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师表》作者:小狐昔里 文案: 这年头,兢兢业业当老师不被理解, 反倒是搞捉鬼风水,轻轻松松就成为行业TOP。 但怎么办呢? 陈清淮这人,就喜欢搞些困难模式玩玩。 PS:非典型性奇幻校园轻小说,男主能力出场就很强。 Tips: 1、男主向无CP,看下去就知道,这个男主脑回路很社会。 2、奇幻都市,神鬼灵异设定,架空世界,虚构地名。 3、日更三千,偶尔双更,很勤奋的,不收藏一下嘛。 4、专栏有很多男主无cp完结小说,来戳戳呀。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现代架空 爽文 玄学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清淮 ┃ 配角:许多人,非人类 ┃ 其它:神神鬼鬼一大堆,校园轻小说 一句话简介:我真的只是一个普通语文老师! 立意:教书育人,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第1章 过桥   “二少爷,这里!这里!”   松伯高兴地朝着人群中最高的俊秀青年招了招手,见人一双懒散的眸子看过来,他才又喊了一句,“这边!”   “松伯,二少爷这么高的吗?”说话的,是站在松伯旁边的一个精英男子,眼见这位鲜少露面的陈家二少朝他们走过来,忍不住低呼出声。   松伯一听,便忍不住感叹道:“是啊,二少爷都这般高了。”   而等这位二少爷走到他们面前时,被居高临下的感觉就更明显了,尤秘书自问自己一七八的身高已经能在禹城笑傲百分之八十的男士,怎么现在站在二少爷面前,自己像只小鸡崽子似的。   于是他下意识问了一句:“二少爷,你多高啊?”   陈清淮刚下飞机,出了航站楼就看到了等在接机口的松伯,跟记忆中的样子相差并不算太大,就是正常衰老的样子。身边还跟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精干青年,他随意瞥了人一眼,刚准备收回视线,就听到这么一句话。   这应该是大哥的秘书吧?性格居然挺跳脱的。   “好久没量了,大概快一米九了吧。”陈清淮对自己的身高不太在意,随口回答后,对松伯道,“松伯,好久不见。我饿了,有吃的吗?”   松伯当即就一叠声道:“有有有,都在车上呢。”   而等上了车,尤秘书见二少爷摘了帽子,这才发现二少爷生得也极好,他心里瞬间就酸了。呜呜呜,老天爷给了二少拔尖的身高,居然还附赠帅气脸庞一枚,甚至还有优渥的家世,老天爷好偏心哦。   哎,人比人气死人,不过相较于总裁的资本家气质,二少看着就平和温善许多,两人的眉眼有些相似,但气质却是截然不同。   不过这大热的天,二少不仅穿着长袖衬衫,左手怎么还一直带着黑手套啊,虽然露着大拇指和食指,显得手指修长又好看,但不热吗?   尤秘书心里有些好奇,但作为社畜的修养告诉他,千万不要好奇老板家的私事。   说起来,他供职的陈氏集团在禹城本地乃是数一数二的纳税大户,三十年前老总裁抓住了政策的东风,又与风华集团联姻强强结合,一举将陈氏做大。   电视剧里的豪门联姻,往往都被编剧刻板地描写成男方吸女方的血做大自己的公司,但现实中,旗鼓相当的两方,完全可以做到双赢。   陈氏和风华的强强联合,算是豪门联姻中最理想的发展状态。   据说当初老总裁和风华陆总婚姻存续期间,曾经有过约定,说是要生两个继承人,一个姓陈,一个姓陆,分别继承各自的公司。   想到这里,尤秘书又看了一眼认真吃饭的陈二少。   很显然,这份约定出了岔子,二少依旧姓陈,反倒是三少姓陆,而且就在三少出生没多久,陈陆联姻就宣布离婚,而二少也被送走,直到现在才回到禹城。   这么一想,二少也挺可怜的,爹不疼娘不爱,还能长这么高,可不就是老天爷偏爱嘛。   “二少爷,这次回来,还要回去吗?”   陈清淮很喜欢吃甜,这道糖醋排骨调味偏甜,当真是对了他的胃口,一口气连吃了半碗,才抬头说话:“不回了,我刚找了份工作,等月底去报道。”   松伯一惊:“工作?”二少回来,不是应该进集团工作吗?   陈清淮一听,忽然笑了起来,整个人都生动了不少:“师父说,我命里适合给人传道受业解惑,唔,我不像个老师吗?”   松伯沉默片刻,然后道:“体育老师吗?”   他难道气质就这么突出吗?   “语文老师,松伯,我中文系毕业啊。”体育老师真的太草了,长得高是他的错吗?明明是他这左手的错。   “啊!”尤秘书忽然惊叫一声,刚才二少的左手,好像有个东西突出来了!   “尤秘书,怎么了?”   尤秘书再定睛去看,却是什么都没看出来,难不成,是他昨晚熬夜做方案,年纪轻轻就开始出现幻视了?要不等这周末,去医院体检一下吧。   “没什么。”尤秘书摆了摆手,指着外面道,“二少爷你看,这里就是禹城最著名的一江三景了,现在刚好太阳落山,等车子上了桥,就能看到日落悬阳、桥中含影、水城一色的场景了。”   禹城机场坐落在禹城最北端,上了环城高架,走景山大桥,就能看到这一江三景。   景山大桥坐落在景江河上,全长有一千两百多米,当年也是耗资巨大,如今已是禹城的标志性建筑之一。   “说起来,这景山大桥,当初陈氏是有出资的,二少等下过了桥,要下车看看吗?”松伯相当体贴道。   陈清淮托腮看向车外,托良好视力的福,能望到景江河老远的地方,他依稀记得自己六岁那年离开禹城的时候,满腹的怨恨和阴郁,只觉得那时的景江河无端叫人厌恶。   可现下看来,却风平浪静,只有夏日的灼热叫他根本不想下车。   “不下,大哥不是已经在家等我了,不好叫人久等。”陈清淮随口扯了个理由。   松伯在陈家干了一辈子,不论是大少爷还是二少爷,从小都是他带大的,他就想看到两个人好好的,现下一听这个,当即道:“好,你大哥肯定也想早点见到你。”   尤秘书:……那可不一定呢,豪门夺权的事情还少嘛。   不过就眼前的形势来看,二少爷估计是打不过总裁的,甚至可能还会被总裁摁在地上教育。   也幸好,陈清淮不会读心术,否则他现下就一定要率先教教尤秘书怎么做人了。   “上桥了。”   眼下正好赶上晚高峰,景山大桥上满满当当的全是车,不过因为桥上没有设置红绿灯,上桥的速度倒是不慢,只是行了四五百米,车子就直接堵在了上面。   显而易见,下桥的红绿灯正在超负荷工作。   陈清淮原本正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江景,忽然就见天上风云突变,再看方才风平浪静的景江河,哪里还有半分的云舒气清。   看来禹城,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风调雨顺”啊。   “松伯,这景山大桥是什么时候合桥的?”   眨眼的功夫,天上的黑云就像要直接压下来一般,这人在车中,车在桥上,难免叫人心生恐惧之感,特别是这个时候还能看到“桥中含影”一景,天上黑龙起舞,桥下江水翻腾,竟似有蛟龙过江、翻江倒海之相。   “不大记得了,大概有个十好几年了吧。”松伯仔细回忆了一番,才不确定地开口道。   尤秘书有些害怕,索性也不再看外头,更正道:“是十七年前的夏天,我还在读小学,学校还组织去看了竣工仪式。”   尤秘书是禹城本地人,当初他就读于禹城三小,那时候刚好是暑假,他在外婆家玩,被老师带去看大桥,高兴得一宿没睡。也是因为这个,他记得格外清楚。   “禹城的小学居然还组织这种活动?”而且还是暑假,挺敬业的嘛,陈清淮算了算时间,居然是他离开禹城没多久的时候竣工的。   “对啊,我们一个年级只有期末考试前一百的人能去参观,当时拍了不少照片,还写了观后感呢。”哎,现在想想,读小学的生活真美好啊,尤秘书忽然感叹地想道。   而这话,听在陈清淮耳朵里,就自动翻译成了:合桥仪式当日,找了六百童男童女压桥。   看来这景山大桥,当初造的时候,恐怕并不太安生。   瞧瞧,这才多久,居然就压不住势了,也不知道没造桥的时候,这景江河有多凶。   陈清淮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准备换个姿势眯一会儿,至于已经出了小毛病的景山大桥,有的是人操心,他一个即将上任的小小语文老师,就不操这份闲心了。   松伯见二少爷睡了,便叫司机将轻音乐关了,顺便取了条毛毯,放在一旁备用。   “松伯,下雨了。”   大雨完全是倾盆而下,密密麻麻地打在车上,发出激烈的碰撞声,一时之间,天地都被雨水笼罩了起来,仿佛这孤零零的景山大桥要融入黑色的江水一般。   “松伯,这江水漫得也太快了吧?”这绝对不正常!   老话说,海龙王过江,风大雨大,但这雨未免也太大了,雨刮器已经开到了最大,可依旧看不清前路,幸好现在堵车,不然更加叫人害怕。   “怕什么?小心把二少爷吵醒。”   此时,已经看不清任何的江景了,车子被密密扎扎的雨水笼罩,陈清淮摸了摸戴着手套的左手,心里低呼一声:冷静点。   但很显然,他这左手惯常就没有听话的时候,要不是需要靠这玩意儿压住命格,他真想跟这玩意儿同归于尽。   正是这时,外面风雨愈大,连手机信号都湮灭了,陈清淮忽然睁开眼睛,左手一掌就直接贴在了车窗上。   “砰——”地一声,是从前车传来的剧烈撞击声。   “二少爷,你没事吧?”   而这时,尤秘书已经惊得捂住了嘴巴,他他他刚才绝对没有看错,二少爷贴在车窗上的左手居然渗出了一丝红光!   天地良心啊,外头黑雨搅弄,车内开着不甚明亮的灯光,他只是觉得二少爷的手生得实在好看,就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啊,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难道,二少爷当初被陈家送走,就是因为这个?   一时之间,尤秘书的脑子被各种灵异恐怖故事占据,豪门果然好可怕哦。 第2章 退水   “我没事。”   陈清淮一边说,一边将手从车窗上移开,但车窗上全是水汽,手套都沾湿了,如果不是有外人在场,他早把这碍事的手套摘了。   啧,麻烦玩意儿,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登山包的侧口袋,却是摸了个空,然后才想起来最后一颗糖已经在飞机上吃掉了。   “没事就好。”松伯说完,看着模糊不清的视野,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这雨,怎么下得越来越大了。”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下雨,而是海龙王直接在天上泼水了,且是一盆盆地往下倒,要是下个一天一夜,恐怕景江河的水都要直接淹上来了。   “尤秘书,你怎么了?”   尤秘书依旧捂着嘴,天呢,刚才他绝对没有看错,他敢以自己的百万年薪发誓。   他一转头,就对上了二少爷含笑的眼睛,他这才发现,二少爷的眼睛真的好黑啊,小时候外婆跟他说过,瞳仁太黑的人,容易看到脏东西。   难道——   尤秘书想到这里,嘴巴捂得更紧了,他生怕自己这张不争气的嘴说出什么无法挽回的话来。不行,他刚在市里贷款买了房子,绝对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于是他捂住嘴努力地摇了摇头,作出一副自己因为大雨晕车的模样。   松伯见此,体贴地递了个晕车袋过去。   尤秘书:……我恨我这双眼睛!   陈清淮见尤秘书这般识趣,便也懒得掰扯,反正他行的端坐得直,不怕别人七想八想。反倒是这景江河啊,果然是一如即往地叫人厌恶。   他刚回禹城,就整这么一出,难道这就是师父口中的“路途不顺”?   他抬眼看向外头,却不知几时,雨势居然直接停了,透过斑斑驳驳的水滴,竟见江面上一道水柱直冲黑云,水柱旋转上天,卷着些不知名的东西,叫人无端觉得阴冷恐怖。   陈清淮摸了摸左手手背,正欲开口说话,却听得尤秘书惊叹:“这是龙吸水!对吧!”   ……大哥这秘书,性子还真挺有趣的。   龙吸水,又称水龙卷,其实就是水面上出现的龙卷风,多出现在海面上,景江河虽然江面广阔,但从来都是风平浪静,怎么会突然出现龙吸水?   跟尤秘书这般惊叹的人有很多,虽然在桥面上堵车遭遇龙吸水很危险,但并不妨碍大家拿出手机记录这惊险一刻,虽然现在网络无信号,但等回家再发也不迟啊。   “没想到尤秘书,还挺见多识广。”陈清淮说着,还举起左手虚虚地贴了一下车窗,眼见尤秘书吓得缩了回去,他心情突然就好了一些。   哎,虽然把自己的好心情建立在别人的担心恐惧之上很不应该,但……他就是个俗人啊,他好喜欢。   龙吸水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大概只有三分钟左右,陈清淮也随主流拿出手机录了一段,准备等回家后,发在师门群里乐呵乐呵。   “哎,雨停了啊!”   桥面上有人高兴地惊呼出声,毕竟龙吸水没有卷过来,他们一桥的人都算是与死神擦肩而过。   正是此时,桥面上的手机信号也通了,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在桥上响起,也是此刻,大家才发现桥上出了百车连撞事故,幸运的是,没有任何人员伤亡。   只是这么一来,恐怕还要在桥上堵很久了。   回到陈家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多了,尤秘书已经半道上下车回家,司机开着车进入陈家大门,远远就瞧见了门口站着个身形挺拔的青年。   那是陈家现在的当家大少,陈清渊。   他忙叫了一声:“松伯,是大少爷。”   松伯一见,忙高兴道:“二少爷,大少爷一定是担心你,才在门口等你回来。”   然而等车停稳,没等松伯下车,就听到大少爷担忧的声音从车外传来:“松伯,你没事吧?我听说景江河上出事了?”   松伯:……这就尴尬了。   “没事没事,大少爷你看车子都没一点儿剐蹭,也是老天爷保佑,堵在我们前面那辆车,是最后一辆追尾车辆。”   换句话说,他们今天撞大运,是可以直接去买彩票转运的程度。   陈清渊这才看了一眼车头,借着门口的灯光,确实连一丝擦伤都没有,这才缓声道:“没事就好。”   松伯却忽然觉得有些尴尬,他是陈家的老人了,老总裁当家的时候,他就在陈家做事,后来因为工作出色,被调去照顾大少爷,之后又是二少爷,在他看来,不论是大少爷还是二少爷,都是好孩子。   这亲兄弟,怎好这么生份的啊。   只是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起这个头,他年纪不小了,其实早该退休,陈家的养老待遇非常好,只是他闲不住,所以还待在家里帮忙张罗些轻便事,熬到这么晚,老脑子都不够用了。   正是这时,陈清淮忽然降低车窗,颇为爽朗地喊了一句:“大哥,好久不见啊。”   陈清渊一愣,看着夜色下这张灿烂的笑脸,很难相信这居然是记忆里阴郁丧气的二弟。   “好久不见,清淮。”   其实陈清淮离开禹城后,与陈家的联系并没有完全断开,毕竟他的离开,并非是外界所传那样,但这么多年,确实是第一次见面。   生疏,也是应该的。   陈清淮听此,便带着笑容下车,顺手把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也背在了肩上:“大哥,有饭吗?好饿啊。”   “……饭?厨房应该有准备。”   松伯见两兄弟聊得挺好,便也不插嘴,这么晚了,他也该早点睡了,于是便将空间留给两人,自己则去休息了。   陈清渊今年虚岁二十八,已经是在陈氏独当一面的总裁,他行商手腕了得,虽然年纪轻,但在禹城商场上已称得是翻云覆雨的人物。   作为陈家的继承人,他当然知道父亲和母亲结婚时的约定,也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觉得自己对清淮有一份责任在。   当年清淮生下来,要不是因为身体不好,现在应该也已经能在商场上独当一面了。   “回来就好,什么时候去公司上班?”两人久未见面,实在生疏,不知道聊什么,那就只能聊工作了。   陈清渊看着面前比他还要高半个头的弟弟,真的很难回忆起,小时候的清淮是个动不动就要进医院的早产儿,甚至病危通知书都下过好几张,现在居然长得比他都要高了。   那位真人,难不成拥有什么特殊的长高秘诀?   怎么又是去公司上班啊?陈清淮眨了眨眼睛,端着晚饭坐在了饭桌上,别说,这豪门生活就是比山上来得幸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他这才有了几分自己居然是个豪门二代的自我认知。   “大哥,我不想进公司上班。”   陈清渊一愣,事实上,他工作都给安排好了,怎么就不想上班了?   “我找了份工作,是在育华高中当语文老师。”   哈?语文老师?   陈清渊看着弟弟跟他足有五分相似的帅脸,再看看这接近一米九的身高,横看竖看都不像是块教书育人的料子啊。   “你确定?”   “大哥,我好歹也是京大中文系毕业,有教师资格证的。”其实实话是,在他毕业之前,陈清淮根本没想过要当老师,他考教师资格证,还是因为缺个学分,可以用证书抵扣才去考的。   至于为什么会选中文系?主要是身在道门,考中文系有分数加成。   “……”陈清渊沉默片刻,然后道,“可你这么俊,当语文老师浪费了。”没说出口的是,当老师一般不能太帅,会动摇女同学们的军心。   陈清淮摸了摸自己的脸,非常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但师父说,我命里就该当老师。”   ……这位真人,怕不是掐算错了,随口糊弄二弟的吧?   不过看二弟一副认真的表情,陈清渊也不打击对方的自信心,回忆了一番,才开口:“我记得育华高中是禹城最好的私立高中,几年前转型成功,近两年已经能和禹城一高一较高下了,招的学生虽有豪门二代,但绝大多数的生源已经跟公立学校差不多了。”   “大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陈清淮惊叹道。   陈清渊对这份崇敬很受用,闻言就道:“因为咱家在育华高中有股份,你既然不去公司上班,那过两天我把育华高中的股份转给你,不许拒绝,听到没有?”   他说到最后,用的口吻跟教训下属差不多,说完才觉得不妥,正准备找补两句,却听得二弟说话:“这不好吧?”   “哪里不好,你不在公司,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而且要是教得不开心,还可以去公司上班。   陈清淮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心想被欺负吗?哎嘿,其实他还蛮想经历一下的。   “那会很麻烦吗?”   陈清渊一听,当即道:“不麻烦,我明天就叫尤秘书去办,等过两天你只要签字就行了。”   哦,这该死的豪门生活,他好喜欢。   陈清淮也不矫情,很快应了下来,等将碗里的饭吃完,时针也指向了十一点。   “大哥,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   这么早?不是说现在的大学生,都要十二点以后睡嘛:“好,你今天也累了,早点睡吧,常春,带二少爷去房间。”   他说完,看着站起来又比自己高半个头的二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开了口:“清淮,你怎么长这么高了?”   陈清淮一愣,心想大哥你能招到尤秘书,真的不冤啊!   “在山里早睡早起,一不小心就长这么高了。”他也想稍微矮一点,不要那么鹤立鸡群,但无奈实力不允许啊。   ……那你可真的是太不小心了。   陈清淮见大哥忽然咬牙切齿了一下,想了想从后面的背包里掏了掏,摸出一个拇指大的小玉牌递过去:“大哥,送给你,就当是见面礼物,记得随身带,说不定有意外的惊喜哦。” 第3章 好巧   陈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世家,但陈清渊从小也是富贵窝里长大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拇指大的小玉牌,虽然水头不错,但其他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而且这么小还做成了无事牌的样子,他想了想,还是找常春要了根黑绳系上挂在了私人手机上,毕竟是二弟第一次送他的礼物,总不好随手放在一边。   第二天,陈清淮起床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十一点了。   睁开眼看到华丽的欧式吊顶,他还楞了一下,等感觉到从露台外头洒进来的热烈阳光,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了陈家。   好饿啊,陈清淮打着哈欠下床洗漱,刚草草洗了把脸,就听到了手机叫嚣的声音。   “臭小子,又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吧!你以后也是要当老师的人了,不应该提前适应一下作息吗?”电话里头传来一把精神的声音。   陈清淮撇了撇嘴,不满道:“老头子,你没事掐算这个做什么!再说了,咱们国家哪条法律明文规定,祖国的园丁不配睡懒觉了?”   “这还用掐算?你这是看不起我选罡真人!”电话里头的人显然气得不轻,但很快又缓了声音道,“昨晚你发在群里的视频,怎么回事?景江河那么点儿地方,居然能闹龙吸水?”   陈清淮开了外放,一边说话,一边打开了微博,果然看到#禹城龙吸水#喜提了热搜第一,力压第二某对不知名演员夫妻离婚的消息。   “千真万确,我骗你做什么!老头子,当年你带我离开禹城时,是不是知道景江河底下有问题啊?”   陈清淮倒不是多好奇,就一点点好奇而已。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选罡真人的声音才又响起:“我不知道,当年景山大桥是环境办督造的,咱们这种野鸡道观哪里够得上参与啊。”   所谓环境办,全称阴间环境治理办公室,在每个省都有办事处,简单来讲,就是官方的灵异治理机构,除了官方选派的监督官员,环境办绝大部分人员都是各大道观高庙输送的特殊人才。   民间权威最高的,自然是天师府,其次还有京市的云霞观、康市的宗元观、松城的光和寺等等,禹城是经济突飞后兴起的一线城市,但也有一座不大不小的道一观。   ……这个时候,老头子倒挺有自知之明的,毕竟连养在后山的鸡一块儿算上,他们师门能喘气的也还是个位数。   哎,可怜见的,野鸡道观石锤,别的门派毕业包分配,就他还要回家啃老,虽然陈家这碗饭真的很香就是了。   毕竟刚回家就喜提学校董事的职位,陈清淮觉得自己已经有底气拒绝多带一个班了。   “什么?你回家第一天就送股份?你们陈家还缺儿子不?年龄不要卡太死啊!”选罡真人听完,羡慕得眼睛都红了,天地良心,他太想知道有钱是什么滋味了。   陈清淮看着为老不尊的师父,只得无奈道:“师父,清醒一下吧,陈家还不想破产。”   选罡真人一听,不禁悲从中来。   太惨了,所谓算命者五弊三缺,他好死不死天赋就点在算命上,还好死不死少的是财运,从他入门到现在,银行卡就没涨到过五位数。   贫穷猛于虎啊,不然他何至于躲在山上清修,还不是眼不见为净。   毕竟能凭本事得到却没运道守住,简直比得不到还要杀人诛心。   “行了,景江河的事情,你心里别太好奇就是了,环境办的人肯定早就去现场勘探了。”选罡真人有气无力地说完,又说,“哦对了,你小师弟在禹城上学,你要是有空,可以去看看他。”   陈清淮努力回忆了一下,一脸不解道:“我什么时候,还有个小师弟了?”哪条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哎,师父我没有告诉过你吗?”选罡真人坐在山阴处挠了挠头,然后说,“等下我把他联系方式发你手机上,其实只是个挂名弟子,但咱们有符观有一个算一个,加上他,怎么也有个两位数了,是不是?”   “……师父你倒不如多养两只鸡。”忘记告诉弟子收徒这种事情,也就他们师门会发生了。   “你以为老子不想吗!后山的鸡被你养得比鹅还要凶!你这臭小子,不要老想着反驳师父,那小子天生一双阴阳眼,今年应该快十八岁整了,当年老道下山替他下过镇压符,但现在应该是需要二次加固的时候了。”   难怪了,陈清淮一针见血道:“老头子,你真的很会躲懒哎。”   “行了行了,不聊了,你好歹也是做人师兄的,出点力怎么了,老头子要去午睡了,早点去吃午饭吧。”   说完,便匆匆挂了电话,显然是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正是这时,门外传来了松伯敲门的声音:“二少爷,你醒了吗?”   “醒了,稍等。”   陈清淮匆匆将手机丢在桌上,翻包找出一只手套迅速套在左手上,这才起身去开门:“松伯,中午好啊。”   松伯:……二少爷居然还知道现在是中午了,唔,这孩子还是很有时间观念的。   “大少爷一早就去上班了,吩咐我晚点带你去体检,有些项目要空腹,二少爷你……”   这少爷什么的,昨天还听着新鲜,今天就觉得有些烦了,陈清淮揽着松伯,开口:“松伯,以后叫我清淮就行了,我又不进公司上班,没那么多规矩的,体检空腹是吧?没问题,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陈家人体检,自然不用去跟人排队挤来挤去,没一会儿就走完了一套体检流程。   但陈清淮并不喜欢医院,即便是整洁美观的私立高档医院,那也还是脱不开消毒水味和鬼祟味。   医院,总免不了生老病死,就算是有钱人也不会有任何例外。   “清淮,怎么了?”松伯有些奇怪地开口,他怎么觉得二少爷的情绪忽然变得有些焦躁。   “没什么,就是不太喜欢医院的味道。”陈清淮抬头看了眼天花板,上面被丝丝缕缕的阴气缠绕着,果然下山也有不好,空气质量真比不得青牛山上。   得亏是白天过来,要是晚上过来,还能看到各式各样形状的男鬼女鬼群魔乱舞,就更加闹心了。   松伯一愣,继而意识到二少爷小时候一直长住医院,恐怕是想起了从前生病的记忆,当即道:“那我们赶紧回家吧,车上带了饭,可以先吃一点垫垫胃。”   然而等电梯的功夫,护士台忽然传来闹哄哄的声音,却听得一人尖叫刺破整个过道:“有人跳楼了!”   跳楼?真的假的?   怎么会有人好端端地突然跳楼?   整个医院过道立刻闹腾了起来,陈清淮此刻看到烟雾缭绕的阴气不要钱地从窗下飘散上来,显而易见,下面的人已经没了,而且……恐怕死得很惨。   毕竟如果是正常死亡,阴气绝不可能这么多。   换句话说,这不是阳间的死法。   “清淮,不要看。”   陈清淮低低应了一声,承了松伯这份好意,但事实上早些年他身体好转之后,每年的暑假寒假都会随着师父走南闯北,什么样的红色恐怖都是见过的,这种程度的,已经不能叫他生怖了。   这个时候,电梯来了,因为是VIP层,所以并不如公立医院的电梯挤闹,里面只有两个戴着棒球帽的高中生。   陈清淮看了一眼,便不再多看。   反倒是松伯,讶异出声:“三少爷,你怎么在这儿?是身体不舒服吗?”   三少爷?那岂不是他那个从未谋面的亲弟弟陆启行?说起来也挺搞笑,同父同母的亲兄弟都快长到成年了,居然都没见过,讲出去恐怕都没人信。   陆启行显然对在仁爱医院看到松伯也很惊讶,但等他看到一旁身高拔长的英俊青年,忽然明悟,这应该是他那个素未蒙面的亲二哥陈清淮。   “松伯,我没事,我和朋友是来看望同学的。”   哟,还挺有性格。   只是电梯里并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松伯刚起了个头,电梯就到一层了。陈清淮率先走出电梯,却见楼梯口一群医护人员推着推车狂奔而过,间或还能听到有护士说什么“311的病人跳楼”这样的话。   “311!那不是邹杰的病房号!”陆少年整个惊呆了,明明刚才他们去探望的时候邹杰还好好的啊!怎么就突然出事了?   “王星辞,你不是说他——”虽然他也看不惯邹杰的做派,但也不至于跳楼吧。   被称为王星辞的少年,也是满脸的惊愕:“我……就只看到一点点,你知道的,我的眼睛现在就是时灵时不灵。”   好家伙,这亲弟弟的同学,居然叫王星辞!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师父给他发的小师弟名字,就叫这个,而瞧这眼睛的状态,老头子果然画符画得稀烂,这阴阳眼早就该二次加固了。   不过保险起见,陈清淮还是打开微信选中号码拨通,果然下一刻,电话铃声就在王星辞身上响了起来。   王星辞见是陌生电话,刚准备拒接,但他手抖得实在厉害,居然直接按了接通。   下一刻,二重奏在他耳边响起:“王星辞是吧,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清淮,算是,你的二师兄。”   王星辞猛地抬头,看看眼前的高个帅哥,又看看手机,开口声音都劈叉了:“你是我师兄?!真的假的?”   他还以为,那个什么破道观,只有他一个便宜弟子呢!毕竟那老头一看就非常不靠谱,要不是他真的看不见那些脏东西了,他是绝对不会拜师的!   原来,居然不止他一个怨种弟子啊。   “这么说,我还有个大师兄?”   陈清淮听此,纠正道:“不是大师兄,是大师姐,下次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   好家伙,居然还有道姑!   不过,王星辞忽然道:“二师兄是吧,你会那种驱邪的道术吧?十万火急,救命啊!”   一旁的陆启行:……别了吧,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第4章 救命   “救谁的命?”   王星辞焦急道:“我一个同学,他惹到了不该惹的东西。”   什么不该惹的东西?那当然是鬼了。   他和陆启行、邹杰都就读于禹城一高,其实他和邹杰没太大交情,这次来医院,主要是陆启行请他帮忙看看。当然他和陆启行关系也称不上多好,就是有一次晚上回家他撞鬼被陆大少救了,所以欠陆启行一个人情。   说来邹杰这人在禹城一高,也是有名有姓的,邹家家境优渥,邹杰自然是大少爷脾气,他入读高中以后,和一群人办了个什么非自然清凉研究社团,专门搜罗各式各样的都市异闻,然后每周三晚上晚自习的大课间,去广播站广播。   简单来讲,就是强迫大家听鬼故事,每次看到胆小的同学被吓得不敢来上晚自习,邹杰都能笑得得意洋洋。   所以禹城一高每周三的晚自习是缺勤率最高的时段,校方早就找邹杰谈过不止一次,禁止他在晚自习广播清凉小故事,但显然没什么用。   邹杰依旧能在每周三搞到广播站的钥匙,然后给大家讲鬼故事,特别是最近的故事,越来越恐怖离奇,就连胆子大的听了都觉得毛骨悚然。   国产恐怖片要有邹杰这么会讲故事,何至于没落至此啊。   陆启行其实跟邹杰是死对头,两人同样家境富裕,性格自我,自然很是看不过对方,甚至有好几次周三晚清凉小故事都是陆启行弄没的,两人结梁子的事情,全校的人都知道。   所以王星辞听到陆启行请他去看邹杰时,他还挺惊讶的。   “如果你指的是刚才跳楼的人,很抱歉,我救不了一个死人。”陈清淮开口道。   闻言,王星辞瞪大了眼睛,陆启行却是完全不信,高声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仁爱医院所有大楼周围全是花坛树丛,从三楼摔下来,怎么可能会没命!”   三楼说高不高,说矮不矮,但只要不是头着地,生还的几率是很高的。   陈清淮看了一眼亲弟弟,丢下一句“爱信不信”,就拉着松伯率先走出了电梯。   两小少年见此,忙按着电梯往上走,等到了抢救室的楼层,刚好看到有个护士从抢救室里出来,忙围着人问:“里面是311的邹杰吗?他情况怎么样?”   “你们是病人什么人?”   “同学,我们是同校同学。”   护士小姐姐一脸不忍,只说叫他们做好准备,然后就去通知病人家属了。两人在抢救室外蹲了半个多小时,邹杰的父母都来了,抢救室的灯才熄灭。   “怎么样,我儿子怎么样?”   邹母急迫地说完,却看见带着口罩的医生朝她摇了摇头,一瞬间她的两条腿就软成了面条,眼前一晃,直接栽倒在了抢救室门口。   邹杰真的死了?这怎么可能!   陆启行容貌不像两位亲哥哥,生得昳丽好女,但他个性桀骜,在学校里出了名的脾气爆不好惹。他跟邹杰确实不对付,但……刚刚还好端端的人,怎么忽然就死掉了?   他一脸愣愣地听着医生宣布死讯,越听越觉得离奇,邹杰居然是死于机械性窒息,脖子上还有明显的红色勒痕,按照医生的话来讲,并不是死于坠楼,而是自缢。   有谁能有这个力气自己拿着绳索把自己勒死啊,况且他和王星辞去探病时,邹杰虽然态度恶劣,但显然没有寻死的心啊。   不行,他一定要弄个明白!   “王星辞,打电话!”   王星辞倒是镇定许多,毕竟他生了一双阴阳眼,小时候见过太多生死了:“什么电话?给谁打电话?”   “给你那个便宜二师兄!”可恶,他一个亲弟弟居然没有亲哥哥的电话,陆启行根本不好意思说出口!   ……听着,像是骂人的话。   王星辞拿出手机切到通话记录的界面,刚准备按下最顶上的号码,一个新的微信申请发了过来,竟然就是他那个师门二师兄。   这么巧?别不是真能掐会算吧?   他赶紧通过,麻溜地打了句二师兄好。   对面居然还发了个红包过来,虽然面额不大,但王星辞忽然就感受到了师门的温暖。   这个师门,感觉也没那么怨种了。   他想了想,直接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很快,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声音:“想问什么就问吧,我在医院对面的糖果屋,赶早不如赶巧,师兄我正好也有点事要找你。”   王星辞捂住手机,对陆启行轻声道:“他在医院对面的糖果屋,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呢,就见陆启行直接往楼梯跑去,然后他只能举着手机在后面追,一直追到糖果屋门口,才终于能停下来喘口气。   这校霸的运动体格,他果然完全比不了,脚下是装了电动小马达吗?!   “王师弟,你这身子骨不行啊,喏,请你吃糖。”陈清淮刚才出了医院,其实是准备上车回家的,但看到医院对面散发着甜丝丝滋味的糖果屋,就根本走不动道了。   因为小时候经常住院的缘故,他很喜欢吃甜,兜里要是没两块糖,他都觉得浑身不自在。昨天从山上下来,已经吃掉了最后一块奶糖,要不然在车上也不会幼稚地寻尤秘书的开心。   现在既然碰上了,当然要买上它十斤带回家。   于是匆匆去车里吃了个早午饭,他就来糖果屋采购了。这糖果屋开在仁爱医院对面,自然定价是相当可观的,反正他还没吃过这么贵的糖果。要不是松伯一定要给他买,陈清淮自己下不去这个手。   也不知道是掺了金子还是镶了银叶,就这么一小兜子,老头子来了估计把卡刷爆,还得留下来卖身抵债。   啧,有钱人的钱真好赚。   “谢谢。”王星辞刚准备伸手接过,就听到陆启行凝着脸说话,“你刚才为什么那么肯定!”   这话问得,着实是没头没尾,大概是因为即将要上任高中语文老师的缘故,陈清淮看陆启行这一副眼冒火光的桀骜模样,就忍不住说教:“我好歹也算是你的哥哥,你的态度一定要这么差吗?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刚才跳楼的人,才是你的哥哥呢。”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却把陆启行整个气坏了!   “那你有个当哥哥的样子吗!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你为什么可以这么平淡地说出口!”陆启行想起那些传到他耳朵里的风言风语,一时间对这位二哥的印象降到了冰点。   他从前还觉得那些传闻都是假的,谁知道——   陈清淮提着一兜子的糖果,闻言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我当然知道那是一条人命,但有些人自己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却要别人来珍惜,这是什么道理?”   陆启行好歹也是精英教育下长大的,虽然脾性不好,但也不至于好赖话听不明白:“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说他是自找的?”   “你们都说他招惹了不该惹的东西,而且看样子还不止一次两次,那就该知道人如果不作死,就不会死。”那烟雾缭绕的阴气,到现在还没完全散去,显然是惹了阴魂却没本事承担后果,陈清淮微微眯了眼睛,心情无端不好起来。   “喏,你要真想知道个前因后果,就打这个电话吧,自然有人会你答疑解惑的。”陈清淮抽出一张黑色的名片递过去,“诸行无忌,是有这么个说法,但本事没到,就不要伸手去够。”   什么年代了,居然还用名片这种老土的东西?   陆启行伸手接过,却只见上面印了“9495”四个数字,这是哪里的短号?真的能打通吗?算了,反正陈清淮也跑不掉,先打了再说。   他掏出手机去店外打电话,王星辞却还惊讶于两人居然是兄弟关系,可既然是兄弟,刚才在医院里,陆大少为什么叫他打电话啊?   而且,一个姓陆,一个姓陈,好奇怪啊,难道是什么异姓兄弟?还是表兄弟?总不可能是亲兄弟吧?这长得也不像啊。   “王师弟,歇得差不多了吧。”   王星辞点了点头,又想起刚才那通的微信电话:“那个,二师兄,你找我有什么事?事先说明,我的眼睛时灵时不灵,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   那老头真人还说那道符箓能管到他十八周岁呢,谁知道十六岁生日一过,就隐隐约约能看到点脏东西了,可见他这拜的师门,恐怕水平相当一般。   他可不敢随便夸下海口,他很惜命的。   “不愧是禹城一高的尖子生,你还真说到点子上了。”陈清淮没忍住,剥了颗酒心巧克力丢进嘴里,尝到丝滑浓郁的酒香甜味,他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师父说镇压你眼睛的符箓快失效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一并解决了吧。”   “啊?怎么解决?”王星辞一愣。   “看你的想法了,想要再加固一次也行,想要一劳永逸彻底封禁也不是不可以,当然你如果想入道门,这个我做不了主,你得自己跟师父他老人家说去。”陈清淮当即摆开了山门。   王星辞听呆了:“居然可以彻底封禁?那为什么从前师父他说不行?”王星辞记忆力特别好,虽然已经是他上小学时候的事情了,但他依旧记得一清二楚,他甚至还记得师父那天穿的什么衣服。   ……老头子天赋技能全点算命上了呗,掐算能力绝对是道门名列前茅的,但武力画符却都菜得很,当然没能力封印这种强大的天生阴阳眼。   但话不能这么说,显得他好像多欺师灭祖一样,于是陈清淮想了想,道:“师父他老人家不大精于此道。”   懂了,菜鸡师父石锤,王星辞表示秒懂。   “所以,你想选哪一个?”   王星辞闻言,忽然一愣,他本该非常讨厌这双眼睛的,因为这双眼睛,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甚至曾经因此差点没了小命,但事到临头,他居然……有些不舍?   怎么回事?他难道还被一双阴阳眼PUA成了抖M不成?! 第5章 黑色   禹城环境办坐落在老城区的古街尽头,当初落地这里也是为了就近管理混乱的古董市场和法器市场,毕竟前者经常有土夫子拿着刚出坑的新货坑人,后者就很见仁见智了,毕竟十道九骗,老百姓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能少一个上当就少一个。   但无奈新时代的骗术层出不穷,这些年古街上的一部分生意也渐渐被另一条新兴起的簋街所取代,好在簋街只有晚上营业,才没对古街的生意造成毁灭性的冲击。   只是这么一来,环境办的工作开展就困难了许多,所以这几年一直都是人手不够的状态。   何烨是今年刚入职的天师,他出身本地道一观,是观主清水道人的三徒弟,上个月刚踏入二级灵天师的行列,刚好也是环境办招人的入职门槛。   玄门众所周知,天师共分为五个等级,一级天师就是入门天师,指的是在道术上有天赋且能召唤凡火凡水的人,而二级天师就是灵天师,最基本的表现,就是能引天地灵气入符箓,可以此降服阴灵恶鬼,也是普世意义上的天师,换句话说,也是人数最多的等级,只要不是很凶的鬼,灵天师都能尝试着降服捉拿。   三级天师,则又被称为玄天师,玄天师区别于灵天师最大的特征,就是可以画出雷符,毕竟阴间的东西,最怕的就是雷火。   而四级天师,搁每个门派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所以又被尊称一句大天师,无论是道法还是符箓,都能运用得如臂指使,最主要的是,有一定的几率可以画出天雷符。   至于五级天师,那就是传说级的存在了,传闻天师府的老天师是当世最接近五级天师的人,典籍中记载,五级天师可以引动天雷诛杀鬼王。   哎,想想就叫人热血沸腾,他能催动天地灵气入符就足足花了五年的时间,这能引天雷的,那得是多天赋卓绝的人啊!   希望老天师早点达到五级,好叫他能开开眼啊。   昨日景江河出事,环境办大部分的人都去了桥上勘探,何烨因为是刚入门,就被留下来看守大本营,简单来讲,就是个接打电话的玄门客服。   今早起来,他就接了两个电话,一个是老太太打错的,另一个是从总部打来的电话,说晚点叫高处长回个电话过去。   高处长,果然……又没带手机呢,现代社会,怎么会有人讨厌智能手机呢。   何烨挂了电话,怎么都想不明白,眼看着中午了,就掏出手机点了份外卖,可这外卖还没到呢,“冷”线电话居然又响了。   “喂,您好,这里是禹城环境办,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陆启行闻言一皱眉:“你好,我姓陆,我有个同学,没有死志,忽然就跳楼死了,且死因并非是坠楼而亡,有人跟我说,你们可以给我答疑解惑,是不是?”   意思是跳楼了,但没完全跳楼?   何烨道:“那死因是什么?惊吓而死?”而且,这是陌生号码?谁介绍过来的?   “不是,他是自己用窗帘绳勒死了自己。”陆启行自己说完,忽然觉得毛骨悚然起来。   好家伙,这听着确实像是非自然死亡,按照规矩,环境办必须派人过去看看。只是今日局里除了他,就只有做文员工作的常规人员了。   怎么办?难道他要出人生中的第一次单独任务?   何烨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又问:“事情很紧急吗?”   这人怎么回事?靠不靠谱啊,怎么听着这么不专业啊,陈清淮别不是耍他好玩的吧?陆启行的眉头皱得更起了:“你说呢!不然我打电话干什么!”   “好的没问题,先生你贵姓?麻烦将地址报一下。”   挂了电话,何烨立刻找人来接替自己守在电话前,然后把全部家当塞入背包,又给带他的老员工华哥发了微信,在得到对方的同意后,才骑上摩托去了仁爱医院。   至于外卖,那不重要,同事肯定会帮他干掉的,还是任务重要!   陆启行在仁爱医院门口等了大概二十分钟不到,就看到一个背着藏青背包的人开着摩托停在了他的面前。   ……现在的道士,都这么时髦了?   “请问,你是陆先生吗?”   何烨摘下头盔,这才发现这位陆先生实在过分年轻了些,成年了吗?算了,这不是重点,先确定事件的真实性才最紧要。   如果有人真的被阴灵害死,那就不是什么小事件了。   见对方点头,他忙将摩托停好,然后道:“还请陆先生赶紧带路。”   陆启行虽然对这位何姓天师的能力相当存疑,但叫他去求陈清淮,那还不如眼前这个,好歹对方算是官方机构派来的。   没错,上楼的路上,他总算弄懂所谓的环境办是什么机构了,没想到国家暗地里居然真有这种部门。   “你说,这里是你同学住过的病房?”何烨的脸色完全变了,他刚刚给自己用了见阴符,顾名思义,就是可以让他短时间内看到肉眼看不见的东西。   啊这,绝对是恶鬼索命没跑了!满屋子不祥缭绕的森冷怨气,好浓郁的鬼气!   也是,正常人谁能不借助外力勒死自己啊!   何烨定了定心,告诉自己要冷静,现在是白日里,不是恶鬼鬼力最盛之时,如果他想要凭自己的力量降服此鬼,绝不能等到入夜!想到这里,他赶紧抽出包里的桃木剑,准备循着鬼气先探一探这恶鬼的深浅。   现下外头阳光普照,这恶鬼绝不可能出去,所以必然还在这医院里!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难道,真的很棘手吗?   何烨擦了擦脸上的虚汗,秉着呼吸道:“你不是道门中人,接下来不要跟着我,如果我半个小时后还没有回来,你就继续打那个电话。”   说完,他就直接提剑追着鬼气而去,不给少年拒绝他的机会。   但陆启行不是成年人,虽然即将成年,但还未离开学校这座象牙塔,热血和少年意气充斥在他心中,明哲保身这个词,从未出现在他的词典里过。   这年轻天师的语气一听就很棘手,人既然是他叫来的,他就该负责,不能让对方一个人孤身陷阵。   于是他想都不想,就直接跟了上去。   托良好体力的福,陆启行没一会儿就追上了何烨。   找到了高档医院豪华停尸单间的何烨:……原来有钱人的太平间长这个样子啊。   “你跟过来做什么?赶紧走!”   陆启行抿着嘴:“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自杀!”   这人性格怎么这么不听劝啊,父母一定很头疼吧,何烨拧着眉直接给人来了一枚定身符,他很有自知之明的,带人过副本,那是局中大佬才能做得到的事情。   就这种杀过人的恶鬼,他能白日里先探探路,那都是胆大妄为了。   “你好好在这儿呆着!我要是没出来,就赶紧打电话!”   陆启行:这人居然有点东西!!!   他的脚就像上了502胶水一样粘在了地上,任凭他怎么使劲,就是纹丝不动。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超乎寻常的力量体系!   陆启行直到现在,才开始正视这些存在。   屋外,陆姓少年看着大门望眼欲穿,屋内的何烨,却是进门第一秒就后悔了。   “妈呀,厉鬼啊!”   只见惨白惨白的房间里,就只放了一张停灵床,床上显然是死去的邹杰,不过因为用白布盖着,所以他看不清死者的状态。   但即便看不清,也足够他看到飘在半空中散发着戾气的厉鬼了!这是杀了人还不解恨,还要吸髄入骨,把邹杰的魂魄也吞噬了?!   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何烨控制住想要夺门而出的双腿,这情况他显然把持不住啊,可是如果就这么走掉,这鬼恐怕真能把邹杰的魂魄吸食了。   那到时候,恐怕就得三级玄天师到场,才能解决了!   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何烨起了剑势,一手又拿起驱鬼符,勉强凝着声音道:“住手!环境办执法,还不速速停手!”   他喊的声音并不大,但足矣惊动厉鬼,厉鬼就飘在邹杰尸身的正上方,他听到声音,一双血红的眼睛直接锁定了打扰他报仇雪恨的人。   “环境办?没听说过!”他歪着头,似是权衡了一番双方的实力,然后愉快地鬼笑起来,“小道士,你的灵魂好像更美味呢~”   很显然,这厉鬼有点理智,但实在不多,进食的本能已经几近控制了他的整个神智。   救命啊,这厉鬼居然要吃他!为什么他跟着华哥出任务时,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   何烨虽然怕,使剑扔符的手倒是挺稳的,厉鬼一时之间,倒真被他拦住了。但好景不长,他的符箓带得不够啊!   眼看着厉鬼就要冲着他的脸过来,何烨当机立断,用桃木剑逼出指尖阳血弹射过去,见成功挡住厉鬼,立刻反手拉开门跑了出去。   陆启行见人一脸仓皇地出来,刚要说话,就被人拉着往外夺命狂奔!   可是人怎么可能跑得过鬼呢,鬼是用飘的啊。   明明外面的阳光近在咫尺,却被厉鬼拦住了去路,何烨的脸色简直难看到家了。而一旁的陆启行,虽然看不见,但骤然下降的体感温度,还是让他明白事情非常不妙了。   怎么办?   “你快跑!快打电话!我拦住他!”   何烨提起桃木剑砍了过去,一眨眼的功夫,胳膊上就多了三道血痕,凭空出现啊,陆少年当即倒吸一口冷气。   对,打电话!   陆启行掏出手机,本来顺畅的解锁流程忽然就变得困难起来,他的手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他根本使不上劲!   何烨见此,虚空挥出一剑,欲砍断鬼气,却没想到剑尖上的残余指尖血居然这么快就烧干了!   “没用的,小道士~”   啐——没用你个鬼!   没办法了,要不再逼一次指尖血吧,何烨正欲动作,却见陆姓少年身上忽然掉下来一张黑色名片,上面萦绕着的浓郁灵力,一瞬间就将这恶鬼的鬼气烧了穿!   “!!!!!!”黑色名片!是大佬! 第6章 左手   “你的名片谁给你的!快给他打电话!”   正所谓远水解不了近渴,既然有大佬在,那还给局里打什么打,保住小命要紧啊!只要能抓鬼,管他黑大佬还是白大佬呢!   什么?这名片这么管用?   可问题是,他没有陈清淮的手机号码啊!难道要靠那点儿微薄的亲兄弟血缘感应吗?别开玩笑了!   “小心!”   显然这厉鬼也知道这黑色名片的厉害,他面目狰狞地绕开,随后鬼气不要钱地冲着两人而去,何烨看得见还好,可他自保已经耗尽了他的所有心力,根本没办法去回防陆姓少年。   陆启行捏着手机,正伸手去够名片呢,就觉一股阴冷的寒风直冲他而来,可明明能感觉到,他却根本躲不开,只觉得四面八方都被这股力量撅住了一样。   难道,他也要死在这里了吗?   一刹那的时间,陆启行想到了许多,可他还这么年轻,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居然真的挪动自己就地打了个滚躲开了攻击,可鬼怪攻击并非人力,刚刚杀过人的厉鬼,是杀心最重的时候,怎么可能会容忍猎物几次三番地逃脱狩猎!   何烨已经被再度逼出了指尖血,眼看着陆少年就要死于厉鬼之手,他想也不想,就将指尖的鲜血抹在了桃木剑之上。   既然离得太远过不去,那就把桃木剑扔过去!   老天保佑,扔得准一些啊!   但很显然,没吃中饭又经历了一场恶战,何烨的准头可以称之为厉鬼描边大师,甚至下一秒直接冲着陆启行的心口而去了。   何烨:卧槽!怎会如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一只带着黑色手套的手稳稳截住了沾着指尖血的桃木剑,只见他手腕轻轻一转,桃木剑就直接落在了何烨的面前。   “小天师,这点本事就敢出来单独接任务?刚才,是在表演玄门喜剧人吗?”   这人甚至一边说,一边抽出一道符箓潇洒逼退了厉鬼。   何烨:……艹!对比怎会如此明显!   八月酷暑难耐,这外头近四十度的天,大下午地从对面的糖果屋狂奔而来,即便是陈清淮,前额的刘海也被汗水浸润了,还以为禹城的环境办很靠谱呢,谁知道居然就派了个见习灵天师过来。   这不是找死嘛。   要不是他在黑名片里留了一丝灵力,估计明天他就可以去陆家吃亲弟弟的席了。   “小心啊!”   虽然被说菜逼,但何烨见那厉鬼又起攻势,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连声音都是劈叉的。   陆启行一听,心也吊到了嗓子眼,说实话,他没想到陈清淮居然真的会跑回来救他,而且居然来得这么及时!   这一刻,他想,或许陈清淮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冷血。   “管好你们自己就行。”   陈清淮今日是临时出门,刚才丢出去的符还是上次放在裤兜里洗完忘记拿出来的,果然功效就差了许多。   就这一会儿工夫,这鬼就又冲上来了。   陈清淮侧身躲开一道鬼气,随后伸手利落地脱下左手的手套,一道红光瞬间迫不及待地亮起,只见他左手五指成爪,借着天然的身高优势,足尖轻轻一踮,直取厉鬼的喉部。   何烨直接就给看楞了,这到底是大佬,还是比他还要楞的愣头青啊?   从没听说过,玄门有人能徒手抓鬼的啊!要都能这么厉害,他何至于五年才踏入二级天师的门槛啊。   相较于一脸惊愕的何烨,门外汉陆启行就淡定多了。   毕竟一他看不见,二也不懂怎么捉鬼,自然没有世界观的冲击。不过也不能算全无冲击,毕竟陈清淮居然这么厉害,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的。   而就在何烨惊愕的眼神下,那厉鬼居然真被掐住了脖子!真掐住了脖子啊!   开玩笑的吧?今天难道是玄门愚人节?怎么没人通知他!   在何烨难以置信的注视下,陈清淮左手将厉鬼摁在墙上,这时他微微侧身,终于让何烨看清楚了这位大佬的左手长什么样。   只见修长有型的手背上,蔓延着一道狭长的红色敕符,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符箓,也从没听说过有人能将符箓写在身上啊!   开什么玩笑,人又不是黄表纸,哪里能够承受朱砂红笔的入灵誊写!   可眼前这道符,却又真真实实地长在人左手上,且散发着荧荧的红光,灵力内敛,显然比写在黄表纸上还要管用。   这人,什么路数啊?!这么野的吗?!   何烨满脑袋的问号,不过这丝毫不影响陈清淮念动咒语,将这害人的厉鬼紧紧绑在光洁的大理石柱子上。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定!”   只见他左手手背上的符箓红光一闪,那厉鬼居然真的被挂在了柱子上。   何烨:我是谁?我在哪里?师父,我要举报他,这里有人开挂!   陈清淮却感觉不到这位小天师的心内悲愤,他见厉鬼板板正正地绑好,不再能发出鬼气攻击,就将刚才扔在地上的手套捡起来,伸手拍了拍灰,随手塞进了兜里。   好热啊,大热天根本带不住手套,反正都暴露了,戴不戴也没什么区别。   “愣着干什么?赶紧叫人来把这鬼带走审讯啊?我不是环境办的人。”   何烨愣愣点头,只是刚才用了两回指尖血,现在冷静下来,左手简直生疼。淦,人与人的左手,怎么可以相差这么大!   他龇牙咧嘴地拿出手机,才发现手机屏幕已经裂成了蜘蛛网。   点亮屏幕后,上面还有三个华哥的未接电话,来不及哀叹手机的逝去,他赶紧回拨了过去。   “小叶子,怎么样?事情棘手吗?你没事吧?”   何烨听到华哥宽厚沉稳的声音,差点儿眼泪没掉下来:“华哥,我差点儿就听不到你的声音了!有只白日杀人的厉鬼,华哥你有时间过来吗?”   华哥本来正驱车回局里呢,一听这话,油门瞬间轰起:“等着!别死了!”   然后车子迅速掉头,上了快速路,一路杀到了仁爱医院门口。   循着局里的定位找过去,却见小新人抱着桃木剑,蹲在阴凉里看守……厉鬼?!   “华哥,你终于来了!”   何烨的模样,确实相当狼狈,即便他刚才已经努力整理过了,可厉鬼绑在这里,他可不敢离开,万一挣脱名片大佬的符箓,那乐子可就开大了。   华哥一看小叶子这惨兮兮的模样,再看柱子上模样更惨的厉鬼,一时之间,居然有些觉得魔幻,他指着厉鬼,道:“你干的?可以啊!”   “不不不不,不是我!是一个大佬干的!”   “大佬?什么大佬?”不过看这手法,确实也不是道一观的手段。   “走了,说打架太热了,要回家洗澡。”……大佬其实也挺接地气的,就是那左手的符箓太凶了,身高也太高了。   “你就这么让他走了?玄门居然还有这等好人好事?”   何烨欲哭无泪:“那我也拦不住啊!人厉害到唰唰两下,直接徒手把厉鬼捏到动弹不得,我哪敢造次啊。”   华哥非常会抓重点:“徒手?你开什么玩笑?何烨同志,等回了局里,这事儿你得跟高处长亲口说明白。”   何烨惨兮兮地点头,人生中第一次出任务,就被厉鬼教做人,怎一个惨字了得!   而且,他连外卖都没吃,好饿啊,他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行了,遇到这种道行的厉鬼,以后见着了,一个字,跑,听明白了吗?”   华哥一边教育新人,一边将厉鬼从石柱上扣下来塞进纳鬼符里,等到了局里,自然会有人对厉鬼审讯,叫其交代为何而死、又为何害人的来龙去脉。   “知道了,华哥。”   见何烨听进去了,华哥又烧了道符箓涤荡周围的鬼气,见散得差不多了,这才揪着人驱车回所里。   “我的摩托!”   “你的手都肿成猪蹄了,还摩托呢!我会找人来帮你骑回局里的。”   何烨:……   **   松伯坐在副驾驶上,眼睛余光偷偷观察后头排排坐的三个人,明明年轻人该很有话题才对啊,这都一路了,另一个小同学可能怕生不说话,怎么二少爷和三少爷都成了锯嘴的葫芦啊。   而事实上呢,陆启行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谢陈清淮,本来他很有底气对着人呛声的,可现在被人救了一回,他都不好意思对着人大小声了,平白少了一截气势。   至于王星辞,他主要还在纠结阴阳眼的开关问题,真的,太纠结的,如果他天生没有,他就不会觉得怎么样,现在猛地跟他说可以无痛拿掉,他就觉得非常怅然若失。   于是,在自己是个念旧的人还是变成抖M之间,王星辞果断认为自己是前者。   毕竟医生说了,人身上每一样器官都是有用的,阴阳眼这种东西,对他来说也不是毫无用处,甚至,也曾微妙地救过朋友的命。   “是这里吧?”   王星辞被推了一下,这才发现已经到了他家小区:“是,谢谢二师兄送我回来。”   “那件事情,好好考虑一下,考虑清楚了,就给我打电话。”   “恩,二师兄路上小心。”王少年高兴地挥手送别。   王星辞一下车,车里的气氛瞬间就更窒息了,明明车里空调开得很舒适,松伯却想打开窗透透气那种。   正是这时,陆启行终于忍不住,梗着脖子大声说:“对不起,还有谢谢你救了我!”   陈清淮见其一脸羞窘的表情,忍不住道:“这么大声干什么,当我老人家,听不见啊。”   真正的老人家松伯:……   不过兄弟俩能聊起来就不错了,他甚至贴心地将前后座的挡板升了上去。   陈清淮:……松伯真的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过于贴心了。   “你回哪里?陈家还是陆家?”陈清淮不想跟叛逆少年在车上聊玄门捉鬼的事,于是迅速转移话题道。   说起这个,陆启行就忽然找回了底气:“什么陆家,那也是你家,你不跟我去见见妈妈吗?”   啊?这么突然的吗?亲爸他是知道的,去年生了急病,现在在国外的疗养院里养身体,公司大半都交到了大哥手上。   至于亲妈陆女士,听说是个商场女强人,风华集团说一不二的掌权人,一个季度只通一次常规电话那种,会忙里拨冗见他吗? 第7章 话疗   “你这什么表情?”陆启行见对方迟迟不说话,忍不住道。   陈清淮可不惯着叛逆少年,闻言就开口:“我什么表情,你有什么立场指责我?是你养在她身边,所以你们亲缘情深,没必要拿你的标准来要求我吧?”   陆启行听到这话,像是直接被人踩中了雷区一样,气得直接喊:“你以为我比你好很多吗!她很忙,忙得每年只有几天是待在家里的,根本没时间实践你口中所谓的亲缘情深!”   “还有,如果你的目标是陆家继承人的话,我可以直接让给你!”叛逆少年自觉帅气地昂起头,“陆家继承人的位置,我根本不稀罕!你要的话,拿去就是了!”   陈清淮:……所以这臭弟弟,到底一直都在脑补什么豪门大戏?   “陆启行是吧,你看我长得,像是权欲心很重的人吗?”   倒是不太像,但谁知道呢,陆少年梗着脖子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虽然我们是亲兄弟,但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   ……还挺有理有据,不过陈清淮不吃这一套。   “行了,我觉得姓陈挺好的,陆家继承人还是你自己当吧,要是哪天哥哥我穷困潦倒无以为生,你能伸出援手接济一二就行了。”   陈清淮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还有,不用谢,举手之劳罢了,不过你一直这么莽的话,下次可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这语气,就是陆启行最讨厌的大人口吻了,他明年明明也要成年了,可无论是妈妈还是大哥,却一直拿看小孩的眼光看他,难道他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小孩儿,不要严于律人,宽与律己,你不想别人把你当小孩看,也得作出实际行动来啊,你说说你,脾气这么差,除了家世,你还有什么?”   陆启行这才发现,不知几时,他居然把自己的心声说了出来,这人难不成……用了什么法术!   “我——”   “还有,不要把自己不想要的东西随便塞给别人,你不想要的东西,并不代表别人也很想要,你要是真有本事,想要叫别人刮目相看,就凭自己的本事拒绝陆家继承人这个头衔,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对我恶语相向,陆启行,我不介意你去查查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   陆启行闻言,倒吸一口凉气,终于发现这场谈话他一直都处于被动的一方,可他已经管不了那么许多了:“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陈清淮自问不是菩萨,虽然他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但他自问没受过多少陆家的恩泽,自然也没有责任替陆启行答疑解惑。   更没兴趣掺和进陆家继承人的事情里,说他冷漠也好,无情也罢,他自己活着就很艰难了,哪里还能管得了他人的是是非非。   只要火不烧到他身上,他甚至乐于隔岸观火。   “你看你,还想当大人,却下意识地想要让别人来迁就你,若是我对大哥说这番话,他绝不会多问半个字。”   陆启行却是很信服陈清渊的,闻言顿时没了反驳:“好,我一定会查清楚的,绝不会叫你再小瞧我。”   “拭目以待,陆小少爷。”   陆启行听到这个称呼,心里却忽然起了几分委屈,陈清淮几个意思啊,叫大哥叫得那么亲热,管他却叫陆小少爷,难道就因为他不姓陈,所以就不把他当亲弟弟了吗?   可叫他向陈清淮示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不蒸馒头争口气,他一定要叫陈清淮看看他的能力,他绝不是无脑莽夫。   陆启行想通,刚好也到了陆家所在的平津园,现在放暑假他一直住在这里,偶尔还能看到下夜班回来的陆女士,等到了上学的时候,他就得搬去禹城一高附近的紫荆花苑了。   陈清淮可不关心陆启行住哪里,等车子把人放下后,他就乐得一个人独占后排,反正回去还有些路程,他索性把买的一兜子糖倒出来,数了数,一共两百零六颗。   松伯看着二少爷难得孩子气的模样,忍不住道:“清淮要是喜欢吃糖,下次还去这家店买就是了。”   这糖好虽好,就是太贵了,他喜欢吃糖,但并不挑剔,只要不是太难吃太猎奇的口味,他都觉得可以。   松伯听到这番话,心里忍不住心疼,陈家的孩子居然会舍不得吃糖,他老人家根本听不得这话,当即承诺道:“以后,松伯请你吃糖,要多少都管够!”   “这怎么好意思呢,大哥要是知道了,恐怕是要吃味的。”   松伯就笑道:“放心,大少爷不爱吃糖。”   谁知道呢,说不定大哥为了保持在商场上笑面虎的人设,所以忍痛戒掉了吃糖的爱好呢,陈清淮胡乱揣测地想。   “松伯,刚才的事,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松伯当然知道二少爷指的是什么,毕竟他人虽然老了,但耳朵还不糊涂:“清淮,当初你跟那位道长走的时候,我去送过你,你还记得吗?”   怎么不记得!   陈清淮恐怕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天,别看他现在好好一人,六岁的时候,他“病”得几乎快没一个人样了。   “记得,松伯待我一直都很好。”   松伯心想,二少爷明明这么好,都是外头的人把人想得太坏了:“我知道,那位道长是个有真本事的。”   意思就是,我老人家心里门儿清,不需要问。   要不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相比较在国外养病的亲爹,陈清淮宁可认松伯当爹。   “哦对了,下午量体的裁缝师傅来家里,清淮你也要上班了,该多添置些衣物了。”   陈清淮:……西装达咩,更热了。   但显然在这件事上,他在松伯面前抗议无效,不过除了定制西装以外,也添了不少运动休闲的衣服,看不出牌子,但估计不便宜。   “大哥今天回来吗?”   “回的,不过晚上有慈善晚会,恐怕得十多点才能回了。”   哎,看来资本家也不是谁都能当的,陈清淮想了想,他好不容易命硬活下来,叫他去干这,他是不高兴的。   陆家继承人,爱谁谁,反正跟他一个姓陈的没关系。   **   “华哥,我怕!”何烨的手已经包扎过了,现在就跟只羊蹄子没区别。   得亏是左手受伤,并不影响他干饭的速度。   “你说呢,这厉鬼骨头还挺硬,到现在还没交代,高处长指名要见你,放心,他不吃人的。”   何烨心想,高处长是不吃人啊,但他最擅长送人投胎啊!而且还是暴力超度!谁见了不得退避三尺啊!   何烨进处里的第一天,就有幸亲眼目睹过高处长带着笑容拿金刚杵砸疯了一只厉鬼。不吹不黑,那只厉鬼疯了,还在喊大师饶命。   “乖,去吧,回来请你吃清蒸小龙虾。”   ……清蒸小龙虾能有什么吃头,无麻辣不小龙虾啊,不要怜惜他这个伤患啊!   但何烨知道逃不过,也就乖乖敲门进去了。华哥见人进去,找人拿了桶杯面,又去特殊牢房审厉鬼了,他就不信了,还撬不开这破鬼的嘴巴。   环境办的官职,设置与其他官方机构不太一样,处长是实权一把手,通常由玄学界的人担任,而挂名局长,是国家选派的人才,签过保密协议,起的是监督作用,顺便管理各文职人员。   禹城环境办的处长,叫高长合,却并非出身道门,而是佛门俗家弟子,传闻他从小在山上清修,不通俗物,所以对手机之类的电子产品毫无兴趣。   何烨第一次见高处长的时候,还以为对方是个慈眉善目的佛子,谁知道——算了,往事不堪回首啊。   “高处长好!”   高长合虽是俗家弟子,却并未续发,听说当年他想要剃度出家,被师父说红尘未尽,不予剃度。但很显然,这世上就没有高处长办不成的事情。   听说这光头造型,高处长已经留了十八年,足矣可见对方是个十足的狠人。   “小烨来了啊。”   高长合自问为人谦逊有礼,怎么处里一个个都这么怕他呢,他真的不吃人啊。   何烨:瑟瑟发抖.jpg   “听说你今天第一次出任务,就碰上了白日杀人的厉鬼,那鬼凶不凶?”   ……真没有您凶,真的。   高长合显然已经从华哥那里了解过详情,但为保万一,还是要听听当事人的描述。   何烨也知道高处长找他干什么,所以一五一十就把所有情况交代了一遍,就连那位名片大佬说他菜的话,都没落下。   “小烨,你确实该多练练本事了。”   高长合说完,想想是处里新进的人才,环境办本来就人手不够,还是鼓励教育为主吧,就道,“不过,你被他这么说,却也没什么。”   何烨啊了一声,直接脱口而出:“处长,您认识他啊?”   “不认识,但听说过,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把他的电话号码给我吧。”   苍了天了,高处长居然记起自己的手机被落在哪里了!怎么回事,原来只有大佬才配您使用手机吗?那确实是他们不配了。   可是问题是,他没有名片大佬的联系方式啊。   高处长闻言皱眉:“没有吗?”   何烨闻言,立刻警醒道:“不不不,处长我可以的,我真的可以的,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高长合立刻重展笑颜:“那就拜托小烨了。”   何烨:……好险,差点被送走.jpg。 第8章 请符   何烨出了处长办公室,就翻出蜘蛛纹手机给陆姓少年打了电话,那名片大佬显然跟对方认识,只要知道姓名,环境处就能查到人了。   本以为,这是一件不算多难的事情,但很显然他错估了难度。   陆启行是洗完澡后接到的电话,见是那个何姓天师的电话,还以为是邹杰的死因查明白了,却没想到是对方是来挖陈清淮这个墙角的。   呵,那也得他有陈清淮的电话啊。   “我不知道,你另请高明吧。”   说完,他就要挂电话,却被对方一句话勾住了动作:“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同学的死因了吗?”   陆启行确实想知道,但他也确实没有陈清淮的联系方式:“我没有骗你。”   何烨:……怎会如此!   “那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这个他确实知道,但陆启行忽然又不想说了,总觉得说出来后,在陈清淮面前他就更气短了。   “不知道。”   “你骗人,你刚才犹豫了!”   “对,我骗你的,怎样?你要抓我吗?何天师。”   可恶,现在的高中生居然都这么不好骗了吗?何烨试图缓和:“我找他真的没有恶意,就是单纯想谢谢他帮忙抓鬼而已。”   “你骗鬼呢,我不信。”说完,不等对方巧言令色,陆启行就直接挂了电话。   华哥出来丢桶面盒子,就见走廊上小新人在抱头痛哭,难不成,高处长把新人训哭了?不至于吧,处里这好不容易进个新人,不是说要实行鼓励教育吗?!   这鼓励得喜极而泣了?!   “华哥,你说我现在逃回道一观,还来得及吗?”   ……倒也还没严重到这种地步。   何烨苦着一张脸:“可是华哥,我向处长打包票说能要到名片大佬的手机号!可我没要到!我惨了。”   哎,处长果然又在欺负小孩儿玩了,有这种上司,可真是他们的福气啊。   “没事,顶多挨顿骂,要不,你再努力努力?”   这是努力就能办成的事情吗?何烨举着包成羊蹄的手发问:“华哥,道门符箓真的只能写在黄表纸上吗?”   华哥一掌就给人脑袋来了一下:“你知道答案又能怎么样?找个82年的纹身师傅,给你也纹一个?”   别说,何烨还真想过:“不行吗?”   “当然不行!”华哥心想也不是不能透露一二,便蹲下小声道,“天地初生伊始,便生灵气,后有一气化三清,之后道门渐渐发展,天劫降临时,为了能让更多的人使用术法抵御天劫,便有人引天地灵气入符,以蒙昧云形文字记录,这你应该学过吧?”   何烨当即点头:“学过学过,然后呢?”   他也是拜师父进道门后,才知道鬼画符,其实是另一种文字体系云篆的标准文体,他入门后光是死记硬背云篆,就足足花了一年多的时间。   就现在,他画符时,偶尔还会忘记下一笔怎么画。   哎,好难。   “其实所谓灵符,并不一定要用黄表纸配朱砂才能写就,等你到了三级玄天师,上好的玉材、木料或者是石料,都有一定的几率能够成符,且成符后,功效远超纸符。”   这个何烨也知道,不过市面上流通的符箓,一般都是纸符。木符玉符那种,简直贵得要命,没有六位数绝对拿不下来的,真正意义上的花钱买命,就这,还都是有价无市。   “但你可知,符箓之道,起源于何人?”   何烨一愣,他脑子里回忆了一遍,好像道门典籍中,确实没有明确的记载,只有些模糊的记录,说谁谁善为丹书符,又说谁谁为作一符,可驱使鬼神,什么符箓一消,又为鬼所杀。但这些说法统一出现,都是在汉朝时期。   所以道门基本都认为,符箓之道起源于汉时。   “你错了,符箓之道,起源于先秦,且最开始的时候,符箓就是写在人身上的。”华哥停顿了一下,才又说,“这种人,当时被称为请符人。”   何烨瞪大了眼睛:“竟然如此!”华哥不愧是出身天师府,居然知道这种密辛。   “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道门中,没有任何文字记载?”是觉得符箓刻在人身上,有违天和吗?   “不是有违天和,而是同天争命,先秦时代,人们多数都有自然崇拜,天地风霜,雨雪祥云,都可以成为参拜物,且当时治病救人,以巫医为主,纪录片你看过吧,那时候的巫术,多以乞求上苍为手段。”   换句话说,就是听天由命。   “相传天地间第一位请符人,就是因为病入膏肓无药可医,所以爬到荒野乞求老天活命之术,秘典中记载,当日祥云笼罩,他将这朵祥云视作天地给他的答案,便用血刻录在前胸口,足足刻了一天一夜,血都快流干了,人却真的活了。”   “……好离谱。”离离原上谱了属于是。   “他活了之后,族中的人视他为神迹,他又用刻在心口的云符救了很多人,并且还将活命的方法无偿教给了许多无药可医的人,但无一例外,这些人都失败了。”   “……好凶残。”破伤风了解一下啊。   “于是,第一代请符人成为了那个地区非常有名的大祭司。之后他放出话来,只有能请符成功的人,才能接替他成为第二任大祭司。”   何烨整个听楞了:“所以,是有人成功了?”   “对,但请符人想要请符成功,条件过分苛刻了,所以到了汉时,最后一任大祭司不忍看到许多人为了请符而死,于是自创了纸符之道并将之传授给了族人,以此对抗天地劫难。然后自己卸任大祭司之位,死前还留下箴言,警惕后人如非性命攸关之时,绝不能研习请符上身之道。”   “啊?那既然如此,为什么名片大佬会——”难道,是大祭司传人?!好酷哦,听着像是主角待遇呢。   华哥双手一摊,无赖道:“这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不过请符人应该一直都有传承,只是不为人所知而已。”天师府的藏书里,零零散散偶有记载,只是请符人数量极少,所以道门并不对外公布。   况且典籍中有记载,请符人请符上身,并不是“药”到病除的,毕竟是同天争命,你当大佬是随随便便练成的吗?不存在的。   华哥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膝盖道:“好了,陪我进去审鬼吧。”   “啊?”   “好歹也是你抓回来的鬼,再说了,听故事都要收费的,你觉得请符人的故事,不值这价吗?”   何烨:……这个处里,套路真的太多了,简直防不胜防啊。   但他确实挺想知道,这厉鬼为什么要白日伤人的,这必然是有深仇大恨啊。   现在的阴曹地府,不比建国前鬼差进进出出没有任何阻隔,因为建国前的乱战时期,地府出过恶鬼全体出逃人间事件,起因就是某个鬼差玩忽职守被恶鬼夺了进出腰牌,地上动乱多久,地下也就动乱了多久。   以至于建国初期很长一段时间,人间的人口出生率都低得吓人。   还是后来环境办建立,与地府达成良好合作关系,人口才开始进入大爆发增加时代。当然现在,合作已经走上正轨,人口增加已经控制在良好的区间范围内。   像是这种杀过人的厉鬼,就需要经过环境办的审问结案,才能送归地府处置,毕竟在人间,华夏这片土地上,杀了人就得付出代价,管你是人是鬼。   不过一般来讲,普通人死后都会直接被天地力量牵引入地府,只有特殊情况滞留人间或者怨气极重的鬼,才需要环境办出手。   至于因执念滞留人间的鬼,如果不害人,环境办一般当做没看到,等到七月半鬼节时,会有鬼差入人间引它们入地府,所以这一天,阳火不旺的人,可能会看到所谓的“百鬼出行”。   “嚯,这鬼怎么现在更凶了。”何烨看着被黑气笼罩得鬼脸都看不清楚的厉鬼,吓了一大跳,原本瞌睡的困意瞬间就消散了。   华哥:……现在午夜将至,杀过人的厉鬼当然凶了。   华哥审讯是一把好手,经过一晚上的“友好”交流,总算是将厉鬼的故事掏了个干净。   何烨原本觉得厉鬼可恶,但现在,却又觉得鬼很可怜。   “死者邹杰,禹城一高准高三生,在校内喜欢广播鬼故事,殊不知,他的听众不仅有人,还有鬼。”   高长合翻了翻审讯记录,道:“我记得,禹城一高好像是乱葬岗改建的吧?”   “对,那里历史遗留的孤魂野鬼虽然已经超度得差不多了,但因为磁场问题,非常容易产生有执念的鬼,什么笔仙碟仙都出过,他连讲两年的鬼故事才半路遇上鬼,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华哥不得不佩服现在的小孩,胆子真的贼大。   “前段时间,他讲了个女高中生求爱不成,跳楼自.杀后又成鬼归来,想要杀死心上人同归黄泉却又被心上人反镇压的故事,这是我找人要来的鬼故事录音。”华哥说着,将手机点开递过去。   “怎么有两段录音?”   “事实上,这个鬼故事,邹杰破天荒地,前后讲了两次。” 第9章 压惊   “第一次讲得稀松平常,非常普通的鬼故事,第二次,明明故事差不多,效果却截然不同。”华哥点开后面一段录音,阴森恐怖的背景音乐陡然响起,配上男生粗糙甚至略显喑哑的嗓音,即便是听录音,竟也让人无端生出一股迫在眉睫的恐惧感来。   特别是讲到鬼怪杀人时的场景时,简直令人毛骨悚然,估计是因为亲身经历过,才能如此生动惊悚。   这鬼故事讲得,倒是可以给道观里那些新入门的童子当练胆子的听力教材。   “那只杀人的厉鬼,我记得是男的吧?”高长合沉思片刻,开口道。   处长的重点总是抓得如此玄妙,华哥颇有些心累道:   “是的,他叫季飞,不是鬼故事里的女高中生,而是女高中生季玲玲的早逝亲哥哥,因执念滞留人间,不过现在已经变成厉鬼了。至于邹杰口中的这个鬼故事,也是他自己的经历‘美化’而成的。”   美化这个词,用得就很微妙。   怎么说呢,人不作就不会死,季玲玲生得活泼可爱,是隔壁十三中的学生,邹杰对她一见钟情,费了不少功夫终于把人追到手,可邹大少显然不是个长情的人,很快就腻了季玲玲。   季玲玲找他挽回,两人争执间,他不小心把人推下楼摔死了。   而且,因为事发楼道的监控坏掉了,所以邹家很快将此事掩盖成女高中生学习压力过大跳楼自.杀,邹杰这个凶手,并没有受到任何意义上的惩罚。   甚至,这邹杰也是真的肆无忌惮,自己失手杀人这样的事,别人藏着掖着还来不及,他倒好,编了个鬼故事出来给人小姑娘泼脏水、歪曲事实、博噱头,这谁家哥哥听了不火大啊。   之后,邹杰就开始频繁撞鬼,当然这些都是季飞做的。不过这个时候,季飞还有理智在,也没有变成厉鬼,所以只想吓唬吓唬邹杰、让其去警察局承认失手杀死季玲玲的事情。   可邹家知道后,却以为是女鬼索命,立刻找人镇压了季玲玲的尸身,邹杰以为女鬼没了,刚好禹城一高准高三生需要提前回校上补习,学校提前开学,他立刻沾沾自喜地又将这个鬼故事重新讲了一遍。   这一次,就讲得就非常惊悚恐怖了,吓到了不少人,学校老师甚至直接打电话给了邹家父母,让他们把孩子领回去教育。   邹母惯来骄纵邹杰,陆启行因为鬼故事的事跟邹杰又打了一架,邹杰假装受伤住院,她甚至还倒打学校一耙,说自己儿子只是喜欢讲讲故事,还如此乐于分享,同学们却排挤他孤立他,顺势将之定义为校园霸凌,非要学校给邹家一个说法。   怎么说呢,邹杰能养成这种性子,邹母功不可没。   而季飞知道这事后,直接气疯了,这才狠下毒手,白日化厉鬼也要杀了邹杰,甚至想要吸食其魂魄、叫人永世不得超生。   华哥心想,现在的高中生还是作业太少了,啧。   鬼怪杀人,除了真正的穷凶极恶之徒,绝大部分都是这种受害者以牙还牙的报仇事件,高长合在环境处已经看得太多了,闻言只道:“你带人,去季玲玲的埋尸地看看。”   邹杰一死,难保邹家会再度对季玲玲的尸身实施伤害,华哥当然明白这点:“好,我现在就去。”   **   今天是周日,陈清渊难得的没去上班,也没有去参加任何应酬酒会。   为了能够有良好的身体状态去负荷总裁这份工作,陈清渊一直都有良好的运动习惯,基本是一周三次健身房,有条件的时候,会晨起慢跑。   “大哥,早上好啊。”陈清淮打着哈欠下楼,看到餐桌上挂着小玉牌的手机,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松伯,你也早!今早吃什么?”   松伯看到两位少爷一起出现在餐桌上,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有三鲜的灌汤小笼包,还有鸡茸粥和溏心煎蛋,清淮要是觉得不够,还可以让厨房再做。”   “我不挑食的,肯定够的。”   哎,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真的好安逸哦。   陈清渊听着松伯的称呼,脸上讶异了一下,才开口道:“早上好清淮,今天要出门吗?”   这外头大太阳晒着,他又必须穿长袖戴手套,他脑子进水了才出门去,室内空调多凉快啊,穿两件都不带热的:“不出啊,大哥你有事吗?”   “等下尤秘书会来送股权转让书,你在家就好。”   两兄弟相处,显然还很生疏,但相较于动不动就炸毛大小声的三弟,二弟确实表面上更好相处一些。   “这么快?”   “不快,你月底就要入职,育华高中开学会有理事会,你露个面,进了学校就不会有人不长眼睛欺负你了。”   ……为什么大哥一直觉得,他会被人欺负?是他长得还不够高吗?   “大哥你对我真好,谢谢大哥。”陈清淮能感觉到大哥的好意,自然就不会拒绝。   自己送出的心意能够被人欣然接受,陈清渊也很高兴:“不必,小事而已。”育华高中百分之十的股份,在他看来,确实不多。   尤秘书来得很快,早饭吃完没多久,陈清淮看了一会儿教资材料,人就已经坐在了楼下的客厅里。   “尤秘书好啊。”   尤秘书看着笑容灿烂的二少,立刻就想起了景江河上的记忆。   “……二少爷好。”你可以的,为了钱,你可以出卖灵魂!想想你的房贷,不要怕!   尤秘书再三鼓励了自己,然后才从公文包里摸出股权让渡书递过去:“二少,您看看,如果没有问题,在这里签下名字就行。”   “这里是吧?”   接下来,陈清淮签了大概十来个名,才算是完成了签字工作。   “好了二少,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办就行了。”   “辛苦你了,尤秘书。”陈清淮想了想,从兜里摸出一颗糖递过去,“请你吃糖,就当是压压惊。”   尤秘书:……这糖,应该没毒吧,如果拒绝,会不会丢工作?   “尤秘书不爱吃糖吗?那换颗草莓味的怎么样?”应该没有人不爱吃草莓糖吧?   都不怎么样。   当然,能屈能伸的尤秘书还是接受了二少的压惊糖果,毕竟二少看上去确实没什么恶意。   尤秘书拿了糖,就火速带着文件逃之夭夭了,那模样,活似后头有鬼在追着他似的。   “大哥,你这秘书好有趣啊,哪里找的?”   陈清淮一转头,就看到大哥……一直专注地在看他的左手:“大哥?”   陈清渊这才回神,事实上,前天晚上他就注意到了,清淮不仅大热天穿着长袖,左手还一直戴着手套,他以为是清淮身体不大好,所以第二天就叫松伯安排了全身体检。   但今早拿到体检报告,那各项指数比他这个常年运动的人,还要健康标准。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戴手套?遮丑?   “大哥,你是不是也想吃糖?凤梨味怎么样?还是西瓜味?”他刚刚下楼时随手揣了一把,牛奶糖都吃掉了,就剩下几块水果糖了。   陈清淮是用左手递的糖,黑色的手套贴合在修长的手上,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陈清渊忽然道:“你的手,是受过伤吗?”如果是有伤疤,那就能说得通为什么会戴手套了,“没关系,现在的医疗美容手段非常发达,植皮的话,愈合得好,可以做到肉眼看不出伤痕的。”   “啊?不是啊,我没受过伤。”陈二少老实巴交道。   在大哥疑惑的眼神下,陈清淮将糖换到右手,然后利落地摘下手套,露出里面从中指蔓延到肘部的红色符文。   此刻符文处于沉寂状态,线条复杂又诡异,仿佛是生来就长在手臂上一样,多看两眼,竟有种晕眩之感。   “这是……纹身?”二弟这么叛逆的吗?居然把道家的鬼画符纹在了身上?   陈清渊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做老师的话,你这体检也能过?”   这就戳到陈清淮的痛处了,本来他就业是更相中禹城一高的,可无奈公立学校老师的要求更加严苛,他这称得上半满臂的花纹,第一关就被刷下去了。   相对而言,私立学校就更看中老师的能力,他能拿到育华高中的offer,当然也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其实不是纹身,不过大哥你当它是纹身,也不是不可以。”   请符人请符上身,云符就与自身融为一体,一辈子都消不去的,也算是另类纹身了。   区别在于,这纹身略微凶残调皮了一些而已。   陈清淮觉得这说法,也没什么大毛病。   陈清渊难免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他这两个弟弟,果然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个内心叛逆,一个外表狂妄,确实是亲兄弟没跑了。   “你在家就别戴了,不热得慌吗?”而且清淮这双手确实生得骨肉均匀,这纹身竟显得手更好看了,倒是很适合玩手持珠串。   说起这个,陈清淮真是满腹牢骚了:“热啊,我老早就不想戴了,既然大哥不介意,那最好了。”说完,还把身上的长袖薄外套也给脱了。   哎,如果此刻再来半个冰西瓜,那就再美不多了。   正是这时,桌上挂着小玉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陈清渊拿过接起,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很快皱起了眉头:“好,我马上就到。”   “大哥,出什么事了?”   “三弟出事了,邹家找他麻烦,昨天你见过他,要不要一起去?”   ……这臭弟弟,运道看来是真的不大好。   陈清淮想了想,倒也没有拒绝:“好,一起去。” 第10章 为难   邹家是做海鲜酒楼生意的,规模做得不小,但跟陈陆两家相比,当然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可儿子人都没了,邹母根本接受不了,醒来后逮谁咬谁,照顾她的人苦不堪言。就有个大聪明,说少爷是被陆家的少爷打进医院的,少爷的死,陆家少爷肯定也有责任。   而且邹杰少爷死的时候,陆家少爷还带朋友去探过病,说不定就是对少爷怀恨在心、下了毒手。   搁邹母理智还在的时候,肯定知道这事跟陆启行没多大关系。   可现在,伤害过他儿子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她直接带着人冲去了陆家所在的平津园,邹家在这里虽然没有房产,但禹城富豪都是认识的,她找了认识的朋友叫安保放她进去,很快就杀到了陆家门口。   “陆启行,你滚出来!我儿子没了,是不是你杀的?你这个杀人凶手!”   “小小年纪就知道成天跟人打架,早知道我就让杰儿转校去育华了!陆启行,你有胆子做,怎么没本事承认啊!”   “我家杰儿今年才十七岁啊,你这个杀人凶手!”   邹母身形微胖,叉腰骂人时中气十足,这里虽然是高档别墅小区,每户之间隔得很远,但骂得这么大声,一里地外都听见了。   人都喜欢听八卦,这跟兜里有多少钱其实没多大关系。   这要再让邹母骂下去,陆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说不定都要上本地热搜词条了。   “你拦着我干什么,我要去找她理论!她有病啊,邹杰死了关我什么事,咱家的律师呢,我要告她诽谤!”   管家使劲拽着少爷,艰难道:“少爷,大小姐出差去了,我已经打电话给清渊少爷了,咱们不争这一时之利,好不好?”   哄小孩呢,陆启行更来劲了:“不行,她凭什么啊!我堂堂正正,怕她干什么!”   自家少爷这狗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啊,这邹夫人带了这么多人过来,这开门要是被人闯进来,少爷受了伤可怎么办!   “而且你叫大哥来干什么,我自己就能解决!”而且要是陈清淮那人过来看他热闹怎么办?光是想想,陆启行就觉得自己必须速战速决把人轰走。   “管家,你放开我!我不出去了行不行!你去给物业打电话,叫他们把人轰走!”陆启行不情不愿地开口。   咦?今天少爷受了什么刺激,居然还知道找物业帮忙了?   管家颇有些欣慰地说话:“打过了,但物业那边的人来了,恐怕也不敢拿邹夫人怎么样。”   “什么?我就不信了,我还奈何不了她!”陆启行一听,气得又撸起了袖子。   管家又是好一顿拦人,但最后还是没拦住。   因为邹母骂得实在太难听了,陆大少爷根本忍不了!骂他可以,骂他家人?找死!   陆启行开门冲出去对骂的时候,陈清渊也及时带人赶到了。   “你胡说什么!邹杰死了关我什么事,他怎么死的,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上我家来闹什么,你这是扰民你知不知道!”   陆启行满脸愤怒,要不是看在邹母丧子又是个女人的份上,他说话肯定还要难听。   邹母见到陆家这臭小子活蹦乱跳的样子,想到儿子再也活不过来,眼睛都恨红了,竟是直接冲过来要掐人的脖子:“我杀了你这个小兔崽子!”   所幸陈清渊来得及时,保镖上前直接拦住了邹母和她身后的一群保镖。   “邹夫人,这是在做什么!”   陈清渊斥声道,“你这般大阵仗地上门来,如果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我会去邹总当面商谈。”   来的路上,他其实已经知道邹夫人闹上门来的理由,但考虑到邹夫人刚刚丧子,所以如果现在邹夫人知难退去,他过后不会找邹家的麻烦。   但很显然,邹母已经疯了:“你一个小辈,竟也敢来教训我!”   哇哦,果然山下的人就是会讲笑话呢,瞧瞧,说得比电视剧里演的还动听,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位邹夫人是个苦主哩。   也不知道环境处的人查得怎么样了,这位邹夫人显然不大会教儿子,明明是自己作死还这么理直气壮,果然人只要不要脸,就能办成许多事。   再看看陆大少爷,显然还是脸皮太薄了。   “你怎么来了!难道是来看我笑话的?”   陈清淮挑了挑眉,摊手道:“这顶多算是这位邹夫人的笑话,你倒也不必这么上赶着领丑角。”   陆启行都做好被陈清淮冷嘲热讽的准备了,却没想到听到这样的话,刚才心里头还跟火烧似的,现在忽然嗤的一下全灭了:“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邹杰到底是怎么死的?”   “你问我,我去问谁?”   “你不是天师吗?”   陈清淮跟人拉开距离:“我什么时候跟你说我是天师了,我怎么不知道?”   “那厉鬼,总是你降服的吧!”   “会捉鬼的就一定要是天师吗?还有,能掐会算的,那是算命大师,我可不会,你另请高明吧。”   ……艹,拳头痒了。   两兄弟别苗头的功夫,那边陈清渊已经打电话给邹父,好在邹父还讲道理,知道这事.后立刻叫邹家保镖将邹母带回家。   “对不住了陈总,我夫人受了刺激,精神不大好,还请陈总见谅,下次我做东,给陆小少爷赔罪。”   此时,邹母被保镖架着,听到电话里丈夫赔罪的话,直接开骂:“邹城才,你还有没有一点血性!是生意重要还是咱们儿子重要!咱们杰儿都没了,你还在这里低头哈腰!你这个没用的孬种!”   虽然大家伙儿现在看不到邹父的脸,但估计应该是相当难看了。   “带夫人赶紧回来,不要叫她再闹事。”   邹家保镖刚一声应下,邹母竟不知从哪里来的牛马力气,居然挣脱了保镖的钳制,她手里不知道攥着个什么东西,朝着陆启行就刺了过去。   这距离不近不远,大概五六米的距离,一个身形不太灵敏的中年女人,按理说是怎么也刺不中一个经常跟人干架的问题少年的。   可偏偏这一刻,陆启行就跟没了感知力一样,浑然未觉危险降临。   “小心!”   陆家管家尖叫一声,可他离得实在远,根本来不及救人。   “小弟!”   陈清渊也没想到邹夫人居然这么疯,他心下懊恼,人已经冲过去阻止,可他快,却有人比他更快。   邹母眼见自己就要刺中陆家小子,脸上甚至露出了快意的扭曲笑容。然而下一刻,她就看到自己行凶的对象变成了一个身形高大的陌生青年。   陈清淮左手直接捏住了邹母的手腕骨,叫她寸进不得,也没见他怎么使力,就直接卸了邹夫人的手劲,“叮当”一声,一个金属物件掉在地上,竟是一把巴掌大小、裹着黄符纸的铜钱小剑。   “邹夫人,你这样做,会叫我很为难的。”   这要是普通人随便闹一闹,他还能看个热闹,但当着他的面拿这种阴邪手段伤人,他就没办法装作看不见了。   毕竟老头子啰嗦得很,要是之后知情,怕是要把他的耳朵念出老茧来。   “你放手!打人了!陆家打人了!”   邹母见挣脱不得,也没刺中陆启行,竟又发起疯来,甚至还用另一只手去够铜钱小剑,显然是伤人之心未死。   她惯会撒泼打滚,这招也一向无往不利,她早就用得炉火纯青。   “想要?不给!”就很气人。   陈清淮一脚将铜钱小剑踢到一边,顺便对臭弟弟道:“陆大少爷,还不赶紧给何小天师打电话,有人要杀你,人证物证俱在,还不叫他来抓人!”   “不要叫我陆大少爷!”   陆启行气得吼了一句,打电话的速度倒是不慢,估计是从仁爱医院回来后,私底下偷偷练习过快速拨打电话。   何烨昨晚上一夜没睡,刚睡醒点了个外卖呢,电话就响了。   他一看,居然是陆少年,立刻非常高兴就接了起来:“怎么样小少爷,是不是后悔了?准备告诉我……”   “不是,有人要杀我!”   何烨:!!!!!!   这人也未免太多灾多难了叭,要没大佬罩着,估计陆少年的席都开上五六.七.八回了。   他挂了电话,就立刻去找华哥,却被同事告知华哥出任务去了。   那怎么办?他又要单枪匹马去出任务吗?   何烨一时有些犹豫,刚准备给华哥打个电话,就看到高处长站在了他的面前:“处长,您您您刚才说什么?”   “我说,张不华不在,我陪你去出任务。”高长合微微一笑道,自觉和善又平易近人,肯定能叫新人感受到禹城环境处的温暖。   何烨:救命啊!华哥你在哪里!SOS!处长微微一笑要杀鬼啦!   高长合就跟没看见何烨脸上的灰败一样,抬脚往外走:“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跟上。”   迎着处里一众同情的目光,何烨风萧萧兮易水寒,踏上了去平津园的路。   “何小哥,你放心,你的外卖我们会帮你吃掉的!”   ……那可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第11章 祸祸   “天师?你们怎么会认识天师?”   陈清渊皱紧了眉头,本来以为只是邹夫人发疯闹事,但现在这事情显然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清淮也就算了,当年是跟一个道士离开禹城的,相信天师玄学什么的不足为奇,但小弟怎么回事?就这刺头脾气居然和天师扯上了关系?光想想,陈清渊就开始头痛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弟小时候还挺活泼可爱的,越长大脾气越拧巴,陆女士又一直忙于工作,没太多的时间教育孩子,以至于现在想掰回来,真是千难万难了。   “大哥,我可以解释的!”陆大少爷试图补救。   但很显然,他还有个非常会拖后腿的二哥,只听得人开口:“大哥,就是小弟招惹的是非,昨天还被厉鬼追得差点儿小命都交待了!”   “什么厉鬼?你们两个昨天到底是怎么遇见的!”陈清渊此刻的脸色,就非常难看了,他虽然不信这些东西,但商场上做生意的,多多少少都有些迷信,他隐隐约约也听说过一些传闻,但陈家做生意向来不靠这些,他也就很少理会这些东西。   “陆启行,你一个高中生不好好在学校里上学,成天的打架生事,你还记得你是个学生吗?”现在这翅膀真是越来越硬了,连厉鬼都敢招惹了。   “大哥,我……”   陆启行心里觉得委屈,可又不想再惹大哥生气,大哥已经够忙的了,陈家的事都在大哥肩上,都怪陈清淮,居然当面告他的黑状!   “别吞吞吐吐,你做过什么就说什么,我还能冤枉你不成!”小弟明明长了张嘴,却从不好好说话,这到底谁惯的臭毛病啊。   这大家长的威严,这语气,隔壁的陈二少默默在心里拿笔记下来,决定入职后斟酌借鉴,好早日成为一个优秀的语文老师。   就在陆大少爷跟只小鹌鹑似的交代厉鬼事宜时,何烨跟着高处长到了平津园门口。   “处长,您稍等,我打电话叫人带咱们进去。”   环境处虽然是官方机构,但并不摆在明面上,毕竟玄学类案件总归是少数,摆到明面上反而不利于治安稳定。   所以环境处出任务,向来是秉承着能低调就低调的原则,不过任务奖励都非常丰厚,毕竟没钱,谁干玄学这行当啊。   “大哥,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就是看不过邹杰那小人得志的样子,讲鬼故事吓人算什么真本事,然后就……稍微动了一点手,但我发誓,我真的没打伤他!他那都是装的!”   而且他跟邹杰动手的时候,明显感觉到邹杰有点不正常。   陆启行当时气得要命,心里又憋着一口气,所以第二天干脆找了王星辞去医院探病,想戳穿邹杰的谎话,却没想到……人嘎嘣一下,没了。   “我虽然看不过他,但绝对没想他死啊!所以就想找人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陆大少爷说完,话锋一转,“那天师,是二哥介绍给我认识的!”   好一个二哥小弟,真是“兄友弟恭”啊。   刚好这时候陆大少爷的电话响起,他见大哥没说话,就飞也似的去门口接人了。   正坐在旁边单人沙发上啃苹果看戏的陈二少:……   “大哥,我也可以解释的。”   呵,一个个,就没有一个省心的。   “那你解释吧。”陈清渊道。   其实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他就是懒得管刺头弟弟的事,所以祸水东引而已,再说这事确实归环境处管,他就是顺手递了个名片而已。   “大哥,你知道阴间环境治理办公室吗?那何小天师是官方的人。”   ……这办公室名字,谁取的?也是蛮绝的。   陈清渊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社会精英,一向崇尚科学文明,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毕竟当年景山大桥的建造落成,陈家是有出资建设的。   他看过陈氏创办以来所有的大企划,景山大桥刚好也在其中,他知道了解,但也仅仅在这一层面而已。   “清淮,这些年你……”话还没问出口,他就觉得不妥,刚要说点什么掩饰过去,就听到二弟开口说话:   “这些年过得还行,大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不太想说,至于以后,我就想当个普通的语文老师。”   ……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不可信呢?清淮这样貌,还普通?清淮的道士师父到底教的什么审美观?   “至于环境处,他们挺公正的,那姓邹的小子阴气缠身,身上恐怕还背着人命,跟小弟确实没多大关系。”   人命?邹家人未免也太放肆了!邹杰才几岁啊!   陈清渊惊愕的同时,外头传来了吵嚷的声音,显然是被保镖围住的邹夫人又闹了起来。   “陆启行,你不得好死!”   何烨一进陆家门,就听到这话,吓得立刻就掏出了桃木剑,一看是人,窘得差点儿没找条缝钻进去。   救命,他为什么每次都在处长面前犯蠢!感觉转正无望了呢:)。   “处长,我们进去吧。”   高长合挑了挑眉,也没说什么,就跟着人进去了,等进了里面,他就对何烨说:“这里的事,交给你处理,你能办好的,对不对?”   何烨:“……能,处长您放心。”就算不能,那也必须能。   如果他连这点事都做不好,那他还是趁早收拾东西回道一观啃老算了,毕竟在道里卖平安符,收成好的时候,比在环境处还要赚钱哩。   目送高处长进了别墅,何烨才转头问陆少爷:“就是她要杀你?”   “她是邹杰的妈妈,今天疯了一样冲到我家,张口闭口就说是我杀了她儿子,简直有病。”陆启行指了指地上的铜钱小剑,陈清淮说这剑普通人碰不得,所以就一直呆在地上,“喏,那是证物。”   何烨老早就看到这东西了,他的手还包着绷带,不大好拿这小东西,就从包里拿了一道黄符,叫旁边的保镖裹起来放到证物袋里。   “你怎么知道这东西能伤人?”何烨忽然道。   “……你想套我话!”陆启行跳开一步道,但想想陈清淮就在里面,好像也没了隐瞒的必要,“你想见的人就在里面,他跟我说的,行了吧。”   何烨一愣,心想高处长难怪要跟他一起过来了,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幸好他没有自作多情地以为,是处长要重点提携他呢。   当然了,高处长的重点提携,在环境处也是约等于恐怖传说了,何烨自觉还没命大到能承受得起这个福分。   不过这么一来,他要电话的任务,岂不是“无痛完成”了?   何烨看着路少年的表情,瞬间就亲热了起来:“少年,好样的!你不是想知道邹杰的死因嘛,我有空跟你说,不过你得签个保密协议,中不中?”   “……中吧。”这何小天师怎么突然变成中原口音呢。   何烨高兴地说完,就带着证物走到邹母面前:“你是邹杰的母亲,是吧?我们接到报案说你行凶伤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环境处只抓鬼不抓人,但如果碰上用玄学手段害人的,就能和警方联合办理,警方系统里,有专门处理这类案件的警务人员,刚才得知案情后,何烨就给警方打了电话。   算算时间,应该也快来了。   “你凭什么抓我!你没有证据!放开我!”   “还有,我们怀疑你儿子跟季玲玲遇害一案有关,需要请你配合调查。”   邹母听到季玲玲这个名字,脸上的狰狞忽然如潮水般退去,竟是恢复了几分理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认识什么季玲玲。”   “没关系,你儿子认识季玲玲就够了,他死因异常,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杀了他吗?”   邹母一听儿子死之类的字眼,顿时又疯了起来,好在警方人员刚好赶到,她就算是不想配合也不行了。   邹家的保镖一见警察都来了,哪里还敢掺和,立刻就给邹家男主人打电话,但古怪的是,电话却没有打通。   “我也要一起去?”   何烨一脸奇怪:“你是被行凶者,而且你不去,怎么签保密协议?”   “好吧,那你等等,我去和大哥说一声。”   陆启行说完,就往里面跑,还没等他推门进去,就看到大哥出来了。   “大哥,我……”   “我陪你去警局,走吧。”   陆启行闻言,下意识往里面看了一眼,刚才那个光头处长进去后,好像没出来吧?和陈清淮聊什么呢,连大哥都被支开了。   “别看了,小弟,你想好等陆女士回来,怎么跟她解释了吗?”   一听这个,陆启行瞬间就蔫了,跟霜打过的茄子似的,一下就没了精气神。   “大哥,你能替我保密吗?”   陈清渊表示爱莫能助:“邹夫人闹得这么凶,你以为陆女士能被你蒙过去吗?”如果真能蒙骗过去,那陆女士也不可能在陆家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入主风华集团了。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陆家大厅里,陈清淮却有些头疼的看着面前的人。   他没想到,禹城环境处的处长,居然是高长合。   “你不在山上好好念经,怎么跑山下来祸祸人了?” 第12章 血缘   “什么叫祸祸人,陈清淮,你这嘴是蹦不出好听的话吗?”   陈清淮无奈摊手:“没办法,看到你这颗圆脑袋,我这嘴就控制不住想说两句。”   说起来两人的相识,可以称得上“不打不相识”。   彼时陈清淮刚刚请符入体,小命是保住了,但根本承受不住天地灵符的冲击,又因为性格积郁,只一个人闷头修炼,然后越练越紧绷。   选罡真人一看,这可不行啊,麻溜就带着二徒弟下山游历了。   陈清淮在陈家的时候,因为身体原因从没出过门,也没见过外面的世界,选罡真人带他出门,虽然是穷游,但小孩子难免会被新鲜的事物吸引,大概走了两个月,他的状态就好了许多。   选罡真人看徒弟状态不错,就带着人去拜访好友了。   这位好友,就是眼前高长合的师父,白泉寺的主持一明大师。   “说起来,你那时候不是个修闭口禅的小和尚嘛,现在怎么话变得这么多?”看来还是环境处的工作锻炼人啊,瞧瞧,小哑巴都能变成能言善辩的场面人。   闻言,高处长立刻反唇相讥:“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当初也不能全怪我,你那一身死气缠身,不跟那阴曹地府爬上来的小鬼王一模一样嘛。”   “啧,是人是鬼没分清你就动手打人,你还有理了?”   “明明是你不像人样,后来我不是跟你道歉了!”   “……从没听说过有人是用眼神道歉的。”   “我那不是修闭口禅嘛。”   陈清淮一听这话,当即来了精神:“所以,你的闭口禅到底是怎么破的?”   高长合不说话了,当然他也不是说不出场面话,但他这次来,毕竟是来邀请人加入环境处的,而不是来结仇的。   虽然仔细算起来,他俩确实没怎么交好过。   “咳,提这个做什么,破了就是破了。”高处长体面地说完,立刻转移话题道,“真没想到,你居然是陈氏的二少,看你以前穿得破破烂烂,还以为你是选罡真人路上捡来的呢。”   ……呸,他这张破嘴,算了。   陈清淮将手里的苹果核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抬头颇有些奇怪道:“高处长,你这次来,应该不是特地来讽刺我的吧?”   “不是,我是来邀请你加入环境处的。”   “我拒绝。”   “我待遇都没提,你就拒绝了?”   “你都说我是陈氏的二少了,钱财这种东西,你觉得能打动我吗?”   “……环境处的待遇,可不止钱财这一点。”   关于这点,陈清淮是知道的:“但我志不在此啊,你知道的,我们师门但凡是个会喘气的,都对自己擅长的东西不感兴趣,我师父不爱给人算命,我师姐不爱动剑,我嘛,我决定当个光荣的语文老师。”   “噗——”   高长合一口茶水没忍住,直接喷了出来。   他没有听错吧,陈清淮居然要去当老师?这是什么毁天灭地的就职取向?但凡这人说要进娱乐圈当恐怖片影帝,他都觉得是一件非常合理的事情。   但老师?请恕他不敢苟同。   “至于这么惊讶吗?”陈清淮略有些小受伤了,怎么回事,除了老头子,怎么一个个都觉得他当不好语文老师,他明明双证齐全,知名大学毕业,怎么就做不了老师了?   “更正一下,不是惊讶,是惊悚。”   陈清淮默默脱下了手套,决定先跟人打一架再说,只要打服了,对方这张嘴就能彻彻底底地闭上了。   “陈清淮,你偷袭!”   “打的就是你!你居然侮辱我崇高的就业理想!”   “可得了吧,你当我第一天认识你啊!”两人说是打架,其实更像是试探各自的实力,毕竟好几年没见,总得知道对方进步了多少。   “姓陈的,真的不来环境处吗?”   “不来,我要当老师。”   ……可去你的老师吧,高长合话都不想多说一句,站起来就往外走。   等人离开,陈清淮才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摸出手机准备预约个网约车去市中心逛逛,不过还没等他点开软件,就看到一个中年管家模样的人站在了不远处。   “您是清淮少爷吧,我是陆家的管家。”   哦对,陈清淮及时摆正了自己的身份,说来陆家现在的主人,是他亲妈来着,他刚刚和高长合打得差点儿连这点都忘记了。   然而这说曹操呢,曹操居然又回来了。   “怎么了高处长,是忘记什么东西了吗?”   高长合一脸臭臭的表情:“不加入环境处,加个联系方式总可以吧。”   “……行叭。”   反正加了也能拉黑,不费事。   “你要是敢拉黑我,我就告诉你师父。”   啧,环境处真的太历练人了,他绝对不会加入的,还是纯净的校园象牙塔更加适合他。   “清淮少爷,不等小少爷他们回来吗?”   女主人不在家,小少爷也出门去了,管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招待这位二少爷,事实上,他是后来才到陆家工作的,并未见过这位清淮少爷。   现在一见,真是跟传闻中完全不同,就说这挺拔的个头,在禹城这座南方城市可不多见。   “恩,代我向陆女士问好,等她回来,我再来拜访她。”   “好。”   管家妥帖地安排了车子,陈清淮也没拒绝,一路到了市区,随便找了个商圈瞎逛。   其实他这个人,没多大志向的,如果不是老头子劝他下山当老师,他或许真的会找个环境处挂靠一下,没钱就接点任务,有钱了就去烦烦老头子。   年纪小的时候,他会怨愤,为什么别人的父母那么好,为什么他要遭受这么多,就因为早产来到这个世上,他就得摊上这种破烂命格,赌上性命才勉勉强强活了下来。   高长合说得没错,当时的他不人不鬼,或许……更偏向于鬼多一些。   陈清淮捏了捏左手手背,感觉到血符的轻微跳动,其实现在也不算坏,老头子说过,这世上你觉得苦的时候,总归有人比你更苦。   这话虽然不好听,但着实没毛病,至少他现在,活得已经比许多人舒适太多了。   后天就要去育华高中开董事会,他得买副眼镜压一压,当老师还是和和气气些比较好,陈清淮如是想。   就在陈二少在商场里转悠买眼镜时,陈清渊终于带着刺头弟弟从警察局出来了。   少见的,某刺头弟弟蔫了吧唧的,好像是受了什么大刺激一样。   等上了车,默默喝了一瓶水,他才一脸恍惚地说话:“大哥,我刚才没听错吧,那邹杰……他怎么敢的!我以为他只是脾气坏,没想到——”   “你没听错。”   居然是真的,邹杰在校外谈女朋友,还杀人,杀人不够,邹家父母还请人封棺、赶尽杀绝!邹杰还没事人一样当成鬼故事讲出来,这也太可怕了,陆启行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什么乖乖学生,但跟邹杰一比,他简直乖得不得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小弟,你也该长大了。”   要是搁一般人家,小弟这个年纪,正是青春年少,闹腾就闹腾了。但陆家不同,陆家人口太多了,作为明面上的陆家继承人,小弟天生就受“瞩目”。   “大哥,我……”   “你是不是不喜欢你二哥?”这话虽说是问句,但陈清渊说的语气却很肯定。他这弟弟爱恨分明得很,陆家那些人又很喜欢嚼舌根,听得多了,难保小弟听进去了一些。   陆启行一听这问题,就成了锯嘴葫芦,毕竟要他说违心话,他实在不愿意。   “说话。”   “可他也不喜欢我,大哥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   陈清渊闻言,非常自然地点头:“看出来了。”   “你看出来了,为什么不说他,单单只说我!大哥,你偏心!”难道就因为他姓陆,所以就不偏心他吗?   “但他没有对你恶语相向,不是吗?”   虽然只相处了两天,但陈清渊多多少少有些摸到二弟的脾性了,实话来说,并不是一个难懂的人。   “我……”   “就比如邹杰这事,你一定觉得他明明可以自己出手替你摆平,却非要去绕环境处的人,所以你认为他不喜欢你,对不对?”   陆启行沉默,但这时候沉默,就是代表默认的意思。   “但刚才在陆家的花园里,是他第一个出手救了你。”   无论是保镖管家还是他,都比不上清淮来得快,这说明清淮一直都关注着小弟。   “所以,我偏心他,你觉得有问题吗?”   见小弟一脸惊愕又愧疚的表情,陈清渊心里叹了一声,才暖声道,“那些陆家的传言,我也听说过,我可以告诉你,那些都不是真的。”   “大哥?”   “你想知道答案的话,要不要试着平心静气地自己去查一查?”   大哥居然,和陈清淮说了一样的话。   在没见到陈清淮之前,陆启行一直觉得那些传言荒唐又可笑,根本不可信。但一个谎话听了十来年,等见到人,他下意识地就用最挑剔的眼光去看人。   陆小少爷第一次理智地想,如果他和陈清淮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还会用这种态度对待人吗?   他不知道。 第13章 礼物   “小叶子,这个案子的结案报告,就交给你来写了。”   何烨正抱着手机刷外卖软件呢,就听到隔壁桌的华哥语出惊人,他猛地转头,差点儿没扭到脖子:“可是,我没出多少力的!”要知道处里有规定,最后写结案报告的人,就是案件处理人,可以拿到处里拨下来的任务奖金。   “不要妄自菲薄,这是处长的意思,而且作为新人独立处理任务,你已经很不错了。”华哥鼓励地拍了拍何烨的肩膀,“再接再厉,不要被这桩案子吓倒了。”   厉鬼杀人这种案子,平时也是不多见的,何烨作为新人处理这种越级任务,能毫发无损地活下来,不论是凭什么,都是本事。   “谢谢华哥!华哥你真好。”   华哥又拍了拍人肩膀,笑着道:“赶紧写吧,等奖金到位,多点两份吃的,可别饿着自己。”   因为出任务接连错失两份外卖的何烨:……   算了,还是先把结案报告写完,早点让邹家父母得到应有的惩罚吧。   说起来,邹杰案并不复杂,厉鬼季飞杀人是事实,他也供认不讳,地府方面会给出相应的惩罚,而邹杰失手杀人,也是事实,这点需要环境处提供证据给警方,好让警方对季玲玲的案子顺利了结。   而邹家父母,不仅包庇隐瞒邹杰杀人一事,更雇佣非法天师对季玲玲尸身做出二次杀害,昨天要不是华哥及时赶到季玲玲的埋骨地,恐怕现在这位可怜的小姑娘已经魂飞魄散了。   何烨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天师,正义感正是爆棚的时候,写这份结案报告时,自然是更偏向于季氏兄妹的,等这份报告送到地府,地府方面作为参考,也会对季飞杀人的罪行予以轻判。   至于邹杰,虽说是死于非命,但邹家生前死后都在迫害季玲玲,季玲玲作为完全无辜的一方,可以到地府状告邹杰,换句话说,邹杰到地府后,绝对不可能被轻判的。   最后是邹家重金雇佣的非法天师,也已经由华哥逮捕,走司法程序了。   何烨揉了揉后脖颈,终于是把结案报告写完了。   他麻溜地提交到后台,等看到提交成功正在审核的提示,何烨笑得眯起了眼睛。哎呀,他第一笔奖金就要到手了,要不要给师父买点什么礼物啊。   正想着怎么规划奖金呢,手机忽然就响了。   “陆少爷,你怎么又给我打电话?”   陆启行的声音,瓮声瓮气地从电话里面传来:“何小天师,我想跟你打听点事。”   “什么事?事先说明,关于的案子的事情,不能再谈了。”   那边诡异地沉默了片刻,然后才有声音传来:“跟案子没关系,我只是想问,你们玄门的人,都喜欢什么东西?”   “哈?”这问题没头没脑的,难道小少爷要给他送礼?这个没必要,“我们环境处的员工,是不收礼的。”   陆启行:……   “那我请你吃夜宵,可以吧?”   这个倒是可以有。   禹城夏天的晚上,街头是从不缺夜宵小吃摊的,何烨独爱麻辣小龙虾,一听夜宵,立刻就带着小少爷坐到了小龙虾的夜宵摊上。   “你这手还伤着呢,吃这么辣,没问题吗?”   “少吃点,没事的。”他就是放了点指尖血,伤口早就结疤了,只是稍微沾了点厉鬼的阴气,需要贴符箓拔除,所以才裹成了羊蹄样子。   陆启行:……天师都这么彪的吗?   夜宵摊的出餐速度向来很快,陆启行很少吃这种路边摊,看何烨吃得起劲,也忍不住伸手,味道居然不坏。   “还以为像你这种富家小少爷,从来不吃这种东西呢。”何烨调侃一句,然后才道,“说吧,你想打听什么?”   “就是你们玄门,如果要送礼道歉,最好送什么东西?”   “送谁?”   “就,你想要电话的那人。”   “啊?名片大佬。”这么说起来,他也该跟名片大佬道谢,那天在医院要不是大佬及时赶到,他就是不死,恐怕也得吃足了苦头,“不对,你要道歉,难道不是道谢吗?”   “你别管,你就说应该送什么礼。”   何烨一听这话,脑子里立刻想起了华哥所说的请符人传说,心想请符人都那么凶残了,估计符箓法器之类的,恐怕是入不了大佬的法眼了。   “要不,你干脆送钱算了。”毕竟钱这种东西,谁也不会嫌多的。   “钱多俗气啊!”而且陈清淮也不缺钱,他就是想有诚意一点,才大晚上跑出来请人吃夜宵,“就你们玄门,就没有什么彰显贵重的礼物吗?”   “有啊,但我怕你出不起这个价钱。”何烨张口就来,“风水法器,比如五帝钱啊,再比如防身的玉牌,这些东西要是有人想送给我,我做梦都能笑醒。”   陆启行一听,来劲了:“哪里可以买到!”   “你不是行内人,有钱也买不到,而且如果是名片大佬,这些东西对他来说,估计也算不上多珍贵。”哎,他啥时候也能那么厉害啊。   “啊?他这么厉害吗?”   陈清淮也就只比他大了六岁吧:“不是说你们玄门,很看重资历的吗?就那种白胡子老头,是最厉害的,不是吗?”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古早黄历了,干我们这行的,最主要的是天赋。”   陆启行:……   “那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何烨想起大佬讽刺他菜逼的话,真的跟处长没两样,立刻就道:“挺好的啊,玄门大佬的脾气多半都不好,你应该明白吧,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天赋太高,有时候也是一种负累,特别是玄门这种地方。”   玄学天赋,说穿了就是灵力的感知力远超于普通人,有些天生阴阳眼,生下来就能看到常人无法看到的鬼物,而有些则命格奇特,师父曾经,太高的天赋往往都带着极强的弊端。   能够真正成长起来的玄门大佬,没有一个是轻轻松松就能达成的。   陆启行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本来只是想简单打听下送个礼,现在听完这番话,他更加不知道该送什么了。   或者说,他对陈清淮的了解真的太少了。   或许,他应该听大哥的话,先把从前的事情查清楚,再去见陈清淮。   **   “阿嚏阿嚏阿嚏——”   陈二少连打了三个喷嚏,这大热天的,他不会是要感冒了吧。   “清淮?”   “没事大哥,估计是有人在背地里骂我,小事。”陈清淮抽了张纸擦了擦,一脸平淡道。   陈清渊:……   “刚才大哥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说,你入职育华高中后,准备怎么上班?”陈家老宅买得早,这些年禹城不断扩大,现在老宅的位置已经算是市中心了。   距离陈氏大厦倒是很近,但育华高中是后来才建的,不像禹城一高在老城区,如果上下班开车,恐怕需要早起半个小时,才能不被堵车堵在路上。   “啊?”陈清淮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要不,我住职工宿舍?”   “不行,职工宿舍多挤啊,而且也没人给你做饭,外卖不健康。”   大哥是不是管刺头弟弟管习惯了,爹味好浓哦:“没关系的,学校食堂二十四小时供应,我去看过,菜色还不错的。”   “清淮你的手,住职工宿舍恐怕不太方便。”   陈二少看了看自己的符箓花臂,心想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而且他还得修炼,住在学校确实不太方便。   那怎么办?要不在校外租个房子?陈二少算了算自己的工资,如果不算季度奖金,可能只够付个房租钱,毕竟育华高中附近的房租,绝对不会便宜到哪里去。   “要不,我买辆摩托吧。”   陈清渊正准备拿出购房合同,当做二弟的入职礼物呢,就听到这么一句话。   摩托?他下意识看向二弟的腿,这么长的腿,骑摩托不得像是骑大狗啊?   “不行吗?大哥你放心,我骑摩托很稳的,从前下山上山骑得贼溜,还是说禹城禁摩啊?”陈清淮以前在京市上大学的时候,就很可惜京市不能骑摩托。   “不禁,但现在夏天还好,冬天骑摩托也太冷了吧。”禹城虽然是南方城市,但冬天还是很冷的。   “那就冬天再说。”   也对,小年轻都喜欢骑摩托,虽然不太安全,但清淮会些不一样的本事,应该能保证自身安全。这么一想,二弟能住在家里,松伯也会高兴的,他没有理由拒绝。   但摩托可以买,房子反正买都买了,也是要送的。   “大哥,这怎么好意思呢。”   “高中都要上晚自习的,太晚了路上回来不安全,住得近些好。”   路上的鬼不安全吗?也对,大哥这话说得没毛病。   “至于摩托,叫尤秘书陪你去挑吧,别挑太便宜的,不安全。”陈清渊没玩过摩托,但挑贵的买,总归是没有错的,尤秘书办事,他还是挺放心的。   虽然在陈清渊看来,什么摩托到了他手上都是安全的交通工具,但能挑个喜欢的,何乐而不为呢。   “好的,谢谢大哥,大哥早点睡,晚安。”   第二天,陈二少戴上新买的黑框眼镜,就兴冲冲去了学校办理入职手续。手续办完,正好赶上理事会召开,他是生面孔,又长得高,一进去就成了瞩目焦点。   这是,什么阵仗? 第14章 入职   一般私立学校的理事会成员,都是由出资人组成的。   育华高中成立之初,目标是想做禹城最好的私立高中,所以当时请的校长出自本地有名的书香门第唐家。   唐老校长学识渊博,在教育界很有名望,建校之初,确实有很多人慕名而来。   但会教书不等于会管理,投资人投资教育界,虽然为的是名,但也不可能每年投钱进去听个响,所以最初的几年间学校办得不太好,理事会的成员也来来回回地变,陈家就是后来才入局的。   陈清淮来的路上简单看过尤秘书准备的育华简史,知道现在的校长也姓唐,是由唐老校长提拔上来的,主持了育华高中后来一系列的改革措施,这才有了如今的育华。   而且现在理事会中,唐家是占股最多的,足有41%,剩下十一个校董,陈家都能排到前五,换句话说,陈老师在这张桌子上,还是挺有发言权的。   “诸位,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他今天戴了眼镜,大哥都夸他文质彬彬的,很有老师模样,难道有什么不对劲吗?   “你是今天来入职的新老师吧,这里不是教职员工入职大会,你走错了。”唐校长看过今年入职的教师名单,这位老师身高实在拔尖,学历也很优秀,很难叫人不记得。   “对,我叫陈清淮,是今天入职的高一语文老师。”   唐校长今年四十出头,生得清俊儒雅,很喜欢有干劲的年轻老师,闻言就和善道:“好,陈老师以后在育华好好教学,以后要是有什么不便的地方,也可以提出来。”   其实陈清淮远程听过唐校长的教学课,就是这个,他才下定决心要进育华教书的,毕竟有个好校长,学校的学风肯定有保障许多。   他可不想奔着当老师来的,却要被迫卷进各种奇奇怪怪的升迁考评斗争中。   “好了,这位老师,不要打扰我们开会,没看到我们正忙呢。”   说完,这位校董就傲慢地挥挥手叫他下去,显然是不愉唐校长跟人瞎扯话,“唐校长,我们敬重你的人品,但胡楚同学作风混乱,这样的学生,可不是我们育华该招收的人。”   “我知道唐校长你惜才,这位胡楚同学确实成绩优异,但她在初中风评极差,高中又是学生学习的重要阶段,难保她进来后,不会带坏学风。我看唐校长,还是应该再斟酌一下。”   不是说学校理事会只专注经营财务方向,怎么还插手校务了?   陈清淮见没人理他,干脆就关上门,就近找了张椅子坐下来。   刚才说话的理事姓王,见唐校长不理他,自觉伤了面子,见这年轻老师居然坐了下来,当即开炮:“你怎么还没走?这里可不是你能坐下来的地方。”   陈清淮想,难道是尤秘书没通知到位吗?他都自我介绍了啊。   “我姓陈。”   “你姓陈又怎么样?你姓天王老子都没用。”   “陈氏的陈。”   王理事:……艹 。   陈氏在本地,可太有名了,听到这话,就连唐校长都楞了一下,他没想到招收的新老师居然还是学校的新校董,难怪前几天陈氏的股权做了变更。   他和陈清渊是认识的,现在再看眼前这年轻人,要是不戴眼镜的话,眉宇间确实和陈清渊有四五分相似。   “陈清渊是我大哥。”   好家伙,破案了,这是陈氏那个一直在外养病的二少啊,没想到居然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长得这么高,竟然跑育华来当语文老师?   王理事只觉得这位陈二少吃饱了撑的没事做,耍人好玩吗?   而且一个早早被送走的儿子,估计在陈家也分不到什么利益,但都是体面人,他只能绷着脸开口:“原来是陈理事啊,刚才怎么不早说?”非要说自己是新入职的老师,有毛病。   “刚才,我也没机会啊。”陈清淮笑眯眯地说道,“现在,我有资格坐下来了吧?别说,这椅子还挺舒服的。”   唐校长:……有些被爽到,谢谢。   但既然是新校董,大家平起平坐,其他的几位理事包括代为出席的理事秘书们自然态度热情了起来,交换了一轮联系方式,理事会终于继续开下去。   经营方向什么的,陈清淮不懂,反正大哥说他当个听众就行了,一定要表态的时候,听不懂就弃权,看不过就投反对票,反正不影响他当语文老师。   于是陈校董第一天上位,就混到了最后。   等会议临近结束,那位王理事又跳出来说不予录取胡楚同学的事情。   “唐校长,这事我已经跟几位理事商量过了,如果你坚持你的决定,我们不妨投票吧,如果半数以上赞同,就不录取胡楚同学。”   唐校长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他知道姓王的为什么针对胡楚同学,但如果是理事会投票通过,他也不好强行录取胡楚同学。   正是这时,一条修长的胳膊举了起来:“什么商量?我怎么不知道?”   “……”你就像刚才一样,当个安静的应声虫不行吗?   “实不相瞒,我很崇拜唐校长,想要投身教育事业,也是受了校长的影响,虽然我不认识什么胡楚同学,但如果唐校长想要录取这位学生,肯定有他的理由。我们做老师的,讲的是有教无类,这也不教那也不教,那还要我们老师干什么,王理事,你说对不对?”   陈二少是那种被人指着鼻子说不还嘴的人吗?很显然,他不是啊。   “你这是强词夺理!胡楚同学作风不好,我为学校声誉考虑,有错吗?”王理事脸色气得铁青,他在哪里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居然被个小辈指着鼻子说。   “没错啊,但唐校长肯定也是为学校考虑,既然大家的心都是好的,王理事为什么不听听唐校长的看法呢?”   一个中年老头联合几个校董来抵制一个十五六的学生,陈清淮倒是有些好奇这位胡楚同学,到底犯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大错了。   也有站在唐校长这边的理事,听到这话,接过话头道:“对啊对啊,大家的心都是为了育华好,一个学生而已,要是进来犯了校规,开除就行了,现在录取名单都发下去了,再退录显得我们育华高中反复无常,王理事,你说是吧?”   王理事憋得哼了一声,但到底没再提什么投票的事情。   会议很快结束,王理事被落了面子,对着陈清淮没什么好脸色,见这小子和唐校长有说有笑的,心头就更气了。   陈清淮是吧,他记住了。   其他人也很快离开会议室,唐校长见人走得差不多了,就发出邀请:“要不要去学校食堂吃饭?我们育华的教职员工食堂,菜色还不错的。”   陈清淮自然不会拒绝。   “怎么拿的都是甜口的?你这口味,怎么跟小孩似的?”   “也没有人规定,只有小孩子才喜欢吃甜啊。”他就喜欢吃甜的,甜滋滋的,吃了心情好。   “确实,不过刚才在理事会上,你何必要开口得罪王理事呢?就不怕,那位胡楚同学,真的品行不良吗?”唐校长笑着开口。   那还不是因为信得过老天爷嘛,您一身文气,可比那王理事一身灰涩强太多了,再说那姓王的看不起他,他没道理不嘴人几句。   所谓人善被人欺,他又不善良,为什么要替王理事的脸皮考虑。   “不怕,唐校长你都不怕,我怕什么?”毕竟进来了,也不一定是他的学生。老师的精力是有限的,他可不会去管别班同学的思想品德教育。   唐校长一笑,心想也对,但王理事这么大张旗鼓地要退录胡楚同学,恐怕开学之后,胡楚同学的校园生活不会太好过。   毕竟学校里的老师,可不敢跟校董对着干。   诶,不对,眼前这位小陈老师,就可以啊。   **   和唐校长吃完饭,陈清淮去领了入职的校工证就出了育华高中,一出门就看到等在门卫室的尤秘书。   “嗨,尤秘书中午好啊,吃饭了吗?”   尤秘书一脸胃疼的表情:“二少好,吃过了,总裁叫我来带你去看车。”   大哥这办事效率真的太高了,难怪陈氏发展如此蒸蒸日上。   “尤秘书有什么推荐吗?其实我对摩托车不挑的,要是省油点就更好了。”毕竟车子有大哥买单,总不可能加油还要伸手要钱吧。   省油?好质朴的诉求,富家公子像您这般简朴的真不多见了。   “这个嘛,二少你身高太高了,一般省油的车型,恐怕不太适合你。”尤秘书略有些委婉地开口道。   陈清淮:……长得高腿长是他的错吗?   “那就先看了再说吧。”万一真的骑车像骑狗,他不如买辆电瓶车算了。   尤秘书:……电瓶车也不至于,真不至于。   摩托不比轿车,在国内受众相对狭窄,但好的摩托,车价能跟豪华车媲美,陈清淮跟着尤秘书看了一圈,忽然觉得以前上下山骑的本田,就啥也不是了。   哎,有钱人的生活,果然腐蚀人心啊,陈二少摸了摸左手的符文,如是想道。 第15章 胡楚   环境处的奖金一向批得很快,结案报告刚通过,何烨就收到了银行的到账通知。   看着银行卡里多出来的五位数,他立刻痛快地请同事们喝了奶茶,然后趁着午休的时间,骑上自己心爱的摩托去了4S店保养。   车刚交给相熟的师傅开走呢,他居然在展厅看到了名片大佬,虽然大佬戴了眼镜,但绝对是大佬没错了。   “大佬,你还记得我吗?那天在医院,多谢大佬的救命之恩!”既是遇到了,没道理不道谢啊,而且大佬好像在挑机车,这是他的强项啊。   “啊?是你啊,小何天师。”好险,差点脱口而出环境处喜剧人了。   “对,我叫何烨,火华烨,叫我小何就行,大佬你在挑机车啊?”说起来,当初他能混到华哥手底下,还是因为这个名字哩。   这个没什么好隐瞒的,陈清淮点头道:“对,还有不用叫我大佬,我姓陈,陈清淮。”   “淮哥好,挑机车我在行啊,淮哥你看中哪辆车,我帮你讲价啊。”何烨说完,生怕大佬觉得他烦,忙找补道,“我随便说说的,大佬你不用……”   “原来还可以讲价啊。”   “当然,汽车都可以,咱们摩托当然也可以!”不过如果是限量款或者是断货王,那就很难讲价了,“淮哥你身高这么高,销售应该更推荐ADV车型给你吧。”   大佬这身高,得有一米九了,仿赛街车之类的,那不得像骑大狗啊,勉强有几辆坐高轴距够的,骑起来舒适度也很一般,并且价格也非常喜人。   “对,你有什么推荐吗?”他倒是看中了几辆,但价格太高了,他是开去上班的,不是去炫富的。   “价格有限制吗?”   “没有,不过款式最好是能低调一点。”   哪个骑机车的,不希望自己的发动机声音响到方圆几里都听见啊,大佬不愧是大佬,诉求就是跟普通人不一样,不过按照大佬的身高条件,其实可选择的也不多。   何烨挑挑拣拣,给了几个选择,都是性价比还不错的。   尤秘书刚接了个电话出去,回来就发现自己的位置被人占了,他还以为是店里的销售,可走近听二少跟人说话,又不太像。   “二少,挑好了吗?”   二少?何烨猛地扭头,这称呼一听就不差钱啊,他心想大佬的诉求可能是低调又奢华,是他曲解了,于是立刻道:“淮哥,我觉得有一辆车,非常适合你。”   “什么车?”   “不在这里,在后面,淮哥我带你去。”   陈清淮倒是没想到这小天师这么热情,不过他接下来反正也没事,去看看车也行,就带着尤秘书一块去了。   “淮哥,怎么样?这是水鸟周年版,全球限量,这碳纤维轮毂,这全黑车身,这坐高,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制的啊。”   ……还真挺好看的,是今天看的车里面,最合他眼缘的车了。   “既然这么好,怎么还停在店里?”怕不是价格过分喜人了吧。   那还不是因为它的坐高太高了,他一八二的个子勉强调个低档坐高能开,买得起的开不了,开得了的买不起,车是好车,就是遇不上有钱的主人。   “淮哥要不要试试车?”   “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去叫人。”   尤秘书:……这个人狗腿到,把我的工作居然都办了。   车行的人很快过来开透明柜,见到是刚才看车的富二代客人,立刻就更加热情了,甚至为了能把这车卖出去,不仅让利两个点,还送头盔护具和骑行服。   “淮哥,帅!”   “二少,怎么样?”   二少觉得非常不错,再看前面看中的几辆车,就觉得不那么喜欢了。   “就它了。”   付钱交款提车上牌,只要钱到位,果然一切都很好办。   “二少,车子你要直接开回去吗?还是找人开回去?”   “开回去吧,尤秘书你要回公司了吗?”   “对,那二少一路小心。”   好羡慕哦,说好的豪门争端、兄弟阋墙呢,没想到总裁居然是个宠弟狂魔,尤秘书只觉得自己从前看过的豪门小说都白看了。   哎,羡慕这个词,他真的是说厌了,他也好想有个大哥送股份送房子送机车哦。   但怎么办呢,他还是要努力工作还房贷啊。   “尤秘书也是。”   送走尤秘书,陈清淮又等了一会儿,才见到了自己新鲜到手的摩托车。   他忍不住手痒,拍了一张发到了师门群里,果然没一会儿就收到了老头子酸唧唧的消息。   [有些徒弟哦,自己吃香喝辣的,让师父做空巢老人,好狠的心啊,说吧,这车多少钱?]   做徒弟的,当然是实话实说啊。   选罡真人一看这数字,嫉妒得眼睛都红了,气得当场就把二徒弟拉黑了。   陈清淮:……哎,老头子就是把钱看得太重了。   “淮哥,这车真的好帅哦。”哎,他要是有钱,他也整一辆普通发售版本的了,大不了后期涂装嘛,“要不要出去跑一圈?我知道有个地方很适合跑车。”   禹城的山都很矮,比不上内陆地区的摩托车天天都能跑山,但城西有座小山,山路修得很阔,是通往一个高端旅游度假村的,所以过往车辆并不多,很适合跑摩托。   这新车到手,不出去跑一跑,简直对不起这车,虽然外头天热,但难得陈二少兴致大好:“不过,今天是工作日吧,小天师你翘班啊?”   “我跟华哥说了,他说晚上补回来就行。”环境处的工作,是二十四小时都需要人值班的,没有任务的时候,并不需要强制坐班。   刚好,何烨的车也保养完毕,两人骑上车,往郊区开去。   要不说,男孩子都喜欢摩托车啊,这一趟跑下来,简直是身心舒畅,这是陈清淮下山后,最开心的一天了。   两人直接骑到了一处高坡上,此刻暮色四合,夏日的傍晚,晚风依旧称得上焦灼,但山间的风,却出乎意料的,带着一丝阴凉。   从今天开始,他就要认真去做一个高中语文老师了。   “这里的风水,还蛮不错的。”   特别是那边的度假村,占据着这片山势中风水最好的一处地方,想来生意应该非常不错。   何烨这会儿直接抱着头盔坐在了地上,闻言忍不住惊讶:“淮哥你还懂风水啊?”   不是懂风水,而是他请符上身后,天地灵符自带的清气感知力。风水之道,说穿了就是聚气,这气自然是天地清和之气,而天地之间的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所以好的风水,就是能把气留住不散的格局。   简单来讲,请符人是天生的风水大师,如果陈清淮去干风水点穴,日进斗金那都是少的。   “怎么,不像吗?”   玄门一道,专精一样已经是极厉害了,果然大佬们的天赋,就是把普通人按在地上摩擦再摩擦的。   “像,贼像。”相处半天,何烨觉得大佬真的蛮好相处的,说话胆子也大了很多,“所以淮哥,你是风水师吗?”所以,才没有到环境处任职?   “不是哦,我是高中语文老师。”虽然是今天刚入职的。   哈?他耳朵没听错吧?   何烨张了张嘴巴,好半天也没蹦出一个字来,现在的大佬,都这么任性的吗?这跨行当会不会跨得太大了?   “哈哈,语文老师啊,当老师好啊,教书育人,我小时候也想当语文老师来着。”也不知道是什么倒霉催的学生,被大佬教语文,一定很可怕吧,根本不敢逃学逃作业。   “小何,你很不错。”   陈清淮相当认真地说完,还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一道符递过去,“谢谢你刚才陪我挑车,一点小东西,不值几个钱。”   “不不不不,这怎么好意思呢,淮哥你救过我的……”   但最后,何烨也没能拒绝大佬,真的,不是他意志力不够,而是大佬给的实在太多了。   “我真的可以收吗?”雷符哎,三级玄天师才能有几率画出来的雷符哎,大佬不愧是大佬,这还一点小东西。   “当然,它是你的了,不要丢了就行。”随便画的,力量还比不上他挥拳一下,对他来说太鸡肋了。   呜呜呜,以后谁要敢再说淮哥一句不好,他第一个不答应。   “走吧,太阳快下山了。”   下山迎着山风,没了暑气的燥热,骑车简直称得上是享受。   与小何天师分开后,陈清淮又沿着公路跑了一圈,这才掉头回家。不过他对禹城的路不太熟悉,本来是回家的,却不小心走错了路。   陈家在市中心闹中取静的别墅区,这里毗邻老城区,距离陈家倒也不算远。   陈清淮拿出手机看了看导航规划的路线,正准备挂挡离开,一个从巷子里跑出来的人带着一团阴气直接撞在了他的车头上。   要不是他力气大把持住了,车子买来第一天就要擦地了。   几个意思?新式玄门碰瓷?   “你……”   他话才起了个头,那头巷子里又跑出来三个人,打头的混混一脸凶恶地放着狠话:“你跑啊!你再跑啊!胡楚,你识相点,就赶紧去退学,不然下次,就直接打断你的腿!”   胡楚?哪个胡楚?不会是唐校长坚持录取的那个胡楚同学吧? 第16章 声音   而且,这居然是活人?   活人阴气这么重,这得是生活在什么样的阴诡之地啊?   陈清淮入玄门十七年来,从没见过这样的活人,当年他濒临死亡关头,有的也只是死气,而不是像这人一样,阴气多到能糊住脸,他连对方长什么样都看不清。   哎,如果有一支能捕捉阴气的手机就好了,他直接拍下来给老头子看看这玄门奇景。说起来,老头子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没有?   “咔嚓”一声,照相机将四人“欺凌”的场面瞬间定格,陈清淮总算是看清楚这个胡楚长什么样了。   一张奶呼呼的娃娃脸,却长了一双上扬的桃花眼,本该是温柔的长相,却凭空多了几分薄情。   唔,就是这黑眼圈有点重啊,都能跟国宝媲美了。   “三位,天还没黑呢,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虽然他不是什么热心肠,但打断腿什么的,未免也太过了。   “哪里来的愣头青,居然敢管我们的闲事,不知道我们老城区的规矩吗?”那打头的混混语气恶劣地说完,转头看到锃亮的帅气机车,当即起了心思,“哥们,车不错嘛,借哥儿几个玩玩呗。”   陈二少沉默片刻,非常诚实地夸赞了对方:“你的眼光不错。”   “算你识相,还不赶紧下来!”   这里是老城区的巷子口,大概是因为地段不好,周边的商户大部分都关门大吉了,偶尔有那么一两家开着的,也对这种白日打劫的画面视而不见。   看来禹城的治安,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   陈清淮想了想,还真摘下头盔下车了。   他坐在车上还不明显,等他一下车,这身高海拔立刻给三人造成了危机感。   “你……你想做什么?”   戴着头盔还是有点热的,陈清淮抓了一把头发,眼神杀人:“我想干什么?当然是同你们学学老城区的规矩啊,不是你们要教我吗?”   打架比拳头?刚好他也很擅长呢。   “你——”   三人一看居然是个硬茬子,二话不说抄起家伙就上,落后那个最鸡贼的,居然拿着铁棍去敲陈清淮的摩托车。   可奇怪的是,无论他使多大的劲,居然次次都是砸空,就跟车子活了直接躲开了一样。   这合理吗?这他娘的根本不合理啊!   “鬼!有鬼啊!”   “你小子喊什么呢?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鬼?”   然后说完的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的手不听使唤,居然挥着铁棍冲着自己的小弟砸去了。   “躲开!快躲开!”   三人踉踉跄跄地舞着,最后摔成了一堆,等再爬起来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打人,逃也似地跑了。   陈清淮见人跑了,自然也不追,随手将头盔挂在车上,就蹲下道:“小孩儿,你还要抱着我的车轮子多久啊?”   胡楚这才愣愣地反应过来,没有了,他耳边那些一直嗡嗡嗡像苍蝇一样拼命往他耳朵里钻的声音没有了。   他猛地抬起头,落入一双含着笑意的淡漠眼睛。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还能起来吗?”   “能,能起来。”原来这世界,是可以这么安静的啊。   因为阴气的阻挡,陈清淮看看不清这少年的表情,但就这声音来讲,应该是没受什么伤。   “能起来就行,天色也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家吧。”就这满身阴气,大晚上地出去晃,不是明摆着让鬼追嘛。   这人真的不一样,胡楚眼见人站起来要走,想也没想就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衣摆。   “怎么了?”   “谢谢哥哥救了我,我以后还能见到哥哥吗?”胡楚从小就知道自己生得好,当他摆出楚楚可怜的模样时,少有硬心肠的人能拒绝他的,除非是本身对他怀有恶意的人。   只可惜,陈二少根本看不见,所以他相当平淡地拒绝了:“没什么,萍水相逢,我得回家吃饭了,再见。”   说完,就合上头盔,一骑绝尘而去了。   胡楚:……居然是个硬心肠。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瘦削的两条腿,真可惜,跑不过那辆大家伙呢,不然他肯定是要死皮赖脸黏上去的。   果然这人离开后,那些吵闹的苍蝇声又回来了。   艹,这些个欺软怕硬的东西,胡楚捏紧了拳头,等他强大起来,他一定要让所有欺负他、给他脸色看的人统统付出代价。   此刻,正是日落黄昏的逢魔时刻,胡楚知道有人不想让他去育华上学,但他非去不可,现在人都找上门来了,他必须找个地方躲到开学。   等到开学住校,他就能喘口气了。   想到这里,胡楚连身上的灰都没拍,找了个没人的巷子一头就扎了进去,没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陈清淮擦着天边的最后一丝亮光进了陈家大门。   松伯老远就听到机车的动静,一出来,果然看到二少爷帅气地从摩托车上下来。   “松伯,帅不帅?”   “帅帅帅!这车可比我年轻时候的摩托大多了,是不错。”   陈清淮将头盔搁在玄关,然后伸手把手套解了:“松伯也会骑摩托啊,要不要我带你出去跑一圈?”   “这可不兴啊,老骨头了,可坐不了这车。”松伯笑悠悠地摆手,“饿了吧,大少爷还没回来,要不要先吃饭?”   “大哥又加班啊?”果然不谈恋爱的总裁都是加班狂。   “对啊,清淮你有时间也劝劝你大哥,钱是赚不完的,不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累。”   “大哥,你听到没有?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陈清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玄关,他手里捏着手机,眼神有些玄幻地看着弟弟和松伯。   “大哥?怎么了,出事了?”   陈清渊今天晚上,本来是约了好友杨晨打球的,不过因为工作结束得早,顺路就去吃了顿日料,他自己是没什么感觉,但好友却说他长高了。   这怎么可能呢,他都二十八了,骨缝线早就闭合,怎么可能还会长高?   但杨晨非要拉着他到球场门口的测身高仪器上量一量,然后就发现——   他居然真的长高了。   陈清渊觉得难以置信,细数最近自己接触过的东西,只有这枚小玉牌最可疑了。   “没事,就是有点累。”陈清渊说完,指着院子里的机车道,“这车很帅,很配你。”   “真的吗?谢谢大哥,让大哥破费了。”   陈清淮见大哥不再说话,就上楼洗澡去了,等下来吃饭的时候,就只看到大哥一个人坐在餐厅里。   “松伯他们呢?”   陈清渊却不答,只将手机拿出来,晃了晃上面的小玉牌说:“清淮,你老实跟我讲,这玉牌到底什么功效?”   “啊?这个啊,起效果了?大哥你长高了吗?”   陈家的厨子做茄汁大虾特别好吃,陈清淮一连吃了三天都不腻,完整的虎虾剥出来拌着丰腴的茄汁,简直叫人停不下来。   “……起效了。”   按照好友杨晨的话来讲,陈清渊是一个对自己事事要求严格、很有霸总包袱的人。大概身高一样的人,总是更容易做朋友。   两人对外宣称都有一米八,其实是因为鞋子里垫了增高垫,一个净身高178.88,另一个179.23,精确到小数点后面两位数,可见两人对于一米八的渴望。   本来嘛,大家都没到,虽然很遗憾,但至少心平气和。   现在,陈清渊成了朋友口中的“叛徒”。   不过做“叛徒”的感觉,是真的很不错啊,陈清渊决定等下回房,就把那些没用过的增高垫全部打包转赠给好友,好谢谢对方的犀利眼神。   “清淮,你上班还缺什么吗?要不要再买辆车?下雨天骑摩托还是不太方便,要不再买辆代步车吧。”如果清淮不是在学校工作,多买两辆跑车也不是不行。   “啊?不用了吧。”   然而陈大少已经发消息给尤秘书,叫人直接去订车了,两个轮子的他不熟悉,四个轮子的车他还是有些了解的。   刚刚还完这个月房贷的尤秘书:可恶!为什么我不姓陈!   陈清淮:……这是根本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啊。   他默默地干了两碗饭,看着大哥跟人聊天聊得眉飞色舞,他都听到电话那头男人暴跳如雷的声音了。   陈清渊挂了电话,才看到还在干饭的二弟:“咳,多吃点,不够的话,叫厨房再做。”   ……他倒也没有那么饭桶。   “哦对了清淮,这玉牌只要随着带着,就会一直长高吗?”   说来这无事牌是他在山上无聊的时候做的,用的料子不算太好,所以成符后,功效只能说是一般,但那天看大哥对他的身高很在意,所以干脆附了一道灵气上去,等这道灵气消耗干净,这无事牌就只有平安符的作用了。   陈清淮看了一眼小玉牌,上面的灵气只有残存的一丝了:“小玉牌的功效有限制,不能做到一直长高。”   陈清渊也不贪心,毕竟能长到一米八,可以说是他成年以来唯一没有实现的愿望了。   “没事,现在已经很好了。”   话音刚落,松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大少爷,杨晨少爷来了。”   陈清渊:…… 第17章 开学   “我靠,你家院子里那车好帅啊,你买的?”杨晨生了一张非常沉稳端方的脸,性子却很跳脱,人还没出现呢,声音就从门外传来了,“陈清渊,你不是吧,刚长高你就这么飘了,这车上得去吗?”   陈大少脸色一黑,有点想把好友直接丢出去了。   于是杨晨一进门,就看到好友堵在门口不让他进去。   “这么晚了,你过来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阿渊,咱们也算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了,救救兄弟吧,兄弟太想知道一米八以上的空气是什么味道了。”这今天要是弄不明白,他根本睡不着啊。   陈清渊:“……那机器坏了,我没长高。”   “我不信,除非你跟我再去量一遍。”杨晨说完,也不知道从哪里居然摸出来一条卷尺。   “我不量!”陈清渊的脸更黑了。   “不!咱们还是不是好兄弟?”   他逃他追,他们插翅难飞啊。   没想到大哥的好友居然是这种性子,陈二少一边在桌子底下偷偷给左手戴上手套,一边将桌上的碗碟摆到厨房的洗碗机里。   等洗碗机启动出来,杨晨总算察觉到楼下还有第三个活人了。   “这位是……”好高啊!   陈清渊理了理衣衫,介绍道:“清淮,这是我朋友杨晨。”   杨晨早就听说陈家的二少回来了,现在一见,好家伙,这是吃什么长大的啊:“清淮你好,我跟你大哥从小一起长大,来来来,加个好友。”   “好啊。”   陈清淮摸出手机加了人好友,一看昵称居然叫晨少一八二,可以,这非常合理。   “清淮,你怎么一直戴着手套啊?别说,还挺好看的。”   陈清渊闻言,忍不住推了一把好友,杨晨立刻明白这个问题不好提,当即转移话题道:“外面的机车是你的吧,好帅啊,什么时候咱们一起去跑山,怎么样?”   “好啊,晨哥也玩摩托吗?”   杨晨为人很健谈,两人没一会儿就聊开了,反倒是陈大少,被挤到了边边上,甚至还插不上话了。   “阿淮,你现在多高啊,我怎么瞧着得有一米九了?”哦,分他一厘米多好啊,他要求不高的,一厘米就行。   “应该有了吧。”陈清淮扭头问,“大哥,我上次体检的报告出了吧?”   “出了,电子的应该已经发到你的邮箱了。”   陈清淮掏出手机戳了戳,果然看到邮箱里未读的体检邮件:“在这里,确实有一米九了。”因为以前小时候长得过分瘦弱,和师父出去游历总是被当成软柿子捏,所以他后来努力用灵气锻炼身体想要长得高大些,谁知道……长太高了。   衣服不好买,床品不好买,天知道他在有符观里睡的床还是自己上山砍木头做的。   哎,都是辛酸泪,得亏陈家不差钱,房间里的床又大又舒适,简直不要太合他心意。   “好羡慕哦。”这种不用在意身高后面小数点的优越感,他也好想拥有啊,“阿淮,咱有什么长高秘诀吗?”   陈清淮看了一眼大哥,见大哥微微摇了摇头,就道:“可能是在山里清修,早睡早起睡得好吧。”   ……   陈清渊心里忍不住失笑,清淮这搪塞人的借口都一模一样,看来是被问过太多次了,原来长得太高,也是一种烦恼。   陈大少忽然觉得一米八刚刚好,他已经非常满意了。   送走杨晨,陈清淮打了个哈欠,决定今天早点睡觉,过几天就要开学了,他以后就没有这么悠闲的作息时间了。   “大哥,我先去睡觉了。”   “恩,去吧,早点睡。”   陈清淮一边摘手套,一边上楼,走到半道上忽然想到什么,又扭头说:“大哥,我看晨哥很想长高,要不要送他一块无事牌?”   陈清渊站起来的动作一滞,显然没有预料到弟弟会突然说这样的话,在他看来,清淮确实拥有普通人极少拥有的能力,但那是属于弟弟的东西,不是他能够替人做主、随便赠与别人的东西。   即便是发小的愿望,他也没道理勉强弟弟做事,所以杨晨找上门来之后,他否认了长高的事实。   二弟六岁的时候,就离开禹城跟着师父生活,陈家虽然每年都有打生活费过去,但从没有一起生活过,缺失了太多相处的时间,如果可以,陈清渊还是很想兄弟和睦生活的。   现在正是感情初期培养阶段,他不想让弟弟觉得,自己是个没有界限感和距离感的人。   “你好歹也叫他一声晨哥,他都没想着送你礼物,你送什么?”陈清渊缓了片刻,“不过你要是不介意,让他出钱买也行。”   “大哥说得对,咱们不能做亏本生意。”而且他那边也没有多余的玉料了,恐怕还得去古街那边找一找。   莫名的,两兄弟之间的隔阂感,忽然就少了一层。   陈清渊看了一眼弟弟左手上攀援着的符文,忽然道:“我听说玄门的规矩,一般天师出手都要出门费,若是中间需要其他的法器、用具,都是雇者出钱,是不是?”   大哥怕不是私底下偷偷去打听过玄门常识吧?   陈清淮忽然来了精神,其实他回禹城之前,也想过自己该怎么和亲人相处,是冷漠叛逆还是疯狂背刺,但在进了陈家看到大哥脸上都是对松伯的担忧之后,他就决定和平相处了。   他早就已经过了那个任性刺人的年纪。   而且,他这位大哥真的是面冷心热,嘴上说着关心松伯,眼睛却止不住地往他身上瞟,他当时坐在后面,真的很难当做看不见。   “好像是这样吧,我没怎么给人看过事,顶多帮师父跑过几次腿。”陈家给的教育基金非常丰厚,他还真没为金钱操过多少心,只是师父被迫简朴惯了,他在山上就确实是清修。   人不在红尘,心境确实容易开阔许多,至少他从没后悔过,六岁那年跟着师父远走他乡。   “不过一般给出门费的,都是有钱人请人看风水,咱家的风水就不错,就是东北角那里稍微有点碍事,要不要我帮忙改一改?”请符人极少给人改风水,但给自家改,那叫改吗?那叫美化自己的生活环境。   “你还会看风水?”不是捉鬼吗?怎么又扯上风水了?二弟这些年,到底有没有正经读书啊,陈清渊忽然有些担心这一届育华高中的新高一学生了。   “会啊,不过我不给别人看风水的,大哥你不要说漏嘴。”陈清淮说完,又补了一句,“不过捉鬼可以,但我出手不便宜的,最好是给玉料木料。”   哎,大哥实在给的太多了,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也想帮帮大哥。   “我上哪说漏嘴去,你又不做这行,陈老师,早点洗洗睡吧。”陈家还不需要靠弟弟给人捉鬼赚钱,不过杨家就是做玉器珠宝生意的,倒是可以买点玉料送给清淮。   陈老师听到这个称呼,还怪不习惯的:“那大哥也早点睡。”   “嗯。”   陈清渊低低地应了一声,这个家总算是没那么空旷了,他想了想,掏出手机给大洋彼岸的亲爹发了条问安消息。   **   育华高中作为私立高中,开学是比公立高中早两天的。   作为新高一的老师,陈清淮早两天就参加过入职培训和教职工大会,也已经领到了自己要带的班级花名册和课程表。   这一届高一,一共有十个班,因为是私立高中,每个班控制在三十人以内。   前几年教育改革,教育局不允许好班差班的出现,所以高一进来,每个班的学生都是打乱的,除了花钱进来的富家子弟在九班和十班外,前面的八个班基本生源质量都是差不多的。   新老师一般都要带班做班主任,陈清淮又是语文老师,当然跑不掉。   不过在育华当班主任有个好处,就是只需要教一个班的语文,而不是同时带两个班,所以陈清淮只需要教二班的语文并负责二班的教学工作。   “一进去就当班主任?要是觉得累,你可以直接提出来的。”   “大哥,你放心,没人欺负得了我的。”   今天是头一天开学,陈清淮看了看表,抓起桌上的早餐就往外冲,“不行,我快迟到了,大哥我先走了。”   骑上心爱的摩托,陈清淮一路风驰电掣到了育华门口,门口的保安差点儿把人拦在了大门口,嚯,今年的新老师了不得,居然敢骑这种大家伙来上班。   陈清淮把车停好,然后上了二班所在的三号教学楼。   今天是高一学生报道日,所以只有高一各班的班主任到了,陈清淮跟他们不熟,浅浅打了个招呼后,就带着高一二班的花名册去了班级,等着学生交完学费后,召开人生中第一次班会。   哎,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   不过现在还早,学生报道一般都在八点之后,陈老师正准备拿出早餐对付两口呢,门口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老师您好,请问这里是高一二班吗?”   陈清淮听到熟悉的声音,一扭头果然看到了被阴气糊得看不清脸的少年。   嚯,这位还真的是唐校长一力保下的胡楚同学啊,他看到花名册的时候还有些怀疑,现在倒是解惑了。 第18章 老城   这事儿,就有些过分巧合了。   他前几天刚在理事会上怼完人,后脚胡楚同学就被分配到了他的班上,陈清淮真的很难不怀疑是唐校长有意为之。   毕竟那位王理事对胡楚同学的恶意昭然若揭,虽然育华高中并没有退录胡楚同学,但一个校董想要对付一个穷学生,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对,这里是高一二班,你是来报道的学生吗?”   胡楚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巧,虽然眼前的老师戴了黑框眼镜,但他第一眼就认出……哦不对,是这些欺软怕硬的声音先把人认出来了。   “哥哥,你还记得我吗?哦不对,老师你好,我叫胡楚。”乖乖学生的人设,胡楚简直是手到擒来,因为父母早逝,他太知道怎么获得长者的好感了。   只可惜啊,陈老师根本看不见。   “哦,我姓陈,胡楚同学是吧,在这里签一下名字,然后找个位置坐下就行。”陈清淮拿出表格和笔递过去,“你怎么这么早就来报道了,早饭吃了吗?”   “吃了,老师是签在这里,对吧?”   陈老师瞄了一眼,点头嗯了一声,这小孩看上去确实挺乖的,就是这张牙舞爪的阴气出卖了他。   “陈老师,我签好了。”胡楚腼腆地抿了抿嘴唇,然后怯生生地开口,“座位可以随便选吗?”   “恩,今天随便坐,等你们熟悉起来,会再作调整的。”   二班拢共就二十九个学生,教室又足够大,每个学生的座椅都是单独的,六列五行,既保证了后排学生能看清黑板上的字,又避免了同桌之间的各种“纠纷”。   毕竟高中了嘛,校方虽然没有严禁早恋,但基本格局还是有的。   胡楚一听,想也没想,就坐在了最靠近讲台的位置上,真好啊,以后有陈老师在,至少他上课不用再忍耐那些无休止的噪音了。   哎,他要是有钱该多好啊,就可以直接砸钱让陈老师当他的贴身保镖了。   这小孩儿,小脑瓜子里在想什么呢?隔着一层厚厚的阴气,陈清淮都感觉到了灼人。   算了,在意那么多做什么,他只是胡楚的高中班主任,又不是胡楚的爹,管他这阴气怎么来的,反正到了他手里,就只是普通的学生而已。   陈老师一边干饭,一边看学生的成绩资料。   别说,难怪唐校长那么惜才了,胡楚同学初中毕业联考全市第六,育华的分班考试排名第二,如果没有中途学坏,绝对能考上TOP3的大学。   对于像育华这样的私立高中而言,好苗子总归是不可多得的。   陈老师把二班所有学生的成绩都看了一遍,确实每个成绩段都有,十五个男生,十四个女生,倒是挺平均的。   只是吧,这少年的目光实在太明目张胆,陈老师只能开口:“怎么一直看着老师?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去学校里转转。”不要再盯着他吃早饭了。   “不无聊,我只是觉得老师好帅啊,跟从前教我的老师都不一样。”胡楚捏了捏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一脸羡慕道,“老师,您是教什么的啊?”   “教语文的,怎么长得帅,就不能当老师了?”陈清淮忍不住开口逗人,他本来也当不了那种很严肃的老师。   “没有没有。”胡楚连忙摆手,“老师你不会生气了吧?”   “生气倒不至于,老师看着像是肚量很小的人吗?”   “那肯定不是……”   胡楚搜肠刮肚地想着聊天话题,很快第二个报道的学生就来了,是个女生,叫徐一冰,短发齐刘海,看着挺文静一女孩子。   “老师你好,我叫徐一冰。”   “不用这么紧张,老师不吃人的,来,胡楚拿表格给她签字。”徐一冰心想我不是紧张啊,我是激动的啊,高中班主任居然是个大帅比,旁边还有个校草级别的同班同学,她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啊,这就是高中生活吗?爱了爱了。   喔,老师居然还穿白衬衫戴黑手套,这是什么偶像剧级别的老师啊。   不行,她要给闺蜜发信息好好炫耀一下,让她抛弃她去禹城一高上学,嘿嘿。   陈清淮:……怎么回事,一个比一个眼神热烈了。   之后陆陆续续的,二十九个学生都到齐了,值得一提的是,有个学生身高拔长,居然跟陈清淮差不多高。   “哇,老师你好高啊,我们一般高。”高中生嘛,在老师面前说话已经不像初中那么拘束了,陈清淮又很平易近人,这位叫童成飞的同学高兴地站在旁边比划。   看得一旁的胡楚,心里直扎小人,可恶,个子高了不起啊,他盘了盘自己紧巴巴的生活费,决定挪一部分奖学金出来买点临期牛奶喝。   “行了,赶紧找个位置坐下。”   陈老师拍了拍手,示意所有人坐下,又让靠门口的学生把门关上,这才拿了支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首先,祝贺大家成为育华高中的高一学生,我叫陈清淮,是二班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初次见面,大家上午好啊。”   陈老师虽然年纪轻,但很显然压得住场子,这群因为初中毕业心都野了的学生,被他三言两语打下来,总算是有了几分高中生的模样。   “本来是想叫你们作自我介绍的,不过现在看来是不用了,看你们这么活跃,后天军训的时候,可不要喊苦哦。”   “不,老师你听我们狡辩,我们很文静的,真的。”   “对对对,老师我们愿意自我介绍的啊。”   “老师,给个机会吧。”   ……陈老师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带的这个班学生有些过分闹腾了。   不过气氛热闹总归比冷凝好,陈老师兢兢业业地记下每个学生的名字和长相,然后才宣布第一次班会结束。   “哦对了,胡楚暂任咱们班的班长,你建个群把咱们班的学生都拉进去。”陈清淮转身写了个电话号码在黑板上,“这是老师的手机号,要是遇上事情,可以给老师打电话。”   “好的,老师。”   胡楚很愿意当这个班长,毕竟班长就意味着能和陈老师多接触啊,傻子才不当班长。   建群是吧?他可以的。   **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天气格外得炎热,何烨摘下头盔,擦了擦额头的汗,快步冲进了环境处。   “华哥,幸福小区那边我去过了,不是小鬼作祟。”   华哥打开冰箱扔了瓶冰水过去:“不是就好,喝点水吧,你最近怎么这么拼?”不会是处长又给小新人什么关怀教育了吧?   “有吗?”何烨接过水吨了半瓶,才又开口,“没有吧,我只是觉得自己还需要努力学习,早日成为三级天师。”不能辜负大佬送他的雷符啊。   “……有志气,那晚上,跟我出趟任务吧。”   何烨立刻眼睛一亮:“什么任务?”   “老城区最近出了一桩命案,警局那边传来的,说有些古怪,需要我们走一趟。”   “老城区我熟啊,不过为什么要晚上去啊?”   虽然鬼魅多数在晚上出没,但如果只是勘侧的话,白天去不是更好吗?   “哪那么多为什么,警局那边要派专员一起,他们那边晚上才有空。”   好吧,不过能跟着华哥学本事,深夜他都愿意。   于是吃过晚饭,何烨就坐上华哥的车去了老城区。   禹城的老城区,其实分为两部分,一个是毗邻商业CBD区的规划区,这里地价高,称得上寸土寸金,其中有个小区,还是本地禹城一小的学区房,那价格高得简直离谱。   而另一个,就是传统意义上的城中村了,当年政府也不是没想过拆迁规划,但无奈这里的居民坐地起价,又多数是上世纪厂子的员工筒子楼,街道复杂,拆迁难度高,后来景山大桥建成通车后,政府直接选择开发了西城区。   然后这里就像是被遗忘了一样,随着时间推移,拆迁难度越来越大,老城区久而久之,就变成了鱼龙混杂的城中村。   何烨小时候就生活在这里,后来他因为有天赋拜入道一观,才从这里搬走了。   但他家在这里的房子还在,偶尔还会回来收个租什么的。   “这里的店都关了啊,那里以前是卖盐水棒冰的,五毛钱一根,可好吃了。”何烨颇有些怀念道,“我还记得他家有个小孩特别奇怪。”   “怎么奇怪?”   “说不上来,就觉得怪,明明比我小好几岁,还长得挺可爱的,但靠近他,就让人浑身不舒服。”   华哥办案经验丰富,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皱眉:“你有玄门天赋,你既然觉得不舒服,恐怕是因为他身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可何烨觉得不是,如果只是脏东西,他又不是没见过,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来。   明明不一样的。   他正欲开口再描述清楚一些,就看到华哥挥手喊人,原来是警局的同事到了,是个姓吴的青年警官,面容冷峻,看着就不大好相处。   “天黑了,还请吴队长前面带路。”   吴长泽没说什么,大步带着两人进了城中村,七拐八绕的,终于停在了一栋拉着警戒线的危楼门口。   “就是这里了,二位有什么发现吗?” 第19章 危楼   这天地之间,有了“气”才有了各种生命。   人身上有人气,鬼身上有鬼气,天师依凭天地灵气行捉鬼降邪之事,风水师以聚气为看家本事行走江湖,“气”虽无形无色,却是每个人都不可或缺的东西。   阴气自然也是其中一种,但人间属阳,两者天然对立,这和濒死之人身上出现的死气又不一样,一般情况下,阴气只属于阴间,也就是普世意义上的地府。   所以鬼以阴气为食,可以壮大鬼身,就像人间的天师吸收天地灵气纳为己用一样。   “这里不对劲,小烨你留守在外面,我和吴队长进去。”   此刻已经完全入夜,天边挂着一轮昏黄的残月,和着城中村残破的古旧路灯,明明是夏日的夜晚,却莫名给人一种阴森感。   华哥是个办案经验非常丰富的天师,即便他看不见无形的气,但只一眼,他就知道这块地界非比寻常。   而且一个地方死了人,和没死人,有时候差距是非常大的。   “记住,等下要是有什么不对,立刻离开这里,不要犹豫。”   这么严重?何烨抬头看着黑夜里泛着诡异的危楼,记忆开始松动起来,一时之间他连呼吸都凝住了:“华哥,这里……”   “这里怎么了?”   “这里……我不记得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华哥却听明白了,何烨的档案他是看过的:“你记忆里,没有这座房子?”   “不可能,这座筒子楼建造于上世纪的六十年代,是禹城制鞋厂的员工楼,图书馆的档案室里,还留存了当年这里的影像资料。”这案子其实已经发生快一个月了,因为死者是赵氏地产老总的儿子,局里下了死命令必须破案。   但这案子非常诡异,老城区本就地形复杂,人口流动大,监控覆盖的区域非常小,他们整个刑警队花费了巨大的人力去排查嫌疑人,但在死者死亡的时间段里,居然没有一个符合的嫌疑人。   警局已经调动了所有能查到的车辆行车记录仪和巷子口的私人监控,但均没有收获。   而且死者死状惊恐,却并没有一丝外伤,法医鉴定,死者是因呼吸急促引发的窒息性死亡。   这就很离谱,死者赵仁已经年满十六岁,具备良好的三观,并无智力缺陷,怎么可能好端端被吓死呢?赵氏老总当然不接受这种解释。   但警方排查过死者的人际关系,与赵仁关系不好或者结仇的,均有不在场证明。   吴长泽翻过这栋筒子楼的资料不下十遍,连上梁日都记得清清楚楚了,可案子却依旧没什么进度。   于是局里决定将这案子发去环境处共同查办,吴长泽却并不怎么相信天师玄学之类,本来是他下面的小林协办的,是他特意接过了这桩差事。   他看着眼前这个嫩生的年轻人,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你不记得,并不代表它不存在。张天师,时间不早了,要是你不想进去,也可以守在门外。”   何烨哪里受得了这种质疑,当即道:“不可能,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这里的路,摸黑都记得一清二楚,这么大一栋楼,我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此时,月亮已经高高挂在了天边,有些惨淡的月光照在危楼上,令华哥的观感愈发不好起来。   何烨虽然才入二级天师的门槛,但天赋不错,不可能无缘无故说记不住一栋楼。   记忆里,不存在的筒子楼?   华哥看向吴长泽,谁都能看得出他脸上的认真:“吴队长,你们肯定调查过周边的邻居,他们对于这栋楼的印象描述,你还记得吗?”   吴长泽的记性力非常好,所有口供他都翻过,这里的老街坊年纪都很大,记忆模糊很正常,而且这栋楼周围早就荒废,所以口供的参考性不大,相关警员问过基本的消息就没再细问了。至于那些年轻人,都是外来禹城务工的,对这里就更不熟悉了。   警员当然也排查过这些人,但和死者都没有任何联系,甚至如果是激情杀人,也缺乏作案手段和时间,毕竟死者出身富裕,出现在城中村的几率本来就微乎其微。   “吴队长,你既然来了,就要相信我们的专业能力,国家既然认可了环境处的存在,就一定不会是吃白饭的。”华哥指向筒子楼,“这里,比你想象中的要危险太多,你确定要这么松懈地进去吗?”   何烨:卧槽,华哥威武!   “我不是吓大的,张天师,请。”   说完,吴长泽就率先踏入了筒子楼,这栋楼他白天黑夜都来过,从没有发生过什么异常之事。如果是这些人故弄玄虚,他一定要向上举报,取缔所谓的环境处。   而如果是他孤陋寡闻,过分偏见,等案子结束后,他会亲自上环境处登门赔礼道歉。   “华哥。”   “好好守在外面,如果十分钟我还没有给你发消息,你就给处长打电话。”   何烨诺诺点头,然后等华哥的身影消失在危楼的门口,他才想起来,今天高处长带手机了吗?   不行,他得找还在处里值班的同事问一问。   [你问这么干什么?处长不在处里,我刚刚帮你去瞄了一眼,手机在办公桌上。]   ……艹,果然如此。   三清在上,老天保佑,这栋楼的古怪华哥一定能应付得了啊。   何烨掐了秒表,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筒子楼里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安静得简直死寂,这里的街道对他来说,本来该是很有安全感的,可他站在狭窄的过道里,却有种被危险锁定的感觉。   这种感觉,简直比那天在医院被厉鬼袭击还要可怖。   莫名的,何烨就想起了那个冰棍店的小孩。   忽然,一阵灼热的风吹过,何烨陡然清醒,他低头一看,手机上显示的倒计时居然早就已经结束了。   !!!!!!   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在这种关键时刻走神?   何烨立刻拨打了处里的电话,处里有能专门联系到处长的法器,希望高处长能够快点赶来。   也是巧了,今天高长合约了陈清淮庆祝某人成功当上祖国的园丁。   本来陈老师是拒绝的,但想到自己班上那个阴气缠身的胡楚同学,在老头子依旧把他拉黑的情况下,高长合似乎是他唯一可以询问的对象。   “今天陈老师请客吗?”   “不是你说要给我庆祝吗?作为朋友,这点饭钱你都看在眼里吗?”   “那当然,我就一个小小的处长,哪里比不得陈家二少身价丰厚啊,你说是不是?”   ……这人的闭口禅到底是怎么破的?哪个瘪犊子坏的事?好端端的人,为什么会张嘴说话啊?   陈老师只想拔腿就走。   “诶,你这人怎么还是这么不禁逗呢,我请,我请行了吧?”见人施施然地坐回来,高长合才继续说话,“你真准备一辈子都当老师啊?”   “那你呢,不准备出家了?”   很好,还才是他认识的陈清淮嘛,这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可不像是请符人该有的作风:“出啊,但我师父不让,我能怎么办?”   陈清淮摊手:“所以啊,人总归都是要有梦想的,我就想当个普通的语文老师,这有错吗?”   高长合沉默片刻,才幽幽道:“倒也,符合你们师门的作派。”   一个个,从上到下,齐齐不务正业,真的也是少见。   “选罡真人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不过最近因为看到我的新机车,把我拉黑了。”   高长合:……何必呢。   “哦对了,问你个事情。”陈清淮斟酌了一下开口,“你说活人身上,什么情况下会有阴气?”   听到这问题,高长合本来烫菠菜的手都愣住了。   “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我只是在想,天虽然黑了,你怎么好端端做起梦来了?还是说陈老师离开玄门后,连基本的玄门常识都忘记了?”高长合将烫老的菠菜夹起来,还相当贴心地跟了一句,“需要我帮你再科普一遍吗?”   果然,他今天就不应该浪费时间出来跟这人吃饭的。   陈清淮木着脸吃小羊肉,高长合见人不说话,这才正经一些:“你认真的?”   “你看我像是跟你开玩笑的样子吗?”   活人身上有阴气?开什么玩笑,阴气连死鬼身上都不多,人间这块地方,除了那种养尸地、四象皆阴之地外,都很难见得到阴气这玩意儿。   “活人?这绝无可能。”   “先不说活人能不能承受阴气侵蚀的问题,就是他命格贼硬,但阴气这种东西,但凡阳光一照,直接就湮灭了,除非这人从不白日出门。”   鬼为什么怕阳光?那还不是因为阴气惧怕正.阳之物嘛。   陈清淮并不怀疑高长合的专业性,可偏偏胡楚那小子,身上阴气多得跟不要钱似的,且还能在阳光下行走自如,最令他好奇的是,那阴气对胡楚本身,居然没有任何影响。   “但你也不是会无缘无故问这种问题的人,陈清淮,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遇到这种活人了?”   高长合说完,忽然脸色一变。   “你怎么了?”   “处里出事了,你能不能送我去趟老城区?”   正在吃涮羊肉的陈清淮:……他就知道,他不应该来赴约的。 第20章 地址   果然,他不加入环境处是对的,事多钱少还总要出任务,连顿饭都吃不全乎。   以后他再答应高长合的约饭,他就是狗。   “走吧,不过你得指路,老城区的路我就开过一次。”   老城区环境复杂,道路逼仄,陈清淮开着摩托都只能勉强通过,他还没开过这么憋屈的路。   “到了。”   “谢了,下次再请你吃饭。”   ……可拉倒吧,他也不缺这一顿两顿饭吃。   陈清淮把人送到,就准备调转摩托原路返回,只是这路实在太窄了,就算他车技不错,也实在做不到腾空掉头啊,可往前开吧,他根本不认识路。   这地方连手机导航都没有覆盖,早知道就在巷子口把人放下了。   现在好了,进退两难,前面那栋楼一看就阴森可怖,反正有高长合顶着,陈老师私心里并不想掺和进去。   高中老师可是很累的,他可不会额外给自己找事做。   “淮哥?真的是你!”   哟,这不是老熟人小何天师嘛:“晚上好啊,哦对了,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知道,那边有个岔子口,可以勉强掉头。”何烨说完,指着那栋危楼道,“不过需要绕过这栋楼,华哥和处长都进去了,不知道里面怎么样了。”   陈清淮一愣,心想禹城的环境处出任务会不会过分随便了?还是说艺高人胆大?   他从前在京市读书,那里的环境处人手充沛,大部分都是两两结对,案子也有危险级排序,天师按照等级接取任务,所以那天在仁爱医院,他才会递名片给叛逆弟弟,让人找环境处答疑解惑。   谁知道那天,就来了个二级菜鸟,本来还以为是个例,谁知道……   “禹城的环境处,这么缺人的吗?”   “缺啊,非常缺,但因为景江河的原因,大部分二级天师都不愿意来禹城,所以咱们处里基本都是一个人当两个人用。”不过禹城因为是新兴城市,并没有太多的历史可溯,所以什么千年厉鬼啊百年厉鬼,是没有的。   一般涉及玄学的案子,也多为简单的地缚灵闹事、活人作死求笔仙、坟头玩蹦迪之类,经验丰富的二级天师完全可以单独出任务,所以像是华哥这样的三级天师,可以游刃有余地带他这种纯新人。   “那你还愿意留在禹城环境处?”   何烨伸手挠了挠头皮,些微有些窘迫道:“恩,禹城是我的家乡啊,我肯定要留下来的。”其他地方他人生地不熟的,很容易被骗的。   陈清淮却相当直白地建议道:“如果我是你,今晚连夜就打转处报告。”   “啊?”何烨整个裂开,这是什么建议?   “你们高处长,很难伺候吧,性子又恶劣记仇,嘴巴又不饶人,有这种上司,半夜都会做噩梦吧?”   何烨:……不愧是朋友,好特么真实的评价啊。   “也,也还好吧,高处长很厉害的。”   “他也就只有这点长处了。”陈老师饭没吃饱,心情大大的不好,评价起人来,自然是怎么犀利怎么来。   这话他可不敢附和,不然要是被处长知道,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得做噩梦。   “所以啊,有时候随大流没什么不好,至少你在其他城市的环境处,不会在新人时期出这种地狱难度的任务。”   地狱难度?大佬都觉得难,那华哥岂不是?   何烨本来以为处长来了,就一定能解决案子、救出华哥,但现在听大佬的口风,怎么感觉十分危险啊。   “淮哥,这栋楼到底哪里地狱了?”   “哪里都很地狱,地脚不对,地基也不对,肯定死过人,而且不止一个,最近应该也死过,你知道养尸地吧?这里虽然不是,但快接近了。”   何烨听得倒吸一口冷气:“养……养尸地?”   禹城怎么会有这种地方?而且这里可是居民区,虽然人员流动很大,但人气非常足,怎么可能会出现养尸地?   “还没成,而且养尸地并不一定要用人命去填才能形成。”他陪老头子去游历的时候,在一个农庄遇到过一个用牲畜意外培育成的养尸地,那农庄的厨子喜欢虐杀动物,时间长达十年之久,动物碎裂的魂魄长久滞留在一处,因为地方的特殊性,阴暗的绝望滋生了一个绝阴之地,后来那厨子“意外”死在自己刀下,就促成了养尸地的形成。   但那块地方很小,影响也不大,因为发现及时,很快就破坏掉了。哪像这里,晦涩与绝望丝丝缕缕地盘旋在整座楼上,像是莬丝子一样无孔不入地扎在这片土地上,就算是最高明的天师过来,恐怕也拔除不尽这些阴气。   “啊?”   “不过你们处长刚好是玩佛门超度的,救人应该不成问题。”   陈清淮话音刚落下,危楼门口就出现了一个人影。   矮矮的,佝偻着背,不像是活人。   “……你眼光挺准的,确实不是活人。”   何烨的心脏瞬间就像被人撅住了一样,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不是活人?那是什么?是被害者的鬼魂?   他下意识去辨认,随后就落入了一双阴惨惨的鬼眼之中,绝望,痛苦,不甘,愤怒,他只觉得灵魂都快被冻住了。   “不要看!闭眼!”   何烨的眼前一黑,这个时候,他才感觉掌心那道雷符灼热的疼痛。   “我……怎么了?”   陈清淮将人往自己的车上一丢:“自己捂好眼睛,这里面有古怪。”   一个地缚灵,竟然敢当着他的面“招揽生意”,难道是他手上的灵符失效了?   陈老师干脆将左手的手套摘了下来,符咒的红光一闪而过,再抬头时,黝黑门洞口的佝偻背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淮哥?”   “给你们处里再打个电话吧,最好再派个能做主的过来。”   “啊?好。”   何烨拿出手机,却看到手机顶部空掉的信号格,他试着打了两个电话,都是信号弱打不出去。   就在他准备跑远一点去打电话时,大佬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人出来了。”   高长合一手揪着一个,在见到陈清淮之后,立刻将左手的张不华递了过去。   “先离开这里再说。”   张不华和吴长泽两人均昏迷不醒,且不同程度地被阴气侵蚀,连阳气极胜的刑警队长都能侵蚀,可见里面是有个“龙潭虎穴”了。   陈老师被迫当搬运工,还是饿着肚子的那种。   “淮哥,不坐坐再走吗?”   “不了,我跟环境处八字不合。”   再不走,高长合就得抓他壮丁去处理“虎穴”了,虽然不知道姓高的为什么会跑禹城来当处长,但那栋楼一看就是麻烦,环境处多的是能人,即便禹城处理不了,京市那边也会派人来协助处理的。   **   八月末的禹城,太阳依旧非常毒辣。   高一新生们穿着迷彩服站在太阳底下立军姿,一个个被晒得乌溜溜的,陈老师却站在树荫下,惬意地喝着冰水。   哎,这就是青春啊。   只是今天,胡楚怎么不在?难道是因为那不要钱的阴气终于顶不住太阳烈日了?   “老师,你在找我吗?”   陈老师扭头,就看到了坐在另一棵树荫下,阴气糊面的少年:“你怎么在这儿?中暑了?”   “老师没来之前,我就在这里了,我没有中暑。”   胡楚也没有想到,自己因为贪小便宜买临期牛奶,喝完之后直接拉肚子了,现在腿肚子都是软的,根本没办法去站军姿。   可这种理由,他根本没办法说出口,太丢人了。   “那就是不舒服?”陈老师虽然看不清胡楚的脸色,但听这虚弱的声音,应该是不太好的。   胡楚囫囵嗯了一声,只说自己吃坏了肚子,已经去过医务室了。   “要是实在撑不住,就回宿舍休息吧。”   那可不行,宿舍里又没有陈老师,那些个烦躁的声音又要找上他,他宁可在这里熬着,也不要回宿舍。   “……教官说,我可以待在这里,而且我是班长,要以身作则。”   倒也没必要这么拼。   “那要不要喝点温水?”   胡楚摇了摇头:“不用麻烦了,老师。”   还挺倔,不过既然已经看过校医,应该问题不大:“那好吧,要是觉得撑不住,一定要跟老师讲。”   陈老师真是个好人,如果能变成随身挂件带在他身上就好了,胡楚如是想。   好烦啊,最近他都没办法回家,也不知道家里的东西怎么样了,住校还是太不方便了,但……胡楚抬头看了一眼陈老师,不行,他一定要留在育华高中。   不过幸好,明天军训就结束了,之后读书上学,他可以偷偷溜出校门回家,反正他成绩好,育华应该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开除他。   “哦对了,胡楚,你的家庭住址一栏就空的,是忘了填吗?”   本来是准备军训之后再找胡楚问的,但现在既然有时间,陈老师决定提前了解清楚。   “一定要填吗?”   “要录入学校系统的,户口所在地就行。”   胡楚也不想叫陈老师为难,主要是不想给陈老师留下坏印象,于是道:“那就填禹城百花区三香路三弄九号楼吧。”   嗯,嗯?百花区不就是老城区的官方名称,托最近总是不认路的福,陈老师那天回家后,就把禹城地图粗略背了一遍,所以这个地址,怎么那么像是那栋“养尸地”的地址?   一时之间,陈老师看自己学生的眼神,简直比吃七彩跳跳糖还要复杂。   不行,他要吃颗草莓牛奶糖冷静一下。 第21章 积极   陈清淮也不想用这样的眼神去打量自己的学生,可老头子也没告诉他,普通高中的学生情况居然能复杂到这种程度的啊?   这是普普通通的优等生吗?这简直就是一个活着的烫手麻烦精啊。   不吹不黑,他要是现在还没有入职育华高中,陈老师绝对头也不回地离开,毕竟全华夏那么多学校,他真没必要吊死在一个地方。   可现在,他入职了,胡楚又刚巧成为了他的学生。   这就让他有些骑虎难下了。   玄学一道,本来就跟“迷信”挂钩,陈清淮能下定决心回禹城当个教书匠,起因就是选罡真人为他卜了一卦,卦象显示他未来的机遇在东边,包括他跟松伯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陈清淮很明白,自己的命格奇特,单靠请符人这个身份,还是不够保险。想要活下去,他就必须积极地寻找出路。   来育华高中当老师,是他现阶段制定的一个小目标。   但现在嘛,这个小目标好像……快破产了。   “老师,你怎么了?”怎么感觉脸色突然变得好难看啊,难道是因为知道他出身城中村,所以厌恶他了?胡楚想到这点,脸色瞬间又白了一个度。   “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到了一点急事。”虽然小目标临近破产,但陈清淮并没有迁怒胡楚的意思,毕竟当老师,他可是认真的。   教师守则第三条,不可以将私人情绪带入到工作教学当中。   “老师,是嫌弃我家住在城中村吗?”   陈老师正在想着怎么处理胡楚身上的阴气问题,就听到胡同学忽然语出惊人?他刚才到底说了什么,会让学生以为他居然是这种人?   “没有的事,你学习成绩优秀,只要保持下去,等你毕业参加工作,可以搬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哇,陈老师果然是个好人。   “对不起老师,是我想太多了。”   少年低头认错的态度有多诚恳,周身的阴气就有多张牙舞爪,陈老师木着脸等到教官再次吹响集合的哨响,他才找了个理由回教学楼那边去。   他需要了解更多有关胡楚的个人信息,而在学校里,显然唐校长是知道最多的那个人。   陈清淮很想知道,出身城中村的胡楚,为什么会惹到校董出面退录他。   “小陈老师,你怎么来了?”唐校长显然对陈清淮的出现并不意外,见人进来后,还倒了杯凉茶过去,“不介意陪老人家喝茶吧?”   “当然不介意,校长,其实我这次来找您,是想跟你了解一些……”   “胡楚同学,是吧?”唐校长笑着喝了口茶,然后才道,“其实那天理事会结束后,我确实有过把胡楚同学分到你班上的想法。”   听到这句话,陈清淮已经意识到后面的话,不是他愿意听到的话了。   “但当我翻开分班名册时,胡楚同学的名字就在你班上。”他本来还想提前找小陈老师通通气,如果对方不愿意,他就不换班。   谁知道,天底下就是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所以,小陈老师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果然,能将这么大一个学校发展起来,就算是满身清气,也免不了是只老狐狸的事实。   小陈老师刚入职场,就被狠狠上了一课。   “有,我想知道,王理事为什么会那么针对胡楚。”陈清淮说完,又怕对方打太极,遂直言不讳道,“胡楚现在是我的学生,为了以后出现不必要的麻烦,还请校长告诉我。”   “你确定要知道?”   陈清淮绝不是一个怕麻烦的人,既然麻烦已经找上门来,他要做的就是积极应战,而不是逃避闪躲:“是,我要知道。”   唐校长端着茶杯思考片刻,然后点头:“好,我告诉你。”   事实上,情况并没有陈清淮脑补得那么复杂,唐校长之所以愿意录取胡楚,一则是胡楚同学成绩优异,符合育华高中的录取条件,二来,是他跟胡楚有过一面之缘。   “你对王理事知道多少?”   陈清淮就只翻过尤秘书递给他的校董基本信息,想了想,道:“王理事大名王立,好像不是什么豪门富户出身,在育华占股5%左右。”   “对,但他有个妹妹叫王珂,嫁给了赵氏地产的赵总,生了个儿子叫赵仁。”   ……这跟胡楚有什么直接联系吗?   “赵仁和胡楚,是初中同班同学,我遇上胡楚同学的时候,赵仁正在逼迫胡楚替他代考。”作为一个高中校长,唐校长自然及时阻止了这个行为,当他知道赵仁的身份后,还找了王理事私下谈话。   毕竟以赵仁的出身,即便成绩烂穿成绩榜,也能进育华高中的国际班,也就是走后门买进来的富二代班。   “所以,这就是王理事迁怒胡楚的理由啊?”如果真是这样,那这王理事的心眼未免也太小了。   唐校长却皱眉摇头:“不是,是因为赵仁死了。”   “什么?怎么死的?”小陈老师觉得愈发头疼了,这都什么事啊。   “不知道,警方至今还没有破案,但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   来了来了,这该死的不祥预感:“什么?”   唐校长说起这个,也觉得很奇怪:“赵仁,是在城中村胡楚同学家里遇害的。”   ……这该死的不祥预感,果然成真了,那栋楼确实一看就是最近新死过人的。   但如果是这样,王理事坚持退录胡楚同学,就有些说得通了。毕竟外甥忽然死在别人家里,即便杀人凶手不是胡楚,难免也会迁怒。   毕竟赵仁一个大少爷,能够出现在城中村,肯定是去找胡楚麻烦的。   根据熊孩子总有熊家长的世界铁律,这倒是真不难理解了。   “小陈老师,你别误会,赵仁的死,跟胡楚同学没有任何关系,警方也排查过,赵仁遇害的时候,胡楚同学正在距离家十公里外的便利店打工挣钱。”   小陈老师果然很会抓重点:“胡楚今年才十六岁不到吧,他打的是什么童工啊?”   唐校长:……这思路清晰到,他都没办法反驳。   “据胡楚同学说,他只是帮忙。”胡楚同学父母早亡,生活比较艰苦,唐校长忍不住出言替人找补了一句。   “我明白了。”   陈清淮说完,将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然后在唐校长略微惊讶的眼神下开门离去,连一点儿犹豫都没有那种。   所以,小陈老师,到底明白了什么?   唐校长看着桌上被喝空的茶杯,想来应该是没有要强制胡楚同学转班的意思,毕竟凉茶都喝了,总不可能再吐出来。   小陈老师,果然是个负责任的好老师呢。   **   陈清淮都能打听清楚的事情,环境处自然很快也查到了胡楚头上。   但考虑到胡楚还是个未成年,且他拥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所以环境处并没有第一时间找过来。   “处长,这栋楼十二年前就没人住了,且多数产权都已经回归了集体,只有死者遇害的201室,是在胡楚的名下。”   高长合翻着从警方传过来的案件信息,厚厚一沓,大部分都没什么用:“死者的验尸报告呢?”   “在最底下,我看过了,没什么问题。”华哥还躺在医院里,何烨被迫做起了案件信息的搜集工作。   高长合翻到最底下看了一眼验尸报告,确实没什么问题:“你去找薛安,让他去警局看一眼死者的尸体。”“好的处长。”   薛安虽然也是二级天师,但他能力特殊,能够感知到死者的灵魂是否身归地府,如果赵仁的鬼魂还在人间,那极有可能还被困在那处“危楼”里。   环境处必须营救普通人类的鬼魂,这是写进和地府签约的契约条款里的,双方都不得违背。   高长合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难得的有些头疼。   他看着桌上的资料,伸手翻到胡楚的个人信息页面上,上面的一寸照上,是少年人青涩的脸庞,笑得很开朗,但无端的,却带着股虚假的味道。   陈清淮小时候也经常假模假样的装腔作势,但不一样,这少年身上,绝对有秘密,而且跟这栋危楼形成的原因,必然密不可分。   他伸手翻了翻,看到胡楚现在育华高中参加军训,明天正好是军训结束的日子,他决定找个人去学校看看这姓胡的小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找谁好呢?   他没有头发,去高中学校太显眼了,小何倒是不错,就是嫩了点,恐怕看不出什么门道,至于其他人,薛安是个社恐,宁愿跟四死人打交道,也不愿意多跟活人说废话……高处长盘剥了一遍,只觉得属下用时方恨少啊。   景江河的事情还没完全解决呢,又冒出个“危楼”来,而且还是城中村这种人多的地方,这可拖不得啊。   思来想去,他就想到了一个人。   请符人陈清淮啊,如果是喊对方帮忙破局,那必然非常困难。但如果只是请人看一个少年身上有没有古怪,请符人实在太合适了。   师父说过,请符人得天地灵符上身,能辨天地清浊之气,简直比阴阳眼还要好使。   想到这里,高处长二话不说就拨通了朋友的电话。 第22章 掩藏   “陈清淮,先别挂电话,找你稍微办点事。”   “不办。”   “你——”   还没等对面的假和尚说完,陈老师就率先挂了电话。   他才不上当呢,什么稍微办点事,从姓高的嘴巴里说出来的话,他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再说了,他很忙的好不好,明天就是军训汇演,他需要盯着班里那群小兔崽子别出岔子,等之后就要正式开始上课了。   他需要备教案,还需要协调班主任的工作,甚至还需要对接班上其他的任课老师,很忙的好不好,再说开学还有摸底考试,他哪里来的多余时间免费帮人办事啊。   陈老师显然不愿意当冤大头,但无奈姓高的过分锲而不舍了。   “你到底想怎样?我都拒绝得这么明显了,再打拉黑,听到没有!”   事实上,高长合确实已经被拉黑过一次了,他这次是用桌上的办公电话打过去的。   “这不是处里人手不够嘛,而且你不是要当老师,正好……”   “正好什么?”   “正好可以提前熟悉下未来的工作环境,一举两得的事情,对不对?”   陈老师呵呵一笑:“不劳高处长费心,鄙人已经入职了,现在正埋头写教案,你另请高明吧。”   “哦对了,现在的交通工具非常方便,要是禹城没有这种能人,高处长大可以向上面求助。”   然后,啪地一声,对面又挂了电话。   高长合掂着听筒好半晌没回过神来,乖乖,陈鬼王吃炸药了,怎么脾气忽然变得这么爆?以前明明还会假模假样装装样子的,现在居然连一点儿掩饰都没有了。   当老师的情绪压力这么大吗?   他就说嘛,陈清淮就不适合当老师,做回本职工作不香吗?非要知难而上。   “处长。”何烨敲门探头进来。   “怎么了?”   “上面来电话了,您办公室的电话机接不进去,我来看看是不是……”   高长合拿着电话听筒忽然笑了一下,然后咔哒一声挂了回去,下一秒,电话就响了起来。   何烨一看,立刻把头缩回去把门关上,处长今天看上去心情不大好,他还是不触霉头了。   华哥不在,他没了顶头上司,信息资料收集的工作做完,何烨一下子就清闲了下来。   于是等下班后,他索性去医院看望华哥。   张不华是三级天师,一般的阴邪鬼魅根本伤不了他,所以他才有胆子带吴长泽进危楼一探,可他一进去,就后悔了。   这栋楼,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危险。   然而等他要带着吴队长退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身后的门不知几时消失不见,变成了一堵黢黑的墙,而他的正前方,出现了一个回字形的长廊。   整座筒子楼,在一瞬间变成了一个铁桶迷宫,不论他和吴队长如何努力,最终都会回到原点。   他们也不是没有尝试过打开里面的筒子房从窗户跳下去,但窗户是假的,窗子打开是黑魆魆的夜,下面是张牙舞爪的诡异,就连称得上身经百战的他看了都觉得寒毛直立。   他的伤,就是因为试探这些东西受的。   吴队长虽然及时拉住绳索将他带回,但那些入骨的阴气,却是怎么都拔除不了。   一个天师,如果不能保持体内清气自由通畅,那也就意味着距离成为普通人不远了。如果不是处长及时出现,他恐怕连小命都要交代在里面。   这栋危楼,就是一座会吃人的怪兽。   他是天师府派到禹城就近观察景江河的,五年的时间,他居然从没觉得城中村有过什么不妥。   张不华心里,自然充满了挫败。   所以他在看到何烨带着束满天星来看他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劝人写转处报告。   “华哥你说什么?”他是不是耳朵不好了,怎么华哥也跟大佬一样,劝他离开禹城啊?   “小烨,离开禹城吧,这里真的不适合新人。”   禹城三年内,也就两个新人,一个薛安,能力特殊,只听处长的调遣,另一个就是眼前的何烨,天赋良好,悟性良好,心性也是良好。   按处长的话来说,这玄学条件属于是没那么好但也没那么坏,如果能顺利长成,肯定能升入三级天师的行列。   但如果是在禹城,变数太大了。   先是景江河忽然起了波澜,一场龙吸水打了环境处一个措手不及,现在还有半数的天师在景山大桥修补阵法。   后又出现了数百年难得一遇的请符人,对方立场未明,实在叫人担心。   现在,又出现了一座“并不存在的”筒子楼,亲生经历过一场,那种不能言之于口的恐怖感,至今还残存在他的神经末端。   禹城这个地界,要么风平浪静,要么就是狂风大浪,何烨这样的小扁舟,太容易沉船了。   他有预感,之后的禹城,恐怕并不会多么安生。   作为何烨的临时老师,张不华有义务为新人提供就业建议。   “我……”何烨有些局促地将满天星放下,最后还是没忍住直接发问,“为什么?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不,你很好,正因为你做得不错,才需要去其他的地方多看看。”   何烨从华哥病房里出来时,脸上全是迷茫。   他难道,真要听大佬和华哥的建议,写转处报告吗?可是要转的话,他能转到哪里去啊?师父明明说过,他待在禹城,才最利他啊?   “何天师?何天师,你怎么了?”   何烨抬头,看到门口两只手都包成了粽子的吴队长,这位在进筒子楼前,立场鲜明地对环境处充满着质疑,而现在,居然语气诚恳地叫他一声天师。   果然,现实永远是最会教人的老师。   “没怎么,吴队长是来看华哥的吗?”   吴长泽应了一声,心里也有些愧疚,是他错估了案子的严重性,甚至在进入筒子楼前,对环境处抱着挑刺的心理,以至于酿成了现下的苦果。   “那我就先走了,吴队长请。”   何烨让开门口准备离开,不过还没等他走两步,就被人叫住了:“何天师,你们环境处,现在是准备怎么对待那栋筒子楼?”   “抱歉,我是才进处的新人,恐怕不能为吴队长解惑。”而且就算他知情,他也不可能随随便便透露给普通人。   那栋楼可是被大佬称之为“养尸地”的,虽然还没完全形成,但绝对不是普通警官和他这样的小虾米能够涉足的。   吴长泽也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再对这栋楼有什么心思实在是太勉强了,可在里面快晕过去之前,他看到了一幕他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忘记的场景。   他调查这个案子快一个月了,死者赵仁长什么样子,说句不恰当的,就是化成灰他都认得。   可明明已经死去的人,却出现了筒子楼里,而且是被一个黑色气团折磨着,整个人身上全是伤痕,四肢更是血肉模糊,绝对是经历过一场极致的酷刑。   他虽然不懂什么玄学,但如果凶手对被害者施加酷刑,要么是凶手是个反社会的杀人暴徒,要么就是凶手对死者抱有极大的恶意或者仇恨。   赵仁的社会关系非常简单,虽然人品堪忧,但还不至于有什么逾越律法的行为。   但赵氏地产的社会关系,就非常复杂了。   “吴队长,你的意思是,当年筒子楼所在的区域,是赵氏地产负责拆迁的地方?”吴长泽闻言点头道:“对,十八年前,赵氏地产是本地第一的房产商,当时老城区的拆迁项目非常热门,赵氏地产当然非常想要拿下这个项目。”   这么一提,何烨好像有点印象,他小时候确实隐约听妈妈说起过什么拆迁之类的话,只是后来他带着妈妈搬离了老城区,也没再听过什么拆迁的动静。   “那为什么后来没有拆迁?”   “因为当时,出了命案。”   何烨一听,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送到环境处的警方资料,是他整理递到处长办公室的,他清楚记得上面没写这些,警方怎么回事?居然会遗落这么重要的信息线索?   然而他刚要发问,就听得吴队长开口:“事实上,我也是刚刚才得知这件事情的,在你们环境处没插手之前,警方档案里,根本查不到这桩命案。”或者说,是查到了,但因为某种不可抗力的因素,并没有递到案情组这边。   继不存在的筒子楼后,特么又来了一桩“突然出现的命案”?   医院的长廊里本来就阴凉,何烨凭空生了一身冷汗,这种感觉简直比听到淮哥一个玄门天才去搞教育工作还要令人惊悚。   这栋筒子楼到底在搞什么?   模糊他人的记忆,还可以说是为了掩藏地脚、避免被环境处发现后拔除,可是隐藏命案,甚至连警方都查不到,未免也太智能了吧?   “这个发现,我已经让同事传给环境处那边了。”   正是这时,何烨手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居然是高处长的电话:“好的,多谢吴队长的提醒,我先走了。”   说完,就抱着手机闪进了旁边的楼梯间。   “何烨,你现在在哪里?”   “在医院,怎么了?”   “去机场接个人,上面派人过来了。”   “好的,我马上就去。”   挂了电话,何烨立刻收到处长发来的航班信息,他一看,距离飞机落地已经不足一个小时了,他立刻着急忙慌地冲向停车场。   等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到禹城机场,何烨才回味过来,处长好像没有提上面派谁过来,那他怎么接人啊?   他就一个二级天师,看不出到底哪位是大佬的啊。   何烨有点愁,只能打点手机给处长发信息,不过还没等他编辑完,他就感觉到面前站了一个人。   他还以为是自己的站位挡住了别人的路,刚准备退开两步,就听到一把堪称温和如水的声音响在耳边:“你是环境处派来接我的人吗?”   何烨猛然抬头,只看到一张皎若月华的脸,不吹不黑,他差点儿都忘了呼吸。   这这这这……   “张少天师?”   这是张则灵吧,是吧是吧?天师府下一代天师的接班人,现任老天师的关门弟子,仅用短短十年就摸到了四级天师的门槛,去年玄门大会的时候,更是直接突破四级天师,一跃成为当世最年轻的四级大天师。   卧槽,上头这是请了尊大佛过来啊。   “是,你好,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他能指教个鬼啊?何烨强制自己镇定地跟人握了手,然后忽然想到,他好像是骑摩托过来的吧,虽然摩托可以载人,但载天师府未来的继承人?   不,那还是宰了他比较来得合理。   **   陈老师今天的眼皮一直在跳,俗话说得好,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可他两只眼皮一起跳,难道是今天的军训汇演会出岔子?   要是老头子在就好了,给他随便卜一卦,虽然不能趋利避害,但好歹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陈清淮带着忧虑到了学校,可直到军训结束、学生回家,都没有发生任何岔子。   “清淮,你怎么了?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没有,只是天气太热,所以没什么食欲。”怎么回事,眼皮越跳越快了。   正是这时,他搁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随着音乐一起跃起的,还有一层薄雾般的阴气。   好家伙,两眼跳大灾,石锤了。 第23章 失踪   这是什么鬼来电啊, 居然还会冒阴气,简直比姓高的来电还要不祥。   陈清淮伸手立刻按住了手机, 手上的符文一闪, 总算将这些要逸散的阴气按了回去。   “清淮,你的手……亮了一下。”陈清渊还是第一次看到弟弟的左手符文发光,而且还是发红光, 这正常吗?不是说普通纹身吗?   “没事,小问题,我去接个电话,大哥你先吃饭。”   陈清淮说完, 抓起手机就冲向外面, 没给大哥任何质疑他的机会。   陈家大哥:……这还小问题?   这让人怎么吃得下饭,他干脆放下筷子看向门口, 谁知道没过一会儿, 院子里忽然传来了机车启动的声音, 等他跑到门口的时候,正看到二弟一骑绝尘而去的潇洒身影。   至于吗?要是不想说,也没必要这么躲他吧?   “松伯,你怎么在这里?”   松伯笑着道:“一直在这儿,二少爷说他接到朋友电话有点急事, 让我跟你说一声。”   原来是急事啊,只不过:“清淮才回来禹城半个月吧, 他哪里来的朋友, 值得他饭都不吃跑出去给人帮忙?”   “兴许,是女孩子呢。”松伯畅想道。   陈清渊:……   “大少爷, 您把工作当对象, 可二少爷不一样啊, 而且他工作稳定,相貌出众,高中老师很受女孩子喜欢的。”   陈大少想了想刚才弟弟的表现,难道刚才那纹身红光一闪,是二弟红鸾星动了?!   **   胡楚一直都知道,自己跟别人不一样。   但他不是生来就这样的,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的耳边根本没有这些讨人厌的苍蝇声。   可是那实在是太久太久了,久到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安静这个词的意义,直到他遇上了陈老师,这个词才终于从黑白色调变成了彩色。   那一刻,胡楚只觉得太棒了,他愿意一辈子都在高一二班就读,他甚至想,如果自己是女孩子就好了,他一定可以追到陈老师,这样就可以嫁给“安静”了。   如果他一直被这些声音折磨,没有任何出路,日子也就这么过去了。可现在有了特殊,他不自觉地就想要更多。   胡楚知道自己是个极端自私的人,可像他这种没有家的人,除了多爱自己一些,又有谁会来在意他们这种人的死活呢?   所以,他必须比常人多爱自己十倍,才有勇气努力活下去。   军训结束后,胡楚拖到最后一个才离开育华高中,出了校门往左拐,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才在一家杂货店门口停下。   他是来找老板理论临期牛奶吃坏肚子这事的,虽然钱不多,但既然吃坏了肚子,他就要把钱要回来。   成功用未成年的身份讨回牛奶钱后,胡楚没再得寸进尺,转头出了店,坐上53路公交回了城中村。   下了公交车,他并没有急着回家,胡楚一向很有警戒心的,特别是赵仁那个烂人莫名其妙死在他家里之后,他就更加小心了。   警察来找他,赵家的人也找过他,还有好多地痞流氓天天来欺负他,那天遇到陈老师,就是他被追得差点儿被打断腿。   他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撺掇人心,现在他已经入学育华,胡楚非常肯定,赵家人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可是,他必须回家,他需要家里的东西庇佑他活下去。   他已经在学校里耽误七天了,因为军训有查寝他根本溜不出来,如果今天不能在日落之前回到九号楼,那些声音会变成更阴森恐怖的东西缠上他。   那些东西可比混混和赵家人恐怖太多了,所以胡楚决定冒险回家。   但很显然,胡楚还是低估了赵家想要对付他的决心。   赵氏地产现在的老总叫赵学让,名字是听上去谦逊有礼,做生意却非常狠,事实上早些年靠地产起家的人,多多少少黑白两道的事都沾一些。   只是近些年国家抓得严,加上折戟老城区拆迁案的事情,赵氏地产这几年可以称得上是每况愈下。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赵学让要对付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实在不是一件难事。   赵仁是他唯一的儿子,虽然有些烂泥扶不上墙,但他对于传宗接代的儿子还是很在意的,甚至不惜将情人娶进门,给了光明正大的名分。   谁知道,人突然没了,赵学让只觉得恼火极了。   对于害死儿子的导火索,他当然不会放过。本来以为可以通过向警方施压,找出杀人凶手。谁知道这几天,警方的人居然封存了案件,他气得当场就将办公室的东西全砸了。   索性他也不等了,找了道上的几个人,绑了姓胡的小子去案发现场,给儿子以命抵命。   “老板,到地方了。”   “好,做干净点,进去吧。”   赵学让并没有打算进去,事实上他对唯一的儿子虽然疼爱,但他最爱的还是自己,自然不会让自己的手沾上血腥。   他甚至都没有进入老城区,只用手机跟人联系。   他当然知道警方会怀疑他,但没有证据,不是吗?赵学让根本有恃无恐。   “放心吧老板,我们做事,你就放心吧。”   赵学让满意地挂了电话,然后叫司机开车回公司,大概是路上行车平稳,他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一觉醒来,外头的天都黑了,模模糊糊地听到司机老李说“老板到了”,赵学让揉着发胀的脑袋下车进电梯。   “怎么回事?这电梯怎么按不亮?”   赵学让转头就要骂人,可当他转身时,背后竟变成了一道狭长黝黑的甬道,一阵阵的阴风从里面吹过来,将他的脑袋瞬间吹得清醒了。   “老李!老李你个混账东西,车……”   赵学让话没说完,整个人就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鸡一样哑了,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佝偻的、矮小的身影,左手像是提了一盏非常古早的煤油灯,明明黑魆魆的一团,他却清楚明白地感知到了刺骨的恶意。   这是,什么鬼东西?   赵学让抄起手里的手机就砸了过去,可没有用。   手机就像是砸空了一样,径直摔在了地上。   他吓得转身就逃,耳边全是自己大喘气的声音,赵学让只觉得肺部的空气都快被掏空了,可他根本不敢停下来,因为他听到了背后沙沙沙的脚步声。   他甚至不敢回头。   赵学让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然后炒了老李,换个会开车的司机。   可很显然,他没有机会了。   因为他拼命地在甬道里往外跑,在他窥见亮光的一刹那,希望在刹那间破碎。   这不是赵学让希望看到的人间,这里是斑驳阴森的筒子楼天井,破旧的回廊,熏黄的墙壁,周遭全是堆积的生活用品和过时的垃圾,他抬头一看,分明没有月亮,却有阴惨惨的光照在他身上。   “你是在找我吗?”   赵学让本就是在惊恐边缘,这声音阴森喑哑,像是从什么阴曹地府发出来的鬼叫声,他强制性不让自己抬头去看,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他甚至听到了自己脖子嘎吱嘎吱转动的声音,像是什么老旧的齿轮一样。   “爸爸,你终于来啦,我好想你啊。”   赵学让终于眼睛一翻,吓晕了过去。   **   “什么?赵学让□□了胡楚,还进了九号楼?”高长合虽然是个很难伺候的上司,但他真的很少骂人,但现在他根本忍不住,“你们是饭桶吗?连活人都看不住?看守九号楼的人呢,足足六个人,难道都他妈暴毙了不成?”   “处长,九号楼不对劲,它不止老城区一个入口,它似乎在有意识地吞噬人。”更准确来说,是寻找对象,引诱他人进入九号楼。   “已经失踪多少人了?”   “连同被绑的201房主胡楚在内,恐怕不下十人了。”   九号楼的凶险,高长合是见识过的,像是张不华那样的身手,都差点儿折在了里面,十个大活人进了九号楼,那不得躺着出来啊。   挂了电话,他就去了张则灵落脚的地方。   “姓张的,情况有变,今晚我们就得夜探九号楼。”   