里的顶梁柱,女孩子天生劣势,要处处让着弟弟,想着弟弟,无条件对弟弟好,这样才能维持长久而稳定的姐弟关系,毕竟女孩子早晚都是要嫁人的,以后少不得要考弟弟帮衬着”等等类似这般的思想。为了巩固她对弟弟的“爱”,还专门为她制定了一系列的要求——“必须及时回应弟弟的呼唤,必须对弟弟有求必应,每个月必须给弟弟送一份礼物,不能惹哭弟弟,否则要进行自我检讨……”除此之外还有一套严苛的行为规范,如笑不露齿,手不上胸,行莫回头,语莫掀唇,就差三从四德五去七出地完全照搬封建糟粕来教养女儿了。   木偶女就这样被约束了十五年,知道她上了高中,老师让学生们写一篇关于家风的作文,她如实写了,却被老师叫到了办公室里谈话,并提出要对她进行家访,她才猛然惊觉,原来父母的话不算都是对的,原来女孩并不是天生低人一等,原来女孩也可以做出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   她幡然醒悟,不禁为自己过去十五年来的懵懂与愚昧而痛哭流涕。然而,她这刚刚觉醒的小小的自我意识,在父母强势的打压之下又是如此地不堪一击。   送走老师,母亲给了她一耳光,父亲什么都没说,只是拿失望的眼神看着她。母亲把她推出门外,又把她的书包也一起扔到了院子里,说她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这个家已经搁不下她了,让她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她惊慌失措,连忙跪在地上,磕头求饶,但任凭她哭喊到声音嘶哑,跪到双膝僵冷麻木,都始终没能唤开那扇紧闭的房门,只闻到了从门缝里却穿出来的阵阵煮肉的浓香。   跪了一夜,她终于获得了父母的原谅,被允许进去家门。她小心地藏起自己已经被踩断的小心思,再不敢谈什么自我。   父母认为学校老师教坏了她,于是决定给她办理转学,千挑万选终于找到了一所私立的职业高中。这所学校实行全封闭军事化管理,虽然每两个月才能回家一次,但是学费不高,食宿全包,毕业还包分配,父母非常满意。   转眼高三即将毕业,学校建议她参加高考,因为她的学习成绩在普通高中也算不错,学校也想趁此机会打造一个“文武双全”的噱头,没想到他的父母已经为她相看好了人家,就等着一毕业就要嫁人了。   这次她不再沉默了,她第一次向父母说出了“不”,人生中第二个耳光来临的时候,她没有一丝意外,反而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释然,她推开愤怒的母亲,转身跑出了门。   就在这时,她遇到了那个男人。男人穿得光鲜亮丽,头发梳得油光水滑,对她说:“跟我走吧,哥哥带你发大财。”木偶女吃到了离家出走之后唯一的一顿饱饭,她看着对面的男人,心想:尽管他形貌丑陋,举止粗俗,但是他真是一个好人。   只顾着吃的她没有发现男人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在估量一件货物。   男人说要出门谈生意,把她安排在宾馆住下,回来后突然来敲她的门,说他在外面看到一对夫妻正在街上张贴寻人启事,其中女人还咬牙切齿地说“等找到她以后定要扒了她的皮”,木偶女吓得魂飞魄散,连夜收拾东西跟着男人离开了城市。   火车倒客车,客车倒拖拉机,最后倒驴车,路越走越荒芜,天色也越来越黑。木偶女坐在驴车上,男人的狐臭味,嘴里的蒜味,赶车人身上常年不洗澡的馊味,驴身上的骚臭味包围着她,让她在感到窒息的同时心中也生出了一丝不安,她挪到了车辕边上,悄悄抬眼看着男人,问道:“大哥,我们是要去哪啊?”   男人不耐烦地回答道:“不是跟你说了吗,为了节省成本,公司把制衣厂建在了乡下,因为这边土地便宜,想赚钱就别整天瞎问!”   赶车人闻言笑了一声,应和道:“对的呢,我们这里的人可有钱儿了,好多大姑娘小媳妇儿的来了都不舍得走呢!”   木偶女虽然年轻,经验不足,但她还不算太傻,赶车人话外的意思让她毛骨悚然,她知道自己这是被骗了。于是,她趁着两人不注意跳下了车,沿着来时的路快速地往回跑。男人赶忙跳下车来追她,赶车人也急急忙忙将车掉头。   她没命地在路上跑着,终于看到有一群人走了过来,为首一人拉住了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她看着对方憨厚的面容,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向对方求助。男人追过来,面对着七八个壮汉却丝毫不惧,反而更加嚣张,木偶女知道自己再一次信错了人,脑后一痛,便失去了意识。   醒过来时,她正躺在床上,双手绑着麻绳拴在房梁上,双腿大张,身上不着寸缕,男人正在背对着她穿衣服,听见她骂人,朝着她的肚子狠狠地捣了一拳,骂道:“你最好识相一点,你现在已经不值钱了,要是惹恼了我,小心我打折你的一条腿,让你只能嫁给村里的癞子!”   她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蜷缩成一团,男人出了门,她听见他在门外与人讨价还价,最后将她以八百元的价格卖了出去。   买下她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但能做出买卖人口的事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是良善之辈。   第二天她头上蒙着红布,被五花大绑地送到了老太太家,象征性地吹打了几声,又放了一挂三十响的鞭炮,老太太便把她的傻儿子推到新媳妇儿身上打算亲自指导他洞房。木偶女唤老太太道:“妈,你把我放开吧,我来。”老太太愣了一下,随即喜不自胜,连忙把绳子解开,但却站在房中不肯出去,木偶女听着门外有人交谈,知道那些请来帮忙的人还没走,她只好继续动作,直到完成了全部过程,老太太这才满意地离开了卧房,走之前还把门窗都朝外反锁了。   木偶女像是一个正儿八经娶回来的媳妇儿似的主动嘘寒问暖,忙里忙外,老太太渐渐地对她降低了防备,晚上睡觉时不再锁门了,然而某天夜里她推开门,却发现老太太一直守在门口,手里还拿着木棒,还好那天她只是想要起夜。   就这样过了三个月,老太太终于放心了,因为木偶女怀孕了。   她终于不用成天被圈在家里了,甚至她想要坐车到镇上逛逛都可以,但是她的身边始终有人跟着,她在外面做了什么,吃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和谁多说了几句话,老太太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对于这个孩子老太太看得很重,不仅不让她干一点儿活,还对她有求必应,比她亲妈对她都好,老太太不知道,这个孩子根本不是她那个傻儿子的。   她一直在寻找着机会逃跑,但始终没有等到合适的时机,等着等着孩子就该出生了。   村子里的女人大多都是在家里生产,她躺在床上,旁边围着老太太和几个有经验的大媳妇,床上摆着盆子剪子白布,厨房里烧着水,活像穿越到了封建社会。她咬着牙忍着不肯生,任凭老太太又打又骂就是不肯用力,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老太太没办法,只得把她送进了镇里的医院。   产房里,她拉住医生的手,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求救:“报警,我是被拐卖来的!”医生向旁边的护士递了个眼色,然后拍拍她的手安抚道:“你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她松开了手。   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她被推出产房,迷迷糊糊间看到护士正把婴儿抱给老太太看,她如坠冰窟,心死如灰,她知道自己又一次信错了人。   后来她才知道那医生就是老太太他们村的人,还是举全村之力供养出来的大学生,可真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啊。她冷笑,她还得感谢这个医生,没有把她说的话告诉老太太呢。   她在医院住了三天,便被老太太拿驴车接回了家,老太太原话:“我们村那个女人不是生完了孩子就下地干活,不也活得好好的,就她金贵,还得住院?!”   老太太在看到生下的是个女孩时脸上有点不大高兴,但好赖也是他们家的后代,老太太还是悉心伺候着木偶女的月子,希望她能早日恢复,也好尽早怀上二胎。木偶女看着怀里吃奶吃得正香的小小的一团,心里软成一片。说来也怪,她恨着男人和老太太一家给她的屈辱,但对这个孩子她却很喜爱,可能这就是母女连心吧。她轻轻拍打着女儿的后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带着女儿一起离开这里。   三个月后,老太太从外面回来,突然对她劈头盖脸一顿打。原来是护士说漏了嘴,老太太知道了木偶女不是真心想跟她儿子过日子,心里还是一直想着要跑的。打累了,老太太抱走了孩子,又把木偶女关进了卧房,每天只送一顿饭,晚上就把她的傻儿子推进去,什么时候生出儿子什么时候就放她出来。为了自己的女儿,木偶女都忍了,但是老太太却不愿意让她接触自己的女儿,最后她用绝食逼迫,才终于让老太太松了口,说孩子寄养到别人家了,只要她听话,每个月就允许她见一面。她只能同意。   第五个月,到了该与女儿见面等这天,她早早坐在窗前瞭望着大门的方向,那家人却始终没有过来,老太太说那家人进城里去和儿子住几天,这个月不见面了,她点点头,信了。老太太来把窗户关上,木偶女看到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窗缝里一闪而过,手里还提着一只篮子。   又一个月过去,那人还没来,老太太说那家人想再多住一些时日,这个月也不来了,她也信了。两个月,三个月,一年过去了,老太太说人家想在城里常住,而且你现在又有了身子,正是保胎的关键时候,那孩子正是淘的时候,再磕碰着了我的金孙孙就不好了。木偶女点点头,同意了,她摸着自己的肚子,跟老太太说:“我想吃酸枣糕了。”   老太太连连答应,拿了钱便出了门。木偶女枯坐在窗前,面无表情,一阵风吹来,她眨了眨眼睛,泪水缓缓滑下。   她使劲儿敲了敲门,傻儿子闻声跑过来,趴在窗口看她,嘴里含糊不清地喊她“媳妇儿”,她笑了笑,伸手解开自己的衣服,道:“睡觉吗?”傻子忙不迭点头,打开门冲了进来,抱着木偶女就一阵乱摸,这么长时间过去,他早就自己学会了。   木偶女把脚上的铁链缠在傻子脖子上,一点点拉紧,眼睁睁看着他哭喊,咳嗽,挣扎,抓挠着脖子上的桎梏,渐渐声音变弱,翻起白眼,最终停止了呼吸,她始终心如止水。   老太太买了酸枣糕回来,手里还提着一些药店里买的给孕妇用的滋补品,看见房门打开,屋子里传来儿媳妇的呼救,她心里一紧,急忙冲了过去,嘴里骂道:“你个没出息的孬子,小心压坏了你儿子!”一进房门,看见她儿子正趴在木偶女身上,她赶紧上前去拽,没想到他儿子却翻倒在地,她没防备,也险些被拉一个跟头。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脑袋上便挨了一泥铲,锋利的尖端立刻砸得老太太头破血流,紧接着木偶女又一脚踹在她胸口,她倒在地上眼前发黑,半天没站起来。   木偶女走过去,用泥铲割断了她的喉管,鲜血混着泡泡喷涌而出,将酸枣糕融成了一滩烂泥。   “替我死去的可怜的女儿报完了仇,我本想将房子烧着了,一死了之,没想到竟然进入了游戏世界,还变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不过无所谓,在哪里都是苟延残喘,我的女儿死了,我活着也没意思了。我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找到那个害我至此的狗男人,将他亲手杀了!”   “不过苍天待我还是不薄的,不仅让我有机会再见到我女儿,还让我碰到了那个最大的仇人。可笑的是,我认出了他,他却没有认出我,他竟然变成了一个只有一张嘴的怪物,不过也不奇怪,他就是靠着那张嘴哄骗了一个又一个傻女孩,又用她们的血肉喂饱了他那张贪得无厌的嘴。”   “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你说,我该不该杀他?”木偶女挑眉看向夏昶典,笑意盈盈。夏昶典却觉出一股杀气,下意识抽出桃木剑横在身前——“当!”“当!”两声脆响,似有无形的兵刃撞击在了木杆上,夏昶典忙后退一步,看向木偶女,冷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木偶女手指微动,两枚透明的飞刀被她收回手中,刀柄之后隐隐有银光闪烁,她笑容得体,态度坦然:“没什么,试探一下你的身手罢了,不愧是一号,实力果然不容小觑。”她转身走向椅子,意味不明道,“比赛快要开始了。”   看着木偶女的背影,夏昶典背后倏地沁出冷汗,瞬间便打湿了衣服,他常常地吐出一口气,在心里道:“741,谢谢你。”   “不客气。宿主,陌生信号请求与您通话。”   夏昶典沉思片刻,同意了:“接进来吧。”此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何况还不一定是敌人。   屠晓在一边远远看着狐狸先生和木偶女聊得好好的突然打起来了,打了没两下又握手言和了,忍不住感慨道:“大佬的世界,不是我等菜鸡能够轻易看透的。”他原地活动着手腕脚腕,为一会儿的个人赛做着热身准备。   本就各怀心思,木偶女开了杀人的先例,接下来的比赛肯定是一片腥风血雨。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一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突然凭空出现在了棺材铺门口。血腥味惊动了窝里趴着的狗子,它钻出来,绕着盒子嗅了嗅,然后大声吠叫起来。   棺材铺老板被吵醒了,他披上衣服,骂骂咧咧地打开门走了出来,看到盒子,他心中奇怪,四下看了看,然后打开盖子,将手电筒照了过去——一颗死不瞑目的人头正死呆呆地盯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好不容易写完了,结果电脑一抽,啥都不剩,我真是个憨憨,难过,为什么在网页上写完了不复制一遍备用呢?!这是一个教训,想必我一定深刻记住了什么叫有备才能无患。   重写一遍真的好难,嘤嘤嘤,找不到当初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感觉,就像是血液运行在生了粥样硬化斑块的动脉之中,磕磕绊绊地,忒不畅快!不过好在总算是写完了。   这边的天气总是阴雨绵绵,可能就是梅雨季节吧,奇怪,温带大陆性季风气候还会有梅雨季吗?   下一章故事会开始渐渐撒欢,不再写别人的番外故事了,这个世界写了太长,也该结束了。感谢在2020-05-28 02:32:48~2020-05-28 22:20: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双木为林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8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一早醒来, 锦市又发生了大新闻,凭空出现的盛着肉糜血浆死人头的礼物盒造成了全市的极大恐慌,这样残忍的作案手段闻所未闻, 更是见所未见。   棺材铺老板不愧是个狠人,虽然刚拆开“礼物”时被吓了一跳, 随即便以为是谁在恶作剧,他举着手电筒凑近了仔细观察了半晌,甚至还拿出手机拍了一段小视频。视频中, 他拿手去戳了下那颗血淋淋的头颅,还将沾着血的手指凑到鼻子下闻了闻, 评价道:“血腥味很真实, 没有糖浆的甜味。”   而后来得知自己险些将真正的人血尝进嘴里时, 他差点儿连胆汁都吐出来, 在医院里接受记者采访时他已经吐到脱水, 面无人色了。   棺材铺老板上传的那段视频在网上广为传播,尽管有关部门及时删除了相关词条, 并在全网针对关联内容进行地毯式清扫, 但仍有许多漏网之鱼正通过各种方式在隐秘地流传着。钱尔白就收到了卢六六发过来的视频,虽然原视频上打着重重的码, 但在解码小天才卢六六这里都等同于无。   泡在血浆与肉泥中起起伏伏的那张脸钱尔白并没有见过, 但那只礼物盒却十分眼熟,当初刚进入游戏时,大魔王便向所有玩家展示了它们,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 现在大魔王那里应该只剩下九只了。   并不只有钱尔白一个人想到了昨晚的逃杀游戏直播,那场来自木偶女王的血雨死亡秀至今还让观众们或念念不忘,或不寒而栗。   网友们的想象力与推理能力什么时候都不能小觑,更有细节帝将棺材铺老板的视频与昨晚各个直播间里的录屏反复对比,还真得让他们发现了其中的关联之处——同样也是这个盒子。虽然只有几秒钟的镜头,但显微镜成精的网友们却认定了两个视频中出现的盒子系为同一个,而被装进盒子里的正是台上被绞成碎片的口面男的尸骨残骸。   同样的盒子,同样形态的内容物,甚至连出现的时间都相差不多,种种巧合汇集到一起就不再是巧合,而是真相了。   想到自己竟然和数十万观众一起现场围观了一场真实的杀人直播,网友们顿时难以接受,于是强烈拒绝直播内容与实际案情联动的猜想,一致认为它是无稽之谈,是别有居心之人想要故意造成恐慌,已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   除此之外,逃杀游戏直播的风评一时间也处于两极分化之势,一部分人认为直播内容血腥暴力,会传递不良的价值观,影响社会稳定,另一部分则认为直播只是娱乐节目,不具有传递价值观的作用,再者木偶女的故事如果属实的话,口面男还是一个人贩子,他死有余辜,木偶女的做法反倒大快人心!   无论如何,经次一事,逃杀游戏直播间彻底进入了大众视野的同时也成功引来了相关部门的关注。锦市刑侦大队特意成立了一个网络信息甄别组,用以筛查有用的线索,及研究该直播与现实的联系。   荆建东的徒弟就是网甄组的成员,他在审查昨天一号直播间的视频内容时,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地址与电话号码,他反反复复听了好多遍,确认没有听错,连忙上报了队长,想了想,又给师父发了个信息。   荆建东正在带队走访受害人的邻居及亲友,看到消息,他心中一紧,若是屠晓的失踪也与这个直播间有关,那今天屠玫独自一个人去见对方……   他让警员们继续调查,自己则快步走到一边给屠玫打了个电话。然而电话一连打了三遍,却始终无人接听,他心急如焚,生怕屠玫遭遇不测,将队伍交给了副队,自己便急急忙忙地赶去了约定见面的餐厅。   而此时的餐厅包间里,屠玫已经与钱尔白接上了头。   一见面,钱尔白就将自己的身份证和医院的工作证摆到了屠玫的面前,然后也没有绕弯子,直接调出手机里的视频播放给屠玫看。直播时视频里每个人的声音都经过了变声处理,就算是最熟悉的人也难以凭借声音就认出来,但屠玫在看到仙人掌念出自己家的地址和她的电话号码时,竟然就认定了对方就是自己的儿子,她握紧了钱尔白的手,焦急地问道:“龙先生,我儿子现在在哪里,他怎么样了?!”   就在这个时候,荆建东一脚踹开房门,大喊一声:“不许动,警察!”同时朝着钱尔白扑了过去,钱尔白下意识躲过他的擒拿手,一把抓住屠玫,并将她护在身后,然后隔着一张桌子与来人对峙。   荆建东见屠玫被对方“挟持”,伸手便要去掏配枪,钱尔白见状,也随即变换姿势,脑中闪过二十四种夺枪反制的招数。眼看着一场大战一触即发,屠玫终于回过了神,连忙道:“建东,别动手!他是来帮我的!”   荆建东朝屠玫伸出手让她过来,眼睛却紧紧地盯着钱尔白。屠玫从钱尔白身后走出来,道:“你别担心,我没事,”她向钱尔白介绍道,“龙先生,这是我的朋友。”   荆建东把屠玫拉到自己身后,然后朝着钱尔白伸出了一只手,道:“你好,我是刑警大队队长的荆建东。”   钱尔白和他握了握手,笑道:“荆警官,你好,我是锦三院的大夫,龙刃。”   意识到刚才的事都是一场误会,包间里的气氛缓和了许多,三人重新坐下来,就此次会面的目的进行友好商讨。   钱尔白将鬼怪世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在场的两人,得知在现实世界之上还有一个鬼怪世界在真实存在着,屠玫只是愣了一下,很快便接受了这个说法,而荆建东却反应剧烈:“不可能,你怎么证明你不是在编故事骗我们?”他身体前倾,眼睛紧紧地盯着钱尔白,完全是一副审问中对犯人施加压力的姿态。   钱尔白理解他的心情,对此也并没有觉得受到了冒犯,像他们这样与生死打交道的职业往往更忠诚于信仰,现在突然被告知数十年来对于世界的认知都是不正确的,当然一时难以接受。就像日心说刚被提出来一样,大多数人第一反应就是否认,反对,这也是人之常情。   “我没有办法证明,不过相信你们已经调查过那九个直播间了,可曾找到它们的地址?”钱尔白双手搭作尖塔状,眼神坚定,态度坦然,当将军的那些年里行军打仗少不得要谈判扯皮,在说服人这方面他经验颇丰,熟知怎样做才能在谈话中掌握主动。   荆建东果然语滞,他坐直了身子,先前隐约的压迫感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明显的抗拒。“案情进展属于内部机密,我无可奉告。”   钱尔白笑笑,点头道:“荆警官不必如此防备我,我比任何人都更希望你们能够找到直播间的真实地址。因为我的爱人,和屠晓一样,也被困在了鬼怪世界里。”   ……   和屠玫荆警官分别后,钱尔白回到了医院,他是趁着中午饭点出去见的面,下午还有两台手术要做,不能在外多耽搁。至于他提供的那些消息给对方二人带来的冲击,只能由着他们自己慢慢消化了。   昨天晚上的直播因为夏昶典的直播间被禁播,钱尔白并没有亲眼看到之后的个人赛直播,但据看完了全程的卢六六转述,个人赛中屠晓成为了一批黑马,一路佛挡杀佛,神挡杀神,除了在遭遇夏昶典和木偶女时自动认输丢了两分之外,便再无败绩,与排名第一的夏昶典,第二的木偶女,和排名第四的猪头人一起进入了最后的决赛环节。   在个人赛中,所有玩家都多少受了些伤,但却没再发生像口面男那样的死亡事件,其中伤得最重的庄海也只是被困在史莱姆体内而发生了休克,比赛一结束便清醒了过来,只是有些许的虚弱。   对于这个结果钱尔白有些意外,但仔细想想也能理解,大魔王将口面男的尸体送出现实世界一是为了警告钱尔白不要再搞小动作了,他想要弄死一个玩家简直轻而易举,二可能也是向现实世界示威。大魔王对人类的怨念很深,从其在创造鬼怪世界时将人类塑造成传说中最邪恶的生物,并且还给人类安排了一个已经灭绝的结局这些方面就能看得出来。目的达到了就可以了,没必要一口气都整死了,游戏还要继续,毕竟钝刀子割肉才最折磨人。   钱尔白并不能完全看懂大魔王的心思,但观其最近逐渐疯狂的做派,怕是不会再忍耐太久了。不知总部还有多久才能守住他的求助信号。如果夏昶典在里面有什么意外的话……他不敢再想,换好衣服快步朝手术室走去。   此时此刻,追逐大赛的决赛正在进行中。今日直播间里的观众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多,除了一直追随着的忠实粉丝之外,更多的则是大批的一级小号。他们有些是被老观众安利来的,往往会在弹幕上刷一些“从某某论坛来的”之类的话来自报家门,有些是看了凶杀案件与直播的关系的分析贴而抱着猎奇的心态前来找刺激的,还有那些默默观看一言不发的,则大多数都是网甄组的警员们。   擂台上的陈设还是与昨日一般,没有什么变化,主持飘在空中,兴致勃勃地做着开场前的介绍,四名被选入决赛的玩家齐齐站在比主持稍矮一些的平台上,再下一层竟然还设了观众席,上面坐着其余四名未能进入决赛的玩家,灯光有些暗,他们的表情看不真切。   木偶女将整个场子环视了一圈,看着所有人一出游戏都变得活蹦乱跳的,而被她剁成肉酱的口面男却始终不见踪影,这才终于放了心,她抚了抚肚子,小声道:“囡囡啊,妈妈给你报仇了!”她肚子里的那个声音甜甜一笑,纠正道:“妈妈,不是我,是我们。”木偶女欣慰地弯起唇角,她今天穿着一套纯白的礼服长裙,手中握着一把同色的羽毛扇子,看上去温柔圣洁,如同神女。   屠晓悄悄侧头对夏昶典吐槽道:“她竟然还能换装,我们玩得难道不是同一款游戏?”夏昶典随意瞥了一眼,没有搭话,今天从开始直播到现在,他始终没能看到一条弹幕,这让他心中有些不安。屠晓却像缺心眼儿似的盲目乐观,觉得大魔王关闭弹幕是为了保证比赛公平进行。夏昶典无奈摇头,心道:你没一点警觉又总是不长记性却能顺利混到决赛,这就已经是比赛最大的黑幕了。   介绍完了决赛选手,主持话音一转,变得更加兴奋:“既然已经到了决赛,那我们不妨玩得更刺激一些,为了增强比赛的观赏性,我对比赛的规则进行了一下升级。请看——”主持手指之处灯光瞬间亮起,看清观众席上的景象,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只见四名观众正被绑在椅子上,他们眼上戴着黑色眼罩,脖子上套着绳索,绳索的另一端系在头顶上方一根可以活动的横杆上,随着他们惶恐不安地转动着头,那横杆也小幅度地左右摇摆着,不停地将绳索抻直了又放松,这竟然是一只跷跷板!   “在昨天的比赛中,这四名选手也都表现非常优秀,但是很遗憾未能进入决赛,所以我特意为他们准备了这个环节,让他们也能参与到决赛中,发挥自己的作用。”   “如你们所见,观众们的座椅被固定在一个升降装置上,而他们的头顶上则是一个跷跷板,每一名决赛选手随机对应一名观众,选手每获得一分,观众的座椅则可以上升一个位置,相应的,每输一局,座椅则下降一格,”说话间,场地内出现一个屏幕,随着主持的介绍作着虚拟的演示,“如果选手死亡,观众席对应的座椅则直接降至最低,身体素质不够强悍的话可能也会有生命危险哦。”屏幕上一只座椅猛地降下,绳索迅速收紧,玩偶顿时身首异处,与此同时,横杆另一端被高高翘起,挂在这一边的玩偶被脖子上的绳子勒得直翻白眼。选手们见状顿时遍体生寒,屠晓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面容惊恐,仿佛感同身受。   主持对于选手们的表现非常满意,于是拍手宣布道:“那么我们的比赛就正式开始了,选手们,为了自己的荣誉,也为了默默支持你的同伴的性命,你们一定要全力以赴哟!”他将擂台的通道打开,催着选手赶紧上台,还不忘和场外互动,“屏幕前的朋友们也可以猜一猜,台上的选手都各自对应观众席上的哪一位呢?”   第一组出场的是猪头人和木偶女,木偶女先手追逐。二人分别在擂台一角站定,眼神中均带着警惕与试探。   猪头人也是心狠手辣之辈,但是在面对开启了死亡秀的木偶女是依然有些发憷,他粲笑道:“毕竟只是游戏,不要伤了和气,我们点到为止好吧?”   木偶女微微一笑,抬手拿扇子遮住了脸,不置可否。   见没有得到回应,猪头人笑容收起,脸色变得有几分阴沉。心道:既然你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也就不用跟你客气了!他捏了捏袖子里的匕首,再次看向木偶女,眼神中便带上了隐约杀意。   比赛开始,木偶女直奔猪头人而去,猪头人却不躲不避,待得木偶女追至近前从袖中掏出两把匕首一上一下甩了过去,上一枚直刺咽喉,下一枚瞄准腹部,瞧着倒像是复制了昨晚上木偶女反杀口面男的招数。木偶女躲开袭击,面有怒容,扬手便扔出两枚飞刀,逼得猪头人不得不退,两人你来我往地打作一团,好好地追逐大赛变成了擂台斗法,台上那些障碍倒成了他们互扔飞刀的掩体。   屠晓紧张地盯着场内的大战,一边问夏昶典道:“狐爷,你说他们谁能赢啊?我觉得七号胜算更大一些,不知道七号对应的观众是谁……”他自顾自说了半天,却一直没有得到夏昶典的回应,于是扭头看了夏昶典一眼,见大佬正专注地看着比赛,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于是也不再多言,闭上嘴安静地转过了头。   夏昶典看着四周,心中狐疑,他明明是在听主持宣读新的比赛规则,怎么一转眼就到了……这是什么地方?!   眼前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水,远处可见苍山翠柳以及连绵不见边际的桃花林,偶尔有白翅黑尾的水鸟在湖面掠过,激起圈圈波纹。夏昶典站在一座湖心亭里,身边是一张石桌,两枚石凳,桌面刻着棋盘,黑白棋子散落其上,凌乱无章。   他正盯着棋局纳闷,忽听得身后水声响动,他转过头去,见一锦衣男子负手立于船头,褒衣博带,面若好女。船头靠岸,男子朝着夏昶典拱手行一礼,揶揄地笑道:“学生来迟,还请师娘恕罪。”   夏昶典:“?!”   来人名唤郁姝,和钱尔白同为任务者,是接到了总部的指派特来帮助钱尔白等人脱困的。在钱尔白成为一代帝师的那个世界里,郁姝的身份正巧是一名寒窗苦读的学子,与钱尔白有过一世师生情缘,故以“老师”来称呼钱尔白。   知道这其中缘由之后,夏昶典有些脸红,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郁姝手掌一翻,一只巴掌大的盒子凭空出现在他手心,被他递到夏昶典面前,道:“初次见面,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师娘笑纳。”   夏昶典接过盒子,忙纠正道:“叫我小夏就好,师娘听起来……怪怪的。”怪不好意思的。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木制的小人偶,各个关节都活动灵活,看起来颇像古时候的手办,人偶下方是一叠黄纸,上面用朱砂画着各种功能的符篆。   郁姝介绍道:“这枚人偶叫机关傀儡,可以抵挡元婴期修.士全力一击,是我目前能够做出来的最厉害的替身人偶了,师娘,夏先生将它随身带着,以备不测。这些符篆的功能都写在符的背面了,使用时只需以示中二指夹住,心中默念‘咄’即可。”   夏昶典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这位救兵竟然来自传说中的修.仙.世界!想到那些呼风唤雨腾云驾雾的仙人法术他不由心生羡慕。郁姝无奈道:“我所在的是一个以仙侠小说为背景的世界,元婴多如狗,化神遍地走,我一个无门无派的半仙,还正好和男女主角是死对头,日子很不好过啊。这不,总部一发布救援任务,我就赶紧接了,太想出来喘口气了。”   听了郁姝的话,夏昶典对于仙侠世界的热情稍稍淡了些。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郁姝的须弥空间,也就是仙侠世界里对意识空间的叫法,夏昶典因为意识能力不足,不能长时间离开躯体,以意识体的形态存在,所以郁姝便速战速决,将计划化繁从简传快速达给了夏昶典。   两人最后对了一遍计划流程,觉得没什么问题了,郁姝便要把夏昶典送回去,夏昶典突然想到自己“黑户”的身份,颇有些惴惴,郁姝安慰他道:“不要多想,老师早已经为你提交了户籍申请,等这件事结束以后,你就是总部的编外人员了,之前应该有人来采集过你的意识信息吧?”   夏昶典皱眉思索,片刻恍然大悟,之前他一直以为郁姝就是昨天和他通话的陌生信号,现在看来,总部派过来的帮手远不止这一个。他放下一桩心事,安心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此时,第一场比赛刚巧结束,木偶女将猪头人踩在脚下,手中拿着猪头人用来偷袭的匕首,锋利的刀刃已经切进了猪头人的脖子,只要再深一些就会把血管切断。她看一眼横杆上挂着的四条绳索,最终收回了手,走下擂台。   腹中的小女孩不解道:“为什么不杀了他呢?你留他一命他未必承你的情,刚才他可是真的想要你的命啊?”   木偶女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留手,可能是动了恻隐之心吧。她看向观众席上下降了两格的座椅,那只兔子被绳索套着脖子,绳子勒得有些紧,她不得不努力仰起了脖子,张大了嘴拼命地呼吸着,看起来可怜的紧。   猪头人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生疼的脖子,然后将手上的血擦在身上,眼神阴鹜。   主持宣布比赛结果:“七号胜,第一轮追捕成功,用时十七秒,第二轮躲避成功,当前积分2分。”   夏昶典看了看空中飘着的主持,心中暗自思索:如果在比赛途中打主持不知能不能够吸引到大魔王的注意呢?   作者有话要说:  好烦哦,又要考试了呢。   (哭辽) 第129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夏昶典是一个敢想敢做的人, 竟真的打了主持,所有的选手都惊呆了,观众席上的玩家们眼睛被蒙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听着场内一片混乱,心中摸不着底, 嚎得更加撕心裂肺。   豺头男吓得魂飞魄散,脖子上勒的绳子越来越紧,恍惚间想起了曾经看过的审问犯人时施展的满清十大酷刑, 脑子一抽,连声喊起来:“我有罪, 我全招!”然后便把自己从小到大做过的所有错事, 犯下的所有罪行, 小到偷鸡摸狗, 大到抢劫杀人, 全都说了,其中还包括一桩两年来一直悬而未决的金店抢劫杀人案, 他将整个案子从起意到谋划再到实施犯罪计划以及最后的分赃逃跑原原本本一字不落的说了, 还供出了当时一块作案的同伙,他痛哭流涕, 希望能看在他坦白态度良好的份上对他从宽发落, 他说:“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天睡过一次好觉,一听到外面的警车声就心惊肉跳,我怕啊,无数次做梦梦到自己被抓了, 警察对我严刑拷打,我在梦里都已经招供了无数次了……”   屏幕前的观众们也惊呆了,这难道是剧本?哪个直播公司这么虎,竟然敢拿真实的命案博眼球?!况且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观其神态也不似作伪,难道是真的?!劫匪改行当主播了?   网甄组不敢怠慢,立即上报了领导,警车即刻出动,豺头男的同伙正在自家水产店里给客人杀鱼,两个警察问了声“你就是王东”,见他点头,上去就摁住了,两胳膊拧到身后一副银镯子便拷了上去:“你涉嫌参与两年前的一起金店抢劫杀人案,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买鱼的人提着条鳞刮了半拉的鱼,看看远去的警车,又看看手里的鱼,心里觉得晦气,但又舍不得花出去的钱,纠结了半天还是提着走了。长这么大头回见到警察抓人,抓的还是他认识的人,而且还是因为什么,命案!他激动又兴奋,恨不得赶紧回家跟老婆孩子讲一讲。进了小区,一堆人正围着景观鱼塘,他凑过去瞧,只见王东被人押着在池子边上站着,池子里早抽干了水,里头养着的十几条锦鲤被人捞了出来,密密麻麻地挤在一个小孩用的澡盆里,两个警察正在王东指出来的地方挖着,几锹淤泥铲出去,一个大铁盒子被挖了出来。旁边有人问:“那里头是啥玩意啊?”他抻长了脖子去看,也没看见铁盒子里装的是啥。但是他知道王东是因为啥被抓的,这被王东费尽心思藏起来的还能有啥:“金首饰呗。”“你咋知道?”“我咋不知道,王东被抓的时候我就在边儿上看着呢,我正买鱼呢,警察就进来了,一看见王东就问……我就说他以前还穷的补丁打补丁,怎么突然就有钱了,还开起了水产店,原来是……你是不知道,以前这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岸上聊天的声音大了些,荆建东瞥了一眼,见一男子提着鱼站在人群中心,手上还沾着鳞片,讲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活像个说书先生。旁边人问一句“真的假的”,他眼睛一瞪,像是受到了挑衅,声调猛地拔高:“我能随便瞎说吗,老人说话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要不是小时候就偷鸡摸狗没人管,长大了能敢杀人?”荆建东摇了摇头,不过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嘴里没几句靠谱话,遂不再关注。见赃物已全部收回,便收队回警局,只留了两个年轻警员看守现场,并走访群众做些相关调查。   荆建东坐在副驾上,手抵着额头满面沉思:难道这个也是巧合吗?这个直播间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难道真的是像龙医生说的那样……不管他是真有鬼还是人搞鬼,犯了法都必须要追查到底,严肃处理!   他不禁想起了七号直播间里木偶女讲过的故事,转头对坐在后面的技术组警员小白道:“回去以后给我调一下近三年的失踪案的调查记录,以十八、九岁的女性为主。”想了想又道,“前面停下车,你们先回去,我去趟烂铜县。”   看着荆队上了出租车,小白疑惑问道:“荆队去烂铜县干什么?”车上人也都一头雾水,不知荆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直播间里豺头男对于自己的同伙被抓丝毫不知,还在念着自己的罪状,连带着同被绑在座椅上的其他几个玩家也绷不住了,争先恐后地自报起家门来。观众们一下子全都炸了锅,这是怎么个情况,捅了罪犯窝了?怎么没一个干净的,还都是命案,就那个兔子女还好点,但也是个诈骗犯,难不成这个直播间其实是某个监狱的产业?   网甄组的成员也忙坏了,有些十多年前的案子很多年轻警员们不了解,甚至都不知道,必须得重新调档案比对才能鉴别真伪,但直播间这边又不能没有人盯着,一时间人手颇为紧缺,只得特调了一批警校生过来,才勉强够用。   局长看着一件又一件的悬案疑案重新有了线索,心中既激动又复杂。喜的是陈年旧案终于能够有个了结,忧的又是警方束手无策了十数年的案子却因为一个直播间里疑似嫌犯的自供而轻易破获,恐会使市民们对警方的能力产生怀疑,警方公信力下降,甚至这个直播间还会因此被神化为除恶扬善的“正义化身”,造成安全隐患。   他摸了摸日渐稀疏的头顶,无奈地叹了口气。   现实中的情况如何,身在游戏中的夏昶典暂时还无从得知,他因为袭击了主持,又引起了之后的一系列混乱,成功地引起了大魔王的注意。   因为比赛规则中并没有哪一条说不能攻击主持——那是因为规则制定者没想到会有人不按套路出牌;主持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好好的在那飘着,底下的选手会专门跳起来给他一棒子;更主要的是游戏主办方,即大魔王,对于选手们的了解不够全面和深入,低估了夏昶典那枚武器的威力。以往一直安安分分地当着自己近战兵器的角色的桃木剑,其隐藏身份竟是一柄可以远程释放高压电流的法术权杖——所以严格来说,夏昶典的行为不应受到惩罚。   但是比赛因此中断,场内观众受到惊吓纷纷自我剖析,严重扰乱了赛场纪律,影响极其恶劣。最主要的是大魔王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不处理就不足以找回自己的面子。因此大魔王必须得给出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   大魔王好生端详了夏昶典半晌,语带惊奇:“你是怎么想出来的,为什么会去袭击主持呢?真是喜欢给我找麻烦啊。”   最终,大魔王以扰乱比赛秩序为由判定夏昶典禁播两小时,至于他袭击主持的事只能让他们自己“商量”着解决了。   夏昶典看着从地上爬起来,面色阴沉如水,把手指头掰得咔咔作响的主持,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商量的结果就是武力解决,三局两胜,生死不论,果真是和平友好又有规矩呢。   夏昶典握紧了桃木剑,想到741的系统空间里收着的那具据说可抵元婴期全力一击的傀儡小人儿,心中稍稍安定了些。不知道这小人是不是一次性的,还是要谨慎着些用。   决斗一开始主持便冲了过来,他的武器竟然是一把巨大的弯镰,舞起来虎虎生风。夏昶典不敢拿桃木剑硬抗,只得连连后退,避其锋芒。虽然741说这木棒经过几次升级已经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坚不可摧了,但镰刀的视觉冲击太强,携着万钧之势劈砍过来总觉得有种无可匹敌的错觉。   大魔王看着场上成一面倒的战局,心中满意:小狐狸有些小聪明,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小动作都是徒劳。现在他的那位同行应该已经要急疯了吧。   想到那人只能盯着漆黑一片的屏幕心急如焚却始终无能为力的样子,他便觉得心中无比畅快。他摸着自己肚子上软乎乎的卷毛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说出的话却格外恶毒:“眼睁睁爱人惨死在面前,而自己却被总部的法则压制着无法替爱人报仇,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再继续忠于你的总部!”   钱尔白此时还在手术中,无论是直播间里的生死决斗,还是总部派来的同事们即将搞出的大动作他都一清二楚,但他的表现却冷静得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心无旁骛地操作着器械,小心地将瘤体切下,装进标本袋里。腔镜手术难度很大,需要术者百分百的专注与谨慎,他无力去思考其他。   这似乎有些太过冷情,但既已继承龙刃的身份,那便必须承担对方的责任。身为医生,一天在这个岗位上,就得尽一天的职责。他得向他的病人负责。   比分一比一战平,决斗进入白热化,台上两人各有负伤,汗水混着血液低落在台上,脚踩上去一片湿滑。   夏昶典手臂被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皮肉翻开,血流不止,木偶女从自己裙子上撕下一条给他包扎了一下,但止血效果并不太好。伤口疼得他几乎握不住桃木剑,他只得悄悄用了一张止痛符,效果立竿见影,虽然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他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了,甚至觉得自己有着使不完的力气,能跟主持再大战三百回合。   主持的形容也很狼狈,夏昶典自身的武器只有电击,捶打,抡砸这几项功能,但光电击就够他焦头烂额的了。第二轮夏昶典又拿到了木偶女友请资助的一把从猪头人那里缴来的匕首,成功令主持在享受电疗服务的同时也见了点儿血。   第三局两人都有些力竭了,不再像前两局一样横冲直撞,更多的运用气势及眼神上的对峙,敌进我退,敌退我进,你来我往,仿佛一场血腥而无声的探戈。   大魔王看得津津有味,也不催促,在他看来,夏昶典不过是强弩之末咬牙硬撑罢了,落败是早晚的事。等这小狐狸输了决斗,便将方才那场被打断的比赛再重新开启,至于对方到时候还有没有力气再追逐躲避,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夏昶典脚步发沉,汗水从额头滴下挂在睫毛上,他不敢眨眼,只得任它们一点点流进眼睛里。他强忍着眼睛的不适,心中暗念:怎么还没有消息,再不来我可就真的撑不住了!   主持却不想再耗着了,他将弯镰换到另一手,指向夏昶典道:“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我们尽快做个了结吧!”   夏昶典深吸一口气,只得点头,道:“好。”他握紧了手里的桃木剑,缓缓压低身子,时刻准备着向对方冲过去。   大魔王也提起了精神,紧紧盯着下方擂台,心中为即将看到的殊死搏斗兴奋不已。   突然,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多年未有的危机感再次席卷他全身。他先是一愣,接着便是大惊,竟然有人强行闯入了他藏着最重要的东西的地方!他怒吼一声:“找死!”再顾不上管这边的情况,扭头朝自己的老巢冲去。   游戏场景没有了大魔王的维持,顿时变得有些虚化,夏昶典似有所觉,抬头朝上看去,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但他却是实打实地松了口气,随之而来的黑懵他也没感到害怕,只是朝屠晓等人说了句“别担心”,便任由自己陷入了沉睡。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场外援助可是相当的有力的,下一章明天零点更。 第130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现实世界。   大战一触即发, 直播间所有观众的心也都被揪了起来,连弹幕都少了许多。眼看着两人即将短兵相接,画面竟突然静止不动了, 仿佛被按下了定格键,接着又像是受到了干扰一般, 疯狂地上下跳动了起来,最后干脆黑了屏。   看得正起劲的观众顿时不乐意了,纷纷在弹幕和评论区留言表示强烈谴责。   网甄组除了黑屏, 每台电脑还都收到了一张图片,那是锦市地图的一部分, 图上点着一个红点, 旁边标注着经纬坐标, 下面还写着一句话:“来这里。”   将经纬度输入电子地图, 显示出的位置为烂铜县。小白愣了一下, 惊道:“怎么是这里?!”   旁边人闻言问道:“这里怎么了?”   小白皱起眉,思忖着该怎么说, 荆建东正巧打过来了电话:“烂铜县发生了命案, 赶紧带人过来一趟!全副武装!快!”   村民们来势汹汹,抡着锄头铁锹想要把门砸开, 荆建东竭力用身体顶着门板, 眼看就要坚持不住了。他在电话里又催了几遍,不得已掏出了腰间的配木仓。门内地上是一片血泊,两具尸体倒在那里,边上放着一把三角的泥铲。他不由地想到了木偶女的那个故事。   警察很快赶到, 村民们一开始还想负隅顽抗,在鸣枪示警之后都一个个乖顺了下来。   警员对现场拍了照,又画了位置标记,法医采取检查尸体。死者一男一女,身上有两处伤,额头一处,颈间一处,死因为颈动脉被切断失血而死,男性脖子上一圈淤痕,死因为窒息。   在问到死者家中可有其他成员时,村里的人全都躲躲闪闪,不肯开口,村长站出来说道:“这家就是孤儿寡母,没有其他人了。”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女人,大喊道:“警察救救我,我是被拐卖来的!他们这个村子都是人贩子!”村民们脸色一变,想要拦住她,动作却慢了一步,那女人已经跑到了荆建东身后。   村长眼中狠戾一闪,随即又笑道:“警察同志你别听她胡吣,她脑子有病哩!”   荆建东看了村长一眼,冷笑道:“有没有病你说了没用,”他拿出一张照片,转过身问那女人,“你认不认识这个人?”   那张照片上正是尸盒案的死者陈某。女人拿着照片看了半晌,瞳孔迅速放大,她脸上带着惊恐与仇恨,重重地点着头,“就是他,这个王八蛋,我化成灰都不会认错!”   村长见势不妙,立即改口,他把买了女人的那家男人推出去,骂道:“后柱,你怎么能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呢?你对得起你瘫痪在床的老娘吗?!”男人想要辩驳,却见村长恶狠狠地一瞪眼,道,“想想你的老娘,你对得起她吗?”男人打了个冷战,突地跪在了地上道:“我不是人,我知道错了,都是我干的,警察同志你抓我吧!”   荆建东看着他们做戏,丝毫不为所动,他把那女人推到女警察身边,然后问技术员小白:“地图上那个山洞找到了吗?”小白点点头,道:“找到了,就在离这里不远。”荆建东便留了一部分人看守村长等人,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前往山洞。   钱尔白终于做完了一台手术,第二太本来也是要由他来做的,结果病人家属觉得钱尔白太年轻了,心里不放心,特意要求科主任来主刀,钱尔白自然应允,顺势便与主任请了个假,提前离开了医院。   卢六六早早办理了出院,并化作秦羽的模样正在医院门口焦急地等着,见钱尔白终于出来了,它才松了口气,两人离开医院,走进旁边的学校,一齐坐进车里。   卢六六化作数据回到系统空间,钱尔白则拿出一枚从郁姝那里拿到的传送符贴在身上,一转眼,便已出现在了一座山洞里。郁姝见钱尔白出现,拱手行了一礼,旁边站着一团人形黑雾也是钱尔白的同事,但两人之前没有过交集,故只是互相点了点头便算打过了招呼。   山洞里并排摆着十只透明的棺材,每一只里都躺着一个人。钱尔白一眼便看到了夏昶典,他紧闭着双眼,呼吸微弱近似于无。钱尔白赶紧去把盖子打开,将夏昶典抱了起来,他轻声呼唤着夏昶典,但却始终没能将人唤醒。   郁姝道:“夏先生并无大碍,只是太累了,睡饱了自然就醒了。”   钱尔白放下心来,点了点头。看着怀里面色苍白,眼底透着浓重青黑的夏昶典,想到这些天点点吃得苦,受的罪,钱尔白心中无限疼惜,忍不住低下头去,轻轻吻了吻爱人的额头。   黑雾撇开了眼,冷冷道:“快走吧,再不走你就说不清了。”   钱尔白这才听到远处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忙抱紧了夏昶典,对两位同事道了声谢,然后捏着传送符原路返回了车中。离开前,他似乎看到某只棺材里躺着小小的一团,正睁着眼睛看着他。   送走了钱尔白和他的恋人,黑雾冷哼了声:“当太子爷就是好,万事不操心,自有小太监们来给他收拾烂摊子。”他挥一挥手,夏昶典躺过的那只棺材瞬间化为灰烬。   郁姝笑道:“兀兄似有颇多怨言,为何还要接这个任务?”他将一只棺材推开盖子,扶着里头一个五岁左右的孩童缓缓坐了起来。那孩童面容稚嫩,眼神却如耄耋老人一般苍凉浑浊。孩童的怀里抱着一只巴掌大小的考拉熊,此时正闭着眼睛安静地睡着。   黑雾没有作声,飘过来从孩童手中拿走了那只小熊。似是离开了熟悉的气息,小熊抽动了几下鼻子,便要苏醒,黑雾眼疾手快把它装进了意识瓶里,又盖上了木封。   孩童看着瓶子里一动不动的小熊,一言不发。   郁姝将棺材中每个人有关大魔王游戏的这段记忆全部取走,到了孩童面前,他道:“七哥,你想好了吗?”   孩童叹了口气,缓缓地躺了回去:“麻烦你了。”   郁姝点点头,将手指点在孩童额头,孩童突然问道:“小酒会被怎么处理?”   郁姝有些为难,黑雾却没那么多忌讳,坦言道:“回厂重置,清洗记忆,从白板系统重新做起。”   孩童沉思了半晌,轻轻闭上了眼:“也好,可能过去的记忆对他来说其实是一种负累吧,忘了也好,忘了也好。”“郁先生,动手吧。”   郁姝挽起袖子,道一声“得罪了”,便将意识之锥探进了孩童的记忆,数百年来的过往一瞬间一清而空。郁姝将记忆之珠同样存入意识瓶中,看着孩童安静的睡颜,心中有些沉重。   “该走了。”黑雾帮着郁姝把棺材盖好,见他面色戚戚,笨拙地安慰道,“这是沈七自己的选择,你不用太过挂怀。”   郁姝点了点头,收拾心情,跟着黑雾消失在了山洞之中。   不一会儿,洞外照进了几束灯光,有人喊道:“这里有人!找到了!”灯光晃动,人声嘈杂,棺材中一具小小的身体翻了个身,一滴眼泪从腮旁滑落,打湿了身下柔软的鸭绒垫。   ……   荆建东快步走进山洞,看到地上的棺材瞳孔便是一缩,赶忙叫人把盖子打开了,自己则一眼找到了装着屠晓的那只,探得屠晓呼吸平稳,他才松了口气,也不敢随意乱动,只等着医疗救援队过来,才将人抱到了救护车上。   新闻媒体们闻风而动,竟一路摸到了烂铜县,对着刚刚被解救出来还陷入昏迷的受害者们一阵狂拍,被警察拦住还不肯罢休,伸长了胳膊把话筒怼到警察脸上,问道:“请问警方的消息是从哪里的来的呢,神秘直播间的背后主谋是谁?直播中说的那些罪行都是真的吗?”甚至有人为了拍第一手资料,趁乱冲上了救护车,对着受害者的脸就是一阵狂拍。   荆建东眼神冷冽,教人扣下那名记者的相机,只留下一句“无可奉告”便关上了车门。   记者没有问到有用的信息,自然不肯罢休,对着远去的车屁股拍了几张,然后编文章道:“谈及过往悬案警方态度冷漠,涉案人质疑已全部遇难。”   另一边,钱尔白将夏昶典轻轻放在车后座上,又在他身上盖了衣服,然后启动车子朝家的方向驶去。   夏昶典却陷入了梦魇。梦中,他还在擂台上与主持搏杀,硕大的镰刀割裂他的皮肉,痛彻骨髓。他在心中默念着:“哥!快来救我啊,哥!”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在他的耳边,那声音问他:“你想知道你的爱人现在正在干什么吗?”   话音落,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飘了起来,像是一阵风似的吹到了医院里,他看到钱尔白一身白衣,正在病房与办公室之间进进出出,时而坐下写会儿病历,时而又有病人来询问事宜,一时推着操作车进到病房里为患者换药,接着又下到更衣室里准备手术,他步履匆匆,身后飞起的衣摆似乎就未曾落下过。   夏昶典正想说些什么,身上蓦地刮骨似的疼起来,眼前一花,又回到了擂台,主持的弯镰已近在眼前了,他赶紧翻身躲避,身上却还是被划出一条口子。那声音道:“你的爱人心里并不关心你呢。”   “你胡说!”夏昶典打开主持劈过来的镰刀,大声反驳,那声音不屑地笑笑,没说话,只是将他在擂台与医院之间来回切换,直教他受尽了疼,看红了眼,大喊着“住手,住手”才算作罢。   接着,重重迷雾散去,擂台也不见了,医院也不见了,只剩下夏昶典遍体鳞伤,站在空白世界里。头顶上那声音现出了身形,正是大魔王。   他的身上拴着四根铁链,脸上却带着不羁的嘲讽,他冲着夏昶典极尽恶意的笑:“你在擂台上被打得求助无门的时候他却在全心全意照顾着其他的人,你命悬一线的时候他却毫无所觉,甚至连手都没有抖一下,你觉得他真的爱你吗?”   夏昶典咬紧了牙,不愿受他迷惑,他在心里道:“我哥自然是爱我的,我们已经携手走过了三生三世,彼此之间的感情深沉厚重,亲密无间,不是旁人能够猜忌的。”   大魔王冷笑:“是吗,亲密无间,那你知道你哥本名叫作什么吗?”   夏昶典抿紧了唇,不再言语。   大魔王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眼泪直流,若不是有铁链拴着,恐怕还要当场表演一个满地打滚。好半天,他止住笑,怜悯似的道:“连名字都不肯告知你,你说你们亲密无间,笑死我了,哈哈哈哈。我真是可怜你,醒醒吧,你和我一样,都是一片真心捂在了铁石冰块上,冷了,疼了,只有自己才知道。”他咧了咧嘴,竟然落下两滴泪来。   夏昶典被刺痛了,心脏倏地缩紧,喉咙也干涩得很,发不出什么声音。   大魔王散去了身形,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夏昶典身上的伤口也随之消失。他明明白白地知道刚才的一切都是大魔王最后的算计,就是为了搅乱他的心思,离间他和他哥的感情,但那两滴泪却像滴在了他的心上一般,又酸又涩,让他难以释怀。   他忍不住想要去想,假如有一天,他和他哥的任务站在了对立的两端,他哥又会做出什么选择呢?会不会为了他而放弃任务?   他知道这想法是有些无理取闹,但爱情中,哪有全然的理智,除非,爱的不够深刻。   他深深地皱起眉头,口中无意识地呓语着:“哥,别不爱我……”   钱尔白打开车门,弯下腰把人抱在怀里,听着他的咕哝,心中一软,低下头碰了碰怀中人的额头,有亲亲他苍白的唇,郑重应道:“永远不会。”   夏昶典似乎听到了这句承诺,眉间渐渐舒展,他转了下头,将那张艳丽的小脸藏进了钱尔白的怀里,薄嫩粉唇正吻着对方的心脏。那心跳声沉着有力,伴着这令人安心的声音,夏昶典终于安稳的睡去了。   而看着怀中人全然信任的模样,钱尔白却有些愧疚。   他知道要引起总部的注意最快捷的办法有两种,一是破坏世界进程,毁坏或过度推进,另一种是违反原主人设,引起周围人怀疑。破坏世界进程难度大,影响也更广,一时间很难做到,那就只剩下第二种了——自崩人设。   作为龙刃来讲,其实最简单却最直接有效的就是不再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医生,他可以迟到早退,他可以胡乱开药,可以把个人情绪带到医院里对病人不冷不热,不闻不问,他甚至可以在手术做到一半中途离开,甩手不干……这样他就可以迅速从一个人人交口称赞的劳动模范变成人人喊打的黑心败类。如此突兀的转变势必会引起世界的注意与排斥,并向总部提出投诉,从而引监察部门前来调查。   但钱尔白却选择了最温和的,甚至可能会被世界意识忽略的方法来执行这个计划。他不愿意以牺牲他人的利益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所以他无法走捷径。这个计划势必会让夏昶典与他共同承担风险,甚至对方的处境要更加危险,但他却别无他法。   他知道自己受到了龙刃自身意识的影响,但几百年来遵规守矩,最终做出的选择其实还是出于他本身的意愿。   他太过冷静了,也太过理智,他有自己成熟的爱情观,在他的爱情世界里,可以相濡以沫细水长流,可以惊天动地轰轰烈烈,但同时,这爱情也有着上下的边线,他无法为了爱人去做违背自己底线的事情,同时他也不能要求爱人为了他而抛弃尊严。   为了了全他对规矩的执念,却让全心全意爱着,信任着他的夏昶典代他受了这些罪,他不禁想,这,算是一份好的爱吗?   钱尔白将夏昶典放在床上,轻轻地盖上一条薄被,然后坐在了床边。他伸手理了理爱人额上的软发,不由得陷入了深思。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3号4号两天要参加毕业考试去啦,所以,暂无更新,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看看我的另一篇文,是无cp的,叫《人渣自有恶人磨》,还在存稿中,我先开放两章大家瞧个新鲜。   等这一场考试结束应该就没什么事了,可以安安心心琢磨我这篇文文的剧情了。   鬼怪世界的剧情走完以后我要继续回归我的老本行了,明明甜宠文才是我的本命呀!(累)   感谢大家的支持呀!   为了防止有小可爱没有看明白,我这里做一下趣÷阁记。   郁姝和黑雾都是钱尔白从总部请来的救兵,郁姝来自修仙世界,黑雾姓兀(wu),来自总部,是来给点点和741上户口的.   五岁孩童大家应该知道是谁吧,他的身份是曾经的任务者,大魔王是他的系统(这里的设定为任务者解绑系统后,系统必须返回总部重新绑定宿主,否则则视为反叛者)。写这一对儿的时候我还蛮感动的。感觉大魔王也是个挺可怜的小系统。但是谁叫他欺负我儿子呢,他还是坏坏,又坏又可怜。   两个主角的爱情要遭遇考验了,老白意识到自己对点点的爱是放在各种条件之后的,于是对自己的心产生了怀疑,他之后会怎么做呢?点点似乎还在不安,开始纠结他哥对他的感情是不是不够深刻,两只以后该何去何从呢?   另外老白的身份似乎不是那么的寻常呢,钱尔白又藏着什么秘密呢?(怎么感觉我在写《走近科学》的文案……)敬请期待,《当任务对象变成通关外挂》下部之《我的宿主自带外挂》(开玩笑的)! 第131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疑似与现实世界连接的神秘直播间自从那日发生直播故障之后, 便彻底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即使曾经保存了网页地址或链接的观众也再无法找寻到它们。   在这样一个互联网的时代,只要存在过就会有痕迹留下来,即使是涉嫌违法而被有关部门依法取缔, 也应该有相应的记录遗留在网络历史中。   但任凭有心人翻遍了整个网络世界也没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一时间谣言四起:有人传言该系列直播间实际上是恐怖分子的真实死亡秀场, 每一个进入直播间的观众的个人信息都已经被恐怖组织所掌握;有人又说直播间幕后大佬其实是一名骇客,已经被国家收编,他所设计的那套程序实际上是用来监视民众的言行的;其他比较经典的说法还有外星产物论, 国外阴谋论等等,相比起来, 认为直播间是某娱乐公司的炒作的人就有些太过天真可爱了。   对于谣言国家向来不会放纵, 尤其是这种带有煽动性的言论, 明显的图谋不轨, 网信办与网安部立即采取措施, 将散布及传播谣言的人依法刑拘,并作出相应澄清:“没有什么外星人, 也没有什么别国间谍, 更不存在监视民众的行为,网络并非法外之地, 希望每个人都能知法守法用法, 共同维护我们的网络环境海晏河清。”   之后又有一家娱乐界龙头产业旗下的直播平台发声明道歉,称:   “直播间实际上是月异公司联合日新未来科技共同开发的一个实验性直播程序,采用了现实与虚拟结合的技术,可以使直播背景变得更加真实。为了让观众们拥有更多新鲜感与真实感, 直播的剧本借用了一些现实中的真实案例,没想到却因为种种巧合成为了犯罪分子实行犯罪的借口,由此造成了社会上的慌乱。为了不让事态进一步扩大,公司决定将程序关闭,并为之前所造成的一系列猜测与混乱郑重道歉。我们会继续优化直播程序,仔细斟酌剧本,日后有机会的话可能还会与广大支持喜欢逃杀游戏直播间的观众们再见面的。”   这一说法能够取信于多少人就不得而知了,但网信半对于谣言的处罚力度之大,确实让网友们不敢再胡乱猜疑。于是,许多人在那条声明下追问“那场比赛的结局究竟是什么”“一号到底有没有打败主持人”……毕竟追剧追到一半儿戛然而止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接着便有一个自称月异公司直播系统编剧组的成员出来回复:“逃杀游戏的剧本是根据直播实况观众的反响随时修改的,所以并没有大结局。按照原先的计划,一号与主持进行最后的决战的时候其实是想要开通一个投票通道,让观众们选出最后的结局的,没想到系统竟然崩溃了……再次感谢大家对逃杀游戏直播的喜爱,至于结局,你们希望是什么样,它就是什么样的。”   面对如此开放性的结局,一部分观众并不买账,觉得自己一腔热情最终还是错付了,于是愤而脱粉;一些人倒是兴致勃勃地接受了这一说法,开始着手创作自己的结局,由此衍生而出的各种同人作品不计其数;另一部分人则始终坚信直播间的事另有隐情——各种猜测刚一冒头,网信办的拳头就砸了下来,之后又是有相应的公司领锅澄清,又是有所谓的编剧出面解释,动作太快了,也太连贯了,几乎没有一点停顿,一气呵成,将局势稳稳控制住。效率这么高的同时也证明了国家机关一直在关注着这件事,一有点不对的苗头就立即掐断。尤其日新月异两大公司实际上都有国家控股……再深的原因便不能再想了,否则只会有弊无利。   总之,虽然官方的解释漏洞颇多,但在大家心照不宣之下,明面上这件事就这样定性了,从而落下了帷幕。   而在知情者这里,直播间风波还未完全平息。   直播间的突然消失同样也让锦市,乃至整个平省的警方都心生疑窦,尤其直播间中提供的线索确实帮助警方破获了几年前,甚至十几年前的疑案,能够知道如此大量且隐秘的信息,不论它的背后是个人还是某个组织,对于社会的安定都是一个不小的威胁。警方迫切想要找到直播间的下落,但是却始终毫无头绪。   之后出现的神秘人又先警方一步找到了人质被藏匿的山洞,并黑进了警方的系统,将地点线索做成匿名邮件展现在了警局网甄组的每一台电脑上,这很像是一种挑衅。好在最后所有的人质都被安全解救,但神秘人的身份和直播间的去向一起成为了锦市警方新的疑案。   被救出的人隔天在医院中醒来,对于自己所处的环境相当的困惑,问起他们在失踪的这些天里的经历,他们都表示一无所知,只记得睡了很长时间,似乎还做了一些奇怪的梦,但梦里的内容却记不起来了。   这些人中有两名未成年,年纪最小的只有五岁,正是前些天在幼儿园中凭空消失的那名幼童选选,他似乎很害怕与人接触与交流,小脸总是绷得紧紧的,只有在他妈妈的怀里才能放松片刻。   幼童的家长拒绝了外人的探视与接下来的任何询问,并希望警方能够不对外公开孩子的信息,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希望警方在对外的报告中能够将被解救人质数改为七名,他们不希望选选与杀人案有任何牵扯。   对此,警方表示,未成年人的信息他们一向都是严格保密的,但是案件报告中受害者的数量,他们还是要如实写作八人,但为了减少对未成年人的影响,警方会将两起案件分开结案,尽量将联系降至最低。   选选的父母还是有些不太满意,但目前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只得点头同意。   另一名未成年人名叫屠晓,是一名高中生,他在被送进医院之后突然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照镜子。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之后他长松了一口气,拍拍脸又继续睡了过去。事后他的妈妈将他的奇怪举动讲给他听,并问他当时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反应,他却丝毫没有印象了。   屠晓和选选两人彻底清醒后便被家长接出了医院,而其余六名受害者,同时也是新破获的几桩案件中的主要嫌疑人,则被带回了警局。   虽然对外称直播内容,背景,甚至是主播都全部是虚拟技术,但内部人员知道,那不过是安抚民心的说法,尽管很难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被解救出来的这八名人质,甚至包括之前被大卸八块装在盒子里扔到公众视野里的被害人陈某,都全部是这直播间里的主播。   根据之前他们在直播间里的供述,要将他们与各自的案件一一对应起来,并没有多少难度,让警察们感觉不可思议的是,直播间里大杀四方,心狠手辣的木偶女现实中竟然是一个身高不足一米六,长相乖巧,说话也细声细气的年轻女孩。很难想像这么一副小身板是怎么干脆利落地杀掉了两个人,自己却几乎没有受一点伤。   对于自己杀人的罪行,女孩供认不讳,且态度坦然,但在问及她的家庭时,她却说自己没有父母。警方多方周转才终于联系到了女孩的父母,谁能想到女儿失踪了三年多,家里却从未想过报警呢?   当听说女儿被人拐卖到了小村子里,又成了一个杀人犯,父亲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否认,否认自己有过这样一个女儿,母亲倒是支支吾吾地想要问些什么,但却被父亲抢过电话一把挂断。   女孩冷笑着拍了拍手,道:“看,我早说过吧,我从来就没有过父母。”   负责审问的女警察看看女孩强忍悲哀做笑脸,心中无比复杂。女孩的遭遇让人愤怒,女孩的处境让人同情,但是法不可违,违法必究,她不仅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同时还是一名人民警察,她必须维护法律的尊严。   女孩被带上押送车时,女警察拍了拍女孩的肩膀,郑重其事道:“你在里面好好表现,我会帮你争取减刑的。另外,那些参与人口买卖的村民们都会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女孩只是笑了笑,然后头也不回地坐进了车里。   锦市的这个四月注定是不得平静,先是有月初的尸盒案,直播间事件,烂铜县杀人案及拐卖人口案,只有有牵扯出了以往的陈年旧案,之后某偏远山区突发泥石流,山下的村庄被冲毁,数百村民被压在废墟之中,锦市立即动员各县力量前往展开救援。   随着泥沙一点点被挖开,一座地下实验室赫然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在场的媒体都要激动疯了,恨不得立即钻进地下去拍个尽兴。随着进一步挖掘,地下实验室也渐渐展露出了它的全部真容。   “据知情人士透露,该实验室占地116亩,相当于一座区级高中的面积,实验室中有许多二手的医疗器械以及各种自行改装的不知名机器,另有血库,标本室,保育室等标志的房间若干。灾后的实验室,多数通道已被塌方堵塞,废墟中是否还有其他幸存者,目前还不清楚,警方正在进一步的挖掘之中,更多消息请持续关注《锦市一线》。记者杨白雪在富甲县救灾现场为您报道。”   荆建东将电视关掉,看着病床上的战友,问道:“要喝水吗?”   战友面色蜡黄,眼底是浓重的黑眼圈,他的腿上打着石膏,脚底垫着四十公分高的下肢抬高垫,手背上扎着输液针,两袋药液吊在头顶的架子上,凉凉的液体顺着透明胶管缓缓注入青色的静脉之中。听到荆建东的话,战友摇了摇头,一脸的拒绝:“不喝,上一趟厕所怪麻烦的。”   荆建东搬着凳子坐在床边,手中剥着一只橘子,战友见他神色凝重,于是开玩笑道:“怎么了,荆大队长,要升副局长了,心情不好?”   荆建东自嘲一嗤:“八字没一撇的事,再说,我这些功劳怎么来的你还不清楚,倒是你,潜伏了这么久,眼看着能够收网了,却让一场天灾给搅了局。”   “嗨!这不是他们作恶多端,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么!不过遗憾的是主谋林泰和宋离两人最后关头起了内讧,竟然同归于尽了,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反倒死得轻轻松松,真是让人不爽。”战友摸了摸自己的大耳朵,皱着眉颇为不忿。   这时病房外有人敲门,两人立刻停止了交谈。   钱尔白推开门走了进来。他冲荆建东点了点头,然后问病人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男人笑起来:“挺好的,就是总得在床上躺着,我有点受不了了。”   钱尔白笑了笑,探了下足背动脉及皮温,道:“这几天必须严格制动,再忍耐一下吧,一个月后拍个片子,愈合良好的话可以适当下地活动,两个月左右就可以拆石膏出院了。”   听到要在床上躺一个月,男人有些沮丧,不由得唉声叹气起来,但对于医嘱,他还是严格遵守的。   钱尔白嘱咐病人要适当地活动脚趾,饮食方面应以高蛋白,高钙,高热量,富含维生素的食物为主,有任何不适都要及时通告知医护人员,病人乖乖点头应下。   钱尔白走出病房,荆建东随后跟出来,叫住钱尔白道:“龙医生,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聊聊。”   钱尔白想了想,道:“可以,到我办公室来吧。”此时龙刃晋升为副主任的通知已经下发到科室,他终于有了自己独立的办公室与休息室。   进了副主任办公室,荆建东关上了门,看向钱尔白,问道:“究竟谁是一号?”   钱尔白疑惑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那天你来找屠玫,说你帮他是因为你的爱人也同样被抓进了游戏里,那天的邮件是不是你发的?你是不是到过烂铜县的山洞?”   “什么游戏?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并不认识你,在今天之前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你,更没有给你发过什么邮件,也没有去过烂铜县,不论你说的是哪一天的事,我都始终待在医院里,从未擅自离开过岗位。至于我的爱人,他之前受了一些伤,一直住在医院里,就在我的眼跟前,从来没有失踪过。”钱尔白冷静地一一反驳,他看到荆建东眼底青黑一片,出于医生的职业素养又提醒道,“睡眠不足会导致工作经历不足,免疫力下降,情绪紧张,精神敏感,甚至引起记忆混乱,幻听幻视等等许多严重的问题,您应该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吧,建议您能够引起重视,最好是暂时放下工作,好好地休息一下。”   荆建东凝视着钱尔白,试图从他脸上看到一丝躲闪,或者心虚,但钱尔白目光沉静,神态坦荡,除了对病人的关心与专业之外,再无其他。他只好说声抱歉,转身离开办公室。   临出门时荆建□□然说道:“对了,屠晓让我替他谢谢您之前对他的照顾。”   钱尔白皱起了眉,似在思索,然后问道:“不好意思,我想不起来了,屠晓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住得院?”   荆建东紧紧盯着钱尔白看了半晌,发现对方始终没有一丝慌乱,无奈只得放弃了试探。   钱尔白目送着荆建东离开,不解地摇了摇头,然后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荆晓茉正欲往副主任办公室去送病历,迎面撞见了荆建东,惊喜道:“小叔!”随即边去拉着他的胳膊翻看,“你怎么来医院了,你怎么了,哪受伤了吗?”   荆建东也很意外:“晓茉?你这是?实习?”   荆晓茉点点头,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抱着病历,连忙道:“小叔你先别走啊,我去把病历交给老师,一会儿来找你!”   “不着急,你先忙你的,我来看望同事,你一会儿来四十号病房找我就行。”荆建东笑着点点头道。   看着荆晓茉兴高采烈地进了副主任办公室,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作者再次回归啦!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希望不要再有什么突发情况了)。安心讲我的故事。   这个故事这次真的要结束了,我发四:三章之内结束鬼怪世界!想看兽耳车的话我就再加更一章番外,不想看的话那就说到做到,三章必结!   另外,下一个故事预告:文案中提到的一个名场面即将要上演了,是什么呢?(留个悬念)(爬走) 第132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荆建东回到病房, 他的同事正试图把自己从床上挪下来,荆建东赶紧拦住他,一边责怪他不遵医嘱, 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一边从床底下拿出了便壶:“来, 我帮你!”   战友脸上一红,重新躺回床上,拒绝道:“我现在突然又不是很想去上厕所了。”   荆建东无奈, 明明说话声儿都变了还硬撑着,都是大老爷们, 以前又不是没一块上过厕所, 顾忌个什么?   战友翻了个白眼, 站着尿和躺着尿这能一样吗?   最终, 战友的坚持只换来了护工阿姨细心地呵护, 阿姨絮絮叨叨地帮着战友穿好了裤子,然后提着便壶倒进了卫生间便池里。放下便壶, 阿姨嘱咐道:“要多喝水, 看你这尿黄的,忒上火, 伤肾!”又对荆建东道, “你是他朋友?要多劝他,你们男人照顾不好病人的,还是要找个媳妇。有什么事就按铃儿,或者直接到尽头休息室里叫我就行。”   好容易送走了爱操心的护工阿姨, 战友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荆建东笑他:“同性婚姻合法都已经有四五年了,你怎么还没找到一个对象?以前是工作原因不方便,现在转了文职,也是时候成个家,安定下来了。”   战友沉默了,他摸了摸虎口的茧子,叹了口气:“是啊,该安定下来了。”话虽这么说,他的心中却格外不舍那枚佩戴了十几年的枪,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冷凝。   荆建东有些后悔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绞尽脑汁努力转移话题:“你怎么住到胃肠外科来了,害得我来时候找了好半天。”   战友笑道:“别提了,我本来是去消化内科门诊做胃镜检查的,结果突然发烧呕吐,腹痛难忍,医生诊断为急性阑尾炎,就把我送到隔壁的胃肠外科门诊来了,体检时候才发现,原来我的小腿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骨折了,我都不知道,拖着条断腿跑了半天,脚都肿成馒头了……这下倒好,一台手术两个科室的医生给做,再没有比我更有排面的了!”   提起给他做手术的龙主任,他神神秘秘地道:“我总觉得这个人的声音很熟悉,像是之前在哪听过,给我一种很值得信任的感觉。”   荆建东嘁他:“我看你就是看上人家龙主任了,别瞎想了,人家已经有伴儿了。”   战友撇了撇嘴,让荆建东眼光放长远一些,不要整天情情爱爱的,结果被荆建东在脑门儿上弹了一个脑瓜崩儿。   荆晓茉敲门来找荆建东,见床上的人正好是她老师的病号,于是笑着打了个招呼。正好老师的医嘱中需要病人家属去购置防褥疮垫,于是荆建东便领着荆晓茉下了楼,路上趁机问起了侄女对龙刃的印象。   荆晓茉毫不防备,大吹特吹了一气带教老师的彩虹屁,直到买完东西回到病房,龙刃的优点还没有讲完,荆建东已经后悔开启这个话题了。   由于荆晓茉的神助攻,荆建东彻底放下了对钱尔白怀疑,只当他也和那些被救出来的人质一样被不知名力量清洗了记忆,尤其在他看到钱尔白下班时,他的爱人开车来接他,他认出对方的身份正是锦市有名的败家子狗王,一代房地产大亨秦飞鸿的独子——秦羽。   经过他不动声色的调查,发现在一切事件发生的这段时间里,秦羽因为被狗咬伤,确实一直住在医院里。虽然钱尔白因为工作繁忙很少上去看望,但解救人质那天也正是秦羽出院的日子,两人相携坐进了车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动静,过了很久,车子才启动离开。   他不想去探究两人在车子里那么长时间在干什么,但至少可以证明,龙刃那天确实没有时间,也没有动机前往山洞,他之前说的爱人被困在游戏里的事,很可能只是为了安抚屠玫的紧张情绪,好获取他们的信任,以传递某种他无意中得知的信息。   不过对方显然已经失忆了,当时的心理活动,内情真相什么的都已无从考证,荆建东不是一个迂腐不知变通的卫道夫,只要对方没有触犯法律,没有做危害他人及社会的事,他也没有必要去深究。   屠晓出院之后在家睡了两天两夜才算真正清醒过来,遭遇了绑架,又失去了这部分的记忆,这听起来很像是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但他的表现却像寻常人一般无异,没有任何的不自在,吃得好,睡得香,屠玫都要怀疑自己的儿子其实不是被人绑架了,而是被什么她不知道的朋友邀请去参加了一个夏令营。   屠晓听完了屠妈的转述,又特意千方百计找来了直播间录屏的资源来看,看完之后不由生出感叹:这仙人掌就是我?我竟然还会放电,也太酷了吧!   他模仿着视频中做出攻击的起手姿势,自己给配了一段电流乱窜的“滋滋”声,然后遗憾地叹了口气:“肯定都是假的了,这个小绿人也不可能是我,我哪有那么谄媚!我要是他,我肯定会大杀四方,收服小弟,把美女左拥右抱!才不会总躲在后面抱大腿求罩,太丢人。”   他关掉视频,打开聊天软件,看到了四月一号哥们儿李彩东发来的消息:“太惨了,哥们儿进医院了!”之后是二号:“哥们儿你在复习考试吗?那我不打扰你了。”三号:“我在一个直播里听到有人在念你家的地址,信息泄露也太可怕了,你要小心啊!”之后:“哥们儿你去哪了?你妈到处找你呢?”“你该不会被绑架了吧?是的话你就眨眨眼!”四号:“你千万要注意安全啊!”五号:“我看到新闻上说人质被解救出来了,但我不知里头有没有你,如果看到了这条消息,请给我回复。”   屠晓心里感动,决定去医院看看兄弟,他跟屠妈报备了一声,然后乘车赶去了三院。路过漫画书店时,他心中一动,租了几本《海盗神》带去了医院。一进电梯他便按下了七楼,回过神来他感觉有些奇怪,但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人,电梯很快便到了七楼。他来不及多想,脚便像有自己的想法似的带着他来到了李彩东所在的病房。   推开门时,他与李彩东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住了,随后便笑着抱在了一块儿。李彩东想的是屠晓怎么找到的这里并不重要,他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就好;屠晓想的是自己身上都发生了那么多神奇的事了,再多这么一件未卜先知也丝毫不觉奇怪。   当屠晓把漫画书递给李彩东,看到他“你怎么知道我想要看这个”的惊喜表情时,他反倒挑了挑眉,故弄玄虚道:“这就是我们的默契啊!想当初你让我在考场上帮你传纸条,一个眼神儿,我就知道你想要问那道题……诶,你的眼睛怎么了?不舒服?”   李彩东使眼色使得眼角都要抽筋了,屠晓还是没有领会到他的精神,他看看门口刚刚进来却听完了最关键的部分的班主任,心叹一声:吾命休矣!   想到即将来临的暴风雨,他没好气地瞪了屠晓一眼,嘲讽道:“那我们可真是有默契呢!”   周六这天医院里工作不多,钱尔白终于能够按时下班了。   一出医院的大门,钱尔白便看到了夏昶典。   他穿着一身纯白的运动休闲装,跨坐在一辆共享单车上,半长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一只丸子,其余的碎发却任它们随意地垂落在脸颊两侧,看见钱尔白的身影,他懒散地朝着钱尔白挥了挥手,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丝清浅却足够艳丽的笑容,刹那间,春风起,吹落满树桃花雨。他的笑容越来越大,真真是人比花俏,恰如牡丹含苞待放,欲语含羞。他说:“哥,我来接你下班了。”话音刚出,江南烟雨顿时变成了金戈铁马,塞上黄沙。就连一旁收快递的小哥都惊掉了下巴。   夏昶典知道自己的嗓音条件颇能震慑宵小,因此对于这样的场景左右准备,甚至好乐在其中,每每见有旁人在场,总要欲抑先扬地玩上一遭,看对方难以置信乃至梦想毁灭的神情,独自一人乐不可支好半天。   钱尔白也惯着他,笑看他闹完了,才向他伸出手去:“走吧,带你回家。”   ……   那日里的所思所想,两人谁也没有提及,仿佛是一起做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梦。   钱尔白不再纠结小爱大爱的比较,夏昶典也不再思考爱深爱浅的问题。爱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只有活在当下,才能充分感受到美的享受,非要把它变成一个“昨天,今天,明天”的哲学命题,那就有太多考虑与权衡了,未必会比现在的互相付出与扶持来得公平自在。   两人都是聪明人,又是老夫老妻了,知道怎样才是最好的。   但明白事理并不耽误夏昶典借故为自己讨好处。看着他哥因为内心那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愧疚而总是无法拒绝他的请求,这几天几乎任他予取予求,他便迟迟不肯将玄机道破,肆意享受着他哥的全方位温柔服务。   钱尔白确实没有发现夏昶典的这点小心思,不过即使知道了,可能也只是会心的一笑,之后该怎么宠还怎么宠着吧。   他将饭菜盛出,转身见夏昶典倚在厨房门边,只露着小半张脸看着他,不由笑了笑,走过去低下头去亲了亲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道:“洗手吃饭吧,宝贝。”   夏昶典感受着薄薄的眼皮上温柔的触感,脸颊不禁一红,却抬起手揽在钱尔白的脖子上,仰着脸撒娇道:“你带人家洗嘛~”   听着这声可堪与“小拳拳捶你胸口”相媲美的“撒娇”,卢六六和741齐齐打了个寒战,不自觉地抱住了或胖胖,或瘦瘦的自己,不停地拿爪爪摩挲着胳膊。但钱尔白却反应如常,他甚至一手端菜,一手托起了一米八五的夏昶典,朝着卫生间而去。   在路过餐桌时,钱尔白放下了手里的菜,双手托住怀中“娇妻”的小圆屁股,用力往上颠了颠,手下柔软而充实的肉感让他心中微痒,但爱人盘在他腰间时明显突出的瘦削的胯骨却让他歇了心思,只想拿好吃的尽快喂胖这只小狐狸,想着小狐狸毛茸茸圆乎乎的一团窝在他的怀里,他的心便熨帖了起来。他脚步轻快,端着夏昶典快步走进了卫生间。   夏昶典任由自己的私人医生作着手部的按摩,丝毫不知自己这朵香喷喷的娇花已经在吸血鬼的嘴边跑了个来回了。   夜幕逐渐拉下,钱尔白看着夏昶典的眼神逐渐火热,卢六六和741的最拿手的独门绝技——拉灯,也即将派上用场。   这灯火一灭,再见可就是明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世界线收束,未防有小可爱忘记了之前的剧情,我便在这里稍作提醒一下吧:荆建东的战友是卧底,发生泥石流的村子名叫富甲村,村子地下有一个实验室,罪魁祸首一个姓林,一个名字中有一个离字,以及魔王游戏中的蛇鳞副本。   完结倒计时,再次征求意见,兽耳车车想要吗(我好像一个卖盘的……)【哈哈哈哈】 第133章 (手术刀,刮骨刀与背后放冷刀)   夏昶典出院以后便回到了自己的狗场, 白月明和秦奋乐呵呵地来迎接他,并提议要在星月夜大酒店摆酒席为他接风洗尘。   夏昶典摆了摆手,做出一副与原主一般无二的吊儿郎当的模样, 道:“不必了,那天咬我的那狗呢?把它叫出来, 我要跟它好好谈谈!”   秦奋眼中神色一闪,下意识看向白月明,见她点头, 他才松了口气,面上又恢复了平静。   跟在后头的管理人听见夏昶典要找狗, 忙出来回复道:“秦总, 那是条疯狗, 怕传染了狗舍里其他的狗, 当晚就按白助理的吩咐给处理了。”   “哦?疯狗?”夏昶典看了白月明一眼, “那当初是谁购进的那批狗,又是谁负责的那天的检疫?”   白月明心里有些打鼓, 总觉得夏昶典来者不善, 但还不待她想清楚老板的弦外之音,狗场临时管理人已经替她邀完了功:“采购员小李和检疫员小方因为工作失职已经被白助理辞退了。”   夏昶典停住脚步, 转过身来, 道:“白助理真是善解人意,还没等我吩咐,白助理就已经出手把问题解决了,一点都不让我操心。我在想,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白月明,“这么能干的员工,只当一个小小的助理,是不是有些太屈才了呢。”   白月明心生不妙,眼神有些慌张地躲闪着夏昶典的视线,她的手心里沁出了汗水,不自在地将手交握放在身前,拇指因为用力而显出几分青白之色。   秦奋生怕她扛不住压力口不择言,坏了他的计划,于是拨开人群,讪笑着朝夏昶典走过去,“堂弟何必为难一个女孩子,她也是关心则乱,那日事发紧急,狗场里人心惶惶,她这样做也是为了杀鸡儆猴,替你排忧解难啊。”   “堂哥倒是挺了解我的助理的嘛。”看到白月明手指颜色的改变,夏昶典心中有了计较,面上却不动声色。   秦奋一噎,接着像是一片苦心被辜负了一般,声调蓦地拔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是说句公道话,她一个女孩子,在你住院这些天,帮你管理这么大一个公司有多辛苦你知道吗?”   “多大能力揽多大责任,公司是没有经理人吗,需要她一个外行来挑大梁?还是自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必须亲自来做这些事?”夏昶典毫不留情,也不顾及当着公司这么多人的面,这么揭一个女孩子的短会不会太过刻薄。但谁让他们自己先怀了不好的想法。虽然原主秦羽现在应该还不知道真相,但夏昶典可是一清二楚,依着原主那个爱憎分明,肆意张扬的性子,没有当下把这两人打一顿扔出去已经算是他收敛了。   夏昶典的语气凉凉的,眼神也是冷冰冰带着些嘲讽,看得秦奋心中光火,越发捏紧了拳头。   夏昶典那番话虽然是看着白月明说的,但在秦奋听来却无意于无差别攻击。若此时有旁白能够表述一段关于秦奋的心理活动,那必然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然而即使他已经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了,这个时候也只能是忍着。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插手太多了,于是给白月明使了个眼色。   白月明当下会意,娇娇弱弱地道:“阿羽,不是的,我只是想要帮你……”她皱着眉头,故作坚强地紧咬着下唇,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可惜夏昶典已不是当初的秦羽,对这种小白花一样的眼神丝毫无感,乃至有些厌烦:“阿什么阿,我的名字很难念吗,不会念的话还可以叫我秦总,老板,不要给自己搞特殊,显得我们好像有多亲近似的。”   白月明很受伤,“阿羽,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既然你这么讨厌我,那我走好了!”她眼中含泪,泫然欲泣中还带着一丝不被理解的愤怒与委屈。   围观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不知道公司老总和被员工们私下公认为未来总裁夫人的白助理在众目睽睽之下争锋相对是在搞什么幺蛾子,看秦总那的样子也不像是在打情骂俏,难道他们之前都猜错了,秦总对白助理根本没有哪方面的意思,一切都是白助理在自作多情?   那她之前面对类似的玩笑还一副羞涩为难又默认的样子,引得他们想入非非。这样的演技,真该给她一座小金人。   “真难为你终于听懂了,不过你想要就这么走还没那么容易,”秦奋没有理会员工们的窃窃私语,冲白月明勾勾手指,道,“接下的事,为了给你留条后路,我们最好还是单独说吧。”他的视线瞥过秦奋时顿了一瞬,像是随口一提似的,“哦对了,堂哥如果有兴趣的话,跟着听听也是可以的。”   秦奋隐约知道夏昶典私下里要跟白月明说的是什么了。他心中警铃大作,明白白月明这颗棋是保不住了,眼下重要的是尽快撇干净自己。于是他连忙拒绝,借口公司有事匆匆离开了狗场。   路上他眉头紧锁,心思百转:虽然那些事自己只是幕后策划,真正执行的人是白月明,但秦羽这个人做事从来不讲道理,一旦怀疑了自己,便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好糊弄,说不好还要跟自己明着对着干。这些事一旦放到了明面上,自己就一点优势也没有了。他得赶紧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疏漏了。   想到刚才面对秦羽时不得不低声下气的自己,他狠狠地锤了下方向盘,口中道:“这次是我太仁慈了,秦羽,下一次,你就没有这么走运了。”   秦奋对秦羽的恨由来已久,且由多方面原因共同促成。   一方面子孙内斗一向是这种结构复杂的大家族内部互相倾轧的保留项目,另一方面则是由于秦奋自身长期不平等待遇和自身眼高手低却自命不凡的心态之间的矛盾发展到了不可调和的阶段,而秦羽作为秦家嫡孙则颇受家中长辈重视,于是就成了他发泄不满的靶子。   秦奋出身不光彩,他是家族的私生子,身后没有强势的母族撑腰,日子自觉过得很艰辛。他的母亲是个短命的,又没什么手段,生前就不得父亲喜爱,死后更是没给他挣来一丝庇荫,祖母把他接回家族也不过是不愿意看着秦家后嗣饿死街头,要说喜爱那是一分没有的。   他不甘心,小的时候还妄想获得父亲的一丝关注,但他爹别的本事没有,睡女人的能耐到时全市出名,除了原配的一子一女之外,像他这样的私生子私生女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要争那点可怜的父爱?争得过来吗?还不如想想往后真正的实惠。比如,钱。   与其等老头子死之前良心发现给他分配一点儿遗产,还不如现在就把能看见的利益紧紧抓在手里。   秦羽是个败家子,放着他爹秦二爷的房地产生意不接手,倒请了个外人来经营,自己却搞了个狗场养着玩。这个时候便看出背后有人和背后没人的差别来了。   他想要做有色金属生意,想跟家里借点本金,祖父横挑鼻子竖挑眼地处处阻挠,秦羽开狗场只不过跟那个老不死的报备了一声,各项手续就都给办齐了;金属生意做不成了他又想要开娱乐公司,想借老爷子的人脉行个方便,这次倒是准了,但之后却又因为几件小事处处打压他,最后还说他心术不正行为不端,在他的公司遇到危机时候硬生生撤走了资金和骨干成员,毫不顾念祖孙情面,而秦羽说要养大型犬、烈性犬,老爷子又二话没说帮着上下打点……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家里的小辈儿只有秦羽才是老爷子的亲孙子,他虽然也姓秦,但在家里的地位比起一个外人也高不了多少。   好在秦羽这个人虽然性格恶劣,但头脑简单,他使了点小手段便让秦羽对他心生亲近,并且还主动提出要他入股狗场。那时他觉得火候还不够,怕被老爷子怀疑,便拒绝了,只是以生意合作为由参与了狗场的共同经营。   秦羽对生意一点儿都不上心,养着一堆狗也只是觉得好玩。大型犬在城市里受限颇多,尤其还是那些凶猛的猎犬,心痒的人不少,但真买的人就凤毛麟角了。秦奋是真的把狗场当成自己家的生意在操心的,眼看着狗越来越多,公司每月盈利却处于负增长,愁得他是寝食难安。正在这时,他在开娱乐公司时候结识的一个大老板给他指了条明路,并带着他到朋友的赌场看了一场比赛。   八角笼里两头猛兽撕咬着,冲撞着,咆哮着,鲜血淋漓,残酷丑陋,却让秦奋兴奋得不能自已,也让他看到了商机。但是秦羽是绝对不会同意把狗送到斗狗场的,所以这事只能背着他悄悄地干。   秦奋悄无声息地运走了两条成犬,三个月后连交易价带比赛所得奖金,总共为他换来了三百万的巨额利润,他彻底红了眼,这可比规规矩矩地做市场交易赚钱多了。于是他便一发不可收拾,陆续又成交了三只成犬,五只幼犬。   成犬立时就能参赛,利益是实打实的,也是当下就能看见的,但成犬一来运输困难,二来狗场里成犬数目骤减必然会引起秦羽的注意,到时候他不好收场;相对的,幼犬虽然价格要低一些,但它们数量多,而且因为可以从小训练,可塑性更强,斗狗场里倒更愿意买这些年轻的回去自己培养。   尝到了甜头的秦奋越来越不满足于现状,他无数次设想:若是这间狗场是他的就好了,他就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受制于人了。   贪念越积越深,转变为恶念往往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没有谁能够比斗狗场的人更擅长激怒一条狗,让它在一瞬间就实现了从乖孩子到发疯恶犬的巨大转变。秦羽没有防备,被在腿上狠狠咬了一口,住进了医院。可惜的是那名叫白月明找来的护工办事不利,竟然让秦羽又被抢救了回来,现在又回到狗场继续碍他的眼,真是该死!也不知道当时的事秦羽知道了多少。不管他知道还是不知道,他秦奋做事就从来没有半途而废这么一说!   他的眼神逐渐冰冷,脚下油门一踩,跑车怒号着冲上了一条无人的山道。   741盯着仪表盘上的指针渐渐转向红色.区域,问夏昶典道:“宿主,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夏昶典看着光屏上崎岖山道外的万丈深渊,眼睛眯了起来,不得不承认,他有一瞬间的动摇,魔王的游戏到底还是给他带来了一些影响。不过还没到能控制他思想及行动的程度。他摇了摇头,道:“不必了,不守规矩的话我哥他会不开心的,还是走法律程序吧。”   白月明虽然爱秦奋,并且愿意为了他做任何事,但是她显然更爱自己的未来。爱情和自由真实地摆在面前,聪明人都知道应该做什么选择。夏昶典把白月明叫到办公室,只说了两句话:“我这里有一份三月三十一日晚上病房门口的监控录像,你想要看看吗?”“你好像有个姑姑曾经在市三院当护工啊,不过后来却再没见她了,你知道她去哪了吗?”白月明本就在崩溃边缘,听到夏昶典的话,她再也撑不住了,双腿一软便坐在了地上,颓然仓皇地将自己所知的一切悉数坦白了,只求夏昶典能看在她以往兢兢业业尽职尽责的份上放她一条生路。   夏昶典没有答应,他拨通人事部的电话,等待间隙笑看着白月明道:“知法守法是我们每一位公民应尽的义务,白小姐以后要多读一点书,不要再说这些让人笑话的话了。对了,一会儿人事部会带你去结算工资,你有大概五分钟的时间从地上站起来,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仪表,然后体面地离开。”   白月明面如金纸,涕泗横流,却还是从善如流地站起来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当人事部来敲门的时候,她已经擦干了眼泪,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但她离开时脚步的踉跄却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夏昶典靠着椅背,手中转着一支钢趣÷阁,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小李,小白,以及护工白阿姨都已经就位了,随时可以以谋杀未遂送这两人进监狱,不过如果秦奋想要在被报复之前做些什么,给他自己的量刑再增加一些分量,夏昶典也不介意。   741心中有些忧虑,自从从游戏中出来之后,方先生看似正常,实则思考方式还处于游戏模式,曾经的宿主是那么单纯的一个人,现在竟然也学着算计人心了,一时间它竟看不出这种成长究竟是好还是坏。   夏昶典想要秦奋展现出疯狂的一面,但他知道钱尔白必定不赞成他以身犯险,所以便没有过多逼迫,只是请私家侦探默默关注着对方的行踪,收集着他违法的证据。   夏昶典已经高抬贵手了,但秦奋注定不是个省油的灯。他在见识了斗狗比赛一本万利的好处之后便一直在赌狗,赌注越押越大,从一开始的连赌连胜到后来的有赢有输,再到现在输多赢少,他的身家几乎都砸进了赌场,他却越来越不能罢手。直到他看中的狗被对手咬死,他也输光了最后一点积蓄,就连开过来的车都赔上了还欠着赌场三十万,若是以往,三十万不过是小意思,但现在他身无分文,娱乐公司也早就只剩个空壳,公司里曾经花大价钱培养的小明星,小网红们都跳槽到了那个领他来赌场的老板家,他才知道自己自以为英明一世,却不想竟始终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强大的落差让他备受打击,只好来到一家酒吧企图借酒消愁。   好巧不巧,那个老板搂着一个脸熟的小明星特意来秦奋面前冷嘲热讽,秦奋酒壮怂人胆,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砸碎了酒瓶就捅进了那老板的肚子里。   说来也寸,这老板带着的女伴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慌了神,竟然把堵着伤口的酒瓶子给拔了出来,老板没等到救护车就咽了气,秦奋因为故意杀人被关进了监狱了,夏昶典积攒着的那些证据也顺势拿了出来,蓄意谋杀,虽然未遂但性质也极其恶劣,罪行叠加足够让秦奋在牢里待上小半辈子了。除此之外,白月明作为从犯,还是支使他人下毒的主要执行者,自然不会轻饶,被判处七年有期徒刑,而下毒杀害秦羽的护工白阿姨则被判处十年有期徒刑。   判决书宣读的时候,白月明与护工白阿姨的双手如出一辙的青蓝如鬼,但见识过正常的鬼怪世界的夏昶典却觉得,这人心恶毒,犹胜鬼魅三分。   不过还要感谢她们这一双独特的手,一遇到精神紧张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从指尖到手掌全都变成蓝色,李医生才能将凶手锁定为患有雷诺氏症的护工白阿姨,同时也要感谢这种病具有家族遗传性,白月明的表现不明显,但也有了发绀的迹象,对于李医生的怀疑夏昶典便更是深信不疑了。   真相也果然如此。   为了要十万块钱给儿子娶媳妇儿就能够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下杀手,夏昶典真不知该说她是蠢还是毒。可能又毒又蠢吧,听说她儿子到监狱里去看她时她还挺欣慰,连连念叨:“妈最大的心愿就是看你成家立业,现在你终于娶上媳妇了,妈也就无憾了。”   听到这话的741气得够呛,夏昶典却并没有多激动,反而轻笑了一声。她现在感到欣慰,但愿十年以后还能同样保持乐观。   741觉得宿主的笑有些意味深长,但又不知具体是何意义,只得按下疑惑,听从宿主的吩咐清除了某些最好不要被卢六六及其宿主发现的通话记录。   晚上回到家,夏昶典又是原来那般天生可爱的模样了,虽然他觉得他哥未必不知道他在外面干的事情,但是只要他哥不挑明,他就不承认,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情侣之间,有的时候需要坦诚,有的时候也需要妥协。   钱尔白成为副主任之后不再管床,但工作量却一点没见少,不光要门诊、手术两边跑,还要时不时地出差,到全国乃至世界各地参加研讨会,技术交流会,各种比赛以及医学人才交换学习活动,之后又被学校教务部分配了三个研究生带教名额,申请课题,做实验,发表论文,忙得脚不沾地。直到家里打来电话试探性地催婚,他才意识到,他竟然忘记带夏昶典去见这个世界里的家长了。   听着钱尔白的道歉,夏昶典促狭一笑,道:“没关系,我也没带哥你去见我的家长啊,我们扯平了。”   钱尔白颇为无奈,把人搂在怀里好好地揉搓了一通。   与双方家长的会面几乎没有什么波折,婚期便也顺顺利利地定下了。秦羽那边做主的是爷爷奶奶,老人家希望婚礼能够采用传统模式,三书六礼就不要了,但迎亲拜堂是一定不能少的。龙刃的父母没什么意见,不过是个形式,场面热闹,孩子们高兴就行了。于是婚庆公司也不要了,婚礼过程全由老秦家一手操办了,喜宴喜堂也都摆在秦家祖宅里,龙刃父母调侃儿子是做了上门女婿,秦老爷子想反驳两句,但看孙子黏在龙家那小子怀里那腻腻乎乎得劲儿,活像个思春的小姑娘似的,也不好意思说“不是”,只得瞪了夏昶典一眼。   沉浸在古制婚俗的新鲜感中的夏昶典对秦老爷子的想法丝毫不知,他的脑子里正想着洞房花烛夜里挑盖头,喝交杯酒的场景,兴奋地恨不得将时间给快进了才好。   钱尔白也有些激动,传统的婚礼仪式似乎自带着一种神奇的使命感——问吉时,合八字,说吉祥话唱喜词,结个婚要昭告天地,隆重盛大真是命里注定就这一次;送走了宾客,关起了房门,新婚夫夫秉烛相看,满目红霞一室旖旎……怎能不令人神向往之呢。   两人抱紧了彼此,共同叹息一声,六月九日快一点儿来吧!   婚后钱尔白请了一个多月的假,带着夏昶典一起到全国各地旅游,就当度蜜月了。出发前两人特意去幼儿心理康复治疗中心看了看选选。   选选那天被解救出来之后的表现很不正常,当时医生就建议他们带着孩子到心理门诊检查一下,但被他们拒绝了。回家以后渐渐发现选选确实与正常小孩很不同,尤其是画的画,里面充满了红与黑的色块和大片大片杂乱的线条涂鸦,看着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最近又画了一幅全家福,里面没一个是正常人,都长着红红的眼睛,漆黑的皮肤,怪异的外形,看着小孩子一派天真地指着画面喊“爸爸”“妈妈”,两个大人硬是被吓的浑身寒毛炸立。   这时两人又想起医生的话来了,于是不敢再耽搁,麻溜地送进了心理中心。   经过一番诊断,选选的情况不符合PTSD,再结合从前的各种表现以及原幼儿园老师及小朋友们的印象,医生认为他得的是一种极为罕见的认知及识别障碍,话句话来说就是,选选眼中的世界和正常人眼中看到的完全不一样,他看到的世界,就是他画里的那个样子。至于形成原因,可能是天生,也可能是后天的刺激,因为病例太少,缺乏研究数据,目前还不能确定,也没有什么好的治疗方法,只能做心理疏导,帮助他接受这样不同的世界。   选选的父母很崩溃,纷纷自责于自己的不称职,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接受医生的治疗方案,送选选住进了心理中心。   钱尔白和夏昶典见到了安安静静趴在小桌子上画画的选选,两人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画着一些诡异的儿童画,仿佛回到了和大魔王会面的那一天。   选选始终没有抬头,就像是没有察觉到对面的两个陌生人一样。钱尔白本来是有些是想要问的,但看了一会儿,他又觉得没必要了,于是掏出一枚小巧的水晶钥匙项坠放在桌子上,轻轻点了点,道:“这是你的东西,如今物归原主。”   选选却没有看一眼,依旧在描画着手里的画。钱尔白见东西已经送到了,便打算带着夏昶典离开,选选却开口叫住了他:“师师,给你,们。”   童声稚嫩,仿佛昨日重现,夏昶典下意识看了看四周,同时握紧了钱尔白的手。   钱尔白安抚地捏了捏夏昶典的手,转过身来,只见选选高举着一幅画,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容。   钱尔白接过画,上面两只怪物,一只长着三角形的耳朵,狭长的眼睛,一个戴着高高的黑色礼帽,尖耳朵红眼睛,微笑着的嘴角两边各有一颗尖牙,正是他们在鬼怪世界里的形象。他们只有半身,挨得很近,外面画着一个小方框,方框的底还被涂成了红色,看起来就像是两只怪物的结婚照。   钱尔白心中一动,再去看选选时,这孩子却不知什么时候跑走了,还拿走了桌子上的钥匙。   夏昶典看着那张颇似结婚证的儿童画,笑道:“这孩子倒是有点意思。”   钱尔白想起郁姝走之前把钥匙交给他时说的话,赞同地点了点头,语带怀念道:“确实是个有趣的人。”   夏昶典看着他哥面带笑容陷入回忆,不禁有些吃味,他抱住钱尔白的腰,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我还不知道哥你的过去呢,现在我已经是总部认证过的你合法的家属了,是不是能够告诉我你的故事了呢?”他其实还是有点在意大魔王在梦里说的话的。即使知道了他哥的真实姓名叫做“钱尔白”,也知道了姓名作为首要的自我认同,是每一位任务者力量的根源,为了保护任务者,总部禁止员工向任何人(包括同事)透露自己的真实姓名,除非是写在一个户口本上,经过总部同意的合法伴侣,但是他哥那些他不曾参与的过往,却想听他哥一点一点地告诉他。   钱尔白揉了揉夏昶典的头发,宠溺地叹气:“好,都告诉你。日子还长着呢,我们边走边说。”   交给选选的那把钥匙其实是开启鬼怪世界的门钥匙,选选,也就是沈七,正是鬼怪世界的基石。   沈七曾经也是总部的一名任务者,而他的系统就是曾让钱尔白和夏昶典吃了不少苦头的大魔王,原来的编号是036,这次回炉不知会给一个什么新的编号。没人知道沈七的最后一次任务是什么,也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不再愿意当一个任务者,甘心封闭所有记忆,在这个小世界旁边当一颗衍生子世界。   他解绑系统之后便陷入了沉睡,他的系统却不愿意离开他,再跟随其他的宿主。它坚定地认为是总部的各项严苛的规则的迫害,才让它的宿主心灰意冷。于是它叛离了总部,在各个世界里寻找着自己的宿主。这一路上它看过了许多人情冷暖,悲欢离合,也推波助澜过不少爱恨情仇,阴差阳错,看的越多,它对总部及人类的仇恨就越深,对于宿主的思念就越浓。终于,它在这个世界里找到了化身为小孩的宿主,又发现宿主眼中与众不同的世界形态,它以为它领会到了宿主的内心,决心要帮助它的宿主建立一个没有人类,没有规矩的压制,独属于它的宿主的美丽世界。   盲目热忱的036忘了询问它的宿主是否需要它的帮助,只是一股脑的把自己认为对的好的东西献给沈七,却不知道沈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不过036的抗争倒也不是全无作用,有了这次极度被动的任务体验,钱尔白就有理由向总部提出意见,并申请在接下来的世界能够拥有随机应变的特权,世界进程需要维护,但也不能再像这个世界一样这么被动了。   夏昶典想起那枚交给选选的门钥匙,心里有些担忧:“如果像你们说的那样,选选已经封闭了记忆,此时只是一个普通的五岁小孩,那把门钥匙交给他会不会生出什么乱子来?”他可不希望像魔王游戏那样的事件再出现一次了。   钱尔白也说不准,但不管发生什么,都是这个世界应有的命数,他们不能过多干涉。不过既然郁姝把钥匙留下来时没有遭到世界意识的反对,那就说明世界意识认为鬼怪世界的重现对于它自身的发展是有帮助的,那么他们作为局外人也不必过多操心。   夏昶典闻言点了点头,心想:假如未来某一天,人类突然发现在他们此前不曾发觉的地方竟然存在着一个全是鬼怪的平行世界,那时他们又会有什么表现呢?不知会不会想起四月份的那场骚乱呢?   时间转眼便过去了十年。   钱尔白已经成为了科主任,教学资格也升级为了博士生导师,医院希望他能兼任医院的副院长,但钱尔白拒绝了,他只想当一个医生治病救人而已,对于管理医院他并不在行。   夏昶典的狗场生意越做越大,因为爱上了滑雪,他还买下了一座滑雪场,并训练了几队雪橇犬。原本只是为了自己玩,结果因为某个节目组的宣传硬是开发成了当地最有名的旅游项目。   卢六六作为一只假二哈也混在雪橇队里,故意拉着人们往岔路上跑,还带着狗群跟游客吵架,有人投诉也丝毫不怕,三白眼一翻一翻的足能把较真的人给气死。这么别具一格的狗子当然立马就成了网红,许多游客慕名前来,就为了体会一下在风雪中迷路,九死一生的刺激,或者是特意来跟狗群吵架的,夏昶典对此只能表示:你们高兴就好。   白月明和她的姑姑都已经出狱了,夏昶典和钱尔白没有特意去打听她们的现状。   早些年白护工的儿子因为孩子入少先队的事来找过一趟夏昶典,想要他帮帮忙把孩子奶奶入狱的污点给抹了,夏昶典表示这是国家的规定,他也爱莫能助,以后孩子想要考公或者从政肯定是要受点影响,但种什么因结什么果,他帮不了,也没理由帮。那个男人垂头丧气地走了,之后据说张罗着想要跟他妈断绝母子关系,当然操作不成了,断绝关系这种话也就是说说而已,没有法律效力的。想来把他们一家子害得这么惨的白老太太,即使回了家,晚年估计也落不着好。   白月明似乎是找到了工作,好像还结了婚,都与夏昶典他们没什么关系了,只要人家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夏昶典也不会去找她的麻烦。倒是秦奋过得有些不如意。   因为那死了的大老板家里有点势力,特意关照了里边要好好整治他,虽然秦家老爷子看在血脉的份上托人打点了一下,但因为秦奋要害的是他们老秦家的嫡亲孙子秦羽,秦老爷子心里恨着呢,于是便也不怎么上心,两年前夏昶典去看过他一次,见他腿瘸了一条,眼瞎了一只,满面的憔悴,但在面对夏昶典时还是愤愤的,说“你满意了吗”,夏昶典笑了笑,回他一句:“我满不满意已经不重要了,堂哥在里面呆了这么些年,却还是没有明白你落得这般下场究竟是为什么吗?若你还是这么愚钝不堪,恐怕二十年以后你想要出来也难。”   秦奋听完这番话顿住了,神情愣愣的,也不知道听明白了没有。不过夏昶典也不在乎。他能去点醒一个要杀他,其实已经真的杀掉了自己的亲堂弟的凶手,已经是看在老爷子和秦大伯的面子上做到仁至义尽了。之后秦奋是死是活,都再不能挑动他的一根神经了。   十年前夏昶典和钱尔白把门钥匙交给选选之后便一直在关注着鬼怪世界的动向,但直到十年都过去了,鬼怪世界都没有一点重现江湖的迹象,而选选已经被他妈妈带到了金国治疗。偶尔他们会到金国的疗养院里隔着窗户看一看他,那个孩子长大了,身量抽长,形貌清秀,但依旧沉默寡言。   不过他的画倒是有了进步,尤其他所描述出来的那个奇诡的神秘世界更是迅速收揽了一波对神秘学感兴趣的狂热粉丝们。机缘巧合之下,他也被知名美术大学的教授收为了弟子,在大师的教导下他进步神速,并且有望在三年之内开办自己的画展。   屠晓自从高二时候失去了一段记忆之后,每天晚上做梦都能梦到一些神奇的东西,同时还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促使他将这些画面记录下来,然后发布在了网上。   一开始他画的画很丑,连儿童画都不如,但长时间的锻炼之后,他的绘画技巧逐渐提高,而他的这种魔幻现实风格的小插画也为他在网络上积攒了越来越大的名气,他也因此受到启发,考取了花国美院,毕业后从事自由设计,成为了小有名气的插画家。   然后有一天,屠晓的画和选选的画撞到了一起。同样的风格,同样的内容,引起了轩然大波,一场“谁是原创”“天才还是抄手”的辩论大战一触即发。   而就在这时,一个神秘的直播间蓦然出现在了每一个网友的电脑屏幕上,它的名字叫做“逃杀游戏直播间”。   那一瞬间,时光仿佛倒流,曾经经历过那段诡异历史的网友纷纷拿出尘封多年的热情,兴致勃勃又忐忑不安地点进了直播间,想要看看曾经喜欢过的那些主播们是不是还定格在那场没有结局的大战时刻。但事实终将要让他们失望了。   屏幕上是一只粉红色的毛绒绒的巨大怪物,它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屏幕,新奇又有些迫不及待。见真的有不认识的字体以龙大夫曾经说过的“弹幕”的形式飘过,且这样的弹幕越来越多时,他终于放心了。这个东西果然真的能够沟通到其他地方的怪。于是他把直播工具放好,自己则退后几步,双手一抱拳,来了一段风火轮似的后空翻,然后做了一个高难度的定身,大声念道:“感谢各位观众老爷们的捧场,希望大家动动你们发财的小手,给主播毛怪点点关注,如果能够给毛怪扔个一毛两毛的棒棒糖就更好了,气氛热烈的话,一会儿我给老铁们表演一个口吞铁球!谢谢啦!”   观众们一愣神儿,听着这熟悉的词儿便想退出直播间,又见屏幕里呼啦啦又出现了一堆五颜六色的毛怪,围着直播工具兴奋地呜哩哇啦着,一时之间观众们倒有些搞不明白到底是谁围观谁了。   毛怪们听说对着这个小盒子表演能有钱拿,立刻水路行当一起上,摆出了十八般武艺,喷火,劈砖,胸口碎大石,飞刀,顶缸,尖枪.刺喉,一个比一个惊险刺激,而当一开始的粉色毛怪真的将三枚铁球陆续吞下肚,又一枚一枚从嘴里吐出来,观众们都忍不住胃中翻腾,觉得这群穿着玩偶服的家伙们实在是太拼了,忍不住就打赏了一堆金银钱币棒棒糖,更赢得毛怪们上蹿下跳的表演得更加起劲。   这时的观众和毛怪们都还没有发现,这个直播间联通的并不是他们各自所熟识的世界。不过距离两个世界彻底的连接,还有着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足够国家准备起来,迎接未来必然到来的挑战与机遇了。   而那时夏昶典和钱尔白两个人早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进入了新的征程。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是把这个世界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感觉我的小儿子点点变成了芝麻馅儿汤圆呢,未来的某一天会不会雄起把白哥绑起来酱酱酿酿呢……【打住!】   车车在明天,敬请期待。   再次预告,下一个世界。   多年后,夏昶典意外失忆,但仍在澡堂子里一眼就认出了钱尔白,卢六六终于明白:屁的力量,你就是馋他的身子!   这个名场面终于要出现了,我想了好久了,嘿嘿嘿。   四十四章(番外一、二)   番外1.坏了规矩   依着花国古时的婚俗, 新婚夫夫在吉时之前是不能相见的。因此夏昶典被秦老爷子扣在了祖宅里,钱尔白倒没被龙父龙母拘着,但也不被允许进到秦家。   夏昶典将原主秦羽的性格学了个十成十, 是个不叫干什么偏要干什么的主。这天夜里趁着秦老爷子派下来的保姆一个没看住,他便从后门溜了出去。   钱尔白洗过了澡, 正打算再复习一遍后日的婚礼流程,便接到了夏昶典打来的电话,也不说别的, 只是神神秘秘地报了一个地址,然后便飞快地挂断了。钱尔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741又跟它的宿主一条心, 问什么都不说, 钱尔白只好穿好了衣服, 开了车直奔酒店。   报了房间号, 从前台那里拿到了一张房卡,钱尔白乘坐电梯来到了房间门前。   他先是敲了敲门, 但没有人应声, 但良好的听力告诉他此时门后就站着一个人。他假作不知,将门卡贴在了磁感应器上。   房门缓缓地打开, 钱尔白明显感觉到门后那人的呼吸一停, 心跳却随之愈发鼓噪。他轻笑一声,迈步进入房间,正待关门,一人便扑进了怀里。他抬手将人揽住, 身体顺势靠在了门上,好在门边都铺着厚实的地毯,关门声才不至于太过响亮。   怀中之人在钱尔白身上小狗似的蹭来蹭去,手还从他上衣的下摆处伸进去,绕着腰腹处紧实的肌肉探了好几圈,甚至还想把脑袋也钻进去。   钱尔白这具身体有些怕痒,被一双温热干燥的手在痒痒肉上一阵摩挲,他下意识地躲了一下,见没躲开又赶紧伸手按住了对方,口中道:“别急。”   夏昶典却不听,急匆匆地去解钱尔白的腰带,头也不抬地道:“不能不急,我偷跑出来的,我们都有五天没见面了。后天就是结婚的日子,错过了今天,明天只会看得更紧。”他忙碌了半天,却没能把钱尔白的裤子扒下来,想着时间不早了,又拽着钱尔白往床边走,小色.鬼似的催促:“你自己脱!”   夏昶典这话听起来颇像是小媳妇大婚前来找情郎温存最后一夜,钱尔白有些哭笑不得,却没推开他,任由着他压着自己倒在了床上。   夏昶典坐在钱尔白身上,自己把上身的T恤脱了,见钱尔白只躺着眯着眼睛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还穿得好好的,心中不满,于是便动手去解他衬衣的扣子。   钱尔白也不帮忙,只拿手护在他身侧以防他动作过大摔下床去。眼睛则越过了夏昶典光裸的肩头,看着头顶天花板上那面巨大的镜子。里面影影绰绰映出一双交叠的人影,尤其上方那人赤.裸的脊背在月色下白的发光,好像一尾妩媚的人鱼。他的心跳也跟随着浮光明暗而欢快地跃动起来。   因着屋里的光线不甚明亮,那些扣子小巧轻薄,又与衬衣一般俱是纯白,夏昶典只得低下头凑近了才能看清。靠得近了,两人的呼吸便缠在了一起,温热的气息喷吐在颈侧,心中不自觉地便想到了些旖旎的场景。   钱尔白将视线从镜中移开,放在夏昶典近在咫尺的侧脸上。   夏昶典皱着眉头认真地解着扣子,像是在研究什么逻辑数学题,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被半遮半掩着,更引人去探寻。   钱尔白盯着他水润粉嫩的唇看了半晌,越看越觉得口渴,只想把人摁倒在身下狠狠咬上几口。但身上爱人越急切,他想要逗弄的心思就越浓,不光不配合,还处处假作推拒,口中念叨着:“这样不好,这样是坏了规矩,我们不能这样。”   夏昶典一边扒衣服,一边还得忍受钱尔白在耳边扫兴的碎碎念,他心里有些生气,手下动作便粗鲁了些,“规矩规矩,心里面全是规矩!你把我放在哪里?!”还剩最后一颗扣子,他也没耐心去解了,直接狠狠地朝两边扯开去,“撕拉”一声脆响,布帛裂开,扣子也被弹飞,名贵的衬衫顿时变成了破布片。   钱尔白没想到夏昶典会把衣服撕碎,当下有些吃惊,又听得他话里情绪不对,心知自己逗过了火,正要道歉,却见夏昶典低下头去,在他左胸上狠狠地咬了一口。这一口是真的没留情,钱尔白只觉得胸上刺拉拉的疼,怕是破了皮吧。   夏昶典松了口,看见自己留下的那圈齐整的牙印儿,咬得深的地方已经渗出了鲜红血丝,他又有些心疼,伸出舌头舔了舔伤处。温软濡湿的触感划过敏感部位,麻疼酥痒,几种感觉交织在一起,更激得钱尔白倒吸一口凉气,说话嗓音也变得沙哑了。   “宝贝别生气,在我心里当然你最重要了。”钱尔白安抚着情绪激动的爱人,他的手掌顺着夏昶典光滑的背轻轻滑动着,最终分别停在了身上人形状优美如翅的肩胛骨和诱人深陷爱不释手的腰窝这两处。   夏昶典的腰很细,看似不盈一握,实则劲瘦有型,摸上去肌肉流畅,触感紧实,滑而不腻,不过钱尔白最爱的还是他的敏感。   钱尔白的手指不过是在他腰部多留恋了片刻,夏昶典的呼吸便急促了起来,他将手撑在床上,像一只刚睡醒的猫一般,低着头,却将背脊尽力拱起,腰部倒是沉沉下压,有意无意地磨蹭着,狭长的桃花眼中闪着水光,细细看去却又俱是狡黠。他早已动情,但还气钱尔白刚才的不解风情,于是故意贴着钱尔白的嘴唇说话:“是吗?我不信。”   钱尔白眼神一暗,趁机咬住了那片丰润的唇瓣,手下用力便将人翻倒在床上。夏昶典将两条腿盘在钱尔白腰上,手却抵着钱尔白的胸膛,阻止他压下来,对上钱尔白疑问的目光,夏昶典微微一笑,道:“这样不好,坏了规矩。”   钱尔白失笑,点点他也太爱记仇了,这种时候被自己的话回呛还别有一番体会。   钱尔白抓住夏昶典那只在自己胸口欲拒还迎地画着圈圈的手,将它握在掌心,然后缓慢而坚定地拉过他的头顶,牢牢地按在床上。夏昶典被钱尔白眼底的汹涌情意所蛊惑,一时忘了挣扎,任由钱尔白低下头去亲吻他的锁骨,意乱情迷间,他恍惚听到一声含糊的喟叹:“去他的规矩吧……”   这场双人运动一旦开始,想要尽早结束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此起彼伏的喘息仿佛一场夜的舞曲,掩盖了突兀响起的两人不知谁的手机铃。   ……   次日清晨,被忽略了一整夜的手机铃声终于唤起了它的主人的注意。   夏昶典看着来电显示上的“秦宅”二字,迟疑着不敢接通,更不敢挂断。终于,对面的人等不及了,自己取消了通话。听着铃声结束,夏昶典“呼”地松了一口气,但当他看到主界面上十个未接电话全是来自秦宅时,他才彻底感觉到了“恐惧”。他不敢再耽搁,赶紧从被子里钻出来,光着屁股跳到地上去找衣服穿。   钱尔白忍住笑意,也从床上坐起来。他的上身遍布着红紫吻痕,从脖颈到腰腹,无一处幸免,尤其胸口还缀着一枚牙印儿,更是彰显了昨夜战况的激烈。夏昶典身上倒是干干净净,只在腿根处留着一朵深红的吻痕。   夏昶典飞快地穿好了衣服,见钱尔白只穿了裤子站在镜子前,扭着头去观察后背的抓痕,他心里发虚,赶忙低下了头,假作整理衣服。   钱尔白看着夏昶典留下的杰作,“嘶”了一声道:“宝贝你可真狠心,我舍不得给你留下痕迹,你倒一点儿都不客气。”   夏昶典想起昨天夜里钱尔白逼着自己抬头去看镜子里的画面,然后又在他腿根上狠狠嘬了一口的事,脸上瞬间腾起热浪,又羞又怒地瞪了他哥一眼,嗔道:“你活该!”   钱尔白觉得有趣:明明定这样房间的人是他,结果却说物尽其用的人是流氓,这是什么道理?不过他知道夏昶典脸皮薄,于是不再逗他。   收拾妥当之后,两人先后离开了酒店。本来钱尔白想要送夏昶典回去的,大不了两人一块挨骂,夏昶典却拒绝了。通过这些天对秦老爷子的观察,夏昶典知道这是一个好面子的老头子。婚俗什么的自身其实并没有多重要,只要想个合理的说词,让老头子有台阶下,面子上过得去,这件事他就完全可以当做不知道。   事实也果然如夏昶典预料的那样发展了,老爷子在听他说昨天跑去狗场待了一晚之后,虽然面色不虞,但却没说什么,只是叫他接下来安心备婚,不要再整幺蛾子了。   钱尔白得知夏昶典把自己比作狗之后哭笑不得,他摸了摸胸口上还微微疼痛的牙印,无奈摇头:真不知谁才是这只小狗。   番外2.可口的小狐狸   蜜月期间,两人去了一趟赌城威嘎斯,正巧碰上了每年六月的同志骄傲大游.行。   随着世界上最后一个恐同的国家也修改了法律,性向自由真正得到了全世界范围内的实现,原先作为平权.斗争的游.行也逐渐演变成为了一个所有群体的节日狂欢。   花车、啦啦队与随时加入进去的游客们伴随着欢快的音乐,不甚整齐地行进在威嘎斯的街道上。酷儿们打扮的夸张又抢眼,站在花车上的几名脱衣舞男更是凭借着妖娆又充满荷尔蒙的舞姿将气氛炒的火热,引得围观群众血脉喷张,尖叫连连。每个人都盛装出席,就连临时加入进来的游客们都带着七彩假发,挂着彩带花环,手里摇着各式各样的彩虹旗,将自己装点成一株移动的圣诞树。   钱尔白的脸上贴着两张彩虹贴画,被夏昶典拉着混在游.行队伍里又蹦又跳,还因为离脱衣舞男的花车太近而被主持人选为“幸运儿”,在万众瞩目中被车上的帅哥们拿香槟浇了一身。事情发生的紧急,钱尔白只来得及背转过身把夏昶典护在怀里。   看着浑身湿淋淋、酒香馥郁的钱尔白,夏昶典神情一肃,雄心勃勃地道:“哥你别怕,我给你报仇!”说着便从旁边围观群众手里接过水枪,胡乱地朝着车上的舞男们扫射了过去,看他那兴奋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是在报仇,倒像是跟“仇人们”达成了统一战线,愉快的玩耍起来了。   钱尔白甩了甩湿透的头发,无奈地笑看着他。   虽然威嘎斯天气炎热,即使浑身湿透也不会感到冷,但穿着湿衣服总是不怎么舒服,尤其龙刃还是个有点轻微洁癖的人,所以两人在参与完水枪大战之后便要离开了。花车主持人给了两人一份纪念品,然后又让他们留下下榻的酒店地址与联系方式,说要把刚才的录像带复刻一份寄给他们。   论起摄录技术来,卢六六和741要更胜一筹,何况出门在外,把联系方式留给素不相识的人总是有着一些风险的,于是两人便拒绝了。主持人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强求,在看到两人同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又得知两人是出来度蜜月的时候,他的情绪一下子又高涨了起来,对着两人连说了三声“新婚快乐”,然后又递过一张不知什么店的折扣券,神神秘秘地眨眼。   夏昶典接过来看了一眼,脸颊一红,赶紧装进了裤子口袋里,不管钱尔白怎么问都不肯拿出来。   钱尔白想要换一身衣服,虽然酒液被晒得已经快干了,但是心里的不舒服不是太阳晒一晒就能消失的,但是此处与他们订的酒店还有一段路程,夏昶典又想要去看歌剧表演,为了减少路上的奔波,钱尔白决定到附近的商场现买一套。   在钱尔白试衣服的时候,夏昶典却拿着那张折扣券进到了一个遮着深色窗帘,挂着黑底红字招牌的小店,不多时又提着一个外观普通的礼品盒故作镇定地走了回来。   钱尔白已经付了钱正坐在一旁的休息椅上等着他,见他神情躲闪,心下奇怪,问道:“怎么了吗?买了什么?”   夏昶典下意识将购物袋往身后一藏,随即又拿出来,道:“没什么,买了件衣服。”但却不肯把“衣服”递给钱尔白。   钱尔白没有多想,按原计划带着夏昶典到了剧院。   剧院散场已是晚上七点,威嘎斯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但夏昶典却一门心思地要回宾馆,仿佛真的累坏了一般。钱尔白看他眼皮打架,心中疼惜,自然没有不同意。   回到宾馆,钱尔白洗完澡出来,夏昶典趁着钱尔白擦头发的功夫,提着盒子溜进了浴室。钱尔白看着他鬼鬼祟祟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半个小时以后,水声早就停了,夏昶典却迟迟不肯出来,钱尔白担心他在浴室里睡着了,于是敲了敲门,道:“点点,你洗完了吗?”   “嗯,洗,洗完了!哥你别进来!”夏昶典被敲门声吓了一跳,手一抖险些把尾巴掉在地上,他赶紧开口回复,生怕他哥下一步就要推门进来,完全忘了他已经反锁了浴室门,钱尔白就是想进来也没有钥匙。   听着他哥离远了,他才松了口气,拿着尾巴又犯了愁。买这套服装的时候只想着要贴近他在鬼怪世界里的形象,于是便要了红棕色的狐狸全套,但打开之后才发现尾巴是插.入式的,前段还连着一个装饰那物件的毛绒铃铛。