张则灵闻言,也是面色一凝:“好,等我准备一下。”   九号楼过于凶险,普通天师进去跟送菜没什么区别,高长合找了人在外面用符箓摆了个混淆屏蔽的阵法,这才和张则灵一起进了九号楼。   所以等陈清淮骑车赶到城中村的时候,差点儿没找到九号楼的位置。   怎么回事?短短两天,这楼怎么又出岔子了?   他思及那通散着阴气薄雾的电话,虽然是个陌生号码,接起后也没有人回应,但就这阴气,他太熟了,胡楚身上就跟不要钱一样。   总归是自己的学生,陈老师没办法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干脆就骑车过来看看情况。   谁知道,好家伙,这阵仗真够可以的。   “淮哥,你怎么过来了?”   今晚环境处特别行动,九号楼周围布置了不少天师,内圈有六个三级天师,外圈还有像他这样的二级天师二十人,除了从景江河抽调来的,还有从隔壁市借来的。要不是人手欠缺,何烨这个新人天师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你一直都在这儿吗?”   何烨不解抬头:“怎么了?”   “那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少年,长这个样子?”陈清淮调出手机里军训拍摄的照片,因为没有单人照,他还特意将图片放大了递过去。   “什么少年……啊!这是胡楚!”   何烨惊得连声音都没控制住,淮哥怎么会跟胡楚扯上关系? 第24章 故意   九号楼建造于上世纪的六十年代, 是一座三层小楼,大概是为了能住进去更多的人,小楼采用的是回字形结构, 每层都能住十户人家, 不大的地基足足能塞进三十个家庭,可见每一间筒子房都非常窄小。   但事实上, 那个年代能住进这种楼房的人,已经算是家境非常不错了。   何烨看过警方传过来的消息,胡楚的父母从前是接长辈的班进的禹城制鞋厂, 后来九十年代下岗潮,两人齐齐下岗,就拿着积蓄在前面的档口开了家小卖部。   他记忆里非常好吃的盐水冰棍,就是他家小卖部售卖的。   只是好景不长,胡家父母在一次外出进货的路上遭遇了特大车祸, 两人当场死亡,胡楚一夕之间成了孤儿,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小孩并没有去孤儿院。   而且更叫人觉得诡异的是,九号楼的住户,这些年都莫名其妙地“没了”, 意外身亡的,无故失踪的,早早出国的, 现在就剩一个胡楚了。   “淮哥,你怎么会认识胡楚?”   如果可以的话, 他也想不认识啊:“他是我的学生, 刚刚我接到他的电话, 他是不是出事了?”   艹啊,什么叫做胡楚是淮哥的学生?这关系简直槽多无口啊。   何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但他很快抓住了重点:“不对,淮哥你什么时候接到的电话?”   陈清淮看了一眼手机,道:“就二十分钟之前。”   “这不可能!”胡楚在天黑之前,就被赵氏的人绑进了九号楼,九号楼这鬼地方根本没有信号,电话是怎么打通的?   “为什么不可能?看来你们知道他在哪里。”   陈清淮微微眯了眼睛,他这会儿没戴眼镜,大概是因为知道学生出事,整个人锋芒毕露,叫何烨都不敢随便搪塞人。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糊弄,大佬就开口了:“他进了九号楼,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何烨脱完而出,说完就后悔地捂住了嘴。   该死,他就知道这个学生是块十足的烫手山芋,陈清淮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回禹城发展,东边的城市那么多,怎么就偏偏手贱选了禹城呢。   “所以,你们处长进去救人了?”   反正做了大漏勺,何烨干脆直接摆烂了:“恩,不过淮哥你放心,上面派了四级天师下来,肯定能把人救出来的。”   四级天师啊,环境处的四级可不多,而且年纪都不小了,能这么快赶到禹城:“张则灵来了?”   何烨:“……淮哥,你是不是还会读心啊?”不然怎么一猜一个准。   “看来就是他了。”   “淮哥,你和张少天师认识啊?”   “不认识。”   陈清淮并没有说谎,他确实不认识张则灵,就是听太多的人说起过这人了,应该说只要入了玄门,没有人不知道天师府张则灵的,年轻一辈中唯一一个四级天师,和四五十岁乃至年纪更大的天师前辈平起平坐,可以说是玄门顶流偶像级别的人物了。   姓高的加上张则灵,这配置确实没的挑了,天师府修的是道门正宗心法,其雷符最克阴邪,而高长合,虽然不知道具体修的什么,但暴力输出的佛修,能打是一定的。   想到这里,陈清淮终于缓缓放下了心,也就没有再为难小何天师。   “抱歉,我方才的态度不太好,你吃饭了吗?要不要我去买点吃的?”   何烨当即摆手:“不用不用,淮哥不用这么客气。”   陈老师将车挪到一边,然后找了个能望到九号楼的地方:“他们进去多久了?不介意的话,能告诉我有关于赵仁一案的详情吗?”   说起来,昨日白天姓高的给他打那么多电话,是叫他去看一个学生有没有古怪,现在看来,应该是叫他去看胡楚身上的异样了。   啧,这破事儿什么玩意儿啊。   “基本的案情我已经听我们校长说过了,能说点儿我不知道的东西吗?”来都来了,陈老师决定等到学生安然出来再回家去。   何烨觉得嘴巴泛苦:“可是我也知道的不多。”   “那你知道,这案子是谁报的案吗?”事实上,陈老师在校长办公室听到这个案子的时候,就觉得非常古怪。   那天晚上他送高长合过来捞人的时候,他非常清楚地记得,眼前的小天师说他从小在城中村长大,对这里非常熟悉,然而在九号楼出现之前,他记忆里毫无印象。   这就说明,九号楼在有意无意地缩小存在感,当然这很好理解,毕竟养尸地未成,需要苟下去嘛,不然被环境处的人发现,一套组合符咒下去,那不就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可是现在,养尸地未成,九号楼提前暴露,还是因为“赵仁之死”,这就很令人费解了。   九号楼里死个人,如果没有人报案,估计得死好久才会被人发觉,赵家虽然有钱,但如果九号楼故意隐藏不见,赵仁就是失踪,不是身亡。   有谁能第一时间发现赵仁遇害,并且报案呢?   那当然是胡楚,但胡楚这学生,表面上看上去是个乖乖仔,内里可不就不一定了,赵仁本就跟他有过节,人死在他的家中,这要是报案,以胡楚的聪明,肯定知道警方会怀疑他,赵家也不会放过他。   这么明摆着的劣势,胡楚就算是报案,也一定会将赵仁的尸身转移到其他地方再报案。   所以,还有谁?   “是赵家雇佣的保镖。”   “普通保镖?”   何烨点头:“恩,案情报告上写,是保镖在发现赵仁失联后,多番寻找后才在九号楼发现的赵仁尸体。”   “那,那个保镖人呢?”   何烨闻言指向九号楼:“那里面。”   很好,还闭环了:“所以,你觉得以普通保镖的能力,能发现九号楼并且找到赵仁的尸身吗?”   不能,只能是九号楼自己想让保镖发现赵仁的尸体。   何烨联想到赵氏地产与这里的关系,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淮哥,我得离开一下。”   “恩,去吧。”   高处长进九号楼后,外面的工作暂时由副处长杨威处理。   杨威本来是在处理景江河的事宜,现在九号楼紧急,就暂时过来主持下大局,他主修符阵方向,擅长以组合符箓摆阵诛邪,这次九号楼外面的混淆阵法,就是他摆下的。   “何烨,你怎么过来了?”   何烨喘着粗气,将九号楼可能已经盯上赵氏地产的猜测说了出来。   “你自己分析的?”杨威高兴地拍了拍新人的肩膀,“你猜得不错,九号楼确实盯上了赵家人。”   他刚刚收到消息,高处长派去保护赵学让的人传来的,说赵学让的司机忽然发疯开着车横冲直闯,等找到车子的时候,车子已经破破烂烂地挤在一起,里面的人却不翼而飞。   杨威怀疑,赵学让也进了九号楼,但这种事情,就没必要告诉何烨了。   另一头,小何天师离开后,陈老师百无聊赖,就掏出手机摆弄起来。   九号楼故意显露……哦不对,准确来说,赵仁怎么找到九号楼的,都是个很值得推敲的问题。   但陈老师对这些并不在乎,他翻着搜索网页,很快从一个犄角嘎达里,翻出了赵氏地产与这片城中村的关系。   强拆闹出人命,还找人顶罪?   陈清淮食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手机背面,但想了又想,又觉得没必要思考那么多。   过去发生的事情他又无法阻止,多想无益,还是去买点东西吃吧,出来得匆忙,兜里连块糖都没有,陈老师觉得嘴巴有些寂寞了。   然而正是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还是刚才的电话号码,还是熟悉的阴气,陈清淮这次毫不犹豫就接起来电话,顺便开启了录音功能。   “胡楚?是你吗?”   “是我!你的挚友!你在哪里,我们这里三缺一啊!救急啊!”   然后,没等陈老师说话,那头就又失去了联络。   艹,他哪里来的假和尚挚友,还这么自说自话,脸呢?而且三缺一?打麻将啊,张则灵和高长合,难道不该是二缺一吗?   陈老师气势汹汹地捏着电话往里走,吓得跑回来的何烨一个激灵。   “淮哥,你怎么了?”   “接了个鬼来电,你们这里,现在谁负责?”   啊?淮哥这话什么意思?   何烨不解,但他很快就理解了,因为淮哥说接到了高处长从九号楼里面打出来的电话,不多不少,就一句话。   杨威听完录音,眉头已经皱紧了,他不认识眼前的人,但看何烨的模样,这个叫做陈清淮的人应该是高处长的朋友。   但就算如此,他也不能就这么把人放进去。   处长任性妄为,但他不能……   “不能打回去吗?”   “不能,我试过不止一次,打不通的。”   “放心,我有自保的能力。”陈清淮说着,将左手的手套摘了下来,露出里面繁复盘桓在手背上的符文。   杨威:!!!!!!   这是个狠人啊,毫无疑问。   “好,既然是处长的命令,那我就不阻止你进去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陈老师又把手套戴了回去,正准备抬步朝九号楼走去呢,他忍不住扭头问了一句:“有吃的吗?最好能是甜的东西。”   不然这大晚上的出白工,他真的会暴躁到刀了“挚友”的。 第25章 相见   陈清淮揣着两条巧克力和一只贴了灵符的手电筒, 就进了九号楼。   手电筒的灯光很亮,可进了楼,瞬间就被黑暗吞噬了, 他索性关了揣在兜里,顺着黑暗的楼梯间往里走。   像是这种老式的筒子楼, 楼梯间都很窄小,目的是为了掏出空间来多做房间。   他一路拾级而上, 大概走了三分钟左右,才看到了一丝惨白的亮光。   惨白的, 带着阴气的,鬼火。   陈老师脚步不停, 甚至越走越快, 等一脚踏上最后一阶楼梯,黑暗瞬间在背后隐去,他抬头一看,竟见自己站在筒子楼中央的天井里。   他进来之前和何烨打听过, 胡楚的家在201, 也就是——   陈清淮仰着头逡巡了一遍,然后很遗憾,这栋楼的基础设施实在太老旧了, 老旧到连门牌号都没有了, 除了二楼这个指向, 恐怕是得一间间找人了。   这栋筒子楼是回字形, 坐北朝南,南北各三间房子, 东西则只有各两间, 看不出哪间是起始房间, 但靠近楼梯间的,总归可能性大一些。   但问题是,这房子的楼梯,在哪里呢?   陈清淮虽然出身富贵,但成长历程却并非一帆风顺,跟着老头子出门时,也不是没有吃过苦。可这种筒子楼,他确实没有接触过。   四面都是筒子房,惨白的光打在熏黄的墙壁上,有股别样的恐怖感。   每一层楼都有一条细细的回字长廊,应该是用水泥砂浆砌成的,时间日久,水泥已经开裂,上面也长满了青苔,还摆着一些拖布、脸盆衣架之类的东西,而他目力所见的墙壁上,搭着不少密集的电线,很显然是后来拉的电,电工师傅做得非常粗糙,有些可能还被弃用,所以晾了衣服在上面。   诡异的,很有生活气息。   根本不像是一座被弃用的居民楼。   所以,搁这跟他玩捉迷藏呢?高长合和张则灵这样的配置,闯秦始皇陵都够了,这里虽然凶得厉害,但绝不可能给他专门腾了个里世界让他玩逃生游戏。   这种幻境,只要找到破绽,就能破开了。   啊,找到了。   陈清淮将左手的手套摘下来,他并起两指,红光一闪:“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破!”   果然,下一刻,斑驳的宛如PPT般的幻视瞬间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副黢黑幽暗的筒子楼景象。   阴气不要钱地往下走,陈老师发现自己正站在筒子楼三楼的走廊扶手上,大概再往前走一步,就能直接做自由落体运动了。   虽然三楼很大几率摔不死人,但摔断腿却绰绰有余了。   这上下楼梯的把戏,算是让这栋楼整明白了,陈老师一边跳到走廊上,一边憋屈地弓着身子往楼梯间走。   这楼层真的太矮了,他一不小心就会被挂在屋脊下的东西打到。   个子高真的太不受待见了,哎。   楼梯间预料之中的黑暗,只有顶部意思意思开了个小窗,但窗口黑洞洞的,显然不是什么正经窗户。   陈清淮只看了一眼,就径直下到了二楼。   二楼的楼层,就稍微高一点了,至少陈老师不用弯着腰走路,而且相较于三楼,二楼的阴气就少了很多,虽然也有,但——   这间房子阴气最多。   陈老师大胆猜测,这里应该就是201。   门是普通的木门,漆着绿色的油漆,但因为时间日久,颜色褪去,很多地方都起了斑驳,但这些都丝毫不影响这扇木门的坚固。   陈清淮修炼后,力气非常大,就这一脚居然踢不开。   如果天底下的门质量都这么好,估计破门而入的小贼都要转行当木匠了。   陈老师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筒,咔哒一声,他所在的区域瞬间就亮堂了起来。   “公牛牌门锁?这个我会。”   陈清淮在墙上掰了根挂衣服的铁丝,然后顺着锁眼拧了进去,毕竟这世上本来没有钥匙,没有怎么办?创造钥匙也要上啊。   咔哒一声,是门锁开合的声音。   然而还没等他开门进去,门上居然传来了一股拉力,陈清淮瞬间后退,一个幽幽的鬼声在他耳边响起,是那天在门口看到的矮小佝偻鬼影。   “你有没有见过翠萍?”   “翠萍回来了吗?”   “你没有见过她?是不是你把她藏起来了?”   鬼魂的声音愈发凄厉,它手里还提着个煤油灯一样的东西,火光越来越暗淡,陈清淮见此,非常体贴地把门带上,铁丝瞬间拧动门锁,把煤油灯鬼关回了房间里。   艹,他是来找人的,不是来帮忙找人的,搁这跟他套娃呢。   陈老师心情不大好地干脆带着铁丝,把二楼所有的房间都开了一遍,等开到最后一间筒子房时,终于没有房主鬼问候他了。   他这破运气,也是没谁了。   陈清淮正欲推门,脚边却被一个东西绊了一下,他低头用手电一照,入目是个灰扑扑的书包。   这是胡楚的书包,他见过一次。   陈老师伸手将书包捡起来,然后把门直接开到最大,不夸张地说,阴气就跟不要钱地涌了出来,要不是他闪得快,怎么的也得破层皮。   这里,不对劲。   如果只是这样,高长合一个人就能摆平,没道理喊他进来三缺一啊。   而且,他刚才弄出那么多动静,除了一些地缚灵,一个被困住的活人都没见到。   至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啊。   陈清淮想到这里,有些烦躁地掰了块巧克力吃,甜腻的味道在舌尖散开,他才舒了舒眉头,借着左手灵符的力量,擦着阴气闪进了房间。   然而视线一闪,哪里是什么房间啊,分明是个湿湿嗒嗒的洞穴。   一瞬间,干燥的鼻腔被水汽弥漫,陈清淮立刻觉得不适起来,他尝试着探路,脚下黏腻的泥土让他愈发不适起来。   他忍不住掐了道干燥符,好让自己不至于被水汽逼得犯鼻炎。   **   高长合被迫挂了电话,一个鹞子翻身,艰难地躲开了阴气的追杀。   可事实上,在十分钟之前,他们还没有这么狼狈,甚至还能边打边说话。   “张则灵,你到底好了没有?”   张则灵正在解阵,明明是危急关头,但他依旧非常镇定,手里的动作却已经翻出了残影,可见他此刻的专注凝神。   刚才他们两人进楼的时候,也被里面的幻境困了一会儿,但很快就找到了正确的路。   活人身上有人气,这是阴邪东西怎么都掩盖不了的。   循着人气,他们一路长驱直入,找到了这处洞穴,同时也找到了失踪的赵学让等人,高长合甚至在里面看到了死者赵仁的魂魄,但奇怪的是,却并没有看到201的房主胡楚。   两人立刻分头行动,一个破阴阵救人,一个去找少年胡楚。   胡楚并不难找,但这少年戒备心太强,根本不相信他们,甚至表现出了强烈的抗拒行为,高长合不得已,所以只能想办法打晕胡楚再带出去。   谁知道这行为,不知道戳到九号楼哪根肺管子了,拼了命地追杀他,连带张则灵那边也遭了殃。   这下,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但此时,尚且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甚至等到张则灵破了困阵,他们已经能将阴气追着打。   只眼看着就要打退九号楼,将人质营救出去,特么这破阴气居然又反弹了。   “怎么回事?”   “你看这个少年!”张则灵伸手在人眼皮上拂了一下。   高长合低头一看,好家伙,这少年怎么就跟阴气制造机似的,一停不停地在放阴气啊。   “早知道就应该打烂陈清淮的电话,也要让他去看一眼胡楚的!”   要是早知道,他们何至于这么狼狈啊。   “陈清淮?那个请符人?”   “不得了,你居然也知道?还是说,你俩认识?”   张则灵御敌之际,还体面地摇了摇头:“不认识,但听师父说起过。”   哇,陈鬼王厉害啊,都被老天师惦记上了。   “不认识就以后也别认识了,陈清淮他不干咱们这行,他说要教书育人,当祖国的园丁。”   不吹不黑,一向进退有度、沉稳非凡的张则灵,差点儿技能都放空了。   胡楚本来在装晕的,他也没想到事情会越变越复杂,现在甚至还在这俩怪人的口中,听到了陈老师的名字。   陈老师,怎么会跟这些人扯上关系?   “小子,醒了就赶紧起来,你应该知道自己身上有怪异吧,想活命的话,就老实交代,听到没有?”   这个光头好凶,胡楚戒备地后退,这些东西根本不会伤害他,这人是在唬他。   可是他还是没忍住开口:“你们,跟陈老师什么关系?”   “陈老师?谁啊?”他认识的姓陈的,还想当老师的,就只有一个人,“卧槽,你见过陈清淮?”   艹啊,出去后,他一定要拿着降魔杵和陈鬼王决一死战。   这个人,真的太能憋了,见到少年这种诡异状态居然一声不吭,特么还是人吗?   “你不会是陈清淮的学生吧?”   见胡楚点头,高长合一脸快晕倒的表情。   正是这时,一道阴气破开两人的防御,居然裹挟着胡楚而去。   一瞬间,九号楼的力量大涨,就像是游戏里的BOSS瞬间变成了完全体一样。   两人脸色齐齐一变,默契地拿出看家本事干了过去,张则灵的手上雷符一响,属于四级天师的力量横扫开来,下一秒高长合举着降魔杵,凭空借力,将胡楚悍然抢了回来。   虽然不知道少年身上的古怪是什么,但抢回来总没错。   但很显然,这次又戳到肺管子了。   “高长合!小心!”   高长合带着胡楚艰难地滚到地上,还没等他完全爬起来,就被一块手机砸中了手臂,他捡起来一看,居然是在通话界面,里头居然还传来了陈鬼王的声音。   “胡楚?是你吗?”   他想也没想,直接吼:“是我!你的挚友!你在哪里,我们这里三缺一啊!救急啊!”   不过还没等他说更多,手机就被阴气瞬间击碎了。   “我的手机!”这可是他辛苦攒了好久才买的手机!胡楚整个人都不好了。   形势愈发不对起来,高长合不敢丢开少年,生怕那些不要钱的阴气又把人掳走,可这些阴气到底是怎么做到源源不断的?   是这个少年?还是这里的位置问题?   太赶了,情况不容许他思考太多,那边还有十来个活人,如果不能及时救出去,不死也得去半条命,活人根本无法承受阴气的浸润。   怎么办?   高长合对陈清淮能不能来并不抱太大的希望,所以他必须另想对策,他和张则灵当然能够全身而退,甚至也能带几个人走,可要全带走,就有些困难了。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陈清淮居然来了,不仅来了,甚至还来得这么快。   “陈老师!”   是少年陡然雀跃的欢呼声。呼声。呼声。呼声。呼声。呼声。 第26章 合力   陈清淮一个滑铲, 躲过了一道带着幽光的阴气袭击,顺手还扔出一道灵符,替高长合挡住了攻势。   “姓陈的, 你居然来得这么快!”简直不可思议,这怕不是九号楼模拟出来,分裂动摇他们军心的吧?   陈清淮却没来得及说话,他将手里的电筒顺势丢给一旁的胡楚,然后双手掐诀, 暂时搞了个防御灵符罩住他们。   “怎么就你一个人?”   高长合指着那边时不时闪一下的远处,道:“张则灵在那边, 他用雷符。”   懂了,张则灵艺高人胆大,这里水汽这么足还敢玩雷符,果然天师府的天师都有耐电性, 老头子居然没骗他, 简直不可思议。   胡楚捧着电筒,透亮的光在这片区域里辐射开来, 让他轻易就能认出陈老师的面容来。   “陈老师。”他听到自己讷讷地喊了一声。   陈清淮这才注意到,胡楚身上的阴气居然变弱了, 他已经能够隐隐约约透过电筒的强光,看清楚少年长什么模样了。   他环顾四周, 阴气几乎不要钱一样地充斥在整个潮气洞穴里:“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胡楚沉默地摇了摇头, 事实上他挺想说点什么的, 但看到陈老师坚毅的脸庞,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   陈老师, 是不是早就看出他身上有古怪了?   既然看出来了, 为什么什么都没做?是觉得没必要, 还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胡楚越想越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也对,像他这种住在城中村的孤儿,哪里值得老师费心了,哪怕成绩看着不错,但这年头,成绩又不能当饭吃。   “不对劲!这里的阴气,越来越多了!”   事实上,不用高长合提醒,陈清淮就看见了,他看到了源源不断的阴气从少年的头顶盘旋而起,透过他不太□□的防御灵符,直接支援洞穴里其他的阴气,然后一瞬间,像是密集的雨点一样,砸在了防御灵符上。   好家伙,这比借力打力还要一本万利啊。   “符要碎了!”   陈清淮一手提起少年的后衣襟,一手又掐了一道符,这才躲过了又一波的攻击。   而另一边,高长合也举起降魔杵顶到了最前面,佛门主超度,但超度的大多都是非人类,像是胡楚这种存在,反倒是交给陈鬼王比较好处理。   相信这种危急关头,陈鬼王不会再袖手旁观的。   再说,姓陈的来得这么快,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学生吧。高长合忽然想了起来,那天吃火锅的时候,某人确实提到过活人身上带阴气的话题,只是他当时没见过“这种世面”,以至于错过了了解胡楚的最佳先机。   “我去救其他人,这里交给你了!”   说完,就直接头也不回地往雷光深处冲去。   陈清淮:……   陈老师还能怎么办,他只能带着少年且战且退,他算是看明白了,现在这个潮气洞穴具体坐落方位未明,但他可以确信的是,这里已经不在城中村了。   九号楼不过是这个洞穴的一个“地面伪装”,目的就是让胡楚一直呆在里面,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胡楚确实是九号楼一直能藏到现在的关键因素。   既然是关键,那就先把人弄出去再说,毕竟他来这一趟,就是为了确认少年的安全。   “抓紧老师!”   一直在自闭的胡楚忽然听到头顶传来声音,楞是没什么反应,直到有人推了他一把,他才后知后觉地张了张嘴:“陈老师。”   “傻了?怎么只会喊人了?”   陈清淮这会儿还算游刃有余,就是他带着少年越往回走攻击越密集,显然这东西虽然没生什么灵智,但距离生出灵智也不远了。也对,九号楼都快被做成养尸地了,要不是命案发生吸引了环境处的注意,现在九号楼还在闷声发大财呢。   毕竟他虽然发现了胡楚身上的怪异,可他确实不是一个喜欢多管学生闲事的人。   “这里你应该比我熟吧,知道怎么最快离开这里吗?”   胡楚听到这话,捏着陈老师衣角的手一下就松开了,眼睛里也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戒备。   “不想说?还是不能说?”   面对学生,陈老师的脾气还是非常收敛的,至少现在说话的语气,还算和煦。   “陈老师,我不能离开这里。”   胡楚嗫喏着又后退了一步,他也确实没有骗人,这里就是他的避风港湾,如果没有这里,他早就已经死了。   他已经因为军训在外面滞留七天了,今天晚上如果他再出去,那些可怖的东西就又要找上他了。天知道他被打晕带走时有多么害怕,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这些人居然将他绑回了九号楼,胡楚醒来时,心里满是庆幸。   这声音虽然小声,但陈老师还是听清楚了,他一手掐诀挡住阴气的一波波侵袭,一边将后退的少年一把揪了回来:“那可不行,你要是不走,老师这条小命恐怕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胡楚,老师好歹也是为了救你进来的,你应该不会不管老师的死活吧?”   看着陈老师游刃有余地虚空挥斩,胡楚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不然他怎么会听到老师是为了他进来这样的话?   这合理吗?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老师,你刚才说什么?”   “你小小年纪,难道耳朵就不好了吗!老师开班会的时候,是不是跟你说过,你有事情可以给老师打电话?”   胡楚的记性特别好,当然记得这句话,事实上,他还把陈老师的电话号码设置成了特殊来电,于是他傻傻地点了点头。   这学生,怎么木愣愣的,完全没了在学校跟他耍心机时的机灵样,难道说这抽阴气,还带降智能力的?   “所以你给老师打电话了,我来找你,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就因为这个?”   陈清淮提着少年一个大跳,终于到了他刚刚进来的入口,但很可惜,这里已经完全被阴气堵上了,他尝试着蓄力破开,但这玩意儿厚得根本打不穿,就算能有一瞬间打个洞出来,也很快合上,根本来不及钻进去离开。   很好,这玩意儿真跟他玩上逃生游戏了。   他干脆将少年放下,原地又扎了个防御符咒,陈老师打累了,决定摆烂一会儿,反正那边还有两个玄门天才在奋斗,他休息一下不过分吧:“这个原因还不够吗?少年,你还没出社会,不知道工作的苦,人既然干一行就要爱一行,哪能说出去的话不算话啊。”   当老师的都做不到以身作则,那还当什么教书匠啊,趁早回山上割草养鹅算了。   胡楚却忽然觉得眼眶发胀,似乎有什么酸意从眼眶四周落了下来,他胡乱抹了一下脸,只觉得自己真是太没出息了。   可是,他真的太久太久,没有得到过别人毫无所求的善意了。   “陈老师,我送你出去!”   陈清淮敏感地感觉到少年情绪的起伏,同时也惊奇地发现,胡楚头顶产出的阴气居然……在缓慢变少?!   啊这,难道说这些阴气的产生,和胡楚的负面情绪相挂钩?   陈老师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安抚住了少年,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输出:“送我出去?那你呢?刚才那两个人看到没有,他们是国家的人,九号楼现在是凶宅,你一个未成年,难道还能一辈子待在这里不出去吗?”   胡楚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刚才那个光头虽然人看着不太可靠,但好歹也是吃公饷的,你身上确实有些怪异,但胡楚同学,咱相信一下国家力量吧,怎么样?”   “你想不想,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陈清淮早就发现了,胡楚对自己的情况知道一些,但显然知道得不全,不然绝不可能会这么认真地待在这里听他说半天废话。   这一晚上的信息量太大了,胡楚到底涉世未深,一下子就被问懵了:“居然能解决吗?”   “当然能,这世上除了人的生死不能改变,一切绝境,都是有出路的。”   像他这种绝命命格都能靠着请符上身逆天改命,胡楚这样的,显然还不是天生这样的,解决起来肯定比他简单。   也不知道是气氛太好,还是陈老师说话的模样过分坚定,胡楚居然觉得可信。   “那,要怎么解决?”   陈老师闻言,沉思了一会儿,刚好高长合奔了过来,他一下把人拉住:“姓高的,来一段让人心生极乐的佛咒吧。”   “啥玩意儿?我还以为你们出去了呢!你们怎么还在这里!”高长合惊叫一声,他还以为姓陈的懂他意思,早就把这姓胡的小鬼送走了呢,“还有,没有心生极乐这种佛咒!姓陈的,你到底对修佛有什么误解!”   “那就来点催眠的、让人身心愉悦的佛咒。”   “你还点起菜来了?没有!统统没有!”他只会一降魔杵下去,物理超度阴邪,你当他从前为什么修习闭口禅啊,还不是因为不会念经。   很好,这辣鸡挚友还是埋了吧。   陈老师逐渐起了杀心,好在还没等他出手,另一把温和的人声响了起来:“清静经可以吗?我会念一点。”   陈清淮抬眼望去,就见一斯文俊秀的青年动作迅速地往后丢了道雷符,然后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防御符阵里。   原来这就是张则灵啊,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名字取得,龙虎山天师府这是暗喻龙虎再世了,果真是闻名不如一见。   “可以,麻烦张少天师了。”   “不用,叫我张则灵就行。”   还挺平易近人的,玄门顶流果然不是谁都能当的。   道门清静经,平心静气的首选,其实陈清淮也会念,但他现在情绪暴躁,根本念不出这经的十之一二来,说不定还会起反面效果。   张则灵就比他靠谱多了,这经声一起,没一会儿少年的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睡吧,老师在这里。”   陈老师用了点灵力安抚,胡楚很快就陷入了昏睡。   少年一“下线”,果然萦散出来的阴气就更少了,没有了源源不断的阴气产出,高长合一个人就能在洞穴里杀个七进七出,根本不用陈清淮帮忙,很快就把所有活人运进了防御符阵里。   “这怎么还有个鬼啊?”   “九号楼案的遇害者赵仁,这鬼东西对他有股特别的憎恶,瞧瞧这魂魄,估计送去地府前,还得找人缝补一下。”不然可能送到地府,直接就散架了。   陈清淮指向旁边那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这个,也不遑多让了,虽然还活着,但还不如死了呢。”   阴气入体,又没有胡楚诡异的承受力,现在估计连灵魂都充斥着寒冷,就算出去后环境处给人拔了阴气,估计也会留下非常严重的后遗症,唔,还得是死了都如影随形的后遗症。   “他不会是赵氏地产的人吧?”   “……你从哪里知道的,不过他确实是赵氏地产的老总,这鬼是他儿子。”也算是因果报应了,当然种下的因,变成了如今的果。   陈清淮指了指手机:“网络上的无良小报说的,赵氏地产曾经要强行开发这里,闹出了人命案子,见血了。”“你真的不考虑加入环境处吗?”这么大一个好帮手,高处长真的不太想放过哎。   “梦里什么都有。”   一晚上打了半晚上的阴气,好不容易挨到天亮,这洞穴里的阴气终于不情不愿地收了起来,等到出口显露出来,高长合立刻用符咒联系外面的人,将这些活人运了出去。   当然,其中也包括胡楚。   但奇怪的是,其他活人都能运出去,唯独胡楚,只要一踏出九号楼,就浑身冒冷汗,如果多走两步,七窍都开始隐隐渗血了。   杨威见势不妙,赶忙把人移了回去。   “怎么回事?”陈清淮讶声道。   一旁的张则灵见此,立刻伸手探脉,下一秒却被少年体内的阴气灼烧了指尖,若不是他收得快,恐怕得直接见血。   “不要碰他,带他去201。”   等回到九号楼201的洞穴入口,少年身上的异样瞬间平复,陈清淮见张则灵又要探脉,伸手道:“我来吧。”   张则灵捏了捏尚有些发痛的指尖,承了这份好意:“恩,你来吧。” 第27章 三条   陈清淮其实不太会探脉, 但他的左手有灵符加成,但凡胡楚体内有什么异常,都能直接反馈到他的左手上。   “小心, 他的脉非常古怪。”   “恩。”陈老师并起三指落在少年的手腕上, 红光一闪, 一道对峙的气流逐渐涌现, 很快就形成了一个气波,迫得一旁围观的张则灵倒退了三步。   刚好高长合进来,轻轻扶了人的肩膀一把:“我听说那姓胡的小子出事了?”   “多谢。”张则灵道谢完,才说起正事, “不算出事,他的身体本来就异常,现在只能说是经由此次事件,有了表症。”   玄门医学上,有了表症才能更好的对症下药,相较于从前, 这其实是一个好现象。   “什么表症?”   两人说话的功夫, 陈清淮已经将探脉的手收了回来,怎么说呢,跟阴气干架的时候, 他都没有这么谨慎过。   “如何?”   陈清淮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细密密的汗珠:“非常古怪, 他体内……并没有阴气。”   “什么?这不可能!”   事实上, 如果不是他自己探的脉,陈老师也不会相信的, 因为即使是现在, 胡楚身上依旧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阴气, 只是相较于从前, 浅淡了许多,就像是毛笔快没墨了写出来的字一样。   但这层薄雾正在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增长着,相信不出几日,大概就又能长成从前的厚度了。   因为阴气过薄,所以不能出九号楼?是九号楼在“庇佑”胡楚,还是九号楼在借胡楚恢复元气?   陈清淮见的世面还是不够多,脑子里甚至连一个头绪都没有。   “张则灵,你们天师府有过这种情况的记载吗?”   “没有,闻所未闻。”张则灵说完,停顿了片刻,才继续开口,“但他这种情况,显然不能再放任下去,我去打个电话。”   高长合见张则灵痛快地离开,想了想,也说要去打个电话。   陈清淮:……被老头子拉黑的人,没有电话可以打。   不过好在环境处的后勤工作做得极好,没一会儿就送了早点过来,还是何烨送过来的。   “淮哥,有葱香拌川和小馄饨,还有一些煎包煎饺,你要吃什么?”   “品种还挺丰富,随便来点就行。”他这会儿饿得都能狂旋三碗面,这些都给他来一份也能吃完。   何烨就直接去外面拎了一沓打包盒进来:“处长他们呢?”   “外面打电话呢,这里没信号,你吃过了吗?”陈清淮一边干饭,眼睛的余光却一直盯着胡楚,大概是因为食物的香气,少年感觉有醒来的征兆。   他想了想,左手聚起一道灵气又将人安抚下去了。   目睹虚空施展灵力的何烨:……这难道就是天才的世界吗?   “吃过了,淮哥你要去休息一下吗?”   陈清淮看了一眼昏睡的少年,摇摇头道:“暂时不用,我来都来了,就一口气把问题解决了,你们处长应该也是这个意思。”   正说着话呢,张则灵就出现在了门边。   白日里的筒子楼很昏暗,环境也属实是不大好,但张少天师毓秀钟灵,俯一出现在门口,竟有种光华自生之感。   简单来说,就字面意义上的蓬荜生辉了。   “有线索吗?”   张则灵摇了摇头:“我师父刚好闭关了。”   ……这也太不凑巧了,难怪这电话打得这么快:“没事,要不要吃早点?环境处送来的,还热乎着。”   “哦对了,昨晚在下面太匆忙,没有作自我介绍,我叫陈清淮。”   “清淮酒的清淮?”   果然有修养的人就是不一样,不像某给挚友,还秦淮河的秦淮,啧:“对,张少天师也喝酒吗?”   “不喝,但是……师父他老人家很喜欢。”   确实隐隐约约听老头子说起过,说什么老天师寿辰,玄门搜罗了多少多少好酒送过去,那如数家珍的酸溜溜模样,现在陈老师都记得一清二楚。   何烨看着两位大佬闲谈吃饭,虽然气氛平和,但莫名地觉得自己非常多余,想了想,还是悄悄退了出去。   然而不巧的是,他猫着腰刚出了房间,就被处长撞了个正着。   “你偷偷摸摸干什么呢?被鬼上身了?”   何烨:……处长不招人喜欢,真的是有理由的。   “处长,这里没有鬼。”   “谁说没有的,你当这里其他的筒子房为什么都关着门?”昨天他和张则灵进来的时候,这些门可都是开着的,可费了他们不少功夫才把鬼关进去的。   何烨:……打转处报告!明天就打!   成功把小新人吓走,高长合背着手进去,就看到简陋的屋内,两个人其乐融融吃面的场景。咦?是他错过了什么吗?   “假和尚,愣着干什么?你不饿啊?”   “当然饿!不过你们居然丢下我先吃了?”说好的天师府张则灵是个进退有度的端方君子呢。   “谁让你打个电话打这么久的。”   高长合端起一碗没开的面就吃了起来,他吃相豪放,没一会儿就半碗面下肚:“没带手机,找人借不需要时间啊。”   有句话,陈清淮老早就想问了:“你为什么那么不喜欢带手机啊?”   现代人,谁都能离得了谁,但能离得了手机的,陈老师敬佩他是条英雄好汉。   某位处长闻言,却像是被踩中了雷区似的,抻着脖子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什么理由。”   张则灵看了一眼高长合,倒是没说什么,只端着碗吃面。   “倒是你,昨晚上来得这么快,陈老师很认真负责啊。”高长合努了努嘴,道,“我刚才给师父打电话,他稍微给了三条思路。”   “哪三条?”   “第一条,就是胡楚他本身并不具有异常,是他身上带了什么东西,导致阴气绕身,与九号楼勾连在了一起。”   说起正事,三人不约而同放下了筷子。   张则灵闻言略一思考,就否定了这一条:“阴气绕身,对常人乃至于初入门的天师,都有很大的危害,这少年却并不为阴气所伤,绝对不可能是外物携带所生。”   “没错,我也这么觉得,而且如果真有这种东西,我们早该发现了,不可能现在还围在这里大眼瞪小眼。”高长合比了个二字,继续道,“所以,这第二条,就是他己身命格奇异,可以容纳世间所有‘气’。”   “有这种命格吗?”   “我师父说有,而且第三条,也与第二条有关。”   “怎么说?”   “我们不是胡楚,你们怎么知道这些阴气,对他完全无害呢?”高长合忽然咧嘴一笑,“我们修佛的,和你们修道的不同,不要太依赖外物来判断是非。”   ……陈老师很有理由怀疑,后面这句话是在影射他方才手机的事,啧,真小气。   “既然如此,等他醒来,问问当事人就知道了。”陈清淮站起来,准备回家一趟,“你们晚上,还要再探下面吗?”   “探!”是两个重叠的声音。   行叭,陈老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睡着的少年,得亏今天是休假日,不然他可真没闲工夫打白工。   骑上车回家,大哥已经上班去了,陈清淮洗了个澡,睡到下午才懒懒散散地爬起来。   “松伯,有吃的吗?”   “有有有,哦对了,清淮你朋友情况,怎么样了?”松伯笑着关怀道,昨晚一夜未归,进展应该非常迅速吧。   不怎么样,甚至情况还有些棘手,但陈老师自然不会说出口:“还行吧,等下晚上要去送个饭,要是大哥问起,松伯你替我说一声。”   “好好好,送饭好啊,我这就是准备食盒,要补汤还是菜色丰盛些?”   想起胡楚那细胳膊细腿的模样,陈老师道:“要点清淡的汤吧。”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松伯今天的笑容异常的慈祥和蔼。   陈家厨子的手艺一如既往地好,陈清淮吃完饭换了身衣服,就带着松伯准备的食盒杀去了城中村,他来得也巧,胡楚不久前刚刚醒来,张则灵倒是不在。   “既然你来了,我去歇会儿,晚上估计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高长合说完,就直接走了。   陈老师弯身进去,就看到胡楚端端地坐在窗边,眼神直愣愣地望着房间顶部的那个小窗,像是在看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陈老师。”   “恩,给你带了点吃的,要吃吗?”   胡楚看向桌上簇新的藤编篮子,隐隐能闻到食物芬芳的味道,这篮子和整间房子都非常格格不入,像是误闯进来的过客一样。   就如同,陈老师之于他一样。   “我可以吗?”   这时候倒会卖乖了:“当然可以,本来就是带给你吃的。”   专门给他的啊,胡楚的手指忍不住动了动,最后还是没安耐住下床,拖了个塑料马扎坐到了简易的木桌旁边。   “这汤看上去好好喝,是老师熬的吗?”   “不是,是老师家里的人熬的。”他要是有这手艺,老头子也不至于急于把他丢下山了。   家里人啊,真好,可惜他没有家人呢。   汤很好喝,浓郁鲜香,一看就是用了心煲的汤,不像是路边快餐店随便冲的蛋花汤,也不是学校里那种免费盛一大碗的紫菜汤,胡楚喝得很珍惜,等腹部微微发热,他才谨慎地放下碗,抬头道:“老师,你问吧。”   陈清淮忍不住失笑,今天这机灵劲看来又回来了。   “那老师问了,你会如实回答吗?”   胡楚点头:“恩,会的,如果是老师问,我不会撒谎。”因为撒谎,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于是陈老师直接开口:“所以,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对我抱有那么高的好感吗?” 第28章 黄玉   陈清淮自问不是一个亲和力很高的人, 像是少年这般的成长经历,必然对人的戒心极重,绝不可能短时间内对一个陌生人迅速亲近起来。   这要不是另有缘由, 陈老师能把九号楼生吃了。   胡楚本来以为老师会问关于他家的事情,毕竟在陈老师没在的时候, 那个光头处长一直旁敲侧击地问他九号楼的事情:“我……”   他抬头看了一眼陈老师, 这才又张口:“老师, 如果我说实话, 你会讨厌我吗?”   “应该不会。”陈老师摇头道,“没有人会讨厌一个努力活下去的人。”   是啊, 他一直都在努力地生存, 即便变得卑劣,也想要活下去。   “老师,我是个怪人, 对不对?”胡楚尝试着开口,出乎意料的, 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艰难, “我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我的耳边一直嗡嗡嗡地在叫,就像下水道的那种苍蝇一样, 怎么都赶不走。”   “我以前, 一直以为这是正常的, 但后来……”后来他就知道, 只有他自己是个异端, “我遇到了老师, 在老师身边, 那些苍蝇就不敢叫了。”   说谎, 但陈老师并没有点破少年的这点小隐瞒。而且,在他身边就不叫了?   “为什么你会用‘不敢叫’这个词?”   胡楚用手扣着桌子边边,一会儿才开口:“就是觉得它不敢叫了,没有为什么。”   很好,胡楚同学身上的阴气,果然不是对他本身没有任何影响的。至于他身上最能影响非人类的存在,那必然是他左手上的这道天地灵符了。   可惜了,陈清淮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他现在的能力远还没到能将天地灵符掩盖的程度,否则他就试试收起来对少年有没有影响了。   “除了在我身边,其他时候都会叫吗?那睡觉的时候呢?”破案了,难怪胡少年脸上的黑眼圈这么重,这搁谁谁也睡不香啊。   这话听上去怪怪的,但胡楚还是点了点头:“恩,都会响,但如果我回到家里,晚上会不自觉地睡着。”   他小的时候,拿自己做过实验,或者换句话说,街道办当时有想把他送去孤儿院生活,可他在院里根本睡不着,半夜还会偷溜出来回家睡觉,久而久之,街道办的人就不管他了,或者说是看他小孩子一个,可怜他没了亲人,所以不再勉强他。   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与众不同的呢?胡楚已经不记得了,这些年他能活下来努力读书学习已经费尽心力,哪里还有时间去关注这种东西啊。   事实上在没遇到陈老师之前,胡楚一直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必须和这些声音为伍了。   “晚上会不自觉睡着吗?”   陈老师的眼神闪了闪,按照少年的话来理解,九号楼和胡楚属于是“相辅相成”的一个关系,九号楼靠胡楚身上的阴气恢复血条,而胡楚则依赖九号楼的“地势”活下去,但事实真就如此吗?   这世上,除了地缚灵和镇物,有谁会离不开一个地方呢?   而且奇怪的是,似乎胡楚的情绪越低落阴暗,那些阴气就产出的越多。   胡楚口中所谓的“怪声”,他怎么觉得更像是九号楼故弄玄虚搞出来欺骗小孩子的呢,目的就是让胡楚离不开这里,也让少年隔绝在正常人的圈子之外。   陈清淮脑子里有一道灵光一闪而过,可是太快了,他没来得及抓住,只觉得时间越接近日落,少年身上的状态越古怪。   “那你这几天军训没回来,会觉得不舒服吗?要不要再歇一会儿?”好歹现在,他还能当个人形耳塞来着。   房间内师生问话,屋外的斜阳渐渐偏西,高长合在车里打盹醒来,就听到窗外有人敲了敲窗户,他摸索着按下车窗按钮,就看到张则灵一脸严肃地站在车边。   “怎么了?出事了?”   “不是,我只是发现,我们一叶障目了。”   高长合揉了揉后脖颈,有些迷糊道:“什么一叶障目?”   “那少年,真的是活人吗?”   明明张则灵说话的语气非常温和,却叫高长合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你这话,什么意思?”   “不论是你,还是我,亦或是陈清淮,我们都只看到了胡楚身上的阴气,对不对?”如果可以,张则灵也不想去怀疑一个被迫害的少年,“但你师父说的三条可能,现在都被证实是不正确的,胡楚的生辰八字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而且陈清淮也说,他的体内并没有阴气,高处长,你懂我的意思吧?”   他们为什么会认为胡楚是人?   因为胡楚能在阳光下走动,除了身带阴气这点,和普通活人是一样的,所以先入为主地认为少年是个活人。   “你指的是,他身上没有人气?”高长合不禁想到了陈清淮,这人天生阎王命格,刚请符上身那会儿,浑身还冒着死气,但即便如此,也有丝丝缕缕的人气透出来。   他忍不住揉了揉脑袋,只觉得热昏头了,居然连这么明显的BUG都没察觉到,可陈清淮是请符人,他今早探脉的时候,真的没有察觉吗?   很显然,张则灵心里也有这种忧虑:“高处长,你很信任陈清淮吗?”   “啊?嗯。”   “我能知道理由吗?”   “唔,大概是因为我见过他最狼狈的样子,他却没见过我最狼狈的样子吧,如果你见过那时候的他,或许就能明白他为什么会模糊这个重点了。”   陈清淮这个人,其实挺孤傲自我一人,以前没学会礼貌文明前,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选罡真人为了这个徒弟,在外面欠了不少人情债,都是这小子祸祸出来的。   当然了,这些人情债后来也落到了陈鬼王头上,绝对是天道好轮回。   但这人独归独,对于生命的珍重,是高长合认识的所有人里面,最虔诚最珍视的。   “张则灵,我猜他可能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点,因为在他的概念里,能呼吸会说人话的存在,都配称之为人。”   张则灵:……我不是很懂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但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九号楼再度蒙上了一层诡异,现在显然已经不是悠闲讨论的时候了。   夏日的傍晚格外地悠长,天边通红的彩云挂了好久,最后一丝阳光才隐没在天边。   而今日入夜后的九号楼,却出乎意料的平和。   “陈老师,我突然有点困了。”   事实上,胡楚说完这句话,就直接啪地一声倒在了桌上,这还真是说睡就睡啊。   陈清淮确认胡楚并没有什么异常后,就忍不住观察起少年周身的阴气来。比白日里已经浓郁了许多,浓浓淡淡的,倒是很像泼墨山水画。   最淡处,是四肢,而阴气最浓郁的地方,既不是脑袋,也不是心脏,而是——   丹田。   所谓气沉丹田,可少年体内明明什么气都没有,没有气,哪里来的“丹田”?可偏偏,阴气最集中的地方,就是在丹田。   难道说,丹田除了内循环之外,还能有外部循环?   “陈清淮,你在看什么?”   “哇,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好不好?”   高长合揣着手道:“别人确实有可能吓死,你?不可能。”   ……怎么的,他心脏强大还是他的不是了?   陈清淮站起来,将少年提起来放到旁边的床上:“你们是准备探洞了吗?”   “恩,你要跟我们一道去吗?”   “不去,不过我有点小发现,不知道有没有用。”请符人能看到天地之气的事情,普通天师可能不知道,但面前这两个,估计一个都瞒不过。   当然,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丹田吗?你有没有摸过他的丹田?”   陈老师一脸不赞同的表情:“我是正经有证的语文老师,怎么可以随便摸自己的学生?高处长,你这个思想很有问题。”   正是这时,一直非常沉默的张少天师忽然开口:“其实理论上来讲,如果可以一直调动‘气’,人体内外循环都是可行的。”   “真的假的?”   “真不真,假不假,试一试就知道了。”   陈老师看着昏睡的学生,以自己的能力护住一个人问题不大,立刻换了口风:“也行,我带他跟你们再走一趟。”   反正最差的情况,就是跟昨晚上一样了。   而事实上,他们这次下去,和昨晚上的情况几乎相差无几,同样是打阴气,同样是胡楚成为了阴气的“发电站”。   唯一比昨晚有的优势,大概就是没了其他活人拖后腿了,高长合和张则灵两个人称得上火力全开,一副要将阴气打到枯竭、阴气发电站都供不上电那种。   “姓陈的,怎么样?”   陈清淮看了一眼少年的头顶,扬声道:“继续,已经稀了不少了。”   如果用百分比来算,进度条已经下去三分之二了。   随着阴气越来越少,潮气洞穴里的水汽越来越丰沛,几乎已经到了沾湿衣衫的程度,陈清淮掐了个干燥符丢在自己和胡楚身上,但没一会儿,衬衫又渐渐湿透。   正是这时,少年头上最后一缕阴气拔地而起,像是熄灭的火堆扑腾出了最后一点余烟一样,他定睛看去,竟见少年的丹田处,躺着一枚黄玉。   玉色油润,像是被人盘了百来年一样的油光发亮,一看就不是凡物。。” 第29章 电话   《玉论》中有记载, “今青白者常有,黑色时有,而黄赤者绝无”, 足见真正的黄玉非常之稀有。   玄门一向有用玉作符箓的传统,玉的品级质地越好,越容易成符。而顶级的玉,甚至可以被用作镇物,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厌胜之物。   玄学意义上来说,玉是经有天地灵气冲刷而成的天顽石,可克天地邪气,所以也经常有人拿着玉去庙里开光,开光的过程,其实就是激发玉中的能量。   而眼前这块黄玉,显然不是世面上那些黄口料和黄沁料,它色黄如烈日, 油脂丰润,更可贵的是,竟有婴儿拳头般大小。   陈清淮为了刻符,曾经研究过一段时间的玉料, 品相这么好的黄玉,放在博物馆里恐怕需要给配套三班倒的保安系统。   毕竟真正的黄玉, 在市面上已经绝种了,甚至现在很多玩玉的人, 都认为黄玉只存在于传说中。   好家伙, 胡楚同学简直是行走的文物和钞票了。   “姓陈的, 好了没有!”   陈清淮这才回过神来, 比了个OK的手势, 顺势伸手在少年的丹田之上拂了一下,一股微弱的气势立刻兴起,弹开了他的手。   还挺有小脾气的。   “嚯,你这是在做什么?”   高长合携着一身水汽而来:“你不是说你是个正经语文老师吗?”这就是传闻中的正经?   “看不见就别瞎说,喏,替你开个眼!”   一道红光一闪,高长合再定睛一瞧,好家伙,这可真是好家伙啊,难怪他们三个都看不出这少年的异样呢,原来是这东西啊。   陈清淮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假和尚的情绪:“你认得这块黄玉?”   “没有,水汽太大,你看错了。”   “姓高的,你是把我当傻子看了?”   倒也没有,就是顺嘴隐瞒来着,毕竟这算是禹城环境处的秘密来着。   高长合也没想到,会在一个少年身上见着这找寻许久的东西,嘿,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忍不住扭头看向那边孤军奋战的张则灵,难道是天师府的人算到了什么,这才舍得下血本派鼎鼎大名的张少天师过来帮忙?   “想什么呢,知道是什么事情,还不赶紧解决,我明天还要上课呢!”陈老师说完,又指向少年,“他也要上课。”   高长合深深看了一眼地上昏睡的少年:“恐怕,有些困难。”   “怎么个困难法?”   陈清淮话音刚落下,地上的少年居然醒了过来,眼睛一睁开,两人齐齐向后倒退了数十步,只见少年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竟变成了一双赤金色的眼睛。   “别过去!”   陈清淮被人一把拉住,事实上他也没准备草率过去,但张则灵搁在他肩膀上的手却依旧没有松开:“这是十八年前,景江河失窃的镇物黄冥玉。”   镇物,果然是镇物,也只能是镇物。   镇物可镇阴阳之气,当年陈清淮没有请符入体时,老头子替他延续生命,就是用的镇物,不过当然比不上眼前这一枚黄玉。   “所以,是镇物活了?”   “看样子,不是。”   张则灵看向高长合:“你们环境处,应该有回收镇物的法器吧?”   “有是有,但那东西死沉死沉的,我怎么可能一直揣在身上!”高处长盘了盘光秃秃的头顶,得亏他把这玩意儿剃掉了,不然准得掉一大把头发,“而且,他没了镇物,还能活吗?”   这谁也说不好,毕竟谁也没想到,镇压景江河下面东西的镇物会跑到活人的身体里,还变成了这个这地方“阴气发电机”,可以,新时代玄学永远给人新惊喜。   环境处的案子,真的是越来越难办了。这么一想,高长合竟有些羡慕早早抽身的陈鬼王了,毕竟当老师总比当处长轻松吧。   “不对,这玉是十八年前丢的,可胡楚今年,才十六岁啊!”其中有两年,去哪儿了?陈清淮不解道。   而且,十八年前他离开禹城时,景江河已经是那幅鬼样子了,说明那时候这个镇物,已经丢失了吧。   陈清淮看向高长合,对方却避开了他的视线,显然是知道原因却并不愿意多谈:“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要攻过来了!”   话音刚落下,陈清淮就感觉一道劲风裹挟着水汽扑面而来,这哪是攻过来啊,分明就是冲着他一个人来的。   怎么的,清醒的时候当他人形耳塞,昏迷的时候,就拿他当食物对待了?   陈老师觉得不能这么惯着学生,左手红光一闪,直取对方的丹田。   胡楚显然不是清醒状态,但依靠本能行动的身体最懂得趋利避害,且行动迅捷,一时之间在这个逼仄的洞穴里,陈老师竟也拿不住人。   “张则灵,看出什么门道来了吗?”   张则灵刚才一人独自对战阴气,这会儿气喘得厉害,闻言看了一眼高长合,却是什么话都没说。   但这眼神的意思,大概就是你才是这里的老大,你居然问我?   高处长读懂了,但很显然在假装不懂。   “我也很难办啊,以你我他三人合力,当然可以剥离镇物、全身而退,可是这少年的命就很难说了,好歹也是陈清淮的学生,他估计不会乐意。”   这话吊儿郎当的,听得张则灵止不住的皱眉,也终于忍不住开口发问:“高长合,你真的是修佛的吗?”   “当然,你们崇尚天人合一,但我们佛门,众生平等,镇物之于景江河有多么重要,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吧?”   十八年前,景江河镇物失窃,导致底下的东西侵染人间,环境处折损了不知道多少人才勉强暂时控制住,而为了能在找回镇物前保全禹城,环境处更是联合国家力量修建了景山大桥,以“山”来压“河”,通车后又有人气加持,才有了这十八年的安然。   可现在,景江河底下的东西又开始死灰复燃了,就在不久前,景江河上还闹“龙吸水”,他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压下去,现在镇物现身,环境处当然要回收。   张则灵紧抿着双唇,可见他内心正在挣扎,但很快他就开口:“高处长,我不相信你看不出这里是哪里。”   水汽,洞穴,阴气泛滥,在禹城这样的地方可不多见。   “我当然知道,所以你们天师府派你过来,是协助我们回收镇物的,还是来重新镇压景江河的?”   “有区别吗?”张则灵眼神闪了闪,语气又恢复平和道。   “也对,其实没什么区别。”   高长合忽然一乐,本来他还觉得禹城庙小,挺无聊的,现在好了,景江河一闹,天师府,请符人,环境处总部,镇物,什么都来了,有趣,很有趣了。   “所以,你们天师府有没有什么不伤人又能妥善取出镇物的法子?”   已知潮气洞穴位于景江河的下面,联通的居然是十几年前拆迁未果的老城区九号楼,镇物从镇压景江河跑到了一个人类少年体内,甚至相安无事十六年。   这叫什么?神物自晦吗?   “高处长,你发现没有,这里的阴气在逐渐变少?”   张则灵眼神湛湛,他给自己的眼睛加持了一道符箓,空气里弥漫着层层叠叠的阴气,只是由于刚才他们那波攻击,这会儿处于平静状态。   而所有浩浩汤汤的阴气,从一个很小的口子里,正在被消磨。   而消磨阴气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请符人陈清淮。   陈老师发现了吗?他当然是第一个发现的,事实上,他在看到自己用左手掐诀能消磨阴气后,心里就忍不住骂娘。   他总算是知道,他为什么能当胡楚的人形耳塞了。   景江河的镇物啊,陈清淮虽然不知道景江河底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但这镇物显然是“镇不住”了,或者说吸纳的阴气已经满到快溢出来了。   艹,这老师当得太亏了,头一个学生就这么大来历,陈老师难得地有点想打退堂鼓。   正是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电话声居然响了起来。   “谁的电话?”   “我的,你俩谁帮我挡一下!”   两人闻言,齐齐出手拦住“胡楚”,陈清淮得以有了接电话的功夫,说起来,谁的电话还能打进来啊?   他掏出手机抹了一把屏幕,就见来电显示是“老头子”三个字。   “喂,清淮徒儿,你还活着吧?”   “……你怎么打进来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师算到你的机遇就在眼前,有没有看到?要不要打视频,给为师看看?”   陈清淮看了一眼水汽遍布的洞穴,露出了今晚第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你确定你今天不是用脚在算命?”谁家,管这玩意儿叫机遇的?   “你可以不相信我选罡真人没有钱,但你不能不信我的卦啊,怎么回事?是机遇太大了,惊喜过了头?”   “呵呵,你自己看吧。”   说着,陈清淮将手机搁在一旁,给老头子找了个固定机位:“怎么样?还机遇吗?精彩不精彩?惊喜不惊喜?还满意您看到的吗?”   选罡真人:……现在挂电话,应该还来得及吧? 第30章 欲斩   胡楚只觉得好冷, 冷得他浑身直打颤,像是骨头里的温暖都被寒冷鲸吞蚕食了一样,真的好冷啊, 现在难道不是夏天吗?   哎, 现在是夏天吗?   胡楚有些不大确定, 寒冷已经快把他的脑子冻僵,或许他就要死了吧。   死?   胡楚下意识紧紧抱住了自己, 其实死掉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没有亲人, 没有朋友, 没有社交, 人生唯一的意义好像就是艰难地活下去。   对啊,他好像有点太累了。   对,他真的好累了,每天都要被那些吵吵嚷嚷的苍蝇声折磨, 每天都要精打细算地吃饭,哪怕超支十块钱,都会让他捉襟见肘, 甚至因为没有家人,即便他已经努力揉捏自己的形状去适应这个对他不太友好的社会,可就因为他什么都没有, 所有人都能欺负他。   太讨厌了, 他也不想每天都对人笑,不想住在阴暗的九号楼里, 不想每天睁开眼睛就要考虑钱钱钱, 为什么别人就那么幸运呢。   算了, 要不摆烂吧, 反正也没人期待他能活出什么好样子来,也不会有人对他的死有任何的悲伤,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那么努力?   没必要了吧,下辈子再来过吧。   反正,人活不活都那样,不是吗?   胡楚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又沉了沉,就像被丢进了深水里一样,他只感觉到自己越坠越深,越坠呼吸越急促,朦胧中,耳边那些声音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和的女声,甚至这声音对他而言,有些耳熟。   “阿楚,醒醒。”   “阿楚,快点醒来。”   “阿楚,不要睡!”   “阿楚——”   阿楚?是在叫他吗?可是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他啊,诶?不对,好像是有过的。   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忽然跃入他的脑海,那时候他还在上小学二年级,家里开着全班人人都羡慕的小卖部,他还有一双对他很好的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啊,胡楚忽然睁大了眼睛。   他想起来了,他想起来了!   那天爸爸带着妈妈开三轮摩托车去进货,他也一起去了,也一起翻进了景江河里,黑沉的河水将他整个人淹没,他只感觉到有人不断地朝着他过来,还有人在叫他,可他太小了,连一个扑腾都没有,就直接往下沉去。   景江河的水,真的好冷啊。   他不想再回到这里了。   诶?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回到这里呢?   胡楚又陷入了疑惑,于是他尝试着开始扑腾起来,可人在水中,剧烈的挣扎只会让人越坠越深,这里的河水已经几近墨色,好黑啊,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算了,不管是回到哪里,都算了吧,反正……他也快死了,不是吗?   明白鬼和糊涂鬼,都是鬼,死得糊涂些也好,反正他这一生也没什么值得他留恋在意的东西。   管他呢,胡楚又安静地闭上了眼睛,双手交叠在胸前,像是死了一样。   唉,就是可惜了陈老师,他难得碰上陈老师这么认真负责的老师,本来还以为……   诶?不对啊,陈老师是谁?   他应该认得他吗?   胡楚脑子又冒出了一个疑惑,怎么问题这么多呢?   他虽然觉得死没什么好怕的,但糊涂成这样,下了地府,岂不要又要被人取笑?或许,还会被人说连自己怎么死的不知道!   这可不行,胡楚闭上的眼睛,瞬间睁到了最大。   至少,他要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一瞬间,濒死的意识迸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欲,潮气洞穴里,胡楚眼睛的赤金色渐渐褪去,露出本来黑棕色的眸子。   胡楚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陈老师左手裹挟着一道红光,朝他肚子迅猛袭来的场景。   “陈老师!”   为什么要打他?!   胡楚想要躲开,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老师一拳揍过来。   哦,原来他是被陈老师打死的啊。   胡楚说不上多么难过,但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然而等待许久,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相反,一股热意忽然从他肚子上发散开来,随后渐渐扩散到四肢百骸,非常霸道且野蛮地扫空了他骨髓里的寒冷。   好暖和啊,胡楚觉得自己身上都出汗了。   于是他又忍不住喊了一句陈老师,而这次,陈老师终于回应他了。   “醒了啊,那别睡了!”   陈清淮见少年终于褪去赤金色美瞳,心里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这差点儿人就救不回来了,胡楚要是再不醒,恐怕就得跟这方洞穴融为一体了。   按照老头子的说法,景江河底下的东西,神鬼莫测。   换句话说,一旦牵扯到景江河,整件事情就不能用常理去评判,此处洞穴与胡楚气脉相连,准确来说,是与胡楚体内的镇物相连。   如果不把两者之间的联系斩断,少年能逃得了一时,却逃不了一世。   请符人能看天地万气,却看不透任何一人的命数命理,陈清淮无法判定少年是否真正还活着,即便他已经用灵气在少年体内的气脉里走了一个周天。   “师父,帮我算一卦吧!我给钱!”   选罡真人本来还盘算着怎么挂电话呢,这会儿一听有钱拿,当即来劲了:“先交钱,再算卦!”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亲师徒更该如此。   “我房间抽屉的第五个隔层里。”   选罡真人一听,立刻奔去二徒弟房间找隔层,看到金灿灿的金币后,立刻眯着眼摸了一块揣在兜里:“卦象不好说,天机不好泄露,但为师可以告诉你,这是你的机遇。”   一旁力求不入镜的高长合和张则灵:……这钱,真是太好赚了!   随便两句囫囵话,居然就赚了一枚金币。   “机遇?你确定?”   “徒儿不相信为师,徒儿伤透吾心,为师要去花钱买高兴了,再见!”说完,选罡真人就迫不及待挂了电话。   他这钱可揣不了太久,就算是换成金币,他也得在今天之内花掉他。   陈清淮看了一眼熄灭的手机,终于忍不住啧了一声:“高处长,你听到了吧?”   “你指的是什么?机遇?”   “对,就是机遇。”陈清淮指向一旁懵懵的少年,“这地方邪性得很,反正我是看不透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胡楚是我的学生,我第一次当老师,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老头子说他是我的机遇,所以我决定试一次。”   哈?这么草率的吗?   高长合看向满身倒刺的刺头少年:“你也配合?”   胡楚当即点头:“我相信陈老师。”反正摆烂吧,这里三个人,他当然更相信陈老师。   “你呢,也不阻止?”事情还没完全查清楚,那赵仁到底是哪个动的手也没弄清楚,环境处虽然对于回收镇物很急,但也没急到这种程度。   张则灵思考一会儿,道:“我相信陈清淮不会拿人命开玩笑。”   高长合摸了摸圆脑袋:……艹,整得好像他才是那个坏人和外人一样,你们两个认识好像都没超过一天的时间吧?!   “那你准备怎么做?”   陈清淮指向胡楚,又指向洞穴:“我要斩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好家伙,不愧是陈鬼王,一开口就是地狱级别的难度操作,这么看来当老师也一点儿也不轻松啊。   你说得这么轻描淡写,真的没有问题吗?   高长合眼见洞穴内的阴气再次死灰复燃,可见陈鬼王大喇喇地要卸掉其阴气发电机的发言,非常精准地戳中了洞穴的死穴。   可以,这很陈鬼王。   “陈老师,会很痛吗?”胡楚还是很怕痛的,如果太痛,他觉得不太可。   陈老师显然也没这个经验,闻言摸着下巴想了想,才开口:“应该不痛,毕竟不是斩在你身上。”   “那就好。”胡楚甚至甜甜地笑了笑,“老师,我准备好了,你动手吧。”   好家伙,高长合平日里行事也算出格,但这么不怕死的师生,他也真是头一次见到了。高处长准备找个有共同话语的队友,却发现预备队友张则灵,已经相当自觉地去打阴气了。   算了,就相信陈鬼王一次!   想到这里,高长合提着降魔杵,也冲进了阴气里。   “胡楚,你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刚才你应该也听到了,这是老师的机遇,换句话说,这事儿成了,对我有益,但如果没成,对我也没多大伤害,相反……”   “我知道,可是老师救过我啊。”   “那次只是碰巧。”   “但如果不是老师,我的腿已经被他们打断了。”他也去不了育华高中,说不定早就烂在景江河里了。   胡楚看了看四周,其实他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感觉到空气中几近濡湿的水汽,但他能感觉到某种东西的存在,甚至它一直都在虎视眈眈地窥探他,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在无法接近他:“老师,如果斩断了,我会怎么样?”   关于这点,陈老师也说不好,但有一点,确是可以肯定的:“如果斩断了,你应该就再也听不到那些嗡嗡声了。”   什么?还有这等好事,胡楚几乎是扑腾着站了起来:“老师,我真的准备好了。”   陈老师:…… 第31章 斩断   少年这么积极主动, 做老师的,自然也不好再犹犹豫豫。   有高长合和张则灵顶着,陈清淮立刻摆开阵势:“好, 那就开始了。”   一般来说,“斩缘”有很多种说法, 比如斩断过去,斩断情丝, 斩断亲缘等等,道门意义上,统称为“斩断”。   只要天道承认你斩断了, 这人间就没有斩不断的东西。   区别在于, 你用什么东西去斩?   有符观最初立观, 是传承请符人的延续, 但后来融入道门, 五花八门的道家手法也学了个遍,比如他师父选罡真人极擅命理之术,他大师姐呢,是抱着桃木剑长大的, 而剑也是最适合“斩断”这个术法的。   只可惜此刻, 陈清淮手里没有剑,为了能发挥出最大的力量,他只能借助“踏罡步乱”来叠加“斩力”。   所谓踏罡步乱, 其实就是道门施法或者祈天之时,脚踏天罡星斗, 应和星辰之力, 简单来讲, 就是借助诸天星斗的力量为己用。   但实际意义上, 能借的不多,顶天了就是施法动静稍微大一点。   这里是洞穴,不见诸天星斗,但只要还在人间,星辰之力永远围绕着人间,陈清淮虽没穿法袍,手里也没有剑,但当他起势落步,整个人就像在发光一样。   “这场面,竟只有你我能见,当真可惜!”   张则灵也忍不住赞叹,他幼时就听师父说起过请符人的能耐,据传修炼到极致的请符人,可抬手引动天雷、布云施雨,寿命天人,跳脱五常之外。   陈清淮是他见过的第一个请符人,恐怕也是最后一个。   这种斩缘术法,若是一般玄门中人,必是要借助外物才能勉力施展,可陈清淮才几岁啊,就敢并指如刀,以天地灵符为引,催动星辰之力来斩阴气。   张则灵不由有些心旌摇曳,他也是被叫天才长大的,如今这般年纪达到四级天师的水平,可以说是笑傲玄门新生代。   他一直不曾骄傲自满,可没有敌手,总归叫他有些孤单。   “确实可惜,清淮这步伐,飘若游龙,矫若柳絮,若是录制下来,可以送上天师府给小天师们当入门教材了。”   高长合:……不愧是天师府的张少天师,啧。   陈清淮却已听不见两人所说的话,踏罡一起,他周身气场自成一体,周围的水汽都“自觉”地由他所动,他并指如刀,脚下步子越来越快,而等他在少年周身盘了一圈,左手蓄着的水汽愈发多了。   这水汽肉眼可见地凝结成水珠,竟渐渐变成了利刃的模样。   水刀,按理说斩不断任何东西,恐怕连最嫩的嫩豆腐都斩不断。   但玄学意义上来讲,只要水够锋利,就能斩尽天下万物,再说少年与洞穴之间的联系,并非实物,要斩,自然也要用非一般的东西去斩断。   胡楚已经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安危尽数交托给了陈老师。   视线被阻挡,他的听觉愈发被放大,他仿佛听到了风声,风声夹杂着水声,随着时间的推进,愈发狂妄起来。   他仿佛听到了狂风卷到山巅冲上云霄,随后又被水打落,跌在水里的声音。   好清晰啊,是最纯粹的声音,而不是那种刺刺拉拉像是暴雨天信号不好的电台声音,他做梦都想摆脱那些嗡嗡嗡的苍蝇声。   太好了,他马上就要摆脱这些东西了。   胡楚只觉得自己又可以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嘛,人既然能好好的活,为什么要选择去死呢。   他还没有活够,还没有住上宽敞明亮的大房子,他不甘心!   他都努力这么久了,没道理现在半途放弃啊,这根本对不起他过去十几年的用功读书,天知道别人的英语听力轻轻松松就能拿分,他呢,永远模模糊糊地听不清,他中考为什么才考全区第六?   那还不是因为英语听力只蒙对了三道!只要这一次能回去,他一定要让陈老师以他为荣。   胡楚身上,忽然迸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欲望。   这一刻,他整个灵魂都像要发光一样,连带着他丹田里的黄冥玉,一起发出了绚烂的光芒。   正是此时,陈清淮指尖的蓄力已经接近满额,只差一步,就能走到最后的落脚点。   可时机已经出现了。   陈清淮清楚地看到了一根黑色的实线连接着少年和洞穴深处,更准确来讲,是连接着少年丹田中的黄玉,果然,少年周身阴气的来源,是属于这枚镇物的。   甚至因为黄玉与少年绑定,黄玉体内的阴气受少年情绪的影响,一旦负面情绪占上峰,阴气就会随着这份联系增补加持洞穴的力量。   陈清淮不清楚这份联系是如何建立的,但显然对少年有害无益。   这段缘,可斩。   陈清淮给自己强行助推了一股力,让自己的脚步落在最后的定点上,随后旋转己身,左手微微用力,将蓄于指尖的水刀奋力挥出。   一招成败,就看老天爷给不给少年活路了。   陈清淮屏住了呼吸,他此刻冷静非常,挥刀、用力、跃起,几乎是一气呵成,仿佛就像是身体经历过数百次有了肌肉记忆一般的流畅。   水刀很快撞上黑线,一瞬间的凝滞,甚至擦除了刚烈的火光,一刹那间,溅起了无数的水花和黑烟。   而这反馈在胡楚身上,却让他有股别样的恐慌感。   为什么会恐慌呢?   胡楚觉得,像是有另一个自己在主导自己的情绪,这份恐慌感根本不属于自己啊。   能摆脱这些声音,他别提有多高兴了,他恨不得跳起来唱一首歌,哪里来的恐慌?胡楚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恐慌。   于是他强压下这些莫名其妙涌上心头的情绪,甚至为了转移注意力,背起了语文课文,明天高中第一天上学,有语文课的,他早就预习过了。   语文课文的默诵声,终于盖过了那莫须有的恐慌感,胡楚越背越流利,渐渐只觉得有什么沉疴从身体里被人带走了一样。   好轻松啊,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啪——”地一声,虚空之中,传来了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水声哗然而下,撞上了风声,刹那间消于无痕。   胡楚陡然睁开眼睛,只看见陈老师喘着粗气擦汗的声音。   “陈老师?”   “有感觉到痛吗?”   胡楚愣愣摇头:“不痛,一点也不痛,斩断了吗?”   陈清淮抬头看向少年,然后非常坚定地点了点头:“恩,斩断了,你看你手里。”   手里?手里有什么?   胡楚低头,却见一枚黄澄澄的黄玉正躺在他的手掌心里,上面正上方,有一缕红线,是他小时候摔破手血沁进去留下的。   “这是我妈妈小时候给我的护身符!我还以为丢了呢。”   看到斩缘完成走过来的高处长:“……哈?你确定?”   胡楚对这位光头处长的印象不太好,特别是对方摔了他的手机之后,他就更讨厌这人了:“当然确定,你看这上面的印记,是我留下的!”   高长合定睛一看,忍不住变了脸色,完蛋,这黄玉好像认主了,事情大条了。   认主的宝物,就不能当镇物了,除非……宝物的主人死掉。   “你这玉,是怎么来的?”   胡楚张了张嘴巴,黄玉忽然发出了莹润的黄光,一股澎湃的人气忽然从黄玉里流出来进入少年的体内,少年没来得及说话,就直接晕了过去。好家伙,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高长合烦躁地挠起了头皮。   “这里快塌了,还不走!”   没有了阴气发电机的持续供电,这处洞穴再没有了从前的矫健,张则灵打了没一会儿,这些阴气就后继无力,选择了坍塌自我,试图跟他们同归于尽。   石块水汽不断地下坠,陈清淮没什么力气,是被张则灵拉着跑出来的,至于胡楚,则是由高长合扛着出来的。   四人跌出来的刹那,洞穴里传来了剧烈的倒塌声,很快洞口就消于无形,可见这处阴气气穴,已经完全散了。   “陈清淮,你还好吧?”怎么愣住了?难道说是踏罡步乱消耗太大了?   “啊?我没事,我好得很。”   陈老师忽然笑了起来,难怪老头子将他从黑名单里挖出来也要打电话过来呢,这不愧是机遇啊,确实非同凡响。   虽然不知道因果关系,但替少年斩缘之后,他压在命格上的重物,莫名其妙就轻了一些。   本来他请符上身,是用天地灵气压制命格,所以能动用的力量并不多,而现在,如果再让他斩一次和少年差不多的缘,他已经不需要蓄力那么久了。   真不错啊,陈老师心情忽然好了起来。   果然有付出就有收获,当个好老师果然是他的人生正途。   “没事就赶紧起来,你学生这个样子,你不准备说点什么吗?”   “说什么?镇物自己认主,还怪得到我头上啊?”陈清淮一把接过学生,“接下来的事情,应该跟我们普通人无关了吧,张少天师,刚才多谢你了,下次请你吃饭。”   “好,那下次什么时候?”张则灵从善如流道。   陈老师:……你堂堂一个少天师,缺这顿饭吃吗?这么积极? 第32章 上课   “哟, 醒了啊。”   陈清淮打了个哈欠,这会儿其实夜已经深了, 但他肚子饿得睡不着, 所以去外面买了宵夜回来吃。门刚一打开,就看到胡楚少年一脸懵逼地站在玄关发呆。   “陈老师!”胡楚见到熟悉的人,眼神当即一亮,“老师, 我听不见了!那些声音, 我听不见了!”   “好了好了, 知道你很高兴,不过现在夜深了, 小心扰民。”这里就是大哥给他买的房子,位于育华高中隔条街的高档小区,拎包入住,极简装修, 非常合陈老师的审美。   胡楚一下捂住嘴巴, 但高兴还是从眼角泄露出来。   “饿了吧, 随便买了点吃的,对付着吃吧。”   这里是高中校区附近,就在这条街的街尾,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夜市, 开到凌晨两点那种。陈清淮本来是准备去小区的24小时便利店买点盒饭的, 但听店员说还有夜市开着,他果断多走了几百米去夜市扫荡。   “这家店的炒米粉听说很好吃, 还有这个炒冷面,闻着就挺不错。”   胡楚看着这一大堆吃的,直接愣住了:“老师, 这么多,吃得完吗?”太浪费了,老师家里啥条件啊,敢这么造?   说起来,这个房子装修好高档,他刚醒来的时候,还以为是里的穿越重生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不然他晕倒醒来,怎么会躺在那么高档松软的床上。   胡楚觉得有理有据,直到看到陈老师出现在了玄关。   “吃得完,你看着喜欢挑着吃就行。”他刚刚又是斗阴气,又是踏罡步乱斩缘的,消耗极大,这些东西,他一个人都能轻松干掉。   胡楚默默埋头苦吃,其实他没怎么吃过这些小吃,味道倒是闻过很多次,怎么说呢,比他想象中的要香太多了,果然有钱真的很好,以后他一定要赚很多很多钱,吃遍世界上所有的美食。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陈老师,唔,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可以孝敬陈老师的。   “……老师,我吃饱了。”   “就吃这么点?”   太少了吧,陈老师今天心情好,又摸了摸柜子,掏出一盒牛奶递过去,“那天看你在喝奶,多吃点,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胡楚愣愣地接过牛奶,眼泪忽然大颗大颗地从眼眶里掉落出来,他根本控制不住。   “诶,别哭啊,哭什么?”陈老师没想到就递个牛奶,怎么还把学生惹哭了?   胡楚也不想在老师面前丢脸,可他控制不住啊:“我没哭,我就是太高兴了,老师,我好高兴啊,我好像也有人在意了。”   会因为一个电话,就跑来救他,会记得他喝过牛奶,即便那是他省吃俭用买的过期牛奶,他记得军训的时候,为了不让同学看到,是偷摸摸一口气吸干的,没想到陈老师居然看到了。   “好,你没哭,要是不喜欢喝牛奶,那吃糖吧。”   陈老师在裤兜里掏了掏,摸出一块已经软掉的巧克力递过去,哦,这好像是从环境处白嫖来的。   然后,少年就哭得更凶了,跟只被雨淋湿的小狗狗似的。   陈清淮看实在劝不住,干脆摆烂不劝了,等他把桌上的食物一扫而空,少年终于控制住了情绪,就是眼眶还红红的,一看就哭过。   “老师,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帮我。”   “那好好读书吧,怎么样?”   胡楚用力狠狠点头,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拿到全校第一名,让陈老师做老师里最靓的那一个。   这小孩,脑子里都在脑补什么,陈清淮心里失笑,他看了看墙上的电子时钟,站起来道:“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明天你还要上学呢。”   “哦对了,你的书包在门口,我帮你带回来了。”   他说完,看少年愣愣地抱着牛奶,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少年的发旋,这才打着哈欠回房睡觉。明天第一天上课,怎么的也不能挂着黑眼圈去啊,要不给自己画个醒神符吧。   等听到卧室门轻轻关上的声音,胡楚才一脸如梦初醒的表情,他终于摆脱了那些噪音,可以活得像个正常人一样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牛奶旁边的吸管拆下来,扎进旁边的小孔里,轻轻吸一口,是牛奶浓郁香醇的味道,比他买的好喝一万倍。   真好。   胡楚兴奋到睡不着,喝了一半牛奶后,干脆放下收拾起餐桌来,顺手还把客厅擦了一遍,本来想去倒垃圾的,但这门太高档,他实在不会开,万一出去了进不来,那就搞笑了。   于是第二天陈清淮起来的时候,就看到家里多了个田螺学生。   救命,他不是有意招童工的。   “陈老师,早上好!”   还挺元气十足的,陈老师挥手:“早啊,早饭要吃什么吗?”   “我可以回学校吃的。”他成绩好,进育华是有绩优生补助的,有一部分打在了校卡通里,一个学期的饭钱还是有的,只要他省着点用。   “没事,煎个鸡蛋老师还是会的。”   冰箱里的东西,不吃也会烂掉,陈清淮的物质观还是很朴素的,坚决不能浪费食物。   师生俩吃了简单的早饭,就出发去学校了。   这里距离育华很近,陈清淮也懒得骑车,干脆就拎上教案跟少年一起走路去学校。下了电梯出了小区的大门,走个五分钟路程就到了,非常便利。   “老师,你家离学校好近啊。”   倒也不是,其实很远,就是大哥的钞能力太优秀了。   “那就好好读书,等以后房子想买哪里就买哪里。”   胡楚非常郑重地点头:“老师,我晓得的。哦对了,那块黄玉又不见了。”   陈清淮看了一眼少年的丹田,见黄玉安静地躺在里面,区别在于,现在它不再散发出阴气,就连少年的周身也不再有阴气环绕,如果抛开这块玉,胡楚现在跟普通人确实没多大区别了。   “没事,它还在你身上。”   “在哪里?”胡楚摸了摸身上,明明没有啊。   “它对你很重要吗?”   “恩,它是我妈妈给我留下的护身符,是我爸爸妈妈结婚的时候,在景江河边捡到的定情信物,后来我出生后,就一直挂在我的脖子上。”   婴儿拳头大小的玉啊,胡家父母也挺心大的,这么大也敢往幼崽脖子上挂。不过,镇物居然是随便捡捡就能捡到的吗?哪个河滩,他立刻就去捡。   “放心,它一直在保佑你的。”   胡楚不太明白陈老师的意思,但学校很快就到了,他只能按下疑惑,狂奔去教室。   另一边,陈老师倒是还算悠闲,第一堂课是数学课,上课铃响后,陈老师还去班级外面转了一圈,才去写开学报告。   哎,学校老师就是这点不好,除了本职工作外,还要写一堆无用的书面报告,好在他对升职没什么兴趣,不然他还得写更多材料报告,想想就头秃。   校董真香,他可以干一辈子校董。   陈老师温习了一遍教案,这才泡了茶去二班上课。语文课其实蛮好教的,他从小就读道门典籍,后来又考入中文系,各种文学都能说一点,旁征博引算不上,但浅谈分析下,不至于肚子里捉襟见肘。   “老师,你今天好帅啊!”   “少拍马屁,翻开书本第二页,大家都预习了吧?”   胡楚就坐在讲台边上,绷着张脸翻书,其实课文他早就已经背下来了,准备等下老师喊人朗诵时,就第一个举手。   谁知道,陈老师不按牌理出牌。   “朗诵的话,就留给早自习吧……”   少年表示,有点失望。   不过高一二班的小崽子们却很高兴,语文课本来挺无聊的,但看帅哥讲课就不无聊啦,现在整个高一年级谁不羡慕他们二班有个大帅比班主任啊,最主要的是,陈老师讲课也很有趣,也不会强制性喊人起来回答问题,知识点还会穿插一些小故事,让人想不记住都很难。   哎,从前的语文老师要是都这样,他们何至于考不了第一名啊。   这语文课,竟该死地吸引人,好好的补眠课啊,居然如此精神抖擞,都是帅哥误人啊。   “老师,再来一课!”   陈老师听到下课铃响,非常绝情地端着茶杯离开。加课?那是另外的价钱,他对占用体育课和音乐课没有任何的兴趣。   高中的课程安排非常紧凑,上午四节,下午四节,晚上还有晚自习,务必让刚入学的新鲜学子迅速进入高中的学习状态。   语文数学英语是必修课,所以每天都有课程安排,陈老师适应了几天,就找到了工作节奏。如果不兼做班主任的话,他可以更加轻松。   “班主任居然还要查寝,这是什么操作?”   “小陈老师小时候不住校吗?”   陈清淮还真没住过校,就是上大学,因为身体原因,他也就只住过很短的一段时间,后来就搬出来住了。   “没事,查寝不难的,一周也就能排上一回,拿着手电筒去巡一圈就行了。”   “这么简单?”   “对,不过如果碰上学生违纪,你得没收他们的作案工具。”这群学生,骚操作可不是一般的多,手机平板之类都是小玩意儿,去年他还收过一个全自动炒菜机,问就是学校食堂的饭菜不和胃口,要自己炒,就很离谱。   陈老师:……有种不太美妙的预感了。   这一日,刚好轮到他督班晚自习兼男寝查楼,陈清淮刚下了晚自习准备吃两口面包,就接到了高长合的电话,哦,原来他还没把这人拉黑啊。   陈老师觉得自己的脾气真是太好了。   “陈老师,有空吗?”   “没空,我还在上班。”   高处长一听,当即乐了:“正好,我也还在加班,等下一起吃个夜宵吧,张则灵也在,你难道不想知道九号楼的具体情况吗?” 第33章 哎嘿   “没想到, 你们高中老师还挺辛苦的。”   陈清淮是最后才来夜市大排档的,没办法,查寝显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轻松, 男高中生们的精力实在太旺盛, 大晚上的一个个都不睡觉,打游戏的打游戏, 挑灯夜读的挑灯夜读,甚至还有玩毛线编织的,陈老师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开始老了。   现在年轻人的夜生活,他是真的跟不上了。   “来,吃小龙虾, 特意给你点的,要的最大的品种, 今天尽管吃,管够。”   陈老师一边戴上手套, 一边幽幽开口:“不是你请客, 你当然放开吃了。”要不是为了请张则灵吃饭, 他才不来和姓高的一起吃夜宵呢, 晦气。   张则灵显然是第一次来这种喧闹的路边摊吃饭, 整个人拘谨得很, 他穿着一身长袖长裤, 从头到尾都和这里的人间烟火格格不入。   这模样, 看得陈清淮忍不住开口:“张则灵,你要是被姓高的绑架了, 你就眨眨眼,我替你做了他。”   一向风度翩翩的张少天师闻言,也忍不住开口:“真的吗?”   “真的, 保证做得不留痕迹。”   “喂喂喂,你俩当着我的面商量这个,真的很过分哎。”   陈老师表示下了班,他就是陈二少啦,豪门二代偶尔做点出格的事情,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过分吗?”   “不过分,你说得有理。”   高处长觉得心拔凉拔凉,立刻化悲愤为食欲,又要了十斤最贵的麻辣小龙虾。   “我记得,你以前是吃素的吧?”夜宵吃了一半,陈老师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你上次约我吃火锅,还假模假样地点了个清汤锅涮菠菜,你还记得不?”   说起来,高处长刚下山的时候,确实是吃素的,但……实在架不住山下的美食诱人啊,加上某次出任务被迫破荤戒后,他就破罐子破摔了。   那次他还特意回了趟山上跟师父请罪,谁知道师父说他做得好,之后他就干脆放飞自我了。环境处那群牲口,天天聚餐,聚餐必吃小龙虾,禹城大大小小的小龙虾店,几乎吃了个遍。   “这么嘛,说来就话长了,处里的营养师说要荤素搭配……”   又开始胡说八道了,陈清淮没兴趣知道,干脆站起来去摊子那边看菜单,他个子高,站起来特别显眼,事实上,他们一桌三个人都特别引人注目。   毕竟一个酷哥光头,一个温柔男二,还有个帅哥男模,这样的人一般来说,是绝不会到这种夜宵摊子来吃东西的。   “这位小哥,吃什么?”   “有炒河粉吗?”   “有有有,我家的烤茄子也很不错,帅哥尝尝不?”   “那来两个尝尝。”   陈清淮点了一圈菜回去,假和尚关于破戒吃荤的话题终于过去了,张则灵不愧是要继承天师府大统的人,就是比一般人能忍。   等一顿宵夜吃得差不多,三人终于勉强谈起了正事。   “等胡楚周末放假,你带他抽空来趟环境处吧。”   陈清淮挑了挑眉,道:“怎么,录口供啊?还是关于镇物的处理?”   “他好歹带着个宝物在外行走,就算不拿回来,也得叠个符咒保护下吧。”不然就跟小儿抱金过市一样,有陈鬼王看着还好,要是被什么狗狗碎碎的歪门邪道抓住,准又要吃苦头。   倒也是,陈清淮点了点头:“那就周六吧。”虽然这事他也能做,但还是由环境处出手更加妥当。   “行,到时候你联系何烨就行。”反正到时候,他手机估计又不在身上,高长合有时候还是蛮有自知之明的。   关于九号楼的形成,这几天环境处已经摸清了个七七.八八。   赵仁确实是死于厉鬼之手,但因为九号楼地理位置特殊,所以里面的鬼力量都不强,他还真是被鬼打墙活活吓死的。   至于他为什么能进九号楼还死在里面,就跟十八年前的老城区拆迁案有关了。   九号楼底下的阴气洞穴消散后,楼里面的地缚鬼就被环境处的人带出来一个个地盘问,其中有个男鬼是302的鬼业主,他从前有个媳妇叫翠萍,因为一些原因失散了,他也是楼里面最不愿意拆迁的人,因为他要等翠萍回来。   但那时候赵氏还没洗清身上的黑色资本,拆迁的案子还没定下来,就找了人过来野蛮劝拆,302的业主就因为各种原因死在了强拆之下。   之后陆陆续续的,因为九号楼的阴气地势,吸引了不少孤魂野鬼进来,渐渐就成了一栋看不见的鬼宅。胡楚看不见鬼,白天鬼不出来,晚上一入夜就睡着,所以一直相安无事。   直到赵仁的到来,唤醒了302业主仇恨的怒火,一群鬼帮着吓人,直接就把人吓死了。甚至一群鬼还撺掇着302的业主用赵仁的死去吸引真正的仇人过来,刚好那时候胡楚因为惹了赵仁不敢回家,一连七天都在外面过夜,九号楼力量受限,这才让一群鬼的合谋得逞。   “这么结案,你确定赵氏地产的老总能接受?”怕不是上蹿下跳得更厉害了吧。   “他不接受也得接受,当初的强拆案又翻了出来,加上赵氏地产偷税漏税的事,估计赵学让连参加儿子葬礼的时间都没有。”   好家伙,那估计学校的王理事也够呛了,毕竟是靠着赵氏地产发达起来的。   这么一来,唐校长倒是不用担心胡楚少年被穿小鞋了。   “诶,接下来的就不用跟我讲了,我对景江河的事情不感兴趣。”陈清淮立刻叫停,“我就一个普通的语文老师,可不敢管这种天下大事。”   “不是说天塌下来,个子高的顶着嘛,你个子这么高,就没半点儿想法?”选罡真人可是说机遇的,陈鬼王现在想跑,未免也太晚了吧。   “个子高吃你家大米了?嫉妒我比你高就直说,谁让你小时候吃素,营养跟不上呢。”   一旁默默剥虾的张少天师:……这两个人真的太能说了。   不过还挺新鲜的,在天师府,所有师兄弟都敬着他,底下刚新进来的弟子又拿他当标杆看,还少有这种把他当普通人看的悠闲时光。   “哦对,那个镇物,你有没有问过胡楚,它是怎么来的?”   陈清淮看了假和尚一眼,道:“他说是他妈妈在景江河边见到的,父母的定情信物,传给他的。”   “……哪个位置,我立刻就去捡!”   陈老师:和某个假和尚思维同路,突然觉得怪难受的。   “不知道,有这种渠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陈老师指向一旁的张少天师道,“有我也告诉他,不告诉你。”   高长合:……最狗还得是你啊,陈鬼王。   两个小学鸡对线,唯有张少天师听完这描述,正经怀疑起了镇物丢失的真实性,景江河当年的镇物,真的是失窃?而不是出走吗?   环境处跟地府有合作,关于胡家的调查,往前十八代都查了,根本没有玄门中人,胡楚的母亲十八年前能在河滩上捡到镇物黄冥玉,到底是机缘巧合?还是偷窃镇物的人,故意让她捡到的?   这都是个未知数,但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景江河下面的东西,绝不能让它面世。   一场夜宵,吃到最后收摊打烊,三人才各自回家。   第二天是周五,育华高中并不强制高一学生周六上课,所以下午四点半就放学了,考虑到九号楼现在还处于封锁状态,所以陈清淮上完课,特意把胡楚喊到了办公室,顺便将明天去环境处录口供的事情告诉了少年。   “一定要去吗?”   “当然要去,顺便你可以再要点补偿费什么的,别觉得心里过不去,环境处那帮人有的是钱。”   胡楚登时眼睛一亮:居然还有这等好事?!   “老师你放心,我懂的。”能搞钱的话,他去十次都没问题。   “那行,老师明天来接你,你是申请了一直住校,对吧?”育华财大气粗,对于绩优生有很多便利措施,九号楼现在不能住人,胡楚一直住在学校里,倒是安全许多。   “嗯。”胡楚想过了,育华免了他的学杂费,还有一部分的生活费,只要他保持成绩优异,学期末还可以拿奖学金,就不用像从前一样打零工捡瓶子攒钱了。   送走胡楚少年,陈老师写完本周报告,终于骑上机车回老宅。   “大哥,今天你怎么这么早就回家了?”霸总居然还学会劳逸结合了?   陈清渊看了一眼精神头不错的弟弟,怎么说呢,有点儿不怎么好开口,说起来这事他还跟好友杨晨提起过,杨晨怎么说来着,原话好像是“咱清淮弟弟今年二十三,不是十三,再说了,咱弟弟要样貌有样貌,要家世有家世,要身高有身高,关键还是高中老师,多体面的职业啊,小姑娘都喜欢的好不好,夜不归宿很正常啊,像你这种苦行僧,才是异类”。   “大哥,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最近工作很忙吗?松伯说你都没有回家。”   啊,这个啊,还不是胡楚的事情闹的:“对,刚开学是有点,应该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大哥你不知道,高中班主任居然还要晚上去宿舍楼查寝,我第一次知道哎。”   陈清渊一听,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份合同来:“听到有人出售育华的股份,就收了点,你是学校的董事,要是觉得查寝不开心,可以专门让人招个查寝的宿管老师,又费不了几个钱。”   陈老师:……这不会是那个王理事的股份吧?! 第34章 买玉   “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你是去学校当老师教书育人的,大晚上查寝不是浪费精力嘛,各司其职, 才能效率发挥最大化。”   不愧是当霸总的人,能力果然不是吹的,但问题的是, 他这话不是这个意思啊。陈老师虽然脸皮厚, 但接二连三地拿股份,也会不好意思的。   “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指的是这个股份……”   “没事,一点小钱, 本来就是落在你的名下。”陈清渊说完, 停顿了一下,“清淮, 你不喜欢吗?”如果不喜欢的话, 他或许要换一下相处方式了。   那不是, 有谁会不喜欢钱呢,他又不是傻子。   “喜欢啊, 不过加上这5%的股份, 我都是育华第三大股东了。”唐家占第一,第二是另一家书香世家,第三就是他了, 怪难为情的。   “学校的管理比较扁平化,你不管也没事。”   陈清淮一想也对,就快活地接过了合同:“大哥,我先去洗澡, 换身衣服。”   等陈老师换了身居家服下来,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摆在他面前的全是酸甜口,深得陈老师的喜爱。   陈清渊并不是一个重口腹之欲的人,但看弟弟吃得这么香,也忍不住多吃了半碗。从前这个家里,其实很少有开火吃饭的机会。   父亲和陆女士离婚后,虽然没有再成家,但身边一直女朋友不断,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外面过夜,基本不怎么回来。   偶尔回来,也是给他布置任务或者策划案,他上学的时候都是住宿,后来进入公司,忙着站稳脚跟、开拓市场,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在外面用餐。   二弟回来之前,他还预想过许多不适应的情况,但事实是,他还挺乐在其中的。   就像现在,虽然餐桌上也就两个人,但意外的吃得很舒心。   “陆女士出差回来了,这周日你有空吗?”   陈清淮一愣,大哥不提,他都快以为自己无父无母了:“有空是有空,但大哥你确定陆女士有空吗?”   真是一个好问题:“有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到时候一起吃个饭。”   “我没问题。”陈清淮虽然从小没什么父母缘,但他不像电视剧里的主角一样缺爱,毕竟师门沉重的爱真的已经够够的了,所以面对陆女士,他的心态出乎意料的平和,“哦对了,陆启行也会来吗?”   现在连小弟都不叫了,陈清渊忍不住失笑:“会来,他虽然高三了,但周日还是放假的。”   哦,那真是好可惜哦。说起来,便宜小师弟王星辞还没给他打电话,阴阳眼的事情有这么难以抉择吗?   第二天,陈清淮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吃过早午饭之后,抽空去学校接胡楚少年跑了趟环境处登记情况。   登记完成后,又把少年送回学校,因为时间还挺早的,陈清淮干脆驱车去了本地的玉石市场。说来这地方,还是何烨小天师告诉他的。   玉石市场售卖的,更多的是胚料,原石不多,但也有十来家档口在做,但大多都是翡翠料子。   陈清淮对赌石不感兴趣,所以到了地方,就直奔和田籽玉的区域。   一路逛下来,好货当然也有,但价格真是非常喜人,他买胚料看的是气场,水头反倒是其次,倒也买了两块不大不小的玉料。   “诶,这不是清淮嘛,一个人啊?”   陈清淮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转头就看到杨晨一身花衬衫正朝着他招手,这画风,倒是挺东南亚的:“杨晨哥,你怎么在这儿?”   说话的功夫,杨晨已经挤了过来:“你哥没跟你讲吗,我家做玉石珠宝生意的,你早说要买玉料,跟我说一声就是了。”   ……是他狭隘了,失敬失敬。   “不过没想到清淮你居然也玩玉石,怎么样,有看中的吗?哥送给你。”杨晨还蛮喜欢陈清渊这个弟弟的,虽然逗启行弟弟炸毛也挺好玩,但谁让清淮弟弟长得高呢。   他就喜欢跟高人一起玩,哎嘿。   “已经买了两块。”其中一块水头好的,他准备今晚回去赶赶工雕出来,给陆女士当见面礼物。   杨晨好歹也是珠宝公司的少东家,眼光还是有的,一看就道:“这两块料子不错啊,就是小了点,做玉牌很考验师傅的手艺。”   “没事,我自己雕着玩的。”   杨晨忍不住惊讶:“你还会雕刻啊?”发小这弟弟,居然如此多才多艺。   陈老师忽然想起了小时候,他学雕符一气呵成时,老头子脸上的惊讶。   “我看着,不像会雕刻的人吗?”   杨晨非常坦诚道:“实话实说,清淮你对自己的身高和脸,应该有一点自知之明。”有这长相和身高,还要什么一技之长啊。   “杨晨哥,你说得对。”陈老师是个非常听别人劝的人。   杨晨忍不住一笑,这性格跟发小真的一点儿不像,于是他忍不住拿出手机跟发小发微信。不过该送的见面礼还是要送的,毕竟都到他的地盘上了。   陈清淮:……大哥和杨晨,不愧是朋友啊,动不动就送东西这条,真的一毛一样。   “什么?清淮你居然去育华当老师了?”乖乖,难怪陈清渊最近会去收育华的散股,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这么一想,弟弟这格局真是大气,别的豪门兄弟好几个斗得跟乌鸡眼似的,就差变成仇家了,杨晨也算知道一些陈家当年的旧事,真的,如果他是陈清淮,估计不会像现在这么平和。   “不好吗?”陈清淮忍不住失笑,怎么一个个知道他的职业,都这么惊讶呢,他难道还不够朴实无华嘛。   “好啊,我读书的时候要是有你这么帅的老师,估计早恋的女同学能少一半。”毕竟老师都这么帅了,再看身边那些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那不得眼光拔高,根本看不上啊。   对此,陈老师严正声明:“杨晨哥,我是正经高中老师。”不卖色来着。   这正经模样,倒是和发小有点像了,杨晨这么一想,忍不住乐了:“晚上有空不,一起吃饭啊,等下叫上你哥,最近我发现了一家特别好吃的泰国菜,酸辣春鸡脚做得那叫一绝。”   怎么最近,总是有人找他吃饭啊?   “有空啊,不过我大哥应该没空吧?”   然事实证明,陈清渊还是有空的,就是那家泰国菜忽然关门大吉,所以改吃海鲜了。   “就买了这么点玉?”   陈清淮:“……这么点?”不少了,他又不干玄学,自己又用不上符,买多了也是浪费,“大哥,你快吃饭吧,这里的海鲜炒饭非常好吃,一定要趁热吃。”   不怎么爱吃炒饭的陈霸总:……行叭。   杨晨在一旁看得好笑,没想到啊没想到,你陈清渊居然还是个隐形弟控,不过说起来,从前发小对启行弟弟也是这样的,就是陆家那群亲戚的嘴太碎,弄得启行弟弟不敢麻烦发小,关系才没从前那么好了。   陈清淮吃得差不多,就放下了筷子,想了想,翻出今天买的一块和田籽玉,道:“杨晨哥,你喜欢什么样的款式?”   礼尚往来嘛,大哥说的。   “哎,这怎么好意思呢。”话说是这么说,但杨大少可半点儿没客气,“就像你大哥那样的就行,我老早看到了,这家伙每次拿手机时都在我面前晃。”今天算是破案了,合着是弟弟雕的啊。   “无事牌?这简单。”   电动刻刀是买玉送的,陈清淮不挑工具,左手加持灵力运刀,歘歘歘就动作起来,好家伙都快舞出残影了,把杨晨整个看楞了。   这是什么新概念雕玉?这么虎的吗?   “咱清淮弟弟,真会雕刻?”他们公司的雕刻大师都不敢这么徒手雕啊,而且居然不飞粉尘,怎么做到的?   “会的,清淮不是喜欢吹牛的人。”   ……我看你是有弟弟滤镜吧,不过无事牌嘛,怎么弄也丑不到哪里去,杨晨想了想,又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谁知道他刚刚准备扒个蟹腿吃,旁边就传来声音:“好了,杨晨哥给。”   “这么快?”这也太快了。   他擦干净手去接,入手居然出乎意料的温润,不知道是对方的体温,还是这玉的玉质太好,居然有种触之生光的感觉。   作为珠宝公司的少东家,他当然看得出雕工好不好,别说,这手艺完全可以出去开工作室了。   “做得有点粗糙,杨晨哥可以找人抛个光,看上去能精致些。”   这还粗糙啊,弟弟可真是太谦虚了,虽然玉牌不大,但杨晨还真挺喜欢的,决定回去自己抛光一下,串起来也挂手机上。   第二天周日是家宴的时间,地点就定在平津园陆家。   因为是晚上吃饭,昨天陈清淮就偷懒没赶工,今天起了个大早,拿着刻刀找了个敞亮的地方雕玉,考虑到自己对陆女士的喜爱一无所知,陈师傅果断求助了自家大哥。   “陆女士喜欢什么?喜欢工作,算吗?”   ……很好,不具备任何参考意见。   反正也就一个白天的时间,就雕个平安扣吧,不太费功夫还不出错。   “那大哥你喜欢什么?”   陈清渊脸上一讶:“你也要给我雕?我已经有了。”   “那块用料一般,配不上大哥你的身价。”再说昨天给杨晨哥送小玉牌的时候,他可感受到了大哥若有似无的视线。 第35章 快递   上次陆启行惹上邹家时, 陈清淮曾经来过一次平津园,只可惜当时陆女士不在禹城。   这次过来拜访,应该算是他成年之后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别说, 这感觉说不出的新鲜。   虽然从前也打过电话, 但时长基本控制在三分钟以内, 仅凭从前的通话, 陈老师很难拼凑出陆女士的真实性格。   女强人是他对这位亲生母亲最大的印象了。   “大哥能跟我说说,陆女士的事情吗?”   陈清渊看了一眼弟弟,心里有些吃不准清淮对父母的心思,如果二弟也像小弟那样, 想要普通人家的父母亲情,恐怕是要失望了。   陆女士个性坚强,热爱工作, 在商场上手腕了得,是个在公事上非常说一不二的人。   陈清渊很佩服陆女士的能力, 但其他的了解, 就很少了。   二十几年前,陈氏和风华强强联合,合作了不少商业案,但后来两家公司发展不同, 渐渐朝着不一样的方向发展,直到联姻破裂, 两家公司再也没有合作过, 陆女士离婚后全情投入工作, 事实上他能见到陆女士的机会也并不多。   他一年之中见陆女士最多的场合,就是在各大商业聚会上。   “没事,大哥你实话实说就行, 我这个人承受能力其实蛮高的。”多奇葩的性格,他都能绷住不笑的。   于是,本着不能说父母是非的原则,陈清渊说了一路陆女士在商场上杀了敌对公司七进七出的故事。   陈老师:……好家伙。   车子缓缓驶入平津园,很快到了陆家门口。   相较于陈家老宅,陆家这栋小洋楼占地面积称不上太大,但住两个人,那绝对是绰绰有余了,更何况陆启行因为读书原因,还很少住在这里。   “清渊少爷,清淮少爷,快里面请。”   陈清渊将带来的礼物递给陆管家:“陆女士在家吗?”   “在的,大小姐今天并没有出门,就是……”陆管家也很头疼啊,大小姐的脾气硬,少爷的脾气更臭,两个人搁一块儿跟养蛊似的,多待一会儿就吵架,哎。   听陆管家这语气,陈清渊就猜到了:“又吵架了?”   “对,少爷高三开学,学校要开家长会,大小姐说没时间去,然后就吵起来了。”   陈清渊:并没有一丝意外,像是启行能干出来的事情。   陆启行却只觉得心里委屈,赚钱有那么重要吗?他又不是经常占用陆女士的时间,他是她的亲儿子啊,为什么连分一两个小时给他开个简单家长会的时间都没有?   其他同学的父母都去,就他一个没有,早知道他就不回来了。   陈清淮肯定要笑话他了,陆启行抹了抹眼泪,努力将眼角的酸涩忍回去。   “我笑话你什么?”   “哇,你走路没有动静的吗?”   “鬼走路才没动静,你想见见鬼吗?倒也不是不行。”陈老师一本正经地开口。   陆启行瞬间炸毛:“什么鬼不鬼!这里是我家!”   “我当然知道这里是你家,你不用刻意强调。”   他不是这个意思,陆启行忍了忍气,忽然站起来往楼上跑,没一会儿抱了个箱子下来塞到人怀里:“送你。”   “哈?这什么东西?”陈清淮掂了掂,还有点分量。   “谢谢你救我的谢礼,爱要不要,丢了也行。”陆小少爷相当硬气地开口。   没想到还能收到谢礼,陈清淮将箱子搁到一旁的矮几上:“既然是谢礼,那我就收下了。”他可是救了陆小少爷两回,收个谢礼他不亏心。   陆启行一听,心里终于高兴了一些:“你见过陆女士了吗?”   “怎么,怕我抢了陆女士的欢心?”   “才不是,你要抢就抢好了。”反正陆女士根本没有心。   陈清淮看陆小少爷这一副倨傲的模样,就知道是口是心非:“见过了,还收了份礼物,价值不菲呢。”   事实上,陆女士的礼物是一张银行卡,非常简单粗暴。   陆启行一听,嘴巴忍不住撅了撅:“那大哥人呢?”   “在书房跟陆女士说话,应该是你不感兴趣的话题。”   “你怎么知道我不感兴趣?”   这臭弟弟是ETC成精的吗,就这么喜欢跟他抬杠?   “不知道,那你去加入他们吧。”打不过就加入,蛮好的。   陆启行:……   幸好晚饭很快开席,陈老师不用跟问题少年聊太久,只不过四个人坐在餐桌上,还不如他和大哥两个人吃饭来得热闹,明明是天底下血缘最近的人,能聊的话题除了公事,也就问问身体健康、工作顺利之类。   “什么?你居然去高中当了语文老师?”确定不是去误人子弟的吗?   “你都能进禹城一高读书,这有什么可惊讶的,小心吃饭喂进鼻孔里。”陈老师凉凉地一个眼神扫过去,“少管别人的闲事,你能像小明的爷爷一样活到九十九。”   陆启行差点儿没跳起来:“大哥你不要拦着我!”   陈清渊:……你俩够了。   倒是陆女士,大概是被小儿子怼多了,见这幅场景跟个没事人似的,她容貌清秀,气质却很卓越,加上这些年运动保养,整个人状态看上去非常年轻。   一顿饭很快吃完,也算是相安无事,等到夜稍微深一点,陈清淮就抱着陆小少爷送的礼物上车离开了。   “这是什么?”   “陆启行送的谢礼。”   陈老师边说边拆,打开后还有些惊讶,“居然是个摩托车头盔,他从哪里知道我骑摩托的?”   “不是我说的,兴许是杨晨吧,他嘴巴大。”   但事实上,其实是何烨给陆启行出的主意,毕竟小少爷不想直接送钱,又不想送便宜的东西,送头盔就是最合适的选项了。   陆启行虽然经常跟陆女士吵架,但小金库非常充裕,他也不懂摩托,就按照何烨给的参考,挑了最贵的那个头盔。   “嚯,这头盔都快顶我一年工资了。”金子做的都没这么贵吧。   陈清渊的关注点却很清奇:“育华开的工资这么低吗?”   “……也不低了。”而且他还有校董分红,真的不缺钱,他回禹城这一圈下来,小金库直接肥到可以在市中心全款买个大平层了。   这要让老头子知道,能直接酸到把他逐出师门。   **   卢小桃和班长胡楚一样,是育华高中特招的绩优生,她不是禹城人,父母是在禹城务工的外来人员,但因为来得早,十几年下来,也攒了些钱,终于在禹城外环买了套二手房,加上经营的小卤味店,也算是在这座城市扎根下来。   可卢小桃不是独生女,她前面还有两个姐姐,大姐早就出嫁,二姐因为受不了父母的重男轻女,早早辍学去南方打工,她因为成绩好能给弟弟辅导功课,才一直被允许上学。   可高中学费负担重,又不是义务教育,卢小桃很怕自己没学上,所以初三冲刺的时候,她拼了命地去学,终于拿到了育华高中的特招名额。   有学上还有钱拿,她终于被允许继续上学,当然她还要给成绩烂到扶不上墙的弟弟补习,让他能顺利升入初中。   和其他学生不一样,卢小桃从来不喜欢放假,所以假期一结束,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带着行李去了学校报道,育华高中果然跟她从前读的学校都不一样,校区的楼造得很气派,设施也都很先进,甚至就连班主任,也帅得非常过分。   卢小桃很喜欢自己的高中生活,她很能吃苦,学习也很认真,老师教的内容她能反复地去背诵吃透,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成绩绝对不能下降,不然她就要和大姐一样,被那对父母拿去换彩礼。   “小桃,你可终于换手机了啊,还是水果最新款,我也好喜欢啊,可是我妈不给我买,说影响学习,哎,要是我也像你一样读书这么好就好了。”徐一冰语带着艳羡道。   “恩,以前那个老人机不能接收布置的作业,不能总是麻烦你告诉我。”育华是新式管理,老师布置作业都用育华专门的APP,反正现在智能机都很普遍,不管家境怎么样,高中生人手一个,APP布置,也能更便与老师查看学生的作业进度。   卢小桃抿了抿唇,然后一把将桌上的新手机放了起来:“冰冰,我要背书了。”   徐一冰也没觉得不对,自己掏出手机跟闺蜜聊天去了,陈老师真的很帅,为什么闺蜜就是不相信呢。她也很想拍照啊,可是陈老师气场太强了,她不敢嘛。   卢小桃看着徐一冰离开,才摸了摸塞在枕头底下的新款手机,手机冰凉凉的触感冰得她机灵,仿佛在告诉她,她是个卑劣的人。   其实这个手机,不是她买的,更不是她那对爸妈买的,而是她收到的无名快递。   她也不知道是谁寄给她的快递,或许是寄错了,或许是快递公司搞错了,反正快递单上就是她的名字和手机号码,本来她是要退回去的,可她真的太需要一台智能手机了。   这台手机,就像无时无刻散发着的香甜蛋糕一样,她忍了一周,终于还是没忍住拆开了它。   或许,是有人看不过她生活太苦,给她寄的礼物呢。 第36章 手机   育华高中大概每年招一十到三十个学杂费全免的绩优生, 大部分都是中考百名榜的学生,胡楚是,卢小桃也是。   高一一班就两个绩优生, 还同时换了新手机, 难免引人注目。   高中生嘛, 又是在私立高中就读,多多少少有一些攀比心,什么你换了新手机, 我买了新裙子,都能成为讨论话题。   “班长,换新手机了啊。”   “恩,以前那个被人撞坏了, 好心人就赔了个新的。”   胡楚从前那台手机, 是过了十八手的老爷智能机,五十块钱换不锈钢面盆那种,里面软件卸了个干净, 除了微信,就只有拨打电话的功能,老爷到不行,经常性误触, 那次在九号楼给陈老师拨的电话, 就是误触打出去的。   现在这台新手机, 说是环境处的内部手机, 配置高端了不少, 但胡楚对手机并不依赖,反正免费能用就行,他不挑的, 况且这手机连电话费都不用他交,如果不坏的话,他能用一辈子。   “这手机牌子没见过啊,但是感觉好流畅啊。”   胡楚心想我也没见过,但陈老师建议他收下,他当然不会拒绝。   两人聊天的声音并不大声,但卢小桃就坐在讲台另一边的第一排,她又竖着耳朵听,当然能听得一清一楚。   她心想,原来胡楚也收到了好心人的新手机啊,那这个手机来源应该没问题了吧。   虽然手机牌子不一样,但她忐忑的心终于稍微平静了一些。   卢小桃不再听同学说话,拿出语文课本开始默背课文。   大课间很快过去,陈老师戴着黑框眼镜,踏着上课铃声进了高一一班。   他一进去,就看到了胡楚少年亮晶晶的眼神,想来这周周末过得还不错。   “起立。”   “老师好。”   挺好挺好,陈老师推了推眼镜,正准备叫学生崽们坐下,眼睛的余光就看到了另一边坐着的文静女生卢小桃身上。   他怎么在这小女生身上,看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咒力?难道是去什么地方,被波及沾染到了?   他对咒术没什么研究,但应该还没眼拙到看错的地步。   陈老师提着心上了一堂语文课,其间还点了卢小桃回答了两次问题,小女孩反应灵敏,上课认真,看着没什么问题。   不过保险起见,还是用灵力给人祛除为好,不然影响学习,这可是和他的绩效工资挂钩的。   上了一天课,大概是知识使人充足,卢小桃再回到寝室拿起手机时,心里已经没有早上出门前那么恐慌了。   她抿了抿嘴,捏着手机点开解锁,流畅的画面是她以前从没有拥有过的体验。   真好,她一定会好好学习,来回报这份好心人的馈赠。   “小桃,该你洗澡了,快点,等下就熄灯了!”   “好的,这就来!”   卢小桃应了一声,将手机按灭塞在枕头底下后,就拿着洗漱用品进了浴室,等到把衣服洗好晾好,寝室也熄灯了。   卢小桃侧躺在床上,一手摸着枕头底下的手机,渐渐进去了梦乡。   大概是太想学习了,她梦里都在努力学习,从早到晚都在刷题,可不管她怎么努力,做的题永远都是错的,老师骂她,同学鄙视她,她为了留在育华铤而走险去作弊,最后却被抓了个正着,直接被学校劝退。   那对父母见她没书读,立刻就带她回老家,强逼着她嫁人,她因为不愿意,半夜出逃,然后跌下山崖死掉了。   卢小桃惊醒,却发现是徐一冰在叫她起床。   “小桃,你怎么了?你出了好多汗,手好冰啊,是生病了吗?”   卢小桃惊地抬手摸额头,入手全是濡湿,想起刚才的噩梦,立刻摇头道:“没有生病,就是做噩梦了,没事。”   徐一冰却有些担心:“真的没事吗?要不要我送你去医务室量个体温?”   “不用不用,我就是做梦魇着了,鬼压床你知道吧?”   “啊?那好吧,你要是觉得不舒服,要说啊。”   “嗯嗯,谢谢冰冰,早自习快迟到了,你先去吧。”   劝走同学,卢小桃才惊魂般起床洗漱,刚才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枕头底下的手机忽然变得好冰,难道她真的生病了?   不,像她这样的人,是没资格生病的,那对父母绝对不会花钱给她看病的。   她一定没有生病。   卢小桃强打起心情去上课,然后陈老师就发现,这小女孩身上的咒力,怎么变强了?学校里还有人玩这种把戏?还是说,是什么校园奇谭?   这么一想,他决定找卢小桃聊一聊,不过为了避嫌,他先是叫了胡楚,再叫了卢小桃。   “刚刚开学,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吗?”   “没有没有,都很好。”   陈清淮往后坐了坐,才道:“不用这么紧张,就是学校惯例了解一下,住宿还习惯吗?”   “习惯的,同学们都很好。”卢小桃非常感恩,本来她还预想过校园霸凌的出现,但一班的同学真的都很好,虽然有些吵,但都很好相处的。   陈清淮又问了些问题,卢小桃答得都很真诚,显然没有什么校园笔仙碟仙之类的问题。   那卢小桃身上的咒力,是怎么来的?   他仔细观察过了,小姑娘身上并没有咒物,那么只可能是哪里沾染上的,卢小桃的人际关系非常简单,父母职业也很透明,不存在跟玄学搭上的可能性。   好奇怪,难道是宿舍楼的问题?   但他是男老师,就算是查楼,也只能查男生宿舍,不可能无端端跑女生宿舍楼里去,他还要当老师呢。   陈老师想不明白,只能先用灵力祛除卢小桃身上的咒力影响,再作打算。   周四周五是入学摸底测试,陈清淮虽然不参与出题,但工作量加了不少,也就没时间调查卢小桃身上的咒力来源,只每天看到卢小桃用灵力替人祛除一下。   只是这么下去,也不是事儿啊。   陈清淮想了想,给何烨打了个电话。   “处里的女天师?有是有,但我说不太上话。”何烨接电话的时候,正在帮华哥整理处里的东西,因为这次受工伤,所以华哥决定回天师府再深造,工位就要腾出来给天师府下一个派来的天师。   “这样啊。”陈老师真是老大不情愿了,他努力做足了心理建设,才道,“那你们处长呢?他在处里吗?”   “啊?我去看看。”   何烨刚走到处长办公室门口,就对上了高处长的眼睛。   “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额,没什么。”何烨正准备搪塞过去,就听到电话里面的人传来声音,“小何天师,把电话给你们处长吧。”   高长合原本只是逗逗小新人,一听居然是陈鬼王找他,立刻就来了精神:“不得了啊不得了,今天这太阳怕不是打西边出来的吧?你陈鬼王居然有空找我了?”   何烨:什么鬼王?处长这什么取绰号的鬼畜能力?淮哥明明人帅心善好不好。   但他不敢反驳,只能默默退下了。   而电话那头的陈老师呢,不吹不黑,他立刻就想挂电话了。   “找你当然是有正事。”   “什么正事,居然你都搞不定?”   “你们处里,有没有那种擅长咒术的女天师?”   高长合一听,当即道:“怎么的,陈老师一入职,就开始饱受催婚问题啦?这找相亲对象都找到环境处来了?”   什么辣鸡鬼话?陈老师当即啪地一声挂了电话,他再给姓高的打电话,他就是——   很好,打回来了。   “别气这么大啊,我童言无忌嘛,你找会咒术的女天师干什么?”   “高长合,你真的很会给自己的脸上贴金,需要我提醒你一下今年贵庚吗?”   “不需要,咱们还是谈正事吧。”   就这破嘴,不怪高长合从前修闭口禅啊,姜还是老的辣,师父一眼就能看出徒弟的不足,明一法师当是明师啊。   陈清淮努力平心静气地说完卢小桃的异常:“所以,你给找个人来看看,我对咒术不太懂。”   “关爱祖国花朵,明白了,我会派人过去的。”   高长合挂了电话,刚把手机还给小新人,迎面就看到张则灵进了环境处。   “你不是回天师府了吗?”   “是,不过因为一些原因,接下来的时间,恐怕要叨扰高处长了。”   高长合一愣,想起张不华的调令,立刻意识到:“不是吧?你是来接替张不华的?”这么大材小用的吗?   “不行吗?”张则灵微笑道。   “我们禹城环境处的庙小,恐怕容不得你这尊大神。”   “高处长说笑了。”他哪里算什么大神了。   我看你才是在说笑,高长合脸色有些难看,看来这次天师府真的很关心景江河的事情了,不然怎么会把宝贝疙瘩派到他手底下干活:“你要在禹城待多久?”   “高处长,何必明知故问呢。”   咋的,就不允许别人存些美好幻想了?高长合内心腹诽,一个陈鬼王就够够的了,再加一个张则灵,禹城这座小庙居然也开始办庙会了。   啧啧啧,不过张则灵的到来,以后禹城招新应该不成问题了。   毕竟是玄门偶像啊,高处长酸溜溜地想道。 第37章 抢走   因为能拥有的东西实在不多, 卢小桃一向都很爱惜自己的东西。   就是一个已经用到发旧的头绳,只要不断裂,她都能一直用下去, 更何况是手机了,卢小桃对新手机爱惜到不行,甚至为此买了个手机壳,就怕哪里磕着碰着了。   所以到了周末回家的时候,她就有些犹豫了。   放在学校里吧, 她生怕被别人偷走了,但如果带回家里, 她又很怕被那对父母发现。这么贵的手机,就算是有人送给她的, 也会直接被抢走送给弟弟卢永骏的。   “小桃, 你想什么呢?不回家吗?”   卢小桃笑笑, 将书包拉链拉起来:“没想什么,就是今天考试有道题拿不太准。”   ……可以, 学霸的思维永远都不会让她失望。   “那我先走了, 我妈妈来接我了, 小桃周末愉快。”   看着徐一冰快乐回家的模样,卢小桃心里说不出的羡慕, 如果她也有一个爱她的妈妈就好了。   她们三姐妹,大姐叫卢小花, 二姐叫卢小棉,她叫卢小桃,虽然不是招娣亚男之类的,但就是肉眼可见的敷衍,哪里像弟弟卢勇俊, 是那对父母特意花钱找人算的名字。   卢小桃,你想什么呢,还是快点回家吧。   想到这里,她麻利地打包好东西,还是决定把手机藏在身上带回去,只要她小心一点,家里应该没人来翻她的破烂东西的。   育华对于绩优生的补助,还是很优厚的,入学之前,除了学杂费全免,还有一笔四位数的奖励金,一般来说是打入学校一卡通里,卢小桃为了能说服父母让她读书,把这笔钱提了出来上交。   而这也直接导致她的三餐质量下降,要不是禹城学生卡可以免费坐公交,她恐怕还得直接走回家。   卢小桃回到家,天边已经擦黑了。   卢家的房子在禹城南面的郊区,因为公交车班次少,所以车程在两个小时左右。小区是几年前开发的楼盘,不过因为周边商圈和公共设施发展一般,所以房价一直上不去,卢家才能全款买下这套72平的小户型。   72平的房子要住一家四口,已经是称得上勉强,毕竟还有公摊面积了。   可卢家还经营着一家卤味店,就那种苍蝇馆子,店面极小,所以大部分卤味的处理工作都得在家里进行,这也就意味着厨房得大,不然根本施展不开。   卢家夫妻又不愿意在装修上花大价钱,布局的不合理使得房子更加逼仄,于是等搬进来后,卢小桃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单独的房间。   更准确来说,她的房间在后阳台,一个简易的二手折叠弹簧床,被褥都是卢勇俊淘汰下来不要的旧东西,因为没有装推拉门,只有一条简易的拉帘,她的小空间又紧靠着厨房,大夏天全是生肉和下水的味道,所以她才断定没人会来翻她的破烂东西。   和学校里的宿舍相比,这里简直像是个垃圾场。   卢小桃回到家放下书包,将手机藏在床底下深处的鞋盒里,这才围上围裙,去了厨房做饭。   “赔钱货,你刚刚鬼鬼祟祟,在藏什么东西?”   卢勇俊比她小四岁,今年上小学六年级,却早早学了卢家父母的做派,对着卢小桃张口闭口就是赔钱货,说话颐指气使,好像他是什么大少爷一样。   “没什么,赶紧去洗手,吃饭了!”   卢勇俊却笑着冲去后阳台翻腾起来,他身形微胖,翻起东西来无法无天,卢小桃想要喝止他,甚至用上了力气,却是让他更来劲了。   “赔钱货,你是不是学校里发钱了,藏起来不给爸妈?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和二姐一个样!”   卢小桃使劲把人拧住了,无论如何,手机绝对不能曝光。   “你居然敢打我?我要告诉爸妈!”   事实上,卢小桃只是把人从后阳台揪出来而已,可卢勇俊惯会耍奸,反正等卢家父母回来,就哭着告状。   卢勇俊可是卢家父母盼了十来年的宝贝儿子,一见儿子哭了,卢母一巴掌就冲着女儿的脸糊了上去:“死丫头!反了天了,居然还敢打人了!我看你这学,也没必要上了!”   “我没打他!”   “你还敢顶罪!俊俊怎么可能会骗人,你这臭丫头!还敢跑!”   “你就是打我了,你还不让我翻你东西,妈,你看我的手都红了!”   “好你个死丫头!俊俊翻你东西,你就让他翻,你那点儿破烂,他要翻那是看得起你,要不是你还有点用,你以为你还能在这个家吃白饭吗?这外面多少人饿肚子,我生你养你,还养出仇来了!还不赶紧向弟弟道歉!”   卢勇俊见此,高兴地冲卢小桃做着鬼脸,一边还添油加醋道:“妈,我看到卢小桃藏钱了,她肯定是学校发钱了,她藏起来不给你!”   卢母一听,脸上登时怒火大盛,油腻的手就要去揪卢小桃的耳朵:“好你个臭丫头,是不是也想学你二姐那样,一走了之啊?我告诉你,不可能!”   卢小桃为了躲开,不得不让出后阳台的走道,卢勇俊看到,呲溜一下就窜了进去,他可不管其他,伸手就翻找起来。   后阳台本来就不大,能藏东西的地方也不多,他很快就翻到了鞋盒,盒盖一开,露出了里面的新款手机。   “哇,卢小桃你居然买了这么贵的手机!妈,你看!她真的藏了钱!”   卢小桃努力否认,但还是迎来了一顿混合双打。   “你哪里买的,赶紧退了!六千块,死丫头你哪里来的钱!”   “不是,我……”   卢勇俊早就想要一个能打王者的手机了,一听要退,立刻缠着卢母道:“妈,不要退嘛,这个牌子的手机打开就退不了的,你给我嘛,我一定好好学习,你就给我吧。”   “不行,你还小,带着不安全。”   “不嘛不嘛,我同学他们都有,我也要,我要!我要!”卢勇俊撒泼打滚,还哭上了,卢父一见,就开始呵斥妻子,“你说他干什么,他要你就给他,做什么样子。”   被丈夫一说,卢母对小儿子本就心软,他立刻就把手机塞到了儿子手里:“给你给你,赶紧起来吃饭,不知道地上脏啊。”   卢小桃眼泪直接刷地下来了:“妈,那是我的手机!是别人送给我的!”   “你的不就是弟弟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用这么贵的手机干什么,俊俊以后是要做大事的,到时候你嫁给人,他能给你撑腰,你现在对他好,就是对你以后好,你懂不懂?”   “就是,卢小桃你对我好点,小心我以后不给你撑腰!”   “谁要你撑腰!我只要手机!”   “谁准你这么吼你弟弟的!卢小桃,你到底在学校里学了什么?我看这学,真的没必要上了。”   卢母虽然没上过什么学,但她很懂得掐女儿的死穴,她这个女儿心气儿高,一门心思想要靠读书出人头地,只要说不让她读书,就会乖乖听话。   果然,这一回也是如此,她心里颇为得意。   不过以免这小妮子读书读到翅膀硬了飞出去,她早就决定等高三的时候,就让这死丫头辍学回乡下去嫁人,到时候就能像大妮一样帮衬家里了。   卢家一场闹剧,除了卢小桃受伤以外,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甚至因为后阳台被翻得乱糟糟,她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幸好是夏天天气热,不会把人冻感冒。   卢小桃委屈,可这样的委屈从她记事以来就存在,哭是没有用的,她一定要努力读书,然后离开这个家,再也不要回来。   整个周末,卢勇俊都在她面前炫耀着新手机,卢小桃只能努力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然她就没学上了。   早知道,早知道她就不带回来了。   这明明是她的新手机啊。   星期一去上学,她脸上还有红红的巴掌印,卢小桃只能用头发挡住,低着头进了寝室。   “小桃,你怎么又用回这个老爷手机了?”   “新手机被偷了,冰冰,你别问了。”   啊?新手机被偷了啊,难怪小桃这么低沉,徐一冰不敢惹她,就给她倒了杯温水,然后去努力赶作业了。   卢小桃看着桌上的温水,然后默默放好东西,去教室学习。   陈清淮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卢小桃的异样,毕竟才过去两天,怎么咒力就这么强了?难道说他的灵力效果减退了?   不能够吧,他心里纳罕,索性姓高的假和尚这次没掉链子,很快就派了人过来。   来人叫卜雪夬,夬这个词,很少有人用来做名字,夬者,分决也,夬卦却又被称为上上卦,有遇难呈祥、困境转折的意思。   但如果是一直逢好运抽中了夬卦,那这卦就是凶卦了。   “卜天师,这边请。”   卜雪夬一米七六的个子,身高腿长,她又束着高马尾,穿着马丁靴,能笑傲不少禹城的男人,她还是第一次遇上个子这么高的老师,难怪处长让她来的时候,笑眯眯的。   啧,辣鸡处长今天又没做人。   “302对吧,我明白了。”   到了女生宿舍楼门口,陈老师就止步了,他大概等了十来分钟,就看到卜雪夬从楼里出来了。   “有发现吗?” 第38章 否认   卜雪夬面色凝重:“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能找个隐蔽的地方吗?”   “好。”   育华校园里几乎是监控全覆盖的,卜雪夬作为校外人员确实不好多呆,陈老师干脆把人带出了学校, 找了家茶楼坐下:“是很棘手吗?”   卜雪夬看了这位陈老师的左手一眼, 然后点亮手机相册递过去:“说不上多棘手, 但我在302看了一圈,只有这个手机盒子上,残留着咒术的些微力量。”   “这手机盒子, 谁的?”   “卢小桃,东西是在她的柜子里发现的。”卜雪夬挑了挑眉,饶有兴致道, “怎么, 有什么不对吗?”   这牌子的手机, 可不便宜啊, 卢小桃的家境并不好,陈清淮记得她还把学校下发的补助都提现了,难道是换成了这台手机?   可小姑娘平日里文文静静的, 一门心思专心学习, 看着不像是会为了虚荣心去买昂贵手机的人啊。   “只有手机盒,没有手机吗?”   “没有,手机可能被她随身带在身上了,咒术不同于符箓, 是必须借助实物来发挥作用的,而且看手机盒上残存的力量波动,应该是类似于等价交换类似的禁咒?”   陈老师对于咒术,确实是个门外汉,一听就有些不明白:“既然是等价交换, 为什么会是禁咒?”   卜雪夬不爱喝茶,有些嫌弃地将桌上的茶杯推远了一些,才笑着道:“作为回答问题的交换,我能问你个问题吗,陈老师?”   “什么?”   来之前,狗处长说求他帮忙的是他朋友,卜雪夬心里还很纳闷,像高处长这种人居然也有朋友了,这来了一看,啧,居然还是个帅哥,可惜眼睛早早瞎了。   “不是问你的左手,我就想知道,你到底怎么跟我们处长成朋友的?”她可太好奇了,寡王居然也有朋友了,活得久就是了不起。   那你还不如问他的左手呢:“其实,我已经把你们处长拉黑了。”   哦豁,看来帅哥的眼睛还没全瞎啊,卜雪夬都想吹个口哨了:“所谓等价交换,只是某些个体眼中的等价,比如对于沙漠中几近快渴死的旅人来说,一瓶矿泉水就是他的买命钱,这就是禁咒中的等价交换。”   换句话说,如果这个小姑娘真的中招,那么这个手机的来源绝对不清白,她接受了这个来源不明的手机,就必须付出代价。   而这个代价,恐怕不会很低,如果下手的人狠一点,甚至可以危及性命。   陈清淮闻言就忍不住皱眉:“我可以确信,手机并不在卢小桃身上。”不然他肯定能察觉到手机的异样。   卜雪夬思忖片刻,道:“或许,你可以让我见那小姑娘一面。”   “……以什么身份?”   卜雪夬随即挑了挑眉,提出了一个可行性建议:“陈老师,有女朋友吗?”   很显然,陈老师是个非常年轻的寡王,且大概率以后也只能当个成熟的寡王。   “没有就行了,走,男朋友带女朋友看看工作环境,不犯法吧?”卜雪夬相当体贴地开口。   环境处的姑娘,都这么豪爽的吗?   陈老师有些招架不住,于是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我是育华的校董,在其他地方不好说,在育华横着走还是没问题的。”   卜雪夬:……破案了,狗处长为什么要撵着人当朋友了,居然是个钞能力玩家。   慕了慕了,于是她勇于自荐:“陈老师,缺不缺女朋友,穿鞋一米八那种?”   陈清淮:……果然能在假和尚手底下干活,还没被逼疯的,都有点东西。   “暂时倒也不缺。”   哦,好可惜哦,错失玄门金龟婿了,哎,陈老师这种身高的可不多见啊。   “等中午午休的时候,我带你去见卢小桃。”   “可以,没问题。”   上周的摸底测试成绩已经全部出来,一上午的时间,足够录入系统、排出成绩单了。   陈清淮作为班主任,当然是最早拿到成绩单的人,第一名毫无意外,是胡楚,甚至还是全校第一名,和第二名拉开了十分的差距。   好家伙,少年这是发力了啊,陈老师脸上乐开了花。   “陈老师,你们班胡楚不错啊,放假回来这么快就进入了状态,这卢小桃就差了点,都掉到学校前五十开外了,特别是数学,差点就不及格了。”   说话的是同一个办公室的数学老师章老师,带一二班的数学,她越看成绩单越皱眉:“明明小桃这孩子学习挺努力的,怎么一考试,差距这么大?”   陈清淮也觉得这不是卢小桃的真实水平,但一场考试定不了什么生死:“可能是状态不佳,卢小桃学习态度很认真,人也聪明,章老师你多看着点。”   “放心吧,她是好苗子我才对她严厉些,去上课了,陈老师你慢慢看成绩单吧。”   陈清淮是二班的班主任,不可能只关注卢小桃一个人,他对照了每个学生入学前后的成绩,这才收拾东西去校外接卜雪夬来看卢小桃。   从这次考试的成绩可见,卢小桃还是被咒术影响到了。   必须尽快解决了。   “这就是卢小桃。”陈清淮指着热闹食堂边缘一个人吃饭的小姑娘道,应该是知道了成绩,小姑娘看着情绪非常低落,有一口每一口地吃着饭。   卜雪夬一看,脸色当即一变:“她中招了,我得给处长打个电话。”   说完,她就快步出了食堂,拨通了狗处长办公室的电话。   “老卜,看出名堂来了?”   “老卜你个头,老娘二十一枝花,赶紧过来,有人用咒术害人,我的伤还没好全,恐怕破不了这咒。”要不是因为受伤,她也不会被狗处长抓壮丁了。   “没事,你找陈……陈老师破吧,他可以的,你要相信我交朋友的水平。”陈鬼王脾气差是差了点,动不动就把他拉黑,怒骂他假和尚,但至少还愿意请他吃夜宵啊。   你这可疑的停顿怎么回事?   “他到底什么来历?既然这么厉害,还要我跑这一趟干什么?寻我开心啊?”   “不是,他真不懂咒术,但强力攻破的话,他可以的。”高长合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再说了,我去学校里,怕是要被围观的。”   “呵,你居然也有这种自知之明。”卜雪夬恨恨挂了电话,辣鸡处长,她迟早要离开禹城环境处。   打个电话的功夫,食堂已经少了不少人,就连卢小桃也不在了。   “人呢?她身上的咒术已经在起作用了,必须尽快破掉这禁咒。”不然时间一长,恐怕那些被“交换”走的东西,就要不回来了。   “我在她身上留了灵力,丢不了,跟我来。”   ……哈?你的灵力是大白菜吗,随便留在别人身上?   卜雪夬跟着人七拐八拐,到了一处僻静的小湖边,因为周围的杂草非常茂盛,又是大夏天的中午,所以根本没什么人过来。   陈清淮也是第一次知道,育华还有这么一处地方。   “她在那里。”陈老师有些担心,“她不会是要跳湖吧?”想想那个所谓等价交换的禁咒,怕不是要影响人情绪,以性命作为代价吧?   “别瞎说,我去找她聊聊。”   卜雪夬大学心理系毕业,进入环境处后,经常以心理咨询师的身份活动在任务现场,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她很快就以学校心理老师的身份,获取了小姑娘的信任。   “老师,我没事,你放心吧。”   “好吧,不过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可以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到你呢。”   这个姐姐好厉害,她要是也能像这个姐姐一样就好了,卢小桃怯怯地摇头:“没有,就是这次考试考得不好,我考得好差。”   明明她已经努力了,明明那些题目都不难啊,她会的啊,怎么就写错了呢。   要是一直都这样,育华肯定就不要她了。   卢小桃想到自己被抢走的手机,越想越心焦,眼泪不自觉地就掉了下来。   卜雪夬专修咒术,又蹲在小姑娘身边,非常明显地能感觉到卢小桃身上的禁咒力量一瞬间加强了。   她现在有伤在身,不能随便动用力量,便伸手抚摸着小姑娘的后背道:“没事没事,一次考差算不了什么,你这么聪明,下次肯定能考上来的。”   “真的吗?”   小姑娘怯生生的,多可爱啊,什么辣鸡咒师居然对个小姑娘下手,卜雪夬逐渐起了杀心。很好,她一定要把人揪出来塞到下水道里。   “当然,你的手机带了吗?方便存一下姐姐的手机号吗?下次你要是不开心,就给姐姐打电话。”   卢小桃抹了抹眼泪,隔着口袋摸了摸老人机,没好意思拿出来:“我没带手机。”   没带?   “没事,姐姐带了,你输一下手机号吧。”   卜雪夬从工装口袋里抽出手机递过去,她不爱用环境处发的手机,用的刚好是水果款的新款手机,和那个手机盒的型号一样。   她故意只解了锁递过去,见小姑娘熟练地输入号码存号码,就开口道:“你也用的这款手机吗?要不要加个ID好友?”   卢小桃快快将号码输好,却摇了摇头:“不是,我用不起这么好的手机。” 第39章 拉住   “她否认了?”   “恩。”卜雪夬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愉的事情,但很快又开口,“既然手机不在学校里, 她又刚好回过家,你知道她家住在哪里吗?”   “知道,你要去她家看看?”   卜雪夬点了点头:“反正我刚好在休假,加个微信,地址发我手机上。”   这小姐姐一看就比假和尚靠谱, 陈老师痛快加了微信, 午休的时间门虽然充裕,但经过这么一折腾, 他也没多少时间门吃饭,就随便买了个饭团对付过去。   下午语文组有个教研会, 他不能缺席,否则就和卜天师一块儿去看看了。   教研会结束, 已经临近下班, 陈老师拿起一旁静音的手机, 里面居然已经有了99+的消息,好家伙, 他以前一个月都收不到这么多消息啊。   “陈老师,女朋友查岗啊?”   “……张老师说笑了。”   陈清淮拿起手机就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看消息,终于把卜雪夬发的消息看了大半。只是他看得还没对方发得快啊,陈老师干脆打了条语音电话过去。   “陈老师你终于下课了啊, 我找到那台手机的下落了。”   此时此刻,高中生们还在上课,但远在城南的金秋小学已经放学了, 卢勇俊今天偷偷把手机带到学校里来,很是出了把风头,但由于风头出得太过,手机就直接被老师没收了。   卢勇俊当场就不干了,这收的是他的手机吗?这分明是要他的心肝大宝贝啊。   他当场就想不上学,回家玩游戏了。   这该死的老师,居然敢管到他的头上来!等妈妈来了,他一定要这个老师好看。   于是,本来就是写个检讨书的事情,但因为卢勇俊的态度极其恶劣,就被直接叫了家长。   卢家父母正在店里忙活,接到儿子班主任的电话,卢母丢下手上的事情,就往金秋小学赶。不过她知道儿子要面子,她在店里工作身上都是油腻,还特意回家换了身干净衣服去学校。   刚巧,卜雪夬正好在小区街心花园跟阿婆们聊天,要知道打听人啊,阿婆们那才是信息来源主力军。   “妮子你看,那就是卢家那口子,这个时间门也不知道为什么回来,估计是家里炉灶忘记关了。”   卜雪夬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这个点不应该回家做饭吗?”   “做什么饭啊,他家啊,造孽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搬来的,坟堆里的老地主都没他家封建,把女儿当根草养,前几年她家那闺女直接离家出走,到现在都没回来呢。”   这世界上,有些人就是不配当人父母,卜雪夬早就知道。   只是卢小桃,不是还在吗?   “离家出走了啊,那她一点也不担心?”   “担心什么呀,她家三个大闺女呢,跑了一个她根本不操心,妮子,你可不要看她可怜,就找她做采访啊?她这种人啊,不值得的。”   卜雪夬再三保证换个选题,这才脱身准备去卢家探探虚实,反正装记者这事她已经非常驾轻就熟了。谁知道她刚走没两步,就看到卢母换了身衣服,又急匆匆地从单元楼里走出来。   这是去干什么?   她一路跟过去,就跟到了金秋小学门口。   小学刚好放学,学校门口都是家长和小学生,卜雪夬混在其中倒也不突兀,只是要混进小学里面,就有点困难了。   前些年因为出过一个恶行事件,禹城的幼儿园小学安保尤其严格,她只能无奈在校外等着,顺便还重温了一趟小学小卖部,别说,一块钱的甜筒真的很香。   卜天师没忍住,连旋了两个,顺便将一下午的打听发了过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等到校门口的学生走得差不多了,卜雪夬才等到了卢母带着儿子从金秋小学里出来。   看到那小胖子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咒术的力量。   刚好微信电话响了,她一看是陈老师,就立刻接起,将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所以,手机现在在卢小桃的弟弟手里?”   “对,你等我凑过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电话一直没挂,陈清淮的听力一向出众,根本不用卜雪夬转述,就将卢母教子的话听了个全乎,其实与其说是教子,还不如说是卢母教儿子钻学校的空子。   所谓惯子如杀子,卢母这哪里是养儿子啊,分明就是养了个爹啊。   “俊俊,这手机要不以后,还是别带去学校了吧?你们老师说了,再带来就要被没收了。”   卢勇俊却不乐意了,他早就跟朋友们吹完牛了,班主任怕个卵啊,难道还能打他不成?   “他敢!他要是敢没收,我就去教育局举报他!妈,你胆子那么小干什么,他就是吓唬吓唬你而已。”卢勇俊相当不以为然道,反正叫家长就叫呗,爸妈又不会拿他怎么样。   “但你来学校,是要学习的。”卢母虽然很宠儿子,但她也知道读书是件好事,对女儿她毫不在意,但儿子以后是要做大事的,多读点书总没坏处。   三丫头那样的,都能考上育华,她相信只要俊俊想读书,肯定比赔钱货厉害。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学的。”   听着就很敷衍,但很显然卢母听完很高兴,一副我家儿子天下第一棒的表情,甚至还一脸高兴地要去菜市场买排骨奖励儿子。   卜雪夬:……是我没见过世面了。   “你说她怎么想的?奖励?奖励她的没用儿子上学被叫家长吗?正常思路不该是吃竹笋炒肉吗?”   “三岁看老,她这辣鸡儿子算是废了,吃什么排骨?浪费国家粮食资源。”   破案了,这位卜天师是有几分话痨基因在身上的。   陈清淮好不容易找到空隙说话:“我明白了,我会尽快安排家访的。”   说是尽快,其实陈老师挂了卜雪夬的电话,就翻出通讯录给卢母打了电话。   卢母接到电话的时候,正给宝贝儿子做糖醋排骨呢,一听是育华的老师,脸色立刻垮了下来:“什么事?我们很忙的,她要是在学校里惹了事,就叫她道歉。”   啧,陈老师按捺了一下脾气,努力平心静气道:“是关于绩优生的回访问题,如果卢妈妈不愿意配合的话,学校接下来的补助,恐怕……”   “你们学校怎么回事,事情怎么这么多的?”卢母低声咒骂了两句,但看在钱的份上,还是答应了家访的事情。   怎么说呢,这世上做父母又不需要资格证考试,良莠不齐也没办法……个屁啊,辣鸡父母,就该无儿无女,孤独终老才对。   陈清淮骑上机车驱车赶往城南,虽然遇上了晚高峰,但好在骑摩托还是有几分好处的。   “哇喔,酷,好帅!”   “谢谢。”   陈清淮在外面停车场找了个停车位,锁了车才拎上公文包进了小区:“你要跟我一起上去?”   “不行吗?”   “行倒是行,不过我是第一次做老师,到时候要是没控制住脾气,希望卜天师能拉我一把。”   卜雪夬答应得贼快:“放心,包在我身上。”如果她到时候还有理智在的话。   两个不大靠谱的人进了楼道,因为卢家买在一楼,所以也不坐电梯了,直接走楼梯上去,找到202的门,上面贴满了花花绿绿的通下水道广告和卖药广告。   找了半天没找到门铃,陈清淮索性直接敲了门。   “你们俩谁啊?”   “我们是育华的老师,刚才跟你联系过的。”   卢母显然不太待见两人,但考虑到钱,还是说:“哦,那进来吧。”   卢家的客厅很小,又堆满了各种东西,陈清淮和卜雪夬两人都很高,进去后颇有些来到了小人国的感觉,根本无处下脚啊。   “我们家里穷,就不请你们喝茶了,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我等下还要忙。”   这态度,就差直接赶他们走了。   陈清淮止不住皱眉道:“上个星期学校刚组织过摸底测试,你就不关心卢小桃的成绩吗?”   “关心啥子,女娃娃读书读得好又没有什么用,她爱读就读,不读拉倒。”   艹,忍不住了,卜雪夬都要拍桌子了,还是陈清淮把人拦住了。   “卢妈妈,你这种态度,是不对的。”   “什么对不对,我们那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们老师管天管地,那要管这个吗?”卢母自觉没错,那些女娃娃能有什么大出息,还不是靠男人,下贱。   然后接下来的家访问话,每一句都能分分钟治好人的低血压,就不写出来惹读者老爷们不开心了。   陈老师觉得自己为人师表,不能对着家长动用武力,卜雪夬就不一样了,她直接扭头:“陈老师,今天我要是动手,会影响你教师考评吗?”   陈老师推了推黑框眼镜,道:“不太能影响,你知道的,我不太在乎这些。”   很好,校董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卢妈妈是吧,你自己不是女人吗?难道你也是赔钱货吗?因为你没有出息,所以嫉妒女儿会读书,就一个劲地贬低女儿,好让她和你一样可悲,是吧?”   卢母气得脸色涨红:“你这个老师,怎么说话这么难听!我要投诉你们!”   “你投诉好了,还不许别人说实话了,你以为你投诉,你那废物儿子就能像你女儿一样会读书?做梦吧,卢妈妈,重男轻女也得有个限度,你兵马俑坑站第几排啊,哪个土坑里爬出来的老古董了吧?身上的灰抖干净了吗?”   “你——” 第40章 讲理   卢母不懂什么兵马俑, 但老古董她知道啊,这是在骂她老封建啊。   她气得脸色瞬间涨红,直接开骂:“你们学校的老师, 就这种素质?我要投诉你们,我不仅要给你们学校上级打电话,还要给教育局打电话,一个女娃娃,穿得不男不女,像你这种在我们村里,留成老姑娘送给老鳏夫都没人要!”   来了来了, 经典语录, 影后在我们村都嫁不出去。   卜雪夬呵呵一笑,气场全开:“那真是抱歉了, 本姑娘不需要靠男人来抬高身价, 我月薪六位数,还没穷到要去土坑里挖男人的地步。”   陈清淮本来也在爆发边缘了,但这姑娘这么猛, 他非常乖觉地就忍住了,直接告诉他,这个时候千万不要插嘴。   卢母的脸色气得铁青,显然很少有人这么指着她的鼻子骂,于是她骂了一连串的方言, 可惜两人都听不懂。又或者说是月薪六位数,瞬间点燃了她嫉妒的怒火。   但众所周知, 听不懂就当没听过。   卜雪夬插着手道:“大婶,睁开眼睛看看这世界吧,你那套早就入土的观念, 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我理解你,像你这种被时代淘汰的人,一把年纪了观念转不过来,难怪住得这么差,背地里没少被人挤兑吧?”   “你……你住口!你胡说八道!你们给我滚出去!”卢母气得都要拿东西打人了,“什么狗逼学校老师,我们不读了,我要去投诉你们!”   “需要我帮您拨通教育局的电话吗?”陈清淮将手机拨号递过去,“不客气,您要投诉的话,现在就可以直接打,我们绝不阻止你。”   “你们——”卢母不怕卜雪夬,那是因为她是个女的,但面对人高马大的陈清淮,却是莫名的气短。   “不打?不打就不打,但什么不读退学之类的话,卢妈妈以后还是别说了。”气过头了,陈清淮发现自己说话居然气定神闲了起来。   “她是我女儿,我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们学校老师管得着吗?”说起这个,卢母忽然得意起来,贱丫头什么心思她当然知道,但只要她一日是她女儿,那么一辈子她都有办法拿捏住她。   “以前是管不着,但你们既然签了育华的绩优生合同,现在又要反悔,容我提醒您一下,除了返还助学基金外,还需要赔付大额违约金,以您家的经济条件,相信我,您不会想要中止合同的。”育华又不是公立学校,当然不可能无私奉献培养学生,绩优生免除学杂费还每个月发钱,当然是有先决条件的。   如果每个绩优生都能随随便便退学或者转学,育华投入的培育资源岂不是打水漂了。就是再慈善的教育家,也没有这么办学校的。   “所以卢小桃同学在育华高中就读的这三年间,一切影响她学习成绩的因素,我们做老师的都会帮她尽力排除掉,如果卢妈妈你不愿意配合,必要时候,我们育华会采取一些防护性措施。”   艹,不愧是校董啊,说话就是硬气,张口就是直接代表育华,帅啊。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卜雪夬都想吹个口哨了。   卢母没想到还有这种霸王条款:“那签合同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   “我以为,条款已经写进合同里,长眼睛的人都会看,且作为新时代的公民,卢妈妈应该明白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吧?”   读书好是能变现,但学校又不是冤大头,更何况育华还是注重升学率的私立高中。   “所以,您还有什么疑虑吗?还要打教育热线吗?或者说,要给我们的上级打电话?我们都很欢迎的。”   陈老师一副“你要无理取闹、我们也奉陪到底”的态度,配着他的黑框眼镜,显得他格外文质彬彬、态度和善。   “不打了不打了,你们赶紧走,不退学就是了,以后什么家访少来,赶紧走。”   卢母面上挂不住,一边说话,还一边伸手赶人。   但两人此行的目的,不是为了家访治疗低血压的,而是来把有问题的手机带走的,陈老师自然不会就此离开。   而且,卜雪夬是他请来帮忙的,不是来这受气的:“请稍等,卢妈妈,刚才你的话,还请向我们卜老师道歉,她是学校的老师,并没有任何理由去接受你所谓的批评。”   “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她要是做我儿子的老师,我第一个就不同意。”   陈清淮和善道:“您放心,经历过这次不愉快的事情,我们育华也不会考虑录取你儿子的,您可以尽管放心。”   哈哈哈,杀人诛心了,处长这个朋友能处啊,真的能处。   “你凭什么看不起我儿子!”   陈清淮非常体面地开口:“就像您说的那样,我也只是说了些大实话而已。”   “你们怎么当老师的!一点儿师德都没有,我家俊俊还这么小,你们居然看不起他?你们根本不配当老师!”   卢母就像根被点燃的爆竹似地输出,显然她的儿子就是她的雷区,刚才陈清淮的话,简直句句在她的雷区起舞。   正好这个时候,一直躲在房间里玩游戏玩得饿了的卢勇俊捧着手机出来,他脸上全是不耐烦,对着亲妈就是一顿埋怨:“饭做好了没有?我都饿死了,他们是谁啊,我要吃饭!”   卢母一看到宝贝儿子,立刻小声哄道:“好了好了,你洗个手就能吃饭了。”   “我不想洗手,回来我就洗过了,我要吃饭!”卢勇俊一边说,视线落在陈清淮握着的手机上,见是同款,立刻炫耀道,“你也用这个手机,要不要玩一把王者?我带飞你。”   说完,他还摇了摇手里的手机,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   “你看卢妈妈,不是我这个做老师的看不起他,而是他将他姐姐的手机占为己有,还这么明目张胆,说句实话,您家的教育真的让我大开眼界。”   “你说什么,这是我的手机!不是那赔钱货的!”   “就是,你可不要胡说!”   手机的来源,绝对不是卢家购买,而卢小桃也不可能拥有能买得起这部手机的金钱,陈老师已经不想跟人多费唇舌了:“胡说不胡说,你们心里肯定比我更清楚。这手机是校方提供给卢小桃同学学习所用,如果不能被用于学习,校方有权利收回手机。”   卜雪夬算是见识到了有些老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明明今天之前根本不知道这手机的存在,现在却能张口将手机的由来安到学校头上,啧啧啧,这位陈老师难怪能和狗处长做朋友了。   “这就是我的手机!妈,他是坏人,你快把他赶出去!”   卢勇俊说着,低着头就直接冲着这个大高个的肚子冲去,他横冲直撞,仗着体型用足了力气,他以前就这么撞过讨厌的人,百试百灵的。   他已经预料到这人被他撞到的样子了,卢勇俊脸上满是恶意的笑容,不过下一刻,他就直接被人一手提了起来。   就真的是提,捏着后勃颈那种,力气之大,都把卢母吓住了。   陈清淮示意卜雪夬去拿手机,见她用袋子装好手机,这才把卢勇俊搁到卢母身边:“小学六年级了,走路还这么毛毛躁躁,我们育华录取学生,是需要德智体美劳共同发展的,您的儿子一看就不在我们录取范围内,卢妈妈,这次家访,打扰了。”   “我的手机!妈,你快去抢回来!那是我的!”   “我不管!我要手机!”   “妈,你怎么一点用都没有!”   卢母一听,拿着笤帚冲出门去,张口就喊:“没天理啊!学校的老师抢手机了!”   然而楼道里,非常诡异的安静,她明明喊得很大声,却没有一个街坊邻里探出头来看热闹,这让卢母没来由地有些害怕。   她一低头,只看到那个身形高大的男老师摘下了眼睛,说话:“卢妈妈,没必要闹得这么难看吧,手机到底是谁的,你心里最清楚不过,是不是?”   卢母捏着笤帚,手居然在颤抖:“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他就最讨厌和听不懂话的人交谈了,陈老师悄悄左手掐了个符:“卢小桃同学是我校非常看重的学生,您在家一定会给她一个优良的学习空间的,对不对?”   这话,带着浓重的心理暗示,站在一边的卜雪夬很难当做没看到。   等出了小区门口,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陈老师,你对普通人用符箓,真的没问题吗?”   “唔,卜天师觉得有问题吗?”陈清淮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只是一点点小手段,毕竟咱们刚才闹得那么难看,她不敢对我们出手,对卢小桃就不好说了。”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今天卢小桃一天都低着头,是为了遮盖脸上的巴掌印子。   “……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反正对方又不是环境处的人,不需要遵守那些“清规戒律”,“我刚才先下楼,其实什么都没有看到。”   很好,那么接下来就是解决咒术手机的问题了。 第41章 认领   今天卢小桃的情绪, 一整天都很沮丧。   被卢勇俊抢了好心人送的手机,还被那对父母痛骂了一顿,前两个晚上她几乎没怎么睡觉, 眼底全是红血丝,回到学校本来以为能够安心学习,可在看到成绩单的那一刻,眼泪还是忍不住涌上了眼眶。   怎么就考得这么差呢,难道她真的没有学习的天赋?   尽管她知道一次成绩代表不了什么,这才只是高中学习的开头,课本上的内容都还怎么没开始学, 她不应该这么早就向命运低头。   可人难过低落起来, 真的根本不受她的控制,她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   所以当晚自习间隙, 被班主任叫出去谈话时, 卢小桃甚至想要了逃学。   逃吧,只要逃掉了,就不用面对指责了。   “小桃, 你发什么楞呢?陈老师叫你去办公室。”   “啊?哦。”   卢小桃忽地一下站起来,在同学们惊愕的眼神下,直接夺门而出,快得堪比百米抢跑了。   “徐一冰,卢小桃怎么回事?失恋了?”   “失恋你个头!学霸跟咱们能一样吗?小桃应该是这次成绩不理想, 所以不开心了吧。”今天就一直低着头,她连跟她说话都超小声, 生怕惹到人家。   “啊?这还差啊,我要是能考她的分数,我爸都能连夜开车回老家给祖坟烧高香!”说话的是班里的体委程飞, 这次考试荣获二班倒数第五名的好成绩。   “那不是很好,你还给你爸省油钱了,现在油价多高啊,你为国家节能减排做贡献了。”   “何大吉你给老子站住,看老子不打爆你的狗头!”   “……”   人与人之间的悲喜从不相通,班级里的同学们热热闹闹,出了班级的卢小桃却只觉得浑身发凉,夏末夜晚的风,是已经称不上灼热了,可她没来由的觉得很凉。   要不要逃?   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眼看着办公室越来越近,她忽然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扭头就冲着楼梯间跑去。   然而她刚跑到一半,就被人拦住了。   “卜姐姐?”   卜雪夬感受到禁咒手机的冰凉,就知道这小姑娘身上的禁咒估计在起作用,连忙丢下手机跑出来看看,果然看到卢小桃飞一般的背影。   要是不她腿长步子快,说不定还逮不住这小姑娘了。   真有劲,是个校园运动会扔标枪的种子选手。   “跑什么,大晚上往应急通道跑,踩空了怎么办?”   卜雪夬把人拉上楼,刚好晚自习的铃声响起,办公室里值班的老师去了班级督班,她拉着卢小桃进去,里面就陈清淮一个老师了。   很好,正好方便他们破禁咒。   “陈老师好。”   卢小桃的勇气似乎在刚才扭头跑的一刹那用光了,现在低着头轻轻地喊了声,像是在找地上的缝想要钻进去。   “别看了,教学楼前两年刚翻新过,地砖上没有缝。”   “啊?”卢小桃惊愕地抬头,不是来批评她考得不好的吗?   二班就她和班长两个人是绩优生,班长考了年纪第一,她却连前五十都没进,如果她是陈老师,肯定要狠狠批评她了。   “卢小桃,你不会以为老师叫你来,是要严厉批评你的吧?”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这次考试出题范围模糊,仅仅只是你们入学后的一个小测验而已,你又不是顽劣不爱学的学生,我这个时候批评你,岂不是打击你的学习自信心?”   “……没有,我考得不好,老师你批评是应该的。”卢小桃低声道。   “没有应不应该,老师有自己的判断,卢小桃,你很努力,也很有天分,当一个人两样都拥有的时候,想要一个好成绩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你明白吗?”   卢小桃从未听过这样的话,从前她在初中时,成绩也是学校名列前茅的,可那对父母太难缠了,班主任因为这个原因虽然同情她,但也很少找她谈话。   “我,陈老师,我没……”   “听老师说完好不好?”见卢小桃点头,陈清淮才继续开口,面对自己的学生,他难得地很有耐心,“老师今天,去你家家访了。”   什么?陈老师见过那对父母了吗?   卢小桃瞬间慌了,她并不想那么快就将自己难堪的家庭摆在老师面前,这会让她无比的自卑,也更痛恨自己的出身。   为什么,她就不能有一对疼她爱她的父母呢?   刚刚她应该早点逃的,卢小桃心里懊悔极了。   一直旁观的卜雪夬察觉到禁咒手机又突然变凉,抬眼给了陈老师一个眼神。   陈清淮只当没看到,继续温声道:“别担心,只是最简单的家访。”   “陈老师,我……妈她们,没有对你怎么样吧?”卢小桃眼睛里蓄满了害怕,生怕因为那对父母的拖累,会让她在育华读不下去,这简直太灾难了。   禁咒手机更冰凉了。   “没有,老师这么高,也不是白长的。”陈清淮说完,伸手拿一次性杯子倒了杯温水递过去,“喝口水吧,你放心,这次家访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唔,难看。”   至少,他这个人从来不会让别人给他气受,即便这个人是他学生的家长。   卢小桃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陈老师这句话的意思,什么叫做不难看?难道那对父母看在钱的份上,热情接待了陈老师?   这不可能吧?天边的太阳从西边出来,那对父母也不会费心在她身上,哪怕是装装样子,也从来没有过。   “我们的谈话确实不太愉快,甚至起了些争执,但老师认为,这跟你并没有任何关系,父母和孩子虽然有血缘关系,但却是相互独立的个体,卢小桃同学,你真的很棒,不需要太苛求自己,你在育华高中就读期间,不需要考虑太多关于家庭的问题。”   这两个“不需要”,是真实存在的吗?   卢小桃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师,他们真的很胡搅蛮缠的,你不用为了我……”   “不要有心理负担,你在育华读书,是签了合同的,如果他们试图违反合同,育华有权利向他们提起诉讼,相信老师,这点小事,育华还是做得到的。”   这就是私立高中的底气吗?卢小桃甚至想在育华读一辈子的书了。   “可是,真的没有关系吗?”   “恩,你放心,你父母那边,老师已经通知过了,当初的绩优生合同你应该看过吧,违约金的金额并不小,卢小桃同学,你应该不会选择离开育华的,对不对?”   卢小桃立刻猛摇头:“不不不不,我绝对不会离开育华的!”她生是育华的人,死是育华的鬼!   “那就没事了,一次考差算不了什么,你高中三年才刚开个头呢,那么多知识等着你去临幸,对不对?”   ……老师,你真的是语文老师吗?用词风格怎么这么古里古怪的?   如果陈老师是用其他的东西来安慰她,卢小桃可能觉得不信任,但想起合同上的违约金,她立刻就觉得心定了,那对父母绝对绝对不愿意付这笔钱的。   而且,她家恐怕也没有那么多钱。   只要,只要她能参加高考,那时候她就成年了,她要报考那种平常人进不去的大学,到时候那对父母就算再能闹,也奈何不了她了。   “恩,老师,我一定不会辜负育华的培养。”   “不错,不过也不能太放松,这次错的题要好好分析总结,争取下次绝不再错,你们数学章老师很看好你,她专门同我说过。”   真的吗?她真的很喜欢数学。   卢小桃刚刚哭过,现在眼睛亮晶晶的,再没有了刚才的模样低沉:“恩,我知道的。”   回去,她就把错题抄十遍,贴在床边,每天看一遍。   “哦对了,这是今天家访时,帮你带回来的手机,是你的吧?”   卢小桃看着面前漆黑的手机,上面的钢化膜是她图便宜在拼XX买的,因为质量问题,上下对不齐,她记得很清楚。   “老师,您……怎么做到的?”居然能从卢勇俊的手里抢回东西?这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吗?   怎么回事,这小姑娘看他的眼神,忽然像是看什么偶像一样,从一个六年级的小学生手里抢个手机,很能耐吗?   “恩,实不相瞒,这个手机是老师买的。”陈老师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谎言,如果卜雪夬不是提前知道,也会认为他说的是实话。   卢小桃一听,当然深信不疑:“啊?老师你就是好心人?”   难怪这小姑娘拿着这个手机半点儿不慌了,合着以为是什么长腿叔叔的馈赠啊。   但话不能这么说,陈老师思虑一番,道:“你会觉得老师多事吗?”   卢小桃当即摆手:“不不不,当然不会,但这个手机太贵了,我不能收,老师你收回去吧。”   虽然很喜欢,但以她现在的能力,根本守不住这台手机的,即便它现在已经被老师要了回来。   “真的不要?”   “恩,不要,老师你收回吧,我用自己的老手机就行了。”   卢小桃的语气坚定,人有时候说的话是有灵气的,特别是面对这种咒物时,坚定有力的拒绝,可以在某种条件下斩断一些东西。   就比如现在,空气中一股无形的力量被分裂开,卜雪夬一手掐诀按在手机上,片刻后,手机上堪称阴凉的触感瞬间就消散了。   嚯,这陈老师好厉害啊,刚才凭空用左手在手机背面画的符,居然威力这么大吗?狗处长居然没把人挖来当苦力使?   这不科学。 第42章 美事   这么厉害的人, 居然会甘心当一个普通语文老师?   卜雪夬扪心自问,如果让她去普通学校当个朝九晚五的心理老师,坚持一段时间肯定没有问题,可要是长久?她会觉得非常无所适从。   她从小就接触玄学, 虽然离经叛道没有去学家学渊源, 但她依旧走在玄门这条路上。这条路上的人本来就不是很多, 但一旦踏上这条路,没有人会选择中途离开。   这位陈老师虽然是学校的校董, 但依旧做着平凡的教学工作,和这个学校其他的教职工一模一样。   是什么原因促使他放弃天赋卓绝的玄门事业, 选择做个普通人呢?   能这么轻松地破禁咒, 狗处长那个人看着亲和, 其实傲慢得要死, 能被高长合引为朋友,绝对来头不小。   “陈老师, 能冒昧问你一个问题吗?”   陈清淮看到这姑娘的神色,大概就猜到会是什么样的问题了。   何必呢, 为什么每个人对他的就业问题都如此惊讶, 也没有人规定有天赋就一定要干这一行吧?   “你问吧。”   卜雪夬都要问出口了, 临了却忽然换了个问题:“万一,我不是育华心理老师的事情被戳穿,那你岂不是很难办?”毕竟她把联系方式给卢小桃了。   “啊?这个啊。”陈老师笑了笑, “卜天师, 你介意在育华当个挂名心理老师吗?”   哦, 差点儿忘了, 对方还是校董哩。   “不介意。”卜雪夬脸上挂上了礼貌的笑容, “那我就不打扰陈老师工作了, 这个手机我得带回处里,寻找幕后出手的人。”   “恩,需要我送你吗?”   卜雪夬潇洒地挥了挥手:“不用,陈老师留步吧。”   **   金秋小学门口,卢母骑着电瓶车将宝贝儿子送到,可卢勇俊满脸的不开心,赌气不愿意下车。   “我不想上学,除非你给我买手机!”   卢家的大钱,全都在丈夫手上,卢母身上就一点买菜钱而已,哪里能买得起水果款的最新手机,就是十二期免息,她都付不出第一笔钱。   “俊俊,咱以后买,行不行?咱买更好的,好不好?”   “我不要!我就要现在买!我都跟他们说好了,现在我不带手机,不就是怕了老师了?那我的脸往哪里放!”卢勇俊根本受不了这份委屈。   “可是,那手机真的,妈妈买不起啊。”   “那你就不是我妈妈!你们怎么不多赚点钱!”卢勇俊只觉得委屈,他明明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连个手机都没有?太丢脸了,他不想去上学了。   什么时候有手机,他再去上学。   卢父就很好面子,他在外总是吹嘘自己怎么怎么有能力,但是社会对没有学历的人很看轻云云,回来也这么给儿子洗脑,因此卢勇俊小小年纪,就将面子看得极重。   他认为只要有面子,就能做大事,并且对此深信不疑。   “俊俊,妈妈真的买不了,你先去上学,我和你爸爸商量一下,好不好?”   听到卢母总算松口,卢勇俊脸上得意一闪而过,然后才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下了车,噘着嘴说话:“那可说好了,回家我要看到手机!”   “恩,乖,去上学吧。”   卢勇俊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然后才慢悠悠地往班级走去,其实他觉得学习没意思透了,假模假样的,学了难道就能挣大钱吗?   也没见学校里的老师很有钱,由此可见,读不读书算个卵啊,赔钱货还会读书呢,还不是被爸妈打,嘿嘿。   “卢勇俊,你手机带了吗?”   卢勇俊脸上的得意瞬间下头,撅着头道:“今天出门急,忘记带了,明天就带来给你们开开眼!”   “别不是被你爸妈没收了吧?”   “才不是!你住口!我爸妈才管不了我!李永军,你最好不要惹我!”   卢勇俊在学校里,一如在家里一样霸道,他体型大,性子又很蛮,还真有不少人怕他,但李永军不怕:“惹你又怎么样!你就是怂了!昨天是谁说一定会带手机来的,你个怂比!”   “你说谁是怂比!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   都是半大小子,看热闹多过劝架的,两人立刻就扭在了一起,书包里的书丢得到处都是,等班主任被喊来时,两人身上都各自带伤了。   “卢勇俊,李永军,跟我来办公室!”   给小学生当班主任,真的天天都是高血压,特别是这些个臭小子,一天天就知道闯祸打架,这份心要是用在读书上,他何愁没有奖金啊。   现在好了,没有扣钱都是万幸了。   于是卢母的电瓶车还没骑到卤味店,就又被学校老师一个电话喊了回去。   “我家俊俊这么乖,怎么可能会跟人打架!肯定是别人欺负他的!”   班主任:……这位卢妈妈的亲儿滤镜,真的是太大了,就你家孩子这块头,谁敢欺负他啊,班里就他和李永军最难管教了。   但做老师就是很无奈啊,等到李永军的妈妈赶来,他只能不停调解,直到说到嘴巴冒烟,总算是把这件事解决了。   小学老师一天的崩溃,从调停学生打架开始。   而卢母心里,也是老大不开心,毕竟她家俊俊这么乖,居然都被那姓李的坏小孩打伤了,那班主任还护着那坏小孩,简直太没有责任心了。   要不是都六年级了,她都有心给俊俊换个好一点的小学了。   “卢勇俊妈妈,你等等。”   “干什么?”卢母转头看到李永军的妈妈,脸上立刻一脸晦气的表情。   “就是想跟你赔个不是,刚才我问过我家小军了,确实是他言语不当。”李永军的妈妈烫着时髦的卷发,穿着一身碎花连衣裙,脸上画了淡妆,虽然同样是小学生的妈妈,但跟卢母比起来,简直像是两代人。   妖妖娆娆,花枝招展的,有这种家长,难怪孩子这么坏。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你一定要收下。”   心意?什么心意?卢母摸到手里的一叠钱,脸上立刻惊愕起来:“这么多?”   “不多不多,我家小军调皮得很,你家俊俊这么乖,你一定废了很多心吧,如果你不忙的话,我请你吃个饭吧,我想跟你探讨探讨孩子的教育方法。”   这就是睁眼说瞎话了,但凡换个人站在她面前,都得提起十二分的警惕性,但卢母呢,脸上瞬间就和气了起来。   毕竟只要夸她儿子的人,就是她的好朋友,卢母算了算时间,掐着钱道:“有时间,有时间的。”   “那就好,我知道有一家店味道不错,是淮扬菜,您吃得惯吗?”   卢母被哄得熏熏然,又有这小五千块钱,她再稍微添一点,就能给俊俊买手机了,她当然十二万分的乐意。   于是她拉着人说了一上午的教育心得,说得李永军妈妈都快撑不住了,终于图穷见匕:“卢妈妈,你这么厉害,肯定除了俊俊,还有其他孩子吧?”   “诶,还真被你猜着了妹子,我确实还有三个丫头,不过都不成器,比不上俊俊一根手指头,女娃娃能抵什么用,妹子你说对不对?”   李永军妈妈抽了抽嘴角,强撑起笑意道:“对,你说得对,不过我听小军说,俊俊他姐姐在育华高中读书,还是绩优生,有这回事吗?”   卢母想起昨天的不愉快,非常不情愿地点头:“对,但育华这个学校,我是不大喜欢的,他们的老师师德不行,妹子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育华还不行啊?那你家俊俊只能上禹城一高了。   而且育华的老师出了名的厉害,因为工资高,很多年轻高学历老师都在育华就职,虽然知道这家人奇葩,但她没想到能奇葩到这种地步。   也对,把废物点心儿子当块宝,有能力的女儿当草芥,不是奇葩是什么。   不过也得亏这家人家奇葩,才有她操作的空间。   “卢妈妈,不瞒你说,我还想跟你做一笔生意。”既然送手机这种含蓄的手段不行,那就直接上硬手段,卢小桃的条件非常好,她不想再去挑其他的人了。   “什么生意?”   “我有个远方亲戚,家里是做大生意的,人有点迷信,年初的时候找了个大师算命,算命的告诉他,他缺个干女儿,八字四柱带火那种,我托人找了很久,你家女儿就很符合。”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家长都会警惕骗局,但卢母对卢小桃本来就不关心:“一定要干女儿吗?我家俊俊不行?”认有钱干亲,轮得到丫头片子什么事啊,卢母理所当然地想着。   呵,那您可真敢想啊。   李永军妈妈心里呵呵一笑:“您可真会开玩笑,这干女儿是要挪户口,解除亲子关系的,你舍得你家俊俊啊?”   “那不行,俊俊是我老卢家的根,可不能挪。”但要送走女儿,都养这么大了,卢母也不舍得,毕竟再过两年,就能收聘礼了。   “您放心,我那亲戚是做大买卖的,肯定不会白要你女儿的。”李永军妈妈打开旁边的包,掏出五捆钱摆到桌上,“这里我预付给你的定金,事成之后,我再给你十五万,怎么样?”   二十万啊,大丫当年的聘礼,也才八万,值了。   卢母真的当场就想答应,但最后的理智还是告诉她,这种事情得当家的拍板:“这个我得跟我家那口子商量商量。”   “没事,这是我的联系方式,钱呢你可以拿回去,咱们儿子都在一个学校里读书,我也不怕你昧了我的钱。”   卢母揣着钱走出饭店的时候,还晕晕乎乎的?这天底下,咋还有这等美事了? 第43章 异常   因为身上揣了五万块钱, 出了饭店后卢母一刻也不敢多留,一路骑着电瓶车到了卤味店,车子都没锁就直接冲进了店里。   卢家的卤味店开在菜市场外面的闹市里,店面虽然小, 但因为靠近菜场, 生意还是蛮不错的。不过这会儿不是饭点, 因此店里也没客人。   卢父就坐在柜台里面玩手机,见到卢母送个小孩这么晚回来, 出口就是指责:“你怎么送俊俊送了这么久?”   “俊俊在学校里跟人打架,我又折回去了。”   “什么?俊俊打架?他有没有事?”一听跟宝贝儿子有关, 卢父立刻手机也不玩了。   卢母拉着丈夫进了里间, 把门锁上后, 才露出褡裢里的五万块钱:“当家的, 你看这是什么?”   嚯,卢父眼睛瞬间就亮了:“你哪来这么多钱?捡来的?”   “哪是啊, 你听我跟你讲。”卢母将钱拿出来码在桌上,至于那个红包, 她留了个心眼没拿出来, 那是她给俊俊留的手机钱。   这红艳艳的一叠钱, 简直烧到了卢父的心巴上:“你说什么?咱们三丫还能换这么多钱?不行,我们不能这么快松口。”   “啊?为啥啊?”二十万都能娶两个半大丫了。   卢父只觉得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你看看你,这么沉不住气, 人家大老板差这点钱吗?既然咱们三丫这么有用, 还要挪户口, 二十万他打发叫花子呢!”   “那……多少啊?”   “起码一百万!”卢父说出这个数字, 眼睛里露出了无比的狂热, “有这个钱, 咱们就能换套更好的房子,再把这个店面买下来!”   那俊俊岂不是能读更好的中学了?   卢母一瞬间也觉得二十万太少了,三丫这么聪明,还会读书,给大老板做女儿不是去享福的嘛,大丫嫁出去还能贴补娘家呢,挪户口就是两家人了,二十万确实太少了。   “当家的,你说得对,幸好我没有答应她。”   卢父赞许地拍了拍老婆的肩膀:“你做得对,咱们先晾一晾他们,到晚上再打电话过去,这个电话我来打。”   卢母哪里有什么意见,一百万啊,她家马上就要是百万富翁了。   夫妻俩都畅想着美好未来,两个人甚至丝毫没有考虑过卢小桃的意愿,可见在他们看来,儿子是块宝,而女儿,只是一样待价而沽的商品。   两夫妻一整天做生意都魂不守舍,等卢母接了儿子回到家,卢父今天破天荒地提早收了摊。   一百万的诱惑,简直是太大了。   他迫不及待拨通了那个电话,接电话的果然是个女人,他觉得女人不堪大用,非常自信就报出了价码,甚至表示不接受讨价还价,要是对方不答应,这生意就做不成。   气得李永军妈妈脸色直接扭曲,只说要跟大老板亲戚商量商量,才能给出回复。   “当家的,怎么样?”   “说要商量一下,没事,他们就是套路,我们不能松口,听到没有?”   卢母喜滋滋地点头,忙快活地去做晚饭,走出房间看到门口的儿子,也高兴地说:“俊俊,等周末,妈带你去买手机。”   “真的?”   “当然是真的,咱们去商场里买!”   卢勇俊当即开心了,其实他刚刚在偷听,虽然他听不太懂,但他家好像要发财了哎,于是他忍不住借机要求:“那我还要再买台游戏机!”   卢母:……   “买!给你买!你给老子好好读书,老子什么都给你买!”卢父相当大气地喊着。   卢勇俊一向更喜欢爸爸,一听当即欢呼地抱了过去:“爸爸你真好,我有新游戏咯!”   一家三口,堪称其乐融融。   而电话那头的李永军妈妈,她叫李丽,这会儿听到卢家狮子大开口,气得直接破口大骂:“什么玩意儿啊!还一百万!也不怕撑死没命花这钱!”   “一百万?也不是不行。”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但必须尽快,那台手机已经惊动了禹城环境处的人,咱们必须得速战速决了。”   “怎么可能?环境处的人不是都在景江河上吗?”就是因为这点,他们才选择到禹城来找“替身”的。   卢小桃的资质很不错,性格也不坚毅,只要用点手段,替换起来的可操作性就很高,危险性也更小。   “可是给卢家一百万,我不甘心!”   “你放心,穷人乍富,他们也得守得住这笔钱,等这事办成,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男人严肃道,“黄老板的事最要紧,你明白吗?”   “我知道了,我这就给卢家打电话。”李丽拿出手机道。   **   不知道为什么,卢小桃今天的眼皮子一直在跳,老话说左眼跳凶右眼跳吉,可她两只眼皮子都在疯狂地跳,都影响她看书了。   “小桃,你的眼皮跳得好厉害啊,就像小青蛙的肚皮一样了。”   卢小桃无奈摸着眼皮:“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昨天哭过,所以跳得厉害。”她昨天回班级的时候眼睛红红的,谁都能看出她哭过,她也就没有掩饰。   “陈老师那么凶,把你骂哭了?”   “没有没有,陈老师没有骂我,是我觉得自责没考好,所以才哭的。”卢小桃非常不好意思地说。   啊?也对,陈老师的脾气明明那么好。   正是这时,卢小桃放在桌肚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见是亲妈的电话,其实不大想接,可手机一直在震,她只能接起:“什么事?”   “你爸去送货的路上,被车撞了!你赶紧回家帮忙!”   啊?被撞了?撞死了吗?   “什么死不死,你个死丫头,你爸正在医院里动手术!你赶紧回来!我去接俊俊了!”   没死啊?好可惜。   卢小桃挂了电话,想了想还是决定去跟老师请个假。   “陈老师不在?”   “对,语文组开会,你们陈老师还在教研组那边,你有什么急事,可以跟我说。”没办法,老师就是上不完的课,批不完的作业,开不完的会,写不完的报告,章老师已经习惯了。   “我爸出了车祸,我想请个假。”   “啊?严重吗?那你赶紧去吧,要老师送你过去吗?”   “不用,不麻烦老师,我自己去就行。”   卢小桃请了假,就拿着假条出了学校。这会儿临近中午,太阳很大,她顶着烈日,等在学校门口的公交站牌下。   等了十来多分钟,公交车也没来,她正准备坐下等,面前就停了一辆面包车。   卢小桃警惕地后退两步,车门打开,却看到了亲妈坐在里面。   “愣着干什么?赶紧上来,赶着去医院呢!”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她爸出车祸,她妈去接弟弟不奇怪,但来接她?这绝对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卢小桃扭头就跑,反正先跑了再说,大不了之后再挨一顿毒打。   卢母一见小丫头居然敢跑,立刻冲下去抓人,有一百万的动力在,她发挥出了十足的劲头,没一会儿就抓住了三丫头。   “臭丫头,跑什么?你妈我还会吃人吗?赶紧的!你爸还在医院呢!”   说着,就揪着女儿要进面包车,卢小桃拼命挣扎,还是没能挣脱掉,面包车的车门一关,炎热的公交站牌前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监控摄像头安静地运作着。   陈清淮打着哈欠出了会议室,唔,开会真好睡啊,语文真的太催眠了,听语文老师开会尤其催眠。   “陈老师,一起去食堂吃饭吗?”   “不了,我先回办公室一趟,你们先去吧。”   陈清淮拿着教研资料回了办公室,正好碰上章老师下课回来。   “诶,陈老师,你们班的卢小桃刚刚来请假,你不在,我就批了她的假。”   卢小桃?请假?   陈老师心里咯噔一下:“她怎么要请假?”   “也是可怜,她爸出了车祸,不知道严不严重。”在章老师看来,要惊动读书的女儿去看,肯定是很严重的车祸了。   车祸?真假?   “恩,我知道了,谢谢章老师。”   陈老师放下东西,最后还是忍不住给卜雪夬发了个微信:   【卜天师,你们抓人抓得怎么样了?】   卜雪夬的电话,回得很快:“没抓到,让人给跑了,跟兔子似的,狡兔三窟。”   陈清淮心里的不安愈发扩大:“卢小桃请假了,说是爸爸出车祸了,你们有会算命的吗?”   “稍等。”   卜雪夬回环境处就查过卢家,她翻出卢家父母的生日,查平安的话,这个就够了。她找了处里会算命的人,没一会儿就得到了结论。   “艹,出事了,她爸绝对没出车祸!”   这简直是对环境处的挑衅!卜雪夬气得直接飚了句脏话。   陈清淮听到这话,抓起头盔就往外跑:“我留在卢小桃身上的灵力还能感知到一点,我去找!”   说完,就挂了电话,戴上头盔直接飙出了育华高中。   “啊?那是咱们班主任陈老师吧?”   “酷!好帅啊!陈老师居然是骑摩托车上班的!”   “哇,等我成年我也要买一辆!是男人就要骑摩托车啊!”   胡楚路过,听到班里同学在热烈讨论,心里有些隐秘的高兴,唔,他就不告诉他们,他坐过陈老师的摩托车了。 第44章 踹门   “妈, 你放开我!”   “死丫头,你跑什么跑!你要是不跑,我能不放开你吗?”卢母气得将女儿的手反剪在身后,“我是你亲妈, 你见到我居然敢跑!我白养你这么大了!”   卢小桃听到这话, 心里愈发害怕, 当年大姐出嫁时她还小,不怎么记事, 可现在一瞬间她忽然就想起了那天鞭炮放了一地,她妈送大姐出嫁时, 也是这么说的。   ‘我养你这么大, 出嫁了要记得父母, 不然白养你这么大了!’   白养啊, 确实是随便养养,吃着边角料长大的, 从不费心,确实就是白养了。   “妈, 爸怎么样了?”卢小桃定了定心, 她知道这种时候反抗亲妈, 会招致更残忍的对待,所以她立刻转移话题道。   “你爸好得很,你给我老实点!等下记得乖巧点, 你妈我难道还会害你不成?”这可是一百万啊, 卢母光想想就心跳加速, 一路上任凭女儿好说歹说, 就是不肯松手, 生怕到了红灯路口, 这贼丫头拉开车门跳车跑了。   一百万,她得挣一辈子呢,俊俊以后的幸福全靠这个了,挪户口就挪户口,这笔买卖实在是太划算了。   卢小桃看着面包车越开越偏,路上的车和人也越来越少,等车子停稳的时候,她只看到了一座巨大的废弃厂房。   “我不下去!我还是未成年!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未成年你个屁!我是你妈,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眼看着交易就要成功,卢母不接受任何的失败,她大力扭着女儿,就往废弃工厂里面走。   开车的司机是李永军妈妈派来的,本来卢父卢母都要来的,但做戏做全套,卢父就带着儿子去医院看感冒,刚好他昨晚太高兴多喝了两杯,今天起来有点发烧。   于是卢母就一个人来学校逮人,又一手把人带到了这里。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里面通报一声。”   “诶,我晓得了。”   这里好像是个废弃的电子厂,厂房里的机器已经搬空了,但地上随处可见的电子元件,都沾了灰尘,看着有好几个年头了。   卢小桃看着空荡荡的厂房,心里的恐慌已经几近顶点:“妈,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卖儿卖女是犯法的!”   “呸呸呸!什么叫卖!妈告诉你,你是要去给有钱人家当千金小姐了,是去享福的,我难道还会害你不成?”卢母酸溜溜地说着,可见她真的是这么觉得的。   “你别不信,以后你就知道妈是为你好了,记住了,不许跑!听到没有!”   “我不要!我要回去读书!我不想要给什么有钱人家当女儿!”卢小桃做梦都想给自己换一对父母,但如果这对父母是亲爹妈介绍的,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且,谁家认干亲会在废弃厂房里认亲啊!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什么认亲,不过就是随便编来搪塞她的借口而已。   她不相信精明的父母猜不到,只是因为不关心她,所以无所谓而已。   卢小桃脸上充满了绝望,一刹那间,她忽然凭空生了无限的力气,一口咬在亲妈的虎口处,见对方吃痛收了点力气,她立刻拼命挣脱,冲着厂房外跑去。   不,她后悔了!她就不应该接那个电话!她就不应该出育华高中!   卢小桃冲着光亮处疯狂奔去,明明已经接近了,可就在她快要抵达之时,一双巨大的手瞬间将她钳制住,摁在了地上,堵住了嘴巴。   “死丫头!居然还敢跑!”   卢母气急败坏地跑过来,见到李永军妈妈,忙换了副热切的嘴脸:“妹子,不要意思,我家闺女不大听话。”   李丽显然已经不想再跟卢母说话,见此立刻摆摆手道:“没事,等她知道好赖了,自然就听话了。”   “那,这钱……”   李丽听到这话,脸上愈发不愉起来,一百万啊,换成硬币丢到水里听个响也好过送给这对父母:“你放心,你丈夫已经收到钱了,你要是不相信,可以打个电话过去。”   “诶,我晓得的,我相信你们。”话虽是这么说,卢母说完立刻就给老公发了个信息,等收到老公的短信,她才高兴地擦了擦手,脸上全是抑制不住的喜意,“那行,那我家三丫头就交给你们了。”   “老张,送她出去。”   那个司机没说话,依旧沉默地带路,卢母此刻完全沉浸在百万资产的美梦中,丝毫看不见女儿求救的眼神,只脚步轻快地跟着司机往外走。   卢小桃的眼泪流得眼睛都痛了,她从前也恨这对父母,但她想的更多的,是凭着自己的能力考出去,然后挣脱原生家庭,见见外面的世界。   可现在,她好恨啊,为什么?   她也是他们的女儿啊,有血缘关系的,如果他们对她好,她绝对比卢勇俊对他们好一万倍,难道就因为她没有那个构造,就活该被轻贱吗?   “要怪,就怪你不会投胎。”   卢小桃被提起来,抓住她的人力气巨大,她连一点儿挣扎的空间都没有,可她还是努力地拼着力气挣扎着。   “诶,不要打晕她,打晕她就没用了。”   卢小桃被提着往里面走,等越往里面走,地面居然愈发干净起来,等她被放下来,就看到整个房间里都被贴满了密密麻麻的黄符。   她一瞬间,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别怕,不会很痛的,你看看你,连你亲爹亲妈都放弃你了,何必苦苦挣扎呢,认命吧,你就是贱命一条,你不知道吧,你的户口都迁出来了,从此以后啊,你就是一块没有根的浮萍,浮萍你知道吧?”   “就是那种谁都可以欺负一下的存在,你要是乖乖配合,我们还能让你好好活着。”   毕竟只是替身,不需要搭上性命,只是替换过后,到底是个什么活头,那就不怎么好言之于口了。   毕竟如果本身活得很好,谁又会找替身呢。   “别啰嗦了,黄老板到了吗?”   李丽立刻正容回话:“方才司机发消息过来,已经到门口了。”   “你去接一下,这里我来安排。”   男人的声音并不大,李丽却丝毫不敢违背,立刻跑出去接人,卢小桃看着面前戴着黑色面具的男人,瞳孔里忽然没了恐惧。   “你在想什么?”   “我的户口,真的挪出来了吗?”   男人轻蔑一笑,然后点了点头:“对,我们用一百万买下了你的全部,当然也包括你活在卢家的痕迹。”   也好吧,至少她死的时候,死在了外面。   卢小桃心里都是恨意,大概是太恨,她发现自己已经哭不出来了。   “为什么不求救?”   卢小桃撇过头,不愿意再说话,这世上连亲生父母都不会对她好,她为什么要去相信用钱买她命的坏人?   “卢小桃,你这一生这么可悲,早点死了投胎,换个活法,你不觉得更好吗?”   面具男忽然高兴地开口,一副我其实是在做善事的模样,他一手将卢小桃绑在椅子上,将她拖到符阵的中央,又仔细摆正,然后才拿出一道符,贴在了卢小桃的额头上。   一瞬间,卢小桃就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了。   甚至因为这道符过于宽大,她连视线都被阻挡住了。   “黑哥,黄老板来了。”   李丽费劲地把门推开到最大,一行人鱼贯而入,她口中的黄老板带着墨镜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两个保镖带着一个眼神呆滞的少年。   这个少年面容和这个黄老板很像,都是方脸大鼻子,就是少年眼神不伶俐、嘴角还带着涎水,像是智力有问题的样子。   “大师,准备好了吗?”   “好了,一切准备就绪,就等贵公子到来了。”   黄老板看到被贴着符箓的小姑娘,满意道:“很好,那就赶紧开始吧,我一刻都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了。”   “那就请把贵公子,请到这里来。”   面具男做了个动作,保镖得到黄老板的示意后,将少年安置到了符阵的另一把椅子上,所谓替身,在玄学意义上,有替命格的、替挡灾的、替走运的,很显然,黄老板的诉求,是希望大师把他不聪明的儿子便成聪明的正常人。   而这些“替身”符术,换算成刑法意义,都是犯法的。   显而易见,这名面具男,是个不折不扣的玄门败类。   “大师,这小姑娘来历,处理干净了吧?我可不想,之后有多余的烦恼。”   “黄老板你放心,我们是跟她父母直接对接的,户口都迁了,没问题的。”李丽贴心地解释道。   黄老板听完果然满意了,示意赶紧动手。   符阵是早就摆好的,就等人来了,现在就是万事俱备,只欠催动符阵了,面具男已觉得十拿九稳,然而就在他念动符咒催动符箓时,一阵巨大的妖风在房间内刮了起来。   没有被催动的符阵非常“脆弱”,巨大的妖风将大部分符箓卷在了半空中。   符阵,毁了。   “谁!谁在捣乱!”   陈清淮喘着气,一脚将铁门踹开,扬声道:“是你爷爷我!老子的学生,你也敢抢!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第45章 救下   一瞬间, 卢小桃觉得自己幻听了。   不然,她的耳边怎么会传来陈老师的声音?而且用词,这么刁钻?   有人闯进来打断了施法,黄老板脸上满是不愉快, 当即指挥两个保镖动手。   两个保镖人高马大, 乃是黄老板心腹中的心腹, 经常替老板解决一些阴暗面的事情,当然现在也是跟从前一样。   “尽快解决掉。”   “好的, 老板。”   两人捏着拳头准备将人拖走,这套流程他们已经是熟练工了, 虽然眼前这个小白脸长得挺高, 眼神挺凶, 但像是这种白斩鸡, 他们不知道处理过多少个。   陈清淮这次真的是气着了,也懒得跟这些人废话, 什么玄门中人不能对普通人出手?   他这叫出手吗?他这分明就是为救学生,所采取的正当防卫而已。   单靠武力值, 他当然不可能一下将两个壮汉摁倒, 但凭着符箓, 他不仅能把人摁倒,还能让人毫无动弹之力。   这表现在其他人眼里,就是这个喘着粗气的年轻男人一手撂倒一个, 踩着两保镖的背脊走进了贴满符箓的房间里。   “哦, 违规使用玄门禁术, 你们想好怎么面对环境处的人了吗?”   陈清淮索性摘掉了左手的手套, 红色符文张扬地暴露在空气中, 向所有人彰显着他的身份。   “请符人!”面具男的声音都裂开了。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 还敢绑架我的学生?”   陈清淮咧嘴一笑,此刻他没有戴眼镜,脸上的怒意肉眼可见,“知道惹怒我的下场吗?”   “下场!下场!”   就这种紧要关头,那坐在椅子上的傻少年忽然鼓起了掌,像是给亲爹黄老板贺喜一般,黄老板脸都气绿了。   “这位先生,我们有话好好说,我们确实没有提前跟您打招呼,是我们错了,但万事是可以商量的,您觉得怎么样?”   李丽能跟着黑哥走南闯北这么久没翻车,当然还是有些眼色的,她看到来人的这般雷霆手段,就知道是踢到铁板了。   但这世上,有谁不爱钱呢,当高中老师能有几个钱,卢小桃的父母连女儿都能卖,区区一个学生,她认为只要钱到位,什么都是可以商量的。   “商量?”陈老师脸上轻蔑一笑,“怎么商量?”   李丽见此,立刻道:“我们给您两百万,您觉得怎么样?”   两百万,那可是比给卢家那对父母的还要多一倍,禹城三环内的房子,只要面积不大,都能直接全款拿下了。   卢小桃的心又跌落到了深处,两百万真的太多了,她不敢寄希望于人心。   陈老师跟她非亲非故,能来救她,她已经很高兴了。   至少临死之前,她知道这世上还有人惦记着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又忽然流起了眼泪,她好怕啊,真的好怕啊。   就在这时,她的耳边再次传来了陈老师的声音:   “区区两百万?你就想收买我?”   陈清淮挽起袖子,露出右手手腕上的手表,“两百万,还不够你爷爷我买块手表的。”   艹,这人未免也太能吹了!   李丽气得面色涨红,但黄老板显然是个识货的,他认得这块表,事实上,两百万只值这块表的零头。   他脸上怒意一闪而过,心想这个黑大师真的不行,还说什么做干净了,平白惹了这么大一个祸头,是外面的聪明孩子死绝了吗?   黄老板正欲说话撇清关系,却听得这人开口:   “好了,现在谈判失败,该我动手了。”   陈清淮脸上怒容一闪而过,所谓擒贼先擒王,他当然是直冲面具男而去,藏头露尾的狗东西,连个脸都不敢露,可见就是地底阴沟里的玩意。   一时之间,废弃仓库里传来了一阵阵的呼痛声,甚至一声比一声高昂。   高长合从卜雪夬嘴里知道陈鬼王率先赶往现场营救学生后,第一时间就带着张则灵往这里跑。   不跑不行啊,他这要是来晚了,陈鬼王说不定能把人手撕了。   这些人也真是够大胆的,随便学了点皮毛禁术就敢在关公头上耍大刀,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啊,陈鬼王那一身灵气,谁看了不得直接扭头跑啊,鞋掉了都不敢捡那种。   高长合心里直骂娘,等紧赶慢赶地赶到现场,好悬差点儿没一口气倒吸进气管里。   “放心,没打死,活着呢。”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高长合咬牙切齿地说完,才叫来手下,将一行人带去环境处,顺便把现场的证据封存装回去。   陈清淮看了一眼后面的张则灵,不大明白张少天师怎么又出现在了禹城,不是早就回天师府了吗?   “陈老师,好久不见。”   “恩,你也看到了,我有点事,恐怕不能和你寒暄了。”   张则灵当然表示理解,对小女孩出手的人渣败类,怎么处置都是不为过的。   有环境处的女工作人员来给卢小桃清理身上的小伤口,她刚才被摁在地上,身上脸上都有些密密扎扎的小伤口,这会儿虽然已经开始结痂,但这些电子元件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东西了,要是感染就不好了。   但卢小桃非常抗拒,应该说她现在抗拒除开陈老师以外的所有人。   天知道陈老师揭掉她脸上的符纸时,她心里有多么地高兴,就像是重获了新生一样,她要是陈老师的孩子该多好啊。   能为了自己,放弃整整两百万,她可不信什么手表能值那么多钱,肯定是陈老师师德高尚,她好幸运,能当陈老师的学生。   “陈老师。”   “没事,环境处是国家的人,你先清理一下伤口,老师也是。”   卢小桃这才听话,跟着小姐姐离开去清理伤口。   等人离开,陈清淮才找到高长合:“假和尚,卢家那对父母,抓到了吗?”   “常桂芬已经抓到了,至于卢家那对父子,他们出了车祸,现在正在市医院进行手术。”要不说报应不爽呢,前脚刚跟女儿撒完谎出了车祸,后脚就真的出了车祸进了医院,可见有些缺德事,还是不能做的。   “常桂芬?谁?”   “就你学生的妈,你没看过学生档案吗?”   陈清淮当然看过,但上面只写了卢父的名字和联系方式,估计是事关育华发放补助的银行卡,所以才填的卢父的。   “那挺好,这车祸严重吗?”   “说严重也不严重。”高长合组织了一下语言,“卢父带着儿子骑电瓶车逆行闯红灯,正好对面的卡车司机疲劳驾驶,车轮胎直接从他腿上压过去了。”   懂了,人可能活着,但应该没腿了。   这就更难办了,怎么不把人直接创死呢,一了百了多好啊。   “小孩没事?”   “不知道,但应该没什么事。”   陈老师一想,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听卢小桃说她的户口已经被迁出来了,不管违规不违规,但卢家夫妻收了面具男的钱,单方面结束了亲缘关系,这是肯定的。   之后如果他们再想要认回去,那也得看他答应不答应了。   “陈鬼王,你在想什么呢,怪渗人的。”绝对是在算计人。   “没什么,有饭吃吗?饿死了。”   “没有,饿着吧你。”   高长合说完,正准备去找属下问问有没有吃的,张则灵就忽然跑出来,递了两条能量棒过来,还是巧克力味的,居心叵测啊。   要你献什么殷勤?张笑面虎。   陈鬼王居然还乐呵呵接了,呵,活该以后被天师府卖了。   高处长恨恨地想完,还是得去统筹工作,他毕竟是处长,不可能玩忽职守的。这么一想,忽然有些羡慕陈鬼王的工作了。   **   常桂芬下了面包车,就高兴地往家里走去,她迫不及待想跟丈夫儿子分享这份喜悦了。   然后她就发现,这份喜悦持续的事情太短了。   她前脚刚被警察堵在了家门口,后脚就接到了市医院的电话,说丈夫和儿子正在医院抢救。   一瞬间,她感觉天都塌了。   跟环境处合作的警察专业能力非常够硬,他们已经掌握了卢家父母买卖未成年女儿卢小桃的充分证据,即便没有环境处的参与,他们也有足够的法律依据逮捕两人。   “我没犯法!你们警察,怎么乱抓好人!救命啊!”   常桂芬使劲赖在地上撒泼,她还以为这种事她随便胡搅蛮缠就能躲过去的,可她喊了好久,也没见街坊邻里出来帮她说话,倒是她被警察抓走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小区。   都不用警察怎么开口,整个小区的人都知道卢家夫妻因为卖女儿的事情被公安局的人抓走了。   哎哟,真是造孽啊,十六岁都还没到的女儿,还那么会读书,这对糟心眼的父母居然就能眼都不眨卖给犯罪分子,这是拐卖未成年儿童妇女,是要吃官司的。   街道办的人知道后,也是第一时间给社区普法,坚决禁止此类事情再在这条街道上出现。   菜市场门口卤味店的铺面主人知道后,也立刻把铺面收回,说是不耻于将店面租给这种人,宁可赔点钱把铺面收回来,也不想给烂人做生意。   一时之间,卢家父母在小区里彻底扬名,还有人说卢父带着小儿子出了车祸,可见是报应不爽,哪家重男轻女到这种地步的啊,搁从前,那是要天打五雷轰的。   附近有些重男轻女的人家,听到卢父的报应后,也忍不住对女儿好一些,以后出门也更安心点。 第46章 断绝   一夕之间, 卢家巨变。   常桂芬满脸焦灼地坐在审讯室里,警察问她什么她都不说,就是反反复复地要去医院看丈夫和儿子,被拒绝后就撒泼打滚, 言辞激烈, 审讯过程非常不顺利。   但警察什么样的犯罪分子没见过啊, 怎么可能真的奈何不了她,一样样证据和法律条文摆到她面前, 她此时才终于意识到,卖女儿居然是违法的。   “你们肯定是唬我的!卢小桃是我的女儿, 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你们警察了不起啊!”   很显然, 常桂芬是个法盲, 她虽然读过两年书,但文化水平仅限于认识几个字, 关于人权的法律,她是半点儿不知道。   她甚至觉得, 买卖儿女对于亲生父母来说, 是天经地义的事。   审案的警察听了都忍不住血压升高:“常桂芬, 不要胡搅蛮缠,这里是公安局,不是街道办, 你装疯卖傻是没有用的。”   “我没有装疯卖傻!我要去医院!”   正是这时, 审讯室外传来了敲门声, 审讯的警察听到出去了一会儿, 很快就进来道:“常桂芬, 你的丈夫和儿子都已经出了手术室, 均没有生命危险。”   “真的吗?”常桂芬急切地求证。   “当然是真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常桂芬,我们警方希望你将事实的真相全部交代清楚,我们警方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常桂芬自觉是个好人,又想快点出去见丈夫和儿子,立刻就说了起来。   当然她说话非常有偏颇性,具体表现为:她之所以这么做,是李永军妈妈唆使她的,如果她拒绝,李永军妈妈就会让李永军在学校里欺负她儿子卢勇俊之类,至于钱,那是对方赔礼道谢的,她只是收下而已。   警察听得一脸无语,但还是不得不继续笔录。   另一边,陈清淮陪着卢小桃也到了公安局,这个案子除了黄老板雇佣面具男使用禁术未遂外,其余的部分都移交给了警察局处理。   卢小桃作为当事人,虽然还没有成年,但也要进行笔录,在征得她本人同意后,陈清淮作为班主任陪同笔录。   问话的是个年轻女警,声音很温柔,卢小桃并不怎么抵触,对方问什么,她就答什么,说得平平板板,可听的人却忍不住心酸。   这花骨朵一般的年纪啊,少女文文静静的,读书又好,这杀千刀的父母真是不干人事,居然还没人家学校老师认真负责。   说起来,这个男老师,未免长得也太帅了一点。   现在学校的老师,水平都这么高了吗?   笔录很快做完,从警察局出来,天都已经黑了。   两条能量棒撑不了多久,陈老师今天下午又是打架又是骑车的,现在已经饿得快走不动了。   “卢小桃,你今晚要回学校吗?”   卢小桃的状态称不上多好,身上的衣服虽然换过了,但脸上手上的伤还在,去了学校难免要被同学们议论。   可是回家的话,她哪里还有家啊,想到这里,她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被营救的时候,卢小桃当时真的很害怕很害怕,但是她没哭,因为她想要告诉陈老师,她很勇敢,一直都没有哭。   可是现在,她忍不住了,心里压抑的难过和恨意全部从眼眶里流泻出来,她好委屈啊,她这个时候明明应该坐在教室里上晚自习的,可是因为那样的父母,她成了哪里都去不了的孤儿。   她明明有爸有妈,可是他们都不要她了,她成了没人要的孤儿!   陈老师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别人哭鼻子啊,胡楚还好些,到底是个臭小子,可这小姑娘哭起来,他也不好劝啊。   要不要,给卜雪夬打个电话?   就在陈清淮把手机掏出来要拨通电话时,公安局的女警小姐姐出来解救了他,她把卢小桃抱起来带到了休息室安抚。   陈老师趁此去对面的饭店打包了三份盒饭提回来。   “陈老师,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饿了吧,先把饭吃了,你要是不想回学校,我给你卜姐姐打电话。”   卢小桃从来不是一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闻言立刻摇头:“不用这么麻烦,我吃完饭回学校就行。”   这懂事的模样,听得旁边的女警小姐姐差点落下泪来,心里怒骂一百遍辣鸡父母不做人,她要是有这么乖的女儿,绝对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陈清淮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三下五除二把盒饭吃完,肚子里总算服帖后,他才开口:“卢小桃,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这个老师,说话怎么这么直接?不会是个愣头青吧?女警有心想要提醒两句,这小姑娘才刚遭逢大祸,这么快就问以后,怕是不太好吧。   然还没等她开口,小姑娘倒是接受良好地开口:“我不知道,但我不想再回那个家了。”   那个家,她从生下来就没有容身之处,现在连户口都被挪走,她连那一个小小的后阳台都失去了。   她不喜欢勉强,既然他们不要她,那她也不要他们了。   反正他们有卢勇俊这个儿子,她活了或者是死了,实在无足轻重。   “你确定吗?”   卢小桃看着陈老师坚毅的眼神,非常郑重地点头:“我确定。”   “那好,我会找人把你的户口落在育华高中,等你高考考入心仪的大学,户口也可以直接迁入大学,你觉得怎么样?”   这其实不太合规范,但因为案子,这里面可操作的空间还是有的。   “可以这样的吗?我还没满16周岁,可以吗?”   “可以的,你签了育华的绩优生合同。”   女警姐姐:育华高中的老师,本事这么大吗?   一顿饭很快吃完,陈清淮的摩托不好带卢小桃,最后还是给卜雪夬打了个电话,刚好她就住在这附近,就直接开车过来接人了。   “陈老师,这次是环境处办事不力,我一定会照顾好小桃的,你放心。”   陈清淮听完,忍不住道:“卜天师,你要不要试着竞选一下禹城环境处的处长?”真的,这态度比假和尚不知道合格多少倍。   卜雪夬听完,忽然觉得格局打开了:“你说得很有道理,我要回去考虑一下。”踢走狗处长,幸福环境处啊。   “好的,路上小心。”   陈清淮送走两人,正准备拿上头盔回家,转头就被女警小姐姐叫住了。   “陈老师,虽然很冒昧,但我还是想问一句,你真的可以代表育华高中,落实卢小桃的户口问题吗?”女警说完,大概生怕他误会,又加了一句,“因为案情关系,卢家父母对卢小桃仍旧拥有监护权,到时候他们闹起来,恐怕太好收场。”   虽然这很操蛋,但确实事实就是如此。   卢家父母买卖未成年女儿,确实属于犯罪行为,但法律会容情,一则是未遂,赃款也已经被追回,二来是卢父车祸落下了终身残疾,加上卢勇俊的养育问题,大概率会缓刑。   像是这种父母,她都能想象到有多么的难缠。   “我明白你的顾虑,但卢小桃是我的学生,我会确保她的安全。”   “真的?”   陈老师非常真诚地点头:“真的,我是育华高中第三大股东,说话还是有点分量的。”   女警:……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小朱,你梦游啥呢,一脸的难以置信?”   小朱,也就是女警终于回过神来:“确实有些难以置信。”天呢,又帅又有责任感,甚至还有钞能力的高中老师,居然是真实存在的?   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至少卢小桃的未来不用太担心了。   **   陈清淮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以后了。   没想到这么晚,还刚好碰上参加晚宴晚归的大哥,啧,霸总的工作果然非常辛苦。   “清淮?”陈清渊今天喝了点酒,夜风一吹,头就有些疼。   “大哥,你没事吧?”   松伯已经睡下了,但客厅里留了灯,灶上也温了菜,炖着醒酒汤,陈清淮看到菜又有点饿,就陪大哥又吃了一顿。   “没事,自从戴了你送的玉牌,已经好很多了。”陈清渊摆摆手道,“你今天怎么也这么晚回家?