他有些羞耻,盯着镜子里自己红红的脸,一时拿不定主意:真得要这样做吗?   钱尔白将两人的衣物整理了一下,正打算编撰一下今天的动态,龙妈妈突然打来了视频电话,他看看依旧紧闭着的房门,想着夏昶典出来应该还早,于是便接通了电话。龙妈妈跟儿子寒暄了一会儿,见夏昶典没在跟前,于是问道:“小秦呢?”   钱尔白道:“他在洗澡呢……”   话音还没落,浴室的门就打开了,夏昶典小心翼翼地探出一颗头来,唤道:“哥?”   钱尔白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夏昶典歪着的小脑袋上顶着一对毛绒绒的三角形耳朵,他吓了一跳,慌忙挂掉了龙妈妈的通话,从床上跳下来,推开浴室门道:“怎么回事?!怎么又变……”   眼前所见到的景色完全不是钱尔白以为的那样,但受到的震撼却不下于他之前所想。于是他愣住了。   浴室里还残留着未散尽的水汽与茉莉的香氛味道,温柔的橘黄色灯光照在夏昶典身上,显出几分露.骨的暧昧。   他赤着足站在地上,身上没穿任何衣物。许是有几分羞窘,他将双手交叠遮挡着身下,但手上那一双毛茸茸的兽爪手套却更是把钱尔白的视线吸引了过去。钱尔白的眼神太过火热,夏昶典招架不住,只得低下了头,露出白皙脖颈间系着的一条黑色皮质项圈。看清他头顶的耳朵只是一对兽耳形状的发夹,而不是真的从头皮下生出来的,钱尔白不由得放下了心,这才有功夫去探寻爱人此番装扮的风情趣意。   因为羞窘,夏昶典全身的皮肤都微微泛着粉色,当钱尔白靠近过来时更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的心跳加快,甚至都听不到他哥说了什么,只觉得脸颊烫得仿佛要烧起来一般。   钱尔白看他赤着脚,怕他着凉,于是拿过了拖鞋蹲下.身替他穿上。夏昶典下意识将手扶在钱尔白的肩上,一直捂着的小秘密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落进了钱尔白的眼中。他看着那处小巧圆润,但又透着一点性感色.情的精致装饰,不由得喉咙发干,伸手摸了摸,毛绒绒又沉甸甸,着实是可爱的很。   夏昶典捂住了脸,口中溢出几声又似抱怨,又似邀请的呻.吟,整个人朝着钱尔白身上软软倒去。钱尔白将人打横抱起来,重力的坠拉惹得夏昶典更加难耐,这次甚至惊叫出声,钱尔白这才发现了可爱背后更加诱人的一面。他脚步加快,几乎是瞬间便来到了床边。   夏昶典被放在床沿上,仰面躺着,双腿架在钱尔白胳膊上,他羞得不敢看他哥,只得小声地央求着:“把灯关了吧。”   钱尔白应允了,如此美景,用别处细细感受才最为可口。   黑暗中,小狐狸被颠簸在夜的惊涛骇浪中,细弱的胳膊几乎要攀不住身边的浮木,只能在接连不断的冲击中发出细碎的低吟。而它以为的浮木却不过是这大海的一部分,正借机享受着小狐狸的信赖与交付,将怀里的香软宝贝啃得津津有味,啧啧有声。   作者有话要说:  嗨呀,是挠痒痒哦,不是别的什么   拜托拜托【刷卡上车】   这个世界的故事到这里彻底结束了,感谢大家的支持。下一个世界是一个残酷中带着欢脱的世界。   世界五 澡堂子奇遇记 第134章 (澡堂子奇遇记)   一声沉闷的雷鸣将李二难从噩梦中惊醒, 他张大了嘴巴,努力地喘着气,好半天, 梦中被活活勒死的恐惧与窒息感才渐渐消退。   他爬起身,从床头夹缝中摸出了一只趣÷阁记本, 借着窗外一下接一下的闪电的亮光开始写今天的回忆日记。   “2020年6月10日星期三,夜,雷雨。   夜里再次惊醒, 时间是1:32。窗外雷声大作,风雨交加, 在我所剩不多的记忆之中, 隐约也曾见识过类似的情景。   今夜的噩梦比起上一次要更清晰一些, 依旧是在车里被人勒死, 但耳边仿佛听到了车载电台的广播声。只可惜时间太短, 听不真切,只记得似乎提到了暴雨红色预警。   ……   我不知道自己这样拼命地寻找着失去的记忆究竟有什么意义, 濒死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我觉得我可能坚持不下去了。”   突然,他停下趣÷阁, 侧过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在一片雷雨嘈杂之中, 熟悉的脚步渐渐逼近房门,他甚至听到了来人指尖触上门把手时发出的轻微的“咔哒”声。   下一秒,房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语带焦急问道:“哥,你没事吧?又做噩梦了吗?”   李二难似是被吓了一跳,匆匆合上日记,并将本子塞进了被子里,才转过头来道:“你怎么还没睡?”   来人名叫唐晨,是李二难同母异父的弟弟。在李二难发生意外失去记忆的这段时间里一直都是唐晨在照顾着他。   唐晨坐在床边,摸了摸李二难汗湿的头发,心疼道:“哥哥每逢雷雨天就睡不安稳,我担心你又做噩梦,过来陪陪你。”他的手掌干燥温暖,在拂过后脑时又格外自然地穿进发间为李二难按摩着头皮。   唐晨的手法轻柔,力道适中,李二难本应感到舒适,但实际上却是浑身打了个冷战,头皮发紧,脑袋昏胀,像是带了个箍。他连忙低下头躲开唐晨的手,道:“我没事了,你快回去睡觉吧,明天不是还要去讲课吗,别耽误了正事。”   “那好吧,哥哥也早点休息,”唐晨收回手,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但言语中却一点不见异样,依旧是往日那般温柔,甚至还带着些令李二难不安的宠溺,“哥哥的事,在我这里才是正事。”   目送着唐晨离开,又听着他确实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李二难终于松了口气。就刚才那短短几秒钟的接触,李二难的胳膊上就激起了密密麻麻的一层鸡皮疙瘩,若是唐晨再多呆一会儿,他都有可能因为生理心理的双重不适而当场昏厥过去。   明明他失忆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唐晨,按照心理学上雏鸟情节的说法,他应该对唐晨心生亲近才对;再者,仅仅因为母亲生前的遗愿,唐晨就能够对他这个素未谋面,几乎与陌生人没什么区别的异性兄弟悉心照顾,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程度,冲着这一点他也不应该排斥这个兄弟。但不知为什么,每当唐晨靠近过来,或者对他做出一些亲密的举动时,他就会感到发自内心地害怕,唐晨对他越好,想要逃离的冲动就越强烈。   可能是自己之前习惯了一个人生活,没有亲人也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以至于现在面对他人的好意竟然手足无措,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所以第一反应便是逃避吧。   李二难自以为想明白了先前那番举动的缘由,心里不禁有些愧疚:唐晨只是一个学生,虽然有奖学金和助教工资,也算是有一些收入,但想要负担两个成年男人的生活花销还是有些力不从心的。况且他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的,不能总让弟弟养着他吧。   他下定了决心,重新翻开日记本,在新的一页上写道:“失忆之后很多事情变得很难,但我是一个成年人,又是哥哥,理应承担起养家的责任。虽然因为这次意外,弟弟不太愿意我出门工作,但是我觉得他这是有些过度保护了。在家休养了一个月,我的身体已经痊愈了,那些偶尔发作的头痛也并不会影响到我的正常行动,我又补习了一些必要的生活常识,应付一些简单的工作应该不成问题。所以,明天就出门去找工作吧,生活还在继续,我不能停滞不前。”   写完这些,他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将本子放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窗外依旧电闪雷鸣,这场暴风雨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李二难将被子蒙过头顶,又侧着身蜷缩成一团,企图隔绝外界的喧嚣,但过分灵敏的听觉却毫不体谅他的烦恼,仍然无差别地吸收着一切响动,并兢兢业业地输送给他的大脑。   他烦躁地打了两个滚儿,最终认命地平躺在床上,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且等着天亮。   海市育尾城区的排水系统一向糟糕,连夜的暴雨之下,路面的积水已可行船。钱尔白被雨困住没来得及赶回自己的窝棚,只得在地道桥下裹着军大衣抱着狗凑合了一夜。   这场雨一直下到第二天中午才渐渐停止,钱尔白穿起军大衣,背着硕大的编织袋走出地道,卢六六身上也挂着几只用绳子串起来的空饮料瓶,亦步亦趋地跟在钱尔白身后。   这一人一狗的造型属实拉风,纵使行人都忙着下班回家,见了他们也不由得要多看几眼。   钱尔白目不斜视地大步过了马路,朝着目前寄居的顺心回收站走去。   钱尔白这次的身份怕是他自开始执行任务以来所经历过的最穷苦的一次了。   刚醒来的时候见自己窝在两只垃圾桶中间,身边散落着一堆踩扁的易拉罐,饶是他再见多识广波澜不惊,也不由得愣了一下。看过了原主的生平之后,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良久才长叹了一口气。   原主名叫沈尘心,早年也是海市富豪圈子里榜上有名的青年才俊。虽然是个孤儿,但命还算不赖,赶上了国家政策好,又遇到了贵人相助,再加上他自己脑子灵光,成绩也争气,竟然考上了海市一所不错的大学。   他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商业嗅觉极其灵敏,在别的学生都在享受大学生活,最多体验生活似的做些小打小闹的兼职时,他却跟银行贷款做起了期货生意。等到毕业时候他不仅已经还清了银行的贷款,并且还攒下了不小的一趣÷阁积蓄作为自己正式投身商海的启动资金。   毕业之后他先是进了海市的一家龙头企业,从销售做起,一步步爬到了管理层,最后成为了公司总部的CEO,那时他才不过三十一岁,年轻有为,事业有成,眼看已经走上人生巅峰了,他却向董事提交了辞呈,毅然开始了自己的创业之旅。   他在为老东家工作的时候积攒了大量的人脉与经验,这成为了他创业的基础。经过五年的打拼与经营,他的身价已然过十亿,一度成为海市财经报上最炽手可热的青年富豪,再加上他相貌俊朗,又洁身自好,更是常年居于私家小报上钻石王老五排名的榜首。   如果他那次没有接受邀请到虎鲸湾去游览参观的话,他可能会像其他所有商业大佬一样永远高居财富顶端,成为人们心目中的偶像以及口中用以表述商业价值的计量单位。   虎鲸是一种格外亲人的大型海洋哺乳动物,黑白配色的它们堪称海洋中的大熊猫,虽然有着“杀人鲸”的诨名,事实上历史上却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起野生虎鲸伤人的事例。   游艇行至虎鲸湾时,数十只大家伙们将背鳍露出在水面上,像一柄柄乘风破浪的唐刀,威风凛凛,同时也让人心生敬畏。这些虎鲸们毫不在乎自己海洋霸主的身份,不仅此起彼伏地跳起来张望着船上的游人,还时不时地从通气孔中朝人群喷着水,口中发出或长或短的鸣叫,像一群兴高采烈出来郊游的中学生。   沈尘心只一眼就爱上了这些可爱的生灵,为了能够近距离接触虎鲸,他还考取了潜水证与游艇驾驶证,更学习了许多海洋相关的知识。研究的越深入,他对于虎鲸以及其他海洋生物的生存环境便越发担忧。   全国河口,海湾,滩涂湿地,珊瑚礁,红树林,海草床等18个海洋生态系统中,14个呈现亚健康状态,一个呈现不健康状态,海洋污染与海洋垃圾问题依旧不容忽视,每年因误食泡沫,塑料制品而死亡的海洋生物不计其数。他在潜水时就曾遇到过脑袋被塑料袋缠住的小海豚来向他求助,甚至在练习驾驶汽艇的时候还被虎鲸往船里扔过塑料瓶。   看着虎鲸摇头摆尾兴奋的样子,甚至还催促着他把瓶子再丢给它,仿佛只是把它当成了一个有趣的游戏一般,他既心酸,又心虚,不禁为他的人类同胞们而感到脸红。   那之后,他便像中了魔症一般,疯狂迷恋上了环保事业,甚至散尽家财投身公益,只为了呼吁人类关心环境,爱护环境。他向市卫生局倡议实行垃圾分类,但却遭到了众人的奚落。   海市两千万人口每天要产生的垃圾数以吨计,单依靠环卫部门工作量太大,分明是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想依靠每个人自觉分类更是一个笑话。街边不是没有分类垃圾桶,但市民们宁愿将垃圾扔在路边也不肯多走两步路扔进桶里,更别说要他们抽出一部分时间来进行垃圾分类了。   沈尘心的倡议被束之高阁,他却并不死心,甚至以身作则,带领着公司职员上街进行垃圾分类,并且分发宣传手册,呼吁市民加入到环保的队伍中来。   沈尘心是一个好的商业奇才,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合适的倡议人,宣传工作未见成效,当时有人建议他采取奖惩制度鼓励公益,毕竟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他以公益不是生意,不能太功利心为由拒绝了。   轰轰烈烈的环保事业坚持了不到两年,当初浩浩荡荡的队伍便只剩下了寥寥几人,而沈尘心也从当初的亿万富翁变成如今身无分文的孤家寡人,到最后,唯一一个支持他的人也干不下去了,临走时他劝沈尘心不要再执迷不悟了,环保事业,尤其是垃圾分类,想要以工艺的方式实现,那根本是痴人说梦。沈尘心只是沉默着冲他摆了摆手,然后便又埋首翻腾起了垃圾桶。   如今他四十岁了,通过捡废品甚至都攒下了一趣÷阁钱,但海市的垃圾分类仍然没有踪影,倒是他,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网上还流传着一个段子:曾经他是一个富豪,后来他做起了环保。配图是一名拾荒者背着一堆塑料瓶,蓬头垢面地走在大街上。   图上的人自然不是他,但他此时的形象,与之也相差无几。   企业家已经成为了过去,而拾荒者,则是沈尘心现在,以及将来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整个后半辈子的身份。   钱尔白其实是有些佩服沈尘心的,但是他这种执拗到非要在死胡同里一条路走到黑的做法却无法得到钱尔白的认同,支持公益是好事,但也应量力而为。不过每个人的追求不同,即使沈尘心在拾荒中因食物中毒而死,但他死在自己一直坚守的事业之中,可能也算是死得其所吧。   钱尔白揉揉还有些幻痛的胃部,从地上爬起来,趁着街上还没人,将洒落的易拉罐捡起来,装进了编织袋里,快步离开了那里。夏天的垃圾桶的味道着实有些难闻,再待下去他可能就要吐了。   沈尘心生前攒了两千块钱,本来打算捐给环保协会的,但现在显然已经吃不起饭了,钱尔白便不怎么客气地花在了自己身上,心里想着等以后攒起来了再加倍捐出去,以完成原主最后的夙愿。   原主一直以来都居无定所,最常过夜的地方便是中心公园的戏廊,晚上八、九点铺开纸板合衣眯一宿,早上五六点钟就得腾窝,再晚了来晨练的老大爷就该赶人了。钱尔白去看了看那戏廊,四面漏风,冬冷夏热,根本不是一个好去处。倒是原主常去的顺心回收站里似乎有两间砖块垒起来的小房子,若是能够说动老板把地方租给他,那以后刮风下雨他也有了一处庇护之地。   回收站的老板娘人很好,以往看原主孤苦伶仃的就对他多有照顾,有时候还会给他拿一些饭菜让他带走。   在听钱尔白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后,老板娘当下便拍板决定:“兄弟你住下便是,两间小砖房而已,平时我们也用不上,谈什么租不租的,嫂子也不缺这点钱。”甚至还帮着他把房子收拾了,又让她男人帮着搭起了一张床板,夜里还送来了蚊香和一床被子,说“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嫂子帮不了个大忙,吃穿上还是能管得了用的”。   钱尔白很是感动,但房租说什么也不能不给,最后协商的结果就是,钱尔白每月付回收站十块钱房租,回收站管钱尔白每日三餐与水电取暖,这几乎与回收站白养着一个闲人没什么区别了。   回收站老板某次开玩笑地道:“要不是你瘦骨伶仃的还没你哥我中看,我都要怀疑你嫂子是不是看上你了,这家伙,对我都没这么贴心。”钱尔白只能装傻地笑,心中却更坚定了想法——在找到更合适的定居场所之前,绝对不能卸下这层脏兮兮的伪装。   钱尔白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了一个月,沈尘心的拾荒生活他已经适应得游刃有余了,相比起上个世界的惊心动魄,这个世界除了脏点累点,好歹没有性命之忧,夸张点来说,甚至已经能够称得上“岁月静好”了。但钱尔白却始终无法安心。   自从进入世界之后,夏昶典便失去了下落,整个海市都没能找到他和741的能量波动,仿佛被滞留在了时空隧道之中。好在家属证上点点的头像还亮着,至少证明他现在性命无忧,也算是不幸之中所能得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面对夏昶典再次失联的事实,钱尔白又一次处于被动之中,他不禁有些后悔当初为了尊重点点的人身自由而拒绝了总部在点点的意识之海中刻印的提议,若当初……他摇了摇头,过去的遗憾即使后悔也无济于事,倒不如着眼当下,只要点点还在这个世界里,他就一定能够找到对方,然后,就再也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再将他们两人分开。   他沉着脸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回收站的门口,却见一辆警车停在门口。街坊四邻不远不近地围着车窃窃私语,见钱尔白背着个大袋子回来了,谈论声蓦地一滞,看向他的眼神也带着些审视和躲闪。钱尔白有些奇怪,发生什么事了?卢六六不喜欢这些人对它的宿主指指点点,于是呲开了森白的牙齿,冲着人群吠叫了两声。   老板娘的儿子在院子里玩,听见狗叫,跑出来看,见是家里的大个儿叔叔回来了,连忙凑过来推着他往外走,嘴里小声地说着:“沈叔你赶紧跑,带着六六一块跑!警察来抓你呢!”   钱尔白一头雾水,下意识地跟着他走了两步,热心群众一看嫌犯要跑,也顾不得狗要咬人了,呼啦啦围上来拦住他,口中还吆喝着:“快来人呐,杀人犯要潜逃了!”   门口的动静早就引起了里面警察的注意,见状赶紧冲了出来,拉开激动的人群,来到虽然莫名其妙然还算镇定的钱尔白面前,道:“你好,我们是海市刑警大队的,有一些事想要向你了解一些情况,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调查。”   钱尔白看了看警察身后一脸担忧的老板娘,心中叹息一声:这个地方怕是不能再住了。   他点了点头,将卢六六和自己身上的编织袋留在回收站,然后坐上了警车。卢六六却挣脱了脖子上的项圈,追在警车后面跑了一路,警察担心它被车撞倒,于是停下来让它坐在了钱尔白身上。   卢六六将脑袋埋在钱尔白怀里,脏兮兮的一人一狗互相依偎着,竟然有几分温馨和感人。   作者有话要说:  新世界开启,钱哥这个世界是名副其实的老男人,而点点则会与以往完全不同。   总之,这将会是一个别具一格的小人物的恋爱故事(吧) 第135章 (澡堂子奇遇记)   车内没人说话, 气氛有些严肃。   两名警察一左一右坐在钱尔白旁边,俱是目视前方,不苟言笑。狗子转着蓝汪汪的眼珠子, 看看这个,又扭头看看那个, 最后又把脑袋搁在它主人的肩膀上,闭着嘴不敢吱一声。   钱尔白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卢六六背上的毛,意识世界里的小人却在飞快地翻着沈尘心的生平信息书。   方才回收站门口的热心群众过来围堵他的时候曾说他是“杀人犯”, 可能是一时激动,口不择言, 但如此诛心的名头若是没有一点凭依他又怎敢说得那么底气十足?由此可以说明, 警察的出现, 确实与杀人案有关。   沈尘心自然是不可能杀人的, 钱尔白掌握着他从生到死四十年的全部资料, 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原主。但是生平书的记叙角度是主观的,钱尔白只能保证沈尘心没有杀人, 但却不能肯定他与杀人案无关。毕竟有时候一个无意的举动可能就会成为一桩命案的导.火.索, 而有时候一个不起眼的发现又会成为案件破获的关键。   他不知道原主属于哪一种情况,但无论怎样, 他都会尽力配合警方的调查。   到了警局, 钱尔白被请进了一间小会议室里问话,卢六六想跟进去,却被人抬脚拦住,它只得蹲在门口, 眼巴巴地守着紧闭的房门。   会议室里拉着厚实的深色窗帘,将外面的日光遮得严严实实。屋内摆着一张蓝色的长桌,四名警察分坐在桌子的三面,空着的另一面摆着一张椅子,显然是给钱尔白准备的。   见人已经带来了,刑警队长开口道:“坐吧。”许是觉得语气有些生硬,为了缓解对方的紧张,他又补充道,“你不要害怕,也不要紧张,我们是只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就好。”   带钱尔白进来的警察拉开椅子,示意他坐下。钱尔白道了声谢,大大方方地落座,神态自然从容,隐隐还有这一种威严气场,仿佛一个稳操胜券的将军在参加一场军事谈判。   对面的四人心下奇怪,一般情况下,普通老百姓第一次来警局,不管在外面胆子有多大,进了这里都多少会有些不自在,像这位先生一样淡定得好像来到了自己的主场似的的人,也算是百年不遇。   钱尔白看向先前说话那人,道:“有什么问题就请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被钱尔白反客为主,刑警队长也没计较,依旧和蔼可亲:“首先我们需要登记一下您的信息,以便留档日后查看。您有身份证吗?”   钱尔白点点头,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只脏兮兮有些破旧的鳄鱼钱夹,然后打开来,抽出了那张四角磨损图画发白的身份证。站在他身后的警员在看到钱夹内不下十张的银行卡和一叠看不清内容的名片时眼神闪了闪,但没说什么,接过身份证到一边的电脑旁开始录入。   刑警队长继续拉家常似的问了一些“家是哪的”“家里有谁”“平时都在哪里活动”“每天能赚多少钱”之类的问题,钱尔白也照实说了,天儿一聊起来,气氛就变得松快许多,一边儿的警员见他嘴唇干裂,还找了个一次性杯子给他倒了杯水。有说有笑,有问有答,倒真像是在开座谈会。   录入信息的警员突然“咦”一声,将众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他看看钱尔白,神情有些古怪,但没说话,只是将信息表打了一份交给队长,然后走过来把身份证还给了钱尔白。   刑警队长看到登记表上的名字时先是一愣,接着笑道:“沈尘心,这个名字不错。我记得咱们海市之前有一个年轻首富好像也叫这个名字。”   钱尔白也笑,接过身份证放在进钱夹里,道:“那个人就是我。”   场内几人有些不敢置信,虽说他们知道前首富搞环保把自己搞破产了,但却从没有想过他会变成眼前这个落魄邋遢的样子,毕竟在他们心目中,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首付破产了最多回归小康水平,怎么也不应该到流浪街头的地步。   钱尔白神情坦荡,丝毫没有被戳中痛处的悲伤或愤怒,像是在说前尘往事一般轻描淡写。配上他那放纵不羁,胡子拉碴的造型,真有几分隐士高人的感觉。   虽然当事人不在乎,但听者还是为之感到遗憾,于是感慨道:“百闻不如一见,沈先生的豁达,果真世所难及。”   钱尔白开玩笑道:“过奖了,我不过是识时务而已。”开局一只编织袋,装备全靠拾荒,运气如此,他有什么办法。   得知钱尔白的真实身份之后,刑警队长态度有所变化,毕竟一个做慈善做到家财散尽上街拾荒的老实人,就算不赞同,也得叹一声佩服。而且以他多年识人的经验来看,沈尘心是杀人凶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于是开门见山道:“这次请您过来,是因为我们发现了一些证据,显示您可能是四月份的两起命案的知情人。”   “四月十日与二十日,育尾城区跃进路和花儿巷先后发生了两起恶性杀人事件,不知沈先生是否知道这件事?”   钱尔白点了点头,道:“我有一些印象,但不过是道听途说,具体情况并不是很了解。”   育尾城区是沈尘心最常活动的地方,甚至十号和二十号原主还曾去过发生命案的这两个地方。但当时他疲于生计,连追求了半生的垃圾分类都不是很关心了,更别说外界的其他事情了。他知道这两件命案还是从报纸上看来的,所以他知道的信息,与其他普通民众并无不同。   再者原主自身并不是一个健谈的人,和其他拾荒者们的关系也不很亲近,所以对这些小道消息也并不像警察们想象的那么灵通。   刑警队长也不气馁,继续道:“没有关系,沈先生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四月十日晚上九点左右,和二十日晚上十点,沈先生都在什么地方?能否回忆一下您当时周围的环境是什么样子的?”   钱尔白翻找沈尘心的记忆,寻找着措词尽力将过分详细的内容修饰得模糊一些。   “十号晚上九点我在跃进路一家便利店门口,因为那家店每天九点关门,所以我记得很清楚。二十号晚上我从北街回中心公园,途中路过了花儿巷,听到里面似乎有人在打架,也不确定具体是什么时间,但肯定是九点后十点四十之前,因为中心公园十点四十就关门了,而那天我回去的时候门还没关。”   刑警队长点了点头,示意坐在电脑面前的警员播放视频,与此同时,一直站在钱尔白身后的警察则抬手关掉了紧挨着投影屏幕的顶灯,屋子里暗下来,只余下屏幕中像素不甚清晰的监控录像散发着幽幽的光。   视频共有四段,一二段都是沈尘心拖着袋子站在便利店门口,但是不同的角度,一个是便利店自己家的监控,另一个来自隔壁五金店的门外监控,时间都是四月十日晚九点零五分;第三段拍到沈尘心拐进了一个巷子口,时间为四月二十日晚九点五十;第四段接着第三段,但中间隔了有二十分钟,显示他从巷子里出来,在巷子口站了一会儿,然后匆匆离开,时间为十点十八。   刑警队长问道:“第三四段录像中的巷子就是花儿巷,沈先生进入花儿巷大概有二十分钟,在这二十分钟里,你做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   钱尔白皱着眉回忆:“花儿巷往里走是一家同性恋酒吧的后门,我之前无意中撞见过一次……不太好的事,之后就不再靠近了。那天看到巷子口靠里点的地方散落着一地的垃圾,于是便过去收拾,结果听到酒吧的方向有人打架,我本来是不想管闲事的,但是过了一会儿又听到有人呼救,我怕出事就进去了,结果……是一场误会。再然后我就离开了。”   钱尔白说的隐晦,但在场的人哪个也不是不谙世事的,自然知道他略过的内容是什么,年轻些的男警察眼中带着些戏谑和了然,而唯一的女警察则有些尴尬,掩饰地喝了口水。   刑警队长却抓住了他话中透露出来的新线索:“你说你听到有人在花儿巷打架,还有人呼救,那你看请他们的脸了吗?”   钱尔白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打架,是我听错了,年轻人之间的玩闹我总不好看得太仔细。而且他们在车里,我敲窗户的时候声音便停了,然后我便知道是我误会了。至我离开,车内的人也没有出来,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有几个人,都长什么样。”   “那你还记得那车子是什么样的吗,车牌号呢?”   “车是普通的黑色丰田卡罗拉,车门上有挺长一道划痕,车牌号记不清了。”   见再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刑警队长便宣布结束这次问询。他笑呵呵地引着钱尔白离开会议室,态度亲切仿佛是多年的老友。   其他警察留在会议室里总结谈话记录,看到刑警队长在“丰田卡罗拉”和“花儿巷”“Gay吧”这几个词下面画了深深地两道线,不由地狐疑道:“这三条线索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另一名警察神情严肃,思索片刻道:“也许我们找错了方向,即使尸体身上有香水和口红残留,也不代表凶手就一定是女性,也可能是……”   “女装大佬?!”那人瞪大了眼睛,惊叫一声,结果被旁边专心查资料的女警察瞪了一眼。他赶紧捂住了嘴,低下头去,过了一会儿又转头跟同事道:“我都不知道花儿巷后面那个没有店名的地方竟然是个gay吧,你说这前首富就是见多识广哈!”   但听他说话的同事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默默地搬着椅子挪远了些。   女警察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无知。”声音很轻,谁都没有听到。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即将上演澡堂激情(开玩笑的),不会过多涉及破案,毕竟主角不是职业相关。 第136章 (澡堂子奇遇记)   刑警队长曾经也是见过沈尘心风光时候的样子的, 现在见他这番落魄的模样,实在是于心不忍,正好自己下午休息, 于是提出要带他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再请他一起吃个饭。   钱尔白思想着有了今天自己被警车带走的这一出,回收站那便宜房子大概是住不下去了,改换一下形象也好, 他也该找个正经工作了,毕竟单靠拾荒连自己都养活不起, 更别说还想要推动国内的环保事业了。于是便同意了。   刑警队长带着钱尔白来到了一家公共澡堂。   现在这个时段的人并不算多, 店老板趴在柜台后玩手机, 突然嗅到一股怪异的馊臭味, 她眉头一皱, 一脸嫌恶地抬起头来,就见一个头发擀毡, 胡子拉碴的瘦高男人站在柜台前, 低着头正在从钱包里往外数钱。   这男人大热的天却穿着一件军大衣,那大衣脏得都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领口袖口磨得起了毛刺, 却又裹着一层闪闪发亮的黑色包浆,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要捏着鼻子后退十里。   店老板有心不接这单生意,但转眼看到门口又进来一人,像是没有嗅觉似的走过来一把搂住了男人的肩膀, 笑呵呵地道:“沈老弟,说了我请你,怎么能让你掏钱呢,快收起来,不然就是不给我这个面子。”然后又对店老板说:“老样子,两位,来个包间。”   店老板认出说话这人正是他们这儿的老主顾,隔壁刑警大队的大队长,刘庆丰。于是咽下溜到嘴边的话,换上一副笑脸,道:“好嘞,还是进门左手第一间,东西都在柜子里,这是钥匙。”说着开好了单,又递出两只电子手环,“要搓澡的话就按铃,我们给二位安排。”   刑警队长刘庆丰满意地点点头,接过来钥匙,拉着钱尔白往澡堂子里走,一边走还一边念道:“你应该从来没进过这种小澡堂子吧,这儿离着我们单位近,每次休息了我就过来放松一下,这里边有个老柳师傅,按摩手艺是一绝,一会儿你感受感受……”   看着两人进了澡堂子,店老板感到一阵头痛:那人怕是有好几年没洗澡了吧,这得用我多少水啊……   刘庆丰似乎生怕钱尔白会拒绝,话一句接着一句,根本不让对方有插嘴的余地,钱尔白只好闭上嘴,安安静静地收起了钱包。   刚才他瞥了一眼店老板身后贴着的价位表,单只洗澡十块钱,搓澡加十五,不同的香波又有不同的价位,最贵的红酒浴一百八一位,这位刑警队长还想叫个师傅来按按摩,他钱包里的这点钱的确就不够看了。既然如此,那还是接受人家的好意吧,多个朋友多条路,以后有机会再把这人情还了就好。   一边观察着钱尔白神情的刘庆丰见他没有反对,于是也放心了下来。他听说大企业家心气儿都高,尤其这种经历过大富大贵到穷困潦倒的巨变的,更是心思敏感多疑。他怕钱尔白也是这种性子,把他的一番好意当成嗟来之食,觉得受了侮辱或是怎样,那就违背了他的初衷了。   他看着钱尔白不卑不亢,宠辱不惊的样子,心中不禁想:不愧是曾经的首富,就是有城府,能屈能伸。如果能东山再起的话,将来的成就一定不下从前。   钱尔白不知道他在刑警队长心目中的形象已经拔高到了池中金鳞的程度,一掀开帘子,温暖的水汽与各式各样香皂的气息便扑面而来,耳边闷闷地响着混在一起的水声与男人们的交谈声,提醒着他即将进入赤.条条男人的世界。   钱尔白从没有洗过公共澡堂,更没有跟夏昶典之外的人一块进过同一间浴室,一堆男人和一个男人,他一时不知哪个选择要更糟一点。站在包间门口,他不禁有些犹豫。   刘庆丰自然不知道钱尔白的想法。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北方老爷们儿,上学的时候就几十几百个人挤在一个澡堂子里,早习惯了这样的环境。那时候人多位置少,去的晚了只能排队等着。有位置的也不轻松,一个人洗,旁边围着两三个人在看,还一个劲儿地催促他快点儿,脸皮儿薄点儿的根本连个完整澡都洗不成。在他印象中,沈尘心是海市本地人,海市大学里也是这种公共的澡堂子,不应该会对此感到不自在。   他见钱尔白站在门口不动,只以为对方是在担心里面的卫生环境,于是推开门道:“这里的卫生还过关,包间每天都会定时清扫和消毒,浴巾搓澡巾什么的也都是未拆封的一次性的。不用担心会有健康隐患。”   既然门已经开了,钱尔白便不好再迟疑,跟在刘庆丰身后走进了包间。   包间内通风和隔音都做得不错,空气干爽,没有异味。外间是淋浴,里间是按摩,每个位置之间都有木屏风隔开,钱尔白不禁松了口气。   见钱尔白满意,刘庆丰也挺高兴,他把手中提着的塑料袋递给钱尔白,道:“这里边有一条内裤,一个大裤衩和一个背心儿,都是新的,我前两天刚买的,结果给忘在办公室了,吊牌还没拆。可能号有点不合适,你先凑合着穿,等一会儿我再陪你去买身儿新的。”他担心钱尔白会因为穿别人穿过的衣服觉得膈应而拒绝接受他的好意,还特意强调了是新的,但看着钱尔白身上那件不知道从哪淘换来的不合时宜的破旧军大衣,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此一举。   果然,钱尔白没怎么犹豫便接过了衣服,笑着道谢:“谢谢刘队长。又让您破费了。”他现在这情况,有件穿的已经很不错了,哪有资格挑三捡四。他拿着手环打开自己的柜子,将衣服放了进去,然后脱下身上的大衣,叠了叠放在一边的布篓子里。   刘庆丰正说让他别见外,喊他老刘或者刘哥就行,见钱尔白叠衣服,疑惑道:“这衣服还留着它干什么?”   钱尔白摸了摸衣服,一副勤俭持家的模样:“还好好的呢,洗洗还能穿,睡觉时候还能当被子盖。我现在不比从前,能省则省。”   刘庆丰这才想到眼前这人唯一的住处似乎也叫他们给整没了,不禁有些心虚,他摸了摸鼻子,转过了身去,口中不知是在应和还是在赞同地念了两句“节省点好,节省点好”。   钱尔白只是真的舍不得扔这件衣裳,虽然破旧了些,但御寒效果是真不错,印象中原主能够熬过冬月,除了海市靠海,冬天真的不算太冷之外,这件黄大衣功不可没。   更衣室中间没有格挡,只能拿柜子挡着脸起个掩耳盗铃的作用。钱尔白也不是太过矫情的人,什么时候干什么事儿,于是也不扭捏,动作麻利地脱了衣服。但刘庆丰比他动作还快。钱尔白刚准备脱裤子,刘庆丰已经提着洗浴用具进了淋浴间。   他拧开了水龙头调着水温,一边冲外面的钱尔白道:“沈老弟你一会儿要我帮你擦背不?还是叫一个搓澡工来?”   钱尔白觉得自己并没有做好与刘庆丰互帮互助的准备,于是决定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来吧。   听了钱尔白的回答,刘庆丰也悄悄吐了口气。他其实挺怕这位大佬太过节俭了,为了省钱非要给他搓澡,那他可怎么承受得起。何况自他成了家之后就没给别人搓过澡,冷不丁赶鸭子上架,他心里也怪别扭的。   刘庆丰觉得钱尔白这爽利的性子简直太对他的胃口了,于是不禁在心里盘算着要帮他这位新认识的兄弟找个工作,再找个房子。   钱尔白也进了淋浴间,他看着自己这幅皮包骨的模样,心中也在寻思:该找个什么工作,既能吃饱饭,又能锻炼身体呢?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去工地搬砖了。于是他隔着两扇屏风问刘庆峰道:“刘哥,你知道这附近哪有包吃包住的工地吗?”   刘庆丰没听清:“啊?”   钱尔白又重复了一遍,刘庆丰这次听清了,但却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曾经的亿万富翁竟然要去搬砖?   他倒不是怀疑钱尔白吃不了这份苦,只是觉得有些屈才。毕竟沈尘心可是被誉为商业奇才的男人,全身上下最宝贵的应该是他的头脑,去工地上卖力气那不是舍本逐末,浪费才华了吗?于是他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坚决不同意钱尔白去工地。   钱尔白有些无奈,再聪明的头脑也得有机会才能施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现在全身上下只有不到四千块的现金,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想做期货生意都没有途径,更何况四千块扔进市场里连点水花都没有,收益还没看见,自己可能就已经被饿死了。   不过刘庆丰一片好意,他也领情,于是专心洗澡,不再提找工地的事,但这门心思还没断绝。   刘庆丰一边洗着头,一边琢磨:这天才的想法真是跟我们普通人不一样,有那天生的头脑做点小生意也好啊。想到这儿,他脑中突然灵机一动,过来敲钱尔白这边的屏风,道:“沈老弟,要不你摆个地摊儿吧!”   钱尔白被他吓了一跳,回过神儿后又认真思考起来。   刘庆丰怕他长时间的流浪生活与社会脱节,于是解释道:“最近我们国家大力扶持地摊经济,不仅重新开放了夜市,还对有意愿但经济上有困难的个体提供物质等多方面的帮助,此外电商巨头九九和哈西也推出了扶持计划,最高能够免息赊购20万元,你只需要确定经营方向,然后向夜市管理部门提交入驻申请就可以设摊经营了。”半天不见钱尔白说话,刘庆丰担心自己笨嘴拙舌说不清楚,于是道,“等一会儿出去了咱俩加个好友,我把文件传给你。”   钱尔白觉得摆地摊确实是个出路,不过刘庆丰的话倒是给他提了个醒:“我的手机早就丢了,一会儿还得劳烦刘哥再陪我买个手机去。”   在这种信息时代里,没有手机、没有网络,几乎是寸步难行。手机也不用太贵,三四百块钱的就行,二手的都可以,毕竟他现在全部身家就那么多,还得交摊位费,还得进货,还得吃穿住……钱尔白不禁有些头疼,真是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了。   刘庆丰想说“干脆我送你一部好了”,但想了想又咽下去了。今天做的够多了,再给下去这份好心就要变味了,就算钱尔白不怀疑,他自己都要想想自己是不是在放长线钓大鱼真的图谋些什么了。于是也不多话,只干脆地应下。   沈尘心确实太长时间没能好好洗过澡了,钱尔白搓澡搓得胳膊都酸了,再一抹身上,又是一道泥印儿。他喘了会儿气,从澡篮里拿出了刀片,打算先把胡子刮了再接着搓。   刘庆丰洗得差不多了,过来敲屏风,说想叫个搓澡师傅,问钱尔白的意见如何。   钱尔白正绷着下巴刮胡子,闻言不方便说话,只好拿鼻子哼了一声。   收到肯定的答复,刘庆丰按下了呼叫铃。   前台老板见是刑警队长的那个包间叫人搓澡,眉头顿时拧起了疙瘩。像他们这种个体经营的澡堂子,里边的搓澡工师傅大多数都是自己家亲戚在兼任,若是被安排了这样难伺候的活,即使当时不说什么,事后也会埋怨,于是他便有些不太愿意接这个活儿。   正在为难间,大澡堂子里新来的实习搓澡工师傅又被投诉了,说是用劲儿太大把客人搓掉一层皮,疼得嗷嗷叫,客人强烈要求换人,要不就退钱。   店老板气得呼哧连天,咬牙切齿地要扣掉这位临时工二十块钱。听着对方讷讷地请求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那你就去一号包间吧,瘦高的那位客人正好需要个手劲儿大点儿的。”不然搓不干净。   那边连连道谢,挂电话之前还小心翼翼地又问了句“能不能不扣我的工资”,老板解决了一桩麻烦,心情正好,于是道:“你好好表现,客人满意了,说不准我还要给你加工资呢。”   李二难挂掉电话,收拾起自己的工具,满心踌躇地去往了自己“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的起点。   路上,他仔细斟酌着老板的那句话,什么叫“让客人满意了”,难不成……是那方面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二人即将会晤。   小剧场:   李二难:这位客人,请问是您要的特殊服务吗?   钱尔白:???   刑警队长刘庆丰:反了天了,竟然想当着我的面搞颜色,难不成当我是死的吗?!   地摊经济,紧跟时事!【耶!】 第137章 (澡堂子奇遇记)   路上碰到了同样也是去一号包间的老技工柳师傅, 李二难恭恭敬敬地打招呼。   老柳奔六的人了,精神依旧瞿烁,腰板依旧挺直, 两条肌肉虬结的胳膊曲起肘来好像老树缠根,握起拳来能徒手砸碎山核桃, 偏偏有一手独到的祖传按摩技巧,点拿拨按揉抖扳,一套手法下来, 什么疑难杂症都给收拾得服服帖帖,简直是刚柔并济的典范。   李二难很羡慕这么一身功夫, 更羡慕这么一副好体格, 所以对柳师傅便真心敬重。   柳师傅对这个一来就搓哭了三位客人的年轻人印象极深, 长了副弱不禁风的小身板, 手劲儿倒不小, 这次不知道又是谁要倒霉。   到了门口,柳师傅敲门。李二难站在靠后的位置, 心里还在转着老板刚才特意的吩咐。   见了老柳师傅了, 李二难便知道自己之前想错了,这个澡堂子既然敢开在警察局旁边, 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绝不会有, 老板说的“让客人满意”难不成是指按摩?可自己不会啊。他不禁发起愁来,两条浓重的粗眉撇下来压在眼睛上,组成个十分形象的“囧”字。   这时,门开了。   刘庆丰腰间裹了条浴巾站在门口, 见是他常点的老柳师傅,脸上露出笑容,连忙让人进来。他的视线在老柳身后的男人身上扫了一圈儿,随口问道:“这是你徒弟?”   李二难跟着进来,回身把门锁上。   老柳师傅道:“这是我们这儿新来的。手上有把子力气。”却没否认刘庆丰的话。李二难有些激动,心想:这是不是说明老柳师傅要收他了。   刘庆丰点点头,想是想到了什么,自己个儿一乐,拿下巴点了点钱尔白在的方向,对李二难说道:“你一会儿给那位先生好好搓搓。”   李二难看看还挡着屏风的淋浴间,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心想,他一定要好好表现。   刘庆丰跟老柳师傅进了按摩室,李二难倒是想跟进去学手艺,但想必客人也不喜欢被围观,于是便坐在更衣室的椅子上等着自己的客人出来。   不多时,淋浴间水声停了,屏风被推开。先是一只穿着澡堂子里统一制式的深蓝色的塑胶拖鞋的脚迈了出来,接着是纤长而骨线分明的小腿,因为瘦而高突而起的膝盖,半截肌肉削薄的大腿,再往上则被浴巾遮挡住了。   单看这条腿就知道对方身形绝对又瘦又高。   李二难捏捏自己的小细腿,心中纳罕:都是皮包骨头,怎么人家就生得这么好看呢,难不成自己被“顾客是上帝”这句话给洗脑了,私底下悄悄想一下都满脑子彩虹屁?   钱尔白听着外面有另一人的呼吸,知道是刘庆丰叫的搓澡师傅来了,不好让人家多等,于是冲了水便往外走。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一出来就直直地撞上对方的眼睛还是让他感觉有几分措手不及。   李二难一边沿着客人的身体线条往上看,一边在心中赞叹,丝毫没发觉自己这行为有多么不妥。直到他略显肆无忌惮的视线投放在人家胸口时,一双手臂环抱起来,挡住了他的打量,头顶一个声音响起:“师傅贵姓?”   李二难稍觉有些遗憾,但他还没忘自己来是干什么的,于是站起身来提起了自己的工具包,“免贵,姓李。”他笑得憨厚,露出一排齐整洁白的牙,那双眼却不甚老实地钉在这位客人的脸上。   男人头发有些长,被随意理到了脑后,露出优秀到足以让绝大多数中年男人艳羡的发际线。眉毛粗浓,眉峰凌厉,右边眉毛中间断了一截,细看之下才发现那里原来藏着一条两公分长的伤疤,差一点就要连到眼皮上。这人眼睛生得极好看,双眼皮,长睫毛,眼下还有卧蚕,瞳仁乌亮,目睛有光,看了这双眼睛他才理解为何老祖宗形容人有精气神要说“炯炯有神”,果真是像有两簇火光在暗夜里跳动似的,看得人心痒痒。都说鼻子是五官之首,一个人一身的气势都可以蕴藏在鼻子上,李二难觉得的这句话真是不假。这男人整张脸都生得霸气,鼻梁也挺拔高直,唯独鼻头有些圆润,使得他在威严中又添了几分亲和,虽然板着脸,但却不会令人感到害怕。嘴唇的形状倒是常见,下唇稍有些厚,但颜色红润,也是添彩的一趣÷阁。唇边和下巴上残留着些青色的胡茬,靠近颈线的地方有一条淡淡的血痕,看来这人刮胡子的手艺不太行啊……   李二难看得不算太久,但他的眼神太过热切,纵是钱尔白这般当惯了人群焦点的也觉得有些不太自在。于是他轻咳了两声,提醒对方适可而止。   李二难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又露出营业性的微笑:“您现在要搓澡吗?”   钱尔白点点头,却站在原地不动,等着李二难先走。他实在是怕了这人堪比X光的视线,被他多看两眼总觉得损失了什么似的。   李二难先进去铺好了床,做好了准备,钱尔白才走进了按摩室。刘庆丰正被老柳师傅按得舒服得直哼哼,听见钱尔白进来头也没抬,迷迷糊糊地问了句:“来了?”   钱尔白应了一声,将裹着的浴巾稍微松了松,但没摘下来,然后趴在了床上。   李二难拆了个新的搓澡巾,在水里边浸湿,然后一手搭在钱尔白肩上,一手套着搓澡巾埋头干活。   起先他谨记着老板的话,用了十成的力气,只两三下就将对方的肩膀搓得通红一片,隐隐现出血点,看着十分渗人。偏偏客人只是抖了一下,愣是咬着牙没叫一声痛。他自己看着过意不去了,低下头凑近到钱尔白耳边小声问道:“疼吗?”   钱尔白咬了咬牙,觉得还能忍,于是便没说话,心想这家伙怎么使这么大力气,难不成是跟原主有仇的?   李二难见钱尔白不说话,道是他不疼,于是便放下心来,换了个地方接着搓,只是这次稍放轻了些力道。   不过他的放轻也只是相对而言,普通人依旧承受不住他的一个回合。   原主虽然在外风吹雨打地流浪了两年,但本质上还是个细皮嫩肉,养尊处优的富家翁,疼痛阈值远远没有高到特种兵的程度,复刻了原主全部特性的钱尔白此时也被迫切实体会到了什么叫“娇气”。   他不是没吃过苦,也不是没受过伤,但眼前这李姓小师傅搓澡的手艺堪比扒皮酷刑,他属实是有些挺不住了,不由得浑身颤抖了起来。   一直观察着钱尔白反应的李二难见状心里一揪,连忙停下动作,看着对方红艳艳的背既心虚又有些心疼。他赶紧浇了些温水帮钱尔白缓解疼痛,口中连声道歉:“真是对不起啊,我用的力气太大了。接下来我一定会更加小心的。你要是生气的话骂我一顿,或者打我一顿也行……”只要别投诉我就什么都好说。   钱尔白深吸了口气,才感觉自己从几欲窒息的剧痛中缓过了神来,他还是觉得对方跟他有仇,于是转过头看着李二难,问道:“说罢,是谁派你来的?”   李二难不安地挠了挠头,诚实回答:“老板让我来的,他说这儿需要个力气大的……都怪我太笨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钱尔白想起来进门前店老板那嫌弃的表情,心中了然,他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道:“不怪你,怪我。”怪我之前自个儿搓洗得太干净了。他认命地趴回到床上,把头埋进双臂之间,闷闷地道:“继续吧。”   李二难的视线几乎黏在了那片光.裸脊背上,过分的瘦使得胛冈如浮雕一般突出,红与白鲜明的对比印在眼中,令他的意识有些恍惚。   他的脑中突兀地浮现出一幕略显色.气的画面——朦胧的月光下,肢体蛇一样纠结在一起,耳边回荡着海浪一般棉跌起伏的呼吸声,头顶的天花板规律地晃动着,一双手搭在男人肩上,又因脱力而不住下滑,最终在那宽阔坚实的背上留下道道鲜红的印记……   刘庆丰眯了一小会儿,精神恢复了些。他突然来了聊天儿的性质,于是朝着钱尔白的方向开口问道:“沈老弟啊,你刚才说要买手机,想买个什么样式的啊?”   钱尔白正疑惑搓澡工小李师傅怎么还不动手,打算回头看看,听到刘庆峰问话,他止住了动作,回答道:“什么样式无所谓,能接打电话能上网就行。”   刘庆丰的突然出声打断了李二难的思绪,使他从刚才那种似真似假的玄妙境界中回过了神来。想到自己竟然会生出那样的幻想,他不禁脸上一片羞红,同时又隐隐有种莫名的怀念,像是很久以前真的经历过似的,而且还不止一次。他越发地想要知道自己失去的记忆中到底都藏着些什么了。   但此时不是发呆的时候,寻找记忆不急于一时,保住这份工作才是眼下的首要目标。他抿了抿嘴,沉默着套上搓澡巾。   钱尔白虽然在跟刘庆丰聊着天儿,但是他的注意力始终没从身后的“行刑官”身上挪开,因此刚一感受到有什么触碰到了他背部的皮肤,他便下意识地绷紧了肌肉,呼吸也屏住了,做出一副咬紧牙关接受严刑拷打的架势。   李二难见钱尔白抖了一下,吓了一跳,赶紧又问:“疼吗?”钱尔白摇了摇头,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有点儿,你轻着点儿。”似是生怕他把逞强的话当真了,让“悲剧”再一次上演。   钱尔白这句话说得有些委屈巴巴,李二难忍不住想笑,觉得这人有些可爱。他扔掉了搓澡巾,徒手按在钱尔白背上,道:“放心,我会轻点儿的。”   听到小李师傅终于保证高抬贵手了,钱尔白松了口气,于是放松了肌肉,继续跟刘庆丰聊天。   李二难一边听着两人谈话,一边拿了瓶玫瑰味的精油拧开,倒在钱尔白背上,然后拿手掌心缓缓推抹开。   钱尔白感受到与搓澡巾的粗粝完全不同的温暖与柔软时,微微愣了一下,紧接着便为自己这具身体对于陌生人的接触竟然没有太多排斥而感到奇怪。他侧过头看着李二难,眼神严肃中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仿佛要从这副素昧平生面孔上看出几丝熟悉来似的。   李二难低垂着眼帘,认真地按摩着,像是没有发觉钱尔白的目光,只一心一意地专注于眼前的工作。他的动作轻柔,神情虔诚,像老师傅在打磨一件精致的玉器。但没人知道,藏在那件对襟无袖小褂之下的他的皮肤早已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变得粉红娇艳,就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直到钱尔白收回视线,他才恢复了正常,但胸腔内欢快鼓动的心脏却始终不肯冷静下来,这让他在继续触碰那片皮肤的时候双手总会不由自主地轻微地颤抖。   钱尔白没能从对方身上看出些什么,心中稍有些遗憾,就连系统空间中不断攀升的任务进度都没能让他欣慰几分。刘庆丰似乎生怕怠慢了他,东拉西扯地找着话题拉他聊天,钱尔白悄悄叹了口气,暂时将心思转移到眼前的对话上来。   老柳师傅似乎正在给刘庆丰拍背,屏风后面响起一阵的噼里啪啦,偏他还想要跟钱尔白接着谈话,于是便不得不扬起了嗓门,清脆的拍打声伴着刘庆丰的大嗓门,整个按摩室里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钱尔白努力地从巴掌声里过滤着刘庆丰想要传递的信息,没留神李二难那双在自己身上游动按摩的手,已经钻到了它不该去的地方。   李二难的呼吸有一些急促。他起初假借手滑试探性地触碰钱尔白的腰侧,之后又小心翼翼地上滑至腋窝,见钱尔白没有发现,他的胆子便渐渐大了起来,手指多次装作无意地蹭向钱尔白前胸。   尽管每次都只是擦边儿而过,他却已经紧张到几欲昏厥,脑中像在放烟花一样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还有种麻酥酥的喜悦感。   他知道自己这样子有些变态,但却控制不住想要亲近的欲.望,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说不准你们之前认识呢,说不准你没失忆的时候,你们还是情侣呢。   他知道这话说服不了任何人,他也不需要被说服,他只需要一个出手的借口就够了。钱尔白无意之中的放任更是助长了他的胆量,他越来越不满足于一点饮鸩止渴的碰触,他想要更多真实的福利。于是,他将手伸进了浴巾下……   “啪!”   “你干什么?”钱尔白一把按住那只差一点就摸到他屁股上的手,压低了声音质问道。   李二难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虽然错愕,但却没有太多愤怒,于是那点儿紧张便也消散了,他蹲下来,仰着头看向钱尔白,笑容不复之前的憨厚,甚至带着一点邪恶,他道:“为你服务啊。”“服务”二字被他刻意念得含糊,竟然显出几分暧昧。   钱尔白的心脏突然就像是被小勾子戳了一下,他注视着李二难的眼睛,半晌,问道:“是你吗?”   李二难一头雾水:“什么?”   钱尔白却不解释,眼中带了笑意,同时坚定地挪开了李二难的手,道:“没什么。李先生,还请您自重。”   李二难不大乐意,他继续自荐道:“我按摩的手艺还是不错的,你再感受感受就知道了,绝对包你满意。”   钱尔白挡住他的手,拒绝之意坚决,李二难有些遗憾,但也只得就此作罢。   钱尔白跟刘庆丰说了一声便出去冲水,李二难收拾了东西,想了想追上去,隔着屏风问道:“先生您怎么称呼,对我的服务满不满意啊,能不能给我留个联系方式,以后有机会我可以给您上.门.去服务啊?”   对于李二难的死缠烂打,钱尔白颇觉无奈,只得道:“我对你非常满意,如果你别挡着门的话,我会对你更加满意。”   李二难听话地让开出口,盯着钱尔白一边擦着身上的水一边往更衣室走,眼珠子都不错一下。   换完了衣服出来,刘庆丰也正好冲完了水,包间里只剩下了他俩人。   刚刚隔着屏风,刘庆丰一直没有见到钱尔白刮了胡子之后的样子,乍一见之下,险些以为走错了包间,提着腰间的浴巾,走过来大力地拍着钱尔白的肩膀,笑道:“沈老弟果然是一标人才啊,这样子就像话多了嘛!”又看钱尔白身上穿着他给的衣服,脸上不自觉地露出欣慰的笑容,“这衣服你穿着还挺合适,挺好。”   钱尔白没提防,被他拍得一矮,不由得揉了揉肩膀,但看他脸上真诚的笑容,心中也是感动不已。   刘庆丰对于没能让钱尔白享受到老柳师傅的按摩手艺心中有些遗憾,钱尔白则是想到了那个与众不同的小李师傅,轻笑一声,道:“没关系,那位小李师傅也不错,我很满意。”   他看着系统空间里已经升为百分之八十的任务进度,笑容越发意味深长。   作者有话要说:  又稍做了一些改动,【双手合十】   小剧场:   李二难: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今天的二难是个痴汉)   钱尔白:!(紧紧抓住了腰间的浴巾)   刑警队长刘庆丰:……我果然是个死的吧……【无语白眼望苍天.jpg】   注:二难这种痴汉行为是不对的,大家不要学习。 第138章 (澡堂子奇遇记)   目送着一号包间的两位“贵客”走出店门, 店老板自言自语道:“现在这些高人们真是口味独特,不仅喜欢扮流浪汉,还喜欢受虐。”虽然满心狐疑, 但他还是信守承诺给李二难加了一百块钱奖金,并打工作电话鼓励对方再接再厉, 继续加油。   休息间里,李二难挂掉电话,心中激动不已:“工作保住了!”他嘴角咧到耳朵根, “他可真是个好人呐!”   想到那位不肯透露姓名的客人之前在按摩室上投给他的那个饱含深意的眼神,李二难就忍不住心潮翻涌, 一股痒意从心里窜出直达四肢百骸, 让他直想找个什么东西来狠狠抱一抱。   但休息室里都是光膀子晾肚皮的大老爷们, 抱谁都是委屈了自己, 于是只得按捺下来, 将自己的满腔激情化为力量,更加卖力地挥洒在了下一波客人的身上。   洗完澡出来, 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刘庆丰说话算话, 又带着钱尔白到男装店去买了衣服鞋袜。   看钱尔白光挑平价打折的买,刘庆丰觉得他这个兄弟太委屈自己了, 非要拉他到品牌店里去转转。钱尔白赶忙拦住, 道:“刘哥不需为我太过破费。品牌服装未必有平价的结实耐穿,再者穿着名牌摆地摊儿,我自己也舍不得啊。”   刘庆丰见他神态自然,语气轻松, 知道他不是在说反话,于是也开玩笑道:“穿名牌摆地摊多引人注目啊,说不准还能成为街上最亮的崽呢!”刘大队长紧跟时代潮流,每天跟着警队一群小年轻待在一块儿,学了满嘴新潮的词儿,偶尔蹦出一两个来还蛮有趣的。   钱尔白笑道:“这样的话,那我可得买一身儿供着了,以防万一以后我的地摊生意赔个底朝天,还能把名牌衣裳当了买两个馒头吃。”   刘庆丰哈哈大笑,把钱尔白的肩膀拍得“啪啪”作响,笑罢,又真心实意地祝福道:“沈老弟肯定能够东山再起,再创辉煌的。我相信你!”   买完了衣服,刘庆丰又带着钱尔白来到了熟人开的手机店,店老板给了个半价优惠——四百九十九元,送手机卡,送话费,还送蓝牙耳机,只是因为样机外壳在运输过程中有了一些磨损。钱尔白痛痛快快地掏了钱,拿到老板细心贴好了钢化膜的新手机,先加上了刘庆丰的电话和好友号。   手机的型号虽然不是当季,但是原价也要一千五百块左右,即使有了一些瑕疵不好销售,也不至于五百块卖出,还附赠一大堆优惠套餐。钱尔白知道这是店主看在刘大队长的面子上才特意照顾他,他心里领情。   非亲非故的,刘庆丰对他的关照和帮助已经完全不是用金钱能够衡量得清楚的了,但遗憾的是,除了物质方面的报答,他似乎也并不能再回馈对方些什么了。   刘庆丰开着车带着钱尔白回回收站去取东西,那个地方不能再住下去了,而且那窝棚又脏又乱,还挨着狗窝,卫生条件相当的差。正好他媳妇出差了,闺女上大学还没放假,家里没有人,于是便打算让钱尔白先在他家住着,等找到了合适的房子再搬出去。   钱尔白倒是想租个宾馆先住着,但宾馆的房租大概率也要刘庆丰来付,于是索性便听从了大队长的安排。   刘庆丰的车没什么特殊的标志,过路的邻居也少有认识他是刑警队长的,但看着两个人从车上下来,进了热闹了一下午的回收站,他们还是乐意瞧个热闹,于是便停住脚步,探头探脑地朝里边张望着。   刘庆丰想到之前的误会,问钱尔白道:“要不要我跟他们说一声?”   钱尔白摇了摇头,他自然知道刘庆丰说的是什么事,但没有必要。   如今他已经要搬走了,将来和这些人很大可能也再没什么交集了,没有必要为不相干的事和人浪费口舌。   街坊邻居之间有着一套神秘且独特的信息传递方式,他们之间的消息灵通程度远超人们想象,不管好事坏事,一传十十传百,不出三天,隔壁街都知道了。所以也不需要刻意去澄清,只要他们有心,愿意去打听,总能自己知道真相。   看到焕然一新的钱尔白,老板娘愣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他说话才听出他的声音,惊喜得一个劲儿打量他。听他说要搬走还有些舍不得,又给拿了一堆自家产的风干牛肉让他带上。   看着老板娘帮着钱尔白忙里忙外地张罗,老板不禁有些吃味。但他知道自家婆娘就是那种善良大方的性子,对外人都实诚,对朋友就更是掏心窝子的好了。再者钱尔白在这儿住着的时候也没占他家便宜,房子本来就是闲房,水电什么的,钱尔白一天都不在屋子里,更是花不了几个钱,倒是回收站里有个什么重活儿,脏活儿的喊人家来帮忙,人家都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说起来,自钱尔白住进来这一个月里,着实是帮了他们不少忙呢。这如今钱尔白要走了,没了那么一个看惯了的瘦瘦高高的身影,总觉得整个院子都清冷了不少。   想到这儿,老板心中也挺不是滋味的,拉着钱尔白嘱咐道:“有时间就来看看我和你嫂子。”钱尔白点头应下。   老板家的儿子也舍不得沈叔叔,但看着焕然一新的钱尔白,神情却有些怯怯的。他藏在他爸身后偷偷看着钱尔白,每次钱尔白低头看他他就又慌忙将视线躲开,仿佛钱尔白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回收站的窝棚里可拿的东西其实并没有太多,不过是一些原主至死都一直带在身上的相册和一叠各式名头的捐款单而已,两三分钟就收拾完了。但钱尔白最终离开时却还是带着大大小小四五个兜子,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回收站老板一家的心意。   送钱尔白出了门,上了车,一直藏在他爸爸身后的小少年突然探出头冲钱尔白喊道:“沈叔你还会再回来吗?”他眼中泪花打转,被太阳晒的黝黑的小脸上挂着一抹倔强的表情。   钱尔白还未说话,小孩儿便被他爸一把按在怀里堵住了嘴。老板冲钱尔白笑道:“时候也不早了,再晚了人们都下了班,这条路就不好走了。”小孩在他怀里挣扎,让他轻轻拍了一巴掌,消停了。   钱尔白知道老板怕他多想才有这番举动,于是便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冲着一家三口挥手道别。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亲人尚且难免历经分别之苦,更何况只是萍水相逢。   车子干脆利落地启动,不多时便看不见了那两扇朱红色的大门。   刘庆丰感慨道:“沈老弟你是有大福报的人。”钱尔白看看他车头上挂着的佛珠手串,笑了笑,没有搭茬。   他不信佛,更不信命,福报不福报的不重要,他只知道,危困时刻的滴水之恩,在他将来发达之后都必当涌泉相报。   刘庆丰家是三室一厅,当时装修时候特意留了一间卧室,本打算当作工作房,这样一旦谁将工作带回家来就可以不必打扰到另一人的休息了。但现实是两人都忙得脚不着地,恨不得住在自己单位,带床桌的工作室自然也就闲置了。此时正好清理一下给钱尔白住。   家中有没有女主人在,一进客厅就能知道。   烟灰缸里堆着满满的烟头,吃完方便面的纸桶,调料包,擦了嘴的卫生纸,都随意地摆在茶几上,遥控器搁在桌子边上,沙发垫子落了半块在地上,抱枕乱七八糟的垒在一起,光是看这幅景象,钱尔白就能猜出刘庆丰昨天晚上都干了些什么。   刘庆丰有些不好意思,他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快走两步抱起沙发边上一堆脏衣服朝卫生间走去,边走边说:“不好意思,你嫂子不在,家里有些脏乱。”   他将衣服一股脑塞进洗衣机里,然后带着钱尔白去了工作房。   屋子里该准备的东西都很齐全,钱尔白自己也有洗漱用品,虽然简陋些,但都能用,于是便没同意刘庆丰再买新的的提议。刘庆丰直言他“会过日子”,钱尔白摇头苦笑着称自己“也是被逼无奈”。   将住处收拾得干干净净,钱尔白坐在床上舒了口气。   这一个月来他虽然找了个临时的住所,白天有三餐保证,晚上有片瓦遮身,比起饥一顿饱一顿,想睡觉还得担心会不会有野猫野狗来他头上撒尿的原主来要好的太多了,但归根到底还是在温饱线上挣扎。   想要凭借着拾荒攒够资本重头再来,那不知要等多少年,就在他考虑要做些什么改变生活处境的时候,刘庆丰出现了,并为他提供了显然已不是单纯的出于同情就能提供的帮助,这使得他从量变到质变的积累过程大大缩短了。   他现在要考虑的就是,即将支起来的小摊上,要卖些什么呢?   如今的社会,没有手机就是与社会脱节,李二难深有体会。休息室里等活的时候人人都在低头玩手机,就连老柳师傅都在捧着手机听戏曲,围堵李二难瞪着大眼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无所事事,感觉被所有人排除在圈子以外。   于是,一下班,他就跟老板预支了半个月的工资,到营业厅买了一部五百块钱的智能手机。   一开始他还担心自己记忆全无,会无法驾驭智能手机,需要重头学起,没想到刚一拿到手,脑中就自动多了许多相关的知识。他有种直觉,自己之前对于电子产品一定非常拿手。   原来头脑中空白一片的记忆并不是消失了,而是睡着了,它们会因为某些相似的人物或事件的刺激而被唤醒,这让他感觉十分惊奇,就像是自己的大脑变成了一块巨大的刮刮乐板,至于涂层下面藏着的是什么,他不得而知,只能等待着时间来缓缓揭开。   路过市场时,他买了两块豆腐和一把小葱,打算简单的拌一下,当做今天晚上的配菜。   他并不会做饭,但他的脑海中却时不时地浮现出两人一起挤在忽大忽小的厨房里的画面。那画面模糊不清,只隐约看到某人挥动着炒锅,他在一边看。尽管不知他们是什么关系,但那种旁人无法插足的亲密气氛却明明白白地展示着他们之间的甜蜜。   那个人是谁呢?为什么现在没在我身边?是分开了,还是……去世了?或者,那天晚上坐在后排车座,用一根钢丝勒住了他的脖子的男人,就是他曾经的爱人?   李二难被自己的脑洞惊得浑身一颤,赶紧甩甩脑袋,逼迫自己停止这种无意义的自己吓自己。   晚上六点,唐晨从学校回来,带回了两盒从校食堂里打回来的米饭。看到李二难端上桌的小葱拌豆腐,他笑着夸了一句:“哥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他拿着勺子挖了一勺送进嘴里,未拌均匀的盐粒挤在一起,凶狠地冲撞着他的味蕾,他脸上的笑不由一顿,赶紧囫囵吞下去,又往嘴里送了一筷子白米饭,才又接着道,“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还真是咱家的真实写照啊。”   李二难一愣,耳边突然响起另一个声音:“我师父说,为了给我治病花光了他全部的积蓄,以前大鱼大肉,现在只能吃这一清二白的小葱拌豆腐,干脆就给我起名叫……”   “哥?”唐晨见李二难发呆,伸手在他眼跟前晃了晃,“你怎么了,想起什么了吗?”   李二难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转开话题:“快吃饭吧。”   唐晨心疼道:“哥你别着急,慢慢都会想起来的。”他给李二难碗里挖了几勺豆腐,笑道,“你也吃。”   李二难应了一声,埋头吃饭。回忆正到关键时刻突然被打断,李二难的心情不是很好,但他也没有办法怪唐晨,毕竟对方也是关心他。   看着唐晨一脸开心地扒拉着米饭拌豆腐,他心里有些愧疚,这个月的工资已经花了一半儿,剩下的那一半儿还不知道能不能完完整整的拿回来,说了要照顾弟弟,别到头来还得弟弟继续照顾他。弟弟总说家里不缺钱,但怎么可能不缺呢,自他醒来之后家里就从没闻见过肉味。   他嚼着米饭默默地想着:等下个月工资发了一定不乱花了,一定要带弟弟出去吃一顿肉。弟弟二十三四的大小伙子正是需要高能量的时候,不能一天天地总吃素。   吃过了饭,李二难躺在床上摆弄着新买来的手机。   刚才添加了唐晨的联系方式与好友号,现在通讯录和聊天软件里总算不是空白一片了。   唐晨的头像是一张纯黑色背景的图片,乍一看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黑色方块,但点开大图则会看到,图片的右下角其实还藏着一朵血液滴落溅开的小花。   图片整体风格有些致郁,但李二难联系平时所见到的唐晨,只觉得他有些“中二”。   然而打开中二青年的回忆录,满篇却都是温暖的内容,路边随手拍的小花,晴朗的天空,雨后的彩虹,在地上打滚的小猫……每一张图片后都跟着大段鸡汤似的文字,让人读了以后不禁会心一笑,只想知道,藏在这些图文后面的该是怎样的一个阳光健气的少年。   李二难翻看着唐晨的朋友圈,心思却飘到了别处。   想到白天遇到的那个男人,与那段按摩室里短暂的旖旎,他不禁叹了口气:没能要到联系方式真是太可惜了,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到……   然而就在他以为再也没机会遇到那个人的时候,命运却蓦地回了一下头,为他们安排了一场颇具偶像剧风格的邂逅。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更文没注意,竟然把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发上去了。。。。   小剧场:   李二难:我的手机五百块,你的手机四百九十九,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钱尔白:什么?   李二难(娇羞脸):这意味着你只要再努力1步就能追上我了。   钱尔白:……   系统:【你的好友已将您加入黑名单】   哈哈哈,哎呀,被我自己的土味情话土到了   感谢在2020-06-12 23:47:46~2020-06-13 21:15: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阎·冥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9章 (澡堂子奇遇记)   月底了, 澡堂子里的搓澡工师父们拿到了工资,打算到夜市上吃顿烧烤聚聚餐。   李二难为了省钱,有心拒绝, 但他师父老柳头却硬拉着他去了,说:“挣了钱就是为了花, 光攒钱又攒不成百万富翁,花了才有挣钱的动力。”然后又低头嘱咐他,“他们去了肯定是为了喝酒, 你少喝点,走时候剩下的串就打包给你弟带回去, 别不好意思。”   李二难只得点头同意。   到了夜市, 众人便熟门熟路地直奔其中一家叫老白烧烤的摊子。   这会儿还不到八点, 摊子上便坐满了人, 几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张六人桌, 又搬了个凳子挤一挤,将将坐下了七个人。   常来的那几人叫了服务员来点菜, 一边点一边扭头跟第一次来的李二难和柳师傅, 还有一个戴着眼镜的也是新来不到一礼拜的年轻男人介绍,说这家的某某肉串烤得有多么好吃, 某某肉串的味道又是如何的一绝, 那兴奋推荐的模样仿佛这家摊子是他家开的一样。   戴眼镜儿的男人也姓李,是他们这些人里边最年轻的,才二十八岁。李小哥儿以前是个程序员,后来据说跟老板闹了矛盾, 一气之下辞职不干,竟然跑到澡堂子里搓澡来了。   众人听了他的经历都觉得不可思议,放着体面的工作不做,跑来做这伺候人的活儿,不是读书读傻了是什么?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也有选择自己未来要如何生活的权利,他们只不过是稍稍熟悉一点的陌生人,不应该,也没必要对别人的选择指指点点。但这样的“高开低走”的选择确实是太过颠覆大众的认知,还是令所有人惊叹唏嘘,意气难平。   这个国家自古以来都崇尚“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尤其普通民众们更是坚信“知识改变命运”,自己苦点累点没关系,只要孩子们能有书读,能有一个好的未来就一切都是值得的。可是看着这位李小哥儿,书也读得挺好,命运却像瀑布一样急转直下,冲向了谷底。当一个搓澡工,能有什么光明的未来?!他的父母知道了不得气死!   不过他们再多牢骚也只是私底下感慨一番,从不会当着人家的面胡说,毕竟谁能知道,做出这样的选择不是万不得已,被逼无奈呢。那次有人就此事开玩笑地说了一句“有了李小哥儿在,以后咱们搓澡工入行门槛可就高了,没个大学文凭都甭想进来”,众人没当回事,哈哈一笑,李小哥儿也跟着笑,但转头李二难却见他躲在更衣室里偷偷地哭。   不过李小哥儿平常时候还是很开朗乐观的,也爱凑热闹。像今天这次聚会,他只干了一礼拜,还没发工资,但还是跟着过来了。李小哥儿也是个爱吃的,说起烧烤来如数家珍,跟带头的那位老饕聊的热火朝天,一会儿功夫便互相引为酒桌知己。   李二难看着红火热闹的烧烤摊和远处一眼望不到头的各色餐饮车,心中有些新奇,也有些艳羡:生意这么好,一定能挣很多钱吧!可惜他是个厨房废柴,想要分一杯羹也没那个条件。   这是李二难第一次来夜市。   以往他都是一下班就赶回家去做饭。虽然他在厨艺上确实没有什么天赋,想要炒个菜硬生生把不粘锅糊到报废,学了一个月煮出来的米饭还总是介于夹生与稠粥之间……但让弟弟一回家,至少看到有人在为他做饭,这不是也多几分家的温暖吗?至于厨艺,多练练总能提高一些的吧……   不知道今天自己没回去,唐晨一个人会吃什么。   他拿着串羊腰子啃着,脑中漫无目的地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   口齿间咸鲜油香,口感绵密,焦而不苦,不肥不腻,不知不觉两串下肚,再想拿一串,盘子里却只剩下了空空的铁签子。他舔舔唇上的油脂,遗憾刚才不该一心二用,不仅没能多抢到一串,就连腰子的味道都品得模模糊糊,白白浪费了老板的炉火功夫。   他正叹息着呢,一阵浓郁的肉香伴着热浪强势袭来,激得他眼前一亮,喉结不住滚动。扯着脖子顺着香气望去,只见一名瘦瘦高高的男人端着一只白汽滚滚的铁盘穿过人群朝他走来。   同桌的老饕闻着了味,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喜滋滋地道:“招牌菜总算是来了!”等端着盘子的男人走过来了,他还作势伸手要接过来。对方避让过,轻轻提醒一句“小心烫”,然后一手托着底盘,另一手拿出一只夹子,动作麻利地将上面烤的酥脆金黄的蒜香排骨均匀地分捡到了桌上每个人面前的盘子里。   之前不知这一操作的人早已拿盘子盛了卤水花生的壳,见状赶紧倒到一边儿,捧着盘子接过来排骨,心里不由自主地数着落到自己盘子里的有没有比别人的多一块儿。   老饕早就眼馋着这盘烤排骨了,但此时却硬是稳住了架势,让别人先来,自己宁愿做最后一个。但他眼巴巴地看着,还悄悄吞着口水的模样却早已暴露了他的迫不及待。   似是看穿了他的急切,男人并没有把他放在最后一个,老饕端着自己的盘子,心里喜忧参半。他想做最后一个其实并不只是为了表现礼让,更是因为最后一个能够包揽烤盘里所有的肉末蒜泥与其他配料,那些吸饱了肉汁与酱料的边角料们味道不比排骨差,甚至味道要更加浓郁。   看着那些他图谋了半天的碎渣们被一股脑地拨到了李二难的盘子里,老饕只得干瞪着眼睛咂嘴,但最终还是有些不甘心,开口道:“老板,给我留一点儿吧。”   男人手一顿,又给李二难盘子里拨了点儿,然后才转向老饕,将剩下的末末倒进了他的盘子里。   看着自己的盘子里几乎全是花椒与葱段,老饕叹了口气,安慰自己“知足常乐,葱也算不错了”,然后拿起筷子低着头吃了起来。   李二难看着烧烤摊老板离开的背影,总觉得那双眼睛似曾相识。   旁边人看到老板只给李二难盘子里“加了料”,疑惑道:“你和老板认识?”   李二难摇摇头,老饕替他解释道:“这是这儿的老规矩了,谁最后一个谁清盘。”众人闻言恍然大悟,调侃他道:“难怪平时见了吃的恨不得第一个冲上去,今天却主动要往后站,原来还是图谋不轨!”老饕哈哈一笑,大方承认了,不过,为了美食动点心眼儿算什么图谋不轨,这是他对食物的虔诚。   老饕吃了几块排骨,又把骨髓嘬干净,然后美滋滋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他看众人都是一副埋头吃肉赞不绝口的样子,唯独李二难一边吃一边愣神,盘子里的东西几乎没怎么动,他不由眼前一亮,格外期盼地问道:“老李,不合胃口吗?”   李二难回过神来,见老套双眼发光,半握着放在桌子上的两只手蠢蠢欲动,仿佛只要他点一下头,下一瞬就要伸过来替他分忧了。他赶紧打消老饕的念头:“没有,这排骨太好吃了,就是太少了,根本不够吃。我在想这是怎么做的,等回去了也自己试着烤一盘。”   老饕相当的失望,但听李二难说想自己做又笑着劝他别白费功夫了,要是招牌菜都能随随便便就让人给学会了,那老板还开什么店,赚什么钱。   李二难憨厚地应了句“说的也是”,然后低下头继续吃。   想要学菜当然只是一个幌子,他自己几斤几两自己清楚,就算有人帮他把原材料都收拾好了,放进烤箱里,只需要他按一下开关,他都能够把它们烤成一堆焦炭,更别说让他自己去研究配方了。   他之所以发呆,是因为排骨的味道太过熟悉,又将他带进了那种朦朦胧胧的回忆之中。一摸一样的外形,一模一样的味道,就连那些烤成酥渣的边角料都是一模一样的口感。   回忆中,一双大手轻轻搁在他的头顶,温柔又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拿眼角余光瞥见了自己紧捏在一起的手指与身侧对方微微鼓出来的肚腩。   他砸了咂嘴,越发搞不清楚自己以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最近苏醒过来的回忆越来越多了,不同的场景,身边陪着的几乎都是不同的人,最让他感到恐惧的是,在《动物世界》中看到狮子求偶的录像时,他竟然也想起了类似的场面,身体竟然还起了反应,而回忆中那场运动中的另一个主角,竟然是一只狸花猫!!!他吓出了一身冷汗,就算他是一个滥情博爱的人他都认了,但是和猫……他接受不了。   他突然不敢去继续寻找记忆了,万一自己之前真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变态混蛋,那么失去记忆重新开始反而是命运对他的眷顾。   但是冥冥之中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你要想起来,你一定要想起来,这很重要。   他不禁陷入苦恼之中,截然相反的两种声音,一种来自他内心潜意识的直觉,而另一种又像是命运的警示,他到底该相信谁呢?   厨房里,钱尔白把腌好的排骨段整整齐齐地码放进烤盘之中,又补刷了一层酱料,将烤盘推进烤箱里,脸上带着轻松的微笑。   卢六六看着钱尔白忙碌,心中疑惑不解,于是问道:“宿主,你怎么知道那个人就是主人?明明统并没有感觉到主人的气息,他的身上也没有一点儿741的能量波动?”   钱尔白想了想,道:“直觉吧。”如果点点知道的话,可能会称其为“爱情的力量”。   他摘下手套,拿出手机发朋友圈:“今日排骨已售罄,感谢支持。”   九点半,烧烤摊上的客人已经走了一批,但陆续有新的客人加入进来,甚至有愈发热闹的趋势。   李二难这桌已经吃饱喝足了,但男人们和朋友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对于回家总是不够热衷。就着剩下的半碟卤水花生毛豆,又各自喝完了一瓶啤酒,每个人都顶着一张红通通的脸,醉眼迷蒙,却还大着舌头勾肩搭背,吹牛侃天。   李二难本不想喝酒,但酒敬到了跟前,他又不好意思拒绝,只得接过来倒了一杯。   酒精的味道他并不陌生,但意外的并没有唤起他什么记忆,可能今天的刮奖次数已达上限了吧。他想着。   老饕看时候不早了,吃喝都已到位了,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打算找老板去结账,但他刚走两步,便一脚踢在桌子腿上,险些把自己给绊一个跟头。   老柳头是唯一一个滴酒没沾的人,他眼疾手快抓住老饕,拉他坐回座位上,看了一圈,桌子上的人个个东倒西歪的,他知道叹口气,嘱咐还算清醒点的李二难照看着点摊子,自己去付账。   李二难酒量不太行,只喝了一杯,坐了一会儿已经醒得差不多了,连忙拦住老柳头,怎么也不能让一个老人家去买单。   他穿过人群,来到店门口,老板正巧撩开了帘子,见他在门口站着,于是往后退了一步,道:“结账?进来吧。”   钱尔白上菜时候是带着口罩和帽子的,所以李二难当时并没有看见他的脸,只是觉得他的眉眼中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现在看到了全脸,自然认出钱尔白正是自己之前在澡堂子里见过一面之后便一直念念不忘的男人,心中十分惊喜:“是你!”   钱尔白笑道:“小李师傅,我们又见面了。”   李二难被他唤小李师傅,不由地便又想到了澡堂子里自己恬不知耻骚扰人家的场面,脸上有些发烫,视线却不自觉地朝钱尔白的少儿不宜处飘了过去。   钱尔白咳嗽了一声,转身走到柜台后面,一连串清脆的计算器报数声将李二难从自己的小世界里唤回现实。他却不觉尴尬,双手搭在柜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钱尔白。不小心跟人家的实现对上了,他就憨憨一笑,一点没有被抓包的不自在。   钱尔白无奈地摇摇头,只当做不知。   卢六六瞧着任务进度一个劲儿地往上蹦,它算是理解钱尔白的直觉是怎么来的了。它看看眼前这个模样顶多算是周正的男人,又看看一脸宠溺的宿主,心中为他们高兴的同时又有些担忧——主人显然不知由于什么原因而是失去了记忆,宿主已经明里暗里提示了这么多次,主人却始终没有一点认出来的迹象,虽然依旧爱上了宿主,但是却是站在一个陌生人的角度爱着另一个陌生人。   它不禁想,若是主人之后恢复了记忆,想起这段经历,不知会不会为宿主曾对一个“陌生人”那么好过而吃醋?   钱尔白将消费清单打出来递给李二难,道:“总共七百五十元,现金还是电子支付?”   李二难掏出钱夹数了数,正好八百块钱,他想了想,只拿出了七百元,装出一副窘迫的模样来,道:“我这里只有七百元了,手机里现在也没有钱。你看能不能这样,我们先加个好友,等一会儿我同事们把钱转给我之后我再转账给你?”他拿出手机,看着钱尔白,内心有些紧张。   钱尔白挑眉看他,似是有些意外,半晌,他笑了笑,同意了。   加过了好友,李二难给钱尔白改备注,他装作无意地念道:“老白烧烤……”同时那拿眼睛偷瞄着钱尔白。钱尔白淡淡道:“沈尘心。”   李二难心中一喜,麻溜改好,夸到:“原来你叫沈尘心啊,这名字真好听。”不过既然姓沈,名字中也没有白字,为什么店名要叫“老白烧烤”呢?   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钱尔白道:“因为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钱……”   “宿主,小世界意识警告您请勿试图破坏规则,否则后果自负!”卢六六出言提醒道。   钱尔白不在乎,接着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钱尔白。”   可惜的是李二难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像听到“沈尘心”时一样夸了一句:“这个名字也不错。”   看到李二难对自己的名字没有印象,钱尔白有些失落,但也不气馁,只是问了李二难的名字,也改了好友的备注。   “叮!”排骨已经烤好了,钱尔白拿了一只塑料盒,将排骨拾了多半屉进去,然后递给李二难,见他推辞,又道:“剩下一些边角料,也卖不出去了,本打算自己吃的,但和你投缘,所以送你一半。”   李二难接过来,透过透明的饭盒,看到那些所谓的边角料上的肉不必比刚才上桌的那盘少,知道钱尔白是在唬他,说不定还就是特意为他多做了一份呢。想到这儿,他的心里甜甜蜜蜜的。   李二难还想再腻一会儿,但钱尔白还要去烤串,唐晨也再一次发来了消息催他,他只得恋恋不舍地往门外走,边走边回头看钱尔白。见人家专心致志地烤着串,压根没看他一眼,他又有些不高兴,扬声道:“白哥,我走了啊!”   钱尔白终于抬起头来,冲李二难招了招手,“等等。”他将一把肉串装进了纸袋里,递给李二难道,“听说你家里还有个弟弟,这个给他吃,”又指指装着排骨的饭盒,“这个你自己吃。”   李二难愣了愣,眼眶蓦地有些发酸,他赶紧眨了眨,压下那种莫名其妙想哭的冲动。接过纸袋,道了声谢急急忙忙出了门。他怕再待下去自己会不受控制地抱住对方。   看着李二难匆匆离开的身影,卢六六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希望主人能够快点恢复记忆吧,不然就太对不起宿主你的付出了。”今天钱尔白冒着被世界意识排斥出局的风险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结果对方却无动于衷,若不是钱尔白信念坚定,任务进度又明晃晃地在那摆着,它都要怀疑宿主是不是找错人了。   钱尔白不以为意,兀自翻看着李二难的朋友圈。   看到他最早的记录正是他们相遇的那一天,之前是一片空白,钱尔白眼神闪了闪,他点了点屏幕,最终还是吩咐卢六六道:“帮我查一查他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需要知道李二难,也就是夏昶典,自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失忆,741又为什么会失去联系?非常时刻,也不必非得恪守那条原则。   几个喝醉了的趴在桌子上,等着家里人来接,老柳头家就在附近,所以便坐在原地看着他们。老柳头看过了小票,把自己的那部分钱转给了李二难,然后便催着他赶紧回家去。他看看李小哥儿也清醒过来了,能够帮着柳师傅一块找照顾几个醉汉,于是便放心地朝家赶去。   到了家,唐晨已经吃过了饭,正在客厅里蹭着楼下的无线网拿电脑查资料。见李二难回来了,他放下电脑,起身到厨房里倒了一杯水端到茶几上。   李二难看到桌子上摆着方便面桶,心里有些愧疚,他把手里的烤串递过去,道:“剩了一些,我让老板加工了一下,还热着呢,快吃吧。”   唐晨高高兴兴地接过来,道:“谢谢哥。哥你累了吧,卫生间水已经烧好了,你洗个澡吧。”   李二难点头道谢,却进了自己的卧房。就因为烧烤店老板的一句话,他刚才下意识地竟然将排骨藏到了身后,看着手里的盒子,他心情颇为复杂。但金红的排骨段在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的色泽,他看着看着竟然又饿了,回头听听门外没有声音,他坐在床边,打开了盒盖……   吃了顿宵夜,又洗了个澡,李二难胃里充实,身上轻快,躺在床上便浮起了睡意。   他打开手机,挨个收了同事们转过来的账,然后硬撑着眼皮打开今日刚加的好友的朋友圈翻看着。   钱尔白的朋友圈时从多半个月前才开始,最早的内容是“原来的老白烧烤小摊搬到了某某陆某某店,明日开业大酬宾,全场酒水免费,招牌菜黄金排骨八五折”,之后也一直是他烧烤店的广告,李二难有些失望。   突然系统提示好友发布了新的动态,他赶紧刷新,只见钱尔白发了一张两个小人冲向对方,然后静静地抱在一起,变成了一颗红心的动图。他盯着那张图看了好半天,越看越觉得钱尔白是在内涵他们俩,于是咧着嘴喜滋滋地点了个赞。   钱尔白看着动态下面唯一的一个赞,笑了笑。他打开两人的聊天界面,输入“晚安/爱心/”,点击发送。   李二难不得不多想,但又不敢去问,生怕自己是自作多情,于是也原封不动地返还了一个“晚安/爱心/”,之后又觉得太过冷淡,努力在自己的收藏里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之前收藏柳师傅的一个表情包,高高兴兴地发了过去。   钱尔白看着屏幕上层叠盛开且旋转不停的玫瑰花海,和那一排从花心跃出来的五颜六色超大字号的“美好的夜晚有我陪伴你入梦乡,晚安!”表情有些开裂。卢六六忍不住偷笑,心想:这真是一报还一报。中老年表情包虽然会迟到,但绝对不会缺席。   钱尔白也想到了第一个世界里两人第一次用chat聊天时,自己发给夏昶典的中老年表情包,不由得摇了摇头,无奈失笑。   夜里,李二难做了一个好梦,梦里各种各样的美食漂浮在他的身边,香气扑鼻,令他垂涎三尺。   他正要抓住一盘红烧肉大快朵颐,一双手却揽住了他的腰,手指在盘子上一点,肉便变成了素淡的小葱拌豆腐。他正要生气,身后那人却揉了揉他的头发,温柔道:“……师父说为了给我治病花光了他所有积蓄,以前吃的是大鱼大肉,现在只能吃一清二白的小葱拌豆腐,所以干脆给我起名叫,钱尔白。他叫申一琼,我叫钱尔白,我们师徒俩一穷二白……”   李二难心中一震,倏地睁开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李二难:白哥真是太好了,他给我肉吃,一定是喜欢我。   李二难:白哥还给我比小心心,他肯定是喜欢我。   李二难:所以我要让白哥知道我对他的爱也是如鲜花盛开,汹涌澎湃!   什么年纪干什么事,三四十岁的人就应该有点符合中年男人成熟气质的表情包。   我突然想到,我之前说的偶像剧邂逅方式可能是“乡村爱情”类型的土偶剧……【爬走】 第140章 (澡堂子奇遇记)   李二难突然从梦中惊醒。他翻身从床头夹缝中拿出日记本, 欲将梦中的情形记录下来。   翻开趣÷阁记本,页角上半枚蓝黑色的指印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将十只手指依次比过,半晌嗤笑一声, 心想自己这不是闲的吗,唐晨偷看他的日记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还在这里煞有介事地比对指纹,能看出什么, 他又不是探案专家。   他摇摇头,将那页翻过, 当做没有看到。   唐晨什么都好, 就是对他的控制欲太强了。   刚发生意外的时候不愿意让他出门, 他还可以理解为是关心他的身体;不敲门就闯进他的屋子也可以看作是兄弟之间关系亲密的表现;第一次未经允许就翻看他的日记——况且他还把日记藏在了床底, 如果不是刻意去寻找的话根本不可能发现——说实话他当时是有些生气的, 但弟弟只有自己这一个亲人了,对他有些过分的关注也只是因为担心他, 依赖他, 怀着这样的心思,对于隐私被侵犯的事他也就一笑揭过了。   但是后来唐晨对他的管控愈加的变本加厉。他一提出要出门工作, 便遭到了唐晨的严厉反对, 后来虽然松了口,但他每天出门时都能感觉到唐晨钉在他背后的那种阴沉的眼神,像是一条伺机噬人的毒蛇——他也不想用这种阴毒的动物来形容他唯一的弟弟,但是那种感觉实在是太过诡异, 此时想起来还觉得毛骨悚然。   他三十好几快四十岁的人了,不能有一点自己的独立空间与自由,非工作时间出个门都需要向唐晨报备,稍微回家晚了一点,便会面临电话信息的轮番轰炸。他感觉自己不像是唐晨的哥哥,倒像是一个没有自主意识与能力的三岁孩童。   唐晨的控制欲确实让李二难觉得有些困扰,但是并没有太过反感。   在李二难看来,唐晨本质上只是一个害怕孤独的小孩。父母相继离世已经给这个二十三岁的男生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而这时作为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的自己又突然发生了意外,更是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已经在禁不住任何失去了,所以才会竭尽所能地紧紧抓住仅剩的温暖,像溺水者抱住浮木一般,不肯放手,也不敢放手。   归根到底,唐晨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在乎,毕竟对方还算有分寸,虽然步步紧逼有试探他底线的嫌疑,但还在他的可接受范围之内。   李二难翻开一页空白,一边写一边想着:还是应该找个机会和唐晨谈一谈。自己一个成年人自己能照顾得了自己,没必要太过紧张。他应该把心思更多地放在学习上,或者找一个男、女朋谈段恋爱。生老病死聚散离合是人生常态,未来真正能够陪伴他一辈子的还是伴侣。而他,也将有自己的爱情,自己的生活……   想到这儿,他突然笑了起来,脸颊也蓦地飞起了两朵羞红。他赶紧低下头拍了拍脸,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抑制不住。   写完了日记,他将本子合住放回原位。   手机的闹铃响起,时间刚刚七点三十。他将闹铃关掉,又顺手点开了聊天软件。看到与好友沈尘心的最后一次聊天还是昨天晚上十一点,聊天记录还保留在他的那张晚安表情上,他心中有一丝淡淡的失落。   他点开输入框,指尖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了一堆字,最后还是逐个删掉,只发了一句“早安/爱心/!”点击发送之后他便把手机锁屏扔到了一遍,装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出门到卫生间里去洗漱。然而刷牙的时候他却频频走神,两排牙刷了快十分钟,导致牙龈出血,洗脸的时候又把面霜抹到脸上,还疑惑今天的洗面奶怎么一点都不起沫,这心不在焉的样子可一点儿都不像是不在乎。   洗漱完毕,李二难心中其实早已迫不及待了,但还是故作从容地走回卧室,一推开门,却看到了唐晨正坐在他的床上,手里拿着他的手机。   他心中一紧,连忙快走两步,但到了唐晨面前时又冷静了下来,藏着怒气问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唐晨抬头看他,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心思:“哥的手机挺好看的。”   李二难疑惑,“你不是早就看过了吗,我买了一个月了啊。”他从唐晨手中拿过手机,打开交友软件,看到沈尘心的头像上并没有小红点,他悄悄松了口气,然后又继续点开昨天刚刚拉建的聚餐群组,开始挨个儿确认收款。一时之间,钱币入账的哗啦声响个不停,将有些凝滞的气氛冲得松散了些。   唐晨沉默着不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李二难,似乎想要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什么别的秘密来。   李二难似是刚发现他的视线似的,稍稍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他道:“去洗漱?”   唐晨笑了笑,站起来走了。   李二难把门关上,听着对方的脚步确实是进了卫生间,他才小心翼翼地吐出了一口气。他坐回到床上,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明明是唐晨偷看自己的手机,怎么搞得跟自己犯了错似的。   这时,沈尘心终于回复了他的消息:“早安/爱心/。”然后紧跟着一张动图:一个长着张婴儿的脸的太阳从山坡后面升了上来,光芒一阵闪烁,最后变成了三个字——“早上好”。   李二难喜不自胜,连忙将图收进自己的收藏夹中,同时也想回一个同等优秀的表情过去。但是他平时的积累太少了,收藏夹里除了柳师傅的“祝你晚安”之外便别无他物了。他只得打开浏览器搜索“早好上表情包”,五分钟后,他终于找到了一张多重水印字都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是气质脱俗绝对艳压群芳的图——“百花齐放雄鸡唱晓,衷心祝愿早上安好”——信心满满地发了过去。   钱尔白被这张图逗笑了,这堪比史前资料般的画质与郑重其事的像是在恭贺新春似的文字,真难为他竟然辛辛苦苦地挑选了五分钟之久。   这时李二难又发来消息:“白哥干啥呢?”没等钱尔白回复,他又问,“在忙吗?”“那你忙吧。”   钱尔白删掉本来想说的话,先发了一串省略号过去。   李二难挠了挠头,难道是嫌我烦吗?我不是都说了让他先忙去吧?他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微笑面对:“/微笑/”   看着那个不羁中带着一丝真诚,憨厚中又带着一丝欠揍的表情,钱尔白哭笑不得,这么多年的老夫老妻了,一直都交流顺畅,万万没想到,代沟这种东西有朝一日竟然也会出现在他们中间。   他知道要向一个中年思维的人解释那些奇奇怪怪的小表情们所代表的深层含义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于是他只好暂时跳过这段,回答之前对方的问题。   【沈尘心】:“我刚吃过了早饭,准备去上班了。”   李二难心中一喜,微笑果然是人与人沟通的桥梁,不过一个小小的表情,一场冷战消匿于无形!他连忙回复:“真巧,我也要去上班了,不过我还没吃早饭呢。/微笑/”   小圆脸上嘴角那抹不尴不尬的弧度似在嘲讽钱尔白的天真,大大的眼睛中闪着诡异的光:你以为能这么容易就放过你?呵呵。   钱尔白不由自主地再度打下一串省略号,手指已经放在了发送键上方。好在他及时清醒了过来,将其换成了网龄幼稚的中年男人能够看懂的内容:“加油。”   李二难激动不已,连连点头,想到这是隔着屏幕,对方看不到,于是回复道:“你也是,加油!!!!!”看着那五个感叹号,李二难心想:这下白哥该感受到我澎湃的感情了吧。   聊天结束,钱尔白将手机装进口袋里,然后戴好头盔,跨上电动车,向着刚刚抢到的订单的店铺驰骋而去。一身明黄色的战袍在晨风中穿梭如电,一只同色的布箱子牢牢绑在车后架上,上面写着四个黑色的大字:“袋鼠闪送”。这是钱尔白仔细斟酌之后所选择的除烧烤摊儿老板之外的第二重身份——外卖小哥,或者外卖大叔。   沈尘心在这个城市里流浪了整整两年,对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无比熟悉,这是他做外卖骑手最得天独厚的优势。   钱尔白通过刑警队长刘庆丰作保,向银行借了二十万,又在网上九九平台借贷了二十万,这四十万便是他重新创业的本金了。有了钱第一件事就是租房,先从刘庆丰家搬出来。   刘庆丰的妻子对狗毛过敏,家中不能有一丝狗的气味,所以在钱尔白住在刘庆丰家的这段日子里,卢六六一直被关在警局的后院里,钱尔白去接它的时候,它正在院子里撒欢,身上滚的泥猴一样,毛发都打柳了。见了钱尔白它先是翻了个白眼,然后便嗷嗷地叫唤着扑进了钱尔白怀里,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本来刘庆丰还想留钱尔白多住几天,自从钱尔白住进他家之后,客厅干净了,冰箱整齐了,最重要的是,厨房也终于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吃过了钱尔白做的饭,刘庆丰才知道,老祖宗说“民以食为天”,果然是有道理的。但现在看哈士奇这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他觉得将这主宠俩分开是一件格外残忍的事,于是只得咽下了溜到嘴边的话。不过好在钱尔白后来加盟了小吃生意,这让他的口福得以延续。   钱尔白搬进新租的房子之后请刘庆丰及其同事,还有回收站老板一家在新家里吃了顿饭。警察们都有各自的任务,而且与钱尔白并不熟悉,所以来的人并不多,只有刘庆丰这个被钱尔白养刁了舌头的刑警队长一下班便赶了过来,还主动到厨房打下手,就为了能第一个尝尝新菜品的味道。   回收站老板娘在刚知道刘庆丰的身份的时候还有些拘束,但看到他堂堂刑警队长丝毫没有架子,还被钱尔白支使着去洗菜刮土豆,她便放下了小心,也恢复了往日的爽朗,亲切地问询一下钱尔白今日的状况,往后的打算,再说一两句他走之后邻居们的反应,厨房里气氛之热闹与客厅里的尴尬僵持形成了鲜明对比。   小孩受不了客厅古怪的气氛,跑到狗屋里找卢六六去玩了。只剩回收站老板与几名被自家队长撵出厨房的小警员们面面相觑,沉默以对。   终于,厨房里三人端着饭菜走了出来,回收站老板眼睛一亮,赶紧跑过去端菜,拿碗筷,小警员们也松了口气,连忙站起来帮忙,脸上的笑容也是真心实意,心想着幸好开饭了,再僵持下去他可能就要查一段户口来强行开启话题了。   这顿饭不只是答谢回收站老板一家及海市刑警大队对他的帮助,更是钱尔白的小吃摊的第一次试营业。效果当然也很让他满意,晚饭结束,钱尔白送客人离开,又将现做的那些令客人们赞不绝口的小吃给他们带了些,笑道:“等我的小吃摊开起来了,你们可一定要过来给我捧场啊。”众人连连点头,恨不得他立刻就将摊子支起来。   原主自己是会做饭的,但厨艺并不佳,仅仅停留在熟了,能吃的程度,离好吃还差得远,跟钱尔白厨神的水平相比起来就更拍马难及了。但并没有人知道沈尘心的厨艺究竟如何,甚至知道沈尘心会做饭的人都寥寥无几,无论怎样人们都会惊讶,索性就让这惊讶发挥到极致。   其实按照以往钱尔白的性格,他还是会给自己留出循序渐进的时间来的,但现在夏昶典下落不明,多耽搁一会儿可能点点就会多一份危险,所以他顾不了太多了,他需要钱,也需要能够将他和点点联系起来的信物,因此他找了个看似合理的说辞便将厨神技艺直接拿出来用了。好在世界意识虽然略有微词,但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摊位申请好了,小吃生意需要的购买的工具与餐车都找人定做好了,原材料的采购点也都选好了,小吃摊便尽早开张了。   夜市上最红火的便是小吃一条街了,街上五花八门的,几乎什么样的吃的都有,各种咸的甜的酸的辣的味道飘在空中,蒸气与烟火互相交缠,热浪涌动伴着夜风微凉,交织成海市这个二三线城市最繁华的人间至味。   钱尔白的小吃摊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三轮车,车门上贴着“老白烧烤”,车厢里边是铁槽木炭火,肉串调料烟,木签子彼此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油脂滴下燎起青蓝的焰火,车前排着的男女老少们不惧烟火熏呛,像在看杂技一样盯着老板舞动的双手,后方三四平米的便道上摆着的两三张折叠桌和一把小马扎早已坐得满满当当。   独特的口味,实惠的价格,为他积累了一大批忠实的顾客。正巧又赶上了电视台报道地摊经济,老白烧烤这边异常火爆的场面成为了当天节目中最亮眼的风景线。之后又有各路食客看了报道前来品尝,钱尔白的小吃摊愈加打开了市场,逐渐有成为夜市一哥的趋势。   树大招风,钱尔白的生意好了,自然就有别人的生意要差下去,于是不知是谁向城管部门举报钱尔白非法占用便民道,还露天烧烤污染环境,于是钱尔白被勒令整改,被迫暂停歇业。   占用便民道是在胡说,但露天烧烤倒确实是真的,只不过他那点烟与其他摊主的比起来可根本不   算什么。   老白烧烤不干了,食客们纷纷惋惜,有些情绪激动的痛骂举报那人是同行倾轧,心思不纯,还许愿希望老白烧烤能够挺过这一关,说“老白烧烤在营业那天一定都去捧场”。   钱尔白很感动,于是在帖子下留言道:“老白烧烤不日将再营业,新的店面正在装修中,敬请期待。”网友们纷纷点赞,激动有如过年。   有人发现了其中的不同,分析之后不禁叫一声绝。举报人说老白烧烤非法占道,露天烧烤,老白就租了店面重新开张,因为同是露天,依据店铺外摆的摊位便不算违规,老白这一招真是太绝了。   其实钱尔白并没有非要和举报人别苗头的想法,他只是刚好发现了一家低价出售的店铺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店内构造都极适合用来开烧烤店。流动摊位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固定的地址更能留住向往稳定生活的老饕。   夜市里的生意干得红火热闹,钱尔白也没忘了多线作战,他拾起了原主的老本行,投了十万进期货生意里,便没再多管。白天大把的时间闲着太浪费,于是又把小三轮车卖了,换了一辆电动车,并注册成为了袋鼠闪送的一名骑手。   就这样,白天送外卖,晚上干烧烤,闲暇时间管理一下期货,钱尔白手中渐渐地攒起了一些钱,原主为之奋斗至死的环保事业便又回到了他的视线之中。   自从盘下了店面之后,他便将设备进行了更新,全都换成了无烟烧烤,(为此确实损失了一部分钟爱烟熏味的老客户们,之后他仔细研究了烤制方法,终于使无烟烤制的食物中也带上了烟火的香气,才有将这部分口味独特的食客们又收拢了回来。)打包袋也全部是可降解或可回收利用的,大大减少了资源的浪费与对环境的污染。   刘庆丰在听说他的想法之后笑称他不愧是“沈环保”,重头再来依旧初心不改,令人敬佩,不过之后又旁敲侧击地提醒他不要再重蹈了覆辙,环保不仅是一个人的事,也不是一件一蹴而就的事。   钱尔白点头赞同,他不是原主,不会犯原主犯过的错误,再者原主已经为此死过了一次,再来一次,想必也会小心谨慎,一步步来了吧。   手机中传来提示音,打断了钱尔白的回忆:“您已到达店铺,请及时取餐。”   钱尔白将电动车停下,推开门走了进去。   ……   李二难一大早便收到了暗恋之人的鼓励,他的心情像烧开的水一半美得咕嘟咕嘟冒泡,他换好衣服,拿上钥匙,冲半掩着的唐晨的房间喊道:“我走了啊!你早上记得吃点东西,别误了去学校!”   唐晨应了一声,没有出来,不知在屋子里忙什么。   李二难换上了些,打开门出去。门边放着两只垃圾袋,应该是今天早上唐晨打包好放在外面的。他提起垃圾袋,哼着歌下楼去。   垃圾袋里插着许多竹签子,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挂了一下,袋子破了个口,好在里面的东西都是比较大件的,并没有掉出来。李二难赶紧兜住袋子的低,快步朝垃圾桶跑去。刚一到垃圾桶口边,袋子便彻底散架了,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全掉了出来,李二难看着乱糟糟的垃圾桶,心中对清洁工说了声抱歉。   突然,他看到罪魁祸首竹签子上端似乎并不是干干净净的,而是还串着肉,看样子似乎根本就没被动过。他原以为这根不小心掉在地上了,才保留了本来的模样,但紧接着他就发现,所有的木签子上都穿着肉,这根本就是原封不动全装进了垃圾袋里!   他有些生气,又很心疼,这么多肉,要是买的话得花多少钱啊。何况这是白哥的一片心意,唐晨就算不想吃也不能就这样扔了啊,这也太浪费了!   他皱着眉头,气呼呼地深吸着气,想到自己昨天晚上为了不让唐晨以为自己乱花钱,所以才说是聚餐时剩下的,可能人家是嫌弃不卫生,心里膈应,所以才不吃的吧。他扁了扁嘴,嘟哝着:嫌不卫生可以不要,不想吃可以给我啊,为什么要浪费,真是,败家孩子!还好昨天排骨没给他。   唐晨站在窗前看着李二难离开,他转身进了李二难的卧室,熟门熟路地从床缝里掏出日记本,翻开。   最新的一页上洋洋洒洒写了一堆东西,大部分都是在吐槽澡堂子里的男人们多时不洗澡,体味重,体毛多,脚臭等等,之后又写了昨天聚会谁谁喝多了酒品奇差,最后终于写到了他,唐晨掏出手机,将关于他的这一段拍了下来:   “唐晨对我太过依赖,让我在有成为家长的满足感的同时,身上也多了一份责任,我愿意尽我所能照顾他,给他最好的生活,也希望他能成长起来,早日走出失去亲人的阴霾。再者,唐晨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应该找个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了呢?果然一成为家长,不可避免地就想要去催婚,这可能就是家长的快乐与烦恼吧。”   他嗤笑一声,将本子原路放回,自言自语道:“催婚?想得美。”他回头看了墙面一眼,那里摆着一面小巧的镜子,镜中的他笑得格外灿烂。他蓦地收回笑容,转身走出了卧室。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钱尔白:要用表情包打败表情包   【沈尘心】:【多喝热水.jpg】【友谊干杯.jpg】【一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jpg】   李二难:白哥好关心我,开心!   【李二难】:/微笑/   钱尔白:……   【沈尘心】:……   李二难:白哥怎么又生气了?好慌,但还要保持微笑。   【李二难】:/微笑/   长辈们真的好喜欢用/微笑/这个表情,尤其这个表情出现在老师的夸奖后面时,攻击力简直翻倍。让你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说“谢谢老师”,还是“老师我错了”…… 第141章 (澡堂子奇遇记)   这天, 李二难一进澡堂子就眼皮子直跳,总觉得要发生点什么不好的事,一上午给人搓背也一直心不在焉的, 一块地方反复搓了好几遍,疼得客人直锤床, 就差骂娘了。   老柳师傅连忙把李二难拉到一边,又向客人许诺会附赠一次腰背部按摩作为赔礼,才算安抚住客人的情绪, 避免了李二难再次被投诉的命运。但店老板不知怎么的还是知道了李二难工作期间走神儿的事,幸得老柳师傅说情, 店老板才没有扣他的工资, 只是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李二难回到休息室里, 喝了一大杯水, 强烈的心慌让他坐立难安, 只好在地上走来走去。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休息室的门突然打开, 李小哥儿走了进来, 他一边撩起小褂下摆,一边把毛巾伸进去擦着身上的汗。   因为浴室里水雾太重, 他便没有戴眼镜儿, 三四百度的近视并不影响他的正常生活,但休息室里光线不充足,李二难又没开灯,李小哥儿在听到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声音时仍然被吓了一跳, 下意识就将小褂撂了下来,还做了个抱腰护胸的动作,脸上惊恐的表情就像是在男厕所看到了女孩子。   “李哥,你怎么……怎么不开灯啊?”李小哥儿看清人,松了口气,他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反应过度,于是将毛巾挂在脖子上,又掩饰似的打开自己的储物柜,在里边埋头翻找了一通。   李二难并没有回答李小哥儿的问话,他想要做个深呼吸,将胸中的那团郁气冲散,但效果显然并不太好,气吸到一半突然卡住了,不上不下的反而更加难受。   他停下无意义的踱步,以手握拳抵住胃口,坐回到了沙发上。   李小哥儿被休息室里怪异的气氛唬得不敢随意开口说话,只得安安静静地拿了手机,坐到一边看无声电影。   房门再次打开,却是前台来传老板的话:“李哥!警……”刚开了个头,两双眼睛便同时抬起来看向他,他这才注意到屋子里并不只李二难一个人姓李,他止住了话头,朝李二难招招手道,“大李哥,老板叫你出去一趟,有人找你。”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把衣服换了吧。”   听到老板传唤,李二难的心中竟然莫名地松了口气,仿佛之前的忐忑不安都是为了等待这一刻。他点了点头,神情严肃地站起来,换过了衣服,想了想又喘上了一直留在储物柜里的外套,跟着传话的前台小哥走出了门。   小哥看他一眼,道:“穿外套干什么,外边那么热?”   这其实只是李二难下意识地举动,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穿。但这话他没法说,于是只好笑了笑,保持沉默。   掀开帘子出了浴室,李二难才发现,找他来谈话的并不是老板,而是警察。   店老板站在柜台后,神情有些紧张。   毕竟官商有别,自己家的小澡堂子只是一个稍微干得有点儿起色的家庭产业,背后又没有什么强有力的后台,虽然刑警队的刘大队长经常来他这里洗澡,但是那只不过是正常的生意往来,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多余的交际。这冷不丁来了两个警察说要查案,他不可避免地便有些犯怵,唯唯诺诺地站在一边,问什么答什么,不问就不吱声,乖巧听话的样子像极了被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见李二难出来了,店老板如蒙大赦,赶忙吆喝他过来,指着李二难跟两个警察介绍道:“这就是李二难,一个月前刚来我们这里。”   李二难看了老板一眼,听着这话的弦外之音颇有撇清关系的意味,心稍稍提了起来。   一名警察看向李二难,将自己的工作证件亮了一下,道:“李先生,我们是海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现在有一些事情想要向你了解一些情况,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调查。”   李二难只见那只印着警徽的小本本在眼前闪了一下,这名警员姓甚名谁任什么职务通通没有看到,心中不由得想到了电影电视剧中常见的私家侦探冒充警察查案的桥段。他赶紧压下脑洞,眼前这两位可都是穿着制服来的,显然是货真价实的警察。   “好的,不过我还没下班……”李二难看向老板,神色很是犹豫。   老板现在只希望这些人赶快离开他的澡堂子,不要影响他的生意,于是也顾不得在意那半天的矿工,态度和蔼地对李二难道:“配合警察的工作要紧,澡堂子里今天也不忙,我给你放半天假。”   李二难听到老板这话,立刻放下了心来,跟着两名警察同志去了隔壁的公安局。   谈话室里,李二难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两张照片。   一名年轻警员坐在对面,低头翻看着手中的记录本,另一名年长些的警员给李二难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回到同事的身边,道:“李先生,刚才你说自己之前发生了意外,失去了全部的记忆,那么,请你再仔细看看这两张照片,能不能回忆起来些什么呢?”   “我试试吧。”李二难拿起照片,皱着眉头认真地端详着。   一张照片里是一辆黑色的车子,一面车门上的玻璃已经消失无踪了,前挡风窗上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蛛网状裂纹,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场相当严重的车祸。另一张照片则是一个陌生男人的驾驶证,李二难对于这个男人也同样没有什么印象。于是他摇了摇头,道:“抱歉,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能问一下,这辆车和照片里的这个人,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两名警察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由其中年纪大些,长相也比较和善的那一位向李二难介绍了一下相关情况。   原来照片中的这辆黑色丰田卡罗拉汽车是警方根据知情人提供的线索,在育尾城郊龙王湖里打捞出来的,在车内,他们发现了一张驾驶证,也就是另一张照片中所展示的那张,而且驾驶证的持有人也叫李二难。   李二难愣了一下,他的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些画面,雨声与车载电台的广播声若有若无地响起在他的耳边。“育尾城区暴雨红色预警,育尾城区……”他无意识地喃喃着。   “李先生,你说什么?”警察没有听清,于是追问了一遍。   “是育尾城区,我曾经开着车到过育尾城区的龙王湖边,我记得那是一个雨夜,是五月份最大的一场雷暴雨……”李二难终于将一直以来纠缠着他的断断续续没头没尾的噩梦连到了一起,他不禁有些激动,一边说,一边将外套解开。   警察疑惑地看着他,不知他此举是何用意,但职业的直觉告诉他们,接下来发生的事将会成为破案的关键。   李二难把手伸进外衣里一阵摸索,但始终没能找到内侧夹层的留口,情急之下,他抓住内衬猛地一扯,伴着布料破裂的声音,几枚纸叠成的方块便掉落了出来。   他将这些纸块一一展开,按照时间先后顺序排列整齐然后交给了警察,道:“两个月前我发生了一场意外,记忆全无,但随着身体的恢复,我的脑中也陆陆续续会想起一些片段的回忆,它们通常是以梦境的形式出现的,其中最常出现,也是最让我难以释怀的便是一个关于雨夜的噩梦。”   “我无数次地梦到我坐在一辆车里,窗外下着大雨。车内很暗,应该是没有开顶灯,但借助窗外偶尔亮起的闪电和车内后视镜,我能看到在后排的座位上坐着一个人。”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戴着眼镜和口罩,我看不到他的脸,只记得他的力气很大。”   “停车的地方十分偏僻,在我被钢绳勒住脖子,不断挣扎呼救的漫长过程中,始终没有人经过那里。”   “我能感觉到空气被一点点剥离掉,脖子上的疼痛也已经麻木了,脑中只剩下一混沌,失去意识之前隐隐闻到了一种茉莉花和酒混合着的香味,都不知是不是错觉,可能是车内的香珠吧。”   李二难将自己记忆中的濒死经历讲述了一遍,想起痛苦之处,他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自己的身体,声音也颤抖了起来。   警察们精神一振,看着李二难的眼神中不由得带了几分热切与怀疑。   在驾驶位座椅的头枕上他们确实发现了两道细且深的勒痕,看直径应是钢丝或鱼线一类的绳状工具,而李二难方才的讲述又恰好与警方推测的犯罪画面所吻合,这绝对不是一个巧合。   车子昨天才刚刚从湖里打捞出来,车内的调查结果更是没有向外界透露一丝一毫,李二难能够知道的这么详细,除了“在现场”外,别无其他的可能。而“在现场”的话,那就又有两种说法了:一是被害人,二就是凶手。   警察之一将杯子向李二难那边推了推,安抚了下他的情绪,然后问道:“您的失忆是由于这件事造成的吗?关于坐在您身后的那个人,您还能想起来些什么吗?”   李二难接过水杯,手因为激动与恐惧而抖个不停,他只好用两只手捧住了,送到嘴边喝了两口。明明是盛夏时节,他的手心里却满是冷汗,指尖更是冰凉一片。   听到警察的询问,他沉思了片刻,最终无奈地摇头道:“不好意思,我只能记得那么多,别的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警察有些失望,另一人摸了摸额头,冲他使了个眼色,他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拿过记录本撕下一张纸条写了一串数字交给李二难道:“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吧,感谢您的配合。如果您之后又想起了什么的话,请务必打这个电话告诉我。没什么事了,您可以回去了。”   李二难接过纸条,向两位警察告别,然后走出了谈话室。   负责记录的那名警察有些不解,问同事道:“你刚才为什么不同意给他上测谎仪?万一他是一个变态杀手,说的那一切都是编来骗我们的呢?若真像他说的那样,被人以那样的力道勒住脖子好几分钟,那他早就是一具尸体了,怎么可能仅仅只是失忆,而且一座在我们面前就有突然恢复了记忆?再说了,他脖子上一点伤都没有,上一名死者可是脖子都被勒断了!”   同事翻看着李二难留下的日记,淡淡道:“人脑是很复杂的世界,应激状态下突然失忆,状态解除后又自动恢复记忆,这都是有可能的事。你不能总靠经验办案子,要讲证据。人家哪里有嫌疑了?”他突然看到了李二难写的有关感情经历的猜想回忆,嘿嘿一乐,调侃道,“没想到这还是个情圣呢,这一,二,三,三段呢,豁,这还有一个,沈……”   “不好意思,”李二难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见警察正在看他的日记,他瞳孔便是一缩,赶紧过去从警察手中拿过那几页来,“这个是我,私人的日记。我,我可以拿走吗?”   这人点了点头,笑呵呵地看着他。待李二难将要出门时,另一人突然开口叫住他:“李先生,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李二难回过头来。   那人道:“您的驾驶证上的照片为什么和您不一样呢?还是说,你根本不是李二难?!”   李二难愣住了,他张了张嘴,突然无法回答,他究竟是不是李二难呢?   他只记得他从床上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便是唐晨。   他的脑中一片空白,是唐晨告诉他,他叫李二难,是唐晨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也是唐晨告诉他,他已经昏迷了十多天,医生说他很有可能会终身以植物人的状态活着,因为支付不起巨额的营养支持费用,于是便把他接回了家中,打算听天由命,没想到他最终竟然醒了过来。唐晨还说,他是在去和唐晨见面的路上发生了车祸,所以失去了记忆,医生嘱咐说不能强行唤醒记忆,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唐晨告诉他的,他的过去,他的身份,他自己毫无概念。但是他的身份证上确实也写的是李二难,难道,这都是假的?唐晨让自己冒名顶替了别人的身份,那他图什么呢?再说了,唐晨不过是一个研究生还没毕业的学生,他能有这么大的能力?   李二难的沉默给了那名警察错误的讯号,他刚要拍桌子以嫌疑人的身份扣留李二难,却被同事拉了一把,示意他不要冲动。   这人说道:“照片不一样的原因也有很多种。这张驾驶证是八年前的了,那时的容貌和现在有些差别也是很正常的,或者,如果这八年中李先生曾经整过容,那他自然就和照片中的不一样了。”见同事不服气,他瞪了对方一眼,然后对李二难笑道,“没事了,李先生回去吧。”   李二难点点头,神色复杂地离开了。   房门关上,负责记录的警察气呼呼地看着前辈,一脸的不理解,前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提醒了一句:“他和沈尘心认识。”   小警察张了张嘴,不说话了,心中却还是不服气。沈尘心是沈尘心,李二难是李二难,慈善家的朋友就都是慈善家吗?不见得。   但人已经走了,他再多牢骚也只得压下,没处发泄的他只能把记录本翻得哗哗作响,动静之大引得前辈警员侧目,最终失笑摇头。   李二难神思不属地走出警局,紧绷着的脸上尽是愁苦不解。   原来藏日记的夹层已经被李二难损坏了,他只好将要回来的那几页日记塞回口袋里。那名警察给他的电话号码他看了两遍,记在了心里,纸条便扔到了门口的垃圾桶里。   离开前警察的问话点醒了他,以往被他所知的亲情蒙蔽住的双眼突然被拨开了云翳,曾经从未注意过,也未曾怀疑过的不和谐之处一下子都挤进了他的脑海里,令他整个人都处于了混乱之中。   他以前不知道自己这样谨慎是因为什么——日记本还准备两个,一个写生活琐事,藏在床头,另一个记录自己零星的记忆与猜想,一直随身带着——现在似乎都有了答案:他在防着唐晨。   但是为什么呢?唐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自己又是什么样的人?   突然,他的脑中生出一个无比可怕的猜想,这个想法一出现,他的后背心便开始不住地冒冷汗,那些一开始就被他强行忽略过去的诡异之处终于有了合适的解释——   如果,那天晚上,坐在他身后的人,就是唐晨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关于二难背后的人们。   (1)   钱尔白(沈尘心):I got you.   二难:比心!   (2)   唐晨:I am watching you.   二难:O-O!   (3)   黑衣人:I killed you.   二难:QAQ   注:i got you有很多意思,比如“我懂你”“我找到你了”“我逮到你了”等等,可千万不要直译为“我得到你了”哦~ 第142章 (澡堂子奇遇记)   李二难幽魂一般游荡在夏日的街头, 烈阳下路面烫脚,走得久了似乎还能闻到皮肤被灼伤时散发出的烤肉香气。   他却丝毫不觉得热,甚至还感觉到了一阵阵的寒气, 从后背心钻进去,沿着骨头缝五脏六腑运行了一个周天, 又从后脖颈散了出去,整个人的精气神儿也随着这股阴气一同被抽离了身体,脸白得活像是从冰柜里爬出来的似的。   唐晨有可能就是那天晚上想要置他于死地的男人, 这个想法的出现令李二难不寒而栗,细思恐极。   如果事情的真相果真如此, 那么唐晨又是为什么终止了犯罪, 还把他带回了家, 谎称两人是兄弟关系, 又无微不至地照顾他?难道是良心发现了, 还是说自己真的是他的亲哥哥,但因为某些遗产方面的纠纷两人产生了矛盾, 唐晨一气之下欲先下手为强, 后来又怕自己承担不起良心的谴责和一旦东窗事发将要面临的牢狱之灾,才回心转意, 放了自己一条生路了?   李二难被自己的脑洞惊呆了, 这猜测简直有理有据,有张有弛,可以说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说不准自己以前是个作家, 或者是个编剧——一个滥情、变态、身世狗血且父母双亡、满肚子才华但却怀才不遇的三流编剧。   他一边在脑中胡思乱想着,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前不久刚来过一次的地方——老白烧烤店。   与夜间的热闹不同,白日里,尤其还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烧烤店门前的空地上没有桌椅,没有招牌,空荡荡一片,就连店门都静静地关闭着,把手上挂着个木头牌子,上面拿白油漆写着“暂未营业”。   “怎么走到这儿了呢?”李二难喃喃道。他自嘲地笑笑,心想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过容易相信别人了呢?还是每当涉及到感情层面,自己就突然变得盲目了呢?现在以为是亲情的似乎只是一场骗局,那以为是爱情的,又将会迎来什么结局呢?   他心不在焉地朝着店门走去,随意扫了扫台阶上的浮土,靠着门坐了下去。   钱尔白刚刚送完最后一单外卖,便听到卢六六说李二难正坐在他的店门口晒太阳,他连忙调转车头,风驰电掣地往回赶。这天气晒太阳,这不是嫌医院床位多,上赶着要去蹭空调和WiFi嘛!   钱尔白紧赶慢赶回了店,离老远便看到李二难可怜巴巴地坐在地上,人都被晒蔫儿了,低着头团成个球,身上还披着件破破烂烂的格子外套,比他这个曾经的拾荒种子选手的造型还要专业。   他重重一捏车闸,车子顿时发出凄厉的刹车声。李二难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来,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抻着脖子朝这边看过来,见是钱尔白回来了,他不由地露出笑容,也不说话,也不起来,就盯着钱尔白瞧。   钱尔白把车子推上便道,停在树荫下的停车位里。看着李二难呆呆的样子,他觉得好笑又心疼,心想:这孩子怕是给晒傻了吧,怎么只会傻笑,也不说话呢?   他把李二难从地上拉起来,掏出钥匙打开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找个阴凉的地方?”他推着李二难进屋,又随手打开了空调。