学校里出事了?”   “是稍微出了一点事,我有个学生,家长不做人,大哥你有认识什么靠谱的律师吗?”陈清淮简单描述了一点,想着他还要上课,没时间去盯案子的进度,干脆请个律师算了。   “律师?明天你联系尤秘书就行。”陈清渊说完,从旁边的公文包里摸出一把车钥匙递过去,“过几天就要入秋了,天气转凉,骑摩托冷的话,就开车吧。”   陈老师看着车钥匙:……要不,再给大哥雕个玉?   “大哥,你就不问问我,有没有驾照?”   陈清渊喝了酒,脑子有点发钝:“你没有?”   “有的有的,大哥你就别操那么多心了,早点上去睡觉吧。”陈清淮用灵力替大哥舒了舒酒意,才把人送回房间。   唔,他至少比卢小桃幸运太多,虽然也没有父母缘,但大哥真的太负责了。陈老师握着车钥匙,心想大哥以后一定是个好爹地。   至于他嘛,一辈子打光棍也挺好的,毕竟就他这破命格,能肆意活一把就算是不枉此生了。 第47章 要求   第二天正好是周五, 陈老师上完课布置了周末的作业,就愉快地下班回家了。   不美的是,他回到家刚洗完澡, 就接到了来自高长合的电话。怎么说呢, 要不是显示陌生电话,他是绝对不会接起的。   “诶, 别挂啊,这是张则灵的电话号码,你可不能把他拉黑啊。”   陈老师听完, 非常有理由怀疑某个假和尚拿刀架在了张则灵的脖子上,才能抢到手机给他打这通电话:“什么事?”   “我说陈鬼王, 你就没想过来环境处做个笔录吗?”   “咦?还有这种事情?”   “当然,你把人打成那样, 就算是正当防卫、替天行道, 你也得来意思意思走个过场吧,不然我们很难办事的啊。”   陈清淮一脸听你鬼扯的表情:“就你还按章程办事?高长合,咱们第一天认识吗?”   这就是从小认识的弊端了, 以前办的某些糟心事对方都清楚, 高处长心中幽幽一叹:“你不来, 我处长的尊严往哪放啊?”   “你这么说, 那我肯定就不去了。”陈老师表示有理有据, “再说了, 你有尊严这种东西?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高处长忍不住啧了一声,然后一语道破天机:“姓陈的, 你今天上课, 谁又给你气受了?”嘴这么臭, 绝对是被人气到内伤了吧。   “……”   哎嘿, 被他猜着了吧,改哪天陈鬼王生日,他就去批发一箱降压药送过去:“跟你说正事,卢长寿醒了。”   卢长寿,也就是卢小桃不做人的亲爸,现在正搁医院里躺着那位。   “他醒了关我什么事?”陈清淮拉开冰箱门,找了灌碳酸饮料喝。   “警察局的同事说,他醒来后接受不了截肢的事实,情绪非常亢奋,吵着嚷着要常桂芬去伺候他,得知卢小桃获救后,还要女儿一起来伺候他。”   这是把自己当皇帝了吧?   “那你就找人告诉他,大清早就亡了,犯罪是要吃官司的,装疯卖傻也找不回健全的双腿。”   听着就像是陈鬼王说出来的话,高长合摸着光脑袋,忍不住一乐:“你这么跟他说,说不定真能把人刺激出毛病来,说起来,卢家那儿子,其实也有点车祸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   “好像是有一只耳朵听不见了,虽然不太影响正常生活,但如果要治好,恐怕要花不少钱。”肇事的卡车司机是个光棍痞子,前天晚上通宵和工友打牌,第二天疲劳驾驶,出事后认错态度倒是挺好,但赔钱估计够呛,卢长寿又是骑车红灯逆行,能赔到的钱并不多。   黄老板出的一百万已经作为赃款追回,卢家的家底,如果想要治病看腿,除了卖房,没有第二条途径了。   毕竟人渣父母,谁也不可能同情心泛滥到这种地步给他们捐钱。   “这种事,就不要告诉卢小桃了,你跟卜天师说一声。”   高长合没想到陈鬼王现在的心思居然这么细腻:“你怕人小姑娘知道后,心软又回去照顾他们?”   “没必要,她应该更光明的人生,既然她做了我的学生,按你们佛家的话说,就是有缘法,她知道这些,只会心里更加不痛快。”要是卢小桃心狠一些,估计会觉得痛快,但小姑娘显然不是这种性格。   这话,居然是从陈鬼王嘴里说出来的,高长合心里一琢磨,心想天底下的神算,要是选罡真人称第二,就没人好意思称第一了。   这可真是太准了,鬼王都能变成圣人了,别说,还整挺好的。   “哦对了,那黄老板可也不简单啊,他那儿子是跟原配生的,外头一堆小三小四,生了不少私生女,可惜就没一个儿子,现在想要找接班人了,又不要脸地去跟原配抢儿子,那原配气得直接拿着一堆证据来告发他,你等着看好了,过段时间你就能在晚间新闻看到他了。”   陈清淮听完一脸无语:“我不看晚间新闻。”   “那可真是可惜了,我们给那两个玄门败类安的名头,就是跟黄老板凑一堆,你不想看看玄门败类被当做经济犯罪论处的样子吗?”   ……别说,你们环境处玩得还挺开。   陈清淮正欲说点什么结束这通越讲越长的电话,电话那头忽然就换了人:“张则灵?”   “你总算不叫我张少天师了,刚才手机被人抢走了,抱歉。”   瞧瞧,人天师府传人多体贴啊,陈老师表示非常感动,然后贴心提醒:“以后,千万不要让姓高的摸手机,会变得不幸。”   “真的假的?”   “反正信了也没损失。”   张则灵表示了解:“我明白了。”   然后两人愉快地交谈了五分钟,圆满地结束了这通电话。   “你俩真的才认识没几天吗?”就这么当着他的面编排他?有意思吗?   张则灵将手机收起来,认真地点点头:“当然是真的,都是托高处长的福。”   ……他怀疑姓张的在阴阳怪气他,并且他还有证据。   陈清淮挂了电话,就准备下楼去吃饭,等坐到餐桌上才知道,大哥今天上午因为公司临时有事,去京市出差了,最早也得后天回来。   霸总果然好忙,周末都要临时出差,得亏老天爷给他选了个有双休带寒暑假的职业。   “大哥这么忙,什么时候才能给我找个大嫂啊?”   松伯一听,连连点头:“还是清淮你乖,明后天你出门吗?”周末不约会吗?   “应该要出门一趟的。”毕竟假和尚都特意偷手机给他打电话了。   “那要准备带点补汤之类的吗?”如果需要,他得提前准备。   “补汤?”陈老师想了想,觉得也行吧,卜雪夬一看就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给胡楚都带了,小姑娘也不能厚此薄彼啊,“那就带一盅好了,不要太补的。”   “我知道的。”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减肥,吃得少,他会让厨房大师傅把上面的浮油都撇干净的。   “哦对了,大少爷给你准备的车已经到车库了,清淮周末可以开出去试试车。”这大热天的载姑娘家,还是四个轮子的车更舒适些。   “这么快就到了?”陈老师的驾照,是在读大学的时候考的,考过之后都没怎么摸过车,也就偶尔开开山下村子里的面包车。   “前几天就到了,只是送去贴车衣做美容了。”新车落地味道大,这些都是必要的。   这么讲究啊,陈清淮心里忍不住咂舌,这车子开去学校,他真的不会被唐校长请去办公室约谈吗?   “又不是跑车,不怕的,要是你们校长找你谈话,那就让他来找我!”松伯笑着说。   陈清淮忍不住一乐:“那可说好了,松伯,我这人很好骗的。”   “行,我替二少爷走一趟!”哎呀,打从清淮回来之后,家里就热闹了许多,松伯现在越看清淮,就越喜欢。   哦,他果然是松伯最喜欢的崽,陈老师高兴了。   不过陈老师没高兴太久,他就看到松伯领着陆启行进来了。   “你在家啊。”   陈清淮挑了挑眉:“你看到我,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没有,你可不要诬赖我,我是来找大哥的。”陆小少爷当即否认道。   “那你来得可真不凑巧,大哥去京市出差了。”   陆启行一听,脸上顿时急了:“出差?那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最早也得后天了,你有事?”陈清淮挑了挑眉,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陆小少爷却忽然脸色灰败起来,完了完了,这回真完了,他和别人夸下海口,这次他的家长肯定会出现,陆女士老早就拒绝出席他的家长会,现在大哥去出差,难道他要找陈清淮吗?   那他还不如买块豆腐创死算了。   早知道,他就不那么冲动了,不跟人打赌,屁事没有啊。   “你的脸,怎么跟打翻的酱油瓶子似的,这么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开心开心呗。”虽然臭弟弟也是高中生,但只要不是他的学生,关他屁事,看热闹它不香吗?   “喂——你会不会说话?”要他求陈清淮?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陆大少爷硬气地扭头往外走,然而等他拿起手机看到班级群的消息,他又……屈服了。不行,他在禹城一高三年的名声,绝对不能毁于一旦。   “什么?你让我替你去参加家长会?”陈老师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像那个卢家儿子一样出了毛病,不然他怎么听到陆启行提出这么惊悚的请求呢。   “你请我去砸场子吗?”陈清淮认为这种可能性最高,或者是大摆鸿门宴之类。   “我有病啊,请你去家长会上砸场子!”   陈老师摊了摊手,无奈道:“谁知道呢,说不定陆大少爷就做得出这种事情来呢。”   “算了,就当我没说过!”他是脑子进水了,才回头请陈清淮帮忙。   陆启行气冲冲地往外走,冲到玄门正要推门出去呢,却忽然听到后面传来:“其实,也不是不能答应。”   “你有要求?”   “当然,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的家长会什么时候开?”   陆启行不解:“明天下午两点,怎么了?”   “两点啊,时间尽够了。”陈清淮转了转手上的车钥匙,开口提了要求,“你明天上午陪我去个地方,只要你忍住自己的脾气,我就帮你去开这个家长会,并且保证不在学校里给你挖坑。”   “真的?”陈清淮这么好说话?   “当然是真的,不过你要是不愿意,那就当我没说过。”   陆启行最吃激将法,听到立刻答应:“好,去就去,谁怕谁啊。” 第48章 发火   因为冲动答应了陈清淮的要求, 陆启行今晚干脆没回家,直接在陈家住下了。   他在陈家当然也有自己的房间,只不过从前很少过来住, 一则是他跟亲爹处不来, 比跟陆女士关系还差,二来大哥很忙, 忙着学业和工作,他就很少过来了。   陆启行也没想到,有朝一日, 他居然会在大哥出差的时候,跟陈清淮同住一个屋檐下。   唔, 就挺魔幻的。   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居然还睡得挺好, 一觉睡到自然醒, 神清气爽的。   “松伯,早啊。”   “三少爷早,早饭要吃什么?”   陆启行知道陈家的厨子擅长做西餐, 就随便点了个三明治, 要了杯牛奶, 然后才饶有兴致地开口:“松伯, 那个谁, 他起床了吗?”   松伯哪里看不出兄弟俩在别苗头啊, 但他一个老人家可不会参与进去,只开口:“你说清淮啊, 他早就起了, 这会儿应该快跑步回来了。”   这说曹操, 曹操就来了, 陈老师其实还是蛮喜欢睡懒觉的,可当了老师后他才发现,老师这活真是个体力活啊,没有一个好身体还吼不动学生了。   反正现在每天早早就醒了,他干脆跟着大哥晨跑,顺便还能培养感情。   “哟,咱们陆大少爷醒了啊,喝牛奶好啊,长高。”   陈老师比划了一下自己和臭弟弟的身高,完美俯视,哎嘿。   陆启行当然不服气:“你别小瞧人了,我以后肯定比你长得更高!”忒,长得高了不起啊!他回去就把游泳课加上,争取一年长十厘米。   “行,那我就等着了。”陈清淮接过松伯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汗,“松伯,今天有我爱吃的早饭吗?”   “有有有,厨房今天做了鸡丝粥,还炸了糖油粿子和油酥饼,都是你爱吃的。”   哎,他果然还是松伯最爱的崽,陈老师听完愉快地上楼冲澡换衣服去了。   等人离开,陆启行才忍不住问:“松伯,厨房换人了吗?”   “没换,就多加了一个擅长做中餐面点的师傅,清淮爱吃甜口的,三少爷要尝尝吗?”松伯笑眯眯开口。   陆少爷闻言,瘪瘪嘴道:“我才不要吃甜食,那是小孩子才吃的东西。”   话虽是这么讲,但就坐在一张餐桌上,陈清淮又吃得这么香,陆启行顿时就觉得原本还算香甜的三明治寡然无味了,怎么回事!不就是一口吃的吗!有必要吃得这么陶醉吗?   “喂,你今天要带我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现在时间还早,你不是高三嘛,要不要做张试卷提神醒脑一下?”   陆启行气到歪嘴:“谁要做试卷啊!”他在学校里做得还不够吗?还要跑别人家里做,他又不是脑子有问题。   “而且,我成绩好得很,不用你操心。”哼哼,他是凭自己的本事考上禹城一高的,并不是靠家里买进去的。   陈清淮闻言交叠起双腿,支着下巴好奇道:“好叭,不过我都要替你去开家长会了,你是不是提前跟我说说你的学习情况,比如你想考什么大学之类的?”   “你就去当个木头人家长不行吗?”   “木头人可不会动,再说你什么都不说,我很有可能走错班级的。”陈清淮故意道,“比如,走到我小师弟王星辞的班级里,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陆启行幽幽道:“王星辞和我一个班的。”   “哦,原来还有这种事情。”说起来,小王同学怎么到现在还没联系他?难道已经和阴阳眼和解了?   这次要是能碰上,陈师兄决定当面再问一次,毕竟老头子特意嘱托他办的事,还是得漂漂亮亮地办好啊。   “所以,你想考什么大学?”   这问题还没完了是吧:“你管我考什么大学,反正比你考得好。”   陈老师忍不住鼓掌:“好,有志气!方便问一句,你知道我读的什么大学吗?”   很好,看来不知道呢,是塑料亲兄弟没错了,陈老师还能怎么办,他当然是体贴地告诉亲弟弟他读的京市大学啊。   陆启行气得转过身,反正不到出门,他是不会再理这人了。   好在他也没尴尬太久,陈清淮就通知他出门了。   “你要骑摩托带我?”   “你想得美,我的摩托也不是谁都能坐的。”   切,谁稀罕呢,他只是想看看他买的头盔有没有用上而已,毕竟花了他整整三个月的零花钱呢。   “哟,这你新车啊?”   陈清淮笑出了牙花:“对啊,大哥送的,是不是很棒?”还是他喜欢的灰色,他就喜欢这种低调沉稳的颜色。   “啧,成年人不应该自己赚钱卖车买房吗?”陆少爷颇为酸溜溜地开口,大哥送的了不起啊,等他成年了,大哥肯定也会送他车的。   “长者赐,不可辞,你不懂。”   啃家里就啃家里呗,还说得冠冕堂皇,也就大哥惯着陈清淮。   “上车,带你出去见见世面。”   陆启行心想,他从小到大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还需要你带我去?然后等他到了地方,确实就是他没见过的世面。   “你带我来警察局干什么?”断绝兄弟关系啊?他们本来就不在一个户口本上啊。   “进去就知道了,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放心,我当木头人肯定比你在行。”陆少爷拍着胸脯说着,可见胜负欲极强。   “很好,记住你现在这句话。”   陈清淮停好车,等到了大门口,和尤秘书预约的齐律师已经到了。   齐律师供职于陈氏集团的法律部,在来之前他已经跟陈二少通过电话,大概知道要负责什么样的案件,却没想到他在警察局门口不仅等来了二少,还看到了三少。   他心里忍不住咂舌,心想这位姓卢的小姑娘到底什么来路。   “齐律师,麻烦你了。”   “二少客气了,这是我分内之事。”拿钱办事,天经地义,而且这案子其实并不难。   正好,今天当值的是女警小朱,她看到卢小桃的班主任陈老师带着个西装革履的律师过来,就知道是来替卢小桃解决户口问题的。   “这位是?”   “我叛逆期的弟弟,你就当他不存在就行。”   小朱:……你们有钱人的兄弟关系,还挺复杂,这气得都快成河豚了,居然没发脾气,看着也没那么叛逆吧。   “啊?那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请示一下。”   “好的,麻烦你了。”   陆启行还没来过警察局,看一切都觉得挺新鲜的,倒也不觉得无聊,当然他也试图跟齐律师攀谈,想要问问陈清淮来的意图,但可惜这破律师嘴太严了。   “陈老师,你们可以进去了,不过嫌疑人情绪不太稳定,如果有情况,请尽快出来。”   “好的,没问题。”   嫌疑人?怎么还扯上嫌疑人了?   陆启行满脑袋疑惑,但他没被允许进去,就只被允许在门口看小监控。   “美女姐姐,这人跟我……哥什么关系啊?”   这也没太叛逆吧,还知道叫美女姐姐,小朱笑着说:“跟你哥没什么关系,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坐在一旁玩手机。”   那多无聊的,陈清淮不可能无缘无故带他来这里。   陆少爷纳闷的时候,陈清淮已经带着齐律师,坐到了常桂芬的对面。   说起来常桂芬情绪激动也是有理由的,毕竟老公截肢、宝贝儿子一只耳朵还听不见了,她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要不是警察拦着,她都能直接越狱去医院。   现在她看到陈清淮,一时间恨得不行,她要早知道三丫头是这么个祸害,她就应该在娘胎里就把她打掉!   “你来干什么!我不想见到你!”   陈清淮敲了敲桌子,示意齐律师把解除监护人权益的合同递过去:“签了它,你就不用再见到我了。”   “我不签!你们高中的合同,都是骗钱的!”   常桂芬心里那个恨啊,但她也不傻,这个老师摆明了替卢小桃出头,她要是签了,岂不是让死丫头称心如意了。   不行,等她出去,她就是拼上这条命,也要把卢小桃嫁出去换钱给俊俊治病。嫁人,总不可能还犯法了吧。   国家管天管地,难道还管他们嫁女儿不成?   “我劝你还是尽快签了比较好。”   陈清淮说完,就把话语权交给齐律师,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办,对付常桂芬这种泼妇,讲道理是没有用的。   “我不听这些,我都蹲大牢了,我还怕什么!大不了鱼死网破!我过得不好,卢小桃她也休想安安稳稳地念书!他爸还在医院躺着,他弟弟还聋了一只耳朵,她不去伺候他们,还敢叫你来跟我断绝关系?这个丧良心的狗东西!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年纪轻轻替女学生出头,装什么老师!”   陈清淮听完也不生气,只对齐律师开口:“她侮辱我的人格,我能告她吗?”   “当然可以,二少,这里是警察局,我们可以就地取证,您当然可以告她。”齐律师觉得二少这脾气真的太好了,这要搁三少,早就跳起来了。   事实上,陆启行确实已经跳起来了。   “她谁啊!什么垃圾人啊,她也配骂我哥!”陈清淮他能骂,这什么丑八怪啊,嘴脸这么丑恶,说的都是什么狗屁玩意! 第49章 威胁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渣父母?这他妈还是人吗?   自己不做人卖女儿换钱, 还好意思怪到女儿头上?陆启行光听齐律师说的冷冰冰法律条文,就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   陈清淮怎么回事,每次怼他那么起劲, 对着人渣就熄火了?骂啊!你陈家二少怕个卵!   陆大少爷恨不得冲进去替陈清淮把人打一顿。   真的是, 白长这么大个头了。   “别气了,喝杯水冷静一下。”小朱还挺喜欢这小少爷的, 顺手还给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陆启行气得不行,却还是乖乖接过,猛喝了一大口, 还是忍不住开口:“她会被判刑吗?”   “这个,得法官说了算。”   艹, 那也就是有可能会被放出来?这还有没有天理了?陈清淮不是会什么法术嘛,怎么不给人招呼上啊。   这种人渣父母放出来, 岂不是又要去祸害女儿?   陆启行气得把杯子里的水喝干, 继续看会客室里的画面。   “你告啊,你去告啊,你当我是吓大的?呸!”常桂芬得意洋洋地开口, “你不过就是个穷教书的, 以为找个人扮演什么少爷, 我就会被你吓住了?狗屁!你有本事给我一百万, 我立刻就把这个字签了!”   一旁的齐律师:……二少果然还是太随和了。   “既然如此, 那很遗憾, 我们没有达成共识,只能走法律途径了。”陈老师相当遗憾地开口, “哦对了, 齐律师, 我还能告她敲诈勒索吗?一百万是不是金额巨大了?”   齐律师推了推眼睛, 非常专业地开口:“当然,如果二少你想的话。”   反正陈氏的法律部,什么案子都打过,这种只能说是小案子,在对方请不起律师的情况下,胜诉的概率非常大,就是赔偿可能非常轻。   当然以二少这种身份来讲,赔偿什么的肯定不在乎就是了。   “很好,那就拜托齐律师了。”   这一来一往,听得常桂芬一愣一愣的,她心里吃不准,只以为这两人是做戏来唬她的。但等人走了之后,她心里愈发的害怕。   万一,这人真的去告她,她岂不是真的要吃官司?   她心里有些担心,又觉得这什么老师是吓她的,却没想到几天后,她真的收到了法院的传票,她看不懂,还跟警察求证,警察就告诉她是真的。   当然这是后话了。   陈清淮带着齐律师出了警察局,一旁的陆启行终于憋不住了:“你刚刚在里面,怎么不骂回去!她都那么说你了!”   “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我记得!我当然记得,可是这种事情,你怎么忍得了啊?你只是给人当老师而已,凭什么平白无故被她这么说?”   陈清淮低头看向眼带火光的少年,忽然开口:“对啊,我也只是跟你做兄弟而已,凭什么别人几句话,你就平白无故地给我安罪名?”   “我……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反正就是不一样!”陆启行气得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翻来覆去地据理力争,“不一样的!我知道我没有做到,家长会的事情我会另外想办法,不用你去参加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跟只被雨淋湿无家可归的小狗似的,齐律师在不远处听不见兄弟俩说话,但看样子,谈话似乎并不怎么愉快。   看看三少,好像都快哭了。   陈清淮有些好笑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陆大少爷仰着头道。   “陆小少爷,你真的好容易放弃啊,这才第一站呢,等下还要去个地方,你不来吗?”   “去哪儿?”   这次,陈老师并没有卖关子:“去市医院。”   卢家父子就在市医院住院,陈老师老早就跟假和尚要了病房号,一路带着人就到了病房所在楼层。   卢长寿截肢后,脾气就非常坏,也没个人照顾他,按理说上六年级的小孩子,已经有了一定的自理能力,但卢勇俊早就被父母宠坏了,他在家的时候,衣服鞋子都要亲妈追着他穿,现在他一只耳朵听不见了,日日哭嚎,两父子已经成了医护人员的鬼见愁。   “你们和卢长寿什么关系?他的医药住院费再拖下去,可能就要强制出院了。”   陈老师闻言,非常好心地替卢家科普了一下极品事。   护士:……艹,大开眼界了,果然是个人渣。   陈清淮替人科普完,深藏功与名,带着人就去了卢长寿所在的病房。   市医院是公立三甲医院,病房一向都很紧俏,卢长寿所住的病房是三人间,他们来的时候刚巧,隔壁两床的病患去照CT去了。   陆启行进了病房,就觉得有些无处下脚了,他是从小被富养长大的,进出的医院都是仁爱那种高级私立医院,像是这种混住的普通病房,他就有些……难受了。   “你们是什么人!”   卢勇俊正趴在旁边玩手机,看到陈清淮,立刻告状:“爸,就是他,他就是那个赔钱货的老师!”   赔钱货,在卢家就等于卢小桃的名字。   卢长寿一听,气得直接骂人:“滚出来!谁允许你们进来的!滚啊!”   陈清淮伸手一把接住对方砸过来的苹果,然后随手抛了抛,齐律师还以为二少又要告对方故意伤害罪,却听到了这样的话:“何必浪费粮食呢,过几天,你家可能连苹果都要吃不上了。”   齐律师:……二少你的好脾气呢?   “我刚才,去过一趟警局,看望了一下常桂芬女士。”因为没地方坐,陈清淮就干脆站着说话了,“本来她签了合同,我就不必来医院这一趟了,可惜她不愿意。”   “什么合同?”   “齐律师,给他看一下。”   卢长寿一看这合同是让他放弃对卢小桃的监护权,气得发笑:“她要是敢签,我打死她!”   刚才那是在警察局,陈老师自问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加上警局都有玄门布置的隔绝阵法,他就没对常桂芬出手,再说了,卢家是卢长寿做主。   “哦,这样啊,看来你对女儿真的一点儿也不在乎。”陈清淮语带可惜道,“不过我很好奇,你对你的儿子卢勇俊,也不在乎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很简单,你如果不签这份合同,那你儿子以后也别想在禹城读书了。”陈老师相当和善地开口,“相信我,我完全可以合法合规地送你儿子回原籍读书。”   “你敢!”   卢勇俊心想还有这种好事,立刻抢白:“爸,你不要签!我不读书就不读书!”   “哦对了,还有你们要吃官司的事情,我也不介意替你们宣扬一下,当然还有你们的医药费,肇事司机的赔偿可不够你家治腿看病,相信我,如果你家想卖房子的话,只要我不想,这房子就没人敢接手。”   关于这一点,陈老师自己就能办到,不需要靠陈家的余威。   “你威胁我?”   陈清淮一脸和善:“这怎么能叫威胁呢,如果你实在不想签,我也奈何不了你,反正你也变成了一个废人,就算你不签,不靠别人,你又能去的了哪里呢?”   事实上,陈老师使劲签下这份合同,也只是想让手续更加正规些,让自己的学生以后上学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而已。   卢长寿现在最恨别人提他的腿,听到这话气得眼睛都充血了:“你这个王八蛋!我就不签!除非我死了,大不了同归于尽!”   “那你卢家,岂不是要绝户了?”陈老师长叹一声,所谓用魔法打败魔法,真好用啊,“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多行不义必自毙,对自己的女儿尚且狠毒,绝对是要下地狱的,你要是和我同归于尽了,你儿子就得去孤儿院了。”   “你家好像没其他人了吧,常桂芬要坐牢,他一个小孩子,能守得住房子吗?他要是被别人领养,就得跟别人姓了。”   太惨了,陈老师都忍不住鞠了一把同情的鳄鱼眼泪。   齐律师&陆启行:……这和刚才警察局那个,真的是一个人吗?杀人诛心啊。   “你们读书人,嘴巴最会骗人了!我不签,难道就能在禹城住下去了?”卢长寿到底比常桂芬精明,如果这番话对她说,这会儿早就签完字了。   “当然不能,但相信我,如果你不签,无论你们搬到哪里,我都能让你们,住不下去。”除非是山沟沟里,那他就不搞事了。   什么玄术不能用在普通人身上,卢家这种人渣是普通人吗?当然不算。   “卢先生可以好好考虑一下,这是齐律师的电话,如果你改变主意,可以随时联系我的律师。”陈清淮说完,把手里抛了挺久的苹果给人端端地放在旁边的矮柜上,“趁着苹果还算新鲜,能吃就吃吧。”   卢长寿看到这颗苹果,气到面色狰狞,直接拿起砸在了对面的墙上。   出了医院,陈老师神清气爽,他送走一脸神色莫名的齐律师,然后拍了拍自己的怨种弟弟:“走吧,愣着干什么,找个地方请我吃饭吧。”   “凭什么我请你吃饭啊?”陆启行迅速反应过来。   “下午我可要替你去开家长会,你不得贿赂贿赂我吗?”陈老师表示有理有据。   陆少爷瞪大了眼睛:“你要替我去开家长会?” 第50章 文明   家长会下午两点钟才开始, 两人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吃顿舒适的午饭。   陆启行微偏着头看着车窗外,活似外面有什么大热闹看一样,反正就是不看开车的陈清淮:“那个, 你想吃什么?”   “这不应该问你吗?一般来说, 学校附近总有那么几家屹立不倒的小饭店,禹城一高附近, 你不应该比我熟悉吗?”   今天是周六,路上的车还是挺多的,特别是到了禹城一高附近, 陈老师骑摩托那叫一个帅气逼人,开轿车就比较捉襟见肘了, 转悠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停车位把车停好。   “想好带我去吃什么了吗?”   陆启行这才回神:“你介意, 去吃砂锅米线吗?”   “行啊, 带路吧。”   砂锅米线这种东西,基本就没有难吃的空间,陈清淮跟着陆少爷拐了好几个路口, 终于看到了这家开在小弄堂里的砂锅米线店。   这店面的门脸是真小啊, 连个像样的招牌都没有, 不过走进去倒是不小, 收拾得也很干净, 现在正是饭点, 里面满满当当坐满了人。   他们也来得凑巧,刚好有一桌客人要走, 陈清淮抢先坐下, 比陆启行还要熟练。   “你要吃什么, 自己点吧。”   “那就来个招牌小锅米线, 要大份的。”   老板娘是用笔写点单的,边写边说话:“小哥长得真俊,不是附近的人吧?”   “对,今天来给弟弟开家长会的,听他说你家的米线超好吃,说是一定要来尝尝。”   老板娘一听,当即笑了起来:“你弟弟一高的啊,那以后肯定有大出息,我多送你一颗卤蛋吧,我家的卤蛋可是一绝。”   陆启行看着和老板娘游刃有余交谈的陈清淮,忽然有些怀疑刚才在医院咄咄逼人的到底是谁了,别不是他太气,幻想出来的吧?   “陈清淮,你真的是第一次来吗?”怎么那么熟练?简直比他还要融入这家店,这合理吗?   陈老师正用纸巾擦着桌子,等把上面的水渍擦干净,才开口:“所以,陆小少爷是今天第一次来这家店?”   “不是!”   “好吧,你说不是就不是吧。”陈清淮将纸巾丢在桌子旁边的垃圾桶里,“你知道学校商圈定律吗?”   陆启行皱起了眉头:“什么玩意?”   “所谓学校商圈定律,就是只要一个学校开办五年以上,学校周围必然会有一家砂锅米线店。”这可是有大数据做支撑的。   “……这么无聊的定律,是你自创的吧?”还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出来,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经济术语呢。   “那我们打个赌好了。”等上菜的时间总归是无聊的,陈清淮索性开口,“就赌,等你考上大学后,你考中的大学门口,开不开砂锅米线店。”   陆启行:……   “赌就赌,你说赌什么?”   “没想好。”   ……这人果然好随便啊,到底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陆启行完全不理解,他前段时间为了调查他出生前后发生的事情,甚至还去找了出生医院的档案。   机缘巧合,他还查到了陈清淮在那所医院的住院记录,时间跨度有长有短,但住院次数非常频繁,小孩子体弱多病的有,但绝没有像陈清淮小时候这么频繁的。   而且,里面甚至还夹着几张病危通知单,很难想象现在的陈清淮到底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陆启行光是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想想,就觉得浑身难受。   如果他是陈清淮,或许根本做不到对方这份平和,更不会去做学校老师这份工作。   陆女士对他而言,都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之于陈清淮,或许……   “想什么呢?米线来了都引不起你任何兴趣吗?”   陆启行草率地低下头,迅速拿起筷子吃来一口,烫得那叫一个龇牙咧嘴,再也没有胡想瞎想的心思了。   “喝个冰红茶吧。”   一口气吸干了半瓶冰红茶,陆启行才算是缓过劲来:“你都不提醒我!”   “砂锅米线就是这样的,少年,第一次来就第一次来,不丢人。”这么一看,怨种弟弟在学校的人缘估计就很一般了。   连个放学后结伴吃饭的小伙伴都没有,啧啧。   “你什么表情?”   “吃到好吃食物的表情,怎么了?”陈老师光明正大地对视回去,“别说,这家的砂锅米线确实好吃,特别是卤蛋,卤得很入味。”免费的就是香。   “有这么好吃吗?”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陆启行这次吃得谨慎,找了个小碗夹出来等吹凉后才下筷子,入口居然真的浓郁鲜香,就连小小的鹌鹑蛋都嫩滑入味。   现在这是夏末秋初,砂锅米线的店里还是太热了,两人吃完米线就火速出来了。这里距离禹城一高还有些距离,正好走过去,就当消食了。   这条路,陆启行每天都走,他不喜欢住集体宿舍,所以每天都回紫荆花苑住。不知为什么,他今天觉得这条路格外地漫长,怎么还没走到啊,陈清淮白长这么长的腿了,怎么走这么慢啊?   而且不说话,真的好尴尬啊。   陆启行挠了挠头,忍不住说话:“刚才医院里那个人,他真的会签字吗?”   陈清淮正在给假和尚发消息,大致意思就是他去过医院威胁过一顿卢长寿了,至于发完之后对方会怎么回,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那你觉得,他会签字吗?”   “我当然是希望他签字啊,可是他都那样了,说不定会鱼死网破。”虽然他知道陈清淮有点本事在身上,但像这种人,还是要提高警惕啊。   陈老师决定好好教教涉世未深的少爷弟弟:“你放心,他会签字的。”   “啊?”陆启行不理解便宜二哥为什么能这么自信。   “我想办成的事情,还没有办不成的,越惜命的人越自私,他会签字的。”某种意义上来讲,卢长寿比常桂芬更好对付,因为常桂芬对儿子确实百分百投入真心,可卢长寿这个做爹的,显然没有亲妈用心。   他在医院的那番话,看似是用卢勇俊的未来威胁卢长寿,但听在卢长寿耳朵里,肯定更多的是思考自己的后半生。   重男轻女的人,无外乎两种,一种是血缘论,认为延续血脉比什么都重要,简单来讲,就是认为家里再破都有皇位,另一种就是养儿防老,认为女儿是嫁出去的,只有儿子可以留在家里替父母摔盆尽孝。   卢长寿显然是两种都有,但像是这种人,不到黄河不死心,所以还得齐律师帮忙打打边鼓,知道怕了,就会签字的。   “怎么?希望成真,不开心吗?”   陆启行对着这样的陈清淮,只觉得说不出的陌生:“你……”   “我什么?”   “你真的没有过办不成的事情吗?”   陈老师微微一笑,看着面前禹城一高的校门说:“如果办不成,你现在恐怕就看不见我了。”请符上身,不成功,便成鬼。   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说当年陈清淮离开禹城,真的还另有内情?   陆启行快步追了过去:“喂,你说清楚啊,怎么说一般留一半的,你就不怕留过夜馊了吗?”   “不怕,我叠了保鲜符,不怕馊。”   嚯哟,会法术了不起啊,陆启行差点鼻子气歪,但好在进了校园,他顾虑着校霸的身份,没有对着人动粗。   陈老师见此,愉快地转头:“时间还早,不带我逛逛你们学校吗?”   “不带!你要逛自己去,我还有事。”   说完,陆启行扭头就走,反正陈清淮也算是他的家长,这次打赌是他赢了。   “老大,那是谁啊,你新拜的码头吗?”   这什么惊悚用词啊,陆启行一拳头就直接砸了上去:“不会说话就闭嘴,这是我……”   “什么?”   “我二哥,行了吧,你爸今天来了吗?你那点成绩,你给你爸带降压药了不?”   小弟一号:……倒也没必要这么扎心。   “老大,你二哥好酷啊,而且他好高,得有一米九了吧?”这腿,踢人一定很疼吧。   陆启行心里有些高兴,又觉得十分别扭:“他哪里酷了?你别看他这样,他是育华的老师,小心他逮着你补课!补到你哭那种!”   “什么?老大你成绩那么好,原来是家里有小灶啊。”可恶,做校霸还要偷偷努力,禹城一高这个学校真的太卷了。   陆启行:……   “噢哟,这不是咱们陆大少爷嘛,今天一个人啊,不是说要带家长来吗?”来人语气调侃,话语里全是看好戏的意味,黄珏老早就看不过陆启行这幅装X的模样了,家里有钱了不起啊,到了学校里还摆谱,你有本事摆谱就去育华摆谱,到一高了还一副大少爷的清高模样,三年了都没人来开过家长会,也不知道家里是不是有钱。   而且当校霸还要当学霸,黄珏就最看不过眼这种人了。   小弟一号一听,当即大声反驳:“你说谁一个人呢!老大今天有家长,你这话要是让老大家长听到,能一拳头把你打哭!”   陈清淮溜了一圈回来,就听到怨种弟弟身边一个小男生吼话,还吼这么大声,他真的想当做没听到都很难,于是他只能开口:“听到什么话?大家都是文明人,打人是不对的。” 第51章 亲哥   这是什么老古板的发言?谁不知道打人不对啊。   黄珏扭头看人, 然后被迫仰视,这特么是哪里来的巨人啊?喝菠菜汁长大的吧,别不是陆大少爷请来的演员吧?   “这位小同学你好啊, 我是陆启行的二哥。”   黄珏退后一步拉开距离,他一七五的身高已经不算低了,但站在这人身边仰头还是太难受了:“你真是陆启行的二哥?”   他怎么就这么不相信呢, 而且两人长得一点也不像。   “当然是真的, 不过话说回来,我是不是陆启行的亲哥,跟你有关系吗?”陈清淮笑着反唇相讥。   好歹他也当了快大半个月的高中班主任,这群小崽子想什么, 陈老师一眼就能看穿。在育华他还要装装为人师表, 但在一高,就轻松自如多了。   “当然有关系!”正所谓输人不输阵,而且赌约是陆启行亲口答应的,可不是他强逼着人答应的, “是他自己跟我打赌,说这次要是没有家长来参加家长会,就退出校霸一哥的选举。”   陈清淮难得被噎了一下, 他没听错吧:“校霸一哥?”   “没错!”   两人一个敢问一个敢答,陆启行却只想找条缝钻进去, 救命啊, 他以后都不想出现在陈清淮面前了:“我可以解释的!”   陈老师抱胸:“行吧,那你解释吧。”   “没时间解释了, 家长会快开始了, 你赶紧去吧, 高三一班, 别走错了。”边说还边把人往楼道口推,显然陆大少爷口中的解释,就只是“解释”这两个字而已,毕竟叫他跟陈清淮解释什么叫做禹城一高校霸一哥这种头衔,也太社死了吧。   “其实还有十分钟,你长话短说来得及的。”   “我语文不好,做不到长话短说,你赶紧上去吧。”   陈清淮一脸可惜的表情,但到底没再坚持听解释,而是顺着陆少爷的意思,进了教学楼。高三一班不难找,进去拐个弯走到走廊尽头就是了。   “老师你好,打扰了。”   高三一班的班主任姓叶,是个中年女老师,教学水平非常厉害,管教学生也是出了名的严格,在高三年级称得上人人“闻风丧胆”。   “你是?”这谁家家长,别不是走错教室了吧?   “叶老师你好,我是陆启行的家长。”别说,这句话陈清淮自己讲出来,都觉得怪别扭的。   嚯,陆启行这小子的家长终于现身了啊,就是过分年轻了些,叶老师推了推银边框的眼睛:“冒昧问一句,你是陆启行的?”   “我是他二哥,今年刚大学毕业回来。”   原来是哥哥啊,叶老师拿出手机点开二维码:“陆启行的哥哥你好,麻烦先加一下一班的家长群,以后高考和各种填报信息,都会发在群里。”   高三了才加家长群,听上去还挺心酸的。   陈清淮加了班主任的微信,进了家长群,才被放进去坐在一群家长中间。   禹城一高是老牌重点高中,学校设施相对于育华这种私立学校,当然要老旧许多。陈清淮找到陆启行的位置坐下,就有些好奇地打量起来。   别说,有底蕴的学校,连班级里都挂着著名校友的成就。   陈清淮看了看桌面上,大部分课桌上都摞着课本和练习册,课桌洞里也塞满了书,简直一秒回到四年前的高三。   “你是陆启行的家长?”   旁边坐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肚皮微微突出来,坐在课桌上显然有些拮据:“我没什么意思,我家小子总在我面前说陆哥厉害,我就想跟你取取经。”三年了,这心多大的家长,才会次次不来家长会啊。   陈清淮:……你怕不是被你家儿子蒙骗了吧?   他拿起桌上的学习成绩单看了一眼,哟,陆大少爷这成绩还挺漂亮的,要是正常发挥,TOP大学还挺稳的。   怨种弟弟叛逆归叛逆,成绩居然真不错。   “对,我是陆启行的家长,不过取经就谈不上了,他应该学习挺努力的吧。”   什么叫做应该学习挺努力的?咋听不上去这么不靠谱呢。   所幸班主任叶老师很快宣布家长会开始,这可是资历老教师示范如何开家长会啊,小陈老师立刻坐得端端学习起来,怎么说呢,在叶老师看来,简直比陆启行更像她的学生。   没办法,这位家长身高太出众了,就是坐着,都比别人高一个头,简直让人想不注意都很难。   一场家长会下来,她比从前要专注太多。   叶老师讲完这学期的教学安排和学生成绩总结后,就进入下一个阶段——家长分享陈述。唔,简单来说,就是成绩优异的家长分享一下教育子女的方法。   更直白来讲,就是家长凡尔赛现场。   陈清淮听得相当津津有味,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合格的木头人了。   但他想当木头人,可人家班主任不允许啊。   “叶老师?”怎么好端端,坐他旁边了?   叶老师推了推眼睛,轻声说:“不知道陆启行有没有跟你说,他这次开学考年级排第十名,班级第三名,家长是要做分享总结的。”   陈清淮:……算了,这种弟弟不要也罢。   “如果没有准备的话,随便说点什么也是可以的。”   今天陈清淮没戴那副黑框眼镜,现在倒是有些可惜没把眼镜戴上了:“那个叶老师,我刚才可能没有仔细作自我介绍。”   叶老师不解:“???”   “我现就任于育华高中,当高一班主任。”   好家伙,这是遇上同行了啊,叶老师恍然,不过这看着可一点儿也不像高中老师:“那就更好了。”   于是陆启行带着小弟假装悄悄路过,就看到怨种哥哥居然站在讲台上挥斥方遒。   救命!说好的当木头人呢!说好的不挖坑呢!上台分享这种事情,不是随口就能拒绝的事情吗?陆启行整个愣住了。   “老大,你二哥讲得真好,我差点儿都想原地学习了。”   陆启行扭头:“他是专业的,骗你当然够格了。”   小弟一号:……这到底是夸还是贬啊?   他抬头看向教室里,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老大这位二哥真的有点东西啊,难怪老大天天当校霸,还能常年高居年级榜前列了。   哎,他有办法跟老爸交差了,他陆哥是有家学渊源啊,咱普通人就不要胡乱攀比,人生何必这么卷呢。   “走了,愣着干什么!”   “哎,老大等等我啊,你不是说……”   陈清淮看着人急促离去,这才结束了这场简短的分享演讲。   “哇,你讲得真好,真人不露相啊。”   陈老师还想谦虚两句,然后就发现自己好像有些过分受欢迎了,他后知后觉地有了一种当学霸学生家长的快乐。   啧,难怪老头子从前那么喜欢给他开家长会呢,原来是因为这个,破案了。   “陆老师,你等等。”   陆老师?陈清淮指了指自己:“叶老师你叫我啊?我不姓陆,我姓陈,陈清淮。”   现在的学生随父姓随母姓都很正常,叶老师也并不觉得奇怪:“抱歉,我这里有些关于陆启行的事情,需要跟你说一说。”   “什么事情?”   叶老师对陆启行这小子,那可真是恨铁不成钢啊,明明可以更努力,却整天揪着一群人打球玩耍,都高三了都没半点儿上进心,家里有钱也不能这么懈怠啊。   要是从现在开始努力,再进步一点就能够一够国内最好的大学了。   “叶老师你放心,我会督促他的。”陈清淮微微一笑,礼尚往来地给怨种弟弟挖坑,“来的路上,他都跟我保证了,说是一定会比我当年考得更好。”   叶老师:???   不过她很快就弄明白了兄弟俩之间的保证:“那就再好不过了。”这兄弟三个,老大是麻省金融毕业,老二是京大毕业,陆启行这孩子自尊心这么强,这把奖金稳了。   于是叶老师非常高兴地把人放走了,心情愉快地结束了这场家长会。   “叶老师,你班陆启行家长真来了?”   “来了,而且还是隔壁育华的语文老师。”   “嚯,难怪这么忙,合着是同行啊。”   ……   开完家长会,已经是下午将近四点了,陈清淮出了楼没看到陆启行,正准备掏出手机发个消息,然后就愣住了。   他好像并没有怨种弟弟的手机号码。   漂亮!   陈老师从容不迫地按灭手机放进口袋里,然后准备去找找便宜小师弟王星辞。   王星辞的名字就贴在公告栏的最上面,高三年级应该没人不认得他,陈清淮随便拉了个人问了句,才知道王小师弟去外省参加比赛了。   说起来,今天开家长会,小师弟的家长好像是爷爷来着。   既然两个人都找不到,陈清淮也不强求,反正陆启行在校外有房子,大不了回家后让松伯打个电话给陆少爷。   谁知道呢,刚出校门没多远,他本来是准备抄近路去停车场的,却刚好碰上了高三学生打架斗殴,而且领头的那个,看着很像他的某位陆姓弟弟。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校霸一哥竞选现场。   陈老师饶有兴致地靠墙欣赏起来,甚至拿出手机录了起来,毕竟这种珍贵的中二影像,十年后绝对是臭弟弟最想删掉的东西。   哎,他就是这么和蔼亲切又体贴的亲哥哥呢:)。 第52章 一哥   但事实上, 陆启行还真不是因为要竞选校霸一哥才打架的。   事情还要从他揪着小弟一号罗鹏从高三一班离开开始说起。   “老大,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啊,不是说要等咱二哥一起回去吗?”罗鹏一路小跑, 才在校门口追上了自家老大。   “谁是你二哥啊,不要随随便便瞎叫人!”陆启行骤然提高了声音。   “这不是尊重老大你嘛,你二哥就是咱二哥, 再说二哥刚才还替你在黄珏面前撑腰, 老大……哎,老大你别走那么快啊。”   但很显然,陆启行现在脑子里全是陈清淮站在讲台上的样子,天知道下周来上学, 老班会拿什么样的眼神看他。   “哎, 老大,你看你快看啊,那不是黄珏嘛,他怎么跟十三中的人混在一起?”   陆启行顺着小弟一号所指的方向看去, 就见胡同里,黄珏正跟几个穿着十三中校服的混子说着话,看气氛, 显然是不太愉快的。   要说禹城一高是整个禹城最好的高中,那么十三中就是最烂的, 并且还是校方和学生一起摆烂那种。因为当初选址问题, 十三中就在一高隔了两条街的对面街区,陆启行刚上高一那会儿, 因为走读还被十三中的混子堵着要过保护费。   陆大少爷当然不给啊, 他哪受得了这种委屈, 甩开书包咔咔就是一顿干, 然后就一战成名,开始了校霸之路。包括罗鹏为什么认他当老大,也是因为曾经被十三中的人欺负过。   怎么说呢,一高的老师也多次出面跟十三中协商过,但很显然收效甚微。   黄珏怎么跟十三中的人……   “嚯!老大,他们打起来了!卧槽,十三中的人果然不要脸,居然四个人打黄珏一个,咱们要不要去帮忙啊?”毕竟是一个学校的,没道理看外校的人欺负自己人啊。   陆启行本来就脸臭,罗鹏的话没说完,他就已经冲进胡同干架了。   罗鹏作为小弟,当然是紧随其后啊。   这三打四,群架就打得游刃有余起来了。   “姓黄的,你很有种啊!居然还敢叫帮手!姓路的到底是你什么人,别不是什么小情人吧?”   陆启行还以为这红毛是认出他了,上去就是一个肘击:“你说什么屁话呢!老子打掉你的牙!”   这十三中的教育,未免也太差了!   陆启行用上了狠劲,非要叫这些人学会说人话,陈清淮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作为亲哥哥,陈某人体贴地拿出手机录下群架视频,瞧瞧这拳拳到肉啊,可比现在某些武侠片精彩多了。   “艹!那里有人拍照!”   陆启行听到惊呼扭头,就看到巷子口,陈清淮逆光举着手机,一副拍得饶有兴致的模样。   “诶,公共场合,不让拍照吗?这地方,跟你姓不成?”   这话,可直接引爆了红毛,抽身就捡起一块碎砖头扔了过去:“你谁啊!没看到老子身上的校服吗?还不赶紧放下手机!”   嚯,这态度简直比陆少爷还要横啊。   陈清淮微微侧身躲过砖块:“那我要是不呢?”   “那就连你一块揍!”   ……哎,现在高中生的脾气真是一个比一个火爆啊,陈老师非常庆幸自己没去这校服的学校应聘,不然他可不保证做出什么违背师德的事情来。   红毛发了狠要给这人一点厉害尝尝,他让其他人缠住黄珏他们,自己则冲去巷口抓人,但等他冲到巷口,心里莫名其妙竟忽然怯懦起来。   这人,未免也太高了吧?   陈老师依旧举着手机,手稳得一逼:“哟,真要打我,小同学你可要考虑清楚,我可是社会人,很凶的。”   凶起来,连自己亲弟弟都能坑那种。   红毛被一激,当即挥拳过去:“打的就是你!”   但打架嘛,简直就是玄门标配了,除了算命的术士,极少有搞玄学的不会打架的,别看张则灵文质彬彬,一副端方君子模样,人认真起来,绝对能和假和尚打得不相上下。   陈老师打架,当然也是一把好手,像红毛这种,他甚至能一边稳定录像,一边游刃有余地躲开攻击。   打个挺恰当的比方,就跟电视剧里功夫宗师戏耍初出茅庐的小辈一模一样。   “卧槽,老大你哥好强!”这读高中的时候,得是怎样的风云人物啊,罗鹏光想想,就觉得心潮澎湃了。   陆启行臭着脸打人:“他强又不是你强,别看了!”   说是这么说,但陆大少爷打得愈发凶狠了,三打三,气势又压着打,很快就分了胜负。红毛见大势已去,气得直接从腰间拔出了一柄水果刀。   “艹,这孙子!陈清淮,小心!”   陆启行离得远,只看到阳光下金属冰冷的刺亮一闪而过,而他话音落下的刹那,就看到巷口的两人身影交叠在了一起。   “陈清淮!!!”   罗鹏吓得腿都弯了,这十三中的人,怎么还藏着刀子的?   陆启行发了狠跑过去,却见尖亮的水果刀正卡在陈清淮带着手套的食指和中指之间,一丝血都没有见。   幸好,幸好。   “小同学,玩刀子可不是这么玩的啊。”   红毛只听到这大高个叹息一声,然后他手腕一痛,等他抬眼时,那把平时他用来削苹果的水果刀已经在别人手里翻出了刀花。   “刀不错,不过……没收了。”陈清淮说完,就将刀递给了一旁的陆启行,这才施施然按下录像保存按钮,哎,这可是弟弟成长的宝贵录像,可不能丢失。   “你刚刚在录什么?”   “没什么。”   “删掉!”   “不删。”   艹,陆少爷气得把红毛揍了一顿。   红毛:*&……%……%!   因为两方都参与了打架斗殴,考虑到自家臭弟弟还要当品学兼优的高三优秀毕业生,陈清淮倒也不准备拿着录像去派出所报案,但既然对方动了刀子,他“反馈”回去一点,就也算是礼尚往来了。   教育学生嘛,他老本行啊,不过这不是他带的学生,手段稍微简单粗暴一些,孔圣人应该也不会怪他的。相信经过他的教导,这些人以后就不敢随便欺负人了。   “二哥,你好厉害!刚才那一手,教教我呗。”   陈清淮默默掏出了自己的工作证,笑着调侃:“同学,跟老师学打架,小心我告诉你们班主任。”   罗鹏:……不愧是老大的亲哥啊。   “对不起,就当我没有说过。”   陆启行就靠在墙上沉默不语,罗鹏见势不妙,忙要拖着黄珏离开,谁知道姓黄的真是不会看眼色,非要留下来道谢:“陆启行,这次是我欠你的,我会退出校霸一哥的评选。”   “你闭嘴!”这个称号,能不能消失在地球上。   黄珏还是看不过眼陆少爷,但忍了忍脾气,还是说:“刚才那些人,是十三中潘钟那群人,他们欺负我邻居家的小孩,谢谢你帮忙。”   陆启行语气不善:“所以,你就一个人单挑四个人?你很勇啊。”   “你以前不也是吗?”黄珏不甘示弱。   姓黄的嘴巴是漏斗吗?再说下去,他的黑历史都要被人抖落光了,陆启行正要结束这段莫名其妙的谈话,却听到巷子口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珏哥,你没事吧?”   黄珏立刻就喊:“没事,你别进来!”他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真不好意思见人。   但来人哪里肯听,没一会儿就跑了进来,见到黄珏嘴角乌青,眼泪唰地一下盈满了眼眶:“对不起,珏哥,是我不好,连累了你。”   “说什么蠢话,他们欺负你,是他们的错!路小树,你要像个男子汉一点,硬气一点,下次他们就不敢欺负你了。”   黄珏皱着眉说着,语气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路小树?陆大少爷想起刚才红毛那话,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误会了。   “对不起,我下次一定躲着他们走!”说完,眼泪直接落了下来,吓得黄珏不敢说其他狠话了。   陆启行无意看别人兄友弟恭,拉着罗鹏就出了巷子。   反倒是陈清淮,看了这名后来的少年好几眼,才不发一言地离开。   哎,天色也不早了,再不回去,松伯都要打电话过来催他回家吃饭了。   “今天,谢谢你。”   “不用谢。”   “所以,你有什么要求?”   “什么?”   “删视频!不要装傻!”   陈老师转着车钥匙,将装傻进行到底:“什么视频,我听不懂,小罗同学,来我家吃饭吗?你这胳膊上的乌青,最好也处理一下。”   罗鹏本来想拒绝的,但去老大家哎,他到喉咙口的拒绝,又给咽了下去。   而且老大的二哥真的好酷,连开的车都这么酷,哎,他也好想有个会打架会替他出头的哥哥哦,为什么感觉老大不是那么喜欢二哥啊。   罗鹏一直知道老大家里很有钱,他也去过老大在校外的房子,但没想到是这么有钱啊,禹城这种带大花园可以停这么多车子的别墅,这得多少钱啊。   “老大,要不我还是走吧?”   “来都来了,怕什么,我……二哥他不吃人的。”   罗鹏:可是老大你的表情,像是要吃人啊! 第53章 不用   松伯最欢迎年轻人来家里做客了, 罗鹏差点儿都想当场改姓给老大当四弟了。   嘤,资本主义的腐败真的太香啦,一整个影音游戏房哎, 他草草翻了一遍,反正他叫得上名的热门游戏都有,甚至有些都还绝版了。   “老大, 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陆启行对玩游戏不太感兴趣, 随手点开一个单机游戏打了起来:“你要是喜欢,可以挑一点带走。”   “这怎么可以!”他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老爸就不让他乱收别人的东西了。   “这些游戏,有些是我大哥公司做的, 不用钱。”   罗鹏:……   “你这什么眼神?收回去!”陆启行有些烦躁地开口。   罗鹏收了收眼神, 才凑过去小声说:“老大你也不容易啊。”哎,哥哥们一个两个都这么优秀,难怪老大校霸当着,还悄悄头悬梁锥刺股当学霸了。   “收起你的可怕联想!”他才不需要别人的可怜。   陆启行气势汹汹地打着单机游戏, 就好像游戏里的BOSS长了张陈清淮的脸一样,那架势就像跟死敌决斗一样。   该死!到底怎样才能让陈清淮把那段视频删了!   “陆哥!老大!轻点!就算不要钱,游戏也不是这个打法啊!”游戏是无辜的。   陆启行索性丢开游戏机, 气呼呼地开口:“你说,他身上到底哪点像老师了?”   平心而论, 确实不太像刻板意义上的老师, 但:“可是老大,二哥真的很酷哎, 如果他教我的话, 说不定我就会爱上学习呢。”   “……天黑了, 也没必要做梦。”   罗鹏:……扎心了, 老大。   “你说,算了,跟你讲也没用,起来去吃饭了。”   罗鹏懦懦哦了一声,开门闻到饭菜香,欢快地去洗了手坐上餐桌,呜呜呜,这个家真的不能再多一个弟弟吗?   “他人呢?”陆启行看了看餐桌对面空着的位置问。   “清淮说你们先吃,他还在跟人通电话。”   陆启行的警惕心一下就树了起来,陈清淮别不是在跟大哥打他的小报告吧?   “跟谁?大哥吗?”   “应该不是大少爷,是工作上的朋友。”   但事实上呢,也不是什么工作上的朋友,而是陈老师很想断绝往来的塑料高姓朋友。   “假和尚,你够了,你查岗啊,给我打了二十几个电话?这像话吗?”   高长合表示也很无奈啊:“如果你第一通电话就接起,我也不会打剩下那二十三通电话了。”   陈清淮终于发自内心地问了个问题:“你很闲吗?”   “还好吧,比不上陈老师惬意,周末还愉快吗?”   “你说呢?”   “别生气嘛,谁让你给我发消息说去威胁人小同学的家长了,这种事情影响多不好啊。”高长合翘着二郎腿,摸了摸光脑袋开口调侃。   “有多不好?”   高处长非常有自知之明地陈述:“会被我打二十四通电话?”   那这影响,确实是挺恶劣的,陈老师决定以后这种事情,坚决不告诉假和尚了,人卜天师多好啊,怎么还没上位把人蹬了呢。   赶紧搞起来啊,要是需要外援的话,他很乐意效劳的。   “你在心里说我的坏话,我听到了哦。”   “老子光明正大也敢说你的坏话,别贫,赶紧说正事,不然我挂电话了!”   高长合当即见好就收,语气也收敛了起来:“冯贵死了。”   “冯贵是谁?哪位?”   “就是那个在电子厂使用禁术的家伙,那个戴面具的。”   这么说,陈清淮就知道了:“他不是叫什么黑大师吗?”   “自己给自己起的讳名,我们比对过警方系统里的DNA,他本名冯贵,祖籍山省西部的一个小山村,我们联系了当地警方,他在三十岁之前,都只是一个普通人。”   陈清淮听着听着,就皱紧了眉头:“那你查到,他师出何方了吗?”   “没有,他身上有案底,我们才能查到他,他三十岁那年杀了自己的老娘,逃跑后一直是在通缉状态,这次算是能把这桩陈年旧案给结了。”   “那你们还继续查吗?”   “不好说,你是不是还隐瞒了什么?”高长合敏锐道。   陈清淮想了想,开口:“也不算是什么隐瞒,只能说在这之前,我没注意到这点。”   “哪点?”   陈清淮展开自己的左手,露出上面攀援而上的红色符文:“我去救卢小桃的时候,用了请符的能力,他一眼就识破了我的身份。”   高长合惊得站起来:“艹!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憋到现在才说!”   请符人哎,多么凤毛麟角啊,除非是传承悠远的门派,不然就像是本地赫赫有名的道一观,估计连主持都没听过请符人的名头。   一个三十岁之前连玄门都没踏入的家伙,居然能一眼看破陈清淮的身份?这特么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   “以后,你还是来环境处做个笔录吧。”高处长真诚建议。   “不要,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就挂了,松伯喊我吃晚饭了。”   然后不等假和尚说话,陈清淮非常果决就挂了电话,他伸手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天地灵符,感觉来了禹城后,使用灵符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嘛,既来之则安之,再坏的事能坏得过他的命格吗?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陈老师很想得开,毕竟如果他想不开,早就阴郁而死了。   拉开抽屉拿了只新的手套戴上,陈清淮才下楼吃晚饭。   “松伯,今晚吃什么?”   “今晚吃海鲜火锅,还有些时令菜,厨房特意准备的小火锅,每人一个。”   难怪老远就闻到了一股海鲜的味道,只是戴手套吃海鲜,就有些不太方便了。就连罗鹏,都止不住地看向老大二哥的左手。   其实他老早就很好奇了,这个天戴手套,真的好奇怪啊,可这是老大二哥,他又不敢问,所以只能憋在心里。   救命,他真的好想知道啊。   “喂,你想什么呢?还不吃,蟹肉都要戳进鼻孔里了!”   “哪有!我干饭很厉害的!”   ……干饭厉害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有必要说得这么响亮吗?!   就着两小孩的谈话,陈老师满足地旋饱了肚子,哦,要是不用上班的话,这日子简直给神仙也不当啊。   陆启行一吃完饭,就迫不及待地揪着罗鹏离开,陈家老宅有一直待命的司机,可以直接送他回紫荆花苑。   “刚才车库里那辆机车好酷哦,是老大你的吗?”   “闭嘴,你吃完饭不困吗?”   罗鹏:……安静如鸡.jpg   小弟一号终于安静待机了,陆少爷总算有时间好好想想怎么删掉陈清淮手机里的视频了。不行,明天大哥就要回来了,万一陈清淮把视频给大哥看怎么办?   “李叔,先不去紫荆花苑,先把我同学送回家。”   决定了,今晚还要住在陈家!他要夜袭陈清淮,把手机偷出来!   而另一边的陈家老宅,却迎来了另一位客人。   “杨少爷,你怎么来了?我家大少爷不在家。”   杨晨手里握着什么,只急匆匆地蒙头往里走:“我不找你家大少爷,你家二少爷在家吗?我找他有急事!天大的急事!”   这得是多天大的急事,才这么急赤忙慌地大晚上赶过来啊,难道说是杨家破产了?可破产,也应该找大少,而不是找二少啊?   “清淮弟弟!”   这声音一唱三叹,硬是喊出了女儿国国王叫“御弟哥哥”的婉转悠扬,不吹不黑,陈老师当场就想从沙发缝里钻进去。   “……杨晨哥,你怎么了?”   杨晨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顺手还给自己倒了杯水吨吨吨,等一大杯水下去,才说:“这水,好酸啊!”   “酸梅汤,当然酸了。”   杨晨不管喝的啥,把水杯往桌上一放,又情深意切地叫人:“清淮弟弟!”   陈清淮忍不住往旁边坐了坐:“能不能别这么叫我,怪瘆得慌的。”   “我长高了!”杨晨的语气里全是欢呼雀跃。   原来是这事啊,说起来送给杨晨的长高小玉牌,确实没有送给大哥的纯粹,这见效速度显然也就等比例拉长了。   “哦,那恭喜杨晨哥了。”   杨晨现在心情激扬啊,甚至在来之前,他就给自己改好了182的后缀备注,啧,从今往后,他就是晨少(182)了,虽然也有四舍五入,但他真的一八零了!   细数最近他得到的东西和陈清渊得到的东西,相同之处也就这块小玉牌了。   “清淮弟弟,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弟弟了!”杨晨越说越激动,“要不,你直接给我当弟弟算了,陈清渊那么抠,送车只送单数,不像我,我能送你一个十连排!”   “……不用,我又不玩真车连连看。”有一辆开开就不错了,真给他那么多,他每天出门连车钥匙都能拿错。   “真的不再认真考虑一下吗?”   “不用了,真的不用。”   杨晨非常可惜地叹了口气,然后从手拿包里拿出一份合同来:“那这点育华的小股份,你一定要收下!”   陈老师:喵喵喵??怎么又是育华的股份?   “真没多少,你就收下吧,我从前花在长个上的智商税,能有这十倍还多。”杨晨非常有自知之明地劝说道。   ……救命,再这样收下去,他就要去育华当副校长了。   陈清淮看着面前的育华股份,心里是拒绝的,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第54章 融洽   杨晨一脸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就是不把我当哥哥的表情, 弄得最后陈老师还是被迫收下了这份厚礼。   “其实真不用,玉料本来就是你送给我的。”   杨晨却觉得自己还给少了:“虽然我不是很懂你们这行的规矩,但娱乐圈的‘红运钱’可比这贵多了, 而且那些还没你这立竿见影,你就安安心心收下吧。”   “鸿运钱?鸿运当头的运道,还有人做这种生意?”师姐就在娱乐圈发展, 怎么从来没跟他说过这种东西?   “不是那个鸿运, 是红色的红,娱乐圈讲究‘红气养人’,反正我以前的女朋友们是这么跟我讲的。”很显然,杨晨对此也是一知半解。   很好, 你这个“们”用得就很灵性, 看得出是位十足的花花大少了。   “哦对了,要不要哥哥给你介绍漂亮女朋友啊,你哥清心寡欲,你不会跟他一样吧?”   陈清淮一噎, 忍不住替大哥辩白:“清心寡欲的是和尚,我大哥只是无心情爱。”   杨晨摆摆手:“你俩果然是亲兄弟。”   不过想想也是,清淮弟弟从小被送去修道, 肯定清心寡欲啊,他这什么破嘴, 居然要给人介绍女朋友, 该打!   于是他赶紧转移话题:“清淮弟弟,你这里还可以定制玉牌吗?你放心, 哥哥我出钱, 不要你出白工的。”   他是没怎么接触过这行, 但外头那么多假大师收费那么高, 这有真本事的怎么的也得翻倍吧。说起来,在今天之前,他一直以为清淮弟弟被送去修道只是个简单的借口,但现在,他可以吹爆小玉牌!   没想到啊,人真的是正儿八经去学本事的,就……很离谱。   难怪清淮弟弟回禹城后,对陈氏的公司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人如果真要挣钱,分分钟日入斗金,可比上商场勾心斗角来钱快多了。   陈清淮对上杨晨殷殷期盼的眼睛,然后幽幽开口:“杨晨哥,我主业是高中老师。”   “恩?”   “如果你想要护身符之类的东西,我可以给你一个链接,官方有购买渠道的,就是……”   杨晨一脸大开眼界的表情:“官方居然有购买渠道?”   有的,环境处很大一部分营收都是靠护身符发奖金的:“嗯,就是限量购买,每次都要靠抢。”   “……有多难抢?”杨晨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也就比抢飞天茅台稍微难一丢丢。”陈老师伸手比划了一下。   杨晨:……好家伙,这比喻可真够形象贴切的。   “不过杨晨哥你放心,官方的价格非常良心公道,效果也是个顶个的好,我个人原因,不太好私自售卖符箓。”他一个请符人,如果进入制符行业,绝对能扰乱市场,到时候环境处就该联系他下大订单了。   这可不行,他又不缺钱,对机械性地印刷护身符半点儿兴趣都没有。   杨晨没好意思问是什么个人原因,反正护身符有没有无所谓,他已经长高了啊,这就足够了:“那这个链接,我可以找很多人一起抢吗?”   “不行哦,是实名邀请制的。”环境处为了保证销售出去的护身符每一张都能为人所用,所以需要玄门中人邀请,才能拥有抢购资格。   而且每个玄门中人手上也有名额限制,一般来说一级天师没有邀请资格,应该说一级天师只有被邀请的资格,二级就有两个名额了,当然越往上越多。   陈清淮其实没有注册成为天师,但他请符人的身份是特殊人才,所以他手上的名额,还挺多的,而且,还一个都没给出去过。   杨晨:……没想到还挺正规的。   “那要怎么操作?是你邀请我吗?”   “嗯,等一下。”陈清淮在沙发缝里摸出了手机,然后戳了一会儿手机,“邀请码发给你了,你点开注册就行了。”   杨晨点开链接,还以为进去需要填很多内容,谁知道只要填姓名和身份证号码就够了,什么性别生日家庭地址,居然都不需要。   “不填地址,万一我抢到了怎么领?”   陈清淮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杨晨,没好意思打击对方:“唔,等你抢到你就知道了。”反正他师父给出去的邀请码,就没一个人中过。   杨晨没疑心,只当玄门有特殊的发符方法。   “这页面做得还挺简单的,就一个抢符通道,不过怎么只有护身符是可以戳进去的?其他的怎么都是灰暗状态?”   杨晨忍不住凑过去看清淮弟弟的手机界面,好家伙,人家的ID不仅是金色字体,后面还跟了个闪亮的VIP,那页面可比他的花哨多了:“这是充钱解锁吗?”   陈清淮掐灭手机:“不,是充知识。”   ……抱歉,是他鲁莽打扰了。   陆启行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杨晨哥和陈清淮围在一起热络说话的样子。   “杨晨哥?”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哟,这不是启行弟弟嘛,高三了还有空过来?”杨晨有些纳闷,发小不是说启行弟弟正值叛逆期吗?   “恩,我有东西落在这里了。”   陆启行随口搪塞了一句,却听到陈清淮插话进来:“什么东西?”   当然是视频!这人真的是明知故问!怎么就这么讨厌呢。   陆少爷狠狠瞪了回去:“我的一本练习册,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陈老师逗人玩,“不过都这么晚了还要回来取,是很重要的练习册吧?要不要我陪你去找找?”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杨晨眼睁睁看着清淮弟弟把人气进了房间,居然没有愤然离开?这不符合启行弟弟的脾气啊。   “你抓住他把柄了?”不然怎么没回嘴呢。   杨晨真就随口一说,却没想到对方陷入了沉默,他一琢磨,立刻就来劲了:“什么把柄?能说吗?”   哇喔,谁不知道陆家大少爷脾气爆不好惹啊,清淮弟弟厉害啊,这么快就把柄都捏到了?   “唔,不好说。”这个视频,他是打算怨种弟弟开谢师宴的时候,当礼物送出去的。   “怎么个不好说法?仔细展开说说呗。”   杨晨话音刚落,就感觉到后背一阵凉飕飕的风吹过,他扭头一看,正好对上陆启行幽幽的眼神:“你要是敢说,我就跟你拼命!”   陈老师适时作出爱莫能助的表情:“你看,他不让我说。”   杨晨:……算了,这兄弟俩的事情,他还是少掺和。   “时间也不早了,你们慢聊,我先走了。”夜生活才刚开始,他要去成年人的世界玩啦,而且他一米八了,必须出去炫耀一下。   杨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客厅里很快就剩两兄弟了。   “删掉!”   “不删。”   “你要怎样,才能删?”   “其实不仔细看,看不出是你的。”   陆启行才不信:“那就删掉。”   好吧,毕竟是亲弟弟,陈老师退一步说:“好吧,那就换个方式。”删是不可能删的,毕竟他可是冒着挨刀子的风险拍的,多珍贵啊。   “什么方式?”   “你们今天打架那个黄同学,叫黄珏,对吧?”见陆启行点头,他才继续说,“他后来那个朋友,你还记得吧?”   “那个姓路的?”   “对,就是他。”   陆启行皱眉:“他怎么了?难道你要我去保护他?”无缘无故,陈清淮难道同情别人?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他有点眼熟,想请你调查一下他。”   眼熟?陈清淮才回禹城多久啊,怎么交际能力这么强悍,朋友遍地啊。陆启行想了想,觉得这个条件不难,便说:“可以,不过你得保证,在这之前不会跟任何人提起视频的事情。”   “可以,没问题。”   “我能相信你吗?”   陈老师拍着胸脯保证:“当然,我们玄门中人说谎,是要天打雷劈的。”顶多钻钻文字漏洞,毕竟他还是语文老师来着。   “好,我明天就去查。”   陆少爷做事向来果决,昨晚上答应,隔天一早就出门去打听了。   而陈老师呢,十来点钟也提着松伯准备好的靓汤去看望学生,毕竟明天就要上学了,如果卢小桃的状态不大好的话,他可以替人延长假期。   于是等陈家大哥带着一身疲惫出差回来,就看到了一室冷清。   陈清渊:……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周日吧?   “清淮不在家吗?”   “二少爷出去约会了。”常春记得松伯的嘱咐,不假思索地开口,“小少爷的话,一早也出门了。”   “启行昨晚住在这里?”陈清渊惊了,他环视了一圈,两弟弟凑一块,居然没拆家吗?这不科学。   “前天晚上也住在这里,而且二少爷还去帮小少爷开家长会了。”   陈清渊忍不住拧了拧眉头,是他今天出差回来的姿势不对吗?这是什么惊悚的惊天奇谭,清淮去给启行开家长会?   “没出事吗?”   “没有,就是小少爷好像受了点伤,听小少爷的同学说,是跟人打架了。”   这都什么事啊,高三了还跟人打架,陈清渊掏出手机有心想打个电话过去,但想了想,还是等清淮回来再说。   毕竟都去开家长会了,应该关系融洽了一些吧? 第55章 简单   “陈老师?您怎么来了?”卢小桃已经换了身衣服, 应该是卜雪夬给买的,非常具有个人特色, 她看到班主任, 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局促。   很明显,她想起了那天晚上在警察局门口哭成狗的自己。   救命,陈老师不会觉得她是个爱哭鬼吧?   于是没等陈清淮把手里的靓汤送出去,就听到小姑娘亮声解释:“陈老师, 我真的不爱哭的!真的!”   陈清淮:……怎么忽然扯上哭的事情了?   “恩, 老师知道。”陈老师体贴地没再给小姑娘的脸红雪上加霜, “你卜姐姐在家吗?”   “在的,卜姐姐在楼上打游戏。”而且, 打得还挺激烈的。   卜雪夬的房子是跃层公寓, 她听到楼下开门的动静, 就知道是陈清淮来了。   “哟,来了啊。”   “恩, 昨天因为有点事, 所以没过来。”陈老师脱鞋进门, 顺便把手里的保温壶递过去, “家里厨师炖的汤,要喝点吗?”   卜雪夬:……有钱真好, 不像她, 还要还房贷。   “喝!”卜雪夬一手接过, 一手揽过旁边的卢小桃,“来, 小桃子, 去拿碗, 咱们喝汤!”   卢小桃看看这个, 看看那个,决定乖巧地去厨房拿碗。   见小姑娘离开,陈清淮才开口问起卢小桃的情况。   “恢复挺好的,之后就得交给时间了,她才这点年纪,就经历了这么多,不可能短短一两天时间就能抹平过去的。”就算是久经社会的成年人,遇到这种事情也会崩溃的,更何况只是个还在上学的孩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陈清淮点点头,“我只是想问,她明天能来上学吗?”   卜雪夬沉默片刻,然后说:“我可以帮你问问她。”   “那行,那我就先走了,还得备课呢。”   卢小桃拿着三套碗碟出来,就只看到了卜姐姐一个人:“陈老师人呢?”   “他说有急事,就先走了。”卜雪夬站起来,接过小姑娘手里的碗碟,“不用管他,这壶里的汤也就够我们俩吃。”   卢小桃神色有些黯然,看着面前碗里清润的百合玉米排骨汤,鼻尖莫名其妙又有了酸意。   “这是怎么了?”   卢小桃拼命摇头:“没有,只是想到,以前家里烧排骨,我只能闻闻味道。”像是这种排骨堆到冒尖尖的肉汤,在卢家只有卢勇俊配喝,连亲妈都不配。   卜雪夬心里第一万零一次辱骂辣鸡父母,手上还动作迅速地将剩下的汤全部舀到小姑娘碗里:“快喝,可好喝了,凉了就不好喝了。”   心结易结不易解,但以卢小桃的性格,应该是更想要恢复正常学习生活的。   一个人在外呆着,即便环境足够友好,也会让小姑娘一直处于惊弓之鸟的状态。   “小桃子,明天要去上学吗?”   卢小桃几乎是不带一丝犹豫就开口:“要!我想去上学。”   她的父母不要她了,她的弟弟对她不友善,她的两个姐姐也不亲近,卢小桃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而她最擅长的,就是读书了。   陈老师说过,她和育华是签了合同的,只要她成绩足够好,就可以留在育华、考取大学。   她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这已经是摆在她面前最好的一条路了,她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所以她想要快点回到正轨上。   “卜姐姐,我想去上学。”   卜雪夬有一瞬间的错觉,还以为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她家里世代卜筮,每一代的女孩子都必须学卜算,可她不喜欢,成年后瞒着家里改学了咒术。   那时候的自己,也跟卢小桃现在一样的坚定。   “好,那明天我送你去上学。”   “不用的,我自己坐公交去就行。”   “那不行,我答应了你们陈老师的,你们几点上学?”   “七点钟就要到校早自习了。”   卜雪夬:……救命,这也太早了叭,为陈老师的发际线担忧。   哎,她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她只是看不惯帅哥英年早秃而已啊,万一陈老师以后秃头了,她要不要建议对方和狗处长一样,剃个光头?   好纠结啊,要不还是早点劝人转行算了。   请符人不干捉鬼风水,真的是暴殄天物啊。   刚刚将车子停好准备上商场二楼买点糖果的陈老师只觉得后脑勺一凉,怎么回事?难道有厉鬼要害他?   唔,问题不大,陈老师想了想,给老头子打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啥事?”   “正在商场,有什么想吃的吗?我让人快递回去。”   你这么一说,选罡真人立刻就来劲了:“听说禹城有一家水盆羊肉做得一绝,能快递过来吗?”   陈清淮戴上无线耳机,一脸无奈:“您觉得呢?”   “教你学符箓有什么用?贴个保鲜符不就好了,以你的功力,十天半个月也坏不了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问题是:“你确定暴力快递不会把你的水盆羊肉变成泥土羊肉?”   “……”   “还有,这个天吃什么羊肉,吃糖多好。”   说起吃糖,选罡真人就开始牙疼了:“硬糖退散!软糖走开!你小子怎么就这么爱吃糖,小心以后呀蛀得一颗不剩!”   “或许,师父你知道有一种口腔清洁,叫做刷牙?”   啧,这二徒弟收来就是诚心气他的,不对,他所有的徒弟,都是讨债鬼转世啊,一个个就没一个消停的。   “说起来,我那小徒弟的阴阳眼,你给封了吗?”   陈清淮在进口食品区挑挑拣拣,选了一大筐的各色糖果,这才去收银结账:“没有,他去参加竞赛了,估计是封闭式培训,没有给我发消息。”   “要抓紧了,他眼睛上的临时封印,已经很松动了。”   “恩,我知道了。”陈清淮说着,点开手机支付码,“扫码支付。”   “先生,今天店里满1000有抽奖活动,要不要再买一点参与抽奖?”甜美的店员小姐姐看到帅哥,态度自然热情许多。   “啊?不用,就这些吧。”   电话那头的选罡真人却不答应:“抽啊,反正你能抽中。”   陈清淮谢绝了店员小姐姐的再三推销,然后提着东西出了店:“抽中也是我不需要的东西,倒不如留给其他幸运儿。”   选罡真人:……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老天爷真他娘的不公平。   “你给我打电话,应该不止说这点事吧?”   “对,最近遇上了一点事,您要是有时间,我说给你听。”陈清淮将那个面具男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师父,到底有多少人知道请符人的存在?”   有符观的请符人传承,由来已久,但真正出现请符人的时期却实在不多,选罡真人一时半会儿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我得去藏书阁里翻翻书,行了,没事就挂了,记得给我寄特产。”   被挂电话的陈清淮:……好无情哦。   **   “老大,你怎么好端端的要找黄珏?”难不成是秋后算账。   陆启行拧着眉,语气催促:“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反正不是打架就是了,你以前不是说过黄珏和你住隔壁小区吗?”   “对,不过他们是老小区,就是禹城一高初中部的学区房,听我妈说,寸土寸金,简直比买黄金还保值。”   从来不考虑买房保值问题的陆少爷:“房子买来不是住的吗?”   “哎,老大你不懂。”罗鹏引着人往隔壁小区走,“就是这里了,优胜小区,黄珏家应该是住在那边。”   优胜小区靠北面有个篮球场,罗鹏知道黄珏经常去打球,下午这个时间点,应该能在篮球场找到人。   “喏,黄珏还真在这里。”罗鹏兴奋地开口。   但陆启行的视线,却并没有落在黄珏身上,而是黄珏身后坐在栅栏边上的路小树身上。   大概是他打量太久,对方抬起头也发现了他。   “你们怎么来了?”昨天刚打过架,今天就找过来,怕不是什么好事。   罗鹏正要说话,却见自家老大理都没理黄珏一下,径直走向栅栏那边,咦?那不是昨天哭鼻子的学弟嘛。   老大难道要找茬?   “你是叫路小树,对吧?哪个‘LU’?”   路小树抬头看了一眼这位大少爷,他知道这人,珏哥经常在他面前提起他:“道路的路,路边的一棵小树。”   这取名也取得太潦草了吧?   但这是人家父母的事,跟他没多大关系:“你认识陈清淮?”   “谁?”   “就你昨天过来,长得最高的那个。”   这人,路小树有印象,但:“抱歉,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陈清淮让他打探路小树干什么?而且还说眼熟?别不是不想删视频,所以寻他开心吧?   这种事,太像陈清淮能做出来的事情了,想到这里,陆启行的脸色一下就臭了起来。   黄珏见此,忙拦在路小树面前:“陆大少爷,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冲别人发什么火!”   “小树,你先回家去。”   路小树本来还想留下来,但黄珏铁了心让他走,他又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就走到球场外边去了,至少要是打起来的话,他还能去保安亭叫人。   黄珏等人走远,才说:“陆启行,你到底想干什么?”   “很简单,只要你告诉我路小树的基本信息,我就马上走。”   哈?陆大少爷昨晚吃错药了?什么药这么可怕,居然把脑子还给吃没了? 第56章 链接   “大忙人, 可算是把你约出来了。”   杨晨见发小进来,立刻递了杯威士忌过去:“你的最爱。”   “酒就不喝了, 还没吃饭呢。”刚睡醒就被叫过来, 陈清渊对酒敬谢不敏,“帮我点份饭吧,清淡点的。”   “是,大少爷。”虽然是酒吧, 但包厢的点餐台上也供应一些简单的饭食和炸物, 杨晨翻了翻, “海南鸡饭,可以吗?”   “可以。”陈清渊随口应了一声, “这局, 你攒的?”   “对啊, 大家好久都没聚在一起,热闹热闹了。”杨晨说起这个, 眉飞色舞的, “你今天怎么看上去, 不大开心啊?”   家里有两个糟心的弟弟, 谁能开心得起来呢:“没什么,听说你昨晚来我家找清淮了, 还是天大的急事?”   “当然, 清淮弟弟没跟你说吗?”   陈清渊抬眉看了一眼发小, 没好气道:“他就算没说,我也猜到了。”   说起这个, 杨晨就忍不住批判发小:“陈清渊, 你真的很不厚道, 自己偷偷长高不说, 还不告诉我!还是清淮弟弟好,要不你让他给我当亲弟弟呗。”   “我说了,你就会信吗?”果然是这事,早知道就让清淮别送小玉牌了,“还有,你自己没有弟弟吗?”   杨晨:……   “哼,你就心里偷着乐吧。”杨晨说到这里,忍不住挤过去,“你看看你,咱清淮弟弟没回来之前,你一直担心他性子不好相处,怕他和咱启行弟弟闹矛盾,依我看啊,你这种担忧,完全就没有必要。”   陈清渊抬头:“怎么说?”   “你看啊,咱清淮弟弟这格局,就跟别人不一样,我昨天去你家,启行被他简直是一手拿捏,真的,打蛇打七寸,偏一毫米都没有的。”难怪人要当高中老师呢,拿捏高中生简直手到擒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担心这个?”   这不是直接写在脸上了吗?难道还用猜?   “得,海南鸡饭来了,你赶紧吃吧。”   餐点送到包厢一侧的小吧台上,两人干脆换了个地方坐着,刚好也能远离那边唱得群魔乱舞的一撮人。   这里的海南鸡饭味道不错,陈清渊又饿了,很快就吃了半盘子鸡。不过吃到一半,收到了来自清淮的微信消息。   [大哥,回来吃饭吗?]   陈清渊看了看碗里的鸡肉,立刻就放下了筷子回复:回,晚一点回去。   “你不是饿了吗?就吃这么点?”   “家里准备了晚饭,再晚点打球我就不去了。”陈大少如是说。   杨晨抱起旁边的酒瓶:“……我能去蹭顿饭吗?我可以自带酒水。”   “不能。”   “你好绝情!好冷酷!你再也不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陈大少站起来:“我不吃这套。”   杨晨气得撂下酒瓶追过去:“幸好清淮弟弟不像你,他还给了我……”   “给了你什么?”   “就这个,抢护身符的链接,等下八点钟的时候记得提醒我!”杨晨巴拉巴拉地说着,心里又实在好奇陈家二少一个富家少爷,怎么会去学玄术的。   他今天又找家里人打听过,这不打听不知道啊,这玄门里头,门道可太多了。按这个份行当的规矩,他这种长高立竿见影的小玉牌,就是卖到七位数,也多的是人买,甚至还有价无市,因为能做这种小玉牌的天师,完全是宗师级别的人物了。   救命,这么一算下来,清淮弟弟岂不是玄门扫地僧一样的人物?!发小知道自己弟弟这么能耐吗?   “这些年,陆家旁□□些人一直在外面散播谣言,说当年清淮是因为容不下启行,所以才会被陈家和陆家联手送走,明为养病,实为流放,现在咱清淮弟弟回来了,你就不准备做点什么吗?”要是不认识陈清淮,杨晨必不会说这种僭越的话,但人家送他高高牌哎,那他就必须说两句了。   “你以为,我没做吗?”   嚯,这锋芒毕露啊,也对,陆家那群口无遮拦的家伙,老早就该收拾了。   “你妈,哦不对,陆女士知道吗?”   陈清淮晃了晃冰杯里的碎冰,轻笑一声:“知道。”   得,算是他瞎操心了,人亲哥哥当得称职着呢:“所以,你能稍微透露一下,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和陈清渊从小就是朋友,十七年前,杨晨依稀记得发小有个病弱的弟弟,一年到头有大半年都住在医院里,身体很不好,所以他每次去陈家,都没见到过人。   后来陆启行出生没多久,就说陈家二少被送去外地道观里养病了。   现在看来,就很离谱有没有,人清淮弟弟还真的是去养病的,顺便还学了一身本事回来。   “就算我告诉你,你恐怕也不会信的。”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信不信?”   因为事实往往没有别人脑补的那么丰富多彩,陈清渊当时还在读小学,所以知道的不多,可根据后来他的调查,当年清淮离开禹城,和启行的降生,并没有任何因果上的联系,和陈陆两家联姻破裂,就更没有关系了。   清淮从来没有亏欠过别人,反而是……   陈清渊蒙头喝了一口酒,烈酒入喉,叫他忍不住喟叹一声:“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艹,他最讨厌打哑谜的人了,杨晨也愤愤地灌了一杯酒。   “我说你们两个,躲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呢,赶紧的过来啊,哥儿几个开了局桌球,来下注啊。”   “一边去,没看到我们正聊正事嘛。”   “你可别唬我,刚我可听到了,聊清渊那弟弟呢,怎么的?启行又在学校里面打架了?需要我提供法律援助吗?”   这人也是两人的朋友,不过是大学里认识的,姓封,单名一个疆字,从小被人叫封疆大吏,以至于从小就想当律师告别人,当然长大后他也得偿所愿了。   “你这话说的,要是让启行听到,怕是又要找你打一场了。”   封疆一屁股坐下来:“那你就别让他听到,不过你既然这么说,应该就不是启行弟弟了,那就是……刚回来那位?”别不是个善茬吧?   要说陈家陆家那点事,整个禹城的上层圈子都知道,封疆有时候也挺替朋友烦忧的。   “姓封的,你可不许这么说清淮弟弟,人性子好着呢。”   “怎么个好法?”有点东西啊,居然这么快就把杨晨收买了?   “反正就是很好,以后你就知道了,不是要打球嘛,赶紧站起来啊。”   封疆看了一眼陈清渊,没再说什么,被杨晨推搡着去打球了。   谁知道等他们一场球打下来,回来一看:“得,喝醉了,这局是你攒的,你把人送回去吧。”   杨晨晃了晃桌上的酒杯:“我也喝酒了,开不了车。”   “那就叫代驾啊。”你杨大少还缺这几个钱吗?   代驾?那多不安全啊,杨晨想了想,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很快就收到了对方确认来接人的消息。   “好了,他有人来接了。”   封疆忍不住好奇:“谁?”   “人亲弟弟,你难道也想见见?”   封疆摸着下巴,如是开口:“也不是不行。”   于是等陈清淮开着车过来接人时,一下就接到了三个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只是来接我哥的。”   “接一个也是接,接三个也是接嘛,我们都喝了酒,开不了车。”   封疆反而是不自在起来,他没想到这位陈家二少是这个模样的,不像是他们圈子里的人,也不像是乍然入圈的人,太从容了,也太淡定了。   他好像有些理解杨晨为什么会觉得这人无害了。   “你好,我叫封疆,是你哥的朋友。”   封疆大吏?这父母取名字还挺有格局的,命格一般的话,还真压不住这名字,陈清淮不会看面相,但对方既然能和大哥交朋友,显然命格挺重的:“你好,我是陈清淮。”   陈清渊毕竟醉了,两人也不好意思多打扰,很快就下车各自回家了。   等陈清淮开着车回到家里,夜色已经很浓了。   他看了看后视镜,大哥还侧倚着,应该是酒气还没醒。   陈清淮解开安全带,轻声询问:“大哥,能自己走路吗?”   好半晌,都没有声,他还以为大哥睡着了,准备下车去把人扶进去,刚按下门把手,就听到从后座传来声音:   “清淮,你有没有怨过我们?”   怨?怨这种情绪太悲观了,也太消极了,很早很早以前,他就没有这种情绪了。   人如果对别人没有奢望,就不会有怨尤。   这个道理,陈清淮很早很早就知道了。   于是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响起:“没有。”   “……那为什么给杨晨链接,不给我?”   哈?什么链接?这到底是喝没喝醉啊?陈老师开始头大了。   “大哥,你喝醉了。”   “我没有,我要链接。”话语里,居然还充满了委屈。   陈老师当场就想钻进车底下找链接了,到底是什么……哦不对,他给杨晨哥的链接,那不就是抢购茅台,啊不,抢购护身符的邀请资格吗?   可是大哥,你都有我这么大一个请符人弟弟了,要什么链接啊?舍近求远?陈老师表示无法理解。 第57章 担忧   陈清渊第二天睡醒, 就发现自己手机上多了个叫“保护环境”的奇怪APP。   以这个APP作为锚点,他被酒精麻痹的记忆开始逐渐复苏, 然后……陈大少倒头砸进床里, 拒绝起床。   松伯就很纳闷,今天大少爷怎么起这么晚啊,难道是昨晚醉酒感冒了?   “放心,大哥没事。”陈清淮戴上眼镜, 脸上还有些残存的忍俊不禁, “松伯, 我先去上班了。”   “好,去吧。”松伯将手里的伞递过去, “今天下雨, 记得开车去, 别骑摩托了。”   “我晓得的,松伯你进去吧。”   松伯哎了一声, 等到车子开出大门, 他才转身回到客厅, 然后一抬头, 就看到了楼梯上神色莫名的大少爷。   “大少爷,厨房里准备了解宿醉的汤, 要不要喝一点?”   陈清渊明显很纠结, 所以等听到车子启动离开的声音, 他才捏着手机下来:“松伯,清淮有跟你说什么吗?”   松伯不理解, 但还是开口:“大少爷, 你指的什么?”   “没什么, 我先去洗漱, 早饭您看着准备吧。”   陈清渊心里懊恼,昨天怎么就喝醉了呢,早知道就不去赴约了,都怪杨晨,炫耀什么破链接啊,可他低头看了看手机里的APP,心里又有些隐秘的开心。   陈清淮却是不知道大哥的这番心理活动,今天下雨路上堵车,他都提早时间出发了,还是差点儿迟到了。唔,以后不下雨的话,还是骑车更方便一些。   “陈老师,换车了啊,这好像不便宜吧?”   “还好吧,家里的车,宿老师,快上早自习了,你不去督班吗?”   宿老师是隔壁三班的班主任,也是教语文的,两人同在一个语文教研组,算是点头之交,陈清淮随便搪塞了两句,就跟人分开了。   至于别人在背后怎么热议他,他是不太在乎的,反正他自从进了育华高中教书后,就一直是别人讨论的话题。   陈老师表示,自己已经完全习惯了。   去办公室放了教案包,陈清淮拐道去二班看了一眼,卢小桃果然已经端端地坐在教室里了,看状态,感觉还不错。   而且脸上的那些小伤痕也没了,估计是卜雪夬用了点特殊手段加速愈合的。   “陈老师,早上好。”   “你也早,周末住在学校里,还习惯吗?”   胡楚当即点头:“习惯的,比以前可好太多了,今天下雨,老师带伞了吗?”   ……怎么一个个的,都担心他不带伞?他看着像是那种淋雨耍帅的人吗?   “行了,赶紧拿上作业发下去吧。”陈清淮说完,又把人喊住,从抽屉里抽出一张表格放到作业册的最上面,“周四班会之前,统计一下班委的竞选名额。”   现在的班委,是根据分班考的成绩安排的,后续当然要作调整。陈老师不喜欢拖拖拉拉,就让班里的同学自己报名决定。至于课代表,则由各科老师自己指定吧。   胡楚当然叠声答应,甚至还小声开口:“老师,我能竞选语文课代表吗?”   “哈?”   “是这样的。”胡楚灵机一动,随口扯了个理由,“我因为一直住校,所以不太胜任班长这份工作,语文课代表就刚刚好,老师您觉得吗?”他想得好啊,班长虽然也能和陈老师拉近关系,但班长要干的琐碎事太多了,耽误他冲击年级第一,语文课代表就刚刚好。   课代表就是个收发作业的工具人,怎么你放着班长不当,要当课代表?难道语文课代表是什么香馍馍不成?   陈老师表示不理解,但也没拒绝胡楚,反正课代表又不难当,如果后续胡楚卸任了班长,对方想当课代表就当呗。   然后等拿到班委意向竞选表格,陈老师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我不理解,我真的不理解。”   隔壁章老师一看,乐了:“哎哟,你们班居然还竞选课代表啊?不错不错。”   对,没错,这竞选班委的头衔里,混进去了一个奇怪的东西,最搞笑的是这课代表的职位,居然比班长和学习委员还要抢手。   “章老师见笑了。”陈老师还能怎么办,他只能保持微笑啊。   章老师笑了一会儿,才问起卢小桃的情况:“她家长情况还好吧?我看她今天来上课了,应该没出什么大事吧?”她也翻了翻前几天禹城的车祸报道,好像并没有人员伤亡。   关于卢家的事情,陈清淮当然不会大肆宣扬:“还好,不过小女孩脸皮薄,章老师就不要在她面前提起了。”   “我知道的,没事就好。”正好上课铃声响起,章老师拿上教案站起来去上课。   陈老师今天已经上完课了,教研组那边暂时也不需要开会,临近下午放学,他干脆去了趟校长办公室。   “唐校长。”   “小陈老师,你怎么过来了?”   陈清淮转身把门关上,这才开口:“有一点事,要跟您通个气。”   唐校长不太明白,难道是对方股权变更的事情?说起来,小陈老师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如果对方是奔着投身教育工作来的,他很乐意培养这个年轻人。   有理想有能力,关键还不盲从,这样的年轻人现在可不多见了。   “坐,有什么事坐下说罢。”   陈清淮接过唐校长递过来的一次性茶杯,并没有打算闲聊:“其实,是关于我班上的卢小桃同学。”   育华所有的绩优生,都是经过唐校长的批准的,他当然记得这位卢小桃同学:“她怎么了?难道是家里有了困难?”   陈清淮斟酌一番开口:“不全是,其实事情已经基本解决了,但我想,您应该有知情的权利。”   关于玄学部分,小陈老师当然不会提及,他将关于卢小桃极品父母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又说了将卢小桃户口迁到育华高中名下的事情。   “这件事情,你做得很好。”   唐校长脸色也不大好,但他也明白,这世上的父母有好的,当然也有坏的:“至于卢小桃的户口问题,你尽管处理,育华不是怕事的,但卢小桃那边?”   “您放心,我已经和公安系统的朋友打听过了,关于判罚,恐怕不会太重,但这种事情在学校里面传开来总归不大好听,所以我想请您出面替她安置户口。”   小陈老师出身优渥,有几个系统里的朋友不奇怪,唐校长自然相信这番话:“好,她是育华签约的绩优生,如果要落户育华高中,流程上是没有问题的。”   “多谢唐校长。”   “谢什么谢,你也是校董,就算我不答应,这事你自己也能办。”唐校长说着,眼神愈发热络起来,“小陈老师心肠真好,要是以后的实习老师都像你这般能干,我不知道有多开心。”   陈老师:……孩怕.jpg。   临近放学,天上的雨势居然又变大了,正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今天过后,今年夏日的酷暑大概就要和禹城说再见了。   陈清淮给学生崽们布置完语文作业,就麻溜地回家了。   “咦?大哥你在家啊。”   陈清渊今天一身宽松的居家服,看着像是没有出过门的样子:“恩,今天工作少,就早点回来了。”   陈清淮将伞挂在门口,顺手将沾了雨水的手套摘下来,总算是舒服多了。   “淋雨了吗?要不要叫厨房熬点姜汤?”   “不用,我没淋雨。”陈老师只爱吃甜,对什么姜汤,自然爱不起来,“大哥你等我上去换身衣服。”   “恩,去吧。”   陈清淮看了一眼大哥,这幅坦然又淡定的模样,难道昨晚喝断片了,所以不记得了?那他给弄的APP岂不是白费劲了?而且,他今早起来还写了一叠护身符,要不要送给大哥?   要是送的话,大哥会不会觉得他太双标了?   “想什么呢,走路都不看楼梯。”   “放心,摔不坏的。”请符人总归有些保命的手段,区区楼梯而已。   “那也会痛的。”陈清渊其实预想过二弟在外的生活,可那些都是他臆想的,“你在外的时候,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吗?”   ……怎么气氛,忽然就凝重了起来?   “也还好吧,我也是义务教育读上来的,和普通人一样的。”   陈清渊今天没有喝酒,脸上的表情也很端正,而正是因为他眼神清明,说出来的话也比昨晚更直白:“普通人,可不会在手上画符。”   陈清淮:“。”大哥今天有种猫猫被踩中尾巴一样的犀利呢。   于是,陈老师胆大地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沓护身符:“大哥,你还缺护身符不?这些够吗?”   陈清渊:……   很好,这个弟弟显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乖巧。   但陈大少谁啊,商场上也是杀了个几进几出的人,他伸手非常镇定地抽了一张护身符:“一张就行,多了无用。”   “多多益善嘛,反正不值钱,大哥你可以多拿两张去气气杨晨哥也行啊。”陈老师回到家摘了眼镜,这馊主意简直是张口就来。   陈大少想了想,非常听劝地又抽了两张。   两兄弟愉快地达成共识,陈清淮把剩下的护身符收起来,正准备下楼吃饭呢,就听到大哥忽然开口:“我有些东西,要交给你看。”   “什么东西?”   “等你吃过饭,来我书房吧。”   神神秘秘的,难道是亲爹身体不好了,要分家产?还是说,大哥又要送他东西?   陈清淮设想了好几种可能,但很显然,他都没有猜中。   “这是……”   哇喔,大哥果然是闷声干大事的人啊,居然悄么么调查了这么多十七年前的事情,两相一对比,陆启行真的不行,陈老师忽然为风华集团的未来感到担忧。 第58章 十七   这份资料涵盖的内容非常广, 陈清淮看的时候,甚至怀疑大哥把陆家的祖宗十八代查了个底朝天, 真的非常详实, 一看就是下了真功夫去查的。   “清淮,关于当年的事情我不想瞒着你,所以你能跟我透个底吗?”   如果清淮回来,只准备当个不事生产、醉心玩乐的富二代, 那么陈清渊绝不会把这份资料拿出来, 但显然二弟不是。   陈清渊高兴的同时, 心里又有些担心,清淮的一身本事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这些天他找人了解了不少关于玄门的规矩, 不得不说, 这些消息让他提前把这份资料摆在了弟弟的面前。   大哥这么郑重的态度,陈清淮当然不会随随便便搪塞:“大哥你想得没错, 我确实知道一些当年的事情。”   事实上, 他从前也想过搞点小动作, 但那时候他本事不够, 老头子又说时候未到,他的命格也不允许他胡乱过界, 所以他干脆就没回过禹城。   现在回来了, 陈清淮反而就不急了, 而且他还和怨种弟弟打了赌,这点耐心他还是有的。   陈清渊闻言, 提着的心瞬间被抽紧:“所以?”   “所以, 如果有人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 我有权利向他们……”陈清淮想了想, 找到了一个妥帖的词,“我有权利向他们索要赔偿。”   不过倘若这份赔偿不能叫他满意,那么就不要怪他采取某些紧急措施了。   他都学了一身本事,如果都不能叫自己舒心,这本事岂不是白学了。   陈清渊听明白了,所以他又掏出另一份资料递过去:“这是当年陆女士出车祸、引发你早产降生的资料。”   “这个我知道。”老头子算命最伶俐,陈清淮曾经花钱请师父算过,“这个司机当场死亡,陆女士后来查到了一个陆家旁支头上,这人现在还在蹲牢狱。”   怎么说呢,他总不能冲进监狱里给人下咒吧。   “不错,这人叫陆丰,很有些才干,当年陆女士入主风华集团,他是跳得最厉害的那一个。”当年陆陈两家联姻,旨在双赢,没结婚前就定下了生两个孩子的约定,他是长子,所以姓陈,是陈氏的继承人,因此陆家人没必要对他出手。   但清淮是次子,按照当初的约定,本应该姓陆,被当做陆家继承人培养。   但因为这场车祸,导致陆女士早产,以至于清淮生下来身体羸弱,还没满月就下了一回病危通知书,医生却查不出病灶,只能委婉表示孩子有很大的几率会早夭。   很显然,陆女士也明白,如果强行让清淮姓陆,或许还会招致陆家其他人或明或暗的对付,所以等到上户口时,还是让清淮姓陈。   之后六年,陆女士专心收拾集团内部的蛀牙,清理了一大群人,以凌厉手段控制住风华集团后,才备孕有了启行。   这个时候的陆女士,已经不惧怕别人的算计了,所以等到启行平安生下来之后,联姻两方就和平分割,因为联姻的目的已经全部达成了。   虽然陈清渊很不想承认,但亲生父母之间没有感情、只有利益这件事,是千真万确的。   陆女士当年力排众议、入主风华确实很有魄力和手段,可如果站在清淮的角度,她绝对是个极度不称职的母亲。   也正因为父母的糟糕婚姻,陈清渊一直不愿意踏足感情,他并不喜欢将自己的情绪交付给一个全然陌生的人,这对他而言,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陈清淮敏锐地察觉到了大哥的情绪低迷,他刚才已经大略将这份资料翻了一遍,和他认知中相差不大:“大哥,你想不想知道,我当年生下来为什么会那么羸弱?”   回禹城之前,他找人打听过大哥的品性,外人都说陈家大少做事稳重、头脑聪明,陈氏必然会因为他继续走上坡路。可回来之后接触才发现,大哥或许是他们三兄弟中心思最细腻的一个,也是承担最多的那一个。   真的,有这种父母,真是他们三兄弟的福气。   “什么?”   “我说,大哥你想知道我小时候为什么查不出病灶,却经常要进ICU抢救吗?”   陈清渊拧了拧眉头,联想到现在清淮的本事,他大概也猜到了一点:“是因为,有人对你动了……那方面的手?”   如果是玄学方面,难怪他怎么都查不出来了。   “不是。”陈清淮失笑,如果真有人敢对他出手,当年老头子肯定不会那么简简单单就带着他离开禹城的,“应该说,是阴差阳错。”   “也是我运道不够,不配做陆家的继承人。”   是人为因素导致了陆女士的早产,但谁也无法掐准了时机让他在那一刻精准降生。   陈清渊眉头瞬间皱紧:“不,如果你想做陆家的继承人,我可以……”   “没有,大哥你误会了。”陈清淮伸出左手,将袖子叠高,露出手臂上整个符文,“我现在之所以能长得这么高,多亏了它。”   “是它替我压制住了本来的命格,让我能像普通人一样长大。”   命格,这个词对于陈清渊而言,既熟悉又陌生。老话常说,我命由我不由天,所谓的命指的就是命运,而命格是决定命运的存在。   从前他一直以为人定胜天,可玄门这些道道框框,他一个门外汉只能从门缝里窥伺一点浅薄的东西,事实上,他旁敲侧击地问过玄门知情者,没有一个人说符箓可以刻在身上的。   可偏偏,亲弟弟手臂上,时时刻刻带着一道鲜红色的符箓。   “它……对你有害吗?”   这不好说,所以陈二少换了个表述方法:“这么说吧,如果现在我没了这道符咒,下一秒我可能会原地去世。”   真的,他的阎王命格简直比死神索命还要灵验。   “竟是如此?!”   “恩,不过大哥你也不用太担心,这已经是最好的一种情况了。”甚至如果他保持得好,兴许还能苟个百岁老人当当。   见大哥还是一知半解的模样,陈老师索性开了个玄门小课堂,专门解释了一番他的阎王命格,大致就是命格极轻、非常轻、轻到随便一个虚弱的鬼都能跟他抢身体,还有个更直白的讳名,叫见阎王体质。