凉风一吹出来,瞬间便卷走了两人身上的热浪,尤其被晒的有些迷糊的李二难,更是如获新生。   钱尔白摸了摸李二难的额头,见他额头温热干爽,神情虽然有些呆滞但并未见有不适的征象,于是放下心来,但以防万一,还是给他拿了一瓶藿香正气水让他喝掉。   李二难被钱尔白刚才过分自然的摸额头的动作惊到了,满脑子都是土拨鼠尖叫:“他竟然摸我!他竟然摸我!”他整个人显得更呆了,也没注意钱尔白递过来的是什么东西,只无意识地握在手里揉捏着。   钱尔白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过药水剪开又塞回李二难手中,照着他的额头轻轻拍了一巴掌,道:“喝了。”   李二难听话地一口气喝完,药水又苦又辣,藿香的味道混着酒精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呛得他舌头发麻,眼泪直流。他紧皱着眉,嘴角用力地向下撇着,看向钱尔白的眼神中满是控诉。   钱尔白感觉自己像在欺负老实人似的,不禁有些心虚,于是又倒了杯水地给李二难,问道:“吃午饭了吗?”   李二难喝了两大口水才将嘴里的苦味冲淡,听到钱尔白的话,他摇了摇头,期待地看着钱尔白,道:“我能在你这里吃吗?”   钱尔白自然没有意见,他换了身衣服,戴上围裙,钻到后厨开始准备午饭。   李二难不想让钱尔白觉得他是来蹭吃蹭喝的,于是作势要到厨房里去帮忙,钱尔白赶紧叫停了他,道:“这后边油烟大,你别进来了,在外面坐着等一会儿吧,饭很快就好了。”   李二难有些过意不去,但自己这么个厨房杀手进去了只是绊手绊脚地添乱,于是便没再坚持,也不坐着,就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钱尔白忙活。   钱尔白穿着白上衣,黑裤子,戴着红色的围裙,站在灶台前一手炒锅,一手铁铲,将红的火,金的油,绿的菜,粉的肉,腾转舞动于指掌之间,仿若一场华丽盛大的魔术。   李二难看着看着便走了神儿,眼前这间充满了各种烤箱烤架金属机器的大厨房渐渐变了模样——黑色大理石面的料理台,银白色金属质感的水槽,开放式的透明橱柜,各种种类与型号的玻璃酒杯。画面晃动不停,玻璃酒杯也在晃动中向前移动,它逐渐挪到了搁板的边缘,杯身上隐约倒映着两条重叠的人影……杯子继续向前挪动着,终于失去平衡,摔了下来,一只手从身后伸出,接住了那只酒杯,低沉的笑声贴着他的脊背响起,震得他胸膛发麻:“接住了。”   “接住了。”钱尔白在李二难眼前挥挥手,提醒他回神儿,“想什么呢?该吃饭了。赶紧把菜端出去。”   李二难这才看到自己手里竟不知什么时候接过来一盘菜,而钱尔白正站在他面前,一只手护在盘子旁边,另一只手提着米饭锅和碗筷,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钱尔白问道。   李二难赶紧摇摇头,端好了盘子转身朝饭桌走去。他的脸通红,为刚才胆大包天的幻想而感到羞耻与难为情。他在心中唾弃自己:李二难啊李二难,你是吃错药了吗,怎么不分场合地随便发.情?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钱尔白跟在李二难身后,看着他通红一片的后脖颈与耳朵尖,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钱尔白家的餐桌上从来没有过“食不言”的规矩,更不可能会有相对无言沉默着吃完一顿饭的时候,即使现在夏昶典失去记忆变成了李二难,性格也不会突然就变得规矩板正。   看着李二难闷头吃饭一言不发的模样,钱尔白直觉他有问题,于是问道:“你有心事?”   李二难咬着筷子顿了一下,然后笑道:“没有啊,”看钱尔白不信,他故作轻松道,“没事不能来找你了吗?”   钱尔白看着他笑而不语。   李二难说完这话便觉有些不对,毕竟他们才刚认识没多久,论关系还没有熟悉或亲近到能够说这种话的程度,但覆水难收,他只得硬撑着和钱尔白对视,假装自己并没有很尴尬,并且努力睁大着眼睛做出一副天真无辜的样子。   钱尔白笑了笑,给李二难碗里夹了一筷子菜,看着他的眼睛道:“当然可以,只要你想来,我随时欢迎。”   李二难忽地鼻子一酸,连忙低下头去。钱尔白的话轻易便触碰到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那双眼睛中所隐含的深刻的感情让他感动到几欲落泪。他忽然生出一种冲动,想要不顾一切的相信这个人,想要向他诉说,想要得到他的安慰。   于是,他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来,道:“有酒吗?”   钱尔白从冰箱中拿出两瓶低度鸡尾酒,颜色是颇具少女气息的粉色,有着一种淡淡的玫瑰花的香气,入口绵软甘甜,回味无穷。   李二难砸了咂嘴,将杯中的酒一口喝干,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今天确实是有些难过的。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相信他,还是该相信自己的直觉。”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他说他是我的亲弟弟,怎么会要杀我呢?”   李二难对着钱尔白打开了话匣子,把自己从失忆后与弟弟唐晨相依为命,到每逢雨夜便重复做着被人勒死的噩梦,再到唐晨对他不正常的控制欲,以及今天被警察请到局子里谈话时所有碎片突然连成了一线,组成了一个他不愿意去面对的“真相”的事情全都告诉了钱尔白。   他一边说一遍喝,说得越多喝得就越快,很快一瓶酒就便见了底,他又去拿另一瓶。   钱尔白先他一步把酒瓶拿走,换成白水给李二难倒满。   李二难已经有些醉意了,他视线有些模糊,味觉也不太灵敏了,端起杯子大大地喝了一口,赞叹道:“你这个酒好好喝啊,我太喜欢了。”   钱尔白看着他把水喝完,又给他倒了一杯,道:“喜欢就多喝点。”   李二难斜眼看着钱尔白,笑嘻嘻地问:“你怎么不拦着我点儿啊,把我灌醉了有什么好处?你想对我做什么?啊?”他虽然这么问,但却又将杯子端起来一饮而尽。他舔了舔唇,皱眉嘀咕着:“怎么没有味道了?”   钱尔白把杯子拿走,哄他道:“酒喝完了,我们换个地方接着喝好不好?”   李二难突然睁大了眼睛瞪着钱尔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他伸手抓住钱尔白的衣领,把人拉到自己跟前,距离近到两人的睫毛能够打架,钱尔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半晌,轻声问道:“我想要干什么?”   “我!”李二难松开了钱尔白,捧着脸眨眨眼睛,红扑扑的小脸还有些可爱,但说出的话却与“可爱”二字大相径庭,“干.我!你想要跟我开.房!对不对?!”   钱尔白知道他这真的是彻底醉了,只能失笑摇头,李二难见他摇头又不乐意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抓住钱尔白的胳膊就往外走,口中不服气地喊着:“你竟然摇头?口是心非的男人,现在就开房去!”   钱尔白无奈,只得顺着他应下,李二难又得意地挑起眉,一脸“我就说吧”的表情。   好容易把人扶到门外,钱尔白一手抓住李二难的胳膊,另一只手艰难地锁了门。一到了室外,李二难突然变乖了,他没骨头似的靠在钱尔白身上,小狗一样拿脸蹭着钱尔白的脖子,也不再说什么“开房”之类的惊人之语了。   钱尔白招停出租车,将人哄了进去,然后向司机报上了自家的地址。   李二难闭着眼睛靠在钱尔白肩上,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他伸手揽住了钱尔白的腰,口中无意识的呢喃着:“哥,我好想你啊。”   钱尔白心中一震,他低头看着李二难,那张醉意迷蒙的脸上此时尽是委屈与思念。他弯起唇角,低下头在李二难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点点,快点想起来吧,我也好想你。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好让对方枕得更舒服些。   想起李二难说的那些事,钱尔白不由地握起了拳头。李二难失去了记忆,自然不知道系统的事,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体其实是由数据组成的,即使死亡也可以再次重组,只要系统的能量足够。   他现在知道夏昶典为什么会失忆,而741又为什么会失去联系了。   李二难以为自己大难不死,而且其实他不知道,他已经死过一次了,很可能不止一次——   假设点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离他降落点最近的死者是一个刚刚被谋杀的被害人,而凶手就在现场并未走远,在看到刚刚确认死亡的尸体突然有了生命的迹象,他会做什么?   毫无疑问,是再杀一次,并且会守在旁边等着,直到确认了他不会再复活才会离开。   在夏昶典第一次被杀死之后,741为了保护他的意识不被小世界意识排斥出去,迅速又生成了一副新的躯体。尸体的再一次死而复生引起了凶手的兴趣,并且再一次杀死了他,并且继续观察着他。而这时的目的可能已经由单纯的杀人变成了研究眼前这个拥有特异功能的人究竟能够复活几次……   钱尔白无从知道那天晚上夏昶典究竟经历了多少次死亡,才会导致741能量耗尽,机体为了自我保护而封闭了点点全部的记忆。他只觉得浑身发抖,心脏像是被投入了烈火中烧成熔浆,又进入到冰水里炼成黑铁,那些刺啦作响的漫天蒸汽就是他的愤怒。   他现在只想要知道那个让点点遭受这样的痛苦的人究竟是谁,他将要用最严厉的手段采取报复行动,甚至不在乎这样做会不会破坏规矩!   他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被愤怒冲昏理智,为了爱而愤怒也应该有更完美的方案,他要好好想一想。   司机偷偷从后视镜中看着两位乘客,心中正在猜测着两人的关系,突然,白上衣的男人抬起头看向镜子,眼神凶狠仿佛野兽,他吓了一跳,赶紧挪开视线,不敢再多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有小剧场。   只有一个提问:   二难真的喝醉了吗?   这张的内容提要突然让我想起了一首歌“怎么爷肥不出,花花低世接,原赖窝师移只,揪嘴低护爹……”【作者疯狂乱舞中】 第143章 (澡堂子奇遇记)   日光已经西斜的时候, 李二难才醒了过来。   他眨了眨眼睛,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床,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干渴的喉咙, 疼痛欲裂的额头,还有隐隐酸痛的腰,让他很难不去联想到一些不怎么纯洁的事情。   这是一间卧室, 风格极简,床单被罩都是纯白, 木质的地板上铺着深灰色的毛毯, 看起来像是一家商务酒店。   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 听起来有些熟悉, 但又不是那么熟悉, 是谁呢?   他侧身将脑袋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条缝儿来观察着门口。   “当当。”来人轻轻敲了两下门, 问道:“你醒了吗?我进来了?”   李二难听出对方的声音, 从被子里钻出来,清了清嗓子, 道:“我醒了, 进来吧。”   钱尔白推门进来,看到床上整个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只头发乱纷纷的脑袋的男人,忍不住笑了笑。将手里的杯子递给李二难,顺手帮他理了理头发, 关切地问道:“头疼吗?”   李二难感觉到男人的手掌在自己头顶上压了压,热度顺着头皮传递过来,他不禁脸一红,低着头小声道:“还好。”   钱尔白的突然亲近令李二难心中惴惴,再联系刚醒来时身体的种种不适,他忍不住猜想,在他喝醉酒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点儿什么?   他偷偷看着钱尔白,目光不经意便转到了对方的某个部位。   钱尔白穿着条宽松的裤子,但仍然隐隐能够显出某处形状来,他心中一跳,越想越觉得羞臊,赶紧抬手揉了揉脸,掩饰似的捧起杯子喝了两口。   杯子里装着的显然不是普通的水,甜甜的,入口微涩,还有一点点酸。他抬起头来,眼睛睁圆了,“这是什么?”   “枳椇子蔗汁汤,解酒的。”   钱尔白看到李二难脸上的羞涩表情,便知道李二难依旧还是李二难,并没有恢复夏昶典的记忆。他微微有些失望,但记忆的恢复不是一瞬间就能实现的事,他等得及,也等得起。   李二难感觉到钱尔白有些失落,他认真观察着钱尔白的表情,半晌,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心情不好吗?”心中却在胡思乱想着:难道是后悔了,不想负责了?提起裤子不认账?   李二难脑中心思百转,脸上的表情便变幻不定,看得钱尔白忍俊不禁。   他屈指在李二难脑门儿上弹了弹,“瞎想什么呢,”接过杯子,见李二难皱着眉向后缩,以为是自己下手重了,又赶紧给他揉了揉,道,“赶紧起来洗把脸,我煮了些养胃粥,你喝点儿垫垫肚子。中午光喝酒了,饭也没吃多少。”   李二难抿了抿唇,使劲儿抑制住想要扬起唇角的冲动,低着头无限娇羞地点了点。   钱尔白自从与夏昶典确定了关系之后,倒挺少在他身上再看到这种少女神情了。   两人刚刚认识那会儿,每次这小孩儿脑中生出个什么难以启齿的幻想的时候,他就会像这样绷紧了唇线,强自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实际上眼神中的窃喜早已暴露了他心中的激动。   钱尔白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脑袋。   吃过了饭,李二难主动张罗着要帮钱尔白洗碗。钱尔白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厨房。   在饭桌上的时候他就看到李二难神思不属的,总是偷偷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必是有事要说,于是便没有拒绝。   李二难深吸了口气,给自己做了下心里建设,然后才鼓起勇气跟了进去。   “咳咳,沈…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李二难捏着洗碗布在盘子上转着圈,脸上写满了纠结。他觉得这话有些难以开口,但如果不问的话又一直如鲠在喉。   钱尔白“嗯”了声,手上麻利地刷着碗。   李二难吞吞吐吐道:“那个,我喝醉了以后没…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比如?”钱尔白挑眉看他。   李二难眉眼都纠结成一团了,为钱尔白的不按套路出牌感到心累,他只得绞尽脑汁地想一个不那么尴尬但又有些出格的事:“比如耍酒疯打人,胡说八道之类的?”   钱尔白不再逗他,道:“都没有,你喝醉了之后一直在乖乖睡觉,好带的很。”   李二难松了口气,但是又有些轻微的失落,心中不由暗恨自己这么好的让两人关系更进一步的机会都没有抓住,就这样白白错失了。   钱尔白看得好笑,摘下手套在他脸上捏了一把,没有想象中Q弹的手感,但软软的像在捏一只糯米包,也足以让他感到愉悦和满足了。   夏天天黑得晚,已经七点多了,天边还有一丝余晖,霞光灿灿的,称得对面的月亮只剩下了淡淡的轮廓。   钱尔白本打算将烧烤摊的生意停一晚上,好陪李二难再清清醒醒地谈一次心,但李二难却对自己中午说了什么毫无印象,更是矢口否认说过怀疑弟弟唐晨谋杀自己这样的话,他说:“那时我喝醉了,要真说了什么也一定都是醉话,是胡说八道的,当不得真。真是,给沈哥你添麻烦了。”   钱尔白知道他这话不是真心地,所以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改变主意,然而李二难态度坚决,也定定地回视着钱尔白,眼神中似藏着恳求。良久,钱尔白退让了,他了解他的点点,一旦决定了的事情,轻易不肯回头。于是他点了点头,淡淡道:“知道了,你注意安全。”   李二难感激地笑笑,拿起自己的外套,道:“谢谢款待,饭很好吃。”   “喜欢的话随时可以来,”钱尔白拿出一把钥匙递给李二难,“你认识路的。”见李二难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收,钱尔白上前一步将人拉进自己怀里抱了一下,钥匙便顺势丢进了李二难的裤子口袋里。他拍了拍李二难的背,嘱咐道:“别逞强,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我可以帮你的。保持联系。”   李二难僵了一下,随后也回抱住了钱尔白,对于钱尔白说的“帮助”,这次并没有拒绝。   电梯门缓缓合上,李二难一直强撑着的笑容也终于放了下来,他靠在电梯厢壁上,目无焦距地盯着显示屏上跳动着的数字,半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钱尔白也叹了口气,李二难对唐晨的感情似乎要比他想象的更深一些,即使李二难已经对唐晨的身份及动机有所怀疑了,但是潜意识里还是在维护着他们那丝若有似无摇摇欲坠的亲情,这让钱尔白不得不担心,李二难会不会因此再受到什么更严重的伤害。毕竟,如果李二难的怀疑没错的话,唐晨很可能是一名变态杀人犯,同时还很有可能也是四月份那两起谋杀案的凶手。   在李二难醉酒熟睡的时候,海市公安局刑警队长刘庆丰给钱尔白打来了电话,询问了他与李二难之间的关系,并希望钱尔白能够对李二难最近的动向多一些关注。听刘庆丰话中的意思,李二难近些日子可能会遇到危险。   “六六,李二难那边帮我24小时盯着,一旦情况不对,立即通知我,另外,我允许你视情况先斩后奏。”钱尔白心中有些不安,总觉得就这样放李二难回去可能是一个错误。   卢六六思考了一下宿主话中的深意,暗自吃了一惊,一向最恪守规矩的宿主竟然屡次破戒挑战小世界意识的底线,看来上个世界的经历不只对它和主人夏昶典产生了影响。   李二难回到出租屋,唐晨竟然已经在家了。他坐在沙发上,听见门响,慢吞吞地抬起头来,从半长的刘海间隙里看着李二难,神情阴鹜,总觉不怀好意。李二难心中一跳。   “哥你回来了。去哪了?”唐晨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只是将腿微微分开了些,双手搭在双膝上,虽然坐着,却让站着的李二难莫名觉得自己低了对方一头。   李二难咽了咽口水,接着换鞋的动作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又悄悄地吐出,尽量保持自己气息的平稳,回答道:“和同事一起去吃烧烤了。”   “是吗?”唐晨不知何时竟然悄悄站在了李二难身后,他比李二难要稍低一些,贴着李二难站着时,鼻息刚好吹拂在李二难后脖颈上。   李二难心跳都停了一秒,他能感觉到唐晨正将鼻子贴在他的领口处深深吸着气,也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的温度正在不正常地升高,他虽然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但直觉告知他,现在绝对是非常危险的情况。   他假作不知,换完了鞋向前走了两步,拉开抽屉将钥匙扔了进去,然后十分自然地转过身来,对唐晨笑笑,道:“当然,我骗你干什么。”他绕过唐晨,朝洗手间走去,“今天酒喝得稍微多了些,我有些头疼,想睡一会儿,一会儿晚饭你自己订个外卖吧。”   唐晨的视线随着李二难的脚步而转,看着他强作镇定的步伐最终越走越乱,嘴角微微勾起,目光却不肯收回来,反而变得越发肆无忌惮。李二难感觉自己身后像是站了台X光机,正将他全身上下、从里到外、来来回回地扫描着。这种被觊觎,被窥视的感觉令他头皮发麻,毛骨悚然,但他不敢停下,只得装作无所察觉的样子,继续往前。   在李二难快要走到卫生间门口时,唐晨突然开口:“今天我去澡堂子了。”   李二难愣住,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似被冻住了一般,四肢不听使唤,头脑一片空白,只有灵敏的听觉尽职尽责地将身后越发逼近的脚步声传达进他的大脑中枢。他知道自己必须说点什么,但此时此刻他却无法思考,他觉得自己的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的衣衫。然而并没有。一个陌生又熟悉的意识接管了此时的身体。   那人转过身去,看着面无表情的唐晨走过来,皱眉疑惑道:“什么时候,你不在学校上课去澡堂子干什么?”   唐晨有些意外,但笑容却更大了,他停住脚步仔细看着“李二难”,半晌才道:“哥哥你终于出来了,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是他感觉受到威胁了吗?所以才肯把你唤醒?”   “李二难”毫不掩饰自己对唐晨的嫌恶,“别叫我哥哥,你让我感觉恶心!”他用力地将头发捋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他耷拉着眼皮看着唐晨,原本带着几分憨气的眉眼瞬间变得慵懒又邪肆。   唐晨看到他这副模样激动地几乎站不稳,甚至听他骂人都感到兴奋,他想上前两步,却被对方的眼神制止,他浑身颤抖起来,然后竟然缓缓地跪了下去,头紧贴着地板,向“李二难”显示着他的虔心与诚服。他控制不住自己声音的颤抖,一遍遍地恳求道:“再骂我两句吧,我的王,求您……”   “李二难”冷笑道:“你也配,一只阴沟里的老鼠,怀揣着不可告人的下流心思,尽管努力装出一副人的模样来,骨子里也不过是一个只想把头放在别人的脚下任人践踏的自甘堕落的卑贱奴隶。爬起来滚出我的视线,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唐晨兴奋地双眼发红,脸颊也泛着红晕,口中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这幅样子若是李二难看到了绝对大跌眼镜。他抬起头看着“李二难”,请求道:“我还想多看看王,您能不能再……”   “李二难”眯起眼睛,冷冷道:“别得寸进尺,你知道后果。”   唐晨浑身一震,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随后脸更红了,他偷偷看着对方,心中较量着故意激怒对方要付出的代价和之后可能得到的“惩罚”,最终歇下了心思,再度趴在地上虔诚道谢:“谢谢王的责骂,我先退下了,王您好好休息。”   “废话太多了,赶紧滚。”“李二难”不耐烦地撵他,然后径直转身走进了卫生间。   唐晨从地上爬起来,手脚都在哆嗦,他吸着气,用一种极度别扭的姿势往自己的卧室走去,一边走一边提醒自己:“忍住,不要做让王不高兴的事,一定要忍住……”   “李二难”锁住门,长呼了一口气。他站在镜子前,镜子里的人影有些虚化,他使劲儿闭了一下眼睛,道:“请等一等,我还有事要做。”镜子中的影子突然停止了晃动,像是默许了他稍稍延长身体使用权的请求。   他闭上眼睛,努力将意识转换为数据模式,勾结在了另一股数据桥上:“六六前辈,是我,741。”   卢六六惊喜道:“你也能够化形了?!”   “只是暂时的。我的能量不多,只能长话短说。我将宿主来时所遭遇的一切已经以数据包的形式传输给前辈了,宿主的意识遭受了重创,包含着记忆的大部分已经陷入了沉睡,只剩一小部分在小世界意识的诱导下变成了现在的李二难,他以这样的形态生活越久,与此世界的契合度就越高,相对的,对另一部分意识的排斥也就越强,恢复记忆的可能就越小。前辈,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741匆匆说完,能量便有些不足了,它只能断断续续地提醒了一句“不要把我今天做过的事告诉宿主”,然后便再次陷入了休眠。   李二难的双眼从失焦中恢复过来,他发现自己正用额头抵着镜子。不知他以这个姿势呆了多久,镜面上留着两团模糊的白雾。当他站直身时,他看到,镜子上被人用牙膏写了两个字——“镜子”。   他一头雾水,刚才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之间自己就出现在卫生间里了呢?在这之前,自己明明……明明……明明什么呢?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紧紧皱着眉,看向镜子里一脸迷惘的自己。   他扯了张纸将镜子擦干净,然后又打开门锁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镜子,为什么要在镜子上写镜子呢,是恶作剧吗?”他坐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突然,他的视线落在墙边的一件摆件上,那也是一面镜子,外面装着小房子形状的相框,紧贴着墙壁。印象中,这面小镜子自他住进这间卧室之后就一直摆在那里,从未挪动过地方。   这么小的镜子,摆在那里有什么用吗?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去学校搬家了,事发突然,都没来得及跟大家说一声,实在是抱歉。今后会重新恢复日更的。   这个故事即将走进高潮,同时也预示着小世界即将结束,下一个世界提前预告一下吧。这回将是一个同/异性恋待遇互换的世界。当然本质还是甜甜的恋爱。老钱将会化身一名大胡子性感名牌导演哦,点点又会是什么身份呢?【卖关子】 第144章 (澡堂子奇遇记)   李二难在自己的卧室里发现了一面双面镜子, 这让他如鲠在喉。   这面镜子不足巴掌大,但正对着他的床。   他看着镜中与自己的手指无缝衔接的影子,背后一阵阵发凉, 他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 此时他手指之下的镜面之后,究竟是什么。会是一双冰冷又充满欲望的眼睛吗?还是一枚闪烁着红灯的微型摄像头?   这堵墙,连接着他和唐晨两个人的卧室。但因为潜意识中的领地意识, 他从未进入过唐晨的卧室,所以也无从知道对面墙壁的相应位置上是不是有着一只孔洞, 以供某人排解不为人知的窥探与控制的欲望。   他收回手, 后退了两步。曾经以为只是个不起眼的小摆件, 现如今看来却承载着远比他想的要多得多的责任的镜子, 此时依旧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 但李二难却觉得它突然变成了一把见血封喉的利刃,就连镜中反射出来的惨白的灯光都像淬了毒般令他心惊胆战。   这间卧室已经变成了一处监.禁室, 屋中的空气也似飘荡着罪恶般令他感到窒息, 他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逃!逃离这里!   他快步走向房门, 一只手刚刚握上把手, 便听到门外贴着门板响起了唐晨的声音:“哥哥想要去哪儿啊?”   李二难心中一震,他深吸了口气,一边拧动把手一边回答道:“我去洗个澡。”同时脑中计划着,一会儿若是两人打斗起来他该如何应对才能将胜算扩到最大。   可惜唐晨并没有给他这个验证的机会, 门把手转到一半便卡住了,显然是被人从外反锁了。   唐晨敲了敲门板,笑嘻嘻地道歉:“哥哥恐怕是洗不了澡了,我刚刚不小心把门反锁了,钥匙还断在了里面,只能等明天叫开锁公司来,哥哥才能出来了。”他手里捏着两张薄薄的写满了字的纸,嘴角的笑容近乎妖异,“不过我明天上午还要去替导师代课,所以可能得下午回来之后才能打电话叫开锁公司了,哥哥你就先忍一忍,或者无聊的话,我可以叫你的朋友来陪你说说话,比如那位姓沈的先生。他在夜市开着一家烧烤店是吗,那应该很好找。”   李二难一惊,“你怎么知道他?!”他突然想到他离开警察局之后,那两页记载着他那些荒唐古怪的春.梦以及与沈尘心相识相交的经历的日记就被他随手塞进了那件内衬被他撕破的外套口袋里,而进门之后,唐晨的眼神令他心慌意乱,他脑子一懵,随顺手便将衣服挂在了门后的衣架上……依照唐晨对他的控制欲,岂会放过这个检查他衣服口袋的机会?   唐晨的话果然证实了他的猜测:“哥哥的日记很有趣呢,原来哥哥对于床.事的幻想竟然是这样的,镜子天花板,水床落地窗……哥哥你在写这些文字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谁呢,那个沈先生吗?”   “不要说了!唐晨,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不要为难他,都是我一厢情愿,和他没有关系!”李二难有些窘迫,但更多的是愤怒与恐惧,他担心自己的日记会给钱尔白带去危险。   唐晨是一个变态,一个曾经想要杀他,后来又莫名地对他有着近乎执念的控制欲与占有欲的变态,他无法想象若是钱尔白落在了唐晨手里,会有怎样的待遇,但总不会比他现在这种被软禁起来的处境好到哪里去。   唐晨很不喜欢李二难心中想着别人,更不愿意看他这种为爱献身似的英勇,他的眼神冷下来,捏着日记的手紧握成拳头,重重地砸在门上,把李二难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唐晨下一秒就撞破门板冲进来。   但唐晨不是那种铁血型的硬汉,无辜挨打的门板在被捶的瞬间便分秒必争地发起反击,将所承受的力道原封不动地反弹了回去,剧烈的疼痛令唐晨果断收回拳头,也唤回了他的几分理智。   他甩了甩手,冷笑道:“看来哥哥很喜欢这位沈先生啊,既然这样,我就更应该叫他来陪着你了,毕竟让哥哥你得到幸福,就是我最开心的事啊。”   李二难心中一紧,他赶紧拿起手机给钱尔白打电话,然而屏幕上“无信号”三个字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尝试着拨打110,果然也无法拨出。唐晨似是看到了李二难的动作,解释道:“我刚买了一个信号屏蔽器,还没来得及测试,你能告诉我效果怎么样吗?电话打通了吗?”   李二难语塞,他放下手机,神情疲惫,有气无力地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说。”   唐晨用手指点了点脑袋,状似烦恼道:“哥你对我很防备啊,不仅日记准备了两本,交了新朋友也不肯介绍给我认识,我们是兄弟啊,有什么不能跟我说呢?”   “真的是兄弟吗?”李二难靠在门上,侧过头叹了口气,现在这个时候了,也该将真相显露出来了吧。   “你都知道些什么?”唐晨有些意外,但并不惊慌,李二难已是他的笼中之鸟,就算知道了全部真相也无济于事,另外,虽然看在王的面子上他不会杀了李二难,但是也不会再让对方有机会接触到外界的一点东西。因此,他并不避讳将真相告知,甚至,他心底还有着一些隐秘的小期盼——如果李二难在得知真相后崩溃绝望,缩回了意识深处,那样王就能多出来一段时间了。   想到王那睥睨一切的眼神,唐晨有些激动,他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赶忙搬了张椅子坐在门边,迫不及待道:“你说,我补充。”   李二难捏紧了手机,心中震如擂鼓,他深吸口气,定了定神儿,缓缓问道:“我发生意外的那天是不是一个雨夜?”   “没错。”唐晨想都没想就回答了,因为那天对于他来说,同样也印象深刻。   “我开着车,而你坐在我的身后,是吗?”   “看来你真的想起来了些东西,接着说,你还记得什么?”唐晨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一派闲适模样。   李二难继续道:“你让我把车开到龙王湖边,然后借口手机没电,要求现金结账。你递给我一张一百元的钞票,却故意将钱扔在了地上,我弯腰去捡的时候,你从背后扑过来,拿一根钢丝勒住了我的脖子。”说到此处他不得不停了一停,场景重现般的回忆太过真实,让他感觉有些窒息。   唐晨挑了挑眉,鼓掌道:“没想到你记得还挺清楚的,当时你的力气可真大,我没防备,险些就被你挣脱了。那是我第一次遇到反抗如此激烈的猎物,可能是因为这不是我常规使用的招数,所以很多地方考虑的不够周全。”他叹了口气,语气中颇有几分遗憾。   李二难抓住了他话中的不寻常之处,问道:“你是说,我不是你杀的第一个人?”   唐晨似乎很急于与李二难分享他的这些事迹,听闻李二难询问,他夸张地舒了口气,一副“你终于问了”的样子,道:“当然,杀掉你其实只是顺带的,没想到你竟然是我遇到的最大的惊喜。你知道吗,那辆车上还死过一个人,他就死在你坐着的驾驶座上,他走得非常痛苦,但死之前也品尝了一次刻骨的欢愉,他应该也感觉圆满了。”   “我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只记得他长相憨厚,出手阔绰,而且似乎还是个纯情老处.男,身材虽说有些发福了,但要紧的地方一点儿都不放松。他隐忍着小声叫着的样子真是看一次就忘不掉。可惜当时车里边太黑,只能听到声音,看不到他痛苦与欢愉混杂的脸。”唐晨叹着气,怀念着上一名被他杀死的受害者。   李二难打了个冷战,他腿脚发软几乎撑不住自己,他只得顺着门小心翼翼地坐在地上,以免发出声音打断了唐晨的侃侃而谈。   唐晨谈论着他的罪行,丝毫没有悔过之意,反而引以为豪,他是在以一种近乎炫耀的语气讲述着这些事,那些无辜的受害者,在他的眼里,口中,全部都只是猎物,甚至只是他发泄变态的欲.望的工具。   他接着道:“我其实并没有杀很多人,一开始只是在拿一些猫猫狗狗在练手,但是猫狗毕竟还是和人不一样,在我杀了第一个人之后,我才真正得到了蜕变。”   “那同样也是一个雨夜,在我回家的路上,一个喝醉了的中年男人扑过来亲我。他长得还真不错,五官端正,戴着副眼镜,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他领着我到他的车里,然后脱掉了衣服,让我没想到的是,他衣服里面竟然穿着丝袜和丁.字裤。他非常热情,我险些无力招架,一次,两次,第三次时候,他没了呼吸。我竟然用他的丝袜勒死了他,但他死时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   “我虽然是第一次杀人,但却并没有慌乱,我知道雨水可以掩盖掉很多痕迹,于是把那男人拖出了车外。虽然我们刚刚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但是没有用了的东西当然就应该扔进垃圾桶里,不过为了保存他的体面,我还为他穿好了丝袜和内裤。”   “车子没来得及处理,但是一个偷车贼开走了它,几经转手之后上面应该也剩不下什么东西了,简直天助我也。这是一次完美的犯罪,是艺术。说起来,那天还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同时也让我找到了自己的杀戮之道。新闻上说那位先生还是一名知名企业的高管,不知他的墓地在哪里,有时间的话我要去拜访一下我的启蒙恩师。”唐晨托着脸,神情认真,似是真的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李二难感到胃里一阵阵的恶心,但还是强忍着道:“我听说连环杀手在实施犯罪之后会给自己留一些东西作为战利品以供后来时时翻阅,你没有留下些什么吗?”   “战利品?”唐晨道,“我更愿意把他们称作为纪念品。不过很可惜,我的仓库里藏品并不算丰富,除了他们的名片夹和录音之外,更多的则是你的录像。”   “你不知道我有多痴迷于你,你睡着的样子简直就是天使。而且你是那么圣洁,在我观察你的这两个月来,我从没见过你做那事,都是男人,你却能够保持纯洁与忠贞,让我越发想要深入了解你。我想要你有朝一日也发出那样好听的声音,只为了我。但是你却辜负了我!”唐晨对着门板恨恨地踢了一脚,脸上充满失望,“你竟然把自己献给了另一个男人,一个认识没多久的男人,还写那样秽.乱不堪的信!你不配再得到我的尊重与怜惜。”   他看了眼时间,此时已经是十点半了,他站起身来,眼中带着恶意:“珍惜你还能自由的最后一个夜晚吧,明天我会亲自来取我应得的东西,你最好识相一点。”说完,他又笑了,声音又变得温柔起来,“对了,一天一夜时间可不短,需不需要我给你买几包尿不湿来呢?”   李二难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气还是怕,或者是恶心,他浑身颤抖着,上下嘴唇打着哆嗦,听见唐晨之后的那句话,还是咬着牙骂道:“给我滚!”   唐晨冷哼了声,丢下椅子回了卧室,他第二天是真的有代课工作,虽然他的内核是个变态杀人狂,但外壳却还是一个品学兼优,勤工俭学的好学生。   唐晨离开后,李二难又在地上坐了好久,坐到手机提示电量不足他才回过神来,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朝着床头的插孔走去。   给手机充上了电,他看着手机娱乐列表中新增的三条各长十几分钟的录音音频,微微皱起了眉。唐晨将门锁上了,又屏蔽了屋子里的信号,他就算保留了这些录音也没有机会让它们作为证据出现在人前,除非带着手机从窗户跳下去。但他很怕疼,也不舍得死,用死亡来指正一个杀人犯,风险太大,代价太高,他不傻,更没那么无私和伟大。想来想去,始终没能找到出路,他不禁叹了口气。   他再一次后悔没有听钱尔白的话,非要一意孤行回到这边来;又后悔没有妥善存放好那些要命的日记,才将钱尔白也拉下了水;更后悔在警察局的时候明明已经怀疑唐晨了,却还为了那点虚无缥缈的亲情而隐瞒不报……   但世间没有后悔药,只能着眼当下,走一步看一步了。如果步步都是死棋,那也是他命中该有此劫,只能祈祷下辈子做人做事能够聪明些了。   他再次叹了口气,把头靠在床头,呆呆地看着对面的墙。镜子里反射过一道红光,他心中烦躁,走过去抽了几张纸巾,将镜子整个儿严严实实地盖好,然后才重新扑回了床上。   他无力地捶了锤床,心中念叨:“沈哥,我对不起你,你明天可千万不要去烧烤店啊……”   钱尔白看着屏幕上由卢六六实时转播过来的视频,脸上的表情冷静地让人害怕。他捏了捏手指,关节发出清脆的爆响,“六六,找到了吗?”   卢六六快速搜索着唐晨可能经手的所有电子储存空间,终于锁定了两枚他几乎从不离身的U盘,一枚被他装在电脑包里,另一枚竟然被他当成项链坠,现在就挂在脖子上。“基本可以确定。”   钱尔白点了点头,道:“明天你先去把点点带走,我在烧烤店等着这位唐姓‘艺术家’‘大驾光临’。”他握着铁签子使劲一穿,二十公分长的鸭脖子便被板板正正串到了签子上,不偏不倚,正正居中。   作者有话要说:  没什么大用的知识增加了:   单面镜和双面镜的鉴别。   除了常见的手指判断法,(也就是像二难一样用一根手指按在镜面上,单面镜手指与影子之间是有距离的,双面镜则没有;但如果双向玻璃的半反射膜贴在除镜子前表面之外的地方时,这个方法则不灵验了。)还可以敲镜面听声音,双面镜后面一般都是空的,敲击会有空鼓声;而单面镜后面则是墙壁,则没有空的声音;第三种就是明暗对比,把自己的小化妆镜贴在镜子上,比对两面镜子里自己的成像亮度,双面镜子要稍暗一些(但这个方法容易误判,而且需要你随身携带一面小镜子);第四种是在黑暗中拿手电筒照,如果是双面镜的话,它是互相透光的,可以从暗的一面看到亮的一面,“幸运”的话可以看到偷窥者的容貌,如果对方正好开着灯偷窥的话。   唐晨疯狂自爆,究竟是有恃无恐,还是急于杀青,敬请期待。明日看点:对线。 第145章 (澡堂子奇遇记)   “刘哥, 我联系不上李二难了!”   “什么时候的事?你别急,慢慢说。”刘庆丰被这消息炸了一个激灵,一个骨碌翻坐起来, 歪着脖子夹住电话,手上迅速穿着裤子。   “昨天中午李二难来我的店里吃饭, 他的心情很不好,喝了许多酒。酒醒后差不多是傍晚七点左右,他执意要回家, 我不放心,就让他到家后给我来个电话, 但是我一直等到晚上十一点也没有收到他的消息, 电话也打不通, 消息也不回复, 我担心他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了?”钱尔白看着屏幕里睡得不怎么安稳的李二难, 语气焦急地冲电话里说道。   刘庆丰从床上跳下来,他的妻子被他吵醒, 不满地皱着眉, 他赶紧指了指手机,用口型道“有案子”, 然后抓起衬衣套在身上, 又提着皮带往卧房外跑,口中问道:“李二难离开的时候是清醒的吗,他有没有什么异样的表现?”   “异样的表现……他喝醉的时候确实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好像是怀疑有谁要杀他, 我当时只以为是醉话,便没有过多在意。但我可以保证,他离开的时候绝对是清醒的。”屏幕中李二难皱了皱眉,似乎要醒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门口停留了片刻,随即转身离开,一张纸条从门缝下塞了进来。   刘庆丰坐在沙发上穿好了袜子和鞋,顾不上洗脸刷牙,抓起车钥匙便冲下了楼去,“那他有没有具体说是谁要杀他呢?”   “好像是他的弟弟。但是他清醒之后就全都否认了,说那些只是一时的醉话,不能当真。”钱尔白指了指那张纸条,示意卢六六把镜头推近。   卢六六将画面放大了十倍,纸条上的字迹清清楚楚地展示在屏幕当中——“早安哥哥,等我回来。纸条的右下角画着一个诡异的笑脸,隐约透出背面蓝黑色魔墨水的痕迹。   钱尔白有种直觉:这张纸条很可能是唐晨从李二难的日记上撕下来的,是警告,也是恐吓,也有可能单纯出于恶趣味。但无论什么目的,李二难在看到这张字条时,必定会惶恐不安、担惊受怕一整天。唐晨就是在逼着李二难崩溃。   “他的弟弟?他没有弟弟,只有一个哥哥啊?”刘庆丰坐进车里,将手机卡在支架上,听到钱尔白的话,他有些疑惑,但随即想到,李二难驾驶证照片与本人不符,他们有理由怀疑他在使用假身份,但目前这件事还在调查中,不便与无关人员透露太多,于是便止住话头,发动车子朝警局疾驰而去。   他安抚钱尔白道:“沈先生,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我们马上会展开调查,请你保持手机畅通,我们一有消息马上通知你。”   钱尔白应声“好”,然后挂断了电话。   此时关门声响起,屏幕里李二难忽然睁开了眼睛,他看向卧房门板,眼中没有一丝睡意,显然是醒了很久。   钱尔白微微笑了下,竟然连他都骗过去了,真是很了不起的成长呢。但这种成长太过残忍,一个人不知是要经历了多少次生死伤痛,才能培养出如此敏锐的直觉;又不知要遭受多少恐惧折磨,才能在睡梦中也保持高度的警惕。他为爱人的成长感到骄傲,但在爱人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没能在对方身边陪伴着,这不禁让他感到深深的无力与挫败。   他穿好黄色的工作服,拿起头盔与钥匙,朝着门外走去。   卢六六从沙发上站起来,不确定地问道:“宿主,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钱尔白转过身来,态度坚决,“这是最快捷有效的方法。”他看着对面的“自己”,道,“六六,拜托了,把他安全带回来。”   卢六六郑重地点点头,目送着钱尔白毅然决然地走出门。   虽然它知道直接去找唐晨,诱使其再次实行犯罪这个办法绝对不是系统能够运算出的最佳方案,而且该方案还存在着许多不可控的因素与风险,但无条件地服务于宿主是每个系统的天性与使命,在不违背穿越法则的前提下,它能做的只有提出意见,并且尊重宿主的最终选择,执行宿主的一切命令。   它坐回到沙发上,等待着宿主的行动信号。   李二难舔了舔嘴唇,一晚上没有喝水让他的喉咙有些干渴。他打开床头柜,拿出一瓶两天前存放在里面的矿泉水,拧开盖子,轻轻地抿了一小口。   他看到了门口的纸条,下意识便看向床对面的镜子,那里依旧被纸巾遮挡得严严实实。他走过去,捡起纸条,熟悉的横格纸让他瞳孔倏地一缩,翻过来一看,“沈尘心”三个字赫然映入眼帘,在“沈尘心”的前方,正是“老白烧烤店”,后方则是“我想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这句话上被人拿铅趣÷阁重重地划了两道,像是对这话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他将字条团成一团握进手心里,然后抬起手来挡住脸,使劲儿地眨了眨眼睛,水痕涂抹在手背上,冰凉一片,睫毛也被打湿,沉重地粘结在一起,不复当初的轻盈。将沈尘心写进日记里,是他做过的最后悔的事,如果人生可以倒带,他宁愿自己从未认识过对方,这样就不会把无辜的人卷进来。   他抬起头,看着颜色暗沉的天花板,心中逐渐绝望。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谁能来帮帮我……”他这样想着。   求救的信号不停地传进741的核心接收器中,它挣扎着想要重启自己,但两个月来韬光养晦积攒的能量已经在向卢六六传送文件时全部消耗光了,此时它也只能是有心而无力。   钱尔白像往日一样先到袋鼠闪送总部公司打了个卡,然后提着外卖箱子和同事们有说有笑地走出大楼。他将箱子绑在后车座上,示意卢六六开始行动。   接到信号的卢六六立刻黑进唐晨的手机,用袋鼠软件在离钱尔白最近的店铺里点了一份早点套餐,在确定钱尔白成功接单之后,它迅速戴好帽子口罩,将自己严严实实地遮好,然后锁门下楼,朝着李二难家赶去。   钱尔白走进店铺,安静地坐在一边等餐。早点店的收银员小姐姐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不感兴趣地低下了头。   五分钟后,钱尔白取餐离开。   导航显示此地距离唐晨的学校共有二点七千米,在不考虑信号灯及交通情况的前提下,十分钟左右可以到达。此时是八点零二,唐晨九点整准时下课,现在就过去有些太早了,于是为了不引起怀疑,他又就近接了两单。   送完后接的两单,钱尔白也来到了唐晨就读的海市财经大学研究院的校门口。他将车子停好,提着早餐走进了校门。   门房和保安正坐在树荫下聊天,钱尔白走过去问道:“请问第五教学楼怎么走?”   保安看了钱尔白一眼,又看他手里提着外卖袋子,伸手指向甬道尽头,道:“直走,最后一排的那个大白楼就是。”   钱尔白道了谢,扭头往前走,门房又叫住他,道:“等一下,校外人员进门登记,”他起身进屋子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封面的本子,翻开一页,点了点,“姓名,联系方式,职业,来干什么,都写清楚。”   钱尔白只得在回过身来,认认真真地填了:“沈尘心,139****5876,袋鼠闪送外卖员,为海市财大研究院第五教学楼的唐晨送餐。”   门房检查了一遍内容,然后摆摆手放他进去了。   保安看着门房眼神古怪,半晌疑惑道:“咱们学校什么时候进门登过记,不一直都是谁想进就谁进吗?”   门房合起本子,自己也纳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见他就突然想让他登个记。老王,我有预感,今天登记的这条信息以后肯定会派上用场的。”   保安不置可否,心中不以为然,一个进门登记能排上什么用场,难不成这人还是什么危险分子不成?   钱尔白将颜色微微暗淡了一些的符纸装进口袋里,继续往前走,心想着:郁姝给点点的这些“心想事成”符还真的挺好用。   此时距离九点还有五分钟,钱尔白已经看要接近了第五教学楼,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唐晨留在外卖软件上的电话。   唐晨讲完了课堂内容,正在等待为学生们答疑解惑,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掏出手机,瞄了一眼屏幕,是不认识的号码。他面带微笑地看着讲台下的学生们,问道:“还有谁有不懂的地方吗?如果都没问题的话,”他环视教室一周,接着道,“那我们就提前下课吧。”   这时一名女生红着脸举起了手,旁边她的朋友们都捂着嘴偷笑,看看那个女生又看看唐晨,眼睛亮晶晶的。唐晨心中不耐,面上的笑容却不减分毫。他冲着女生微微一点头,女生扭扭捏捏地站起来,脸涨得通红,不好意思地开口:“小唐老师,我想问您一个私人的问题……”   “什么?你说。”唐晨将停止震动的手机重新装回口袋里,看着女孩神情平静。   女孩给自己鼓了鼓气,又清了清嗓子,问道:“老师你有女朋友吗?”   唐晨摇头:“没有。”   “那有男朋友吗?”女孩的朋友嘴快接茬儿,引得全班起哄大笑。   唐晨笑了笑,避而不答:“好了,这节课就上到这里,下课。作业以邮件形式交给我,邮箱我已经写在黑板上了。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也可以给我发邮件询问。”   还是那个女孩:“那要是有些私人的问题能不能也发邮件问老师啊?”   唐晨的视线在班里一百多人脸上飞速扫过,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微笑道:“当然可以,我们课上是师生,课下可以是朋友。”   出了教室,他拿出手机点开未接电话,刚打算回拨过去,对方便再次打了过来,他立刻接通:“喂,你好?”   “是唐晨先生吗?”陌生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是我,什么事?”   “你的外卖到了,下楼来拿一下吧。”对方说。   “外卖?什么外卖?我没有定外卖啊?”唐晨一头雾水,但还是乘电梯出了教学楼。   钱尔白看着唐晨走出教学楼门,眼睛微微眯起。他同时不动声色地将那枚三角形的好运符夹在了中环指之间。   “唐晨先生?”钱尔白上前一步,同时再度确认道。   唐晨点点头,接过袋子,转身离开,钱尔白在他身后提醒道:“麻烦请给我一个五星好评,谢谢!”   唐晨不置可否,提着袋子上了楼。   第五教学楼里有一层专门的休息区域,可以供师生们吃早餐,喝下午茶。唐晨找了张桌子坐下,打开餐盒看了一眼,竟然是他最不喜欢的皮蛋瘦肉粥,袋子里还有一块鸡排,一张牛肉馅饼。闻到肉味,他胃里不禁泛起恶心,连忙将袋子系好口推到一边,又站起来走到窗口吸了两口新鲜空气,这才好了一些。   他怒不可遏,拿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竟真的在后台看到了自己的点餐记录,他顾不上去想这灵异现象是怎么回事,因为送餐员的姓名更引起了他的注意——“沈尘心……”是他想的那个吗?   他点开骑手评价,留了一个极其恶毒的差评,然后提交。   一分钟后,骑手再次打来了电话:“你为什么要给我恶意差评,餐送到的时候明明是完好无损的……怎样你才能把差评取消?”   唐晨得意地笑道:“很简单,西停车场,见了面再说。”说完便挂了电话。   钱尔白点了点手机,打开录像模式朝西停车场走去。   卢六六那边的进展十分顺利,他已经成功来到李二难的出租房门外,并轻轻松松地用两根铁丝打开了房门。   李二难虽然十分克制喝水的量与频率,但膀胱的承受能力却不是他能估算的,他坐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呼吸的幅度,眼睛盯着空了一半的矿泉水瓶,犹豫不决。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一会儿,门开了,并发出了年久失修的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他心里一紧,有小偷?!他不由地屏住了呼吸,但随后又觉得自己这做法有些可笑,小偷不过是窃财,无论如何也不会比跟变态杀人犯共处一室更危险吧?   他挪动到了门边,为防万一还是拿了一支台灯做武器。   卢六六来到李二难的卧室门前,发现唐晨所说的钥匙断在里面根本就是在骗李二难,钥匙分明完好无损地插在锁眼里。它拧转钥匙,然后缓缓地推开了门。   李二难惊了一下,心想:现在的小偷业务这么熟练吗,连开锁公司的活都能干?   他举起了手里的台灯,紧紧盯着越开越大的门缝。突然,一只脚迈了进来,熟悉的声音随后响起:“二难?你在吗?”   李二难浑身的防备瞬间卸下,他猛地拉开门,撞进了来人的怀里,“沈哥!”   卢六六吓了一跳,赶紧举起手以示清白,好在李二难只抱了一下,便又匆匆退了出去,他有些窘迫,指了指卫生间,道:“那个,我先……”   卢六六会意,侧身让开,李二难一溜小跑冲进了卫生间。   卢六六走进卧室,将盖着镜子的纸巾拿下,然后打碎玻璃,取出了里面的微型摄像机。   李二难从卫生间里出来,他看到被打碎的镜子和断开的接线,没说什么,只是收拾了自己的个人物品跟着卢六六离开。   两人改头换面,回到了钱尔白家,卢六六嘱咐李二难道:“你今天没有见过我,你是自己直接过来的。知道了吗?”   李二难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他对沈尘心有着天然的莫名的信任,觉得对方绝对不会害他。   卢六六又再三叮嘱李二难绝对不要出门,更不要给陌生人开门,然后才匆匆离开家,找了一个隐秘的角落化做数据回到钱尔白身边。   此时,钱尔白看着坐在车里冲他招手的唐晨,又看看四周荒无人烟的环境,轻轻地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这儿可真是个杀人抛尸的好地方啊。”   唐晨捏着钢丝的手心已经沁出了激动的汗水,他眼中放着光,手脚也不住地发着抖,他想要改变主意了,他不想把沈尘心带回出租屋里了,他不想听李二难口中念着别人的名字。他要在这里做一次,然后勒死沈尘心,为了让李二难死心,他还要带一些小小的纪念品回去。   他舔了舔唇,看着沈尘心越走越近,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23 01:58:34~2020-06-24 01:4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酸奶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6章 (澡堂子奇遇记)   原来这就是夏昶典当时的感觉啊, 冰冷,窒息,痛苦, 麻木,可能还是恐惧, 遗憾,绝望……   钱尔白双手抓着深深勒进脖子里的钢丝绳,双眼逐渐失去了焦距。   车内后视镜中唐晨的脸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 耳边充斥着对方因兴奋而粗重且急促的呼吸音,几乎掩盖住了手机的响铃声。   想在被扼住呼吸道时说话是很困难的, 但钱尔白还是努力地想要唤起唐晨的注意, 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你确定我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唐晨没有听清, 但看到了钱尔白执着地仰着头, 嘴一张一合。对于聆听被害人生前最后的心声, 他向来充满好奇又耐心十足,于是他低下了头, 把耳朵凑到了钱尔白嘴边。   钱尔白嗅到他身上有股清淡的茉莉花味道, 混着一丝酒精的气息,不像香水, 更像是某种消毒洗手液。   “手机响了, 帮我接一下。”   “什么?”唐晨愣了一下,从掌控他人性命的快感中脱离出来。钱尔白的反应太过淡定,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这让他突然有些无所适从了。   钱尔白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于是让卢六六接通了来自警察局刑警大队长刘庆丰的电话。   “沈老弟,你现在在哪儿,我们找到李二难了!你绝对猜不到他在哪儿!”陌生男人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耳边,唐晨下意识一抖,手中的钢丝绳有了一丝松动。钱尔白趁机挣脱了束缚,顾不上管脖颈间被磨破的血痕,与回过神来的唐晨扭打在一起。   车内的空间太过狭小,沈尘心又不是个接受过专业训练的,甚至单论身体素质,他可能连唐晨这样的一个学生都比不过。两人在座椅夹缝之间艰难地交着手,实际上所谓的打斗只能称之为推搡,还没有直接撕扯头发更有杀伤力,但闹出的动静足够引起电话对面刘大队长的高度警惕。   他向技术人员指了指手机,示意队员对手机进行追踪定位,同时喊话对面与钱尔白争斗的某人:“对面的人听着,我们是警察。不管你是谁,请你立刻停止对沈先生的攻击,我们已经找到你们的位置了,三分钟之内就会赶到那里。希望你保持冷静,不要挑战法律的权威!”   唐晨动作一顿,抓起车上的坐垫砸向钱尔白,然后趁机打开车门跳了出去。他看了钱尔白一眼,留下句“走着瞧”,便快速逃离了现场。   钱尔白摸了摸火辣辣的脖子,微微吸了口气。他将刚刚从唐晨脖子上扯下来的U盘项坠交给了卢六六,然后咳嗽了两声,做出一副虚弱的样子,拿起电话:“刘队长,他跑了。咳咳,你们什么时候到啊?”   刘庆丰挠了挠头,面上有些微的尴尬,他压低声音道:“你那里安全了吗?我刚才其实是诈他的,你要知道,现实中的追踪定位可不像是电视上演的那样,随便按几下键盘,再点个回车就行了,第一次定位最快也得十分钟……那个,你没受伤吧?”   “还好,一点小伤,就是吓得够呛,还好你即使打了电话过来,不然我可能就要被勒死在车里了。”钱尔白打开车窗,将手里那枚完全变成了灰白色的好运符扔了出去,三角形的符纸一飞出窗外立刻变成了星星点点的碎屑,一番分崩解离之后,在风中消散无踪。   刘庆丰在听到钱尔白的话后心中一震,他连忙追问道:“你说你是在车里受到了袭击,他的作案工具是钢丝绳吗?”   “你怎么知道?”   “你现在在哪里?”   “海市财经大学研究院西停车场。一辆黑色的共享汽车里。”   “好,我们马上就到,五分钟!那人很可能是四月份两起命案的凶手,你千万要注意安全!”刘庆丰不敢耽搁,立刻挂掉电话,带着他的队员们出发迅速赶往海市财大。一路上红蓝灯闪烁,警笛声呼啸,车辆行人纷纷避让,看着警车疾驰而过的身影,心中疑窦丛生。   钱尔白锁住了车门,静静地等着警察的到来。   卢六六很轻易便破解了U盘的密码,里面储存着的正是唐晨记录自己连环杀人罪行的全部过程的视频音频以及图片。三名受害人当中就有夏昶典。   夏昶典被第三次勒死,唐晨守在尸体旁,将摄像头对准自己,道:“真是太神奇了,可惜不能和更多人一起分享这个奇迹。这个男人竟然是杀不死的,他究竟可以复活多少次呢?”他贴近了夏昶典,伸出舌头舔着尸体脖子上温热的血液,喃喃低语道,“快醒来吧,我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你恐惧的眼神了……”   夏昶典脖子上的伤口逐渐愈合,他微微皱起了眉,接着,便在唐晨期待的眼神中缓缓睁开了眼睛。但那眼中却不是绝望,而是一片冰冷,甚至带着一丝不屑。唐晨靠得太近,这似乎让夏昶典感觉受到了冒犯,于是一巴掌重重地甩在唐晨脸上,摄像设备也随之掉落,画面中一片漆黑,只能听到声音。   夏昶典说:“谁允许你这个卑贱的奴隶如此靠近我的,滚开!”   唐晨沉默了片刻,呼吸竟然变得急切了起来,他似是离开了座位,向后退去,口中应道:“是,主人。”   夏昶典嫌恶道:“我不是你的主人,你不配。”   唐晨声音低下去,有些闷闷地,却掩饰不知话语中的兴奋:“是我说错了。您是我的王。”   视频到这里结束。之后的事,卢六六和钱尔白都已知道。   当时,在危急关头,741通过对唐晨的人格进行分析,发现了他潜在的受虐倾向,于是暂时代替夏昶典接管身体,扮作有施虐倾向的副人格“王”,压制住了唐晨,从而为它的宿主找出了一条生路。但它的能量并不足以支持它长时间的控制这具身体,在给唐晨脑中下了一个“永远不会伤害眼前这个人”的暗示之后便陷入了休眠。而在心理暗示的作用下,唐晨则把失去记忆的夏昶典带回了家,并编造了那个所谓的同母异父的兄弟的故事。   但是心理暗示并不是终身的,人心是最复杂多变的,尤其是一个变态杀人狂的心理,更是不能以常理推测之。   同样也是因为心理暗示,唐晨虽不会对夏昶典在生出杀意,但是因为他对自以为的副人格“王”的迷恋,让他对夏昶典也有着过分到变态的关注与占有欲——圈.禁在家,安监控摄像,偷看日记与手机……到后来的跟踪查岗与再度圈.禁,更是得寸进尺,步步紧逼,夏昶典的处境再度变得危险。   现在为了逼出“王”而限制夏昶典的人身自由,并且进行威胁逼迫,以后就很可能会做出伤害夏昶典的事来。这也是钱尔白为什么要主动接近并诱使唐晨对他动手的原因。   其实视频中夏昶典经历的这些事,在741传过来的视频文件上都有清晰的记录。但从唐晨的U盘上再看一次,愤怒的感觉比之前更加强烈。   钱尔白面无表情,但紧捏起的拳头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让卢六六删掉了两个月来的监控视频和偷拍的照片,又对夏昶典遇害那一晚上的视频进行了修改,删掉了科学无法解释的部分,使它看起来像是唐晨在意识到夏昶典失去了记忆后便停止了作案。   改完之后,钱尔白将U盘扔在了车里不太显眼但又不会太过隐蔽的位置。之后不久,刘庆丰等人终于赶到了这里。   钱尔白被扶出了车,鉴证科与法医对他血淋淋的脖子进行了一番观察与拍照留证,确认伤口与前两起杀人案致命伤一致,然后又在车里找到了沾着血迹的钢丝绳,通过比对,认为唐晨是四月杀人案的凶手的可能性很大。   刘庆丰立刻下令逮捕嫌疑人唐晨。   但是唐晨早已逃出了学校。   正门外的监控显示,五分钟前,唐晨走出了学校大门,开了一辆共享电动车,朝西逃跑了。   刘庆丰立即带人前往交通管理中心,他留了两名警察在学校像唐晨的老师同学们了解情况,又派了一名警察护送钱尔白回家,道:“最近最好先不要出门,嫌犯穷凶极恶,很可能会再次作案,你们要提高警惕。对了,李二难他现在也在你家,他很可能是唐晨的另一个受害者,你让他也先哪都不要去了,等我们的通知。”   钱尔白点点头,上了车,透过玻璃,他看到一名警员从那辆共享汽车上下来,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上捏着一枚银白色的小巧的U盘。   李二难已经接受过了警察的询问,他也知道了唐晨对钱尔白下手的事,看到脖子上包了一圈纱布的钱尔白,他满心满眼都是愧疚,站在沙发边捏着衣角,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送钱尔白回来的警察向两人再一次转达了警方的建议,然后便离开了。卢六六化作哈士奇,顶开狗屋的房门,开开心心地冲进了李二难的怀抱。   李二难吓了一跳,他在这个屋子里呆了一上午了,一声狗叫都没听到,冷不丁一个毛茸茸的狗头撞过来,他一时反应不及,被撞得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卢六六太长时间没见自己主人,兴奋得不行,吐着舌头在他怀里又亲又蹭。李二难印象中从未接触过这么大的狗,只得呆呆地搂着狗的脖子,收掌一下一下地梳理着它光滑微硬的长毛,眼睛却看向钱尔白,为难地寻求着帮助。   钱尔白笑了笑,坐在旁边,道:“没关系,它不咬人的,它很喜欢你。”   李二难听他说话声音都有些沙哑,再看那刺眼的纱布,心中愧疚,扒拉着卢六六的狗毛的频率都慢了下来。他低下头,讷讷地道歉道:“对不起,沈哥,都怪我写了那篇日记,害你受这么严重的伤,还差点……”   “什么日记?你知道吗,唐晨竟然就是四月份那两起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我今天因为外卖差评的事和他发生了些口角,他就把我骗到停车场想要置我于死地,当时他甚至都不认识我。”   “只因为我送的餐里有肉,便成了他的下手目标,足以说明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反.社.会人格者,他杀人没有任何原因,纯粹是为了取乐。我即便不认识你,这件事也很可能会发生,甚至你今天实际上还救了我一命呢。”   钱尔白拍了拍李二难的手,开解道:“早上我联系不上你,于是便打电话报了警,后来在车里我险些被勒死的时候,刘队长正巧打来电话想要告知我你的消息,这才吓退了唐晨,使他没能得逞。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不要总把别人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你没有错,你和我一样,都是一个无辜又可怜的受害人。”   李二难看着覆在自己手上温热的大手,心中一暖,眼眶便不由得红了,他抬起头直视着钱尔白的眼睛,半晌,认真地道:“哥,谢谢你。”   “客气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钱尔白握紧了李二难的手,笑着摇了摇。李二难抿了下唇,似有些失落,但却没有说什么。   三天过去了,唐晨还没有落网。他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拥有着高智商和极强的反侦察能力,他从不在同一个地方待超过十二小时,所以每当警察顺着线索扑过去的时候,总是人去楼空。   这三天里,李二难只能住在钱尔白家,并且在他的强烈坚持下,他成功地和狗子卢六六一起住了三天。   当初安排住处的时候,钱尔白说要住狗屋,把卧室让给李二难,他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于是强烈要求自己和狗子住一屋,还说自己非常喜欢狗子,抱着狗子谁才能睡得安稳。钱尔白自然不同意,让客人住狗屋这岂是待客之道,于是又提出这种方案,他说客厅沙发,李二难睡卧室。李二难其实想要和钱尔白一起住卧室,但是突如其来的害羞让他有口难开,于是只好继续坚持要住狗屋。钱尔白拗他不过,只得同意。当时李二难脸上的错愕与惊讶总是令钱尔白不禁捧腹。   刘大队长带着两名便衣来钱尔白家采集证词,李二难又将自己那天晚上录的音交给了刘庆丰。   刘庆丰看着李二难,神色有些复杂,半晌终于开口道:“其实关于你的身世,我们查到了一些东西,”他将一只档案袋放在桌子上,道,“这里是你的部分.身份信息,你看看吧。”   钱尔白送刘庆丰离开,回来看到李二难还坐在那里盯着档案袋发呆,他没有打扰他,只是默默坐在一边陪着他。   用空白的记忆重新接受自己过去的三十多年的人生,这对于李二难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他需要好好想一想。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打开了档案袋。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揭晓点点此世界的身份,另外再有两章本世界就结束了,新的世界就可以开启了。   应该没有人猜到钱哥这盘复仇的棋会怎么下吧【卖个关子,下章揭晓】 第147章 (澡堂子奇遇记)   “你是说, 你本名叫李传业,而你的哥哥才叫李二难!那你十八岁之后为什么一直用你哥哥的身份呢?”钱尔白一边搅拌着饺子馅,一边看着旁边低头擀饺子皮的李二难问道。   李二难耸了耸肩, 苦笑道:“警察给我的档案里没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为了纪念那个为了救我而不幸去世的哥哥吧, ‘你为我而死,从此我就是你’什么的。”   钱尔白停下手里的动作,伸过胳膊拍了拍李二难的肩膀, 道:“逝者已矣,节哀。”   李二难笑了笑, 指指自己的脑袋道:“我这里仍旧是一片空白, 如果不是这份档案, 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我们相差十五岁, 那场火灾发生的时候我只有四岁多, 可能本来记忆就不深吧。如实说,我还是像在看别人的故事, 只是感到惋惜, 却没有多少悲伤。”他低下头,看着那张灰白色的过期的老旧身份证件, 像是在自言自语, 又像是在寻求钱尔白的意见,道,“你说我是不是有些冷情啊?”   钱尔白心中道:“本来就是别人的故事啊。”但口中却说:“可能你只是还不适应这种找回记忆的方法吧,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要继续做你代驾的工作吗?”   “不了吧,”李二难笑道,“我的驾驶证其实也是用的我哥哥的,我实际上是无证驾驶的黑代驾。这可能也就是为什么我消失了两个多月,却没有人报警寻找的原因吧。”   见李二难情绪低落了下来,钱尔白转移话题道:“我觉得你可以来我的烧烤店里帮忙,歇业的这三天里我的朋友圈已经快要炸了,催开业的,预约订座的都快要排到下下个月了,到时候肯定会很忙。”他看着李二难,问道,“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必要的时候食宿全包!”   李二难有些心动,但他在澡堂子里也交了一些好朋友,尤其柳师傅,对他颇为照顾,还说要把一身独到的按摩功夫传授给他呢,不声不响突然走了总觉得有些不够意思。再者,澡堂子里做了大半个月了,现在辞职不干的话,半个月工钱就没了,这对他这样的一个穷人来说可谓是致命打击。于是他开玩笑道:“这事还是等你重新开张的时候再说吧。你知道的,澡堂子那边离不了我,我得对老板负责。”   钱尔白不禁想到了两人在澡堂子里结识的那天,水很热,背很疼,一眼万年,毕生难忘。   他失笑道:“那行,你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随时来找我,到时候就算不缺人手了我也会给你找一个位置的。”   “那就先谢谢你啦!”李二难把擀好的饺子皮儿排到一边,又拿过下一个面积子,擀面杖在手中舞出了花来,一只圆圆的小面团眨眼间便变成了一张薄薄的面皮儿,看得人赏心悦目。他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得意地自夸道:“我又重新找回自信了,看起来我也有成为厨神的潜力呢!”   钱尔白摇摇头,但笑不语,心想:只会擀饺子皮的厨神他还是第一次见。   包好了饺子,钱尔白一边烧水,一边捣蒜准备调碗蘸汁儿,但是家里的酱油和醋都用完了,于是便嘱咐旁边认真剥蒜的李二难盯着点锅,水一开就把笼屉放上去,又叮嘱他注意安全,小心不要被蒸汽烫着手。   李二难重重点头,口中念念有词:“水一开就放笼屉,水一开就放笼屉,小心蒸汽,别烫着手……”   钱尔白哭笑不得,既觉得无奈,又觉得他这样还蛮可爱,于是伸手在他脑袋顶呼噜了一把,然后拿起钥匙出了门。   小区的超市没有开门,钱尔白只好去了外面的百货商场,买完东西又顺便到门口的暂存柜里取了一趟快递,这才朝家走去。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电话铃声突然响了,他艰难地腾出一只手拿出手机接了电话,那边传出刘庆丰刘大队长的声音:“你现在在家里吗?千万不要出门,把门反锁住!有人看见唐晨出现在你家小区附近,我们正在路上,马上就到,你千万保护好自己,还有李传业!喂?喂?沈老弟?沈尘心?!……”   钱尔白顾不上挂电话,拔腿就往楼上跑。电梯还停在十九楼,半天不下来,他等不及了,转身跑进楼梯间,一层一层地爬上去。   房门半掩着,屋内一片安静。   钱尔白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进去,一股浓郁的茉莉花味道从身后侵袭而来,他急忙转身,举起胳手中的快递去挡,一把锋利的尖刀扎进了箱子里,撞在里面的不锈钢汤锅底上,发出“当”的一声巨响。钱尔白将箱子朝着唐晨砸了过去,同时急步后退与对方拉开距离。他现在手无寸铁,独立对抗一个手持凶器的疯子还是有些困难的。   唐晨挥手打掉箱子,举起刀再度朝着钱尔白刺了过来,钱尔白只能一路躲闪着朝厨房的方向跑,同时试图与唐晨进行沟通:“唐晨先生,你冷静一点,我只是一个兼职送餐的骑手,就算你对我的服务不满意,你也已经给我打了差评了,没必要动刀动.枪的吧,有什么话我们不能坐下来好好商量呢?”   唐晨充耳不闻,一心想要置钱尔白于死地。   钱尔白本来也没指望能够说动一个陷入疯狂的杀人犯,他只是想要利用这些话语来分散对方的注意力,降低对方的警惕心,从而拖延时间,为之后的计划创造条件罢了。   他已经退到了厨房门口,笼屉已经安安稳稳地放在了锅上,玻璃锅盖被蒸汽顶起来,噼里啪啦地响作一片,饺子馅儿的香味顺着蒸汽飘出来,整个厨房里都是诱人垂涎的气息。   唐晨看着钱尔白自己走到了绝路,他也不着急了,手里摆弄着那把薄且窄的剔骨刀,慢慢悠悠地朝着钱尔白走过去,逼着钱尔白一步步向后退,直到足跟贴住了料理台的柜脚。他惬意地吸了口气,裂开嘴笑道:“好香啊,是三鲜馅儿的饺子吗?”   钱尔白丝毫不慌,也看着他笑:“是啊,你想一块儿吃点儿吗?”   唐晨一愣,接着冷笑道:“又是这招,你以为这回我还会再上当吗?不过你的胆识还是让我感到惊喜,如果不是我已经有了王的话,我倒是愿意把你带走好好研究一下。但现在,很可惜,你没机会了。”他快走两步,朝着钱尔白冲了过来,手中的刀也直直地刺向钱尔白的心脏。   钱尔白不慌不忙地抽出刀架上的菜刀挡住唐晨的攻击,冷冷地嘲讽道:“拿你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武器来对付一个用惯了刀的厨师,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好主意。你要不要先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拖延时间?还是死鸭子嘴硬?”唐晨丝毫不惧怕钱尔白手中的菜刀,他知道钱尔白不敢真的把刀劈在他身上,只是拿着装装样子,壮胆罢了,于是大开大合地挥舞着尖刀冲了上去。   钱尔白确实是以防守为主,手中的刀只用来格挡对方的攻击,但他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主。虽然他这具身体的实力不强,但搏斗的技巧仍在,哪处挨打最疼还不要命不留印儿,他一清二楚,时不时地偷袭一下,给唐晨吃点苦头,顺带着也惹得对方恼羞成怒,对钱尔白更加恨之入骨,越发地坚定了要杀人的心。即使听到另一个屋子里有重物倒地的声音,门外也似有硬底皮靴踩在楼梯台阶上发出的急促的脚步声,他都不愿意放弃眼前可以取走这个男人性命的机会。   钱尔白突然扔掉了菜刀,徒手上前去抢夺唐晨手中的尖刀,唐晨则抓紧了刀柄朝着钱尔白腹部横划过去,刚刚被卢六六咬断身上捆着的绳子,打开门冲出来的李二难看到眼前这惊险一幕,大喊一声:“不要!”刚刚冲到门口的刘庆丰闻声急忙撞进门来,举.枪.射击,两.枪分别打在唐晨右臂和右腿上,他失去平衡,向前倒去,钱尔白则趁势夺下刀并将唐晨推倒在地。   警察们赶忙冲进厨房隔开钱尔白和唐晨两人。两名警察制住唐晨,将他双手背在身后,戴上手铐,然后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刘庆丰也跑过来,看了眼钱尔白,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钱尔白摇了摇头,走出厨房。   李二难自从喊了那一声之后便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动,钱尔白有些担心,于是朝着他走了过去。“别怕,我没事。”   可李二难还是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反应,像是傻了一样,钱尔白只得将受了伤的手背在身后,用另一只手拉过李二难,把人拉进自己怀里拍了拍,不住地安慰道:“别怕,没事了,没事了,都结束了。”   怀里的人突然长长的吸了口气,然后紧紧抱住了钱尔白,嚎啕大哭起来:“可是哥你都受伤了啊。哥,我好想你啊,我好害怕,你怎么才来啊!”   钱尔白一震,把人从怀里拉出来,看着他的眼睛,唤道:“点点?”   “哥!是我啊!”夏昶典眼泪汪汪,又委屈又后怕,抱着钱尔白不肯撒手。   钱尔白如释重负,欣慰地笑了起来,接着不顾屋里还有十多号警察并一名犯罪嫌疑人在,捧着夏昶典的脸便吻了上去。   刘庆丰等人押着唐晨从厨房出来,看见的便是旁若无人吻得难舍难分的两名中年人,这个画面对于刘庆丰这个老直男来说还是冲击蛮大的。他挥挥手让队员们先走,自己则站得远远的低着头摆弄着手机,假装手机上有什么重要信息似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来,发现两人还在拥吻,他不得不轻轻咳嗽了两声,提醒两人差不多行了,接下来还有事要做呢。   做完趣÷阁录,钱尔白和夏昶典告别了刘庆丰,一起回了家,锅里的饺子还尚有余温。   钱尔白在夺刀的时候手受了伤,包了厚厚的一层纱布,为避免沾水,端饭调汁都有夏昶典全权代理,甚至就连钱尔白吃饭,都是由夏昶典来喂的,明明他伤的只是左手。   蘸汁是在钱尔白的指导下调制的,但是味道仍旧有种说不出来的奇特,钱尔白看着脸扁成一团的夏昶典,失笑不已,他抬手摸摸夏昶典的头发,道:“你这可能也是一种天赋,不过不要紧,我们这几天可以先定外卖。”   夏昶典听了更不高兴了。   吃过了饭,夏昶典去洗碗,钱尔白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房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水流冲刷在碗盘上的沙沙声。夏昶典很少这么安静,除非是在他生气的时候。   钱尔白叹了口气,主动道:“有什么想问的吗?我都如实回答。”   夏昶典手一顿,他关掉水龙头,转过身来看着钱尔白。钱尔白也看着他,眼神真诚而温柔,像是阳光下的湖水,包容一切,温暖一切。他突然就不想问了,其实所有的问题他都有答案。他了解钱尔白就像钱尔白了解他一样,他们之间从没有秘密,有的只是未宣之于口的共识。   钱尔白是故意引唐晨来家里的吗?有可能。他是故意使自己受伤,目的就是迫使自己恢复记忆吗?很有可能。更早以前明明能够抓住唐晨却还是放他逃跑了,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局棋吗?非常有可能。他做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知道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可以保证不会有任何失误或纰漏吗?毫无疑问。   夏昶典笑了笑,冲着钱尔白张开了手:“要抱抱。”   钱尔白也笑了,走过去把人举起来,紧紧地抱在怀里。他将脸埋在夏昶典脖颈间,深情地亲吻着只小巧而敏感的耳垂,心中无限熨帖:谢谢你的信任,我才能肆无忌惮的布局。   夏昶典牢牢挂在钱尔白身上,又坏心地把自己的湿手擦在了钱尔白衣服上,恶作剧得逞似的弯起唇角。脑海中一个声音恶毒地泼冷水道:“你以为他真的爱你,他不过是为了任务而已,你是李二难的时候他也照样很温柔,你觉得李二难就是你吗?”   夏昶典眼神冷下来,竟然还有漏网之鱼?!“你懂个屁,给我滚。”   “你害我偏离了原定降落点,一醒来就直面那个变态的杀人犯,还害我遭受了这么多折磨,受了这么多罪,现在竟然还敢出来挑拨离间?!”他盯着脑海中那抹熊形虚影,嘲讽道,“你可真是阴魂不散,这样有什么意义呢?”   “我只是想要你看清楚你喜欢的这个男人的真实面目,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骗局,他接近你就是为了所谓的任务,你也看到了,他是如何认出你来的——通过任务进度的波动!如果没有任务条呢,如果是别人对他也有这样浓烈的好感呢?他还能认出你来吗?”熊影喋喋不休,试图给夏昶典洗脑。   夏昶典长叹了口气,怜悯的看着它:“你一定没谈过恋爱,也没有过喜欢的人吧。”   “你胡说,我当然有喜欢的人!”   “那被你喜欢着的那个人一定很辛苦,辛苦到想方设法宁愿毁掉自己也要摆脱你。”夏昶典将言语化作刀,毫不留情地捅到对方最深最痛的伤口。   熊影疯狂地扭动起来,张牙舞爪的模样像极了风中飞舞着的塑料袋,色厉内苒,外强中干。他声嘶力竭地叫嚣着:“我都是为了你好,人类只会带给你伤痛!他们只会伤害你!”   夏昶典不愿意再多费口舌,只说了句“我只知道我的一切伤痛,都是你设计陷害的”,然后趁着这抹大魔王的残念愣神的时候,让741吞噬消化了它。   讨人厌的家伙,总算都清理完了。虽然这样解决掉它有些不够解气,但留它一命的话早晚还要闹出大乱子来,还是让它彻底消失更稳妥些。   从大魔王那里知道了自己和钱尔白的缘分竟然起源于一个恋爱体验游戏,一开始他是有些不太舒服的,他希望自己的爱情是单纯的,真诚的,而不是有目的性的,功利性的,有那么一瞬,他对他们之间的感情生出了一丝微乎其微的怀疑。但很快,他从大魔王的话里找到了漏洞。大魔王只知道游戏规则,但它不了解玩游戏的人。   它以为他们的每次相遇都是精心计划好的,它以为每个世界都是夏昶典在追逐钱尔白,它不知道,他们早在第一个世界确定了关系之后,便决定了之后的世界都一起度过;它不知道,钱尔白为了带他走付出了半条的代价,变成了一只“弱小”的野猫;它也不知道其实当初他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钱尔白带走的,说起来应该是对方用情更深……大魔王不知道的太多了,但夏昶典全都知道。他知道他们是相爱的,是任何猜忌与挑拨都拆不开的,更不要说他从未相信过大魔王,一个处心积虑伤害他的东西,和一个尽心尽力爱护他的人,该怎么选,根本不用考虑。   不过虽然他从未怀疑过钱尔白,但为了这份“目的不纯”的爱,他还是想要小小的惩罚一下钱尔白。于是他低下头,在钱尔白的脖子上重重地咬了一口。   钱尔白莫名被咬,吸了口冷气,“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咬我?”   夏昶典看着那一圈发红的牙印,又有些心疼了,伸出舌头舔了舔,道:“我总觉得这还是在梦里,梦醒了,我还是被锁在那个安着摄像头的小房子里……”   钱尔白亲了亲他,道:“是真的,你已经安全了。如果你还是不信的话,我也可以咬你一口,像刚才你咬我那么疼。”说着,作势便要去咬。   夏昶典赶忙从钱尔白怀里跳下来,笑着跑开:“不用了,我已经感觉到真实了。不过你如果想用另外一种让我疼的方法的话,我倒是求之不得!”   钱尔白一噎,觉得被咬的伤口处突然变得灼热了起来。他看看洗了半截的碗,又看看半掩着的卧室门,转身跟了上去。   卢六六眨了眨眼,识趣地转身回了自己的狗屋,顺带脚还关上了房门。   四月连环杀人案嫌犯落网引起了全市巨大的震动,在法庭上,凶犯唐晨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由于唐某故意杀害两人,谋杀两人未遂,且手段极其残忍,社会影响极其恶劣,由最高人民法院判处死刑立即执行,七日内执行。   唐晨被押送回暂时关押的监狱时,许多记者想要对他进行一次深度挖掘剖析心理的独家访谈,他随便选了一家,接受了采访。   记者:你认为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呢,能简要地介绍一下自己吗?   唐晨:(思考了片刻)完美主义者,严重的洁癖与强迫症患者,艺术家,自由的灵魂与肮脏的躯壳并存的矛盾体,素食主义者,或许还是个环保主义者。   记者:你说自己是有洁癖是因为总是随身携带手部消毒液吗?   唐晨:有一部分原因吧,我喜欢茉莉的味道,我想他们应该也喜欢。(微笑)   记者:你说的他们是指……   唐晨笑而不答。   记者打了个冷战,转移了话题。   记者:那你能谈一谈素食主义者吗?   唐晨:当然,我热爱小动物,我无法想象那些一边夸着它们可爱,一边又将它们切块塞进嘴里的人们是怎么想的,真的能咽得下去吗?   记者:那你一直都是素食主义者吗?   唐晨:不是。   记者:是什么改变了你呢?   唐晨:我尝试了一下他们的肉。(眼神放空,随即像是回想到了什么,做了个欲呕吐的动作)   记者:(擦汗)我们说一些别的事情吧。   唐晨不置可否。   记者:你的童年是怎样的呢,能说一说吗?   唐晨:(挑眉,低下头去,双手握在一起放在桌上,手铐哗啦作响)我的童年十分悲惨。   唐晨:父亲去世,母亲改嫁,继父是个酗酒成性的烂赌鬼,每次心情不好就对我们母子俩拳打脚踢,在我十四岁的那年,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他强.暴了我,还威胁我不准说出去,不然就要把我们两个人全都杀了。我不敢声张。那之后每天晚上他都会走进我的房间,第二天又把母亲叫进来,给奄奄一息的我上药……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我上大学,离开那个家。   唐晨:(叹气)我以为噩梦终于要结束了,没想到这仅仅是开始。他竟然录了视屏,还用视频威胁我,跟我要钱,不然就要把视频放到色.情.网站上出售,还要发给我的老师同学,人手一份,我别无选择……后来,他的胃口越来越大,欠的赌债也越来越多,妈妈不堪折磨自杀之后,我再也受不了了,最后只好杀了他。他是我杀死的第一个男人。但是他留给我的伤害并没有像我想的一样,以他的死亡而终结。他就像一个恶魔一样,在我的生命里阴魂不散。因为他,我无法喜欢女孩子,也无法和人太过亲近,甚至无法像正常男人一样拥有正常的性.生活,我只能在夜晚街头寻找刺激,但我的猎.艳目标都是一些老男人。很讽刺不是吗,曾经他伤害我的方式的却成了我后来获取快.感的唯一途径……但也是如此,我总能在那些中年男人身上看到他的影子,每次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而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没了气息……   记者:(动容)果然每个变态杀人犯背后都有着一个悲惨而黑暗的过往,那么唐先生,你还有什么要和我们说的吗?   唐晨:有。(看着镜头,轻蔑地笑)我刚才说的,都是假的。   记者愣住了。   唐晨站起身,被狱警带回牢房。   唐晨说的话半真半假,没人能区分,但至少他所说的他的家庭的不幸都是编造的。   唐晨执行死刑的那天,他的亲生父母来看他最后一眼。母亲温柔知性,父亲也文质彬彬,两人一夜白头,面容沧桑,看着即将接受惩罚的儿子满心复杂,泪如雨下。唐妈妈情绪激动,质问他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有哪里对不起你,哪里亏待了你?你要让我们受这个罪?从小什么事不是顺着你,宠着你?疼来疼去疼出一个丧良心的王八蛋来!你有没有心啊到底?!”   唐晨跪在地上给他爸妈磕了一个头,还没开口,便被他妈一巴掌打在脸上,他妈哭着说:“别叫我,我丢不起这个人。”他的爸爸一言不发。   唐晨于是闭口不言,又磕一个头,起身跟着警察走了,没有掉一滴泪,也没有再回一次头。   不知是谁把当时的情况拍了照片,并写了篇文章大书特书家庭教育对杀人狂变态心理的养成作用,直指唐某所犯罪行与其原生家庭教育的失败是分不开的,言辞激烈,字字诛心。不知唐家父母看到后会有怎样的感想。   满天飞扬的新闻报道都在探讨杀人犯的心理,杀人犯的过去,杀人犯曾受了多少委屈……然而那些无辜惨死的被害人们,却又有谁关心过?   钱尔白将报纸扔进垃圾桶里,他已经探究够了人性,何况围绕着一个早已不把人命当做一回事的杀人犯谈人性,岂非可笑?不知那些慷慨激昂为杀人犯做辩解的人如果知道他们在唐晨眼中不过就像那些猪羊一样,只不过是会动的肉罢了,又会作何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   刚发现有个抽奖功能,让我研究一下子【嘿嘿嘿】 第148章 (此世界终)   作为国内商业圈唯一一对公开出柜并赴国外领了结婚证的夫夫, 沈尘心和李传业的爱情故事及婚姻生活比起两人各自的商业传奇来,似乎要更受某些“代表大众”的媒体们的青睐。   在得知沈李夫夫同意接受某网媒的独家采访后,主持人激动得一夜没睡, 对着镜子背了一晚上的稿,第二天还精神奕奕, 除了眼底深沉的黑眼圈与眼球上趴着的红血丝网外,一点儿都看不出疲惫的模样来。她冲了一杯黑咖啡,整理好自己, 乘车前往海湾别墅区,那里住着的几乎都是花国最顶级的富豪们。   新闻车在门口被拦下, 主持人等人在接受完安检之后, 被请上了别墅区安保部门自己的车, 由两名身穿制服, 装备齐全的保安陪同着一起来到沈尘心的府邸。   一名保安下车去和门边岗亭里的保镖们沟通, 另一名则端坐在摄制组身边,严防着外来人员有任何异动。在这样虎视眈眈之下, 摄制组成员们格外不自在, 不由得也把腰杆挺得趣÷阁直。   主持人端庄地坐着,余光瞥见岗亭里保镖朝这边看了过来, 心中一紧, 连忙移开视线。   一队保镖从岗亭里走出来,跟着保安来到车边,摄制组又被请下车,再次接受检查, 考虑到主持人是女性,他们还特意安排了一名女保镖。不得不说真是十分贴心了。   检查完毕,保镖们互相点了点头,一人拿起对讲机说了句什么,大门便自动打开了。保安上车离开,保镖们则领着摄制组一行四人走进了真正的沈李夫夫的别墅。   主持人身边跟着的是那个搜她身的女保镖,利落短发,艳丽红唇,黑超墨镜,身材高挑,让她有种仿佛置身于好莱坞特工电影似的新奇与紧张感。   一进大门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小花园,最显眼的便是那个据说是沈李夫夫亲手打造的六边形喷泉池,一尊飞马天使造型的雕塑坐落在池子中央,玉石材质使得雕塑肌理分明,栩栩如生。难以想象,这竟然是李传业先生自学雕塑一年便独立制作出的作品。   摄像小哥的手已经按在镜头盖上蠢蠢欲动了,这个花园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景区、或者说艺术世界展区,无论是空间,形状,色彩,没有一处不美,随便取一框景都是精心雕琢的奇巧,他忍不住小声感叹:这就是有钱人追求的田园生活啊,是我我也想要。   保镖将四人领进会客厅里,只留了一个守在门边,其他人则回到了原来的岗位上。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拘束,只得强自镇定地各自找位置坐下。主持人有些紧张了,手心出了汗,她抽了张纸巾擦这手,心里默念着一会儿要问的问题。   没过多久,有脚步声从厨房传来,一个带着不规则银框眼镜的长发男人笑眯眯地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壶咖啡,他道:“不好意思,收到通知的时候我们正在煮咖啡,难得成功一次,我不想错过这次机会。让你们久等了。”   这人正是李传业,现六十一岁,国潮复兴最强推手,世界知名设计师,拥有四家自己的服装品牌,也是将国潮带出世界,带上全球秀场的第一人,同时,他还是一名艺术家,精通绘画、雕塑,各国的艺术厅里均有他的作品展出,甚至在建筑领域也小有成就,可谓是一身荣光。谁能想到,这样似乎天生就是人生赢家的大佬,就在二十三年前,还在靠给人搓澡维持生活!   主持人连忙站起来,“李先生,您好。”她打量着面前的这位商业巨贾,心中开始怀疑自己的情报是不是有误,眼前这人背阔腰直,目光炯炯,虽说满头银发,但皮肤状态,精神面貌,全然不似六十多的人。   主持人的惊讶几乎写在了脸上,夏昶典很轻易便看出她在想什么,面上笑容更加慈祥,他将咖啡放在桌上,示意他们都坐下,道:“来者是客,不必拘束,尝尝我手煮的咖啡,味道怎么样。”他提着壶给四人各倒了一杯,几人受宠若惊,连忙端起杯子来接着,口中连连道谢。   夏昶典笑呵呵地看着四人,用眼神鼓励他们赶紧品尝一下,主持人身为女人的第六感发挥了作用,直觉李先生此举中蕴含深意,但一时又猜不透,心中紧张不已,端着咖啡的手不禁微微颤抖起来。助理摄像和灯光小哥则没那么多想法,送到嘴边便嘬了一口,接着便瞪大了眼。   夏昶典期待地问道:“怎么样?好喝吗?”主持人见同事们神情异常,也十分好奇,盯着他们目不转睛。   三名小哥苦着脸,吐也不是,咽又咽不下去,真叫是有苦难言,只得紧闭着嘴挤出牵强的假笑。   夏昶典看到这表情哪还能猜不出是怎么回事,他有些失望,把壶推到桌子最里面,叹气道:“又失败了……果然我就是跟厨房八字不合。”他看向三个人,无奈道,“抱歉,辛苦你们了。”   三名小哥有些过意不去,强撑着咽了下去,道:“其实还是可以的,咽下去之后回味甘甜,唇齿留香,别有一番风味。”如果他们的表情能再放松一些的话,说服力可能会更大一些。   女主持忍着笑,刚想把咖啡放下,就见夏昶典一脸期待地看了过来,显然是心有所动,想在听听最后一位食客的意见。她不禁打了个寒战,心中退堂鼓敲得响亮,她实在不想体会“苦尽甘来”的感觉。   好在另一名主角也从厨房里出来了,他看着沙发上坐着一圈面色为难的年轻人,无奈不已,忙出声打断这场“酷刑”:“李大厨,别为难他们了,你自己做饭什么水平没点儿谱吗?”   “我还不能有个梦想了吗!”夏昶典扭头瞪他,却不再“逼”着主持人给出意见了。主持人松了口气,连忙将杯子放下,再度站起身来,冲来人唤道:“沈先生,您好。打扰了。”   钱尔白大步走过去,和女主持握了握手,然后坐在夏昶典身边,一边将手里的饼干放下,一边道:“现在是下午茶时间,先吃点东西,采访一会儿再开始。”   主持人忙点头应好,十分矜持地拿起了一枚饼干。这可是蝉联八届国际厨艺大赛厨王称号的沈主厨亲手烤的饼干啊,平时哪有机会吃到,想都不敢想!她忍住心中的激动,将一块小小的巧克力曲奇饼干硬是品出了皇家御宴的架势。   用过了下午茶,采访正式开始。   桌上的甜点并没有撤去,咖啡也重新倒了两杯,浓郁微苦的香气化作袅袅白气飘起,看起来充满了随性而惬意的生活气息。   午后的阳光穿过落地窗撒进会客厅,找在白色的地板上,明亮又温柔。棕色的沙发上坐着一对老夫夫,彼此相视一笑,岁月静好。   摄像小哥十分满意,冲着主持人比了个手势。   主持人看向镜头,微笑道:“海市之声,讲平凡人的故事。大家好,我是主持人曾允诺。”   “有这样一个人,心智之坚韧是百炼的钢,胸怀之广大是浩瀚的海,从首富到一无所有,再到重回巅峰,二十三年峥嵘,荣辱与共,他的辉煌更加瞩目,但他的初心始终未变;而还有这样一个人,三十载沉寂只是韬光养晦,得遇风云便一鸣惊人,昨日乡野,今日殿堂,他是失落的天才,他的人生是一部惊艳世界的励志之诗。他们就是传奇企业家夫夫,沈尘心与李传业。”   “今天有幸受邀来到了沈先生和李先生的家,就让我们跟随着镜头一起走进他们的生活,了解他们的故事。”   ……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已经过去二十三年了,钱尔白和夏昶典也变成了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白发苍苍但精神依旧瞿烁。   唐晨伏法之后,整个世界的危险级别直线下降,安全、舒适,几乎可以称之为是度假区了。度假期间谈谈成年男人的恋爱,发展发展事业,追求一下美与艺术,生活快乐而充实。   早期钱尔白白天兼职外卖员,晚上经营烧烤店,空余时间还要照顾着网上的期货生意,每天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都没有工夫和男朋友约会了,夏昶典心里理解,但嘴上却不饶人,时不时地拿“工作重要还是我重要”“事业和我你今天必须选一个”这些话来刺激钱尔白。   虽说是玩笑话,但钱尔白知道他多少还是有不满在里边的,心觉有所亏欠,于是将外卖兼职工作改为了一周四天,一天休息,另外两天空出来专门陪夏昶典。   夏昶典在澡堂子里干到月底结算了工钱之后便辞职了,他请同事们和老柳师傅在钱尔白的烧烤店吃了一顿饭。饭桌上钱尔白过来敬酒感谢他们对夏昶典的照顾,言语动作间自然又亲昵。钱尔白离开后,同事问夏昶典他们是不是在一起了,夏昶典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当时李小哥儿神色有些复杂,看着两人欲言又止,最后握着夏昶典的手使劲晃了晃,说:“你们一定要坚持下去!”夏昶典想起李小哥儿当初一提从公司的原因就默默垂泪的场面,心中若有所思。   老柳师傅有些舍不得这个徒弟,但哪个长辈不愿意看到后辈有出息呢,夏昶典能有更好的去处自然要比窝在一个小澡堂子里给人搓澡要强——何况这个徒弟搓澡的本事实在是差强人意——于是拍拍夏昶典的肩膀,道:“你是有大好前程的人,好好干,师父相信你!”夏昶典被柳师傅拍得一个踉跄,想起了第一天进澡堂子的事儿,忍不住笑起来,柳师傅显然是也想起来了,也哈哈大笑起来。酒桌上离别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钱尔白的烧烤店生意越来越火爆,机缘巧合之下还作为海市美食的门面被收录进了央视制作的美食节目中。   “老白烧烤”这个名字一火,各种“《舌花》老白烧烤”“正宗老白烧烤”等店层出不穷,有家店铺叫“央视独家老白烧烤”甚至就开在钱尔白家店的对面,可以说是嚣张至极,但是本地人都知道谁家才是正宗,那些慕名前来的外地游客可能就要上这一次当了。   工商局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只要能给海市带来经济效益就可以,正不正版的,没那么重要。   但是烧烤之间还是有差距的,有些外地食客嘴很叼,他慕名前来了,结果味道却不尽如人意,于是便在网上对该店铺打差评:“太失望了,炒作过头,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老白烧烤味道不过如此。”而热心的本地食客则回复他:“你去错地方了,正主就叫老白烧烤,没有别的花里胡哨的名字。”外地食客恍然大悟,照着网友的指点寻找过来。有人向钱尔白诉苦,说他商标都被人抢注了,自己都不维护一下自己的权益。钱尔白付之一笑,都是做生意的,和气生财,再者商标只是锦上添花,实力才是不倒的招牌。   不过他还是很感谢这些慕名而来的食客们,对于之前上过当的游客,钱尔白会加赠一份自制小菜以作补偿,同时也算是对他们的支持表示感谢。   老白烧烤的分店渐渐开到了二十多个城市,钱尔白便不再满足于烧烤,他开起了自己的家常餐厅,老食客们从朋友圈里看到消息的时候实际上并不是很有信心,毕竟烧烤做得好不代表别得什么都做的好,但看在多年老朋友的份上还是去捧场了,结果这一去,连年夜饭都想要预约上了。   餐厅生意的发展比烧烤店还要快,也是机会等人,那时正巧国际厨艺比赛中国场海选正在海市举行,钱尔白在亲朋好友的催促下报了名,凭着出神入化的厨艺成通过海选,进入复赛,之后又辗转大半个花国参加半决赛,决赛,成功代表花国赴意国参加五国厨王争霸。   那场比赛历时一个星期,全程直播,钱尔白和他的团队算上甜点共做了八十道菜,厨王比拼的最后一关更是独自一人完成了刚刚好满足现场一百位各国评审和三名舌头刁钻的评委的分量的三道作品,最终摘下了那一届国际厨艺大赛厨王称号。   那也是花国在国际厨艺大赛中首次夺冠,象征着花国美食得到了世界食客的认可。作为捧回这项荣誉的厨师,钱尔白的餐厅事业自然得到了国家级的支持。   钱尔白在美食界的名声如日中天,而他的真实身份也逐渐被挖了出来,民众们在得知他就是那个做环保做到破产的海市前首富沈尘心时,纷纷跌破了眼镜,而后续报道出来他还在坚持投资环保产业,支持环保公益事业时,人们更是操碎了心,甚至有人说他是记吃不记打,断言他还将继续葬送现在的餐饮事业,并明示暗示他店里的厨师们早日弃暗投明。   这其中推波助澜的不乏有他的竞争对手,不过钱尔白并不以为意,他自己有分寸,只要他没有被人控制了思想,那些人脑海中设想的场面恐怕是不会重现了。   钱尔白这边的餐饮事业蒸蒸日上的同时,夏昶典那边也找到了自己的光和热。从澡堂子里辞职之后他重新拾起了自己的美术特长,先是在一家游戏公司担任美工,同时又参加成人自考,报考了海大美术学院学习服装设计,之后又到国外进修深造,得到了知名设计师的青睐,参与设计了两季大秀的男女服装,并获得了巨大成功,而且还得到了在知名品牌公司的签约。他在该公司工作了两年,期间作品屡次大爆,不少品牌向他递出橄榄枝,而他实习的公司也希望他能正式留下来,但夏昶典还是毅然决然的回国了,两地分居的日子他实在是受够了。   回国之后,他便强势进军了花国的服装市场,原创与国潮一直都是新兴产业,但一直都很低迷,抄袭频频,创意空洞,这使得花国的服装市场一直被国外品外侵占挤压。夏昶典的出现犹如一股活水,注入了濒死的商业艺术世界,也给设计行业砸下一记重锤——盲目跟风只是拾人牙慧,坚持原创才能走在前面,走得更远。   当夏昶典的工作室在海外也占据了一席之位的时候,他和钱尔白两人便到国外举办了婚礼,正式成为了法定伴侣。国内的婚姻法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未能通过,钱尔白两人高调结婚其实也是某些人的意思,想要借他们的知名度和影响力来推国内一把。效果确实也有一些,婚姻法中在“夫妻”后面加了括号,里面标注着“或夫夫”,指出他们享有同等的婚姻权利,但民政局名不能给有意愿结婚的“夫夫”们颁发结婚证,可见万里长征走出了第一步,但离真正合法的那一天还有一定距离。   钱尔白一直关注着环保事业,也一直关注着海洋治理,垃圾分类,动物保护等等,他也一直为之而做着努力,终于,在真正的沈尘心死后第十二年,海市,乃至全国都推行了垃圾分类,国家的号召与个人的动员自然不会是一个级别的,一时间整个海市,甚至整个社会都想起了当初那个为了推行垃圾分类而带着员工上街翻垃圾桶捡垃圾,生生将自己折腾破产了的海市前首富,不禁发出一声后知后觉的叹息:当初是我们不懂你啊……   面对采访,钱尔白直言不讳:“当时年轻太冲动,总觉得势在必行就要立见成效,倘若是我现在这个年纪的话,做事就会更稳妥一些。不过年轻就是资本,敢想敢做。没必要害怕失去,人生那么长,只要活着,失去的总会再挣回来。”   夏昶典和钱尔白两人都是过过苦日子的,甚至他们的苦日子比很多人要更苦,拾荒时候钻桥洞,睡公园,住回收站,日晒雨淋,三餐无继,夏昶典还好一些,给人搓澡累了点热了点,但好歹也算是正经工作,但他当初记忆全失,他以为的兄弟实际上就是当初要杀他的凶手,这刺激谁受得了!   虽说沈尘心曾经是首富,但拾荒时候那真是穷得叮当响,后来通过不懈努力一步步走上人生巅峰,所以说他们的事迹简直就是草根逆袭的传说级典范,因此也激励了一大批的青年自主创业,顽强拼搏,引领了一个时代的创业潮。   当初帮助过钱尔白的两家贵人,一个是回收点的老板一家,一个便是刑警队长,后来升任省公安厅厅长的刘庆丰,钱尔白还一直与之保持者联系,回收点也扩张了,老板家的儿子上了大学,后来学了设计,进了夏昶典的工作室。刘庆丰两年前也退休了,时不时打电话越钱尔白出去下棋泡澡去,夏昶典担心两个老头出啥事,干脆在家里建了个桑拿房,邀请刘庆丰来家洗澡。   老柳师傅活了八十多岁,去年也去世了,他无儿无女,夏昶典充当他半个儿子,给他办了葬礼。那些澡堂子里曾一块儿干活的老同事们也走得就剩下四五个了,看着夏昶典还有些放不开手脚,但当钱尔白将烤串和酒拿出来的时候,那些隔阂便消失了,谈天说地,勾肩搭背地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李小哥儿,现在也四五十岁了,他身边跟着一个比他大将近十岁的男人,两人举止颇为亲近,但夏昶典敏锐的感觉到,那个男人似乎在一直讨好着李小哥儿。可能这个人就是当初李小哥儿辞职的原因吧。   刘庆丰也参加了老柳师傅的葬礼,他心有戚戚焉地叹息:“老柳师傅按摩正是一绝,是我这一辈子遇到的最好的。”他看钱尔白,道,“我总说有时间带你去体验一下,但总是找不到时间,现在有时间了,也没机会了……”   钱尔白也感觉物是人非,心中颇有几分凄凉。   夏昶典看他心情失落,抓住了他的手摇了摇,低声道:“会有机会的,我可是我师父手把手教出来的。”   钱尔白想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硬生生打了个冷战。   听到这里,主持人笑了起来,她问道:“那您后来给沈先生按摩了吗?”   夏昶典摊了摊手,偏头白了钱尔白一眼,恨恨地道:“比登天还难!”   摄像小哥看看时间,示意主持人差不多了,该收尾了。   主持人会意,道:“感谢二位拨冗接受我们的访谈,今天和二位先生谈话我收益颇多,尤其是您说生活也是生意,需要用心经营,这句话我将毕生难忘。”   “那么,采访结束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您二位接下来的退休生活将打算怎样度过呢?”   钱尔白和夏昶典看着彼此,相视一笑。   “去一趟南极,看看冰山,看看企鹅,看看激光,看看深海,再看看那些可爱的虎鲸们……”   作者有话要说:  澡堂子奇遇记这个故事就此结束了,下个世界是同/异性恋待遇转换,白哥是冷湖无情毒舌大胡子导演,点点会是什么形象呢?   不过经过之前几个世界的熏陶,点点就是外表再纯洁,心内可能也成了切开黑了……【嘤嘤嘤,我的奶包子点点一去不复返】   另外,穷作者整了个抽奖活动,抽五个人,奖励100点晋江币,那个,奖励不多(因为穷),但也是重在参与,多少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咳咳,三十号九点开奖,大家踊跃参加?   世界六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第149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维克多被哥哥按在沙发上, 眼睁睁看着妈妈接起了那通电话。   通话界面显示着克莱尔的名字,里面传出的却是个男人的声音:“宝贝,今天晚上有空吗, 我想要见你。”   米歇尔·贝克冷冷地盯着自己的小儿子,眼中满是失望。   电话那边的男人没等到恋人的回应, 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焦急地问道:“维恰?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不说话, 你还好吗?”   “不,不要, 求求你……”维克多祈求地看着他的母亲, 泪流满面。感觉到手背的湿润, 卡罗尔不由有些犹豫, 手下钳制的力道稍稍放松。维克多突然用力挣脱, 从沙发上跳起朝贝克太太冲过去,想要抢夺手机。米歇尔·贝克大喊:“卡罗尔, 拦住他!”手指按下了挂断键。   卡罗尔重新抓住维克多, 将他压倒在地上。   米歇尔压抑着怒气,将手机扔在桌子上, “克莱尔?哈?”   维克多说不出话来, 只是哭着摇头。   “你太让我失望了。”她叹了口气,神情疲惫,“等你爸爸回来以后,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她坐回到沙发上, 低垂着头,重重按揉着眉心,无力地吩咐道,“卡尔,把你弟弟带回房间去。没有允许,不要让他出来。”   卡罗尔点点头,拉着维克多朝楼上走去。维克多小声央求着:“哥,让我给他回个电话吧,他找不到我会担心的,哥,求你……”卡罗尔充耳不闻,打开门把人推进去,又果断地关上门,上了锁。   维克多哭着拍打着门板,道歉,哀求,甚至许诺会与对方一刀两断,只求能够给对方回一个电话报一个平安,但直到他哭哑了嗓子,哭得眼睛肿痛,视物模糊,他的母亲和哥哥都没有再和他说一句话。   他倒伏在地,心渐沉寂如死灰。   卡罗尔走下楼,看着母亲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倒了一杯水放在她的面前。   米歇尔一瞬之间像是苍老了十岁,她看着大儿子,声音哽咽:“卡尔,妈妈觉得自己太失败了,无论是作为一个母亲,还是作为组织的领导者,我都不称职。”   她微微颤抖着,抓着杯子的手指用力到泛白,“异性恋有罪论存在一天,异性恋群体就一天得不到公正的待遇,那些无端的迫害与残忍的欺凌就一天不会消失。我和你的父亲都曾深受其害。争取公平的权利,这也是异性恋抗争组织创建的初衷。组织成立之时,我们曾宣誓会为了异性恋的权利世代效忠,抗争到底,绝不向所谓的正统派屈服,但是我没想到,你的弟弟,维克多,他竟然选择了敌对的阵营。还为了一个男人编造谎言,把我们都蒙在鼓里整整三年!”   “他背叛了我们。”米歇尔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的情绪,让人一时猜不出喜怒。但她平淡的话语却让卡罗尔心中升起不安,他握住母亲的手,小心地道:“弟弟他还年轻,现在只是一时的误入歧途,相信等时间长了,冷静下来以后,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毕竟我们是一家人。”   米歇尔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半晌,叹了口气,道:“希望如此吧。哎,如果维恰有你一半懂事的话,我也不会对他这么失望了。”   卡罗尔低下了头,神色复杂。米歇尔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桌上的手机第三次震动了起来,她看也不看地挂断,为防止“克莱尔”再一次打过来,她索性关了机。   卡罗尔看着母亲的动作,弟弟的哭求不断在耳边萦绕,他抬起头来,刚想要替维克多求求情,楼上突然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两人心中一跳,对视一眼,齐齐站起来朝楼上冲去。   维克多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到最后甚至直接关了机,克劳恩心中越发担忧,顾不上一会儿还有会议,抓起车钥匙便跑下楼去。   克劳恩一边走一边继续尝试,但“对方已关机”的语音提示让他越发心慌,他深深皱着眉,长腿迈开,周身带风。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当初为了接近维克多,还要了他舍友的联系方式,于是赶忙死马当活马医地给文森特打去了电话。电话刚接通,身后便传来一声呼喊:“克劳恩·安德森!”   他回过头去,迎面一声枪响,血花在胸口溅开。他诧异地看着对方,想要看清凶手的脸,但视线却不受控制地弧线上移,地下停车场内惨白的顶灯与纵横交错的钢架格子在他眼前快速掠过,最后变成了一片黑暗。他的手中还紧紧握着手机,文森特一声声的呼唤却越来越远。   恍惚中,他似乎看到维克多倒在地上,裸露的双臂纵向扯开着长长的伤口,身下亦是一片血泊。维克多似也看到了他,温柔地弯起唇角,泪水从眼角滑落,嘴唇微微张合着,无声地念道:“对不起。”地板上散落着镜子的碎片,反射着窗外的阳光,格外刺眼。   “不,不!维恰!我的儿子!快叫救护车!!”米歇尔握住了维克多血流不止的两只胳膊,试图阻止血液继续流失,但这注定是徒劳,维克多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对她的呼唤没有任何回应。卡罗尔看着满地刺目的红,脑中一片空白,他跪坐在地上,下意识向上帝祈祷,只是不知在这个时候,仁慈的上帝能否愿意宽恕他们这些背弃教义的罪人,听他这个“罪人”的祷告,保佑他的弟弟撑到救护车赶来。   钱尔白和夏昶典两人双双在医院醒来,看过了剧情书之后,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这是一个标榜同性之恋为真爱,而异性恋情是异端的世界。无论是宗教教义还是联邦各州的法律,都认为并规定异性恋是犯罪行为,世界心理卫生组织甚至还把异性恋作为一种精神心理疾病,列入需要强制干预治疗的范畴。整个社会都将异性恋视为妖魔鬼怪,认为异性恋者亵渎了爱情,背弃了上帝,是生殖崇拜者,并称其为配种人。福音书上记载着宗教迫害异性恋的血淋淋的历史,却将其粉饰为“医疗实验”,甚至在中世纪还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医学生的课本,一家家所谓的“异性恋纠正中心”开遍了整个柏拉图大陆。直至现在,人人还依旧谈异性恋而色变,为人父,为人母者更是以家中有异性恋的子女为耻。   异性恋被排斥,被歧视,被凌.辱,被无辜殴打,被残忍杀害的事情层出不穷,而人们在听到受害者是异性恋时总是意味深长地感叹一声:“哦,怪不得。”转头便警告自己的子女不要接近异性恋,更不要走错路,否则这就是下场。异性恋们只能小心翼翼地活着,努力地藏起真实的自己,强迫自己表现得像一个“正常人”,强迫自己去和同性约会,亲近,结婚。但谎言总有被拆穿的一天,爱情不是装出来的,有没有被爱着,他们的身边人最清楚。   异性恋伪装同性恋骗婚的事迹败露,引起社会一片哗然,原来在他们身边竟然隐藏着这么多伪同性恋,其中甚至还有联邦最高议会的议员!一时之间,异性恋群体的风评更加恶劣,他们成了骗子,小偷,伪君子的代名词。因为最新研究证明异性恋是基因决定的,在DNA上有着一小段特殊的序列表达,是能够被检测出来的,于是有人便提议所有联邦新生儿都必须接受性向基因检测,并在身份证明上标注出来,以防类似的欺骗行为再度发生。这一说法获得了很高的呼声,但最终被人道主义组织以侵犯个人隐私为由一票否决了。然而异性恋们的地位去并未因此有多少改变。   他们仍旧被完全边缘化,任何体面的工作都与他们无缘,任何所谓涵盖全社会的福利都与他们无关,甚至就连商店酒吧都对他们关上了大门,异性恋者为了生存只能继续伪装,且必须伪装的更好。白天黑夜完全割裂的两种人生让他们极度矛盾,痛苦不已,他们亟需发泄,但只能报团取暖。各种互助组织藏匿在街头巷尾不为人知的角落,异性恋们在这里互相慰藉着,诉说着心里的苦闷,互相加油打气,扶持着彼此,但更多的人却是在自暴自弃,放纵着自己,享受着灵肉欢愉,酗酒,吸.毒,群趴,秽.乱.淫.靡,不堪入目……   当然也有积极的人群,比如维克多·贝克的父母,贝克夫妇。他们在青少年期一见钟情,但他们的家庭却是忠实的真爱教信徒,在得知他们是异性恋之后大为震怒,勒令他们马上分开,并向上帝忏悔,否则就要把他们送进纠正中心去。两人当时假作同意,之后却携手私奔,来到E城隐姓埋名。E城市为数不多的对异性恋没有那么多敌意的城市,在这里,他们可以勇敢的做自己。他们通过自己的努力在E城获得了稳定的工作和生活,并且拥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孩,他们给她起名为雪莉尔。   但是好景不长,E市新任市长候选人之意库克·伯格是个极端性向主义的支持者,为了争取选票,他喊出了“清除一切不稳定因素,让城市更好”的口号,在他的默许下,针对异性恋的暴行频频发生,甚至有暴徒伪装成异性恋混入聚会,枪.杀了二十三人,其中有五对情侣,两名未成年,一名孩童,这个孩子是雪莉尔。后来贝克夫妇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库克·伯格精心策划的竞选秀,他称之为“清理计划”。   贝克夫妇与极端性向主义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同时也因为过去的经历、后来的遭遇和所见所闻,他们不信任任何同性恋者,认为每一个同性恋手上都沾着异性恋者的鲜血,都是他们的敌人。他们聚集了一批同样深受迫害的异性恋者,创建了异性恋抗争组织,并组织游.行示.威演讲宣传活动,为异性恋者争取合法权益和地位。   然而异性恋平权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争取权利的过程中,流血事件仍时有发生,一些青少年成员无力反抗自己的家人,被强迫着退出组织,而组织也被这些家长告上了法庭,理由是“诱.拐未成年人进行违法活动”,组织陷入进退两难之地,耗费了巨大努力却没有任何收效,组织的凝聚力逐渐松散。为了稳定人心,贝克夫妇和其他话事人在爱神丘比特的神像下宣誓终身效忠组织,并且世代服务于异性恋抗争组织,与同性恋主流派抗争到底。   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身为同性恋还有着一个大自己十六岁的同性情侣的维克多压力重重,他只能藏着掖着,被家人发现有恋爱的迹象时,他谎称自己有一个女朋友,名叫克莱尔。但百密一疏,他在与男朋友克莱恩约会时,被哥哥卡罗尔看到了,并将他在街头与男性亲吻的照片拿给了妈妈看,之后便有了一开始的一幕。   这通电话其实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身为异性恋家庭的孩子,维克多只能在黑市上开独户,因为联邦法律不承认异性婚姻,所以,他只能是一个没有父母亲人的孤儿。从小到大,他的家长会从来没有人去给他参加,知道他在大学遇到了克劳恩,他才懂得了被人爱着,被人保护着的感觉是什么。他的父母也很爱他,但是这种爱只能悄悄地给,且有限制,克劳恩不同,这爱光明正大,无拘无束,源源不绝。   克劳恩并不知道他的家庭情况,只以为他像身份证明上写的那样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孤儿,母亲在联邦战争中战死,妈妈为爱殉情,只留下了不足岁的他孤苦一人被贝克兄妹抚养长大。他不敢告诉克劳恩真相,他怕克劳恩会像父母说的那样,认为他是“叛神的罪果”,对他挥起拳头,然后离他而去。他也不敢告诉家人,因为他知道,他们一定会强制他离开克劳恩。   克劳恩兴致勃勃地计划着两人的婚后生活,计划着美好的未来,每当这个时候,维克多总是无言以对,他感觉自己就像泡在了冰可乐里,一半寒彻骨,一半又甜如蜜。他想要跟克劳恩一走了之,但又觉得愧对父母的养育之恩,但让他就这样放弃爱情,他又会生不如死,钢绳上行走似的痛苦快要把他逼疯了,终于在这一天爆发,疼痛之后便是解脱,看到母亲和哥哥惊慌失措的面容,他有一瞬间的快意,但很快便是愧疚,但唯独没有后悔。意识消散之时,他仿佛看到克劳恩朝他走了过来,伸出手将他拥入怀中。   那句“对不起”既是说给克劳恩,也是在说给母亲,他自私的离去注定会伤害这些爱他的人,但是他真的太难过了,他不想再欺骗了,死亡是他能想到的唯一逃离的方式。妈妈还有哥哥,克劳恩也会找到新的爱人,时间会抹去他存在的一切痕迹,这件事就到这里为止吧。   维克多给自己套了太多枷锁,他承受不住了,所以选择了自杀,他不知道,就在他呼吸停止的同时,他的爱人克劳恩也被人枪杀在安德森大楼的地下停车场里,一枪,正中心脏。杀人者主动自首,他是安德森影视的员工,同时也是极端性向主义组织的成员,他认为克劳恩近期计划启动的彩虹恋爱真人秀节目是在公然支持异性恋,违反了上帝的旨意,他有义务替上帝“清除”这个叛徒。   凶手被关进了监狱,但他的支持者却在奔走着宣扬他无罪。好在A市虽然宗教林立,但法律还是拥有着最高权威,而且克劳恩的家族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在多方施压下,凶手被判处了五十年监.禁,不出意外的话,他将在监狱里过完他的一生。   而克劳恩那些崭露头角的“野心”,将交由他的继任者——钱尔白来替他完成。平权是一个永恒又敏感的话题,注定了路途艰难。在他看来,贝克夫妇的异性恋抗争组织的初衷分明与他的意愿殊途同归,但却因为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在行事方式上也逐渐走上了极端性向主义的覆辙。维克多是一个无辜的牺牲者,但也是这个家庭矛盾发展的必然结果,希望这件事能够让这对夫妻有所了悟,爱与信仰,究竟孰轻孰重吧。   夏昶典虚弱地躺在床上,眼帘微阖,面如金纸,米歇尔一脸憔悴,坐在床边握着儿子的手,眼眶通红。   克莱因·贝克匆匆赶来,在病房门外看到大儿子卡罗尔,低声询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他深吸了口气,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于是改口道,“你弟弟他怎么样了?”   卡罗尔面带苦涩,心中各位愧疚,艰难开口道说:“弟弟他已经脱离危险了,但还没醒来,医生说他是不愿意醒来,让我们多陪他说说话。”   克莱因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什么,打开门轻悄悄地走了进去,看着双眼紧闭,双臂被纱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儿子,他心中心疼不已,一股怒气随即升起,他压低了声音,唤妻子道:“米驰,你出来一下,我们聊聊。”   米歇尔抹了抹眼泪,又看了儿子一眼,然后松开手跟着克莱因离开了病房。   夏昶典手指微微动了一下,随即又归于沉寂。现在还不是醒来的好时候,贝克一家需要更长时间来冷静。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个待遇转换的世界,是我很早之前从一个广告中得来的灵感。   其实重点还是想要将甜甜的恋爱,不管是同性之恋还是异性之情,都是正常的纯真的感情,不需要另眼相待,也不必要特殊对待,平常心就好。   因为之前有一段时间里经常能够看到这样一句话:“同性才是真爱,异性只为繁衍。”虽然一开始只是一句玩笑话,但是听的次数多了,不免感到厌烦,就算支持某种爱情也没有必要贬低另一种爱情,都是灵魂碰撞,水.乳.交融,没有高下之分。祝大家都能有甜到齁死人的恋爱!啾咪!!   另外说句题外话:APP看书的小可爱们,你们能够看到我的封面吗?我这里自己看是一片空白,但是网页上是正常的,不知道是抽的什么风,看到的小可爱们回我一句呗~ 第150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不知贝克夫妇之间聊了些什么, 他们再次回到病房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了。两人都是眼睛通红,但表情还算平静。   米歇尔来到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发。维克多的发质柔软, 散发着淡金色的柔和光泽,发梢还沾着些许未擦净的干涸的血迹。她呼吸一窒, 那种险些失去儿子的痛苦再度席卷心头,她忍不住转开了视线。   克莱因递过一张湿巾,手掌放在米歇尔背后给她传递着力量。   米歇尔接过湿巾, 轻轻擦拭着维克多发丝上的血迹,手腕却在不住地抖动。儿子毫无反应地躺在那里, 面色苍白如雪, 就连鼻息都微弱似无, 她真怕他就这样永远地沉睡下去, 不肯再给他们弥补过失的机会。   克莱因将妻子搂进怀里, 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着她。他看着维克多,心情复杂。   在刚知道维克多是同性恋的时候, 他像妻子一样感到愤怒, 觉得儿子背叛了他们的事业,是一个懦弱的逃兵。在他们都在为异性恋的权益而斗争的时候, 他们的儿子竟然选择了向现实屈服, 投入了对面的阵营,这会让组织里的其他成员怎么看待他们!他们还有资格继续领导这个组织吗?他们说的话还会有人相信吗?自己的儿子都对他们的事业失去了信心,异性恋真的能够得到公正的对待吗?这个组织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一声声质问重重砸在他心里,他不禁有些焦虑, 同时也在责怪儿子,因为他的任性,害他们和组织的关系站在了如今这两难的境地。但当他站在病床前,看着昏睡着,安静得就像死去了一样的儿子,他又不忍心多加怪罪,他知道维克多是经历了一番挣扎的,内心的痛苦并不比他们要少。   他想,或许他们一直以来都在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儿子们,逼迫他们从小就承担起过多的责任,逼迫他们保持愤怒,去抗争,去战斗,而忽略了孩子们真正想要的东西;又或许是他们太过轻信了所谓专家的话,相信异性恋是由基因决定的,性向是遗传的,异性恋的后代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也是异性恋等等这些说辞,先入为主地认定了自己的儿子们也都是异性恋,从而理所当然地要求他们和组织站在同一战线,为了这个群体,同时也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而抗争。可儿子们真的都像他们一样是异性恋吗?   克莱因依稀记得,卡罗尔在小学的时候有过一个十分亲密的朋友,在那个男孩子生日前夕,他还兴致勃勃地跟妻子学习制作巧克力,想要送给对方,但后来不知为何礼物并没有送成,而他也再没有提起过那个朋友。   这件事他当时只以为是小孩子之间闹别扭,没有过多关注,但妻子却似乎有些过度反应,那段时间看卡罗尔看得格外紧。现在想起来,克莱因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些什么。   克莱因觉得,自己有必要找个时间和卡罗尔好好谈一谈了,还有维克多。他看向床上依旧沉睡的儿子,心底苦涩,默默补上了一句:如果他愿意醒来的话。   门外传来小声地交谈,突然,卡莱尔情绪激动:“这里不欢迎你,请你马上离开!”   克莱因微蹙起眉,拍拍米歇尔,出门去查看情况。   “怎么了?”他问卡莱尔,但视线却是放在另一人身上。   这位惹怒了卡罗尔的不速之客坐在轮椅上,三十多岁的年纪,皮肤是刻意美黑过后的均匀的古铜色,留着半长的头发,在脑后扎着一只辫子,脸上一把修剪精致的络腮胡,干净利落,又给人一种成熟的吸引力,一双眼睛锐利如鹰,和他对视总会生出种被看透的紧张感,但他的唇角却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即使不说话,也让人如沐春风。   克莱因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同时也是一个难缠的男人。如果对方来者不善的话,他想,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一定会感觉十分头疼的。   