如果普通人的身体和灵魂之间有一把坚不可摧的锁,那么他的身体和灵魂,只是随便挂了条细链子意思意思。   陆女士身体健康,怀他的时候各种产检都是正常的,即便早产,极佳的医疗条件也能养他养得很好。   可偏偏他生下来,身体检查不出毛病,却动不动陷入昏迷,要送去抢救。其实不是身体出了毛病,而是小孩子灵魂不稳,偷偷飘出了身体。   得亏是因为命格不好,进入他身体的孤魂野鬼也住不长久,所以才能歪歪扭扭地活到老头子发现他,要是再长大点,估计身体就要因为承受不住鬼气开始衰败了。   可即便如此,他离开禹城后,还是吃了不少苦头。   当然这些,就没必要告诉大哥了。   “所以,我很喜欢吃糖,是因为当初每次回到身体里后,嘴巴泛苦,吃什么都带着一股苦味,只有吃糖,才能将苦味压下去。我记得以前住院的时候,大哥经常会给我带糖吃。”   天地良心,陈清淮说这话只是想调节一下气氛,谁知道他说完后,大哥眼眶都红了,救命,他能不能收回刚才那句话啊。   “清淮,你应该早点回来的。”不就是吃糖嘛,明天我就找人去收购一家糖厂,要是不能收购,就直接开一家。   该死的陆丰,这人要是还有命从监狱里出来,不用清淮动手,他也能让人后悔活在这世上。   “现在就刚刚好,早点回来我还在读书呢。”   因为知道得太久,陈清淮反而没有当初那么愤怒了,但看到大哥脸上的愤怒,他心里隐秘地起了一股小开心。   哎,他果然还是个俗人,还没有到断情绝爱的地步。   不过气大伤身,陈老师决定转移话题:“其实,陆家现在传出来的这些八卦,有一部分其实是真的。”只是传谣言的人,应该不知道自己传的是真的事情。   这也是他和陆启行打的赌,就是不知道怨种弟弟能不能查到这一点了。他都把线索都堆到人面前了,要是再查不出来,那他也无能为力了。   果然,陈清渊脸上也满是惊愕:“你确定?”   “恩,非常确定。”陈老师干脆都老实交代了,“我还和陆少爷打了个赌,他说一定会查出十七年前我为什么会离开禹城的真相。”   陈陆两家对外宣称,一直都是陈家二少身体不好,被送去山中调养。而从陆家旁系传出来的那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则都说是陈家二少因为嫉妒健康的弟弟,所以做了什么,才被两家人联手送走。   “大哥想知道,我做过什么吗?”   这是陈清渊始料未及的,因为根据他的调查所得,十七年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是那个道长找上了陈家,而清淮也愿意跟着人离开,当时父母两方已经决定离婚,所以清淮就被“顺理成章”地送走。   可是,清淮当年才六岁吧,他能做什么? 第59章 电视   尤秘书非常不理解, 陈氏集团不是已经转型做新兴科技产业了吗?怎么总裁好端端的,突然要他去收购什么糖果工厂?   制糖业是传统产业,市场早就饱和, 活不下去的小工厂没有任何收购的前景,而势头正旺的大工厂, 又不会接受收购。   作为一个业务能力还算出众的秘书, 他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陷入了危机。   救命, 总裁是被人下药了吗?   他果然和糖果犯冲啊, 上次他接了二少给的糖,回去之后一整夜没睡好, 光是做神神鬼鬼的噩梦了。   “总裁。”   “收购方案做好了?”   尤秘书大着胆子摇头,然后将自己的调查结果说了一遍:“总裁,如果陈氏要涉足制糖业,我建议可以先收购一些大厂的散股, 或者可以和本地糖果巨头的经销商联系, 先熟悉一下产业链。”   陈清渊昨晚一夜都没睡好, 即便有小玉牌的功效撑着,脸色也有些憔悴。事实上, 他已经喝了三杯黑咖啡,可精神还是说不出的烦躁。   昨晚他并没有听完清淮的坦白,更准确来讲,是他打断了清淮的坦白。   既然是和启行打的赌,事先没有跟他提起,那么他的修养告诉他,不应该在这种时间横插进去。   当然, 他也需要一点时间去接受, 六岁的小清淮在那个无望的时间点, 或许真的做过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在没有确定这件事的好坏之前,请容许他先做个逃兵。   “也好,你再做一份报表,将市面上好评度最高的糖果罗列出来,然后尽量买多些散股,就落在清淮的名下,清楚了吗?”   很好,果然是和二少爷有关呢,尤秘书微笑着接下了这份差事。   哎,这就是有钱人家的兄弟情吗?呜呜呜,总裁你还缺弟弟吗?上过大学肩上背了房贷那种,他吃得不多的。   “还有事?”   “没有了,总裁您忙。”   尤秘书被现实击醒,默默地去调查糖果市场了。   而另一头,陆启行正在想方设法打探路小树的过往。黄珏和路小树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的成长轨迹非常类似,前者在中考时走了狗屎运,擦着录取线进了禹城一高,路小树则因为英语成绩零分,被迫去了十三中。   值得一提的是,路小树和他居然是同年,连生日都相差无几,却比他和黄珏晚了一届,现在还在读高二,据黄珏说,是因为小学报名的时候晚了,索性就晚读了一年。   陆少爷虽然不知人间疾苦,但他班里也有比他年纪大一岁的同学,对此倒也没太多的惊讶。   只是他这查来查去,路小树就只是个普通人,和陈清淮没有丝毫联系啊。   “他不会是在耍我吧?”   “老大,你自己嘀嘀咕咕干什么呢,下节课要小考,老班最近对你格外看重,你不要走神了。”   高三的课业繁重,陆启行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烦躁这个,等好不容易熬到周五放学,他决定去陈家跟陈清淮问个清楚。   罗鹏见老大背着书包跑得飞快,立刻也背上书包追了上去:“老大!老大你等等我啊!我有事还没跟你说呢。”   “什么事?”   “老大你等我喘口气,岔气了。”罗鹏拄着膝盖喘了好久,才继续说,“老大你上次不是叫我去查那个路学弟嘛,我以前有个初中同学在十三中,他跟我说了一些关于路学弟的事情。”   “说说看。”陆启行走到自动售卖柜前,顺手买了瓶水递过去。   “黄珏说过的那些我就不说了,我十三中的初中同学说路学弟家里,不大好。”   能住优胜小区,不是老禹城人,就是家里有点积蓄,怎么就不大好了?   “我那个同学说,路小树家里还有个哥哥,叫什么不知道,但听说路妈妈只喜欢长子,不喜欢他,有一次路小树错拿了什么他大哥的东西来学校,路妈妈追进校园把他骂了一顿,说他不中用、丧门星之类,反正听说骂得很难听,整个学校都传遍了。”   陆启行听完忍不住皱眉:“学校的老师,就任由她骂?”   “十三中的老师,老大你又不是不知道,各个都很会明哲保身。”而且人还是亲妈,十三中的老师能管才有鬼了。   “老大,老大!你想什么呢?”罗鹏不明白自家老大为什么对路小树忽然起了兴趣,但他也不好奇就是了,“还有,路小树其实成绩不错,十三中有传闻,说他当年中考英语缺考,是因为被他妈关在家里,不让他去中考。”   “艹!真的假的?他妈是不是有病啊?”当父母的偏心很正常,但这种辣鸡父母,心都偏到胳肢窝了吧?是不是亲生的啊。   “谁知道呢,反正因为这个,十三中都没人敢跟路学弟做朋友,还挺可怜的。”   陆启行皱眉,难道是因为陈清淮知道了路小树的情况,所以让他去帮助路小树?还是说想要借路小树的糟心亲妈,告诉他要珍惜生活,至少陆女士不会对他大吼大叫。   本来,他是准备去陈家找陈清淮问个清楚的,但听完罗鹏的这番话,陆启行决定花钱去找个私家侦探好好查一查。   既然他知道了,如果路小树需要帮助,他也可以帮一帮。   “我还有点事,你先回去吧。”   甭管陆启行有没有心思继承风华集团,在陆家,他就是最正统的继承人。所以,陆启行做什么事,明面上不会有人说什么,但绝对多的是人在暗里盯着他。   包括他几次和陈清淮接触,陆家旁系那群人也盯得死紧。   而这一次,陆启行居然花钱雇人去调查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有些人知道后,觉得是大少爷任性起来要对付同学黄珏,准备在背后推一把,好落实陆启行顽劣不堪的品性。   但其中有一个人,脸上露出了得意又滑稽的笑容,他笑了很久,然后找人联系了那个私家侦探,想办法递了份资料过去。   哎,本来这个是他准备等陆大少爷十八岁成人礼时再送上的,但现在嘛,命运如此,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可惜了,这事要是被爆出来,以陆启行那小子的品性,估计是要一蹶不振,连个大学都考不上咯。   但这也不能怪他,是启行侄儿自己命不好,当初又不是他动的手,他顶多就是看不惯陆华朝那个女人,对此视而不见而已。   而现在,就当他是良心发现了吧。   哈哈哈哈,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这对母子的热闹了。   **   陆启行没想到,这个私家侦探的动作这么快,才两天的功夫,就把调查结果发给了他,甚至还附带路小树从小到大的经历事件表。   现在的私家侦探,都这么能干了吗?   陆少爷大为惊讶,不过在确认无误后,他立刻就把尾款打了过去。   “少爷,吃饭了。”   “等等,我还有道题没做完,再过半个小时开饭吧。”   陆启行把管家打发走,就打开平板看起了这份资料,路小树年纪还小,阅历并不复杂,而路家的情况,确实和罗鹏说的相差无几。   路家长子叫路铭,去年大专毕业,在一家保险公司当保险顾问,平时花钱大手大脚,路母也就是黄美华打工挣来的钱,都花在了大儿子身上。   而路小树,就像他的名字一样,黄美华对他漠不关心,资料上写,黄美华对丈夫情意很深,路小树是遗腹子,因为生产的时候吃了大苦头,所以对这个儿子并不喜爱。   这理由看着根本站不住脚,但大概说的人多了,居然也有人信。   陆启行快速翻过这一页,之后的内容,大部分都是侦探从街坊邻里探听到的路家八卦,且都跟黄美华偏心长子有关。   他越看越火大,哪里还吃得下饭。   “这种亲妈,还要来干什么!”   陆启行带着怒意将资料看完,如果黄美华站在他面前,他一定要好好教教路小树怎么顶撞亲妈。   在给亲妈添堵这件事上,陆大少爷非常有发言权。   “咦?怎么还有一份路小树的出生证明啊?”短短两天时间,私家侦探不会还去医院里盗资料了吧?   他给的价格,高到能让私家侦探铤而走险吗?!   陆启行不解,但看到路小树出生医院的时候,忍不住楞了一下:“好奇怪啊,路小树出生的医院,居然跟我是一个医院哎。”   算算时间,说不定还呆过同一个育婴房呢。   毕竟十七年前,国内经济远没有现在发达,只不过当年这家医院在禹城就是大名鼎鼎的私家医院,黄美华怎么有钱去这里生产的?   这说不通啊,既然都上私家医院生产了,没道理孩子生下来后,当做野草对待啊,连名字取得都这么随意?   陆启行想不明白,索性就放下资料去吃饭了。   客厅里,电视机开着,放着现下热播的一部电视剧,陆少爷虽然不爱追剧,但最近这剧很火,班里的女同学经常在讨论,他也就听了几耳朵。   电视机里,两个女孩相对而站,穿着华丽的富家小姐对着打扮朴素的女孩说着恶毒的话:“现在你知道了,你才是真正的黄家大小姐,不过我是不会让你拿回这个身份的,为了我以后的幸福,现在就请你去死吧!”   陆启行:!!!!!! 第60章 前因   不会吧?不会吧!   不不不, 陆启行你冷静一点,现实不是电视剧,没那么狗血的, 抱错这种事情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达成,而且素华医院可是本地老牌私立医院, 管理很严格的, 调换哪里那么容易。   可是, 真的不可能吗?   陆启行忽然想起了那天陈清淮看路小树的眼神, 很莫名,很古怪, 难道说……   “哎,少爷你去哪里啊!”   陆启行冲进一楼的衣帽间,拉开侧立面的落地镜子,里面是他气喘吁吁的模样。   从前就有人说过, 他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陆女士, 甚至也不像陈有山那个亲爸, 和大哥也没有多少相似。   当然和陈清淮,也不像。   陆家人的长相, 按照时下的审美,是比较寡淡的,年轻时陆女士打扮比较偏职场,现在是偏素雅端庄,和他完全是南辕北辙。   陆启行越想心越凉,心里几乎已经给自己的出身判了死刑。   他不会,真的不是陆女士的孩子吧?   “不不不, 陆启行, 你不要慌!这只是一点猜测, 你要相信科学的检验方法。”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很显然收效甚微,至于吃饭?都火烧眉毛了,他哪里还能静下心来吃饭啊。   “少爷?”   “陆女士今天回来吗?”   管家不解,但还是开口:“今天是周日,大小姐去京市参加一个经济论坛了。”   不知道为什么,陆启行听到这话心里陡然一松,可少年人道德感强,他几乎是在感知到自己情绪的刹那,就变了脸色:“那好,我出去一趟。”   “啊?那也得吃了饭再出门啊!”   “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陆启行杀到陈家老宅门口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初秋的夜晚已经开始有些凉意,他穿着短袖的衬衫,夜风一吹,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在外面踌躇犹豫了好久,才被晚归的陈清渊捡了进去。   “大晚上的,你在外面鬼鬼祟祟干什么?”这破孩子,难道又跟陆女士吵架了?不应该啊,陆女士不是受邀去参加经济论坛了嘛。   “没有鬼鬼祟祟,就是想点事情。”   陈清渊忍不住拧了拧眉头:“明天你还上学呢,怎么跑这里来想事情?”   “……好吧,其实我是来找人的。”至于找谁,他不说。   很好,就跟杨晨说的那样,清淮好像真的抓住了启行的把柄,这扭捏模样,他都开始好奇到底是什么把柄了。   陈清渊心中一动,忍不住说:“跟你们之间的那个赌约有关?”   陆启行愣住了,陈清淮怎么回事,怎么什么事情都跟大哥说啊!赌约的事情,难道不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的吗?   “大哥,今晚大厨做了纸包鸡,你快点进来……”陈清淮高兴地推门出来,就看到了大哥和怨种弟弟在玩斗鸡眼。   啧,来了个抢饭的。   陈清渊叹了一口气,开口:“先进去吧,吃饭了吗?”   陆启行老实地摇了摇头:“没有,忘了吃了。”   吃饭也能忘记?   陈清渊看看这个弟弟,再看看那个弟弟,额头的青筋忍不住跳了又跳:“我先去换身衣服,你们聊吧。”   陈清淮:……大哥,这是开始摆烂了吗?   等到整个玄关就剩他们两个人了,陈老师揣着手先声夺人:“怎么这个时候过来,是查到什么了吗?”   见怨种弟弟哑了,陈清淮也不介意,甚至还体贴地换了种说辞:“还是说,你想从我嘴里,确认什么?”   陆启行这个时候,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会看相吗?”   “哈?不会呢。”   “那你那天,为什么一直盯着路小树看?”难道不是在靠特殊本事确认路小树的血缘身份吗?   哦,少年人的脑洞开得很大嘛,但陈清淮在这种事情上,从不屑于说谎:“我跟你说过啊,我觉得他很眼熟,所以请你查一查,有问题吗?”   所以,是因为有血缘关系,所以即便陈清淮不会看相,也一眼认出了路小树吗?   陆启行忽然鼻子微酸,一股委屈从心里冒了出来:“我已经查到了。”   这弟弟,怎么好像要哭了一样?   “你查到了什么?”没想到动作还挺快的,不错嘛。   “我不是你的亲弟弟!路小树才是,对不对!”凭着一股孤勇,陆启行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连口气都没喘。   陈清淮:……   刚刚从楼梯上下来的陈清渊:……   陈老师终于忍不住扭头看向大哥,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意思很好解析:这种傻弟弟,我能不要了吗?   陈大少扶额,这都什么事啊。   “你怎么不说话?”   陈清淮摸了摸鼻子,难得的词穷:“我只是太惊讶了。”   “你惊讶什么?”难道他猜错了?   “我没想到,我们三兄弟的智商盆地,居然能低到这种地步。”   陈清渊看着俩弟弟耍嘴皮子,终于还是没忍住脾气,一人一拳将两人揪到了餐桌上:“你们两个,给我消停点!现在是吃饭时间,明白吗?”   “明白!”×2!   “很好,那就开饭吧。”   说起来,这顿饭是兄弟哥仨第二次一起吃饭,上一次还是去陆家拜访陆女士的时候,这一次连陆女士都不在场,因为饭前谈论的话题过于敏感,导致餐桌上只有碗筷碰击的声音,真正的“食不言”,吃得陈老师都有些消化不良了。   不行,吃饭比天大,这事儿他今天一定要说个明白。   于是等放下饭碗,他就准备率先开口,谁知道居然还是被大哥抢了先:“吃完了吧?吃完了就跟我上楼,跟我好好说说,谁是路小树,谁又是亲弟弟,可以吗?”   两只小鹌鹑齐齐点头,非常乖觉地上楼进了书房。   老虎不发威,还真当他病猫了,陈清渊站在窗前,反手站立:“很好,现在你们谁先说?”   “我来吧。”   “不,还是我先说!”陆启行抢着开口。   “行,那就你先说。”陈老师愉快地礼让道。   陆启行:……可恶!   但见大哥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干脆摸出手机,把私家侦探发给他的报告转发给了大哥:“路小树是他让我去查的。”   陈清渊看得气笑了:“陆启行,你很能耐啊,是谁教你请私家侦探的?”   陆鹌鹑不敢说话了。   陈清渊翻了翻这份路小树的人生档案,终于明白为什么启行会怀疑自己的身份了:“陈清淮,到你说了。”   今天的大哥,简直比亲爹还要有威严。   陈清淮上次就准备跟大哥说的,谁知道被大哥打断了,这次自然不会吞吞吐吐:“其实当年,路小树确实差点儿成了我们的弟弟。”   他看向满脸惊愕的陆启行,说:“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卑劣,如果路小树真是我的亲弟弟,我那天在巷子里,就会直接带他回陈家了。”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这点?!   可是要叫他承认自己想太少,陆大少爷显然就跟河蚌似的开不了口,所以他只能说:“我没这么觉得,你不要多想。”   “可是刚才,你还说我不是你亲哥。”   陆启行没话说了,憋得脸都红了。   好在陈清渊及时开口,解救了他的社死:“清淮,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   “大哥想听的话,那我就从头说起吧。”   今晚的纸包鸡其实味道很好,可惜他都没尝出什么味来,陈清淮有些可惜地想着,又自顾自找了个沙发坐下,才将当年的事情缓缓说来。   其实六岁以前的记忆,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已经很模糊了。   是故意忘记,也是不愿意回想,但记忆就在那里,只要花些力气去回忆,总归还是能想起一些的。   六岁以前,他很少见外人,见的最多的人,就是一直照顾他的松伯和医生伯伯。   他在家里的时候,偶尔能看到大哥,但他身体不好,三天两头魂魄跑出来,孤魂野鬼占了他的身份,却因为灵魂不匹配动弹不得。   表现在他身上,就是他气若游丝、几近濒死,松伯当然只能把他往医院送。   那时候他什么都不懂,也无所谓难过不难过,就是觉得身体不舒服,很难受,还曾经问过松伯为什么他不能和大哥一样天天去上学。   松伯就摸着他的头,说他还小,等长大了就能去上学。   小清淮还是很好骗的,可随着渐渐记事,他就知道自己的不同了。而且医院里,多的是病患和鬼魂,他被迫飘出身体,懵懵懂懂地看了太多生离死别,那时候不懂,但显然能有种“物伤其类”的触动。   等长到六岁,他已经知道,自己是个被父母放弃的孩子了。   不要觉得孩子还小就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他那时候就已经懂了,所以性子才会越来越阴郁,脸上也再没了笑容。   有时候灵魂飘出身体,他甚至觉得不回来也没什么,反正也没人关心他。   直到有一天,他再度住院,有人来看他,自称是他的亲伯伯,说他妈妈给他生了一个弟弟,一个身体健康的弟弟,就在这个医院里,还问他要不要去看看亲弟弟。   多可耻的大人啊,居然忍心去利用一个重病的小孩子。   小清淮读不懂大人眼里的恶意,但他就算想去,也是去不了的,这位亲伯伯很快就被拿饭回来的松伯赶走了。   但就在知道这件事后,小清淮的灵魂再度飘出了身体,身体被医生推进抢救室的同时,他的灵魂飘到了育婴室的门口。 第61章 原来   六岁的小清淮, 并不认字,甚至都不怎么认人。   身体的虚弱让他哪里都去不了,灵魂状态倒是可以, 可那些鬼魂知道他是生魂,要么不跟他说话,要么就恐吓他、想要抢他的身体。   小清淮不懂这些,但他的直觉很准,从不跟那些坏鬼接触。   育婴室里有很多小宝宝,他们只会咿咿呀呀地叫, 有些甚至还会大哭大闹,太吵了, 小清淮并不喜欢这里, 以前也从不在这里飘荡。   可今天, 他却停住了。   因为他想起了那个伯伯的话, 这里, 会不会有一个小宝宝,是他的弟弟?   六岁的孩子,在被大人各种隐瞒的情况下,根本不懂什么家族斗争,也不懂什么叫做继承人,他那时候的想法非常直白, 就只是想看一眼而已。   可是这里的宝宝都长一个样子, 小清淮飘在玻璃窗外面, 瞪着眼睛看了好久, 还是没有认出哪个才是他妈妈生的新弟弟。   那些歪七扭八的文字, 他看了好久都没看懂, 小清淮很快就放弃了。   算了, 反正看了也没用,弟弟身体是健康的,肯定也会像大哥一样天天去上学,不会像他一样这么奇奇怪怪,要一直躺在床上。   要是他也能身体健康,不会动不动就飘出来,那该多好啊。   六岁的小清淮,愿望是如此的朴素无华,可除了松伯之外,没有人顾得及他在想什么,毕竟陆家不需要一个病弱的继承人,陈家也不介意花点小钱养一个病歪歪的孩子。   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也有人,心思歹毒,正当手段不起作用,就干脆趁着松伯不在,带着一脸懵懵懂懂的小清淮去看弟弟。   “伯伯,他就是……弟弟吗?”   那是陈清淮第一次见到陆启行,刚生下来的孩子皱皱巴巴,可孩子都是见风长的,现在的小宝宝已经白白嫩嫩,已经会冲着人笑了。   这位伯伯笑得很和善,说话也很轻声细语:“对啊,不过他和清淮不是姓,他姓陆。”   “啊?为什么呀?”大哥姓陈,他也姓陈,为什么弟弟要姓陆啊,六岁的小清淮并不明白。   但他不明白,自然有人替他热心地解释,什么本来你才应该姓陆的,就是你运道差了点,身体不好,所以你妈妈才会生一个健康的弟弟。   还有什么从此以后啊,你妈妈就只疼你弟弟一个人了,因为你爸爸妈妈要离婚了。   “伯伯也是心疼你啊,年纪小小就生了病,这要是以后,哎,你要努力好起来啊。”   小清淮懵懵懂懂地听着,其实听不太懂,只是心里莫名其妙的好难过,他看着里面白白嫩嫩的弟弟,心里起了一丝妒意。   如果,他是弟弟该多好啊。   小清淮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并没有发现一群人已经走了过来。   “陆集,你在做什么!谁让你把他带来的!”   小清淮听到声音转头,他是认得亲妈的,所以看到坐在轮椅上穿着病号服的女人,讷讷喊了声妈。   “赶紧把他送回病房。”   小清淮就被推走了,他听到从身后传来女人和男人激烈的谈话,但他听不明白,扭头只看到女人蹙起的眉峰,那里没有一丝对他的疼爱。   好难过啊,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喜欢他呢。   小清淮不明白,因为心绪不稳,当晚又被野鬼挤出了身体,他对此已经习以为常,甚至燃起的妒忌心让他忍不住再度飘到了育婴室门口。   他记得弟弟的模样,他记得的。   可他在育婴室看了又看,却并没有看到弟弟,难道弟弟已经不住在这里了吗?   小清淮心里有些失落,又觉得没劲,耷拉着脑袋四处飘荡起来。   入夜后的医院,非常空旷,月光冷冷地照在人工湖的湖面上,看着甚至有些渗人。   小清淮也不知道自己飘了多久,忽然就听到了一阵婴孩的哭叫声。   他心里烦躁,忍不住就飘过去看看。   透过不太明亮的玻璃窗,小清淮居然看到了弟弟。   和白天见到的不太一样,弟弟身上裹着一条红色的衣服,看着不大新,被放在一个女人的旁边。   好奇怪啊,这个女人又不是妈妈,怎么会带着弟弟呢?   小清淮看着女人被弟弟的哭闹吵醒,一脸烦躁地起来喂奶,可弟弟还是一直哭不肯喝奶,连护士都跑进来了,闹了好久才安生下来。   可是小清淮越听越觉得奇怪,弟弟不是他的弟弟吗?这个护士姐姐为什么说是这个女人的孩子啊?   这很奇怪啊,弟弟怎么突然不是他的弟弟了?   难道是他认错人了?   “二少爷,你终于醒了,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没有,和以前差不多。”小清淮急于确认自己的判断结果,所以忍不住跟松伯开口,“松伯,我想见见弟弟,可以吗?”   “不可以吗?”   这是自己带大的孩子,松伯哪里经得住孩子的请求,可他只是陈家雇佣的下人,哪里能做得了主人家的主。   他托人递话过去,那边也只是让他好好照顾二少爷,不要再让别有用心的人去打扰二少爷养病。   “二少爷,对不起,等出了院……”   “不用了,我不想见了。”   小清淮恹恹地想,就当他是看错了吧,反正谁是弟弟,跟他也没有多大的关系。医生伯伯虽然没说过,但他知道,自己是活不长的。   松伯看着这样的二少爷,心里心疼得跟被人拿针扎一样。   可他没办法啊,甚至只能看着二少爷再度陷入了昏迷。   老天爷啊,为什么要这么惩罚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啊,造孽啊。   小清淮飘在半空中,看着掉眼泪的松伯,他有心想要替松伯擦擦眼泪,可他一动手,手指就从松伯脸上滑了过去。   哦,他又出来了。   他索性就飘出了病房,因为不知道去哪里,干脆又去那间病房看弟弟,可他去的时候,那间病房里的女人已经不在了。   他听到收拾东西的护士说,这个病房的女人出院了。   陈清淮想,如果这个时候他没有遇上师父,或许没两年他就没了,而陆启行……或许还被养在别人家里。   “哟,小孩儿,你一个生魂大白天地跑出来,这可不行啊。”   小清淮遇到过很多搭话的鬼,但能看到他的人,这还是头一个,他瞪大了眼睛:“你跟我说话?”   “当然了,这里就你一个生魂,算你走运遇上了老道,今日老道心情好,就送你回去吧。”   小清淮却拒绝了:“不要你送。”   “为什么?老道出手可不便宜,你个小孩不要不识货!”选罡真人的性子,就是这样,别人越不想做,他就越想要帮人做,简单来说,他这人喜欢吃强扭的瓜。   小清淮不吭声。   这才丁点儿打的孩子,选罡真人一看,乐了:“小小年纪,忧愁什么呢,值得你大白天走魂?你当你是日游神啊。”   这小孩子的魂魄可不能常常跑出来,对长个非常不友好的。   “回去干什么!回去了,还是得出来啊!我要你瞎好心!我不要你管!”   嚯,这小孩子了不得啊,选罡真人来劲了:“难道你经常跑出来?”   “对啊,我生了大病,谁都不要我了!”   选罡真人性子混不吝,但却很疼幼崽的,见小孩儿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立刻就心疼了:“别哭啊,生魂不好哭啊,我给你变个戏法吧?”   说是戏法,其实就是烧符,唬个小孩子问题不大。   “戏法好看吧,你让老道送你回去呗,老道悄悄告诉你,我会仙法的,只要你乖,我就把你治好,怎么样?”这孩子估计是走魂成瘾,选罡真人觉得加个固魂符之后,问题就不大了。   谁知道啊,这问题太大了。   这得是大罗神仙来了,才敢跟阎王爷抢人吧,是他鲁莽了。   关键是,这小孩一看就早慧,还有一对不靠谱的父母,要是他就此不管,估计没两样就得回地府再次投胎。   选罡真人犹豫不决啊,他没本事治好这个孩子,但他给这孩子卜了一卦,卦象未明,却是于晦暗之中,暗藏一丝生机。   而这丝生机,居然……落在了他的身上。   糟糕,好像要捡一个烫手山芋了,可这是有钱人家的娃娃啊,他难道还能抢回山上不成?真要命啊,这么金贵的娃娃他养不起的。   可出于好心,他还是问小崽子:“你要不要跟我走,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病,当然不是百分百,这个得看你有没有坚持下来的毅力。”   然而小清淮的关注点非常清奇:“你要我?”   “对,你要是愿意,我就收你当徒弟。”   小清淮想起伤感的松伯,不要他的父母,当下就做了决定:“好,我跟你走。”   嚯,这小崽子也太好骗了吧,选罡真人顿时乐了,但小崽子下一句话,就让他整个儿裂开了。   “但走之前,我想请你把我的弟弟换回来。”   选罡真人整不明白了:“啥玩意?你弟弟换回来?什么意思?”他不会捡了一个了不得的小崽子吧? 第62章 拨乱   “小孩子不都长一样吗?你怎么能确定那个女人带走的, 是你的亲弟弟?”选罡真人好奇地问。   这小孩命格奇特也就罢了,难道对他人的命数也能感知到?   “我见过他,我当然记得。”虽然小宝宝确实都长一样, 但弟弟不一样,他能感觉得到。   “小孩儿,你今天几岁啊,凭感觉这种事可不行,万一别人说老道拐小孩怎么办?不成不成。”   “我就是记得!”   选罡真人一看小崽子急眼了,立刻哄人:“哎, 别急啊,都跟你说老道会仙法了, 要是你弟弟真的被人恶意调换了, 老道当然义不容辞啊。”   偷龙转凤这种事情, 在旧时代屡见不鲜, 玄门在古时候还有个认亲师的名头, 也就到了近现代这个职业没用了,毕竟科学手段也能检测血缘关系。   “你答应了?”   选罡真人将手背在身后,既然决定收徒,他就免不了多费几句唇舌:“这个先不急,首先我得能带你离开这里,才能帮你去确认你弟弟的真假。”   “我……”   “你就这么相信我?万一我是个拐小孩子的呢。”   小清淮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身体:“我这样的小孩, 谁家要啊?”   有理有据, 选罡真人没话说了, 他这才发现这小崽子是真的瘦啊, 胳膊细得他都能一手给折了, 虽然他知道这个命格的孩子很难养大, 但……这也太瘦了。   “那好, 我再问你一遍,你可愿意随老道离开,做老道的二弟子?”   小清淮没接触过什么太多的人,他只是觉得自己没人要了,妈妈又生了新弟弟,既然这个老伯伯要他,他就跟人走吧。   而且,这人说还要给他治病,小清淮没报太大的希望,但松伯知道,应该会比较开心吧。   最重要的是,他不太想死在医院里。   他经常飘在医院里,已经很明白“死”是怎么一回事了。   “恩,我愿意的。”   这小孩也太好骗了,选罡真人心中油然而生一股疼惜之情:“你要知道,人的话是有灵的,希望老道下次出现的时候,你也能这么坚定地回答我。”   选罡真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小清淮都以为这可能是他臆想出来的人了,三天后这人却是被松伯带到了他的面前。   “老道来了,你可还愿意?”   “恩,我愿意的。”   选罡真人虽然斗法的本事不咋地,但算命真的很有一手,他这次来禹城,就是受雇帮一个人寻亲,这人是海外的华侨,身家非常丰厚,现在亲寻到了,他开口托人办点事,自然算不上多难。   不然咧,他一个老头子想要带走有钱人家的孩子,那不成拐卖了嘛。   这不能够啊,而且小孩子还得上学呢,现代社会没个户口,那不就成穷乡僻壤的刁民了。   “既然愿意,还不行礼?”   松伯刚要说二少爷身体不好,恐怕下不了地,然后就见二少爷灵活地下了床,吨吨吨磕了三个头。   “很好,从今以后,你就是我选罡真人的嫡传弟子了。”   松伯很吃惊,此刻终于开始相信这个道人的本事。   于是当天,小清淮就出院跟着新出炉的师父准备离开禹城,送别他的人,只有松伯一个人。   “哭了吗?”   “我不会哭的。”   小崽子还挺倔,不过阎王命格能活下来的,不倔早就没了:“挺好的,等下还要去看你弟弟呢,你要是哭了,岂不是很丢脸。”   “……我不见他。”   “你不见他,那我也不去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   “你是我徒弟,他又不是我徒弟,你要是不去,我去干什么?”   小清淮被绕晕了,最后就答应了。   选罡真人计谋得逞,脸上就很得意:“这才对嘛,你跟他有血缘关系,老夫才能帮你掐算,你的兄弟宫现在晦暗不堪,你要是不去,神仙都难断兄弟亲缘。”   “听不懂。”   “……行叭。”回去还得教小崽子先认字啊,不然啥都没法教。   选罡真人找人,可以说是玄门数一数二的人物了,他要了一滴小徒儿的指尖血,很快就找到了路家。   “弟弟。”   “嘿,还真被你小子说中了,他还真是你弟弟!”   选罡真人忍不住惊叹小徒弟的天赋,他好像捡到宝了哎,居然还未修炼,就能感知到血缘兄弟了:“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小清淮看到了那个女人,她躺在床上喝着热汤,却将弟弟随便放在床沿上,这要是掉下去,弟弟还能好?   “她是故意,换的弟弟?”   “那肯定是故意的啊,你没看她对大儿子这么体贴,小婴儿却随便对待,像这种人,应该抓起来送进监狱里。”   小清淮不知道什么是监狱,但听着不像是什么好地方:“那我要做什么?”   “你不行啊,得你家大人来做,你这么瘦,抱得动你弟弟吗?”   大人?是指爸爸妈妈吗?   小清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抱不动。”   “对吧,所以……”   “但我爸爸妈妈,不会信我的。”小清淮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就像要哭了一样,“我见不到他们。”他求过松伯了,可是松伯说不行。   选罡真人一下就心疼了,将小徒弟干脆抱了起来:“别哭啊,我帮你就是了。”   “怎么帮?”   “既然现在其他人都不知道,那老道把俩孩子换回来就是了。”选罡真人性子跳脱,甚至越想越觉得妙,“拨乱反正,你弟弟回到你妈妈身边,对不对?”   小清淮想了想没毛病,就点头:“对。”   “得嘞,那就这么做。”   如果小孩子已经张开了,那调换起来的难度很高,可现在才刚出生没几天,他只要略施道法,先用符箓混沌几日,等之后应该就没人察觉到换过孩子了。   就算是察觉到,只要去医院查个那什么DNA,就一目了然了。   小崽子家里有钱,不怕抛费这验血缘的钱的。   这事儿简单,加上这路夫人对小孩子不在意,只要不哭看都不看一眼,选罡真人轻轻松松就把两孩子换了回来。   “现在你开心了?”   谁知小徒弟居然摇了摇头:“不开心。”   啥?他费了这么大劲,居然还不开心,这也太难哄了吧。   选罡真人正欲调侃小徒弟两句,他就听到小崽子开口:“弟弟哭了,妈妈会抱他,她从没这么抱过我。”   可怜的崽,选罡真人养大徒弟的时候,都没这么多愁善感过,当天就带着小徒弟去游乐园玩了一圈,还斥巨资给买了棉花糖。   这出来一趟本来是为了挣钱的,谁知道一圈下来,兜里只剩个车票钱了。   简直太惨了。   陈清淮想起老头子当时的表情,原本沉郁的心情都轻快了不少。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陈老师看向大哥和怨种弟弟,“之后我离开禹城,就再没回来过,我想当初你能被换走,应该不是黄美华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   就算是黄美华起的主意,但陆女士那时候羽翼丰满,想要瞒过她,绝对还有其他人浑水摸鱼。   真的,陆家这风华集团虽然是个香饽饽,但夺权闹得比争皇位还要阵仗大,就是他现在姓陆,陈老师也对风华集团不感兴趣。   “所以,大哥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陈清渊整个愣住了,脑子里回荡着:特么的居然还可以这样?这也太潦草了吧?   至于陆大少爷,感觉听完这个前情,半个灵魂都快飘出身体了。   所以这么说起来,如果不是陈清淮,他或许……会变得像路小树一样?   陆启行的记忆很好,那份关于路小树的资料他只看过一遍,就记得清清楚楚。   从小就不受待见,像草芥一样长大,永远都在做家务,还被亲生大哥嫌弃,甚至大概是为了避免被认出来,强迫路小树晚一年入学。   还有那个关于路小树中考英语零分的传闻,或许……也是真的。   陆启行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在发冷,陆女士跟他说过,陆家人亲缘都很浅,为了利益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他可以听那些人说话,但不能相信他们。   因为生在陆家,是不配拥有亲情的。   可他偏不信邪,偏要让陆女士头疼,他偏要活出不一样的人生来。   可他明明已经把人想得很坏了,也尽量不去听那些假话了,可他没想到,人的心坏起来,可以这么坏。   他们都是他的叔叔伯伯啊,过年的时候还会给他压岁钱的,可他们之中或许有人早就知道他“不是陆家的种”,但为了利益,却可以视而不见,任凭亲侄儿在外面长大。   好凶残,好可怕,和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吗?   “启行,启行!”   他这个三弟,性子一向横天横地,现在变得这么安静,显然是刺激大发了。   早知道事情是如此,他那天就应该听清淮说完了,现在也不会这么突然。   陆家那些旁系,真的一直都在刷新他对人类的新认知。   不可否认,钱财权势很重要,他也很喜欢,但手段这么下作的,居然对两个年幼的孩子下手,要不是清淮本事特殊,还真叫这些人得逞了。   光是想想,陈大少就觉得自己准备的东西还是太轻了。 第63章 梦境   陆启行躺在床上, 两眼无神地看着屋顶,明明已经凌晨两点了,明天还要上学, 可他却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人的心, 怎么可以这么坏呢!   在今天之前, 他一直知道这世上有心肠很坏的人,就像邹杰,玩弄女孩子还不思悔改, 就像那个卢同学的极品父亲,卖女儿还怪女儿得救妨碍他发财。   但这份坏心落到他的身上, 还是由有血缘关系的亲近叔伯动的手 ,这简直太让人毛骨悚然了。   陆启行想起往日里叔伯们对他的疼爱关切, 现在仿佛都蒙上了一层晦暗的阴影,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他们把你当假侄子假亲人,却还能在你面前表现得和蔼亲切,人心多可怕啊,陆启行, 你玩不过他们的。   陆女士说过, 陆家的亲戚并不可信, 但他没想到,这份不可信是从他尚在襁褓之时,就已经种下去了。   陆启行只觉得浑身发寒,他将自己裹进了棉被里,却依旧觉得浑身冰凉。   陈清淮当年, 才六岁吧?   他完全无法想象, 如果是他察觉到了这一切, 他要怎么去破局?这太难了。   又或许说, 陈清淮……比他,更不被命运眷顾。   陆少爷天不怕地不怕,哭是什么滋味,他早就忘记了。只有他让别人哭的份,有陆女士站在他身后,谁也不敢欺负他。   可陈清淮呢,本来他才该是陆家的继承人啊,那六年,这人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陆启行不敢去想,因为他发现自己确实是一个混蛋。   怎么会是这样呢?   陆少爷红了眼眶,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睛里冒出来,又隐没在耳后根,被白色的枕头尽数吞下。   “咚咚咚——”   “启行,我知道你还没睡。”   是大哥的声音,陆启行本来想装睡的,可装了一会儿,还是擦干眼泪去开门。   “大哥,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吗?”   陈清渊指了指里面:“你不也没睡吗?不让我进去吗?”这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看来明天是不准备去上学了。   “哦,大哥你进来吧。”   陈清渊确实也睡不着,乍然得知当年发生过这么劲爆的事情,搁谁谁也睡不着啊。单知道陆家人疯,但疯到这种地步的,也真是少见。   几次三番对孩子出手,清淮被迫成为早产儿,启行还差点变成别人家的孩子,这一笔笔的账他都记着,绝对一笔不落地全都翻倍要回来。   “哭过了?”   “没有,这是熬夜熬的,刚刚在跟人打游戏呢。”   “谁这么晚还陪你打游戏啊?高三了,你挺行的啊。”   陆启行很快发现,自己找了个烂借口:“……大哥,你给我留点面子吧。”   “这里,就你和我两个人,你要什么面子?”这破弟弟,偶像包袱真的太重了,“启行,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哭出来吧。”   陆启行还是忍着:“大哥,可我不想哭。”   陈清淮都没哭,他凭什么哭?他不配吧。   “大哥,我好像对他态度太坏了,他是不是怪我太笨了,会不会后悔当年救我了?如果路小树做他的弟弟,他是不是……”   “你是不是傻!”   要不是大晚上的,陈清渊都想把弟弟摁着打一顿:“清淮要是讨厌你,在仁爱医院就不会救你了!也不会替你去开家长会了!甚至根本不会跟你打什么赌,你仔细好好想想,这个赌约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这件事,如果清淮不说,谁又会知道?   没人知道,除非当年参与这件事情的畜生自己捅出来,但那时候必然闹得非常难堪,即便到时验DNA证明了启行是真正的陆家大少,但这中间,能做的手段太多了。   那些人既然敢弄一个假的陆家大少爷出来,也就敢伪造证明,将真的说成假的。   即便最后水落石出,对于启行的伤害,必然比现在大很多。   没有人喜欢被“审判”的感觉,也没人喜欢身份被反复质疑,启行又是这种受不得半点儿委屈的人,到时候即便他被证明是真的,估计也不想再继承风华集团了。   启行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陈清渊太了解这个弟弟了。   所以今晚,他才会敲开弟弟的门。   “没有任何好处,他本可以隐瞒,站在一边静静地看你的笑话,没有人知道他做过什么,你也不会去怀疑他做过什么,是不是?”   是,陈清淮本可以不做,但他却做了。   怎么会有人心胸这么宽广的?如果他是陈清淮,恐怕已经恨死陆女士了,根本不会带着礼物上门,安安静静地吃一顿饭。   如果他是陈清淮,那就肯定要把陆家上上下下闹个鸡犬不宁,他过得不好,就要所有人陪他也过得不好!怎么回来这么久,什么都不做呢?   陈清淮,他是圣人吗?   陈清渊忍不住揉了揉弟弟的发旋:“发什么傻呢,他是你二哥!”圣人?清淮可不准备放过陆家那群人,只是还没完全出手而已。   “他还会当我是他弟弟吗?”   “那你就努力点,让他认同你,过了年,你也十八岁了,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创办了人生中第一家公司。”   ……救命,大哥你的标准太高了。   “清淮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好像已经夺了什么玄门比赛的第一名。”   ……太卷了,做兄弟一定要这么卷吗?   两个哥哥太优秀,陆启行甚至怀疑父母生他的时候,留给他的美好基因不多了。   “所以,不要被其他人的恶劣歹行影响了,你要是真觉得难受,就把这份难受用在提升自我上,人总需要背负一些东西前行,你该长大了。”   人想要什么,如果是他人给予,总有一天会被人收回去,但是自己得来的东西,就谁也抢不走。   “那大哥,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陆启行的眼里,全是少年人的茫然。他这个年纪,如果生在普通家庭,学习是全部的生活,可生在陆家,要想的东西就太多了。   陈清渊笑着摇头:“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你自己,而不是问我。我做的决定,是属于我的决定,启行,这是你的人生,你要学着自己去做选择。”   “你不是一直都很想长大吗?就从现在开始吧。”   陆启行一直都是很自信的人,可现在,他却不怎么自信了:“那如果,我做了错误的选择呢?”   “那就退回来,重新再选,如果退不回去,那就尽最大的力量去弥补、去做新的选择,没有人能保证自己做的选择,每一个都是正确的。”   “启行,你只要做你认为正确的选择,就行了。”   陈清渊并不奢望弟弟能够一瞬间长大,变成像清淮那样进退有度的性格,但……确实也应该快些成长起来了。   “恩,大哥,我知道了。”   陆启行此刻,对成长依旧懵懵懂懂,但他想要快点努力变强大的心,却是无与伦比的强烈。   他决定了,既然他们这么不想让他当陆家的继承人,那他就偏要当定了!   除非陈清淮想要,其他人来,想都别想。   “很好,那么早点睡吧,明天还得上学呢。”   陆启行:……   送走大哥,陆启行再度躺回了床上,这一次他强迫自己不要多想,竟然真的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太疲惫了,太需要一场深睡眠了。   梦里,他只觉得身体都轻飘飘的,不着地,像是一片极轻极轻的羽毛一样。   羽毛?可他是人啊,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陆启行不解,但很快他就跌进了一个沉重的身体里,他正蹲在地上洗衣服,不太干净的水面上,倒映出他略显干瘦的脸。   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瘦了?   梦里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是他的脸啊,可是怎么又干又油,骨头这么突出?   “路小树,你偷什么懒呢!还不赶紧洗!明天阿铭爬山还要穿的,记得挂出来晾干!我回来要是你还在磨蹭,你给我等着!”   艹,这大婶谁啊,居然敢这么跟他说话?   陆启行猛地扭头,看到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可他知道,这个女人叫黄美华,是路小树的母亲。   可他是陆启行啊,不是什么路小树!   洗什么衣服!他当下就想站起来跟人理论,可这一刻他却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只能眼睁睁看着“陆启行”蒙头洗衣服。   这是不对的!这不该是属于他的人生!   陆启行想要奋力挣脱梦境,可梦境却带着他在“路小树的成长历程中”一路向前,而就在十八岁生日的那天,“路小树”的人生终于来到了转折点。   陆启行很高兴,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远远超出他的预想。   这个转折点,并没有让“路小树”变得更好起来,而是将他推进了更深的深渊之中。因为从小就没有受过优待,乍然回到陆家的他,根本分不清别人的善意和恶意,他就像一块谁都能动的叉烧肉,又极度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陆启行眼睁睁看着“自己”落入别人的圈套,因为他,陆女士被人诬陷,大哥几番斡旋,但终究没能挽回他短暂的生命。   原来,没有陈清淮,他只能活到十八岁啊。   可是,梦里有大哥,有陆女士,有其他许许多多的人,为什么……没有陈清淮呢?他去了哪里? 第64章 不缺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 梦境开始一点点地溃散,陆启行想要挣脱梦境的力量去寻找陈清淮,可哪里都没有, 就好像……   陈清淮从没存在过一样。   他吓得猛然惊醒, 刺目的阳光放肆地照耀在他身上, 原来天已经亮了啊。   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做梦啊,可是……为什么梦里的一切都那么真实, 陆启行伸出骨节分明的双手,这双手饱满有力, 不像梦里那双做惯了粗活的手,可这份痛苦, 太真实了。   这到底是梦?还是另一场真实?   陆启行根本分辨不出来,他抬头看向窗外灿烂的阳光,下一秒直接从床上窜了起来。   遭了,要迟到了!   “启行少爷你慢点,早饭还没吃呢!”   “来不及了!”陆启行折返抓了两个包子, 然后冲上了车, 不过陈家距离禹城一高不算近, 所以他还是迟到了,而且还被班主任逮了个正着。   陆启行:……属实是流年不利了。   而另一边,陈老师已经在给小崽子们上语文课了。   高一开学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大家相处也愈发融洽起来,所以月考也提上了日程, 而月考之后, 还有秋季运动会。   不过在运动会之前, 还有一个国庆假期。   当然作为班主任, 陈老师还得在第一次月考过后,开一个家长会。   陈清淮翻了翻自己的日程表,简直是满满当当,没有其他一丝多余的时间了。就这,还是他拒绝了很多材料报告书写的情况下,要是他想要评级评优,还得参加更多的教研会,感谢大哥的馈赠,大哥YYDS。   “到午饭时间了,陈老师一起吃饭去?”   “还有点作业,批完了再去,你们先去吃吧。”   陈清淮虽然才入职一个月,但他已经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了。现在谁不知道高一年级来了个大帅比老师,天天骑机车上下班,简直酷到不行。   人嘛,总归是八卦的,就陈清淮自己知道的校内讨论帖,就有五页以上。   本来他也是跟同事一起去食堂吃饭的,但无奈总是被围观,所以现在就改成带饭了,而且家里的厨子做饭更好吃。   不过想起昨晚的坦白,趁着午休的功夫,陈老师给老头子打了通电话。   “大中午的,你不知道老人家需要休息的吗?”   “您老人家不是一天到晚都在休息吗?什么时候下山转转,活动活动筋骨吧。”   选罡真人一脸晦气的表情:“你怎么跟你师姐似的,去去去,我的筋骨好着呢,哦对了,快递收到了,味道不错,就是有点少。”几天就旋光了,根本不够吃。   陈老师听着很无奈:“师父,我遇到了当年那家人。”   选罡真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哪家人?”   “就是调换孩子的那家人,我见到了那个孩子。”   选罡真人本来正翘着二郎腿看鸟雀争斗呢,听到这话,忍不住坐直起来:“你那个假弟弟?禹城这么小的吗?”   “恩,他过得并不好。”   说实话,选罡真人听完并不意外,十七年前他二徒弟才六岁,想事情当然不会很周全,但他却不是六岁的孩子:“清淮,你在自责吗?”   自责?陈清淮仔细剖析了一下自己的心绪,然后摇了摇头:“没有,当年如果我什么都不做,他就是换子一事的既得利益者,而我亲弟弟就会被这么刻薄对待,我虽然不太喜欢陆启行,却也不喜欢坏人得逞、好人被欺。”   “那你就是怪师父,当年没有跟那家人提个醒?”   陈清淮相当无奈:“师父,你在说什么浑话?”他又不是圣人,怎么可能会为了别人去怪亲近的老师。   “哼哼,算你过关。”选罡真人笑着说,“其实当年,为师留了纸条的。”   “什么?”   “稚子无辜,那个女人确实自私自利,意图鸠占鹊巢让自己的亲儿享福,但孩子终究是无辜的,所以为师在调换之后,在襁褓里留了纸条。”   陈清淮从不知道有这么一出:“怎么可能!”   黄美华为了小儿子的幸福,可以铤而走险逾越律法,没道理在知道路小树是亲生儿子后,还这般苛待儿子啊?   “当时为师怕你不高兴,就没跟你说。”选罡真人振振有词,“你自己可能不记得了,你那时候有多难哄,可比你师姐难哄多了。”   “……”倒也不必挖他的黑历史。   “所以你要是想知道个清楚明白,就自己去查,不要来打扰老人家休息。”   陈清淮:“你就不怕,我出手过重?”   “我怕什么,我又不担因果,清淮,你已经长大了,不要动不动出点事就给为师打电话,多大点事啊,你自己拿主意就行,就这样,挂了哈。”   然后,陈老师就被无情地挂了电话。   ……老头子真是越来越不着三五六了,肯定是师姐惯的臭毛病,搞得他跟不能离巢的小崽子似的,哼哼,看他下次寄不寄吃的回去。   陈老师愤愤收起手机,气势汹汹地回去继续工作。   周一下午的事情多,高一班主任还要开会,幸好晚上寝室巡逻已经请了专门的老师,不然陈老师今天还得守夜班。   一路风驰电掣回了家,天色将将擦黑。   “松伯,今天大哥没回来?”   “对,大少爷打过电话回来,说是今晚要加班,让清淮你先吃就行。”   加班啊,看来昨天的坦白把大哥也刺激到了。   不过等他吃过饭,陈老师还是有些在意师父说的话,在书房坐了半个小时,干脆拿上车钥匙出门去了。   路小树家的地址并不难寻,优胜小区地理位置突出,就是车位有点难找。哎,禹城一进入秋天,雨水就特别多,明明白天还好好的,晚上怎么就下雨了呢。   根据怨种弟弟查到的消息,路小树就读于十三中,是个走读生,每天都会往返家中,所以这个时间点,应该是在家里。   老头子说,当年他把陆启行换回来的时候,在路小树的襁褓里留下了纸条,可现在,黄美华对小儿子的态度依旧非常恶劣。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就是黄美华出于某种需要,必须对小儿子表现恶劣,联系到整件换子的事情,很有可能是黄美华与陆家某些人依旧有联系,但这一点大哥肯定会去查,所以他没必要多费力气。   而另一种可能,就是老头子留下的纸条,并没有被刘美华看到。   但他师父为人虽然跳脱,但做正事从来不会掉链子的,他说留了,那肯定是留在很显眼的位置,不被人看到的可能性很低。   路家路父早逝,家里就只有黄美华和路铭两个人,如果黄美华真的不知晓路小树就是她的亲儿子,那么……他只能怀疑路铭了。   路铭当时已经上小学了,简单的字肯定都认得,如果他想要藏起纸条,并不是一件难事。   但一个小孩子,真的对亲弟弟会有这种恶意吗?   哪怕当时的路铭不懂事,可现在路铭已经毕业工作了,如果想要坦白,多的是机会。   就目前所知的情报来看,陈清淮更偏向于第一种可能。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陈清淮撑着伞进了优胜小区,这个小区的路灯并不太亮,他寻了蛮久,才找到了路家所在的居民楼。   他正准备寻个理由上去看看,就看到楼道口铁锈斑驳的防盗铁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一个瘦弱的身影提着两兜子垃圾冲到旁边的垃圾站旁边,迅速丢了垃圾,又迅速冲回了楼道口。   但尽管他动作很快,还是不可避免淋到了大雨。   临近九月底,雨水已经很凉了,路小树却依旧穿着短袖短裤,他站在楼道里,难以控制地打了个寒噤。可他一拉门,门已经被风关上了。   “路小树,你怎么这么慢!磨磨蹭蹭丢个垃圾还这么久,出门都不知道带钥匙,你猪脑子吗?”   很快,就有个年轻的男人走下来,他脸上满是不耐,看路小树的眼神,根本不像是看亲人的目光。   这人,应该就是路铭。   陈清淮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楼道,等楼道里没了动静,他本来探寻的心,忽然就没那么迫切了。   算了,大下雨天的,还是早点回去吧。   陈老师转身往停车的地方走,因为停得远,还得过一个红绿灯,他正等绿灯呢,就看到路边有人在大力冲他招手。   霓虹掩映中,那光溜溜的光头格外得显眼。   不吹不黑,要不是惜命,陈清淮当场闯个红灯的心都有了。   “哟,这不是陈鬼王嘛,这么晚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家访啊?”高长合已经撑着伞过来了,“今晚这么大雨,你没骑车吧,要不要我们拼个车?”   “你高大处长,还缺个拼车钱吗?”陈清淮没好气地说。   “那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钱都是省出来的,我可不像你,家里有金山银山,咱小老百姓还得攒钱买房子呢。”   啧,陈老师拿出车钥匙转了转:“你都说我家里有金山银山了,你看我像是需要拼车的人吗?”   可恶,又被陈鬼王装到了!   高处长立刻换了口风:“朋友,介意载你可怜的朋友回环境处一趟吗?”   陈资本家立刻上线:“给钱吗?”   “谈钱多伤感情啊,来来来,我替你撑伞,你这车不错啊,需不需要司机啊?”   ……真的,论脸皮厚,陈老师觉得自己输了。 第65章 真话   “你不是立志要当出家人嘛, 钱财乃身外之物,高处长,你这觉悟还不够啊。”   “话怎么能这么说呢, 和尚也得吃斋啊,又不是立地成佛, 以前当和尚往人门前一杵, 念两声佛偈,就能化缘吃饱饭了,现在和尚要学历要自力更生, 陈老师,做人要宽容一点啊。”别说, 蹭陈鬼王的车就是香。   陈老师闻言, 立刻准备靠边停车。   “你打转向灯干什么?”   “我觉得, 做人还是没必要太宽容。”他就不该把人放上车。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高俊杰立刻讨饶:“我错了, 我错了还不行嘛,这大下雨天的, 你忍心让我冒雨回去吗?”   “忍心。”而且你没有头发, 都不用洗头发, 多便利的事情啊。   “陈老师,雨水打在头皮上很疼的。”高处长尝试讲道理。   陈老师头发浓密, 表示没体验过:“容我提醒你一句,你带伞了。”   “这么大雨,伞哪里撑得住啊!”   高长合不愧是乌鸦嘴,话音刚落下, 这雨就哗啦啦下大了, 雨刮器开到最大了, 视线依旧是模糊一片。   虽然路上没什么车,但陈老师惜命,决定靠边找个车位停到雨小再走。   “真这么绝情?”   陈清淮看了人一眼,不说话了。   其实他还挺喜欢下雨天的,山上下雨的时候,雨声特别大,老头子刚带他上山时,天一下雨就会找各种小动物来陪他,他哪见过这种阵仗啊,所以后来就很期待下雨天。   “陈鬼王,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陈清淮看了看后视镜里的自己:“有这么明显吗?”   “恩,就差在脸上写‘脾气爆,不好惹’了。”高处长说完,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反正雨大,你要是实在不高兴,说出来给我听听呗,我嘴巴很牢的。”   “……”这句话,简直让人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   “要不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们交换,怎么样?”   陈老师又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脸:“我看着,像是这么好骗的人吗?”   “你陈鬼王当然不好骗,所以我就随口试试嘛,万一见鬼了呢,你说对不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难道要坐着听雨声吗?那多无聊啊。   “容我提醒你一句,你这个职业,见鬼可比见人容易多了。”   ……倒也没必要这么真实。   “别说,今天环境处就接到了一个厉鬼的自首投案,这事儿你说新鲜不?”光听过犯人自首的,这犯鬼自己主动投案的,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了。   一般来说,厉鬼想要投案,都是直接去地府的,这找上环境处的,可真是不多见。   反正高长合当禹城环境处处长以来,就这么一例。   “厉鬼?杀过人?”   “杀过,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嚯,那确实是挺凶的厉鬼了:“最近禹城好像没出什么有名的凶杀案吧?”   “这个就不怎么方便透露了。”高处长卖起了关子,“不过你要是加入我们环境处,当个名誉顾问什么的,我也不是不能透露三分。”   陈清淮给了人一个眼神,让人自己体会。   “好了好了,别再斜眼乜我了,我知道大晚上不要做梦,你怎么就一门心思钻死在教书育人上了呢?”   “我乐意,不行吗?”   “行吧。”高长合有些遗憾地摸了摸光头,还是有些不死心,“真的不说说你的心事吗?”   “你的好奇心,未免太重了吧?”   高处长支着下巴,忽然认真起来:“不是好奇心重,而是自从小时候之后,我很少见到你这幅样子了。”   “什么样子?”   “心有掣肘吧,自从你身上的天地灵符稳定之后,就很少能有事影响到你了。”请符人能力卓越,陈鬼王更是其中翘楚,为了能和天地灵符更好地融合,这人已经做到了万事不过心。   就他所知,陈鬼王一向是有仇当场就报了,绝对不会留过夜的。   陈清淮没说话,许久之后,又或许没那么久,他终于开口:“假和尚,你总是在这种奇奇怪怪的地方,莫名其妙的地敏锐。”   “所以,跟你小时候有关?”   “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   行了,猜对了呢。   不过说起来,陈鬼王出身富贵,那么小随选罡真人去山里,估计应该是什么童年惨事吧,高处长摸了摸仅剩并不多的良心,决定将话题终止在这里。   然而他刚要离开,就听到陈鬼王居然真的……坦白了。   高长合:!!!!!!   不愧是陈鬼王啊,人生经历就是丰富,这写成剧本不得拍个一百八十集的豪门风云啊。   哦,好羡慕哦,有钱人的生活果然比电视剧更精彩。   瞧瞧这,真假小太子哎,集团夺权哎,再看看陈鬼王这闷声干大事的样子,谁听了不得竖起大拇指啊。   “我发现,我叫你鬼王,真是叫对了。”六岁的他还在藏经阁偷偷撕师父的经书玩,六岁的陈鬼王就敢偷么么换回亲弟弟,现在回来悄悄惊艳所有人了。   不过选罡真人也是够怨种的,有陈鬼王这种徒弟真是福气啊。   “你下车吧。”陈清淮按下车辆解锁按钮。   “哎,别恼羞成怒啊!想开点,说不定是黄美华不识字,又或者是你师傅他老人家写字飘逸形同医生,人家没读懂呢。”   见陈鬼王解开安全带要脱手套,高处长的求生欲终于姗姗来迟:“别别别,我不说浑话就是了!你不就是怀疑路家那大儿子偷藏了纸条嘛,我可以帮你啊。”   “真的?”   “当然,我可以帮你申请一次真话符!”真话符当然算不上禁符,对人也完全无害,但几十年前间谍横行,曾经因为道门真话符出过一次大岔子,虽然后来及时补救回来了,不过自那以后,整个玄门对于真话符的使用就很克制。   如果被发现私自使用,轻则罚款、重则废去修为,视使用情况为定。   作为禹城环境处的处长,高长合当然拥有申请真话符的权限。   陈老师立刻转头道谢:“谢谢,我的挚友。”   高处长:……可恶,好像被套路了。   不过嘛,难得陈鬼王有求于他,被套路就被套路吧,就当蹭车的路费了。   “不用谢,不过你应该知道,真话符需要在环境处处长的见证下使用吧?”   陈清淮:……   高长合嘿嘿一笑:“我等你联系哦,雨小了,赶紧开车吧。”   ……突然就不那么想要真话符了。   “你可别偷偷用哦,我知道你会画,不过要是被我发现,我就逮你去环境处以工抵罚。”   陈老师发现,自己就不该放这人上车。   直到他把人送到环境处回了家,陈老师还是心里憋屈。   可恶,今天没有发挥好!   “清淮?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学校又加班了?”育华怎么回事,怎么对新老师这么不友好?   陈清渊今天加班到晚上九点,忙碌的工作让他暂时放下了对陆家人的仇恨,但等收到手下发来的路家调查报告,还是差点儿气得提着棒球棍去陆家砸场子。   真的,陆家那些蚂蚱一样的旁系,就真的是升米恩斗米仇,当年要不是曾外祖父发家带自家人喝汤,陆家村那群人还在地里刨食呢,不感恩不说,还一个个都谋划着篡夺集团。   这老的进去了,小的又开始了,和这些人一比,他对陆女士反而没了怨怼。   “不是,出去有点事。”   “嗯?”大雨天晚上出去办事?难道是清淮的女朋友?   “我去了趟路家楼下,没上楼。”   陈清渊心里一紧:“清淮,路小树的不幸,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怎么大哥和老头子一个反应啊,他的道德真的没有高尚到这种地步啊:“我知道,我去路家,只是想要确认一点事情。”   “确认什么事?黄美华和陆家的关系吗?”   陈清淮惊讶:“大哥你查到了?”   “查到了,你要是想知道,跟我进书房吧。”陈清渊并不准备瞒着两个弟弟,这些事情迟早要摊在太阳底下,早知道并没有什么坏处。   好快,不愧是钞能力,陈老师边点头边往上走:“不是去查黄美华,是我今天中午和师父打了个电话,他告诉我当年调换孩子的时候,给黄美华留了纸条,告知路小树的真实身份。”   陈清渊向上走的脚步瞬间就停住了:“黄美华知道?嚯,那她就是在拿作践亲儿子在骗陆辉的钱?”恶人自有恶人磨?   “不一定。”不过,陆辉是谁?   陈清渊是个聪明人,他很快读懂了这三个字的含义,然后迅速就明白了二弟出门的缘由。   “所以,你确认了吗?”   “暂时还没有,最快可能也得这周的周末。”   陈清渊对路家的事情不关心,但他对报复黄美华还是挺感兴趣的,这人当年恶意调换他亲弟弟,他还没腾出手来对付她:“如果你的猜测成真,那她恐怕比知道路小树是她亲生儿子还要难受了。”   当然如果是黄美华一手导演,那他会收集证据,好心替陆辉以勒索敲诈的罪名把人送进局子的。 第66章 友善   风华集团的前身, 叫风华农机厂,是陆女士的爷爷一手创办的。   当时正值下海创业的风口,按现在人的说法, 那就是条狗都能腰缠万贯,更何况陆老爷子很敢闯很有魄力, 没过几年, 他就成为了本地著名的万元户。   但那个年代,大家都喜欢多生多育,陆老爷子就有八个兄弟姐妹, 他富起来了,当然要带动亲人一起富。   特别是来到禹城发展之后, 遍地商机, 陆老爷子铺的摊子很大, 请外人不放心,刚好家里兄弟多, 就把人全部叫来禹城了。   像是这样的家族式企业,当年并不少见, 但很多都因为利益分配不均、或者是经营不善倒闭了, 风华集团倒是立住了, 但内部同样存在一样的问题。   一开始这种弊端还不明显,但随着陆老爷子过世, 陆女士的爸爸执掌风华集团后,各种各样的问题就都开始浮出水面。   陆女士的爸爸陆正风经商天赋一般,在他经营期间,很多陆氏旁系都拥有了不小的话语权, 甚至一度差点儿失去经营权,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风华会和陈氏联姻的原因之一。   不过陆正风有一点比陆老爷子强, 那就是他对旁系并不喜欢,也没有什么重男轻女的思想,陆女士是独女,当初没少因为性别原因被陆家旁系针对,但因为亲爹鼎力支持,才为陆女士入主风华集团打下了基础。   而之后陆陈两家联姻,陈有山虽然纵情享乐,但在婚姻存续期间,陈氏对陆女士非常支持,陈清淮出生的时候,陆女士已经几乎掌握了全部的权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陆家那些旁系反扑得厉害,甚至狗急跳墙对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出手,甚至还成功了。   那时候陆女士早产生子,身体亏损很大,陈清淮生下来又直接进了抢救室,风华集团一度风雨飘摇,后来陆女士爬起来收拾人,手段凌厉到陈有山都叹服。   当时很多陆家旁系都被陆女士以经济犯罪的名义送进去吃牢饭,也收回了不少股份,震慑了其他蠢蠢欲动的陆家旁系。   但很显然,只要有足够大的利益,人的贪婪总是能战胜一切。   六年之后,陆女士养好身体生下陆启行,这群人居然又丧心病狂地动手了。   陈清渊的人,很快就查到了陆辉头上。   陆辉是陆老爷子二弟的孙子,算起来是陆女士的堂弟,持有风华集团5%的股份,陆女士大清洗董事会后,这份持股在陆家旁系里已经算多了,这人他没怎么打过交道,只听说这人做事很谨慎,也不轻易得罪人,启行从前还在他面前提起过这人送的礼物很不错。   现在一看,倒真是个沉得住气的人,这秘密憋在心里,怕是憋坏了吧。   黄美华是个普通人,她的经济情况非常好查,虽然银行户头上的流水并没有任何异常,但就从她养育两个孩子还能买下优胜小区的学区房这点,她的收入来源就肯定有猫腻。   将近十八年过去,很多线索都掩藏在了时间缝隙里,但人活在世上,不可能全无破绽,黄美华初中学历,年轻时拥有过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但结婚后她就辞职在家当家庭主妇,后来路父意外死亡,她应该是拿到了一笔不菲的赔偿金。   这笔赔偿金确实能负担得起黄美华住进素华私立医院,但小孩子出生之后才是花钱的大头,黄美华已经生育过一个孩子,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   但她还是住进了素华生产,那只能说明,在她临产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换子”的准备。   “黄美华对外宣称,优胜小区的房子是拿丈夫意外死亡的赔偿金买的,并且不止一次跟别人提起,房子会交到大儿子路铭手上。”   陈清淮翻到调查报告上有关路铭的片段,因为调查侧重原因,路铭的信息很少,且侧重于黄美华对大儿子的无限付出,可以说路家百分之九十的金钱资源都落在了路铭身上。   黄美华对路铭的培养,完全是不计付出的,甚至为了维持大儿子的光鲜体面,她一天要打两份工,就这,还只是勉强维持。   至于她对路小树,一个人的付出是有限度的,黄美华将爱意和金钱都给了路铭,那么留给小儿子的,则是无尽的苛责与谩骂。   “以当年的物价和黄美华的经济条件,她根本不可能在素华医院生产后,还有钱买得起优胜小区的房子,更甚至她还有足够多的金钱负担两个孩子的生活开支。”   “远的查不到,但就路铭这些年的生活开销和私立大专的高昂费用,就根本解释不了来源。”   现金交易虽然可以避免追根究底,但只要有耐性,根本耐不住细查的。   “而且,巧合的是,每次路小树身上出现难堪时,过后不久,路铭就会大肆消费一番,如果外人说起,黄美华就会说是大儿子出息挣了钱。”   陈清淮:……好特么畸形的母爱。   但如果黄美华真的不知道路小树是她的亲儿子,那么她加倍地对大儿子好,会不会是一种另外的弥补?   因为知道小儿子在富贵人家当少爷,所以想要尽自己的所能让大儿子过得也好,亦或者是培养大儿子,为将来的认亲做准备。   陈清淮将调查报告看完,然后静静放下了平板。   “大哥,你查到的这些,准备告诉陆女士吗?”   陈清渊呼吸凝了片刻,然后开口:“如果你不想让我说,我不会主动开口。”   “大哥,我不是陆启行。”所以没必要哄他。   所以说嘛,弟弟太有能耐有时候也是一种烦恼:“我认为,她该知道自己曾经的疏漏。清淮,你恨她吗?”   这种相似的问句,陈清渊喝醉的那晚上,也问过一次,可见是憋在心里很久了。   当时,陈清淮说不怨,这一次当然也是:“不恨。”   陈清渊张了张口,却是哑然无声,因为他看到了弟弟的目光里,全是赤诚和坦然,这说明,清淮说的话发自内心,不是随口说的搪塞之词。   这世上,有些人的童年很不幸,所以需要一生去治愈,但很显然,清淮不在此列。   “这话听着虽然有点无情,但怨与恨,都是需要付出心力的。”陈清淮双手比划了一下,“大哥你知道吗?修玄是很需要天赋的,其中悟性便是第一条,如果连自身都参不透,那么何谈去参透天地正宗?”   他一向是个非常惜命的人,从不会为了别人的得失过错来妨碍自身的发展,老头子其他没什么优点,唯独想得开这点,真的少有人出其右。   毕竟十几年过去,通货膨胀这么厉害,老头子的银行卡只是将将从三位数涨到了四位数,这要是想不开,早就自闭了。   陈清渊眸色如墨,眼里有些极深的东西晕散开来:“清淮,我有些羡慕你了。”   他们三兄弟,他看着最沉稳最光鲜最有能耐的,但活得最通透的,却并不是他。   “大哥,你也可以的。”   陈清渊想,如果他可以,或许就不会沉湎于工作了。   于是,他很快转移话题:“清淮,你准备怎么去确认路家母子的知情情况?”   陈老师打了个响指,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很简单,普通人的法子太慢了,所以用点不那么普通的法子。”   **   判断一个人有没有说谎,眼技高明的人能够一眼识破真假,警察局里很多老练的干警都有这种能力,但人的眼睛有时候是会骗人的。   这件事应该快点结束,所以陈老师难得捏着鼻子,找了某个光头处长合作。   真话符的申请当然是有门槛的,如果是要用在路铭身上,这份申请大概率会被驳回,但如果用在黄美华身上,在提交了陈清渊友情贡献的调查报告之后,真话符的使用就顺理成章地批复了下来。   当然能够这么快批下来,也跟陈清淮曾经在京市帮过环境处几个小忙有关。   “你准备怎么用?就这么大喇喇上门去啊?”   周末的陈老师摘下了眼镜,闻言耸了耸肩:“不行吗?”   “行,反正今天我就是个见证者。”   “上车吧。”   出乎高长合的预料,陈鬼王并没有把他带到优胜小区,反而是带到了一处别墅民居门口,整个小区都是中式山水的格局,他虽然不懂风水,但空气闻着比其他的地方要清新一点。   “这是你家?”   “你想什么呢,这是我……唔,一个从没见过的亲戚家。”   这话光听着,陈鬼王心里就在冒坏水了,高处长立刻来劲了:“这你不早说,来见亲戚的话,我怎么的高低也得整一身新衣服啊,不然多给你丢面子啊。”   “新衣服?新袈裟啊,那倒也不必那么隆重,不然人还以为我上门给人唱往生经呢,我像是那种人吗?”陈清淮向门卫出示证明,保安很快恭敬地开了门禁。   高长合:……也对,他这位挚友凶起来,能直接把人抬去地府,什么往生经,根本没有这种和谐友善的环节。 第67章 集齐   富豪圈子里, 一般年纪上去了,十个里面有九个开始迷信风水,中式山水的别墅洋房就应运而生。   不同于古早的亭台楼阁, 这种新中式的房子兼具了科技与中式的美感,舒适度比那些百年传承的老房子好太多了,有符观没有修葺前甚至连水电都不通,抠门的老头子宁可烧符照明,也不愿意多花钱在生活支出上。   后来,师姐就被“逼”下了山,第二年赚到钱后,带着一帮子人来拉了电线和水路,霸气到整个人都在发光。   “这里的房子, 看着蛮不错的。”   “确实挺不错的。”陈清淮报了个数字, 八位数的那种。   “……我指的是风水。”高处长倔强地撑住了,他大小也是个公职人员, 怎么能被区区八位数打倒呢,不存在的。   请符人都是天生的风水师, 陈老师抬头看了看, 给出评价:“没有我家的风水好。”   高长合立刻眼睛一亮:“你介意你的挚友上门打扰几天吗?”   “谁?我没有挚友。”   陈老师显然是翻脸不认人了, 半点儿没有维持那点可怜友情的意思。   高处长:……陈鬼王真是越来越不做人了。   啧, 不过算了, 谁叫他大度呢,今天还有一场好戏看呢,可不能就此错过了。   今天是星期六, 在大公司社畜普遍996的制度下, 资本家们却能够在家里享受美好周末。陆辉手里有几家小公司, 他并不常去, 周六就更不可能去了。   事实上,他早早就和朋友约了去打高尔夫,只是在出门的时候,被陈清渊堵住了而已。   “这不是清渊侄儿嘛,今天怎么忽然来叔叔家做客了?”   这话说得,可真是客气了,陈清渊今天带了保镖,只要长眼睛的,都能看到他不是来做客叙旧的。   “当然是有事,想要问问陆叔叔。”   陆辉并不是一个十足的蠢人,但他得罪不起陈清渊,一个毛头小子就是占了出生的福利,才能在这个年纪坐到陈氏总裁的位置,他心里对陈清渊当然又嫉又妒,可他却不能表现出来:“那真是不巧了,我今天约了朋友,恐怕……”   陈清渊懒得跟人演戏,将陆启行发给他的私家侦探调查报告一把摔在了人身上:“我敬你是陆女士的弟弟,才叫你一声叔叔,陆叔叔,能解释一下这些东西吗?”   陆辉心中怒火腾地一下跃起,但在他看到纸上的调查报告后,心里陡然起了一股隐秘的高兴,陆启行果然不中用啊,不是他陆家的种,连隐瞒自己的出生都做不到,简直就是个废物。   本来,他还想趁虚而入,和陆启行来个合作架空陆华朝那个女人,拿捏个小孩子对他而言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现在看来,是没戏了。   “这……这是什么?清渊,你好端端冲上门来,你就不怕我把这事告诉陆总吗?”   陈清渊坐在单人沙发上,双腿交叠在一起,脸上镇定自若:“陆辉,你不会真的以为启行不是我亲弟弟吧?”   陆辉僵着脸:“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那我就说明白点,你找人把这些消息透给启行,不就是想让他怀疑自己的身份吗?我既然敢光明正大地上门,当然有所依仗,你要是再装傻,我出了这个门,要是以后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可不要怪我没有提前通知你。”   当哥哥的给弟弟出气,这自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陆辉的手心开始出汗,他已经不年轻了,但野心却是越烧越旺,二十年前他还只是个沉迷于吃喝玩乐的富家子弟,他是个家族边缘人,家里上面还有大哥和二哥,家业根本轮不到他来继承。   但后来,大哥和二哥相继出事了,一个个锒铛入狱,连股份都差点保不住,他被亲妈打个十几个电话从海外叫回去,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集团股份。   签字的那一刻,野心瞬间暴涨。   回国后,他一直听亲妈在家里不停地咒骂陆华朝,然后就知道了陆家夺权的经过,陆辉胆寒于陆华朝的手段,所以他不敢出手,只敢在背地里撺掇别人搞一些有的没的小动作。   他知道,那些东西根本动摇不了陆华朝这个女人在风华集团的地位。   陆辉很有自知之明,他并不是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和陆华朝一比,根本就是云雀和凤凰的区别,所以他必须另外想办法。   只是,办法还没想出来,天上就直接掉了馅饼。   这块馅饼叫做黄美华。   黄美华是个很蠢的女人,妄图通过“狸猫换太子”让自己的儿子过上人上人的生活,如果是从前,陆辉肯定第一时间就戳穿这个女人低劣的手段,但拥有集团股份的他,已经不一样了。   于是他放任了黄美华的算计,甚至尽了自己最大的手段去替这个女人扫平尾巴。   刚好那时候,天都在帮他,陆家其他的竞争对手频频出招,反而将他的小动手掩盖了过去。   但陆华朝这个女人,太狠了,明明没有查到他动手的证据,却依然对他出手,陆辉简直恨死了陆华朝,于是等他喘过气来,他找到了黄美华,用一个共同的秘密去威胁她。   他动不了陆华朝,难道还动不了陆华朝的儿子吗?   恶意在他心中肆意流淌,只要花点小钱就能看到陆华朝的继承人大冬天冻得啃硬馒头,这对陆辉而言,实在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陆辉忍不住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做事一向小心谨慎,从没有在黄美华面前暴露过存在,他心里将这些年做的事过了一遍,还是决定再挣扎一下:“陈清渊,你是准备对陆家出手吗?”   “不要用这种长辈数落晚辈的语气和眼神同我说话,我不是启行,没那么好的脾气。”陈清渊又丢出一份调查报告,“这些年,你也在风华集团捞了不少东西了,陆女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懒得动你,但如果真的想动,你觉得她是站在你这边,还是我这边?”   一个是亲儿子,一个是在集团里的蛀虫,傻子都知道怎么选,更何况……陆辉这些年的手段并不清白。   陈清淮带着高长合进来的时候,陆辉已经开口了。   但他想不明白,黄美华换子是他亲眼所见,为了留下要挟黄美华的把柄,他甚至派人用录像机记录下了一切,直到黄美华带着孩子离开素华医院,他还派人守了三天。   陆辉可以非常确定,陆华朝并没有查到黄美华头上,两家人也没有其他任何的联系,陆启行真的是陆华朝的儿子吗?   他怎么觉得,是陈清渊在唬他,想要以此保住陆启行在陆家的地位。   这他可不答应,如果他要进去坐牢,他死也要看到这两母子反目成仇!   “陈清渊,你这么做,你有考虑过你流落在外亲弟弟的感受吗?”   陈清淮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他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疑惑:“什么感受?我要感受什么?”   “你是谁!”   陆辉并不认识陈清淮,但两兄弟相似的面容已经不需要过多的语言解释,他就猜到了这人的身份。   这是陈家那个,刚刚回到禹城的二少陈清淮,一个早就被放逐的边缘人,就像从前的他一样。   “陆叔叔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小时候我生病,你还来看过我呢。”事实上,陈清淮并不记得有陆辉这号人,毕竟他生病的时候,很多陆家人都来看过热闹,如果他每一个都记得,记仇小本本恐怕都写下去了。   提起生病,陆辉惊愕住了,对啊,这位陈二少之所以会变成豪门边缘人,就是因为身体不好,可现在……你跟他说这是身体不好?   这人面色红润得简直比陈清渊还要健康,再看看这大高个,陆辉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   “哈哈,原来是清淮侄儿啊,一转眼居然都长这么大了。”   陈清淮笑着点头:“对啊,一转眼你都老得长白头发了,这几年你一定过得很操劳吧,毕竟一个人心里藏着秘密不能说出来,晚上恐怕睡觉也睡不安稳吧。”   这话,什么意思?   陈老师最近在讲台上站久了,已经渐渐有了一丝丝职业病,简单来讲,他开始喜欢说教了:“你是不是觉得非常奇怪,启行到底是怎么被换回来的?”   陆辉忽然觉得心惊肉跳起来,明明面对着陈清渊他都敢狐假虎威地装傻充愣,可对着这双湛湛有神的眼睛,却无端惊惧起来。   明明只是个豪门边缘人而已,为什么……   “黄美华女士,你应该也很好奇的,对吧?”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门口此刻又站了三个人,分别是黄美华、路铭和路小树,他们三个人是被陈清渊派去的人请来的。   至于用什么请来的,当然是用陆启行和陆女士的DNA血缘证明。   见黄美华死死地盯着他,陈清淮居然还步伐轻快地走了两步:“很简单,因为是我换回来的啊,我得不到的东西,陆启行也就算了,他好歹也是我血缘上的亲弟弟,你们随随便便换个孩子就想得到我都得不到的东西,你们问过我同意了吗?”   某高姓挚友:……陈鬼王真的很有反派潜质,瞧瞧一句话拉了多少仇恨啊。 第68章 对峙   “这不可能!你在说谎!”   黄美华自从看到那封DNA检测报告, 浑身就在发冷,这怎么可能呢!这绝对不可能!孩子是她亲手换的,路小树绝对不可能是她的亲生孩子!   对, 肯定是有人做的假证明, 有人在帮她, 帮她的儿子掩藏身份,一定是的!   她不能自乱阵脚,坏了儿子继承陆家的机会, 黄美华强迫自己镇定起来,并且为自己刚才的失言找补起来, 可解释的话说出口, 却变成了:   “你们在骗我!陆少爷就是我的亲儿子!我亲手换的, 难道我还会认错自己的亲生孩子吗?这份证明是假的!”   啊!她都在说什么!   黄美华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她明明不是想说这些的!   而一旁的路小树,他已经完全呆住了, 就跟傻掉了一样。反倒是路铭, 眼神莫名, 当陈清淮的眼神望过去时, 他下意识地闪避了。   “你不用说得这么大声, 做坏事还这么理直气壮, 你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啊?”陈清淮干脆往前走了两步, “不过这点我刚好知道,所以可以跳过这一条。”   “先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陈清淮, 是陆启行的二哥, 这是我大哥陈清渊, 还有这位是当年帮你善后的好心人,叫陆辉,也是这些年给你送钱养家的善财老人。”   不顾所有人的惊愕侧目,陈老师继续开口:   “我们来说点你不知道的东西吧。”真话符已经起作用了,黄美华不可能说谎,也就是说,她真的不知道路小树是她的亲生儿子。   两个人之中有一个是狼人,现在黄美华不是,那么狼人就是路铭了。   “你别过来!”   好吧,陈老师听劝地停下了脚步,“我只是想问你儿子几个问题而已,你十七年前都敢换我亲弟弟了,现在我找你家的麻烦,应该不过分吧?”   他说完,径直看向缩在角落里当透明人的路铭:“其实当年你妈换孩子的时候,我在对面大楼的病房里看见了。”   “当时我在素华医院治病,有人来告诉我,我妈妈给我生了个弟弟,来抢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我当然很生气啊。”   “所以我特意换了能够看到育婴室的病房,只要有机会,就会拉开窗帘看看,然后一不小心就看到你妈在偷偷换孩子。”   陈清淮托腮回味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其实我当时,还蛮高兴的,所以我谁也没说。”   高长合:……别说,陈鬼王不愧是中文系毕业,如果他不是知道六岁的陈鬼王病得根本走不动道,这故事编得他都要信了。   “可是等我病好出院,看到摇篮里的假弟弟,却越看越不顺眼。”   “但我当时才六岁嘛,谁也不会相信一个孩子的话,我自己都不信,更何况是别人了。所以我找了个人,又偷偷地把假弟弟换回了真弟弟,这下,我心里总算是舒服多了。”   陈清淮说着说着,忽然笑了起来:“你们不信啊,当时我叫人把亲弟弟换回来的时候,还给你家留了纸条的,路铭,你看到了,对不对?”   路铭戴着一副银丝边的眼镜,看着文质彬彬的,可他此刻心生慌乱,因为强烈的压迫感,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后面就是台阶,他差点儿踉跄地跌在地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真的不知道吗?”   “你当时上小学了吧,已经认字了,那张纸条上的字,不难认,对不对?”陈清淮忽然冲人露出一个我懂你的表情,“其实我理解你的做法,因为我也不喜欢我弟弟,他是来抢夺我的东西的,以前本来都是属于我的东西,却因为他的诞生,要分一半或者更多东西出去,明明他可以不出生的,是不是?父母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任性地给你生了个弟弟,你妈怀孕的时候,是不是将大半的心力都放在了你弟弟身上?”   路铭额头的汗更多了,明明已经入秋了,可他却热得浑身是汗,他知道自己是个极其卑劣的人,但他有什么错!他只是想要过得更好而已!   “你在害怕哎,其实不用害怕,你当时也只是个孩子而已,你并没有像你坏心眼的母亲一样,偷偷换别人家的孩子,你只是遵从自己的内心,扔掉了那张证明你弟弟身份的纸条而已。”   陈鬼王不做审讯工作,真的太屈才了,高处长拿着锄头的手又有些蠢蠢欲动了。   “法律,并不能惩罚你,你大可以直接了当地说出来。”   陈清淮说完,便给了路铭喘息的空间,回身坐在了大哥沙发的扶手上,然后饶有兴致地看向满脸僵硬的黄美华。   此时,真话符还在起作用。   “阿铭,你真的看到纸条了?”不,她根本没想问这个!黄美华都快崩溃了。   路铭其实在看到那张DNA比对证明时,就已经知道自己做过的事隐瞒不了多久,可面对疼爱自己的亲妈,他还是下意识地否认:“没有,妈,你难道宁可相信一个外人的话,却不相信我吗?”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而且我小学的时候成绩又不好,妈你记得的,对不对?”   黄美华尝试从记忆里提取有效信息,可是她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她不知道该去相信谁,她以为自己是黄雀,但……   就在这时,陈清淮又开口了:“哦对了,虽然法律不能惩罚你,但……听说你借钱谈了个有钱的女朋友,对不对?”   “我看看账单,都快过百万了呢,这可不是一笔小钱,以你家的积蓄,恐怕得卖了优胜小区的房子,才能还得起了。”陈清淮轻飘飘地说完,又翻出了一张纸,“哦对了,忘记跟你说了,你所在的销售公司,是陈家分属的子公司。”   “现在,你知道该说什么了吧。”   权势,有时候真是一样好东西,他能够让人不得不屈服,比法律居然还管用,陈清淮神情恹恹地看着神情崩溃的路铭。   知子莫若母,黄美华很快读懂了大儿子的表情。   “阿铭,你说话啊!你快反驳他!你说话啊!”   “妈!妈!对不起,对不起,我一直都很想跟你说的,可是……”   一旁的陆辉完全看呆了,他既震撼于这位清淮侄儿的凌厉手段,又愤怒于路家这些年对他的欺骗!他居然被这家人耍得团团转!   “听说陆叔叔还被他家骗了钱,真可怜,需要我帮忙提供法律援助吗?”   陆辉抬头对上陈清渊深沉的眸子,然后颓丧地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他的满盘算计尽散,唯一能做的:“谢谢,我那边还有黄美华调换孩子的录像带,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提供,还有这些年给出去的钱款,不过只有一部分证明。”   “那就多谢陆叔叔了。”   这话虽是谢意,却带着刺骨的冰凉,陆辉知道自己完了。   但即便如此,他也要带着黄美华一起进去!   “我不信!我不信!你骗我的对不对!你骗我的对不对!”黄美华忽然歇斯底里起来,她两只手抓着大儿子的衬衣,因为她身材比较矮,她甚至垫着脚发狂,“你说!你快点说啊!”   路铭无话可说,他对亲弟弟没什么感情,但对亲妈,还是有一份浅薄的亲情在的。   “妈,你别闹了,我们有话回去好好说,好不好?”   他这幅模样,却让黄美华的心凉到了寒冻天。   是真的,她当年那些自以为是的算计,都成了泡沫!   她这些年,都做了什么!   她为了供养这么个东西,竟然虐待自己的小儿子来换取生活费!剧烈的恶心感将她裹覆住,她竟然毁掉了小儿子的一生!   黄美华想吐,强烈的内疚心几乎快要将她淹没,她喘不上气来,通红的视线里,影影重重的,像是被血色拉长了的妖魔鬼怪。   假的!都是假的!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黄美华发出了最后的悲鸣,刺耳又难听,连路铭都被吓住了,唯独路小树傻傻地站在原地,仿佛灵魂已经飘走了一样。   原来,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路小树心里一直都很怨愤,妈妈明明也是他的妈妈,为什么只对大哥那么好,对他却那么刻薄?现在他知道了,是因为妈妈认为他不是她的儿子啊。   而且这个错误的认知,还是他的大哥一手隐瞒的。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的妈妈,他心里居然出乎意料地快慰,他很想说告诉妈妈,你看,这就是你一直疼爱的好儿子,这还比不上他这棵小树呢。   至少,他没有大哥这么恶毒自私又卑劣。   可是高兴着高兴着,眼泪却是莫名其妙地从眼眶里涌了出来,从前积累的各种委屈和苦痛,都从眼眶里迫不及待地流泻出来,太可笑了吧,他的一生也太可笑了吧。   这就是课本上所说的,要相亲相爱的亲人吗?   路小树看着崩溃的妈妈,和一脸假惺惺愧疚的大哥,心里说不出的厌恶。   这种亲人,他宁可没有。 第69章 高兴   “你怎么好像, 并不高兴?”刚才还大杀四方呢,怎么出来就开始摆臭脸了,当老师的脾气都这么阴晴不定的吗?   陈清淮坐在驾驶室里, 抬起眼皮看向天边粉红色的云彩:“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吗?”   高长合想了想,却并不赞同陈鬼王的话:“你这话怎么能这么说呢, 看坏人恶有恶报, 难道不叫人内心舒爽吗?”   黄美华想要通过换子让儿子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却是机关算尽,满盘皆输。   两个儿子, 大儿子心思歹毒、容不下人,为了自己享福能够坐视亲弟弟被亲妈虐待, 他可看不出那路铭有任何的悔改之心。   而小儿子路小树,心思倒是简单, 可过往十几年的苛待, 注定了母子间会形同陌路。   贪心不足蛇吞象,便是这个道理了。   “其实当年, 我真的想过,不把人换回来的。”   陈清淮忽然语出惊人, 高长合转头看向挚友,天边的粉色余晖照在人脸上, 带着一股夺目的光彩。   就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陈鬼王这个绰号, 不太适合挚友了。   “这也正常,如果我是你, 恐怕不会比你做得更好。”   小孩子还不懂事的时候, 三观就像是一张白纸一样, 拿笔的人在上面写什么, 小孩子就做什么,甚至很多乖巧礼貌的小孩子,某些时候说的话,在大人听来有股天真的残忍。   现在国家二胎政策已经推广很久,有些家庭要二孩的时候,性子独一些的老大就会说不要弟弟,如果有了弟弟,就拿去丢进垃圾堆里。   事实上,这种事真的发生过。   人有了道德情感方面的压制,才能更好的融入社会,小孩子需要父母的正确引导,很显然,黄美华不配当妈。   路家唯一可怜的,还得是路小树,这孩子不容易啊。   但当年陈鬼王要是不把人换回来,那受苦的就是人家的亲弟弟了,那现在就是不是这么简单能够了结的事情了。   “你?那我当然比你做得好。”陈老师相当自信地开口。   高处长立刻气坏了:“我怎么了?我还是国家正处级干部呢,你可别瞧不起人了。”   “可得了吧,现在你跟我装腔作势,也不知道是谁哦,小时候……”   “住口!”无耻之徒!决定了,从今天开始,陈鬼王在他这里,正式改名叫陈无齿了。   看到假和尚跳脚,陈老师开心了,他挂挡一脚油门咻地一下原地起飞,半个小时不到,就把人送到了环境处。   “……你都不请我吃个饭吗?”   “下次吧,家里还有事,张则灵都给我发消息了,办公室里还有很多文件等着你去临幸呢。”   “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了?”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   “好啊,你们两个居然背着我偷偷约会,陈无齿你怎么可以这样!”   陈无齿又是什么鬼?   陈老师默默脱下了手套:“假和尚,你什么时候再修闭口禅啊?我愿意给你添两文香火钱,就当花钱买清净了。”   高长合立刻笑了:“可以啊,我听说你手上有一串大五帝钱,老鼻子值钱了,你要是拿它当香火钱,我倒是勉强愿意修一修的。”   “……”陈老师觉得,自己要不是还有微弱的道德感,这人早就被他毒哑了。   迅速远离环境处这个不祥之地,陈清淮等红灯的功夫,掏了掏手套箱的糖果盒,只摸出了最后一颗水果硬糖,还是他不太喜欢的菠萝味。   菠萝明明很好吃,怎么做成糖就变味了呢,这还是松伯送他的,大几十一斤,号称添加纯正果汁,味道跟几块钱一斤的根本没区别。   陈老师将最后一颗菠萝糖丢进嘴巴里,到下个路过右拐进了家商超。   禹城这种新兴城市就这点好,城市基础设施做得特别好,随便走一段路都能看到大型商超的立牌。   陈清淮停好车,走扶梯进了地下的超市,大概因为是休息日,超市里的人还蛮多的。   “先生,不好意思,这里是会员制超市,请您出示会员卡。”   ……就现在,逛超市都有准入门槛了吗?陈清淮表示无法理解,虽然办个会员卡并不贵,但陈老师决定换家超市再买。   毕竟糖嘛,哪里都能买,这里他又不常来,办卡多浪费啊。   虽然如今陈老师身价不菲,但依旧保持着朴素的消费观念。   “这样啊,那我……”   “我们是一起的,这是会员码。”   陆启行今天因为学校调课补假,所以不能去现场看这出戏,其实他本来要请假出去的,但被大哥严词拒绝了。   不过虽然没到现场,但大哥的保镖全程替他开了语音,然后……他发现,陈清淮真的对他口下留情了!   这嘴要是能借给他,他何愁吵不赢学校里那些人啊。   “你们……一起的?”门口检查会员码的小姐姐开口询问。   “对,我们是亲生兄弟,怎么了?”陆启行说这话时,心里没什么底气,可话说出口,他想要反悔也来不及了。   乖乖,这基因也太好了,年长的哥哥清俊有型,年轻的弟弟朝气蓬勃,慕了慕了:“会员码没有问题,欢迎光临。”   陆启行酷酷地收起手机,甚至主动去拿了手推车,走出去好远,都是静谧无声,如果脚趾抠地能造楼,他脚下可能已经平地起高楼,绝对比陈氏大厦还要高。   “看什么呢,看路!”陈清淮拨了拨手推车的前面,“都快跟人撞上了,我亲爱的弟弟。”   陆启行:……完蛋,好想怼回去!   “你不是陆家大少爷吗?怎么还要亲自逛超市的?”   “不行吗?有谁规定我逛超市犯法吗?”   “不犯法。”陈清淮在货柜上挑挑拣拣,这家超市有点东西,货柜上很多东西他都没见过,难怪敢收大几百的会员费,“不过你还是这样舒服点,没必要讨好我。”   “我没有讨好你,我只是……”想要道歉,至少郑重一点,好表达他的诚意。   陈清淮却已经被长长的糖果陈列吸引住了:“哇,这个糖我看到推荐很多次了,没想到这里居然有!”   唰唰唰,本来空荡荡的手推车里,瞬间多了半摞的糖盒糖罐。   不吹不黑,陆少爷已经开始替人牙疼了。   “你吃这么多糖,真的没问题吗?”就算是牙齿受得住,脾胃受得住吗?这老了不得糖尿病啊?   “小事,我可以画符迅速代谢掉,不会发胖变丑的。”   陆启行:……可恶,又被人装到了。   “你们玄门,还有这么贴心的东西?”   “当然,人类的科技进步动力是为了偷懒,同理玄学的发展也是如此,除了正儿八经的捉鬼天雷符,其他扫地的、做饭的、洁净的,只要你能想到解放双手的东西,玄门都有对应的符箓。”   只是近些年,科技进步,插电就能解决之后,玄门那些生活符箓就不怎么有人画了,毕竟画了也没什么市场,纯属是浪费黄表纸和丹砂。   也就老头子命里缺财,有符观又不缺制符的材料,所以观里还能维持基本的体面。否则以老头子的懒散,估计现在的有符观,狗都不进。   “……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陆启行对着满车的糖果还是止不住的牙疼,刚好逛完了糖果区,他立刻将车子推到了冷柜这边,“听说这里的提拉米苏特别好吃,要不要尝尝?”   对于一切甜的食物,陈老师向来都是来者不拒的:“来一个!”   “那这个呢?”   “也来一个!”   “这个?”   “来!”   什么都来一个的下场,就是车子的后备箱都装不满了,有一部分直接被放到了后座上。   陆启行站在车外,有些犹豫是坐上去,还是直接说再见回家。   可是坐上去的话,他总不可能坐在一堆糖果上面吧,他敢用他的高考成绩打赌,如果他坐上去,陈清淮绝对能跟他拼命。   “怎么,是我车子的副驾驶烫脚,不能上来?”   陆启行一听,立刻拉开车门坐上去系上安全带,那动作行云流水,堪称一气呵成。   “去哪儿?”   陆启行显然不想这个时候回家去面对陆女士,所以车子开到了陈家老宅。   路上车程虽然不短,但两人的谈话字数加起来可能都凑不够某个假和尚自嗨一分钟。   等到车子平稳在地库停好,陆启行刚要开车门下车,却听到车门锁嘎达一声落下了。   “大哥跟我说,今天在陆辉家发生的事,你都听到了,对吧?”   陆启行低低地应了一声。   “感觉怎么样?”   这个问题,也太笼统了吧,陆启行说不上来,陆辉在他印象里,一直是个和蔼的长辈,但陆女士一向不让他亲近陆家其他的人,所以在知道陆辉对他心怀恶意之后,他也没有多难受,只是……惊愕于人心的可怕。   至于路家三个人,他厌恶黄美华和路铭,但他并不是梦里的他,他没有收到黄美华的恶意虐待,他是长在陆家的陆启行,不是路家的路小树。   于是他想了想,开口说话:“其实,最近我一直在做一个梦。” 第70章 梦境   “什么梦?”   陈清淮一手支着扶手箱, 一手随便从后座捞了包糖打开,“你要吗?”   不用了,谢谢,他小学一年级就不爱吃糖了。   陈老师虽然喜欢吃糖, 却不会勉强别人吃糖, 他回身饶有兴致地拆起了糖盒, 看包装上的说明, 应该是太妃夹心糖:“怎么不说话?”   ……总觉得这个时候开口说话, 会打扰到陈清淮吃糖。   所以陆启行等人拆开包装, 才逐渐开始叙述这几天的连续梦, 从他知道有换子这件事情开始,每天晚上他都会做变成路小树的梦。   最开始的时候, 他只能大略地浏览“路小树”的人生,但随着梦境的深入,他开始逐渐融入“路小树的悲惨生活”。   他看到梦境里的“他”被黄美华PUA,被路铭辱骂,被陆家人嫌弃,被……整个世界放弃, 那种感觉和滋味, 虽然不是他亲身经历, 但醒来后,那种痛彻心扉的孤寂感, 却久久停留在心中挥之不去。   陈清淮听人说话的功夫, 一口气旋了五颗,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不过他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 非常懂得节制:“所以, 你想要停止做梦?”   一般来说,普通人的梦境大多数并不具有任何的指向性,甚至等梦醒之后,梦境的内容都会忘得一干二净,但也有少数个体,会做预知梦。   但预知梦的指向也是极不明确的,绝对不会像陆启行这种情况,一个梦天天做,还越做越清晰,这种情况在玄学意义上来讲,是绝对不正常的。   “可以吗?”   “唔,应该可以。”这种情况他还没有遇到过,可能需要打个电话给老头子问问具体操作方法,“不过你这种情况,应该也不会持续太久。”   “为什么这么说?”   “你又不是玄门中人,对天地灵气的灵感有限,你就算想要一直做这个梦,你的身体也做不到。”大概是因为吃了糖,陈清淮说话的语气懒洋洋的,完全没有在陆辉家的咄咄逼人。   陆少爷却很惊讶:“我的灵感很有限?”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那如果是你来做这个梦,也会这样吗?”陆启行忍不住有些好奇地开口。   陈清淮抬头看了一眼胜负欲上头的少年人一眼,然后忽然笑了起来:“我从来不做梦。”小的时候,是因为睡着了就会离魂,自然不存在做梦这种情况,而离开禹城请符成功之后,天地灵符根本不给他做梦的机会。   说起来,陈老师这辈子还没尝过做梦是什么滋味。   “怎么会有人从来不做梦呢?”这科学吗?这合理吗?   “怎么,哪条法律规定人一定要做梦吗?”陈老师显然是个非常记仇的人。   陆启行:……   成功把人噎到,陈清淮才继续开口:“我如果做梦,那恐怕玄门那些人,就一个都睡不安稳了。”请符人请天地灵符入己身,如果他真的做梦,那必然是天地入梦,这种情况肯定是得有天地大劫大难发生,否则天地才没空入什么凡人梦境呢。   “……你这么厉害啊?”虽然听何烨科普过一点玄门小知识,但陆启行还是忍不住惊讶于陈清淮的厉害。   可是既然陈清淮这么厉害,为什么要去学校里当高中老师啊?不是高中老师不好,而是当玄门天才也太香太酷了吧。   如果是他,肯定选后者。   “所以啊,你以后最好不要得罪我。”   “那……我们也算是兄弟,我怎么就灵感有限了?”这不公平!   “有得必有失,如果你也想像我从前一样天天失魂,作为你的亲哥哥,我是很乐意帮你的。”他别的不会,搞人魂魄真的很麻利的。   陆启行:……倒也不必这么跃跃欲试。   “你今天对我,怎么这么友善?”   陈清淮挑了挑眉,按下了车门的解锁按钮,然后摇了摇手里的糖盒:“今天超市的账单,是你付的。”   所以,是吃人嘴短吗?   陆启行忽然无师自通,如果他上次送谢礼不送头盔改送糖果超大礼包的话,是不是陈清淮早就对他态度友善了?!   “你……”   陈老师已经准备下车了:“我什么?”   陆启行有些扭扭捏捏,最后还是没忍住说出了心里的那句话:“你怎么都不好奇,你在我梦境里是什么样子?”   这话问得,陈清淮此时已经下了车,干脆倚着车门说话:“不好奇。”   “为什么?”   “因为你肯定没有梦到我。”   这语气未免也太肯定了吧,陆启行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这有什么难猜的,赶紧下车,顺便把车里的东西帮我搬进去,喏,车钥匙留给你。”   陈清淮顺遂地将手里的车钥匙丢过去,然后摆手进了大门。   少年人就是会纠结一些有的没的东西,心里想什么挂在脸上了,他真的很难当做没看到。   再说,他现在此时此刻鲜明地活着,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了,何必去纠结别人梦里的他,到底是死是活。   “喂,你说清楚啊!还有,把录像删掉!”   陈老师只当没听见,什么录像?他不知道呢:)。   反倒是二楼阳台上的陈清渊听到了响声,他虽然惊讶于两个弟弟居然能相安无事地坐一辆车回来,但他体贴地没有多问,反而是有些好奇地开口:“什么录像?”   “大哥?你怎么在楼上!”   ……他在家,难道不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情吗?看来,杨晨说得没错,清淮确实拿捏到了启行某些小秘密,这个秘密还跟录像有关。   “没什么,随便说着玩玩的,大哥你先忙。”   陆启行立刻跑进屋招呼人来拿东西,这打开后备箱才发现,他们买得是真多啊。   “松伯你别动,我们来就行。”   “这么多东西,你们是把整个超市搬回家了吗?”而且,都是些垃圾食品。   “都是……二哥要买的,我已经努力劝他了。”   清淮要的啊,那没事了,陈大少愉快地加入了搬运队伍。   陆启行:……大哥,你双标得也太明显了吧。   **   黄美华中风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眼泪止不住地流。   可是再多的泪,也换不回从前的错,她悔啊,她真的后悔了,早知道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就是宁可自己去受苦,也不会去换孩子的。   都怪那个算命的,非说他的小儿子命里注定大富大贵,不要钱都要替她指点迷津,她也是昏了头了,真跑去素华医院生孩子。   她悔啊,她对不起死去的丈夫。   黄美华想要自.杀,可是她的半边身子都麻了,根本没有任何知觉,她想要爬起来上个厕所都难,只能屈辱地挂了尿袋。   她对阿铭这么好,所有的爱都给他了,为什么阿铭要瞒着她?   黄美华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眼泪又汹涌地溢出了眼眶。   “哭哭哭!护士,我要换床位!这个女人一直哭,都要带衰了!”隔壁床断了腿的男人脾气暴躁得发言。   “换什么床位,不爱住就办出院!”切,一个渣爹,也配!   没错,就是这么巧合,黄美华和卢小桃的渣爹卢长寿住隔壁床,所谓恶人排排躺,就是如此了。   本来两个人一个是中风,一个是腿截肢,不可能分在一个片区的,但刚好两个病区紧挨着,隔壁没有空床,黄美华又是急性中风,就被安排在了一起。   “黄美华,你医保卡上的余额已经不够了,赶紧找人补交一些吧。”   黄美华是中度中风,已经影响到语言神经,虽然不是不能说话,但很费劲,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怎……么……可……能……没钱!”   “这我们就不清楚了,如果你有疑虑的话,可以找你儿子去查一查。”护士换完输液,就去下一个病房了。   黄美华越想越伤心,又开始流泪了。   路铭就是这个时候,焦躁地冲进病房的,他将四周的窗帘拉上,然后急迫地开口:“妈!你救救我!你把家里的房产证放在哪里了,追债的快把我逼死了!”   他没想到,谈的富家女朋友知道了他家的那些事,立刻就跟他分了手,虽然把他送回的东西都还给了他,可是那些东西拿去典当行,才值三十来万。   不都说奢侈品保值吗?他今天一口气跑遍了全城的典当行,一家比一家报价低,知道他急着出手,甚至还被疯狂压价。   他后期借了二十万高利贷,想着亲妈肯定会像以前一样及时给他钱,却没想到居然暴露了!   高利贷利滚利,每天都在涨,他再还不上,就要被剁手了。   工作没了可以再找,女朋友没了可以再谈,但手没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妈,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救救我吧!他们追债的太凶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原谅我吧。”   路铭哭得声泪俱下,要是从前,黄美华一准儿心疼得不得了,要什么给什么,可现在,她只觉得浑身心凉。   她到底养了一个什么样的儿子啊。   “妈你放心,我只是把房子抵押出去,等我赚了钱,咱们就去赎回来!我肯定会赚钱的。”   黄美华终于发出了一声高昂的声音:“滚!”   “房子!是……小……树的!”   路铭听到这话,气得面色涨红:“妈!你生病住院,他看都不来看你,你居然要把房子给他?” 第71章 可以   路铭早已将优胜小区的房子视为所有物,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妈,你把房子给他,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你难道忘了你这些年是怎么对他的吗?”   “你……个……畜生啊!”那是你弟弟啊, 不是猫猫狗狗, 她怎么会生出这种畜生啊, 黄美华的眼角汹涌地流着眼泪。   只可惜, 路铭已经没时间顾及这些细节了, 如果他这个月再还不上钱, 他命都要没了:“对,我是畜生,但我也是你生的畜生, 你赶紧把房产证拿出来, 不然你别怪我对路小树心狠手辣!”   路铭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瞪得巨大, 像是两只充血的铜铃一样, 看在黄美华眼里,就像是厉鬼在催命一样。   这不是她的儿子!这是魔鬼!   “你你你你……滚!”   “你告诉我房产证在哪里,我立刻滚!”   黄美华开始剧烈地喘气,本来她中风在床, 就需要静心平气地修养,任何刺激她情绪的东西都需要被规避,可路铭这个一闹,她又有了二次中风的征兆。   “你别装病!你告诉我啊, 妈, 我求求你了妈, 你不会看着我去死的,对不对?”   黄美华还吸着氧,可即便如此,她也开始呼吸困难,整个人的呼吸声音巨大,像是什么破风箱在被艰难拉动一样,要是搁平时,路铭早就拉铃了。   可现在,他的眼里只有房产证,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幸好护士在门口路过,听到动静冲进来喊医生抢救,不然可能黄美华就直接去了。   但即便抢救回来了,二次中风的后遗症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就黄美华现在这种情况,恐怕是活着比死了还要难受。   “病人家属,请你冷静一点!这里是医院,请你不要喧哗!”   路铭没想到亲妈居然这么脆弱,他心里又惊又怕,迫切地想要看到亲妈醒过来,可护士说病人求生意志并不强烈,希望家人多陪护。   他哪里有时间当孝子,纠缠无果的情况下,路铭被医院保安“友好”地请下了楼。   而以上这些发生的事情,全部都落入了卢长寿的眼里。   不吹不黑,他当场怕极了。   他甚至设想到,以后是不是也有那么一天,俊俊会为了他的棺材本来拔他的氧气管?光是想想,他就心头发凉。   隔壁床的女人还有两个儿子呢,一个干脆不现身,一个来了就逼问房产证的下落,这养的是什么狗畜生啊,要是他儿子,非得把不孝子的腿打断。   可事实是,卢长寿摸到自己截肢的腿,想起这段时间以来俊俊的沉默,他忽然就起了卖房子的心思。   先卖了吧,反正禹城也混不下去了,卖房子把医药费交了,带俊俊回老家。   至于牢里的婆娘,他是不会管的,反正俊俊在他手里,谅那婆娘也不敢把罪名攀扯到他身上。   还有卢小桃那小畜生,等他安顿好,就找她算账。   想到这里,卢长寿居然脑子清醒了不少,暴躁和失腿之痛都减轻了许多,他立刻拿出手机给大女儿打了电话,然而……一直都是无人接听。   他连打十个,都是请稍后再拨,无奈之下,他给一起打牌的牌友打电话,打了好几个电话,才有一个人愿意帮他找中介挂牌。   但非常可惜,禹城大大小小所有的房产中介公司,没有一家愿意替他售卖,即便卢长寿表示可以适当增加中介费用,也全部遭到了拒绝。   “这怎么可能!”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跟钱过不去!   “我说老卢,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中介公司的人说了,你就算是房子白送给他们,他们都不会帮你卖的。”   卢长寿恨不得摔了电话,但理智告诉他,他摔不起。   那边的牌友也就是面子情,很快就挂了电话。   卢长寿却忽然记起了那个育华高中姓陈的年轻男老师,当时这人怎么说来着?他的记性不是特别好,很多天前的事情他根本不太记得,可那句“无论你们搬到哪里,我都会让你们住不下去”,他却清清楚楚地记到了现在。   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异样,疯狂地扒拉旁边的抽屉,终于他在抽屉底部找到了被儿子撕成碎片的名片,他拿出手机输入上面的电话号码,很快,电话就通了。   “您好,这里是恒天律师事务所的齐盛,请问您是谁?”   齐律师等了好几天,都没等到卢长寿的来电,还以为这人是块硬骨头,现在一听,只能说是“人够蠢了”。   “他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齐律师还是能回答的,毕竟陈氏在本地极为有名,即便没听过陈氏集团的名头,许多子公司的名字都是耳熟能详的,毕竟很多房产、科技、信息以及新媒体和游戏行业,都是陈氏的涉猎范围内。   而且,陈二少背后可不仅仅只有陈氏集团,人家亲妈还是风华集团的陆总,商场上赫赫有名的铁娘子,真的,能得罪这种人,姓卢的某种意义上也挺能耐的。   “他这么有钱,还当什么老师啊!”   齐律师在电话那头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果你只是想要跟我说这些,请恕我不能奉陪,我的时间很宝贵的。”虽然陈二少早就付了价钱,但雇主这么体贴,作为受雇佣者,他当然要尽最大的可能帮二少解决问题。   “那,如果我签字呢?”   “如果你想通了,那当然一切好说。”   这份解除父母监护权的合同,在法律上其实没有什么效力,但卢长寿显然不懂法,这份合同更多是让那个姓卢的小姑娘站在“道德高地”上。   华国一向重孝,什么天下无不是父母,很多人最喜欢这种和稀泥的方式,反正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但同样的,如果是父母放弃儿女,这些个劝导者反而不会说什么。   而且有了这份合同,加上公安机关案情的判定,他可以作为卢小桃的代理律师,向法院申请撤销卢长寿和常桂芬的监护权。   加上卢小桃的年纪很快就要成年,齐律师觉得陈二少这份钱还是蛮好赚的。   “我签了,你们就会放过我?”   齐律师是个谈判的好手,他从来不会将主动权交给别人:“卢先生,希望你下次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已经考虑好了。”   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卢长寿再次陷入了无能狂怒之中。   可医院一直在催缴费用,还有俊俊治耳朵的钱,现在卤味店面被收回去,家里没有进项,有的那点存款早就消耗殆尽了,卢长寿没坚持几天,就签下了合同。   陈清淮是在下班路上,接到的电话。   “这么快?齐律师,你真的很能干。”   雇主钱多还嘴甜,齐律师当然很乐意为人工作:“不算快,这份合同需要快递到您家吗?”   “可以,你直接寄到育华高中就行。”   “好的。”   次日,卢小桃就被喊到办公室,手里被塞了一份合同。   “这是?”   “你自己看吧,不过这份合同不具有法律效应,齐律师说会替你向法院申请撤销你父母对你的监护权。”   卢小桃本来都觉得自己已经调节过来了,听到这句话,还是很没出息地哭了出来:“够了,陈老师,我有这个就足够了。”   卜姐姐前两天给她打过电话,告诉她常桂芬一定会被判刑,但她一口揽下了所有的罪名,公安机关查到的证据也并没有直接指向卢长寿参与买卖儿女的,所以恐怕卢长寿不会被法律追责。   所以这两天,她一直很担心卢长寿会带着卢勇俊黏上他,没想到陈老师居然为她做到了这种地步!卢小桃感动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这辈子,还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即便她签了育华的绩优生合同,陈老师也对她太好太好了。   “都走了九十九步了,没道理最后一步不走了,你就好好学习就行,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老师吧。”唔,交给齐律师,他出了钱的。   卢小桃将合同藏好,就带着满腔的热血冲进了知识的海洋。   定个小目标,下次超越班长!   没错,小胡同学还是不情不愿地接任了班长这个职位,但他同样也接任了语文课代表的工作。   说起这个,陈老师也很难办啊,他没想到班上的小崽子居然都这么喜欢他,争着抢着要当语文课代表,都快抢破头了。   最后陈老师实在没办法,只能将两个职位捆绑销售,胡楚同学作为临时班长,又是年级第一,终于成功抢到了语文课代表的职位。   至于班长一职,那只是个顺带的,如果可以,他非常愿意退位让贤。   “卢小桃,你干什么?”   “班长,你的数学笔记,能借我看看吗?我保证,很快就会还给你的!”   胡楚看着卢小桃红红的眼眶,这别不是被陈老师训了吧,算了算了,他今天就做一回好人吧:“你看吧,随便你什么时候还。”   反正他记笔记也不看,纯粹是糊弄数学老师假装认真听课的。   自从那些苍蝇嗡嗡声从他的世界销声匿迹之后,他听课效率直线上升,以前上课他觉得烦躁,现在的他甚至能一直听课。   为了陈老师的绩效奖金,他可以的。 第72章 股份   “太卷了, 真的太卷了!”晚自习结束,徐一冰一下就趴到在了课桌上,“小桃, 桃神,求你快快收了神通吧, 这才只是一次月考,没必要往死里学吧?”   卢小桃抿了抿双唇, 看向还在埋头学习的班长, 忍不住小声说:“还好吧, 你看班长,也还在学。”   徐一冰看了一眼坐在最前排的班长,心里忍不住发出了嘤嘤嘤的声音, 她要收回班长是棵校草的评价, 这特么简直是个卷王啊,一个冷酷无情的卷王:“小桃, 咱不要跟他学,好不好?”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啊,隔壁班同学的怨念都快化为实质了, 就因为你们这两个卷王的攀比, 真的, 听她隔壁班的初中同学说, 因为二班的进度,隔壁班的作业都增加了两成。   “而且,陈老师是今年才来育华教书的, 我们是他带的第一届学生, 我们考得好一点, 陈老师今年的考评也会更好,对不对?”别看卢小桃每天都在蒙头学习,其实她也打听过一些消息的。   “为了帅哥也学不动了啊,小桃,做完这一页就回寝室吧。”   卢小桃这次没有拒绝,反正她还能带回寝室学:“恩,那冰冰你等一下。”   说是等一下,其实也就五分钟,她把题做完,就收拾东西跟徐一冰离开,不过在离开前,她还把数学笔记还给了班长。   “这么快?”   “恩,谢谢。”   胡楚无所谓地点点头,等到班级里就剩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才懒懒散散地站起来关灯落锁离开。   育华高中的校园绿化做得非常好,路灯也很亮很有安全感,徐一冰挽着卢小桃还去校园便利店买了两个饭团:“一个饭团值多少钱啊,小桃你给我补习那么辛苦,快吃啊,再不吃就凉了。”   卢小桃握着温热的饭团,眼眶又有些温热:“恩,谢谢冰冰。”   “谢我干什么,我们还是不是好姐妹啦?”徐一冰故作生气地说,脸上满是娇憨,“快吃,吃完回去还能背几个英语单词。”   要说卢小桃哪门功课最薄弱,那就是英语了,她从前内向,是纯纯的哑巴英语,做题也很磕巴,中考能拿到高分,全靠题海战术。   进了高中后,英语学习起来就更加吃紧了,入学摸底考试也非常不理想。   徐一冰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她打小就是双语言家庭教学,理科一般,但英语就跟她的母语一样流畅:“桃神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快乐学英语!”   “……不要叫我桃神。”怪羞耻的。   “哎呀,小桃你害羞了,你好可爱啊。”徐一冰忍不住戳戳,脸上带着点恶作剧的笑意,“哎,我错了,小桃你就原谅我吧。”   卢小桃:……我能怎么办,她这么可爱,我只能原谅她啊。   饭团就是巴掌大小的三角饭团,很快就吃完了,徐一冰有些渴,拉着好友在自助饮料机上选喝的,刚投了币就听到远处一辆机车驶离了校园。   “诶诶诶,小桃你快看,是陈老师哎!”   卢小桃见过陈老师的车,她其实比冰冰更早注意到:“恩,这么晚了,陈老师还在工作啊?”   “应该是有教研会吧,说起来,陈老师这辆车真的好帅,我看到学校贴吧上有人专门开了个帖子,介绍这辆车。”   “啊?”谁这么无聊?学校贴吧不应该讨论学习吗?   “小桃你别不信,听说是国际班的那群富二代发的帖。”国际部就是九班和十班,默认是走后门进来的富二代,基本都不参加国内的普通高等考试,来育华上学,就是混个高中,等时间一到,就送出国镀金,“陈老师家,应该很有钱。”   关于这点,卢小桃其实知道,因为卜姐姐跟她讲过类似的话。   “国际班的人,为什么这么关注陈老师?”   徐一冰表示这道题她会:“我知道,因为他们想要陈老师给他们当班主任!”   “什么?”怎么可以这样!   “我听说啊,小道消息,十班的班主任金老师是和咱们陈老师一样,都是今年刚进入育华教书的新老师,金老师你应该见过吧,就那个戴小黑框眼镜,经常穿一身黑色套装的女老师,教政治的,就你上次去上厕所,差点撞到的那个老师啊。”   这么一说,卢小桃就记起来了:“她好严肃。”   “对的,听说十班那群人非常不喜欢她,有人甚至扬言要换了她,反正你看着好了,那群人肯定还要闹的。”   卢小桃在入学育华之前,一直上的是公立学校,只有老师责骂学生的份,怎么学生还能这么对老师啊:“他们这样,不好。”   ……国际班的学生要是各个都是好学生,怎么可能会走后门进育华,桃神还是太纯真啦。   “哎呀,快点快点,再晚点宿舍楼就要关门了!”   徐一冰说着,拉着小桃一路冲进了宿舍楼,因为路上耽搁太久,两人也没继续聊这个话题,毕竟熄灯时间不等人,她们得尽快洗漱上床。   而另一边,陈清淮也回到了校外的公寓。   这公寓他其实不常来,摆设布置还是跟刚搬进来的时候差不多,就是多了些书籍和符纸,还有一些玉料刻刀机器之类的,他有时间就捡起来玩一玩。   今天是突然有灵感想要雕一块玉符,为此还驱车回学校拿了点东西,弄到半夜十二点才将将做出来。   陈清淮最擅长做无事牌,但这块玉符的花纹却很繁复,纠缠的枝蔓和花朵几乎是簇拥着挤满了整块不规则的玉阙。   这块玉就是上次他在玉材市场买的最好的那一块,也是最小的一块,所以为了不浪费玉料,他就直接在原来的形状上创作了。   别说,抛光之后,玉色内敛,因为里面一丝符光闪耀,居然每一个角度都有不同的美感。   陈老师越看越满意,忍不住拍了张照片发到了师门群里。   老头子没回消息,应该是睡了。   倒是师姐,居然上线回消息了:好看,多少钱,师姐买了。   [本来就是给师姐的生日礼物,不要钱。]   那边很快回了消息:师姐没白疼你,阿淮你还在山上和老头子挤一起吗?下山吧,师姐养你!   发完消息,还发起了一笔五位数的转账。   [……师姐,我已经下山了。]   说起来,前段时间师姐在山里封闭拍戏,估计是没看到他发的消息。   果然那边沉默了许久,才又发来了消息:……这么说,阿淮你在禹城啊,那过段时间我杀青后,就去找你玩~   陈老师看到这个波浪号颤抖了一下,但到底还是没敢拒绝。   算了,他就一个平平无奇的语文老师,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吧。   陈老师将担心放回了肚子里,然后愉快进入了沉沉的睡眠。   育华高中高一年级的第一次月考很快如期举行,因为科目众多,为期三天的考试安排得满满当当,陈老师监考完最后一个科目,封存了试卷,就下班回家了。   “哎,要是学校能雇一个替我批改试卷的人就好了。”周六还要去批改试卷,陈老师光想想,自己可能就要带瓶降压药去。   “如果你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陈二少抬头看向大哥:“大哥,你在古代,一定是个任人唯亲的昏君。”   “……这才哪到哪啊。”陈清渊忍不住失笑,“明天要是不想去,我可以找个人帮你去批卷子。”   “倒也不用,大哥你别这么纵着我,我好歹在外面,大小也是个体面的高中老师啊。”他还是要脸的。   “是是是,陈老师。”   ……大哥居然也学会了敷衍他,可恶。   陈清渊说着,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份合同来,“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不年不节的,怎么又有礼物?   陈老师接过一看,忍不住乐了:“陈氏的生意涉猎这么广的吗?”居然还有糖果工厂的股份,这是能涨啊还是有什么特殊前景?   “还好,一点小东西,有了它,以后每个季度,你都能吃到最新口味的糖果,如果你有什么特别想要吃的口味,也可以找研发部门的人研究出来。”   陈老师捏着资本主义的糖果,一下就被击中了心巴,大哥太会了,真的太会了,这么一比,陆启行只会付账刷卡的行为,果然只能是个弟弟。   “喜欢!太喜欢了!”陈清淮这次连一点儿故作扭捏都没有,就愉快地收下了。   唔,反正只要不再送他育华的股份就行。   “还有这个,不过我猜你应该不想要。”   “这又是什么?”   陈清淮低头一看,居然是风华集团的股份,虽然才2%,但这可是风华的干股啊,每年的分红九位数起底,可不是育华能相提并论的。   “哪来的?当年陈陆两家联姻的股份,应该已经各自归还了吧?”   陈清渊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开口:“这是陆女士对你的谢礼。”   谢礼?   什么谢礼?   陈清淮不傻,他立刻明白过来,这应该是陆女士知道他换回陆启行的事情后,给他的一点补偿。   大哥果然了解他,他确实不想要。 第73章 谈话   不想要的理由很简单, 他不想跟风华集团扯上任何关系。   他早就不是那个在医院里只能等死的六岁小孩了,既然从出生开始就没跟陆家沾过边,这2%的股份, 也就没必要沾手了。   “还是大哥你懂我。”   陈清渊的心忍不住揪疼了一下,其实就在刚才, 他还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份股份转让合同拿出来,可清淮不是启行, 不需要他任何善意的隐瞒。   陆女士拿出这份合同,一则是对十七年前换子一事的了断,二来也是要叫清淮知道, 陆家继承人的位置, 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谢礼这两个字, 生份又疏远, 那是对外人才用的字眼。   “不过不要的话, 会不会太亏了?”陈老师纠结地想了想,“要不要换成跟陈氏的合作案,我不太懂做生意,大哥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陈氏还没穷到需要卖弟弟做生意。”家里又不是没钱,陈大少觉得必须给弟弟上一堂课, “清淮, 陈家有的是钱,我以后应该不会成婚, 陈氏以后就是你的。”   “什么?”不行,他得立刻打飞的回有符观找老头子给大哥算个卦!十万火急!   “有这么惊讶吗?”陈清渊觉得自己表现得非常明显, 他是个坚定的独身主义者, “倒是你, 听松伯说,你谈了个女朋友,什么时候带回家给大哥见见?”   陈老师惊了:“什么女朋友?”他哪里来的女朋友?难道是哪个孤魂野鬼胆大包天居然敢假扮他的女朋友?   “不是吗?松伯还说,你每个星期都会给她带汤。”   啥?带汤?陈清淮的记忆开始渐渐复苏,他和松伯的对话……救命,这是什么鸡同鸭讲的惊天大误会?!   “汤是给学生带的,就上次出事的那个学生。”老人家的联想力,都这么丰富吗?   陈清渊也一愣:“所以,没有女朋友吗?”   “当然没有!大哥,我才回禹城多久啊,天天忙着上班,怎么可能有这个空闲时间谈恋爱。”陈清淮抓了抓头发,袖口的红符露出了更多,“再说,我也没准备结婚。”   两兄弟面面相觑,最后齐齐陷入了沉默。   “大哥,你在听吧?我命格奇特,又请符上身,没人能有这种硬八字和我在一起的。”而且,他也对谈恋爱没有任何兴趣。   陈清渊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恩,我在听的,不结婚也没关系,等到时候收养一个也行。”他对传宗接代没什么兴趣,但陈氏养着那么多人,给它找个合适的掌舵人还是很有必要的。   大哥果然不愧是大哥,就是想得开。   陈老师被女朋友这个字眼吓出了一身冷汗,刚才看到股份合同的疏离劲都消散了,他捡起桌上的合同站起来:“我去把它还给陆女士。”   明天还要批试卷,就今天晚上直接送过去吧,顺便聊一聊,以后没什么事,就不要联系了。   “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世上能欺负他的人,可不多了。   陈清淮的行动力向来很强,说要送就立刻拿上钥匙出发,不过为了确保不会扑空,他还让大哥给陆管家打了个电话,知道陆女士今晚一定会回家后,他就骑上机车出发了。   他到陆家平津园的时候,刚好陆女士的车也在门口停稳。   陈清淮摘下头盔,脸上甚至带着和煦的微笑:“陆女士,晚上好。”   陆女士下车的动作一滞,她应该是从什么酒会上赶回来,身上还穿着得体的礼服,见到他脸上惊讶一闪而过,不过也没惊讶太多:“晚上好。”   “冒昧造访,我稍微有点事,想要跟您简单聊两句。”   其实现在的陆女士,和他记忆中的陆女士相差并不大,甚至气质还更柔和了一些,但陈清淮知道,不是这样的。   现在的陆女士是风华集团毫无质疑的掌权者,身处高位的人,发号施令久了,会失去对弱者的敬畏和怜悯。   在商场上,陆女士是个值得敬佩的人,她为风华集团牺牲了很多,但陈清淮不是商人,他不会敬佩陆女士。   “好,稍等。”   陈清淮被陆管家请了进去,大概等了十分钟,他就见到了一身宽松居家服的陆女士。   管家体贴地退下,整个会客厅就他和陆女士两个人。   “这个,还给你。”   陆女士看到原封不动送回来的股份合同,脸上也不惊讶,少年人的意气用事,她见的太多了:“能说说,为什么不要吗?这是你应得的,有了它,即便以后陈氏不属于你,你也能过富足的生活。”   这话要搁陆启行,估计早就炸了吧,陈老师这个空档,居然还有闲心想这个,他自己都开始佩服自己了:“你一定没有打开过,我送你的礼物。”   因为如果打开过,就绝对不会说这种话了。   他如果想要搞钱,想要过富足的生活,绝对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简单。   “所以?”   陆女士是个聪明的人,如果她不聪明,她也不可能撑起整个风华集团,她很快就发现,自己可能低估了这个她从没关注过的二儿子。   大儿子姓陈,是陈氏的继承人,所以在她眼里,清渊是她商场上的对手。   而小儿子,是她选定的继承人,将来她会把风华集团交到他的手上,所以从小她就给他最好的教育,但做集团的掌舵人,不能过分耽于感情,所以她从不过分亲近儿子。   她只需要让他长成能撑得起风华集团,就足够了。   至于这个早就被送走的二儿子,她对他的记忆太少了,印象里是个养不活的病孩子,因为这点,她并不过分关注他。   也是最近,她在知道换子一事后,才对这个从不关注的二儿子多了几分审视。   没错,是审视,而不是愧疚或者弥补。   陆女士从不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辩解,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但她本来就没打算去做一个世俗意义上的母亲,她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且从不后悔。   所以,她需要确认这个形同隐形人一样的二儿子,对风华集团到底有没有野心。   “所以,我是来要回那份礼物的。”   好歹也是他亲手做的平安扣,虽然没用多少心思,但既然收到的人不喜欢它,他就有义务把东西要回来。   陆女士当然听出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你要和我断绝关系?”   这话说得,陈清淮忽然笑了起来:“您给了我生命,我很感激,所以关于换子的事情,您实在不必特意送东西感谢我,我当年那么做,并不是想要在十七年后的今天,心怀感激地收下你送给我的集团股份。”   “你在控诉我太过无情吗?”   上位者从来不会反思自己的错误,陆女士显然也不会,“如果我的做法,让你感到不适,那么我很抱歉,我送出这份股份,并没有考虑太多,你是我的儿子,我送你一点风华的股份,应该算得上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吧?”   难怪大哥都不想结婚了,看看这父母榜样,一个过分滥情,一个绝情得像个机器,陈清淮忽然很庆幸自己跟着老头子长大了:“既然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为什么大哥没有?”   “……”   “陆女士,我不是来跟你讨论我的成长心路历程的,我对风华集团也没有任何的兴趣,你不必拿这种谢礼来试探我,弄得我和大哥都不太开心。”陈清淮站了起来,难得锋芒全开,“我回到禹城,没有第一时间联系您,我以为我早就表明了我的态度,现在看来,您真是一位合格的公司总裁,所以……这个,连同这个,一起还给你。”   合同和见面钱,他缺这点钱吗?   本来还想维系个面子情,现在看来,他的修养还不太够。   “还有,风华集团,真的没有您想象中的那么珍贵。”   陆女士听出来了,二儿子不是在为自己鸣不平,而是在替清渊和启行鸣不平。   对方没有丝毫掩饰,她实在很难当做听不出来:“为什么?按照世俗意义上的算法,你们三兄弟中,你才是最被冷落最被忽视的那一个。”   陆女士居然有这种自我认知,真是可喜可贺,陈清淮送出去的玉符,都带有他手上灵符的气息,这本来是用来及时出现捞人的,现在刚好直接召唤平安扣出现了。   装着平安扣的红木盒子直接飘着落入他的手里,陆女士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惊悚。   很好,看来他来的目的达到了。   “你——”   “如您所见,我在离开禹城之后,学到了几分真本事。”陈清淮打开盒子,确认盒子没被人打开过后,就站起来告辞离开,“不然您以为,当初我那么虚弱,是如何把陆启行换回来的?”   他当然知道,以大哥的妥帖,肯定会替他掩藏天师的身份,圆一个谁也不会怀疑的理由。   可他正儿八经凭的是真本事,没必要遮遮掩掩的,请符人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他不想招摇,但也不想谁来了都能小瞧他一眼。   陈鬼王这个名头,从前可是货真价实的,可不是假和尚随口叫来听听响声的。 第74章 哈哈   “你……很让我吃惊。”   事业做到陆女士这个份上, 她当然知道一些独立于科技社会之外的力量,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个存在感极低的二儿子居然拥有这样的力量。   她讨厌弱者和蠢人,但对强者, 她会给予强者足够的尊重。   陆女士忽然有些后悔, 但这点悔意不足以动摇她一直以来的计划, 于是她体面地压下内心的波澜, 平静地开口:“我明白了, 如果这是你期望的。”   “多谢,希望今晚的谈话不会打扰您的睡眠, 陆女士。”   “当然,路上小心。”   这一次,陆女士起身送二儿子离开, 等到机车轰鸣的声音消失在远方,她才转身回家。   “大小姐, 您心情不好吗?”   “不, 相反,我心情很好。”陆女士说完, 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房子, “启行人呢?”   “少爷说住在紫荆花苑那边, 这周不回来了。”   陆女士很了解小儿子:“他在躲我。”   管家不敢说话了,但今天陆女士的谈兴出乎意料的高, 没得到回应也继续好脾气地说话:“真是孩子气,我居然生了三个性子截然不同的儿子。”   “我听说,他最近经常往陈家跑?”   “就去过两三次, 大小姐是觉得不妥?”   陆女士站起来, 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没什么不妥的, 他们想要接触,就让他们接触吧。”她不可能一辈子帮陆启行做决定,两个哥哥都不是省油的灯,小儿子迟早要明白的,他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是风华集团,而不是所谓的……风一吹就能散的兄弟亲情。   **   陈清渊听到车子的动静声,就知道是清淮回来了。   只是他没想到,会回来得这么快。   “大哥,我回来了。”   陈大少刚要问问股份送回的问题,就看到了二弟手里熟悉的红木小盒子:“这是……”   陈清淮就简单概括了一下谈话的内容。   “……你拿回来了啊。”好简单粗暴的做法,陈清渊顿时觉得“耳目一新”。   “不能拿回来吗?”陈清淮开始了茶艺表演,“我亲手雕的平安扣,她看都没看一眼,我拿回来还能给它找个好主人,放在陆家,它就只是快废料而已。”   ……算了,弟弟开心就成吧。   反正陆女士和清淮的关系,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天底下不是所有的父母都能给予孩子爱与关怀,也不是所有父母都是同种的相处模式。   清淮只是做了他一直想做的却没有做的事情而已。   “当然可以。”陈清渊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大晚上还跑了一趟,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陈清淮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真有点饿了:“有什么?我去厨房看看。”   这个时间点,大厨当然早就下班了,陈清淮熟门熟路地拉开备菜的冰箱,除了常备的高汤外,就一些明天早上的备菜了。   “想吃面吗?”   “哎,大哥你还会煮面吗?”日理万机的大总裁哎。   “稍微会一点,冬阴功汤面,要吃吗?”陈清渊翻了翻冰箱,食材都不缺。   “当然要吃!”   陈清渊大学是在麻省理工读的,陈家有钱,他当然不需要在国外勤工俭学,但因为课业繁重,所以第二年就搬进了留学生宿舍,当时他的舍友,就有一个东南亚裔,特别会做冬阴功面,看的多了,他也就学会了。   只是好多年没做,手法有些生疏,不过味道还是非常美味的。   “这么好吃?”陈大少碾了碾手指,心里莫名地高兴。   “好吃啊,我在山上的时候,老头子,就是我师父,他做饭很难吃,我也能一碗都吃下。大哥你做饭这么好吃,以后就算是陈氏倒闭了,咱们也饿不死。”   陈清渊听了虽然很高兴,但还是忍不住纠正:“陈氏倒闭,还是有点困难的。”   ……大哥,果然是个非常严谨的人。   “清淮,你以前一直呆在山上吗?”   “对啊,我的身体特殊,道观里有符阵的,更利于我修行。”陈清淮嗦了一个青口贝,咕哝着说,“不过身体稳定之后,不上学就跟着我师父去各地……蹭吃蹭喝。”   “???”   “就字面上的意思,我师父人缘还不错的。”   平心而论,他师父选罡真人除了命里缺财之外,活得是真的自在,靠着算命这个硬本事,玄门基本没人敢随便得罪他,虽然性子欠了点,但因为足够惫懒,所以连出名都懒得出,也就少了很多烦恼。   “你应该给我打电话的。”给弟弟打生活费的钱,他还是有的。   陈清淮知道大哥误会了:“不是钱的问题,有些蹭的东西,是不对外出售的,唔,就是网络里说的那种灵茶灵果灵食之类,反正好东西我真的没少吃。”   “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有的,我记得过年的时候,玄门内部还会有拍卖会,到时候我带你去看看。”   “方便吗?”   “方便啊,这种拍卖会本来就是给富商名流参加的,内部叫做薅羊毛会来着,不过能参加的普通人,都需要天师的推荐信。”   有个天师弟弟,居然还有这种福利,陈清渊的体验感反正蛮新奇的。   “杨晨哥要是想去的话,也可以一起去。”为玄门创收嘛,义不容辞,“也不知道他的平安符抢到没有,要是没抢到,可以去拍卖会上用钞能力买。”   说起这个,陈大少就笑了:“他抢不到,天天在朋友圈哀嚎,别人还以为他最近玉石生意做得不好了。”   “。”毫无意外呢。   “我晚点再告诉他。”   哦,这是大哥的坏心思嘛,陈老师品了品,然后吞下了最后一口面汤,好满足啊,明天他又能元气满满地去批试卷了。   然而第二天的陈老师,批卷子批到怀疑人生。   这特么也行?   他教过这种解题思路吗?   狗拿起笔都能画两道,这么简单的题目居然空着?   古诗词默写都能张冠李戴,怎么出门的时候,不把脑子从家里带到学校呢?   陈老师越批越暴躁,然后突然就顿悟了,以后假和尚要再得罪他,他就带学生的作业过去摁着人的光头叫人批。   这么一想,他心中的暴躁都平复了不少。   “陈老师,批得怎么样了?你们班胡楚这次数学又是满分,这孩子是个好苗子啊。”   陈清淮从试卷海里抬头:“数学已经改完了?”   “对啊,数学批起来简单,都已经录入电脑了,你们语文就是麻烦,还得改作文,哟,这字写得挺抽象的,我看怎么缺胳膊少腿的?”   ……呵,这就是办公室同事,陈老师算是看透了。   但他能怎么办呢,他还是只能低头改作文啊,真的是,好好的命题作文,写得跟文字解密似的,陈老师第一次觉得辨认汉字是一件这么辛苦的事情。   累了,毁灭吧。   得亏育华高中的学生并不算太多,批到傍晚,总算是结束了这场酷刑。   为了活命,他真的付出了太多:)。   就在陈老师准备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躺一天的时候,手机响了。   “谁?”   “我,你亲爱的挚友。”   “干嘛?”   这别不是刚起床吧,脾气这么大:“找你当然是有事,你那张真话符的使用报告,还没来处里登记呢。”   “你不能帮我糊弄一下吗?”   “本来是可以的,但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黄美华二次中风了。”   自从离开陆辉家以后,陈清淮就没再关注过这件事了,陈清淮一下就坐直了:“二次中风?她什么时候中风的?”   “被她的好大儿路铭气的,反正你来一趟吧,万一以后有人要查,你自己写的更妥帖。”   陈清淮叹了口气,只能无奈地往环境处跑了一趟。   “哟,又换车了?你们有钱人出门,开哪辆车是不是还看心情的?”   陈清淮看人:“对啊,你有意见?”   慕了慕了,高处长默默按下酸溜溜的心情:“我们可以交换两天吗?”   “不要,说说黄美华。”   高长合摸了一把光头:“你把环境处当什么了,我们这里又不是派出所,她的案子也不是玄门的案子,我怎么可能……”   “你少来,要是她身上没什么猫腻,你会叫我来环境处?”   哎,这小时候认识的朋友就是这点不好,高长合把人带着自己的办公室:“你知道黄泉道人吗?”   “谁?”   “就二十年前,残忍杀害九名妙龄少女搞歪门邪道那个。”   “他怎么了?他跟黄美华有关系?”   高长合点了点头:“我跟你说过的吧,有一只厉鬼来环境处投案,那只厉鬼就是从黄泉道人的手上逃出来的。”   陈清淮忍不住坐直了身子:“所以?”   “二十年前,玄门四个四级天师围杀黄泉道人,却还是叫他逃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踪迹了。”高长合揉了揉眉心,将黄美华的照片拿了出来,“但我们查到,十七年前,黄泉道人曾经跟黄美华有过接触。”   “什么样的接触?”   “根据我们对黄美华的调查,她做出换子这个决定,是因为黄泉道人给算的命卦。”   命卦?读作催命卦那种吗? 第75章 命局   黄美华当年想要换子的诉求, 肯定是为了能让小儿子过上体面富足的生活,甚至对陆家的财产也抱有一定的野望。   但黄泉道人呢?从假和尚的介绍来看,此人就不是什么阳间的人物, 他会好心去指点黄美华吗?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所谓坏人无利不起早,既然黄泉道人“点拨”黄美华, 那么症结应该就在路小树和陆启行身上。   更确切来讲, 是两人调换之后,会产生黄泉道人需要的条件或者因素。   “所以,你找我来, 是想让我给我师父打电话,问问两小子的命格?”陈清淮有些好奇地开口, “你们环境处,现在连个会掐算的人都没了吗?”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们环境处呢!”高长合拒不承认他手下稀疏,“虽然禹城环境处的条件是艰苦了点,但潜力大啊,你要不要来当个挂名顾问?你来了, 就是一员猛将啊。”   “不要。”景江河的危险性在那挂着呢, 他脑子有毛病才来环境处找活干。   “……你好绝情哦。”高长合幽幽地说, “不是环境处没有算命师,而是现在路小树和你弟弟的命格,已经因为你和选罡真人的插手, 有了改变, 你懂我的意思吧?”   人的命运, 并非是一成不变的, 而是随着人的阅历和选择不断变化的。像是路小树和陆启行这种情况, 因为有了玄门中人的干预, 道行不够的算命师, 算出来的东西根本不准。   当年还是选罡真人亲手换回的孩子,这环境处的人能算出来才有鬼了。   “……倒也是。”他差点儿忘了老头子在算命届的地位了。   陈清淮把玩着手里的黑框眼镜,却并没有掏手机:“你应该知道,请我师父出手的行情吧?”   “知道知道,你打吧。”   ……居然这么大方,都没跟他讨价还价?   这位黄泉道人到底什么来历啊,说起来玄门的四级天师可不多啊,道门败类这些年也出过不少,这黄泉道人到底何德何能,竟能让四位四级大天师出手围剿?   “行。”他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   陈老师痛快地拿出了手机,然后打过去发现……被拉黑了。   “……陈鬼王,不愧是你。”高处长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老头子经常拉黑他,陈清淮早就习以为常,他打开微信群看了两眼,就知道为什么了。哎,都是师姐给刺激的。   唔,是他们师门日常没有错了。   “借你的处长热线用一下。”   “用吧用吧。”   这回电话拨过去,总算是通了。   “喂,哪位啊?”   “我,你被拉黑的冤种徒弟。”   选罡真人一听,乐了:“谁让你不给为师雕花的,为师就喜欢那种俗的艳的!你给你师姐做,却不给为师雕,好啊你,出去才几天啊,就学会重女轻男了?小清淮,你的思想很有问题啊。”   ……要不还是挂了吧。   “师父,环境处有生意找你。”   “不做不做,那块儿八毛的,还比不上你给我寄的快递呢。”至于什么积德行善,他老头子都这把年纪了,好不容易把徒弟带大,歇业两年不过分吧。   高长合在旁边差点儿笑到打鸣,听到这话,立刻凑过去:“师伯好,是我啊,小长合,您身体还好吗?”   “哟,小长合也在啊,不会是你找老头子算命吧?”   “……您算得真准。”   这还需要算吗?   选罡真人打了个哈欠,懒散散地说话:“既然是小长合的生意,也不是不能做,就是你师傅种的高山甜茶,是不是快采摘了?”   一般来说,茶叶味道都是先苦涩再回甘,甚至很多佛茶都是苦到痛苦面具摘不下来,但一明大师是个种茶大师,他在金光山上种了一棵灵茶,五年一采摘,产量极低,味道却是芬芳甘甜,常人饮之,如饮甘泉,被选罡真人戏称为“甜茶”。   “……师伯,能换一个吗?”   “不能哦,我也不多要,一两就行。”   这价格其实还算公道,高长合咬了咬牙,痛快承诺:“可以。”   选罡真人一听,捋着胡须开口:“小长合不愧是做处长的人了,格局就是不一样,哪像我家的徒弟啊,雕个免费的玉雕都三催四请,哎,还是你师父有福气啊。”   “……老头子,你夸人就夸人,何必拉踩呢。”   “小长合,你听听,还听不得实话了,你要是有时间,可得好好说说他。”   高处长立刻义正词严地表示:“师伯,我明白的。”   “明白就好,嘿嘿。”选罡真人调侃完徒弟,终于说起了正事,“那我就先讲讲小清淮弟弟的命格吧。”   “这娃命好啊,是将星转世的无双命格,且长于大富大贵之家,一旦长成,必定腾飞虎跃,他命格官星白虎待持,此时应该已经猛虎在跃了。”   ……这说的是他的冤种弟弟吗?听着怎么就这么魔幻呢。   “那要是没长成呢?”   “那就是将星陨落,命格蒙尘,前世积累一朝空。”毕竟地府的功德簿就跟阳间的银行一样,你存进去的钱会一直存在,但如果钱取出来用了,不管有没有用到实处,银行是不可能替你召回用出去的钱的。   陈清淮忽然想起了陆启行跟他提起的那个连续梦,梦里没有他的出现,真假少爷的戏码在现实里上演,虽然冤种弟弟没提结局如何,但猜都能猜到不太美好。   “那路小树呢?”   “这个娃娃,命也挺好的,文士入星,贵不可言,且长于慈母之手,有转文曲状元之相,不过他现下命星黯淡,父母宫兄弟宫都很晦涩,若再不破命,恐有损星局。”   知道两人是算命门外汉,选罡真人没用什么专业术语,没有什么理解难度。   “也就是说,如果他俩身份调换成功的话,好命格没长在该有的肥沃土壤里,所谓橘生淮南,就是这个道理了。”所以啊,他以为当年能把两孩子换回来,是功德一件的事情。   谁知道啊,人心难算啊。   “怎么样,还有什么想问的吗?看在灵茶的份上,我还可以给你一次提问的机会。”   正所谓一事不烦二主,高长合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那如果他们调换成功,他们的命格对于玄门来讲,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作用?”   “你个小滑头,原来在这等着老夫呢。”选罡真人啧啧两声,“有符观是正统道观,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不过你既然开口问了,老夫就告诉你。”   陈老师默默竖起了耳朵。   “小长合,如果你问你旁边的小清淮,他一定会告诉你,命格只能被打压,而不能够被改变,你懂吗?”选罡真人只严肃了没两秒,就又疏懒地靠回了躺椅上,“好了,生意也做完了,记得把老夫的灵茶用特快快递寄过来,急着喝呢。”   说完,就咔吧一声挂了电话。   还握着听筒的高处长:“……你师父,这脾气真是十几年来都没变过。”   “玄门狗不理嘛,大胆说出来,他也不可能从山上杀下来打你的。”做徒弟的陈老师大胆开麦,“所以,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不行!一两灵茶啊,我师父知道了能把我逐出师门的!陈鬼王,好歹也是算你弟弟的命,能不能……”   “不能哦,我又不想知道陆启行啥命格,是你们要查黄泉道人,不是我,高处长,想开点,万一你师父对你还有点儿师徒情呢?”   “……那如果你动你师父的小金库呢?”   哦,好问题,那可能他的个人信息已经被老头子挂在玄门网上公开处刑了吧。   “你放心,你要是无家可归的话……”   “你就收留我,当我体验当富二代的快乐?”   “我会既是告诉卜天师,唔,是个好消息来着。”离篡位又近了一步。   “陈鬼王,你没有心!”   “你放心,我的良心活蹦乱跳。”   陈清淮将填好的真话符表格搁到人桌上,然后潇洒地转身:“走了,回见。”   “喂,等等。”   “干什么?”   “所以,你的命格……”   陈清淮转身对上高长合的目光,高处长瞬间就哑声了:“好好好,我不问了,你走吧,路上小心。”   得,人家一个能打十个厉鬼,他操这闲心确实没什么必要。   “其实我本来想说的,不过你既然不想问,那就这样吧。”   陈老师愉快地走出了处长办公室。   不过没走多远,就刚好撞上了张则灵从外面回来,看这一身水汽,怕不是刚从景江河下面回来吧。   “陈老师,我能跟你讨一张符吗?”   “什么符?”这多新鲜呢,天师府乃是如今玄门符箓中心,作为天师府的少天师,自己又是四级天师,张则灵会缺符咒吗?   “说来惭愧,我的符道主修攻击,祝由术实在一般。”   祝由术啊,他看着像是个会替人回血的奶妈吗?陈清淮摸了摸自己的脸:“……实不相瞒,我没用过祝由术。”   虽然请符人号称什么符都能制,但社会主义新时代啦,看病就上医院,陈老师从没涉足过玄门医学领域来着。   “啊?”张则灵愣住了。 第76章 救人   这实在不能怪张则灵先入为主, 因为最初的请符人就是以祝由术名扬部落、成为当地赫赫有名的大祭司的,而之后每一代大祭司都是以会祝由术作为录取先决条件的。   现在,有人跟他说, 新时代的请符人没学过祝由术,这不跟天师府的天师不会用桃木剑一样离谱吗?!   “别这么惊讶好不好,现代医学这么发达,烧符祝颂已是小道,再说也没什么人信这个了。”最主要的是,祝由术太鸡肋了, 陈清淮从没考虑过学这玩意。   怎么说呢, 祝由术顾名思义,就是咒病术, 你把病痛咒死了,人体自然就不药而愈了,听着很离谱对不对, 离谱就对了,因为玄术本来就不讲道理。   但要说玄术里最不讲道理的,还得是祝由科,所以玄门科目里面,最难学的也是祝由术。传闻祝由术学到极致, 甚至可以活死人生白骨。   陈清淮曾经在古早典籍里看到过,反正描述得玄而又玄, 请符人就跟天神降世一样,大概率是写书的人夸大其词、穿凿附会而来。   “你这话,要是让玄门巫家的人听到, 恐怕是要上门和你比划比划了。”张则灵有些好笑地开口。   陈清淮耸了耸肩:“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会打小报告的人, 对不对?”   说起玄门巫家, 其实是以巫术发家的,然巫祝不分家,听老头子说,现在巫家的家主就是以祝由术见长。   张则灵体面地掩饰脸上的尴尬:“抱歉,刚才的话,陈老师就当没听过吧。”   “不用,没帮上什么忙,抱歉了。”   至于让他学祝由术什么的,那还是拉倒吧,陈老师脑补了自己摸着摔倒的小朋友脑袋说着“痛痛飞飞”这种恶心话,瞬间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唔,跳大神也不行,他是有点鬼王包袱在身上的。   陈清淮想到这里,头也不回地离开环境处,唔,他要回去躺一整天,谁打电话都不好使那种。   高长合却是个劳碌命,哎,这黄泉道人太会搞事情了,二十年前对妙龄少女下手,现在又玩弄别人的命格,虽然选罡真人没明说,但命格被极致打压的话,想要窃取就简单很多了。   环境处关于黄泉道人的记载,便是此人深谙命理之道,一辈子都在追求所谓的跳脱三界五行之外,当年残杀少女,就是因为玄门有一道驻颜禁术需要用到处女的心头血。   黄泉道人因此残杀玄门九名女天师,其中一名更是一位四级天师的独女,当时玄门闹得很大,只可惜四名大天师出手,都没能将黄泉道人彻底杀死,可见此人之难缠。   陆启行还好,有陈鬼王看着,但路小树就不好说,他命局在危,他少不得得派精英人手去保护对方,以免黄泉道人卷土重来。   “张则灵,你怎么这幅表情,路上遇到鬼了?”   张则灵摇了摇头,终于还是没忍住:“你和陈清淮一同长大的吗?”   “算是吧,以前每年暑假都能见一次,怎么了?”高长合有些不解地开口,等听完张少天师的话,他忍不住拍着大腿笑了起来,“你可真是太有才了!不行,我得记下来,下次等见到他师父,得好好当个笑话说出来。”   陈鬼王的祝由术?那确定不是厉鬼夺魂索吗?   “你……真没见过他用吗?”   “没有。”这话,高处长可以用自己的大光头发誓。   张则灵:“……”就挺一言难尽的。   “我早就跟你说过的吧,有符观出来的,个顶个不爱做自己擅长的事,陈鬼王他真不是个例。”见张则灵一脸不理解,高处长甚至体贴地解释,“选罡真人出了名不爱给人算命,喜欢画符的事情,你应该听说过吧。”   “……是略有些耳闻。”他师父以前经常提起来着。   “对吧,其实陈鬼王还有个师姐,叫余胭,你应该听说过吧?”   张则灵已经恢复了端方君子的模样:“她是什么玄门新秀吗?”   “张则灵,你是什么山顶洞人啊,余胭余影后哎,你就不看电视不玩手机吗?”   这么一说,张则灵好像有点印象了,然后他陷入了更长的沉默之中。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余胭应该就是小师侄经常挂在嘴边的偶像女神,听说气质柔弱单纯,竟是玄门中人?   “她……”   “余师姐确实天分不如陈鬼王,但她家传剑术,一手桃木剑可以硬刚两只红衣厉鬼不落下风那种。”   张则灵这下,终于直观地感受到了玄门的参差。   他自己本来就是修玄的天才,从前也一直被人捧着,却没想到……居然有人活得这么任性,这是作为天师府少天师所不能拥有的自由。   但那是别人的自由和选择,他只需要坚持自己的道就足够了:“高处长,我是来向你申请祝由符的。”   “……我们禹城环境处,没有这种玩意。”   张则灵掏出了一面玄镜递过去:“这是工伤,须得祝由加持,才能复原。”   高长合:今天,又是羡慕陈鬼王的一天呢:)。   **   第二天周日是国庆节,陈清淮直接在家睡了一整天,起来的时候堪称神清气爽。   “今天居然是我想吃的炒粉干!”果然,他还是松伯最爱的崽,陈老师开心了。   松伯笑着说:“上次你想吃厨房没有,这次特意去买的,赶紧洗手吃饭。”   “我大哥呢?”   “临时出差去了,估计整个国庆假期都没时间回来了。”   ……霸道总裁的生活果然好充实。   陈老师愉快地享用起来单人晚餐,不过吃完饭刚窝在沙发上打了一局游戏,居然接到了便宜小师弟王星辞的电话。   “王师弟,你终于——”   “救命!二师兄救命啊!”   然后那头,就嘟嘟嘟没了信号。   卧槽?!   陈清淮直接从沙发上窜了起来,也没顾上换衣服,揪上车钥匙就冲出了门。   当初分开时,以免便宜小师弟因为这双特殊的眼睛出事,所以陈清淮在人身上留了灵气符的,只是后来王星辞去了京市参加比赛,隔着那么远,他就是再能耐也感知不到。   这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居然一点儿也没察觉到?!   今天是节假日,路上的车特别多,得亏他开的是摩托车,一路风驰电掣到了小师弟家的小区门口。   “诶,你找谁啊!这里不让外来人员进入的。”   “我是育华高中的老师,今天是来家访的,这是我的证件。”   像是这种老小区,不像新建富人区查得那么严,保安确认陈清淮是真的高中老师后,就让他进去了:“去吧去吧,小伙子不错啊,年纪轻轻就当重点高中的老师了。”   “谢谢大爷!”   说完,陈老师油门一拧,直接窜了进去。   得亏上次老头子给他发小师弟信息时,上面有具体的门牌号码,陈清淮到了单元楼下,熄了火就往上跑,到了五楼门口,一个解锁咒丢了过去,老旧的防盗门瞬间应声开了。   好浓郁的鬼气!   陈清淮一把把门拉开,只见有些局促的房间里,挤满了奇形怪状的鬼气,黑一团红一团的,明显不是来自同一只鬼的。   不对劲。   陈清淮干脆把左手的手套摘了下来,符咒一亮,原本闻到人味拥挤过来的鬼气瞬间往两边窜去,他循着鬼气最强盛的地方走去,只见王星辞捏着手机晕倒在地上。   而床上,还有他上次去开家长会见到的王爷爷。   这什么仇什么怨啊?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清!”   纯正的天地灵气瞬间将鬼气驱散,王星辞开始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朦胧间,他看到了晕过去前打电话过去求救的人。   万幸!便宜二师兄是靠谱的!   “爷爷,快救爷爷!”   王星辞是年轻少年人,又天生阴阳眼,对阴气鬼气有一定的抗体,王爷爷就比较虚弱了,现在鬼气一冲,差点儿人魂不稳,但凡陈清淮再晚来那么一时半刻,就得下地府去捞魂了。   “你别动,你现在的阴阳眼全开了!别睁眼!”   陈清淮急喝一声,然后凌空在王老爷子身上凌空画符,祝由术他确实不会,但驱散鬼气的符咒还是会一点的。   不过要完全治愈,恐怕还真得找会祝由术的人来一趟。   可恶,这特么是什么墨菲定律啊。   王星辞听到二师兄的动静,闭着眼睛摸索着地面站起来:“怎么样?我爷爷还好吗?”   “暂时是控制住了。”   “暂时?”   “等我打个电话。”   陈清淮给少年的眼睛急速盖了个临时镇压符,这才拿起电话给卜雪夬打了过去。   “陈老师?”   “卜天师,我想请你帮一点忙,你现在有空吗?”他听假和尚说过,卜天师家学渊源是巫术来着,如果卜雪夬可以解决,他就不用给另一个人打电话了。   真的,不到万不得已,他真不想去求那个人。   “什么忙?”   “鬼气入体。”   卜雪夬一听,当即皱眉:“你也搞不定?”   “我的手段太粗暴了,是个老人家,吃不消的。”要是王星辞鬼气入体,他能直接动手给人抽出来,但老人家就不行了,承受不住的。   “……我试试吧,地址发我。” 第77章 拔除   卜雪夬来得很快, 肩上还背了个刻着符文的木头箱子。   她一进门,就被里面的气息吓了一大跳:“陈老师,你这是坑我啊!”这阵仗, 就只叫她一个人来,这也未免太看得起她了。   “小心点,别把鬼气泄露出去。”   “我晓得的。”卜雪夬利落地给自己叠了两个咒,然后反手把门带上,将这满室的鬼气关在了里面,“这些鬼气这么浓郁, 怎么来的?”   “正在找源头, 鬼气太斑驳复杂了,有点难找。”陈清淮说完, 指着卧室的方向,“老人家在里面,麻烦你了。”   卜雪夬也不跟人见外, 闻言点了点头,就背着箱子进去了。   “你是?”   卜雪夬进去就看到个脸色惨白的少年,看模样应该是读高中的年纪,就先入为主了:“我叫卜雪夬,是你陈老师请来帮忙的人。”   王星辞也没顾上解释, 就引着人到了床前:“卜天师,我爷爷他还好吧?”   卜雪夬虽然没学巫术, 但她从小也耳濡目染了不少,巫术基础是学过的,只是后来她比较叛逆去学了咒术而已。   这一打眼, 她就心里没底了。   “你等我仔细检查一下。”说完, 她就打开肩上背着的木箱, 里面放着很多用符文封存的瓶瓶罐罐,都是她离家出走时亲哥友情赠送给她的,这些年也用掉了不少,现在已经连一半都放不满了。   “找到了,还好还剩一点,足够用了。”   卜雪夬脸上一笑,忙叫旁边的小子走开一点,随后施咒将瓶中的东西尽数倒在老人家身上。   下一刻,玉瓶悬于空中,竟是开始缓缓倒置,随后细窄的瓶口里缓缓流出一股赤金色的空气,似气非气,像是流动的液体空气一样缓缓落到王爷爷的身上。   王星辞忍不住喊了声爷爷,满眼惊奇地看着这一幕惊奇之景。   这抹赤金色流泻到爷爷身上时,就像是接触到了什么天敌一样,忽然迸发开来,四散的气体就像是音符落入了乐谱之中,溅起了星星点点的波澜。   随后,这股波澜逐渐扩大,竟有一股黑色的漩涡从爷爷身上渐渐凝聚开来,王星辞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想要看清楚一些,却被这位超酷女天师一把丢到了门外。   “别碍事!”   王星辞再不敢往前,只巴巴地站在门口看着爷爷身上的黑色气旋越来越大,随后气旋裹挟着点点斑斓的赤金色,一瞬间直接冲向了屋顶。   怎么形容呢,就像是最绚烂的烟花在也夜空中忽然绽放开来一样,区别在于,这株烟花是寂静的、无声的。   王星辞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出声会影响到天师施法的效果。   但事实上,拔除鬼气的祝颂已经完成了。   卜雪夬看着“烟花”消散在室内,随后将木箱子珍重地盖上,这才检查起了床上老人家的身体。   “好了,进来吧。”卜雪夬呼了一口气,才又说:   “别这么看着我,大部分的鬼气已经拔除了,剩下一点点就得靠时间去散了,等之后叫你爷爷多晒晒太阳,十天半个月的,应该就差不多了。”   王星辞立刻点头:“好的,我记住了!那我爷爷什么时候能醒?”爷爷脸上的黑气退了,气息也平缓了,他心里狠狠松了一口气。   “应该很快就醒了,你也多亏有个好老师,不然……”够呛。   二师兄太靠谱了,王少年心中狠狠感激,但该解释的话还是要解释的:“啊?他不是我老师,我今年都高三了。”而且他已经提前保送京大了。   “咦?”难道光头处长挖墙脚成功了?陈老师来环境处上班了?   “他是我二师兄。”   !!!!!!   这不像啊,卜雪夬眼神奇异,关于陈老师的师从她听狗处长说过一些,这少年看着感觉连天地灵气的门槛都没摸到啊:“你师从选罡真人?”   “唔,如果你指的选罡真人是个看着不太靠谱的老头子的话,那我姑且算是。”王星辞给出了一个不太肯定的说辞。   行了,那就是选罡真人了。   可是选罡真人怎么会收普通人当弟子呢?卜雪夬不太明白,这让玄门那些哭着喊着要拜道学算命的天师情何以堪啊。   “什么叫做姑且算是?”   “我……只是个凑数的挂名弟子。”反正师父认不认两说,这二师兄他认定了,“就是我的眼睛,有点特殊。”   眼睛?这室内太混乱,卜雪夬并未仔细看过少年,现在猛地对上少年的眼睛,竟有种隔云端观花的感觉,这眼睛上被人施了符咒!   “特殊?”   王星辞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恩,我天生就能看到鬼。”   嚯,天生阴阳眼啊,那确实是天生的术士,天师府老天师见了说不定都想抢回去的人才啊。   “聊什么呢,这么大喘气的?”陈清淮手里捏着个红色的盒子出现在了门口。   卜雪夬下意识看向红盒:“你找到源头了?”   “喏,就它了,放在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里,好不容易找到的。”陈清淮左手持符才敢捏这东西,换个人这么徒手拿,早就躺下了,“小师弟,不介意我翻乱东西吧?”   “不介意不介意,我家反正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最值钱的,应该是他的脑子。   居然还真是小师弟啊,卜雪夬有些好奇地开口:“里面什么东西?”   “还没打开来看过。”   不过看盒子的样式,里面应该是放金器的。   陈清淮说着,又给红盒叠了两个镇压符上去:“卜天师你还有余力吗?”   “恩?”   “房间里的鬼气不太好闻。”   ……得了,还得她来驱散鬼气,不过这民宅被鬼气“浸泡”一遭,恐怕得好长一段时间风水不好了,考虑到这位小同学的天生阴阳眼,卜雪夬贴心建议近段时间搬家吧。   就算不搬,也得先出去住一段时间。   “好的,我知道了。”幸好他刚刚收入了一笔竞赛奖金,租个小房子完全够用了。   鬼气驱散后,王星辞去把客厅的窗户全部打开,和煦的夜风吹进来,他总算没有那么冷了。   他累得直接坐在了地上:“好饿啊。”   “没吃晚饭?”   “没有啊,我今天下午才从京市赶回来的,行李箱还在门口呢,我一进来就觉得不对,眼睛被刺激得生疼,等我再睁眼的时候,就觉得眼前血红一片,可吓人了!”王星辞现在想起来,都还是心有余悸,特别是看到爷爷一脸黑气地躺在床上,他当时只觉得脑子都发凉了,当然也有可能当是脑子真的凉了。   反正他就觉得浑身发寒,只来得及给便宜二师兄打了求救电话。   “所以,你也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   王星辞老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家里应该没有什么值钱东西需要用这种丝绒盒子来装的。”   ……倒也没必要有这种清醒认知。   “那就只能等你爷爷醒来了。”陈清淮左手捏着红盒,右手掏出手机打开了外卖软件,“吃点什么吗?”   “你这么捏着,不会不方便吗?”   “还好,这东西凶得很,简单的符咒压不住它。”   卜雪夬已经通知了狗处长,当然通知得很有技巧,大致内容就是:陈老师请客吃夜宵,来者有份。   于是,和黄焖鸡米饭和烧烤小肉串一起到的,还有某位光头处长。   高长合甚至还把张则灵带来了,准确来说,他差使张少天师把他送来的。   “嚯,这就是你口中的来者有份?”陈鬼王手里捏着那玩意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卜雪夬相当自如地冲张则灵点了点头,然后吊着脸看向处长:“对啊,有问题吗?”   高长合:……算了,他忍。   “怎么回事?”   卜雪夬心平气和地说了一遍,反正她也是被抓壮丁的。   然后,高长合的关注点完全跑偏:“这是咱小师弟啊,看着挺正常一崽。”就是太正常了,不像是选罡真人收徒的风格。   倒是张则灵,一语点破王星辞眼睛的特殊。   “天生阴阳眼啊。”高处长立刻两眼放光,连小烧烤都顾不上吃了,“小师弟,读大学的时候,要不要来环境处兼职勤工俭学啊,时薪很不错的。”   说其他的,王星辞还真不感兴趣,谈钱他就来劲了:“时薪多少?”   “看吧,如果表现得好,五位数起底。”   那岂不是干一次就能赚够学费了?王少年这下连饭都放下了,他腾腾腾冲到二师兄面前:“二师兄,我能学点什么吗?”   “……你确定?”   王星辞露出一脸英勇就已的表情:“我也不想啊,可是他给的太多了!”他真的很缺钱,如果有钱,他就能给爷爷更好的生活了。   早知道阴阳眼能够变现,当年他就抱着师父的大腿哭着要学艺了。   陈清淮看了一眼假和尚,然后迅速将红盒塞进对方的怀里:“拿好了,用你的大力金刚指镇住它!”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不会大力金刚指!”他那叫梵心法印!   ……他才懒得记这些佛门的东西,反正他只要知道,消解鬼力怨气,佛门专业对口就是了。 第78章 打金   顺利脱手了不吉利的丝绒红盒, 陈老师高兴地旋起了小烧烤,要不是还要开车回去,配一听啤酒就更好了。   “你确定好了, 要入玄门?”   “确定啊, 我太确定了!”王星辞根本不带一丝犹豫的, 为了钱,他除了灵魂都能出卖的, 他可以的, 区区玄学, 无脑冲了。   “那行吧,不过你要学什么,得跟老头子自己说,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吧?”见小师弟居然摇了摇头,陈清淮可疑地停滞了一下, 然后迅速打开手机,“喏, 扫码入群吧。”   ……这也太草率了吧?   心里虽然是这么腹诽,但王星辞扫码入群的速度那叫一个快啊, 也得亏他动作快, 不然高长合就要抢到他的前头去了。   “诶,我好歹也叫一声师伯啊, 怎么就不能进群了?”   陈老师非常冷酷地按灭手机:“一个随身不带手机的人, 没资格进群。”   高处长表示膝盖有点痛, 这又不是他自愿的,要是可以, 他也想跟其他人一样把手机一天二十四小时焊在手上啊。   “我进群了, 然后呢?”   “然后等他上线, 你自己跟他聊呗,我们师门很自由的,你要是以后钱赚够了想要上岸,你师兄我也是很支持你的。”看得出小师弟很自立自强,陈清淮也不说什么我借钱给你的屁话,毕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老头子当年自己收的徒弟,就要负起责任来。   哪怕,这是个挂名徒弟。   哎,有符观人不多啊,有一个算一个吧,好歹也凑个人头了。   “上岸?”这是什么语文老师的惊悚用词?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陈老师放下竹签,想了想,擦干净手摸出一把卡片钥匙递过去,“今晚你就带你爷爷搬出去吧,我的房子可以暂时提供给你住。”   “这……怎么好意思呢?”   “大晚上的,你爷爷身上还有残存的鬼气,出去住酒店也不现实,你难道想睁着这双眼睛带你爷爷去睡天桥吗?”那恐怕就是群鬼狂欢了。   王星辞感动得都想哭了,二师兄太靠谱了,早知道师门如此温暖,当年他直接就是一个抱大腿的动作啊,何必犹豫到现在,简直错亿。   “谢谢师兄!我会尽快找房子的。”   “不急,我的房子里布了灵阵,对你爷爷有好处,多住一段时间吧。”反正他一般都是骑车回家住的,最近又是国庆假期,他就更不会去那边住了,“地址我等下发你手机上,我骑摩托过来的,不太方便带你们过去。”   张则灵闻言,适时开口:“我开车过来的,不介意的话,可以送你们过去。”   “你这么快就买车了?”不是说,只是暂时借调到禹城环境处吗?   “恩,大师兄给买的,说没有车不方便。”张少天师看了一眼处长,然后语气略有些轻快地说。   是个独生徒弟的某位处长:……有被凡尔赛到,谢谢。   既然准备认下小师弟,陈清淮作为师兄当然得负责给人做介绍,在场一个赛一个厉害,王星辞都听呆了。   就算他对所谓的玄门一窍不通,但天师府继承人这个名头,未免也……太闪闪发光了吧,搁里面,那不得是男主角的配置啊。   二师兄太靠谱了,这一句话今天王少年在心里已经说倦了。   “那我先去收拾东西,把水燃气之类关上。”   “恩,去吧。”   王星辞吃饱了站起来,进房间后,客厅的四个玄门中人齐齐将视线落在了红色丝绒盒子上。   “再看你们也没有透视眼,要不要打开看看?”   卜雪夬最会泼自家狗处长的冷水,当即就发问:“你确定,打开了你能摁住里面的东西?”   好问题,高处长哑声了。   “我倒是觉得,可以一试。”出声的,居然是张则灵,“不过得换个地方,这里是居民住宅区,要是闹出动静来,不好处理。”   陈老师悄悄举手:“我可以不参加吗?”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语文老师而已,不想美好的假期在搞事中流逝。   “不行!”×3!   很好,环境处果然一个个都没把他当外人看待。   “那就先这么决定吧,东西就先放在我这里。”高长合难得说了两句像样的正经话,“好歹跟你师弟有关,陈鬼王你不许跑,听到没有?”   陈鬼王这个称呼,卜雪夬忍不住看向陈老师,这是她可以听的吗?   虽然处长人是狗了点,但一般不会随便瞎咧咧,这……好想知道啊,处长你就不会详细展开说说吗?一万字不嫌多,十万字也可以啊。   陈清淮看了一眼盒子,认命地点头,然后把这笔账算在了老头子身上,等放寒假,他得打飞的过去跟老头子掰头。   正说着话,王星辞欢喜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爷爷,你醒啦!身体感觉怎么样?”   王爷爷身体一直很硬朗,他醒来脑子有点糊,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高兴地说话:“阿辞,你怎么回来了?”   “比赛比完了就回来了,爷爷你快躺下,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王爷爷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就记得去取了给孙子定做的金器回来躺下,就没有其他的记忆了。   “说什么胡话呢,哎哟,怎么天都黑了?吃饭了吗?爷爷去给你做饭。”   王星辞哪里敢让爷爷下床做饭啊,好说歹说,终于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个清楚:“真的,爷爷我不骗你。”   “……阿辞,你又能看见那些东西了?”显然,王爷爷也知道孙子眼睛异于常人这桩事。   王星辞对上爷爷担忧的眼神,不忍心叫爷爷担心,立刻就说:“前段时间是能看到一些,但爷爷你还记得我小时候碰上的那个高人吗?”   “爷爷当然记得,你找到他了?”   “不是,高人算到我有这一劫,所以派了人过来帮我呢,爷爷你就放心吧,我已经被京大提前录取了,以后我挣钱养您!”   王爷爷一听,当即高兴得跟什么似的:“真的?阿辞果然是有大出息的!你等等,爷爷有东西要给你。”   说着,不顾孙子的话起来去拿东西,然后——   老爷子一出房门,就看到客厅里一个光头拿着他给孙孙定的礼物。   “爷爷,我给你介绍,这是高人的徒弟,陈……”直呼其名会不会不太礼貌,但如果叫师兄的话,岂不是露馅了?   幸好,陈老师足够体贴:“我叫陈清淮,在一高我们见过的,您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你是那个陆同学的哥哥。”毕竟那么能说会道的家长,真的很难叫人不记得。   “对,我弟弟启行,和您家星辞是一个班的。”   陈清淮说完,又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和另外三人玄门的身份,这才指向假和尚手里的丝绒红盒,“这里面的东西,是您要送给星辞的礼物吗?”   王爷爷点头:“恩,阿辞再过两天,就要过十八岁的生日了。”   “爷爷,我不需要什么礼物,您长命百岁就足够了。”王星辞当即表示道。   “傻孩子,再过两天你就长大了,是大人了,净说些孩子气的话。”王爷爷笑着摸着孙儿的头,“小时候,村里的神婆说你灵台不稳,容易看见脏东西,需要一点贵重的东西压一压。”   “那不是骗人的吗?”王星辞疑惑开口。   “是骗人的,但我们村里的男娃,长到了十八岁,长辈都要送金链子的。”   链,顾名思义有拴住的意思,成年人魂魄趋于稳定,用金链子拴住,算是以形固形的一种。且在中医上讲,黄金有“通利五脏”的作用,长期佩戴可以吸附人身上的负面产物,王爷爷打一条金链子送给孙子,也是一种美好祝愿,希望孙子平安健康,万事顺遂。   王星辞一脸抗拒:“爷爷,我不要,我一个男的,家里又没钱,戴什么金项链啊。”   “胡说八道,我家阿辞长得这么好,戴什么都好看。”王爷爷的孙子滤镜显然非常厚,他就是知道阿辞不会要,才一个人去定好拿回来的,“别人家孙子有的,咱阿辞也得有,这金链子是定做的,退不了的。”   到底是哪个无良商贩啊,居然坑骗老年人,王少年都要气炸了:“爷爷,这东西不太干净!真的,你相信我!”   “啊?怎么就不干净了?”王爷爷一愣,随后明白了,“这怎么可能呢?金子是老许卖给我的,是家里传下来的老金,分量十足,他知道是给你打的,价格非常公道的,而且还给找了金匠,工费都没收我。”   他去店里问过,每克都要大四五百呢,还得另收工费。   “老许?就那个经常在公园里下棋那个?”王星辞皱紧了眉头,“他卖你多少钱?他的东西要真这么好,怎么可能便宜卖给您呢?”   王爷爷有些无措,他捏着双手,巴巴地开口:“这金链子,真有问题?”   “真的有问题!”王星辞非常严肃地点了点头,“爷爷,那个金匠住在哪里?还有老许,他家住在哪里?”   王爷爷对上孙儿的目光,忽然眼神晃了晃,竟有种小孩子一般的呆愣:“我……不记得了。” 第79章 老金   “不记得了?那这个金器, 是去哪里取的?”爷爷的记性明明很好啊,怎么忽然就不记得了?想到这里,王星辞的声音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就剩爷爷一个亲人了, 他不能失去爷爷。   但很显然,现在的王爷爷一问三不知, 就像这金链子不是他本人去买的一样。   “别问了, 你爷爷应该是被模糊了记忆, 动手的人很小心, 不想让我们找到他。”卜雪夬伸手拉住少年,安抚道, “别担心,我们都在呢,时间也不早了, 老人家才刚恢复,还是快点搬家比较好。”   “搬家?搬什么家?家里不是住得好好的吗?”老人家都恋家, 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想要离开家的,王星辞劝了好久, 才劝服爷爷下楼上车。   “你还不上车?难道是指望我骑车带你吗?”   高处长酸溜溜地开口:“我哪敢指望您啊, 我等夬哥来载我呢,这东西揣在我身上,咱能和普通人一起坐车吗?”   “……夬哥都有车,高处长,你难道不应该反省一下自己吗?”   扎心了老铁,他也好想开小轿车哦。   但高处长不说, 嘴硬道:“我们佛门讲究朴素大方, 四海为家, 以脚丈量土地,你不懂。”   陈老师是个非常严谨的人,诚实提醒:“你还不是佛门中人,充其量,就是个暴力修佛的。”   ……这种挚友,要不还是别要了吧。   幸好,这时候卜雪夬开车到了小区门口:“还不赶紧上车,坐后面干什么,真当我司机了?”   看得出,假和尚在环境处的地位非常堪忧。   陈清淮想了想,难得语气温和开口:“路上注意安全,我先回家了,明天再见。”   “……你不去你那房子啊?”   “不去,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住宅管家会带他们上楼的,都这么晚了,你还能严刑逼供一个老人家吗?这不现实。”而且王爷爷刚被鬼气侵蚀一遭,身体本来就很脆弱,哪里还遭得住用符用咒啊。   别到时候,记忆没找回来,身体就先承受不住了。   “谁跟你扯这个啊,还用你提?”高长合啪地一声关上门,“记得明天早上来环境处,我请你吃食堂。”   ……   陈清淮听完,合上头盔就嗖地一下窜出去了,气得某位处长指着前面就喊:“快追上他!”   然后,他就得到了夬哥一个睿智的眼神。   “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我在想,要是现在我把你丢下去,会怎么样?”太可惜了,她堂堂咒术传人,居然打不过眼前的赖皮光头,可恶,夬哥气得心口疼。   “那你就想想吧,你丢不下我的。”   可恶,她好歹也是女孩子,虽然她酷了点高了点,这个玄门就没有一点儿和谐友爱吗?   “不想下去就早点说,提这种离谱要求干什么?”   “怎么就离谱了?你可以给车子下个咒啊……”   卜雪夬真的很想把这个聒噪的处长丢下去,但她好惨,她还没有能力做到。于是等第二天陈清淮提着水果来环境处的时候,就看到夬哥满眼无神地盯着电脑看监控视频。   “陈老师,你来了啊。”   “这什么?”   “宏发小区附近的监控视频,从公安那边弄过来的,昨天小区附近的监控都看了个遍,只能看到王星辞爷爷出入菜市场和公园的片段。”宏发小区就是王星辞住的小区。   “公园里面没有吗?”   “街心公园里有后来安装的摄像头,但是坏了没人修,好像是附近小区的熊孩子砸坏的,家长没有赔钱,维护的物业就不给修。”卜雪夬显然不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了,她一边看视频,一边还能开口,“不过好消息是,那个街心花园的老年活动中心挺热闹的,里面装了监控,已经有同事去调取监控了,顺便还能问问关于那位老许的信息。”   不过对于这点,环境处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这人既然刻意隐瞒自己,就不可能这么轻易能问到信息。   “夬哥辛苦了,吃点水果吧。”   卜雪夬忍不住笑了:“你怎么也开始叫我夬哥了,不过比处长叫得动听,谢谢陈老师的水果。”   “哎,你们居然背着我偷偷吃水果,见者有份啊。”   陈清淮把自己的车钥匙递给一旁路过的何烨小天师:“我后备箱里不少水果,麻烦小何天师找人搬进来分了吧。”   高长合显然昨晚没休息,现在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连衣服上的烧烤油渍还留着:“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家里有个合作方送了很多水果过来,太多了。”虽然是祖国爸爸的生日,但真的也没必要送这么多热带水果,放不起不说,气味也过于馥郁了些。   哦,原来如此,是他打扰了。   高长合伸手拿了两个香蕉,边吃边说:“跟我过来,开盲盒了。”   “居然还没开?”   “你都没来,我们怎么好意思开?”   ……你们是专门负责查案的啊,是净想着抓他壮丁了吧:“我来的时候,给小师弟打了个电话。”   “他怎么说?”   王星辞当然是感谢慷慨的二师兄,还问了周边的菜市场什么的,说他爷爷要亲自下厨请他吃饭。   “我可以去蹭饭吗?”   “我说不可以,你就不去了吗?”   别把他想得脸皮这么厚嘛,他也很忙的,得看时间合不合得上:“关于盒子里的东西,有什么新线索吗?”   “倒也有,就是不多。”   “怎么个不多法?”   “就是如果我给你看的话,你大概就不算是开盲盒了。”   很好,看来是有里面金器的样式了:“有什么特殊的吗?”   “没什么特殊的制式,就那种大街上随便一家金店都能打的普通款式,不过图片有些模糊,具体还得看实物。”   “那还是开盲盒吧,走快点,张则灵看着呢。”   为了保险起见,找的房间是四面不透风的暗室,四周都贴满了符咒,由夬哥守门,其他三人成鼎立之势,由陈清淮出手开盒。   “这么郑重的吗?”好歹都是四级天师了,这东西这么凶?   “小心无大错。我昨晚找人算了一卦,由你来开最合适。”   ……难怪要等他来才开盲盒呢,合着是当他冤种了。   “行吧,那我开了。”   红色的丝绒盒子也就比巴掌大一点,上面连个烫金的店铺名字都没有,倒绒的手感却很不错,看着不像是随便批发来的东西。   陈清淮摘了手套,一手将金色小扣拨开,抵住盒子下部轻轻一掰,盒子就开了。   四人屏息,却是什么异像都没看见,普普通通的盲盒,就像是他们这么大的阵仗,完全就是小题大做了一样。   红色的丝绒盒子内部,是黄色的绒面材质,里面盘着一条转运珠款式的金链子,说实话并不好看,也并不配王星辞的气质,但这个款式很常见,寓意也好。   作为十八岁的成人礼,非常合情合理。   陈清淮在来之前,已经见过照片,但见到实物还是感觉不太一样,他见其他人都不动,就直接伸手将金链子从盒子里面拿了起来。   “怎么样?”   “还挺重,起码30克往上,以最近的金价来算,这条链子得在一万四上下了。”   一万多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更何况是王家,这笔钱老爷子恐怕攒了很久:“不过王星辞告诉我,他爷爷藏钱的地方,少了八千。”   王星辞是个聪明崽,家里藏钱的地方就那么几个,老人家都不喜欢把钱存银行,他怕家里进贼,所以每次回家都检查一遍,昨晚出门前,他当然也检查了。   “八千?”这价格几年前都买不到吧,“昨晚我们没戳穿老爷子前,他说这是老金打的,对吧?”   老金,顾名思义其实就是老古早传下来的金子,颜色都比较黯淡,跟现在市场面上的999足金不同,因为从前冶炼工艺的问题,老金大部分都是995以下的,一些金属杂质无法去除。   但金子质地很软,做成金器会很容易变形,所以现代还有硬金工艺,不过硬金首饰都是一口价卖的,算下来克重非常贵。老金则不同,虽然不是足金,但硬度高,不容易变形,只是在出售时,会比较影响价格。   “对,不过你让我看这到底是什么金子打的?我可看不出来。”不过老金不老金什么的,并不是重点,“你们看转运珠的里面。”   转运珠是细长条的圆形,上面有祥云和星光的样式,没什么特别的,陈清淮捏着链子每一个都看了一遍,终于在靠近龙虾扣尾部的两颗转运珠里,看到了一个诡异的图案。   说是诡异,其实更像是怪异。   “这是咒!”   卜雪夬几乎是脱口而出:“这是鬼咒!”   “什么叫鬼咒?”   “赶紧放下!鬼咒是从墓穴里带出来的!是鬼对于人的诅咒!”难怪了,难怪她昨天进门的时候心脏怦怦跳了,还以为是被满屋子的鬼气搞得心跳过速,没想到是咒!   这咒好强,居然隔着盒子都能影响到她。   “陈老师,你还拿着干什么!”   陈鬼王:……这不就,专业对口了嘛。 第80章 鬼事   一般来说, 鬼怪寻仇的手段,都很简单粗暴的。   因为人死后成鬼,生前不知道鬼气如何运用, 死后当然也不知道太复杂的使用方法,所以大部分怨鬼厉鬼都是直接现身报复。   毕竟少有人是不怕鬼的,鬼气强盛的话,甚至能直接浇灭人肩头的阳火, 也没必要整那些虚头八脑的繁复手段。   但鬼咒不同, 鬼咒的威力非常大, 即便施咒的鬼不现身,鬼咒也能发挥出十成的伤害力。   鬼咒,顾名思义,就是厉鬼的咒术。   但能施展鬼咒的厉鬼,起码是百年起步,在当今社会下, 这种厉鬼已经是凤毛麟角了, 卜雪夬学咒以来,从没见过鬼咒真实案例。   没想到今天, 居然见到了。   “快放下!”见陈清淮将金链子放回盒子里, 她才伸手叠了个咒上去,“这东西必须尽快处理掉, 不然鬼咒是会扩散的。”   “扩散?”高处长对于咒术, 显然也是个门外汉。   “我在典籍上看到过, 鬼咒对于鬼魂有天然的吸引力, 它甚至能够影响孤魂野鬼的心智, 如果长时间被鬼咒影响, 好鬼都会渐渐作恶, 昨晚上你们也看到了,那些斑驳的鬼气估计就是残存在宏发小区附近被鬼咒吸引过去的。”得亏是去得早,不然真吸引个把鬼过去,估计王老爷子的命,她是救不回来了。   “这么厉害?”高长合扭头,“不过应该,没你厉害。”   “……我该说,谢谢夸奖吗?”   “当然,我这是夸你厉害呢。”果然,陈鬼王这个绰号还是比陈无齿贴切,高长合思及挚友的基本属性,忽然就觉得眼前的鬼咒不是事儿了。   “什么意思?”   “你们快看!”   卜雪夬和张则灵的声音同时响起,陈清淮顺着张则灵的手指看向桌上的金链子:“怎么了?”   张则灵却忽然出手,拉陈老师退后了两步:“高处长,接着!”   高长合伸手接过投递过来的放大镜,他站到刚才张则灵的位置上,顺着放大镜的镜片看去,却见金链子其他的转运珠内部,布满了密密麻麻诡异的鬼咒。   嚯!   “好多!我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卜雪夬的脸色变得巨难看:“怎么这么多鬼咒!刚才怎么没出现?陈老师,你没事吧?”   陈清淮颇有些无辜地眨了眨眼,刚要说话,就被抢了白:“他能有什么事,刚才他的动作你还记得吗?”   “什么?”   “他用手检查了所有的转运珠内部,只有尾部的两颗和这个锁扣,他没碰!”   这怎么可能?   卜雪夬仔细回想了一下,居然还真是如此:“处长,你不会想说这鬼咒怕陈老师,所以拼命躲到了末端这两颗转运珠上吧?”   “对,我就想说这个。”   ……这什么惊悚发言?今天狗处长办公又失了智,脑子忘记在山上吗?   “你别不信,让陈鬼王再试一次不就行了。”   于是,被张则灵抓着的陈某人又被拉回了原来的位置,他在三双眼睛的注目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尾端没碰过的两颗转运珠,然后……鬼咒是个怂货。   “太怂了,真的太怂了。”   陈清淮忍不住摸了摸鼻子:“你们,能别这么看着我吗?我真只是个普通请符人。”   ……请符人还普通?这句话简直让人无力吐槽。   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张则灵很早就知道,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鬼咒会怕活人的,他忍不住看向高处长:“你为什么那么笃定,鬼咒会怕陈老师?”   “不许说!!”   “我……他不让我说,我还想去他家蹭饭的,反正这个不重要,对不对?”   哪里不重要了?要不是陈老师还在,卜雪夬真想摇着处长的肩膀歇斯底里地喊一句,赶紧说!给老娘说!   可陈老师在,她还要脸,毕竟……这是她最后的倔强了。   高长合其实也很想说啊,可他不敢,于是他无视夬哥递过来的死亡视线,说:“既然盲盒开好了,那我们出去吧,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就能对症下药了。”   环境处的暗室都是特别建造的,暂时存放鬼咒金链完全足够了。   “行了,我继续去看监控了。”   张则灵也看出两人有话要聊,就也先去忙了。   但事实上,陈清淮并不想跟某个假和尚忆往昔峥嵘,正准备离开呢,就被逮到了处长办公室。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吧,如果张则灵真要细细打听,应该是能打听到的。”   陈清淮拒绝坦诚黑历史:“那就等他打听到了再说。”   “嘿嘿,说起来,你那时候可比现在有趣多了。”   “你想死吗?”   陈老师一个眼神杀了过去,都是老古早不懂事的时候闯下的祸头了,翻别人黑历史有意思吗?陈鬼王这个称呼,他希望永远只是个绰号代称。   “别这样嘛,当时选罡真人听说了急忙跑去捞你,却反而被你捞了出来,真的,我师父都说能记一辈子。”   ……离谱又快乐,只可惜了,当时他还在修闭口禅。   “你提醒我了,下次我回山上,一定要学记忆消除术。”   光想起来,陈清淮就觉得糟心。   这能怪他吗?当时他才刚刚请符上身,浑身的死气还没完全消去,就被老头子提溜下山,转换心境去了。   他那时候才多大啊,顶多七岁,还没开始上学,屁都不懂,胆子却出乎意料的大,因为无惧无畏,所以……就什么事都敢做。   “别啊,这多耗费心力啊,当时酆山鬼市那么多人啊鬼啊,你消得过来吗?”   高长合忍不住一乐,所谓酆山鬼市,当然不是酆都那边的,而是在云省西部,玄门和地府联合创立的一处交易场。   不过涉及阴阳两界的交易,玄门自然非常看重,每一次鬼市开市,都会派起码两名大天师坐镇,当时陈鬼王一战成名那场,坐镇的大天师就是他师父和海沧观的观主。   选罡真人当时听说这事,就带着陈鬼王来酆山鬼市玩。   不过选罡真人玩性大,逛着逛着就让他们两小孩自己逛,反正有玄门看着,那些个胆子大的小鬼也不敢做太过分的事。   当时他还在修闭口禅,陈鬼王呢,自闭得就像个木头,他俩走路上,就差在身上挂一条彩带说“我们很特别,快来搞我们”。   不出意料,他们被一个小鬼给盯上了。   而且这小鬼,来历还有点大,那时候高长合才知道,原来地府阴间居然也有各种沾亲带故,那小鬼一见陈鬼王,就看出陈鬼王将死,张口就说要他当鬼伴读。   陈鬼王哪能答应啊,高长合记得挚友当时刚请符完成,正憧憬展望未来呢,猛地来个鬼说他要死,泥人都能气出脾气来,更何况是当时脾气不太好的陈鬼王了。   一人一鬼当场开撕,一个身带天地灵符,一个魂带大佬照拂,高长合至今都记得那条街上的鬼火乱窜,大半的鬼市摊子都被烧了。   酆山的半边天都冒着鬼火,亮得简直眼睛都睁不开。   高长合当时哪里拦得住啊,见鬼怪那边影影幢幢地包围过来,赶紧烧符给师父,叫师父来压场子。   但当时他师父离不开身,来的就是选罡真人。   玄门皆知,选罡真人算命天下第一,但要论战力,一千名开外都是查无此人。   可想而知,当时的选罡真人捞人不成,反而卷了进去,而且脾气更大,差点儿被鬼给算计了。   陈鬼王看着冷情冷性,对选罡真人却是真的在意。   当时那场面,高长合现在想起来,都想大吼一句漂亮,毕竟如果是现在的陈清淮,估计不会试图用天地灵符镇压当时鬼市所有的鬼了。   真的,当时鬼市很多鬼,甚至很多都是老鬼,竟都被个孩子压制住了。   加上陈鬼王当时那阎王命格影响还在,他在生死之时用天地灵符,简直是完美发挥出了请符人三倍的战力。   那只惹上门的小鬼,甚至还被陈鬼王压得差点儿没了鬼命,好在他师父和海沧观观主及时赶到,才救下了……一众鬼。   就离谱又搞笑,陈鬼王不想提也不算奇怪。   “别人我不管,我只要消除你的,就足够了。”   “哎,你真的很双标啊,而且后面很多事情,是选罡真人挑的头吧。”高处长觉得必须说清楚,“不过也多亏选罡真人带你天南地北地搞事,你的符咒才能那么快融合,是不是?”   陈老师拒绝回答这种问题。   “嘿嘿,说起来,你是不是还在酆山鬼市的黑名单上啊?”高处长忍不住炫耀道,“我自从加入环境处后,就上了白名单啦,要不要加入环境处,我可以帮你斡旋一下的?”   “不要。”狗比的酆山鬼市,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去了,他跟那地方就是八字不合。   “别这样嘛,再考虑考虑,听说最近的酆山鬼市办得很正规很热闹的,不会出现十几年前那种情况了。”   陈清淮终于忍无可忍地站起来:“你到底还想不想查鬼咒了?”   不想查拉倒,他正好回家舒舒服服过假期。 第81章 故事   “哎哎哎, 别生气啊!查啊,肯定要查的!”高长合见好就收,陈鬼王这人可真是太不禁逗了, “这种金器要是流传开来,那我这禹城环境处处长,就得引咎辞职了。”   他可不像姓陈的,家里家大业大还有送这送那的兄长, 他一个孤儿, 下山后两袖空空, 要是没了工作,难道真要拿着降魔杵出去化缘吗?   不,他还是要脸的。   “那不是更好地替你断绝红尘,说不定你衣衫褴褛地回去求一求一明法师,他就让你遁入空门了呢。”陈清淮语气凉凉地说完,又觉得不妥, 遂又开口, “哦,也对, 佛门不是垃圾场, 一明大师应该是个明白人。”   ……陈鬼王这张嘴,其实也蛮适合练闭口禅的。   高处长决定换个话题:“我刚才忽然想起来, 你以前是不是跟我说过鬼咒这两个字眼?”   “谢天谢地, 看来你的记忆还没有退化。”   这就是说过的意思了。   高长合摸着下巴, 回忆道:“我记得, 好像是你初中毕业那时候, 选罡真人带你去了湘南一带游历, 后来你师父还送了一个器具来寺里超度, 对吧?”   “对,那个器具上面,还有残存的鬼咒,以免误伤普通人,所以要超度过后才刻意毁去。”如果不是夬哥率先叫破鬼咒的来历,陈清淮也不会将这段古早的记忆翻出来,“当时,我只是个帮忙托运的工具人。”   “什么意思?”   “鬼咒害人的事情,是我师父处理的。”老头子处理灵异事件赚取路费,但因为路费不够,所以他初中毕业就要上岗当童工替环境处把鬼咒器皿送到佛寺超度。请符人的妙用,属实是被老头子玩明白了。   高长合听完,拼命忍住不笑:“……听上去,真的还蛮辛苦的。”   “你敢笑试试看?”   “不不不不,不敢不敢。”为了自己的工资,高处长忍住了,“那当初的鬼咒,是怎么解决的?和现在的,有什么不同?”   “你查都没查明白,就让我找不同,你是当我神仙了吧?”陈清淮没好气地开口,“不过当年的鬼咒器皿,是一件古董。”   “古董?什么样的古董?”   “土夫子,你知道吗?”见对方点头,陈清淮才继续说,“十多年前,盗墓的还是层出不穷,毕竟百倍千倍的利益买卖,不少人都愿意豁出性命去干。当时国家严打盗墓,所以土夫子们做事越来越隐蔽,下墓的时候,也多是兄弟好友一起。”   “但即便如此,也有分赃不均闹起来的时候。”陈老师摊了摊手,“当时那件古董是一块玉,我们拿到的时候,已经染了血,不干净了,但刚出土的时候,听说那玉白璧无瑕,如果洗干净来路送到拍卖会上,起码能有大七位数的身价。”   “嚯,这么值钱啊。”有钱人的爱好,果然不是他这种穷人欣赏得来的。   “对,但后来毁了,鬼咒超度过后,美玉就自己裂了。”   高长合一脸可惜:“那这鬼咒,到底是怎么落到古董身上的?”一般来说,好玉都是有灵的,没那么容易被邪气侵染。   “这事儿说来话长,简单来说,就是三个土夫子结伴下墓,但因为墓中凶险,就带出了一块玉,三人分赃不均,其中一人是个赌棍,背了一身债,他急着要钱还赌债,领头的大哥却想捂玉惜售卖个好价钱,两人闹了矛盾,赌棍一气之下,就把大哥干掉了自己当老大。”   “那还有一个呢?”   “那一个后来知道大哥被赌棍做掉后,要求保密费,然后……”   “然后也被做掉了?”   “不,他有备而去,赌棍杀了人心神不宁情绪激动,所以被他反杀了。”   ……好家伙,三个人就能演一出大戏了,盗墓要是这么写,估计就没什么人爱看了。   “那这鬼咒,又是怎么缠上美玉的?”可惜了一块美玉啊,还不如埋在墓里呢。   正是这时,卜雪夬端着一个果盘敲门进来:“没有,打扰到二位吧?吃果盘吗?”   “刚好有点渴了,谢谢夬哥。”   卜雪夬把果盘搁在桌上:“不用,所以你们刚才在讲什么鬼咒,介意多个听众吗?”   “……”环境处的人,脸皮果然都随处长。   然后没一会儿,大概是见卜雪夬没出来,张则灵也敲门进来了。   陈清淮:……是真的没把他当外人了。   陈老师怒吃一碗果切,那边高长合也跟两人转述完了刚才讲到一半的故事,他刚放下牙签,就对上了三个人的视线:“我刚讲到哪里来着?”   “讲到鬼咒和美玉。”张少天师显然是个合格的听故事选手。   “哦对,大哥和赌棍相继死亡后,这块美玉自然就落入了最后一人手里,他杀了人后心虚,当然是急于出手美玉,套现后远走高飞。但他以前不是销赃的那个人,当时湘南一带,能够接手这块美玉的卖家并不多,他捂着玉找了很多卖家,都卖不出去。”   “毕竟是坑里刚出来的新货,谁也不敢沾手,而且赌棍在杀大哥的时候,血液飞溅到了美玉上,当时确实没有留下痕迹,但后来赌棍化为厉鬼找上门的时候,这块美玉就不再白璧无瑕了。”   夬哥听故事听得起劲,忍不住发问:“为什么赌棍还能成厉鬼啊?明明大哥更冤啊?”   “因为赌棍虽然是个烂人,但他却还有妻小。”   三人已经脑补了一场人间惨事。   “赌棍死后,追债的就找上了他的妻小,他老婆孩子早就和他分开了,可是追债的不管这些,最后还闹出了人命,赌棍头七回来目睹了一切,立刻就化成了厉鬼,不仅杀了那些追债的人,更是力量大增,要去找唯一的活人兄弟复仇。”   “他成功了?”   “不好说,杀了人的厉鬼确实很厉害,但那个唯一活着的土夫子身上,有他祖上传下来的一尊灵光木菩萨,赌棍接近不了仇人,可又实在深恨,他就将自己的鬼魂裹挟着戾气,顺着美玉身上大哥血液的印记,与之合二为一了。”   卜雪夬从未听过这种鬼咒:“竟还有这种操作?!”   “从此,那块美玉,就成了一块被诅咒的鬼玉。那活着的土夫子不知道这个,一直带着美玉,他身上的木菩萨很快没了效用,他就被鬼玉耗死了。当时我师父接手了此案,很快拦截住美玉,才没有让它祸害更多的人。”   高处长:……更替美玉叫屈了,美玉做错了什么啊!   “可是,这厉鬼既然奈何不了灵光木菩萨,为什么化入美玉,又可以了?”   这个问题,夬哥会:“这就是鬼和鬼咒的区别了,你别看我用咒和你们用符差不多,那是基于我们都对天地灵气运用的情况下,普通的厉鬼害人,都是无意识地用鬼气攻击人,是很单一的攻击方式,就像普通人赤手空拳打斗一样。但鬼咒不同,它就像游戏里叠加的buff一样,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种威力,厉鬼自愿以己身融入玉中,这是不可逆的,也就是说,他是赌上了魂魄,没有下辈子了。”   “厉鬼之力加上美玉身上大哥的冤血,致使美玉身上的灵气被触发,带着诅咒的鬼玉自然形成。更主要的是,他们三人都是常年下墓的土夫子,灵魂或多或少都沾染了墓里面的阴气。”可以说,这个鬼咒的形成条件,非常苛刻却又极致符合。   “你们可以理解成,这块鬼玉上的鬼咒,是赌棍用命换来的。”卜雪夬说完,又觉得不够形象,就举了个例子,“鬼面疮你们都知道吧?”   见三人齐齐点头,咒术大家夬哥才继续发言:“鬼面疮就是未成形的鬼咒,弱小的鬼魂无力报复仇人,因为连化成鬼的力量都没有,所以干脆以自身作为‘咒’,让仇人吞下它,用自己的魂魄之力作为诅咒仇人的力量。”   所以,一般来说,天师是不会插手鬼面疮事件的,因为鬼魂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用这么极端报复人的法子,那必须是血海深仇、不能化解那种,这种天师要是管了,就是损阴德了。   “原来如此,夬哥你居然还挺博学的。”高长合这话,果然又差点儿被打,所以他很快认真起来,“这么说来,那条金链子的来源,是不是也可以查一查城中的盗墓贼?”   “也没那么绝对,但反正现在查不到,倒是可以一试。”卜雪夬说完,又道,“还有,王星辞爷爷提及锻造金链子的金子,是老金,其实现在很多私人打金的地方,是收不知来源的金子的,只是不能开□□,所以会被压价。”   张则灵闻言皱眉:“你觉得,是那些金子本身,就有问题?”   那如果真是墓里带出来的金子,这数量少还好说,要是很多,岂不是……要乱套了?而且王星辞爷爷对于如何购买金器的记忆全然失却,这就说明搞事的人,甚至还会点玄学手段。   这不怕坏人心肠坏,就怕坏人会玄术啊。   “是不是有问题,试一试便知。”卜雪夬转向陈清淮,“陈老师,能麻烦你给王星辞打个电话,问问我们能不能处理这条金链子吗?” 第82章 专业   王星辞当然没有不愿意的。   “师兄你随便处置都行, 我爷爷也这么说。”这金链子差点儿害得他失去爷爷,反正他是不想要了。   “行,记得叫你爷爷晒太阳, 把露台打开,不要隔着玻璃晒。”   王星辞在电话这头一叠声答应,等挂了电话后,就跑去小露台开窗:“爷爷, 我帮你挪个位置吧,这里太阳快晒不到了。”   “没事,爷爷自己来。”王爷爷自己挪了位置,好让太阳完全撒在他身上,“阿辞,你老实告诉我, 那位陈先生,到底跟你什么关系?”   王星辞心里咯噔一下, 面上倒是屏住了:“爷爷,我都跟你说了,那是老神仙的徒弟,来帮我……”   “你别骗我,就算是老神仙的徒弟, 他帮你避劫,怎么可能还让咱爷俩住这么好的房子?”这里可是禹城市中心, 这么大的房子, 不得几千万啊, 要没什么关系, 怎么可能白住进来, “阿辞, 要不我们还是快点搬走吧?”   王爷爷就怕孙子为了他,跟别人签了什么合同,那他可真是大罪过了。   “爷爷你不要多想,我已经在找房子了,等找到,咱们立刻就搬出去。”王星辞本来也没打算一直蹭二师兄的房子住,“其实陈……老师,是看在陆启行的面上,才借房子给我们住的。”   陆大少对不起了,先借你的名头一用!   “你叫他老师?”   “恩,陈老师是育华高中的语文老师,很厉害的。”二师兄,YYDS。   王爷爷当即就不怀疑了:“原来如此,你早点说啊,害爷爷想那么多。”   “我这不昨天害怕,一时没想起来啊,而且陈老师也是京大毕业的,细说起来,他还是我未来学长呢。”师兄四舍五入,也就是学长了。   这下,王爷爷心里就更踏实了,他对读书人的滤镜非常厚:“那就好,你有出息,爷爷就高兴了。”   见爷爷疲惫地闭上眼睛晒太阳,王星辞心里长吁了一口气,想了想,掏出手机给师父发了条问安消息过去。   却没想到,对方很快发了个语音通话过来,幸好他开了静音,王星辞迅速躲到旁边的影音室里,这才点了接通。   “师父好!”   这声音响亮又清朗,选罡真人一听,都吓楞了。   “你是小星辞吧?”   “对对对,我是王星辞,师父您不认我了吗?”   选罡真人:……难怪最近他算不到小徒弟的命数了,合着是真把他当师父了,清淮够可以啊,居然为有符观扩招了。   反应过来,他立刻开口:“当然没有不认你,你这么有天赋,师父当然巴不得你拜入有符观呢。”   ……这听上去,怎么忽然不靠谱起来了。   但想想靠谱的二师兄,王星辞又觉得可以了:“师父!”   “哎!条件有限,等你二师兄放寒假,让他带你回来,到时候再行拜师礼,你可愿意?”虽然是记名弟子,但有符观条件特殊嘛。   “愿意的,二师兄是个大好人。”   得,这小徒弟看上去居然是个实心眼的,清淮还好人啊,选罡真人乐了:“清淮他哪里好了?”   王星辞就开始列举事实,从上次送他回家到这次及时出现救他性命,如果不是选罡真人知道自己二徒弟的性子,说不定都开始感动了。   