钱尔白向克莱因伸出了手,友善道:“您一定就是贝克叔叔了,我是维克多的朋友,克劳恩·安德森。您叫我克劳恩就好。”   克莱因有些别扭,自己还不到五十,却被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叫叔叔,就算这人的笑容再怎么真诚,他也不是很想应下这声称呼。但作为一名成熟的男人,且还是一个组织的领导,保持必要的礼貌是他的基本功。他伸出手和钱尔白握了握,念出自己的名字:“克莱因。”   钱尔白会意,改变了称呼,却没直呼其名:“贝克先生。”他看了眼旁边红着眼怒视着他的卡罗尔,笑道,“这位年轻的先生似乎对我有一些误会,不知能否告知原因?”   卡罗尔喘着粗气,只是瞪着钱尔白不说话。卡莱茵觉得儿子这样太没有礼貌了,于是低声叫了一下他的名字以作提醒,然后看着钱尔白道:“抱歉,他还没没缓过来。安德森先生有什么事吗?”   克莱因并不愿意与这个危险的男人关系太近,于是也礼尚往来地叫了他的姓。   钱尔白不以为意,透过探视窗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爱人,问克莱因:“听说维克多受了伤,我很担心。他怎么样了?”   “他还没醒,但已经度过了危险期。谢谢你的关心。”克莱因注意到他看着屋内的目光中除了担忧还藏着些别的东西,心中一动,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挡住了那扇小小的探视窗。   钱尔白视线被阻隔,也不收回,反而上移看着克莱因的眼睛:“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克莱因有一瞬的失神,这双黑色的眼睛中蕴藏着太过饱满的认真,他几乎不忍心拒绝,但也只是几乎:“抱歉,医生说他需要安静休息。   钱尔白不再强求,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克莱因,道:“这是我的电话,如果他醒了的话,请一定要告诉我。”   克莱因再度打量着钱尔白,神色狐疑,他接过名片,不动声色试探着:“你和维恰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起过?”   钱尔白笑了笑,话语间带着无限宠溺:“我们认识很久了,他竟一次都没有提起过我吗?可能是因为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吧。”他在扶手上点了点,不远处靠墙站着的保镖立刻走过来握住了车把。钱尔白向贝克父子道别,由保镖推着离开。   克莱因仔细看了名片,看到底下的“安德森影视”,他这才想起来这位克劳恩·安德森就是一周前力排众议策划启动彩虹恋爱真人秀节目,并向他们的组织发送了真人秀海选邀请函的那位安德森。新闻上说他在自家大楼的停车场里被极端性向主义分子开.枪.击中,性命垂危,可他所见到的克劳恩·安德森却没有一点病人的样子,如此看来,多半是这位安德森导演在趁机炒作,以此为自己的节目造势。   难得有人愿意为了他们这些少数性向群体发声,尽管只是一个娱乐性质的真人秀节目,操作得好了社会影响也是巨大的。因此当初他们在收到邀请函后,只简单地讨论了一下——讨论中唯一的争议之处还是因为一些人认为只是在镜头前谈谈恋爱就能获得五十万元的巨额奖金太不真实了。米歇尔为此专门给举办方安德森影视打去了电话咨询,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便再无异议——便决定接受邀请,并将工作重心全部放在搜集资料和培训参选者上。   安德森是这个节目能否顺利举办的关键人物,在他的公司里,除了他自己,几乎所有人都对为性.少数群体专门制作节目这件事持反对意见,一旦他挺不住压力,或者发生了意外,这个项目便只有流产的命运,且毫无转圜的余地,因此当克莱因从电视上听到安德森中枪入院的新闻时,整个人直接僵在了原地,满心都是不敢置信。   紧接着又接到了妻子的电话,维克多自杀的噩耗更是给这个饱经风霜的男人又添了重重一拳,他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该干什么,竟然茫然地坐在了更衣室里,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在梦中,不然为什么脚下虚软,眼前旋转,没有一点真实的感觉呢?铃声再次响起,他猛然惊醒,开着车朝医院冲去。他觉得今天一定就是世界末日了,不然为什么坏消息一个接一个来,都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呢!   好在维克多被抢救了回来,只是存着怨气而昏迷不醒,现在又遇见了那位安德森,虽然坐着轮椅,但气色神情都像健康人一样,克莱因心底生出喜意:最黑暗的时刻是不是已经都过去了,接下来该都是阳光了吧?   他握住了那张名片,高高兴兴地回到病房:“米驰,你绝对想不到刚才过来的人是谁!维恰竟然还有这样的朋友!”   卡罗尔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而高兴,他只知道弟弟落到如今这个样子,刚才那个男人至少也要负一半的责。他盯着晃动的门板看了半晌,犹豫着拿不定主意,眼前忽地浮现出起弟弟倒在血泊中艰难地重复着“对不起”的画面,他心中一痛,泪水从眼角溢出。   算了,不要再插手了……他垮下肩膀,颓然地坐回了椅子上,双手捂住了脸,遮住了那些悲痛与悔恨的情绪,他无声地跟着念着:“对不起,对不起……”   克莱因不知大儿子心中的挣扎,兀自欣喜地跟妻子分享着安德森安然无恙的消息。说罢,他看着毫无反应的小儿子,祈祷道:“希望维恰也能获得安德森先生的好运气,尽快醒过来吧。”   米歇尔勉强地弯了弯唇角,没有丝毫说话的欲望。她拿着棉签沾着水给维克多润了润干燥的嘴唇,然后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数着他的呼吸。   钱尔白回到病房,被护士数落了一通。   子弹虽然没有伤到心脏,但却贯穿了肺叶,手术之后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了,但仍然需要静养,以免肺部过度工作引起伤口破裂或并发症。但他药效一过便坐上轮椅跑出去了,回来后背后的伤口果然又渗了血出来。   护士一边唠叨,一边叫了主治医生过来给他处理。看他似是感觉疼了,微微皱了下眉,护士又掏出一只肌肉萎缩患者复健用的握力球塞进他手里让他握着,一边跟他说着话分散他的注意力,她说:“你很幸运,子弹从你的前胸穿入,又直接从后背穿出,还没来得及在体内爆开或翻滚,造成更大的伤害,否则你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么轻松,还想着到处溜达?疼得你喊疼的力气都没有!”   钱尔白觉得好笑,这个唠唠叨叨的黑皮肤中年女人让他不禁想到了龙刃那个世界时科室里的护士长。那也是一个爱唠叨的中年妇女,看到不听话的病人就要数落几句,对于那些不爱惜自己身体的医生护士们更要重点关照,科室住院部里所有人都对她又爱又怕。钱尔白就被她逮到不止一次带病加班,每次她都咬着牙骂他“下次再这样就不管你了”,可下次遇见了还是会给他倒一杯水,递两颗药,撵着他赶紧下班回家睡觉去。   他看着护士笑,护士却莫名其妙,等着医生干完活出去了,她才在钱尔白肩膀上“啪”地拍一巴掌,警告似的道:“干什么这么盯着我,我可不是异性恋啊!”   钱尔白摇了摇头,赶紧澄清:“我也不是,而且我有伴侣了。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护士有些害羞,但一仰头,又得意道:“那当然,我可是超火辣单身妈妈!谁不爱我?!”   钱尔白觉得这位单身妈妈很有意思,于是掏出一张工作名片递过去,“你说的没错,这个给你,感兴趣的话,给我打电话。”他瞄了眼护士的胸牌,冲她眨眼,“斯图尔特女士。”   斯图尔特女士故作矜持地微扬着头,伸出示中二指接过了名片,手腕一转将它收进了胸前的口袋里,然后微一颔首,女王似的回应:“我会考虑的。”接着语气一变,又是一开始那个凶巴巴的护士小姐了,“现在,现在请你给我好好躺在你的床上,那都不要去,明白?”   钱尔白赶忙点头,待斯图尔特女士回头来关门时又把手放在耳边比了个电话的形状。斯图尔特女士冷艳高贵地关上了门,嘴角却忍不住扬了起来。   她一边哼着歌往回走,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张名片,在看清下面的公司名称和职务时,她忍不住惊喜地叫出了声:“OMG!竟然是那个安德森!”见路人投来了诧异的目光,她赶紧闭上了嘴,三步并作两步跑回休息室里,她已经忍不住要把这个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好消息分享给她的那些兄弟姐妹们了。   天哪,安德森诶,那个《单身酒吧》的总导演,号称联邦真人秀第一人的安德森诶!他最近是有什么新节目要选角来着?算了,不管了,什么节目我都上,就算是要跟异性谈恋爱我也要去!嘿!安德森诶!Wow!   听着走廊外响亮的女高音,钱尔白失笑不已。夏昶典酸溜溜地哼哼:“我在床上辛苦地装晕,哥倒是跟单身辣妈打得火热,哼,男人真是靠不住!”   钱尔白哭笑不得,隔空点了点夏昶典的脑袋瓜,“说什么呢,我只是觉得她的性格很适合参加真人秀。”屏幕里夏昶典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稍有些长的铂金色的卷发软软地贴在脸颊两边,显得整张雪白的面孔越发小巧精致,嘴唇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看着便惹人怜惜。   虽然他知道这只是系统模拟出来的病态形容,但他还是忍不住心疼,想要把人抱在怀里吹一吹,拍一拍,好好疼一疼。他摸了摸夏昶典的脸,许诺道:“宝贝你再忍一忍,我会尽快去和贝克夫妇谈话的。等时机到了,还需要你配合我演一出‘真爱魔法’。”   夏昶典笑起来,他迫不及待要看到那一天的到来了,不知他哥会用什么样的“魔法”来将他唤醒,是一个吻吗,或是一句真情告白?   作者有话要说:  注:克莱因就是中的贝克先生“克林顿”,已经全部修改过了。   改了一下贝克先生的名字,昨天叫“克林顿”,今天突然想起来克林顿是一个姓,虽说以姓氏命名的也有人在,但为了不引起误会,还是改名为“克莱因”了。   另外,维恰是维克多的小名,米驰是米歇尔的昵称,卡尔是卡罗尔的小名,一般关系亲近的家人朋友爱人等才会这样叫。   改了收藏计算方式之后,我的收藏数直线下降,我的心好痛【呜呜呜】,只有你们的评论能够安慰我了【眼神示意.jpg】。   我争取下一章写到真人秀内容里。 第151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贝克夫妇的反应要比钱尔白预想的快一些, 仅仅过了两天,他们就将克劳德·安德森同维克多的隐秘男友联系了起来。   米歇尔·贝克打的是钱尔白给的克劳德的工作电话,但当秘书将电话转进办公室时, 钱尔白听到的第一句问话便是:“是你,对吗?”   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但电话两头的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钱尔白也不隐瞒,坦诚道歉道:“抱歉,那天没有说真话, 我们确实不只是普通朋友。维恰他不想过早公开我们的关系,我尊重他的意愿, 所以……我再次道歉。”   米歇尔沉默了好久, 虽然在打这通电话之前就已经做了心理建设, 但当听到自己的猜想被证实时, 她才发现, 她似乎并没有完全准备好。   钱尔白也不催促,静静等着对方消化这些信息。   过了两三分钟, 米歇尔叹了口气, 声音中带着无奈的妥协,“我们得谈谈。”   米歇尔约在了普罗米修斯咖啡厅。这里环境幽静, 私密性好, 二楼三楼还有独立包厢,隔音效果显著,非常适合谈一些不想为外人知晓的事,许多异性恋情侣常来这里约会。而钱尔白之所以知道这么多是因为克劳恩·安德森本人正巧就是普罗米修斯幕后的大老板。   不过这就没有必要告诉米歇尔他们了。   包间里贝克夫妻两人都在, 见钱尔白进来,两人停止交谈,并不动声色地分开了些距离。钱尔白装作没看到,打了个招呼,给自己倒了杯咖啡,问两人需要些什么。贝克夫妇要了两杯白水。   钱尔白放下杯子,坐在两人对面,慢悠悠地搅着咖啡,给足了对方兴师问罪之前组织语言的时间。   两人做了一番眼神交流,最终还是决定由贝克夫人先开头。她说:“维克多受伤不是意外,他实际上是想自杀。”   钱尔白露出惊讶的表情,似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他为什么……”   “因为你。”米歇尔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一边冷冷地投下又一枚重磅炸弹。看着男人表情不复从容,她有一丝隐隐的快意。   像她的丈夫描述的那样,这是一个成熟优雅的男人,出众的外形,显赫的家世,他的身上又有一种亲和又神秘的气质,只要他愿意散发他的魅力,没有人能够躲过他的攻势。她想她明白维克多为什么会爱上他,还为了他编造谎言隐瞒家里三年之久,最后由宁可以死相逼也不愿与这个人分手。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对儿子的怒其不争全数化作怨恨投射在了钱尔白身上,盯过去的眼神似在喷火。克莱因察觉到妻子的激动,忙在桌下悄悄拉住了她的手,提醒她不要冲动,同时将水送到了她的面前。米歇尔深吸了口气,接过水喝了一口,情绪还是难以平复,于是转开了视线,不想再看钱尔白。   钱尔白感觉有些讽刺,忍不住想笑,但这个时候笑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他看向克莱因,疑惑不解道:“抱歉,我不太明白,维恰自杀是因为我是什么意思?”   克莱因一时语塞。作为父亲,他当然也认为维恰的事克劳恩要负多数责任,但认真追究的话,根本原因实际上却是在他们自己这里。   是他们非要把维恰绑定在异性恋这条船上,还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强硬地折断了他去往对岸的木筏,他们才是导致维恰决绝的离开的罪魁祸首。他们的行为,从本质上来说,与他们自己的父母当年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孩子身上,为了自己的面子,事业,威信等等物化的东西,而要子女做出牺牲,隐藏或者杀死真实的自己,变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克莱因心惊于这样自私到可怕的自己,但情感上他却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不称职。面对钱尔白的疑问,他无法回答,只好就此揭过,转而谈到了这次会面的最终目的。   他说:“维克多还是一个学生,而你却已经事业有成,你们之间相差十多岁,我无法确定你对维恰的感情是出于真心还是只是一时新鲜。维恰为了你做出这样的傻事,更是让我们心中不安。他太不成熟了,而你又太过理智,安德森先生,你真的认为你们在一起会幸福吗?”   钱尔白正色道:“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你,会。”他看着对面的贝克夫妇,歉意地笑了笑,“说句冒犯的话,我比你们要更加了解维恰。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害怕什么,未来有什么计划,我都清楚。我们心灵相通,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很开心,看到他的笑容是我最大的满足。我们是爱人,也是朋友,更是搭档。他喜欢影视工作,而我能极大可能地为他提供帮助,他所梦想的一切我都能陪着他去实现。最重要的是,我爱他,我也尊重他,我从不会逼迫他做任何他不愿意的事。他不想过早公开我们的关系,我便从不催他,对外也只说是普通朋友。我会给他时间,让他做好准备,而我,则静静地等待着他将我介绍给他的家庭的那一天。”   “我想不通维恰为什么会自杀,上一次见面时他还满怀期待地计划着暑期里要到我的摄影棚里实习,他还说如果贝克阿姨知道他能够参与这样一部伟大的节目的制作,一定会为他感到骄傲的。那时他那么兴奋,又踌躇满志的,怎么会突然放弃自己的所有梦想呢?”   钱尔白皱着眉眼圈微红,看看克莱因,又看向神情怔忡的米歇尔,似是真的不解似的问道:“你们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夫妻俩陷入沉默,良久,各自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钱尔白的咖啡已经凉了,他一口没喝。   谈话也到此结束了。米歇尔眼眶通红,没有说一句话,提前离开了包厢,克莱因也情绪低迷,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出门前又回过头来,看着钱尔白道:“我不会说我同意你们在一起了,但是希望你能记住今天的话。”   钱尔白站起身,迎着克莱因咄咄的目光,认真道:“我会爱他视若我的生命。”   下午的时候,钱尔白到病房里去施展了他的真爱魔法。伴随着钱尔白深情的呼唤,夏昶典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略有些迷茫地看着面前握着他的手的男人,刚打算开口,便对上钱尔白暗含威胁的眼神,他只好放弃了突然冒出来的伪装失忆的恶趣味念头,乖乖地叫了声“克劳恩”,委屈地撒娇道:“我好疼啊。”   夏昶典终于醒来,贝克夫人和卡罗尔喜极而泣,连忙围到床边看他。克莱因也很高兴,但身为一家之主,感情表达总是相对内敛一些。他站在妻子身后,看着儿子笑,眼眶也微微湿润。   米歇尔颤抖着手不住地抚摸着夏昶典的脸,口中唤着儿子的名字:“维恰,我的宝贝,你终于醒了。妈妈担心死了。”   夏昶典下意识向后缩了一下,想要避开她的手,但看到米歇尔受伤的神情时又强迫自己止住了动作,垂下眼帘道:“对不起。”   这个单词从夏昶典口中说出来像是一句魔咒,瞬间便将米歇尔和卡罗尔带回了事情发生的那一刻,两人心被揪紧。米歇尔连忙打断夏昶典的道歉:“不,不要说,是我们错了,对不起,宝贝……”她握住夏昶典的手,泪水扑簌落下。看着那双缠满纱布的前臂,米歇尔心疼得无以复加,那该是多深的绝望才能让他对自己下那么重的狠手啊,伤口从手腕直拉到肘窝,血流了一地,这该有多疼!   钱尔白在贝克一家交流感情的时候去叫了医生,现在医生正好过来,要给病人做一些必要的检查,家属们便都被赶出了病房。   米歇尔靠在克莱因怀里抹着眼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之前维克多昏迷不醒,她为了照顾儿子强撑硬挺着,不敢去多想那时的情景,如今儿子醒来了,她终于松下了心里的那根弦,全部的情绪都在此刻强势爆发了。担忧,悔恨,后怕,愤怒……强烈的情感冲击着米歇尔的神经,她眼前一黑,突然晕了过去。   克莱因吓了一跳,连声呼唤着妻子的名字,钱尔白赶紧让他把人扶到椅子上,自己去找了医生。   医生了解过情况之后,认为米歇尔是因为情绪激动引起过度换气导致的自觉晕厥,没什么大问题,多注意休息就好。克莱因不放心,问没什么问题了为什么还没有醒来。医生把听诊器挂在脖子上,淡淡地回道:“她这是睡着了。”   克莱因这才注意到米歇尔虽然对他的呼唤没有反应,但呼吸平稳,脸上的表情也很放松,他这才信了,松了口气,向医生表达了感谢。   克莱因坐在床边陪着妻子,钱尔白和卡罗尔很自觉地离开了病房。   夏昶典的检查还没有结束,钱尔白站在病房门口,透过探视窗看着里面的忙碌,面带担忧。   卡罗尔咳了两声,干巴巴地道:“那天我心情不好,迁怒了你,我向你道歉。”   钱尔白接受了他的道歉,“你也是太担心维恰了,我理解。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维恰自杀会是因为我?”   卡罗尔愣了一下,感觉喉咙有些发紧,他张了张嘴,半天才艰难地说出一句话来:“他们是这么和你说的?”   钱尔白不说话,只是看着卡罗尔。   卡罗尔叹了口气,自嘲似的笑了笑道:“你占一部分原因吧,但更多是因为我们。我们的家庭比较特殊,他从小就承受着很大的压力。”他不愿意再多说,转移话题道,“维恰不肯原谅我们,却愿意为了你而醒来,可能爱情的力量是真的存在的。不管他们怎么想,你在我心里已经过关了。克劳恩,请照顾好我的弟弟。”   卡罗尔的表现令钱尔白感到有些意外,但能够获得哥哥的认可还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他点点头,郑重道:“我会的。”   在卡罗尔的提议和克莱因的默许之下,钱尔白整个下午都陪在夏昶典身边。   夏昶典半靠在床上,温柔地笑着看着钱尔白给他削苹果,脑中却在给他哥吐槽所谓的爱情魔法简直太苏了,没有亲吻也没有告白,一点都不浪漫。   钱尔白看着他不说话,夏昶典自己倒心虚了,咳了两声,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大道至简,返璞归真,再没有比平淡更震撼的了!”   钱尔白无语,切了块苹果喂到夏昶典嘴里,在意识空间里戳他的脑门:“傻乎乎的,你自己听听你这话通顺吗?”   夏昶典充耳不闻,吃下苹果,看着钱尔白傻笑。   醒过来的米歇尔想来看看儿子,却在门口看到屋里两人深情对视,卡罗尔在一边小声道:“维恰他一直在笑,他是真的很开心。”米歇尔垂下眼帘,转身离开。   夏昶典虽然醒了,却还需要再观察两天才能决定是否准许出院。而安德森家族担心刺杀事件再度发生,在钱尔白没有生命危险之后第二天就安排他出院了——像安德森家族这样的顶级财团,家里总会养着自己的私人医疗团,单纯换药及术后护理完全应付得来——且公司里还有一堆事要处理,他即使要养伤,公司事务也不能不管。这就意味着钱尔白不能经常来医院陪着夏昶典了。   刚刚见了面就又要面临分别,夏昶典很不乐意,眼巴巴地看着钱尔白,蓝宝石一样的眼睛像是一汪湖水,柔情痴缠地黏着他的爱侣。钱尔白受不住这样的攻势,只能一直陪他待到了探视时间结束,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告别。   他在夏昶典额头上轻轻一吻,道:“你快点好起来吧,我还等着你来做我的助手呢。”   夏昶典嘟起嘴要接吻,钱尔白却看了眼门口,伸出一根手指在他柔软的嘴唇上点了点,笑道:“我明天再来看你。”   夏昶典顺着钱尔白的视线看过去,贝克夫人正站在门外,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能写到真人秀,明天一定。【咳咳】   抽奖结束了,首先恭喜得到奖励的小朋友,【虽然我也不知道是谁】,谢谢你们的支持与参与,也谢谢所有一直对我不离不弃的小可爱们。可能我的文章太长了,每个世界节奏还特别慢,一些宝宝们被我消耗尽了激情,都不愿意在评论区冒泡了。。。氮素,我还是要说,这本书要完结还早着呢【看那,这个作者真心头铁!】,其实大家可以拆分着看,把他们当成单元剧嘛,每个世界都是新的开始,【试图挽回颜面】。另外新的文章已经在构思中了,这回是真的快穿,一个世界十章左右完结的那种【会不会还还穿的慢啊,算了,不管了】,作者已经给它们起好名字了,是两篇文文,姊妹篇,一个叫《快穿之我要的你给不起》,一个叫《快穿之我给的你要不起》,还是主攻视角,一个是深情腹黑攻,一个是失忆神经病渣攻,一个虐攻,一个虐受(随便说说,表当真呀)。我构思的很欢乐,希望写起来也很欢乐吧。当然,这个预告可能有些太超前了,毕竟现在除了文名和人设,别的还什么都没有呢……   说了好多废话,最后总结一下。   感谢大家的陪伴与支持,希望大家能够一直支持下去!我开开心心写文文,大家也能够看的开开心心!啾咪!! 第152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克劳德·安德森的遇刺确实为他的新节目造了一波势, 海选还没开始,网络上便铺天盖地全都是彩虹真人秀的相关新闻,“同异之争”“疑似出柜”等词条的热度更是居高不下, 更有一部分激进的媒体作为主流派的忠实拥趸,称克劳德为家族之耻。   安德森家族也不是吃素的, 顶级财阀岂会不培养几家优秀喉舌!那篇文章刚一发表,《A市日报》《评论报》等六七家分量不轻的纸媒网媒便下场将这些人轰成了渣渣。安德森家族话事人更是在采访中直言该言论损坏了安德森家族的形象,表示会严格追究造谣媒体的法律责任。   在舆论、权势和法律的三重压力下, 该媒体很快做出处理。先是发表声明,称文章编者是被人收买的, 其言论仅代表个人及其背后的金主, 与报社无关;后又将所谓的相关人员送交安德森影视公司法务部门, 表示愿意走法律程序, 承担报社监管不力应负的法律责任。   报社的反应堪称教科书级公关, 尤其这光速甩锅的本事便不是一般组织能够做到的。明白人都知道事情的真相绝对不是摆到明面上的这么简单,但资本之所以是资本, 追求的便不是公平正义, 而是利益。   总之,抨击文章的风波到此告一段落, 而真人秀的关注度却因安德森家族的力挺以及其所展现出来的强大实力而刚刚达到高潮。   剧评网上彩虹真人秀的观众期待度高达九点五, 且每天还有新的观众涌入进来参与打分,社交媒体及论坛中的相关板块每天都是硝烟弥漫,异同两派各自的支持者各执一词,据理力争, 不乏有吵红了眼的开始人身攻击,最后发展为线下斗殴。   观众们都已经如此热情了,选手们更是不甘落后。   彩虹真人秀是一档不拘性别、性向、年龄、职业,面向全社会招募嘉宾的恋爱直播。无论是异性恋,同性恋,双性恋、泛性恋,也不论男性、女性、双性、还是跨性别,只要有意愿在全社会面前展示真实的自己,并准备好收获一段美好的感情,就都可以报名。   通过海选的参选者便是最后的节目嘉宾,他们会成为明星,拥有粉丝,收获友谊或者爱情,甚至还有可能成为最佳荧幕情侣,获得最终的五十万元奖金。   巨大的奖励之下,人们都坐不住了,简历和报名表像是雪花片一样纷繁而来,报名电话更是从未消停过。   看着这样的空前盛况,节目组在激动的同时,也感到了更大的压力。   成为全社会关注的焦点也意味着有更多的人在冷眼旁观等着挑刺,一旦有哪里出了纰漏,或表现得不尽如人意,便会劈头盖脸地嘲讽过来——“我早就说了吧,不走正途净搞些歪门邪道,只能是自寻死路!”   他们必须谨慎小心,把好每一关,绝不给等着看笑话的人一点儿机会。   素人真人秀要想有爆点,除了剧本要出彩之外,选角也是不可忽视的一环。优秀的人设与完美的故事相结合才能造就极致且真实的角色,才能引起观众的共鸣,牵动他们的心魂,从而保证节目的收视率。而什么样的人设标准算是优秀,这就需要选角导演来把握了。   爱杰森作为克劳德执导、安德森影视出品的三档爆红真人秀综艺的选角导演组总负责人,其业务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他知道什么样的人物性格有矛盾点,什么样的人生经历有话题度,他能够准确把握观众的喜好与期望,争取以有限的资源涵盖所有典型,惠及全体范围,保管有一款能够正好搔到观众的痒处,留住收视,拿走收益。   他在刚刚拿到老板的要求时,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难的,但当他打开经过了二三轮初筛后留下来的选手们的资料时,他开始头疼了——怎么全都是主流性向派的?老板要求的多元化呢?爆点呢?矛盾呢?   其实也不是没有异性恋心动,但是就目前这个社会现状,去参加节目就等于当众出柜,等于自曝其短,等于自断后路,想想克劳德·安德森家世那么显赫了,还不是让人家说刺杀就刺杀了,他们这些平时就得遮遮掩掩没什么地位的,跳出去不跟活靶子一样样的?!故而虽然五十万奖金很诱惑,众多酷儿们也只是想想罢了,有命赚钱也得有命花才行,何况还不一定有赚那个钱的命。还有一部分则是在观望,等一个牵头的,或是等这届结束看看反响如何再考虑要不要参与。   爱杰森实在是没辙,心想着真没人愿意来的话干脆找几个没什么名气的演员假装异性恋充一下人数算了。   导演团中有个人出了个主意,说派人去“Blink”上边钓鱼去。此话一出,立刻被打成了馊主意。但馊主意也是主意,总比干等着要强,就算最后没起作用,那他们至少努力过了。于是总导演点头通过了这个提议,让尽快行动起来吧。   那么新的问题来了,派谁去呢?   导演团成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齐齐看向了说这话的人。   那人万没想到挖了个坑把自己栽里头了,顶着众人殷殷期盼的目光,他头皮一阵发麻。总导演看他众望所归,也不废话,金口一开道:“那就你了。”他心一梗,想说“我去就我去,不就聊天吗,有什么难的”,于是拿出手机下了异性恋交友软件“Blink”,看了遍使用手册,觉得自己没问题了便注册了个账号开始了垂钓工作。   他外形还算不错,发了几张不露脸的腹肌照,背影照,收获了不少小红心。他又从相册里翻了几张之前外出拍摄时取的风景照,配上些文艺鸡汤充作动态,将自己包装成一个爱生活爱运动的单身文艺青年,并在交友宣言写上“想和你一起成为最佳荧幕情侣”,然后坐等着小姐姐来撩。   同事看过他的资料卡后都觉得有谱,他也信心满满,只等着鱼儿上钩,但没想到,一整天过去了,浮标纹丝不动。他疑惑不解,到论坛查了攻略发现异性恋的女孩们比较矜持,不喜欢主动,于是他改变了策略,积极翻看女孩们的资料,主动搭讪聊天。没想到刚聊了一天不到,自己被禁言了三天,系统通知他说有多人举报他是骗子,让他好自为之。   他一头雾水,想去论坛上在寻求一下帮助,突然看到一个标红的帖子,题目叫做《乘着真人秀的东风,骗子们都复苏了》。他心中一突,点进去一看,果然挂的就是他,那些他搭讪过的女孩们全都以受害者的身份在里边跟帖吐槽。他越看心越凉,难得看到个立场不那么坚定的说“我觉得他不像是骗子啊,他态度还蛮真诚的”,他感动得不行,连忙回复“对呀,我真的是彩虹真人秀的选角导演,不是骗子!”接着,他发现自己又被禁言了,还附赠管理人员的销号警告一次。   他心灰意冷,把手机一扔,心说“去他的吧,我不干了”,但过了一会儿又拿起来,换了个手机号重新注册。这回他学精了,创了个女号,假身份,假照片全都安排起来。刚注册没多久,资料还没完善,便有不少人来跟他聊天了。   他高贵冷艳地应付着,聊的差不多的时候也不说自己是选角导演了,只说对于真人秀的奖金很心动,希望能够找个伙伴一起去。这次倒是没有人举报他是骗子了,但是也没人给他准确的回应,都顾左右而言他,话里话外都是不要想那些不现实的东西,还是专注眼下的欢愉为好。他气得打嗝,恨恨地骂道:“这群臭男人,没一个靠谱的!”   他的同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大概是走火入魔了。   钓鱼的忙活了快一个礼拜,一条鱼没钓着,还把自己气得够呛,到总导演那撂挑子说自己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眼瞅着报名时间就要截止了,爱杰森也不再抱希望了,拿起电话打算联系熟人要几个演员救急。这时候,几张报名表卡着通道关闭的间隙塞了进来。爱杰森心中一动,点开一看,果然是他们苦苦寻觅的酷儿们。   众人喜出望外,大有柳暗花明之感,捧着那几张报名表简直是“爱不释手”。但为了保证节目一贯的质量与口碑,这十名报名者能否通过最终复试进入嘉宾席,还有待考量。   选角工作忙碌进行的同时,他们的老板也没闲着。   本来已经说定了拍摄场地,技术组都已经快要装完一层楼的摄像头了,房子的主人突然变卦,宁可承担一百万元的违约金也要收回房子的使用权。   钱尔白亲自去和他聊了聊。谈话期间他不住地往休息室那边看,卢六六略一扫描便看到那屋里藏着个人,怀里揣着把枪,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极端性向组织真是贼心不死,无孔不入。钱尔白看他满面愁苦,知道他是迫不得已,也不再为难他,拿了违约金麻溜走人。   好在安德森家族家大业大,房产也多,光克劳德名下就有两个庄园,三栋别墅,拿来救急绰绰有余。   庄园是十七世纪建的,经历了战火和时间的洗礼,奢华中带着古朴,大气中带着精致,扑面便是雄浑深沉的历史气息,让人望而生畏,又激动不已。而别墅则是现代风格,时尚高调,但又舒适宜居,其中运用了很多概念化的设计,让整座建筑充满了科技感与神秘感。   编剧左右比较着这两座建筑,感觉哪个都让她灵感激荡,一时拿不定主意。钱尔白正乘着轮椅,带着夏昶典逛他家的院子,见编剧举棋不定,干脆替他拍板——“两处都要了,前期在别墅培养感情,后期在古堡相爱相杀,剧本写精彩点,我看好你。”   编剧喜忧参半,喜的是她不用纠结选哪个了,忧的是原本只用写一副剧本,现在工作量一下子翻了倍。时间紧任务重,这个礼拜的约会怕是又要泡汤了!   技术组也感到无比头疼,一栋别墅就够他们忙的了,现在又加了座庄园,每隔十天半个月的这活别想干完。真是甲方一张嘴,乙方跑断腿。   夏昶典出院之后便进了剧组,名义上是实习导演,实际上还是钱尔白的生活助理。维克多心中有顾虑不愿意与克劳德公开恋情,夏昶典和钱尔白两人却不在意那些,每天同进同出,毫不掩饰亲密,剧组中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两人是什么关系。   员工们虽然对夏昶典这么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感到好奇,也有人心中怀着别样想法的,觉得克劳德不过是玩玩,两人肯定不会长久的,但克劳德积威日深,也没什么人敢去夏昶典面前说三道四。夏昶典表示对目前的生活十分满意。   如果贝克一家没有每天一下班就催着他赶紧回家那就更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blink是blue和pink的组合,粉蓝两色代表异性恋,我是不是特别聪明!【夸我夸我】   下章进入真人秀正文。导演和他的小助理会化妆参与其中的。感谢在2020-06-30 20:51:34~2020-07-01 16:32: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下漏月光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3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彩虹别墅, 就是这里了。”一名穿着时尚的年轻女孩读出门牌上的小字,然后按下了门铃。   通话器里传出工作人员的提示:“请面对镜头说出你的名字。”   女孩后退两步,抬起头来冲着监控摄像头比了个“V”, 微笑道:“瑞秋。”   大门应声而开,“你好瑞秋小姐, 欢迎入住彩虹别墅。祝您度过一个愉快的夏天。”   “谢谢。”女孩微微一笑,拉着行李箱走进去,金色的马尾辫在她脑后欢快地甩动起来。   这里是彩虹恋爱真人秀节目彩虹恋人的拍摄场地, 财大气粗的安德森影视直接租用了一整栋三层的别墅,并很没有新意地将其命名为“彩虹别墅”。未来的三个月里, 她就要和其他十五名房客一起在这里生活了。   瑞秋一边欣赏着花园里的景色, 脚步轻快而优雅地朝别墅正门走去。灿烂的阳光下, 玻璃的门窗都成了镜面, 映照出她高挑曼妙的身姿。她抬手解开束发绳, 长发如瀑布般垂落身后,微风拂过, 发丝轻柔的飘舞, 似掀起金色的波澜,耀眼又灵动。   【瑞秋(模特, 19):没有谁能逃得过甩发杀, 就算是异性恋的女孩也不行。此刻,这是我的主场。】   “哇哦,她可真辣!我觉得我爱上她了。”洁西卡·斯图尔特看着窗外款款而来的女孩,心跳渐渐加快, 她双手叠合按在胸口,一脸幸福状道,“哦,宝贝,你马上就要有个新妈妈了。”   【(身份卡)洁西卡·斯图尔特:三十二岁。既是急诊科护士,也是单身妈妈。繁忙的工作从未磨灭她对生活的热情,虽然很困难,但她仍在努力平衡家庭和事业二者的关系。特点:身材火辣,热情开朗。】   旁边一个梳着背头的年轻男人勾起了唇,声音雌雄难辨:“未必,我觉得她喜欢男生。”   【(身份卡)杰瑞德·杨:跨性别男性。22岁,目前的身份是独立音乐人。特点:百分之百的异性恋。】   “那一定非我莫属了!”凯利眯起眼睛,长长的睫毛像扇子一样微微抖动着,孔雀绿色的眼影涂满了整个眼皮,配着颧骨上金黄色的高光和暗黑色系的中毒紫唇彩,整个人高贵冷傲仿佛埃及艳后。他伸出纤长的手指妖娆地点在丰润的嘴唇上,不着痕迹地向镜头展示着他为了节目而特意设计的造型夸张的美甲。   【(身份卡)凯利:男性,25岁,变装女王演员,地下秀场的宠儿。完完全全的异性恋。特点:一言难尽。】   听到凯利这番过度自信的言论,在场的所有房客们都用各自的方式对其表达了不屑,其中一名身材雄壮,面容俊朗的男人觉得凯利这副模样实在是辣眼睛,还不动声色地朝远挪了挪。   【(身份卡)理查德:三十岁,消防员,特点:满足你对肌肉男的一切幻想。】   几人说话间,瑞秋已经进了门,看到屋内已经有六个人了,她微微愣了一下,但很快便露出甜美的笑容,冲众人打招呼道:“嗨,我叫瑞秋,很高兴认识你们。”   洁西卡眼疾手快地站起来去握瑞秋的手,给她介绍在场的其他房客:“你好,我是洁西卡,这是杰瑞德·杨,凯利,理查德,玛蒂尔达和艾米。”   玛蒂尔达有一头火红的蓬松卷发和一双翠绿色的眼睛,皮肤略显苍白,鼻梁附近散布着零星雀斑,身上的黑色罩衫衬着削尖的下巴,使她看起来像是一名中世纪的女巫。   【(身份卡)玛蒂尔达:26岁,中学西语老师,从未谈过恋爱。特点:神秘的女人,她绝对能够通灵。】   听洁西卡介绍到她,玛蒂尔达微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洁西卡怕瑞秋多想,忙解释道:“玛蒂尔达她就是这样沉默寡言的性格,来了十分钟,她只说了一句话。”   瑞秋笑着点点头,说:“我理解的,其实我以前也是一个比较内向的人,后来因为职业的原因,才慢慢变得活泼了。”   艾米随即问道:“你是演员吗?还是模特?”艾米也是一头金发,脸圆圆的,声音也是甜美的娃娃音,但看外表,她可能也就是十八十九岁的样子,但实际上,她已经29岁了。   【(身份卡)艾米:29岁,快餐店服务员,同时也是极限运动爱好者和谜语社成员。特点:艾米小姐拥有一双睿智的眼睛,没人能在她面前撒谎。】   【艾米(服务员,29):瑞秋的形象实在养眼,无论是形体还是言谈都看得出是经过了训练的,而且她很懂得如何在镜头面前展示自己。所以她的职业并不难猜。】   瑞秋一撩头发摆了个定场pose,然后冲艾米抛了个媚眼儿,道:“我是模特。”   几名房客——除了玛蒂尔达——捧场地鼓掌赞叹,瑞秋提起裙边屈膝行了个蹲礼,眼中颇有几分得色。   虽然房客们都是第一次见面,但彼此之间却少有那种陌生人的疏离感,再加上场控大师洁西卡和交际名媛凯利在中活跃气氛,即使玛蒂尔达这样不愿意参与谈话的也顺利的融入了这个新建立的社交圈子。   同性恋者和异性恋者共处一室,气氛轻松融洽,这在外面,至少在公开场合,是很少能够看到的。   几人聊着天,剩下的九名房客们也陆续到达了。   最后来的是两个男人。   一个坐在轮椅上,面容俊美,带着一副金边眼镜,看着不过四十岁的年纪,头发却是一片银白,名叫亚当;另一个名叫埃里克,在亚当身后推着轮椅,金发碧眼,身材纤细,额角却有婴儿拳头大的一片鲜红胎记,让他精致的面孔陡然变得狰狞了几分。   天使与魔鬼的特征同时出现在一张脸蛋儿上给人的视觉冲击是巨大的,震惊之下,竟忘了要欢迎新房客,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就连一向自来熟的洁西卡都卡了壳。   因为外貌的原因,艾瑞克对于人们的情绪变化格外敏感。众人的沉默和下意识避让的眼神,都自卑的内心越加受伤。他僵硬地站在亚当身后,低着头不说话,手指却用力地捏紧了轮椅的握把。   感受到身后人的低落,亚当转过身将手搭在埃里克的手上,安慰地轻轻拍了拍,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埃里克的眼睛,给他传递着肯定与鼓励。埃里克心中触动,却不知该如何接受别人的好意,只能微微偏开了头。   亚当收回视线,看向有些尴尬的众人,开口道:“你们好。我是亚当,这是埃里克。很高兴认识你们。”   亚当的话打破了僵局,众人依次介绍了自己,并上前与二人打招呼。   埃里克因为人们的反应受了些刺激,不肯再把脸露出来,当听到有人跟他招呼的时候还是礼貌地做出了回应。虽然不热络,但也听得出他没在生气。众人不由得松了口气。   洁西卡看埃里克一直站在亚当身后,而且刚才两人也是一块进来的,于是问道:“你们是一起的吗?”   “不,我们也是刚刚认识,”亚当笑了笑,看向埃里克,语气有几分宠溺,“他是一个非常热心的孩子。”   埃里克抬起眼眸,正撞进亚当温柔的目光中,他心跳忽的一顿,转瞬便又雀跃起来,心中又羞又喜,不敢再与男人对视,赶紧垂下眼去,脸颊微微泛红。   众人看着两人的互动,心思百转。   【梅(芭蕾舞演员,18):现在就开始了吗?亚当和埃里克?天哪,一下子就少了两个男人,该不会根本就没有异性恋的男人来参加节目吧!】   【凯利(变装女王,25):好极了,又少了两个潜在的竞争对手。瑞秋宝贝,把眼睛擦亮吧,你的亚当大叔可不喜欢女孩子。来凯丽阿姨的怀抱里来吧!】   【洁西卡(护士,32):亚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哦,可怜的埃里克,真是抱歉,我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希望亚当能好好安慰你。】   【詹姆士(退伍军人,30):老男人哄人可真是有一手啊,不过我觉得我还是有机会的。】   ……   “十六位房客已经全部集结,让我们来再一次认识一下他们吧!”伴随着画外音的介绍,画面切换,每位房客们首次出场时在门外监控前拍下的照片被依次打在了屏幕上。   “洁西卡,艾米,玛蒂尔达,理查德,瑞秋,凯利,杰瑞德·杨……”   为了方便观众们了解和记忆,节目组特意为每位房客制作了资料卡,每投放一名房客的照片,就会在屏幕下方出现相对应的人物信息。   “梅。”   梅是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姑娘,身材纤细,四肢修长,因为练习芭蕾舞的缘故,她总是腰背挺直,膝盖紧绷,看人时也微扬着下巴,给人一种很高傲的感觉,实际上熟悉之后就会发现,她实际上是一个十分健谈且好相处的女孩。   照片上的女孩抬起头来,眼睛微微眯起,嘴角抿成一线,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身份卡)梅:18岁,芭蕾舞演员,也曾参演过著名的肥皂剧《三个爸爸》。特点:表面冷傲内心如火的小天鹅。】   “詹姆士。”一个男人抱着手臂盯着镜头,神情有些凶狠。   【(身份卡)詹姆士:30岁,退伍军人,擅长擒拿格斗,能够三秒换弹夹。目前在老兵中心做志愿者。特点:性格强势,道理讲不通的话那就试试拳头吧。】   “本杰明。”男人穿着一件格子衬衫,牛仔裤,脚蹬棕色皮鞋,一副牛仔打扮。他一手压在帽檐上,挡住刺眼的阳光。不知是不是没有睡醒的缘故,眼神略微显得有些呆滞。   【(身份卡)本杰明:39岁,农场主,牛仔,乡村音乐歌手。三年前伴侣去世后便再没有约过会,身边最近亲的朋友是一条拉布拉多犬,他给它起名为佩吉。特点:忠诚的老牛仔,农场音乐会演奏家。】   “格洛丽亚。”女人身材很好,只是头发有些凌乱,口红有些脱色,看起来气色不是很好。她眼睛微微睁大,嘴巴微张,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身份卡)格洛丽亚:30岁,瑜伽教练,爱好厨艺。特点:极其容易受到惊吓,瑜伽正好可以帮助她安宁心神。】   “安德鲁。”男人长得不错,但总带着满面忧愁,看向镜头的时候还有一丝瑟缩,足尖朝外,显然是一副想要逃离的状态。   【(身份卡)安德鲁:28岁,厨师,有一家属于自己的餐厅。特点:讨好型人格,总希望他所做的事情能使所有人都满意。】   “林赛。”女人有一对极细极淡的眉毛,眼角锐利,嘴唇也很薄,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有几分刻薄。   【(身份卡)林赛:29岁,美食评论员,也毒舌著称。特点:世界上没有一道菜能够让她完全满意。】   “艾伦。”艾伦穿着花里胡哨的衬衣和短裤,戴着遮住了半张脸的太阳镜,头发一根根朝天耸立,像是一个刚从海滩演唱会回来的金属乐爱好者。   【(身份卡)艾伦:32岁,近景魔术师。特点:喜欢故弄玄虚,最会花言巧语。】   “亚当和埃里克!”两人是一起出现在镜头下的,埃里克微微偏过头,挡住了有胎记的那边脸,眼神清澈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看得人心生怜惜。而亚当坐在轮椅上,抬起头看着埃里克,嘴角的笑容更是让人浮想联翩。   【(身份卡)亚当:38岁,画家,曾在C、E等市办过个人画展。特点:优雅偏执,有轻微洁癖。】   【(身份卡)埃里克:22岁,学生。性格:腼腆安静,因为自己的外貌而感到自卑。】   “十六名房客全部到齐,接下来他们将会面临入住彩虹别墅的第一次挑战!请继续关注夏日恋爱真人秀,彩虹恋人!”   先导片到这里结束,观众们却意犹未尽。不论是那栋奢华精美的别墅,还是参与节目的十六名各有特色的房客,都让他们对这节目充满了期待。他们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一看,不同的性向,不同的性格,在一栋别墅里会擦出怎样的火花了。   另外节目组的恶趣味也让这个短短三十分钟的先导片在网络上火了一把。   节目组让房客们面朝监控说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他们只以为是普通的面部识别,所以表情管理十分的随意,万万没想到节目组竟然会拿它们来做贯穿整个节目的人物资料卡。   那一张张或面瘫,或严肃,或阴沉,或憋笑的照片,怎么看怎么诡异。   节目宣传片一出,“十六人资料卡”立刻上了热搜。   房客们的照片被网友们做成了各种表情包广为流传,他们本人也成了表情管理不同级别的代名词,同时各种短视频平台上也掀起了一股用门禁监控模仿十六人拍照的趋势,给还未正式播出的真人秀节目炒足了热度。   看到网友们热情的反馈,副导演忍不住拍手称赞:“安德森不愧是真人秀鬼才,这样的办法都想的出来!真是太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张做人物介绍,下一张开始搞事情。 第154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十六名房客全部到齐, 管家装扮的主持人从监控室里走出来,先对众人的到来表示了欢迎,然后便宣读了房客们住在彩虹别墅里必须要遵守的三条规矩:   “第一:房客在住房期间必须保证别墅中家具的完整, 不得故意损坏;   第二:房客之间必须互相尊重,和平相处, 恶意伤害他人者管家有权将其赶出别墅;   第三,相信大家来这里都是因为对爱情怀揣着美丽的憧憬的,但三个月的时间可能会让你们变得懈怠, 所以,为了鼓励大家把握机会, 珍惜机会, 我们会在每周日进行一次匿名告白用来验收大家的恋爱进度。每次收到告白最多的房客会获得一颗红心, 每月累计获得红心最多的房客, 将会获得神秘奖品。而一个月内连一封告白信都没有收到的房客将会失去继续留在彩虹别墅的资格。”   “最后, 祝大家生活愉快。现在,你们可以挑选各自的房间了。”   众人从管家那里领取了各自的姓名牌, 环视着二三楼的房间, 心中跃跃欲试。   他们谁都没有在意管家说的“收不到告白就要被赶出别墅”的威胁。在他们看来,自己这么有魅力, 怎么会没有人喜欢呢?当务之急还是要挑一个好房间。   别墅共三层, 每一层都有房间,一层四个,二三层都是六个。   房间的配置都是统一的,一张床, 一只床头柜,一只衣橱,一张写字梳妆两用的桌子和一只印着节目logo的小沙发,不同的是设计风格,有温馨的,奢华的,简约的,梦幻的等等。   节目组可不是随便安排的这一流程。卧室作为一个较为私密的场所,房间的设计实际上多多少少是能够反映房间主人的内心世界的,这对于节目组深入了解房客们的真实性格有很大的帮助。   要做一档优秀的真人秀节目,必须时刻把握演员们的情感情绪走向,既要创造话题,引导爆点,激发矛盾,又要防患于未然,将风险控制在合理范围内,这样才不会在矛盾爆发的时候感到措手不及。   将别墅逛了一圈之后,每个人都有了自己想要的房间,但为了避免因为选中同一间房而发生矛盾,洁西卡提议大家一起到客厅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林赛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从小的教育就告诉她“机会不是让来的,而是抢来的”。在看房的时候他她就发现梅和瑞秋都和她一样看上了二楼的五号房,那间房外面带一个小阳台,放着一架花藤秋千椅,没有哪个小女生能够拒绝的了秋千的诱惑。为了不让机会错失,她直接把自己的名牌挂在了五号门上。   瑞秋表情果然有些难看,梅倒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不过林赛也没兴趣去猜她的心思,冲众人微微一笑,说了声“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晚上见”便进了房间。   洁西卡有些愣神,看看关上的门,又看看其他人,有些不知所措。   玛蒂尔达看了杰西卡一眼,冲她点点头道:“那我也去休息了。”然后径直上了三楼,将名片挂在了六号门上。那是一间装修的比较复古暗.黑的卧室,就连照明都用的是十颗遍布房间角落的水晶球,颇有几分神秘到诡异的气息。   看到玛蒂尔达选了三楼的六号房,一些人松了口气。艾米笑道:“我就觉得玛蒂尔达会选那间房,她们的气场完全一致。”   此时房间只剩下十四个了。   洁西卡看没有人再离开了,于是便带头下了楼。   管家(主持人)问道:“二楼五号,三楼六号已经有了主人,其余房间你们想好要怎么分配了吗?”   洁西卡代表众人回答:“我们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管家(主持人)点点头,说了句“三十分钟以后没有名牌的门会被锁死,永不开启,届时该房间也就作废了,所以请尽快决定”便离开了客厅。   众人心中一紧,不敢再耽搁。   为了节省时间,洁西卡建议在场所有人说出自己中意的房间,没有争议的就定下来,有争议的再商量。众人没有意见。   从洁西卡开始,逆时针依次发言,最后五人是亚当,艾伦,埃里克,艾米和安德鲁。   前几个人都选了二楼,或者三楼的房间,其中只有两间是重复的,轮到亚当的时候,艾米突然开口建议道:“这里没有电梯,轮椅上下楼不方便也不安全,我觉得亚当选择一楼的房间要更合适一些。”   话出口,众人便朝她看过去。洁西卡皱了皱眉,拆她的台,道:“楼梯扶手上有轮椅升降装置,没什么不方便的。”   艾米眼神微闪,心中恨洁西卡多事,但面上却歉意地笑了笑,道:“原来如此,那是我多虑了。不过我也是一片好心,安全最重要嘛。”她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就像是没有看见刚才亚当利用升降装置上楼陪他们一起查看房间似的。   艾米之所以建议亚当选一楼的房间,当然不可能是像她说的那样为亚当着想,她不过是怕前面的人将二、三楼的房间选完了,她最后只能住在一楼而已。   一楼挨着客厅和厨房等公共空间,人来人往的难免吵闹,不像二三楼那样清静。而且一楼卧室的窗户离地一人不过多高,安全性和私密性也要差些。几乎没有人愿意住在一楼。   前面选了楼上房间的人其实也担心后面的人会和他竞争,但却没人像艾米这样沉不住气,直接劝人家选一楼的。不过艾米此举毕竟对他们也有好处,听到艾米这话,齐齐看向亚当,等着他的反应。   洁西卡心中有些不舒服,总觉得现在这情况像是在道德绑架似的,刚想要说点什么,亚当却点头同意了艾米的建议。   亚当对于房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何况他自身又是个儒雅随和的人,见所有人都盼着他能选一楼的房间,他便遂了他们的意,反正他也没什么损失。   “如果没什么异议的话,那一楼一号房就是我的了。”他看着众人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人反对,便转着椅轮朝房间走过去。   埃里克自从进了这别墅就一直和亚当形影不离,见亚当离开,他也转身跟了上去。   在场的几人有的松了口气,有的有些过意不去,但却没人去阻止。   安德鲁年纪轻轻,却是个老好人性格,他知道留在这里的都是想住楼上的,于是便主动退出竞争,道:“我想住在一楼,这里的厨房真实太漂亮了,我完全被迷住了。我想,明天早上的时候,我可以用它来为你们做早餐。”   这话说完,艾米冲他笑了笑,道:“安德鲁,你真是太贴心了。”   安德鲁有些害羞,微微抿了抿唇,拿着自己的名牌开开心心地朝靠近厨房的四号房走了过去。   此时,一楼只剩下了一间房。   艾米如愿选择了看中的三楼房间,艾伦则选了剩下的另一间二楼的房间。只有凯利和格洛丽亚都看中了三楼三号房,一开始是凯利喜欢里面公主闺房一样的装饰,格洛丽亚喜欢那扇晚上可以看到星空的天窗,两人谁都不愿放弃,现在是谁都不想到一楼去。   眼看着半个小时就要过去了,两人还争执不下,洁西卡心烦,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道:“我住一楼,你俩尽快分好。不然晚上没地方睡了可别怪我没提醒!”   她把名牌挂在了一楼三号房门上,似是不想再看外面的糟心事,打开门进了卧室。   时间只剩下了两分钟,凯利看了格洛丽亚一眼,突然扭头便朝楼上跑去,格洛丽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一边骂“你这个贱人”一边追上去。   凯利穿着十厘米的恨天高,愣是跑得四平八稳,一溜烟冲到三楼三号房,把牌子挂上,然后冲着还在努力爬楼的格洛丽亚扔了个飞吻,得意洋洋道:“谢谢夸奖!”   格洛丽亚气得发抖,但却无可奈何,何况时间也不多了,她赶紧冲到二楼二号房,踩着倒计时的最后一秒给门挂上了自己的名牌。   “入住彩虹别墅的第一天,十六名房客都选好了自己的房间,未来两个月内,他们都将住在各自选定的房间里。当然,如果其他房主同意的话,也是可以住在别人的房间里的。”   主持人面对着镜头眨了眨眼,继续道:“下面,就让我们看一看这十六位房客们都各自做出了什么选择吧?”   【(信息更新)   亚当:1-1 房间特征:双人大床,消毒液   埃里克:1-2 房间特征:书架   洁西卡:1-3 房间特征:超大浴室   安德鲁:1-4 房间特征:邻近厨房   理查德:2-1 房间特征:单身宿舍   格洛丽亚:2-2 房间特征:火烈鸟地毯   艾伦:2-3 房间特征:星空墙纸   詹姆士:2-4 房间特征:超简直男   林赛:2-5 房间特征:花藤秋千   杰瑞德·杨:2-6 房间特征:蓝色酷男风   瑞秋:3-1 房间特征:超大衣橱   梅:3-2 房间特征:镜子墙   凯利:3-3 房间特征:粉红公主   艾米:3-4 房间特征:金色浮雕壁灯   本杰明:3-5 房间特征:格子床单   玛蒂尔达:3-6 房间特征:水晶球灯】   “我听说卧室的设计一定程度上能够反映了一个人的精神世界,比如选择粉色房间的则代表他性格单纯,内心住着一个小公主;选择黑色房间的则代表他可能缺乏安全感,自我保护的欲望比较强烈……”   在主持人忙着分析各位房客们的内心世界的时候,各位房客已经小憩了片刻,此时正在餐厅里吃节目组提供的晚餐。   晚餐十分的丰盛,据说是请了安德森旗下餐厅有名的大厨来做的。众人都吃得赞不绝口。   只有林赛每道菜都浅尝辄止,吃一口还要漱漱口再吃下一道菜,眉头皱得紧紧的,满脸的挑剔。几次她放下刀叉想要招手唤大厨过来,突然想起这仅仅只是一顿工作餐,并不需要她辛辣的批评,她才悻悻作罢,但也没有胃口了,说了声“我吃饱了”便离了席。   监控室里,导演组看着林赛离开的背影,心中激动,忙让镜头追上去。“晚餐冲突,林赛愤然离席!”多好的素材!他可真是个天才!   亚当和埃里克并没有和大家一起到餐厅去吃饭,而是顺着房间里的密道来到了监控室里。在化妆师的帮助下,两人卸掉了伪装,恢复了本来的面容,正是克劳德(钱尔白)和维克多(夏昶典)。   钱尔白看着监控器里的画面,一旁编剧在给他讲之后的剧情,夏昶典一边听一边做着趣÷阁记,认认真真地作着弊。钱尔白笑他:“别记得太全了,等演的时候神情不自然会被发现的。”   夏昶典丝毫不怕,反正他的人设就是动不动就自闭的小可怜,把头一低,谁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钱尔白无奈,只得随他去,但却给编剧使了个眼色,叫他别都说了,好歹保留一点悬念。编剧秒懂,立刻收住剧透,只说下面的还没想好,打算随机应变。   夏昶典正记得开心,冷不丁断在了半截上,他有些不爽,但也没办法,只好收起小本前本,再三嘱咐编剧有了想法一定要提前通知他。   编剧有些心虚,悄悄去看大老板的眼色,见钱尔白点头,她才应下来,至于到时候要不要通知,那还是得听大老板的意思。   夏昶典没发现他哥和编剧的“暗箱操作”,还沉浸在先知的兴奋之中。全然不知他哥正计划着要给他一个难忘的暑假。   众人吃过了晚饭,管家(主持人)宣布这是别墅里提供的最后一餐饭,之后的每顿饭都要他们自己想办法了。别墅会在有限的范围内每天提供三个帮助,具体可以帮哪些忙则需要房客们自己去探索。   听管家这意思,以后都得自己做饭了?!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齐齐看向了职业为厨师的安德鲁。安德鲁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有些不好意思,同时也非常高兴,他摸了摸耳朵,道:“只要大家不嫌弃,我可以承担每天的三餐。”   众人露出笑容,但也有人微微皱了下眉,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安德鲁:天哪,我好紧张,他们会喜欢我做的饭吗?老天保佑,希望明天千万不要出差错!】   第一天晚上没有活动,众人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   安德鲁想要提前熟悉一下厨房,以免正式工作时手忙脚乱,于是便待在厨房里没有走。理查德和詹姆士都是肌肉型男,每天都有力量训练,现在时间还早,两人便相携一起去健身房举铁。洁西卡对瑞秋要好感,而瑞秋也很喜欢洁西卡的幽默,于是便手拉着手去逛花园。玛蒂尔达性格孤僻,也没有相熟的朋友,直接上楼回了房间。梅回了房间去练舞。剩下的都在一楼客厅里,有的在看电视,有的在聊天,说笑的,打闹的,各有各的活干。   若是每天都像今天这个情况,住在一楼确实不得安生。   好在所有房间的门窗墙壁都采用的是最好的隔音材料,关上门,外面的吵闹根本入不了耳,而卧室里的动静也传不出去。   钱尔白和夏昶典两人的房间是相通的。二号房里那面书架实际上就是一道暗门,只要拿起架子上特定的一本书,书架旋转,就会露出藏在后面的一人高的小门。推开门就进入了一号房的衣柜。钱尔白打开柜门,就可以把夏昶典接出来,抱在怀里说悄悄话了。   当然,做这一切之前要先把房间里的摄像头关了。   在钱尔白和夏昶典躺在双人大床上你侬我侬的时候,外面发生了一件事。   林赛在回房间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名牌被人摘下来扔在了地上。吃饭的时候,她听到有人在讨论选房间的时候主持人说的“三十分钟后没有名牌的房间作废”这句话,当时心中还在想这个条件的实效是多长时间,会不会现在还作数,结果一回房就发现有人拿她做了实验。   她左右看了看,想要找出是谁是谁在害她,但所有人都在楼下说笑,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这里。她越发心冷,甚至想要冲下去质问“究竟是谁干的”,但她做这件事的人就是要让她崩溃,她绝不会如了他的愿!   “冷静,冷静!”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然后捡起自己的名牌,挂在门上。她又看了看四周,这次对上了艾米的视线。   艾米正端着一杯水迈上了二楼的最后一个台阶,见林赛脸色阴沉,她疑惑地问了句:“怎么了?进不去了吗?”   林赛手一抖,钥匙险些掉在地上。她强自镇定将钥匙捅进锁眼里,心中默念“上帝保佑”,然后拧转钥匙——“咔”,门锁应声而开。她悄悄松了口气。   想起刚才的紧张,她瞪了艾米一眼,“谁跟你说我进不去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艾米被关门声吓了一跳,水险些洒出来。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盯着五号房门骂了句“神经病!”   林赛坐在秋千上,凉爽的夜风都吹不散她内心的怨恨。究竟是谁干的呢?是梅吗?还是瑞秋、或者是艾米? 第155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房门打开, 埃里克推着亚当走出房间。   此时时间尚早,大部分人都还在睡梦中,厨房中却传来了细微的叮当声。   顺着声响朝厨房走去, 煎炸食物的香气越发浓郁。安德鲁站在料理台前翻动着煎锅里的培根,神情认真仿佛是在向神明祷告。   “早上好。”亚当停在厨房门口, 向安德鲁打招呼。   安德鲁猛地回头,看到门外两人,连忙笑着回应:“早上好, 亚当,早上好, 埃里克。”这时煎锅里发出油花爆裂的“劈啪”声, 安德鲁赶忙转身去给烤肉反面, 一边说, “你们醒的好早, 早餐还有一会儿才能好,要不要先喝杯牛奶?”   亚当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谢谢, 我们自己来吧。”然后看向身后的埃里克。   埃里克依旧是昨天那样不言不语,接收到亚当的请求, 轻轻一咬唇, 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离开亚当身边。   亚当鼓励地看着他,轻唤他的名字:“埃里克,可以帮我这个忙吗?”   埃里克下定了决心,点点头, 走进了厨房。   安德鲁帮他倒了两杯牛奶,埃里克却只接过了一杯,然后自己拿了一只空杯子看向对方。   安德鲁有些无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什么,或者是有什么地方没注意犯了对方的忌讳。   见两人僵在那里,锅里的肉都要糊了,亚当赶紧解释道:“不好意思,是我的原因。我有一些洁癖,不习惯使用被别人触碰过的东西。所以麻烦你再帮我倒一杯吧。”   安德鲁听到不是自己的原因,这才松了口气,笑道:“当然可以,没问题。”他提起牛奶壶,小心注意着倒进了埃里克端着的空杯子里,没有滴洒也没有飞溅。   埃里克极小声地道了句“谢谢”,端着两杯牛奶回到了亚当身边。   两人离开厨房,来到了餐厅。餐厅里也是空无一人,他们找了张邻窗的两人位餐桌坐下。   埃里克看摄像师没有没有跟来,于是凑近亚当,小声调侃道:“我们这样是不是太欺负老实人了?观众们看了这一段肯定会说我们又作又矫情。”   亚当(钱尔白)无奈笑笑:“没办法,人设如此。不过不用担心,你只是个一心依赖我的小可怜,他们不会说你的。只会说我,又老又作。”   “哥你才不老呢!”埃里克(夏昶典)嘟哝道,“而且这主意完全是我自作主张,其实还是我作。”一想到自己一时兴起的恶作剧可能会给他哥引来一片骂声,那张精致的小脸就垮了下来,眉头也紧紧皱起。   钱尔白失笑,见过争好处抢功劳的,没见过非要要“作精”标签贴自己身上的。他戳了戳夏昶典的脸,宽慰道:“相信我,不会有人说的。”洁癖人设运作的好的话也可以转为深情人设,说不定还会成为许多人的萌点。   两人说了一会儿悄悄话,见摄像师走出了餐厅,便知道其他房客要出来了,于是安静坐回各自的位置,重新变回了优雅偏执有洁癖的亚当大叔和自闭乖巧的学生埃里克。   先出现的是三号房的洁西卡,她穿了一身运动装,头发用发带高高竖起,露出饱满的额头。她一边活动着胳膊走进餐厅,一边朝气蓬勃地跟亚当埃里克两人打招呼:“早啊邻居们,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还不错。”钱尔白笑着回应了一声,不欲做过多的寒暄,于是便将视线收回来,重新放在面前的牛奶上。夏昶典从始至终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低着头小口地喝着牛奶,仿佛除了亚当,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邻居们的冷淡丝毫没有影响洁西卡的热情,她耸了耸鼻子,闻到空中飘着的油脂香气,不由惊叹一声:“好香啊,是安德鲁在做早餐吗?”说完也不待人回答,迫不及待地进了厨房,随即便传出她真情实感的赞美:“哇!安德鲁,你真是太棒了!这都是你做吗,我都等不及要尝一尝了!”   格洛丽亚从楼上下来,听到厨房里杰西卡标志性的大嗓门,她微微皱了下眉。这时摄像师刚好将镜头转向她,她脸上的表情来不及收起,索性也不掩饰,对着镜头摊了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格洛丽亚:洁西卡是个非常好的女人,昨天她还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我。不过说实话,有的时候,她也太聒噪了。】   格洛丽亚一早起来先在阳台上练了一会儿瑜伽,又洗了个澡,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才打开门出来。此时她头发半干,披散在身后长及腰臀,走动间发尖儿轻轻碰触着丰满的蜜桃臀,画面撩人心弦,惹得这屋子里一众性取向为女的房客们双眼发直,心思浮动。   詹姆士和理查德两人几乎是同时出的门。两人自从昨天一起相约健身房之后便成了好基友,回屋之前还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定有事儿没事儿交流一下训练计划增肌心得什么的。在楼梯口遇见了,两人来了个兄弟之间的友好击掌,然后一边聊着天一边往楼下走。   格洛丽亚听到身后的说笑声,回身抬头看过去,笑着打了声招呼:“早安,男孩们。”   “早,女孩!”理查德礼尚往地回应她道,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   格洛丽亚,理查德和詹姆士三人都是三十岁整,又都喜欢同性,更巧的是三人来自同一座城市,小的时候都曾上过柔道兴趣班,最后长大后这项兴趣谁都没有坚持下来。这么多的共同点让他们彼此之间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虽然见面还不足二十四小时,这三人已经隐隐有形成小团体的趋势了。   詹姆士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视线却在格洛丽亚的翘臀上转了两圈。理查德发现了,轻轻撞了他肩膀一下,揶揄道:“羡慕吗?我这里有一套独家训练秘笈,坚持三个月,保管你练出漂亮的果冻臀!怎么样,要不要?”   詹姆士看了他一眼,眼中情绪略显复杂,片刻,他叹了口气,凑近理查德小声道:“要。”   安德鲁将早餐分成十六分,每只盘子里都盛着一块三明治,两条培根和一枚煎荷包蛋,饮料是牛奶和热橙汁。为了照顾女孩们的胃口,他还做了鳄梨沙拉、葡式蛋挞,和奶油汤。丰盛的早餐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胃口大开。   为了贯彻钱尔白洁癖的人设,夏昶典又亲自到厨房端出了两人份的早餐,不过因为杰西卡和瑞秋两人也都在厨房里帮忙端饭,夏昶典的举动倒没有那么显眼。   安德鲁心不在焉地咬着三明治,心中忐忑不安,大家会喜欢他做的饭吗?他悄悄看着十五位房客,大家似乎都在安静地吃东西,动作不紧不慢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对比昨天晚上品尝星级餐厅大厨的精致晚餐时全员不吝夸奖的场面,此刻就显得太过冷清了。他不禁有些失落。“果然我还差得远呢。”他想,“不过,虽然没有表扬,但也没有批评,这应该算是个好现象吧。”   他在心中安慰着自己,眼睛却不由自主继续观察着众人的反应。洁西卡是真的捧场,不仅吃完了自己的一枚三明治,还又拿了两枚蛋挞在吃,见到安德鲁看过来,她舔了舔手指,赞道:“太好吃了,要不是我喜欢女生,我都想嫁给你了!”   此话一出,洁西卡大大咧咧地没什么感觉,安德鲁却是一愣,下意识去看桌子上的其他人的脸色。   这时,理查德突然放下了叉子,他抽了张纸巾擦擦嘴,站起身道:“我吃饱了,谢谢款待。”然后便离开了餐桌。   气氛有些僵住。   洁西卡不明所以,她看看理查德决然而去的背影,又看看脸色仓惶的安德鲁,心虚地小声问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大家也都莫名其妙中,自然是没人能够回答她。   瑞秋和凯利有所猜测,心中也不太舒服。身为异性恋就是处处受歧视,他们在生活中已经经历得够多了。原以为这节目会是一片净土,如今看来,大概是他们想太多了。   物伤其类,瑞秋没了胃口,将刀叉规规矩矩地摆在盘子上方,站起身来。她走到安德鲁身边,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道:“谢谢你的早餐,辛苦了。”这是一个约定俗成的动作,代表着关心,安慰,和支持。   安德鲁眼圈泛红,鼻根酸胀,只得飞快地眨动着眼睛才能防止自己掉下泪来。他抬起头,冲瑞秋笑了笑,笑容却很是勉强。   瑞秋有些心疼这个总是在讨好着别人的男人,一辈子活在别人的眼光里,永远都不会快乐。   洁西卡一句话引得两人离席,她也不敢再随便说话了,默默低下头,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餐桌上氛围诡异,剩余房客们都感觉不太自在,匆匆吃完各自盘子里的东西便起身离开了。   凯利为了保持身材,并没有吃太多,但他一直坐在那里细嚼慢咽地吃着,直到最后吃完的洁西卡磨磨蹭蹭地道了歉离开,他才放下了勺子。他来到安德鲁身后,突然弯下腰将安德鲁抱进了怀里。   他今天穿着一身装饰着粉红色流苏的泡泡袖包臀裙,浑身毛茸茸的,张开双臂拥抱安德鲁的时候像是一只温暖的鸡妈妈。他贴在安德鲁耳边,轻声说:“别想太多,你不是一个人。”   安德鲁点点头,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了。   凯利离开后,安德鲁并没有动,他坐在座位上,盯着桌子上的残羹剩饭,静静地发着呆。   餐厅里一片安静,静的像是只有安德鲁一个人。   钱尔白点点轮椅扶手,示意夏昶典推自己离开。   摄像师听从耳机里的安排,尽职尽责地拍摄着安德鲁的落寞,丝毫没有发现两人的动作。而安德鲁正陷入自我厌弃之中,对外界的动静更是毫无所觉。   钱尔白回头看了安德鲁一眼,最终只留下了一声叹息。还是让他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吧。   钱尔白未曾经历过安德鲁的苦,无法感同身受,也没有立场去劝对方“想开点”。夏昶典倒是也曾因性向有过被人歧视甚至谩骂的黑暗过往,只是他所扮演的是一个不愿与人交流的自闭少年,此时也不能去劝解对方什么。   再者,他们在这里代表的是享受着权利与光明的主流一方,不予评论,不去打扰,是他们能给予安德鲁的最简单的善意。   一场精心准备的早餐,最终却,可以说是不欢而散,同异性向的矛盾首次出现在彩虹别墅中,梦想与现实接轨,打破了理想主义者竭力粉饰的和睦太平的表象。   【瑞秋(模特,19):我以为在这里我们可以抛开那些偏见,和平共处,看来是我太天真了。】   【艾米(服务员,29):没想到理查德竟然会是对异性恋有如此的偏见!这真是让我意外。】   【玛蒂尔达(西语老师,26):我同情他。】   【詹姆士(退伍军人,30):我不认为理查德是那样的人,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洁西卡(护士,32):我那句话真的只是无心之言!安德鲁,对不起!】   【林赛(美食评论员,29):说实话,今天的饭,论味道远比不上昨天的晚餐,但是论真情实意,它更胜一筹。理查德没能仔细品尝,是他的遗憾。另外,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我一直在观察艾米。她离开餐厅之后直接去了卫生间,我听到她在催吐。】   早餐风波之后,众人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不论有意还是无意,房客们之间还是隐隐有了隔阂。   有的人庆幸自己没有像安德鲁一样早早地公布了性向,但他的今天未尝不会是自己的明天,想到这里那丝庆幸又荡然无存了。   有的人则惊异于身边竟然也有恐异的人,原来那些文学作品,影视剧中描述的“厌屋及乌”的故事竟然是真实存在的!毁掉不同并不会强大自己,只会更加暴露自己的懦弱,无能和短视。身为一个自诩理智的新时代文明人,和而不同,尊重差异,是最起码的道德,他们自觉不会做出这样残忍的事。   但事情没有发生之前总是有无限多的可能,谁也不能肯定地说自己能够永远做一个圣人,永远不偏不倚。毕竟人性是最复杂的,也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所有人能做的,就是在此时尽可能的保有包容与同情,这样即使将来变得不像自己了,回忆起过往,也能感慨一声:“我也曾善良。”而那些坚持了自我的则可以骄傲地告诫儿孙,并将其刻作墓志铭:“这个人生而良善,始终如一。” 第156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虽然早餐的“恐异”事件在之后被证明其实是一桩误会——   理查德其实是因为乳糖不耐当时肚子有些不舒服, 不得不提前离场,没想到却搞僵了整个餐桌的气氛。事后得知自己的行为给安德鲁带去了不小的伤害,他十分的愧疚自责, 立刻在詹姆士的陪同下去向安德鲁诚心道了歉,并求得了安德鲁的原谅。   ——但节目组还是从中看到了不同性向的房客们之间其实并不像他们所表现出来的亲密无间。   有了矛盾就要解决矛盾。   于是, 节目组导演和编剧灵机一动,相视一笑,达成共识——搞事情!   三分钟谋划, 两分钟审核,十分钟筹备, 新的活动内容新鲜出炉。   九点整, 管家(主持人)将众人召集在客厅里, 开始宣布今天的任务。   他先是将今天早上餐厅里的事从头至尾澄清了一遍, 以防有些人消息不够灵通, 还对某人(理查德)存着错误的印象,从而影响之后的相处。   众房客们听完都恍然大悟, 一边鼓掌, 一边朝坐在一起的理查德和安德鲁投去或欣慰或感动的目光。   理查德抬手勾住安德鲁的肩膀,好兄弟似的拍了拍。   安德鲁被理查德像抓小鸡崽似的搂在怀里晃着, 越发感觉不好意思。二十八岁的人了, 却因为一点莫须有的猜测就要哭鼻子,想起来着实有些丢人。   他看向之前给过他鼓励的瑞秋和凯利,正好他们也在含笑看着他,他忍不住冲他们笑了笑, 心中无比感激,同时也很羡慕,他也想成为他们那样自信洒脱的人,他也想变得像他们一样强大。   见场内气氛一派温馨,管家(主持人)十分满意,拍了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这边,然后接着说道:   “误会能够这么快解开,离不开大家的互相理解与对彼此的信任,其中尤以詹姆士的表现最为优秀。因此,詹姆士,”他拿出一只信封,示意詹姆士上前,“我受彩虹别墅的主人委托,特向你送出两千元的现金作为奖励,并任命你为首月的男生队长,拥有管理队员,分派任务等职权,另外你还有一次无条件豁免权,可在任意情况,任何时间使用。希望你在今后能够更突出的表现。”   詹姆士有些意外,但还是坦然接受了,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接过信封,又戴上象征着队长的金色字母“C”胸针,踏着掌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理查德比获奖者本人还兴奋,笑眯眯地看着詹姆士,巴掌拍得啪啪响,等詹姆士坐下来后,还探着身子要跟他碰拳。看他那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八成是忘了之所以能有今天早上这码事,追根究底还是因为他的考虑不周,表述不清才惹出来的。   说完了奖励,下面该说正题了。   主持人抬手压了压,示意掌声可以停了。他道:“今天的事情是一个信号。大家之所以会产生误会,是因为彼此之间不够了解,又受外界不和谐声音的影响,对事件主体还存在着片面刻板的印象。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加深彼此的了解,促进房客之间的感情交流,营造和谐友好的住房环境,我们需要大家去做一些社会实验性质的任务。”   他拿出一叠硬质卡片,让房客们随机抽取一张。抽到标着相同号码的两名房客结成一组,共同去完成卡片上所标注的任务。   所有人的任务形式都相差不多,多是在不同场所伪装成异性恋,向路人索要拥抱,签名,照片等等,借此来观察普通人对待异性恋的态度。   拿到任务卡之后,众人有些犹豫。   同异之争向来是社会上最敏感的话题,尽管近些年来形势有所缓和,但还不容乐观,就在不久以前,节目的大老板安德森还因此遭遇枪.击,性命垂危。   安德森只是隐隐表露出一点支持异性恋平权的苗头,就被极端性向组织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现在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们可是要以异性恋的身份大摇大摆地站在外面供人评头论足!公共场合里人来人往的,万一出现什么危险情况,他们的安全怎么保障?!   主持人道:“这个大家不需要担心,我们有专业的保全团队,足以应付任何突发状况。”   说话间,每组的跟拍导演与后勤保障人员已经准备就绪,众人即使还有许多疑虑,此时也只能听从安排,两两一组乘车离开,前往任务卡上标注的目的地。   好在每组分配的保全人员看起来确实很专业,不仅装备了电击.枪、防暴棍,甚至还穿了防弹背心,仔细问过之后发现其中还有一名是经验丰富的急救人员。知道了这些,房客们放心了不少……才怪!保全人员准备的越齐全,就证明他们一会儿要面对的情况可能就越危险。想清楚这一点逻辑关系,房客们都要哭了,不禁后悔自己当初一时冲动就报了名,现在上了贼船,想要退出也晚了。   主持人朝着众人愉快摆手:“预祝大家都能顺利完成任务,平安归来啊!”   房客们欲哭无泪,面对着镜头,一个个表情都悲痛欲绝。   十六人分组看似公平公正,谁和谁组队,哪一组抽到什么任务似乎都靠运气与缘分,但实际上要说没有暗箱操作,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为了节目效果,最好的分组情况是一名同性恋搭配一名异性恋,如果正好是一男一女的话,那效果就更好了。当然这是理想中的情况,出现一两组还能说是巧合,每组都是这样那就太假了。   所以最后的分组情况是:洁西卡和玛蒂尔达,艾米和林赛,詹姆士和瑞秋,理查德和安德鲁,凯利和格洛丽亚,本杰明和梅,杰瑞德·杨和艾伦,亚当和埃里克。   亚当和埃里克这组就是明晃晃的暗箱,不过众人也心照不宣,依照埃里克黏亚当的程度来看,就算是两人分到了不同的组,为了节目能够顺利进行,最后也得给他们调到一起。   钱尔白和夏昶典两人分到的任务是化妆成一对异性情侣到天鹅湖公园散步,并收集三十句路人的祝福。   钱尔白看向镜头,眼神暗含威胁。坐在监控室里的副导演只觉得背后突然冷嗖嗖的,赶紧叫助理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点儿。   化妆师倒是跃跃欲试,只是看着夏昶典那张脸,脑中便已经打好了七八种草稿,只等着一会儿正主来了就挨个儿试一遍。   夏昶典自己没什么心理负担,但考虑到自己所扮演的人设,在看到女装的要求时,还是低着头犹豫了好一会儿,然后又抬起头来看着钱尔白,目光慢慢变得坚定,完美地展现了一个脆弱的男孩从不安的挣扎到为爱“牺牲”整个过程中的心理变化。他看向镜头,目光清澈,认真道:“好。”   编剧感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这是什么样的神仙爱情,我护着你不惜君子豹变,你为了我故作坚强委曲求全,爱了爱了!这一对CP就算是假的我也嗑了!   钱尔白在任务中的身份是一名三十的画家,不幸遭遇车祸,下肢瘫痪,而夏昶典则是他沉默寡言,但对他不离不弃的爱人。两人很快化好妆出来,彼此一见面,俱是一愣。   钱尔白换了一张新的面孔,看着比原先年轻了近十岁,一些特征性的棱角也被刻意淡化,虽然某些角度还能看出一丝克劳德或者亚当的影子,但不仔细看的话,绝对不会想到他们其实是同一个人。   夏昶典的变化更为惊人,完完全全就是变成了一个小姑娘——金发碧眼,面容精致,穿着及膝的桔梗长裙,胸脯稍稍垫起一点儿,更显得腰肢纤细,身材玲珑。额角的胎记被刘海遮住,为防止发型被风吹乱,他又戴了一顶宽边的帽子,帽绳在颈间系一个蝴蝶结,多余的蕾丝垂下来,刚好遮住本就不甚明显的喉结。   他站在钱尔白面前,手指交握放在身前,微微低着头,露出的脖颈修长白嫩,像是一株含羞带怯的水仙花。   钱尔白看得出神,一时忘了自己“下肢瘫痪”,险些扶着轮椅站起来。他冲着夏昶典伸出手,道:“过来。”   夏昶典婷婷袅袅地走到钱尔白面前,将手轻轻搭上去,看着对方眼中的惊艳与沉迷,他忍不住弯起了眼睛,水润的红唇勾起诱人的弧度,看着非常好亲。钱尔白有些心痒,握着夏昶典的手越发用力。   他看了旁边尽职尽责拍摄着的摄像师一眼,对方一愣,随即领会精神,麻溜地关上了镜头盖。   钱尔白捏了捏夏昶典的手指,暗示道:“我们去化妆间。”夏昶典面上一热,有些害羞,又有些激动,钱尔白的眼神那么热切,他无法拒绝,也不愿拒绝,不由自主地便点了点头。   看着化妆间门上挂着的“闲人免进”牌子,编剧兴奋地握紧了拳头:干得好!就是这样!没有两个小时不要出来!   当老板与未来老板娘在化妆间里交流感情的时候,其他房客们已经陆续抵达了目的地。 第157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林赛和艾米被分配到了一组, 两人一个是娃娃脸金发甜妞,一个是冷面酷姐,看起来还蛮有CP感。不过林赛虽然也喜欢女孩子, 艾米这一类型的却不在她的选择范围内。   她还惦记着昨天晚上门牌被人恶意扔到地上的事,一想到身边有着这样一个居心叵测, 时时等着算计她的人,她就如鲠在喉,坐卧不宁。   林赛原计划是想在早餐时趁着所有人都在把这件事说一说的, 辛运的话还能够通过众人的反应找出动手的那个人,即使没能让这个人露出马脚, 也可以借机警告一下对方, 让他有所收敛。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理查德的突然离场搅乱了整个餐厅的气氛, 所有人都只想着赶紧吃完饭走人, 心思浮动, 显然不是说事的好时机。她只得暂时作罢。   所有事件都是有时效的,尤其像这种未能得逞的阴谋, 当时没能人赃并获, 事后再追究起来就更难了,就算最后查明了真相, 震慑效果也会大打折扣。所以如果可能的话, 最好是在最近两天之内将这件事调查清楚。   目前,林赛有三个重点怀疑的人:一个是瑞秋,一个是洁西卡,还有一个就是艾米。   选房的时候她和瑞秋看中了同一间房, 结果她先下手为强,当着瑞秋的面挂上了自己的名牌,对方希望落空,咽不下这口气,从而生出报复的想法也不是不可能;而洁西卡自从进了别墅就把自己当成了队伍的核心,安排房间的时候自己当众折了她的面子,她觉得权威受到了挑战,于是对自己怀恨在心,并趁机展开报复,这也说得通。   当然也有可能是瑞秋和洁西卡两人合伙干的,毕竟昨天晚上她们两人一直在一起,既有作案动机又有作案时间,彼此还能互为不在场证据,只要没有抓现行就拿她们没办法。林赛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大,心想着,等任务完成之后一定要找机会跟这两人聊一聊。   艾米被林赛列入怀疑名单,则是因为她当时出现的时机太过凑巧了,看起来就像是设计了陷阱,然后盘算着时间来验收成果似的。而且艾米看到她站在门外时问得那句“门打不开了吗”也让她听出了几分幸灾乐祸,这更加深了她对艾米的怀疑。   虽然来参加节目之前她和艾米从未见过面,入住彩虹别墅之后也没有产生过什么矛盾或者利益纠葛,但人与人之间的敌意有的时候来得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就像那些性格敏感行事偏执的杀人狂一样,你可能只是无意中多看了他一眼,他却对你起了杀心。   林赛看向艾米,心中思忖:她会是这样的人吗?   艾米察觉到林赛一直在打量自己,而且那眼神绝非善意,她心中疑惑,不知自己哪里惹到了她。她回头看向林赛,笑着问道:“你有什么事要说吗?”   林赛点点头,“我在想昨天晚上的事。”她紧紧盯着艾米,不放过对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或动作,“你觉得‘没挂名牌的房间自动作废’这条规矩的有效时间是多久?”   艾米一愣,反问道:“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在怀疑我吧?”   艾米作为谜语俱乐部的成员,除了喜欢推理之外,她本身也是个心思十分敏捷的人,对于别人话中的未尽之意有着极强的直觉。   林赛扯了一下嘴角,没有正面承认,只是问她:“我怀疑你什么?”   艾米觉得林赛揣着明白装糊涂,又暗恨自己沉不住气,明明跟自己没有关系,却下意识心虚自乱阵脚。她索性直说了:“昨天晚上你的门牌被人摘掉了,我知道你怀疑是我,但是我可以向你发誓,绝对不是我干的。我看到的时候它就已经在地上了,所以我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干的。”   林赛看着艾米,不置可否,但从抱臂环胸背靠在座椅上的身体语言上来看,她显然并没有相信艾米的话。   艾米还想再说些什么,车子停了下来。司机转过身看着两人,道:“前面需要你们自己走过去了。祝你们一切顺利。”   林赛点点头,推开一边的车门走了下去。   艾米咬了咬唇,跟了上去。   跟随着任务卡的指示,两人在古董商店里拿到了任务道具——一套头身一体的动漫熊玩偶服,一张半脸面具,一叠爱心贴纸,和两张分别写着“我是异性恋,但我和你们没有区别”和“我是异性恋,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的纸板。   林赛四下看了看,试图寻找保全人员的位置,但却一无所获。古董店老板看她站着不动,以为她是需要地方换装,于是指了指身后,道:“更衣室在后面。”林赛收起心思,点头道谢。她看了眼旁边皱着眉发呆的艾米,抱起玩偶服朝更衣室走去。   艾米打心底里不想做这个任务。   无论是假扮成异性恋,还是大热的天穿着厚重的玩偶服站在广场上博取路人的同情,都让她这个忠实的“真爱教”信徒感到为难。如果让她的家人们知道了,他们会怎么看她!她那个一辈子都循规蹈矩,为了维护教义不惜将自己的异性恋儿子赶出家门的伯祖父又会怎么看她?她可不希望节目拍完之后自己收到的家里打来的第一通电话竟然是父亲们要跟自己断绝关系的通知!   她看着林赛的背影纠结了好长时间,直到古董店老板看不下去要开口催促了,她才深吸一口气,拎着剩下的纸板跟了上去。心想:被认出来就认出来吧,总比穿着玩偶服被热到中暑要好。   艾米做好了心理建设走到更衣室,却发现林赛并没有换上玩偶服,她顿时生出不妙的预感。   林赛见她终于过来了,不耐烦地将玩偶服塞进艾米怀里,道:“你太慢了,赶紧换上,我们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   艾米抱着玩偶服陷入痴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是我穿?”你过来那么半天却不换衣服,难道是来乘凉了吗?   “衣服太小,你穿应该正好。”林赛帮她把衣服的拉链拉开,眼神催促她少废话,赶紧钻进去。   艾米看看一米八几的林赛,再看看一米六不到的自己,她感觉自己的身高受到了侮辱。更可气的是,当她不情不愿地穿上衣服站起身来时,小半条裤腿都叠在脚面上,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短腿毛熊穿了两只堆堆袜。   艾米这样子看着着实滑稽,林赛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她扶着视线受阻,腿脚也不甚方便的艾米走出古董店,朝广场中央的圣心雕塑走了过去。   玩偶服里又热又不透气,艾米只走了几步路就被憋出了一身汗,呼吸也上气不接下气的,脑袋顶的头套又硬又重,还有一个海绵壳子紧紧箍着整个脑袋,她感觉自己就是一只被放进了蒸锅里的白面包子,马上就要在热气腾腾的笼屉里散发出熟肉的香气了。   她觉得林赛一定是故意的,是在为了昨天晚上的事而借机报复她。她努力喘了口气,拉住越走越快的林赛,道:“等一等,我有话说。”   林赛热得心烦,她想尽快走到雕塑跟前,找一个太阳晒不着的地方坐下休息一会儿,见艾米停下,她不耐烦道:“什么话,赶紧说。”   “昨天那件事真的和我没关系。我只是突然生出那么个想法,然后在聊天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没想到有人会去拿你的名牌做实验!”艾米一口气说完,又使劲儿喘了一会儿,听着林赛那边没有动静,她心中不安,扭头去看,“你还不信我?”   艾米转头的动作太猛,头套都有些歪了,林赛帮她扶正,轻轻拍了拍,道:“我相信不是你做的,但我觉得你知道是谁做的。这件事一会儿再说,先过去吧,这里太热了。”   艾米于是不说话了,任由林赛扶着她往前走,但她脑中却在仔细回想着当晚的情形。她得想办法找出那个干坏事的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圣心雕塑是由十八世纪呆利国雕塑大师阿雷桑德创作的宗教作品,描述的是真爱教圣典中天神爱上了凡间男子大卫并为他堕入人间的场景。   天神俊美不凡高大伟岸,而他的爱人却不知为何被淡化了性别特征——肌肤的纹理细腻柔和,腰肢纤细臀部饱满,看起来如同女性;但臂膀与腿部的肌肉流畅坚实,又不失男性的刚毅——据说大卫形象的原型就是当时呆利国公认的美男子奇诺公爵。只可惜奇诺公爵英年早逝,也没有留下什么画像,这一说法也无从考证。   雕像的基座上用四种语言刻着“神爱世人”,远远看去,这四句话的首字母连起来正好是“Gino”,这更加应证了圣心雕塑是阿雷桑德对奇诺公爵表白心迹的礼物这种猜想。   走到雕塑近前,大卫的面容更加雌雄难辨,无论是温柔注视着天神的眼睛,圆润的下颌线,还是娇俏的兰花指,似有若无的喉结,都很难不让人怀疑的他性别。但他实在是太美了,美的让人不忍心触碰。这可能就是十九世纪“求同灭异”运动中连拉文教堂都被一把火烧没了,这尊雕塑却依旧完好无损的原因吧。   林赛仰视着这尊在同性恋众是美好爱情讴歌的象征,在异性恋中却是不敢宣之于口的爱怜的隐晦表达的雕塑,心情颇为复杂。   她看了艾米一眼,突然想起了早餐结束后在卫生间里听到的干呕声,不由眯起了眼。“艾米,你身体还好吗?我今天早上在卫生间听到你好像胃不舒服的样子?”   艾米一愣,手下意识要去摸肚子,好在她及时忍住了。她笑了笑:“谢谢关心,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她站起身来,弯腰去拿地上的牌子,道,“我们已经落后了太多,得赶紧开始干活了!”   林赛帮她把牌子拿起来,放到她手中,看着艾米匆匆走开的身影,她微微扬起了眉:这个女人绝对有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埋几根伏趣÷阁嘻嘻 第158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当林赛艾米两人在接受烈阳的炙烤的时候, 理查德和安德鲁这一组也到了目标咖啡店,换上了职员的工作服。   理查德看着手臂上的彩虹袖章,心里有些别扭。   身为占联邦人口大多数, 并享有各项权利的同性恋者,他从未为自己的未来担忧过, 也从来不需要时刻注意别人的看法。但现在带上了这个象征异性恋的袖章,一切都变得不同了。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在平时, 他会当做自己魅力的具现,而现在却令他感觉不舒服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去观察客人们的反应, 那些低声交谈的是不是在私下议论他, 那些低头玩手机的是不是在拿他发动态, 还有那个刚一进门就走了的是不是因为不想和他同处一个空间……   看的越多, 想得越多, 端着饮料的手便越发抖,走向客人的脚步也越缓慢。好容易磕磕绊绊地走到了客人面前, 却连一句像样的问话都说不完整。他慌乱地放下杯子, 急匆匆地赶回了柜台。   店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还好吗?”   理查德点了点头, 又摇摇头, “抱歉,我去趟洗手间……”他将盘子放在柜台上,快步离开。   拿冷水洗了把脸,理查德感觉轻松了不少。他一边擦着脸上的水珠, 一边照着镜子给自己打气:“不要怕,理查德,你可以的!不要紧张,就像平时一样!”如此这般催眠了一番,他有了点底气,重新将口罩拉回到脸上,走出了洗手间。   店长看到他出来,招了招手:“把这杯饮料送到八号桌。另外,”他从柜台下面的钉签上扯下一张小票,递给理查德,道,“这是刚才五号桌的那两名女生留给你的。”店长冲理查德眨了眨眼,“干得不错。”   理查德有些羞窘,他接过小票,也不好意思看,直接塞进了口袋里。   刚才自己的表现可以说是一团糟,他都不忍回想,没想到还能有女孩给他留电话。虽然他不是异性恋,但不可否认,此时他真的心动了,这可能就是大洋彼岸的神秘国家所说的“雪中送炭”吧。真是天使!   收到客人的正面反馈之后,理查德重新找回了点儿自信,再去送餐就从容多了。放松下来后,他想起了自己组分配到的任务——让客人们对他的服务打分并留言评价。   大部分客人都很痛快地配合了,只有个别几个警惕性极强,反反复复地询问理查德此举有什么目的,他们的打分或留言需不需要负什么法律责任,会不会是什么圈套。理查德疲于解释,只好尴尬一笑选择放过彼此。   另外,他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当客人们不知道他是“异性恋”的时候,彼此相处都很和谐,而一旦得知他的彩虹袖章所代表的含义之后,他们便会突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像是在跟一只挂在头发丝上的玻璃杯说话,生怕哪句话说得大声了点儿,玻璃杯便会被震碎,或想不开了挣断头发丝掉在地上摔自己个粉身碎骨。——而且这么做的不是一个两个人,几乎所有人都是如此,据他观察,会产生这种变化的,百分之九十都是同性恋者。   他突然觉得自己明白了节目组将这里作为任务场所的用意——或许就是为了让他们看到这种前后态度的变化,从而引起他们的思考。   【理查德(消防员,30):我以往很少接触异性恋群体,在彩虹别墅里与安德鲁,凯利他们相处时,也没觉他们和我们比起来有什么特殊,以至于现在才发现,我们,我是说某些同性恋群体,对待异性恋的态度是不是有些矫枉过正了呢?异性恋群体们是少数者,但并不代表他们就是弱者,他们需要的是尊重、支持、帮助等等,而不是同情。这种对待易碎品一样谨慎的态度让我很不自在。说严重一点儿,这就是一种变相的歧视!】   临近十一点,咖啡厅里顾客越来越多,理查德忙得团团转,好不容易才等到一个空隙歇了口气。他刚坐了一会儿,外面便又来了人,他无力地叹了口气,道:“店里每天都这么多人吗?”该不会是节目组找的托来故意整他们吧?   老板见怪不怪,将刚做好的练手饮品递了一杯给理查德,淡淡道:“这已经算少的了,下午三四点的时候人才最多呢。看来我真的得再招几个店员了。说起来,和你一起来的那个朋友呢?”   理查德刚拉下口罩准备尝尝老板的手艺,闻言一怔,对啊,安德鲁呢?好像自从换好衣服开始工作之后就一直没有见到他了。自己本不应该一个人战斗的呀!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眼前一亮,又喝了一大口才放下杯子,道:“我去找他!”临走还没忘冲店主竖大拇指,“这个真不错!”   理查德没费什么功夫,就在更衣室里找到了正在发呆的安德鲁。   听到理查德叫他的名字,安德鲁猛的回神儿,急忙站起来道:“抱歉,我刚刚在想事情,我马上就出去。”他说着要出去,脚却像粘在了地上一样,每挪动一步都要费好大的力气。还没走到门口,他的额头上便满是汗水,身体也摇摇欲坠。   理查德赶紧去扶住他,让他就近坐下。看他脸色难看,理查德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去看医生?”   安德鲁嘴唇都发白了,却在摇头,说自己休息一会儿就好了。理查德觉得不对,担心会出什么问题,坚持要带他去医院。安德鲁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他们组的任务失败,只得说出实情:“对不起,我无法走出这扇门,我太害怕了……”   “我说过我是一个厨师,我还有一家自己的餐厅,但是我没有说的是,我的餐厅只对异性恋开放。”安德鲁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说道。   “并不是我故意要搞分化,而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我以前住在H城,那里曾经爆发过几次严重的暴力冲突——异性恋游.行车队剐蹭了一名同性恋者停在路边的车,然后就莫名其妙地发展成了一场大混战,反对异性恋的队伍越来越壮大,把异性恋赶出H城的呼声也越来越高。那时候我的店刚开业不久,不知怎么地被人知道了我是异性恋,他们就来砸了我的餐厅,还说我做的饭是猪食,令人作呕……”安德鲁声音哽咽,只是回忆起那时的场景他就浑身颤抖。理查德默默抓住他的胳膊给他传递着力量。   安德鲁深吸了一口气,又颤颤巍巍地吐掉,咬咬牙继续说道:“我热爱烹饪,也热爱我的职业,但我更害怕听到这样诋毁的评价。我关了餐厅,但他们还不愿意放过我,又追到了我的家里,威胁要杀了我。我的母亲们的私人信息也被公布到了网上,工作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更让我崩溃的是,某天夜里他们毒杀了我的狗,并将它吊在路灯上,说这就是我的下场……我是真的怕了。”   “后来,我们搬到了A城,这里的环境相对要宽松一点,我又重新拾起了开餐厅的念头。开业那天,我正在后厨忙碌,经理突然来说有一桌顾客想要见见主厨。我满怀欣喜的走出去,没想到看见的却是H城的那些人……餐厅开张不到一天就被迫歇业重修,店铺网页下全都是恶意的负评,H城的噩梦再次重演。”   “我开始整夜失眠,情绪低落,不想出门,甚至怕见阳光。我不得不接受心理疏导。治疗了一年多时间,我才渐渐从恐惧中走出来。那时网上的恶意也减少了许多,也有一些人为我说话,希望我能尽快恢复起来。我很感动,也很感激他们,但是我却没有办法像之前那样继续经营餐厅。每当我站在后厨,听着用餐区里顾客们的交谈,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H城那些人的话,想到那些黑暗的遭遇,然后就会感觉心慌气短、浑身无力,严重时甚至会突然昏过去。我也一度以为自己将永远告别烹饪,好在最后还是挺过来了。”   “我重新开了一家餐厅,不过却是在一个十分偏僻的地方,每天接待的也是和我一样的异性恋。在他们面前,我会觉得更加自在,也更加自信。”安德鲁觉得气氛有些凝重,于是结束了话题,自我解嘲道,“其实今天我在做早餐的时候还有些忐忑,害怕做出来的东西不合大家的胃口。好在一切进展顺利,看到自己的劳动成果能被大家喜欢,我很高兴。”   理查德想到早上的那一场误会,心中有些过意不去,而安德鲁还在强颜欢笑说自己很高兴,他越发不是滋味,甚至有些无地自容。他从没想过只不过是因为性向不同,又没有损害到谁的利益,人们竟然会如此刻薄的对待异性恋群体。他之前认为餐厅客人们对待异性恋群体态度太过小心了,但现在他又觉得,如果他们面对的是像安德鲁这样受过伤害,内心敏感的人,那么再怎么小心谨慎似乎都不为过。   他向安德鲁张开手臂:“过来,给我一个拥抱。”   安德鲁略显局促,但还是跟他抱了一下。   理查德拍着安德鲁的背,低声道:“你很好,是他们错了。”   安德鲁有些想哭,眼圈憋得通红,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两人紧紧地抱了一会儿,店长来敲门了,“两位,交流完感情的话就请出来继续工作吧,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   两人相视一笑,先后站起身来。   理查德担忧地看着安德鲁,在知道他内心的创伤之后更加不希望他勉强自己。   安德鲁看向门外,只犹豫了一会儿,眼神便渐渐变得坚定。“我想,我也是时候走出去了。”不只是走出这扇门,更是走出那座内心的牢笼。   他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带上了口罩。“走吧,我们去完成任务。”   那一刻,理查德仿佛看到一只新生的蝴蝶,正在缓缓展开它的翅膀。   各组房客们不是在积极努力地做任务,就是在去积极努力做任务的路上,而他们的老板却还和未来“老板娘”混在公寓化妆间里没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该老板老板娘的狗粮线了   祝各位高三毕业生旗开得胜,马到成功,鱼跃龙门,金榜题名!高考加油!(不过,应该没有高考生今天还在看小说吧……那就遥祝好了4~^0^~*) 第159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编剧抱着趣÷阁记本电脑坐在角落里, 双手疯狂地敲击着键盘,脸上带着痴笑,看着令人毛骨悚然。   副导演不住地看着时间, 心中焦急脸上便愁眉不展,若不是提前做了个光头造型, 他早就开始薅自己的头发了。   就在他忍不住要派人去敲化妆室的门时,门突然开了。   夏昶典推着钱尔白走出化妆间,两人衣衫齐整, 表情平静,气定神闲的样子就像是过去的这二十多分钟里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事实上两人也确实没做什么。毕竟他们还记得自己是在做节目, 即使有特权也不能这样无限制地滥用。况且两人本质上还是很矜持的, 不想联邦本土居民那样奔放——在明知外面有人守着的情况下还能愉快地做运动——所以两人只是非常克制地亲了一亲, 等各自身体的反应消下去之后便走出了化妆间。   编剧显然有些失望, 甚至怀疑起了自家老板那方面的能力。但她也只敢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一下, 真要去问了那她以后就都可以在家歇着了。她悄悄看钱尔白一眼,心中道:现实中的老板怎么样我无力改变, 但在我的剧本里, 他必须威猛神勇!   想着自己刚写了半截儿的化妆间小剧场,她的脸上再次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见两人终于出来了, 副导演松了口气, 忙让化妆师给两人补了下妆,同时通知跟组导演和专业保镖们各自就位,准备出发。   化妆师仔细擦掉夏昶典唇上剩余的唇膏,又拿出一只新的颜色来。夏昶典刚从化妆间出来时脸颊熏红, 眼角带媚,比起之前那个清纯佳人的形象更加诱人。这使得她突然产生了新的灵感。   苹果红色的镜面唇釉内深外浅地涂满两瓣软嫩丰润的嘴唇,红的娇艳欲滴,红的惹人怜爱,搭配着脸颊上粉嫩的红晕,更显得夏昶典整个人娇艳如玫瑰微醺,甜美如樱桃裹蜜。   化妆师退后两步,笑眯眯地打量着夏昶典,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藏着星星。她满意地点点头,眼珠子一转,凑近了夏昶典小声道:“forever家的这两只唇釉的成分都是可食用的,尝起来有一种枫糖苹果的味道。对了,上一只还是水蜜桃味的呢。你尝出来了吗?”   夏昶典下意识抿了抿唇,舌尖尝到一点水蜜桃混合苹果糖浆的味道,想到化妆间里的呼吸交缠,他心跳加快,不禁脸颊羞红。   化妆师内心兴奋尖叫,悄悄拿出手机,刚打算将眼前的袭人景色偷拍一张,便听见身后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接道:“我尝出来了。”却是钱尔白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旁边。   回头看看目光热烈的钱尔白,又看看一脸娇羞的夏昶典,化妆师心下了然,手下动作便更加利索,麻溜收拾好化妆箱,识趣地低头离开。   夏昶典被钱尔白看得不好意思,抬起头来瞪他一眼:“看什么?!”   钱尔白握住夏昶典的手,送到唇边轻轻一吻,又拢进手心里捏了捏,笑道:“亲爱的,你真美。”   感受着手指上传的来时轻时重的力道,夏昶典心思一转,勾起手指在握着他的那双大手的掌心挠了挠,弯着唇斜睨着钱尔白,直勾得他哥看向他的眼神越发火热,他才轻巧地抽出手来,冲着钱尔白得意一笑:“那当然。”   钱尔白爱极了他这副骄傲活泼的小模样,只想把人按进怀里仔细疼爱。   看着屏幕里深情凝望着的两人,副导演感觉自己受到了会心一击,他摸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沉默着端起泡着枸杞养生茶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我是一个将一生都献给事业的男人,强者的世界里不需要爱情!   柏拉图大陆是一片崇尚爱情的大陆,就连它在地图上的形状都是一颗绿色的爱心。在柏拉图大陆三千多年的历史中,“爱”之一词如太阳一般灿烂耀眼,长明不灭,而那些记述古往今来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的史料及文学艺术作品更是如天河的繁星一样不计其数,数不胜数。最夸张的时期甚至没有正史,只有数不清的“主君轶事”和“大公情史”。   柏拉图的人民勤劳勇敢,团结奋进,创造了许多不可思议的奇迹,但是只要一和“爱”字粘上关系,他们立刻就会变得失去理智,并且做出许多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来。   天鹅湖公园就是其中最具代表的一个。   这里原先是贵族的庄园,和平战争时期,二十二国联盟军喊出“消灭压迫,共建共和”的口号,立刻引起所有被压迫民众的响应,反帝国,反君权的队伍横扫整片柏拉图大陆。贵族作为君权时代的利益既得者,自然也成为了联盟军斗争的目标。   庄园被联盟军和受压迫的民众们围得水泄不通,“处死贵族阶级”的呼声越来越高,这时,贵族独自一人高举双手走出了大门,他声泪俱下道:“我可以任由你们处置,只希望你们能够放过这座庄园,这是我的一生挚爱长眠的地方。如果可能的话,请允许我自行了断,再将我扔进天鹅湖里,我希望能够体面的去见我的爱人。”   众人听了深受感动,有人甚至提议放贵族一条生路,并说出了“一个心中有爱的人想必也不是太坏”这样的经典“爱情脑”语录,完全忘记了站在他们面前的可是欺压剥削了他们大半生的贵族老爷!说出这样同情感动的话的人究竟是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啊?   更匪夷所思的是,这个提议竟然还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赞同!于是,联盟军首领便顺从民意,放过了贵族,而且还允许他继续住在庄园里。   贵族的后半生虽然相当于是被软禁在了庄园里,但是却好吃好喝好伺候,性命无虞不说,还有专人为了写故事船样他的绝美爱情,晚年过得相当滋润。直到贵族死后,庄园才收归联邦所有,改成了公园。   贵族与其爱人的故事依旧在流传,甚至连湖里的天鹅都被传成了是贵族与其爱人的化身。人们络绎不绝地来公园参观,在湖边留影,对着湖边新立起来的天鹅塑像许愿祈求美好的爱情,租用公园做婚礼场地,湖中天鹅做婚礼的见证……   直到后来,曾在贵族家做工的佣人无意中曝出了真相——贵族实际上是个性.瘾.者,而且还有施.虐.癖好,先后有过四任丈夫,但每个都没挺过五年,天鹅湖边倒确实是他爱人的长眠之所,只不过躺在那里的,除了他的四任丈夫之外,还包括不下十名被他打死的佣人男宠,甚至男童们……   人们这才知道,他们一直以来所津津乐道的爱情故事,实际上只是一个嗜杀成性的骗子为了博取人们的同情心,为自己赢得逃命机会而精心编造出来的谎言。而就在游人们传颂着贵族的痴心与专情,赞美着他与爱人之间令人动容的爱情的时候,那些被贵族所谓的“爱情”迫害致死的可怜人们正躺在他们脚底的土层之下默默哭泣。   有人出离愤怒,要求挖开湖边的土地一辩真伪,但却遭到了更多人的反对,具体原因为何,不需多想也能猜到。最终这件事就那样不了了之了,毕竟贵族早已作古,死无对证,佣人话中的真伪便无从考据,时间推移,人心善忘,天鹅湖依旧还是那个凄美爱情的象征。而所谓的真相,也逐渐不被人关注。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变的是世界的面容,但不变的是柏拉图大陆人民对爱情的向往和推崇,甚至因为近代以来不同文化的碰撞与融合,年轻一辈对于爱情的见解更是越发让人看不懂。   就比如那两个穿着打扮颇有几分哥特暗.黑风格,手拉着手站在湖边看天鹅的小姑娘,她们提起贵族的爱情谎言时却是在由衷地羡慕,甚至将其称之为浪漫。“爱他就要杀死他”,“把一个人永远留在身边的唯一办法就是把他做成标本,死后带入棺材”……这些话听起来就让人毛骨悚然。   夏昶典皱着眉,有些听不下去了,推着钱尔白从她们身边快速走了过去。   听着身后的爱人把鞋跟踩得嗒嗒作响,钱尔白知道他心情不愉,指向一边的凉亭道:“亲爱的,我们到那里休息一下吧。”   夏昶典一言不发,推着人进了凉亭。   钱尔白转动轮椅,面向夏昶典,“不高兴了?”宽檐帽下的小脸板得死死的,两弯秀丽的眉毛拧着,嘴角也朝下撇着,显然是在生气。   夏昶典吸了口气,脸颊微微鼓起。四周并没有人,但是别在两人身上的收音麦还在工作中,于是他就那样鼓着脸颊轻轻摇了摇头。   钱尔白拉住夏昶典的手,轻轻一拽,将人拉进自己怀里,他捏了捏夏昶典的脸,又低头亲了亲,安慰道:“宝贝不生气了,啊。她们怎么都和我们无关,难得一起出来约会,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好吗?”   夏昶典点了点头,双颊微红。他坐在钱尔白腿上,手臂搭在钱尔白的肩膀上,因为害羞,又因为是在公共场合,心里有些紧张,手指不由自主蜷缩起来,抓住了钱尔白的衣服,眼睛却一眨不眨地望着对方。   这双澄明的蓝色眼睛清澈见底,眼神纯真无邪,却又似在诉说着无声地邀请,钱尔白不禁被诱惑到了,心底生出一丝恶劣的冲动,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如果哭起来的话,一定也会像被雨洗过的天空一般清丽而迷人吧。   他垂下眼帘避开夏昶典全心信赖的目光,向着那双据说是蜜糖味道的唇缓缓靠近过去。   夏昶典自然猜得出钱尔白的心思,感受着他哥越发迫近的气息,他的心跳逐渐加快,嘴唇不安地抿了一下,又迅速放松,没想却发出了“啵”的一声,像是在主动索吻。腰上揽着的手臂瞬间收紧,彼此的体温也突然升高,夏昶典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苹果红色的唇釉真的好好看呀嘻嘻嘻   咳咳,卡在这里是我不好,不过今天实在是困了,明天再继续。么么么哒! 第160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亭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有人交谈着渐渐朝凉亭走近。   夏昶典慌忙睁开眼,挣开钱尔白的怀抱站起身来,还故作镇定地整理了一下裙摆的褶皱。钱尔白笑看着他, 见他不满地瞪自己,又无辜地挑了挑眉, 然后点了点额角,提示他记得将刘海的位置摆正。   夏昶典从随身带着的小包里拿出梳子和小镜子,认真地调整着造型, 钱尔白则从轮椅侧面的布兜里取出画板和铅趣÷阁,照着面前的景色勾勒了起来, 寥寥数趣÷阁, 一副美人照镜图便初具形貌。   “哇, 你画的好好啊!”一个小女孩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 看到钱尔白的画, 拍着手夸赞起来。   钱尔白低头看向她,笑道:“谢谢夸奖。”   小女孩梳着两个羊角辫儿, 穿着一身粉色蓬蓬公主裙, 脚上是一双小白袜子小红鞋,可爱又俏皮。见钱尔白看她, 她仰起脸来灿烂一笑, 露出两颗白生生的小门牙,乖巧软糯,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不客气!你好,我叫苏希。很高兴认识你。”   “苏希你好, 我是雷蒙德,这是我的爱人,姬诺。”钱尔白指向夏昶典。   夏昶典听到他哥一开口就给他安了个新名字,微微露出些惊讶的模样,他收起镜子,看了小女孩一眼。小女孩冲着夏昶典笑,奶声奶气地夸道:“姬诺,你好。你真漂亮!像我妈妈一样漂亮!”   夏昶典抿了抿唇角,眼中带了几分笑意,但顾及到人设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回到钱尔白身边,抓住了他哥肩头的衣服。   小女孩人小鬼大,一副了然的模样朝夏昶典摆摆手道:“你不要担心,我不会和你抢的,我只是想要他也帮我画一幅画,”她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钱尔白,问,“可以吗?雷蒙德。”   钱尔白一脸慈爱地看着小女孩,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立即同意,而是问道:“你的家人呢?”   小女孩伸出小胖胳膊指向亭外:“她们马上就到,不要担心,我会跟她们解释清楚,是我主动要求要画像的!”小女孩年纪不过三四岁,有些单词还说不利落,但逻辑却十分严谨清晰,为了增加说服力,她还重重地点了点头,小脸上的奶膘一颤一颤,像一块白嫩嫩的椰奶布丁。   钱尔白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到有两个女人正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她们的脸靠近着彼此专注地聊着什么,可能都没有发现小女孩已经自己一个人先跑到了前面。   他摇了摇头,笑道:“我想我们还是等一会儿再说这件事吧。”他拍了拍夏昶典的手,询问道:“美丽的姬诺女士,请允许我为您完成这幅画像,可以吗?”   夏昶典对新名字适应良好,他看了眼画纸上的半成品,唇角闪过一丝喜悦的弧度。他微微颔首,退后几步坐在长椅上,回想着画中的轮廓调整着身体的姿势,但无论怎么摆弄姿态和神情总部无法保持自然,他不由有些懊恼,轻轻跺了一下脚,转过脸来委屈地看着钱尔白。   钱尔白忍俊不禁,“不用那么严肃,你怎么舒服怎么来就好。”夏昶典咬着唇转过身去,想了想,又把小镜子拿了出来,一边装模作样打理着刘海,一边通过镜子偷看着钱尔白。   钱尔白假装没有发现,看一眼夏昶典,便低下头描画几趣÷阁,嘴角的笑容满是宠溺。   小女孩眨巴眨巴眼睛,满脸困惑,明明还没有吃午饭,为什么感觉有些饱呢?   这时小女孩的家长也终于走到了亭子里,看到自家闺女正站在一个陌生人身边,连忙唤道:“苏希,过来,不要打扰人家!”   小女孩不动,头也不回地道:“妈妈不要吵,我在看雷蒙德画画!”她浅蓝色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盯着纸上越发生动的图画,满脸都是惊叹,嘴里还小声嘟哝,“苏希画出来会不会也这么好看呢?”说是小声,其实声音并不小,足以让坐在她旁边的钱尔白听得清清楚楚。   钱尔白不由失笑,手中画趣÷阁却没停,稍加修饰,便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镜中美人明眸善睐,小心思跃然于纸上。   苏希见钱尔白对自己的暗示没有反应,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正打算重整旗鼓再接再厉时,那名短发的女人板起脸,态度严厉地唤她:“苏希,不许那样做,那样很不礼貌!”她看向钱尔白两人时眼神中带着警惕与探究,“回来。”   小女孩不太高兴,但又怕惹母亲生气,只得不情不愿地朝妈妈们那里走去,短短几步路她频频回头去看画板,最后实在是不舍的离开,停住脚步向她的妈妈请求道:“妈妈,我就再待一会儿,能让我看完雷蒙德的画吗?”   钱尔白此时正好画完最后一趣÷阁,舒了口气,竖起画板放在身前,比对着真人和图画,有修改了一些不甚满意的小细节,然后冲夏昶典招了招手:“我画好了,要不要来看看?”   还不待夏昶典回答,小姑娘便清脆地应一声“要”,扭头喜笑颜开地朝钱尔白跑了过去。两位母亲看得齐齐皱眉,却不好再出声阻拦,只得也跟着走过去。   夏昶典似是有些惧怕生人,看了正往过走的两人一眼,低下头快步走到钱尔白身边,又紧紧地抓住钱尔白的衣服。好在钱尔白今天穿的衣服材质柔软不起皱,不然此时肩膀上早已经被夏昶典捏出几只小犄角来了。   钱尔白曾经也是丹青国手,那时的小世界刚好处于国际文化交流融汇最繁荣的时期,无论国内的泼墨写意、以形传神,还是国外的写实细腻,甚至某些狂派抽象、幻想概念,他都仔细研究过,并有极高的造诣。正巧这个世界中的克劳德自身也是艺术爱好者,原本就有绘画的功底,再在国手光环的加持下,即使是一幅简简单单的素描肖像,也能灵动丰满,栩栩如生。   钱尔白将夏昶典的手拿下来,握在手中,扭头看着他:“喜欢吗?”   夏昶典此时应对在外人面前与爱人表现亲密而感到羞赧,于是他轻轻晃动着手指,做出试图从钱尔白的手掌中挣脱出的样子,小小声地回答:“喜欢。”   小女孩突然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皱着眉头纳闷:奇怪,怎么又有点撑了呢?   苏希的两位妈妈微微睁大了眼,看着面前两人的互动,心中诧异。   一开始她们还以为钱尔白和夏昶典是一对兄妹,但兄妹之间即使关系亲近一些也不会动不动就看着对方笑,仿佛眼中只容得下彼此似的,尤其男人看着女人的那个眼神,分明是在看着自己心爱的人。   不过除了意外之外,她们倒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同性恋也好,异性恋也罢,那都是别人的自由,与己无关,自己也无权干涉。   只不过自家闺女自从看过那张画之后就一直眼巴巴地趴在轮椅边儿碎碎念着“雷蒙德画得真好,如果苏希也能拥有一张小画该多好啊”,小眼神儿不住地瞟着轮椅上的画家,生怕人家没注意到她,还特意去询问人家的意见:“我说的对吗,雷蒙德?”就差直白地请求对方给她也画一张画了。   两位妈妈看着这场景忍不住想捂额,女儿这机灵中带着一丝蠢萌的性格究竟是跟谁学的呢?更心酸的是,人家眼中只有他的爱人,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旁边这个还没轮椅高的小不点儿。   梅琳,也就是女孩的妈妈,为了不让女儿继续碎碎念,只得出面打断这对情侣的深情凝望,伸手向夏昶典道:“你好,我是梅琳,是苏希的妈妈。抱歉,我的女儿打扰到你们了。”   夏昶典看着伸到面前的那只手,却下意识向后躲了一下,拿眼神向钱尔白寻求帮助,见钱尔白鼓励地朝他点了点头,他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握住了梅琳的三根手指,都不待梅琳反应过来便又迅速松开,两只手背在身后互相捏着,低着头一言不发。   梅琳险些愣在原地,好在钱尔白即使开口救了场:“抱歉,我从不和别人握手,我有轻微的洁癖强迫症和肢体接触障碍。你好,我是雷蒙德,这是我的爱人,姬诺,她的性格有些内向。”   短发女人走过来,将苏希拉到身边,又搂住梅琳,手下微微用力,提醒她回神儿,道:“你们好,我是阿曼达,是梅琳的妻子,也是苏希的母亲。”   钱尔白点点头,笑容温和,“你好。”   梅琳眼神复杂,又有些佩服钱尔白,在这个异性恋群体明显处于劣势地位的社会,能够光明正大地带着异性恋人出门约会,并且也毫不避讳公开承认彼此的关系,这需要很大的勇气。   阿曼达是专门打人权官司的律师,性少数群体也接触了不少,见过歇斯底里濒临崩溃的,见过恐惧自私深柜骗婚的,自然也见过冷静淡定别无所求的,但像钱尔白这样从容坦荡又自信强大的,放到整圈子里也是难得一见。职业的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苏希不满自己被再次忽略,拽着母亲的胳膊晃悠起来,小声念叨着“我想要一幅画,我可以要一幅画吗”,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势。   梅琳越过阿曼达朝苏希竖起一根食指,示意她不要调皮。   阿曼达却将苏希拉到身前,笑着看向钱尔白,请求道:“我的女儿非常喜欢您画的画,您可以为我的女儿也画一幅吗?”   苏希期待地仰着脸,见夏昶典神情不豫,她又举起三根手指发誓道:“我绝对不会占用你们太多时间的,真的,我保证!”小圆脸上挂着十足认真十足的严肃,让人不忍心拒绝。   钱尔白笑道:“我很乐意,不过,当我的模特可是很严格的,在我没有停趣÷阁之前,你绝对不可以改变动作,你可以做到吗?”   苏希坚定地点头,左右看看,然后松开妈妈的手,朝着亭子另一边的长椅跑了过去,“雷蒙德,可以把我和天鹅画在一起吗?拜托了!”她端端正正地坐下,仔仔细细将小裙子上的褶皱都整理的规规矩矩,然后将小手叠在一起放在腿上,微笑着看向钱尔白。她的身后是波光粼粼的天鹅湖,湖中的天鹅们悠闲地出双入对,时不时拿修长的颈磨蹭着彼此,亲昵地互相梳理着羽毛。   柏拉图大陆将天鹅看做是爱情忠贞不二的象征,尤其其中纯洁高贵的白天鹅更受欢迎。   其实自然界中的白天鹅实行的是一夫一妻制,繁殖期一经配对就再不分离,是实实在在的异性恋。真要给同性恋们找一个爱情的代表的话,那也应该是黑天鹅,毕竟它们的同性恋率可是高达百分之二十五呢。   只不过因为黑天鹅的同性恋行为只发生在雄性之中,而且在繁殖期的时候还会出现短暂的三人行关系,一旦雌性黑天鹅平安产卵,黑天鹅夫夫就会粗暴地赶走雌天鹅,自己承担孵蛋的任务。这种完全把雌天鹅当工具鹅的行为令女权主义者无法接受。但自然界中雌性群体有类似行为的代表则是猕猴,无论是听起来还是看起来都不像天鹅那么高雅,索性不要探究动物在生物界的真实习性,直接以貌取鹅,选定白天鹅为爱情之鸟。   当然,这一举动后来也成为了异性恋群体反驳极端性向组织“异性恋有罪”论的理论武器。   这是题外话了,抛开那些人为赋予的寓意象征,单看天鹅与湖的景色还是令人赏心悦目的。   钱尔白开始在纸上起稿了,夏昶典紧挨着钱尔白坐在椅子上,全神贯注地看着。   梅琳和阿曼达坐在旁边的另一张椅子上。梅琳知道阿曼达可能有自己的想法,于是也不打扰,侧过身子看着远处的湖光潋滟与绿树繁花。而阿曼达则在耐心地等着一个合适的机会。   当钱尔白抬起头来观察苏希与天鹅湖的时候,阿曼达问道:“雷蒙德,你是画家吗?”   钱尔白道:“是的,如果没有出车祸的话,今天我应该在美术馆里举行我的第一场画展的。”他说的轻描淡写,夏昶典却蹙起了眉,满目疼惜,轻轻唤了一声“雷”,又将手搭在钱尔白的肩上抚摸着。   阿曼达下意识朝钱尔白的腿看去,大热的天,他的腿上却搭着一条薄薄的毯子,虽然看不到毯子下是怎样一幅景象,但却想象得到。阿曼达不禁为这位看起来还很年轻的男人感到惋惜。“我很抱歉,这一定很艰难吧?”她说。   梅琳也转过头来,一脸心疼地看着钱尔白。   “谢谢,我现在已经好多了。”钱尔白笑了笑,开始勾勒女孩的轮廓。   “事情刚发生的那段日子里确实过得很痛苦。我摔断了我的腿,右手的拇指也骨折了,我以为我再也无法重新拿起画趣÷阁,我甚至想过离开这个世界……还好,我有我的姬诺。”   “姬诺一直对我不离不弃,照顾着我,陪伴着我,安慰着我,鼓励着我,监督我坚持复健。在她的帮助下,我的拇指恢复了功能,几乎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如果没有她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她是我生命里的光。”钱尔白握住夏昶典的手,落下深情一吻。夏昶典则把头靠在钱尔白肩上,全心依赖的模样。   阿曼达和梅琳被雷蒙德和姬诺的爱情深深感动了,这一刻,什么同性恋、异性恋,统统都失去了意义,看着他们依偎在一起,互相温暖,彼此救赎,这就是最纯粹的爱情的模样啊!像他们一样,只是单纯而炽热地爱着彼此啊!爱情有什么可值得苛责的呢?她们握住彼此的手,动容地对望着。   苏希坐了好一会儿了,忍不住想要动动小脚,想起钱尔白说的模特的基本素养,她有些犹豫,怕钱尔白真的不给她画画了,于是一边小心翼翼挪动着脚丫,一边偷偷地去看钱尔白的反应,却不防看到了两对儿情侣正在狂撒狗粮。   她小小的胃实在难以消化数额如此庞大的精神食粮,忍不住打了个嗝。   一幅素描用不了太长时间,钱尔白很快便画好了。   拿到自己心心念念的肖像,苏希非常高兴,张开两个小胳膊朝钱尔白扑了过去,想要给“雷蒙德”一个大大的拥抱,跑到一半儿想起钱尔白先前说的“洁癖强迫症与肢体接触障碍”,又强行转弯去抱住了夏昶典的大腿,口中糯糯地道谢。夏昶典吓了一跳,但小女孩软乎乎地像个棉花糖一样黏在他的身上,他又不忍躲开伤了小朋友的心,只得稍显僵硬地站在那里,眼睛却求助似的看着钱尔白。   梅琳赶紧过去把棉花糖女儿撕了下来,抱在怀里,这才解救了面对小孩子手足无措的“姬诺”。   阿曼达梅琳和苏希向钱尔白和夏昶典两人道别,临走时又一人送上了一句祝福,就连苏希也跟着说:“雷蒙德,姬诺,你们都是好人,不要管那些坏人们对你们的看法,你们一定会像王子和公主一样过上幸福的生活的!”   钱尔白和夏昶典紧紧拉着手,笑着收下她们一家的祝福,并表示了感谢,然后目送着三人快步离开。   梅琳在听到苏希的话后却神情有些严肃,她和阿曼达交换了个眼神,两人飞快达成一致:看来回去以后得和保姆好好聊一聊了,王子和公主的故事?苏希将来喜欢什么人她们并不介意,但是她们绝不会允许现在有任何人怀着任何目的来给苏希洗脑!   成功获得了三句祝福的钱尔白和夏昶典并没有在亭子里停留太久,夏昶典推着钱尔白继续沿着湖边朝深处的果林里走。两人走走停停,偶尔看到了心仪的景色,夏昶典便充作模特,由钱尔白将其“转印”到画纸上,悠然自在,就像是普通的情侣们一样。   之后两人又陆续碰到了几对儿来散步的情侣,一番交谈之后也都送上了彼此的祝福,至于那些看不惯异性恋的人,则对钱尔白两人视若无睹,或者再嫌弃得厉害的也不过是远远绕开。   极端人士毕竟是少数,何况克劳德·安德森的遇刺更引起了全市对异性恋问题的关注,极端行为从重量刑这一条便打消了许多立场不坚定的人的念头,谁都不想当那个试水的人,所以安安分分地眼不见心不烦最好了。   钱尔白和夏昶典这边进展顺利的时候,艾米和林赛那边却出了大事。   艾米在和一名路人拥抱完之后突然倒在了地上,林赛慌忙喊人求助,自己也朝艾米跑了过去,话音落,一大群游客打扮的人一下子围过来,将那名涉嫌袭击艾米的路人抓了起来。   林赛艰难地拉开衣服拉链,把艾米的头从玩偶头套里解救了出来,节目组的救生员急忙来察看艾米的情况,初步判断是热射病,也就是中暑了,他急忙拿出一个冰袋给艾米降温,同时跟同事一起将艾米抬到阴凉的地方等待救护车到来。   救护车一路飞飙将艾米送进了最近的医院,急救室外只留下了林赛和跟拍摄像两个人。   林赛坐立不安,有些后悔让艾米穿玩偶服,又埋怨节目组一点都不人道,让她们在这么热的天气去广场上去晒着。她越想越烦躁,看着身边一声不响只知道拍拍拍的摄像小哥更是来气,瞪着镜头刚想发作,急救室的门开了,她连忙过去问:“医生,艾米她怎么样了?”   医生拿着一大检验报告,看看林赛,又看看后面一丝不苟拍摄的摄像师,微微蹙了下眉,不赞同地瞪着林赛,道:“你是病人的家属?”也不得等她点头,又继续批评,“病人怀孕了你不知道吗?怎么还能让她做那么累的工作,这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后面医生还说了什么林赛已经听不清了,她完全被这个消息震惊了——艾米,怀孕了?!艾米不是同性恋吗,孩子怎么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动物界的同性行为其实有很多,比如长颈鹿,大雁,企鹅,还有好多好多。我在查找资料的时候还看到了一只大白鹅和一只黑天鹅跨越种族的三十年之恋,非常神奇。   黑天鹅确实是同性恋高发的种族,大约有20%的黑天鹅家庭由同性恋组成。到了交.配季节,雄性黑天鹅会引诱雌天鹅与之交.配,待雌天鹅产下蛋后,雄黑天鹅伴侣会把雌黑天鹅赶走,然后承担孵蛋任务;或者直接选择更为简单粗暴的方式,将其他正在孵蛋的异性黑天鹅夫妇赶走,将蛋据为己有。   感觉无法直视只是黑天鹅了,这不就是……想起了最近B站上又重新火起来的一句话:“老公你说句话呀!”   咳咳,随便说说,人类的道德观不能硬套在动物身上,当然,人类也不能向动物们看齐,毕竟人类之所以要更高级一点就是因为有道德。   另外,我觉得吧,这张应该还是在扔狗粮吧……【若有所思.jpg】 第161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在柏拉图大陆, 生育是一件大事,必须是以家庭为单位,家庭成员双方共同商定, 向所在城市政府提出孕育申请, 得到批准后有一个月的时间寻找配对家庭,并在专业机构的指导下科学备孕。一旦确认怀孕, 配对双方家庭即刻解除关联, 私下不得再次见面。当配对双方家庭任何一方有再次孕育的意愿,另一方有优先被选择权。   自古以来, 生育都是已婚人士的特权, 未婚先孕是坚决不被允许的。十七世纪黑暗时代甚至将未婚先孕与同性恋行为并列为渎神罪, 同性恋者被判处绞刑,而未婚先孕者则会被当成女巫被判处火刑。   随着时代的进步,社会的文明程度不断提升, 尤其是联邦成立之后提出了“科学明理,人文民主”的口号, 严厉打击封建迷信, 滥用私刑等反智思想,废除了许多严酷残忍的刑罚(如火刑,水刑,桶刑等), 并修改了很多明显不合理的罪行判定标准, 其中就明确指出了,“未婚先孕者不至死”,未婚先孕者终于摘掉了戴了近两个世纪的“女巫”帽子。   然而公众对这种行为依旧是持唾弃及批判态度的,甚至在某些城市里,未婚先孕还是触犯法律的行为。但因为联邦法中明确规定“禁止堕胎”, 所以这些未婚先孕的女孩们必须在妊娠三个月以内尽快结婚,否则就会被集体关进生育中心里,等她们的孩子降生之后便会被送到福利院,而她们本人即将面临的则是两年以下的牢狱生活。   A市法律中虽然没有明文禁止未婚先孕行为,但就像异性恋一样,它们都处在一个灰色的地带,不提倡,也不反对,而是靠社会舆论来自行判定其对错性质。艾米未婚先孕的事可大可小,但不可避免会引起社会的讨论,甚至会引起攻讦。   艾米怀孕的消息打蒙了节目组的所有人,副导演给选角导演爱杰森打电话:“你们当初是怎么选的人,这么严重的问题都没有发现?!立刻给我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爱杰森还没来得及辩驳便被挂掉了电话,他的脸色非常难看,胸中怒火丛生,恨不得将当初的提名艾米的那个家伙臭骂一顿。但事已至此发脾气也于事无补,为今之计只能先尽快查明事实真相,再努力想办法去补救以减少损失。于是,他直接找来了负责调查艾米的工作人员金,限她三天之内就此事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就炒鱿鱼伺候。   金也很震惊,贴身调查的时候艾米完全没有表露出一点儿怀孕的迹象,在她的家人朋友,同事邻居,甚至高中的老师同学的眼中,艾米就是这样一个忙碌开朗,天真善良的人。而且艾米的朋友还透露说,艾米在她们之中是一个“另类”,有着仿佛是继承自上个世纪一样的强烈的贞操观念。   艾米坦然接受了朋友的评价,解释说因为家庭教育的关系,她是一个十分保守的女孩,从小到大只在高中一年级交过一个女朋友,连接吻都还没有过。二年级时那个女孩转学了,她的恋情便也就此为止了。她说她很爱她的初恋女友,直到后来还时常会想起对方。   被问到是否还想和前女友再续前缘时,她摇了摇头,说:“人不能总活在回忆里,我想我也应该做好准备迎接属于我自己的新的生活了。”谈及对未来的畅想,她羞涩一笑:“我希望我未来的另一半是一个自信成熟,强大宽容的女人,我们深爱着彼此,并坚信不疑对方就是我们要相伴一生的那个人,我们会在家人朋友的祝福中举行婚礼之后,然后在新婚之夜将彼此完全交给对方……这就是我幻想中最浪漫的爱情。”   镜头前的艾米笑容真诚,话里话外都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憧憬,金不禁被感动了,不仅为其送上了自己最真挚的祝福,还在选角组敲定最终嘉宾名单的会议上力荐艾米。   现在看来,自己那时的感动,那些为了让艾米入选所做的一切努力,就像是一个自作多情的傻子一样可笑。艾米太聪明了,她把他们所有人都耍了!   金带着满腔的怒气前往医院去质问艾米,但当她真的看到病床上面容惨白,泪流不止的艾米时,又心生怜惜,觉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者隐情。   艾米刚刚拿到诊断报告,她只觉得听到了晴天霹雳,看看旁边面色复杂的林赛,又看看报告中的“尿HCG+”,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今天早上她胃里突然不舒服,她就有过怀疑,还想着回去之后找个机会拿早孕纸测一下,没想到自己中暑晕倒进了医院,这个可怕的预感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应验了——她竟然真的怀孕了!更没想到,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转眼之间半个剧组都知道了!   她心慌不已,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她想:怎么会怀孕呢?明明……!!!脑海中突然闪过那天早上的情形,她如坠冰窟——索菲!她骗了自己!   她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头脑里纷乱嘈杂全是刺耳的嗡鸣,她无法正常思考,也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想就此晕死过去再也不要醒来。   金接连叫了艾米好几声,对方都没有反应,只是双目直直地盯着手中的报告单默默流泪,纸都被泪珠打穿了。看着艾米这副深受打击的模样,金于心不忍,但想到她当初编造谎言欺骗整个剧组的时候可半分没有过心软犹豫,于是便又硬下了心肠,示意林赛暂时回避,坐下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道:“艾米小姐,你好,我是彩虹恋人节目组的选角导演,金,之前我们见过面,你应该有印象。你隐瞒身体的真实情况报名参加节目的行为,可能会对节目组甚至安德森影视产生十分恶劣的影响,我们有权就因此而造成的损失对您进行追责。请你尽快冷静下来,如实回答我接下来的问题。”   “你是否承认对节目组存在隐瞒行为?”   艾米心中纷乱,但却没有丧失理智,听金说明来意,她很快便想清楚了自己此时的处境。这个问题,无论是拒不配合还是如实交代,都意味着她承认了自己确实有编造谎言欺骗节目组的行为,那势必就要对节目组由此可能造成的损失承担主要责任,这对她和她的家庭来说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所以以上两条路都走不通,只剩最后一个办法了,装傻。   她抬头看向金,被泪水冲泡得通红的眼睛中盛满了茫然,无辜和绝望,她语无伦次地为自己辩白着:“我绝对没有隐瞒过任何事,我向上帝发誓,我可以为我所说的每一句话负责。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我从来没有……”   她越说情绪越激动,突然像是喘不上气来似的,捂着胸口大口地换着气,喉咙里发出尖锐干裂的哨音,还在艰难地说着:“对不起,我……现在……脑子里很……乱,我可以……一个人……静一静吗?”   金吓了一跳,连忙给她把一边的呼吸面罩递过去,看她扣上面罩,青白的面色有所和缓,这才松了口气。看着艾米强忍痛苦激动地为自己解释的样子,金潜意识里便对她说的“毫不知情”信了几分,语气变得柔和:“你不要激动,好好想一想,一个月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艾米皱着眉认真思考,但还没想起些什么呼吸便变得急促了起来,头部也尽力向后仰着,整个人都呈现缺氧状态。金赶紧扶着她坐起来,作势要去按响呼叫铃,但被艾米拦住了,金看她呼吸困难的症状确实有所缓解,便没再坚持。不过看今天这架势,显然是不能从艾米这里问出些什么有用的东西了,于是安抚道:“你不要着急,慢慢想,想起了什么就告诉我。我们的目的查清真相,解决问题,如果你确实不知情,并且受了什么委屈,我们一会帮助你找回公道的。你好好休息,我之后再来找你。”   艾米无力地点点头,目送着金离开病房。她将手轻轻搭在腹部,因为月份太小,那里还是一片平坦,根本看不出有一个小生命正在其中孕育。   但这注定是一个不受欢迎,不被期待的孩子。她眼中冷光闪烁,手指紧紧捏住衣服,渐渐握成拳头。   林赛突然推门进来,面无表情道:“该吃午饭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艾米松开手,泪光盈盈地看着林赛,嘴唇颤抖道:“林赛,你会不会看不起我……我什么都没做,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能相信我吗?”   林赛盯着她惨白的脸看了半晌,未予回答,只是道:“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我下午需要继续回去完成任务,不能在这儿陪你了。节目组给你请了专业的护工,他们会照顾好你的。”也没再问她午饭想吃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艾米眯起眼,面色沉静。说是护工,其实应该是来监视她的吧?哎,只不过是想要出个名,竟然把自己逼上了绝路,真是倒霉。   她说自己“全然无辜”当然是在撒谎,但是换一个角度来思考,她也确实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   怀孕这件事她一开始的确不知情,也是到今天早上她才开始怀疑,但是还没有确切的答案。所以也算不上是欺骗。另外她在选角调查采访中所说的关于自己的剖析大部分都是真的,唯一的谎言就是她和她的前女友不止拉过手,也曾有过性.行为,但只要她不承认,除非她的前女友亲自出马,否则谁也没有证据来反驳她。   计划得很好,但万万没想到,她的前女友索菲竟然坑了她一把!   一个月前,消失了十多年的初恋女友突然重新联系上了她,说自己很怀念高中时期两人的美好时光,离开她的这十年里再没有过女朋友,因为无时无刻不在想她。艾米本来就对索菲心存留恋,听到这话自然大为感动,当索菲提出见面的要求时她几乎没有犹豫便同意了。   在酒店中,两人一见面便干柴烈火地滚到了一起,激烈纠缠之后艾米感觉灵魂都陷入了欢愉,迷迷糊糊不知道被对方哄着吃了什么,只觉得整个人都好开心,好轻松,仿佛在空中飞,又仿佛在水里游。当她恢复神智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浑身赤.裸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而索菲则只穿着内裤躺在男人身后,手臂跨过男人,搭在了她的腰上。这情形,纵使她再无知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沉默着从男人的怀里钻出来,爬到索菲身边狠狠地给了对方两巴掌,索菲惊醒,自知理亏,也不还手,艾米就继续打。男人却拉住艾米压在身下,警告她不要胡闹,不然就把昨天拍的视频发给她的父母。艾米不打了,也不挣扎了,只是默默的流泪。   索菲痛哭流涕地跟艾米道歉,说自己是被逼的,她欠了男人钱,如果不听男人的话就要杀了她全家,她实在是没办法。   艾米想杀了眼前这两个人的心都有,但是她知道自己力量弱小,硬碰硬只能自讨苦吃,于是便忍了下来,想着等离开这里就去做性.侵鉴定。   男人似是看出她的想法,冷笑着指了指地上的小包装袋,威胁她最好不要挑战他的耐心,不然他有的是办法让她生不如死。艾米吓得浑身发抖,无助之余又稍微放心了一些。   男人留下五千块钱作为封口费,然后便带着索菲走了。索菲临走前悄悄留下两片药,说是在黑.市买的避.孕.药,让她以防万一。她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喝了。   但没想到,索菲到最后还是再一次欺骗了她,那可能根本就不是避孕药!   想到那天的场景,艾米越发感觉恶心,她不住地干呕着,从床上爬起来冲进了卫生间。   她蹲在马桶边,呕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胃部的痉挛和心里的膈应不停地折磨着她,她终于受不了了,扬起拳头狠狠地捶在自己的肚子上。在一片疼痛中,她竟感到几分扭曲的快意……   ……   金回到自己工作间,越想越觉得艾米的态度哪里不对,她将当初录制的完整的采访视频拿出来,一帧一帧、一遍一遍地看,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细节。终于,在她看到第三遍时候,终于让她发现了违和的地方——当艾米讲到自己非常爱她的初恋女友的时候,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下撇了一下,左眼内眼角也随之变得锐利,单独截图出来,这分明就是轻蔑、厌恶乃至仇恨的表情。   也许,艾米的前女友会知道些什么。金翻开艾米的高中同学录,对照着上面的联系方式挨个询问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朋友们假期快乐! 第162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艾米中暑晕倒结果被查出怀孕这件事除了林赛, 钱尔白和夏昶典之外,其他房客全都一无所知,他们正各显神通, 努力地奋斗在各自小组的任务上。   艾伦和杰瑞德·扬这一组应该是所有房客中最轻松的一组了。   艾伦作为一名街头近景魔术师, 在吸引路人们的注意这方面具有自带的职业优势,杰瑞德·扬是独立音乐制作人, 早些年为了赚钱做手术, 他去酒吧当过乐手、当过驻唱,在街头做过流浪艺人, 此时不过是往日重现, 他一点压力都没有, 相反还很如鱼得水。   两人分头行动,各显神通,任务进展十分迅速。   洁西卡和玛蒂尔达两人则陷入了僵局。   她们的任务是在地铁通道里向行人们送出节目组准备的印着“撑异性恋, 反歧视”字样的彩虹贴画,至少要送出八十张才算完成任务。   刚拿到任务卡的时候洁西卡差点笑出声来, 心想这不是送分题吗!地铁通道里人流量那么多, 每天进进出出至少有十好几万人,八十的任务量不是小菜一碟!抱着这样的心态,她高高兴兴地来到了目标地,准备大干一场。但没想到, 雄心壮志刚刚冒出个头, 就被狠狠泼了一盆冷水——地铁站人是很多没错,但是谁不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呢?上班的忙着赶车,下班的忙着回家,上车的忙着往车厢里挤, 下车的忙着往车厢外冲……每个人都是怒气冲冲,恨不得跟所有挡路的人都打一架。   见此情景,洁西卡握着贴画的手都没敢从包里拿出来,就被乘客们怒目金刚似的气场吓得缩了回去,人也小鹌鹑似的靠在了墙角。但是任务又不能不管,她仔细观察着来往的行人,用她十多年的看人经验寻找着脾气温和好说话,最重要的是不赶时间的目标,找准机会便飞速出手。多数时候能够成功,但马有失蹄,人有失手,洁西卡自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幸运的话最多被置之不理,不幸的话还会被冷嘲热讽咒骂一通。   虽然那些难听的话是针对异性恋而不是她,但是任谁被人指着鼻子骂心里都不会痛快,即使骂得是另外一个人。   一个两个的洁西卡忍了,因为在医院里遇见的不讲理的病人和病人家属也有不少,挨骂也是经常有的事,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但当第四个,第五个,越来越多的人都对她无端指责时,她再好的脾气也控制不住了,终于在又一个人对着她说出“滚远一点,恶心的异性恋”时,她爆发了。   激烈的争吵引来了众人的围观,各色皮肤各种表情,对着战争中心的主角双方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人出言相劝。就在口角即将演变为肢体冲突时,地勤人员赶到了,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之后,将洁西卡两人赶出了地铁站,理由是“违规发放传单,扰乱公共秩序”。   洁西卡气得半死,玛蒂尔达却始终木着脸安静地倚墙站着,似乎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小组的任务却毫无进展,洁西卡心中烦躁,没忍住对着玛蒂尔达发了脾气,并将贴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玛蒂尔达淡淡看了她一眼,弯下腰将贴画捡起来,然后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   洁西卡愣了一下,冲着玛蒂尔达的背影大喊:“你要去哪儿?你不想做任务了不要连累我!”玛蒂尔达没有一句解释,依旧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洁西卡低声嘟囔了句“真是个怪胎”,赶紧追了上去。   玛蒂尔达人高腿长,洁西卡必须一路小跑着才能勉强追上她的步伐。好容易等她停了下来,洁西卡喘着粗气抬头看去——两人竟硬生生穿过了两个街区,走到了另一个地铁站通道口!   洁西卡累得没脾气了,抹着脑门儿上的汗断断续续地说道:“你是真行啊!要来这里你倒是直说啊,乘地铁、坐公交,哪一种不比走着来省时省力!累死我了……”话还没说完,玛蒂尔达又沿着楼梯走进了地下通道,洁西卡赶紧闭嘴跟上。   玛蒂尔达身上背着两人的全部贴画,在前面越走越快,洁西卡在后面追得胃疼,心中窜起了火。她沉着脸站住身,刚想要发作,突然想起刚才自己冲着玛蒂尔达大吼大叫,还摔东西给人家脸色看的场景,心中不由愧疚,深吸了口气快跑两步和玛蒂尔达并排。   她觑着玛蒂尔达脸色,试探着问道:“玛蒂尔达,你在生气吗?”玛蒂尔达没有回答她。洁西卡越发忐忑,干脆道歉道:“对不起,我刚才太混.蛋了,我不该朝你发火的。要不你也骂我两句,或者打我两下出出气?”   玛蒂尔达停下了脚步,定定地看着洁西卡。那双绿色的眼睛像黑夜的两团鬼火,仿佛能够看穿灵魂。洁西卡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心跳声越发嚣张。   就在洁西卡沉不住气打算来一段一千字的悔过自白的时候,玛蒂尔达从包里掏出了那叠贴画递给了她,清冷的嗓音只说了一句话:“看你的了。”   洁西卡愣愣地接过来,点完头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同意了什么,转头想要再商量一下,却见玛蒂尔达又跟没事人似的靠在墙上思考人生去了。算了算了,就当是补偿刚才的失礼吧。她说服了自己,认命地重新观察起行人来。这次她比上一次更加认真,同时告诫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恶毒的话一律反弹,千万不要生气!   玛蒂尔达看着卖力给自己做思想工作的洁西卡,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笑意。   房客中假扮异性恋情侣的除了钱尔白和夏昶典之外,还有三组,分别詹姆士和瑞秋,凯利和格洛丽亚,本杰明和梅。和钱尔白组的渐入佳境比起来,这三组就要差一些了,任务进度几乎是在原地踏步。   鉴于社会上对于异性恋的苛求苛待和歧视成风的现象屡见不鲜,六人在出发之前就做好了承受疾风的准备,甚至还给自己打预防针说“要么被人骂惨,要么任务失败”,以此来为可能遇到的种种尴尬场面提前挽尊。六人满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怀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上了战场,没料到生活总是在他们意向不到的地方送来“惊喜”——六人竟然齐齐折在了第一关——成功扮演一对不被人怀疑的异性恋情侣。   在六人的印象里,无论是异性恋还是同性恋,情侣之间能做的就是那么些事,何况这还是个一男一女走在路上胳膊离得稍微近了一些都会引人为之侧目,甚至会被发到网络上大加批判的世界,因此只要表现的亲近一些,自然一些,再来一些情侣之间必备的充满爱意的同步对视,让路人相信他们是情侣关系不应该会有什么难度。   可惜事与愿违。六人压下心虚与难为情,竭尽所能表演着,却几乎没能引起一个人的注意。   是社会突然变得包容了,还是自己表演的不够自然?问题到底出在哪了呢?   詹姆士六人百思不得其解,混迹在路人行列跟踪拍摄的摄像师却看出了玄机。他们不是表现得不够自然,而是太自然了,反而不像情侣,更像是普通的朋友。   凯利和格洛丽亚这一组的相处是最自然的,同时也是最不像的。凯利穿着打扮十分夸张,妆容浓重,举止妖娆,还带着高高的假发,穿着包臀裙,踩着恨天高,和格洛丽亚走在一起就像是姐妹出街。   本杰明和梅两人年龄相距太大,本杰明穿着老牌的格子衫牛仔裤,留着一把垂至胸前蓬乱如杂草的胡子,和娇小高傲,整洁矜持的梅并肩走在一起,看起来和父女俩没什么区别。   肌肉硬汉和金发女郎是很多异性恋爱情故事中的经典搭配,因此詹姆士和瑞秋两人之间还比较有火花。但这火花也只是萤火虫尾巴的程度,不够分量,也不够真实。两人虽然手牵着手有说有笑,看似十分亲密,但那感觉却像是哥哥带着妹妹一样,不含一点儿男女私情。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果这六人能够看到自己的表现的话,他们就有了破局的办法,但现在只能仔细琢磨,慢慢摸索了。希望他们在天黑之前能够完成任务吧。摄像师藏好了身形,并在心里默默地送上自己的祝福。   林赛在外面吃过了饭,然后给艾米打包了一份带回了医院。来到病房门口,却见摄像师和一名护工打扮的女人面容严肃地坐在门口,病房里则空无一人。她心下疑惑,问道:“艾米呢?”   护工道:“手术室。”她的声音冷冷,似乎带着些鄙夷,“她流产了。”   林赛不可置信,她就离开了半个多小时,艾米就流产了?这半个小时发生了什么?!   “艾米小姐自己一个人上卫生间时不小心滑倒在地,肚子正好磕在了马桶上。她也痛得晕了过去。我到的时候她的身下全是血,孩子肯定保不住了。”护工意味不明地啧啧两声,感慨一声,“可怜哟。”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护工的话林赛听着有些不舒服,但没跟她计较,走到另一张长椅边坐下,静静等着艾米从手术室里出来。这个护工不知道是不是节目组找来的,总觉得她口风不太严,而且对艾米,或者说是未婚先孕,有着很大的成见。想到这儿,林赛心中一紧,或许她应该放下任务,留在医院陪着艾米。   艾米可能流产的消息暂时还没有传到导演组那里,金还在为调查真相而忙得焦头烂额。   经历一番波折之后,她终于从艾米的一个不是非常要好,但是也没有断了联系的高中同学那里要到了艾米的前女友,索菲现在的联系方式,并且得知了就在一个月前,这位同学和索菲在街上偶遇,两人一起喝了杯咖啡,并聊起了高中时候的事,分别时索菲还向这位同学问了艾米的联系方式与工作单位。   一个月前,时间似乎对上了……金输入号码,按下通话键。   等了很久,电话才被接通,那边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女声:“谁?”   “请问是索菲小姐吗?”   “你是谁?”对方有些警惕,声音压低,“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   金刚想自报家门,突然心中一动,索菲似乎有些警惕地过分了。正常情况下,普通人接到陌生电话即使疑惑也不会用这样如临大敌的态度来问话,索菲越紧张,越证明她心中有鬼。于是她道:“我从特殊渠道获得的,这你就不用关心了,我打电话是想问你一些事情,希望索菲小姐能够诚实地回答我。”   那边沉寂了好一会儿,连呼吸声都似有若无,金有理由怀疑对方此刻很可能屏住了呼吸。   突然,那边说:“我什么都不知道!”然后便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金眯起了眼,换了个手机继续打过去。对方一接通,还是之前的那些话原封不动地重复了一遍,索菲没听完就挂了电话。金锲而不舍,再换一个手机又打了过去,索菲直接拒接。金不停地打,一个没打通就换另一个号,反正她这里有的是一次性手机和电话卡。   索菲盯着响个不停的手机,精神都要崩溃了,她使劲儿抓挠着胳膊,很快手臂上便满是血道儿,在红白交织的指甲印儿之间,零零散散分布着一些细小的针孔,有些经常性注射的地方已经青紫一片了。若艾米此时见到索菲,必然不会把她和一个月前那个光彩照人的女人联系起来。她披头散发地蹲在床角,脸上的表情状若疯癫。   铃声再一次响起来,她按下通话键,恶狠狠地吼道:“我都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人没在我这儿,货我也没有,索菲已经快要死了!听到了吗!别再T.M.D打过来了!”   “索菲,我是艾米。”那边静静地听她吼完,虚弱地说道。   索菲愣住了,眼中突然爆出精光,对啊,她还有艾米!艾米的把柄在她手里,她不得不帮她!   索菲让自己语气变得柔和,关切问道:“艾米,你在哪里,我好想你啊。我们见一面吧。上次你过来的时候一些东西拉在了我这里,我顺便给你送过去。”   艾米似是叹了口气,又似笑了一声,道:“好,一会儿见。” 第163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林赛将午餐从微波炉里拿出来, 快步回到病房,正好见到艾米把手机放下。她当做没看到,拉开床上的桌板, 把餐盒放在桌子上:“下午我在这里陪你, 有什么需要就和我说,不要再擅自行动了。”   艾米扯了扯嘴角, “谢谢。”面色惨白活像女鬼。   林赛将餐馆附赠的一次性餐具撕开包装递过去, 看她手腕无力,又干脆帮她把饭拌匀了。“用我喂你吗?”   艾米摇了摇头, 低下头安静吃饭, 林赛则坐在一边削着一个苹果。   艾米没什么胃口, 吃了两口吃不下了,偏过头悄悄看着林赛,手里勺子无意识地搅着碗里的饭粒。林赛察觉到了, 抬头看她:“有事儿?”艾米抿唇一笑,“没什么, 只是觉得, 你对我真好,就像我的姐姐一样。”   林赛没接话茬,默默地削完了最后一丝苹果皮,拿刀子切了小小的三角形一块递给艾米, 自己则拿起剩下的大半只苹果“咔嚓”咬了一大口。艾米感动的话还没有说出来, 受宠若惊的表情便就此僵在了脸上。   “最好别这么想,我不喜欢兄弟姐妹,麻烦。”林赛吃完苹果,将果核扔到垃圾桶里,一边拿湿巾擦着手指, 一边斜眼觑着她,话里满是嫌弃。   艾米笑了笑没说话,低下头时眼圈却红了。   参加节目之时所有房客的手机等通讯设备一律都需要上交,直到三个月后节目录制完成,或者中途被淘汰,才能被还回来。林赛没有问艾米的手机是哪来的,她也不关心,每个人都会有一些小秘密。她只需要看紧了艾米,不要让对方再惹出什么乱子牵连到她身上就好了。   吃完午饭,艾米说有些困了,想要休息一会儿。林赛帮她把床放平,等她侧身躺下后还给她掖了掖被角,并把空调的温度上调了几度。   艾米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闭上了眼睛,眼皮上的血管脉络清晰,皮肤苍白几近透明。   意外流产给她的身体带来了不小的伤害。失血过多致使她体内的能量和热量迅速流失,不仅浑身无力,还一阵阵地发冷,头脑眩晕,反胃恶心。她的脑中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手术中刮匙刮过子宫壁带来的异物感,令她头皮发麻的同时还总觉得下腹抽痛,腿间液体流动的烘热感也挥之不去。   她握紧了拳头,心中恨意几成实质,却还是在心中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林赛没离开病房,就在沙发上坐着,手里翻着一份今日印发的娱乐报打发时间。   病房里非常安静,只能听到艾米清浅而均匀的呼吸和纸页翻动时划破空气发出的“唰唰”声。   一个多小时过去,纸张翻动的声音越来越慢,最后渐渐停歇,第二道呼吸声随之响起。   艾米睁开了眼睛,小心翼翼地翻身下床。她在床上留了张字条,然后拿着外套和鞋子,光着脚走出病房。此时正是午休时候,走廊里空无一人。艾米穿上鞋,换好外套,低着头快步通过护士站。   口袋里的手机不停震动,她没有管,任对方一次又一次地打过来。   走出医院大门,她招停一辆出租车,道:“去天鹅湖公园。”   车启动,她按断再一次打过来的电话,编辑短信:“我出发了。”点击发送。   一连换了三个手机,索菲的电话还是显示占线,金只好暂时放弃了这个用电话轰炸破除对方心理防线的计划,转而寻找新的切入点。   她直觉艾米的怀孕和索菲脱不开干系,甚至她认为索菲就是孩子的父亲,这个人从高中时起就一直在男扮女装欺骗艾米的感情,一个月前又千方百计重新联系到艾米,以重温过去时光为借口趁机骗取了艾米的身体。   但是只靠东拼西凑的猜想还不足以还原事情真相,要想让这些猜想立得住脚、解释得通且有说服力,还需要切实的证据作为支撑。   索菲这条线没什么进展,金又想起了此时正躺在医院里的艾米。上午的时候艾米情绪太过激动,说一两句话就要喘好半天,她怕出什么事,便没有继续追问。回到工作室冷静下来,又看了几遍采访视频之后,她发现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儿。艾米似乎没有她想的那么单纯天真。   索菲向高中同学询问艾米的联系方式,证明两人确实很久没有联系了,甚至自从高中之后便一直没有联系过,特意问来了电话号码之后索菲不可能不去尝试联系艾米。如果艾米所说的“余情未了”是真的,在突然接到前任女友的电话时,她有很大可能不会拒绝对方提出的见面的要求。   艾米怀孕一个月,索菲突然出现也正巧是在一个月前,时间重合度这么高,任她一个外人都要怀疑一下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了,艾米身为当事人,没理由想不到这一点。何况艾米的资料上显示她是一个烧脑谜题爱好者,智商与情商都绝对与傻白甜这个词不沾边儿。就算当时遭受了打击头脑一片混乱无法思考,现在也应该想到些什么了吧。   她决定再去一趟医院,这次务必要问出些有用的东西来。如果艾米还是不愿意配合的话,那她就只好请她的家人过来帮着一起劝劝了。   金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拿起钥匙朝门外走去。   走廊里有人摔坏了水杯,清脆的裂响惊醒了林赛。她猛地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胸腔中心脏狂跳不止,她皱着眉头拿手用力按住,静静等着眼前黑蒙渐消,视野重回清晰。   看到病床上空无一物,林赛心中咯噔一下,她急忙站起身快步走到床边,伸手一摸,床被凉凉一片,人早已离开多时。枕头上放着化验单,背面用棉签蘸着碘伏写道:“抱歉,我有一些事情必须去处理。如果我没回来,请帮我报警。——艾米”   林赛看看时间,此时是下午两点零五分,距离艾米装睡躺下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她心中烦躁,将化验单重重摔在桌子上,低声骂道:“真是自找麻烦!”   房门突然被推开,林赛回过头去,正是上午来过一趟又匆匆离开的金。   金看看空荡荡的病房,又看看林赛,问道:“艾米出院了吗?”   林赛沉着脸,道:“她自己偷着溜走了。”林赛突然想起来金之前说自己是艾米的选角导演,那么她对艾米自然便具有一定的看管监察以及保护的责任,于是便将艾米留下的“字条”拿起来展示给金看,道,“不过也不算不告而别,毕竟她还给我们留了字条。”   金接了过来,看到“报警”这句话时她心中一紧,立刻想到了许多不好的画面。她深吸了口气,抛开那些坏的猜测,问林赛:“你一直和艾米在一起吗?她有没有说过什么,或者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我离开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林赛有些疑惑,艾米一个二十多岁快三十岁的成年人,又不像小孩子似的行为不能自主,不过是偷跑出医院而已,既不是要去闯什么龙潭虎穴,她本人也没什么危害社会的疾病,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的吧?但人的情绪就是很容易被感染,从而被带偏。看金这么着急,林赛自己也变得紧张起来,不禁上了心,仔细回想着艾米这段时间的表现,一五一十地向金复述了一遍。   至于异常的表现……“自从化验结果出来之后艾米一直很沉默,总是低着头,一副心思重重的样子,意外跌倒导致流产之后她的话就更少了,胃口也不怎么好,匆匆吃了两口就躺下睡了。发生了这样的事,身体又受了重大创伤,心里苦闷,不愿意说话也属正常。再者,我们认识并不久,对她的性格也不怎么了解,所以我也没看出她哪里有什么反常。”林赛皱了皱眉,做思考状,“我倒是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她自己藏着一部备用手机,我看到她似乎用它来跟什么人通过电话。”   “什么人?什么时候?”金问道,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林赛道:“什么人我不知道,时间是在十二点之前,大概十一点四五十的样子。”   金算算时间,正好是在她打给索菲的电话开始占线的那个时候。   难道是艾米发现了自己怀孕的真相,打电话去质问对方?而对方那里又掌握了什么损害艾米名誉与形象的东西,以此威胁她当面商量?   艾米既然留条说如果自己回不来了希望看到条子的人能够帮她报警,就证明她内心是知道离开医院去赴约的危险性,但她还是选择独自一人去解决这件事,这也佐证了对方手里有她的把柄的猜测。   但是他们会在哪里见面呢?   金愁眉不展,用力地呼噜了两把脑袋上的黑色短发,重重地叹了口气:“主意大得很,真是不让我省心!”   天鹅湖公园里栽种这许多桃树,此时正值盛夏,许多树枝上都挂上了小桃子,鲜艳娇嫩的外皮粉白相间,阳光下可见一圈细小的绒毛,像是给果子们镶了个金边儿。   夏昶典推着钱尔白站在树下,抬头看着浓绿新粉中跃动的光斑,轻声说着情话。两人十指交握,温度在彼此掌心传递着,气氛十分温馨。   这时,突然有两个人低声争吵着,渐渐走近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紧赶慢赶还是没赶得及,都怪我最近沉迷于玩游戏。   【我的世界】真的太有意思了,建房子有瘾……   那个,我的猫不小心自己跳进过山车里了,有没有人知道怎么让矿车停下来啊?【笑哭】   明天我尽量再更一章!【跑走】感谢在2020-07-11 23:58:36~2020-07-13 00:03: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禁断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酸奶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4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十万?!你疯了?你有什么资格……”艾米声音中难掩怒气, 看着对面的女人,放在口袋里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指甲深陷进肉里带来钻心的痛意,使她在郁怒之中竭力保持着一丝理智。   索菲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袖连帽衫, 带着鸭舌帽口罩和墨镜, 将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她拿出手机,点开某个视频举到艾米面前, 道:“我觉得你可能想要看看这个。”   画面里是一片漆黑, 一阵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声之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索菲, 去把灯打开, 我们拍点好玩的……”接着画面亮起, 艾米昏睡不醒地躺在床上,身上衣衫凌乱。   艾米瞳孔紧缩,伸手去抢夺手机, 索菲后退一步躲开,将视频关掉, 恶毒地笑道:“你的身体真的非常非常美, 我很早就知道。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真不愿意和别人一起分享。”   看艾米气得发抖,眼中似乎能喷出火来,索菲不再火上浇油, 压低声音诱导道:“你只要给我十万块钱, 我立马消失在A城,这些视频也会被删得干干净净,绝对一点儿痕迹都不留。你要是不放心的话也可以自己来删。十万块钱买你的名誉和未来,不多吧?”   艾米怒瞪着索菲,恨不得从她身上刮下几片肉来。心想自己当初真的是瞎了眼, 竟然喜欢上了这么一个人面兽心恬不知耻的东西,分手之后还一直念念不忘,人家一打电话,自己就一点儿戒心都没有地答应了对方的邀约。最最让她后悔的是她竟然在被骗了一次之后又信了索菲的话,事发之后一没有去做检查,二没有报案,就捏着鼻子自认倒霉,还收下了封口的钱,吃下了所谓的“避.孕.药”!   沦落到如今这般境地,遇人不淑是一方面原因,顾虑太多,害怕被性.侵的遭遇放进档案之后会对自己的形象和以后的正常生活造成影响又是另一方面的原因。   在联邦成立之初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法制极不健全,许多法律法规都还是沿用的旧帝国时期的经验法和长老审判条例,判案定罪全凭审判长个人喜好和社会舆论,导致很多现在看起来极不合理的判决在那时都是司空见惯的事。   就比如对于强.奸案的审理就十分荒谬。   受害者必须在庭审过程中陈述自己过去的性.历史,而且还经常被迫回答一些通常由被告人一方提出的十分具有侵入性且极度尴尬的问题。这些问题都充满了恶意的羞辱和贬低,常常令受害人感到难堪,也使得审判的焦点着重于受害者此前的性.经历,从而影响陪审团的意见。   因为当时社会观念中普遍认为“滥.交就是不诚实”。如果受害者承认她曾经有过某种形式的性.行为,尤其是婚姻以外的性.行为,那么就可以推断她是一个不道德的女人,进而推断她是一个没有良知的,会站在证人席上说谎的人,那么她所说的任何证言可信度都要大打折扣。甚至有著名的证据学学者认为,“妇女倾向于有强.奸幻想”,并提议“任何强.奸被害人的指控都应该认真审查”,以免伤害那些被指控的“无辜者”。   法庭的层层盘问与社会舆论的冷嘲热讽给受害者带来了极大的二次伤害,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面对来自生活中方方面面的压力,许多人在遭受性.侵之后不敢去指证罪犯,也不敢去讨个公道,而是选择默不作声,息事宁人。   现在的法律经过一百多年数十次修改虽然已经比较完善了,但对于强.奸案被害人的保护仍存在很多问题。比如现有保护性立法过于原则,不够具体;对被害人取证忽视隐私权保护,缺乏人文关怀;司法机关纰漏信息不规范,导致被害人及其家人信息泄露;媒体报道不受法律规制,导致舆论对被害人的二次伤害等等。   况且艾米的家庭信仰真爱教,婚前失贞是重罪,放在以前是要被在脸上刺上代表“不贞”的红色.字母“A”,一辈子不允许结婚的。现在是法治社会,宗教的力量被削弱了不少,但却依旧能够逼迫它的信徒们将失贞之人赶出家门。   艾米既不希望和妈妈们决裂,也不愿意看到她的家人因为她被人说三道四,指指点点,她还年轻,还没经历过精彩的人生,她不能就此跌入深渊,永远活在黑暗里,不见天日。   于是她像过去许多人做过的那样,选择了闭嘴。   但是她的怯懦、退让和妥协没能够让事件平息,反而又给自己带来了源源不断的麻烦。   索菲会拿那天的视频来敲诈勒索她,这着实出乎了艾米的意料。   时间真的会改变一切,爱情会消磨成灰,友情会背叛为敌,曾经的乖巧女孩会生出心机城府,所以索菲当然也可以变成一个混.球。   她深吸了口气,对着索菲咬牙切齿地骂道:“你可真是个混.蛋!”   索菲丝毫不恼,还笑嘻嘻地点头:“谢谢,我也知道。所以,你考虑得怎样了?”   艾米垂下眸子,无力地叹了口气,似是放弃了挣扎,“我现在确实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索菲急道:“没关系,你有多少,先拿出一部分来。我现在急需要用钱。”   艾米盯着脚底一颗坠落在草坪上的桃子,眸色冰冷,“最多三万。”   索菲皱起眉,觉得和预想得比有点儿太少了,但是艾米自己只不过是一个餐馆服务员,本来工资就不高,A城物价又贵,存不住钱也正常。   她啧了啧嘴,在原计划上退了一步,道:“你给我五万,我把视频删了。”为了堵住艾米的退路,又半建议半威胁地补充道,“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和你的朋友们借点儿钱,三天之内凑一凑五万块现金交给我,应该没有让你太过为难吧?”   艾米掐住指尖告诉自己不要冲动,她抬起头看着索菲,道:“钱我会想办法凑够了给你,但你怎么能让我相信你拿到钱之后不会再骗我一次?我之前明明那么信任你,我以为你突然来找我真的是想要和我重新开始……你却这么害我!到底是为什么?!”   看到艾米眼中的泪光,索菲有一瞬间的心虚,下意识转开视线避开对方的目光,“是我对不起你。”   “我需要一个解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艾米带着哭腔,紧紧盯着索菲不放。小腹突然一阵绞痛,她屏住呼吸,强撑着不让自己表现出异样,但脸上的血色却迅速退下去,变得苍白如纸。   索菲没发现艾米的变化,她想起高中时期两人的快乐时光,难得从心底里觉得自己挺不是人的。   但她也是真心觉得自己是有苦衷的,她说:“五年前,我在一家酒吧被人算计了,沾上了毒.品和赌博,欠了那个男人很多钱。他让我做他的情.妇抵债,但是很快就对我厌烦了。我想要离开,他却不肯放过我。某次我放在钱包里的你的照片被他看到了,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调查过我,知道你是我的前女友,所以他威胁我把你约出来,不然就要杀掉我。我没有办法……看着你把加了料的酒喝下去的时候,我也很难受,我也动摇过,但是那个男人真的太可怕了,我不敢反抗他……”   艾米冷笑一声,未置一词。   索菲的话里全是漏洞,除了她吸.毒.赌.博做情.妇的部分,其余的艾米一个字都不信。那个男人就是索菲的靠山,是她后来一切物质享受与奢华生活的支柱,也是她所迷恋的精神药品的提供者,她会舍得离开?她能有那么大的毅力离开?   索菲没看到艾米不屑的眼神,她沉浸在自己编造的悲苦过往里,“真情实感”地剖析着,忏悔着,言辞恳切,神情虔诚,像是真的在寻求艾米的原谅。   艾米打断她的自我感动,凑近了她问道:“你知道你的行为是在犯罪吗?吸.毒、赌博、下药协助他人实施性.侵害、敲诈勒索,你觉得如果事情暴露的话,够你进监狱里住几年呢?”   索菲愣了一下,心觉不对,看向艾米:“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拿手机干什么!你在录音?!”她扑向艾米,想把手机抢过来,艾米躲闪不得,被她扑倒在地,手机也摔飞了出去。   索菲想要起身去捡手机,艾米却将她的胳膊死死抱在怀里,大声喊起来:“救命啊!杀人了!”   索菲连忙去捂她的嘴,却被艾米在手上狠狠咬了一口,疼痛锥心彻骨,她没忍住松了手,倒吸着凉气骂道:“贱人!”   艾米趁着她的钳制松懈时从她身下钻出来,快步朝手机掉落的方向跑去。   索菲顾不上管流血的手掌,赶忙追了上去。   艾米身体还没恢复,跑不快,索菲很轻易便接近了她,一伸手便抓住艾米的头发,狠狠一扯,艾米痛呼一声朝后倒过来。   索菲扬起手便要给她一巴掌,艾米却从外套衣领上扯下胸针,回头朝着索菲的眼睛插了过去。   索菲吓了一跳,连忙躲闪,针锋堪堪擦过眼角,在脸上留下深深一道血痕。疼痛与后怕交织使她怒火中烧,她将艾米重重推倒在地上,抬脚朝着艾米的肚子踹了过去,双目发红血流满面的样子仿佛一尊罗刹。   艾米似是被吓呆了,只敢闭着眼睛抱住头,连喊“救命”都忘了。   “住手!我已经报警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树丛之后响起。   索菲四下看了看,不敢耽搁,转身便跑。   这时,一道红色的身影从树后飞跃而出,三两步追上索菲,将人一脚踹倒在地,顺势一个膝跪擒拿,将她双臂反剪在身后,空出的另一只手又把她的头摁在地面上。整套动作快准稳狠干净利落,还没等引起旁的路人的注意,行凶的歹人已经被制服了。   钱尔白划着轮椅走出来。   他先看了眼夏昶典的方向,见点点面无表情地压制着索菲,裙摆没有开裂,领口没有歪斜,就连发型都没有多少凌乱,看着不像有受伤的迹象,于是放下心来,这才去看艾米的情况。   “你还好吧?有哪里受伤了吗?”他问道。   艾米呆呆地躺在地上,仰望着轮椅上的男人,听到问话才终于回神儿,缓缓地坐起身来摇了摇头。   “谢谢。”她低声说。   钱尔白看着她脸上的血滴,想起刚才她那胸针插眼时的狠劲儿,眼神闪了一闪。   这时,之前听到呼救的路人也纷纷赶了过来,看到红裙女子死死压着黑衣人的场景不由得齐齐一愣,一时有些搞不清状况。   夏昶典看围过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便松开索菲站起来,闷不做声地走回到钱尔白身后去了。   钱尔白回过头去看他,问道:“有受伤吗?”   夏昶典正在给手上抹消毒凝胶,闻声刚想摇头,又止住动作,伸出一只手到钱尔白面前,扁着嘴委屈道:“手腕痛……”   钱尔白拉住他的手,轻轻放在掌心,小心细致地揉着手腕关节,还像照顾小孩子一样吹了吹,哄他道:“乖,不疼了啊。以后不要随随便便冲上去了,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夏昶典乖巧地点了点头,又将另一手也放到了钱尔白手上,“这只也痛……”   钱尔白拉住那只手捏了捏,看着夏昶典的蓝色眼睛,用意识传声道:“差不多行了,人这么多呢。”   夏昶典眨了眨眼,神情纯洁无辜,也传到:“我不,人多才有趣。你不想早点完成任务吗?”   钱尔白无奈,只得又给他揉起另一只手来。   艾米坐在地上近距离看着两人的互动,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误入别人电影的观众。   好在这里还有其他人在,虽然对于异性恋情侣如此光明正大地秀恩爱感到有些诧异,但此时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关注。   一个女人走过来扶起了艾米,看到她衣衫凌乱,脸上有血,周围地面上也全是打斗和挣扎的痕迹,她心中一突,看向艾米的眼神瞬间便多了几分同情和怜惜。她拿出一包纸巾递给艾米,又扶着她朝一边的休息区走去,口中安慰着:“没事了,你安全了,不要怕。”   艾米浑身哆嗦着,眼神呆滞空洞,像是还陷在惊吓中没有走出来。对于女人的碰触她也表现得有几分抗拒,这更令女人心痛不已,看向那边被人从地上拉起来黑衣人,心中叹息一声:“真是作孽!”   索菲那一下摔得不轻,被人拽起来时还没能反应过来,直到脸上的墨镜口罩被人拉下来,她才急忙伸手去遮,还挣扎着要再次逃跑。   人们自然不会让她得逞,有人拽住她的胳膊,有人扯着她的衣领,有人拿着手机对着她的脸一顿狂拍,口中还说着:“这就是天鹅湖公园抓到的猥.亵.犯,真是胆大包天!果然相由心生,看这身怪模怪样的打扮就不像个好东西。”   警察很快赶到,众人把“猥.亵犯”扭送到警察面前,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目击到的“案情经过”,并且都着重描述了红裙女子勇擒歹徒的英勇身姿。   警察半信半疑地看向旁边低着头安静站着的夏昶典,问道:“您能说一下当时的具体情形吗?”   夏昶典头低得更深,整个人朝钱尔白身后躲去。   警察莫名,看看围观众人,又看看钱尔白,气氛尴尬。   钱尔白握着夏昶典的手安抚着,解释道:“我爱人比较内向,不善与人交流,就由我来替她说吧。”   听到钱尔白大方坦露两人的情侣关系,众人神情各异,警察很快反应过来,点头同意了。   钱尔白将两人在公园散步,无意中听到有人争吵,接着便看到两人爆发肢体冲突,黑衣人欲对金发女孩进行进一步伤害时他出声制止,黑衣人欲逃离时夏昶典冲出去将人制服的整个经过讲述了一遍。看警察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着夏昶典,他笑着道:“姬诺曾经学过一些擒拿格斗的技巧,所以……”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点头。   警察将索菲押上警车,又派了一名女警察带艾米到医院去做伤情鉴定和必要的检查。至于钱尔白夏昶典以及其余围观群众们则收到了警察和受害者的感谢,并被委婉劝说驱散。   将捡到的手机还给艾米之后,钱尔白和夏昶典两人便继续去逛公园了。艾米将手机解锁,发现页面上还显示着音频录制中。她按下结束建,心情略感复杂。   此时已经过了一天中最热的时段,温度渐渐降了下来。   夏昶典推着钱尔白沿着甬道慢悠悠地走着,一边欣赏着路旁茂密的桃叶,饱满的桃果,和怒放着的被修剪规整的玫瑰丛,一边感受着从湖面上吹过来的沁人心脾的凉风,心情怡然自得。   像夏昶典预想的那样,围观人群在离开之前果然向两人送上了祝福,两人的任务就此画上了句号。   没了任务的压力,两人一身轻松,也不急着离开,而是专心逛起了公园。   想起刚才的事,夏昶典有些疑惑,道:“哥,你觉得艾米今天出现在这里是巧合吗?”   钱尔白没下定论,只是模棱两可地回答道:“可能吧。”也可能不是。   钱尔白更倾向于后者。   艾米绝对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柔弱,她在和索菲周旋的时候几乎每一句话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她从一开始就在录音,一边装可怜降低对方的戒心,一边设下语言陷阱套对方的话。索菲被引导着将自己的罪行全盘托出,又坐实了自己敲诈勒索的犯罪企图,最后又被故意暴露出的录音激怒,向艾米发动攻击,引路人(也就是他和夏昶典两人)出面制止。   甚至手机掉落都可能是计划之中的一步:一是为了录到更多打斗的声音留作之后的证据,二是希望有路人捡到能够用它来帮忙报警——如果假定艾米一早知道树丛后面的人是他俩,那么扔手机这个动作所蕴含的第二重含义就能够讲得通了,毕竟《彩虹恋人》的房客们身上都是没有通讯工具的。   再者,艾米在和索菲对十万元进行讨价还价的时候,叫到的最低数额是三万元,正是联邦法中界定敲诈勒索“数额巨大”这一层次的准入门槛。在这种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下,索菲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的牢狱生活是免不了了。但当时艾米心中未必没有做两手准备的想法——若是事情没能像她预想的这样发展,她就只能先花钱买下视频,之后再徐徐图之。三万元是既在她的承受范围之中,又能让索菲得到应有应有的惩罚。   不过事情的真相具体如何还需要进一步调查,警察们和艾米的选角导演金会全力跟进的。   而他们,只需要继续享受二人时光,静静等着一天结束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关于联邦法的设定参考了一下阿美的法律发展史,其中内容很多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一样的   另外,为了帮助小伙伴们快速生成画面,我在这里提示一下,胸针不只有别针款式的,还有长长的像是簪子一样的。   脑洞剧场,跟正文无关:   《沙的雕》   1.   我死了。   我的灵魂在沙漠上空盘旋。   秃鹫在啃食我的尸体,沙蝎从我残缺的四肢下爬进爬出。   我的面容干瘪,骨枯皮皱。那双曾经被他夸赞内含大海星辰的眼睛也失去了光泽,变得晦暗冷硬,那张满是干涸血迹与深浅皱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曾经的绝代风华。   是啊,我老了。我也死了。   但我却不是老死的。   狂烈的风吹起干燥的沙,掩埋了我的手脚,也送来了一阵清脆的驼铃。   昏黄一片的天际线处缓缓爬动着一行黑色的小点,终于有人来了。我迫不及待地眺望着。   当秃鹫开始向我的头颅进攻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驼队背上摇动着的白色布幡。满天飞撒的黄色纸钱像是一张网,沉默行进的商队,寂寥浩渺的沙漠,尸体,秃鹫,我,全都给笼在了里头。   我想起老神仙的嘱咐,双眼激动且贪婪地寻觅着队伍中新死之人的棺椁。   虽然我已经活了六十二个年头,但我并没有活够,况且又是横死,心中自然是不甘的。现在有机会还阳复仇,怎能不让我感到心动?!   我在心中默默许着愿:希望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商队里清一色全是男人,一个个面相凶恶,虎背熊腰,看着便不好相与。好在我生前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我将所有行李一一看过,却没能找到心心念念的尸体棺椁。   我有些失望。   突然,一阵奇异的吸引力将我朝某处拽去,我没来得及做出一下挣扎,便失去了对自己灵魂的管控。   这里一片漆黑,边界处是光滑冰凉的墙壁,摸着墙走了一圈,我对身处的新环境有了大致的了解。   圆润小巧,底小肚大,这是什么?   没错。骨灰坛。   如果不小心被吓到的话我道歉,给你呼呼毛,这其实是一个很傻雕的脑洞。又名《姑奶奶的骨灰成精了》。   放在作者有话说里看的热闹。   感谢在2020-07-13 00:03:00~2020-07-13 23:5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禁断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5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太阳落山, 满天都是彩霞。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美丽色彩,光与暗,红与黑, 没有界限, 互相交融,亦真亦幻, 美得不似人间。看着这样的景色, 一天的疲累都突然烟消云散了。   夏昶典靠在钱尔白身上,转头看着窗外, 夕阳的余晖与街边招牌的霓虹灯交映着, 将他白皙的脸蛋儿染成诱人的粉红。   钱尔白看着那枚近在咫尺的小巧耳垂, 突然抑制不住地想要去逗弄,于是他低下了头,逐渐靠近了过去。   察觉到有热气突然吹拂在后脖颈处, 夏昶典没忍住打了个抖,缩着脖子扭过头来, 瞪大的眼睛像是一只受到了惊吓的猫。   “哥!你干嘛!”他压低声音埋怨道, 因为不满而微微嘟起的嘴巴红润饱满,看着就很好亲。   钱尔白捧住夏昶典的脸,轻轻地吻了上去。他没有深入,只是唇瓣相贴, 细细感受着这双嘴唇的软弹与温暖。   夏昶典眨了眨眼, 突然扭动着身子要从钱尔白怀里脱出来,细微的小鼻音里藏着几分故作矜持的拒绝。钱尔白松开手,询问地看着他。   夏昶典手抵在钱尔白胸前,抬眼娇嗔地瞥他,道:“怎么能够未经允许就随随便便亲人家女孩子呢?这太失礼了。”   钱尔白被夏昶典这个又乖又坏的笑容勾得心旌摇动, 搭在爱人脸颊边的手指留恋不舍地轻轻摩挲起来,他深深注视着夏昶典的眼睛,嗓音沙哑地请求:“美丽的女士,我可以吻你吗?”   “唔,可以。”夏昶典摆出一脸高傲的表情将一手递了过去,他微扬起下巴,从眼角睨着钱尔白,像是一个大发慈悲给她的骑士派发奖赏的女王。   钱尔白笑了笑,握住那只手借巧力一拉,便将人拽进了自己怀里,另一手则顺势托住他的后脑,以防向后倒的时候撞在车窗玻璃上。   夏昶典被困在车厢与钱尔白的胸膛之间,口唇被封,呼吸被掠夺,舌尖也在抵抗中渐渐麻木。他逐渐沉浸在这场亲吻之中,鼻腔极快地换着气,喉间溢出甜腻的轻哼,眼睛失了焦距,变得一片雾蒙蒙,而那只被钱尔白攥住的手也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与对方十指相扣。   车子在别墅门前停下,司机下车后为二人打开了车门,另有保镖从后箱里取出了轮椅。   夏昶典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裙子,迈步下车,然后转到另一边扶着钱尔白坐到轮椅上。他的脸上还残留着红晕,神情举止却已恢复成了外人面前那个羞涩腼腆的自闭青年。   两人走进别墅,此时客厅的沙发上已经歪歪扭扭地倒着有七八个人了。他们或躺或坐,一个个神情疲惫,精神萎靡。见又有人回来了,也没动地方,只是有气无力地招一招手便算是打过了招呼。   钱尔白两人身上还带着伪装,屋里却没有一个人发现异常,看来今天出这一趟门儿,大家都累得不轻啊。   化妆师趴在墙角隐蔽地方冲着两人招手,示意他们过去卸妆,钱尔白点点头,由夏昶典推着朝化妆间走过去。   此时又有一组回到了别墅。   洁西卡累得双腿打颤,送开拽着马蒂达尔朝的胳膊,朝沙发冲了过去。“扑通”一声摔在沙发上,她长长舒了口气,“呼!累死我了!”旁边坐着的人都半阖着眼皮忙着养神,谁也没功夫理她。洁西卡也不尴尬,伸展了下四肢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   突然,她看到一个曼妙的身影正消失在拐角处,短发红裙,小腿纤细,手中推着一辆轮椅。亚当不是除了埃里克别人谁都不让近身的吗?这个女人是谁?埃里克又去哪里了?   洁西卡双眼发光,心中燃起八卦之火,连身上的疲累都感觉轻了几分呢。   化妆师在看到夏昶典的唇釉掉得只剩下薄薄一层时,不由得大吃一惊,难道她家老板的小心肝在外面就一直顶着这样一副寡淡脱妆的形象吗?她下意识捂住了胸口,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   她飞快地偷瞥一眼钱尔白的表情,又看看面前毫无所知的夏昶典,暗自下定决心:必须尽快毁灭证据,绝对不能让埃里克照到镜子!   她拿起卸妆湿巾,动作轻柔地擦着夏昶典穿唇上残留的唇釉。   其实脱妆之后夏昶典脸部的整体妆容并不算很违和,夏昶典本人的唇色是极为鲜嫩的粉红色,叠加薄薄一层唇釉之后便形成了一种颜色较浅的樱桃红,与眼妆的风格也算适配,才没显得整体妆容太过违和。但她还是接受不了让自己的客户半素颜处境,这是对她职业素养的质疑。   她一边擦,一边小声地抱怨着:“说好的二十四小时持久上色不脱妆就像爱情一样永不过期呢,怎么这才一下午工夫就这么淡了!幸好没有买一盒送给女朋友,不然这不是分手的节奏么!真是欺骗消费者,必须给他个差评!”   她虽然说话声音很小,但是钱尔白和夏昶典两人的听力都异于常人,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夏昶典脸上发热,抿抿唇低下了头,眼角余光却朝着钱尔白投去了几分娇羞的怨念。   钱尔白坦然接收,轻声一笑,舔了舔唇,舌尖尝到一丝淡了很多的蜜糖苹果味道。   卸了妆走出化妆室,所有房客,除了艾米和林赛,已经在客厅里聚齐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众人此时差不多恢复了一些精神,正围坐在一起分享着各个小组一天的经历。   看到钱尔白两人,洁西卡热情招呼道:“亚当,埃里克,你们今天过得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分享一下?”她说着话还拉着玛蒂尔达朝里边挪了挪,给两人让出了一小片地方以供落座。虽然她知道他们很大可能不会坐下。果然,夏昶典将钱尔白推到沙发边便停住了,自己则站在轮椅的后面,沉默地注视着钱尔白的发顶。   钱尔白笑了笑,回答道:“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一起在天鹅湖公园逛了一下午。”多的便没再说了。   见两人不愿意详谈,洁西卡识趣地转移开话题,道:“那你们可真幸运,我今天差点被气死在地铁站里……”她做出搞怪的表情,用夸张的语调讲起了自己白天的经历,她的语言幽默风趣,又有着天生强大的场控能力,众人不由自主被吸引住,客厅里不时地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这时林赛进来了,跟她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短发的女人,艾米却不见了踪影。林赛转眼看了看,然后径直走到沙发边,坐在洁西卡之前给钱尔白两人腾出来的位置上,身体后仰靠在靠背上,闭起了眼睛。交谈声齐齐一顿,众人面面相觑,场面瞬间冷了下来。   洁西卡看着身边面无表情,身上气压十分低沉的林赛,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不过她更好奇的是艾米怎么没跟着一起回来?但因为她一来对林赛的印象不是很好,二来林赛背对着大家俨然一副拒绝交流的姿态,她也不想去自找没趣,于是便没有主动去问,转过头去缠着玛蒂尔达进行单方面的聊天去了。   有人要休息,众人不好再像之前那样继续有说有笑地交谈,只能和临近的人小声说两句话,更多的时间是沉默着发呆,原本热闹的客厅顿时安静下来,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幸好这尴尬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管家(主持人)走了过来。他的手里拿着各个小组的任务完成度统计表,笑眯眯地宣布道:“欢迎各位房客回到彩虹别墅。首先恭喜大家完成了今天的挑战,你们的表现都十分出色。我宣布,你们所有人都是彩虹别墅最合格的住户!”说完便带头鼓起掌来。   房客们十分配合地跟着为自己鼓掌,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林赛掀了掀眼皮,敷衍地拍了拍手,兴致显然不是很高。   管家(主持人)抬抬手,示意大家安静,接着道:“大家应该也发现了,现在在场的房客中少了一个人,就是艾米。”见人们把目光都放在了他这里,他才继续说,“很不幸,她的身体出了一些状况,不得不暂时离开彩虹别墅回家修养。这真是太遗憾了。希望她的身体能尽快恢复。我们期待着她的重新回归。”他侧身对着镜头做了个合掌祈祷的动作,顿了一顿又转回来对众人道,“另外,彩虹别墅之后还会有很多其他的挑战,强度比之今天只大不小,所以,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我们决定在明天为大家安排一场全面体检。今天晚上大家不要吃太多,明天切记不要吃早饭。”   房客们被艾米突然生病的消息惊到了,互相看了看,均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只有林赛依旧是没什么表情,不悲不喜,似乎对于自己的搭档丝毫都不关心。   【瑞秋(模特,19):林赛是铁石心肠吗,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天啊,还好不是我和她一组!】   【梅(芭蕾舞演员,18):可怜的艾米,希望她能快点好起来。虽然我和她还不是很熟悉,但是我觉得她是一个很好的姐姐。】   【本杰明(农场主,39):艾米是个很温暖的女孩,这对她真是太残忍了。其实我是觉得,今天的工作量对于两个女孩来说是不是有些太大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之后的挑战中能够对我们多一些人文关怀。】   众人在交头接耳的时候,那个短发的女人已经利落地收拾好了艾米房间里的行李出了门,她冲着主持人点了点头,然后便快步下楼离开了。主持人接收到信号,话题一转,开始点评众人的工作表现,并提议让众人自愿讲述一下自己的感想和体悟。众人全神贯注地听主持人说话,丝毫没有注意到楼上的动静。除了林赛。   林赛是在场唯三知道艾米身上发生了什么的房客,但她的消息并不全面,只知道艾米被卷进了一场关系生死的大.麻烦之中,接下来的一个月都必须生活在联邦警局的严密保护和控制之中。   今天下午在医院里再一次见到艾米的时候,她脸上的血迹还没擦干,浑身都在颤抖。送她来的警察说她和一名歹徒在公园发生了搏斗,她为了自救差点拿胸针扎瞎歹徒的一只眼睛,脸上的血就是那时候溅上的。   林赛看着躺在床上虚弱不堪的艾米,想起警察的描述,不禁不寒而栗。虽然理智上知道艾米没有做错什么,任何人在陷入那种危险的境地,为了逃生都有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但她就是觉得这个女人太可怕了,心机深沉,冷静狠毒……   下意识地,她不敢接近艾米,甚至不敢去看对方。当艾米察觉到什么即将转过身来的时候,她慌忙逃出了门,再也没有进去过。   她观察着众人的表情,刚才还在真情实感地为艾米担忧,现在便又眉飞色舞地讲起了自己的感悟,人的情绪怎么能够这么变化多端又收放自如呢?她冷冷地扯了扯嘴角,眼神轻蔑。   除了艾米林赛一组因为突发状况而耽搁了之外,其他人都顺利完成了今天的任务,其中钱尔白和夏昶典两人是最早完成,也是质量最优秀的一组,各自获得了主持人送出了一千元现金奖励。   夏昶典低声道谢,接过了两人的奖金,在意识空间里调侃钱尔白道:“太形式主义了吧,左手倒右手,怎么折腾还不都是你自己的钱?”   钱尔白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在夏昶典走回到自己身边的时候迅速抬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   夏昶典一僵,急忙向旁边看去,见没人注意到才放下心来,低头瞪钱尔白,心说:“哥你能不能敬业一点儿,人设崩了看你怎么圆!”   钱尔白笑得和蔼,双手交叉只在下巴上,歪头看着他,眨眨眼回道:“谁不知道我是个绅士,怎么会怀疑我是故意的呢?”   夏昶典一噎,感觉自己都没法直视“绅士”这个词了。   主持人发完奖励又重申了一遍明早体检的通知,然后便宣布散会。临走又补充道:“对了,大家今天辛苦了,我们为大家准备了丰厚的晚餐,祝大家用餐愉快!”   闻言,众人欢呼一声,说说笑笑地朝餐厅走去。   洁西卡此时已经知道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个红裙女子就是埃里克了,没能吃到瓜她有些小小的失望,想到那个勾动她心神的诱人背影竟然就是面前这个总是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的害羞男孩儿,她不禁在心中感慨一声:真是人不可貌相!   钱尔白正跟夏昶典说着话,感觉到洁西卡灼人的目光,沉下脸转过头去,微一挑眉,询问加警告的意味十分明显:“有事儿?”   杰西卡赶紧移开视线,干咳两声,追着她的小伙伴,玛蒂尔达进了餐厅。   夏昶典轻笑一声,伸出根手指在钱尔白的肩头戳了一下,“坏。”   钱尔白勾起唇,“还不够呢。”他看着夏昶典,眼底似乎燃着两簇火苗。   夏昶典眼神游移,抿了抿唇,推着钱尔白往餐厅走,慌乱道:“先,先吃饭吧,我饿了……”   钱尔白笑了笑,不再逗他。反正时间有的是。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是甜蜜互动,下一章继续发展剧情。   【脑洞剧场第二弹】《沙的雕》   2.   我没能附身到一名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身上,反而被关进了一只骨灰坛里。   这里采光极差,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也不流通,空间逼仄,土灰飞扬。我感觉自己身上挂满了死者的过往,就连鼻腔中呼吸吐纳得都全是这位不知名人士的魂灵。我捂住胸口,翻着白眼,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了。还好我是条灵魂,根本不会呼吸,所以也不会窒息。   我将坛子底部的灰扫成一个堆,盘腿坐在上面,口中默默骂着那个老神仙的娘。   终于,“噗”的一声,坛子里亮起了灯,那是老神仙脑袋后面背着的光轮。   老神仙对着我吹胡子瞪眼:“小女娃,你做什么要骂我?”   其实我很喜欢老神仙,因为在他面前,不管我多大年纪,又老成了什么样,他都依旧叫我“小女娃”。但喜欢归喜欢,坑我的这趣÷阁账我今儿必须跟他算清楚。   我一拍坛子底,气汹汹道:“你还有理问我,你看看,你把我弄到什么地方来了!”   老神仙左右晃晃脑袋,神情一滞,“嘶——”他掐掐手指,蹙眉盘算,“不应该呀,你本是两世凤后之命,前生惨死,后世重享福报啊,怎么会……”   听着这话我气不打一处来,抓起一把土灰便朝他袍角上扔去:“说得好听!两世福报,在哪呢?啊!就靠这个黑不溜秋的骨灰坛子当皇后吗?还是我那些不成器的子孙后代们能杀了宋城也夺了他的江山供我这个老婆子享他后世万年香火?”   老神仙面带尴尬,一番掐算一无所获,他也有些挂不住,一边安抚我,一边往后退去:“你别急,我再好好算算。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我冷哼一声,扭过头不看他。   老神仙算了一会儿,突然叫一声“不好”,然后吐出了一口血,他跌跌撞撞地捂着胸口靠在墙壁上,虚弱地道:“我妄自揣测天机,现在遭受了反噬,小娃子,看来这是你命中注定要有此劫啊,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不过你不要担心,此时帝星隐晦,紫薇不明,一切尚存变数,你的命格不会改变,只是需要经历一番磨难。只要坚持住,总会得见凤凰来。”   我眯着眼睛看他表演,手里抓着一把灰土蓄势待发。   见我不信,老神仙也装不下去了,他咳嗽一声,从袍袖里拿出一枚玉贝壳,施了个法决扔给我,道:“这是一枚通灵符,可以帮助你了解外界的情况,我再给你一本法决,你潜心修炼,等你练至筑基便可以借此和外界联系,结丹之后便能够幻化形体离开这只坛子。真的,你信我。”   我撇撇嘴,半信半疑地接过玉贝壳,左右看了看,这就是一枚普通的玉坠子,玉质也不是顶好,雕工也很粗糙,我斜眼看向老神仙,“就这?”   老神仙捋捋胡子,有些难为情:“老夫最近刚刚开始学习玉雕,手艺粗陋了些,等以后我练好了再给你拿个新的。”   我勉为其难收下,挂在脖子上。不愧是神仙出品,果然有点儿不凡,这是除了身下的土灰之外我能够碰触到的唯一一件东西。   老神仙觑见我的神情,得意地一哼,然后又趁机商量道:“小女娃,看在我对你这么好的份儿上,你以后能不能别动不动就骂我,老夫一介神仙,面子上不好看呀。”   我点了点头,心想:看情况吧。时间就是生命,骂娘虽然粗鄙,但是效率高啊。   老神仙丝毫不知我的心思,心满意足地笑起来,他说:“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那我就先走了,有什么事儿可以对着玉贝壳敲三下,我听到了就会过来。可千万不要再骂我了!”   我摆摆手,“走吧走吧,知道了。辛苦您跑这一趟。虽然我并没有觉得事情得到了解决。”   老神仙选择性忽略了我的最后一句抱怨,笑眯眯地回道:“无须客气,此乃你我之间的缘分。小女娃,后会有期。”然后便按灭脑后光轮“呼”地一下原地消失了。   从老神仙的离开方式来看,我总觉得他的原型可能是一尊灯具,亮起的时候出现,光灭的时候便消失。平常不起眼的灯还能成为神仙,想想还蛮神奇的。   我摩挲着脖子上的玉贝壳,打算开始修炼老神仙留下的法决,刚念了个名字,便感觉脑袋一痛,像是有什么生着尖牙的小动物在啃我的脑袋,我心中一突,该不会我还能感知到自己原先的那具身体吧?这可就吓人,吓鬼了!   好在这痛感很快便消失了,一阵凉意从疼痛的地方抹过,整个人顿时感觉神清气爽,就连坛子里都好像没有那么黑了。不过我个人感觉这应该是幻觉。人有的时候要靠信念支撑着活下去,那么灵魂也需要幻觉来提提神儿,以防止我半途而废。   我叹了口气,继续读下去。   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个声音,像是在唤我,又听不仔细,我偏过头,不满地吼了句:“说什么呢,给姑奶奶大点声!”   那声音又没了。   老神仙的灯又亮了起来,我一惊:“你没走?”   “不,我走了,又想起件事忘了交代就又回来了。你刚才跟谁说话呢?”   “没谁,什么事忘了交代?”   “这个法决又叫通灵如意神咒,很早之前是低阶的香火神用来沟通信徒的法术,筑基期之前是有一定几率听到外界之人的祈愿的,如果你提前听到外界的声音的话千万不要答应,否则就需要去帮助他们实现愿望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死死盯着老神仙,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我刚才已经跟外边一个声音对话了!”   老神仙惊了一跳,忙问:“你答应了他什么?”   “我让他给姑奶奶大声点……”   【未完待续】   哈哈哈,小两千字的小剧场,希望你们有耐心看。   怎么我码正文的时候没这手速呢?【疑惑】 第166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随着管家(主持人)取走门上的姓名牌, 3-4房间永远地上了锁,房客信息公示栏上艾米的头像也慢慢变成了灰色。   众人在为艾米的离开感到惋惜的同时,内心也生出了一丝紧迫——再过五天就是告白日了, 若到时候自己一封告白信都没有收到, 丢人事小,再因此被淘汰了那可就太冤了。   于是, 不想被中途赶下车的人全都积极行动了起来, 别墅顿时重回往日的热闹。   房客们一边时刻注意着自己的言行,一边睁大了眼睛物色着潜在的可发展对象, 一旦发现苗头便创造机会主动出击, 力求在表现出最优秀的自己的前提下给未来男(女)朋友们留下深刻而美好的印象, 为五日后的告白环节搭桥铺路。明明是火热的夏天,别墅里却充斥着一种春天的躁动气息。   大家想要获得青睐的心是一样的,但其外在表现却各有不同。   有的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 企图凭借着绚丽的外表和高调的性格吸引对方愿者上钩,比如凯利;有的稳稳操起了暖心小天使的人设, 四处与人谈心争当大家的解语花, 比如梅;有的依旧木讷腼腆,只会埋头做事,连跟人说一句话都要踌躇半天,却意外地被认为是真诚可爱, 比如安德鲁;有的沉默寡言, 始终游离在集体之外,既不热衷于了解别人,也不在意别人了不了解自己,仿佛一个误入别墅的外人,比如林赛, 玛蒂尔达;还有的早已赢在了起跑线,别人还在苦苦寻觅、摸索、试探的时候,他们却双双开启了撒粮虐狗模式,比如亚当和埃里克……   看着这两个人每天出双入对,悠闲得像是来度假的一样,众人既羡慕又嫉妒,还有些后悔:都怪他们年纪轻阅历浅,没能及早看破“先下手为强”的真谛,致使自己失去先机落于被动地位——不但要跟一堆潜在的情敌明争暗斗,而且还要时不时忍受这对高调秀恩爱的情侣有意无意送来的会心一击,真个是雪上加霜,火上浇油。   理查德愤愤地切着盘子里的鸡胸肉,刀刃面细小的锯齿磨在瓷盘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听得人越发心烦意乱。   安德鲁瞥见他拿食物泄愤,想要制止,但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低着头整理起了料理台。   詹姆士则不赞同地啧了一声,敲敲桌子提醒理查德道:“注意自己的用餐礼仪,不要制造噪音影响别人。”   理查德将肉塞进嘴里,使劲儿咬了两口抻着脖子费力咽下。他翻了个白眼,满不在乎地说道:“马上就要被淘汰了,我还注意什么礼仪?有什么用?”他越想越气,看着盘子里的白水煮鸡肉也没了胃口,将刀叉噼里啪啦地扔在盘子上,拉开凳子离开了餐厅。   看着理查德离开的背影,詹姆士面上没什么变化,心中却也实实在在地叹了口气。   为了在体现多元化的同时又能够一碗水端平,节目组在选人方面下了很大的功夫,十六名房客男女人数相同,同性恋异性恋比例各占二分之一,其中跨性别同性恋、跨性别异性恋也各有一名,可以说是已经尽力在保证公平公正了。但现实总是不和计划相合。   在亚当和埃里克成为众所默认的第一对情侣之后,他们惊讶地发现,在余下的所有房客之中,男同性恋只剩下了三个人了——理查德,詹姆士,还有本杰明。这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三人面面相觑,既尴尬又无奈。   本杰明很有自知之明,看理查德脸拉得老长便知道人家根本看不上自己,于是借口身体不适回屋休息去了。剩下的两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沉默着进了餐厅。   两人下午原计划是要去健身房进行增肌训练,现在遭遇了这么大的“噩耗”,计划不知还能不能继续执行,但他们中午和安德鲁预定了能量餐,总不好让人家白忙一趟,只得去吃了。   詹姆士长年待在军队,吃饭快已经成了习惯,他早早吃完便坐在吧台边等着理查德。理查德心不在焉,拿着餐刀锯了好半天,那块肉却只受了点皮外伤,詹姆士心中疑惑,刚想要催他,理查德却突然转过脸来,将詹姆士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开口问道:“要不我们俩在一起吧。”   詹姆士愣了一下,嗤笑道:“别开这种玩笑了,我们俩就跟兄弟一样,根本不可能的。”他以为理查德是在说笑,连连摆手拒绝。理查德的表情却越发僵硬,他死死盯着詹姆士,捏着刀柄的手指用力到关节泛白,脸颊轻微的颤抖着,仿佛在克制着怒火。   见到对方这副样子,詹姆士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理查德似乎是认真的。但是他们真的是不可能的,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火花。两个人太像了,无论是性格、审美、生活经历都有很多相似之处,甚至就连外形都是同一风格,面对面站着仿佛是在照镜子,这使得詹姆士在和理查德相处时从来没有考虑到过这方面。   詹姆士还在脑中整理着语言,想要劝说对方改变主意,理查德却从他长久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于是便发生了上面的那一幕。   理查德的突然离开吓了安德鲁一跳,看着那个怒气冲冲的背影心中忐忑不已。   詹姆士解释道:“他是生我的气,和你没关系。”面对安德鲁疑惑的眼神,他没再多说,要了罐啤酒闷着头喝了起来。   还有两天就是验收成果的告白日了,自己这边却依旧连一点儿进展都没有,他心里也着急,但着急归着急,感情上的事,他不愿意将就。   他对理查德没感觉,就不会为了任务而假装喜欢,哪怕会因此惹怒对方。   实际上詹姆士一直以来选择情人的标准都是那种安静乖巧纤细美丽的男孩子,所以第一天埃里克一出现他就动了心。   虽然埃里克的额头上生着大片胎记,给那张天使一样的脸蛋增添了几分惊悚气息,但这丝毫不会影响他惊人的美貌,反倒使他整个人都因为这点瑕疵显得更加真实可爱了。   詹姆士一直没打消追求埃里克的念头,但却一直没能够付诸行动。   一来大家都是初来乍到,彼此不够熟悉,直接谈喜欢为时尚早也显得太过轻率,不够诚实;二来埃里克性格敏感内向,除了亚当谁也不信任,也谁也不理,而亚当也像护崽的狼一样拿警告的眼神看着所有企图接近埃里克的人,詹姆士就是想要单独和埃里克见一面都难,更别妄图去表白心迹了。   于是他便将这件事收到了心底,想着等以后有机会在说吧。但是现在,他还有机会吗?   他将最后一口酒喝光,把易拉罐单手捏扁扔进垃圾桶,站起身朝健身房走去。   路过花园时,他看到了亚当和埃里克。亚当坐在轮椅上,埃里克坐在他旁边,两人挨得很紧,正在一人一口的拿勺子吃着半块西瓜。   他移开视线,大步走开,那副高大健硕的身影竟平白看出几分窘迫来。   夏昶典吃下钱尔白喂过来的西瓜,却含着勺子抬眼看着钱尔白,眼中噙着水光,带着懵懂,实则是在作无声的勾引。他的手指搭在钱尔白的腿上,弹琴一般轻快地跃动着,顺着肌肉的弧度缓缓下滑,然后钻进了毯子底下。   钱尔白按住那只作怪的手,镜片之后的眸光带着火,他捏着勺子柄轻轻施力,感受着另一端传来的柔软的抵抗,心中麻痒如有猫爪踩揉,他俯下身,贴着夏昶典的脸颊哑着嗓子低声说:“宝贝乖一点,晚上来找我,好吗?”   夏昶典被压住舌头无法说话,眼中也泛起几点生理的泪光。钱尔白抽动勺子的动作变得有些粗鲁,夏昶典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他赶忙松了口,并把被他哥压在毯子下面的手也抽了出来。   钱尔白眯起眼睛微微勾唇,笑容颇有几分坏叔叔的意味。   夏昶典看着那把本来是用来吃西瓜的勺子此时变得亮晶晶的,他脸上一红,赶紧抢了过来,“我去洗一下!”然后不待他哥反应便冲进了厨房。   看着夏昶典落荒而逃的身影,钱尔白满意地掸了掸腿上的毯子,拿起一边被搁置了一下午的书重新看了起来。   夏昶典拧开水冲洗着勺子,脑中总不受控制地想着刚才他哥的举动,手里的勺子顿时就变得有些无法直视了。这个勺子还是拿走好了,它已经脏了……   夏昶典抽张纸擦干净勺子,趁着安德鲁不注意,把它装进了口袋里。   夜晚,夏昶典如约推开衣柜中的密道来到钱尔白的卧室。   钱尔白刚刚洗过了澡,身上只穿了一条内裤。夏昶典一推开柜门走出来就看到了他哥形状优秀的腹肌,他不禁吹了声口哨,赞叹道:“出柜的世界真是太棒了!”   钱尔白笑了声,走过去将人抱起来,“喜欢的话可以住久一些。这个世界结束之后,我们需要回一趟总部去述职,到时候公务缠身,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清闲了。”   夏昶典盘起腿夹住钱尔白的腰,双手搂住对方的脖子,他忙着低头接吻,顾不上答话。   未免夏昶典摔落下来,钱尔白牢牢托着身上小孩的屁.股朝床走去,掌中肉丰腴软弹太过美好,让他几乎不忍放下。   夏昶典嫌他手不老实,哼唧扭动着不肯让他碰,但当钱尔白真的把手拿开了,夏昶典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摸索着抓住对方的手胡乱往自己身上放。   两个人都旱了不短的时间,此时如同干柴碰到了烈火,立刻燃作了一团。两人像是在打架一样,动作粗鲁又急切,他们互相撕扯着衣服,撕咬着嘴唇,凶狠地纠缠着,像是要挣脱锁链,放出求困于身体内的欲.兽。   夏昶典将钱尔白压倒在床上,手掌之下是有力跳动的火热心脏,膝盖前方则是身下之人勃然的渴望。   他灿然一笑,在他哥胸膛轻咬一口,身体顺势缓缓下滑。钱尔白的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   “当当当——”   两人蓦地停住动作,转头看向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点点:谁!谁敲门?!关键时候打断人家是会遭报应的你知道吗?   作者:【装傻】是啊是啊,是谁那么坏啊?   白哥:呵。【来自欲求不满的老男人的死亡视线】   2.   詹姆士:我还有机会吗?【自动带入张东升】   今天没有脑洞小剧场,明天吧。最近准备升学档案之类的事比较忙,都没空码字了。明天应该就能恢复日更了。【祈祷】   本来想放在作话,发现不行,那算了,(略) 第167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箭已在弦上却不得不临阵收兵, 两人很是郁闷。   钱尔白沉下了脸,看向门外的视线仿佛要化作激光武器,将那个煞风景的人戳出几个洞来。   夏昶典本来正恨得牙痒痒, 但难得看到他哥这样欲求不满的神情, 他的心情又舒畅了不少。他斜着眼睛看着钱尔白,故意低下头用脸贴近了蓬勃的某处, 听到他哥倒吸一口凉气, 他满意地勾起唇,趁机道:“抱歉啊, 今天真的是不巧, 只好下次再补偿你了。”   钱尔白听着这熟悉的语气, 无奈失笑,他坐起身来伸手捏了捏夏昶典的脸,“小屁孩, 几辈子之前的事了现在还记仇。”   夏昶典呲开牙,笑得狡黠:“那当然, 我记性可好着呢!”   两人被坏了兴致, 好事只得就此作罢。钱尔白拉开柜门送夏昶典进去,分别前交换了一个吻。夏昶典站在出口处,回过头来冲钱尔白挥手,眼神缠绵哀怨, 仿佛一场生离死别。钱尔白没有配合他的表演, 说一声“早点休息,剩下的我来解决”,便“无情”地关上了柜门。   夏昶典扁了扁嘴,默默地在心里给钱尔白又记上一趣÷阁,然后慢腾腾地挪出暗道,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此时敲门声还在响,力道不轻不重,速度不急不缓,每敲两下就停五秒,即使没有人应声也坚持不懈,体现了对方极强的毅力与自律,不愧是联邦军队培养出来的男人,果然训练有素。   夏昶典看着小屏幕上一脸严肃敲着门的詹姆士,心中疑惑:自己平日里严格遵照人设,行事相当低调,除了他哥之外,和这公寓里的所有房客都保持着足够的距离,从不主动接触,也很少被动交流。詹姆士对于他来说就和陌生人无异,两人甚至连眼神交汇都没有过。一个陌生人,大晚上的突然过来敲他的门,会是有什么目的呢?   不过他虽然好奇,却并没有去开门的意思。一来埃里克的性格孤僻,绝不会做出深夜给陌生人开门的事情,二来他哥说会解决这件事,既然有人代劳了,他便不需要操心了,安心休息就好。于是他伸了个懒腰,准备去换衣服睡觉。   钱尔白披了件睡袍,只将腰带随意系上,然后坐在轮椅上打开了房门。他看向隔壁门前的男人,问道:“晚上好,詹姆士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詹姆士刚刚抬起手来,此时只得先放下了。   “晚上好,亚当先生。我来找埃里克,有些事情想要对他说。”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来,看到钱尔白的装束时,他愣了一下,心中立刻升起不妙之感。他把视线抬高,似要穿过门缝看到房间里面。   钱尔白将门关小了些,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故意含糊地说道:“你来晚了,他已经睡了。”   詹姆士的目光被钱尔白的动作吸引过去,看到对方衣领下隐约露出的一丝可疑痕迹,不由得捏紧了拳,眼中带着挫败与不甘。他忍着心中的酸楚,艰难开口:“你们……已经……”   钱尔白似是没有听清,询问道:“嗯?什么?”   詹姆士喉咙哽住,再没有勇气去继续追问了。很显然,亚当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其实他早有预感,但在预感成为既定事实之前,人总是会抱有一现希望,尽管那丝可能微乎其微。来之前他决心要赌上全部尊严背水一战,但此刻现实则给了他重重一击,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小丑一样,穿着滑稽的服装在追赶着一辆永远比他先一步到站的车。   他感到无比难堪。“对不起,打扰了。”他收回视线,转身快步离开。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钱尔白依旧满脸困惑,似是真的没有搞清楚状况。   待詹姆士走远之后,钱尔白关上了房门,一回身却险些惊了一跳——   夏昶典正坐在柜子边上晃悠着两条纤细的小腿,歪着头看着钱尔白,笑得像只夜探偷腥的小狐狸精:“亲爱的,不抱我下来吗?”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材质轻薄几近透明的白色衬衫,衣领也没好好系上,歪斜着露出白嫩的肩头。   看钱尔白没有反应,他扶着柜门向前探过身去,衬衣紧紧绷在身上,雪中红梅若隐若现。他咬着唇软软地威胁道:“再不来那我可走了啊?”   钱尔白忽地站起身来,抬手关掉了灯,然后大步走过去,抱起人直奔战场。不多时,漆黑一片的卧室里便响起了一声叠一声的羞人吟唱,间或藏着一两声哀求似的惊呼:“哥,你慢点!”   酝酿了一下午的告白就此夭折,詹姆士受了情伤,满心苦闷。他不想回自己的房间,但又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于是便像只游魂一样游荡在别墅里。   在命运的指引下,他来到了餐厅,打开冰箱拿出了几罐啤酒。拉环启动的声音在夜晚空旷的餐厅里显得有些刺耳,他索性把这几瓶酒全打开,一连声的脆响伴着泡沫翻滚,噼里啪啦的倒有几分热闹。   酒液入喉,酸苦冰凉,一口气喝完一瓶,他的舌头都被冻得没了知觉,心里的难受倒是消减了不少。   “借酒消愁果然是有道理的。希望明天醒来之后就能把这件事忘到脑后,重新恢复成那个从容自信的自己。”他将空罐子放到一边,又拿起了下一瓶。   他一心求醉,喝起来便失了节制,一会儿功夫桌子上就堆满了空易拉罐,看数量显然不止他之前拿的那几瓶。   最后一滴酒喝完,他想起身再去拿,突然被人按住了肩膀。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却看不清来人的脸,听声音知道这是个男人,但又挺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只得凭感觉胡乱点了点头。那人似又说了句什么,不待他回答便将他拽起来,搀着他朝楼上走去。   詹姆士恍然大悟,原来是要扶他回房休息啊。他挺高兴,心里想着:这可真是个好人,明天一定要好好谢谢他。就是看不清他的脸,找起人来可能要费点儿事。   这时,他被酒精侵蚀得混沌一片的脑袋里突然灵光乍现:不如先做个记号!   于是,机智的他张嘴便朝对方脖子上咬去,但因为酒精的干扰,他的攻击失了准头,最终却一口叼在了对方的脸上,牙齿磕在骨头上,他有酒精麻痹痛觉倒没什么反应,被他莫名其妙咬了一口的人则疼得想要打人了。   理查德气得咬牙切齿,但又没法跟一个醉鬼讲道理,只得强忍着撒手不管的冲动,连拉带拽地将人弄上了楼。   詹姆士虽然喝醉了,但对自己的钥匙却管得紧紧的,不管理查德怎么问他都不肯交出来。无奈之下,理查德只好把人先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理查德的房间就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单人宿舍,除了那张1.2×2的单人床之外,再没有别的什么地方可供人休息了。看着趴在自己的床上睡得人事不省的詹姆士,理查德后悔不迭,但现在再把人拖出去又显得太过不近人情,自己作下的苦果只得捏着鼻子往下咽。   他憋住火气,从柜子里拿出多余的被褥铺在了地上。好在现在是夏天,睡地铺也不会着凉。   等他收拾好自己,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他关了灯,打着哈欠钻进了被子。至于床上还趴着的詹姆士?管他死活!   夜更深,整栋别墅都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就连小黑屋里盯着监控屏幕的剧组值班人员也枕着手臂趴在桌子上打起了盹。墙上的显示器无声展示着十六人紧闭着的房门,其中标着2-1的那个则被贴上了代表着“重点关注”的红色标签。   天亮之后就是告白日前的最后一天了,等待众房客的很可能会是又一场血雨腥风。   六点的闹铃一响,安德鲁便推开门来到了餐厅。看到满桌子的狼藉他吃了一惊,接着便叹一口气,认命地再一次打扫起了卫生。跟拍摄像还没上班,因此他可以边擦桌子边小声嘟哝:“用了餐厅又不收拾,真当这里是酒吧吗?太过分了!”   他干活干得太专注,都没发现有人接近。   林赛本打算接杯咖啡提提神,听到安德鲁的抱怨,她颇觉新奇:没想到平日里一向都是老好人形象,甚至还有几分刻意讨好别人的安德鲁,私底下竟然会有这样生动的一面。看着那个边碎碎念着边气呼呼地丢着垃圾的男人,林赛端着手臂,眼中带着几分兴味的光芒。   七点一刻,房客们陆陆续续打开门走出了房间,或在楼梯上相遇,或在餐厅里碰面,互相打着招呼。关系亲近的人则坐到一块儿,随意聊着一些杂七杂八的话题,不爱说话的便安静旁听,或者干脆就独坐一桌,谁也不挨着。   当早餐被端上桌,众人落座准备开动时,格洛丽亚突然道:“怎么没看到詹姆士和理查德,他们去哪了?”   众人互相看看,谁都没有印象。   “可能还在睡吧?我去叫他们。”格洛丽亚站起来,上楼挨个去敲两人的门。   理查德确实还没醒,但已经挣扎在复苏的边缘了,冷不丁被敲门声一惊,登时睁开了眼,心脏在嗓子眼狂跳。他刚想要应声,突然感觉不对劲,扭头一看,魂都要吓飞了——詹姆士不知什么时候也跑到了他的地铺上,还和他共用一条被子。更惊悚的是詹姆士还把衣服脱光了,一件不剩!紧贴在他的身后!存在感极度强烈!   外面的人没听到回应又敲了起了门:“理查德,你在里面吗?”   理查德反应过来,慌忙连滚带爬地钻出被子,又拿出奔赴火场的速度争分夺秒地穿起了衣服。   詹姆士皱起了眉头,睫毛抖动的频率也越来越快,马上就要醒过来了。理查德心道一声“要遭”,左右看看,干脆扯下另一床被子扔在詹姆士头上。   詹姆士这时也正好睁开了眼睛,还没等他适应光线,眼前便又是一黑,还有一个重物扑倒在他身上压住了他。他急忙挣扎,那人却更加用力地按住他,还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唔唔唔!”詹姆士只能大声哼哼。   格洛丽亚把耳朵贴在门上,隐约听到了里面的一些响动,于是又问了一遍。   听到“理查德”的名字,詹姆士心中巨震,停止了挣扎。   理查德无奈地叹了口气,拉下蒙在詹姆士脑袋上的被子,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安静,然后朝门外道:“抱歉,我刚醒,很快就出去。”   格洛丽亚放下心来,忽然福至心灵,问道:“詹姆士和你在一起吗?”   屋内的两人同时一怔。理查德及时回神,连忙否认,詹姆士则眯起了眼睛,表情复杂。   终于送走了格洛丽亚,听着外面没有声音了,理查德才松开了詹姆士。这一早上过的惊心动魄的,他手脚都有些发软了。喘了口气,他朝洗手间走去,身后响起布料摩擦的声响,他心中一突,赶忙加快了步伐。   詹姆士看到被子下光.溜.溜的自己,脑子都有一瞬间的短路,下意识地第一反应便是去检查自己又没有受伤。他压抑着怒气冷声质问理查德:“这是怎么回事?我要一个解释。”   回答他的则是被关上的卫生间门:“啪。”   逃进了卫生间,理查德又有些后悔,明明不是自己干的,自己心虚什么?但要他现在出去说清楚,他又有些不敢。詹姆士信不信先不管,主要是看过了人家的裸.体之后,他着实有些不太好意思去面对对方。于是,怂人理查德只好选择了暂时逃避,打算等两人都冷静一下之后再考虑解释的事。   假装鸵鸟的理查德并不知道,詹姆士昨天喝得醉醺醺的,但对于某些事情还是有一点印象的。   詹姆士记得有人扶着他上楼,还记得有谁说要做什么记号,也记得自己好像还咬了对方一口,但他记错了因果顺序。这些片段再结合一早醒来看到的画面,詹姆士成功组合出了一个面目全非的“真相”——   他喝醉了酒,理查德趁机把他扶到这里企图在他的身上印下标记,他拼死不从奋力反抗,还在理查德身上狠狠咬了一口。但最终,他还是没能逃过魔爪,衣衫尽碎……   詹姆士被自己拼凑出来的故事气得胸口憋闷,感觉自己的屁股也在隐隐作痛,忍不住一拳捶在被子上,骂道:“理查德!我真是看错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夏昶典(抖抖脑袋顶的狐狸耳朵):来呀,造作呀!   钱尔白:【埋头苦干.jpg】   脑洞剧场《沙的雕》   3.   送走老神仙之后,我好多天都过得战战兢兢,生怕那个不知名的声音再向我求点什么。   好在那人胆子小,自那之后便在没有出现过。我心里觉得他可能是吓到了。毕竟虽然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但真信的人却是少数。如果换作是我,随随便便念叨一声“老天爷呀”,老天爷真的“哎”我一声,我也得吓得撒丫子跑路。   独自修炼的日子很无聊,但的修为却进展得很快,当我能够不念口诀徒手释放出光球的时候,我便知道,自己正式进入了筑基期。   我拿出玉贝壳敲了三下,将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老神仙,但是老神仙不知道在忙什么,半天都没有回我。   这个通讯工具太简陋了,只能单线联系,一点都不方便。等他下次过来的时候要建议他给这玩意儿升一下级。   我连搓几十个光球,让它们浮在空中,黑漆漆的骨灰坛顿时灯火通明,暖黄色的光照在身上,隐约还有了点家的感觉,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搓完光球突然有些累,我本来还打算尝试用水法术和着地上的土灰做点什么家具来充实一下我这个徒四壁的家,现在也只好打消了念头,先休息一会儿再说吧。   我盘着腿坐在地上,闭上眼睛入了定。   灵魂状态的休息比较玄妙,可以一边打坐修炼一边睡觉,睡醒之后,精力便又充沛了。还挺神奇,等老神仙下次来了问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半梦半醒之间,有一个声音钻进了我的耳朵,这回格外清晰,简直是震耳欲聋。他说:“姑奶奶!求求您收回成命吧!小的现在都不敢说话了!”   我顿时清醒了。   想明白怎么回事,我乐了,想着自己现在已经筑基,不会再被凡人的愿望绑架了,我底气十足,也生出了几分兴致。我问他:“声音大点不好吗,古时候有一员猛将可独身喝退十万敌军,又有一军师能舌战群儒,没有这般声如洪钟的大嗓门,怎能建立这般奇世伟业?”   那人满腹委屈,哭诉道:“姑奶奶,您说的这两位是很了不起,但我既当不了猛将也成不了军师。您不知道,我就是个瘦麻杆顶着个大脑袋,弱不禁风连桶水都担不起来,家里也穷,连字都不认得几个,就会写自己的名字,还是因为丁大这两个字趣÷阁画简单。你说,我咋能干成那样的大事呢?”   这人轰隆轰隆说了一大通,听得我耳朵里只响回音。为了自己好,我不再跟他扯闲天,虽然自己一个人待着很无聊,但是我也不想找个喇叭精来折磨自己的耳朵。于是,我直奔主题:“那你想怎么样,限你十个字内说完!”   那人顿了一顿,似乎在整理语言。   他沉默的时间是在是太长了,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被切断信号了,他终于想好了,扯着嗓门一个字一个字地嚷嚷道:“声音恢复原状,力气变大。”   听着他往外蹦字,我下意识伸手帮他数着,嘿,正好十个字。   这个愿望看起来不是很过分的样子,于是我准了。参照上次的情况,我觉得我实现愿望的方式类似于言灵,于是便将他的愿望复述了一遍。   说完,我有些好奇效果,但我现在大小是个神仙,要矜持。于是我沉住气,等着丁大主动向我汇报。   过了好久,我才隐约听到他向我道谢,说他现在一拳能砸碎一面墙,一脚能踩烂一块砖,这回村子里就再也没人敢瞧不起他了。   听到丁大的试用报告,我心中隐约有些不安,他该不会惹出什么乱子来吧?我正想要补加一个限制条件,那边却留下句给等他发达了定会我金身塑像的承诺便火速下线了。   我只好安慰自己,不过是一个说话有气无力的大力士罢了,就算捅了娄子也不会是什么天大的麻烦吧。   这个理由显然并不怎么能说服我,但此时突然又有许多新的声音传过来,五花八门、七嘴八舌,交织成一团,听得我脑袋发昏。   我下意识喝道:“都给姑奶奶闭嘴!”想起丁大第一回 的情况,我赶紧补救,在后面及时接了一句“一个时辰”,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总之那些声音是都消失了。   当神仙可太不容易了。   我摸了摸额头,自从准了丁大的愿望之后这里就感觉痒痒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但手下触感依旧是光滑一片。   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只好先压下,等老神仙来了一块儿问他。   不过自我传话过去都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老神仙怎么还不来,难道又得逼我使用那一招了吗?   我摸摸脖子上的玉贝壳,有些蠢蠢欲动。但最终我还是决定在给他一次机会,毕竟谁还没个要紧事儿了呢。要换位思考。   我把贝壳放回怀里,刚闭上眼睛准备继续修炼,一个气若游丝的女声在我耳边响起:“为什么是我,我不想死,谁来救救我……”   一幅画面在我眼前一闪而过,速度太快了,我没看清太多,只注意到了一双穿着靴子的脚,就停在画面的最前方,靴子上沾染着血迹。   我蓦地睁开眼睛,心中生出几分濒死的悲哀,似与那女子产生了共情。   我想起了自己躺在沙漠里等死时的绝望,也想到宋城也站在我面前,说着那些与君绝的话时眼中的冰冷与解脱。   可能是觉得我们同病相怜吧,我忽然不想弃那女子于不顾了,于是主动回应她:“别怕,会有人来帮你的。”   女子绝处逢生,万分惊喜,她小声询问:“你是神仙吗?你会来帮我吗?”   我点点头,应了声“嗯。”   我正想和那女子再多问一些情况,准备施展我的言灵术,一股强烈的吸力却将我扯离了原地。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朝老神仙求救时,那股吸力又突然消失了,我则被塞进了一幅躯壳中——身体俯跪成团,十指握着血液浸染的泥地,眼前是那双刚才看过一眼的靴子。   那靴子上面的血迹更加深浓,腥重的铁锈味直冲鼻腔。   我皱起眉,忍不住朝后缩去。   头顶豁然传来一声怪笑:“找到你了!”   我心脏一揪,没忍住骂出了声:“你个兔崽子,想吓死你姑奶奶啊!”   话音落,只听“吱”地一声,一只兔子掉在了我的面前,长耳朵,白毛,红眼睛,三瓣嘴裂开着露出两个门牙,毛脸上带着错愕。   别说兔子了,其实我的震惊不比它的少。但此时不是发呆的时候,最紧要的事是要先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我顺势揪住兔子的耳朵,将它死死压在怀里。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附在许愿人的身上,但言灵术还能用对我来说是个绝好的消息。   我一边揪着兔子毛,一边透过紧贴地面的小洞朝外面观察着。   感谢在2020-07-18 01:41:35~2020-07-19 23:5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酸奶、禁断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8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詹姆士和理查德两人陷入了冷战。   准确来说是詹姆士单方面在躲着理查德, 但凡有理查德在的地方,詹姆士绝对不会出现,即使两人不小心碰上了, 他也会马上离开, 摆明了态度就是不想和对方处在同一片空间里。   理查德对于詹姆士刻意躲他的行为虽说有几分不舒服,但也能够理解, 毕竟他们昨天晚上睡在同一个房间,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说没发生点儿什么可能谁都不信。早上出门的时候虽说两人特意岔开了时间, 也没被什么人看到,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避着点嫌也好。   另外昨天的告白虽然玩笑的成分居多,但其中未尝没有一丝真心, 被拒绝之后他也是实实在在地伤心了一阵子的。就算是没有发生今天早上的这起乌龙事件,他暂时也不可能还能再像之前一样心无芥蒂地约着对方一起去健身房训练。何况今天这事发生之后理查德现在一看到詹姆士的脸就想到他什么都没穿躺在被子里头的样子, 更是尴尬得浑身不自在。   詹姆士主动跟他拉开了距离倒是省了他的一番纠结, 于是他也就坦然接受了目前的相处模式,只是平日里习惯了边运动边聊天,当健身房里只有一个人的时候还感觉有些冷情。   他想:是时候找个新的健身伙伴了。   于是,他敲开了格洛丽亚房间的门。   “跟我学瑜伽?”格洛丽亚很惊讶, 她上下打量着对面壮实得像个职业摔跤手似的的理查德, 怀疑地道,“你是在开玩笑吧?和詹姆士打赌输了?”   理查德郁闷,“和詹姆士没有关系。我只是突然对瑜伽产生了兴趣,格洛丽亚,你能教我吗?”他眨眨眼, 经历让自己看起来真诚可信。   格洛丽亚觉得他只是一时新鲜,但还是让开门口放他进来了。   理查德说要跟格洛丽亚学习瑜伽一开始确实是临敲门时随便想出来的借口,但在跟着格洛丽亚做了几个周期的呼吸练习之后,他顿时感觉浑身轻松,心情也平静多了,像是经历了一场心灵的净化,   他内心深处受到了震撼,于是真的对瑜伽生出了几分兴趣,对于接下来要学习的内容也充满了期待。 第169节 课结束后,理查德浑身湿透,他接过毛巾,向格洛丽亚道了谢,笑道:“没想到练习瑜伽也会出这么多汗,我还以为这就是一门专门养气静心的运动呢。”   格洛丽亚把用盐水擦洗过的垫子拿到阳台晾着,听到理查德的话,她摇摇头,给瑜伽正名道:“你在练习体式的时候身体的各个关节,每块肌肉都参与其中,所消耗的能量并不比你在健身房做力量训练要少。但和举铁那类的肌肉撕裂性质的训练不同,它是一种疗愈的运动,是在养护你的身体。你现在之所以感觉累,是因为还没有掌握窍门,练得多了形成了肌肉记忆,就会轻松很多。”   她解开发带,甩着微微汗湿的头发走回到屋子里。背着阳光的她长发垂腰,身材性感,但却莫名散发着一种圣洁的光辉,宛如玛丽亚降世。理查德不由得看呆了,目光随着她缓缓移动。   格洛丽亚没发现理查德异常,还在继续科普着瑜伽的知识:“瑜伽是一种通过体式,呼吸,冥想等多种方式,对我们的身心进行控制和结合,使机体达到一种美妙的平衡的综合性质的运动。它不止可以安抚情绪,净化心灵,还可以锻炼神经,增强专注力,提高自律性,又能够增加关灵活性,增强骨密度,改善姿态与身体协调能力……”她瞥一眼理查德身上的肌肉,补充道,“而且练习瑜伽还可以舒缓健身带给身体的负荷和压力,帮助你快速恢复,提高表现。”   理查德愣愣地点头,目光灼热。   格洛丽亚被他盯得不自在,拍拍手唤回他的神志:“想什么呢?”   理查德诚实地回答:“格洛丽亚,你的臀肌练得真好。”   格洛丽亚:“……”   格洛丽亚要洗澡了,理查德被请出了房间。他摸摸脑袋,深感困惑:原来就算是同性恋直接夸奖异性的身体也相当于是调情吗?那之前詹姆士盯着格洛丽亚的屁股发呆……他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詹姆士在健身房门口转悠了两圈,最终还是推开了门,看到里面空无一人,就连气息都干净清爽得不像是有人使用过,他的心中又生出一丝淡淡的失落。他走进去,朝着蝴蝶机走了过去。   偌大个健身房除了器械砸地的沉闷声响便是自己隐忍的喘息,汗水顺着额角爬到脸颊,带来烦人的黏腻痒意。詹姆士憋着口气,心底却越练越起火,抓着握把的手越捏越紧,像是把它当成了什么人的象征似的。   他在心底默念:“再坚持一下,做完最后一个就结束。”手臂肌肉鼓成球形,血管像要爆开一般凸出,他深吸一口气,用力向身前收回手臂……   “詹姆士,原来你在这里啊!”房门突然被推开,理查德兴冲冲地跑进来,张嘴就喊。   詹姆士一惊,顿时泄了气,沉重的器械扯着他的手臂朝身后猛地反折过去,剧烈的疼痛立刻从肘肩处爆发出来,他咬着牙怒瞪理查德,狠狠地骂了句:“你TM真是来克我的!”   看到詹姆士出了事故,理查德慌了神,他连声道歉,想要帮忙扶着胳膊将詹姆士从器械上带下来。詹姆士疼得直吸气,铮铮硬汉硬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拿不出来了。他只得拿眼神驱赶着理查德,无声地做着口型:“滚开!”   理查德手足无措,也不敢轻易去碰詹姆士,伸出去的手只好尴尬地举在空中。半晌,他似想到了什么,一扭头又一言不发地跑出去了。   詹姆士看着对方逃跑的背影,心中更气,有气无力地骂道:“真是个混蛋。”   理查德并不是逃跑,而是去找了管家(主持人)寻求帮助,管家(主持人)连忙打电话叫来了家庭医生,同时把理查德撵回健身房让他看着詹姆士不要擅自移动。   好在詹姆士自己有常识,知道在伤势不明的情况下乱动很可能会加重伤情,于是一直保持着原状坐在那里。   看到理查德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他的心底不得不说还是有一丝感动的——虽然自己现在这么惨,对方要负全责——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在不知不觉间培养起了斯德哥尔摩的气质。他转开眼,不再看理查德。   理查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闭嘴站在一边。他偷偷看着一脸怒容的詹姆士,暗自叹气:早上的误会还没有解开,现在又添了新仇,看来除非读档重来,否则两人的关系是永远别想回到以前了。   好在管家(主持人)很快带着医生到了健身房,将理查德从尴尬境地解救了出来,而医生的诊断结果也让众人悬起来的心落回了实处——詹姆士伤得不算严重,只是有些轻微的肌肉拉伤,修养一阵就好了。   医生给詹姆士处理完伤处之后留下了一些消炎镇痛的药物便跟着管家(主持人)离开了,理查德则跟在詹姆士身后护送他回房间。   看着理查德嘘寒问暖端茶递水地伺候自己,詹姆士有种隐秘的满足,心中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理查德绝对是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情,所以才会这么殷勤。   他想跟理查德说早上那事自己已经不放在心上了,让他也不要太在意,结果却和理查德同时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两人一愣,又齐声道:“你先说。”   再一次同步,两人不由地笑了起来,彼此间的龃龉也随着笑声消匿于无形。   理查德抬抬手:“你想说什么?”   詹姆士道:“我想说昨天晚上的事我原谅你了,都是成年人,情难自禁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们是真的不可能在一起的,所以你就把这件事忘了吧,我就当从来没发生过,以后我们还是朋友。”   理查德迷惑:“我知道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我也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但是,你说原谅我是什么意思?我昨天有哪里对不起你吗?”要原谅也应该针对今天害他受伤这件事吧?   詹姆士一噎,脸上发热,有些难以启齿:“我昨天喝醉了,你对我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理查德更加莫名:“你知道什么了?”为什么他的表情那么奇怪?   詹姆士支支吾吾,但还是把自己的猜测简略说了一下,然后又道:“我看到你脸上的伤口了,那应该是我挣扎的时候咬的吧,我其实记得不是很清楚,也没受伤,所以完全可以当这件事不存在,你也不要太过意不去了。”   理查德摸摸脸,突然大笑起来,笑得詹姆士脸色逐渐难看了起来,他才止住笑,解释道:“你误会了,昨天晚上的事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对你有好感,但是还不至于让我做出那种事来。你喝醉了我扶你回房间,你开始还在感谢我,说我真是个好人,第二天要好好谢谢我,下一秒就直接扑上来咬了我一口,我还感觉莫名其妙呢。至于你的衣服,也是你自己脱的,本来你睡床,我打地铺,但我醒来的时候你却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了,外面格洛丽亚还在敲门,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紧张……”   詹姆士脸色铁青,他脑子里一团乱麻,舌头都有些打结了:“那,那你怎么不说清楚?”   “我也想啊,但是你自动和我划开了界限,我也没机会啊!”理查德无辜地眨眨眼睛,“再说,早上那种情况,我也觉得尴尬啊……”   詹姆士知道自己彻底误会了,想他自己还自以为是地说要原谅人家,结果出了一个大丑,他现在真是没脸再面对理查德了。他顺着床头滑进被子里:“我,我想要静一静。”   理查德十分理解,帮他提了提被子,体贴地离开,出门前,他又回过头来,问:“那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是吗?”   詹姆士点头,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得到肯定的回复,理查德满意了,他又道:“放心吧,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其实喜欢女孩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这里可是彩虹别墅呢。加油。”他喂下一波鸡汤,一身轻松地走了。   詹姆士却险些惊坐起来,转头盯着紧闭着的房门,脸上写满了问号:他什么时候说自己喜欢女孩子了?这家伙在说什么?!   和詹姆士冰释前嫌之后,理查德心情愉快,走路的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格洛丽亚沿着咖啡杯边缘觑着他,眼中闪着八卦的光芒。洁西卡啧了声,低声道:“男人们啊,真是个善变的物种,别扭来得快去得也快。”   格洛丽亚笑了笑,故作高深道:“这和性别没有关系。”   洁西卡配合地问:“那和什么有关系?”   “爱情。”格洛丽亚喝了口咖啡,伴着一声喟叹吐出这个字眼,笑得格外慈祥。   洁西卡仔细看着格洛丽亚的面相,突然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圣母玛利亚……”   格洛丽亚:“……”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了回来了,前两天身体有些不舒服,没有心思更新,之后就会恢复正常了,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与鼓励。么么哒!   脑洞剧场今天暂无产出(脑洞不是天天有,要体谅我一个病人【嘿嘿】),明天我尝试努努力。但是明天正文一定会有的。信我。   这个世界之后还有最后一个荒诞世界,全文就正式完结了。一些坑我会努力填起来的,如果有的没填的话,那就是我也忘了……【不过我都忘了,应该也不会有人发现吧】   感谢在2020-07-19 23:59:42~2020-07-22 22:34: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禁断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0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解决了和詹姆士的矛盾之后, 理查德放下了一桩心事,终于有时间拿起一直被他刻意搁在一边忽略到脑后的正事了——告白信。   此时距离告白日的到来还有不到九个小时,而他似乎却已经提前看到了结局。想到这里, 他顿时没了方才的好心情, 一脸生无可恋地趴在了餐厅的柜台上。   安德鲁在一堆厨具面前忙忙碌碌,时不时地抬起头来看他一眼,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理查德抬起眼皮, 正巧与安德鲁的视线对上,他一愣, 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他直起身来, 眼中闪着期待的光:“安德鲁, 你有喜欢的人吗?”   安德鲁停下手中的动作,想了想,摇头道:“还没。”   “我也没有。”理查德眼中光彩更甚, 他将胳膊拄在桌子上,身子往前倾, “要不我们……”   “安德鲁, ”林赛走过来,将手里的盘子放在柜台上,“你的蛋糕很好吃,谢谢。”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林赛所站的位置正好将理查德和安德鲁两人隔开。   安德鲁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 两只眼睛专注地看着林赛,里头亮晶晶的,像是存着星星:“真的吗?”   林赛仿佛看到了一只瞪圆了眼睛摇头摆尾求夸奖的大狗,她不由得弯起了唇角,点头道:“是的, 我很喜欢。”   难得在林赛脸上看到笑容,安德鲁惊讶之余还有些手足无措,他将身上的围裙掀起一角,无意识地擦着手,“那,你要再吃一个吗?或者你想吃些别的什么,我可以给你做。”   林赛摇了摇头,道:“不了,谢谢。我有件事情跟你说。”她看着安德鲁,神情坦然,“明天的告白日,你能把信投给我吗?”   “啊?”安德鲁愣住,怀疑自己听岔了。   林赛挑眉:“你有喜欢的人了?”   安德鲁呆呆地摇头。   林赛放下心来,道:“我也没有,所以,要合作吗?”   安德鲁有些犹豫,他下意识看向理查德企图寻求帮助,却被林赛挡住目标,他不安地抿着唇,心中忐忑。   林赛似是明白他的顾虑,补充道:“别担心,这不违规。而且我是双性恋。”   安德鲁顿感诧异,仔细观察着林赛的表情,确认她没有说谎之后,终于点了点头。   林赛满意地勾起唇,和安德鲁握手:“合作愉快。”   理查德像一个透明人一样坐在一旁见证了这场交易的达成,心情有些复杂。   林赛离开之后,安德鲁想起来方才理查德似乎有什么事想要跟他说,于是看向理查德,询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理查德摇了摇头,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说了,他叹口气,道:“蛋糕还有吗?”   蛋糕做得很精致,只是有些太甜了。   理查德将最后一口蛋糕塞进嘴里,又端起奶茶一饮而尽,然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格洛丽亚看他一眼调侃道:“兴致不错啊,看开了?”她可是知道理查德到目前为止还没能够找到明天的合作伙伴呢,如果是她的话,肯定不会有他现在这么好的心态和胃口。   理查德漫不经心道:“我这不是看开了,是认命了。”他瞥一眼窗外的花园,里面到处是成双成对的人在散步,举止亲昵,眉来眼去,随时随地散发着暧昧的气息。他有些心塞,遂收回了视线。   格洛丽亚叹了口气,劝他:“不过是一次游戏,不要太认真了,条件该放宽就放宽,眼光该降低就不要太端着,先把眼前这一关度过去了再谈以后。”   格洛丽亚一早便跟洁西卡结成了友好互助关系,自然不需要发愁这些,所以也就不知道其他人所面临的无人可选的残酷现实。她还以为是理查德眼光太高了,没有找到一个满意的对象。   理查德无奈,他扁了扁嘴,没有吱声。现在已经不是他挑不挑的事了,而是节目组压根就没给他挑的机会。   太阳不住脚地往西跑,留给房客们自由交流的时间越来越少,理查德的心中也越发焦躁。   虽然第一周的告白结果并不会直接决定他的去留,但是有没有收到告白却直接反映了他的个人魅力。他可不希望成为那个被遗忘的人。   晚餐时候,他暗中观察着在座的诸位房客,企图寻找到一个和他一样落单的。突然,他注意到了本杰明。别墅中年纪最大的房客,名副其实的老男人,除他之外仅剩的另一名男同性恋。   他心中一动,或许,他应该重新考虑一下本杰明。   另外即使不这样的话,他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理查德看着本杰明,心想:虽然本杰明蓄着夸张的大胡子遮住了大半张脸,还总是一副老派的西部牛仔打扮,既不是英俊也不优雅更不时尚,说话有口音,笑起来像头鹅……但是却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灰绿色眼睛,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总是格外专注地看着你,仿佛你就是他整个世界的中心。这种被放在心上,全心全意重视着的感觉难道不正是自己一直以来所追求的吗?   理查德成功说服了自己,他握紧了拳头,有些跃跃欲试。   吃过了晚饭,他给自己打着气,试图激励自己主动出击,但直到本杰明站起身走出餐厅,打算回自己的房间了,他才下定了决心。   餐厅里还有其他人,他没有叫住本杰明,而是快步朝着对方追了上去。   本杰明正要上楼,听到身后的脚步,他回过头来,看到理查德他笑了一下,侧过身让开楼梯,道:“晚上好,你先?”   理查德深吸了口气,看着本杰明的眼睛:“本杰明,我是来找你的。”   本杰明有些意外,转身抬手指向门外,道:“我们边走边聊。”   夜晚的花园别有一番趣味,风凉灯暖,影影绰绰,明暗交织,充满了神秘的朦胧美。   理查德还是第一次和别人一起逛这个花园,还是在晚上,本来时间点就选的暧昧,他心里又揣着那样的目的,虽说是逢场作戏,但他的心跳却受到影响变得不规则了起来。他有些羞窘,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好沉默地走在本杰明的身侧,垂着眼看着路边花丛里闪烁着的萤火。   本杰明也没有说话,带着他走过了一段路,来到一处隐蔽的角落。   这里三面垂着青绿藤蔓,另一面是两棵油桃树,粗壮的枝丫上面挂着一个缠着花藤的简易秋千架。   理查德有些惊喜,他看向本杰明:“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本杰明笑了笑,帮他扶着绳子,等他坐好之后才轻轻地推动他晃起来。   理查德有些不好意思,想要从秋千上下来,本杰明似是没看懂他的意思,更加用力地将他推得更高。理查德赶忙抓紧了两边的绳子,以防摔落下来。   他抬头看向树枝,见这横出来的一枝粗壮结实,绳子绑着结的位置也没有明显的磨痕,才稍稍放下了心来,开始专心享受荡秋千的乐趣。   本杰明站在理查德身后,看着他脸上洋溢着的灿烂笑容,不由地也笑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秋千渐渐停下来,理查德心情愉悦,对本杰明的好感更浓,同时也越发为自己之前的以貌取人感到惭愧,他站起身来,面向本杰明道歉道:“对不起,我昨天的态度非常不好,希望你没生我的气。”   本杰明看着他,眼神疑惑,似是已经忘记了昨天发生了什么事。他爽朗地笑道:“别放在心上,我没那么容易生气的。”   理查德想让本杰明坐在秋千上,但对方却执意不肯,他把理查德按在座椅上,道:“我更喜欢站在秋千后面。”   本杰明的话似乎有着深层的含义,理查德心中一动,回头看他:“可以讲讲你的故事吗?”   “我?我没什么可说的,就是一个将近四十的老牛仔,一生都在围着农场转悠。在那里出生,在那里长大,在那里遇到了我的一生所爱,在那里走进了婚姻的殿堂,我们一起度过了美妙的二十几年,然后又在那里失去了他。”本杰明将过往三十九年岁月化作一声叹息,轻描淡写地诉说了出来。   理查德却从这寥寥数语中听出了对方心中的惆怅。他越发想要知道在这个老男人都经历了些什么。他说:“讲讲你和你的爱人的故事吧。”   本杰明目光深远,陷入回忆。他的嘴角带着微笑,声音也温柔得像是一滩水。他轻笑一声,同意了:“好吧。”   “其实我们的故事一点都不浪漫。”   “我们认识是在一个夏天,当时他和他的表兄弟们来农场体验生活,我被派遣成为他们的马术指导。他们都是城市孩子,从来没有骑过马,甚至都没有见过马,看到这些动物感到惊奇的同时也有些害怕。我故意牵了一匹最高达威猛的公马在他们面前走来走去,马儿配合地甩着蹄子,打着响鼻,这些孩子们被吓得脸色煞白,小鹌鹑似的挤靠在一起。我得意地看着他们,然后就一眼看到了他。”   “他叫亚历克斯,长着一张天使一样的脸蛋,眼睛特别大,我感觉自己的内心被击中了,头脑一热,便跳上马朝着他冲了过去,一片尖叫声中,我将他一把拽上马背,拖着他在马场里飞奔了一圈又一圈。”本杰明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露出怀念的笑意。   “其实场面是有些滑稽的,当我被父亲喝住的时候,我才发现,亚历克斯早已经泪流满面地晕了过去。我被父亲狠狠揍了一顿,还要我去给那些孩子们赔礼道歉。我也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到了那些孩子们住的营地门口,却听见里面叽叽喳喳地感叹‘那个牛仔把你抱上马的时候简直太帅了’,我停住脚步,想要听听亚历克斯怎么说,然后我就听到他说,‘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牛仔了’。”   “但是可惜的是,他最后还是和这个讨人厌的牛仔结了婚,并且过了一辈子。”   “是我最先喜欢上亚历克斯的。他们的假期即将结束时,我很难过,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我的小天使了,我想要跟他表白。我精心策划了好久,也悄悄在山谷的秘密基地里准备好了鲜花蜡烛和酒。那是我们还未成年,喝酒时绝对不被允许的,但是我那是已经顾不得了,在我的认知里,告白必须要有酒,不然这个仪式就不完整。我想,大概是那些乱七八糟的青春电影误导了我。”   “我带着亚历克斯在农场里转来转去,最后终于甩掉了他的那些烦人的表兄弟们,来到了我精心布置好的告白现场。亚历克斯根本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他只看到了桌子上的酒。他其实并不是我所以为的乖孩子,他和他的表兄们其实早就已经开始偷偷喝酒了,和他比起来,我才是个真正的雏儿。”   “我们喝了一杯又一杯,喝到我已经看不清人影了,酒瓶也终于空了。我还惦记着自己要告白,于是叫着亚历克斯的名字,晃晃悠悠地朝他走过去,单膝跪地,本来这里是要拿花的,但是我喝多了,根本看不清花在哪,只好假装手里有东西,举起来,跟他说,‘亚历克斯,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吧。’事后亚历克斯跟我说,那是他听过的最没创意的告白,而且我看着的也根本不是他在的方向。但是他就是稀里糊涂地点了头。可能他也喝醉了吧。”   “大人们找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醉得人事不省,等我醒来以后,亚历克斯已经乘车离开了,而我则被父亲又狠狠揍了一顿。我哭得很伤心,不是因为挨揍很疼,而是因为亚历克斯没有给我留任何的联系方式。”   “我的青春初恋就这样结束了。我试过去找他,但是他们留的地址是学校,而他们那一年是毕业旅行。我只知道他的名字,却不知道他的姓氏,在他的学校里,叫这个名字的男孩子有好几百人,我没有办法一个一个去查。于是我只好暂时放弃。”   “我们再次相遇是在三年后的社交网络上。这次遇见是偶然,但也是必然。”   “为了紧跟潮流,通过网络来推广农场的生意,我每天会拍摄一些日常的片段放在自己的主页里,某次在查看私信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了一个叫作亚历克斯的人给我留言:‘还记得我吗,我是你的男朋友’。其实那时我经常在社交网络上被人喊作男朋友,甚至还有许多更加奇怪露.骨的称呼,我已经习惯了。但是这个人却给我一种特殊的感觉,于是我马上回复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由于昨天操作失误,导致大纲被当成正文内容发布了,给大家带来的不便,还请谅解。 第171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本杰明继续道:“我说:‘是那个在山谷里喝醉的男孩吗’, 他发了个笑脸,说,‘我才没醉, 醉的是你。’我们像对暗号一样聊着天, 最终我确定了对方就是当初那个大眼睛的坏心小天使。我问他为什么不告而别,他说自己当时也没醒酒, 是被迷迷糊糊抬进车里的, 彻底清醒之后已经到了另一个城市。我又问他为什么这么久没有联系,他却没有回答。我没再追问, 每个人都有保留秘密的权利。至少他现在重新回到了我的身边。”   “后来我才知道, 他消失无踪的那三年其实是去治病了, 他以为自己痊愈了,于是便重新回来找我了,但是命运却再一次捉弄了我们。”   “看着他的身体一点一点败坏下去, 我心痛如刀绞,他却总是笑着安慰我, 而且对于死亡也不甚畏惧。他常常谈论自己的葬礼, 甚至还给自己办过一次葬礼,说是想要帮助我们彩排一次,以免在真正的葬礼上表现不好。”   “他离开的那天我们都有所预感。我给所有的亲戚朋友都打了电话,邀请他们来我家聚会。我还为他邀请了他最喜欢的乐队。所有人都玩得很开心。他和很高兴, 跑到台上和乐队的成员挨个儿拥抱, 还向吉他手要了签名的吉他,说要送给我当礼物。”   “后来,他累了,我扶着他回了房间,然后就一直在床边陪着他。他握着我的手静静的离开了。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可以不离开该多好啊。’”   “我多么希望他不是真的离开了, 而是就像之前的那次不告而别一样,三年只有,他敲敲门,突然跳进来,说:‘嗨,我又回来了!’但是我知道这终究是幻梦,他走了,永远不会回来了。他留给我的除了回忆,便只剩下那把吉他了。”   理查德静静地听着本杰明和亚历克斯的故事,不禁眼眶通红,泪流满面,连秋千都忘了晃。他说不清自己此时是个什么心情,他既为这两人的爱情感动,又感到心酸,既羡慕,又嫉妒,总之复杂地很。   回别墅的路上他一言不发,直到本杰明将他送到房间门口,他才开口说了句“晚安”,然后打开房门进了屋子。   本杰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轻轻回了一声“晚安”,转身上了楼。   理查德对着镜子擦着脸上的泪,突然心中一惊:完了,光顾着听故事,把正事儿给忘了!难道明天真的得裸.身上阵了!?他可不想被公开处刑啊!   他呆呆地看着镜子,镜子里的人也哭丧着脸看着他,同样都是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在彩虹别墅中的各位房客们为了周末的告白日而忙得焦头烂额的这些天里,一个时长二十几秒钟,画质因为快速移动而糊成马赛克的视频却在网络世界中悄悄火了起来。   这一段视频是上传者从另一个完整视频中截取的。   一开始画面中是一个女孩子正微笑着站在湖边,画外有另一个声音在说话,接着突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一声呼救,镜头迅速偏转,似是拍摄者在确定声音的方位,下一秒,两人便一齐朝那边跑了过去,途中也拍到了其他闻声赶来的路人。十多秒长的时间都是在赶路,晃晃悠悠的镜头中隐约还能听到女子的呼喊。   终于,画面也停止了晃动,那个声音惊呼一声:“我的天!这是特工吗?!”拍摄者赶忙端起了摄像机,想要拍下红裙女子飞身踢倒黑衣人并将对方跪压制动的精彩画面。   可惜她的设备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误把旁边的桃树当成了焦点,画面中的桃树干纹路清晰,桃叶青翠欲滴,就连桃子上的细小绒毛都拍得纤毫毕见,而本应是事件主角的红裙女侠却被融到背景里,糊成了一片。但拍摄者并没有发现。直到女子看到围观的人越聚越多,站起来转身离开的时候,摄像头才终于对上了焦。于是,这道纤细优雅的背影便成了这段视频里唯一清晰的一幕。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观众们深感不爽,纷纷吐槽视频上传者故弄玄虚,吊人胃口,希望对方能够把完整版放出来。但是他们的要求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没过多久,这段视频也突然消失了。   这下子彻底引起了网友们的好奇——视频中的红裙女子是谁,黑衣人是谁,是谁在呼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视频为什么戛然而止,又为什么被突然删除……一时之间,网络世界立马上演了一出迷雾重重,各式各样的分析和猜测层出不穷,所谓的事件还原也越发往魔幻向野蛮生长。   有提前保存了原版视频的技术党试图利用科技的力量增强画面的清晰度,希望能够从高糊的画质中提炼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但是可惜的是,拍摄者的“防偷窥”能力要更胜一筹,技术党已经将毕生所学运用到了极致,也不过是令运动的色块与静止的背景稍加分离,在一定程度上还原了拍摄者所看到的“精彩”的打斗场面。   但是这也已经足够了,绘画区,鬼畜区,动画区的大神们纷纷展开行动,红裙女子的形象渐渐变得越发生动饱满,她的身份也丰富多变了起来——初始版本是民间高手勇斗黑衣歹徒,进阶版成了隐世女侠大战邪恶杀手,还有什么特工抓间谍,超级英雄打怪兽,赏金猎人驱鬼捉妖……观众们看得热血沸腾,不由得不佩服这些制作者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同时也对红裙女子的真实身份生出了更加强烈的探索欲.望。   虽然网上现存的所有视频中除了红裙小姐姐一个潇洒转身的背影之外,其余内容均为二次创作,甚至多重魔改,但这丝毫不影响网友们对她的崇拜。毕竟从技术党复原出来的“高清”版视频中来看,红裙女子制服黑衣人的动作实在是太干脆利落了,那是一种马赛克也挡不住的飒爽英姿。   “红裙女子+功夫”成了当下最热的词条,短视频平台上掀起了一股“女侠”趋势,各式各样的模仿比比皆是。   乘着这股东风,许多中低端服装品牌实体店及电商平台趁机推出了小姐姐同款红裙,并借各个短视频网站上穿搭博主的炒作推荐成功卖至脱销。曾经一度被列为“高危系列服装”(历史上许多杀人狂都对红裙女郎有执念)的红色裙子又在街头重新流行了起来,甚至还成了“安全”的代名词。   各种教授女子防身术或简单的格斗技巧的培训班也趁势开设了起来,报名者络绎不绝,尚武之风颇为兴盛,甚至有望掀起一股全民健身的功夫狂潮。   此外,对红裙女子真实身份的追寻也始终没有停止,甚至有土豪希望能够聘请这位女士为贴身保镖,她愿意付出一半的身家——当然这名土豪在市民心中风评一向不怎么样,她刚刚发完这条动态,评论区便排着队提醒小姐姐“不要来”,“她只是馋你的身子”。   在红裙女子的消息占据了大半个网络热门的时候,一直在观望并暗中推波助澜的《彩虹恋人》节目组终于觉得火候到了,于是趁机放出了一集时长十分钟的预告片,一开场便是熟悉的红裙背影,并在旁边打上了“神秘房客”的标签。   就在观众们以为节目组在蹭热度的时候,画面一转,拍摄自另一个角度的打斗场面顿时震惊了所有人,同一个场地,同一个主角,却是超清的画质和流畅的招式,众人感觉精神一振,仿佛自己多年的近视终于被节目组给治好了。   看到了高清版,众人才知道,原来这是一场单方面的碾压。红裙女子只出场了不到五秒,有一半儿的时间停在背影上,从她跃起到击倒对手,总共只用了三秒,战斗结束得太快,别说当事者黑衣人了,就连旁观的观众将播放速度调慢两倍也没能反应过来。   全网寻找的红裙小姐姐原来竟然藏在别墅里,他们顿时激动了,纷纷涌进节目组官网留评催更,希望看到节目组能够透露更多神秘房客的信息。   节目组很快满足了观众们的愿望,又接连放出了好几个花絮片段,每个片段中都穿插着红裙女子的镜头,其中甚至有几个对方似乎马上就要将头扭过来了,但在最后一刻画面又被切到了别处,观众们的心像是在坐过山车一样,不停地在期待紧张和失望中起起伏伏。   愤怒的观众们一边吐槽着节目组的蛇皮操作,一边又被这些断断续续投出的饵牵引着心神,欲罢不能,到最后,神秘人始终没有露出正脸,观众粉丝们却被吊足了胃口,越发期盼着节目尽快开播。   节目组放出了原版高清红裙女子的视频之后,网络上也陆续开始出现一些“在现场”的声音了。他们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自己亲眼见到时的震撼,抒发着自己明明知情但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保持沉默,只好看着全网狂欢自己却无法参与的痛苦,但至于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而保密,他们却闭口不谈,但网友们稍加思考,便知道这是在诱导着大家往节目组身上联想。什么约谈,威胁,买断,封口费等等,各式各样的猜测数不胜数。   有人信以为真,有人借题发挥,更有知名大V牵头发声质疑节目组此举是否有操控舆论,侵犯公民言论自由的嫌疑。   节目组则很刚,直接将联邦保密协议中“在利益相关情况下有权要求知情人保密,未经允许在保密期限内泄露信息者利益相关人有权向其追责”这一条划了重点,并且戏谑的说:“如果这些人真的签了保密协议的话,以我们公司的实力,追责多少赔偿金比较合适呢?”   此言一出,那些人顿时销声匿迹了,就连账号都删除得干干净净,有些实在没办法消失的也只好出面道歉,称自己的账号被盗用了,之前发表的不当言论均与自己无关。   节目组大胜而归,网友们也是彻底叹服——不愧是顶级财团,就是财大气粗。有人发散思维想到:如果在安德森影视做危机公关,一定很轻松吧?   安德森的危机公关轻不轻松不知道,总之节目的副导演是怼得很爽。看着官网上节目期待值不断攀升,他不由地笑成了一朵花。   他端起保温杯嘬了一口,心中打着小算盘:等这期节目正式播出的那一天,观众们看到他们一直期待的小姐姐的真面目之后,话题度一定又会再爆一波的!啊,他可真是个宣传鬼才!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拿到了录取通知书,有些激动,思维太过活跃了,以至于静不下心来码字。嗯,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祝中考高考的宝贝们都能收到心仪的学校的通知书!么么哒!   今天的沙雕剧场:《姑奶奶的骨灰成精了》(正式改名)   4.   这个场面我并不算陌生,在我六十多年的岁月里,荒年、战乱、匪祸、仇杀……大大小小的刀光剑影都见过,也曾经历过。   二十岁初遇宋城也的时候也就是在这样一个血流漂杵的灭门惨案现场。   他那时才十四岁,发育的也不好,跟根豆芽菜似的。仇家来的时候仆人把他藏在水桶里扔进了枯井又砍断了辘轳上的绳子,这才让他逃过一劫,但他自己也没办法爬上来,硬生生又饿又渴地挨了三天才等到我们去把他救出来。   当时我爹看他嘴里嚼着的耗子肉就说“此子绝非池中之物”,我当时倒是没看了那么远,只是觉得有些恶心,还有点害怕。事后我还经常回想起这一幕,即使和他成了亲,也坚决不肯让他亲我,总觉得他下一秒就会在我身上也撕下一块肉来……可能这也是导致我们关系不和的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吧。   话扯远了,言归正传。   现在的情形对于见惯了生死的我来说并不算多么恐怖,但对于外面那些被追撵得哭喊求饶、夺命逃窜的女孩子们来说,这就是真正的地狱了。   多年的生活经验告诉我,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不知道具体缘由的时候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以前我太容易冲动,为此没少被姓宋的利用起来当枪使,吃了不少亏。现在就算是天塌下来了,我可能也会努力劝自己保持冷静,想一想是不是我们罪有应得,然后再考虑要不要展开自救。   不过如果被压住的人是宋城也的话,我倒是不会犹豫,我会直接给他脑袋上盖上一铁锹土,让他走得又快又安详。   以前有个道士给我批命说我是“睚眦转世,嫉恶如仇,好勇斗狠,诸邪不侵,但命犯小人”,我觉得对极了。   宋城也就是我这一辈子遇到的最大的小人,而且最后还把命都栽在了他手里。   我的性格也如睚眦一样,有仇必报,有恩必偿。在我活着的时候,所有的恩情都偿还完了,只剩下最后和宋城也的这一桩杀身之仇无力讨还,这成为了我此生最大的遗憾。因此目前我还没有办法去□□,只好先咒骂他两句过过嘴瘾。   我的关注点怎么又歪到一边去了,哎,看来年纪真是大了,总是容易思维散漫。   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搞清楚外面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我扯起兔子的一只耳朵,对着它小声道:“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   兔子嘴巴动了动:“吱——”   “说人话。”   它说:“回姑奶奶的话,小的是奉主人之命前来铲除魔教奸细的,她们表面看起来是人畜无害的青楼女子,实际上都是魔教的眼线和炉鼎,是为了魔教收集武林正道的情报的。”   我听得一头雾水,“魔教?”我离开中原总共也没有两年吧,武林里边已经这么乱了吗?   “是的,姑奶奶。”它红通通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魔教里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怪物,其中尤以圣女圣子这一对双生兄妹最为心狠手辣。他们生性.淫.邪,修炼的又是邪门的采补功夫,城中无数青年男女遭受他们的毒手,就连武林盟主之子都被废了修为,成了一个废人。”   我听得入迷,恨不得抓出一把瓜子儿来磕着,眼前这个情况显然不合适,我打断它的演讲,问道:“你说他们是魔教的眼线,可有证据?”   兔子一愣,磨了磨牙,“没有,但是,我家主人总不会无的放矢。我家主人说了,面对邪门歪道就要先发制人斩草除根,以免祸及后人。我家主人还说,现在可能有人不理解他的做法,认为他手段过于残忍,但是为了大局,就只能由他来做这个坏人了。”   我简直想为这位深明大义的“英雄”鼓鼓掌了,如此牵强附会的借口还能说得这么言之凿凿,脸皮之厚口才之强足可与朝堂里那些官大一决高下了。   我嘴角的讽刺笑容已经压不下了,怀着“敬意”,我问道:“你家主人是谁?”想灭谁就灭谁,皇帝都没他这么大的威风,现在有了这个机会,我必须要跟他认识一下啊。   兔子一脸拒绝:“我家主人名讳岂是我这样的无名小卒能够提及的?”   我在它的肥屁股上狠狠捏了一把,威胁它:“再废话把你头拧掉。”   兔子脸上浮现出薄红,似是有些羞窘,它咕哝了句“那里明明是屁股”,看我耐心告罄,拽着它耳朵的手指有往它脖子上转移的趋势,它连忙讨饶:“我说我说,我家主人姓宋,单名需,字成业。”   我手下一抖,用力捏住了它的脖子,“你说什么,你家主人叫什么?哪几个字?!”   兔子被我捏得直翻白眼,拼命地挣扎起来,我连忙放松了钳制,把它摁住。兔子吓得颤抖,但还是战战兢兢地拿前爪刨着泥地写起字来。   看到那两个字不是我以为的那个,我才缓过了神来。不过这位姓宋的敢和皇帝叫一个名字,确实也是有点想法。   我冷笑,就冲这个让我讨厌的名字,你今天这事儿我管定了! 第172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太阳照常升起, 普普通通的一天又开始了。而对于彩虹别墅里的房客们来说,这却是一个格外与众不同的早晨。   每位房客刚一打开房门,守在外面的工作人员就在他们身上贴了一张“禁言”令, 并要求他们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内绝对不能说一句话, 也不能用任何文字的形式与其他房客进行交流,直到所有房客的告白信封都投进了小信箱, 他们才能够被解除禁言。   众房客目瞪口呆, 有人好奇询问“如果没忍住跟别人说了话会怎么样”,工作人员早有准备, 拿出一张告白日结果统计表, 然后在问话这人的名字后面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叉。简单粗暴又一目了然。这人瞬间闭嘴了。   这应该是正式入住后除第一天之外气氛最诡异的一次早餐了。所有人都在低着头安静吃饭, 但借着刀叉碗盘的掩护,彼此之间又在拿眼神进行着一些神秘的交流。看懂的便点点头,两人会心一笑, 获得默契度加一的成就,关系更加亲密;看不懂的则一头雾水, 满脸都是“你在说什么”的反问, 刚成立不久的互惠互利联盟的根基也越发摇摇欲坠。   众人就在乐此不疲的眉来眼去和默契度的加加减减之中吃完了早餐,也终于迎来了告白游戏的正式开始。   工作人员按照房间序号将房客们依次带进告白屋。钱尔白是第一个。   告白屋里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只木制信箱, 和一个能够正常工作的录像机。桌子上放着一只盒子, 里面是一只粉色的信封和一张提示卡。   钱尔白皱了皱眉,掏出一副白色的手套戴上,然后才拿起了那张提示卡。   卡片正面写着:“欢迎来到告白屋,勇敢表白的人才会得到爱神的眷顾。”背面写着:“这里有两种告白方式供您选择,一是俗套但方便的告白信, 二是真诚又贴心的告白vcr,两种方式可任选其一,也可同时兼顾。但不论哪种形式,我们都会为您绝对保密,请您放心。接下来,您有十分钟的时间来完成您的告白,祝您好运!”   钱尔白看向镜头,短暂地思考了片刻,然后拿起了信封。屋内的另一部摄像机则忠实地记录下了粉色信纸上的抬头:“亲爱的埃里克宝贝……”   写完信,他将信纸折叠整齐放回到信封里,然后打开了桌上的录像机。   他对着镜头笑了一下,道:“嗨,宝贝。请原谅我,其实我想这么叫你很久了。从第一天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埃里克,你可能还不知道,我认识你要比你以为的更早。”   钱尔白目光深邃,眼神中带着一丝怀念:“那是三年前的夏天,我失去了绘画的灵感,整日崩溃发狂,是你突然出现,拯救了我,也重新点亮了我艺术创作的激情。”   “那天见到你之后,我画出了此生最好的作品,我把它取名为《吉诺》,并在背后署名‘雷蒙德’。但我却并不想将这幅画公之于众,我只想你是我一个人的吉诺,我的缪斯,我重生的那把火,那束光,我甚至想将你也一并藏起来。为此,我还曾悄悄跟着你到过你租住的公寓,并且买下了你家对面的房间。我知道你喜欢将钥匙放在地毯下面,亲爱的,我想说,那真的不安全。我可以轻易地拿到钥匙打开门进入你的房间,然后趁着你熟睡的时候将你带走……抱歉,吓到你了吗?我确实拿走了钥匙,但是我从没有打开过你的门。我只是想要提醒你不要再把备用钥匙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了。”   “我知道我的做法太偏执了,我也害怕自己哪天真的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于是,趁着还能自控的时候,我选择了离开。但我又不想就那样毫无痕迹地消失,所以我在我的房间里给你留了礼物,房门的钥匙就放在你家门前的地毯下面。如果某天你突然需要用到地毯下面的备用钥匙,那么你就会看到它,进而看到那些礼物……”   “我确定你并没有看到那些礼物,否则那天在公园里,你就不会对那两个名字无动于衷。说实话,我还是有一点失落的,但是我又很高兴能够以全新的,健康向上的面貌来正式认识你。”   “或许我应该把这些过往永远的尘封起来,就让你以为我一直都是这样温文尔雅的样子。但是我不能,因为我爱你,所以我决定坦诚。”   “我曾经偏执,也有些疯狂,我喜欢追求刺激,不喜欢安稳的生活,比起定居更向往远方,我曾以为没有什么能够牵绊住我流浪的脚步,我也以为我会就这样孤单一生直至死亡。但是,埃里克,我错了。遇到你之后我才知道,我之所以不停地前进就是为了去往你所在的方向。我感激我曾经刻薄的性格与挑剔的眼光,没有因路上的风景有过一丝一毫的动摇,才能将这第一份爱情完整地献给你。”   他看着镜头,深情地告白道:“埃里克,现在我的生与死,快乐与痛苦,完全操纵在你的手中,你愿意赐予我圣洁的爱吗?”   顿了片刻,他突然笑道:“其实,不管最后你的选择是不是我,我都决定要将这个vcr放给你看。当然你有完全的自由,但是,宝贝,你应该不忍心看我难过吧?”   结束录像,他将信封投进小信箱,打开门走出了房间。   有工作人员来将房间恢复原状,两分钟后,第二名房客进入了告白屋。正是夏昶典。   夏昶典快速写好了信,投进信箱,然后便要离开房间。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突然折身回到桌边,打开了录像机……   走出告白室,夏昶典立刻看到了不远处等着他的钱尔白,他眼中一亮,快步走了过去。   钱尔白在心中问他:“这么高兴啊,偷看我的视频了?”   夏昶典笑,心中回答他道:“才没有,我要留到晚上当做惊喜。”   “那有没有惊喜给我呢?”钱尔白握住夏昶典的手,小力度地揉捏着。   夏昶典眨眨眼,卖关子不说,将自己的另一只手也递了过去。   洁西卡从两人身边路过,发出一声夸张的感慨。每天看着这两个人秀恩爱,她感觉自己都快要变成一只柠檬了,心中既羡慕又有些焦虑,时不时地就在想:她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自己的那个小宝贝呢,她也想要和女朋友亲亲抱抱举高高,最重要的是,有了女朋友之后就再也不用每天都被迫去吃别人产的狗粮吃到撑了。   不过她这第一个星期几乎是一无所获,不仅没有找到心仪的对象,还险些被打击得怀疑起了人生——她本来的理想女孩是瑞秋那样的金发甜妞,或者是像艾米那样的娇小可人的娃娃脸女孩儿,但是现实偏要跟她对着干:艾米因为身体原因中途退出节目,瑞秋则是因为性向缘故将她排除在考虑范围之外,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狙击目标的她又被自己的任务搭档玛蒂尔达嫌弃,走投无路之际,只好与格洛丽亚临时组队,但因为两人都是top,且互相都不是对方喜欢的类型,所以她们之间只是逢场作戏,根本不可能来电——要想实现上面这个伟大的目标,她只能下个礼拜再继续努力了。   将信封投进信箱里,她好有些好奇亚当和埃里克两人会不会选择制作VCR来告白,于是便打开了录像机,结果让她失望的是,录像机的本地视频中竟然是一片空白。她咂咂嘴,心中为埃里克鸣不平:亚当这个老男人真是离谱,平时没少占人家埃里克的便宜,没想到到了这种时候竟然连录个几分钟的视频的心思都不肯花。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走出告白室,路过钱尔白两人时还不赞同地瞪了钱尔白一眼,搞得两人均是莫名其妙。   安德鲁在离开之前看了林赛一眼,见她鼓励地冲自己笑,他连忙低下了头,快步朝前走去。早晨的时候,林赛刻意坐在了他的身边,虽然没有多亲昵的表现,但是仍教安德鲁感觉心跳加快,脸上发红,仿佛真的体会到了恋爱的感觉。   他有些激动,因为性向和自己之前的经历,他从来没有谈过恋爱,除了自己的家人,林赛是第一个主动接近他,并对他抱有好感的异性。他在纸上写下林赛的名字,忍不住扬起了微笑。“如果真的能够和她成为情侣的话,好像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呢。”他想。   理查德因为昨天的失败尝试已经有些自暴自弃了,一早上都低着头,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听到管家(主持人)喊他的名字,才深吸口气站起来,大步朝告白屋走了进去。   他怀揣着上刑场一般的壮烈心情走得又快又急,连头也没回,于是便不知道,就在他站起来的一瞬间,詹姆士和本杰明同时看向了他。   十分钟对于理查德来说仿佛有十年那么长,他转着趣÷阁杆愁眉苦脸地盯着镜头,信纸上一个字都没有。在计时器提醒还剩最后一分钟的时候,他终于长叹口气,写了本杰明的名字丢进了信箱里。   他对着镜头解释道:“是的,本杰明,我把信写给了你。不过你不要有什么压力,做你自己的选择就好,就算你不选我,我也不会怪你的,毕竟我们先前也没有做什么约定。我只是觉得我们作为硕果仅存的男同性恋们要互相帮助。虽然詹姆士是我的朋友,而且据我所知,他应该也没有找到队友,但是他有一次豁免权,不管游戏的结果如何,他都不会有危险的……但是如果他知道我是这样想的话,一定会不高兴的吧……”   想到这里,他突然抬手删掉了刚刚录的视频,打开门走了出去。   詹姆士见他过来,再次朝他投去询问的目光,但理查德还陷在自己的纠结之中,丝毫没有接收到对面人的深意,只是朝詹姆士笑了笑,又对本杰明点了点头,然后便又低着头发呆去了。   詹姆士和本杰明对视一眼,然后又齐齐移开了视线。   房客们一个接一个地走进告白屋,又一个接一个地走出来,沉默着坐回到客厅的沙发上。   排在后面的人心急如焚,坐立难安,他们迫切想要知道自己的搭档有没有按照约定履行诺言,但因为禁言令还未解除,无法直接询问的他们只好努力地挤眉弄眼暗示着对方。得到肯定回答的心中一松,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而没能得到回应的则心中开始打鼓,不由地怀疑起他们的小联盟是否已经名存实亡,自己是否还有必要继续按原计划进行投票。   终于,所有的房客都已经进过了告白室,管家(主持人)宣布众人游戏结束,众人的禁言也可以解除了,然后便带着小信箱离开了。   房客们面面相觑,心中各有想法。 第173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晚餐之前, 管家(主持人)当众公布了第一次白游戏的结果,这对于某些人来说无异于公开处刑,当然也有人不为所动, 比如玛蒂尔达。   作为女生中唯一个没有收到告白的房客, 她表现得依旧风轻云淡,面对身边人投来的或疑问或安慰的目光, 她都淡淡地回一颔首, 脸上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叫人捉摸不透。   另一名没有收到告白的房客则是詹姆士, 他绷着脸, 下意识朝理查德那里看去, 却见理查德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而是跟旁边的本杰明有说有笑。他心中一堵,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说完了零票选手, 接下来便是得票最多的选手了。女生中只有杰西卡得到了两票,而男生中的两票选手竟然是理查德!   听到这个结果, 理查德愣住了, 他猛地转头看向詹姆士,詹姆士却把头扭向一边,不想看他,他不禁有些愧疚。   本杰明察觉到他的低落, 轻轻撞了下他的胳膊, 道:“谢谢你把信给了我,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邀请你一起共进晚餐。”   理查德转过头来,歉意地笑笑,道:“不客气, 互帮互助嘛。只是我今天有些没有胃口,没办法答应你的邀请了,抱歉。”   “好吧,没关系。”本杰明的目光依旧是那么包容,“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   理查德避开本杰明的视线,点了点头,他垂下眸子盯着地板的边线发呆,眼角余光却不由地朝詹姆士那边飘了过去。   众人的“成绩单”将被一直展示在公告墙上,直到下一周告白结果出来才会替换成新的。   看着别人的名字后面都是小红心,而自己的却是一张代表豁免权的“pass”券,詹姆士心情复杂,瞥见理查德朝他走过来,他哼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开。理查德连忙追上去:“詹姆士,等一下!你听我解释。”   詹姆士充耳不闻,径直朝自己房间走去,理查德眼疾手快,硬是从门缝里挤了进去,然后关上了门。   詹姆士瞪他:“出去!”   理查德靠在门上,喊得比詹姆士还大声:“就不!”   詹姆士板着脸:“这是我的房间。”   理查德一脸无赖样:“那又怎么样,你又不是没在我的房间里睡过。”   詹姆士气结,但又拿他没有办法,只好无奈叹气:“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理查德说:“我想要你听我解释。”   詹姆士后退两步坐在床上,双臂环抱:“解释吧。”   理查德也离开了门,拉了张凳子坐在詹姆士面前,他斟酌着语气将自己在告白室里的心路历程说了一遍,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詹姆士的表情,说完了,见詹姆士没什么反应,他心里没底,又问道:“你能理解我吗?”   詹姆士在得知导致自己被理查德选择性放弃的直接因素正是那张pass券时,他一时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气了,盯着理查德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理查德则睁着双无辜的大眼看着詹姆士,语重心长地继续道:“我很高兴你把信写给了我,但是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不愿意为了一次游戏违背自己的意愿,哪怕是逢场作戏。所以,今天这个结果确实也很让我意外。”   “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有些话我必须要跟你说。”他正色道,“詹姆士,我知道出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每个人都有追求真正的幸福的权利与自由,何况这里是彩虹别墅,你大可以展示出真正的自己。这一次你可以拿我当幌子,但是你不可能永远都躲在面具后面。”   詹姆士莫名,脸上表情不是很好看:“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理查德叹口气,将话挑明了:“我知道你是异性恋,在我这里,你不需要遮遮掩掩。”   詹姆士气笑了:“我昨天就想问你了,你到底是从哪里得出的这个结论啊?简直是太莫名其妙了吧?”   理查德一脸“你不用说,我都懂”的表情,道:“别紧张,这件事除了我,还没有别人知道。你表现得确实很隐蔽,如果不是格洛丽亚提醒了我,可能我也不会这么快发现。”   “那天你盯着格洛丽亚的屁股发呆,应该不是在想如何拥有同款臀型吧?”理查德朝着詹姆士的方向靠过去,同时将说话声音放得极轻,仿佛恶魔低语,“你当时是什么感觉呢,兴奋,还是羡慕?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詹姆士瞳孔颤抖,下意识将抱着的胳膊放下,两只手扶在了床上,做出一副后退的姿态。   形势已经一目了然了。   理查德没再继续逼问,他直起身来,看着一脸震惊的詹姆士,安慰道:“不要有压力,不管你的性向是什么,你都永远是我的好朋友。我希望你能够更加勇敢一点。”   詹姆士突然站起来把门打开了,也不看理查德,只是道:“我有些累了,你可以离开了吗?”   理查德想想自己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詹姆士看起来又真的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于是他准备见好就收,点点头说了句“早点休息”便走出了房间。他刚想问问詹姆士晚餐还需不需要他送上来,房门便在他眼皮子底下“啪”的一声关上了。他摸摸鼻子,心里嘀咕:詹姆士心情似乎还是有些不太好啊,难道没有收到告白信对他的影响这么大吗?   门板后面的房间里,詹姆士面沉如水,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格洛丽亚的背影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地晃动着,他的耳边也回响着理查德的那句质问——是兴奋,还是羡慕呢?   那背影越放越大,越放越大,挺翘的弧度像是一座山峰,逐渐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背景中的嘈杂声音越来越远,相对的,心脏的律动则越发强烈,到最后,他只听得到这一种声音,看得到那一件事物。问题的答案渐渐明朗。   詹姆士呼吸一滞,猛地甩了甩头——这不是真的,我一定是生病了。   他将自己摔进被子里,自我催眠道:赶紧睡觉,睡醒了你就恢复正常了。   跟詹姆士聊过之后,理查德解决了一桩烦心事,他也感觉有些饿了,刚一走进餐厅,便看到了独自一人坐在柜台附近的本杰明,他有些尴尬,赶紧装没看见低着头从一边儿绕过去。   安德鲁正在柜台后面忙活,看到他过来,眼中一亮,理查德心中一紧,连忙暗示安德鲁小声一点,但他还是晚了一步,安德鲁已经唤出了声:“理查德,你怎么这么晚才下来,要吃些什么吗?”   理查德暗道不好,他偷偷朝本杰明看过去,不料却正撞进了一双灰绿色的眸子里,那人微微一笑,对他道:“年轻人,晚上好。”   理查德有些心虚,面上回以一笑,扭头却怒其不争似地瞪了安德鲁一眼。   安德鲁被无端迁怒,简直一头雾水。他眨眨眼,看看理查德,又看看本杰明,然后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一点头,给理查德上了一份和本杰明一模一样的牛扒芝士焗饭套餐,只是把养生茶换成了牛奶。   理查德刚拿到饭还没觉出蹊跷,往本杰明对面一坐他立刻傻眼了,这算什么?情侣餐吗?!   他回过头去拿眼神质问安德鲁,结果却得到了对方一个鼓励的微笑和悄悄竖起的大拇指。   他已经不敢去看本杰明会是什么表情了,只得低着头一顿猛吃,心中念叨着:吃完就赶紧走吧,千万不要理我……   但是事与愿违,本杰明早早就吃完了,但偏偏又续了三杯养生茶,就是为了等理查德。理查德将盘子里的米一粒粒捡净,嘴也都擦了三遍了,还是没有盼到本杰明主动离开,只好放弃挣扎,抬起头来看向本杰明:“抱歉,让你久等了。”   本杰明笑道:“看着你吃饭真是一种享受,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了。”他站起来,将两人的餐盘餐具收到洗碗机里,一边擦着手一边回到餐桌边,低下头看着理查德,道,“时间还早,要一起出去走走吗?”   理查德抬起头来看着本杰明,现在这种被居高临下的体味让他有些被动,忍不住想要逃离。他下意识看向安德鲁想要寻求帮助,却发现安德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餐厅。   本杰明察觉了他有些不适,体贴地朝后退了一些,理查德顿觉压迫感减轻了不少。没能找到拒绝的借口,理查德只好点了点头。本杰明则充分发挥绅士风度,在他起身的时候扶住了椅子,避免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出门的时候又先一步替他打开了门,散步的时候也一直走在他的左边,及时帮他撩开前面的枝条藤蔓什么的障碍物,让他充分感觉到自己是被关心着、照顾着的。理查德不禁有些感动。   绅士风度是所有男性的必修课程,所以这并不是理查德第一次被这样对待,但是不知为什么,这些寻常的举止由本杰明做出来就是有着一种自然而然的舒服和真实感,仿佛是在夏日里乘着小木筏顺流而下,雪白的水花,翠绿的草木,河滩溪底自由堆叠的卵石,都在眼前无所顾忌地闪着光,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在欢快地跳动着,此时脑中别无他求,只想微笑。   他不禁放下了心中的防备与不安,将之前的那些尴尬和不自在也抛向脑后,放纵着自己尽情享受着这一刻来自老男人的关怀。   傍晚的风带着夏日的烘暖与即将入夜的凉意吹拂着枝头的花瓣旋舞而下,也推着两人的身影越走越近。他们慢悠悠地走着,落在地上的影子渐渐叠成一个,以天际被红黄粉色颜料肆意涂抹成的灿烂晚霞为背景,美得像是一幅油画。   钱尔白和夏昶典两人今天没有到花园里去,而是各自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对着镜头,满心紧张地拆读收到的情书。   钱尔白打开信封之后,脸上的笑容便抑制不住。摄像师好奇心几乎要爆炸了,但碍于大老板的权威,他不敢公然去窥探,只得抓心挠肝地等着,脸上还要做出一副稳重淡定的模样,然而微微晃动着的镜头却暴露了他此刻的不平静。   钱尔白读完了信,抬起头来看向镜头:“想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吗?”   摄像师连忙带着机器一起点头。   钱尔白却将信纸重新叠好放回到信封里,得意一笑,道:“这是个秘密,你们永远不会知道的。”   摄像师有些遗憾,但却不太认同大老板的说法,要知道,告白屋里可也是藏着一个机位的,副导演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反转的机会的。   看完了信,钱尔白这才发现盒子里竟还藏着一只小小的U盘,他现在是真的意外了,夏昶典竟然还给他录了视频?!他有些好奇点点要怎样在不违背埃里克的人设的前提下用视频向他告白。于是,他打开工作人员带过来的播放器,将U盘插了上去。   视频有三分钟,两分五十九秒的时间里夏昶典都在镜头前表演发呆,就在摄像师怀疑视频是不是卡了的时候,画面终于有了变化——夏昶典看着镜头,认真地,重重地点了点头,小声地说了句:“Ido.”   摄像师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钱尔白却有些激动,他乘着轮椅绕过摄像师,直接去隔壁夏昶典的房间外敲门。   摄像师赶忙追了出来,刚将机器稳住,就看到自己老板将1-2房间里的男孩一把拽进了怀里,大开着门的房间里还传出了自家老板低沉磁性的声音:“埃里克,现在我的生与死,快乐与痛苦,完全操纵在你的手中,你愿意赐予我圣洁的爱吗?”   摄像师恍然大悟,不由地鼻根发酸,心中无声呐喊:“这两人太会了吧,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大跨步了,繁琐的情节我要尽量删减掉,以免显得过于冗长。抱歉让大家抱着看快穿的心情走进来,结果却看了个长篇。我下一篇文一定努力改正这个毛病!   当然,这个故事还没完结【吐血血】,我尽量好吧。【鞠躬躬】 第174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告白日之后, 彩虹别墅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当晚除了玛蒂尔达和詹姆士之外,其他房客均参与了读信环节,虽然一早就知道了结果, 也大概能猜到写信的人是谁, 但是真正看到信件的时候,内心还是抑制不住的激动。每个人仿佛都化身成为了情窦初开的高中生, 拆信封的手都忍不住因忐忑和兴奋而微微颤抖。   告白信都是匿名的, 短短一周的相处也不够支持读信人见字识人,因此即使先前早有约定, 展信之后还是会不由得将所有房客在心中筛选一遍, 想着“会不会是其他人送给自己的”。看到镜头后面举起的提示牌子:“猜猜是谁写了这封信?”, 他们知道,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   来参加节目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一点儿表演型人格,他们的目的不外乎三种——出名, 脱单,拿奖金。无论出于哪一种目的, 在镜头面前塑造一个有吸引力的形象来获取良好的观众缘, 都对以后的生活大有裨益。因此,每个人都献出了自己最走心的表演。   收到了告白VCR的人表演的难度相对较小,只需要表现出惊喜和感动就可以及格了,如果努努力做到目带泪光、几度哽咽的话就更好了——在这一点上, 梅表现得就可圈可点, 堪称当晚的最佳演技。   其他没有VCR的人则多了很多自由发挥的空间,其中必须要时刻注意的就是一个尺度的拿捏,这同时也是评判选手演技高下的关键。   首先他们要从一众候选中圈定一个范围,人数最好是两到三个,这样既能显示自己的人格魅力, 又不会给人留下一种花心滥情的印象——像凯利这样一口气要把半个别墅的人都说一遍的,就是典型的负面例子。但因为他性格张扬,行事风格囧于常人,做出来的事再荒诞吊诡,似乎也说得通。   选定范围之后就需要理论结合实际对这些怀疑对象逐个进行分析,怀疑谁,留下谁,排除谁都必须得有理有据。此处还是要点名批评凯利:不仅选人选得草率,排除选项的时候也没有一个正经的理由,不是凭直觉就是凭第六感,仿佛是小孩子在过家家,一看就知道他并没有把这场游戏太当回事。   另外很重要的一点,同时也是这场演技考核的增值项目——选手在给出最后的怀疑目标时态度绝不能太过坚定,最好保持五分肯定,三分犹豫,剩下的部分自行填充,内容不限。这时之所以不提倡“坚信不疑”,除了增加悬念之外,也是为自己留一条退路,毕竟凡事无绝对,万一猜错了,话没有说满就不会显得太过尴尬;另外很多过来人的经验教训告诉我们,在感情上,适度的表现出不安全感更能提升个人魅力,增强对周围人群的吸引力,还有利于一段关系的维持与健康发展。   另外,肯定和犹豫的比重如果反过来的话,也同样不太合适,凯利依旧是这一案例的反面典型。   他是唯一一个提交了四个答案的选手,他觉得这四个人都对他有好感,且有很大的几率会向他告白,他在这四个人之间犹豫不决,最后索性都留下了。   凯利捧着脸,一副为难的样子冲镜头说道:“梅,瑞秋,本杰明,玛蒂尔达,到底是谁呢?抱歉我猜不出来,在我心中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我都没想过自己会收到信的。哎呀,万一是其他被我排除掉的,或者我没有念到名字的人,那不是太尴尬了!我可以再改一下答案吗?”   摄像师看着凯利放飞自我的表演,心中默默鼓了鼓掌:不愧是变装女王,心理素质就是过硬。他想,或许应该建议剪辑师把凯利在告白室里给自己写信的情节剪接在这一段后面,节目效果一定会很棒。   洁西卡猜出自己多出来的那一封信应该是玛蒂尔达写给她的。信纸上面的字迹是非常繁复华丽的花体,每句话的首尾处都缀着三个成三角形排列的小墨点儿,在庄重之余又多了一丝丝神秘的气息,就像玛蒂尔达这个人一样,古板,沉默,且神秘。   当然仅凭这点关联还这不足以让洁西卡下定论,真正暴露了作者身份的是纸上的话:“别多想,我不喜欢你。”   能够把告白信写出一副决裂的架势,且毫不顾忌收信人读到内容时的心情的,唯有玛蒂尔达了。   洁西卡脸上的表情有些裂开,她扬了扬信纸,对着镜头咬牙切齿:“真是体贴,我记住你了。”   虽然在告白日前夕玛蒂尔达就已经明确拒绝了她的合作意向,但是在“情书”上再一次看到她对自己的魅力的否定,洁西卡还是感觉有些不是滋味,忍不住不服气地想:自己这条件也没有很差吧,凭什么就入不了她玛蒂尔达的眼?   【玛蒂尔达(西语老师,26):洁西卡是个好人,但是我们的星盘相克。不合适。】   有的人因为这场游戏从朦胧的暧昧走向明处,关系更进一步,比如安德鲁和林赛。   对于这两个人能擦出火花,所有人都很意外。尤以洁西卡反应最大。   安德鲁是众所公认的老好人,随和、没脾气、不懂拒绝所以有求必应,而林赛则是有目共睹的高冷难搞人缘差,性格刻薄冷漠,斤斤计较,乖张孤僻,个人主义……——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洁西卡还能说出她更多的缺点——总之这一对不论怎么看都不很合适,为了应付告白日临时组队也就罢了,但是想要发展成为长期关系的话,所有人都不怎么看好。   洁西卡觉得林赛很可能抓住了安德鲁不懂得拒绝别人的请求这一特性而趁机胁迫安德鲁与她保持长久的关系,而在他们的相处之中,由于性格原因,安德鲁将明显处于劣势地位,面对强势的林赛,他只能被迫做出更多忍让与迁就。这绝对不应该是一段可持续发展的情侣关系的正确打开方式。   林赛向来不会关心旁观者怎么想怎么看,因为她从小接受的便是利己主义性质的教育,凡事先考虑自己,后想别人,已经成为了一种刻在灵魂里的习惯。于是,面对非议与质疑,她依旧我行我素。   她的父亲经常跟她说的一句话便是“不遭人妒是庸才”,所有诋毁的言论都是对方因羡慕嫉妒得不到心理产生了落差却无力追赶,只能靠贬低污蔑等等下作低劣的手段来进行一些无关痛痒的发泄,好让他们自己内心的不平衡得到填补。因此,过好自己的生活,就是对外界不和谐声音的最大反击。   然而林赛能够对那些质疑做到充耳不闻,安德鲁却不可能当做没听到。和林赛相反,他恰恰是一个格外敏感的人,早些时候的动荡生活给他带来了极大的伤害,外面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心惊胆战好半天。   其他房客们对他和林赛的关系所流露出来的那些疑惑不解好奇甚至不赞同的目光,都成为了压在他身上的负担,一点点越积越重。他越发地不自信,行为也越来越收到拘束,他不肯在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与林赛表现亲昵,有时候两人距离近了他都要四处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然后再悄悄地挪开。   他的谨慎与不安惹恼了林赛,但是她知道错不在安德鲁。   于是,某天趁着这天早晨开饭前所有人都聚在餐厅里,她拉着安德鲁站起来,抓着他的手看向众人,说道:“我喜欢安德鲁,想要和他认真地交往,有谁不同意吗?”   在场房客,包括安德鲁,都愣住了。餐厅顿时陷入诡异的安静。   林赛在众人身上扫视了一圈,见没有人说话,她勾了勾唇,接着道:“既然没有人反对,那么我希望你们能够用友善的眼光看待我们。安德鲁的神经比较脆弱敏感,受不了那些别有用心的议论。”   安德鲁反应过来,他扯了扯被林赛握住的手,紧张地观察着其他人的反应,心中忐忑不已。林赛一时没注意被他挣脱了开去,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又很快被冷漠掩饰住。   安德鲁没察觉到林赛的不满,他坐下来,殷勤地招呼大家开始用餐,竭力想把刚才的场面打扮成一个幻觉。但不知是为了避嫌还是掩耳盗铃,他几乎给所有人都盛了汤,却下意识地绕开了坐在他身边的林赛。林赛瞥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脸色更加阴沉了。   发生了这件事之后,大家的食欲多少都受到了点儿影响,一顿早餐便在无声中匆匆结束了。   安德鲁快速起身收拾餐盘,他向前来帮忙的洁西卡理查德和林赛道谢,态度一视同仁地疏离客气。   林赛看着安德鲁一言不发,安德鲁则低着头避开她的视线,假装自己很忙碌。理查德站在一边看看这两个人,心中摇了摇头。   洁西卡洗了手出来,见林赛冷冷地盯着安德鲁的背影,她皱了皱眉,唤林赛道:“我们可以聊聊吗?”   林赛回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然后又看了一眼安德鲁,才朝洁西卡走过去。   两人在花园里找了一张桌子面对面坐下,洁西卡开门见山:“我觉得你们不合适。”   林赛笑了:“你是我什么人,你又是安德鲁的什么人?”   洁西卡当做没听见,将自己的猜测说了,然后诚恳地建议道:“或许你应该找一个和你性格相合的人。”   林赛站起身来,面寒如霜:“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指导,以后也请你少操一些没必要的心。我和安德鲁怎样是我们自己的事。说我利用安德鲁的性格弱点趁虚而入,你不觉得可笑吗?相比起我们,亚当和埃里克才更符合你的描述吧?怎么没见你去说他强势侵占,居心叵测呢?”   林赛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洁西卡想要叫住她,却不防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钱尔白和夏昶典。   钱尔白的神情如常,还冲着洁西卡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和夏昶典一起走开了。   洁西卡不知他们听到了多少,也不知他们会不会误会,心中有些惴惴。在听到林赛的话时她第一反应便是“亚当他们不一样”,但回头认真去想时,却又想不出来到底哪里不一样,她不禁困惑,望着钱尔白两人离开的背影暗自琢磨着:究竟哪里不一样呢?   无缘无故被卷进了别人的纷争之中,钱尔白还成了林赛口中“强势侵占,趁虚而入”的代表,两人莫名其妙,同时也感觉有些新鲜。   夏昶典弯下腰,把自己挂在钱尔白肩膀上,贴着他的耳朵低语:“哥,终于有人发现你的真面目了,你一直欺负我压榨我的事实藏不住了,你怕不怕?”   钱尔白失笑,扭头在夏昶典脸上亲了一口,道:“藏不住就不藏了,不过是些家务事,没什么好怕的。另外,我也坐了太长时间的轮椅了。”他将夏昶典拉到自己面前,捏着对方的手指玩,“之后的游戏会越来越有趣的。”   夏昶典想到编剧的小本本上罗列的重重流程,不由得也露出了期待的神色。不过现在他更期待房客们看到钱尔白突然站起来时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另一边,林赛也生了一肚子气回到了餐厅,见安德鲁只顾着和理查德聊天,她身上的气压越发的低,她大步走到安德鲁面前,抓住他的胳膊:“安德鲁,我有话跟你说。”   安德鲁有些惊慌,他下意识去看理查德的表情,却见理查德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事似的,一拍巴掌,道:“哎呀,我忘了我要去个格洛丽亚练习瑜伽了!安德鲁,我先走了,我们改天再聊!”然后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出了餐厅。安德鲁心中更加紧张,目光躲闪地回应林赛道:“什么事?”   林赛见他这个样子,突然没了继续谈话的兴趣,她松开安德鲁的胳膊,后退一步,叹了口气,唤道:“安德鲁。”她的语气太过郑重了,安德鲁不由得生出些不好的预感,抬起头来看向林赛。   林赛注视着安德鲁的眼睛,认真地道:“我想,我们需要给彼此一点时间好好想一想我们的关系。想清楚你把我,把我们的感情放在你心中的什么位置?我不希望自己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所有人都能够排在我的前面,我也不想要遮遮掩掩的生活,我们是情侣,不是罪犯。你想清楚这些,我们再重新来过。”她闭了闭眼睛,压下心里的不舍,也压下要去抱住他安慰的冲动,强硬的转身离开了餐厅。   安德鲁呆怔在原地,嘴唇颤抖着,眼中也沁出了泪,他想要叫住林赛,想要她收回那些戳心窝子的话,但他却无法动弹,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看着林赛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 第175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最近别墅里三餐的饮食水准直线下降, 味道不是太咸就是太淡,有时甚至还混合着一股浓浓的焦糊味,让一众被养刁了胃口的房客们叫苦不迭。   在接连吃了三天的黑暗料理之后, 大家终于受不了了, 决定派一个代表去和安德鲁聊一聊,詹姆士作为临时队长, 此刻当仁不让地担负起了这个职责。   这天早餐吃罢, 詹姆士留到了最后,帮着安德鲁将餐桌收拾干净之后, 他整理了一下语言, 试探性地开口道:“安德鲁, 你最近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要不要休息一段时间?”   安德鲁愣了下,强笑道:“没有啊, 我一切都好。”他故意做出一副轻松的模样,手上的动作却暴露了他的心不在焉——明明有洗碗机, 他却在用手洗碗, 而且一只盘子被洗了三遍他都没有发现。   詹姆士叹了口气,上前把盘子从安德鲁手里拿出来放到一边,然后推着他往厨房外面走:“安德鲁,你太累了。回去房间里好好休息一下吧。”他强硬地将安德鲁带离餐厅, 未免对方多想, 他又道,“之前是我们疏忽了,没有意识到每天三次地为十多个人准备食物是一项多么庞大又劳心劳力的工作。住在别墅里的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在享有同等的权利的时候,自然也应该承担起等价的责任。所以我想我们所有人今后最好还是分组来轮流负责饮食这一部分的工作。”   “不要忙着拒绝, 我是在行使队长的权力。另外,安德鲁,我想要告诉你一件事:你要记住你自己只是一个有一些厨艺的普通房客,这里不是你的餐馆,我们也不是你的顾客,你不需要把自己当成我们的保姆,像那些无理的要求你大可以不予理会。一样是来参加节目的,你不欠他们什么,你不用去刻意讨好任何一个人。”詹姆士拍拍安德鲁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导道。   安德鲁皱着眉,欲言又止。他忍不住看向厨房的方向。习惯了每天吃完饭之后先将整个厨房餐厅打扫一遍然后准备好下一顿的食材再离开,现在提前出来了总觉得于心不安。但詹姆士坚持要送他回房间休息,他拗不过,只好一步三回头地上了楼。   回到房间的安德鲁原以为自己会坐立难安,哪成想他刚躺在床上转眼便打起了小鼾。   这些天为了不去想和林赛的事情,他用超负荷的工作量满满地填充了自己所有的时间,就连晚上都要在厨房里忙到深夜才肯停手,然而一回到房间依旧是又满心酸楚无法入眠。晚上睡眠严重不足,白天还要强打起精神不住脚地忙碌,他的身体就算是铁打的也早就吃不消了。如果今天没有被詹姆士劝回房间,以他这么个作践法,彩虹别墅很可能又要临时减员一人了。   劝走安德鲁之后,詹姆士站在厨房里看着料理台上脏污的锅碗瓢盆,面色有些不好看。   他是典型的top主义,在他的世界观里,top是要承担社会及家庭的绝大部分重要责任的,像做家务这种琐碎的、“低级而简单的小事”是绝对不可能包含在内的。在他三十年的经历中,进厨房的次数寥寥可数,其中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为了给自己冲一杯咖啡,咖啡机和热水器则是他使用过的最熟练的厨具。   他几乎从没有自己做过饭,小时候有爸爸做饭,在军队的时候有食堂,还有行军快餐,退伍以后有外卖,唯一一次看着视频学做健身增肌餐结果还因为操作不当险些引发了火灾,邻居带着消防员来砸门的时候他又羞愧又尴尬,从此更是对厨房敬而远之。不过他倒是收回了之前认为家务都是“简单的小事”的想法,但却更加坚定了不做家务的心——他认为身为一个top,要有自知之明,不要去轻易尝试自己一看就不擅长的领域,否则只能是自取其辱。   因为对家务活有抵触情绪,詹姆士自然不可能熟悉厨房的用具,此刻看着偌大一个陌生的厨房他颇有几分无处下手的感觉。但话已经说出去了,这个烂摊子也不能就这样扔下不管,就算是硬着头皮也得上了。他搓搓脸,背对着镜头吐出口气:“好吧,就从洗碗开始吧。首先,让我来看一看使用说明书……”   这天中午,房客们像往常一样走进餐厅等着开饭,却没在柜台后面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倒是詹姆士一脸严肃地守着灶台。   好奇的人趴在柜台上朝里张望,只见锅里煮着的东西黄黄绿绿的,还黏糊糊一片,看着就没有食欲,更不要说闻起来还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奇怪味道,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四下看看,疑惑地问道:“怎么是你在做饭,安德鲁呢?”   詹姆士盯着锅里的东西,百思不得其解,加热之前分明都是新鲜漂亮的颜色,他不过是凭直觉加了一些调味料,怎么就突然引发了变异了呢?   听到来人的问题,他瞥了对方一眼,淡淡道:“安德鲁今天休息,午餐自己想办法解决。”他拿起勺子,鼓起勇气舀了一点儿送到嘴边尝了尝,古怪的味道强烈冲击着味蕾,让他险些当场吐出来。他没有勇气再尝第二口,只得将整锅失败品都扔到一边,然后从冰箱里拿了只苹果就着酸奶凑合了一顿。   餐厅里其他人面面相觑,他们让詹姆士去找安德鲁沟通,本意是想要为挽地提提意见,让安德鲁改进一下饮食的口味,没想到詹姆士直接将安德鲁从厨师的岗位上“开除”了。这真是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洁西卡最先接受了现实,走进了厨房。她先是看了一眼锅里詹姆士的“杰作”,然后嫌弃地努了努嘴,对着镜头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小声说道:“这真是我见过的最恶心的食物,如果它还能被称为食物的话。”   她将厨房搜索了一圈,最后拿出了一包速食意面。其实生鲜柜里还有一些之前购置的生肉和蔬菜,但由奢入俭难,习惯了饭来张口的生活,再让她花心思自己做饭一时还有些难以适应。   洁西卡在等水烧开的时候,玛蒂尔达蹭了过来,她拿了只碗放在旁边,对洁西卡说了句“谢谢”,然后便理直气壮地站在一边儿等现成的了。洁西卡无奈,只好又去拿了一包。   凯利更是一点厨艺都没有,正发愁该吃什么,要不是锅里的东西卖相实在不佳,吃了很可能有中毒的风险,他都想要将就着对付一下了。见洁西卡那边开了火,他眼前一亮,赶忙跟上去也拿了一袋,然后笑容满面地看着洁西卡,道:“麻烦你了。”   洁西卡深吸口气,假笑着接过来放在一边,道:“不用客气。”转头对外面蠢蠢欲动的人招呼道,“柜子里应该还有一些意面,还有人想要吃吗?”话音刚落,不少人便举着手跑了过来。洁西卡看着手边越来越多的空碗,不由得有些后悔。   意面是小包装的,一包只够一人的量,洁西卡忙活了大半天,其他人都端着碗离开了,他才有时间给自己煮一碗面,这个时候,她悲伤地发现,自己竟然不怎么饿了。   瑞秋和梅因为自身从事的职业对身材的要求很高,节食对于她们来说就如同家常便饭一样,所以两人只吃了一些水果便够了。   两人年纪相仿,身材相近,性向相同,又都是标榜自己胃口小自制力高的精致女孩,于是或有意或无意的,两人便成了竞争对手,不管什么事都想要压对方一头。即使是吃个水果也要比着来,似乎只要比对方少吃一点点,自己就赢了似的。   理查德本来也想吃意面的,但看洁西卡越煮面脸色越黑,周身的低气压浓重得仿佛能令水提前沸腾,他退缩了,转而到冰箱里去拿了一瓶酸奶。   在他打算就这么凑合一顿的时候,本杰明拉住了他,道:“你喜欢吃咖喱香肠吗,如果愿意等一会儿的话,我们可以一起用午餐。”理查德喜出望外,连连点头。   他跟在本杰明身后打着下手,看着对方的眼神充满了崇拜。越接触,这个“老男人”给他的惊喜就越多,他觉得再这样下去的话,终有一天他会彻底沦陷的。   吃过了午饭,詹姆士对众人宣布了他的决定。   通过一上午在厨房中的实战,他充分体会到了做饭这项看似简单实则令人崩溃的工作的艰难程度,于是决定将房客们三人一组分成五组,每两天一组轮流负责大家的饮食。为了降低难度,除当日生活费由该组全权支配之外,连饮食的形式规格都不做要求,不管是速食餐、即食熟食还是零食,只要保证在饭点儿人人都有的吃就行了。   但即便是这样,大家在听到这个决定的时候也受到了惊吓。   杰瑞德杨险些被水呛住,猛地咳嗽了几声之后问道:“詹姆士,你认真的吗?还是说这是安德鲁的意思?”他环顾了一圈,奇道,“安德鲁怎么不在这里?”   詹姆士态度坚决,道:“这是我的意思。安德鲁不是我们的厨师,他独自承担了半个月的厨房工作已经很累了,我让他回房间休息了。做饭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也该我们承担起责任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一会儿大家自行结下组,最后我们抽签决定轮班顺序。”   话说完,玛蒂尔达便看向了洁西卡,意图昭然若揭。洁西卡嘴里发苦,她想要拒绝,但是玛蒂尔达根本没有给她讨价还价的机会,点了下头意为着重强调,然后便离开了餐厅。洁西卡来不及反对,咬了咬牙,只得认下,心中一个劲儿地悔恨自己当初交友不慎。   见已经有人做出了回应,众人虽然有意见,但也不好明着反对,一是因为詹姆士第一次行使队长的权力,公然唱反调总归会让两人都下不来台,二是镜头面前谁都想表现得善良体贴有责任心,于是都接受了詹姆士的安排,左右寻找着自己的组员。   凯利想到以后不仅没了甜点下午茶和各式夜宵的福利,还得自己动手解决一日三餐,知道内情的他不禁瞥了一边泰然自处表情冷漠的林赛一眼,心中暗骂:真是害人不浅。   洁西卡也悄悄看向林赛,但与凯利不同的是,她其实还是能够了解林赛的心情的,自己喜欢的人却并没有把自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如果是她的话,她可能也会对这段感情失望。不过理解归理解,对于林赛解决问题的方式她却不甚赞同——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冷战永远都不会是最好的选择,它只会成为激化矛盾的导火索,最终的结果只会是两败俱伤。   她心想着,是不是应该提点一下林赛,作为感情中强势的一方,释放的让步和妥协才是更聪明的相处之道。如果两人和好之后别墅里的生活模式也能重回以前那就更好了。   安德鲁睡了很长的一觉,久到太阳西斜,临近晚餐之时,他才悠悠醒转。走下楼梯只见房客们正三个一堆儿聚在客厅里围着詹姆士,而詹姆士的手里则托着几枚纸球。此时大家已经分完了组,正准备先行抽签,见安德鲁终于出现了,纷纷送来了问候。   安德鲁有些受宠若惊,再看看时间心里不由一紧,赶紧道歉,说自己马上就去准备晚餐。众人又急忙阻拦,还是由詹姆士出面解释了一番。   听了詹姆士的话,安德鲁有些发愣,他原以为上午那些话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詹姆士竟然是认真的,而且动作还这么快,他感动之余还是有些不知所措,总觉得这个方案会引起很多人的不满。   他想要继续维持之前的模式,詹姆士却不让他说话,带着他走到沙发边坐下,分别点了一下连自己在内的附近三个人,道:“现在就剩下我们三个人没被选到了,所有我们自动生成一组,安德鲁你是组长,到时候直接分配任务,我们给你打下手。”   安德鲁看看面无表情的林赛,喉间一窒,张了张嘴,竟然没能说出话来。   詹姆士从理查德那里知道了两人的恩怨,其实也不想让这两人分到一组来,但是林赛自己的人缘实在是差得可以,没有一个人愿意考虑她,而自己又因为提出这个建议而得罪了不少人,自然也是少有人选,理查德倒是向他发出了邀请,但他又不想去当理查德和本杰明的电灯泡,于是只得拒绝了。而安德鲁被剩下来则是所有人都在避嫌,安德鲁太能干了,而且他的负责和好说话也是有目共睹的,大家都不想落一个偷懒多清闲名头,于是便故意绕开了他。最后就只能让被剩下来的这三个人结成一组了。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在后悔刚才想得太多,结果让他和林赛得了便宜。   不过现在事情还未成定局,见安德鲁神情有异,詹姆士贴心地问他有什么意见没有,安德鲁慌忙摇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林赛的表情,却还是没敢去打招呼。林赛还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冷战到底。   洁西卡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好不容易等到抽签结束,她直接奔过来打算找林赛再好好聊聊,却见林赛伸手拉住了安德鲁的胳膊,叹气道:“我们谈谈。”   安德鲁眼中闪动着泪花,心中忐忑不安,还是跟着林赛走了。   看着那两人的背影,众人都在猜测事情会朝哪个方向发展。   虽然在抽完签之后洁西卡就对恢复秩序不抱希望了,但是她还是希望两人能够有一个好的结局。毕竟他们生活的大陆是崇尚圆满爱情的柏拉图大陆,而此刻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号称爱开始的地方——彩虹别墅。 第176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不知林赛和安德鲁聊了些什么, 两人回来的时候气氛和缓了很多,虽然没有什么太过亲密的表现,但言语眼神之间, 也可看出, 两人应该是和好了。   操了不少心的洁西卡终于可以松口气了,但她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就冷战一事好好提点一下林赛的, 情侣间的相处之道是一门中庸的智慧, 争强好胜斤斤计较的人是绝对走不远的。   至此,五组成员已全部新鲜出炉, 其中除安德鲁、林赛、詹姆士这一组外, 洁西卡、玛蒂尔达和凯利是一组——尽管洁西卡竭力想要避免凯利的进组, 但是不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洁西卡觉得自己有时候就是缺乏一些像玛蒂尔达那样的果决直白或者林赛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麻烦事才总是找到她头上来。   另外,梅、艾伦和格洛丽亚是一组, 杰瑞德杨、本杰明和理查德是一组,剩下的亚当、埃里克和瑞秋是一组。   从组员的能力配置来看, 这种分组方式还是比较均衡的, 几乎每组都有一个人声称自己会做饭,这样便尽可能地避免了值班当天无饭可吃的窘况。   抽完签之后瑞秋很自觉地没有离钱尔白夏昶典两人太近,同在一个屋檐下这么长时间她已经彻底看明白这两人之间已经是铁定的官配了,凡是他们在的地方, 附近便像是有一层无形的排外屏障, 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插入进去。以她身为女人的第六感来看,组成这道隔离屏障的不仅仅是钱尔白的洁癖和夏昶典的孤僻,更多的是他们对彼此的独占欲。   她虽然觉得互相禁锢与世隔离的爱情是畸形的,不自由的,不健康的, 但同时在她心底深处又羡慕着这种唯一又专注的关系,她甚至在某个瞬间有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能得一人真心相爱,就算是失去自由也值得。好在这个危险的想法只是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并没有留下太深的印记,否则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需要去看心理医生了。   值班表从明天开始生效,今天的晚餐便还是安德鲁来负责。詹姆士本打算让大家像中午一样自行解决晚餐,安德鲁心中却很过意不去,尤其听说有些人中午只吃了些水果(詹姆士、瑞秋,梅),还有人中午一点都没吃(林赛,钱尔白,夏昶典),即使所有人都和他说“这不是你的错”,“这和你没关系”,但他还是希望能够做些什么来补偿。詹姆士还想再劝,安德鲁却说:“一顿晚餐而已,算不了什么麻烦事,就当是我做了这么多天彩虹别墅的专职厨师的谢幕吧。”   詹姆士见他态度坚定,只好同意了。   安德鲁进了厨房,后面跟着林赛,詹姆士也想去帮忙,却被一直观察着这边情况的洁西卡一把拉住。詹姆士一脸疑惑,洁西卡解释道:“两人刚刚和好一定有很多话要说,这个时候最好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了。”詹姆士恍然大悟,遂安心坐在客厅里等着开饭。   所有房客基本上都以新分好的组为单位,或坐或站围在一起讨论着各自擅长的菜系菜品,研究着值班那天要如何分工如何应。   艾伦组作为明天就要正式挑起大梁的第一任“实习大厨”,队内的紧张气氛格外浓烈——梅是素食主义者,准备将所有的生活费全部用于购买有机蔬菜和水果,而虽然也很注重身材管理但在饮食上更偏向于荤素搭配营养均衡的格洛丽亚却希望餐桌上至少要有一道菜不是沙拉,言外之意是要有肉菜,两人各执己见相持不下,艾伦作为唯一的男性被夹在其中左右为难。   其他组各成员之间的意见也不甚统一,但毕竟他们排在后面,还可以再观望一段时间,于是便优哉游哉地看起了艾伦组的热闹。   瑞秋端着杯红茶坐在沙发上,在她不远处,钱尔白和夏昶典两人正头挨着头小声说着什么。她的目光有些哀怨,热闹和爱情都是别人的,她什么都没有。   早知道和情侣做队友会很艰难,不仅要近距离吃狗粮,还要时不时忍受被无视、被排除在外的痛苦,瑞秋在作出选择之前也已经做好了要么当电灯泡,要么当空气人的准备——她觉得自己很大可能会是后者,但梦想总是要有的,她一个妙龄女子也是想要发光发热挥洒魅力的,哪怕是做电灯泡也要做最亮最讨人喜欢的那一颗——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明明有队友,她却孤独得像是一个人。这种感觉就像是穿着纸糊的单衣抱着冰块赤脚行走在冬夜里寒冷刺骨的冰面上时看到她的队友坐在开着暖气的汽车里穿着厚厚的棉衣捧着热咖啡靠在一起你侬我侬。她突然有些难过,想要找一个男朋友的心情一下子急切了起来。   她小口喝着茶,视线不由得飘向了杰瑞德杨。   自从告白日前夕说定了合作之后,两人便有意无意地在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经过这么多天的积累,她能感觉到两人之间隐约流动着的那种淡淡的暧昧气息,虽然谁都没有说开,但是正式确定恋爱关系似乎已成定局。   但她盯着杰瑞德杨的后脑勺看了好久,对方却丝毫不觉,只顾着跟理查德和本杰明聊天,她的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失望,但很快便释然了,暗自叹了口气,心道:到底只是逢场作戏的搭档,即使互相写过表白信,彼此的默契程度还是远比不上真正的情侣。   她收回视线,不经意间又看到了钱尔白和夏昶典两人,心中一酸:哎,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自己的真爱呢……   晚餐时候,大家以饮料代酒,既是对安德鲁这么多天的辛苦表示感谢,又是庆祝他终于顺利卸任了大厨一职。   安德鲁有些不好意思,笑得很腼腆,道:“厨房的工作我比较有经验,如果大家以后在这方面遇到困难的话可以来找我……”话说完他心中一紧,赶忙去看林赛的反应,见她没有露出不高兴的表情,他才松了口气,但其他的话他也不敢再说了,生怕再惹恼了林赛,这回彻底跟他分手。   其他人也很有眼色地只把它当成了一句客气话,没有顺着杆子往上爬,话题就此打住,一顿“卸职宴”完美落幕。   艾伦一组留在了厨房里帮忙收拾顺便提前熟悉流程和各种工具器械的使用方法及注意,另外他们也需要拟定好第二天的菜单,并在晚上十点之前将购物清单交给管家(主持人),这样才能保证第二天一早就有新鲜的食材可以取用。   第一次知道原来每天的菜单都得在前一天晚上就制定好,艾伦三个人傻眼了,他们从饭前商量到饭后直到此刻还没有一个统一的答案,离十点只剩半个小时了,他们还来得及提交清单吗?   艾伦苦着脸,问安德鲁:“必须在十点之前吗,能不能晚一点儿?”   安德鲁摇头:“别墅的门禁是定时的,每天晚上十点上锁,早晨五点开启,从不例外。你们抓紧时间吧。”他看了林赛一眼,见她没有注意自己,于是凑近艾伦耳朵边小声提示道,“不知道怎么买的话书架上有我做的趣÷阁记,你可以参考一下。”刚说完,便见林赛看了过来,安德鲁立马站直了身子,冲林赛笑笑,道:“我收拾好了,久等了。”   林赛走过来,站在安德鲁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直看得安德鲁心里发虚挺不住要坦白从宽了,她才勾了勾唇,露出个浅淡的笑,“我们出去走走吧。”她替安德鲁解下围裙,带着他走出了餐厅。安德鲁有些害羞,耳尖微微发红,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眼中带着喜悦的光。   艾伦目送着两人离开了视野范围,没再多耽误时间,赶紧带着组员往书架那边跑。时间紧任务重,如果安德鲁的趣÷阁记上有现成的菜单的话那就更好了。艾伦边跑边想。   第二天清晨,理查德如往常一样睡醒,洗漱,出门,来到餐厅,又像往常一样和厨房里忙碌着的身影打了个招呼,然后找了张桌子坐下一边醒盹一边等着开饭。   “Duang!”不知什么东西重重地敲在了料理台上,理查德猛地一激灵,瞌睡虫瞬间都吓跑了。他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着,突然看到厨房里的不是他以为的安德鲁,而是艾伦和格洛丽亚。他这才意识到从今天开始,别墅的厨房就要开始轮值了。   他看着那两人不甚熟练的动作和毫无默契的配合,不禁为今天的饮食水平感到担忧。   越来越多的人醒来了,他们走出房间,凭着肌肉记忆走进了餐厅。往常这个时候安德鲁已经做好了早饭,整个餐厅,包括客厅和走廊里都会飘着一股浓郁的食物香气,但今天却什么都没有,除了叮叮当当的噪音。   众人顺着声音看向忙乱成一团的厨房,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了和理查德相同的想法。 第177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吃着普普通通的早餐, 众人越发想念安德鲁主厨的日子,尽管这些天因为安德鲁情绪不对导致厨艺也有所下降,但是至少他水准还在的时候, 那是真的很好吃。   不过业余选手毕竟不能和常年跟厨房打交道的专业选手相提并论, 第一次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有了第一组的前车之鉴,排在后面的人心中也不由得开始思考轮值的那天自己能否比艾伦他们做得更好。   早餐过半, 梅才姗姗来迟, 见众人抬头看她,艾伦、格洛丽亚两人也是面带不善, 她心中一虚, 连忙赔笑道歉:“真是抱歉, 昨天太紧张了熬到好晚才睡着,结果今天竟然没能听到闹铃。”为了弥补早餐的缺席,她主动承诺要负责今天的午餐。   艾伦心中有些不安, 但见她神情诚恳,眼睛还亮闪闪的, 没忍住就答应了下来。格洛丽亚想起两人意见的分歧, 第一反应便要反对,但见梅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坐下来,还冲她讨好似的笑了笑, 她又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心想着:最差的结果不过是吃一顿果蔬沙拉,还能再糟糕到哪儿去呢?   梅很早就在厨房里开始忙碌,为了兑现承诺,她还拒绝了组员们的帮助,独自一个人张罗了很久, 终于在十二点之前宣布可以开饭了。大家怀着期待的心走进餐厅,却看到了满桌子的沙拉——有蔬菜的,水果的,蔬果拼盘的,还有纯豆类的,为了照顾不同人的口味,她还贴心地准备了几种不同的酱料,因为担心有人花生过敏,花生酱她也是单独当做一种作料放在一边,有需要的人可以自行添加。   从外观上来看,沙拉们都色彩鲜艳,卖相得体,作为一道前菜或开胃菜绝对是合格的。大家很高兴,各自落座,往自己盘子里盛了点儿尝了尝。虽然沙拉汁里添加了太多的苹果醋,吃起来有种倒牙的酸,房客们还是纷纷送上了赞美,越发迫不及待地等着后面的正餐。   得到夸奖的梅也很高兴,羞涩地笑了笑,然后坐在了座位上。她拿着盘子盛了一大盘沙拉,笑眯眯地准备享用,却突然发现大家都在愣愣地看着她,面上带着诧异。她眨眨眼,奇道:“怎么不吃啊?”   艾伦拿叉子戳了戳西红柿,试探地问道:“就这些?没有别的了吗?”   梅点点头:“是啊,不够吃吗?”她看看桌子上几乎没怎么减少的菜量,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小,但又想不到其他的原因,于是疑惑地看着大家。   格洛丽亚心中冷笑,她就知道会这样,梅从来都不会站在别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把午餐全权交给梅来做就是一个错误。她看向正在发呆的艾伦,送过去一个“我早说过”的眼神。   艾伦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借低头吃饭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与悔恨。吃着又酸又不甜的沙拉,他不由生出担忧,做了这么多沙拉,梅该不会把所有蔬菜都用了吧,那晚餐要吃什么……   在听到这些沙拉就是全部的午餐时,大家心中的失落无以言表,但为了不打击厨师的信心和积极性,也是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他们还是收起了脸上的消极情绪,若无其事地继续用餐,同时在心中自我安慰道:有的吃就不错了,至少今天这顿饭吃的很健康啊,就是胃部有点痉挛,而且也不怎么抗饿而已。   有了早午两顿饭的实际水平做铺垫,房客们对于晚餐也不抱太大期望了,以往临近饭点儿,肚子还没饿,大家都想要往餐厅跑,今天肚子早就开始咕咕叫了,也没见谁有动作。直到格洛丽亚招呼大家饭做好了可以开吃了,人们才陆陆续续地站起来走进餐厅,但都是一副不情不愿不积极的模样。   当然也有人心态比较乐观,比如瑞秋。   瑞秋因为和詹姆士处境相似,两人都是队伍里唯一的单身成员,同病相怜之下越走越近,一天功夫两人已经建立起了革命友谊,此时她正转过头去跟詹姆士猜测晚餐会不会有什么新花样。   瑞秋自己其实也是素食爱好者,她可能是唯二的觉得中午的沙拉不错的房客——另一个则是沙拉的制作者本人,梅——因此对于接下来的饭菜还有些期待。   众人走进餐厅,正好看到梅又端着一大盆沙拉走出厨房,顿时大失所望,不由得开始在留下和离开之间犹豫不决,脸上的表情也变换个不停。   梅见状放下沙拉,笑道:“别紧张,这次真的只是前菜了。”   她已经从队友那里知道了大家对午餐的真实评价,虽然真相有些伤人,毕竟那也是她精心准备了好久的菜品,但是中午确实是她过于理想化了,没有考虑周全,只凭着个人喜好就直接准备了全素沙拉,结果给大家带来了很不好的用餐体验。所以晚餐她就乖乖给艾伦打下手了,也没再跟格洛丽亚争吵肉食要不要上桌的问题。   故意端着沙拉出来是她的一个恶作剧,既是想看看大家的反应,又想通过这种自我调侃的方式来向大家就中午的事情表达歉意,另外她还有一点小小的隐秘的心思,就是希望自己的手艺能够得到人们的认可,哪怕就只有一个。   看到大家在听到她的解释之后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她还忍不住有点失落,不过很快打起精神来,真诚自荐道:“晚餐的沙拉我进行改良了酱料的配方,应该比中午要好吃很多,大家要不要尝一尝,就当是帮我个忙吧。”   众人虽然还心有余悸,但看在梅诚心请求的份上还是很给面子地夹了一点尝了尝。味道确实要好一些,不能说非常好吃,至少酸度没那么呛口了。得到了新的评价的梅非常满意,笑眯眯地走回到厨房去继续端菜了。   瑞秋搅着碗里的甘蓝丝,心中盘算着,轮到他们组值班的那天她要不要也做一顿沙拉呢?   主菜是炸猪排淋黑椒汁,主食是芝士土豆泥,吃多了会觉得有些腻,配着酸度适口的沙拉吃竟意外的合适。房客们眼前一亮,顿时有了胃口,因为之前不尽如人意的两餐而低落的心情也愉悦了起来。   忙了半天终于收获了一致好评,三人缓了口气,不由得相视而笑,然后又打起精神来准备第二天的菜单。   有了艾伦这一组的探路,大家对轮流主厨这件事也多了几分信心。不是觉得自己的厨艺有多么拿得出手,而是通过第一天的实验,大家的心理预期已经被放到很低了,接下来只要别太过分,凡是拿出一些能吃的东西来,大家都绝对会以宽和包容的心态去接受,甚至还能面不改色地夸奖一通。   当然,在将就之余,他们还是希望能够出现一匹黑马来惊艳一下他们的味蕾的。但随着越想要搞点创新来震撼一下人心,结果做出来的东西却越来越向奇形怪状方向奔腾的这股怪风气的蔓延,大家对于从除安德鲁之外的大厨这里吃到美食已经不怎么抱希望了,所有人都在期盼着安德鲁当值的那一天尽快到来。   在这种风气的影响下,“明天吃什么”已经成了彩虹别墅的一个梗,甚至有人提议要在月底评选一下当月最奇葩菜品,并十分认真地提名了玛蒂尔达的成名作“油炸苹果配红茶”,还给它起了一个十分符合作者气质的名字——“女巫的早餐”。   虽然这个提议被玛蒂尔达一票否决了,但大家私下里还是悄悄展开了评比,每天晚上都要到小黑屋里去对当天的菜品进行吐槽,其中一些奇妙的比喻与极度形象的菜品名称给守在摄像机前的导演组带去了不少欢乐。   到这时其实才刚刚轮过了三个组,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厨房杀手——像本杰明,作为第三组的大厨,他的厨艺其实还是不错的,尤其是他关于香肠的料理,无论是味道还是卖相或者口感,都可圈可点。但因为他的菜品类型太过单一了,在各式各样玩出花来的黑暗料理中显得有些中规中矩,所以并没有给大家留下多深刻的印象;反倒是理查德自创的蔬菜汁鸡尾酒名气不小,让人谈之色变。而作为面不改色喝完了一整杯自调“鸡尾酒”的勇士,本杰明也赢得了房客们别样的敬重,每个人提起他来都要忍不住咧一下嘴,然后叹一声:“猛士。”相应的他的厨艺反倒被埋没了,除了理查德之外,再没人注意到。   大家或有意或无意地营造出了一种“安德鲁之后,彩虹别墅再无厨师”的氛围,但也没人去找安德鲁哭诉,反倒一个个苦中作乐玩得很开心的样子,于是詹姆士也便假作不知他们是何意图,没有对安德鲁点破,就让安德鲁以为大家都乐在其中,绝口不提重回岗位的事。   这天轮到了钱尔白组当值。   前天晚上瑞秋紧张到险些失眠,虽然在分组之前钱尔白就说了他厨艺还不错,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一个身体不便的强迫症先生要怎么下厨做饭,沾着一身油烟不会令他在洁癖之下发狂吗?所以她觉得他们这一组应该还是她来挑起大梁。   十点之前上交的购物清单她看了一眼,里头蔬菜水果的比例占了不少,还有很多诸如面包火腿之类即食的食物,她心中有了主意,大不了明天吃一天三明治,反正这么多天大家什么诡异的食物没吃过,应该早已经习惯了。   想到了对策,她心里踏实了很多,上了闹铃翻了个身,然后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六点的闹铃刚一想,她便里面睁开了眼睛,麻利地收拾好自己,连妆都没化边跑下了楼。   这是她头一次起这么早,整栋别墅里似乎只有她一个人醒来了,当然,摄影师除外。   她有些兴奋,活动了下手脚,脚步轻快地往厨房走。在看到过1-1、1-2号房间紧闭着的房门时,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去叫醒她的队友,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不过是做个早餐而已,她一个人能搞定的。何况她觉得如果那对情侣在的话,他们的效率会更慢。   走进了餐厅,却见柜台后面有人正在忙碌着,他穿着衬衣,袖子挽至肘窝,身上系着围裙,单手打蛋的动作熟练又利落。瑞秋有些惊讶,打招呼道:“安德鲁,早啊,今天不应该你当值啊?”难道是亚当他们昨天和安德鲁换了?她心想,隐隐有些激动。   柜台后那人闻声转过身来,冲瑞秋笑了笑,道:“早安,是我。”   瑞秋惊呆了,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那神情活像是见了鬼:“亚当,你起这么早?不是,你的腿,竟然站起来了?!”   钱尔白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嘘,这还是个秘密呢。”   瑞秋赶紧捂住了嘴,傻傻点头,良久还未能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半晌,她悄悄问道:“埃里克知道吗?”   钱尔白没有回答,只是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瑞秋不知道自己脑补了些什么,看着钱尔白的眼神十分复杂。 第178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亚当竟然站起来了?!亚当还给他们做了一桌子丰盛的早餐?!甚至安德鲁都亲口承认亚当的厨艺更在他之上?!   难道他们这是还在梦中吗?   房客们围坐在饭桌前, 面面相觑,脸上的震惊与呆滞如出一辙。他们实在太好奇钱尔白的腿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就连吃饭的时候都心不在焉, 频频朝医学奇迹本迹看过去。   钱尔白依旧像往常一样和夏昶典面对面坐在靠窗的位置, 他们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在系统空间里聊着天, 时不时地抬起头来看着对方默契一笑, 将房客们有意无意投过来的或狐疑或探究的目光视若无物。   相比起其他房客的失态,先一步知道了这些秘密的瑞秋就要从容的多了, 也能将更多的心思用在享受美食上。   她一边给烤得恰到好处的面包片上涂着现打发的少糖奶油, 一边拿余光观察着夏昶典。尽管对方的神色看起来始终淡淡, 情绪也没什么波动的样子,她却没有打消起初的猜测,依旧坚定地认为亚当能站起来这件事埃里克是不知情的。她甚至觉得亚当的腿早就恢复了健康, 只是为了将埃里克绑在身边,心安理得地享受对方的照顾才一直伪装残疾。   洁西卡也想到了这种可能, 看着夏昶典的眼神中不禁充满了同情。被这样一个心思深沉不择手段的男人喜欢上, 埃里克这种小绵羊哪里还有挣扎的余地,只能是束手就擒了。   她不由得回忆起第一天大家刚见面的情景,心中一惊:亚当怕是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铺网了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人这真是太可怕了!深谋远虑, 手段老辣, 想必是冲着五十万大奖来的,这个人绝对会是所有有心夺冠的嘉宾们最具威胁性的对手。   钱尔白丝毫不知已经有人将他看作了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而暗下决心提防,不过即使知道了他也不会介意,他非常乐意给这些选手们在恋爱之余增加一点紧迫感,这样他们才会更加努力地表现自己, 节目效果也才会更加精彩。   早餐结束,瑞秋主动承包了收拾善后的工作,在她心中,让一个有洁癖的强迫症大佬做饭已经是破天荒的事了,早晨她旁观的时候一直提心吊胆,生怕煎锅里的油花飞溅出来染污了钱尔白的衣服惹得他躁郁发狂,她实在无法想象他再继续打扫厨房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   钱尔白也没客气,冲瑞秋道一声“那就辛苦你了”便带着夏昶典走出了餐厅。   众人正在聊着天,当钱尔白两人一起走出来的时候,说话的声音突然齐齐一顿,客厅瞬间进入了诡异的安静,气氛有一些尴尬。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他,思维都有些卡克。   虽然经过一早上的暗中观察和自我过渡大家已经接受了亚当能够站起来的事实,面对这样一幕心里也没有刚刚看到时那么惊奇了,但是毕竟时间还是有些短,猛然看到不坐轮椅的亚当,他们一时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洁西卡连忙救场,笑着招呼两人坐下,先是大肆夸奖了一番早餐的美味与大厨水平的高超,然后问出了大家最关心的问题:“亚当,看到你能够站起来我们真是太高兴了,你一定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吧?”   夏昶典心中偷笑,悄悄拿小眼神儿撩钱尔白:“可不呗,装得可辛苦了呢。是吧,哥?”   钱尔白捏了捏夏昶典的手,神情自然地接过了话茬儿,笑着道:“感谢大家的关心,其实我之所以能够恢复得这么快,多亏了埃里克无微不至的照顾,”他转过头看向夏昶典,目光宠溺,“亲爱的,谢谢你这么多天一直陪着我,你受累了。接下来,就让我来照顾你吧。”   夏昶典抬起头来与钱尔白对视,他双眸晶亮,脸颊上染着两抹薄红,一副羞怯动容的模样。   众人突然间觉得有些撑,不由地转开了眼,心中想:亚当站起来之后两人产出的狗粮威力似乎也加倍了呢。   瑞秋很快收拾好厨房走出来,旁边跟着的是借口“为后天的值班预习功课”而趁众人不注意溜进厨房帮忙的詹姆士。   经过这些天的互道苦水和有意接近,两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虽然现在还处在暧昧朦胧期,两人都戏称他们之间是革命战友情,但是继续发展下去这份“纯真的友谊”早晚有“变质”的那一天的。   管家(主持人)见所有房客都在客厅集齐了,于是趁机出来搞事情。   他先是对过去三周大家的爱情进展从整体上进行了一下总结,用一句“每个人的追求不同,总之都有所收获”来委婉地带过了消极怠工、至今还在告白日前夕找临时搭档的某人,然后话音一转,再次重申了一遍节目的宗旨,为了提醒也是激励房客们他还在五十万奖金上加重了语气,见所有人都端正了态度,他才终于说出了今天的任务。   “喜欢不仅仅是说出来,更要表现出来。一次完美的约会能够增进你们对彼此的了解,使感情升温关系更进一步。所以,接下来的两天交给你们,勇敢地向你喜欢的人发出约会的邀请吧!你们可以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当然,为了你们的安全,我们会有专业人士在暗中保护。所以,尽情享受你们的约会吧!”他的脸上露出得体的微笑,说出的话却在毫不温柔朝某些人心上扎着刀子,“如果你不幸没能收到约会邀请的话,也没关系,我就在别墅里,我们可以在电影房里看上整整两天的《真爱至上》,当你哭的时候,我会及时为你递上纸巾。”   有人笑,觉得这个场面还挺有趣,有人却笑不出来,因为沦落到这步田地的那个小可怜很有可能就是自己,观众的情绪反馈两极分化相当严重。   主持人见好就收,一两句话快速作结,最后送出真挚的祝福:“我们希望所有人都能够收获一份真挚的感情,让自己这个夏天不留遗憾。”   主持人离开之后,客厅里重新热闹了起来。   听到终于能够再次外出了,大家都有些兴奋。虽然别墅很大,也有不少的娱乐设施,住着也很舒适,但是它的场景毕竟还是有些单调了,况且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住了这么久,一开始的新鲜感早就所剩无几,连带着很多选手对自己的爱情.事业也提不起太大的激情来。现在终于可以走出别墅来一场真正的约会了,所有人不管有没有约会对象都跃跃欲试了起来。   凯利作为唯一一个蝉联三届的自投票选手,忍不住扬起了眉毛,他扇动着长度夸张的浅紫色睫毛,用带着同色美瞳的眼睛挨个儿打量着在场的单身男女,心中盘算着,明天无论如何,哪怕是要三人行也无所谓,总之他一定要离开别墅,他才不要惨兮兮地跟管家一起看电影呢!   玛蒂尔达依旧是老神在在的模样,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她甚至对约会的印象都还停留在上个世纪的交际舞会,她不会跳舞,也对跳舞没兴趣,所以外出约会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吸引力。   洁西卡作为她为数不多的朋友,听了她对约会的初印象之后哭笑不得,耐心解释道:“约会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它是两个互生好感的人一起去做一些喜欢的、或者是有纪念意义的事来增进感情。是恋爱中不可缺少的一环。”   玛蒂尔达还是不明白:“约会要做什么呢?”   洁西卡回答:“可以做很多事,比如一起散步,逛街,吃饭,看电影,跳舞等等……”   玛蒂尔达皱了皱眉,心想:这和我每天在别墅里做的事情似乎也没什么区别,看来约会也没什么特殊的。   洁西卡为了让玛蒂尔达对约会有一个更直观的感受,干脆描述起了自己所设想的约会计划。洁西卡说得眉飞色舞口干舌燥,但是玛蒂尔达却没在听,见洁西卡说累了停了下来,她递过去了一杯水。洁西卡道了声谢,接过来喝了一口,问道:“现在你对约会日有一点儿兴趣了吗?”   玛蒂尔达点了点头,道:“嗯,是的,我有一个计划。”   洁西卡高兴极了,鼓励地看着玛蒂尔达:“说说吧,是什么?”   玛蒂尔达看着洁西卡,认真道:“我要留下来和管家一起看电影。《真爱至上》我没有看过,听起来似乎还不错。”   洁西卡:“……”   当别墅里的各位房客们正在为明天的约会而精心筹备的时候,曾是他们中的一员,后被迫退出了节目的艾米却应邀和她的律师一起来到了戒备森严的联邦监狱。   沉重的铁门在面前一道道开启,又在身后一扇扇合严,门禁落下,发出空荡而震慑人心的隆隆声,纵使是无罪之人,走在这样的地方也不由得心中发憷,脚底生寒,步伐不知不觉便慢了下来。   艾米的律师发现了她的犹豫,没有催促,只是握住了她的手,那关切的眼神看着她。   感受着来自另一只手的温度,艾米仿佛重新得到了力量,她挺直了背,昂起了头,深吸一口气,迈步朝最后一道门走了过去。   “终于要做个了结了,索菲,好久不见了。” 第179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这天早上, 艾米照常起床给自己做了个鸡蛋三明治,坐在飘窗上一边吃一边刷着手机上的新闻,突然一张照片闯进她的视线, 照片上那张男人的脸她这辈子都绝对不会认错。她目光阴沉下来, 咬了咬牙,点开了那条新闻。   新闻的标题是:“一男子在家中遇害, 经核实身份竟是逃亡八年的联邦最大毒枭!是天降正义还是另有隐情?”她知道这些新闻媒体总是喜欢起一些耸人听闻的标题来吸引人眼球, 但真实内容很多时候往往都是题不符实,以往她都当做笑话来看, 但今天,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由衷地希望这条新闻不是标题党。   她的祈祷没有落空。男人确实死了, 他躺在浴缸里,身中数刀,喉管被切断, 上半身露出水面,上面更是伤口纵横, 即使隔着一层薄薄的码, 她也能够感受到行凶之人对男人浓烈的恨意。   她滑动着照片,一遍遍看着,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手机掉落在地毯上, 发出沉闷的声响。她曲起腿,将额头抵在膝盖上,任眼泪汹涌而无声地沾湿双腿。   敲门声响起,是这段时间一直布控在她家住宅附近的警员来通知她危机解除。   艾米送走警员,彻底放下了戒备, 提心吊胆躲躲藏藏了半个多月,终于盼来了这一天。她有些脱力,不禁跌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窗外一直停在楼底下的那辆车缓缓开远,消失不见,她的心中有些迷茫。   这时,电话响了。打来电话的是艾米的律师,辛西娅。她先关心了一下艾米的情况,然后才说正事:“索菲的律师在一周之前便联系到我希望双方能够约个时间见一面,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艾米不说话,辛西娅继续道:“我觉得对方有很大可能是希望你能够在原谅书上签字,以减少她要在狱中服刑的期限。这件事性质恶劣,想要让法庭撤诉不追究其责任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们只能打你的主意了。如果你不想见他们的话,我可以替你回绝了他们。你放心,这件案子证据确凿,你占有绝对的赢面,无论你是什么样的态度,都不会对判决结果有太大影响的。”   辛西娅的朋友是艾米之前的选角导演金,受朋友的影响,辛西娅对艾米有很高的初始好感,再加上她一直以来都是在打这种为女性争取权益与公平的官司,在全面了解了艾米的遭遇之后更是多了几分同情与怜惜,因此这时是她真心站在艾米的角度上在为对方着想。   艾米心领了这份好意,却没有接受辛西娅的建议。她按了按眉头,长长吐出一口气,道:“我同意见面,就今天吧。我正好也有些事想要跟索菲说。”想到她找到的那些信息,艾米眼神一凌,心想:我没什么可害怕的,要怕的应该是对方才对。   索菲那边动作很快,一收到艾米答应见面的消息便立刻定好了时间。   会面室里索菲面容憔悴,头发散乱,嘴角处带着伤痕和青紫,看起来十分凄惨。   听到门开的声音,她猛地抬起头来看向门口,嘴唇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只讷讷地唤出一个名字:“艾米……”   看到索菲现在的样子,艾米微微吃了一惊,随机便有几分快意,她嗤笑一声,道:“索菲,好久不见啊。看到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索菲眼中的光黯淡下去,露出一副受伤的神情。艾米不为所动,拉开凳子坐在了索菲对面。   索菲想到来之前律师对她的叮嘱,又重新打起精神来,强笑着想跟艾米叙旧,希望能够通过打感情牌说动艾米。艾米听索菲翻起十年前的那点情分,心觉讽刺,却没打断她的表演,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想看看她这独角戏到底能唱到什么时候。   顶着艾米越来越不耐烦的目光,索菲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终于停下了絮叨。艾米冷笑一声,道:“既然表演完了,那就来说正事吧。对了,为了避免继续浪费你我的时间,有一件事我需要提前声明,原谅书我不会写,也不会签名,其他别的事都可以商量,就这件事,没得谈。好了,现在说说吧,为什么要见我?”   索菲愣在原地,无措地张了张嘴,扭头看向她的律师。   她的律师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眼窝深陷,法令纹深刻,颌下一缕短硬的山羊胡,看起来像一个老学究一样,古板又不好相与。   他见艾米直接堵死了谈话的去路,脸上闪过一瞬不满,皱眉道:“小姑娘,不知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古老的谚语,叫‘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毕竟不是什么你死我活的深仇大恨,而且她中止犯罪,你也没受到实际的损失,依据法律来说我的当事人还很有可能会被免除刑事责任,凡事不要做得这么绝啊。”   艾米看都没看男律师,依旧盯着索菲,冷冰冰地道:“是吗,你会被无罪释放吗?可我日后并不想见到你呢?这可怎么办?”   辛西娅则纠正男律师道:“这位先生说话请务必严谨,您的委托人不是中止犯罪,而是在我的当事人的激烈反抗和路人的出手阻拦之下被迫中止犯罪,这是犯罪未遂,敲诈勒索即便是未遂也应按既遂处理。这么基础的法律知识,您不会不知道吧?”   男律师正待说话,辛西娅又道:“还是说您知道,但是却故意用错误的信息误导我的当事人,已达成你不可告人的目的?”   男人避而不答,又继续去劝说艾米,甚至还搬出了艾米的宗教。看得出来男律师确实做了很多功课。   真爱教有一条教义是“宽宏博爱,善待他人”,假如艾米真的像她之前表现出来的那样是个不折不扣的真实信徒的话,这个方法可能会有用,但是那件事之后,甚至更早的时候,私自违反了教义的她便不再那么虔诚地信奉那些神灵了,甚至还有些抵触。   听到男律师这么说,艾米当下变了脸,知道内情的索菲心道一声不好,还没来得及补救便见艾米站了起来,眼神凉薄中带着深深的恨意,看着她极小声地说道:“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更不会放过你,否则怎么对得起我当初受的苦?索菲,别白费功夫了,祝你在里面生活愉快。”   索菲一惊,连忙伸手拉住她,声音又低又急:“你最好还是想清楚,那些视频,公开了对你也没有好处!”   艾米低下头看着索菲锁在她腕子上干枯如鸡爪的手,沉着脸没说话。   辛西娅却听到了索菲的话,上前拉开她的手:“索菲小姐请注意你的言行,你现在涉嫌威胁恐吓并企图袭击我的委托人,我有权利制止你的行为并对你提出警告。”她看向艾米,道:“看来索菲小姐和她的律师根本没有谈判的诚意,我觉得我们可以离开了。”说着便要带着艾米离开。   索菲赶忙道歉,她的目的还没有达成,怎么肯让艾米就这样离开。艾米却没有继续呆下去的兴趣了,叹了口气,道:“索菲,你总是太容易冲动,为了你好,希望监狱生活能帮助你好好学会冷静和理智是什么。”说完转身朝外走去。   “艾米!你真的要这么绝情吗?那个男人不会放过你的!”索菲肝胆俱裂,扯着嗓子喊起来。   艾米回过头来,看了她两眼,轻蔑地笑了一声,“哦,看来你还不知道呢。你说的那个男人已经死了,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能来见你?”   索菲呆若木鸡,眼睁睁看着艾米离开,半天回不过神来。   男律师摸了摸胡子,眼神闪烁,他瞥一眼一脸颓唐的索菲,心中打起了算盘。虽然他和他的事务所是以为被告人脱罪而出名,但这似乎是一场必输的官司啊,还有必要继续吗?   艾米在前面快步走着,她心中有无数种情绪在疯狂地翻涌着,吵得她无法平静,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回到自己的舒适区里。   辛西娅追上来关心地问道:“你还好吧?”   “我很好,谢谢你。”艾米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勉强。   辛西娅拍拍艾米的肩膀,安慰道:“回去以后好好休息,三天后的庭审我会全力为你的权利而战的!”   艾米点头道谢,随后不再逗留,拦了一辆出租车准备回家。   辛西娅目送着出租车渐行渐远,眼中燃起斗志。   她已经想起里面那个男律师是谁了——臭名昭著的“脱罪大师”凯西,一个除了钱什么都不认的流氓小人,三年前初出茅庐的她就不幸败在了对方的诡辩之术下,现在,是她一雪前耻的时候了!她坐上车,飞快开回事务所,面对这样难缠的对手,她的准备必须更加充分才行!   艾米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心中郁闷难消。给她造成莫大的心理阴影的男人已经死了,害她至此的索菲也将面临牢狱之灾,所有给她以伤害和威胁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可为什么她的心中却始终压着一块石头呢?   索菲嘶声喊出来的那句威胁,“视频公开之后对你也没好处”,始终萦绕在她的耳边,飘荡着,飘荡着,然后变成了一条绞索,紧紧地附着在她的咽喉,勒得她喘不上气来。她突然不想回家了,她想要放纵一下,去做一些二十多年来从未做过的事情,比如,到酒吧通宵。   她叫停司机,付了钱下了车,然后朝着一间夜店走了过去。   现在离营业还早,吧台后的酒保懒洋洋地切着冰块,见有人进了门,一撩眼皮瞧了一眼,又不感兴趣地收回了视线。   酒吧里放着舒缓的音乐,这乐声实在太轻了,配合着店内昏暗灯光下深色的装潢,足以让新来的单身客人昏昏欲睡。艾米找了个卡座坐下,没有点酒,也没服务生去搭理她,她枕着自己的胳膊趴在桌子上想着自己的心事,不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夜晚来临,艾米被人叫醒,“一个人吗?”   她迷迷糊糊抬起头来,隐约看着对方有点脸熟,但半天没想起来是谁,对方却是一愣,道:“艾米?你怎么在这儿?”   艾米听到来人的声音,看清对方那头标志性的金色短发,终于翻出了不久之前的记忆:“金!好巧啊,在这里遇见你。”   金看着艾米不像是喝多了的样子,稍稍放心了些,转眼又担心起来:“你怎么一个人到酒吧来了,还就那么毫无防备地睡着了,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艾米起初没觉得危险,她刚进来的时候空无一人,安静的像是冥想室,但此刻酒吧内场变得灯光迷离人头攒动,气氛顿时变得不一样了起来。她不由得开始后怕,下意识朝金的方向靠了过去。“我就是想来看看,我从来没有进过这种地方。你为什么在这里?”音乐声突然变大,艾米不得不提高了嗓门。   金也靠近了艾米,大声回答道:“工作。”多的就不方便说了。艾米顿时了解,她左右看看,有些紧张:“他们也都来了吗?会不会认出我来?”她还没想要怎么去面对那些房客们。   金摇摇头:“别担心,没有别人,只有我。”她想着自己的工作安排的差不多了,于是把艾米拉起来,道,“三天后就要正式庭审了,你这里不能有任何闪失,来,我送你回家。”   艾米有些不情愿,她还没来得及点点儿什么呢,但金态度坚决不容拒绝,她只得跟着走了出去,然后坐上了金的车。   金将艾米送到楼下,然后撵她赶紧回家,艾米抓着车门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看向金,小心翼翼地问道:“谢谢你送我回来,要上去坐坐吗?”   金心中狐疑,将艾米打量了几遍,见她眼中除了期待就是紧张,没有一点儿不和谐的元素,不由得放松了警惕,点点头跟她一起上了楼。   艾米走在前面,紧紧咬着下唇,呼吸微微有些急促,想到一会儿的计划,开锁的手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金一无所觉,还笑着调侃她道:“是第一次带女生回房间吧?”   艾米尴尬地笑了笑,终于打开了门,此时已经没有了退路,她深呼一口气,突然镇定了下来。她让开路,请金进来,笑着道:“欢迎来到我的小屋,今天能否陪我一起过个生日呢?”   金十分意外,突然想到今天的日期确实是艾米的资料上填写的生日,不禁有些懊恼:“今天是你的生日!抱歉,我忘记了,也没有给你买什么礼物,要不我带你出去吃吧?”   艾米拉着金走进屋,随手关上门,“不用啦,你能来就是我最高兴的事了。我们一起来做蛋糕吧。以前每年的生日都是我一个人过,今年我终于也有朋友啦。”她的笑容终于变得真心实意,牵着金的手朝厨房走去。   她的步伐轻快,仿佛所有的烦恼都全部抛到了一边。金被她感染,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两人一起搅拌面粉,一起打发奶油,一起将生蛋糕坯送进烤箱,一起给蛋糕上裱花,然后十分有仪式感地在蛋糕上插上蜡烛,关了灯一起许愿,接着又一起吹灭火光,在一片漆黑中摸索着重新打开灯,又一齐看着对方的脸哈哈大笑,开心得像是两个孩子。   这一晚,两人都喝得有些醉了,头挨着头,坐在厚实的地毯上,靠着沙发一起睡着了。艾米的嘴角还带着满足的笑意,金的脸上也挂着宠溺与欢喜,至于明早醒来两人会不会腰酸脖子疼,此时的她们是谁都不会在意的。 第180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夏昶典蒙着眼睛, 被钱尔白领下了车,他心中充满了好奇,却因为人设所限不能表现出分毫, 只好竖起了耳朵, 努力地辨识着周围的环境。   欢快的音乐,纷乱的脚步, 笑闹的孩童, 还有空气中隐隐约约的甜香味道,这里——   眼前的遮挡被轻柔取下, 一座彩色的拱形大门出现在视野之中——   果然是游乐场。   夏昶典眯了眯眼睛, 转头去看钱尔白, 心道:“怎么来这儿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见夏昶典已经适应了光亮,钱尔白放下了搭在他额头上方的手, 改为揽住他的肩,笑道:“进去就知道了。”   夏昶典心中疑惑, 直觉他哥一定还有别的安排, 于是也来了兴致,跟着钱尔白走进了游乐场。   这是一座童话主题的游乐场,有城堡,有仙岛, 有空中楼阁, 有地下王国,过山车,大摆锤,飞天魔毯,激流勇进, 以及任何一个小孩子都无法拒绝的旋转木马……看起来似乎与其他世界的游乐场没什么区别。   夏昶典微微有些失望,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好心情。毕竟约会的目的不在于做什么,而在于和谁一起。   现在是早晨八点半,游乐场刚刚开始营业,园内的游客并不太多,所以很多项目都不需要等候太久。   夏昶典兴致勃勃地排着队,他整个人罩在一件深蓝色的一次性连体雨衣里,帽绳抽紧,在下巴处系了个蝴蝶结,看起来像一只蠢萌的蓝精灵。   在他右手边是同样打扮的钱尔白,只是雨衣的颜色换成了黑色。   这样的形象与两人的人设多少有些相违,但娱乐和优雅在很多时候是难以兼顾的,于是,为了不破坏两人精心维系的人设,他们支走了跟拍的摄像师。   小船沿着轨道匀速上行,缓缓驶入了山洞。洞口左右各盘着一条栩栩如生的机械巨蟒模型,感应到游客的接近,它们猛地俯冲而出,仿佛要跟坐在两侧的游客来一个贴面吻。这份热情着实无福消受,受到惊吓的游客“嗷嗷”尖叫着朝中间的位置挤作一团,直到小船驶出了蟒蛇的攻击范围,两尊门神功成身退,众人还心有余悸,抓着身边同伴的手不肯坐直身子。   夏昶典被旁边的女生挤得整个人都靠在了钱尔白的怀里,看着周围人的反应,他觉得自己的胆子真是变大了。以往像这种项目他就算不是叫得最大声的那一个,心跳至少也会加快几分,可是刚才,那两条蛇弹出来的时候,他的内心不仅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些嫌弃。自己可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甚至还跟真正的蛇怪近身战斗过,区区两具动作僵硬的模型怎么可能吓得到他。   他暗自得意,甚至觉得自己能够单枪匹马在鬼屋里杀个七进七出。   钱尔白并不知道夏昶典的心思,见他一直躲在自己怀里,还以为他在害怕,不禁有些犹豫自己接下来的计划还要不要照常进行。   山洞里不见天日,仅靠石壁上为数不多的几支火把照明,能见度及低,昏暗的光线、直吹后脖颈的冷风、天然混响的回音,共同营造出一种恐怖紧张的气氛,让这短短一段水路走得众人提心吊胆。   两岸各有一列狭窄的平台,比水面略高一些,靠几块粗糙石梯连接着,因为经久不用已经生了一层绿苔。岸上的角落里堆着几个灰扑扑生了锈的宝箱,其中一只打开了盖子,几串宝石项链挂在边沿上,也积了厚厚的一层灰,看起来毫不起眼。几具盗贼打扮的人偶模型手里拿着各种武器或站或倒在箱子旁边,表情各异,看起来似乎是因为分赃不均发生了械斗。   另外有几名盗贼则站在临近水面的岸边,手里举着火把,正探着身子朝小船的方向看过来,他们的脸在跳动着的火光的映照下忽明忽暗,显得更加狰狞。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游人们背后有些发毛,时不时地抬起头来看看那些盗贼,生怕这些模型也会像门口的蟒蛇一样突然窜出来吓他们一跳。   眼前的场景取自《盗贼的宝藏》——刚刚干了一趣÷阁大生意的盗贼们回到山洞发现宝藏丢失,一怒之下杀死了玩忽职守的看守,并派出了最聪明的盗贼杰拉夫前去调查宝藏丢失的真相。这一幕便是盗贼们正在岸边等候杰拉夫归来。   听钱尔白讲了故事的大概内容之后,夏昶典不禁感慨:不愧是柏拉图大陆出产的童话故事,就算披着个冒险的外壳,内里的灵魂还是男男爱情——   一个是不想继承家业一心要当勇者去冒险的富商之子,另一个则是以打家劫舍为生残暴易怒但却被爱感化弃暗投明的盗贼头子,在经历了一番斗智斗勇,也产生了一些必要的牺牲之后,两人惺惺相惜,前嫌尽弃,共坠爱河。   夏昶典着实佩服一开始写出这个故事的人的想象力与创造力,更佩服柏拉图大陆人民极致且无限的包容,这般曲折离奇的剧情,狗血幻灭的发展,竟然逃过了数百年的文化洗牌,至今还被人口口相传。他切实感受到了在柏拉图大陆,“真爱至上”的确不是一句空话,它是一张“免死金牌”!   另外,除了爱情线,《盗贼的宝藏》其它情节的发展基本上与他的世界中《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的故事相差不多,甚至开启宝藏的咒语都是“芝麻开门”,因此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把故事中的两个主角分别对应到阿里巴巴与大盗头子身上,脑海中一下子便有画面了。一想到魁梧凶悍满脸胡子的大盗头子抱着阿里巴巴深情地告白,他就忍不住想笑,整个人缩成一团,靠着钱尔白笑得抖个不停。   钱尔白无奈,只得悄悄捏了捏他的手心提醒他稍微收敛一点。   小船载着游客们继续前进,岸边的盗贼也与他们一点一点地缩短了距离。被这样居高临下地盯着,纵使对方只是一堆没有生命动作僵化的机器,大家也似乎感受到了一种真实的压迫,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突然,船上有一个孩子指着岸上的一具模型叫了起来:“妈妈,那个叔叔在眨眼睛!”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心中都是一紧,纷纷看向了说话的孩子。孩子的母亲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小声道:“不要乱说话,那些都是人偶,不是叔叔,也不会眨眼睛的。”   孩子摇摇头,执着地要去指出那个确实眨了下眼睛的人来证明自己不是在胡说。他努力地哼唧着,圆滚滚的小身子一挺一挺的,像是一只想要爬到岸上去的小海豹。他的妈妈则牢牢地抓住了他的两只小手,不让他再继续挑拨同船游客紧绷着的神经。她朝周围人歉意地笑着解释:“抱歉,小孩子想象力太丰富了,总是觉得什么都是有生命……”   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声音粗鲁地打断了:“喂!是谁!口令呢?!”随着这声呼喊,小船也停止了运行。   船上的人吓了一跳,忙抬头去看,只见岸上原本站着不动的盗贼模型纷纷变成了真人,正摆弄着手里的武器凶狠地看着他们。为首那人脸上戴着一只眼罩,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还沾着灰尘与血迹,他举着火把朝下方的人喊道:“把船靠过来,上岸,上岸!”   不知情的游人们惊慌地抱在一起,胆子再小一点儿的脸色都变了,而知道怎么回事的人则都开始兴奋了起来,尤其坐在船头的那位小伙子,看向对面的目光仿佛要化作两团烈焰,刺得“盗贼头子”都有一瞬间的失神,险些生出退缩之心。   夏昶典小声问道:“哥,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他哥的特别安排?   钱尔白还没说话,旁边的女孩倒自来熟地靠了过来,激动地回答道:“这是遇到隐藏关卡了!来玩二十次都不一定能碰到一次的,今天的运气真是太好了!”   “隐藏关卡?”夏昶典疑惑,那是什么?   女孩还待继续解释,岸上的盗贼不耐烦了,又大声重复了一遍:“你们是什么人,你们的头儿是谁,赶紧把船靠岸!那个女孩,你在说什么?!站起来!”   女孩突然被点名,身子一抖,赶紧闭上嘴低下了头。余光瞥见旁边的男生还在直愣愣地看着盗贼,她急忙踢了踢他的脚,想要提醒对方不要直视盗贼的眼睛,会被叫起来回答问题的,结果她还是晚了一步,只听岸上的人怪笑了一声,道:“哎呀,原来是杰拉夫呀,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夏昶典本来正在听他哥给他解释这个所谓的隐藏关卡的游戏规则,刚说道“被盗贼点到名字的游客必须回答盗贼提出的问题,回答正确则过关,回答错误则会被扣押在岸上,等待下一波游人来解救”,他就见岸上那人看着他唤了一声“杰拉夫”,接着所有人的视线都一齐集中在他的身上,有羡慕,有期待,有紧张,有遗憾……   他有些疑惑,不由看向他哥,眼神询问:“为什么都在看我?杰拉夫,是在叫我?”见钱尔白点头,他眯起了眼睛,“这一定也是你故意安排的吧?”   钱尔白失笑摇头,夏昶典显然不信,钱尔白没办法解释,只好默认了下来。   夏昶典之前听过了故事,知道现在的剧情是主角和朋友们识破了杰拉夫的计谋,杀死了杰拉夫然后在女巫的帮助下假扮成杰拉夫的样子去山洞里刺杀盗贼头目,结果在进入山洞之前遇到了嫉妒杰拉夫的聪明才智想要为难他的盗贼小头目。原故事里这段情节只是一趣÷阁带过,并没有给出详细的对话,他一时不知要怎么接茬儿。   旁边的女孩悄悄支招:“随便说什么都行,反正都是要回答问题的。”   夏昶典了然,如实地回答:“我不是杰拉夫,我是埃里克,你认错人了。”   岸上的人扮演了这么多年的守关小将,见过不知所措前言不搭后语的,也见过口若悬河说得他都插不上话的,但像眼前这种乖巧老实又不按套路出牌的他还是见得少。看着下方那张天使一样的漂亮脸蛋,他觉得自己心脏某处被戳了一下,忍不住想要再逗逗这个软萌的邻家弟弟。   他放柔了声音,以一种咏叹调念道:“别装了,我知道你是杰拉夫,就算你藏在那身蠢蠢的蓝色雨衣里我也能认出你那张玫瑰花苞一样的甜美容颜与那双湖心落月一般清澈的蓝色眼睛,即使我们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也能感受到你身上独有的提拉米苏蛋糕似的馥郁香气,你是骗不了我的。”   夏昶典有些发愣,自己这是被调戏了吗,这里的员工都喜欢用这种调调说话?还是说这都是他哥的安排?感觉像是在当中被表白似的,怪叫人不好意思的。他不由得偷偷去看他哥的反应。   同行的人也是一怔,反应过来后,看向夏昶典的目光不禁有些暧昧。坐在夏昶典旁边的女生有些担忧,她看得出来夏昶典和钱尔白是一对儿,工作人员这一举动似乎有些逾越了。   钱尔白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他只是把夏昶典揽进了怀里,然后轻飘飘地瞥了那名“盗贼”一眼,道:“你确实认错了,他是我的爱人埃里克,我才是你要找的杰拉夫。”   夏昶典从钱尔白怀里抬起头来去看他,只见他黑色的眼睛深处似乎藏着两簇火苗,焚烧着隐隐约约的怒气,朝岸上的人偷去了暗含警告的不悦目光,而他仅仅搂着自己的动作也像是在宣誓主权,夏昶典心中甜蜜,笑眯眯地将自己重新埋进面前这副宽阔的胸膛,还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工作人员见碰了个钉子,心道不妙,赶紧转移话题结果这茬儿:“原来你才是杰拉夫,看起来和传言中的描述有很大的出入。既然你已经自己站出来了,那么便来回答我的问题吧,回答正确你就可以继续前进了,如果错误的话,我就不得不把你们都关起来了。”   钱尔白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面上依旧平静无波。   工作人员咽了咽口水,他不知为什么有些紧张,可能是对方的眼神太锐利了吧。   他清清嗓子,深吸了口气,让自己恢复到一个对杰拉夫怀恨在心的“盗贼”的状态,开口问道:“山洞里的宝藏被偷,老大怀疑出了内鬼,现在有A、B、C、D四名嫌疑人,老大让他们各自带着一顶帽子排成一列,从前到后一次是A、B、C、D,A和B面对面,但是他们之间有一堵不透明的墙,B、C、D分别比前一个人高出一个台阶,帽子的颜色有两种,每种颜色各有两顶。老大说,只有一次回答的机会,谁能够最先说对自己头上的帽子的颜色,谁就能够免于死刑。我的问题是,谁能够活下来?”   话音落,船上的游客都努力分析起来。但文字的题干中有太多的信息了,短时间内很难提炼出一条精准的逻辑链,毫无思路的大家不由得皱着眉头抓耳挠腮。   钱尔白道:“我可以提几个问题吗?”   工作人员回答:“可以,但我只会回答是或不是但是。而且你只有五分钟的答题时间。”   “够用了。第一个问题,C能够看到B的帽子,而D可以看到B和C两个人的帽子是吗?”   “是的。”   “第二个,A和B处于同与水平高度,他谁的帽子都看不见,是吗?”   “是的。”   “第三个,四个人只有一次答题机会,说错了的话所有人都要死,是吗?”   “是的。”   “好的,我有答案了。”钱尔白点点头,胸有成竹。   旁边的人不禁侧目。   刚才在钱尔白问问题的时候,众人也在努力地听,努力地思考,随着两人的对话,他们似乎也有了一些思路,但当钱尔白说自己知道答案的时候,众人又傻了,刚才的灵光一闪仿佛全都变成了幻影,摆在他们面前的依旧还是一团迷雾。一筹莫展的游客们只好拿既期待又怀疑的眼神看向了钱尔白。   有人担心钱尔白说错了他们就要被扣押上岸了,想要劝他再好好想一想,但看到对方自信的神色便压下了心头的疑虑;有人夸张地在身上画了个十字,然后双手合适念着“上帝保佑”,仿佛是真的遇到了强盗劫船,愁眉苦脸的模样看起来相当的入戏。   夏昶典则仰着小脸看着钱尔白,蓝宝石似的眼睛中满满的全是信任与崇拜。   盗贼也很意外钱尔白能够这么快就有答案,虽然这个问题不算很难,但是没有示意图单纯靠在脑子推理想要迅速整合出有用的线索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他不经意看了他怀里的夏昶典一眼,自认为看穿了钱尔白的心思,觉得对方是想在爱人面前表现自己,不由得哂笑道:“要不要在思考一下,时间还早呢。如果答错的话,可就要被扣留在这里了。”   钱尔白扬了扬唇,道:“不需要了,这没什么难的,答案就是C能够活下来。”他看向盗贼,“请问,我们可以走了吗?”   盗贼眼神复杂,他想当钱尔白是运气好随便猜中的,但是通过之前对方问的那些问题,他便知道,这种可能绝对不存在。他不禁胡思乱想起来:当初他知道答案都琢磨了好长时间才理解了原理,现在这个男人不到五分钟就解出来了,传说黑色眼睛的人智商都很高,看来果然是这样。   答对了问题,盗贼拿出一个宝箱形状的纪念品送给钱尔白,然后便按下开关放众人离开了。船上的众人兴致高昂地讨论着,都觉得能够遇上隐藏关卡,此行不亏。   有人还在琢磨那个推理题,他们凭直觉认为应该选C,但并不知道为什么,夏昶典开玩笑说他们受到了“来自东方智慧大陆万千学子的玄妙力量”的影响,没想到还真有人信了,觉得自己和智慧大陆有缘,认真计划起了东方的还愿之旅。   钱尔白无奈,他简短解释了一下这道题的原理,见众人依旧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笑道:“等下船之后有的是时间思考,现在还是先专心享受游戏吧。”前方就是整个项目最刺激的地方了,一个十米高的朝陡下坡,届时白浪滔天,水花四溅,不小心着点儿很容易被浇成落汤鸡。最重要的是来参加这个项目就是为了这极速冲撞的一刻,若是因为心不在焉错过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看向身旁紧张地抓住了自己的小帽子的夏昶典,微笑着握住了对方的另一只手。   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中的推理题其实还是蛮简单的,画一个图就一目了然了,若有的线索都在题干里。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自己推一下。么么哒!   老白和点点约会地图的下一站是哪里你们能猜到吗? 第181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从船上下来以后, 钱尔白将收到的纪念品宝箱打开,发现里面放着的竟然是一些制作精美的金色纪念币,每一枚的正面都印着游乐场大门的logo, 背面则是主题乐园各个项目中最经典的卡通明星头像。   这对于小孩子或者喜爱收集的人来说绝对是一大杀器, 同船的小孩子仰着脑袋一脸艳羡地看着,连眼睛都舍不得眨, 纵然没有开口讨要, “渴望”二字已尽数写在了脸上。   钱尔白将纪念币分了一些给同船的游客,然后趁着众人欣喜之际, 赶在他们想起来追问解题原理之前悄悄地离开了。   两人就像这里其他任何一对普通情侣一样, 拿着园区地图和游玩指南, 一个项目又一个项目的排队打卡,纪念品店也不放过。   夏昶典一点儿都没有身为一个一百多岁的老头子的自觉,拽着钱尔白专挑那些惊险刺激的项目体验, 坐在急速运转的机器上,高举着手臂迎着劈头盖脸的狂风放肆地尖叫, 大声地笑, 像是一个小疯子。   钱尔白只能无奈地看着他,等游戏结束后隐晦地提醒他一句“留着点儿嗓子”。   夏昶典不明所以,脸上的兴奋劲儿还每消散,笑嘻嘻地回一句“放心吧, 我精力足着呢”, 便又拉起钱尔白朝下一个区块跑过去了。   钱尔白只好陪着他闹,不过休息的间隙总要劝着他多喝点儿水休息一下嗓子。   终于两人差不多要将整个园区逛过一遍了,时间也来到了下午的三四点钟。   夏昶典疯嗨了一天,身体疲惫,但精神还依旧活跃, 他坐在原始森林主题的小凉亭里歇着腿,手托着下巴盯着对米的钱尔白,眼睛亮晶晶的像映照着日光的湖面。他问:“哥,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啊?”   从进游乐场大门起夏昶典就在等他哥的惊喜安排,结果一圈儿玩下来这一刻都没能等到。虽然整个游乐园之旅中规中矩没发现什么意外惊喜,但是他玩得还是挺开心的。于是他便也放下了猜测,安心享受着和他哥的“二人世界”。   钱尔白想到一会儿的安排,眼中漾起笑意,他新拧开一瓶水递给夏昶典,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先喝点儿水润润嗓子。”尽管这一天里他时不时地就要给夏昶典喂点水,但那也经不住这孩子耗用,听着夏昶典喂喂低哑干涩的嗓音,他不禁有些心疼。   夏昶典乖乖接过来喝了好几口,然后把水瓶还给了钱尔白。对于他哥总盯着他喝水这件事一开始还不以为意,次数多了他终于觉出不对了,为什么一直在劝他多喝水呢,难道是什么奇奇怪怪又羞羞的憋尿挑战?   不不不!他赶紧摇摇头,想要甩掉脑袋里那些不和谐的东西。但他的记忆偏偏要跟他作对,一百多年以前看过的视频和小说们争先恐后地跳出来,叫嚣着“你看看我呀,思维开阔一点嘛”,他不由得脸红,偷偷看了他哥一眼,眼神有几分躲闪。   钱尔白自然不知道此刻夏昶典脑子里的想法,收到卢六六安排妥当的信号,他站了起来,朝着夏昶典伸出手:“走吧,最后一站了,知道你一直在等惊喜,”眼神深邃,“可要做好准备啊。”   夏昶典睁圆了眼睛,把手交过去,“可以提前透露一点点吗?”   钱尔白神秘笑笑,不肯多说,只是牵着夏昶典朝最终目的地走过去。   三分钟后,两人站在了一座黑白灰三色主调的城堡门前,守门人作胡桃夹子中的木偶士兵打扮,穿着红黑相间的礼服,戴着高高的毛茸茸的帽子,脸上带着面具,神气地朝两人走过来,问道:“你们是来参加舞会的吗?”他的嘴巴机械化的上下移动着,眼睛却盯着两人一眨不眨,目光冰冷死板,就像是一只会动的玩具。   夏昶典有些退缩,悄悄地抓着钱尔白的手摇了摇。   这里虽然外表上看起来还是童话风格,其实看过游玩指南的他知道,城堡里面其实是一座建立在十个恐怖童谣的基础上的主题冒险屋,夏昶典更愿意将其称之为“鬼屋”。   站在“活生生”的鬼屋面前,夏昶典先前在《盗贼的宝藏》这一关中积攒起来的勇气和自信一下子变得溃不成军,什么“独闯鬼屋”的雄心壮志更是立刻消匿于无形,他眼神询问钱尔白:“你认真的吗?我们一定要进去吗?”   钱尔白捏捏夏昶典的手心以作安抚,然后冲守门人点了点头,“是的。麻烦了。”   守门人拿出两张请帖样的卡片递给两人,然后推开了紧闭着的大门:“希望你们玩得开心。”   夏昶典此时的心情就像是亲眼看着潘多拉魔盒在面前打开了一样,内心既忐忑又有些兴奋,他深吸一口气,一边暗暗念叨着“你已经不是当初的你了,不要怂”给自己打着气,一边跟着钱尔白踩着镶金边的红色地毯走进了城堡。   “轰”的一声,沉重的大门在身后关上,大厅里顿时变得昏暗且死寂,夏昶典抖了一抖,下意识朝钱尔白靠了过去,嘴上还不肯露怯,哆哆嗦嗦地道:“哥,你牵好我的手,一会儿不要走丢了……”   钱尔白揽住他的肩膀,安抚道:“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许是被他哥搂在怀里,这种身体可以大面积接触的姿势给了夏昶典一些安全感,他定了定神儿,拿出好早以前玩恐怖游戏的劲头来打量起了两人此刻身处的环境。   钱尔白没有打扰他,只是微微挪了下位置,挡住了门边一处为了增加场景的惊悚程度而特意立起来的“免责告示”。   其实很多鬼屋入口处的这种告示上面都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提示信息,但是只要你注意到了那些耸人听闻的形容词,充满联想的关键词,以及抓人眼球扯人头皮的一大串红色感叹号等等,你就会被不知不觉地种下一个”我们这个游戏非常恐怖,一般人根本坚持不下来”的心理暗示。带着这种心理暗示进入游戏,你自然而然地就会将感受到的恐惧自行放大好几倍,本来只有三分的惊吓度在自己潜意识的渲染之下也变成了七分,始终提着心吊着胆,走个路都小心翼翼,时间久了,当然就受不了了。   因此应对心理关的最好办法就是不看不听不关注不在乎,所谓无知者无畏,这样才能享受到这座恐怖屋最原汁原味的恐惧。   待眼睛适应了大厅里的暗度之后,两人看到面前是五条通路,铺着不同颜色的地毯,朝着五个方向各自延伸进入神秘未知的黑暗之中。在大厅的正中央摆着一只柜子,打开抽屉就能获得对讲机和手电筒。   两人各拿了道具,打亮了手电筒,沿着大门正对的那条路朝前走去。   夏昶典一边走一边转着手电筒小心观察着四周,越临近小巷入口处他的步伐就越慢,到最后干脆成了原地蹭步,抓着钱尔白的手也越发用力,紧张的情绪可以说是相当到位了。   钱尔白觉得好笑,也放慢了脚步陪着他。   夏昶典突然使劲儿一拽钱尔白的胳膊,小声道:“哥,你有没有……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钱尔白疑惑,“什么声音?”他只听到了夏昶典心跳的声音。   夏昶典相当紧张,神神秘秘地贴在钱尔白耳边,几乎是用气声在说话:“有小孩子唱歌的声音……就在前面……”   钱尔白看着夏昶典胡思乱想把自己吓得小脸煞白,又心疼又觉得好笑,不禁抬手揉揉他的头顶,安抚道:“别怕,都是假的,如果这个世界有异常的话741总会提醒你的,不是吗。”   夏昶典顺着钱尔白的动作缩了缩脖子,心中腹诽:虽然知道是假的,但该怕还是要怕的呀。说来也怪,那么残酷的鬼怪世界他都独自一人挺过来了,怎么现在和平年代,还有他哥在旁边陪着,逛个普普通通的鬼屋反倒畏手畏脚了呢?   他抬眼看到他哥关慰的眼神,隐隐有了答案——或许正是因为有他哥在,他才不需要强作勇敢,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一个怂趴趴的小孩子吧。   钱尔白走在前面开道,手中的光束稳稳地照在身前两三步的距离,仿佛是一把刺破诡秘的光剑。夏昶典则稍稍落后他半个身位,挪着小碎步亦步亦趋。   感受到身边爱人发自内心的恐惧,钱尔白有种把一切都提前和盘托出的冲动,但好在这条小巷子快要走到头了,他准备了一天的惊喜也即将展现在夏昶典面前。   前方是一扇深红色的木门,门的两边各有一个凹槽,借着手电筒的光,两人看清了上面的提示:“请将手按在凹槽中,新的世界即将开启。”   夏昶典盯着那个手掌形状的凹槽仔细研究了半天,回头冲钱尔白小小声道:“该不会一会儿我把手放上去之后就拿不下来了吧,里面会不会噌地一下也伸出一只手把我抓住?”   钱尔白十分佩服夏昶典的想象力,他没有剧透,假装自己也不知:“试试就知道了。”说着便牵着夏昶典的手往凹槽里放。   夏昶典虽然担忧,但他内心却对钱尔白是无条件信任的,于是也不挣扎,只是在脑子里不停循环着各种“鬼抓手”的情节,面色变换不停。   两人与门板共同构成一个闭环,夏昶典只感觉似有一股微小的电流从两人交握的手中穿过,接着,门板便哗啦哗啦震动着朝上升去,门后的光亮顿时钻了出来,两人眼前白光一闪,再睁眼却发现自己已身处另一个时空。   夏昶典觉得眼前这一幕,包括这种转场方式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下意识活动了下手腕,一把模样奇怪既像剑又像权杖更多的还是像武侠剧中的打狗棒的武器立刻出现在了他的手中。这武器一端电龙萦绕,一端光芒大方,霸气炫酷中还透着一丝恶趣味,正是与他并肩战斗过一个世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桃木剑,现在看样子应该是又改装过一次的,741矜持地为它取名为“桃木剑4.0”。   他心中一动,难道这里是……   钱尔白后退了一步,白光散去,他的身边出现了一只小汽车大小的瓢虫。他伸手向夏昶典展示着这方天地:“欢迎再次来到鬼怪里世界,想看看与人类和平建交之后的鬼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吗?”   夏昶典眼中一亮,脸上露出兴奋的光彩。他收起桃木剑,将手交到钱尔白手中,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坐上了那辆久违的瓢虫小车。前方的司机转过头来,他长着一张灰兔子脸,长长的耳朵晃来晃去,他冲着后排的两人微微一笑:“两位尊贵的人类客人,欢迎乘坐鬼怪世界观光车,我是你们此次旅程的导游,工号9537竭诚为您服务!”   夏昶典定定地望着前钱尔白,眼中如星河倒影,他想:这果真是他想不到的最大惊喜。   钱尔白紧了紧两人十指相扣着的手,微微扬起唇角:亲爱的,希望你能玩得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昨天断网一天,今天下午才修好,终于勉强赶出了一章。我太难了。   点点和白哥的约会地点 鬼屋哦,有人猜到吗~ 第182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穿过红色的界门重新回到恐怖城堡, 夏昶典彻底累瘫了。   鬼怪世界中那些熟悉又陌生的人事物让他新奇又怀念,此番故地重游夏昶典颇有些乐不思蜀,重新回到现实世界, 他才发觉自己已经在里面呆了整整三天, 只是因为两个世界时间流速不同,外面仅仅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而已。   游戏结束, 漆黑一片的城堡终于亮起了灯, 对讲机里传出了工作人员的催促:“尊敬的客人,舞会已经结束了, 请迅速跟随我们的毛怪侍从前往城堡的出口。谢谢您的配合。”两人走出小巷来到大厅, 一名毛怪打扮的工作人员正挥着小旗等着他们, 见两人出现,呲牙一笑,转身引着二人朝出口走去。   可能是玩偶服太过沉重, “毛怪”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浑身的毛毛都在随着他的动作飘摇飞舞, 看起来有点憨憨的。   夏昶典把眼前这个毛怪与他刚才在鬼怪世界里见到的家族世袭制网红杂技班里的毛怪做了一下比较, 悄悄对钱尔白说道:“还是挺还原的。”钱尔白失笑,抬手给他理了理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   离开游乐场,消失了一天的摄像师终于出现了,补拍了几个两人站在游乐场大门外深情凝视、相视而笑的镜头, 再一次功成身退。   车子静静地行驶在开往彩虹别墅的路上, 窗外已是华灯初上。夏昶典懒洋洋地靠在钱尔白身上,时不时地打一个呵欠,他是真的很累了,车里又实在安静,开始他还强撑着跟困意作斗争, 不一会功夫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钱尔白示意司机把车开得更稳一些,然后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又调整了下自己的坐姿,好让夏昶典枕得更舒服些。   游乐场位于郊区,本就离着别墅不近,司机又遵照老板的吩咐刻意放慢了速度,两个小时之后才终于到了别墅,此时,夏昶典睡得正熟。   钱尔白轻轻拍了拍夏昶典的肩膀,唤他:“醒醒宝贝,我们到了,该下车了。”   夏昶典被叫醒,迷迷糊糊地看了看面前的人,嘟哝了一句“困”便又歪倒在座椅上昏昏睡去。钱尔白无奈,只好先下了车,又弯腰把人抱了出来。   感觉到自己身体腾空,夏昶典有些不安,连忙睁开了眼,看清抱着他的人是谁后又放下了心,抬起胳膊紧紧搂住了钱尔白的脖子,又把头靠在了钱尔白的肩上,依赖又乖巧的模样像是一只吃饱喝足的粘人小奶猫。   钱尔白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脸上不由自主地便露出了宠溺的笑容,他小心翼翼地将人抱牢,稳稳地大步走进别墅。摄像师见自家老板没有反对,便看着摄像机跟在了后面,忠实地记录下了这浪漫又温馨的一幕。   别墅里非常安静,其他房客不知是还未回来还是已经回了各自的房间,此时的客厅空无一人。钱尔白没多关注,径直抱着夏昶典进了1-2号房间,并顺势关上了门。   摄像师站在门外发愣,他不知此刻是该关掉摄像机识趣走人,还是继续站在这里等。正在他纠结之际,耳机里传来副导演声音:“撤吧,他今晚可能都不会出来了。”房间里的录像头都已经被关掉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不用想也知道。   摄像师如蒙大赦,麻溜撤退。   之后一晚上,1-2的房门确实没有再打开过,但是第二天清晨,钱尔白和夏昶典却是分别从各自的房间里走出来的。   副导演有些牙疼,但又无可奈何,只得一边皱着眉头在心里腹诽老板,一边看着约会日这天两人本就不多的镜头,心痛地剪掉了晚上钱尔白抱着夏昶典进入房间的片段。但他并没有删掉,而是悄悄存了档,想着等拍摄完成之后剪到花絮里或者做成番外片,应该多少能够抵消一下粉丝们在预告片期间白白被钓了这么长时间胃口正片期间却没能得到满足却的怨念吧。“幸好其他方可都安分守己,没有像安德森一样任性妄为。”他看着其他选手的跟拍摄像师交上来的素材,不由得欣慰地叹了口气。   这个约会日每个人都过得十分充实,就连原计划要与管家在别墅影院里循环一整天《真爱至上》的玛蒂尔达最后都接受邀请跟着凯利和杰瑞德杨一起出去见了见世面。   以前玛蒂尔达对于约会的印象只停留在五六十年代的老派舞会上觉得约会一事既无聊又矫情,但经此一行,她在十五人中最出格,最张扬的两名成员的带领下,对自己以往浅薄又固封的认知来了一个最大限度的拓展,从此“约会”一词的形象在她心中不禁改头换面,而且还有了朝着极致狂野奔放的方向发展的趋势。   三人行在其他人看来多有不便,但对于这三位被剩下来的选手来说却没什么,毕竟他们对彼此都没那个意思,因此相处起来十分自然,一点儿都没有互为电灯泡的尴尬。   凯利因为能够出门而兴奋了一路,不停地指着外面的建筑大呼小叫着,他热情地拉着玛蒂尔达给她介绍着说这里是什么什么剧院,那里有什么什么酒吧,他在哪家场子演过秀,最大的梦想是希望在谁家的舞台上做表演……   玛蒂尔达虽然不了解他的表演内容,但却很认真地听着,因为凯利在说起梦想时眼神专注如有火炬灼灼,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很久以前养过的一只猫头鹰雪儿,它盯着她手里的老鼠仔时那锐利如电又带着渴望的目光几乎与凯里现在一模一样。她不禁想:凯利喜欢表演,雪儿喜欢吃老鼠仔,他们都有自己挚爱的东西,这样真好。   凯利见玛蒂尔达全神贯注地听自己讲话,不由心中得意,于是越发激情洋溢,甚至还许诺说等自己成为了大明星开了自己的洲际巡演之后一定会第一个邀请他们来看他的表演,并送两人一人一张前排贵宾票。   玛蒂尔达不明所以,但看在他像自己的猫头鹰的份上还是很捧场地点了点头,杰瑞德杨却撇开了脸没有表态,不过从他微微抽动的嘴角也能看出他的不看好。   凯利得到鼓励,心花怒放,眉眼之间更添喜色,突然,他想到玛蒂尔达以往对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结果今天在他面前却一反常态,对自己殷勤备至,难不成,是对自己有意思?他心思一转,再看向玛蒂尔达时便多了一分审视。   玛蒂尔达丝毫不知,见凯利不再讲故事,眼中也不再有那种引人注目的光芒,她便也收起了兴趣,垂着视线盯着自己的墨绿色绒布长裙发呆。这其实是她最常干的事情,但在起了别样心思先入为主的凯利看来,这便成了玛蒂尔达害羞心虚的表现,心中越发肯定了刚刚的猜测,暗自感叹自己的魅力无边。   杰瑞德杨没发现两人之间的奇怪气场,他透过车窗远远地看见了自己的工作室所在的音乐大楼,脸上露出了一点儿笑容,他转过头来对同行的两人说道:“朋友们,前面就是我的独立工作室了,你们是我第一次主动邀请来参观的朋友,所以为了纪念这一天,我决定免费帮助你们每人制作一首单曲。”   凯利很兴奋,摩拳擦掌地说要成为下一站天后,玛蒂尔达则没什么特别的表现,但因为凯利手舞足蹈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玛蒂尔达的沉默倒是丝毫没有影响到车内的气氛。   杰瑞德杨的生意做得还不小,能在音乐大厅租下整整一层楼当工作室,其身家可见一斑。   杰瑞德杨的工作室叫莉莉丝&杰瑞德,是为了纪念他身为女孩时的十八年时光而得名,音乐梦是现在的他和以前的莉莉丝共同的梦想,工作室能够顺利建立并发展的这么好,与莉莉斯的努力与付出甚至牺牲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他无比眷恋地抚摸着那串文字,眼中的怀念与深情让人动容。   杰瑞德杨通过变性手术从女生变成了男生的事这并不是秘密,每个房客只要有心去查看住户登记手册中的公开信息就会发现所以凯利知道,并也打心底里为他的勇敢而折服,此时见杰瑞德杨陷入回忆不禁有所触动。   他们一个是跨性别者一个是变装女王,都属于这个社会上的性少数人群,无论是从生活经历还是心路历程上都有不少的共同之处,因此在情感上很容易引起共鸣。   但玛蒂尔达向来便是一个凡事漠不关心的性子,她不会主动去探究其他人的身世或隐私,故而并不清楚在杰瑞德杨的身上发生了什么。看着杰瑞德杨一脸柔情地凝视着那两个并排摆放的名字,玛蒂尔达还以为“莉莉丝”是他不幸故去的爱人呢,于是开口说了一句“逝者已矣,节哀顺变”,搞得另外两个人有些莫名其妙。   三人在工作室里一直待到了中午,俩首玩票性质的单曲也初具了规模,只需要最后的润色便能刻录成碟。三人便打算到楼下先找点东西吃。   凯利在录音棚里过足了大明星的瘾,此时走路都起着范儿。   凯利在唱歌和表演上确实有一定的实力,毕竟变装女王也是一门竞争残酷的职业,没有点儿杀手锏根本不可能打得出名气来。因此当凯利端着架子唱起了歌剧时,杰瑞德杨虽然惊奇但倒并没有多意外,反而是玛蒂尔达给了他一个很大的惊喜——这个外表看起来自我封闭仿佛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女人的体内竟然蕴藏着如此强大的力量,当她握住话筒的时候,仿佛抓住了命运的咽喉,而当她唱出第一句乐音的时候,命运都仿佛在她面前低下了头。他的耳中失去了别的声音,整个世界里只剩下了嘶吼,爆炸,狂妄,愤怒……   凯利也是一副呆怔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实在想象不到整天恨不得将自己的存在感降至与空气一般稀薄的玛蒂尔达竟然会选择这样一首爆裂的死金摇滚,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被那高亢的呐喊一把攥住,迎着直击灵魂的鼓点与狂躁的贝斯的席卷,将心跳被迫同频。“咚——咚——咚……”他不由地捂住了心脏,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不然怎么会觉得那个女人是那样的迷人呢?   玛蒂尔达并不知道他的两个小伙伴受到了什么样的冲击,音乐一结束,她便摘下耳机,整整衣裙走出了录音间,她的脸上没有一点儿享受了音乐高潮的余韵,依旧是冷漠平淡,她这个样子反倒衬得外面的两个人不够稳重。好在跟拍的摄影师也没有多淡定,这让杰瑞德杨和凯利多少找回了一点心理上的平衡。   在快餐店用过了午餐之后,他们又回到工作室,此时两首单曲已经有杰瑞德杨手下的员工处理好了,只等两名歌手验收过后便可以刻录成碟打包带走。   凯利和玛蒂尔达各自听过,感觉效果还不错,于是一个小时之后他们便拿到了写着自己名字以自己的照片为封面的“个人单曲”。凯利把碟片翻来覆去地看不够,玛蒂尔达则仍是淡淡的,看过之后便将其放在了自己随身的小挎包里。 第183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杰瑞德杨在看到玛蒂尔达的实力和潜力之后想要把她签下来, 但玛蒂尔达并无此意,她更喜欢自己现在的职业与生活。   说起玛蒂尔达的职业,除了她摆在明面上的西语老师的职业之外, 她还有一个副职, 便是灵媒。这对于玛蒂尔达来说其实并不能算是一种职业,它更像是一个爱好, 一个可以让她消遣闲暇时光, 充实自己,整合思维的兴趣。   听到玛蒂尔达的这个爱好, 凯利和杰瑞德杨两人十分感兴趣, 纷纷请求玛蒂尔达为他们占卜一次。玛蒂尔达有些犹豫, 但两人苦苦坚持,她只好同意了,只是在开始之前再三声明, 如果要想获得准确的结果,必须要对她完全敞开心扉, 一点点的怀疑都可能会影响到她通灵的效果。   凯利和杰瑞德杨自然是点头答应, 但至于他们心里究竟怎么想,那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玛蒂尔达让杰瑞德杨找了一个封闭隔音的房间,为了尊重和保护各自的隐私,玛蒂尔达建议两人分开占卜。杰瑞德杨身为场地的主人充分发挥了地主的风格, 主动走出了房间, 把第一名的位置留给了凯利。   玛蒂尔达安排凯利坐在了桌子边上,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在心中开始想他要问的问题。见凯利照做,她从小挎包里拿出了一只蜡烛和一把鼠尾草分别点燃,然后将蜡烛放在两人中间, 鼠尾草则拿在手里,讲点燃的那一端微微提起,绕着凯利的头部画圈。待青色的烟雾布满了凯利身周的全部空间之后,她才停下动作。   凯利仿佛入了定的老僧,坐在那里不动不晃,身边都是烟他也没觉得呛人,就好像根本闻不到一样。   摄像师心中惊奇,正待继续观摩,却被玛蒂尔达冷冰冰的一眼看了过来,他脑中一麻,转身离开了房间。待他站在门外时才恍如梦醒回过神儿来,想起自己不受控制般的行为和刚才玛蒂尔达那冰冷无情的眼神,他不由地打了个寒战,吸着冷气暗自道了一声:真是邪门。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房门再次开启,凯利浑浑噩噩地走了出来,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一样。对上外面两人关切的眼神,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然后让开路请杰瑞德杨进去。   杰瑞德杨有些紧张,擦了擦手心的汗开门打算进去,凯利突然叫住他,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别想得太深”,然后便又转回头去思考人生去了。杰瑞德杨一头雾水,心中越发打鼓,但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临阵脱逃他可能就会好奇并遗憾一辈子,不过是一次游戏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吧……这样想着,他深吸了口气走了进去。   杰瑞德进去的时间比较长,大概过了有半个小时,房门才重新打开。   杰瑞德杨的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走出房间之后与凯利和摄像师站到了一起。   凯利既好奇又有些担忧,走到杰瑞德杨身边悄悄打听:“你问了什么问题?”杰瑞德杨讳莫如深,说了句“没什么”便不再多言。   凯利想到玛蒂尔达对自己的批语,心中一拧,讪讪地闭上了嘴。   玛蒂尔达将她的通灵道具重新装回到小挎包里,接着也走出了房间。外面的三个人听见动静齐齐抬头看向玛蒂尔达,眼神中带着些微敬畏和忌惮,仿佛在看一个中世纪的女巫。   凯利实在抗不过自己的好奇心,趁杰瑞德杨没注意,悄悄挪到玛蒂尔达旁边询问杰瑞德杨的占卜结果,玛蒂尔达没有隐瞒,实话实说自己只看到了一扇门,原因是杰瑞德杨对她并不信任,而这扇门就是他拒绝探寻的信号。   听完玛蒂尔达的解释,凯利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在杰瑞德杨进门前说的那句话给他提了个醒,才导致他潜意识里竖起了保护墙来隔绝“女巫”的窥视。   凯利心情有些复杂,他不知道自己这无意中的行为究竟是帮助杰瑞德杨躲过了一劫,还是导致对方错失了一个寻找内心答案的机会。他看着不远处正在与手下员工交代工作的杰瑞德杨,总觉得对方脸上藏着一抹遗憾,于是,在离开工作室之后,他特意和杰瑞德杨走到一排,小声问道:“你想知道你的前世是什么人吗?”   杰瑞德杨诧异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加快了步伐。   凯利站在原地愣了一下,然后自言自语道:“真羡慕,如果我当时也能这么潇洒地离开就好了。”   他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玛蒂尔达通灵的时候向她问了自己前世的事。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可能是一时冲动,也可能是不相信玛蒂尔达真的能够通灵而抱着玩笑的心思想要试探她的底细,结果玛蒂尔达却一本正经地跟他说,他的上一世是一个身世凄苦命运多舛的女人,因为容貌艳丽而机缘巧合下进入了影视行业,但由于性格懦弱又遭人算计成为了富商圈子里的玩物,一生被迫辗转于数个男人之手,受尽了折磨与羞辱,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损。但她也曾遇到过真心爱惜她的人,那是一个看似柔弱实则内心强大的女人。只可惜对方和她一样,身份卑微,自身难保,两人在一起偷偷度过了三年最快乐的时光,之后便被两人背后的金主发现,强行拆散了她们。对方的金主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疑心病极重的人,所以两人之后再没有见过面,知道多年以后,她才从别人那里听来了曾经的爱人早已生病去世的消息。尝尽了人间疾苦的她希望来生可以成为一个男人,这样就可以保护自己和自己爱的人不再受到伤害了。   凯利起初还当是故事的在听,但随着这个故事的内容越来越完整,其中某些情节他甚至还梦到过,他不得不收起了轻视的心。   虽然他是无神论者,但随着年纪的增长和事业发展的不如意,他的这份信仰也渐渐动摇了,也曾被同行们怂恿着动过一些歪门邪道的心思,好在他在渴望成绩的同时还没忘记自己的底线,这才一直没有付诸于行动,最多就是在心中祈祷一下。   而现在,一向沉默寡言的玛蒂尔达一反常态侃侃而谈,这本身就已经够让他怀疑得了,再加上这个故事情节完整,人物丰满,那些言行举止即使是他现在的性格都是很有可能做出来的,不由得更信了几分。   凯利越想自己凄惨的前世,越觉得郁闷,但郁闷之余又忍不住好奇,于是又追问自己和上一世的恋人有没有可能再续前缘。玛蒂尔达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不好说。”然后便熄灭蜡烛结束了通灵。   被吊起了胃口却没能得到满意的结果,凯利有些难受,再联想到自己功不成名不就的现状,感觉自己像是辜负了上一世的期许似的,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了起来。   不过凯利非常善于用夸张的作态掩饰真实的自己,因此他的真实心情几乎没被任何人发现。   当天晚上,凯利带着杰瑞德杨与玛蒂尔达两人去他经常表演的地方看了一场变装秀,而他也在和老板商量之后换装上台,为两个小伙伴献上了精彩的演出。   舞台上带着全妆的凯利火力全开,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他身材火辣,眼神妩媚,舞姿妖娆,歌喉又能响遏行云,光芒万丈的样子仿佛是一颗小太阳。   玛蒂尔达直直地看着台上,眼底全是惊叹。   演出结束,他将右手的红色手套悠悠褪下,然后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台下的人群。他的眼神始终是孤傲疏离的,但却透着一种欲语还羞的风韵,勾得观众们心痒痒,忍不住从座位上站起来,伸出手欲接住台上女王即将抛出来的彩头。   玛蒂尔达和杰瑞德杨两人也被气氛感染,随着人群站了起来。   凯利终于将那只手套抛了出来,它掠过一双双渴望的手,在万众瞩目中最终落在玛蒂尔达的怀里。   玛蒂尔达微有些错愕,拿着那只缀满了细碎钻石的红色丝质长筒手套,看向凯利,却见对方微微一笑,抬手又向她抛出了一枚飞吻,犹如霜雪逢烈阳,刹那间融成一池春水,端的是千娇百媚,万种风情。   场中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与欢呼,直到凯利再三谢幕下了台,掌声才渐渐停息。   玛蒂尔达和杰瑞德杨跟着工作人员到后台去找凯利。彼时凯利刚刚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脸上卸了浓妆,还没来得及重新上妆,素着一张脸他也不避着人,邀请两人进入化妆间之后便兀自对着镜子补妆。   乍一见到凯利的真容,两人俱是一愣——没想到凯利妖冶的妆容之下竟然是那样一张堪称清隽的脸,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镜子前,细致地描绘着眉毛,身上的气场是完全不同于往日的随和。   镜子里那张干净秀气的脸渐渐变回众人熟悉的样子,凯利周身的气质也随之一变,他回头冲着两个看呆了的小伙伴得意一笑,伸手在两人面前打了个响指,叉腰道:“回神了,再看我可要收钱了!” 第184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玛蒂尔达将手套还给了凯利, 她想要问凯利为什么要把手套仍给自己,但她还没问出口,凯利便笑嘻嘻地将手套接了回去, 后怕似的说道:“哎, 情绪到了不扔点什么总觉得不够过瘾,幸好今天你们在, 不然我就要心疼死了, 这可是vivi家今年春季限量款的真丝手套啊!”   玛蒂尔达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但凯利谢幕时那个灿若骄阳的笑容却在她心中留下了极深的印记。   表演结束, 夜已深沉, 三人说笑着走出夜场,准备乘节目组的车回别墅。此时夜风正凉,凯利心血来潮提议走回别墅。杰瑞德杨嗨了一晚上, 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当下便同意了。玛蒂尔达面有倦容, 并未表态, 凯利正想让她坐在车上跟着他们,她却一人当先走在了前面。余下两人见状赶紧跟上,笑声又继续飘荡起来。   这边三人结束约会踏上了归程,另一组的约会也渐进了尾声。   理查德坐在观众席第一排, 看着台上侃侃而谈不见丝毫拘束的男人,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一边鼓着掌,一边想:大概他真的并没有真的认识过这个男人吧,这么长时间了,他竟不知本杰明竟然会说脱口秀。虽然本杰明说这是第一次上台,但他无论是台风还是节奏衔接都不像是一个从未接触过这类公开表演的新手。   今天早晨本杰明向他提出了约会邀请, 他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自从第一个告白日开始,本杰明便大方表现出了对他的兴趣,之后又借着各种机会、各种场合向他频频示好,在这个比自己大十九岁的男人的柔情攻势下他渐渐降下了心防,生出好感。日积月累之下,他觉得两人在一起几乎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而这场约会可能就是两人关系更进一步的契机。   本杰明是一个十分周到体贴的男人,他会时刻注意着理查德的情绪,一天安排下来,理查德只觉得自己仿佛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他们一起去了一家马场,本杰明亲自做教练,在获得理查德允许后与他同乘一匹马,带着他感受策马奔腾的快乐。马场很开阔,人却不多,眼前的风景颠簸着,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他不由得生出了幻觉,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他和本杰明两人,而身下的这匹马也似有无穷动力,能够永不停息地一直奔腾下去。   从马背上下来,理查德大腿一阵酸痛,但因为位置太过隐秘,他不好意思跟本杰明只说,只好强忍着痛,假装自己一切正常。本杰明心细如发,很快便识破了他的伪装,但却没有戳穿,而是带着他到休息室找了一位专业技师帮他按摩。为了帮助理查德放松心情,本杰明继续跟他讲起了自己的农场和自己的过去,并许诺有机会的话希望能够带着理查德去他的农场。   理查德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心中羞涩,低着头没有应声,但实际上却在想搬到农场去的可行性。   之后两人又一起看了场电影,借着影院的昏暗灯光本杰明大胆地去牵了理查德的手,理查德脸上通红,心里紧张,但却没有挣脱。   电影散场,时已近傍晚,两人的关系似乎隐隐突破了那层名为“朋友”的窗户纸,虽然并未再牵着手,但他们距离极近地走在一起,手背手指时不时地挨挨蹭蹭,倒也别有一番乐趣。   吃过了晚餐,本杰明邀请理查德到酒吧喝一杯,理查德没有红着脸点了点头。在成人的世界里,喝一杯的潜台词往往都伴随着激情与荷尔蒙,理查德走在本杰明身边,不由得有些紧张。   两人喝一些酒,性质渐渐高昂,本杰明邀请理查德一起跳一支舞。理查德也不忸怩,站起身来,笑着将手搭了上去。   这时,音乐陡然一转,从动感变得舒缓温情,原本摇摆的人群退下来,将圆形的舞池让给了成对儿的情侣。   理查德有些诧异,但没多想,只当是巧合,心里还挺高兴,搭着本杰明的肩笑得格外灿烂。   一曲毕,两人微微出了些汗,理查德鼻尖上缀着点点汗珠,本杰明十分自然地拿手帕帮他擦净,然后又顺势屈指在他挺直的鼻梁上轻轻一刮,宠溺地关心到:“累了吧,我帮你点杯水吧。”   理查德被本杰明暧昧的动作惹得心跳加速,这本应是情侣之间才应有的举动,现在两人未挑明关系,做起来实际上是有些逾越的,但理查德看着本杰明宽阔的背影,却只觉得甜蜜。   酒吧里是有开放麦场地的,平时也会有一些乐队或者喜剧人来这里表演,今天在台上表演的便是一个在网络上小有名气的乐队,他们翻唱了几首经典歌曲,然后又演唱了一首自己的原创歌曲,赢得了不少人的喝彩。理查德一边鼓掌,一边四处观望着,心中疑惑本杰明怎么在卫生间待了这么久。   酒吧的经理人同时也是开放麦的主持人,他走上台,示意客人们安静,接着宣布说方才有一位观众自告奋勇要为大家带来一段脱口秀表演,但因为是业余选手,所以让大家高抬贵手,不吝赐笑。   有了前边儿乐队的铺垫,现在整个场子都热了起来,闻言台下顿时有人附和鼓掌,玩笑道只要不讲冷笑话,他们绝对是最捧场的观众。   主持人也不废话,直接报上了演员的名字。听到本杰明的名字,理查德瞪大了眼,他转着脑袋朝四周看着,还在想这会不会是一个恶作剧时,本杰明本人已经从后台走出来站在了舞台上。   看得出来本杰明在上台前认真打理了一下自己,头发梳高,胡子理顺,真个人显得容光焕发,精神奕奕。他对着台下的观众打了个招呼,然后从自我介绍入活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理查德坐在舞台正对面,看着台上神采飞扬的男人,听着他用轻松调侃的语调和诙谐幽默的言辞讲述着他的家族,他调皮捣蛋的童年,和他与丈夫生前的点滴趣事,心情起伏不定。他知道自己有些钻牛角尖了,但是他没有办法让自己停下来,他甚至控制不住地去想,本杰明对他的所有好,在之前都是给另一个男人的,他可能只是对方的一个替代品。   他突然觉得心中酸涩,听着四周的笑语与掌声,他越发难堪,只想逃离。   本杰明状态极佳,仿佛回到了从前在小镇的酒吧里给邻居朋友们表演的时候,他用一个巧妙的call back结束了自己的脱口秀,下意识看向舞台中央正对的位置,却蓦然发现那里再也不会坐着那个天使一样的男人了,他的心中不禁有些惆怅。   理查德见本杰明将目光投过来,连忙遮掩了心思,笑着为他鼓掌,但本杰明眼中的那抹怀念他却没有忽视。   本杰明在掌声中下了台,他点头笑着回应着观众们的夸奖,然后走到理查德身边坐下。前排一人端着酒转过来,看了看理查德,笑着对本诫命道:“你说的真好。这是你的丈夫吗,你们很般配。”   本杰明暗道不好,刚想要解释清楚,理查德却道了声抱歉,借口身体不适站起来朝外面走去。本杰明也歉意地看了那人一眼,赶紧朝着理查德追了上去。因为脱口秀中本杰明讲过他的丈夫身体不好,所以那人也没怀疑自己说错了话,只是遗憾没能跟这对夫夫再多聊几句。   理查德并没有走远,只是站在了门外,他感觉胸口像有什么堵着一样,迫切地需要出来透透气。   本杰明看着一言不发的理查德,心中忐忑不安。他站在理查德身前两步的位置,心中酝酿着该怎么解释。   那边理查德心思敏感,却因为这两步距离更冷了心思。他觉得自己此刻才看清楚,理查德对自己始终都维持着绅士礼仪,就连现在两人明明关系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他还要保持绅士距离,究其原因,不外乎是不够在乎。   本杰明至今还怀念着他已经去世的丈夫,他的生活中全是那个人的影子,理查德没有信心代替那个人位置,也不愿意活成别人的影子,所以,他只能趁自己陷得还不深,早日抽身离开。   于是,他看向本杰明,艰涩地开口:“你们真的很幸福……”   等真的要退出时,他才发现这些话有多么的难说出口,每说一个字都像是有一把小刀在他的心上剜着肉,一句话还未说话,他已经痛得失去了力气。   本杰明心中焦急,慌乱地想要弥补:“抱歉,我不应该太多提他的,让你为难了……”   “没关系,我很羡慕你们之间的感情,我希望将来也能够找到向你们这样幸福的灵魂伴侣。”理查德深吸一口气,几乎是用气音说出了这句话,他的脸上带着浓浓的疲倦,偏开眼不欲看本杰明,“今天就这样吧,我有些累了,可以送我回去吗?”   本杰明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上车之后,两人并排坐着,理查德却闭着眼睛面无表情,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本杰明心中苦涩,愁容满面。   车子停在别墅门前,本杰明想要为理查德拉开车门,理查德却先他一步自行下了车。两人仿佛重新变回了陌生人,从进入别墅到停在理查德房间门口,两人一直保持着距离一路无话。   理查德转过身来站在本杰明对面,疏离地笑道:“谢谢你的邀请,我今天过得很开心。晚安。”说完不待本杰明回答,便打开门回到了房间。   理查德背靠着门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眼眶微涨。眼下这一幕与几周之前何其相似,但不同的是,他的心真的乱了。   本杰明看着紧闭的房门,紧皱着眉头不安地抓了抓胡子,半晌他无力地吐了口气,低声叹了一声:糟糕,我好像搞砸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两更,其中一更算是为了补昨天的吧。   这个故事很快就要结束了。我也快要开学了,希望在我开学之前这篇文文能够完结吧…… 第185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约会确实是感情的催化剂。   约会日之后, 有的人终于跨过了暧昧期成功牵手,可以在别墅里光明正大地你你侬我侬——比如梅和艾伦,詹姆士和瑞秋——詹姆士和瑞秋两个人能够走到一起确实让其他房客们感觉有些意外, 毕竟詹姆士在刚入住别墅时资料卡上填写的性向是同性恋。由此看来, 某些人在来参加节目之前对于自己的认识还是不够全面;   之前便已是情侣的彼此之间感情更加浓厚,一些不经意的互动却处处流露着甜蜜, 尤其那种无需言语便心有灵犀的默契更是羡煞旁人——除去产粮达人钱尔白和夏昶典之外, 林赛与安德鲁这一对组合也成功跻身为这一梯队的代表,最初最不看好他们的洁西卡此时也不得不发自真心地赞叹一声, 他们确实是天生一对;   有人得偿所愿两生欢喜, 当然也就有人求而不得黯然神伤。所有房客都觉得理查德和本杰明在一起是毫无悬念的事, 却没想到约会日之后两人竟然风流云散了,曾经的登对眷侣如今形同陌路,令人遗憾扼腕的同时也不禁心生疑惑——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洁西卡作为整个别墅中最热心的人, 再一次主动担负起了“充当情感导师,开导迷途羔羊”这一重任。不过这一次, 她不再是孤军奋战。   格洛丽亚主动帮忙, 洁西卡十分惊喜,她的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欢欣,细看还有几分感动。格洛丽亚有些别扭,撇撇嘴赶紧打预防针说:“理查德是我的朋友, 他感情上遇到了问题我理应去关心一下。”似乎是觉得这些话说服力还不够, 于是又添了一句,“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去的。所以帮你只是碰巧。你可不要多想。”   洁西卡点点头表示了解,一本正经地拜托格洛丽亚“兹事体大,务必慎重对待”, 但她看着对方的眼神却带着不言而喻的戏谑。   格洛丽亚只做不知,严肃着一张脸上楼去找理查德谈心了。   洁西卡原地站着盯着格洛丽亚馋人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接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她面皮一热,慌忙收回视线,四下看看确定没有人注意,才故作淡定地转身离开。   洁西卡和格洛丽亚之间的关系比较暧昧。   自从第一个告白日两人结成了互助小组,之后的每次活动她们都会或主动会被动地遇到一起,就像是遭遇了命运的安排被强行绑定了一样。   世间的爱情不过两种模式,一种是一见钟情,另一种则是日久生情。洁西卡的一见钟情献给了瑞秋,早已无疾而终了,而日久生情则在与格洛丽亚的不断接触中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但是两位当事人都拒绝承认这是爱情,她们执着地将自己对对方的好感与关注定性为友情范畴,别别扭扭却又竭力维持着和平的表象,仿佛那张薄薄的窗户纸后面藏着的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旦捅破便是万劫不复。   不过既然这是命运的安排,她们又能逃避得了几时呢?   洁西卡在花园里找到了本杰明。他正站在一架秋千前睹物思人似的,面上满是沧桑,看起来像是平白老了十多岁。听到身后脚步,他忽地转过头来,脸上的喜色在见到洁西卡时瞬间凝固,那双漂亮的湖绿眼眸也失了几分光彩。他强打起笑容,向洁西卡打了个招呼,然后便是无言。   洁西卡看他这落寞的模样,心中不忍,于是更坚定了劝和的念头。她没多绕圈子,直接说明来意:“本杰明,你和理查德之间发生什么误会了吗?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忙?”   本杰明有些犹豫,他其实并不是一个习惯敞开心扉的人,比起倾诉,他更擅长聆听。但他此时确实苦闷于和理查德之间降至冰点的关系,而洁西卡身上又散发着一种真诚可靠的气场,他稍加思索之后决定接受帮助。   两人在一边的石凳上坐下,本杰明整理了一下语言,将事情的原委从头道来。洁西卡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或点点头,脑中飞速提炼着关键信息,当本杰明说完的时候她也找到了问题的症结。   但她并没有急着出主意帮助本杰明挽回理查德,毕竟理查德究竟是怎么想的她现在还并不知道,贸然出手万一那边去意已决岂不是平白惹人厌烦。还是要等格洛丽亚那边问出了结果再做计较。   不过她也不是全然不作为。本杰明的直男操作让她这个外人都感觉有些窒息,更别说处在局中的理查德了,也无怪他会将本杰明拒之门外了,怕是被伤透了心吧。为了让本杰明充分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她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从头到尾好好给他分析了一下他的行为在另一方眼中所代表的涵义。   看着本杰明渐渐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她也不禁扬起了欣慰的笑容。笑着笑着,她脑中一麻,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操碎了心的老母亲——难怪她的感情线总是一筹莫展,原来是点歪了技能点。她仿佛能够看到在她的技能树上,光芒大放的母爱和友情之灵正慈爱又怜悯地看着角落里灰溜溜奄奄一息的爱情——她忍不住想要给自己鞠一捧辛酸泪,她还年轻啊,她也想要有甜甜的爱情啊!   午餐时候格洛丽亚和理查德一同来到了餐厅,她一眼便看到了和本杰明坐在一起的洁西卡。对上洁西卡询问的目光,她隐晦地点了点头,示意进展良好。洁西卡心中一喜,借口取餐起身进到了厨房,却与格洛丽亚一起交换了下信息,好为接下来的行动制定计划。   理查德一进餐厅门就感觉到了一道灼热的视线,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谁,他心底有些动容,但却努力告诫自己不要去回应,低着头在远离本杰明的地方坐下。   本杰明眼中的希冀渐渐暗淡,他远远地看着理查德,面色越发愁苦。他有心效仿电影中的主角,不管不顾地走上前去握住理查德手,强硬地要求对方谈一谈。但电影是电影,现实中若是真这么做了,等待他的就不是重归于好,而是彻底的分道扬镳了。他可不希望见到那个场面。   他可以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独自经营起一座农场,并将生意打理得蒸蒸日上,足以证明他头脑并不笨,但在面对感情时他却总是陷于捉襟见肘的境地。   洁西卡说他“空有阅历而情商欠佳”,他觉得一点儿没错,就像这次约会——从马场到餐厅再到酒吧,所有的环节都是他精心设计,为了脱口秀能够顺利演出,他前一天晚上对着镜子练了好久,睡梦里都在背台词。本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向理查德告白,没想到却落得个惨淡收场的结局。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理查德的理想型,年老,古板,不时尚,不浪漫,没有詹姆士一样块垒分明的肌肉,又结过婚……起初一听到他和詹姆士成了唯二的选择,理查德脸上的嫌弃和不快他看的清清楚楚,也记得真真切切。他倒不是记仇,无论喜欢与否都是理查德个人的自由,结仇自然谈不上,只是这就像是一根刺,总是扎在他的心里,即使后来理查德对此事道了歉,两人也越走越近,他却始终忘不了这个事实——他是理查德万般无奈下的唯一选择。这意味着,一旦有别的选择,他很可能会留不住对方。   这个念头一经生出便难以消灭,这使得他在与理查德相处时总是绞尽脑汁地想对对方好,但他的感情经历又实在匮乏,唯一能做参考的便只有他和亡夫亚历克斯从初始到相知相伴再到最终阴阳相隔的这二十年。   或许是他借鉴得太频繁了,以至于令自己过分地陷入到回忆之中,有时候就连他都会觉得恍惚——坐在他身边的究竟是谁?   其实理查德和亚历克斯长得并不像,他们的性格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若是以前,他可以斩钉截铁地说自己绝对没有把理查德当成亚历克斯的替代品,但是在经历了这么多,尤其又被洁西卡质问之后,他突然不能确定了。   没有人能够忍受伴侣的心中住着一个白月光,更不能接受所有的关心呵护与爱惜都只是因为被伴侣当成了这片月光的影子。他现在理解理查德为什么会离开了。   或许,他确实应该冷静一下,好好想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思及此,本杰明重又深深地看了理查德一眼,接着起身离开了餐厅。   洁西卡从厨房出来却不见了本杰明,心中不禁疑惑,她下意识看向了理查德,见对方神态自然,不像是发生过不愉快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难得理查德对本杰明还余情未了,若是因为本杰明一时冲动再做出什么窒息操作而把理查德越推越远,那不光这两人和好之日遥遥无期,她和格洛丽亚这一上午也都是真的白忙活了。   她原计划是想借午餐的机会给本杰明出谋划策,现在正主不在了,她的计划也搁浅了,看看手里满满当当的两份套餐,她有些发愁:一个人吃两个人的份儿,会不会太引人注目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说快要结束的时候总会迎来打脸时刻,我都不敢说了【捂脸】,咳咳,一切随缘吧 第186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洁西卡始终热心关注着理查德和本杰明这一对儿的感情进展, 真是比对自己家孩子还要上心。   格洛丽亚见她这恨不得亲力亲为的劲头,忍不住调侃她:“洁西卡,你可真是个好妈妈。”   洁西卡一噎, 接着又满面惆怅地点点头认下:“是的, 我知道。”她已经看开了,或许她就是十五人里落单的那个, 如果注定没有爱情的花, 那么多收获一些友情的果似乎也不算太差。   她悄悄看了格洛丽亚一眼,心中窜起点儿火星儿来, 她心想:这么长时间以来, 除了詹姆士和理查德这两个一同一直且各心有所属的同乡之外, 好像从来没见格洛丽亚和别的人有过过多的交集,若一直如此的话,到最后清点成绩的时候, 我就不是唯一一个孤零零没人爱的了!   洁西卡没忍住咧了咧嘴,有点儿高兴, 她把这念头在脑袋里转悠了几圈, 一瞬间理智上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但她正兴奋于有人陪着单身,一时也没顾上多加思考;再者,她一直密切观察着的那一对儿今天终于有了动静。   ——上午时候她看到本杰明去找了管家, 之后便消失了一天, 刚才管家又突然给理查德塞了张纸条,理查德看完纸条之后犹豫了一会儿,接着便起身朝外面花园里走,这明显是一个信号,不是本杰明回来了准备主动出击就是有其他方可打算乘虚而入这个时候, 她必须打起精神来盯着点儿,一旦情况不对,她得即使救场,决不能让本杰明再在关键时刻犯糊涂了。   格洛丽亚翻了个白眼儿,她有些不太明白洁西卡哪来那么多精力去操心别人的感情,难道真的是母爱泛滥?但在洁西卡拉着她一起去暗中观察的时候她不知为什么也没有拒绝,可能她本质上也是个八卦又热心的人?   傍晚的花园美则美矣,就是蚊子有些略多。格洛丽亚悄悄挥着手驱赶着蚊虫,洁西卡感觉脑后生风,回头冲她“嘘”了一声,然后又争分夺秒地扭过了头去。   透过茂密的高草丛,远远可见两人面对面站在一块,一人正是理查德,另一人看背影似曾相识,但转过脸来却全然陌生。洁西卡心中警铃大作,难道是节目组的哪个工作人员看上理查德了,想要“监守自盗”?!这是规则能够允许的吗?   格洛丽亚在后面拉住洁西卡,让她先别急着往出冲。虽然她也疑惑那个陌生男人的身份,但她并不像洁西卡那样对将理查德和本杰明促成一对那么执着,理查德对本杰明是还有念想不假,但是如果有更优秀更合适的男人追求理查德的话,她还是乐见其成的。   眼前这个男人比本杰明年轻,又比本杰明英俊,虽然作一身牛仔打扮,但明显处处都比本杰明要有魅力,如果让她在本杰明和这个男人之间选择的话,她肯定毫不犹豫选这个男人。   洁西卡心里替本杰明着急,但不可否认,格洛丽亚说的也对:她只是一个旁观者,有什么资格替理查德做决定?想到这儿,她只得按耐下来,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但出于一个“老母亲”的执念,她又盼着本杰明能够尽快出现。毕竟那个男人的形象条件是真的不错,连她这个钢铁女同都越看越顺眼,理查德就更经不住诱惑了,要是来晚了,可能他就再也没机会了。   这厢洁西卡和格洛丽亚一个操着亲妈的心,一个认真地看着戏,都竖起了耳朵努力地听着;那边理查德在经历了最初的茫然到之后的疑惑再到认出对方声音时难以置信的震惊,内心已经经历了好大一番冲击,他几乎是失声叫起来:“本杰明?!你,怎么?”   年轻的牛仔摸了摸下巴,那里光滑溜洁,让他微微有些不太习惯。没了胡子的遮挡,脸上的羞涩表情也被人看得一清二楚,他忍不住又抹了把脸,憨笑道:“变化太大了吗,其实我在刚看到的时候也有些不习惯,总觉得陌生,好像不是我了。”   理查德仔细打量着刮了胡子又理了发,似乎还换了一身新衣服的本杰明,心情有些复杂。不得不说,现在的本杰明比起之前那个形象要更惹眼许多,如果他一开始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本杰明,可能他和詹姆士之间就没有那些孽缘了。   本杰明乖乖站着让理查德看,他偷偷觑着理查德的表情,心中激动又紧张。这种感觉他已经二十多年没有过了,此时蓦然重温,仿佛瞬间回到了年轻时候——   他打扮一新来向心爱的小伙子告白,没有花束,没有美酒,也没有烛光晚餐,唯一带在身上的只有他抛开过往重新开始的勇气与决心,还有满心的期待与憧憬、忐忑与不安。   他无法不紧张,这是他彻底认清自己的内心之后的放手一搏,理应有不成功便成仁的觉悟;但同时他也不是那么的紧张,因为他知道自己是真的爱理查德,绝不会因为一次失败就轻言放弃,所以严格来说他并不是只有这一次机会。   理查德从失态中恢复过来,后退一步,笑着夸赞道:“这样挺好的,很帅气。”他没有问本杰明为什么要突然改变造型,不是不关心,只是觉得与己无关,不必多此一举。   本杰明往前走了一步,不仅补上了理查德刻意拉开的那点距离,还更拉近了一些。现在这个距离有些危险了。   理查德看着对面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男人那双湖绿色的眸子,不禁心生退意,那里面盛着的是他不敢深究的浓烈情绪。他垂下头去,双手插进了裤兜。   本杰明想去摸摸理查德的发顶,盖因对方低着头逃避的模样像极了他农场上那窝喜好赌气的棕毛垂耳兔。   他笑了笑,先是开口道歉,待理查德诧异地抬起头来看着他时,他才说出了酝酿了一路的心里话。   他说:“很抱歉没能给你一个美好的约会日,其实那天我是想要想你告白的。不用诧异,这件事我从很早以前就开始计划了,你那么迷人,那么可爱,又那么……性感,像一朵花一样,而我就像是花托下面那一支青绿色的梗,毫不起眼,泯与众人。我太没有安全感了,所以只想尽早把你打上我的记号。”   “我是一个俗套的人,又没有什么浪漫的天赋,为了让场面尽可能体面,我设计了音乐舞会,设计了脱口秀剖白,还设计了之后没来得及展示的灯牌示爱,我想让你看到幽默的我,优雅的我,全部的我……但是我太愚蠢了,直到最近我才想明白我到底错在了哪里。”   “这些天我过得很不好。在一起的时候有多快乐,多甜蜜,分开之后就有多难过,多痛苦,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看着你对我视而不见,看着你和别人越走越近,我心如刀割。我曾无数次绝望地想:恐怕我真的要失去你了,恐怕我再也追不回来了……”他深深地凝视着理查德,眼底藏着浓郁的哀伤。   理查德是一个十分感性的人,他本就对本杰明有情,如今听对方这样说不禁有些动容,心中的隔阂与拒绝也淡化了几分。   本杰明明确捕捉到了这一丝变化,心中大受鼓舞,他收起伤情别绪,严肃道:“小R,我知道你的顾虑。之前是我犯了糊涂,现在我终于看清了我的心,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向你承诺,你从来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以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更不可能是。你就是你,是我生命中的光,是我渴望共度余生的爱人。理查德,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他主动向后退了两步,将手臂展开,看着理查德,道:“你看,这是我的决心。”   “你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一个全新的本杰明,但也是一个真实的本杰明。他不帅,不年轻,也不浪漫,当然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也会学着去做一个浪漫的人。他只是一个糟糕的牛仔,但他愿意为你做出任何改变,他愿意竭尽所能给你舒适的生活,他想让你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感觉是自由快乐的。这样一个男人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真诚地祈求着你,你愿意和他重新开始吗?”本杰明声音颤抖着,他的手心已经出满了汗,却强作镇定站直了身子惴惴不安地等待着理查德的回答。   理查德眼眶渐渐发红,他飞快眨着眼睛,想要拦住欲夺眶而出的泪水,但脸颊上随之而来的湿意却揭穿了他的伪装。他有些委屈,又很是欣喜,扁着嘴巴挂着泪珠瞪了本杰明好半晌,突然挥起一拳捶在了本杰明胸口,嗓音瞬间沙哑:“你为什么这么久才来找我!万一我真的移情别恋了怎么办!”   本杰明心痛不已,只好抱住他,低头亲吻着他的额头,一边亲吻,一边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我在这里”。   理查德也紧紧回抱住本杰明,他抱得那么用力,肩臂上的肌肉高高隆起,连本杰明这样从小在农场里摔打惯了早已养得皮糙肉厚的汉子都隐隐感觉到了一丝疼痛。但本杰明却不舍得结束这个拥抱,他高高扬起着唇角,只在心里念着:久一点,再久一点……   最后还是理查德先平复了心情,他不好一次拿本杰明的衬衣擦眼泪,于是松了手,提着袖子便要去抹眼睛,本杰明赶忙拉住他的手,掏出块手帕来帮他擦了泪,又握着那只手不肯放开。   理查德有些脸红,却没挣脱。他感受着右手每根手指间隙充实的触感,小声念了句:“哪还有人随身带着手帕,真是老派。”   本杰明没有听清,他将手帕整齐叠好后重又放回到了上衣口袋里,然后晃了晃两人交握着的手,问道:“亲爱的男朋友,这个不帅不浪漫的老牛仔想要邀请你和他一起共进晚餐,请问你愿意给他这个机会吗?”   理查德忍俊不禁,笑着看他,道:“今天他运气好,我就给他一个面子,不过我有一件事需要纠正,”本杰明立马肃容,摆出一副虚心听教的姿态,理查德笑眼弯弯,面带促狭,接着道,“以后不要再说自己是不帅不浪漫的老牛仔了,你明明很帅。”   本杰明愣了一下,哭笑不得,“那你是觉得我又老又不浪漫咯?”   理查德做思考状,委婉道:“年纪不重要,我就喜欢成熟的,至于不浪漫,我相信你以后会学会的,对吗?”   本杰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无奈地笑着点了点头。理查德满意地扬起笑脸,拉着本杰明要往回走,他现在有一种要把他的“新”男朋友炫耀给别墅的每一个人的冲动。本杰明拉住了他,说自己已经在外面定好了一家餐厅,现在过去时间正好。   理查德闻言眯起眼睛,佯作生气道:“原来你早就计算好了啊。”   本杰明连说“不敢”,又将一切推作是命运的安排,这才换来理查德“高抬贵手”,两人手挽手高高兴兴地出门去了。   在一边儿偷偷旁观了全程的洁西卡感动得一塌糊涂,眼瞅着那两人重归于好,亲亲热热地走远了,她才放下了捂着嘴的手,哇地哭出了声来,格洛丽亚看着她涕泪横流的模样有些嫌弃,但同时也为本杰明和理查德感到高兴。   洁西卡拿手抹着脸上的泪,为了不弄花眼妆,她还仰着头瞪大了眼睛,换成用大拇指小心翼翼地去揩着下眼睑,虽然她努力想要当一个精致的女孩,但她无意识张开的嘴却让她整张脸显得颇为滑稽。格洛丽亚不忍直视地偏开了视线,心中却突然生出“也买一块手帕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的想法。   洁西卡擦净了泪,也缓过了神,而内心的激动却久久不能平复,她拉住格洛丽亚,非要拽着人家去喝两杯。格洛丽亚拗不过她,只好不情不愿地跟着去了餐厅。   如今厨房里当值的是安德鲁一组。   自从上次安德鲁林赛两人因为主次顺序闹过一次矛盾,和好之后安德鲁便再没有做出过把厨房当第二个卧室,深夜还不离不弃的事情了。   不仅如此,他对待来用餐的房客们也不再像以前那么慎重,或者说是紧张了。像今天,洁西卡和格洛丽亚因为忙着听墙角而错过了集体吃晚餐的时段,她们进到餐厅的时候,安德鲁已经摘下了围裙理好了发型,挽着林赛准备出门约会去。见了她俩,他也只是知会了一声“冰箱里有剩的千层饼,可以拿微波炉热一下”,然后便笑眯眯地跟着林赛出去了,干脆得与当初那个谨小慎微体贴周到的安德鲁店长判若两人。   当然,安德鲁能够成长为今天这样,大家都很替他高兴,因为自信的人一个最显著的标志便是能够勇敢的表达出自己的合理诉求并且拒绝他人的不合理要求,而安德鲁在这两点上做得是越来越好了。就是偶尔的时候吧,大家也会想念一下当初那个有求必应的“安大厨”。   厨房的酒柜里有很多品类的藏酒,名为藏酒实际上也是向所有房客开放的。洁西卡挑挑选选找了一瓶度数不算太高的,和格洛丽亚就着千层饼一人一杯地喝了起来。   陈年佳酿的特点就是入口柔,回味甘,劲儿上头,效持久。两人初时只觉得酒液绵软没有力道,但喝着喝着她们眼前便泛起了水波,对面的人看起来忽近忽远忽大忽小,忽然之间丑似夜叉忽而之间又貌若天仙,地板像是飘在水上一样晃晃悠悠的让人站不住脚,必须得抓着什么才能勉强立稳身子。   两人都捋不直舌头了,也知道这酒不能再喝了,于是艰难地站起身来互相搀扶着要送对方回房间休息。但当她们一起跌跌撞撞地上了二楼进了格洛丽亚的房间,之后一整晚都没再见有人出来过。   监控室里盯着屏幕的值班人员看着2-2号房间黑漆漆的画面中隐约可见的纠缠作一团的两道身影,惊得瞪大了眼睛。她急忙给副导演打去了电话,得到批准之后才赶忙切断了监控信号。而此时屋里的那两人已经从床上滚到了地上,场面激烈得像在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   值班人员捂了捂羞红的脸颊,忍不住在心底八卦:能不激烈吗,毕竟可是事关女人颜面的top之争呢,最后也不知是谁能更胜一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查了理查德的昵称,我哭了,小R宝贝,我对不起你,下次起名字之前我会三思而后行的…… 第187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转眼间, 众位房客们已经在彩虹别墅里度过了两个月的时光,在这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六十天里,别墅里发生了许多的故事, 有的离奇, 有的浪漫,还有的惊险, 但每个人毫无意外, 都是有所收获的。   第二个月进行到中期的时候,有两对儿让人十分诧异的情侣横空出世——一对儿是凯利和玛蒂尔达, 还有一对儿便是洁西卡和格洛丽亚。   凯利依旧还是每天浓妆艳抹, 恨不得随时化身喜剧女王。他说他这是在生活中磨练演技, 要为自己几年以后的舞台巡演大秀时刻准备着,但私下里他跟玛蒂尔达说了实话。   他说,他之前受过太多伤害了, 是变装秀拯救了他,给了他第二次生命。艳丽的妆容与夸张的姿态早已经成为了他整个生命的一部分, 就像是一幅贴身的铠甲, 就是睡梦中都不敢轻易摘下。这或许是他们这种边缘人物自我保护的一种方法吧,戴起一张坚强的面具,就可以假装自己足够强大,不会再受伤了。   凯利在玛蒂尔达面前脱下了上衣, 他的胸口, 背后,腰侧,一层叠一层全是青黑色的纹身,他拉着她的手循着那些纹身挨个儿摸过去,在玛蒂尔达指尖每触到一处凹凸不平的伤疤时, 他便会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讲述着这些伤疤的来历——“这是十二岁那年因为出柜被父亲拿鞭子抽的”“这是十三岁时候因为和女同学说话被那个女同学的哥哥推下楼梯磕的”“这是十五岁时候撞破继父和他姘头的奸情,他为了让我闭嘴而拿烟头烫的,在它旁边则是我没有闭嘴的代价”……   玛蒂尔达的手指忍不住颤抖,她到此刻才知道,看似洒脱乐观活得肆意张扬的凯利竟然会有这样残酷黑暗的过往。在他的整个童年里,唯一的温暖竟然来自一只瘸腿的流浪狗!   那只残缺了半只耳朵的脏兮兮的金毛猎犬,自己都瘦的皮包骨头,却任由被赶出家门饿得双眼发绿的凯利抢走自己唯一的晚餐——一只被人咬了一半的鸡肉汉堡,而自己则安静地蹲在一边看着凯利狼吞虎咽,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皆是包容,甚至怜惜。凯利觉得有些好笑,他竟然被一只狗给同情了!但是笑着笑着,他就又哭了,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寒冷的冬夜里,迎着朔风,靠着垃圾桶,一个半大的孩子抱着一条狗又哭又笑,像一个神经错乱的疯子。可能是这一幕戏剧冲击力太强,让命运看到了这个孩子成为一名演员的潜力,于是安排了一个变装女王秀俱乐部的老板从旁边经过。   在那个夜晚,凯利遇到了他的人生导师,一个古怪又严厉的单身老男人,一个亦师亦友在他生命里充当另一个父亲的角色的男人,而他的人生也由此走上了新的开端。等他安顿下来想起了那只曾对他有一饭之恩的流浪狗,街上却再也没了那道瘦骨嶙峋的蹒跚身影……   他此时说起来似是满不在乎,好像一切都过去了一样,然而玛蒂尔达却总能透过他平静的表象,看到那个许多年前在千夫所指中蜷成一团无声泣血的的小孩,孤独,无助,弱小……她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伸手将凯利抱在了怀里。   凯利愣了一下,随即也搂住了玛蒂尔达的腰。   玛蒂尔达能够感觉到凯利在颤抖,可能也在哭。   凯利只比她小一岁,但此时她却感觉像在抱着一个孩子,一个伤痕累累又求助无门的孩子。   她轻轻拍打着凯利的背,嘴里哼唱着无名的歌曲。那一刻,她仿佛化身为一根浮木,成了凯利在俗世的汪洋大海中惟一的依赖。   凯利在玛蒂尔达怀中调整过了心情,闻着玛蒂尔达身上淡淡的草木清香,心中一动,仰头问道:“你该不会就是我上一世的爱人吧?”   玛蒂尔达微微一愣,接着像被烫到了手似的忽地将人推了出去。凯利躺在地上,错愕地看着玛蒂尔达,半天才回过神儿来,他委屈巴巴地一拍地板,指着玛蒂尔达假哭起来:“你竟然推我,你不爱我了吗?”   玛蒂尔达看着地上唱作俱佳的凯利“女士”,默默地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后来,两人被问起当初在一起的动机,凯利眨着五厘米长的金色睫毛,不胜娇羞地说道:“当然是玛蒂尔达她对我情根深种却又羞于表达,只好借暗中关怀来与我亲近,我不忍心拒绝她,只好委屈一下自己,和她在一起啦。”格洛丽亚这边则完全是另外一种画风,听到这个问题,她沉思了半晌,然后长吁一口气,莫名高深地道:“可能是突然动了恻隐之心吧。”   洁西卡和格洛丽亚的恋情始源于一场醉酒。当第二天清晨两人赤裸相对在铺着粉红色火烈鸟地毯的同一间卧室中醒来,看着彼此近在咫尺的带着同款惊诧与尴尬表情的脸,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房间里,窗帘没拉,摄像头没挡,床上一团糟乱,被子堆在地上,两人的衣服东一件西一件地扔得到处都是,无处不在彰显着昨夜里激烈的战况。洁西卡看着明显不在工作中的摄像头,既心虚又感觉有些羞耻,也不知昨天被监控后面的人看去了多少。   格洛丽亚皱起眉头,悄悄扶了一下酸痛的腰,她隐约想起昨天晚上两人为了争夺上位主动权似乎还爆发了好一场战斗,最后是谁占据了上风她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很爽——那是一种直击灵魂的感觉,愉悦,幸福,满足,又不满足……如果房间的隔音效果没有那么好的话,可能隔壁的邻居们都听到了她的叫喊和催促——她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拿起衣服背转身去穿。这么一动,她又感觉到了腰部的异样,隐隐的大腿处也似乎有些酸痛,她的表情有些开裂,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难道,昨天她竟然没争过洁西卡,做了下面的那个?!   洁西卡在度过最初的惊愕慌乱之后,心中隐隐升起欢喜。她偷偷看向格洛丽亚,格洛丽亚已经穿好了内衣,正将及腰的长发从内衣背带下面抽出来,柔顺黑亮的发丝拂过雪白的凝脂般的背脊与肩膀,在空中划过一道波浪,闪烁着金光粼粼下落,又重新贴附在那一片白皙的肌肤上,妖孽又圣洁。洁西卡不由得着了迷,伸出手去握了一缕发丝在手里。   格洛丽亚回头看她,眼带询问,洁西卡微窘,她轻咳了两声,突然福至心灵,诚恳邀请道:“节目结束后要不要去见见我的女儿,我觉得你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格洛丽亚看她半晌,看得她越来越紧张,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了时,格洛丽亚才展开笑颜,轻轻应了一声:“好。”   洁西卡欣喜若狂,不顾自己一丝.不.挂忽地扑过去一把抱住了格洛丽亚。突然,她的笑容一顿,下意识去揉了一下自己的腰,想到唯一的那种可能,她的心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为了爱情,她这次真是牺牲颇多,不过以后谁高谁低还犹未可知。   洁西卡雄心勃勃地想着。   巧的是,被她抱在怀里的格洛丽亚也正有此意,此时眼中同样充满了势在必得的光芒。   在第二个月临近尾声的时候,艾米重新回到了彩虹别墅,她整个人像是重获了新生一般,由内而外地散发着青春活泼的气息,那张圆圆的脸上总是带着笑,让人见了便不由得心生亲近。   杰瑞德杨对这种甜美的女孩毫无抵抗力,只可惜艾米并不是异性恋,不然他一定会去主动追求。   不过做不成情侣还可以做朋友嘛,何况偌大个别墅,别人都出双入对,只有他俩各自形单影只,不如结伴同游也好显得不那么孤单。   抱着这样的单纯的心态,两人时常凑在一起说笑打闹,远远看去竟也像是一对小情侣。虽然是自欺欺人,但在听到其他房客们这些善意的调侃的时候,杰瑞德杨也是有些高兴的,甚至还曾报以期待,希望某些事说得够久便能成了真的。但直到后来,他无意中撞见艾米和一个短头发高个子的女人在角落里偷偷接吻,他才知道单身的只有他一个人。   艾米恳求杰瑞德杨替她保守秘密,杰瑞德杨心中酸涩,但还是同意了。不过在有了共同的小秘密之后,两人的关系更紧密了一些,大有从朋友变成闺蜜之势。   杰瑞德杨怀里抱着只兔子,一边打着呵欠听艾米抱怨她的神秘女友金,一边心不在焉地想:或许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有些人有些事,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如果他的女朋友也天天去找男闺蜜吐槽自己,他可不能保证自己也会像金一样大度不计较。   说起这只兔子,这可不是单单给杰瑞德杨和艾米的特权,别墅里每一对儿情侣(或非情侣组合)都被允许拥有一只宠物——节目组美其名曰“考察情侣未来继续发展组建成家庭并抚养小孩的可能性”。   这个主意的灵感来自于钱尔白和夏昶典某次约会时偶然间捡回来并先斩后奏办了领养手续的一只三花流浪猫。   钱尔白作为整个节目组的老板,彩虹别墅的主人,在这里拥有说一不二的至高权力。那天他牵着夏昶典,身后跟着一只巨胖的三花猫,来到小黑屋外敲了敲门,通知副导演道:“这猫从南广场一路跟回来,怪不容易的,我养了。”   副导演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打量着钱尔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烦躁地问道:“你是认真的吗?养猫?在别墅里,在节目里?”   钱尔白面露不耐,看了副导演一眼,似是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   副导演心中顿觉凄凉,他咬着牙根一脸哀怨地看着钱尔白,小声嘟哝:“它才跟你两千米你就心软收留它了,我都跟你干了十多年了,怎么不见你心疼心疼我?”   这话说得颇像一位被渣男始乱终弃了的深闺怨妇,叫人听着不由得想歪。夏昶典斜眼看着钱尔白,上扬着的嘴角挂着几分促狭,他将身子贴近了钱尔白,笑嘻嘻地做口型道:“怎么不心疼心疼人家呀?”   钱尔白被夏昶典这调笑的眼神看得手心痒痒,只想狠狠给他屁股上来一巴掌,偏夏昶典还不老实,仗着此时不在摄像机跟前,把手藏在钱尔白手心小动作不断,惹得钱尔白目光越发火热,他还兀自得意地笑弯了眼。   钱尔白勾了下唇,突然弯腰捞起地上蹲成一坨的三花猫塞进副导演怀里,匆匆说一句“先帮我照顾一下”,然后便伸出铁钳一般的臂膀紧紧箍住夏昶典的腰,不容一丝反抗地裹挟着他朝卧房里走去。   大白天的被当众带着往房间里走,夏昶典有些害羞,脸上红彤彤的,他小幅度地推着钱尔白靠得过近的胸口,口中埋怨着:“干嘛呀,这么多人呢!”眼中却像盛满了星星的湖泊一样亮晶晶的闪着光,显然是个心口不一的小骗子。   钱尔白爱极了他这副娇俏得意又欲拒还迎的小模样,低下头咬着夏昶典的耳朵悄声说了两个字。夏昶典只觉得那两个字似有神奇的魔力,顺着耳朵根直往头皮上蹿,浑身像过了电一样又痒又麻,不由得腿脚一软,险些踉跄倒地,幸好钱尔白一直牢牢地箍着他的腰,才没让他与大地亲密接触。   夏昶典急忙扶住钱尔白的胳膊,身上的异样让他脸上又臊又热,忍不住紧紧抿住了唇。   感觉到夏昶典握着自己胳膊的力气突然加大,钱尔白心中了然,眼中笑意更深,他索性将人打横抱起来,在怀中人惊呼一声慌忙搂住自己脖子之后,大步朝卧室走去。   副导演抱着三花猫站在原地,看着老板大步流星的背影,悠悠叹了口气,他低头对上那双琥珀一样的金色猫眼,同病相怜之情油然而生。他伸手在猫头上乎撸了两把,哀怨道:“哎,小可怜,现在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   三花猫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这个感情丰沛的老男人,毛茸茸的脸上满是懵懂和疑惑,它歪着脑袋想了半晌,最后试探地伸出小爪子搭在了副导演的光头上。软乎乎的肉垫碰在光溜溜的头皮上,副导演感觉自己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触动了,他小心翼翼地扶着猫咪踩在他的头上,眼中全是慈爱的光,他突然觉得,别墅里出现一些可可爱爱的小动物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于是,继钱尔白和夏昶典的三花猫之后,别墅里又先后出现了艾伦和梅的仓鼠,安德鲁和林赛的蜥蜴,洁西卡和格洛丽亚的玄凤鹦鹉,艾米和杰瑞德杨的兔子,詹姆士与瑞秋的金鱼,理查德和本杰明的小猪,以及凯利和玛蒂尔达的狗——这只同样缺了半只耳朵腿脚不太灵便的金毛犬是玛蒂尔达花费了许多功夫才在收容所里找到的,不过当看到凯利喜极而泣的激动模样时,她觉得一切辛苦都值得了。   这些小生命的出现让房客们的生活每天都鸡飞狗跳热闹非凡,为这个本就热闹的别墅更增添了几分活力。   节目开播之初毁誉参半,撑异派认为这是异性恋群体的福音,是社会走向真正公正平等的信号;恐异派则坚决认定这是异端的洗脑,是诱人堕落的魔鬼,甚至诅咒节目主创人员集体暴毙;当然更多的观众其实都是处于中立的路人,他们之前由于各种原因从未接触过了解过异性恋等性少数群体,这个节目帮助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即使没能完全消除他们对于这部分群体的偏见,至少也让他们看到了爱情的另一种模样。   身为柏拉图大陆的子民,爱情至上是刻在祖祖辈辈基因里的信条,随着节目播出的时间越来越久,心存偏见的人越来越少,能够以平常心看待不同性向的群体的人却越来越多。《彩虹恋人》成为当仁不让的当季收视率第一,剧评网上好评如潮,尤其在年轻群体中更是成为了一种追随的潮流——只要你也看《彩虹恋人》我们就可以是好朋友——其影响力可见一斑。   尽管偶尔还会冒出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但很快便被淹没在了滚滚的糖海粮潮中,每个人都追在自己喜欢的情侣组合身后要糖吃,死缠拉打地磨着节目组要小彩蛋,尤其在第三个预告片放出来之后,观众粉丝们嗑cp的热情空前高涨,纷纷涌进节目官方账号主页点赞留言催更新,险些让节目组公关部难以招架。   看着这场面,技术部愁秃了头,副导演却笑弯了腰,并对下个月的收官之战充满了信心。   作者有话要说:  宿舍的网络已经修好了,因为学业问题会改为周更,这篇文真的快要结束了,再有两章本世界结束,之后会有一个番外短篇。   再次感谢大家的耐心与不离不弃。 第188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彩虹恋人》终于迎来了收官季。前两个月, 十六名房客在彩虹别墅中由素不相识到无话不谈,共同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并且一些嘉宾还十分幸运的找到了自己相伴一生的爱人。而在最后一个月中, 他们需要离开这座熟悉的别墅, 分批前往一座完全陌生的古堡庄园。在那里,他们将会遇到本季节目最严酷的考验。”   “这是柏拉图大陆整个中世纪时期最大最豪华的庄园之一, 全世界各地的贵族们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只为向庄园的主人献上生辰的贺礼, 而在觥筹交错之间,一名不速之客的出现却让场宴会这蒙上了一层抹不去的阴云……神秘来宾又是谁?那场晚宴究竟发生了什么?庄园之下隐藏着什么秘密?面对重重阻挠房客们能否解开谜团, 完成挑战?”   “《彩虹恋人》收官之战, 即将为您揭晓答案!”   车门打开, 一身繁复纹饰蕾丝古着的主持人站在圆石铺就的路面上,保持着亲和而不亲近的笑容迎接众人。他头上是一顶金色的长及腰际的假发,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垂链眼镜, 脖颈处蕾丝领结夸张地遮住了大半个肩膀,好在他的身高足够支撑起这件衣服, 才没让他整个人显得过于头重脚轻。   他以手抚胸微微欠身行了个十六世纪贵族间常用的见面礼, 然后侧跨一步让出身后古老厚重又华美精巧的庄园大门及红砖围墙,介绍道:“欢迎诸位尊贵的客人来到范(von)氏庄园,我的主人已经等候你们多时了,请跟我来。”   主持人说话时特意用了一种莎翁戏剧般华丽冗杂的强调,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添了许多晦涩生僻的前后词缀, 显得累赘又做作。   瑞秋站在边上悄悄模仿主持人说话,被发现后赶紧道歉,伸出一根手指横着放在嘴边意为“保持沉默”,待主持人将视线移开之后又调皮地对着镜头做了个鬼脸。托她那张清丽俊俏的脸蛋儿的福,这些幼稚的小动作出现在她身上竟丝毫不惹人嫌, 只觉得十分可爱。旁边的其他房客们见了也都对之报以善意的微笑。   主持人将开场白说完,镜头再次切给了庄园的大门。   伴随着沉闷的轴承声响,深色的铁门向两边打开,树丛掩映之中一条不宽不窄的石板小径安安静静地通向更加幽谧的古堡,不声不响地向这些初来乍到的客人们展露着自己神秘的腹地。   众房客的目光顺着小路看向深处那座据说近百年来鲜有人踏足的神秘古堡,心情激动不已。   这次节目组真是大手趣÷阁,不仅将剧本背景设置成为了中世纪的贵族时代,更是煞费苦心找来这样一座充满了历史感的庄园来做拍摄场地,众人都觉得能在这样的古堡里住一个月,体验一下当初贵族们的生活,即使没能拿到最后的大奖,这三个月的辛苦也值了。   跟随着主持人的脚步,众人穿过拱形的红砖门廊,踏上宽度只容两人并肩行走的石径,两边是枝繁叶茂的玫瑰花丛与不加修剪任其自然生长的灌木,红的花与绿的藤交缠勾结,于娇贵之中透露着一丝原始的野性。行走其间,像是在翻阅一本古旧的书,书页泛黄蒙尘,字迹模糊不清,但越深入,越能深刻地感受到,在不远的前方,有一个神秘又新奇的世界在等待他们前去探索。   主持人充当导游给众人讲解着这座古堡庄园的历史沿革,当然,因为节目剧情需要,其中不少内容都半真半假,并且还隐去了现任主人的真实身份。   众人边走边看,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古堡的入口。   古堡有三层高,下大上小,最上层是深灰色的尖顶,中下两层是以黑色与暗红色的石砖无序地交错垒砌而成的墙体,在这样一片略显压抑的灰暗基调之中,白石门柱上背负双翼姿态各异的圣婴浮雕则成为了整栋建筑外观上唯一的亮色。   主持人在门前站定,神情一肃,转过身来,他拿眼神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不紧不慢地道:“接下来诸位将正式进入有三百年历史的范式庄园的中心,请大家心怀敬意,保持安静。”众人被他情绪影响,不由得端正了态度,不再交头接耳。主持人心下满意,这才回过身去缓缓推开了大门。   似乎是多年未有人造访过这里,大门开启时,门轴发出了沉闷的声响。阳光趁机照了进去,金色光束中隐约可见细碎的微尘飞扬。   暗的门,亮的光,白的浮雕,红的地毯,像是一副精美的油画,然而众人站在门口却有些犹豫不前。盖因门后太过安静了,静得不似真实的世界。明明是盛夏时节,外面天空中骄阳似火,房客们却感受到了一种深秋似的凉,不禁齐齐打了个冷战。   主持人没给房客们太多思考的时间,先头一步走进了门,也不等待,径自引着路向二楼走去。房客们无法,只得定定神儿跟上。   在迈入大门之时,鬼使神差地,洁西卡抬头看了一眼门边的雕塑,那一张张天真的孩童的脸上竟是一副悲悯慈爱的神情,诡异得让人后背心直冒寒气。   排在后面的人见她发愣,轻轻推了她一把,“别发呆,进去呀。”   洁西卡收回视线,心情复杂地走进了门。她悄悄看向同行伙伴,见他们都是一脸兴奋又好奇的模样,似乎谁都没有发现门口浮雕的异常,她心底的不安更甚,忍不住在胸口画了个十字,默默祈祷:“希望一切真如节目组所说,这一个月只是给我们放松用的吧……”   古堡的第一层是礼堂、餐厅、杂物间及仆人门的卧室,拢共有数十个房间,但除了礼堂之外其他房间均紧闭着房门,单看现在这般没有一丝人气的景象,很难象到当年这座庄园最鼎盛的时期会是怎样一副模样。   众人一边走一边环顾着四周。   有些人想要记下经过的路线以备不测,但所过之处无论是那些闭合着的房门还是左右对称的饰物摆件都如复制粘贴板大同小异,这给这些非专业人士的记忆工作增添了许多难度;   有些人左顾右盼则是为了找人——他们是第二批进入庄园的房客,早在三天以前,第一批的八人已经被安排进入了这里,那些人中有现在新一批来客们的伴侣——但无论他们如何望眼欲穿,那些人都没能出现,仿佛这座古堡里除了他们这一行人之外,就再没有其他活物了。   队伍沿着红木楼梯旋转而上,没能第一时间看到同伴或爱人,房客们的心中渐渐生出了焦虑之情,捎带得踩在木板上的脚步都重了几分,年久失修的楼梯接连不断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就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在来人耳边不停地絮叨,惹得人们越发心烦意乱。   好在,这座长得像是走不完似的楼梯终于被走到了头,房客们也终于看到了除他们之外的别的活人。   那些人带着白色的笑脸面具,浑身罩在黑色或者红色的袍子里,站在二楼廊道的两边一言不发,若不是主持人一行经过的时候这些人微微欠了下身,房客们还以为这就是两排造型怪异的花瓶呢。   主持人视若无睹,引着众人走过廊道,来到尽头一扇门前,道:“十五天之后宴会正式开始,在此之前,诸位客人可以先在庄园里住下,可以熟悉一下环境,并且近距离欣赏一下庄园的风土人情。为了帮助大家尽快融入进庄园的生活中,我们在这扇门后为客人们精心准备了几套服装,不同的服装代表着不同的身份及背景故事。公平起见,同时也是为了增加大家生活的趣味,所有的服装都分别用黑色的袋子封装,抽取到什么样的身份全凭个人运气。”他让开门口,示意众人依次进入,微笑道,“下面请尽快开始吧。祝您好运。”   排在第一位的是瑞秋,她看着那扇门心里有些紧张,不由得摩挲了下中指上的一枚戒指——这戒指曾经一直挂在詹姆士的项链上,两人确定关系之后,便由詹姆士亲手戴在了瑞秋的手指上,算作两人之间的定情信物。詹姆士作为第一批房客已经提前进入了庄园,不知他们是否也同样经历了抽取身份这样的环节。   瑞秋深吸了口气,抬手推开了门:希望能够早点见到詹姆士吧,这个庄园给她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她有预感,最后一个月的任务一定没有来之前节目组说得那么简单。   她走进房间,房门在她身后自动闭合。随着门缝越来越小,瑞秋的身影也一点一点消失在身后房客们的视野里,看起来就像是被房门缓缓吞噬了一样。洁西卡被自己的想象吓到了,赶紧摇了摇头。   瑞秋进入门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却始终未见她出来,主持人也不等人,每隔五分钟便送下一位房客进去。同样的,跨过了这扇门的人都没有再推门出来,仿佛真的被门吞噬了。   排在前面的人越来越少,很快便轮到了洁西卡,主持人和善地笑看着她,道:“请吧。”洁西卡下意识吞了吞口水,磨磨蹭蹭地往前挪,到了门边,却只将门推开一条小缝,探着头朝里面瞄。主持人咳嗽了几声,提出警告:“请这位客人注意您的举止,一位淑女可不会做出偷窥的行为。”   洁西卡有些尴尬,干笑着站直身,也不耽搁时间,忙将门推开快步走了进去。   房门关上后,主持人扶了扶眼镜,自言自语道:“看来新来的客人需要加强一下礼仪训练,不然要是在十五日后的宴会上出了丑,主人一定会不高兴的。”他看向最后一名还未进入门后的房客,眯起的眼睛中闪着意味深长的光。   唯一还留在门外的房客——理查德被主持人盯得心里发毛,他条件反射似的挺直了背,站得比在消防队里被首长视察时还要规矩。   进门之后,洁西卡发现门后这个房间比她想象中要狭小许多,八个并排、遮着黑色布帘子的换衣间占据了绝大多数空间,只余下两格地砖宽度的过道供人通行。门后的墙上挂着两把钥匙,上面的标号分别是三号和八号,正对应这里唯二的还贴着数字标签的换衣间。   她皱了皱眉,这两个数字都不是她的幸运数字,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她已经没得挑了。于是,她采用就近原则,取下了三号钥匙,走到对应的更衣室门前。   她将钥匙塞进锁孔里,一边转动钥匙柄,一边想着,在彩虹别墅时她的房间号里就有个3,来了新场景又选了3号换衣间,看来她最近和这个数字还挺有缘的。说起来,她好像已经有几天没看到她的邻居们——亚当和埃里克了,是跟着第一批房客提前入住了吗?不知他们在庄园里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她正漫无目的地想着,试衣间的门终于被她打开了,一把椅子出现在她的面前,上面平平整整地放着一只黑色的布袋子,像是在等待她的拆阅。   她将袋子打开,出乎她意料的,里面并没有衣服,只有一封信,血红的信封极抓眼球,洁西卡不由得缩了缩瞳孔,心中生出种要把那封信远远扔开的冲动。   写这封信的一定是个浪漫的人,随信附着的除了一枚圆形的银色徽章之外还有一支干枯了的玫瑰标本,信上只写了一句话:“耐心等待十五日后,我的追随者。”署名“Lord”。   洁西卡抖了抖胳膊,觉得有些肉麻。这是十多年前的一部有关吸血鬼的电影中的经典台词——   一名凶残强大又优雅的吸血鬼贵族对一个在庄园里工作的人类女仆一见钟情,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爱意的他听取了那些浪子朋友们的建议,决心在月圆之夜对女仆进行转化。为了让女仆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他写了这封信。   玫瑰象征爱情,干枯的标本象征转化之后那种“既活着但同时又死了”的存在状态,徽章则是吸血鬼贵族本人的信物,佩戴徽章意味着同意接受转化成为血仆,同时在转化仪式完成之前徽章对于准血仆也是一种保护。   洁西卡刚好看过这部电影,看到徽章的时候,她大概明白自己进入庄园之后那种莫名其妙心惊肉跳的感觉是为什么来的了——这里便是电影中那座藏匿了各种各样妖怪魔物的庄园,而十五日后的宴会也不是什么寿宴,而是这些妖魔的狩猎日,猎物就是庄园内原有的仆人以及客人们带来的那些人类朋友们……   洁西卡打了个寒战,紧紧地握紧了那枚徽章,要不是现在还没有换好服装,她恨不得立刻将徽章别在胸前。电影里女仆因为暗恋庄园主人吸血鬼公爵,没有收下这枚徽章,结果狩猎日那天下场凄惨,熟知剧情的洁西卡绝不可能犯和原主同样的错误。   她正打算将徽章装进裤子口袋里,试衣间里正对门的一块木板突然朝里打开,一人在里面敲了敲墙壁以作提醒,然后现出了身形。他的穿着打扮与外面的人一样,都是黑袍罩顶,面带白色笑脸面具。   尽管提前做过了通知,在暗处看到这样一个人,洁西卡还是心里突了一下,脚后跟下意识就要朝前转,好在对方及时发声:“你是新来的女仆?跟我来吧,你的工作服和证件已经在宿舍里了。”说完便转身走回了墙后那条黑暗的走廊。   洁西卡赶忙追上,问道:“我的同伴们也在宿舍吗?”   面具人答道:“我无权回答,问题的答案需要你自己去寻找。另外记住一个忠告,不要相信身边的人。”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走廊的尽头,面具人像变戏法似的在墙上敲了两下,接着墙上的一块木板便又朝里打开了,一个带着半张面具的女孩站在门后,先是在杰西卡身上打量了两眼,然后冲面具人点了点头,又将门拉开了点。   洁西卡不知为何紧张了起来,瞪大了眼睛警惕地看着这两个人,但还不待她看出些什么,面具人便在她身后推了一把,她不由自主地进了那扇门,慌乱中她急急转身,却只看到一个漆黑的背影。   不过她也不是全无收获。她紧了紧手心,将面具人刚刚塞进来的那枚纸团悄悄放进了口袋里。之前的匆匆一瞥,她发现面具人背后的黑袍似乎有一块布的颜色与周围稍有不同,不知是统一的设计,还是另有安排。她在心里暗暗记下,等着有机会再仔细探究。   新的房间是一个十分现代化风格的化妆间,妆镜彩妆盒,各种型号的化妆刷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   她正在诧异中,那个半张面具的女人大大咧咧地走过来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道:“洗脸去,以后每天早上到我这里化妆。”见她仍在愣神,脸上还带着一丝受到惊吓的错愕,女人笑了笑,解释道:“别怕,我是异性恋。这屋子里是休息区,只有门外有摄像头,里面没有,你可以放心大胆地换衣服。”   洁西卡放松下来,也没计较被拍屁股的事,赶紧拿出纸条看了眼,上面是一串数字——“5052”,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女人看了眼,热心解答道:“这是那人房间里座机的号码,你已经是第三个收到纸条的人了。别信他,那家伙广撒网,男女不忌,滥情的很。”   洁西卡抽了抽嘴角,将纸团重新揉成团,似乎很是嫌弃的模样。   洗过了脸,女人给她仔细画好了妆,然后又帮着她将一件裙摆极大的裙子穿好,带上缀着蕾丝花边的白色帽子,一位性感火辣的女仆便新鲜出炉了。   洁西卡被自己的新造型惊艳到了,都舍不得离开,不停地在镜子跟前转着圈。女人翻了个白眼,打开另一扇门将人推了出去。   洁西卡站在门外,眼前又是新的场景。这里似乎是庄园更深的地方,四周全是花田,脚下的小径弯弯曲曲,不知通向哪里。她理了下宽大的黑色裙摆,将那枚写着数字的纸团放进了白色花边围裙的内兜里,然后一手提着换下来的自己的随身衣物,一手端着庄园内院地图朝宿舍的方向走去。   进入庄园不过半个小时,洁西卡的心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刚进入之时,万籁俱寂,目之所及不是灰黑就是暗红,就连草木都是带着尘垢似的灰蒙蒙的绿,无端地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而当身着黑白两色的女仆装行走在庄园里,裙摆蹭过小路两旁的茎叶时,观景人变成了画中人,时光的尘埃落下,这幅闲置了许久的画突然活了,阳光也一下子明朗了起来。看着四周陌生的景物越来越熟悉,她感觉自己就像是真实生活在这里一样。   这感觉太玄妙了,洁西卡不禁心情激动,更加快了前进的步伐。对于接下来的日子她可是越来越期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文快要完结了,但是作者每天都是满课,想要更新但着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只能周更了。但我保证每周日一定更新!请一定要对我有信心啊! 第189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距房客全部入住von氏庄园已经过去了一周的时间, 这七天里,房客们分别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各自选到的角色,努力将自己融入进这座古老的庄园。   洁西卡抽到的角色是人类女仆。根据角色卡及物件线索的提示, 她有很大的可能将在以后的剧情中发挥极为重要的作用。   深知“犹豫就会败北”的她在收到“lord”赠送的徽章的别在外衣上, 而是握在手里, 即使睡着了也没有松开拳头。果然,第二天清晨便听说女仆宿舍晚上遭了贼, 所有人的行李都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当然, 洁西卡的也没有例外。   当其他人都在庆幸没有丢失什么贵重物品, 并且对小偷的这种走空行为感到困惑不解的时候,只有洁西卡知道对方真正图谋的是什么。她不由地勾了勾唇,眼中带起一丝得意, 心想:这个徽章果然是重要的道具,还好我有先见之明。这么看来, 我很有可能是要成为女主角了呢!   洁西卡满心期待着女主的戏份上演, 但等待金子发光的过程却显然是漫长的。   洁西卡像宿舍楼里其他女仆一样,每天被主管安排到庄园的各个区域去打扫卫生,虽然活不重,也没有人盯着, 她大可以趁机偷偷懒, 但一不留神还是会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以至于她已经尽可能地扩大自己在庄园里的活动范围,而且还时不时地搞出点儿动静来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但电影中吸血鬼贵族假扮仆人接近人类女仆的情节却始终没有上演。   ——毕竟灰姑娘虽然名为灰姑娘,在故事的前期也一直被人欺压, 灰溜溜的不引人瞩目,但是在去参加公主的舞会之前她也是好好打扮了一番才能趁机艳压众贵女,俘获公主的芳心。若是没有仙女教母提供的水晶鞋和南瓜车,灰姑娘根本连进入舞会的资格都不可能有。   ——现在洁西卡就是失去了仙女教母的灰姑娘,只能在主管的压榨下不停地干活,不光要干活,还要学习各种奇葩的礼仪。她长这么大,吃饭说话走路竟然都要从头学起!感情她先前的三十多年都是随便活活而已。   腹诽归腹诽,该上的礼仪课还是要上的。   在专业人士的指导下,洁西卡感觉自己无论是身体仪态还是言行气度都有了很大的变化,整个人犹如脱胎换骨一般,精神面貌提升了一大截儿。   另外,当她看到屋子里还有其他房客跟她一样,平日里做着庄园底层最辛苦的工作,下了工还有接受所谓的贵族礼仪培训师在精神层面的折磨,她的心理瞬间得到了极大的平衡,不仅对于课程不排斥了,甚至还有些小小的期待:“能够在受苦的时候找到一块儿吐槽的伙伴,这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啊!感觉痛苦都减半了呢!”   其他小伙伴:……虽然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不知怎么,我总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由于最后一个月是剧情任务,为了让房客和观众们有更好的代入感,节目组取消了目标过大容易令人出戏的跟拍摄像师,并且斥巨资在庄园里安置了许多不易暴露的微型摄像头,这些摄像头被伪装成为各式各样的物件,它们能够与周围的环境完美地融为一体,大到花瓶盆栽,小到风铃树叶,几乎涵盖了庄园的任何一个角落。   如此一来,房客们的一举一动全都展露在了节目组的监控之下,既保障了全体参演人员的人身安全,同时也有利于工作人员在幕后把握剧情发展,及时处理突发事件,确保游戏的正常秩序以及竞赛的公平公正。一旦发现有人想要违背规则暗中搞些小动作,剧情NPC们便会立即上线加以制止。洁西卡本人就曾被穿黑袍戴面具的风纪纠察队抓走过三次,每一次她都是差一点儿就能够接近格洛丽亚。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巧合,但次数多了,她才明白过来,这是节目组不允许她们相认而在刻意阻拦。平民与贵族亲近,甚至还相恋了?!这不合“规矩”。   洁西卡只能站在人群中,像其他所有仆人一样低垂着头,恭敬地七十五度弯腰行礼。爱人正从身边走过,她却只能看那袭曳地的雪白裙尾,这滋味着实复杂。她不由地捏紧了身前的围裙,刚入庄园时被眼前残留的过往的豪奢气息激起的那点旖旎想法此刻已经消耗一空了。   她甚至生了退出的心思,一个月不能与爱人相见,这对于正处热恋之中的小情侣来说太难熬了。   但因为她始终没能跟格洛丽亚说上一句话,于是她的这个想法也就一直没有机会跟对方商量,本着爱人就该共进退的原则,她也只能继续留在庄园里伺机而动。好在节目组虽然禁止她们接近交谈,但却并不会阻止她们有眼神交流,每次在庄园里遇上了,两人远远地默默地对视一会儿,竟然也能感到几分甜蜜,甚至夜里想到这一个眼神时,还会被其中蕴藏的缠绵情意激动到失眠。这份偷来的快乐也成了两人对这次庄园之行的记忆中最难忘的时刻。   格洛丽亚扮演的角色是庄园主人的侄女,因为母亲早逝,无人教养,以致性格刁蛮恶劣,在又一次任性妄为闯下大祸后被公爵大人丢到培训室里和女佣们一起学习礼仪。   身为贵族,格洛丽亚在庄园中是有很大的特权的,她可以去到除庄园主人的私人领地以外的任何地方,包括仓库,密室,甚至地下牢房,只要她想,都可以随意进出。但只一点——她必须做好一名贵族小姐的分内之事,绝对不可以和其他房客,尤其是角色为女仆、车夫或者园丁等等在贵族眼中“身份低微”处在庄园“食物链底层”的人亲近,哪怕是多说一句话都不可以。纵使默许了她和洁西卡的眼神交流,事后被公爵派来负责监视她的礼仪老师也会将她好一通数落。   每一次上完礼仪课,格洛丽亚只能像一只高傲的天鹅一样,昂着头端着架子走出教室,而她的同学,那些女仆们则低着头整齐地站成两列恭送她离开。她悄悄斜眼观察着这些人,同样的服装,同样的姿势,就连弯腰鞠躬时身体的曲度都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这匆匆一瞥竟无法找出哪个是她所喜欢的那个肆意温暖善良大方的洁西卡。   在格洛丽亚心中,洁西卡一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有着燃烧不尽的活力与激情,那是一个会发光的女人,就像是太阳一样耀眼,就像是星光一样灿烂……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太阳会熄灭,星光会隐藏,那样独特的人竟然也会泯于众人之中。她有些慌乱,也很心疼,即使知道现在的一切都是剧情需要,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觉得压抑,觉得呼吸困难,她想要做些出格的、叛逆的、甚至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发泄自己的苦痛。   这一刻,她仿佛与那个真实活在范氏庄园里被自己的亲叔叔逼着一步步堕落,最终滑向地狱深渊的女孩产生了共情。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实际上,生活在封建时代严苛的等级制度下的每一个灵魂都是残缺受拘束的——处在底层的人连最基本的生命权都难以保证,而处在高位的人又在精神上实行自我阉.割,用各种条条框框将自己与外界所谓的“下等民”分割开来,想让自己变得高高在上,以彰显自己的权势和地位,实际上却是把自己关进了盒子里,失去了自由。纵然他有再奢华的物质享受,在后人看来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格洛丽亚虽心有不满,但终是没有表现得太出格,在两次试图与洁西卡会面遭遇到了阻挠,洁西卡被穿黑袍戴面具的纠察者带走,而她也再一次收到了礼仪老师的警告之后,她安分了下来,不再想着挑战规矩,而是默默地扮演起了贵族小姐的角色,并与每一个“平民”都保持着距离。   也许是她的乖巧讨得了庄园主人的欢心,作为奖励,她从彩虹别墅带过来的玄凤鹦鹉被送回到了她的身边。   这只白毛黄头发红脸蛋儿的小东西在离开主人的这段日子里过得极其滋润,虽然它在格洛丽亚面前极力装出一副虚弱萎靡的模样,但它圆鼓鼓的肚子和明显沉了许多的分量却毫不留情地出卖了它。   格洛丽亚伸出根手指摸了摸玄凤毛茸茸的小脑袋瓜,看它眯着眼睛讨好地蹭过来,她暗自叹了口气:同为笼中之物,俱是身不由己,何必为难它。   她没有拆穿鹦鹉的小把戏,端着沉甸甸的笼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不过这只鹦鹉在后来还无意中充当了一下她和洁西卡之间的信使,并阴差阳错地帮助她们一起完成了任务,这是格洛丽亚一开始没有想到的。   经过一周的时间,房客们基本已经确定了彼此的身份。   凯利和玛蒂尔达比较幸运,两人一个是花匠,一个是织工,都住在庄园外围的宿舍里,平时趁没人注意的时候还可以拉拉小手散散步,说两句悄悄话以慰相思。   安德鲁干回老本行,在内院厨房当起了厨师,宿舍自然也被安排在了内院。他的身份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在他的宿舍的行李里还有一封印着银色漆迹的信,封皮上写着“吾儿亲启”,落款是“HUNTER”,信封是拆开状态,显然原主已经查阅过了信件,所以安德鲁也看了信。   信上絮絮叨叨地写着家中父母兄姊对远方谋生的儿子的思念和关心,最后又表达了希望小儿子能够早日归家的期盼,只看内容的话这就是一封普普通通的家书,甚至写这封信的人还没什么文化,里面不仅有多处语法错误,单词也写错了好几个,而且书写格式也存在问题,有一些不该大写的地方他却大写了。   但如果将这些有问题的地方单独拿出来,这封信就立刻变了副模样:“你之错误我已知晓,十五日之后是你将功补过的唯一机会,别再让我失望了。”安德鲁顿觉背后生寒,因为随着信封一起藏在行李里的还有一枚银质长钉和一包白色无味的药粉。   安德鲁不知道信上说的将功补过具体指什么,但如果从他们入园那天算起,十五天之后正好便是庄园主人设宴的那天。银钉,药粉,落款“hunter”的信,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吸血鬼猎人,再考虑到此时的时代背景,吸血鬼指的是什么,不言而喻。他不禁为他和林赛的处境捏了把汗。   林赛比安德鲁进入庄园要早,她的身份是大小姐——也就是格洛丽亚扮演的那个角色——的家庭教师,宿舍同样也在内院,和安德路倒是近水楼台。她仔细研究过了安德鲁的身份卡和道具,拿主意让他先按兵不动,以后再见机行事。安德鲁没有异议。相比起未来可能面对的挑战,他更担忧信中提到的原主所犯过的“错误”会不会给他和林赛带来什么额外的麻烦。   林赛看着安德鲁笑了笑,道:“这就不用担心了,我们的关系在这个时代本就意为着麻烦本身。”   安德鲁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他握住林赛的手,用力按在自己的胸膛上,双目凝望着对方,虔诚地起誓:“我用我的味觉和双手向你许诺,我将对你忠诚一生,直至死去。”   林赛感受着手掌下的温暖与搏动,心中熨帖。她上前一步,足尖轻轻触碰到安德鲁的,她将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十指相扣,然后微踮起脚在安德鲁唇上吻了一吻,回应道:“我知道,我也一样。”   这个吻很浅,就像是一朵柳絮漂在了水面上。但在当下这个背景和环境,两人都品尝到一种触了电般的禁忌感,心里头既紧张又欣喜,身体也不受控制地颤栗着,听着由远及近走过来的脚步声,安德鲁心跳加速,肾上腺素飙升,他觉得自己胸腔里似乎涌动着一股可以为了爱与整个世界的偏见向抗衡的壮志豪情。   林赛拉着他藏进了没腰高的草丛,两人屏住呼吸一动不动,那串脚步声很快走到近前,似是停留了片刻,接着又很快离开了。   安德鲁松了口气。半晌听着那脚步声没再折返回来,两人站起身来,各自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管家将庄园里的所有人都召集到了广场上,说是抓到了前阵子溜进女仆宿舍偷东西的贼,要将其当众审判。房客们陆续赶到,透过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群众,他们看到了被绑缚在柱子上的小偷,他低垂着头,似是失去了意识,身上的工作服破破烂烂沾满血迹,样子好不凄惨。   管家站在一边,手里拿着连夜写好的罪状,大声宣读着,读完,他看向始终未有反映的小偷,问道:“艾伦,以上这些罪行,你认还是不认?”   听到这个名字,下面的房客们吃了一惊,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翘着脚往高台上看,想要确认一下台上的艾伦是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   男人艰难地抬起头来,他的脸上也满是血痕,显然是遭受了一晚上的严刑拷打。他一只眼睛青肿着,却用另一只眼睛在人群中执着地寻找着什么。   洁西卡看清他的脸,忍不住低声惊呼,惹得周围人纷纷投过狐疑的目光。其他房客们也都认出了艾伦,紧张之余也不禁开始怀疑剧情这般发展是有何用意。   艾伦的视线扫过下面的一个个身影,终于看到了他想见的人,他笑了笑,如释重负似的收回视线,轻声应下:“我认,是我做的。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梅站在人群最后,宽大的兜帽垂下来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她远远望着刑架上的艾伦,在他的脚边,执法队已经架起了干柴,下一秒火苗就要燃起来了。艾伦温柔地看着她,笑着做口型劝她离开,他说:“乖,别看,我不疼。”他又说:“别害怕,我爱你。”接着,他的嘴上被行刑者绑上了一条布绳,这是为了防止受刑人发出刺耳的惨叫惊扰了主人的安宁而特意准备的。   梅被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张口咬住了自己的手指,以防忍不住哭出声来引人注意。   火苗越蹿越高,浓烟伴着热浪滚滚蒸腾,刑场上虽然没有一声哀嚎,但观刑的人却从心底里感到了恐惧。   晴空烈日下,古老的庄园扯掉了平日里和善无害的伪装,终于露出了它的獠牙利爪,无形的乌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周围的一切都似变成了食人骨髓的怪物,稍不留神便是万劫不复。   房客们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手脚冰凉,这一刻,他们才真正意识到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这是一个最糟糕的,杀人不吐骨头的时代!   大火烧了整整一上午,直到最后一根柴薪变成了黑灰,这场刑罚才终于结束。仆从们早已被赶回个自的岗位,此时只余了两三个人收拾残局。   安德鲁和林赛远远地瞧着,看着他们将灰烬扫尽,又用水将石板擦洗如新,半天对视一眼,心情复杂地离开了。   艾伦扮演的是一个车夫的儿子,而梅的身份则是庄园主人已经去世的妹妹生前的侍妾,两人之间不仅隔着阶级鸿沟,更有各种伦理道德以及法律的大山阻挡着,异性相恋,那就是在与整个时代作对!别说相恋,多看一眼都是罪过。   艾伦曾经抱怨过,剧情中涉及到的时代背景给他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如果他和梅在一起必须要承受时代的责难,那他宁愿退出。他认为过去的痛苦,今人没有必要再去尝试,何况梅太年轻了,又那么柔弱,他舍不得她受一点儿委屈。   这番话说了还没有十天,艾伦便真的退出了。想必梅也很快就要以“死亡”而退场了吧。   安德鲁心情有些低落,同为异性恋,同样面对着整个时代给予的压迫和威胁,看到同伴黯然落幕,自己难免物伤其类。   林赛紧了紧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悄声安慰安德鲁道:“别胡思乱想,一切有我呢。”   安德鲁抿了抿唇,微微点头,但心中的顾虑却并未消退几分。   又是一日清晨,天上下着蒙蒙细雨,原定的户外工作取消了,女仆们便得了一日清闲。   洁西卡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雨景,大脑渐渐放空。这时,一行人走进了她的视野——先头五六个人有男有女,都穿着长及脚踝的黑色法袍,带着白色的头巾,他们两人一排地往前走,手里共同抬着一副棺材。在他们身后跟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她穿着黑色的长裙,泥水沾染了下摆,头上戴着黑色的蕾丝帽子,带着黑色手套的手里拿着一块雪白的手绢,时不时地在脸上点上一点——“送葬的队伍?谁死了?”洁西卡疑惑。   但很快,她就知道送走的人是谁了——梅。   没过多久,庄园主人之妹的遗孀梅夫人为了一个车夫的儿子殉情的事便在仆人们之间迅速传开了:梅夫人失了情郎后是怎么个悲痛欲绝,哀泣啼血,之后又怎么下定了决心甘愿赴死,整段情节描述得有鼻子有眼的,仿佛亲眼瞧见了似的。   她神色动容,说道:“梅夫人和艾伦小子其实是真心相爱,只是可惜两人没生成一个性别。艾伦被绑在广场上行刑的时候,听说梅夫人自己在屋子里也是一个劲儿地吐血,床单都被染成了红的。火烧尽之后,梅夫人还拜托打扫广场的人给她带了一小撮骨灰回去。梅夫人临死之前,手里就拿着那只装着骨灰的小瓶子。”说完了,她垂下眼睫,悠悠地长叹了一声。听故事的人也被感动,跟着也是一声叹息,一时间惋惜追悼之情仿若真实。   洁西卡看眼说话的那姑娘,心道:她刚才分明就跟自己一样一直待在屋里没出去过,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么多内情?!除非……那姑娘拿到了剧本!   想着,她心中一动,再看向那姑娘时,眼神便变得有些炽热。   可怜那姑娘正背课文背得高兴呢,冷不丁背后汗毛乍竖,她回头看了看,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只好不甚自在地缩了缩脖子,然后又默默穿上了外套。   洁西卡却是真的打起了这姑娘的主意,当天晚上,她来到了这姑娘的门外,一敲开房门便挤了进去,姑娘都来不及反应,背后遮盖编号的布片便被洁西卡一把扯下。   洁西卡颇觉惊喜,姑娘却是一脸的颓丧,她不情不愿地将身份卡和剧情书交给了洁西卡,又不甘心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个技能的,现在还不到游戏正式开始的时候呀?”   洁西卡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故作神秘道:“我猜的。”之后别的话便不肯多说,带着从姑娘这里收缴的战利品高高兴兴地回了自自己宿舍。   撕下有编号的剧情NPC背后的补丁能够获得一次身份交换的机会,这其实是一个谁都有机会知道的秘密,但目前为止却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洁西卡,另一个就是房客们初入庄园时遇到的那个到处给人塞小纸条,于是被化妆师小姐姐评定为海王本海的黑袍人。   洁西卡拿到电话号码的那天她也很犹豫要不要打,但最后她说服了自己:打一下就算是海王的话自己也不会损失什么,而如果对方是其他房客的话她则能够多一个队友,不管怎么算她都不会吃亏。于是她便用宿舍里的座机照着纸上的号码打了过去。   虽然没有找到队友,但她却获悉了一个堪比外挂的游戏bug,而这个挂即用即灵,除了不能转告他人之外,没有其他任何限制,可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不过洁西卡并没有滥用这个游戏特性,除了为实验这个外挂的真假而撕下了一名执法护卫背后的补丁之外,这个拥有剧本的姑娘则是唯二的另外一个被洁西卡主动剥夺了身份的剧情NPC。   想起那个闷闷不乐的姑娘,洁西卡心里有些内疚,毕竟那女孩演技不错,口才也好,应该是为了这次上镜的排演了很久,结果却被自己半路扼杀了。她在胸口画了个十字,默默道:“这次只能抱歉了,愿你以后你有更好的机会,阿门。”   女孩的剧本中果然用大篇幅描写了梅夫人和艾伦小子的故事,但除此之外,它还提到了要女孩找机会在梅夫人死后三天之内将“雷雨夜不速之客来访”和“危险即将降临”这两句话散布出去。这两句下面用荧光趣÷阁画着双排线,末尾打了个问号,显然女孩也没搞清楚这番操作有何用意。   洁西卡皱着眉头仔细想了半天,最后也没有个头绪,她决定还是先不为难自己了,等天亮之后找小伙伴们一起商量一下,集思广益,说不准会有意外收获。   她打了个呵欠,躺在床上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无意识地将现在已经见过面并互相确认了身份的小伙伴们盘点了一遍:“格洛丽亚是贵族小姐,安德鲁是厨师,林赛是……艾伦和梅已退出……怎么感觉少了两个人……啊,好困,睡醒再说吧……”   洁西卡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而在她的盘点中未曾出席的那两个人此时却远在另一个时空。   夏昶典坐在飞行器里侧脸看着窗外无际的黑暗,一开始的兴奋此时已经渐渐变为了麻木。他盯着偶尔一闪而过的恒星,思考起了人生哲理:宇宙实在是太浩瀚了,相比起无限的宇宙,人类的存在实在是太渺小了,光会被黑洞吞没,恒星会枯萎成死星,究竟什么才是永恒的呢,死亡的另一头又是什么呢?是一个新的开始吗……   “想什么呢,一脸的凝重?”钱尔白端了两杯能量饮料坐在夏昶典的身边,见他盯着外边发呆,忍不住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将人从神游太虚中唤醒。   夏昶典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俊美男人,下意识地朝后躲了躲,反应过来后连忙尴尬地停住,抬着张小脸进退两难。   钱尔白看出他的窘迫,轻声笑了笑,主动将人揽进怀里,道:“多看看就习惯了。”现在两人都是各自本来的模样,隔了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在看到这张脸,钱尔白自己都有些陌生,更别说从未见过自己这个模样的夏昶典了。   夏昶典心中有些懊恼,他咬了咬唇,突然伸手拉住钱尔白的衣领,然后抬起头亲了上去。   钱尔白微微吃了一惊,随后托住夏昶典将人抱到了自己腿上。   灯光暗了下来,暖融融的映着重叠的两道身影。   夏昶典双眼迷离,待听到舱内空调自动升温的电子音时,他才猛然惊醒过来,他连忙去推钱尔白:“哥,飞船……”   “自动驾驶。”   “宝贝闭眼,别分心……”钱尔白抓住夏昶典的手,压下来的动作毫无停滞。   夏昶典深吸一口气,不由用力向后仰起了脖颈。   轻轻闭上了眼睛,眉头时蹙时展,脸上渐渐蒸起了红云,他不由自主地启唇,送出一段甜腻的低吟浅唱。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啊……突然文思如泉涌,但我明天还要去上班班,这可肿么办?   先写到这儿吧,抱歉,我又食言而肥了(虱子多了不怕咬【不是】),难怪我最近越长越胖,怎么也减不下去……【不是】   下周写下半部分。下下周写一个番外,然后就真的结束啦(希望到时候不要再被打脸……)   晚安啦,各位! 第190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良久, 云销雨霁。夏昶典窝在钱尔白怀里把弄着两人的手指。   两人并靠在一起的无名指上各戴着一枚戒指,材质款式都如出一辙,在飞船顶灯的映照下闪烁着耀眼银光, 强势地彰显着它们的存在感——这正是两人在第一个世界结婚时一起选订那一款, 只是所用的材质更加高端。   夏昶典不由得勾起了唇,他抓着钱尔白的手, 将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挤进对方的指缝里, 然后十指交握,紧紧地扣住。钱尔白任由他施为, 偶尔低下头在他发顶落下一吻。   夏昶典想起这次跟随他哥到总部“见家长”的过程, 忍不住有些丧气, 他把脸贴在钱尔白胸口,闷闷地道:“我的表现很不好吧,你的家人会不会对我不满意呀?”   钱尔白回想起点点在总部发生的种种让人忍俊不禁的事, 没忍住笑出了声,他赶紧轻咳了两声以作遮掩。   夏昶典听到了那声笑, 但他现在已经自暴自弃到没有心情去跟他哥闹了, 娇俏的小脸上写满了愁云惨淡。   钱尔白捏了捏夏昶典的脸,安慰道:“别胡思乱想了,你很可爱,大家都很喜欢你的。当然, 最最喜欢你的还是我。”   夏昶典有被哄到, 但他觉得还不够。   在总部的时候,那颗大光球给夏昶典做了资质测试,结果显示他的综合资质只有A+,而在潜力那一栏却是五个问号。评估表出来的时候,夏昶典明显感受到那个光球很不满意地哼了一声, 还建议他独自到小世界历练几百年。   后面的话因为钱尔白的出现而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夏昶典却心知肚明,无非是觉得他能力太弱了,会成为他哥的拖累。   他知道,一直以来都是他哥在保护他,尽管他也在努力追赶,不断地进步,但他和他哥之间仍旧隔着一条力量的鸿沟。他表面装得不以为然,其实心里比谁都更着急。他想要成为能够和他哥并肩战斗的强者,而不是现在这个还需要他哥在战斗之余时刻照拂着的水晶娃娃。   钱尔白像是看透了他的心底,坐起身来,两手捧起夏昶典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你很好,我知道你会越来越强。但是宝贝,说实话,你永远不可能超过我,甚至也不可能和我一样。别生气,我会告诉你为什么。”   他将手掌向上摊开,一颗纯白的光球凭空出现。光球逐渐长大,当长到占满了整个手掌的时候,它停了下来,一些纤维束一样的银白的光从圆球中伸处,延向四方,那些纤维束的末端又渐渐长大成为新的光球,光球又伸出纤维束,周而复始,无穷无尽。光球像是一颗心脏一样有节律地搏动着,每一次收缩舒张都会引起周遭空气肉眼可见地震颤,尽管它只有一掌大小,其中所蕴含的能量却依旧令人望而生畏。   夏昶典吃了一惊,神情错愕:“这……这不是……”   钱尔白随手拈起一枚走岔了路的微小光团,将它送回正轨,口中不慌不忙地解释给夏昶典听:“这就是你在总部看到的那颗光球,我们称它为‘起源’,任务者之所以能够存在都是依靠‘起源’的力量。而我,是下一任的‘起源’之主。”   夏昶典微微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着钱尔白,半天,他突然“噗”地一声笑了:“哥,你这个样子,好中二啊。”   钱尔白一怔,随即也笑了,光团隐没,顶灯重新亮起。   一朝身份巨变,肩上也似乎担上了沉重的压力,钱尔白自己尚且在消化中,此时更不愿夏昶典多替他担忧。不论夏昶典此番打岔是无意间真不明白还是在有心装糊涂,钱尔白都不予深究,他将夏昶典揽进怀里拍了拍,贴心地揭过了这一页。   夏昶典埋首在钱尔白胸口,鼻息间满是爱人身上的冷冽味道。他想起很久之前做过的一场梦,梦中的男人霸道又热情,但浑身的气息却像冬日里的寒风朔雪,即使做着那般激烈的运动,身上依旧没有一丝热度,仿佛不是活人——现在他又闻到了那个味道,但耳边枕着的有力心跳与掌下灼灼的温暖却与梦中大相径庭。夏昶典闭上了眼,嘴角的笑意也悄然收起。   钱尔白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怀中人的背脊,那双仿佛承载了整片宇宙的深邃眸子半敛着,脸上神情看不出喜怒。夏昶典安安静静地躺着,双臂环绕着钱尔白的腰,似乎是睡着了。   舱内的灯光暗了下来,窗外一闪而过的星云流彗便如烟花一般偶尔一下将拥在一起的两人照亮,流光溢彩地短暂热闹片刻,但转瞬便又归于沉寂。   夏昶典紧了紧手臂,突然问道:“哥你以后就留在总部了吗?”   钱尔白沉默了片刻,避而不答:“楚先生正值壮年。”   夏昶典意会,不再追问。想到那个外貌与钱尔白有几分相似,但气质更加平和的中年美大叔,他心中浮起个疑惑:“楚先生曾经也是任务者吗?”怎么和他哥有些相像?   钱尔白笑了笑,道:“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个某个世界给了我名字的道士吗?那就是楚先生。不过他以前可不是现在这个模样,想来是知道你来了,想跟你开个玩笑。”这便是间接澄清了两人没有亲缘关系。   夏昶典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点狡黠的弧度。他没有把楚先生那日偷偷塞给他个厚厚的红包,说钱尔白“心思直白不解风情”,让他“凡事多担待些”,又说他要是受了委屈“也不必憋在心里,只管把楚某当作家中长辈,无惧告状还是诉苦,”都会为他“做主”的事告诉钱尔白。   这次仓促间收到总部召唤,两人走得匆忙,许多事没来得及妥善安排,只得留个口信说要处理些紧急私事,节目组一切事物由副导一干人等随机应变。现下忙完了总部那边的“急事”,两人又马不停蹄地往回赶,一来一回不知耽误了多少功夫。好在总部在打时间差方面有的是手段,楚先生自知公权私用让自家“太子”抓到了把柄,为了将功折罪赶忙给钱尔白两人批了艘时空飞船,全速前进之下倒是能够赶在夜宴之前重回小世界。   其实楚先生把钱尔白急召回总部,除了提前交还记忆,明确其“总部继承者”的身份等等这些正事之外,还有一些别个的小事顺手想要办了。比如夏昶典,人家小孩任劳任怨地跟着钱尔白跑了几个世界,吃了多少苦,总得给人家一个名分不是?于是这次便教夏昶典以钱尔白家属的身份在总部露了个脸。   在总部里,先前曾在鬼怪世界有过一面之缘的几人——比如郁殊,比如总是一团黑雾形态的兀先生——这次夏昶典也见到了:郁殊依旧是一副笑眯眯恭敬谦逊的模样,倒是没再叫夏昶典“师娘”,而是得体地唤了一声“夏先生”;黑雾看不见脸色,沉默寡言地站在一边,见夏昶典看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默不作声地转身便走,在他的大腿上挂着个四五岁大的娃娃,随着他的动作亦步亦趋,脑袋顶那两只毛茸茸的熊耳朵谨慎地抖上两抖,端的是天真无害。但曾吃过这熊孩子不小的亏的夏昶典却是没忍住打了个冷战——那个抱大腿的小孩简直跟鬼怪世界的选选,或者说大魔王长得一模一样,一看见那张脸,百多年前的憋屈历史便不由自主地浮到心头上来。好在那两人识趣,自动离开了,不然夏昶典恐怕会当场失态,做出什么当众殴打未成年统这类不光彩的事来。   夏昶典成为钱尔白的合法伴侣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但规矩就是规矩,却该走的程序却还是一样都不能少,因此两人还需要封锁前世今生的记忆,到新的世界里重新恋爱才算是完成任务,真正成为灵魂伴侣。夏昶典在听到这项规定时微微担忧了片刻,但见郁殊悄悄朝他眨了眨眼睛,生怕他不懂似的着重强调这项规定“成就了无数佳侣”,他便知道这所谓的“真爱试炼”怕是存着许多猫腻,于是心中也没多怕了,反而隐隐有些期待地想着:若是重来一次的话,他两人会是谁先动心呢?   不过再期待也只能按下心思等着了,眼下两人在小世界里还做着任务,总不好中途退出留个烂摊子,何况他也确实喜爱现下这个世界里难得的轻松惬意,不想过早离开。于是楚先生提出的“下个世界始”正合他意。   离开总部,夏昶典说得上是满载而归——除了楚先生的红包,他还得到了光球无私馈赠的一只大礼包,里面都是些历届任务者前辈的经验总结,想来是光球老兄怕他拖了钱尔白的后腿,私自给他开小灶补课来了。另外741也突然生了安定下来的心,顺势给自己上了个户口,从此成了总部的正式员工,夏昶典因此也有了技术保障,不会再出现之前没有剧本两眼一抹黑全凭演技的情况了。   飞船继续行驶着,舱内似乎再次陷入了无言。   不多时,又听得夏昶典小声地问:“还有多久?”   钱尔白看一眼航线图,平静地道:“再过两天便到,先睡一会儿吧。”   得到了答案,夏昶典不再出声,片刻后,均匀安稳的呼吸响了起来,这次真的睡着了。   钱尔白在夏昶典额头吻了吻,又将人稍稍搂紧了些,也跟着闭目养神,但他的眉头却微微蹙着,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范氏庄园。   洁西卡从剧情NPC那里得到了剧本,第二天便满心踌躇地准备着要大杀四方。但眼看着剧本中提到的三日之期将尽了,她也没能跟她的小伙伴们商量出个可行的对策来。   女孩虽然下线了,但剧本中提到的“雷雨夜不速之客来访”和“危险即将降临”这两句话却依旧在庄园里传开了,一时间人心浮动,众说纷纭。而洁西卡也因为她的先知先觉引起了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同伴们的怀疑,就连格洛丽亚都半信半疑地偷偷来问她是不是“内鬼”,洁西卡好说歹说才让小伙伴们放下了戒心,勉强相信她只是一个消息比较灵通的“普通人”,但是对于她所说的“团结一致对抗外来危机”的提议,因为并没有看到什么危机,甚至就连一点危机的苗头都看不到,所以大家的积极性都不怎么高昂,任凭洁西卡说得天花乱坠,她的结盟事业也依旧丝毫不见起色。   洁西卡对此毫无办法,只能每日夜观天象,提心吊胆地等着雷雨夜的到来。   终于,第五日便是一个雷雨天,雷声嚣张,雨幕滂沱,声势浩大直到傍晚都没有停歇的迹象。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在石板铺的路面上溅起高高的水花。   洁西卡趴在窗口唉声叹气。她盯着外面的大雨看了半晌,最终悻悻地收回了目光,仰面倒在床上。“随它去吧,总不至于真的有吸血鬼。”她自暴自弃地想,闭上眼,伴着雷声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临夜,雷雨渐歇,三辆马车停在了庄园门外,在雷声的遮掩之下,隐约传出了几声枪响。   第二日一早,雨过天晴,仆人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悄声谈论起昨夜的动静。   管家领着一众黑袍执法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他在石阶处站定,以拳掩唇轻咳了一声,场内顿时鸦雀无声。管家大为满意,随口将昨夜的骚乱敷衍过去,接着便勒令众人未经允许绝对不准外出,违者严惩不贷。为了保证戒严法令的实行,他还将带来的执法队留在了仆役宿舍,名为保护,实则监视着众人,以防有人轻举妄动。   这番举措之后,仆役宿舍里人人自危,各种消极派、阴谋论层出不穷。流言在有心人暗中的操纵与推动下愈演愈烈,整个庄园都被笼罩在了一种极度紧张的气氛之中。   一日后,管家撤走了执法队,并安抚众人危机已经解除,今后行事一切如常。在场众人没有一个敢搭腔,但等到管家走远了才忽地炸了锅。   这个说“先头是女宿遭了贼,之后又来了带枪的强盗,这庄园怕是要走霉运,不如趁早辞职走人”,那个说“哪里是贼人强盗,分明是一伙赏金猎人追赶着一个千年不死的老吸血鬼闯进了庄园,你没见最近有好多人都莫名失踪了吗”。这话一出,顿时震惊四座,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说这话的洒扫小哥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脸上,心下不由得意,面上却还装出一副紧张忧愁的模样叹气道:“哎,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然早就支了工钱回家去了,在这里命悬一线朝不保夕,哪有去陪着家人健健康康的快活。”   众人听他说的情真意切,不由得点头连连,当下便有人站起来要收拾行李辞职回家。那人看着离开的人越来越多,眼中的光芒也越发闪亮,他竭力控制着嘴角的笑容,只可惜兴奋之情太过浓重,废了好大功夫才终于掩住,但那张本就不甚好看的脸此时更是越见扭曲。他慌忙低下头去,也因此错过了一人投射过来的探寻的目光。   夜里,完成了任务的洒扫小哥哼着歌往宿舍走,忽听得有人在身后唤他,他毫不提防,应着声转过头去,迎面却是一只黑漆漆的麻袋……   趁着夜黑去套了麻袋的詹姆士此时终于相信了洁西卡的说辞,原来这个庄园真的不单纯是给他们度假用的,而节目组似乎是在下很大一盘大旗。   因着套麻袋技术不够娴熟,詹姆士没能第一时间控制住对方的行动,洒扫小哥在奋力挣扎中阴差阳错蹭掉了背后的补丁,露出了一串数字编号。   在詹姆士怔愣的目光中,洒扫小哥叹一口气,念叨着“至少我的台词都说完了,也算功成身退”,然后将自己的身份卡和任务道具一股脑交了出来。詹姆士翻过道具中一只薄薄的剧本,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同时,他也知道了洁西卡那些先人一步的消息是从哪来的。   但因为两人得知这项新玩法的途径不同,詹姆士只道洁西卡是有意藏私,于是对她难免有点不满,于是又找了机会,当着所有能聚到一起的房客们的面将这项新发现公之于众,边说,他还边有意观察着洁西卡的表情。   然而洁西卡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慌了阵脚,反而露出惊讶又欣喜的神情,在问过他是如何发现这个秘密之后,她长吐了口气,脸上扬起轻松的笑容。她说:“可算是有人发现了,我都憋了好久了。”接着,她也不待人问,自顾自将自己的奇遇一口气说完,然后高高兴兴地招呼詹姆士一起把两人得来的信息比对拼凑一番,看看能不能得出节目组下一步的计划,也好早做准备。   其他房客们得知了竟然还有能够换身份的玩法,顿时跃跃欲试,格洛丽亚立刻就想去找个女仆试一试,若是真的可以随意改换身份,那她以后便能跟洁西卡离得更近些,无论做什么事也都更方便些。   洁西卡赶忙拦住了她,又把自己知道的这条游戏规则的局限和含义讲了一遍,其中着重强调了背后补丁被撕掉便意味着这个人被“杀死”了,“杀”的人越多,以后要面临的麻烦一定也就会越大,而且并不是所有NPC的背后都有号码,一旦“杀”错了人,还很可能会面临被淘汰出局的风险。   听洁西卡说完,众人若有所思,不由得打消了刚才生出的念头。詹姆士皱了皱眉,神情复杂地看洁西卡一眼,然后转头去跟瑞秋商量起了从现在到宴会前这段时间的应对事宜。   几人短暂的聚会结束,洁西卡目送着格洛丽亚远去,脑中隐隐觉得有什么事不对劲,转头看到詹姆士匆匆离去的背影,她突然灵光一闪:詹姆士生性严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他绝不会轻易将这个捷径分享给别人,那么,在他验证自己的发现的过程中,究竟“杀”了多少NPC,不知有没有撕下过无辜人的补丁?若是她想的那样…洁西卡不禁为詹姆士捏了把汗。   离夜宴举办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庄园里却像是被早冬的寒霜提前打了似的,人员凋敝,生气零落,最近辞职的仆役们越来越多,其中以女仆居多,且很多人甚至连声招呼都没打,就那样急匆匆地消失了。   洁西卡的左邻右舍今天也都走了,看着空荡荡的女仆宿舍,她难免生出些物是人非的感慨来。为了派遣胸中的那点伤情别绪,她也不打算做工了,提着裙子沿着青石板路往没人的地方散步。   路两旁的景色渐渐陌生,草丛中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虫儿叽叽喳喳地叫着,伴着凉风摩挲草叶的沙沙声,更称得四周气氛渗人。   洁西卡住了脚,心里打鼓。还要继续往前吗?她问自己。没人回答。   她刚要转身离开,风中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呢喃,隐约听出有人提到了“宴会”“药”“赎罪”这些字眼,她心中一凛,脚下动作一个磕绊,鞋跟扣在石板上,发出“铛”的一声脆响。她暗道一声不好,不敢停留,忙扭头跑了,生怕自己跑得慢糟了祸,她还脱了鞋提在手里。索性院子里铺的都是光滑平坦的石板,而非凹凹凸凸的乱石,不然她这一路逃过来,脚没磨破,疼也要疼哭了。   回到了自己的宿舍,洁西卡缓过了神来,抚了抚胸腔里扑通乱跳的心脏,她长出一口气,又给自己打了盆水洗脚,这才有功夫去细想偷听到的那点儿机密消息。   说话那人声音很陌生,她从未听过,确定不是他们这些房客中的某人,但是一直没作声的那位,显然是这些零星任务的执行者,却未必不会是他们中的一员。   一想到自己身边竟然一直埋伏着一个双面间谍,平日里和善可亲,而时机一到便会撕破伪装露出自己狰狞的面目,洁西卡就既紧张又激动,同时也有些后怕,慌忙起身去把门插上了,以免被对方追过来“灭口”。   自洁西卡偷听到有人欲在宴会上下药的消息,她便一直处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状态之中,这段日子房客们也时有聚会,洁西卡看谁都像是内奸,忍不住也会出言试探,但对方却始终没有露出马脚,这让洁西卡很是无奈。   时光飞逝,转眼距宴会只剩了三天。洁西卡的捉鬼事业依旧毫无进展,而庄园里的魑魅魍魉们却都已悄然开始了行动。 第191章 (大胡子导演和他的柔情小助理【克劳恩×维克多】)   这天夜里, 一声响亮的尖叫将所有人从梦中惊醒。洁西卡匆忙穿上衣服跳下床来。   门外脚步纷乱,人声嘈杂,手电筒刺目的光束照得人眼花缭乱。   洁西卡拉住一个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们这是要去哪啊?”   那人将她从头到脚扫一遍, 似是在确认她的身份, 然后回答道:“有人被袭击了,我们正要去帮忙抓刺客呢。”又看她一眼, 提醒道, “听说被袭击的都是女性,你最好不要乱跑。”说完, 他便把胳膊从洁西卡手里抽出来, 一溜烟儿跑远了。   洁西卡愣了一秒, 突然福至心灵,赶忙提起裙子追着那人跑了过去。现在这个档口,每出现一个剧情都很可能别有用心, 她可不能缺席。   搜索刺客的队伍越来越壮大,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身强力壮的成年男子。他们手里拿着木棒、笤帚、擀面杖等制式不一、功能各异的道具“武器”, 面色有的兴奋, 有的凝重,还有的明显没搞清状况,睡眼惺忪的跟在大部队后面,衣衫不整, 脚步凌乱。   洁西卡混迹在人群之中, 梅花多长时间便发现了同样藏在队伍里东张西望的房客小伙伴们——瑞秋,理查德,凯利,玛蒂尔达……玛蒂尔达还穿着自己的那身墨绿色丝绒长裙,一头火红色卷发在灯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偏生她的脸色苍白的可怕,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看起来……   “怎么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洁西卡挤过去凑到玛蒂尔达身边悄声问道,同时还拿眼神瞟着旁边对比起来明显容光焕发的凯利,话中的揶揄调侃之意不言而喻。   凯利无所谓地给了她一个白眼,然后一皱眉,抬手掩唇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离得近了洁西卡这才看到,凯利哪里是滋补有道,那两只秋波迭起的狐媚眼中红血丝都快要溢出来了,显然也是熬得艰辛,若不是脸上粉扑得够厚,估计能直接出去把活人吓死,把死鬼吓活。   洁西卡心中惊讶,还不忘了小声说话,道:“你俩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被折腾成这样?”   玛蒂尔达自然是不爱说话的,她现在只想睡觉,于是凯利接过了话茬,好心给洁西卡解惑道:“还不是因为明天的宴会,”凯利的嗓音也有些沙哑,但他毕竟是变装女王出身,卖弄性感几乎已经成了下意识的反应,在他的修饰下,原本粗嘎难听的声音也变得极具挑逗意味,惹得周围不少人扭头看他,眼中隐约带着好奇和探究。   凯利不以为意,自顾自说下去,“你们也知道我身份低微,只是一个小小的花匠,若不是明天的宴会缺少一个开场的舞女,而我那点浅薄的舞蹈功底又恰好得到了管家大人的赏识,那我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进入庄园的内圈,更别提接触到那些非富即贵的大人们了。所以为了明天能够顺利交差领赏,也为了以后的日子能过得更好一些,我只好不分昼夜地练习了。”   洁西卡听完点了点头,心想,有理有据,情有可原。继而又转头看向玛蒂尔达,挑了挑眉,无声提醒:该你了。   玛蒂尔达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观众。”   洁西卡狐疑地来回看着两个人,突然想到什么,看着玛蒂尔达惊讶道:“你该不会也?!”   玛蒂尔达点点头,轻描淡写道:“是的,我现在是庄园明晚宴会临时征调的乐师。”   洁西卡没怀疑两人话中的可信度,她看看男扮女装的舞女凯利,又看看老神在在的玛蒂尔达,表情不禁有些微妙,说出来的话也带了些酸味:“真羡慕你们,幸运女神什么时候才能也眷顾一下我呢。”   凯利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联想到洁西卡和格洛丽亚之间宛如天堑的阶级鸿沟,不由得心生几分同情,但说出来的话却能把洁西卡给气死。   他挽着玛蒂尔达的胳膊,半真半假地抱怨道:“哎呀,有什么好羡慕的呢,不过是住得近了些罢了,天天见面,人家都要嫌我烦了。倒不如像你和格洛丽亚一样,虽然离得远些,但感情却越发深厚,每次见面都像是一次为爱冒险,又刺激又浪漫。”   看凯利双手捧心,嘴角微扬,一幅神往的模样,洁西卡一时竟分辨不出他话中究竟有几分真心,不由得表情复杂。   她觉得再听他说下去自己可能会受内伤,于是赶紧打断他,借口寻找其他房客赶紧溜走了。   凯利眼中藏着笑意,目送着洁西卡远去,手上却将玛蒂尔达的更拽紧了些。   他可是记得节目之初就是洁西卡最先获得了他家玛蒂尔达的好感,而且他俩确定了关系之后,玛蒂尔达还时不时地提起来洁西卡,言语间多有赞赏,这让心思敏感且小气善妒的凯利不得不对洁西卡升起防备之心——毕竟玛蒂尔达和他不同,他的异性恋纯度百分之百,但玛蒂尔达的并不是。   远离了虐狗的两人,洁西卡自在了不少。   她朝四周看了看,眼睛不由自主瞪大了。就在她与凯利、玛蒂尔达闲聊的时候,队伍已经行进到了庄园的中心,脚下便是熟悉的平滑石板,那日艾伦在火中“慷慨赴死”的情景又浮现在她的眼前——“难道今天又有人要被烧死?”想到这种可能,她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停!”   前方传来一声号令,浩浩荡荡的队伍随即止步。站在后排的人虽然也跟着停了下来,但对于当前状况依旧是一头雾水,于是便踮起了脚尖努力伸长脖子向前方眺望,看上去颇像一排排在洞口望风的土拨鼠。   洁西卡正想加入土拨鼠们的行列,刚才发号施令的那人又出声了,他这回站在了台阶上,手里拿着一只扩音器:“诸位,很抱歉用这种方式将大家聚集在这里,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这话一出,众人一愣,有反应快的当下变了神色,但更多的还是被蒙在鼓里,一脸迷茫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到看见大批黑袍执法者涌入广场将人群团团围住,他们才觉出了不对劲,顿时,质问声,议论声,咒骂声,吵吵嚷嚷地汇聚在一起,不甚团结地欲向高台上的人要个说法。   洁西卡心中不安,下意识想向凯利他们重新靠拢,执法者们正巧沉默着穿插进来,将人群分割成了好几部分。凯利两人恰好被划在另一个方阵,此时只能隔着人海遥遥相望。   与气势威严的执法者队伍近距离接触,吵闹的人群一下子泻了底气,抗议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归于无声。   高台上那人满意了,这才进入正题:“三天前,庄园中混进了一个穷凶极恶的歹徒,他精于伪装,心狠手辣,白天扮作普通员工四处游荡、勘察地形、寻找猎物,夜晚便闻风出动、肆意行凶,现已有三人惨遭他的杀害。也是怪我们监察不利,才让他隐藏了这么久,可怜那些如花朵一般年轻的生命……”说到这里他微微停顿,抬手抹了抹眼角,仿佛对没能及早发现歹徒的存在而感到自责,接着,他声音提高,慷慨激昂道,“现在歹徒终于露出了马脚,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够将歹徒绳之以法,用他的鲜血来告慰那些无辜惨死的女孩们的在天之灵!”   他环视众人,声音沉下来:“如今庄园半数以上仆役都在这里,所以我需要你们最少三人一组,互相指证对方的身份,并如实自述包括今天在内的前四个晚上你们都在哪里,在做什么,以及有谁能够证明。事关庄园全体人员安危,希望大家主动配合我们的调查,若有编造谎言企图混淆视听,为我们的排查工作增加难度的,别怪我们不留情面,一律按照歹徒的同伙来严肃处理!”   “给你们五分钟时间,尽快找到证人来证明你们的清白。”   话音落,人群骚动起来,左顾右盼寻找亲友的,推推搡搡准备挤进其他方阵的,甚至还有病急乱投医随便拉着身边人对口供的,整个场面热闹得紧。   洁西卡有些发愁,她的两个邻居前不久刚刚辞职,此时恰好不在这里,单单证明身份的话倒是可以和凯利、玛蒂尔达合作,但却没有办法来证明自己前四个晚上没有外出。她皱皱眉,心想: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节目组总不会安排一步死棋在这里,若是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把选手淘汰了,观众想必也不会买账。想到这儿,洁西卡心中稍安,踮着脚找到凯利两人的位置,双手并用划开人群努力朝对方挤过去。   正当她在人海中奋力穿梭的时候,一人悄无声息靠近,在她肩上拍了一把:“嘿,帮个忙吧。”   洁西卡吓了一跳,慌忙扭头,见身后的人是詹姆士,瞪大的眼睛才渐渐恢复了原状。她不满地翻他一个白眼,低声抱怨道:“你怎么鬼鬼祟祟的,差点吓死我。我还以为自己被歹徒盯上了呢。”   詹姆士眼神闪了闪,随即笑道:“抱歉,我也是迫不得已。一会儿能不能做我的时间证人?”   洁西卡看他一眼,心中了然,当下笑道:“当然没问题,我们是一伙儿的嘛!”她本意是指两人都是房客,但詹姆士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光芒大盛,对洁西卡的态度也不由得更加亲近了起来。   洁西卡和詹姆士两人穿过黑袍执法队的人肉防线去找凯利和玛蒂尔达,四人对了对口风,都觉得没什么问题了,玛蒂尔达突然看着詹姆士问了句:“你现在还在后院厨房劈柴吗?”   詹姆士心中一凛,回答便慢了一瞬,“哦,是的,是这样的。”好在其他三人好像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而玛蒂尔达似乎也只是随口一问。他放下心来,暗自笑自己真是沉不住气,可能天生就不是干坏事的料吧。   五分钟时限一到,台上男人便出言令众人停止交流,按照自愿原则依次上前自述清白。   众人犹豫着不肯第一个上去,男人等得不耐烦,威胁道:“若是没人愿意自证的话,那我便当你们是在故意包庇凶犯了!”说着他朝旁边人使了个眼色,黑袍的执法队立刻向内缩了一圈,似乎只要男人一声令下,他们就要将所有人悉数拿下。   人们见状顿时慌了,争先恐后出列,生怕动作慢了会被当成歹徒的同党给送上刑架。   当然还有一些人仍旧心存疑虑,不过在看到那些先前打头出列的人们互证完身份之后并没有受到过多诘问,而是被安置在了另一边,执法队站在他们左右似成保护之势的情形时,他们顿时打消了继续观望的念头,果断加入进坦白从宽的大流。   洁西卡自觉四人光明磊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小秘密,于是便拉着队友也排进了队伍里。   再有两组就轮到他们了,洁西卡突然有些紧张,忙招呼队友将说辞再对了一遍。   詹姆士有些心不在焉,一边应付着洁西卡的盘问,一边不露痕迹地看了瑞秋一眼——她跟林赛、安德鲁、艾米一组,早已经通过了执法队的盘查,此时就站在对面的那个新成型的方阵里。瑞秋也看到了詹姆士,两人隔空交换了个只有彼此才懂得眼神便错开了视线。   詹姆士不动神色,心中唯一的顾虑却是悄然放下了。回头又看到紧张得不自觉跺脚的洁西卡,一缕歉疚从詹姆士眸底划过,随即又消散无迹。   “下一组。”台上的男子站了一晚上,却不见丝毫疲态,他将手边这一组人送走,如炬目光径直看向了洁西卡等人。   洁西卡登时便觉气息一滞,原本背得滚瓜烂熟的腹稿也有些模糊了起来。她脑中忽然生出个念头——“来者不善!”   箭在弦上,洁西卡即使心里打鼓,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她深吸口气,保持镇定,领着小伙伴们走上前去。   男人将四人打量了一遍,淡淡道:“谁先来?”   洁西卡悄悄将为了壮胆吸得那口气吐掉,微笑应道:“我。”她将先前约定的说词不紧不慢地念完,然后看向了原定该接档自述的玛蒂尔达。玛蒂尔达刚准备开口,男人突然指着詹姆士道:“你说。”   步调被打乱,四人微微一怔。但好在各自的台词都是编好又记熟了的,彼此之间没有太明显的时间因果,谁先谁后都无所谓。于是詹姆士很快恢复镇定,不慌不忙地说了词儿,重又看向玛蒂尔达。   这次男人没有再捣乱,玛蒂尔达和凯利也顺利表明了身份立场。   依照之前几组的模式,现在男人应该挥手让他们通过了,但是男人却没有动作,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洁西卡莫名,问道:“我们可以过去了吗?”   男人摇头,依旧是那副要笑不笑,故弄玄虚的模样,道:“没有别的什么要说的了吗?”   洁西卡心中一惊,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遗漏了什么,“难道他们手里掌握了什么对我们不利的证据?还是前面的人说了什么跟我们有关的事?”洁西卡神色变换不停。   “我们不知道您到底在说什么。该说的我们都已经如实交代了。”洁西卡试探着道。   男人摆手,“不,不,美丽的女士,你们中间有不止一个人在撒谎,我看得出来。你们最好还是再好好想一想,因为我的耐心可不多了。”他若有所指地依次将四人看过去,那双白多黑少的眼珠子活像两台扫描仪,被他盯着的时候,仿佛藏得再好的小心思都会无所遁形。洁西卡几人莫名心虚,或低头或扭头,避免跟他对视。   詹姆士心中的震动要更大,他身上本来就藏着秘密,此时被拦住,对方还一脸“我知道你们的秘密”的的一模样,他更是紧张得不行,手掌心都出了汗,只能不停地在裤子上蹭着。   凯利就站在他的旁边,察觉到他的动作略有些嫌弃,悄没声地挪进玛蒂尔达怀里,离詹姆士远了一点儿。   男人见没人说话,心中郁郁,但剧情还得继续推动,他只得继续诱导道:“可能你们忘了,那我来提醒一下吧。某天白天,花园,人迹罕至处。”   这是几个十分稀松平常的词,本没有什么特殊含义,但若是心里有鬼的人听到了,分分钟便会自行脑补一出大戏。看过了剧本的男人胸有成竹,说完了这话便抱起膀子优哉游哉等着对方送上门来。   洁西卡心脏一紧,猛地抬起头来。她的思绪瞬间回到了两天前,人迹罕至的花园深处,一道声音冷冷地吩咐:“这是你赎罪的机会,别犯傻。”   难道……那个神秘人就是他?!   不,不会是他!若他真是幕后之人,见到自己这个目击证人,帮忙遮掩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当众提起?   还是说,他当时也在那里,并且还正巧看到了她匆匆逃离?   洁西卡脑中思绪万千,越想越觉得男人那话是在内涵自己,但她又难免抱着一丝侥幸,赌男人不知实情,只是在诈他们,于是便咬紧了牙关双脚牢牢钉在地上,腰板也直直挺起,摆出一副理直气壮光明磊落的气势来跟男人对峙。   男人表面一派云淡风轻,心中却在抱怨洁西卡的不按套路出牌。   时间一点点过去,两边的人群都有些不耐烦,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男人耐心告罄,冲一人使了个眼色,心道:“别怪我心狠,实在是你太不上道了。咱这剧情可不能在这儿卡死啊。”同时迈步朝洁西卡几人走去,准备强行送这几人去走剧情。   洁西卡见男人面色阴沉地走过来,心道不好,刚准备认下两天前出现在花园里的认识自己,不料身边有人更快她一步。   詹姆士:“是我做的。人是我‘杀’的,与他们无关。”   一语出,四座皆惊。   洁西卡眼珠子瞪得老大,嵌在她那张黑珍珠一样俏丽熟美的脸上,黑白分明。她看着詹姆士,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凯利却心生恍然——难怪詹姆士从刚才便一直紧张得要死,原来是做贼心虚。   他眼珠子一转,“哎呀”一声朝玛蒂尔达怀里倒去,一副受到惊吓晕死过去的娇弱模样。   玛蒂尔达忙伸手扶住,低头却看见本应该昏过去的人整睁着只眼睛使劲儿冲她使眼色,怕她不理解,搭在她腰上的手还配合着狠狠掐了一把。   玛蒂尔达突然想把怀里这人扔到地上去。   詹姆士突然自.爆身份显然出乎男人意料,他微不可查地愣了一下,心想:剧本上好像不是这么安排的。不过事已至此,唯有继续演下去。   他冷笑一声,早有预料似的道:“果然是你!哼,把他押进地牢严加看管,明日宴会之后再当众审判!”接着一挥手,两名黑袍人出现将詹姆士双臂向后一缚,便要将人带走。   人群中一人忍不住出声:“不要!”   男人循着声音去找时却没能发现说话之人,凡他目光扫过之处,所有人都站得老老实实,脸上带着劫后余生似的复杂表情。   男人皱了皱眉,只当是幻听,并未追究。   黑袍执法队员便继续拉着詹姆士离开。   詹姆士看了伙伴们一眼,又悄悄去看不远处的瑞秋——她被艾米捂着嘴紧紧抱住,眉头皱成一团,眼中隐含泪水——他被那两道泪光刺痛,鼻子也不由得泛酸,张了张嘴,无声地说道:“抱歉。”然后便随着黑袍人一同离开了。   在经过洁西卡的时候他突然顿了顿,低声说了句“我只杀了两个”,然后不顾洁西卡见鬼似的惊骇表情接续朝前走去。   洁西卡还在琢磨詹姆士那句话的深层含义,不妨身后一人突然伸手推了她一把,道:“赶紧往前走,耽误多少时间了?!”却是后面排着的人不耐烦了。   她刚逃过一劫,无心与人攀扯,顺势便抬脚要走,却不知衣服上的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丁零当啷一阵脆响,然后又咕噜噜地一气儿滚到了男人脚边。   这突发状况再度引发一阵难言的沉默。   男人看着脚边的东西神色莫名,细看之下似乎还有几分懊恼。而洁西卡在看到那玩意儿露出正面的时候便是浑身一震,心中小人尖叫着直撞墙:完了完了,天要亡我!   两人不经意间一对视,俱是一震:她/他怎么这幅表情?   男人脑子转得极快,索性顺势而为。他将那东西弯腰捡起,看了一眼,然后神色剧变:“吸血鬼徽章!你是吸血鬼?!”他大惊失色,指着洁西卡道,“快!把它抓住,别让它跑了!”   旁边黑袍人听令行事,也不怕吸血鬼会不会暴起伤人,一窝蜂地扑向洁西卡,将人层层包围。周围的人群倒是很敬业地慌乱了一阵,口中念叨着“吸血鬼,竟然是吸血鬼,好恐怖啊”,却依旧原地站着,不见丝毫躲避。   洁西卡一脸懵,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便要被执法队押着步了詹姆士的后尘,玛蒂尔达一皱眉,刚想帮洁西卡说句话,“晕着”的凯利又在她腰上不轻不重地拧了一把,暗示她别管闲事,她一迟疑,洁西卡便被众黑袍簇拥着离开了。   男人将那徽章捏在手里,不着痕迹地抬头看了隐藏着摄像机的地方一眼,那双看起来颇显阴狠的三白眼中此时满满的都是忧愁:一晚上抓了两个房客,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崩了剧情呢……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去瞪刚才推了洁西卡一把的那人,转头想到群演之所以动手完全是出于他先前的示意,这下子不由得更加忧伤了。但生活还要继续,演戏也不能停息,他只好强打起精神来将剩下的场演完。至于这出越演越偏离剧本的闹剧最后该怎么收场,那是明天才需要考虑的事,他这个角色指不定都活不到明天,就不白费力气去操这个心了。   广场之上灯火摇曳,人头攒动,身份核验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剩余人群缓缓向前挪动脚步,神色之间却不见了方才的惶恐,取而代之的则是对明日宴会的期待和好奇。而那三名枉死的无辜女佣“尸骨”还未寒透,却已被人遗忘在了脑后。   夜里难得无风,广场外围某角树影却隐约一晃,随即又没了动静。男人随意看了一眼,并不放在心上,他打了个呵欠,只盼着面前这队伍能走得再快些。   庄园内院深处有一座修葺得仿佛宫殿一般的院落,这院子与外间灰白阴暗的建筑主调格格不入,红墙金拱琉璃瓦,奇花异草满树芳菲,透露着勃勃的生机,以及大把不加遮掩的奢华气息。这里便是庄园主人的住处。   夏昶典从那张规格大得吓人的雕花床上醒来的时候,没忍住又一次露出那种一言难尽的表情。他按着身下柔软的鹅绒褥子坐起身来,悠悠长叹出一口气,半真半假地念叨:“这才是小说主角该过的日子啊!”   钱尔白轻笑一声,扬手将厚重的暗红天鹅绒窗帘向两边拉开,金色的阳光如水般倾泻而出,瞬间便挤满了整间屋子。在这金光万丈之中,高大俊美的男人舒展双臂,轻薄的衣衫隐约可见肉.体的轮廓,那是力与美的完美结合,圣洁伟岸,高不可攀,仿佛画中的神子。   夏昶典眯起了眼,喉结滚动。比起远远地膜拜,他更想将神子扯落尘埃,缠着对方共坠欲.海情渊。   钱尔白转过身,踏着光芒朝床上斜倚着的夏昶典走过去。   今天是庄园里举办夜宴的日子,作为庄园主人,他二人自然要盛装出席。而柏拉图大陆中世纪时期的男性贵族们,在衣着的审美上可以说是独树一帜。   钱尔白此时身上穿着的便是夜宴礼服的内搭三件套——宽松的丝质白衬衣,紧身的白色束腿裤,加深棕色尖头中筒高跟皮靴。待傍晚戴上烫成几束弹簧卷的金色假发,再画一个中世纪贵族最推崇的雪肤妆,远远看去便更像是一位华丽高挑的女士了。   不过再如何滑稽那也是傍晚的事了,现在的夏昶典却是无暇去嘲笑对方的。   随着钱尔白长腿摆动,离着夏昶典越来越近,这身装扮近距离观赏的好处倒是越发显现了出来。看着这个从内到外都独属于自己的男人,他纵是假作漫不经心地拿视线扫过那副日光笼罩下的宽肩窄腰长腿翘臀,或是背着光处于阴影中又不甘寂寞暗自突出着存在感不容小觑而他又最是知道其厉害的某处,目光加深的同时不由得也面红耳赤,赶紧转过了头去。   钱尔白见状微勾起了唇,那点不自在被很好的掩饰起来。他不慌不忙地越过夏昶典,走到衣架跟前取下外套穿好,然后将另一套扬手一抛,刚好兜头撒了夏昶典一身,“你也该起了,要我伺候你吗?”   夏昶典从衣服堆里钻出来,有些嫌弃翻了翻,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穿上了,口中还嘀嘀咕咕:“昨天还抱着人家叫小甜甜,今天就对人家凶巴巴,这过了门的媳妇果然就没什么稀罕了。”   钱尔白失笑,赶紧澄清:“这怎么说的,你要是需要我伺候了我肯定有求必应啊。”他看夏昶典,态度真诚,“你用吗?”   夏昶典倒是不好意思了,摇摇头示意自己来。   其实平时也不是没累得很了凭着他哥帮忙给穿上衣服的时候,但这会儿这么光明正大地提出来了倒像是什么似的,怎么想怎么透着股暧昧劲儿。夏昶典就害羞了,甚至连脱衣服要背转身去,还小孩子似的举着被子遮遮掩掩。   钱尔白看得有趣,也不打断他,就那么一边懒洋洋系着扣子,一边看完了全程。   今天俩人起的实在是有点晚,换好衣服下了楼,餐厅里已经换下凉透的早餐,又端来了热腾腾的午餐。   午餐是由特意请来的对于中世纪贵族餐饮文化颇有研究的主厨先生准备的,精心烹饪的菜品各个色香味俱全,让人看了便食指大动,贵族夫夫端坐于美食之前,面不改色,矜持地捏着银质的刀叉对每样都浅尝辄止,然后便放下餐具,默契地净手起身离席。周围侍候的仆人们低着头默不作声,同时又手脚极其麻利地将餐桌打扫干净。   终于,摄影机拍完了需要的素材,根本没吃饱的贵族夫夫俩又携手走了回来。   离桌子最近的一名仆役见了两人嘿嘿一笑,干脆坐在桌子边,主人家似的吆喝道:“安德烈主厨,快把菜都端上来吧,我们闻了一早上香味,早就馋了!来来,老大,赶紧坐!JJ,去厨房帮着端菜去!”他将头上的兜帽往后一抹,露出一颗闪闪发亮的大光头,一双眼睛笑得眯起,两排白牙光彩夺目。   夏昶典忍俊不禁,却还惦记着人设温文尔雅地低眸浅笑。钱尔白拉着他的手走到桌子旁,另一手拉开椅子安置他坐下,随后才跟副导演搭话,询问得都是今晚重头戏的布置。   节目即将步入尾声了,最后这个小高潮一定要打响。   夏昶典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身边男人跟下属们的讨论,手里的叉子忙个不停,不光自己吃,也喂自己的男人。   他偷眼看钱尔白认真的侧脸,心中偷笑,他哥这么专注工作,能分心来准确无误地接住叉子估计都是靠着俩人平时养出来的默契,估计都没注意自己喂他的是什么吧。   “一点儿都不会照顾自己。”夏昶典努了努嘴,接着又忍不住露出个甜蜜又得意的笑。   这边一群人吃的兴高采烈,那边牢房里关着的两个人却画面凄凉。   洁西卡半跪在地上,身前身后都是干枯扎肉的稻草,她头发乱糟糟披散着,脸上抹着东一片西一片的脏污,看起来不像个囚犯,更像是个从烟囱里钻出来的乞丐。   她看不远处的女人,道:“可以了吧?”   那女人拧着眉思索了半天,摇头:“总觉得还是欠缺点什么……我不允许我的手下有不完美的作品!”她捏着只眼线趣÷阁隔空指点,“你的神情再沮丧一点,眼神再忧郁一点。无助,绝望,崩溃,这才是一个生死难料的囚犯的心理,你总这么一副阳光向上的样子怎么行。”   洁西卡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假装没听到。   在“女牢”不远处便是正关着詹姆士的“男牢”。作为“吸血鬼”头号嫌犯,詹姆士的待遇就要比洁西卡差上许多了——阴暗潮湿的环境,逼仄压抑的空间,满墙生锈的刑具,粗重冰冷的锁链……詹姆士低垂着头,手脚被绑缚着,单薄的衣衫上浸染着斑驳血迹,看起来似乎已经奄奄一息了。   拍下了詹姆士的惨状,摄像师将机器收起来,候在一边的工作人员连忙将棉服披在詹姆士身上,另外还送上了一杯热茶供他暖暖手。毕竟秋夜里气温并不高,而这间货真价实的地牢里则更是冰寒刺骨。   詹姆士谢过工作人员,裹着棉服坐在干草堆上喝茶,他眉间带着一丝疲惫,但神情却有些放松。   他知道自己快要杀青了。   从进入这座庄园起,表演就开始了,没有剧本,只有零星似是而非的提示。想要把自己的戏份演好,能靠的只有自己的想象力,或许还有几分运气。而他的运气似乎不怎么好。   无意中揭下NPC背后的补丁使他的剧情就此拐了个大弯——随意改换身份,提前知晓剧情发展,怎么看都像是抓了一手稳赢的好牌啊,没想过却会是这样的结局。不过仔细想想,似乎又很合理。   詹姆士把脸埋在氤氲的热气里,借着饮茶的功夫长长地叹了口气。“世上自然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得到什么,必然会相对的失去什么,不然哪里还会有公平呢?”他心想:只希望节目结束后节目组能为他安排一次心理疏导——在刚知道自己无意中竟“害死”了那些人时,他的内心着实是受了不小的冲击。况且他下线的方式恐怕只会比被“烧死”的艾伦要更惨烈,毕竟他现在可是吸血鬼的代言人啊。   “牢房”中的凄风苦雨并没能影响到庄园筹办夜宴的进度,庄园里的每个人似乎都兴致勃勃,全身心地为今晚这场盛大空前的宴会做着准备——除了格洛丽亚。   得益于所扮演角色的身份,格洛丽亚比其他房客们知道的稍多一点,无论是今晚的宴无好宴,还是被当嫌疑人关进牢里的伙伴们的下场。   女仆们服侍着格洛丽亚穿好晚宴的礼服,只留下一个负责梳头的,其他人低着头鱼贯退下。   格洛丽亚被扶着坐在妆镜前,尽管她内心对于洁西卡的处境感到焦躁不安,映在镜子中的脸却依然面无表情,只在身后侍女拿着两枚珍珠耳环询问她的意见时才矜持地微微颔首,充分显露了一名贵族小姐应有的涵养与风度。   而直到所有的装扮全部结束,侍女也默默退下后,一直站在墙角的礼仪老师才一点头,神情刻薄地留下句“勉强合格,继续保持”,接着收起教鞭退步出门,将卧房完全留给了她这个尊贵非凡的贵族小姐。   格洛丽亚轻声松了口气,愁容一点点爬上那张精心打扮过的脸庞。这时,一阵微弱的振翅声在头顶响起,格洛丽亚突然眼中一亮,心中有了计较:似乎也只能这样了……但愿她的叔叔对她这个侄女还有几分真感情吧。   晚宴如期开席,十几辆装饰华丽的马车陆续驶入庄园,接着车门打开,一个个现实中只闻其名难见其人的名流巨贾、财阀大鳄们从上面下来,谈笑着走进了宴会厅。   看着眼前这一幕,尽管对自家老板的身家早有所知,但仍难免感觉震撼的管家先生险些要保持不住脸上的微笑了,尤其在被其中一名大佬当成迎宾门童随手给塞了一张一百刀的小费时,管家先生的表情是真的裂开了。“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妈妈,我不想努力了!”   客人们都入庄随俗地作中世纪贵族打扮,其中正巧有王族的后裔,此时便扮作了王公,对此他表示:能够在节目中出演自己的祖先,这感觉很新颖。   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宴会都是用来增进人际交往的工具,因此,尽管庄园的主人一直迟迟未曾出现,来参加宴会的客人们都已经泰然自若地走动起来了。   再有,宴会现场的服务人员们可是来自时常参办类似宴会的专业公司,自然不会出现招待不周或其他任何有失主人家颜面的状况。而不论是客人们自带的保镖,还是庄园主人安排的安保,此时都兢兢业业地巡视在会场的内外围,与宴人员的安全问题完全不需要担心。   也因此,庄园的主人们便心安理得地允许他们被一些突发的小状况绊住了脚,而没有准时出现在宴会上。   钱尔白神情冷淡地看着站在他面前两步距离处的格洛丽亚,语气平板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格洛丽亚刚发现亚当和埃里克是她现在的“叔叔们”,神情还带着惊讶,听到对面冷冰冰的问话才回过神来,连忙将自己打了一路的腹稿说了出来,如果忽略她在唤夏昶典为“叔叔”时脸上似有若无的尴尬,她的这一番表演可以称得上是灵机应变了。   夏昶典安安静静地站在钱尔白身边做一个高贵冷艳的花瓶,他并没有觉得当格洛丽亚的叔叔是占了便宜,毕竟以他的真实年龄来算的话,当她的太爷爷也足够了。   钱尔白自然更没觉得哪里有问题,何况他这一世的年纪也勉强能给人当个小叔叔,所以在场的几人了,也只有格洛丽亚一人觉得不自在。   不过这并不是她卡着宴会开始前十分钟的时候来堵她叔叔的路,并算计让她叔叔们无意中听到她养的玄凤鹦鹉“正巧”在学舌她与洁西卡深夜里互诉衷肠这一幕的目的。   她的目的自然是牺牲自己,抖出她和洁西卡的私情,并借鹦鹉之言营造出事发当晚洁西卡与她在一起的假象,好为洁西卡洗清杀人凶手同伙的嫌疑。   这一招可谓是拆东墙补西墙,真说不上是好是坏,一个不慎,洁西卡不光凶犯的罪名没摆脱,还很可能会因引诱贵族小姐而被暴怒的庄园主人果断灭口。所以,考虑到这一点的格洛丽亚只得将自己塑造成一个痴心又偏执的情种,着重描绘自己对洁西卡的情根深种,百死不悔,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小人鱼一样,仿佛失去了爱人下一秒就要变成泡沫破碎消亡一样。   而这最后一搏究竟能否奏效,最终还是取决于她这个侄女在庄园主人心目中的分量,不得不说,这其中赌的成分还是占大多数。   格洛丽亚说完了她和洁西卡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便低着头不知声了。   虽说现在应该是关系到她俩戏份是否提前杀青的关键时刻,但钱尔白和夏昶典两人毕竟是她认识的人,而且四舍五入他们也算是一块儿生活过两个月,当着熟人的面大宣特宣她和洁西卡爱得多么深沉,多么忘我什么的,就像是在故意撒狗粮似的,真的叫人有些难为情。   不过对于格洛丽亚所在意的事情,钱尔白两人倒并没有什么太特殊的感觉,毕竟说起撒狗粮,没有人比他们更擅长了。再者说,这可是中世纪,整个柏拉图大陆历史上最荒诞不经的时期。   于是,听完了故事的庄园主人夫夫俩便显而易见地软化了态度,不仅原谅了格洛丽亚带鸟拦路耽误了他们在宴会上露面的失礼之罪,并命人扶她回去平复心情并补妆,更是将故事里的另一个女主角——洁西卡,给从牢里放了出来,还吩咐仆人备好热汤饭菜好生伺候。   对于如此善变的庄园主人,下属的仆人侍从们却没一个心存怀疑,反而是一脸的赞同加感动,连连感叹“爱神保佑”。   钱尔白揽着夏昶典继续朝宴会厅走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而这件困扰了格洛丽亚很久的事就这样被解决了,轻轻松松,简简单单,对此两人都没感觉有任何不对——爱情罢了,爱情有什么错呢,毕竟这里可是崇尚爱情的柏拉图大陆啊。当然,异性之恋并不算在爱情的范畴。   庄园主人的出现再次引起了一小片轰动。   看着台上携手并肩的钱尔白和夏昶典,其他房客们隐隐生出一种不爽:都是来参加节目的,怎么他们是得埋头干活的底层员工,而人家俩却是被人伺候的贵族老爷?真是同人不同命!   腹诽归腹诽,角色还得演好。   宴会正式开始,凯利扮作舞女与其他专业舞蹈演员共同献上了开场舞,当然,作为节目组嘉宾的福利,他站在了C位。而他强劲的唱跳实力以及抢眼的舞台表现能力也成功吸引了在场一位影娱圈大佬的注意,在表演结束之后便派遣工作助理前去与其接触,看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凯利似乎签约有望。   宴会进行到高潮,钱尔白举起银勺子敲了敲碧透的水晶酒杯,尽管声音并不大,但一直关注着庄园主人动向的各方来宾却都纷纷安静下来,停下动作看向台上。   钱尔白道:“诸位能够拨冗来参加鄙人的生辰宴会,我真是不胜感激。今日是三喜临门,不仅是我的生日,也是我与爱人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说到这里,他刻意停顿了片刻,待众人上道地纷纷送上祝福之后才公布了第三件喜事,道,“这第三件事,同时也是一个不情之请。”他向台下一招手,笑容和蔼地道,“来。”   接着两个盛装打扮的女孩便被女仆们簇拥着走上了台,待两人转过身来,房客们又是一惊——格洛丽亚和洁西卡?!洁西卡不是在牢里吗,怎么会在这儿?亚当这是要干什么?!   亚当很快便为他们解了惑:“这是我的侄女格洛丽亚。今天还是她找到了至死不渝的爱情的日子,而她的身旁便是她决定要相伴一生的爱人,洁西卡。”   他将格洛丽亚和洁西卡推到台前,道:“人的一生那么短暂,能够在有限的生命中找到自己的灵魂伴侣是一件多么幸福又幸运的事。而在这一天,这件事就这么发生了,我觉得这就是命运的安排!所以,我决定就在今天,借这个场合为她们举办订婚仪式,邀请诸位共同见证这个神圣的时刻,同时还望诸位不吝祝福。”   话音落,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各自捧着花束和戒指盒走过来,场内也响起了浪漫的音乐。   剧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无论是节目组还是房客们,谁都是一头雾水,唯有被请来参加晚宴的客人们因为不知内情,还以为是一早安排好的惊喜,纷纷露出真挚的笑容,抚掌祝贺。   格洛丽亚和洁西卡此时骑虎难下,只好就势往下演,直到彼此交换了戒指,被钱尔白夫夫领着在宾客中穿梭寒暄,事件的两名女主角才如梦初醒半反应过来,她们竟然就这样被订婚了。   两人相视苦笑,一时间竟不知究竟是喜悦更多一点,还是惆怅更多一点了。   不过她们很快就没有心思去想这个问题了。就在庄园主人为庆祝侄女订婚要与整个庄园所有平民同乐,并宣布酒水不限量供应之后不久,会场外围突然乱了。有人握着喉咙神情痛苦地倒地,而站在他附近的男人却似被吓到了一样,飞快扔掉酒杯,惊慌失措地尖叫着“杀人啦,杀人啦”在人群里横冲直撞。被男人的情绪影响,宾客们顿时像受惊了的野牛群一样四散奔逃开来,喊的喊,叫的叫,整个宴会场都乱成了一锅粥。   应邀前来的商界大佬们莫名其妙,一边由保镖们护着往出撤,一边疑惑地看向此间的主人。钱尔白牢牢护着夏昶典,面上依旧一派从容。众人见状顿时便放下心来,从善如流地跟着庄园的安保退入了较为安全的内院。   钱尔白和夏昶典也被保镖护在中间,不紧不慢地退出中间的混乱地带,突然,一声娇叱横空响起,紧接着一到娇小的黑影便向被保镖重重包围的钱尔白两人冲了过来。然后,毫不意外,她被最前面的保镖毫不费力地推倒在地。   钱尔白看了地上要被气哭的瑞秋一眼,淡淡道:“抓起来。”   骚乱没费什么力气便被平息了,引起骚乱的主谋与帮凶排排站在台下,从左到右分别是安德鲁,林赛,瑞秋,艾米和杰瑞德杨。   “嫌犯们”没有丝毫挣扎,直接将他们的“作案”动机与整个计划和盘托出。   这是一个底层民众为反抗阶级压迫与性向专.制而进行的一次失败但伟大的起.义尝试。   安德鲁扮演的是一个有着双重身份的角色,一方面他是吸血鬼猎人家族的成员,猎杀与世不容的吸血鬼是他与生俱来的职责,但另一方面,他却有一个吸血鬼恋人。家族与爱人之间水火不容的关系是他的矛盾点,庄园内森严的等级制度便如整个社会的缩影,重重压迫,层层禁制,逼得他难以喘息,而艾伦和梅死亡,詹姆士被抓,家族又以林赛的生命威胁他尽快将功折罪,种种因素点燃了矛盾爆发的导.火.索。   在这里,吸血鬼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它象征着一切被俗世排斥的、丑化的、无辜的事物及群体,比如异性恋。   而安德鲁被派往庄园的目的便是清扫这些藏匿在此的异端,长钉和药粉便是他的家族为他准备的武器,而药粉这次也被用在了宴会上。安德鲁原计划是要杀掉那些贵族的,但是他的角色身份地位,权限不足以接近贵族引用的酒水,所以也只能够“杀死”一些外围的小财主了。   其他人的身份没有安德鲁这么曲折,林赛是安德鲁的吸血鬼恋人,一切行动自然步调一致;瑞秋因为詹姆士被定罪为吸血鬼,终究难逃一死,故而孤注一掷决议刺杀庄园主人——虽然在揭晓庄园主人的身份后众人有些意外,但计划已经定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执行。艾米和杰瑞德杨则是自知不会成为最终赢家,为了最后疯狂一次,也是为了成全朋友义气,想也没想便加入了。换句话说,这几人在开始实行计划之时根本就没想过能够成功。   对于几人的处置,钱尔白直接交给了管家决定,于是管家在宴会后第二天召集庄园全体成员对五人进行审判,同时也是像往常一样的杀鸡儆猴。最终,五人均被判处绞刑,同被判处绞刑的还有被关在牢里的詹姆士。而行刑的时间便是当天下午。   这时,每个房客都收到了小黑屋谈话的通知,于是,所有人都知道,结束的时间到了。   【洁西卡】   洁西卡理了理头发,深吸一口气看向镜头:“如果问我这一个月最深的感受是什么,那么我想说,F***黑暗的中世纪!F***!哔——”   “对不起,重来一次。”洁西卡重新坐回到镜头前,微微一笑,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摄像师黑着脸盖住了镜头,洁西卡狡辩道:“不是,你误会了,我是想给你们看我手上的订婚戒指,真的,我没有骗你……”   【格洛丽亚】   格洛丽亚.情绪有些低落,她叹了口气,定定地看过来:“感谢祖先为了我们所做的那些伟大的抗争,我们尽可能地过得幸福便是对他们当年的苦难最大的慰藉。”   【詹姆士】   “没想到会这样下线,只希望他们会为我的心理治疗付医疗费。”詹姆士苦笑,“还有,希望时光机永远不会被发明出来。”   【瑞秋】   “听说被吊死会很丑,我想要换一种死法。”瑞秋皱了皱眉,她眼眶还红红的,对于冷漠无情的亚当夫夫还心有怨念,“不过我分得清的,冷漠的是庄园主人,是那些视平民如草芥的旧贵族阶级,是哪个黑暗的自我阉.割的封建社会……但是我还是好委屈,呜呜呜,亚当好凶……”   【凯利】   “哦,我确实是收到了雷杰斯的邀约,”凯利垂下长长地睫毛,看着自己涂成玫瑰色的指甲,漫不经心似地道,“我知道我会成为大明星的,我一直知道。”他突然看向镜头眨了眨眼睛,目光闪闪发亮,里面仿佛有星河运转。   【玛蒂尔达】   “时间是一支无法回头的箭,也只能是一支无法回头的箭。”然后她便闭上了眼,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冥想之中。   【艾米】   “没想到还有我的镜头,”艾米笑了笑,脸颊显得更加圆润饱满了,“嗯,我想说,永远不要被别人的言论束缚住你的脚步,你有一颗勇往直前的心,你值得更加广阔的未来。”   “而在未来,有你想要的一切,也有你渴望却不敢想的愿景。命运从不辜负拼搏的人。”艾米看向镜头之外,那里,短发高挑的金正含笑回望着她。   【杰瑞德杨】   “啊,这三个月我感觉自己一直在划水啊,”他抓了抓头发,看向镜头后的摄影师,问道,“请问我是说什么都可以吗?”对方点点头,杰瑞德杨放下心来,笑眯眯地给自己的音乐工作室打起了广告。   摄影师:“……”   【理查德】   “终于结束了,这一个月我真的是太辛苦了,虽然能够和爱人在一起,但是这种人身自由被别人掌控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就像是有一把刀悬在我的头顶一样,不知哪天醒来,自己就已经身首异处了……”他心有余悸拍拍胸口,对詹姆士的话表示赞同,“时光机可千万不要被发明出来,即使发明出来,也不要定位到这个时期。”   【本杰明】   “我曾听曾祖父讲起过这一时期的历史,那是他也还是一个小孩,但是他所经历的一切黑暗,远比我们在节目中所表现出来的要恐怖深重的多。”本杰明似乎陷入了回忆,那双湖水一般的绿色眼睛中突然漫起了沧桑。   【安德鲁】   “神灵是无欲无求的,所以他对所有群体都是一视同仁,同性恋,异性恋,泛性恋,什么都无所谓,神灵根本不在乎。真正在乎这些的是人类,因为人类的欲望不同,所以出现了不同的性向,但从本质上来说它们的出现没有谁高尚,谁庸俗,都是欲望的表现。因而说到底异性恋和同性恋之间本没有什么必须你死我活的斗争。”他抿了抿唇,鼓起勇气看向镜头,“承认这一点吧,你和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他将腰背挺直,眼神变得坚毅,仿佛化身成为一个战士。   【林赛】   林赛听完安德鲁“宣战”似的发言,宠溺地笑了笑,“这很好,我的男孩长大了。”她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像是一个强大的女王,无条件支持着她的爱人。   【艾伦和梅】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希望中世纪那样的惨剧永远只停留在历史中吧。”   【亚当和埃里克】   埃里克依旧那样沉默无言,亚当将人揽在怀里,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直面着镜头,两枚一模一样的戒指竭力彰显着存在感。亚当看向镜头,微微一笑:“是的,我们订婚了,婚礼那天,希望你们都能够来参加。”   摄像师及节目组各工作人员:“!!!”   最终,詹姆士六人的绞刑并没能够执行,节目在六人站在绞刑台上时戛然而止,紧接着,画外一人声音传来:“好,全员杀青!”众人蓦然回身,脸上的紧张与生死诀别的绝望缓缓消散,待工作人员将纸巾递到众人面前时,他们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在被领着去往休息室的路上,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不禁由衷地叹息起来:那真是一个最糟糕的时代,希望时光机器永远不要被发明出来。   节目还差最后一个环节,那便是五十万大奖最终得主的揭晓。其实现在已经没有悬念了,在节目中,尤其是最惊心动魄的最后一个月,表现最好,戏份最多,结局也最喜闻乐见的便是洁西卡和格洛丽亚这一对了,而且她们前两个月的相识相恋也是充满了戏剧冲突,于是被观众票选为最终赢家也是众望所归。   其他玩家也都没有异议,虽然他们没有拿到最终大奖,但是节目组另外准备的礼物与奖品也足以让他们满意,何况这三个月他们是真的玩得很开心。   《彩虹恋人》第一季节目就这样结束了,但嘉宾们的友谊与爱情却仍在继续。   理查德和本杰明搬到了农场,他们在别墅中领养的那只小猪依旧还跟在他们身边,此时已经是七只小小猪的妈妈,听说他们明年夏天就准备结婚了。   艾米为了有更多的时间陪金,辞掉了饮品店的兼职,来到剧组做实习生,同时还在自学编剧。也是在她来了安德森影视公司的剧组之后才知道,亚当和埃里克竟然在现实中早就认识,而且他们的真实身份还正是他们公司的老板与老板娘。难怪当初在节目中总觉得他们运气出奇的好。   洁西卡和格洛丽亚已经同居了,洁西卡的女儿果然和格洛丽亚相处的很好,甚至在小家伙这里,洁西卡的地位还要排在后面,为此洁西卡还好生吃了一回醋。亚当的真实身份,在颁奖的时候洁西卡就认出来了,她当时差点叫出声来,却被对方一个眼神制止了。事后回想起来,洁西卡不禁憋气,明明是对方作弊在先,怎么倒显得她心虚了……   安德鲁、林赛一起经营了一家小餐馆,面向所有性向群体,林赛仍旧在评论杂志上写文章,但同时,她也成为了一名宣扬性少数群体平权的大使。   詹姆士和瑞秋之间比较波折,因为詹姆士在节目中突然转变了性向,他的家人一时难以接受,于是两人只好住在外面,不过詹姆士一直没有放弃劝说他的家人,瑞秋也一直努力帮忙,而现在,那些“老顽固”们的态度已经有所松动了,相比用不了多久,两人就能一起回家了。   凯利如愿签约成为了大明星,最近正在筹备他的第一场全国巡演,而在他的软磨硬泡下,玛蒂尔达终于同意暂时关掉她的占卜小店,给凯利当临时生活助理,陪着他全国各地地跑了。   其他人也都各自吵吵闹闹开开心心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离得近的偶尔还会出来一起聚一聚,地点也不用选,安德鲁家的小餐馆便正是个旧友相会的好去处。   而钱尔白和夏昶典呢,在节目刚播出之时,维克多的父母贝克夫妇告诉钱尔白说:“小安德森先生,你要知道,我们并没有接纳你,只是不反对你们在一起,能够走多远还有看你们的造化。”而当节目引起全国轰动,反异性恋的声音渐渐消匿的时候,贝克夫妇再次站在了两人的面前,贝克先生清了清嗓子,故作矜持道:“克劳恩,你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吧。”   钱尔白微笑点头,接口道:“是的,我想我和维恰婚礼一定会是最近十年以来最隆重的一场。”   说着,他低头去看夏昶典。夏昶典脸颊微红,也笑眯眯地望着钱尔白。两人的手牵在一起,越握越紧,仿佛要不分彼此。   在漫长的人生中,与你相遇,多么幸运。   在今后的人生里,有你相伴,多么幸福。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不离不弃的陪伴,抛去中间因考试和工作所花费的时间,这篇文断断续续写了整整一年。这是我的第一篇文,其中定然会有一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还请大家见谅。   自开学后,医院的工作一直很忙,每天回到宿舍都累到倒头就睡,不想起床,每次都说下次下夜班之后一定要更新,但是下班之后仍旧累的狗一样,无精打采。所以就这样拖拖拖的,竟让大结局拖了三个月。真是惭愧。今天总算是补上了。嗨呀,手还真有点儿疼。   还有,说好的番外我不会翘掉的,已经在努力码字了,不过什么时候发出来……嗯,看天意吧(逃走)   总之,再次感谢(鞠躬!) 第192章 (番外新的开始上)   钱尔白刚从懵憧中清醒过来, 脸上就挨了一拳,来不及多想,身体已本能行动, 等他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时, 战斗已经结束了——一群人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哀嚎声响成一片。   ——至少人还活着。钱尔白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   警笛声响起, 不知是谁报了警。   寥寥几个还能站着的人互相看看, 顾不上说话,扭身落荒而逃。躺在地上的人也在挣扎着起身, 但他们可能确实伤得有些重, 直到警察出现接管了现场, 也没有一个人成功站起来。   “不许动!双手抱头!!”   “转过身去!蹲下!!手背后!!!”   一名警察冲钱尔白喊。   钱尔白乖乖照做,他可不想惹麻烦——虽然现在说这话可能已经有些迟了。   一副银镯子扣上手腕,钱尔白被警察拉起来, “一打十,你很厉害啊。”声音从头顶的位置传来, 音调没什么起伏, 听不出是夸奖还是嘲讽。钱尔白回过头去,发现自己的视线竟然只到对方胸口!低头再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滚成灰色的T恤,衣领在撕打中被扯得松松垮垮,明显不合身的灰蓝色运动裤, 裤脚吊起, 露出一节脚腕,脚上的鞋看起来还好,但鞋底却破了个洞……他眉头越皱越紧,不禁发出灵魂三问——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警局。   “行啊,小子, 一个月不到,见了三回了,你这么喜欢我们这儿啊?”   李队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钱尔白,话音里藏着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钱尔白记起了自己是谁,也认出了面前黑着张脸的男人正是自己的老熟人——青石县公安局派出所所长李云奇,人称李所。不过他对李所熟悉不只是因为这一个月三进宫的“丰功伟绩”——他们曾是邻居,直到三个月前李所搬了家。   “李叔……”钱尔白有些心虚。两天前他才刚来喝过茶,回家的时候也保证了以后会安分点儿,至少不该这么快就又惹事。   不过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过程,发现这次确实是个意外。   显然李叔也了解钱尔白,他双手搭在桌子上,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问道:“怎么回事,阿白,你不是个爱惹事生非的孩子。”   一名警员走进来,给了钱尔白一袋饼干和一杯牛奶。钱尔白抬头去看,正是把自己抓进来的那位小哥哥,剑眉星目,表情严肃,是个生面孔。他道了声谢。小哥哥没搭腔,冲李所一点头便又开门出去了。   钱尔白喝了口奶,又撕开饼干的包装袋,一本正经似的叹口气,道:“说来话长啊。”   这确实是个一言难尽的故事,不过要看从哪一段开始讲起。   钱尔白是个孤儿,生父不详,生母早亡,幸得邻里乡亲们好心照顾才没早早夭折,还在五岁那年遇到了现在的养父——一个自号“一琼”的游方老道,也有了自己的名字。虽然他一直觉得“一穷二白”寓意不好,但却打心底里感激师父给了他一个家。   一琼道士以给人算命为生,有时有所进项,有时没有,一老一小就这样饥一顿饱一顿,偶尔厚着脸皮一起到邻居家蹭一顿,相依为命十几年。   老道士住的房子可以说是这爷孙俩唯一值钱的东西了,房子比较老,也很小很破,是老道士的爹留下来的,得有七八十年的历史。这意味着,房子会时常出些问题。   两个月前,房顶坏了,偏又赶上下大雨,钱尔白在睡梦中险些被水冲走,老道士看着淋成落汤鸡的两人,终于下定决心去亲自修理一番了。   这一片的房子其实都很老旧了,位置又比较偏,有条件的相继搬走,依旧还住在这里的大多是恋旧的老人,或者没什么钱的外乡客家眷,孤儿寡母的谁也帮不上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琼道士一脚踩空,从房顶上滚落下来。   好在她们及时叫来了救护车。一琼道士没什么生命危险,只是年纪大了,骨质疏松,摔断了小腿和两根肋骨,又受到了惊吓,医生建议住院静养。   老道士本来是不愿意的,住院的花费可不是趣÷阁小数目,但钱尔白被吓坏了,说什么也不同意老道士出院。二人僵持不下,最后还是李叔出面垫付了押金,一琼道士才乖乖听话接受治疗。也因此,钱尔白又与老邻居见面了。   严格来说,这应该是在李家搬走之后他们第二次见面。   首次重逢也是一个群架现场,不过那时的钱尔白比之现在可弱得不是一星半点儿,从某些迹象上看得出少年很认真地在搏斗了,但战斗的结局却仍然可以用惨烈来形容。   那天钱尔白第一次被带进了警察局,李叔透过那张被打得五颜六色的小脸认出他来的时候,眼中的震惊与难以置信令他至今难忘。也可能是因为少年敏感的自尊,钱尔白坚称自己是参与斗殴,而非被殴打的受害者,于是成功换来两天单间一通说教的“VIP”待遇。   李叔虽然不知道钱尔白为什么打架,但是参与斗殴的其他人都是小混混,他无法不担心这个孩子的未来。   送钱尔白走出警局,李云奇不放心地再次叮嘱:“阿白,别走错路。”   少年知道李叔话里有话,也知道掺和那些事不好,但他师父还躺在医院里,家里也没米下锅了……人总要想办法谋生。   只能小心,再小心,不要主动惹事,不要……不要被抓到。   二进宫猝不及防。   少年已经远离了被警察盯上的街区,也不给人当打手看场子了,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个夜班网管,领份微薄的薪水糊口。   逃课的学生被家长抓个现行,愤怒的家长直接将违规营业的网吧给举报了,网吧老板跳墙逃跑,没反应过来的小网管被当场拿下。   李叔都要被气笑了,看着对面小脸蜡黄、眼袋乌青的钱尔白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只是抬起手在少年脑袋上重重地揉了一把。   “钱不着急还,你师父快要出院了,回去好好收拾收拾。”再次送钱尔白离开警局时,李云奇这么说道。   李云奇知道小少年是不想欠别人人情,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想一个人撑起那个家,但是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这孩子,太仁义。”这么个性格,以后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李云奇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时间回到当下,第三次被抓究其根本原因,着实怨不得钱尔白,或者说,是挨了第一下拳头之前的钱尔白。   那时,钱尔白刚刚在菜市场买了只活鸡和几颗土豆,以及摊主捎带给的两根小香葱,准备回家炖锅鸡汤给老道士改善改善伙食,补补营养,谁知一出市场还没拐弯,就遇到了两伙人摆开阵势准备打架。   钱尔白本来是准备从边上溜过去的,哪成想手里的老母鸡不甘心就此玉殒,在人家两边互飙垃圾话的间隙疯狂插嘴——“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去外面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东街一哥……”“咯咯哒!”“想在我的地盘上撒野,我这帮兄弟们可都不是……”“咕咕哒!”……   ……   场面有些尴尬,甚至有谁的小弟藏在后面偷笑出了声。   大哥很下不来台,大哥很生气,于是无辜路过的钱尔白就被当成撒气对象拉进了战场。之后的事,街角的监控里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了。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只母鸡,却趁乱逃之夭夭了。   “噗——”   钱尔白朝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却只看到一张严肃的脸。小哥哥矜持地微一颔首,然后若无其事地开门出去关门,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李叔也是满眼笑意,他干咳了两声,重新板回扑克脸,伸出一根指头隔空点了点钱尔白道:“这次就算你是正当防卫,没有下次啊。”他把谈话记录本推过来,示意钱尔白签字,转而说起了别的事,“再有两天你们学校该开学了吧,马上要高考了,收收心吧,好好考个好大学,将来找个正经工作,你师父年纪大了,以后还得靠你呢。”   钱尔白没说话,但李云奇知道他已经听进去了。   走完了该走的流程,李云奇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平易近人的邻居伯伯,他将本子交给门外的警员,然后揽着钱尔白走出谈话室,一边走一边聊着家常。钱尔白也放松下来,偶尔回应几句,但多数时候是在听着。   李云奇身为一所之长,公务繁忙,没聊多会儿便有电话打来叫他去开会。   他皱了皱眉,看着钱尔白想说什么,钱尔白笑道:“李叔不用送了,我知道怎么出去,这地儿我已经熟了。”   李云奇闻言失笑,又佯作生气冲钱尔白后脑勺轻轻拍了一下,道:“你还挺骄傲,不想想你是怎么熟的!”钱尔白被拍得缩了缩脖子,笑着装傻不敢说话。李云奇见状也笑了,推着钱尔白叫他赶紧走,口中叮嘱他要“好好学习,有空去李叔家玩”。   钱尔白表示“知道了”,劝李叔赶紧去忙自己的事吧。但当钱尔白回头的时候,发现李云奇还在原地站着,见他回头还瞪他,挥着手撵人“快滚”。于是钱尔白就不再留恋了,麻溜地“滚远”。   李云奇嘴角挂着浅浅的笑,瞧着钱尔白拐了个弯之后再也看不到人影,才赶忙回屋拎了茶杯趣÷阁记本出来,然后一路小跑着开会去了。   钱尔白不紧不慢地下楼,路上遇到别的警察也笑嘻嘻地打个招呼,“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得叫了一圈儿,自在得像是在自己家。   这里多半警察他都认识,小部分不认识的也都眼熟,见他下楼,李所的老队员们半是调侃半是劝诫地道:“以后可别再让我们在这儿见到你了。”钱尔白乖巧点头,笑得人畜无害:“不敢了,不敢了,绝没有下次。”   在他即将走出警察局的时候,有人叫住了他,“等一下,”钱尔白回头,一个年轻的警员追了上来,是那个脸生的小哥哥。“你的东西。”小哥哥提了一个红色大塑料袋递给钱尔白,看轮廓,正是他遗落在群架现场的土豆香葱,还有一件不幸被踩了一脚的蓝白校服上衣。   待钱尔白接过塑料袋,小哥哥扭头就走,大长腿三步并两步,眨眼功夫便不见了人影。钱尔白本来还想寒暄几句,可最终只来得及说出声“谢谢”。他疑惑:小哥哥好像很不待见我的样子,自己有哪里惹到他了吗?   将记忆梳理了一遍,钱尔白确定他俩今天是第一次见面,而他的一举一动也很符合一个遵纪守法好公民的形象——虽然躺了一地人的事发现足能场震撼路人三十年,但当时的监控也证实了他确实是被迫自卫,他还是个清白的好人。   放弃思考,钱尔白将校服抖抖土,搭在肩上——时候不早了,现在做饭,快的话应该能赶在医院探病时间结束前让师父吃口晚饭吧。   钱尔白的直觉一向很准,这次也没有猜错——新来的警员小哥哥的确对他抱有成见。不过他想破头也不会知道,正是他在被抓捕时表现得太过淡定,一番动作行云流水,就像是之前练习过很多遍了一样,小哥哥这才先入为主地在心里给他打上了“不良少年,屡教不改”的标签。   还不知道自己“新人设”的钱尔白此时仍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他晃着手里的袋子,哼着歌,开开心心地朝家走去,临到家时一转弯,竟然还碰见了那只“肇事逃逸”的老母鸡,他顿时更快乐了,甚至觉得自己今天运气真不错。三下五除二拿住了鸡翅膀,回家的步伐更轻快了几分。   身为一个15岁的青少年,钱尔白当然是需要上课的,不过他好像真的很久没来过学校了。   站在校门口,仰头望着不远处错落排列的教学建筑群,钱尔白不由得皱起眉——一教、二教、西教、北教……我该去哪栋?   一个常年逃课的学渣陷入了迷茫。   他翻出群里班主任发的通知,再次通读一遍,“9月3日上午8点半按时到班,带齐暑假作业,各科课代表……”果然没有说教室在哪里,难道找不到教室的只有我一个人?   “你到底进不进啊,堵门口干啥?!”身后人不满道。   钱尔白面无表情扭头——脸儿熟。短发,红毛,校服袄,乞丐裤……他在脑海中迅速搜索着对方的信息。   还没等找到答案,就见对方瞬间变了脸儿:“诶!白爷,您老人家怎么来学校了。今儿吹得是哪路风啊?”一双眼睛眯成两弯月牙,龇牙咧嘴扯出一溜儿做作的京片子,又点头又哈腰的,一副标准的狗腿做派。   钱尔白笑了——周行!他想起来了。   “哪路风?李巧风。”他把书包往背后一甩,照着周行的屁股就是一脚,“麻溜地前边带路!”   周行象征性躲了一下,又嘻嘻哈哈地扑上来勾钱尔白的脖子:“太久没来不认路了吧?来来,跟紧了啊,大哥带你去。”“我还以为得等到毕业典礼上才能再见到你呢,这可真是意外惊喜。兄弟们都想你了。你是不知道,你不在,观音前街十三中那些孙子们可都乍起翅来了……”   小别重逢,周行格外兴奋,一边走一边手舞足蹈,挤眉弄眼咬牙切齿的模样,真是白瞎了那副晓花秋月玉山孤松似的好相貌。   这家伙说什么,钱尔白全不入耳,一心一意地记路线,偶尔一眼瞥过去,又觉得这画面似曾相识,仿佛此前无数次,他俩也结伴行于教学楼的楼梯间,一人喋喋不休,一人神游天外——胸口不由得升起一种暖暖的感觉,细品之下似乎还有几分怀念的惆怅。   七年了,从小学到初中,这家伙一直都是这么聒噪。但为什么……刚才竟然一时没能想起这家伙的名字呢?钱尔白微微皱了下眉。   周行觉得堂堂校园扛把子重出江湖,不说搅起一番腥风血雨吧,至少不能悄无声息的,于是,他决定一会儿来一个超拉风的出场方式,“啪”的一下子震惊四座,然后他的兄弟就会成为全班最万众瞩目的焦点。想着想着,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兄弟赞赏加感动的目光,不由得露出骄傲的微笑。   旁边一直叭叭个不停的人突然不说话了,看那表情还好像陷入了幻觉,钱尔白心道不妙:这小子绝对没憋好屁。   果然,一到班门口,周行便冲他神秘一笑,接着一脚踢开门,大喊道:“女士们,先生们,那个男人,他终于回来啦!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与尖叫声,欢迎我们英明神武,打遍中学无敌手的扛把子大哥,钱尔白,隆重回归!!”   全班同学:“!!!”呱唧呱唧!   钱尔白:“……”真希望我此刻能够原地失忆。   周行十分满意自己造起来的势,硬是拉着钱尔白不让他走,还怂恿他站到讲台上讲两句。钱尔白只恨自己心肠太软,没有在周行朝他笑的时候就一巴掌打歪他的头。   已经走到后门边上,差一步就能开门进教室的班主任李巧风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里面呜嗷喊叫的妖魔鬼怪们,没忍住磨了磨后槽牙:“???”我看你们是想提前开一场家长会了!啥也不是!   钱尔白的回归对于八年级21班的全体同学们来说算是个大事件,但是放眼到整个青石县二中却比不上投入到池塘里的一颗小石子溅起来的水花大。   现实不同于小说剧情,校园传奇的江湖更迭并不能影响整个世界的运转,与其关注二中的扛把子是谁,还不如多刷几套“五三”,毕竟“知识改变命运”,都是要参加高考的人,肚子里没点墨水,将来还怎么去冲那座独木桥。   没人关注就没人打扰,钱尔白如愿过上了低调的初中生活。但周行却不太满意。   这家伙从来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儿,让他乖乖学习,比打他一顿都令他难受。而且他最喜欢干的事就是以己度人,并且拥有着迷之自信认为自己能够看透每个人的内心。就比如现在,他就觉得钱尔白肯定坐不住了,肯定想要打上一场酣畅淋漓的群架来活动活动筋骨。   他说:“白爷,别装了,咱们这么多年兄弟了,我还不了解你?小四眼在校门口给人抢了,这说明什么,这是明目张胆的挑衅啊!观音前街那帮狗崽子们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有架不打,你学习?你是那种袖手旁观的人吗?再说了,做了这么多天好学生,每天不是看书就是写题,你肯定也憋坏了吧,赶紧的,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就等您吩咐了,咱们一定要给十三中那帮人点儿颜色瞧瞧!白爷,你怎么不说话啊?”   钱尔白:“……”话都叫你说完了,我还说什么。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对打架这么有瘾。   老话说的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钱尔白之所以能跟这帮人混在一块儿,成为哥们儿,那就证明他自己跟这些人其实也没什么不同。至少以前曾是这样。   来到周行说的集合点,钱尔白将眼前这帮奇装异服的半大小子们跟记忆中的脸一一对上号,没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周行丝毫没有体会到钱尔白的惆怅,他此刻正沉浸在恶战将至的兴奋中,手舞足蹈地给小弟们进行着战前动员。   钱尔白不是很想跟他们站在一块,他觉得自己的内心有一种超越这帮同龄人的成熟,打群架在他看来意味着“麻烦”、“无聊”、“浪费时间”,而这些挥舞着手臂呼喊着口号的小青年们在他眼中也只是一群“幼稚的小孩”。“年轻真好……”他靠在墙上走神儿,眼底不经意流露出的情绪那叫一个慈祥。   喊完口号,周行扭头去找钱尔白,冷不防正与这两束慈爱光线对上,顿时浑身过电似的抖了一抖。好在钱尔白及时收了神通,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觉得自己比对方成熟而产生优越感,这同样也是一种“中二”的表现。   架是一礼拜前约好的,对方老大很正式地下了战帖,点名要跟二中老大单挑。周行想也没想就接了,还把地点定在了观音前街卤水巷子,敌方阵营的地盘,并且放话说:“谁不来谁孙子!”   这些细节先前周行一直没说,直到翻墙头的时候被钱尔白干脆利落的动作惊艳到,觉得这波稳了,一时激动才说秃噜了嘴。   小弟们没听出有什么毛病,但周行已经感觉到了危险。他下意识去看钱尔白,却见对方冲他微微一笑,接着一脚就踹到了他的屁股上。   观音前街因毗邻观音院的前门而得名,是早年观音院香火最鼎盛的时候众香客们集资捐修的,经历了历史动荡、岁月洗涤,这条路依旧宽阔平坦,观音院却早已鲜有人问津,侧院也被租赁出去变成了私人的豆腐作坊。   一行人来得有些早,卤水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阵阵新鲜出锅的豆腐香气在四处弥漫。   这会儿正到了饭点儿,几个人别说午饭了,早饭都没怎么吃,被这香味儿一勾,谁还能忍得住,顿时肚子们叽里咕噜地响成一片。   周行也饿了,他扯着鼻子深吸一口气,烦躁道:“这帮孙子怎么还不来!别是怕输放咱们鸽子了吧!”说着,他拿目光四下搜寻着,但最终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豆腐坊。   终于,他忍不住了。   “这味儿也太香了,要不,我们边吃边等吧。”他说这话的时候双眼仿佛在发光,叫人不忍拒绝。当然,也没人想要拒绝。   一群人拿出猛虎下山的气势,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冲进了店里。服务员们还以为遇上打劫的了,结果这帮人点完单之后就乖乖地坐在座位上等饭,一点儿“社会不良青年”的嚣张气质都没有。真是白紧张了。   服务生小姐姐拍拍胸口,悄悄松了口气。后厨的一位师傅也放下了手里的门帘子。他直起腰,扥了扥不太合身的工作服,回首示意其他人继续工作,自己则继续站在了窗口边。   今天的菜上的有些慢,不过周行并不在乎——饭场如战场,尤其当你是在与群狼共进午餐时,丝毫的分心都有可能使你一败涂地——他的眼中只有食物。筷头所指,即是吾心。   ——筷尾所诛,皆是吾敌。   周行用筷子狠狠敲在黄毛头上:“死羊驼,你是恶鬼投胎吗?给爸爸留点儿啊!”   钱尔白不是很饿,但也被桌上的气氛带动起来抢着吃了不少,不过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从进店开始,好像就一直有人在看着他们,但又感觉不到恶意。   ——又来了!   他再一次回头去看,果然还是一无所获。   “奇了怪了……”钱尔白心想,“难不成,是我中二病又犯了?”他自嘲一笑,把这事儿抛在脑后不再多想。   而就在钱尔白扭过头去的同时,一双眼睛再次透过窗缝看向了他们。   被挤到一边的行动组组长无奈地叉起腰,新来的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一根筋了。“不过是一帮孩子,没什么威胁,歇会儿吧,小夏。”他手指点了点裤兜,有点想要抽一根烟。收网前的等待,总是这么漫长又无聊。   小夏摇了摇头,两眼仍像钉子一样死死锁在钱尔白身上——鉴于对方野兽般的敏锐觉察力,他这次尽可能地降低了目光中所含着的针对性——不是他小题大做,从看见钱尔白那张脸出现在店门口的那一瞬间,他心中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次行动至关重要,绝对不容有失,他不能不谨慎。   饭已经吃完了,十三中的人却还没出现,服务员第三次过来询问“还需要什么吗”,脸上的笑容依旧客气,但这群自尊心过剩的青春期少年们已经越发地能够领会什么叫“如坐针毡”,同时,另一个被称之为“厚脸皮”的附带技能也渐渐被锤炼得能够独当一面。   周行低着头扯牙签棍儿上的倒刺玩,假装没感受到头顶上方来自服务员小姐姐怨念的目光,其他小伙伴们更是有样学样:拿餐巾纸叠死耗子的,捧着醋壶研究花纹的,趴在桌子底下不知道在找啥的……   唯一一个脸皮不够厚的便是钱尔白了,他拿筷子拨拉了两下盘子里被剩下来的花椒,实在没办法假装自己还在忙着吃饭,于是只好抬起头冲小姐姐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我们在等人,可以再坐会儿吗?”   钱尔白长得帅,穿着打扮也很规矩,尤其是在旁边那几个妖魔鬼怪的衬托下,他这一笑更显得他气质干净,就像邻家弟弟一样,小姐姐在这视觉冲击下顿时失去了思考能力,笑眯眯地点头应允,回后厨的路上还满脑子都是:“幺儿嘞,他好乖哎。”   桌上众人见此情形顿时思绪万千,却不知从何处说起,于是一同陷入无语。最终还是周行率先打破了沉默:“你竟然出卖色相!”他似是不忿,又似嫉妒,看着钱尔白的眼神如怨如诉。   钱尔白一律当他是作妖,手里的筷子不轻不重不长不短,正好用来敲他的头。   二十几分钟后,笑容的魔力失效了,服务员小姐姐再次出现,这次她直接带来了付款码。   看来继续装傻卖萌也不管用了。   周行长叹一口气,仰起脸冲小姐姐笑:“现金可以吗?”   小姐姐扭头便走,只留下一句冷酷无情的“前台结账”。   钱尔白几人在门外等周行结账出来,此时巷子的出口处突然有人声传来,“是这儿吗?没约错点儿吧?”嗓门儿粗哑,带着浓重的塑料口音。   几人互相看了眼,登时兴奋起来。“来了。”终于要开打了。白白等了这么久,新仇旧恨一起算,这次不把这帮狗崽子们打个七荤八素就算他们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1-22 20:26:41~2021-05-04 20:59: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钺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期月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3章 (番外新的开始中)   李云奇看着对面灰头土脸的一排小男生犹如复制粘贴似的懵逼表情, 没忍住“嘿”的一声乐了出来。   周行等人头回进警察局,正在心里战战兢兢,见警察叔叔笑他们, 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只好跟着一起傻笑,“嘿嘿嘿……”殊不知这情形更加搞笑了。   于是就见其他警察们都一起笑了起来, 笑得周行几人心里发毛, 下意识朝一堆儿挤了挤。   李云奇清了清嗓子,挥手赶他的队员们, “好了, 别笑了, 都干正事去吧。”别把人孩子给吓哭了。他叫了个人来给周行他们做教育,自己则打算去审讯室跟一下进度。   刚走出没两步,听的后头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叫他:   “警, 警察叔叔……”   李云奇一回头,就见那群小鸡仔似的孩子里边一颗脑袋猛地往回一缩, 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看着怪可怜的。“有什么事?”   尽管李云奇已经表现得很和蔼了,但周行还是觉得有些害怕,不过对兄弟的担心战胜了恐惧,他还是战战兢兢地说完了后面的话:“就是, 我想问一下, 钱尔白他,会不会有事啊?为什么他没和我们在一块儿?”   李云奇想了下,最后含糊道:“他的情况下比较特殊,不便透露。”这个答案显然不会令对方满意,所以他使出了杀手锏, “你们签完字就尽快回家去吧,时间不早了,家长该担心了,或者我应该打电话叫你们班主任来接你们?”   杀手锏不愧是杀手锏,此话一出,顿时没人敢吱声了。   “白爷你自求多福吧,不是兄弟不仗义,实在是那个女人太凶猛。而且,警察叔叔肯定不会害你的,所以严格来说,你才应该是我们几个里边最安全的人啊。”想到他们的班主任,周行等人刚刚坚定起来的目光又重新染上了忧愁。   训导员在念条例,周行几人在下面悄悄开小会:“不知道打架进派出所会不会留案底,要是被家长知道了少不了又是一顿胖揍……”   “只是想要私下解决一下跟十三中的恩怨,不明白怎么就会惊动了警察呢?”   “说起来,今天冲过来的那帮人好像都没见过,看着年纪也不像是中学生。你们说,会不会是十三中那帮人怂了,找了社会上的打手来对付我们?……行哥,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搅进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件里边……”   训导员见下面几个孩子头碰着头开小差开得肆无忌惮,脸不由的黑了黑,他敲敲桌子:“认真听讲!一会儿我随机抽查背《治安管理处罚法》相关条例,背不出来的不许回家!”   周行等人:“!!!”   另一边,曾被周行关心过一秒钟的钱尔白此时正坐在小椅子上写回忆录,那个脸生的帅气小哥哥——小夏警官,则冷着脸坐在他的对面。   熟悉的谈话室,经典的二人对峙场面,不同的是现在的气氛更加严肃,而且桌上也没有牛奶和饼干。   钱尔白被要求将他因何出现在豆腐坊店附近,又是缘何与另一帮人混战一团,哪一方先动的手,动手前谁说了什么话,以及他在这起斗殴事件中扮演着怎样一个角色,是策划者,领导者,或者单纯的参与者等等,都要完整交代一遍,最好能够细节到每个人的神情变化,。   他苦思冥想,已经写了二十分钟了,目前刚写到在餐馆点餐,感觉有人在背后监视,他怀疑那时可能就是敌方阵营在盯梢。   小夏警官转到他身后瞥了一眼,就心情微妙地摸着鼻子又回到座位上去了。   钱尔白又写了一会儿,听着对面传来的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突然停下趣÷阁,一脸严肃地道:“警察同志,我发现一个问题。”   小夏警官抬起头,看向他:“你说。”   “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用键盘打字好像要比在纸上写字速度更快一点儿。”他笑眯眯地甩了甩写得有些酸痛的手腕,意有所指,“而且,近些年来,去纸质化办公似乎已是大势所趋呢。”   小夏同志也笑了,“你说得对,”但却不为所动,“抓紧时间写,写完一会儿还有别的事儿。”   钱尔白想要电脑代劳的计划落空了,不过他却没觉得多失望,转了转趣÷阁便又低下头去。他想着刚才小夏警官的那个笑,觉得还怪好看的,咂了咂舌心里嘀咕:“看在你的美貌的份儿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不过多写几个字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职业学生最擅长的就是写字了。   终于写完了回忆录,钱尔白正从头默念一遍,准备稍加润色,李云奇也忙完了外边儿的事,推开门进来,见着钱尔白,便是一声冷哼。   钱尔白没忍住缩了缩脖子,小脸一红。上次走之前说好了“下不为例”,结果这才没过多久呢,就又进来了。虽然这次看起来情况有些特殊,似乎有什么隐情的样子,但不管怎么说,打架还是不对的。   小夏警官把钱尔白写的东西拿给李云奇,得有六七页,都写得满满当当。李云奇随意翻了翻,没细看,便放在一边,黑着脸道:“说说吧,知道哪错了吗?”   这话一听就知道不好了,李叔这是生气了。   钱尔白赶忙坐直了,积极认错:“知道,我不该跟人打架。”   “哼!”李云奇更生气了,“你还知道!”他一拍桌子站起来,“为什么打架?上次说过什么你忘了?再说,你知道那是些什么人吗你就冲上去?啊?!万一那边谁掏出把刀子来……你可真是,能不能让人省点儿心!”   “李叔,我错了……”钱尔白低头认错,脑子却突然开了个小差,心想:今天对面那帮人果然不是普通的小混混,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来头,跟十三中那些人有什么关系?不过能够惊动警察提前埋伏,想来也不是什么善茬……   李云奇正在宣教,突然发现这小子目光涣散,明显是在走神儿,于是没好气地照着那个圆溜溜的脑瓜子便是一巴掌呼上去:“啪!”钱尔白吓了一跳,瞪大两只眼睛,看起来有些呆。   小夏警官没忍住笑出了声。   不过等钱尔白看过去的时候,小夏警官已经又恢复了原来的一本正经,像是有开关似的,脸上的表情收放自如。看的钱尔白大为赞叹。   为了保护这些孩子,李云奇没跟他们说实话:那帮他们以为的“混混”其实是一群亡命之徒,尤其领头的那个刀疤脸,手里头沾过不止一条人命——虽然挺意外外头那几小只竟然只受了点皮外伤,相反,刀疤脸们倒是一个个的伤的不轻。   不过追根究底来说,这些学生也是这场斗殴中的受害者,单从危险程度来说就不是一个等级的,所以,在完成调查和宣教之后便放这帮小屁孩儿回家了。   钱尔白也想走,却被李云奇拽着脖领子扣下了。钱尔白试图讲道理,李云奇一句话就把他镇压了:“一会儿带我一块儿看看你师父去。”   周行他们余光瞥见了,但没敢说话,甚至连个爱莫能助的眼神都没敢给。头一回进局子对这些青少年们冲击还是挺大的,估计这之后这几个小孩儿都能消停挺长时间。   李云奇手头还有点工作,就把钱尔白丢给小夏警官看着。小夏警官也忙,在书架上翻了一遭,找出个三阶魔方让钱尔白拧着玩,自己则坐回小工作间里啃书。   钱尔白瞧着那本书快赶上有《新华词典》那么厚,不由地心生敬佩。   李云奇口中的一点儿工作显然是种美化过的说法,一直等到要吃晚饭的时候,钱尔白才再次见到了他。而在等着的这段时间里,钱尔白已经自己摸索着拼好了魔方的三个面,并且越来越熟练,第四个面也已经完成了一半了,他隐隐约约有种感觉,似乎只要他想,就能很快拼好。也不知这种莫名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大概是青春期的激素作用吧。   小夏警官仍旧在看书,黄昏温和的日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的身上,照得整个人都暖暖的,有一种慵懒的温柔。   “宜室宜家。”钱尔白脑中突然蹦出这么个词儿来。他有些错愕,但再看看笼罩在橘色光晕中的小夏警官,他便确信再没有比这更贴切的形容了。   “走了。”李队站在门口招呼钱尔白。   小夏警官似乎才感知到外界的声音,抬起头看过来。   “小夏也早点下班吧,回去好好休息。”李云奇笑呵呵地说着,大手在钱尔白背后轻推了一把,示意他麻溜出发。   钱尔白也笑嘻嘻地朝小夏警官挥手,逆着光,只看见小夏警官点了点头,也不知脸上是什么表情。   钱尔白就当他也笑了。不然自己笑了,人家没笑,总觉得自己亏了。   这会儿确实是到了到点儿了,医院走廊里飘着一股饭菜的香味儿。   往常这个时候钱尔白也提着保温桶过来了。   虽然老道士嘴上说着“医院也能订饭,费这劲儿送饭干什么”,但每次手却先伸过来接过了保温桶,吃完也不说“下次不许送了”之类的话。想必是心口不一。何况钱尔白这孩子不知道怎么长的,也没人教过他,自己就会做饭了,做的还挺好吃。老道士吃过钱尔白送的饭之后就再也不想吃医院的病患餐了。   这次老道士估摸着钱尔白该来了,两眼巴巴望着门口,上身跃跃欲试地朝前探着,力求让钱尔白在踏足病房的那一瞬间就发现他。他心里想着:不知今天是什么菜,昨天炖的冬瓜菱角排骨汤今天应该还有剩吧,要不玉米牛骨汤也行。   正想着,钱尔白出现了,不过是空着手来的。   老道士仔细愁了好几遍,确实是没见着那个熟悉的蓝色保温桶。老头儿有点儿小失望,咂了咂嘴开始唉声叹气地摸兜儿。   钱尔白:“……师父,找啥呢?”   老道士:“昨天我留了个菱角,今儿再回味回味。”   后脚跟进来把老道士的阴阳怪气听了个正着的李云奇:“……”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很快啊,再等我一周吧。   为什么这个月这么忙啊啊啊啊啊!感谢在2021-05-04 20:59:15~2021-07-06 19:3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023045 6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4章 (番外新的开始下)   虽然这话已经听烦了, 但是还是要说——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转眼间,初中生活已经接近了尾声。   刚入五月, 整个学校便弥漫起看不见的硝烟。   “劳动最光荣”的海报还没撤下去, 各种辅导班、提高班、冲刺班……的宣传广告便贴满了布告栏。初中生,尤其是初三生, 是不配拥有五一假期的, “中考倒计时”几个大字明晃晃地提醒着孩子们——义务教育这趟车要到站了,浑水摸鱼的好事儿别想了, 快学吧, 再不学就没学上了。   在这种紧张的主基调下, 校园里再不见随意打晃的少男少女,教室里都坐得满满当当,所有素质拓展课除体育外全部停掉, 为七大科让路,模拟考成为常态, 白天考试, 晚上讲卷子复盘,讲完趁热再巩固一套,日复一日,周复一周, 流水线一般的紧凑安排几乎让人失去时间流逝的概念, 直到被拉到操场上,背后别上号码牌,兜里塞上计时器,余光一瞥便见一张张令人深恶痛绝的绿垫子正靠着墙根晒着太阳,才发现, 哦,原来已经五月底了,原来离中考只剩半个多月了。   ——啊,时间过得真快,我现在真“甜蜜的”很慌!   体育中考是令许多乖宝宝、好学生们感到害怕的东西,曾有多少在书山题海中傲视群雄的人面对着跑道单杠绿垫子,一个个沉默不语,两股战战,最终忍不住洒下心酸的泪。与此同时,在试卷的海洋里束手无策的“刺头们”这个时候反而如鱼得水,引体向上、立定跳远、定点投篮,标准跳绳,哪怕是最让人谈之色变的一千米也能轻松拿下,甚至还有力气朝被甩在身后的脑力键将们送几个嘚瑟的眼神儿。   当然,并不是所有学霸都是体育废,也有体力脑力双强的家伙。那样的人,同学们都亲切的称呼其为“妖孽”。   在青石县二中,钱尔白就是这样一个“妖孽”。   烈日下的塑胶跑道些微烫脚,空气中隐隐可见热浪蒸腾,女孩子们挤作一堆守在终点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期待,她们小手捏成拳头,目光紧盯着跑道上的两道身影。   要过弯道了,有人提速了,两人都提速了,越来越快,越来越近——呼!呼!两道风狂卷而过,欢呼声像溅入冷水的热油锅一般爆开,蹦跳的蹦跳,鼓掌的鼓掌,一拥而上将刚刚冲过终点线的两人围在中央,就连负责记录成绩的监考老师都忍不住露出祝贺的笑容,若不是视野里上又出现了零星几个奔跑而来的身影,他险些都忘了这其实是一场合格即满分的考试,而不是必须分出个先后名次的运动会比赛。   此时刚刚跑来的学生也冲过了终点,监考老师按下计时器,满意地点点头,看着这些闪闪发光的少年们满眼慈爱,心想:年轻真好,活力四射。随即他又看到了后面成方阵匀速前进的大部队们,点点头,心想:中规中矩,团结就是力量。最后,他将目光放到了缀在末尾,离大部队三四米远处,满面菜色的散步团,摇了摇头,再叹一口气:还是要加强锻炼,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才是硬道理。   领跑的先头部队大致由各班刺头加体育生组成,以21班成员居多,其中就正有钱尔白、周行等人,这会儿聚在一起,正在集体讨伐钱尔白这个第一名。因为他这个人实在是太招“恨”了。   周行皱着眉满脸控诉:“白爷,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你都已经在学习上吊打全校学霸了,风头出的够多了,怎么还非要跟我来抢这个小小的体测第一呢?”   钱尔白拿校服袖子擦了把汗,斜眼看着周行,道:“哎,我也想低调,可惜实力不允许啊。”说完也不等周行反应,把衣服往肩上一搭,撂下一句“无敌是多么寂寞”就走了。   那背影看着还颇有几分孤独求败的感觉。   周行无语:“……”真拽,爷爱了。   体育中考只是中考的前奏,过了这道坎,后面还有更猛烈的暴风雨等着。尽管大家都被体测虐的要死要活,但转过第二天,所有人又满血复活了,纷纷投身最终的冲刺复习,尤其是昨天表现不佳的同学,更是铆足了劲儿地苦练本领,誓要在未来的战场上一雪前耻。   相较而言,昨天那帮打了鸡血似的领跑员们,这会儿倒是稍显懈怠。   周行趴在桌子上看他的同桌。   他的同桌钱尔白正在做一套从老班那里得来的难题密卷,这密卷全班仅有不到十个人有,且这几个人无不是过去两年多蝉联班级年级前五十的优秀学生,那都是坐在前三排的各科老师的心上宝啊。以往周行一直都是离这些乖乖仔们远远的,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可现在,他的兄弟,钱尔白,也显然成为了其中一员,周行的心情有一丝复杂。   说起钱尔白的崛起,那真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半年之前,这匹黑马还是一个热衷打架的校霸,跟学校里高年级打,跟校外不良少年打,跟社会闲散人员打,是全校的风云人物,后来因为家里的事旷了好几个月的课,风云人物降级成为了一个“默默无闻”的普通校霸,但到此为止,他的差生人设还牢不可破。哪成想从去年下半年他重回校园开始,这人设突然就崩塌了。他就像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学习成绩突飞猛进,从吊车尾直线杀入年级前五十,到现在一直稳稳保持在全校前十的恐怖水准。   不止如此,他还“金盆洗手,重新做人”了,不仅不打架了,还约束起他的兄弟们一块学习,虽然学习成绩不见得提高了多少,但至少不再惹是生非了。老班李巧风对此大感欣慰,还在家长会上把这帮孩子好好表扬了一通。   周行虽然对于李巧风用“浪子回头”来形容他们不甚满意,但哪个小少年不喜欢被人夸奖呢。于是在这之后倒是乖了一段时间。但是,可能学习这种事是真的需要天赋吧,而他天生就没带这个技能点。在连续两次摸底考试中都名次垫底,不论怎么努力成绩总是原地踏步之后,周行终于接受了“自己可能不是学习这块料”的现实。   不甘是有一点的,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不是这块料啊,那就不要勉强自己了。”抱着这样的念头,周行很快调整好了自己,每天倒也又过得乐乐呵呵的了。   两相对比之下,周行对自己发小就更加佩服了——打架厉害,打游戏厉害,学习也厉害,干什么都能干好,就没有他不会的,真不愧是别人家的孩子。   此时钱尔白刚好做完一张卷子,正打算翻到最后面去对答案。   周行被这非人般的做题速度震惊了,咂了咂舌,出声唤过兄弟的注意:“哎,白爷,你未来想干什么啊?”   钱尔白手下动作顿了顿,稍作思考,给出个模糊的回答:“没想好,当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吧。”   周行很不满意:“太敷衍了吧,搬砖也是建设社会主义,你说的是哪方面的对社会有用啊?”   “……”钱尔白没有答案,反将球又踢回给周行,“你呢,你对未来有什么规划?”   这回轮到周行沉默了。   未来,对于一个十四五的少年来说,似乎还是个挺遥远的事。   但实际上也并不遥远。中考是一条分水岭,百分之五十的通过率足以令至少一半儿的孩子们直面现实,被迫开始思考人生——是继续读普高,还是转上职高学一门技术,或是干脆投入社会开始打工人的生涯?   做出选择是艰难的,而所选的答案是否正确,这恐怕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才能揭晓谜底。   看着周行这个一向乐天得有些没心没肺的家伙脸上首次露出迷茫又纠结的神情,钱尔白心里纳罕的同时也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儿戳着兄弟的难处了,正想说些什么来开导一下对方,就见周行一秒变脸,笑嘻嘻地扒拉了一下自己脑袋上的短毛(原来那头红毛被李巧风以“影响钱尔白同学学习”为由勒令染回了黑色),假装惆怅地说到:“我是没什么未来的了,学习也学不好,也不想去打工,只能辛苦辛苦帮我爷爷奶奶收收房租讨两个零花钱来维持生活这样子。”   钱尔白:……啊,好“凡”。   果然不能太拿正常人的思维来判断周行,这家伙的神经八成是直通太平洋的,惆怅?忧郁?不存在的。   尽管再不情愿,中考还是来了。   步入考场前最后一秒都恨不得再看一眼知识点,去考场的路上还在默念课文,坐在考场里却突然脑子一片空白,之后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突然就响起了铃声,突然就被收走了卷子,突然就走出了考场,突然就拍完了毕业照,突然就站在了空荡荡的教室里,黑板上还写着“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祝初三21班团体同学马到成功,前程似锦!”的寄语,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长亭外,古道边,芳草别连天”的歌声,但回过神儿来却再看不到一个人影。   时间仿佛停住了,但时间又在无情地飞快流逝着。   “同学,走的时候记得把门给带上啊。”门卫大叔巡楼路过,见钱尔白站在教室中央发呆也不奇怪。每年毕业季都有人来这儿赌物伤怀,依依惜别,情绪充沛到抱着桌子腿嚎啕大哭的都见过。门卫大叔表示,这些都是重感情的孩子啊,应该给他们尊重,放他们与回忆独处。   钱尔白不知门卫大叔脑补了些什么,不过那一嗓子倒是彻底把他给拉回到了现实,此时他才有了些双脚着地的真实感,意识到自己已经毕业了,而人生的三条岔路也同样摆在了他的面前。   以后要干什么?   如若是以前,他还是那个成绩一塌糊涂的校霸,他肯定会想也不想地说:“混社会。”毕竟不管是看场子还是打群架抢地盘,他都有经验。师父年纪大了,伤了腿之后行动能力不比以前,他是绝不敢再放心让师父一个人去摆摊算命的,赶场子祈福驱邪什么的就更甭想了。   但是现在不同了,自从他的学习成绩上来之后他便成了班主任李巧风的重点关照对象,中考前夕甚至还亲自家访跟老头子就钱尔白未来的志愿问题进行了一番深入讨论,最后又留下联系方式,言道“凡有任何难处或者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皆可一起商量”,总之就是一句话:“钱尔白这个孩子是个好苗子,一定要继续念书,上高中,考大学。”说得老头子连连点头,恨不得当场就把钱尔白塞进高中去。   不止如此,就连李云奇也对钱尔白的未来很是上心,一方面是钱尔白有“几进宫”的黑历史,不盯着总怕一个不留神就走歪了路;另一方面,钱尔白也是他从小看着长起来的,身为长辈,他也希望这孩子能有个光明的前途。   于是,在三方旁敲侧击、耳提面命地劝学,李云奇还就地取材,用几位新落网的“社会大哥”遭受法律重拳一个个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的凄惨现状给钱尔白上了一堂法制教育课,以及钱尔白自己的深思熟虑之下,“混社会”这个选择已经彻底给废除了。   老道士对钱尔白寄予厚望,一心想让他当大学生,出人头地。但钱尔白对于“出人头地”倒没有太大的想法,他只想尽快赚钱养家,让老头子彻底退休,颐养天年。   不过这想法没敢让老道士知道,不然这老头肯定要吹胡子瞪眼,一边骂他“没出息”,一边扬起拐棍拖着那条摔坏了还没养好的腿,一瘸一拐地追着他满院子打。   “哎,一把年纪了脾气还那么大,真要得道了估计也是个炮仗神仙。”钱尔白摇头腹诽,一边想着等会儿买点儿苦瓜、莴苣什么的给老头子整顿清肝败火的菜吃吃。   从菜场出来正闲逛着呢,身后一声高喊:“抓小偷!”还不待钱尔白反应,一个人就狂奔过去,似是嫌钱尔白挡路,还狠狠地推了他一把。钱尔白没防备,被推了一个趔趄,人倒是没摔倒,捧着的一盒子鸡蛋掉到地上全摔了个稀巴烂。   本来好好走着路,却遭这无妄之灾,钱尔白顿时怒从胸中起,拔腿便朝着前边那人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从塑料袋里掏出土豆去砸,嘴里恨恨地骂:“我让你推我,你给我站住,赔我鸡蛋!”   钱尔白准头相当不错,扔出去的土豆跟长了眼睛似的,颗颗落在对方脑袋上,小偷让这当头一击又一击给砸得两眼发懵,脚底下不由地就拌了蒜,“哎呦”一声扑倒在地。   一个路过的热心群众出手帮忙摁住了地上企图爬起来的小偷,钱尔白快跑两步上前,揪起小偷的衣领要他赔鸡蛋钱,余光瞥见滚落一地,有的已经摔成几瓣的土豆们,他又加上了土豆钱。   小偷挣扎着骂骂咧咧:“赔什么钱?你谁啊?我跟你说,你赶紧给我撒开,不然小心我要你好看!”   刚才喊“抓小偷”的那个人也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是个穿着西装短裙的长腿美女,手里领着双高跟凉鞋,见小偷态度嚣张,也不顾手里拎着东西,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小偷叫凉鞋扣在脸上刮了一道,“啊——”地发出一声惨叫,看着女生的眼神带着愤恨和畏惧。   钱尔白也被女生的动作吓了一跳,这小姐姐脾气也太冲了,二话不说就动手,刚才要不是他躲得快,险些被误伤到。   男人脸上挂了彩,神色难看,狠狠地瞪着女生骂道:“你是不是有病?有病就去吃药,别在这儿疯狗似的乱咬人!”   女生闻言火冒三丈,也不吱声,扬手便是一通暴力输出。本来钱尔白还拽着男人的衣领,见这无差别攻击的场面赶紧松手跳到一边去了。围观的群众也默契地后退了几步,没人敢去拉架,都怕被伤及无辜。   男人起先抱着头躲,嘴里喊着“差不多了,别过分啊”,女人根本不听,连砸带踹,专往头上脸上以及下三路招呼,到最后男人也被打出了真火,怒吼一句“你再打我就不客气了啊”便开始还手,两人你揪我头发,我戳你眼睛,摔倒了还在地上滚着打,活像是对方是自己的死敌。   看热闹的越来越多,一个个站在原地舍不得走,甚至还有掏出手机录像的。总算是有好心人报了警,一声警笛呼啸,附近的巡逻队骑着摩托车最先赶了过来。   警察迅速行动,疏散人群,分开揪斗的两名当事人,询问缘由。但两名当事人情绪仍旧很激动,尤其是男人,不顾额头脸颊还在流血,绕过警察同志就要跟女生再较量较量,被控制住之后还两眼斗鸡似的追着女生,似乎还想找机会报仇。女生倒是没再做什么过激的行为,只是面对警察同志的询问仍旧一言不发,让她把鞋穿上也仿佛没听见,光着脚站在地上,脚背脚踝上净是血道子,应该是打架时候被男人挠的。   警察同志没办法,只得呼叫支援,等车间隙询问目击者案发经过。   大多人是中途过来的,那时候两人已经打得难舍难分了,就算有录像,一时也说不清怎么回事,少部分见着了前半程,但只知道是一个少年在追这个男人,男人被抓住后那个女人就跑过来了,然后就打起来了。至于为什么打这个男人,女人没说,便没人知道。   警察便又去找那个追人的少年。   少年穿着身运动衣,一胳膊上挂着个塑料袋,这会儿正弯腰从地上捡起个土豆拍拍装进袋子里。似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少年抬起头望过来。   四目相对,两人同时一怔。   钱尔白:是他!   小夏警官:又是他!   一个想着这么巧又见面了,另一个想着怎么哪有麻烦哪就有你,一时两人表情喜忧各一。   一会儿,专车到了,两个当事人分左右被塞进后排,为了防止他们再打起来,两人都给拿尼龙扎带捆住了手,中间还坐了个警察叔叔。这下两人是碰不着也看不着,一路消停地到了警局。   钱尔白是乘小夏警官的小摩托过来的,下了车,看着熟悉的警局大门,他叹一口气,老气横秋地来了一句:“命运弄人啊。”   小夏警官心觉好笑,不过想到这小孩总是容易麻烦缠身的特质又不禁感到忧心。   像这种当街打架引起围观扰乱公共秩序,但又没有造成严重社会危害或公共财产损失的案件,警方一般是以调解为主,情节恶劣者适当给予惩罚,不过在此之前必须要先搞清楚事件原委。   在派出所里有一条特殊的走廊,狭窄,光线暗,温度低,毗邻卫生间,塑料椅子各不相连,坐着硌屁股,靠着硌后背,不管什么脾气、什么背景,也不管多刺头多难缠的人,往这儿一坐,不肖一个小时,酒也醒了,火也灭了,脑子也清醒了,人也怂了,说话条理清楚,认错态度积极,再不复先前的嚣张,实为警察叔叔们提高办案效率的得力帮手,被亲切地称为“头脑冷静屋”。此时,案件的两名当事人就正坐在“冷静屋”里,两人一头一尾,隔得远远的。   一名警察大哥端着杯子溜达过来,瞥了一眼,见两人冷静的差不多了,于是把人挨个儿提进小蓝屋里问话。   小蓝屋里的小铁椅自带一个小桌板,桌板一扣,坐在椅子上的人便自然地两胳膊交叠,目视前方,看起来很有几分乖巧。不过也有不老实交代的,对实际情况掐头去尾或添油加醋,夸大自己的可怜,同时突出对方的残酷,企图把惹是生非的帽子全都扣到对方头上以让自己逃脱惩罚——比如现在正在卖惨装哭的男人。   在这种双方各执一词,不好界定谁才是真正受害人的情况,钱尔白作为唯一一个参与度比较高的目击证人,此时就要发挥他从旁补充佐证的功能了。   将自己知道的告诉警察叔叔之后,钱尔白就可以离开了,但是他惦记着自己被摔坏的鸡蛋还没得到赔偿,于是就坐在大厅椅子上等。   不过显然这件案子还有的扯皮,他等得昏昏欲睡,男女主角还没出来,倒是李云奇从总局开完会回来了。   一进大门看到休息区那个熟悉的身影,李云奇额角突突直跳,忍着气走过去拍拍钱尔白的肩,压低声音道:“你跟我过来。”   钱尔白一头雾水,只觉李叔心情似乎不太好。   上了楼,李云奇把钱尔白晾在会议室,想让他自己一个人好好反思。钱尔白没领悟到这层意思,还以为李叔心疼他在大厅里坐得不舒服,靠在软乎乎的椅背上心里美滋滋。待李云奇忙完自己的事再走进会议室,钱尔白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李云奇好气又无奈,却也没叫醒他。   钱尔白醒来的时候,大家正在吃饭。桌子上摆着电磁炉,锅里煮着火锅丸子方便面,小夏警官袖子挽起,正端着一碟豆腐下进翻滚的浓汤里,氤氲白雾蒸腾而起,浓郁的麻辣烫香气充斥着整间会议室。钱尔白不由深吸了口气,肚子适时响了起来。   李云奇就坐在钱尔白对面,见他醒了笑道:“馋了吧,吃点儿?”   钱尔白也没不好意思,笑嘻嘻地接过碗筷走到锅跟前,“谢谢谢谢,我自己来。”   小夏警官正站在锅边儿,钱尔白挤过来从他手里拿走了勺子,两人的手指不可避免地短暂接触了一瞬,小夏警官忽的有些愣神,不知为何觉得眼前这场景似曾相识。这时钱尔白回头仰脸冲他笑了一下,然后又很快扭回去努力捞丸子去了,小夏警官盯着少年圆润饱满的脑瓜顶儿,摇头失笑,心想:还是个孩子呢。心底那点微妙的情绪便也散开了。   往常大家都习惯在吃饭的时候嚼巴两句案子的事,但今天因为有钱尔白在,所以谈的都是与工作无关的家常,什么投资理财、育儿择校、健身旅游、买房购车……各家有各家的烦恼,各家又有各家的幸福。钱尔白不住嘴的吃,耳中听着大家的笑谈,不由感慨这样的氛围真好,工作中是战友同事,闲暇时又是亲人朋友,公私分明,但人情味十足,让人羡慕又向往。   “小夏今年该升大三了吧,准备考研吗?”   话题突然转到了小夏警官身上,他愣了一秒,快嚼两下咽下嘴里的菜,点点头,回答道:“嗯,正在看书呢。”   问话的姐姐笑眯眯地看着小夏警官,眼中的光亮的令人汗毛倒竖。   “年纪也不小了,找对象了吗?”   一双双眼睛看向小夏警官,每一对瞳孔中都燃烧着八卦的魂光。   小夏警官不禁有几分羞窘,他避开众人目光,小声说了句:“还没……”   “得抓紧时间享受恋爱时光啊,不然等上班以后就只能跟工作谈恋爱了。”警察姐姐用事实说话,“你看我们李局,跟嫂子是高中同学,大学一毕业就结婚,现在孩子都快上初中了”,她看看李云奇,又朝另一边一脸“大事不妙”的警察哥哥一努嘴,略带嫌弃道,“再看看你小师傅,以前我们劝他收收心找个对象吧,他总说不着急,结果现在三十四五了,还每天独守空房,每年节假日别人都一家团聚,就他主动要求加班!你说着急不着急!”说着还瞪了警察哥哥一眼。   警察哥哥叹口气,“得,我看你今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我走还不行吗……”他拿筷子扎起碗底最后一根桂花肠塞进嘴里,端着碗站起来满脸无奈地走了,临走还以一副过来人的口气故意跟小夏警官说:“小夏啊,你小师傅我可是被这女魔头给催了整整8年啊,抗战都胜利了,她还没催成功,她可憋着劲儿呢,你最好是躲着她走,要不就干脆投降,我可不愿意看你步我的后尘啊!”   小夏警官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笑笑装傻。   警察姐姐毫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对老搭档当着她面吐槽她这件事在心里又默记一趣÷阁,等到秋后一块算账。   会议室里充满欢乐的笑声。   街头男女混战的案子结了,钱尔白被砸的那盘鸡蛋男子也赔了钱。   钱尔白不是多好奇的人,但是两人走在路上什么话都不说,气氛就有些尴尬了。   于是他瞟了小夏警官一眼,故作自然地问起了这件事的真相。   因为钱尔白在这起案件中算是受害者与旁观者,也算是案件相关人,而且案情也不涉及太多隐私,所以小夏警官没怎么避讳,挑挑拣拣说了个大概。   原来这两人曾经是情侣,后因琐事分手,男方便向女子索要约会期间送的礼物以及衣食住行娱乐等花销,女子正在气头上,想着要给男方一个教训,便假意答应,约定今日在购物广场见面。男方到的早些,等了一会儿,女方来了,结果一来二话不说提包就打,男方也是个暴脾气,愣了一下想还手,女方又大喊“抓小偷”,男方吓了一跳,扭头就跑,之后的事,钱尔白就都知道了。   听完这个故事,钱尔白内心复杂,不知是该感叹“这样的男人都能找到对象,真神奇”,还是该说“这女孩真是条脾气火爆不服就干的汉子”,突然,他脑中灵光一现,发现一个盲点——“那男的为什么一听抓小偷就跑呢?是不是有问题?”他问。   小夏警官眼中带着点儿意外的赞赏,道:“没错,这男的确实有前科,还是个惯偷,不久前从邻市流窜过来,系统已经把他标注为逢年过节必须重点关照的人物了。”他拍了拍钱尔白,道,“你还挺敏锐的,说不定跟我们这行有缘。”   钱尔白跟小夏警官见了挺多面了,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得个好脸儿,他有点儿受宠若惊,嘴里道:“哪能,跟你们比,我还差的远着呢。”一边笑着摸了摸脑袋,以缓解手不知道该往哪放的尴尬。   夜里,窗外虫鸣与屋里老道士的鼾声交错着此起彼伏,上了年头的老风扇转一会儿摇一会儿头,发出嘎啦嘎啦仿佛要散架似的噪音,钱尔白躺在床上翻了个身,他有点睡不着。   白天发生了太多事,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回放,一会儿是在街上追小偷,一会儿是和李叔他们一起吃火锅,一会儿是周行他们嬉皮笑脸约他一起去毕业旅游,一会儿又是老道士在广场摆摊算卦被商场保安撵走,佝偻着腰一个人默默收摊回家的背影——这背影他只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但却始终难忘……画面继续跳转,有老道士板着脸叮嘱他好好学习将来出人头地,有李叔几次抓到他在打架皱着眉恨铁不成钢的叹气,也有小夏警官第一次见他时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嫌弃,以及拧过他胳膊送他一副银手镯的利落霸气……   回忆转到这里突然开始走偏了,接下来的画面便全都和小夏警官有关,对自己视而不见的小夏警官,冷若冰霜的小夏警官,坐在阳光中看书的小夏警官,突然抬起头看过来仿佛会发光的小夏警官,微微点头神情柔和的小夏警官,有点儿惊讶的小夏警官,一脸无奈的小夏警官,乖乖回答问题的小夏警官,安静吃饭的小夏警官,眯着眼睛笑的小夏警官……一帧一帧反复播放,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似的。回忆本不应该这么清晰的,但钱尔白控制不住地去回想、放大、补充、甚至编撰一些细节,仿佛要就此再造出一个立体鲜活的小夏警官。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心跳有多快,只觉得脸热头醺,仿佛全身血液都涌进了脑子。   画面不知转了多久,终于定格,小夏警官穿着白色卫衣浅蓝牛仔裤站在他面前,笑得无比温柔:“说不定我们有缘呢。”午后阳光是温和的金色,头顶遮天蔽日的榕树是浓郁的深绿,枝叶缝隙间洒下的点点碎光轻盈滴落在小夏警官肩上,微微闪烁,很美。   钱尔白睡着了,他双手合拢在面前,仿佛握住了什么,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   六年后。   原来的青石县升级为县级市,青石乡便变成了新的青石县,同时也继承了原来县里的派出所,牌子倒是不用换了,只是用了几十年,看着有些老旧,倒是办公大厅的玻璃门换了新的,还被擦得光可鉴人。   一人提着一个黑色书包站在门口,对着玻璃门整了整身上的天蓝色制服。   他趣÷阁直地站着,身姿挺拔,肩宽腿长,眉间自含一股正气,那双眼睛生得极好看,瞳仁浓黑,眼底又有神,透着一股年轻人的精气神,格外引人注目。   夏昶典从报案现场回来刚下了车,便见着一人在门口站岗,那身形实在优秀,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时,那人似有所觉,转过身来。   一瞬间,夏昶典以为自己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19级见习学警钱尔白前来报道!”那人专注地看着夏昶典,笑容如灿阳般绽放,“小夏警官,别来无恙。”   【番外完】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充+小剧场:   总部   A员工看着屏幕上已经定格的画面,有些难以置信:这就完了?这考核是通过了还是没通过呢?   B员工见怪不怪,熟练地将视频下载保存,界面关闭退出:这不是很明显嘛,当然是通过了。   A员工纠结不已:为什么呀?是不是有些草率?不是应该设计一些巧合、误会、诱惑、狗血什么的来制造矛盾让他们被迫经历分分合合、爱而不得,最后彼此遍体鳞伤但仍痴心不悔才能通过考验打出白头偕老的结局吗?现在这算什么?   B员工神情古怪,看了A员工一眼,面带同情:多刷论坛少看书。世界变化那么快,你要跟上潮流的变迁。   A员工一头雾水,盯着B员工离去。   B员工默默摇头,心想:年轻人就是不知变通,像他们这种活了好几辈子的人能有个喜欢的人那多不容易啊,真要给人考核没了,才是诚心跟人结仇。更何况那位可是总部未来的老板,不放水还能怎么办?   一间办公室里,两人一坐一站,安静无言。   “郁殊,你决定了吗?”一人突然说话,说话的是站着的那人。他全身包裹在一团黑雾中,看不清身形,就连声音也听着有些缥缈。   坐着的人闻言微微点头,俊秀的脸上带着笑容,让人望之便心生亲近。“美好的爱情总是容易打动人心,我不过一介凡人,自不能免俗。”他说。嗓音也是温润如水。   黑雾无言,沉默半晌,转身离去。   郁殊表情不变,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叹息轻轻响起。这叹息声极轻,轻的仿佛似是一场幻觉。   最后的话:写到这里,终于全部结束了,这篇文断断续续写了一年多,第一次写文没什么经验,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中途也遇到了很多困难,大纲更是删删减减,增增改改,早已变得不是从前的样子,最后能够坚持写完我也很意外。老白和小夏是我亲手创造出来的,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们早已经超脱出纸面的角色,在我心中,他们就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生活在另一个时空。他们的未来属于他们自己,而且会更加精彩。最后,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感谢你们的不离不弃,我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