想想是最小的徒弟,选罡真人决定提醒两句:“小星辞啊,做人呐,还是要多留几个心眼的。”   “嗯?”   “算了,等你上山师父跟你细说。”选罡真人心大地开口,“你现在住在清淮的房子里?”   “对的师父,不过我会很快找房子搬出去……”   “搬什么搬,你爷爷不是还被鬼气上身了,起码得住足半个月,清淮既然开口了,你就安心住着,他摆灵阵很灵的,住久了对你们身体有好处。”见小徒弟愣愣的,选罡真人干脆说,“你放心,你二师兄家里超有钱的。”   “啊?这个我知道的。”毕竟二师兄是陆大少的哥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姓氏不同,但俩人应该是亲兄弟来着。   “你真的知道?我听说禹城半数的商场,都是清淮他们家的。”   此时,一只贫穷的王星辞陷入了沉默。   “所以安心住着好了,再说了,你拜师,你二师兄还没给你见面礼呢,记得跟他讨。”选罡真人说完,终于说起了正事,“哦对了,你既入了我门,有特别想学的吗?”   ……玄门这么自由的吗?怎么还跟大学选专业一样?   “什么都能学吗?”   “那就要看你天赋了,你要是想学命数之道,为师倒是教你,如果是符箓,观里有很多藏书,你天生灵眼,学捉鬼制符之道,是最合适不过的。”   王星辞对算命没什么兴趣,而且听说算命的五弊三缺,他还是算了,至于擅用阴阳眼,他不确定自己对于鬼怪的阈值:“我可以学那种……”   他想了想,描述了一下那名女天师救他爷爷时的场景。   选罡真人见多识广,听形容一下就知道了:“你小子,居然想当玄医?”   “不行吗?”   “倒也不是不行,就是吧,玄医这事儿,非常靠天分。”选罡真人非常委婉地劝导,唔,小星辞没什么祝由天分来着。   “勤能补拙不行吗?”   选罡真人心想,老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要是勤能补拙,他早就成为符箓大家了,哎,好惨:“小星辞,既然你入了有符观,那为师首先就教你一点。”   “修玄,最主要的就是天赋。”   其他领域他不了解,玄门就是唯天赋论,如果没有对灵力的感知,就算是天师府的老天师引入门,也没办法成为二级天师。   “那要怎么确定,自己有没有玄医的天赋?”王星辞显然是个认死理的。   选罡真人想了想,也不再劝,反正他们有符观传统艺能《天赋错付》,他都已经习惯了:“很简单,你二师兄可以说是天生的祝由天才,当初他去天师大会的时候,差点儿被巫家的人抢走当上门女婿,你找他确认准没错。”   王星辞:……这是他能听的吗?   “那二师兄为什么不学啊?”   “他说他有帅哥包袱,不想学。”   王星辞挂了电话,脸上一副玄幻的表情,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这个师门,非常有点东西啊。   **   另一边,陈清淮猛打了一个喷嚏,他拿着的火符差点儿烧到假和尚衣服上。   “喂,你小心点,烧金子就烧金子,别烧到我衣服上,我很穷的。”   “……放心,烧了我赔你一件,反正你金刚身,区区火符连你油皮都烧不穿的。”陈老师半点儿不愧疚,只摸了摸鼻子,这才将火符丢到坩埚里,里面有一小节的转运珠,此刻金子遇到高温,迅速就开始发红融化。   金子的燃点不高,很快就化成了一小颗的金豆子,用镊子将金豆子取出来放到玻璃杯里降温,火烧实验就算是结束了。   “好了。”陈清淮放下镊子,识趣地往后站了。   “夬哥,你来。”   卜雪夬一脸“有你这种处长,真是老娘福气”的表情,但接镊子的动作却是不慢,她很快夹起金豆,上面除了凝固形成的波纹外,鬼咒依然牢牢地扒在上面。   只不过因为火符的威力,这上面的鬼咒力量变弱了。   “金子有问题。”   艹啊,高长合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联系警方,排查宏发小区附近所有的金店,为保险起见,送一批护身符过去。”   这年头真是,买个金器都能买出生命危险来,禹城真是越来越危险了。   陈老师谢绝了环境处食堂的免费晚饭,开车回了家。本来他是准备去趟商场的,但开到半路忽然下大雨了,就干脆直接回家,反正明天也放假,明天出去采购也不迟。   “诶,清淮回来了啊,刚还准备给你打电话问你回不回来吃饭呢。”   陈清淮进门换鞋,看到门口另一双鞋,当即高兴起来:“松伯,大哥回来了?”   “对,下午就回来了,你们兄弟俩都一样,进门就先问对方。”松伯高兴地开口,“今天大厨做的椰子鸡火锅,赶紧上去换身衣服,都淋到雨了。”   “就刚刚进门的时候,稍微淋了两滴雨,都干了。”他今天为了送水果,开的是辆越野车,哪里淋得了雨啊,松伯就是爱操心。   “快去。”   陈清淮拗不过松伯,就上去冲了个澡换了身居家服,一下楼就闻到了椰子鸡浓浓的香味。   “大哥,好香啊!”   陈清渊看到弟弟这副有活力的样子,眉眼也透着笑意:“香就赶快坐下来吃,下雨天放假还出门,你们学校就这么忙吗?”   “唔,不是学校的事情,是家里水果太多了,我送去给朋友们尝尝。”椰子鸡汤清甜香醇,陈老师连喝了两碗,“好喝!我以前出门蹭饭,都没蹭到过这么好喝的!”   “那你蹭到过什么?”陈清渊有些好笑地发问,陈二少在外蹭饭为乐,说出去都没人信的。   “蹭到过很多啊,白日果啊红蛇杏之类,不过有的时候,还得倒贴。”哎,想想烧掉半边天的酆山鬼市,当初差点儿赔得老头子裤衩子都没了。 第83章 金匠   “倒贴?怎么个倒贴法?”玄学世界, 对于陈大少而言,是一个完全陌生又新奇的领域,他还挺喜欢听弟弟讲这些的。   陈清淮就捡着有趣不丢脸的事情讲, 至于从前的黑历史, 他是准备带进坟墓里的。   “我师父,他是个穷算命的,大哥我跟你讲过的吧,他手里是留不住钱的, 赚多少都会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送走, 最离谱的一次,是去超市买酒, 把人卖酒的展柜也给打碎了, 那酒气冲天,我现在都记得。”   陈清渊:……这不是留不住钱, 而是倒霉吧。   “就跟多米诺骨牌一样, 从左边一直碎到右边, 全超市的人都在围观。”这事想起来还挺逗乐的,“不过也因为吸引了逛超市的顾客, 隔壁施工爆炸才没有祸及很多人,说起来这事,还上了当地的社会新闻。”   “不过该赔的酒钱还得赔,就是赔少点, 我师父离开那家超市的时候, 兜里就剩坐车回家的钱了。”陈清淮说到这里,都忍不住掬一把辛酸泪, “关键我师父买的那瓶酒, 半路上还因为自己睡着踢倒摔碎了, 这酒本来是我师父买来拿去朋友家打秋风的礼物。”   陈大少:……万万没想到。   “那你们后来,就带着碎掉的酒瓶去蹭饭啊?”   陈老师如是点头:“对啊,老头子还说酒不重要,心意到了就行,再说他这么有趣的经历分享出来,难道不值得朋友的一顿饭吗?”   “……倒也是,你师父是个妙人。”而且,特别想得开。   知道自己一辈子都不聚财,却能够乐观面对,这世上恐怕绝大多数的人都做不到清淮师父这般境界。   “下次有机会,我一定要请你师父吃顿饭。”就是清淮师父手里拿不住钱,他该送点什么礼物比较好呢?   “请呗,不过不用请太贵,不然他吃起来肯定波折不断。”   “……这么严格啊?那如果是贵重东西,也留不住吗?”这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些。   “用不上的美丽废物,就留不住,如果是生活必需品,靠自己买下来的就行。”真的,学啥也别学算命,其实老头子命里缺钱已经算是轻的了,缺命和缺权的人,才更可怕。   本来准备送点古董玉器什么的陈大少:……   “那清淮你,不会也学了算命吧?”亲弟弟要是也缺这缺那,陈清渊想想就觉得看不得。   “我学不会的。”不仅学不会,连卦象都记不住,就很离谱,明明他记性这么好。   “那就好,我听说算命的五弊三缺,一个比一个不好。”陈清渊就像是大家长一样,那叫一个操心啊。   他听别人科普过,五弊指的是鳏寡孤独残,这还是浅的,后面的三缺更要命,钱命权,对应的居然是福禄寿。没钱很可怕,但短命没福气,也不知道这算命的学来到底有什么用。   陈大少即便知道玄学的存在,也从没想过依靠弟弟的这种手段去达成什么目的,在他看来,努力去做一件事情,达成了目标最好,如果失败了,大不了从头来过,他不需要去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也不想知道自己既定的命运如何。   “大哥,快吃啊,鸡肉都老了!”   椰子鸡清甜清甜的,非常对陈老师的胃口,他一个人吃了大半锅,还顺带炫光了三碗米饭,完全对得起他一米九的个头。   “好满足,松伯,明天还吃椰子鸡吗?”   松伯有些好笑地送上消食茶:“连着吃不腻吗?明天大厨说,做芋儿烧鸡来着。”   “哦,好难选,我不可以都拥有吗?”   松伯还能怎么办,他当然是去跟大厨打招呼啊。   陈清渊就没什么口腹之欲,自从当上公司的总裁之后,他的生活变得规律无比,上一次休假他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至于度假,那根本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   “哦对了大哥,校外的房子,我暂时借给朋友住了。”   “那是你的房子,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陈清渊并不干预弟弟的交友圈子,毕竟能欺负得了清淮的人,估计也实在不多,“不过最近秋天雨多,你要是下班晚,还方便吗?”   “我开车回家就行。”反正以小师弟的脾气,估计也不会住太久的。   “那怎么行?疲劳驾驶不好,你要是不想要司机,就去楼上拿钥匙吧,当初尤秘书给你挑房子的时候,也把隔壁那套买下来了,放着也是放着。”   陈清淮:……大哥YYDS~   国庆假期第二天,虽然天下雨了,但陈老师心里晴空万里。   就是回房接了个老头子的电话,心情稍微有些回落:“你说小师弟要学祝由科?他哪里想不开了?我明天就去给他做思想工作。”   “哎,年轻人嘛,总要有些倔强心的,你好好跟他说。”可怜见的,他们师门玄医素质最差的,就属小星辞了,哎。   “放心,我会委婉一点的。”   陈老师信誓旦旦地说完,第二天见到王星辞,就直接开口:“小师弟,我觉得祝由科不太适合你。”   王星辞对二师兄滤镜颇深,闻言只是好奇:“为什么?”   “我有个学祝由术的仇人。”陈老师给出的理由,相当地简单粗暴。   “啊?仇人?”   “没错,他是个……”陈老师作为语文老师,居然找不出任何一个恰当的词汇来形容,半晌才蹦出了一个形容词,“牛皮糖一样的死心眼。”   他都说不学祝由术、不娶你包括你妹妹了,为什么每次见面都要提!   要说陈老师这生最怕见到谁,那必然是这位仇人了。   王星辞不懂,但还是想要争取一下:“可是我还有学业和爷爷要兼顾,如果专业对口用阴阳眼去捉鬼,可能会陷入险境,而且我还挺怕鬼的,如果学了捉鬼术,可能挣不到钱。”   没错,王少年做人非常现实,拜师的朴素愿望就是挣钱来着。如果不能挣钱,还要分拨他的精力,这就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了。   加上,如果学了玄医,以后他还能给爷爷治病,那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美事。   那天晚上绚烂夺目的祝由术,他可以记一辈子,那样的惊艳,或许之后还会有,但第一次见到,他就被深深折服了。   “那就学制符,来钱快,危险系数小,你知道制符师,在我们业内有个外号叫什么吗?”   “叫什么?”   “叫行走的印钞机,只要你耐得下心,不介意每天重复画一样的符,你就可以和环境处签订制符契约,你每月只要供应一定量的符箓给环境处,就能拿钱。”   见小师弟已经满眼泛光,陈清淮最后落下一锤:“而且,薪酬不菲,六位数是二级制符师的常态化收入。”   “我学!我学!我要学制符!”不就是制符嘛,为了钱,他可以的。   先有面包才可以谈理想,等他实现了金钱自由,大不了再去学祝由科嘛,到时候他肯定也有精力了,毕竟人活着总不可能都是为了钱,理想也得有啊。   “这就对了,先入门再想其他嘛。”至于之后,等小师弟入了天师门,再去折腾祝由术,就不关他的事了。   王星辞一脸跃跃欲试:“那我要怎么入门?要先打坐,还是背功法啊?”   抱歉,靠请符入道的陈老师不会带人入门,于是他非常坦然地摇头:“不知道,我的方法不适合你。”   “啊?”   陈清淮索性摘掉自己左手的手套,露出里面攀援而上的符文:“别盯着看,你会晕的,我是靠它入门的,全玄门,据我所知,就我一个。”   ……打扰了,告辞,原来是天选之子。   王星辞忍不住闭上眼睛,他天生阴阳眼,看东西很容易看深层次,他刚刚明明只看了一眼,却仿佛看到符文在流动一般,就好像……它是活的。   “你没看错,不愧是天生灵眼,它就是活的。”   “!!!!!!”   活的符箓,二师兄可真是个猛人,居然就直接往胳膊上扎啊,不疼吗?   “疼啊,所以别学我。”   王星辞一脸玄幻,真的,打从他决定和阴阳眼和平共处开始,他就觉得世界观每天都在被冲击:“哦对了,那个卖我爷爷金链子的人,查到了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应该也快了。”王星辞爷爷年纪大了,腿脚肯定比不上年轻人,根据宏发小区附近的监控录像,当天王爷爷早上十点出门去取金器,中午十一点就回来了,而且根据公交站点的监控录像显示,王爷爷是坐公交去的。   根据警方的摸排,周边公交半小时达的区域全搜查,加上王爷爷公交车下车的录像,基本已经锁定了区域,摸排金店或者私人金匠,只是时间问题。   那串金链子上还有明显的火气,显然是新打不久,环境处专门找了个金匠来看这条金链的做工,说是打金的匠人手艺很巧,绝对是个老手艺人。   “那就好,那这八千块钱,还能追回来吗?”那可是八千块钱啊,王星辞可心疼了。   “……应该可以吧。”陈清淮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起来。   “陈鬼王,快来,那个金匠找到了。” 第84章 簋街   金匠死了。   死因很直白, 就是因为鬼咒的影响。   “这是在金匠打金的工作台上,搜罗到的金粉,和王星辞那条金链子上的金子系出同源。”   打金师傅在打金的过程中, 因为金属性自身的特点,会掉一些克重,但掉的克重并不是不见了, 而是变成了这些金粉,所以有些私人打金的金匠, 会以损耗来抵工费。   显然, 这一位金匠也是如此。   “我们在现场, 还找到了王星辞爷爷的订单, 至于其他的订单, 还需要逐步排查是否与鬼咒金器有关。”   金匠一死,本来有的线索又断了, 这人做事未免过于谨慎。   “金匠死了多久了?”陈清淮问道。   “还在等法医的鉴定报告出来, 但估计是在昨晚上的十点到十二点。”   也就是说,如果陈清淮没有及时赶往王家,那么王星辞的爷爷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间段内殒命。鬼咒在临近午夜时, 力量格外强盛, 这金匠只是在锻造过程中接触到了这份金子,就直接死于非命了。   可见这份鬼咒的力量强大。   “你们环境处不是有个新人,可以看死人的魂魄是否滞留阳间?”   高长合一听,忍不住乐了:“你居然连这个都知道?难道是悄悄找人打听过我们环境处的福利待遇?”   “……你想多了, 只是听小何天师提起过。”因为这种天赋并不常见, 所以他才记住了。   “你就嘴硬吧。”高处长表示看破不说破, “不过还没到时候, 人刚死的时候, 鬼魂是浑浑噩噩的,除非是那种受了大冤大屈的,我让薛安尝试着看过,并没有看到金匠的魂魄逗留于世。”   原来是叫薛安啊,陈清淮想了想,他来环境处也好几趟了,怎么一直都没见到过这人。   “你能见到才稀奇呢,我见他一面都很难。”   “??”   “这小子是个社恐,跟鬼打交道还行,跟人简直是要他的命。”环境处今年一共就进了两个新人,刚好走向了两个极端,一个社恐,一个社牛,没看何烨都拿到陈鬼王的联系方式了。   陈清淮:“……那他这本事,倒是挺相得益彰的。”   “不过按理说,这么抢手的本事,明明有更好的去处啊,怎么想不开来了禹城啊,难道也是禹城人?”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其他地方的环境处人太多,他怕人。”   “这你有什么好骄傲的?!”陈老师敲了敲桌子,“还不赶紧把人抓住,人手不够就人手不够,还吹上了。”   高长合:……挚友,要不你去修闭口禅吧,他可以免费提供心法支持。   正是这时,何烨推门进来,他在环境处现在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和警方对接:“处长,验尸报告出来了,还有,这是在案发现场发现的证据分类。”   “我看看。”   高长合接过翻开验尸报告,果然跟预估的差不多,其他的死亡原因和伤口什么,都没有太有用的信息,他看完顺手就递给了陈鬼王,然后继续看证据分类。   “诶,他居然还给人打冥器。”   “哪里?”   “现代很多金匠和银匠是不分家的,金子贵重,但银价便宜,禹城有些人家就会专门定银色的冥器陪葬。”   “……纸扎的,不够香吗?”   “那你也得原谅他们啊,谁知道地府生活是怎么个光景呢,金子的用不起,银的总能给安排上,至于纸扎的,多是直接烧掉的,不能埋进土里。”   倒也不必卷到这种地步。   “这种冥器的需求不多的,而且也不能摆在明面上卖,我去找人查一查,应该很快就能有线索了。”   说是很快,其实是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才有了回信。   “在簋街哎,陈鬼王你来禹城这么久,是不是还没去过簋街?”环境处就在老街的街尾,这簋街就在隔两条街的地方,高长合没想到这么近。   “确实没去过。”陈清淮抬头,“你不会是要我陪你去吧?”   “那不是,我好歹也是环境处的处长,我要是出现在簋街,那不得跟城管大队执法一样啊。”从前老街才是玄门繁荣市场,就因为环境处搬到了这里,老街被迫落魄了。   吸取老街管理经验,簋街就放得松了一些,当然环境处还是有派人驻扎的。   陈老师立刻就懂了:“你想让我给你打白工,你想得很美。”   “哎,别这样啊,我请你吃饭啊,我们食堂的土豆焖肉可好吃了,谁来了都得竖起大拇指那种。”   “不去,你可以叫何烨去,他也是生面孔。”   “他连鬼咒都不认识,到时候可能是鬼咒追着他跑。”   ……倒也是。   “那就张则灵,他厉害,也是生面孔。”   “你当现在是古代啊,张少天师的大头照就差印在天师府的官网上了,凡是混玄门的,谁不认得张则灵啊。”   高处长开始卖惨:“陈老师,你就行行好吧,我们环境处庙小人少,你看我还要盯着查金匠的客户信息,要不你带着何烨一道去?”   “要不这样,你去簋街的消费,我们环境处包了。”   “很好,成交。”   高长合:“……你都这么有钱了,居然还在乎这块八毛?”   “我有钱是我的事情,做白工的事情,我可不干。”陈老师表示这是两码事,“对了,你们食堂在哪呢?知道你忙,我去找小何天师带路。”   何烨其实已经准备下班了,哎,环境处就是这点不好,普天同庆的节假日都要加班,他连约朋友出去耍的时间都没有。   “淮哥,有事啊?”   “你要下班啊?”陈清淮一脸同情的表情,“恭喜你,你要加班了。”   何烨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处长又要我做什么?是加班写文件,还是帮忙和警局对接信息?”   “都不是,是晚上和我一起去趟簋街。”   诶?何烨立刻就来劲了:“簋街?我好久都没去过了,淮哥你是想找个簋街向导啊,你早说嘛。”害他以为又要加班写东西。   可恶,这群三级天师天天压榨他写各种纸质文件,他都要写吐了。   “算是吧,簋街八点才开市,你们食堂有什么好吃的吗?”   在环境处食堂蹭了炖免费的晚饭,顺便给松伯打了个电话,他今晚可能要晚点回家,让大哥不用等他吃饭。   等到八点左右,陈清淮就跟着何烨去了簋街。   “这就是簋街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夜市集会呢。”瞧瞧这小摊小贩,卖小吃的卖小吃,卖气球的卖气球,还有各种打□□啊套圈娃娃机之类的,反正夜市该有的,这里都有。   “这是簋街前市,是为了防止普通人误入簋街设置的,毕竟里面卖的东西,大多数都不适合普通人,而且价格很高,以前就有普通人进去,问价太高举报到物价局的。”所以后来环境处,就联合街区组织了这个夜市,算是大隐隐于市。   “……整挺好的。”   何烨是禹城本地人,师从道一观,没少跟着师父清风道长来逛簋街,也就是入职环境处之后,就不怎么来了。   他熟门熟路地带着淮哥到了簋街真正的入口,入口非常隐蔽,甚至还有个小门,敲对了暗号,才能往里进。   进了小门,里面就没那么亮堂了,甚至可以称得上黢黑,只有影影绰绰的暗光星星点点,陈清淮可以打赌,时常在簋街摆摊的人,肯定视力都不咋好。   “淮哥,你想逛什么?我带你过去。”   “想买点年份久一点的朱砂和黄表纸,你知道哪里可以买到?”   “这个简单,淮哥你跟我来。”   对于天师来说,丹砂和黄表纸是必备的东西,所以售卖的小摊也特别多,品质不一,甚至有些还以次充好,反正簋街上没有城管,所以只能靠自己的眼力来分辨。   “淮哥,这家的货还不错,老板要价也很公道,你看看怎么样?”   陈清淮看了看,确实还不错:“老板,怎么卖?”   “十万一刀,或者接受符箓付款。”   这次消费是环境处买单,那当然是符箓了,钱的话,假和尚可能付不出来。陈老师谈妥价格,就直接买了十刀黄表纸和十两朱砂。   不愧是淮哥,出手就是大方,买的都是最好的:“淮哥,还要继续看看吗?”   “再看看吧。”   说是看看,其实是开始看冥器或者纸扎的摊子,很多摊子的东西上面都有些晦涩的鬼气阴气,但应该是簋街特色,看何烨和来往的顾客就知道,这是常态。   簋街并不大,两人笼统地逛了一圈,却是没找到金匠供应的冥器摊子。   “这里,只有这些摊子吗?”   “差不多就这些了,但摊子的主人很多都是流动的,有时候是这个,有时候是那个,说不定的,而且天又黑,也不知道是谁。”何烨说完,又跟了一句,“哦对了,其实还有几家店铺开在进门的地方,那是簋街管理中心开的,卖的都是些普通东西。”   “有多普通?”   陈清淮跟着何烨去逛了一圈,唔,说普通是挺普通的,说不普通,倒也实在算不上。   于是,陈老师干脆直接问店员:“请问,你们这里卖明器吗?” 第85章 有用   冥器, 放在店铺里卖,多称呼为明器,毕竟活人总跟死人的东西打交道,时间一长会受其影响。   古时候, 明器的种类很多, 但多是特权阶级死后才能享用的东西,大到始皇爸爸的手办大坑, 小到一个把玩的物件, 明器都有其专门的制式, 为的就是区别于活人用的东西。   到了现代, 因为墓葬形式的改变,明器就逐渐被淘汰了,毕竟小小的骨灰盒也放不进去太多的东西,也就是有钱人还葬得精细, 有讲究的人家,还有祖坟墓地。   但人嘛,总归很有创新思维的,死后住的墓地小了,就会想办法把冥器缩小, 打金的太贵, 银的就刚刚好, 从银手机、银算盘到银电脑银平板,别说, 还都打得很像。   “这些, 都是按照一口价卖的吗?如果我要定制, 是怎么个收费?”唔, 据说亲爹身体不太好, 他可以打听了先收藏着,也算是未雨绸缪了。   能进来簋街的,都是懂行的,店员当然不会随便敷衍:“成品的话,是按一口价卖的,毕竟是心意,您说对不对?这些东西我敢说,除了我们家,别家都没有这么精细的。”   ……这话说得,倒也不算假,瞧瞧这小银手机背面“天地银行开发”这六个字,多清晰啊。   “至于定制的话,工期可能有点长,您如果能等的话,定制产品当然是更好的。”   听着淮哥和店员有来有往的说话,何烨整个懵住了,怎么还谈上了?淮哥怎么忽然对明器感兴趣了?纸扎店的纸扎它不香吗?   而且,人死下葬又不能等,你这工期到底长到什么地步?   “具体多长时间?”   “最少也要三个月。”   ……三个月,搞笑呢吧?   “当然您加急的话,我们店也能提供插队服务,当然费用上来说,也会增加一些。”   陈清淮有些好奇地问:“增加多少?”   店员微笑:“那就要看您多急了,如果是三天内就要,可能要这个数。”   何烨:……这银子是当金子在卖呢,这家店明明可以直接抢钱,却还要礼貌一下给个冥器意思意思?!   “如果是急定的话,也是你们店王师傅出手?”那个死去的金匠,就姓王,“我是朋友介绍过来的,听他说你们店王师傅手艺不错,能指定吗?”   “当然可以指定,您这边看,这里展柜里的明器,都是出自王师傅之手,他不常出手,我建议您还是直接买成品比较合适。”   一般来说,金银匠人都只吃一家的饭,要么专门做明器,要么只做活人生意,这王师傅脚踏两界,难怪这船翻得直接去见阎王爷了。   陈清淮闻言,却是直接变了脸色,拍着桌子就叫了起来:“好啊你们,可算是被我逮到了!姓王的不厚道啊,他居然还真做这冥器生意!”   “我小师弟,前段时间在姓王的那边定了条金链子,本来是欢欢喜喜庆祝成年礼的,取了货回家一看,你猜怎么着?那根本不是活人能戴的东西!”   店员整个被惊住了:“客人,您冷静啊!”   “冷静?我怎么可能冷静得了!人都躺在床上了,要不是我认识的人会点祝由术,人就直接没了!”陈清淮跟着老头子走南闯北,演技自然是杠杠的,“你说明器也就算了,那东西一看就是墓里带出来的东西,上面他妈还沾着鬼咒!”   鬼咒二字一出,店员直接吓得变了脸色,他甚至都不敢再靠近顾客,生怕这鬼咒缠到他身上来。   怎么可能,那王师傅急用钱什么活都接,但鬼咒?怎么可能?   “赶紧把你们经理叫出来,我倒要和他理论理论,做活人生意的师傅你们都敢请来做明器,我看你们是不想在簋街做了!”   店员立刻变了脸色:“客人,请你不要胡搅蛮缠。”   “我胡搅蛮缠?信不信我直接给环境处的人打电话,你们这么做生意,未免也太损阴德了吧?”   何烨:……这怎么突然又吵起来了?!事情发展太快,根本跟不上了!   “你……你等等,我去叫人。”   店员很快跑到柜台里打了电话,没五分钟,就有一个矮矮胖胖穿着长衫的男人小跑进来,一进来就问:“小李,人在哪呢?”   长衫男子顺着店员的视线看去,唔,还得仰头看,这吃什么长大的,这么高?   “你就是店里的经理?”   “不,我是这家店的老板。”长衫男子自称姓邓,说完就开口,“客人,我们很理解且同情您的遭遇,但王师傅同我们店只是简单的雇佣关系,我们事先也不知道他还做金银首饰的生意,东西不是我们店出去的,按照规矩,我们是不负责的。”   “就算您打电话去环境处,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环境处在职小新人何某:……   “那我可打了,这些冥器可都是证据,我都拍下来了。”   邓老板:……小李办事不行,都让人拍照了。   “客人,这样吧,我们这里可以为你联系王师傅,到时候你们自行商量解决,我们店可以帮忙做个调解,你看这样如何?”啧,晦气,以后这王师傅看来是不能合作了,甘蔗都没有两头甜,都说做明器生意不做活人买卖,居然接两头的活,难怪出工这么慢。   陈清淮一听,脸上反而平和起来了:“你们要是能联系上他,我二话不说,从这个门走出去,就当从没来过。”   “你这话,什么意思?”邓老板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小师弟是在他店里定的金链子,毕竟是小一万的金器,又不是线上交易,我要是能找到他,何必来找你们的麻烦呢?”   ……所以你也知道,是来找茬的啊。   “他跑了?”他们店的尾款还没结呢,姓王的那么缺钱,怎么好端端跑了?   邓老板让小李给王师傅打电话,那边居然直接关机了。   “他死了。”陈清淮抛出三个字,直把对面两人吓得够呛。   店员小李甚至直接远离了柜台里那些他刚刚盛赞的精工明器,邓老板倒是好一些,可脸色还是白了一些:“他怎么死的?”   陈清淮指了指旁边的店员,说:“我刚才跟他说过的呀,鬼咒,你们应该都是行内人,知道的吧?”   店员上岗前,确实被科普过,但那都是传说中的东西,怎么忽然就出现了?!现在当店员,危险系数这么高的吗?   “你确定,是鬼咒?”   “当然,你们最近和王师傅见过面吗?他工作台上的金粉,可都带着鬼咒的,鬼咒的可怕,应该不需要我科普吧?”陈清淮见这位邓老板终于变了脸色,这才图穷见匕,“我来,不是来给你们找不痛快的,是来帮你们的。”   “客人,您真会看玩笑,我们店里……”   “你们店里的符阵确实不错,但要祛除鬼咒的影响,可能还差点。”   邓老板看向陈清淮的眼神瞬间就锐利起来了:“您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从你口里,知道关于王师傅所有的消息。”如果一开始就开门见山,这些做生意的滑头肯定为了明哲保身不说实话,但现在,火候就差不多了。   “所有?”   “没错,包括他为什么要为你们店提供明器,包括他的交友圈子,或许,你知不知道,他有什么姓许的朋友?”   “xu?哪个xu?”   “言午许,应该是个老年人。”陈清淮说完,也意识到了一点,“你问这个,看来你真的认识一个姓许的人。”   邓老板却有些犹豫,做他们这行的,不能瞻前顾后,也不能发生点事就畏首畏尾,这人是个狠角色,但……现在还不足以让他开口。   陈清淮立刻读懂了邓老板的眼神,随后两指挥了挥,说:“小何天师,拿出你的工牌来给这位邓老板验验真假,好叫他知道鬼咒这事,不是我随口编来骗他的。”   何烨终于知道,为什么这趟来簋街,他是加班,而不是他所以为的向导了。   “你是环境处的人?”   陈老师当然不承认:“不是,但我和环境处的高处长,算是从小就认识。”   难怪了,不过既然是姓高的插了手,那估计鬼咒的事,是真的了。   邓老板觉得很糟心,早知道王师傅这么能惹事,他就是关了明器铺子也不想跟人合作:“我确实知道王师傅有个朋友姓许,而且他还是玄门中人,当初王师傅和我们店铺的合作,就是他牵头的。”   “他人现在,在哪里?”   邓老板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是在簋街摆摊的,一个月偶尔来几次。”   “摆摊卖什么?”   “这就见仁见智了。”邓老板犹豫了一会儿,才吐露,“他卖的,都是生坑货。”   生坑货,那就是刚从墓里带出来的物件,没想到真跟盗墓的扯上了关系。   “所以邓老板觉得,姓许的,是个盗墓贼?”   “这可不好说,兴许他只是替盗墓的销赃也有可能,反正他来的频率不高,一个月顶多一次,有时候三个月才来一次。”   这是还没说真话,陈清淮无意跟人打太极,便直接戳破:“邓老板,您是个精明人,一个疑似盗墓贼的摊主主动介绍明器师傅给你,你会不找人查清楚,就跟王师傅合作?”   陈老师双腿交叠起来,微笑开口:“邓老板,我想听点有用的消息。” 第86章 太惨   簋街的店铺一共就这么几家, 邓老板能够在这里拥有一席之地,当然不可能是个蠢蛋。随随便便一个摊主介绍人过来,就录用合作, 刚毕业的大学生萌新都不敢这么干。   更何况还是在簋街做大生意的邓老板了。   邓老板见搪塞不过去, 只能开口:“真是瞒不过你们,我确实派人调查过王师傅, 也知道他从前做个体金银首饰加工的, 但他前年生了场大病, 把积蓄全花没了。”   “环境处应该调查过他吧, 他无儿无女,早年是结过婚, 但老婆难产死了,就一直孤零零的, 但他手艺好,禹城愿意做明器的师傅又不多, 我看他急用钱,工费要得也不算太高, 就同意跟他合作了。”   陈清淮听完, 眉头就皱了起来:“他为什么会急用钱?”   按理说,王师傅的病已经痊愈,虽然积蓄花没了, 但手艺还在, 他明明还会打金, 为什么偏偏要去给人做明器?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他就说要急用钱, 人还是老许介绍过来的, 性子又本分, 我用他也不奇怪吧?”   陈清淮呵声一笑:“一个疑似盗墓贼的人给你介绍匠人,你就不怕这王师傅从前是替盗墓团伙销金的人吗?”   邓老板一噎,脸上有些掩饰不住的尴尬:“这老许不是年纪大嘛,他就算是盗墓的,顶多也就是个边缘人,否则怎么会经常一个人来簋街摆摊,卖的生坑货也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何烨看着淮哥和胖老板你来我往,一时之间已经听楞了,果然他在环境处需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瞧瞧淮哥,干老师真的太屈才了。   “邓老板,您做生意要是像现在这样说话,那以后还是别做了吧。”陈清淮就最讨厌跟这些生意人打交道,黏黏糊糊地说话,见天地喜欢跟你绕弯子,不到万不得已,就是不说真话,“一个年纪大的老年摊主,卖点不值钱的生坑货,你邓老板怎么会结识这种人?你不要跟我说什么善心大发,我可不是刚入学的小学生。”   ……淮哥威武!   “邓老板现在不愿意说也可以,小何,通知你们高处长,咱们带邓老板回环境处好好说。”陈清淮顺势站了起来,挺拔的身体让他身上的气势愈发突出,“邓老板,你觉得怎么样?”   禹城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难缠的人物?   邓老板觉得非常不行,环境处的高光头可不是吃素的,他可不想进去之后,传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传闻到同行耳朵里,他还要做生意的。   “我呢,也只是想要替我小师弟讨一个公道而已,他姓许的敢拿沾了鬼咒的东西害人,我这人最是睚眦必报,要是邓老板你执意要袒护这人,我做出什么事情来,可都是说不准的。”   说完,陈清淮就直接往外走了,真就大步往外走,何烨差点儿都没跟上,更何况是邓老板了。好在他喊来店员小李,总算是把人拦下了。   “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得罪环境处还是得罪老许,邓老板心里显然做好了权衡。   等再度坐下来,邓老板让店员小李守在店外,自己则把门关上,这才开口:“老许呢,确实跟一伙盗墓的关系不错,那些人手里漏些东西给他,他攒一攒,就来簋街把东西出了,赚个养老钱。”   “我结交他呢,其实是为了交好那些盗墓的,这伙人本事很大,我呢,就想做点赚钱的生意,簋街这地方只要没人查,就是安全的生意。”要早知道事情变成这样,他打死也不去结交老许这人了。   总算是说些真东西了,陈清淮轻轻哦了一声,又问:“所以,这群盗墓的,什么来历?别说你不知道,我不信。”   像是邓老板这种奸猾人物,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绝对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就冲上去结交人,太假。   “这群人,听说是从甘陕一带过来的,本事极大,刚来禹城不久,就出了好几件大东西,我当然也眼馋啊,这不就想找点门路嘛。”违法的事情他不做,但赚钱的生意,谁不想做啊。   “什么大东西?我想知道清单。”   邓老板就说了几个名字,全是些古董,陈清淮让小何天师记下来,直接发给姓高的,让环境处的人去查。   “我知道的都说了,你可以让我们开店做生意了吗?”   陈清淮挑了挑眉,他眼睛状似逡巡地看了一眼邓老板,这才点头:“谢谢邓老板坦诚相告,不过最后,我还想知道一点。”   “哪一点?”   “这个老许你既然有心结交,你肯定知道他住在哪里,对不对?”   反正说的已经很多了,也不介意多说一点,邓老板就开口:“我是知道他住在哪里,但你既然说王师傅出事了,我估计在那里,你也找不到他。”   “我找不找得到他,是我的问题,你只需要告诉我他的住址。”   “行,他住在——”邓老板刚说了三个字,忽然整个人呼吸急促起来,他的双手甚至不受控制地去掐自己的脖子,那是真的下了死手啊,白胖的脸瞬间就红了。   “淮哥,他怎么了!”不会是什么急病发作了吧?!   陈清淮却收紧了眉头,他刚才之所以一直逼问邓老板,并不是无的放矢的,而是这位老板打进一门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鬼咒气息。   托那条金链子的福,他现在对鬼咒的气息简直不要太敏锐,所以他才万分笃定这位邓老板没有跟他说实话。   应该说,邓老板身上肯定有那个老许给的东西,或者是他从老许手里买的东西。   不过,邓老板就这么死了的话,对他来说,有点麻烦。   “接着!”   陈清淮一手拽下左手的手套丢给小何天师,然后左手迅速掐诀,他不会祝由术,但简单地控制住邓老板身上的鬼咒,还是办得到的。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定!”   纯正的天地正灵之气灌入邓老板胖胖的身体,极阴的鬼咒察觉到请符人的气息,瞬间如潮水般退去,虽然无法祛除,但压下去问题还是不大的。   邓老板虽然胖,但好歹是玄门中人,虽然灵感不高,但比王星辞的爷爷简直强太多了,他身上又带着保命的灵符,又有陈清淮的当场压制,很快僵红的脸色就恢复正常了。   “给姓高的打电话,让他赶紧找人去……”陈清淮说着看向邓老板,“地址!”   邓老板现在哪里还敢耍滑头啊,立刻迅速报了个地址,何烨听完,立刻就掏出手机给环境处处长办公室打了电话。   谢天谢地,处长今天就在处里,他不用挨骂了。   等何烨挂了电话,整个店里简直安静得可怕,只剩下邓老板不停大口喘息的声音,此刻他身上的长衫都湿透了,鼓出来的肚子像是搁浅在河滩上的鱼一样,就在刚才,他甚至感觉到自己在鬼门关徘徊了一遍。   如果不是眼前这人出手救了他一命的话,他就没命了!邓老板心里满是后怕,他眼睛余光看向旁边高大的身影,从他的角度,他看不见这人的脸,只能看到那只缠着符文的左手。   那符文诡异莫测,他就只看了一眼,居然有了比刚才踏足鬼门关还要强大的心悸!   他几乎是立刻闭上了眼睛,可那纠缠而上的红色符文,却像是扎根在他脑子里一样挥之不去,太可怕了。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抬手间,居然可以制止鬼咒的力量,难怪敢随便带个环境处的新人就来找他麻烦。   这是个大佬啊,邓老板开始后悔了,但他又无比地庆幸,因为如果不是今天对方来找茬,后期他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就像王师傅那样。   他现在开始怀疑老许的身份了,对方显然不是他以为的盗墓边缘人。   “邓老板行商多年,看来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叫先生见笑了。”邓老板感觉好了一些,立刻挪起来恭恭敬敬地道谢,“刚才,多谢先生出手相救,先生想知道什么,鄙人必定知无不言。”   陈清淮接过小何天师递过来的手套,慢慢悠悠地戴上:“多谢邓老板配合,不过现在我懒得听,你等下还是跟高处长说罢,毕竟你身上的鬼咒,只是压下去了,还没完全解决。”   邓老板:……   太惨了,他以后再也不做邪门生意了,这世道想要赚点钱真的太不容易了。   看着脸上写满了后悔的邓老板,陈清淮却觉得很奇怪,如果说这个老许是为了将沾有鬼咒的生坑货销售出去,所以联系了邓老板,那王师傅呢,他就是个手艺人,老许把人介绍过来当明器师父,图什么?   盗墓盗来的金子,王师傅明明做金银首饰加工更容易洗白变现,做明器师父,对老许来说,似乎没有任何好处。   至于老许去结交王星辞的爷爷,给王星辞来了一条鬼咒牌成年礼金项链,那就更说不通了。是那个老许随机害人,还是说……看上了小师弟的那双天生灵眼?   哎,现在的人,歪脑筋真是太多了。 第87章 帮忙   禹城环境处并没有在职的祝由师, 甚至连个玄医都没有,其实从前是有的,但后来被挖走了, 高长合也试图招揽过,但……很显然, 禹城环境处并不太招玄医喜欢。   “邓老板,我们也算是老熟人了, 你这鬼咒吧,有点麻烦。”   邓老板整个人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他虽然很爱钱, 但那也得有命花钱才重要啊:“高处长, 我叫您一声菩萨了, 我还不想死啊!”   高长合立刻就笑了:“没有谁想让你死啊, 是你自己不小心沾上的东西, 你也知道我们环境处没有玄医的,你要是自己有什么门路,就赶紧发消息去救命吧, 我们环境处非常鼓励同门自救的。”   太垃了, 禹城这破地方他是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 邓老板决定,这次他要是有命活下来, 连夜搬家去京市重新发展,或者直接一步到位找个宜居城市养老算了。   “高大处长,这可是鬼咒啊!我就是个簋街的小老板, 玄门的人哪里有您人脉广啊。”就刚刚来店里找茬却意外救他狗命的大佬, 他就从来都没听说过。   高处长还是蛮爱听这种大实话的, 闻言表情也真了两分:“话虽是这么说, 但你也知道我是修佛的,佛修来生修功德,我认识的人虽然多,但专业不对口啊。”   “那刚才那位,他……”邓老板眼里闪过小希冀。   “他啊,你可别指望了,我请他出手一次,都是千难万难,刚你进来看到门口停的车了吗?那是他家车库里,最便宜的一辆了。”   邓老板:……羡慕的泪水从嘴角流了出来。   果然,玄门的大佬不管是年轻还是年迈,都好有钱啊,怎么他就没这天赋呢。   “所以他你就别想了,而且他也不会拔鬼咒。”陈鬼王要是会,那天晚上也就不会叫夬哥去帮忙了。哎,夬哥家里倒是巫术世家,但夬哥叛逆啊,不想跟家里人联系,身上带的祝由术咒也用尽了,要想帮邓老板拔咒,他还真得跟总部打报告。   真是麻烦,他最讨厌写这种书面报告了。   而且涉及鬼咒,估计上面还得派人过来,也不知道这回派的祝由师是谁,别不是那几个脾气古怪的,他可消受不来。   “不过你要是积极配合,我还是能帮你想想办法的。”   这世上最深的套路,就是你高处长了吧:“怎么个积极配合法?”   “根据你提供的住址,我们扑空了,但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因为去得及时,对方还没有毁掉现场,玄门追踪检索的法子很多,环境处的人,正在试图凭此寻找老许的下落。   “所以,你还知道什么?事关自己的小命,邓老板可要掂量着说话啊。”   不用高长合敲打,邓老板自己就开始坦白交代了,只是他和老许相交并不多,能说的东西,当然也非常有限。   “你也是玄门中人,就该知道鬼咒是依凭物件对人产生伤害的,你手上是不是有老许送你的东西?”   这也是邓老板最纳闷的,他明明很小心的,毕竟盗墓的身上难免会沾染一些墓里带出来的晦涩之气,他是个非常惜命的人,每次去见老许,身上戴着高价买来的玉符不说,还会多带两张平安符。   如果真是鬼咒,他的平安符和玉符都还好好的啊。   “你的玉符呢,拿出来看看。”   玉符是邓老板前年参加玄门年底拍卖会的时候,高价买回来的,买回来后就一直戴在脖子上,洗澡都不带摘的,当然也有这两年他胖了许多,也摘不下来的缘故。   “嚯,你这绳子都快被你盘包浆了,你也挺有钱的,怎么不换一根新的?”高处长从抽屉里拿了副吃外卖送的一次性手套戴上,这才检查起邓老板胸前的玉符来。   不过他是佛修,还是个暴力佛修,对符箓一道,显然没有挚友来得了解。   于是他找来何烨,问陈鬼王回家了没有。   “啊,您找淮哥啊?淮哥半个小时前,就离开了。”   好家伙,高处长心里实名羡慕了,但案子总得继续往下办:“那就找张则灵过来。”   张少天师的名头,玄门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邓老板听了立刻两眼放光:“是天师府的张少天师吗?”   下一秒,持续加班心情不太美妙的高处长就兜头给人泼了一盆冷水:“是,但你放心,他也救不了你。”   邓老板:“……高处长,你37度的嘴里,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高处长从容应对:“因为,我不靠慈悲善良渡人。”   可恶,等他好了,立刻就离开禹城,这地方谁爱待谁待。   张则灵很快进来,他对高长合点了点头,就看向邓老板脖子里的玉符,玉符这种东西,是纸符的进阶品,因为承载物的改变,符箓的力量和次数也有了叠加,所以二级天师就能画纸符,而三级天师才能制作玉符、石符、竹符等等。   但只有到了四级天师,对于灵符的操控才有了质的飞跃,张则灵虽然初入四级天师,但他从小在天师府长大,什么符箓没见过,他几乎是一眼就看出了这块玉符的不同。   “怎么样?”   “是块好东西,但已经毁了。”   邓老板将通透的玉符费劲地放在灯光下,明明一条裂纹都没有啊:“怎么就毁了?”   “玉符挡灾,挡的多是来自于外部的邪孽,但如果是来自你自身,它就会替你吸收负面的影响,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只有到了它无法支撑的时候,才会显露表态。”很显然,这块玉符上面的灵气已经不多了,很快就会陷入连本态都维持不住的艰涩局面,“你看这里,你的鬼咒已经发作过一次,虽然陈老师及时出手替你压制住了,但玉符也出了力,这里已经透手指了。”   邓老板都快哭了,人财两空,说的就是他了。   “张少天师,您有什么办法可以拔除鬼咒吗?”   “我确实会一点祝由术,但并不精通,粗浅的病症可以一试,但鬼咒这等阴邪毒咒,非得专精此术的玄医才能保你性命。”说到这里,张则灵心里也有些遗憾,请符人本该是天生的祝由师来着,谁知道陈老师压根碰都没碰过祝由科。   邓老板不由有些绝望,玄医在整个玄门地位都很高,盖因学医难啊,学祝由科更难,所以玄医人少,学得精的就更少了。   物以稀为贵,他甚至在今天之前,都不知道环境处都没有玄医。   “那我,还有救吗?”没有的话,他干脆找人去打点身后事算了,至少等到了下面,他得有钱。   “别灰心,只要你好好配合,压制鬼咒不算难事。”毕竟鬼咒怕人形鬼王,这是已经确定的事情了。   邓老板一脸灰败,心里已经开始考虑棺材是买翻盖还是滑盖了。   **   陈清淮今天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跟邓老板玩了一场谈话推拉,他脸上神情恹恹,显然对出门有了抗拒。   哎,要不给老头子打个电话,算算老许在哪算了,一步到位啊。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陈清淮伸手按亮玄关的灯,客厅的沙发上居然坐起了一个睡眼惺忪的少年,可不就是陆启行陆大少爷。   “我还要问你呢,这么晚怎么睡在这里?”   陈清淮换了室内拖鞋,别墅里开着恒温空调,他顺手把外套和手套都脱了,趿拉着拖鞋进了厨房找东西吃。   “松伯说给你留了宵夜,在蒸箱里恒温热着。”   陈老师打开蒸箱,果然闻到了芋儿烧鸡咸香的味道。   “你这么饿吗?这么晚回来,没吃晚饭?”陆启行这会儿已经完全醒了,事实上往常这个时间点,他都还生龙活虎的,就是今天吃太饱,犯困了。   都怪厨子做的芋儿烧鸡太好吃了。   “大人的事情,小孩少管。”   “我还有半年不到就成年了!问一句怎么了。”陆启行憋着嘴小声吐槽,但又忍不住搭话,“再说了,你是我二哥,我不能问吗?”   居然乐意叫他二哥了,这小子的拧巴脾气居然没发作,陈清淮有些意外:“吃了,但是搞事情去了,所以又饿了。”   ……听着,还挺刺激的。   “搞什么事情?”   陈清淮闷头吃鸡,等炫了一盘鸡加上一份汤汁拌面,他才停下了筷子:“帮人.追债,有问题吗?”替小师弟追八千块钱的赃款,没毛病。   追债?!怎么个追债法?   陆启行很好奇,但很显然他这位神秘的二哥并不准备跟他细细说,于是他立刻另起了一个话题:“我今天,见到路小树了。”   “哦?”   “他好像……过得不太好。”   事实上,不是好像,就是过得不太好,那个路铭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生,他把亲妈黄美华气到二次中风,直接变成了植物人,他居然就去找了黑中介卖房子。   但这个房子的来历,本来就不清白,是黄美华靠着虐待路小树从陆辉那里薅来的羊毛,属于私人赠与,却没有书面合同,陆辉是有权追回这笔钱的,他只要说这是黄美华敲诈勒索他的,黄美华就必须归还。   陆辉虽然也要吃官司,但他显然没有放过黄美华的意思,所以案子已经立案,这套房子当然不可能被交易,即便是黑中介。   “路铭跑了,那些高利贷找不到他,只能去骚扰路小树。”   陈清淮闻言,挑了挑眉:“所以,你帮了他?” 第88章 后门   陆启行低低地嗯了一声:“不过我没有帮他还钱, 那些钱明明是路铭欠的,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才不会替路铭那个烂人还钱。   陆大少爷居然也有手紧的一天,陈清淮单手支着下巴:“但你很想帮帮他,不是吗?”   客观来讲, 路小树因为亲妈的私心和亲哥的恶毒, 遭受了非常不公的待遇, 他在这桩换子的事情里, 是绝对的受害者。   甚至,在事情的真相暴露之后,他的生活并没有得到改善,或者说是更差了。   “他还没有成年,黄美华成了植物人,每天都在耗费医药费, 路铭跑了之后, 他不仅要被高利贷追债, 还要负责照顾黄美华,根本没能力继续学业了。”   陈清淮适时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但……他应该不想接受你的同情吧?”   “你怎么知道?”   陈老师避而不答,只问:“你准备怎么帮他?”   “帮他换个学校, 躲开那些高利贷。我跟大哥提了一句,大哥说你是育华的股东, 让我跟你说。”陆启行老实说完,又忍不住加了一句, “你要是觉得麻烦, 也没关系。”   “这有什么麻烦的, 这点特权, 我还是有的。”毕竟他已经是第二大股东了, 但有些丑话他还是要说的,“不过育华是什么学校,你应该知道的吧,你确定路小树进来后,能够迅速适应吗?”   育华是私立学校,同样招生分数也很高,仅次于禹城一高,路小树在十三中耽误了一年多,家里又是这个变故,先不谈学费和学习进度的问题,就是生活费都很成问题。   育华校园里的消费也不低的,这也是为什么绩优生每个月都能拿生活补助的原因。   陆启行显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那怎么办?难道要帮路铭还高利贷?”   “很简单,冤有头债有主,你与其帮人还债,不如直接点,把人找出来交给高利贷,他们总有办法要到钱的,毕竟他们本质是要钱,又不是要命。”   “可关键是,找不到人啊,他要是躲去什么山沟沟里,一躲躲几年,说不定回来高利贷都认不出他了。”   墙上的时钟已经快走到十二点了,陈清淮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站起来说:“太晚了,明天再说吧,你要是真想找路铭,明天我帮你联系你。”   哎,对啊,陈清淮可是会玄术的,这找人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嘛。   “那晚安,你快去睡觉吧。”   第二天,陈老师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他昨晚临睡前把手机调了静音,这会儿清醒过来,他靠在床上懒懒散散地翻消息,大部分都是来自假和尚的抱怨和牢骚,还有些家长群里的消息,他用手机处理完,就起床下楼吃早饭了。   “松伯,早上好,今天吃什么?”   “不早啦,不过灶上有灌汤包和海鲜粥,我去叫人盛出来。”   陈清淮坐下来看了看,没见到臭弟弟的身影:“陆启行呢?他走了?”   “没有,三少在楼上做作业呢,高三了是得抓紧,大少爷说做不完两张卷子不准下来。”松伯笑眯眯地开口,“清淮今天出门吗?”   “应该不出去吧,怎么了?”   “怎么国庆假期这么好的机会,不和朋友出去旅游一下呢?”   陈老师不解:“国内的名山大川我大多都去过,再说了国庆假期人挤人,我就不去增加客运负担了吧。”虽然,是跟着老头子穷游来着。   “那可以去国外啊,家里有私人飞机,肯定不堵的。”松伯贴心建议。   陈老师忽然就想起来了,松伯好像是误会他有女朋友来着,他抬头对上老人家殷切的双眸,就……说不出口,但说不出口也得说啊:“松伯,我一个人去国外干什么,下次我带你一起去啊。”   “我一把老骨头了,还去什么国外啊,你可以带你朋友去啊。”   陈老师就老老实实地开口:“我那些朋友,比我还要忙,国庆假期都没放假,您可别管他们了。”这暗示足够明显了吧。   啊?这么忙啊?那确实不太能出去旅游。   “年轻人也要劳逸结合,怎么都跟你大哥似的,以后都要跟工作结婚了。”   这个时候,陈老师非常乖觉地闭上了嘴,是汤包不好吃了,还是海鲜粥不好喝了,反正谈恋爱?那是不可能的。   匆匆吃完早饭,陈清淮就借口有事逃上楼去骚扰陆大少爷了。   “谁?”陆启行听到声音,忍不住拉长声音,“你可终于是起床了,生产队的猪都没你这么能睡!”   “限你一秒钟以内把这句话收回去,否则我拔腿就走。”   陆启行:……算了,人在屋檐下。   “你要施法了吗?”   陈老师拉了张椅子坐下:“施法?施什么法?哦对,要帮你找路铭对吧,等我看看。”   “看什么?”   “看我有没有被人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陆启行:……谁这么有胆,居然敢拉黑陈清淮?   陆大少爷疑惑的片刻,陈清淮已经一个语音电话打过去,万幸,他已经从黑名单里出来了:“老头子,给你找了单生意做做。”   “臭小子,没大没小,老子今天不做生意。”   陈清淮挑眉看了一眼陆启行,随后将电话公放出来:“别这么快拒绝嘛,陆大少爷很有钱的,而且只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找人。”   “找什么人?”   “路铭,他欠了高利贷跑路了,我想抓他回来交给高利贷!”陆启行迅速说完,又喊,“大师好,我是陈清淮的弟弟陆启行,当初谢谢您!”   哇,这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啊,居然还知道礼貌了。   选罡真人一听,乐了:“既然是清淮的弟弟,那老夫少不得要开点方便之门,找路铭是吧?这简单。”   其实如果路铭就在本市,陈清淮自己画追踪符就能把人找到,但刚刚他在楼上试了一下,没找到人,这说明人已经出了禹城。   找人这种事情,对于选罡真人来说非常简单,甚至都不需要生辰八字,只需要具体的生日就行了。   陆启行手里就有路家三人的基本信息,很快选罡真人就报出了一个地址,就在邻市一个地级县里。   “我这就找人去逮路铭!”陆启行说完,就拿起手机去找人打电话。   等陆启行进了旁边的房间,陈清淮才把外放的语音关掉:“老头子,要不要你再找个人?”   “不要!”他都已经要退休了,要不是实在没有人接替他观主的位置,他老早就卸任去云游四海了。   “你自己收的徒弟不操心,还要我来处理,老头子,你过分安逸了吧?”   选罡真人闻言,振振有词道:“这老话说得好,有事弟子服其劳,不然我收你干什么?再说了,那人不好算。”   啧,果然是玄门中人:“行叭,反正我又不是环境处的人。”   选罡真人心里一乐,他这徒弟最爱偷懒,可惜咯,为了活命,这生活恐怕是安逸不起来的。   但这种话,他可不说出来戳二徒弟的肺管子。   “反正你本事大,老夫我也不操心你,你多顾着点你小师弟,记得给见面礼,免得人小孩儿说咱们师门太小气。”   陈清淮轻哼了一声:“还用你说,我定了些上好的黄表纸和丹砂,改天就送给他。”   既然劝人学符,这基本的学习工具得给人安排上,不然以小师弟的家底,恐怕还没赚钱,就直接要揭不开锅了。   “你觉得他有制符天分?”   “有的吧,没有也没关系,反正也没多少钱。”反正是环境处付账。   选罡真人哐当一声就挂了语音,可恶,穷人根本听不得这话,拉黑拉黑,这种徒弟还是不要了。   陈清淮被挂了电话,陆启行也抱着手机出来了。   “刚听到你提小师弟,王星辞他回来了?”   “对,他还保送京大了,你压力大吗?”陈老师可谓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陆启行立刻跳脚:“你少瞧不起人了!不就是京大嘛,我考给你看!”   少年,你很有志气嘛。   陈老师摁灭了手机,做了个请的手势:“那还不快写卷子,是有什么不会,需要我辅导吗?”   “才不需要!”陆启行立刻拉过椅子坐下,“我只是想问问,你叫王星辞小师弟,他真的拜师了?”   “差不多,怎么了?”   陆启行扭捏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他都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是什么给了你,玄门很好进的错觉?”   陆大少爷脱口而出:“你啊。”   “那真是对不起了,给了你这种错觉。”陈清淮不咸不淡地开口。   “真的很难进吗?你不能给我开个后门吗?”   陈老师指着外面的天空说:“这事儿我就专业不对口了,育华高中我有股份,可天道玄门没有啊,我要有股份,早就把走后门的资格给大哥了,哪里还轮得到你啊。”   陆启行:……话一定要说得这么直白吗?   “哦,我怕说得不够直白,你可能听不懂。”陈老师相当真诚地说。 第89章 制符   可恶, 明明他的悟性这么好,哼!   这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模样,陈清淮忍不住乐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玉牌抛过去:“接着。”   陆启行差点儿没接住, 拿起来才发现是个大拇指粗细的小玉牌, 还朴素得一点儿花纹都没有:“这什么?”   “平安符,你不是觉得自己很有天分吗?上面的符文,看到了吗?”   符文?什么符文?   陆大少爷对着台灯的灯光翻来覆去看了好久,最后忍不住发问:“你这是, 皇帝的符文?”   “都说你没天分了, 你自己还不信, 我骗你做什么,大哥也有我送的小玉牌, 你也可以去问大哥借来看一看。”陈老师一副我会骗你, 也绝对不会骗大哥的模样。   “不行, 我得研究一下。”陆启行依旧心不死。   “行吧, 那你慢慢研究, 记得做卷子, 大哥下班回来要检查的。”   哎,他要去晒太阳了,顺便修炼。   一下午很快过去, 晚上吃饭的时候, 陈清淮接到电话, 说是在簋街预定的黄表纸和朱砂已经到货了, 问他是快递还是自取。   “自取吧, 还是在簋街?”虽然他家房子多, 但陈清淮并不想在玄门暴露自己的住址。   对方给了答复, 并提醒他记得付尾款,就迅速挂了电话。   “鬼街?什么鬼街?是街上都是鬼的那种街吗?”陆启行有些害怕地小声发问,“咱们禹城,还有这种地方?”   这是又菜又想知道啊,陈清淮抬头看人:“反正你又看不见,怕什么?”   “……”这天,真是没法聊下去了。   “不过,不是鬼怪的鬼,青铜簋你知道吧?那个簋。”只是同音,活人扮鬼的簋市街区,俗称黑市。   “黑市就黑市,为什么要取这么恐怖的名字啊?”陆启行有些跃跃欲试,“我还没去过黑市哎,你能带我去长长见识吗?”   “不能哦。”陈老师非常直白地拒绝。   “为什么?”   “因为我掐指一算,你的卷子还没做完。”   ……可恶!高三生没人权了是不是!国庆放五天也就算了,居然连一点儿假期放松都没有,太惨了。   陆大少爷怒干两碗饭,然后气势冲冲地上楼干卷子了。   “松伯,我出去一趟。”   “诶,路上小心,记得早点回来。”   陈清淮合上头盔,油门一踩,嗖地一下就出去了。   骑摩托速度就是快,簋街晚八点开门,陈老师踩着点到,进去的时候,很多摊子都还没来,他找到卖符纸的摊子,将从假和尚那边“抢”来的符箓递给摊主,对方验收后,东西就到手了。   “要验货吗?”   陈清淮看了一眼木匣,摇头:“不用验,看一眼就足够了。”   这是个行家啊,摊主就喜欢这种买主,从后面的篮子里掏了掏,递了个木盒过去:“送你一支符笔,要是用得好,下次再来。”   “多谢,下次一定来。”   “要是你想卖符箓,也可以到我的摊子上寄卖,只收3%的摊位费。”   ……这就大可不必了,他不缺钱,懒得画符。   不过思及小师弟的经济情况,陈清淮没直接拒绝,只说有多余的会优先考虑送过来。   “好,那先生慢走。”   陈清淮从簋街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夜市已经很热闹了,他买了点吃的,就直接去了公寓楼。   “诶,二师兄?”   “老头子催得紧,给你送见面礼来着。”陈清淮说完,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喏,拿着。”   “啊?不用见面礼的,二师兄我……”   “给你就拿着,你爷爷呢?”   王星辞赶紧让开道让二师兄进来:“爷爷已经睡了,晒了一天太阳,他有点乏了。”   “那让老爷子睡吧。”陈清淮无意多待,不过以免小师弟胡乱尝试,所以还得进去多说两句,“不打开看看吗?”   王星辞受宠若惊,这么一大袋东西,可别是什么贵重物品,他可不敢要的。   他战战兢兢地打开,却看到一刀一刀的黄表纸和一盒朱砂,二师兄居然还是个实用派,不过他听说朱砂很值钱的,不知道这一大盒要多少钱。   “这朱砂是专门处理过的,不要用手去直接触碰。”   “哦哦。”   怎么傻乎乎的,陈老师笑着说:“师父有没有教你怎么画符?要不要试试?”   王星辞懦懦点头:“是教过一点,但只是给我看书,还是拍照传过来的照片,像素好差,我拿着放大镜看的,除了歪七扭八的线条,什么东西都没看出来。”   “二师兄,我真的有制符天分吗?”   恩,是老头子的教学风格没错了,毕竟老头子自己都没学明白制符是怎么一回事来着,陈清淮想了想,打开朱砂的盖子,拿起摊主送的符笔蘸取少量,卷开一张黄表纸铺在桌上:“我画符,你看看你能看到些什么。”   “哇!我一定好好看。”毕竟关系着搞钱大业呢。   “记住,不是用肉眼去看,而是用灵眼去感知,你很聪明,应该能意会吧?”   ……咱们师门教学,就不能有个靠谱的吗?   王星辞忽然悟了,难怪玄门现在的人这么少呢,合着是教学方式还停留在古早时代啊,这么难的东西靠意会?能学会才有个鬼了。   王少年觉得自己可能是学不会了,但二师兄一番好意,他还是要认真看下去。   陈清淮制符非常粗犷,他画云符也不像其他制符师一样规规整整,而是线条散漫地随着灵气的晕荡落笔,全程一气呵成,没有一丝停顿的。   他画的是最基础入门的平安符,云符字数也是相对最少的,很快歘歘歘几笔就写完了。   等笔尖提起的刹那,灵光一闪,这张平安符就算是画成了。   唔,他的技艺果然没有退步,陈老师满意地将符笔放下。   “感觉怎么样?”   王星辞愣了一会儿,才猛然抬头:“二师兄,你能不能,再画一次?”唔,他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制符天分来着。   “也行。”   陈清淮就又画了一张,不过这次为了能让小师弟看得更清楚,落笔的速度慢了很多,他都感觉到左手上天地灵符的抗议了。   “二师兄,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   王星辞眼中异彩连连:“我看到你画符的时候,有一道发光的轨迹!好厉害,师兄你的笔触完全是顺着轨迹在画,没有一丝一毫偏离的!”   笔触?轨迹?   陈清淮回忆了一下自己画符的状态,唔,他从没看到过什么轨迹呢。   他大小也算是个天才,但面对小师弟的这番发言,陈二师兄还是陷入了沉默。   原来,这就是被天才打击到的感觉吗?   “二师兄,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没有想到天生灵眼居然还有这种妙用。”陈清淮说完,干脆吧符笔塞到了小师弟的手里,“试试看,刚才的轨迹,你记下来了吗?”   “当然,我记忆力很好的。”都看两遍了还记不住,他还有什么脸去上京大。   “那就试试看。”   “好勒!”   王星辞摆开架势,学着二师兄的样子拿起符笔,他没学过毛笔字,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反正又不是写字,是鬼画符来着。   他提笔蘸好丹砂,落在黄表纸的上面,随后循着脑海里的轨迹,一点点艰涩地往下写,不同于二师兄的笔触流畅,自己写的时候,王星辞才发现这笔真是太不听话了,他前面的线条画得粗粗细细,有一条还浓墨重彩得力透纸背了,可画符需要一气呵成,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画。   然而非常尴尬的是,写到三分之二的时候,笔……没墨了。   好尴尬,怎会如此?!   “没事,再来!”   王星辞立刻就换了张纸,沾了丹砂从头开始写。   这次他写得小心翼翼,就跟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描图画一样的小心,生怕写到一半墨又没了,可他再聚精会神,也避免不了……符写太大,黄表纸不够长的窘境。   怎么会如此!明明这符文在二师兄手里丝滑如德芙来着!   王星辞羞愤难当,然而他这两张初学符箓在陈清淮眼里,却是十足的天才行径。   这制符天分,老头子看了不得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他会制符,不过是因为请符上身的缘故,但小师弟这天赋,是实打实的老天爷赏饭吃啊。   “很不错,不过事不过三,要试最后一次吗?”   王星辞想了想,心里还是不甘心:“试!”他就不信了!   明明他才拿起符笔不过短短十分钟,可这第三次,他却觉得已经顺手了不少,甚至他这次学乖了,先比照着二师兄的符箓大小在空中比划了一下,然后才郑重地下笔。   这一次,他聚精会神到甚至忘了二师兄还站在他的身边,王星辞只觉得自己站在一片黑色的寂灭天空中,他手里的笔触忽然亮了起来,遥遥指向远处闪着星光的天际。   他忍不住跟着笔触的光芒而动,先开始还挺快的,可越走他越喘,明明星光就在眼前,他却一点儿也摸不到。   怎么办?   要不还是放弃吧,反正他才初学而已。   王星辞念头兴起的刹那,一股奇异的力量忽然涌入他的右手,他忽然觉得自己又有了力气,然后他奋力奔跑,就在迎来星光的刹那,他整个人虚脱地瘫软在地。   “成了,恭喜小师弟。” 第90章 盯上   耳边传来二师兄气定神闲的恭喜声, 可王星辞已经连抬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算是体育课跑一千米,他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画符,居然是一项强体力运动!   玄门真是每天都在刷新他的认知, 对他这种脑力爱好者来说,真的太不友好了。   “还好吗?”   王星辞使出全身力气, 也仅仅是挪了挪自己的头, 他其实想摇头来着,但他的身体非常诚实地点了点头,太累了, 他一点儿都不好。   “没事, 歇一歇就好了,是因为符成时抽干了你体内的灵气,我也没想到,你居然第三次画符就成功了。”陈清淮的语气带着点儿惊叹, 忍不住称赞道, “小师弟, 你是个制符天才!”   王星辞:……真的假的?他很好骗的!   “不骗你, 你现在这么累, 是因为还没系统地开始修炼, 体内灵气不运转,方才也是我鲁莽了,看你还剩最后一笔没写完, 想着给你输一点儿灵气送你一个好的画符初体验,没想到……”过头了, 哎, 他也没经验啊, “你放心, 等你以后修炼,肯定能财源广进的。”   一听财源广进,王少年立刻坚强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第一张平安符还没欣赏过呢,虽然肯定没有二师兄画得好看,但这可是重要的一小步啊。   “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别说,还真是,王星辞忍不住拿起桌上的符纸对着灯光看,上面已经看不见刚才的光芒了,可他依旧能感觉它与旁边那些黄表纸的不同。   他也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同,但就是不一样。   “二师兄,这符管用吗?”这普通行业还有个质检部门,但玄门符箓,谁知道它管不管用啊?   “当然有用。”陈老师对于玄门符箓的价格,还是很清楚的,“你这样一张符,如果拿去外面卖,因是初级灵符,市场价在八千左右。”   “什么?八千!”   他明明可以直接去抢钱,却还要给别人一张轻飘飘的符箓,这是他可以做的事情吗?!   “小声点,别把你爷爷吵醒了。”   王星辞立刻捂住了嘴巴,眼睛里全是星光:“我可以!我这哪里是普通的手啊,分明就是点金手啊!”   “你要是这么说,也没有错。”毕竟能画符,就是二级天师的门槛,小师弟这才能,说出去能嫉妒死玄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天师。   这也太刺激了!   “真的能卖八千吗?”王星辞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当然,你应该还没有玄门内部的APP吧?”见小师弟点头,陈老师拿出手机给人扫码下载,很快他就戳到秒杀界面,“看,初级灵符售价8888。”   王星辞:……这简直比抢银行还要来钱快啊,是他没见识了。   早知道如此,他当初就是哭着抱师父的大腿,他也得拜师学艺啊。   “那二师兄你的符,卖多少钱?”   “那得看是什么符了,普通的平安符、清洁符不太值钱,顶天了五位数,不过如果是雷符,拍卖会上六位数也是有可能的。”陈清淮很少售卖符箓,但大学的时候也卖过两次符箓,“当然最值钱的,还得是玉符,都不用太好的玉,只要符画得足够好,七位数起步的。”   毕竟买得起玉符的,都是有钱人,不差钱,买不起的也就买不起了。   王星辞:……是他鲁莽了,这岂止是印钞机啊!这简直就是24小时工作的运钞车啊!   不太值钱五位数这种话,是他配听的吗?   “二师兄,我明白了,我会努力修炼的!”太有动力了,王星辞觉得自己现在可以怒干一百张。   “有决心就好,不过切记欲速则不达,你现在还是打基础的阶段,不必求快。”陈清淮说完,见小师弟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便站起来告辞,“袋子里还有些吃的,挑着喜欢的吃吧,我也要回去了。”   “不住下吗?”明明二师兄才是房子的主人啊。   “陆大少爷还在家里,放假我不住在这边的。”陈清淮拿起车钥匙往外走,走到玄关忍不住回头,“哦对了,明天起来别忘了给师父打电话,告诉他这个喜讯。”   王星辞不疑有他,懦懦地点头:“我知道啦,二师兄一路小心。”   “恩,走了。”   王星辞目送二师兄离开,不过待他看到桌上的另外两张平安符,立刻抄起追出去:“二师兄,你的平安符落下了!”这可是五位数啊!   “送你和你爷爷了,一人一张,拜拜!”   呜呜呜,二师兄YYDS,这句话他已经说倦了。   **   陈清淮回到家的时候,陆启行终于结束了一天做卷子的生活,正坐在餐厅里吃夜宵。   就是夜宵菜色有点过于清淡,让他有些提不起胃口。   哎,高三生连吃点什么都没自由,他做梦都想直接步入大学生活。   “哟,你鬼混回来了?”   陈清淮提着香气扑鼻的各色小吃坐下:“什么叫鬼混?你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   “你去簋街,不就是鬼混嘛,怎么簋街还卖街边小吃?”这味道他妈也太香了吧,陆大少爷忍不住伸出了罪恶的手,“给我尝点,一点点就行。”   “你应该,没吃过路边摊吧?”   “你别小瞧人了!”他也是吃过的好不好,“你居然还买了烤冷面,快给我尝尝!”   于是,陈清渊下来拿水的时候,就逮住了两只吃独食的弟弟。   “大哥!这是他买的,跟我没有关系!”   “大哥,要吃点吗?”   陈清渊抬腕看了看时间,忍不住有些头疼:“都什么时间了,不怕积食啊?”   “所以才要大哥一起分享嘛,陆启行,你说对不对?”   陆大少爷:“……对,我本来是想跟你说路铭被逮到的事情来着。”   “逮到了?”   “对,直接抓了个正着,他正窝在出租房里打游戏呢,据说抓到他的时候,地上都是彩票联,可惜他运气不怎么样,最大的奖也就是二十块钱。”   “……还有钱买彩票,看来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对,听说他身上带了不少现金,这会儿我找的人正在带他回禹城,我直接叫人把他送去给高利贷了。”   陈清渊听了这话不置可否,路铭是个什么货色,到了高利贷手里脱一层皮都是轻的,但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他并不觉得两个弟弟做的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清淮,你们玄门年底的拍卖会,具体是什么时候?”   “往常都是腊月十五上下,怎么了?”   “没怎么,是秘书处在规划我的行程表,我得把那几天空出来,公司年会要提前定时间,万一冲突就不好了。”   这好早,这才十月就开始定年底的规划了,不愧是公司霸总。   “诶诶诶,什么拍卖会,我能去吗?”   “你不是应该在补习吗?”   陆启行抗议:“就算是生产队的驴也不能这么干啊!你们就是出去玩,不带我!”可恶,就会欺负高三生。   “怎样啊!你要打我吗?”   气得陆大少爷怒而告状:“大哥,你看他!”   大哥非常坦然:“我没看见。”   ……别人家的老小是宝,他却是根草,没爱了,上楼多炫两张试卷吧,毕竟考不上京大,他也太没面子了。   第二天,却忽然阴雨连绵起来。   陈清淮今天醒得很早,本来想跟大哥一起去跑一圈的,但无奈秋雨磨人,他甚至懒得起床,拿了个平板在床上看教案。   教案看得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等他再醒来,是被电话的铃声吵醒的。   “喂?”   “陈鬼王,都这个点了你居然还在睡觉!大熊猫都不能这么歇啊!”   哦,原来是假期社畜啊,陈清淮伸手按了外放键:“有什么屁,赶紧放。”   “你还语文老师呢,说话怎么这么粗俗!”高处长酸溜溜地说完,这才开始讲正事,“老许找到了。”   嚯哟,效率还挺高。   “但坏消息是,他人没了。”   ……预料到了。   “怎么没的?”   “他自己没的,邓老板不是见过老许嘛,我们带他去刑警队侧写了老许的肖像。”高长合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听着还挺正经的,“随后,我们将他的肖像上传了玄门内部网,你还记得那个来环境处自首的厉鬼吗?”   “隐隐约约有点印象吧,他怎么了?”   “他见到老许的肖像,非说这人是黄泉道人。”   陈清淮拿了个抱枕靠起来,端着水杯顺着话往下说:“所以,他不是吗?”   “谁特么知道他是不是啊,我又没见过这狗币的黄泉道人。”高长合显然心情不太好,打电话过来只是发牢骚来着,“关于黄泉道人的案子,在玄门内部是二级机密,我没资格查案,不过他又不是生在远古时代,环境处肯定有他的照片,我正在申请查看档案。”   “所以呢,你们怎么查到老许死了的?”   “不是我们查到的,而是有人在西城河的河滩上发现了一具男尸,警方的人过去,发现死者长相和老许的肖像非常吻合。”   陈清淮却在想另外一件事:“如果老许就是黄泉道人,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他盯上了我小师弟?” 第91章 恢复   要知道, 当初老头子就是因为算到小师弟成年之前有一命劫,而这命劫又与这双天生灵眼有关,所以才会叫他去和小师弟联系永久封禁阴阳眼的事情。   现在, 小师弟已经拜入有符观,老头子这卦象,会不会就是指向这位……黄泉道人?   如果是的话,那就有点麻烦了。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在想既然老许人没了,那王星辞爷爷的记忆, 不知道恢复了没有?”   “你打个电话过去问一问不就知道了,不过我猜,应该没有。”要老许就是黄泉道人, 会这么莫名其妙就没了?要这么简单, 当初一个四级天师就能把人直接弄死了。   “我猜也是。”   一个能控制厉鬼的道门败类,会随随便便淹死在河里?除非老天爷开眼把人劈死了。   不过对方不冒头,又躲得死好,就交给环境处的人去头疼吧:“你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要下楼吃饭去了。”   “我也想吃饭!”   “那就去吃,我又不是你爹。”   这算什么挚友啊,高长合开始卖惨:“那伙和老许混的盗墓贼抓到了, 今天审了一上午,眼睛都盯瞎了。”   “……又不是你审,你辛苦个头啊?”   算了, 挚友绝交吧。   但想想,高长合还是不甘心:“反正你也放假, 就不能来环境处玩玩吗?”   “不能。”放假的下雨天, 正经人谁出门啊。   辣鸡玩意儿, 陈清淮一把挂了电话,然后下楼吃饭去了。   今天是国庆假期的第四天,陈二少下楼才发现,大哥今天居然没有上班,这今天外面下的是硫酸雨吗?   “怎么,我就不能在家休息两天?”至于嘛,一个个跟看西洋镜似的盯着他。   “当然能啊,大哥你就应该给自己放个长假,好好调整一下自己。”陈清淮拉开座椅坐下,有些好奇地望向厨房:“不知道今天吃什么,好像闻到了酱烧的味道。”   “帮你问过了,你闻到的应该是话梅小排。”   哇,陈清淮的眼睛立刻就亮了,厨房新招的蔡师傅做杭帮菜非常有一手,特别是这道话梅小排,话梅是蔡师傅自己腌渍的,酸甜可口,配上浓郁的酱汁,既不过分抢味,又恰到好处地让小排没有过分的腻。   别说,他早上就吃了个三明治,现在嘴巴里已经开始分泌口水了。   “还有呢?”   “今天合作的公司送了鲈鱼和大闸蟹过来,不过中午是来不及吃了,但晚上应该可以。”其实是他找人特意定的,今早空运过来的。   陈老师决定,今天就是外面的天塌了一块,他都不出门了。   “哇,大哥你好偏心!我也要点菜!”什么山药排骨汤,他已经喝腻了。   陈清渊:……算了,这是常态。   “说起来,去年十月份的时候,我刚好去了趟苏市,可惜没吃到阳澄湖的大闸蟹就匆匆离开了,不过虾子面真的很好吃。”就那种很小的河虾,店家手工去了壳,浸润了汤汁,拌上劲道有味的面条,鲜味十足,简直让人停不下来。   “二少爷想吃虾子面吗?”   “这是可以有的吗?”   蔡师傅笑着点头,二少爷真的是他最喜欢的那种食客了:“当然可以有,我老家苏市的,虾子面是我拿手绝活啊。”   “来一碗!”   蔡师傅表示晚上就做,甚至可以做豪华版的蟹黄虾子面,不鲜他当场辞职。   怎么说呢,虽然中午的话梅小排还没吃到,但陈老师已经在期待晚上的豪华螃蟹宴了,唔,等晚上的时候他一定要凑够九宫格馋死山上的留守老师父。   然而,此时的选罡真人,却在自闭。   为什么老天爷如此不公!他明明不想要这该死的算命技能,老天爷却要强行塞给他,还要拿走他的小钱钱,更过分的是,他这贼老天还要给他安排两个制符天才小弟子。   怎么的,是嫌他过得还不够闹心吗?   因为电话那边是长久的沉默,王星辞有点儿害怕自己说错了话:“师父,你还好吧?”   “……为师挺好的。”就是没了一切世俗的愿望,要不去找老友一明出家算了。   这语气听着,是完全不好啊!   “那……是我的天赋,不太好吗?”   选罡真人开始咬牙切齿:“好,非常好!”   ……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太好啊?王少年整不明白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刚刚接触画符,一下就画成的,满玄门找可能都找不到几个,“你别拿自己和你二师兄做比较,他是请符人,不是制符师。”   “什么是请符人?”   “解释起来太麻烦,就不解释了,你要是好奇,可以自己问你二师兄。”说起来选罡真人当初也尝试过请符,但很显然,天地云符根本连鸟都没鸟他一下。   ……那算了,万一二师兄不耐烦他怎么办。   “那应该和谁比?怎么比?”   “你不是下了治理环境的APP,上面有道友交流区,你潜水三个月,基本的玄门知识就都能掌握了。”   ……新潜三这个规则,怎么听上去这么熟悉来着,师父不会是嫌麻烦所以不想教他吧?应该不会吧。   “哦哦,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以后没事少给师父打电话。”伤心了,他要把所有徒弟拉黑,自己默默舔舐伤口一段时间。   王星辞:……这云师父,似乎不太靠谱的亚子。   不过说起这个APP,他也蛮感兴趣的,今天早上起来就自己上去转了一圈,大概是他等级不够,所以很多区域都不对他开放,也就新人区他能转转。   但新人区多数是交友拜师的帖子,他已经有师门了,就没仔细看。   道友交流区啊,王星辞点进去翻了翻,终于在简陋的APP角落里找到了,点进去铺天盖地的求购符箓消息,什么平安符啊保命符啊,甚至还有猎奇的放屁符,真是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   他饶有兴致地翻了一圈,下意识总结了哪个符箓最畅销,就去看制符入门的加精帖子了。   这不看不知道啊,一看吓一跳。原来普通制符师三到五年才能入门啊,而且这还是正常现象,人家师门都是从临摹云符开始学习的,而他呢,三张入门?!   是他太天才,还是玄门其他人都太菜了?   王星辞不信邪地将全部加精的帖子都看了一遍,心脏都看得怦怦直跳了,好家伙好家伙啊,他难道真是玄门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太刺激了叭。   好耶!赚钱有望了。   他忍不住喝水冷静了一下,再看制符的工具指南,上面详细介绍了黄表纸的优劣,丹砂如何区分,新手入门符笔又该如何选择等等。   这以后可是他吃饭的家伙,王星辞自然看得非常仔细,然后他就发现——   二师兄送给他的黄符纸,市场价好像要一千一张!加上丹砂和符笔,那那那他不是十分钟浪费了三千块!   三千块啊,这是什么烧钱的速度!?   王星辞翻开柜子点了点袋子里的黄符纸,然后他沉默了。   是他不识货了,这一兜子黄表纸,不算丹砂和符笔,居然就价值一百万了,他做什么制符师啊,直接去生产黄表纸就能发家致富了啊。   难怪一张初级灵符就要价八千了,这成本就摆在这里呢,加上废符率,一时之间,王星辞居然觉得八千真是良心价啊。   二师兄这份见面礼,未免也太贵重了吧?   王星辞现在就觉得有点烫手,没想到他年纪轻轻,就要烦恼百万礼物的事情了,这也太玄幻了吧?   “阿辞!阿辞!”   爷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王星辞赶紧将柜门关好,然后收拾好心情出去:“爷爷,怎么了?是下雨天膝盖不舒服了吗?”   王爷爷赶紧摇头:“不是!我记起来了!”   “什么记起来了?”   “老许!你们不是说我被他骗了嘛,我记起来了!”   王星辞当即大惊:“爷爷你怎么突然记起来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下子脑子就清楚了,警察局的同志不是要抓他,你帮爷爷打个电话,八千块钱呢,咱肯定得要回来!”   “我立刻就打电话。”   王星辞拿起手机,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环境处的热线电话,于是只能打给二师兄。   陈清淮接到小师弟电话的时候,正在看上午没看完的教案,一听电话的内容,脸色当即一变:“你说你爷爷记起来了?”   “恩,我爷爷是这么说的。”王星辞敏锐地察觉到了二师兄语气里的凝重,“对我爷爷有什么危害吗?”   说不好,毕竟他和假和尚都认为王爷爷恢复不了记忆,可现在王爷爷却记起来了,那要么是老许不是黄泉道人,人真的没了,要么就是黄泉道人故意为之。   “我昨天给你的平安符,你给你爷爷了吗?”   “给了,放在胸前的衣兜里了。”   “你去看看,它还在吗?”   “好,我立刻就去。”   趁着小师弟去确认平安符的间隙,陈清淮给高长合打了个电话。   “朋友,好难得,你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出事了?”高处长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王星辞的爷爷,恢复记忆了。”   高长合:……哦嚯。 第92章 哎嘿   “清淮, 你要出门?”不是说今天下刀子都不出门了吗?   陈清淮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如果这该死的黄泉道人现在出现在他面前,他保准立刻马上就送人下黄泉:“嗯, 稍微有点事, 不过我一定回来吃晚饭!”   蟹黄虾子面, 他必不可能错过。   “那路上小心,还是我让司机送你过去?”   “司机就免了, 他也难得放假一天,大哥你好好休息。”   哎, 这天气正经人谁出门啊, 但谁叫他心软呢,事关师门小师弟,虽然是才新认的, 但怎么的也得跑一趟。   驱车到育华对面的公寓楼底下,陈清淮下车就看到了夬哥的车。   看来今天环境处的倒霉加班人是卜天师啊。   “二师兄,对不起,下雨天还麻烦你来一趟。”王星辞心里内疚,他本来不是喜欢麻烦人的性子,可事关唯一的亲人, 他实在没办法做到完全冷静。   “没事,别多想, 你爷爷状态怎么样?”   “挺好的, 说是都记起来了,环境处的人正在给爷爷做笔录。”王星辞说着,掏出半个已经边缘发黑的平安符, “这是不是没用了?”   陈清淮看了一眼:“倒也不算完全没用, 平安符没直接化成灰, 就还剩点力量,就是不多了。”   这老许挺厉害啊,人都没实体了,还敢跟他玩阴的,陈老师安抚了两句小师弟,就开始检查起屋内的符阵来,果然在阳台的一角,看到了一个被破坏的缺口,像是什么鸟类啄坏的痕迹。   算得还挺精,知道王老爷子需要开窗晒太阳,这么高楼层还派了只鸟过来,陈清淮可不信随随便便一只小鸟就能破坏他的符阵。   “嚯,这鸟得是铁嘴了,啧啧啧,居然连你符阵都啄得烂,你居然没有察觉到?”   陈清淮让小师弟去拿工具过来,没理会某个嘴碎的假和尚,等全部检查完,确认只有这一处缺口,才开口:“不算啄烂,你衣服上破个针尖大小的洞,你能立刻察觉吗?”   这点儿缺口,甚至都不影响整个符阵的运行,如果是直接外力破坏,他肯定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不过,他在挑衅我,我很生气。”   陈鬼王这话语气堪称平静,但高长合可不会认为挚友现在心情平静,这黄泉道人挺刑的,整个儿在陈鬼王雷区蹦跶。   看看,把请符人气坏了吧。   “这人费尽心思让王爷爷恢复记忆,他传递了什么信息给你们环境处?”   嘿,陈鬼王这是认真起来了啊,高处长忍不住挑了挑眉,倒也说得痛快:“很简单,他要我们环境处给他打个下手。”   “??”   “你那记得今天上午我跟你打电话说的那伙盗墓贼吗?他们都暴毙了。”高长合对盗墓贼并不同情,但死在环境处,还是让他心情很差,“死于鬼咒。”   “和簋街邓老板身上的一样?”   “一样,据这些盗墓贼的交代,这鬼咒来源于一座古墓。”   “所以?”   “这座墓非常诡异,应该说对于盗墓贼来说非常诡异,按照他们的描述,这座墓里机关重重,他们仅仅是闯进外层,就死了十几个兄弟,可即便是外层,都有着放在外面价值千金的古董宝贝。”   “但墓主显然不乐意自己的陪葬品成为别人发家致富的工具,我们已经追回了所有流出去的古董,上面无一例外都沾着鬼咒,甚至还有一批带有鬼咒的黄金,夬哥说得没错,你师弟那条金链子的金料,就是墓里出来的。”   陈清淮猛地抬头:“这么严重,你上午居然都没跟我抱怨?”   “那我说了,你肯定会来环境处的,不过你又不会祝由术,我好歹也是你的挚友,难道要逼你去学你不感兴趣的东西吗?”他又不是真的菩萨,道德绑架挚友?不存在的。   “而且,这座墓的主人,应该是个玄门中人。”   “有证据能推测出他是谁吗?”   “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古代玄门那些人最喜欢扮演高人,除了那几位耳熟能详的,剩下不知道有多少大佬的名字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远的不说,就你们请符人,就没一个有名有姓被外人知道的。”就是有,也是什么大祭司,什么大.法师,估计只有地府的判官才会知道这片土地上有过多少请符人了。   “所以,你决定顺着这条线索,去替人盗墓探路?”这么被动,可不像是假和尚会做的决策,“不过,老许的身份,你调查清楚了吗?”   “喏,王老爷子刚刚交给我们的,说是他跟老许下棋,老许输给他的东西。”高长合两指夹着一个卡片递过去,“放心,上面没阴邪东西,不然爷孙俩搬进这里的时候,你就该察觉到了。”   “这什么?”   “你可以理解为,挑衅状。”   陈清淮伸手接过,卡片打开,上面居然是一张非常幼稚的画,像是小学生才有的笔触。   “你倒过来看,像不像簋街卖的那种,非常粗制滥造的藏宝图?”高长合嗤笑一声,“据王星辞爷爷的描述,老许输这卡片给他,用的说辞还是什么小孙女的画作,下次一定要赢回来云云。”   呵,就还挺能瞎掰。   陈清淮随手给人塞了回去,像是拿到了什么晦气东西一样:“这人多半,脑子有点问题。”   “巧了,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高长合说完,气氛总算没有那么凝结了:“哦对了,鬼咒肆虐,总部难得大发慈悲,派了个祝由师过来,按照时间,现在应该已经下高铁了。”   陈老师对祝由师没有什么好感,闻言脸色臭臭地接过小师弟拿来的符笔开始修补符阵:“哦。”   “你反应好冷淡哦,不应该好奇祝由师这么赚钱的职业,不坐飞机坐高铁吗?”   陈清淮已经专心致志开始画符了,等符阵补全,他才兴致索然地回了句:“只要不是巫家那位,他扛着飞机过来,我都没意见。”   高处长腼腆一笑,露出了一个看好戏的表情。   “……姓高的,你这个表情,很渗人,以后少做。”   高长合立刻收起了假笑:“好吧,我听说你和巫家的麒麟子有点过节,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你的好奇心,一定要这么旺盛吗?”   高长合摊手:“你也知道我们禹城环境处的情况,哪能轮得到我们挑剔祝由师啊,人家麒麟子过来,我们没八抬大轿去给人接过来,都算是有骨气的。”   不知道现在连夜逃离禹城,来不来得及啊。   不行,他家里还有蟹黄虾子面等着他呢,他绝对不能走!   “什么蟹黄虾子面?陈老师,介意我去蹭一顿吗?我吃得不多的,一大碗就可以。”这地主人家的蟹黄啊,那不得好吃到烦恼尽消啊。   陈老师给了人一个后脑勺,让人自己体会。   太绝情了吧,对挚友是风刀霜剑,对小师弟却是和煦春风,瞧瞧这语气,温和似春风啊,还又是写护身符又是画保命符,这待遇估计都要赶上陈鬼王未来媳妇了。   “处长,你嘀嘀咕咕干什么呢,赶紧的吧,下楼啊,还要我三催四请抬你下去吗?”卜雪夬做完笔录,就看到处长在偷懒,甚至还在吃陈老师家桌上的小饼干,满脸都是嫌弃的表情,“回去还得工作,不要摆烂!”   就在这一刹那,高长合萌生了辞职傍尖儿的想法,不过想想挚友的性格,他还是非常遗憾地放下了这个念头。   两人来得快走得也快,卜雪夬刚才用咒术测过王爷爷的身体,并没有其他术法的痕迹,她忙着呢,还得去看着其他被鬼咒侵蚀的人。   啧,她明明是个咒术师,最近却一直被迫干巫术师的活,甚至还得兼职给处长当司机,简直不把她当女生看待。   “走快点!”   “别催了别催了,小何在高铁站接到人了。”   “哪家的祝由师?”   “还能是哪家的,巫家的呗,听说你家和巫家联系非常紧密,你应该认识啊,就巫家最出名的那个麒麟子。”   卜雪夬差点儿一脚踩错刹车:“你说谁?”   “巫衡。”   怎么说呢,今天连夜想要逃离禹城的人,又多了一个。   “你怎么不早说是他!”   “……你俩,不会也有过节吧?”高处长立刻竖起了小耳朵。   卜雪夬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也?谁和他有过节?”   “陈清淮呗,他艺高人胆大,祝由师随便敢结仇的。”   不愧是陈老师!陈老师要是能干掉姓高的当处长,她绝对无条件双手双脚赞同:“处长,坐稳了。”   “喂——”   要不要踩着限速的边缘开车啊,真的没有这么急的啊。   车子一路开到环境处停下,今天下雨天凉,卜雪夬穿了身防风衣,蹬着一双八孔的马丁靴,配着她的大长腿,简直酷到没朋友。   刚潇洒地一把倒车入库,她锁了车往处里走,就看到门口杵着个人。   “让让。”   因为下雨,天色黑沉,卜雪夬没注意到是谁,却没想到不是冤家不聚头啊,等听到人开口说话,她想逃已经来不及了。   “小雪,是我,好久不见。”   不吹不黑,这称呼,离一米远的高处长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捡都来不及那种。 第93章 不能   小雪?!这两个字, 哪个字都跟风里来雨里去的夬哥不沾边啊,这听着简直比半夜黄泉道人来站他床头更恐怖。   高长合勉强撑住了自己的处长门脸,往前走了一步开口:“你好, 我是禹城环境处的处长高长合,巫医生, 幸会了。”   巫衡这才看向卜雪夬旁边的光头男人, 见是个佛修, 立刻没兴趣地收回了眼神, 他生了一张堪称浓墨重彩的姝色容颜,在雨天的衬托下, 竟显出了几分妖冶之感, 如果不是知道他的身份, 谁也不会觉得他居然是医人渡人的祝由师。   好家伙,这副目中无尘的架势, 难怪陈鬼王会和人结仇了。   “巫衡,不要叫我小雪,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辣鸡玩意儿, 死去的记忆又开始攻击她了,天底下怎么会有巫衡这种完全不知道分寸感的人。   关键你还不能生气, 因为这人脑子里就是缺根弦,除了对于祝由术的热爱能让他屈服,卜雪夬就没见过巫衡看过别人的脸色。   “好吧,我只是太久没有见到你, 忘记你说过的话了。”巫衡脸上有些失落地说着, 配上他的容貌, 颜狗见了, 铁定得速速道歉。   但很显然, 夬哥不是,她铁石心肠:“你是来公干的吧,我还有事要忙,这是我们处长,你们慢慢聊吧。”   巫衡有点伤心,明明他已经极力友善了,为什么朋友们都不喜欢他,好难过哦。   “小雪,我在这里只认识你,你知道的,我社恐。”   ……去尼玛的社恐,卜雪夬很想扭头开车离开,但看在人命关天的面上,她忍住了:“处长,你不再说两句吗?”   已经被瓜田砸中、无处下嘴的高处长:……其实,夬哥你可以当我不存在的。   “我刚说了他不理我,好歹我大小也是个处长,哪能这么上赶着啊。”   卜雪夬呵笑一声:“容我提醒一句,他是个祝由师。”   行吧,禹城环境处处长不如狗呗。   高长合又作了一遍自我介绍,这次巫衡有反应了:“你好,中了鬼咒的人在哪里?”   还挺直接,高处长当即指了夬哥陪同前往,毕竟鬼咒患者的收容工作,本来就是夬哥在负责。相较于这个,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哎,多事之秋啊。   所以,夬哥和这楞头祝由师到底什么关系啊,好好奇哦,高长合摸了摸光头,想着满案的工作,非常遗憾地放下了八卦的心思。   卜雪夬脸色臭臭地带着巫衡进了暂时开辟出来的隔离病区,因为鬼咒的危害性,所以不得不在并不宽敞的环境处围了个地方。   “这里好窄好小,小雪,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所以她不喜欢巫衡,开口就戳人肺管子,难怪陈老师也受不了巫衡。   “到了,就是这里,需要我陪你进去吗?”   巫衡手里提着个巨大的木箱,这个尺寸,也不知道是怎么带上高铁的,他听到这话,非常果决地摇了摇头:“不用,你又不是祝由师。”   卜雪夬老早就习惯巫衡的说话风格,她乐得不跟进去:“那行,我在外面等你。”   “别说我没提醒你,这鬼咒有点刁钻,你要是觉得棘手,不要随便逞强。”   巫衡没回话,很显然是没听进去。   看着打开又被关上的门,卜雪夬终于忍不住啧了一声,这个祝由疯子,希望能把这批鬼咒拔除吧,不然以环境处的办事宗旨,估计真得组织团队去下墓。   不管是不是黄泉道人在作祟,人的性命高于一切,哪怕知道那座天师墓里危险重重,也须得走一趟,想来光头处长也是这么想的。   想到这里,卜雪夬就觉得非常糟心了,禹城最近越来越不安生了,国庆假期连绵的雨水,看今天的雨势,景江河的水位线恐怕又要上涨了,本来还有个张则灵可以商量商量,现在嘛,张少天师估计在景江河已经忙得脚打后脑勺了吧。   不过也对,对于天师府来说,镇住景江河,高于其他一切的任务。   天色很快黑沉,雨势却越来越大,陈清淮擦着天边的最后一丝亮光回到家中,推门进去就闻到了蟹黄爆炒独有的香气。   太香啦,不枉他拒绝小师弟的留饭特意赶回来。   “清淮弟弟,晚上好啊。”   “杨晨哥好。”   杨晨和陈清渊坐在客厅沙发上下棋,下的还是国际象棋,陈老师对国际象棋一窍不通,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我去换身衣服,哦对了大哥,最近没事不要买来历不明的古董。”   虽然环境处抓住的那群盗墓贼已经没了,但谁知道还没有其他的漏网之鱼呢。   陈清渊对于买古董本来就不热衷,平时拍卖会买的,多是为了慈善或者是人情:“好,赶紧去换衣服吧,都湿了。”   见弟弟上楼了,陈清渊才继续下棋。   “算了,没意思,和你下棋真的没意思。”就不能让他赢一次吗?关心弟弟还要杀他个措手不及,真的有意思吗?   “也好。”   “好个头啊,不过最近禹城的古董市场,确实很古怪。”杨晨家里做玉石珠宝生意,对于古董自然也有所关注。   “古怪?”   “对啊,前段时间有个私底下的小型拍卖会,吸引了不少收藏家,听说有好东西现世,我本来也想去看看长长见识的,不过因为有个公盘时间冲突了,就没赶上。”杨晨说着,脸上居然有些心有余悸的表情,“得亏我没去啊,听说去了拍卖会的人,都病了。”   “病了?传染病?”   “谁知道啊,我有个朋友已经被拉去隔离了,现在电话都打不通。”   陈清渊立刻明白过来:“所以你今天冒着风雨来我家,就是想从我弟弟口里,探听点消息吧?”   “知我者,清渊也。”杨晨交友非常广泛,这位童姓朋友虽然不是什么挚友,但也算是好友了,“你说我直接问咱清淮弟弟,他会说吗?”   陈清渊并不干涉弟弟的话语权:“你要是想知道,你就直接问,清淮并不喜欢别人跟他拐弯抹角。”   一般来讲,别人跟清淮绕弯子,清淮只会跟人装听不懂。   “……你们兄弟俩这感情,突飞猛进啊。”   陈清渊虽然没说话,但眉宇间的轻快还是泄露了他的好心情。   陈清淮和陆启行下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大哥居然在摆餐具,俨然是一副居家惬意的模样,哪有平日里的雷厉风行啊。   但陈老师现在饥肠辘辘,那顾得上这个啊:“蔡师傅,我的虾子面好了吗?好饿啊,我今天可以吃两碗吗?”   蔡师傅在厨房里听到,当即亮声回答:“好了,烫个面就好了。”   这苏市虾子面的面条,得是有讲究的,不是那种劲道的手擀面,而是细细的圆面条,不能煮得太透,也不能太生,这样出锅后立即翻拌均匀,就能让面条的口感达到最佳。   蔡师傅是做虾子面的好手,很快盖着满满蟹黄配虾仁的面就被端上了餐桌,就是不太爱吃面的陆启行,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好香啊,光闻味道,这碗面根本没有难吃的空间啊。   陈清淮立刻拿起筷子大快朵颐,配上鲜美的时蔬汤,既解了蟹黄的腻,又能尝到满口的鲜味,两相叠加,好吃得简直让人停不下来。   四个人蒙头吃面,等填了个六分饱,才矜持得吃起了清蒸的大闸蟹。   十月的螃蟹,已经膏肥蟹美,根本不需要什么特殊的烹饪手段,清蒸蘸上蟹醋,就是最美的滋味了,要再配上一点儿陈年的花雕,就更美了。   杨晨看着气质愈显温和的好友,心想难怪天天晚上都约不出来了,合着是直接在家里开了个私厨啊,这天天这么吃,又有两个乖巧懂事的弟弟,谁遭得住啊。   搁他身上,他也遭不住。   “满足,太满足了。”杨晨吃饱喝足,终于想起了问朋友被拉走隔离的事情。   陈清淮吃饱喝足了,心情自然好了许多:“你说他去参加了古董拍卖会?什么样的古董?”   杨晨虽然没去,但拍什么古董,他倒是知道的,于是他报了两个名字,刚好和陈清淮从邓老板口里得知的一毛一样。   “哦,那应该暂时没事。”   杨晨闻言,心头一跳:“什么叫做,暂时没事?”   “就字面上的意思。”关于鬼咒的事情,陈清淮当然不会随便透露给普通人知道,“你是想确认他的安危?还是想去看看他?”   杨晨来之前,就在猜会不会是那些古董来历不明,上面有脏东西。现在听到这些话,心里已经笃定了:“我能去看他?”   陈清淮看了一眼杨晨,然后摇头:“不能。”   而且姓巫的来禹城了,他是疯了才去环境处给自己找不自在。   ……那还问他干什么。   “你这位朋友,生坑货都敢碰,这次怕是要吃苦头了。”   “生坑货?你说那是……”杨晨惊讶地开口,不是说那是民国收藏家流出来的东西吗?好家伙啊,搁这骗人玩呢,“我不知道,那是生坑货啊。”   “什么是生坑货?”陆大少爷一脸好奇地发问。 第94章 看看   “小孩子不需要知道的东西, 你要不要上去做个卷子?”   陆大少爷气得呀,脸都气嘟了:“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可以百度, 哼哼。”   “那你百度吧。”陈二少不咸不淡地回了过去。   百度哪有听故事来得香啊,陆大少爷能屈能伸,很快弄明白了这“生坑货”是个什么东西。   “盗墓里说的, 都是真的吗?”   少年人果然说风就是雨,还盗墓呢:“科普一个烫知识,盗墓是要吃牢饭的。”   “这我当然知道。”当他三岁小孩呢。   “不仅是要吃牢饭这么简单, 古董行当里,但凡有点操守的, 都不会去碰刚从地里起出来的东西。”杨晨现在整个就是心有余悸, 得亏他是没去啊,不然他就是需要清淮弟弟去捞的那个人了。   “因为买卖生坑货违法吗?”   杨晨干脆给少年科普了起来:“违法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从地里刚挖出来的东西, 几百年几千年没见过光了, 这种东西你拿着不害怕吗?”   “别看现在的电视剧拍得那叫一个惊心动魄、规模宏大, 其实真正的盗墓,就是挖个小道下地底,幽闭恐惧症福音来着。”   陆启行:……谢邀, 下头了。   “那盗墓的,岂不是没奔头了?”   这问题真是孩子气,杨晨一笑,盗墓的一本万利, 当然是非常有奔头的, 就说是这次吧, 这小型拍卖会巧编名目说什么民国收藏家的私藏,说的那叫一个有模有样,连他都给骗过去了。   甚至还有一些丧良心的古董商,会用人气去养刚出土的古董,有些古董阴得很,需要好几个人去养,古董是养好了,人也没了。   从古至今,奸商层出不穷,只要有成倍的利益,有些人就是什么事都敢做的。   “好了,赶紧上去做卷子吧,等下我要检查。”   “大哥!”你是魔鬼吗!   陈清渊一个眼神飞过去,陆大少爷立刻老实了,拿起桌上的消食茶,就飞快上了楼。   未成年人终于上楼,杨晨忙不迭问:“清淮,你能稍微透露一点,这些生坑货的来历吗?”   陈老师想了想,开口:“其实,我也不知道。”   “这么说吧,我认识一个玄门古董店的老板,他也被拉走隔离了。”所以说,普通人上当,不丢人。   “这么严重?不会真的有事吧?”连内行人都被坑了啊,“那以后要是再出现,岂不是防不胜防?”   “放心,只要你戴着我送的小玉符,问题不大。”   清淮弟弟这话也太让人有安全感了吧,杨晨送了发小一个羡慕嫉妒的眼神,却只得到了发小一个圆润的后脑勺。   可恶,有弟弟了不起啊,他虽然没有这种有能耐的亲弟弟,但干弟弟也行啊,他不挑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他以后就是出去游泳,都得把玉符焊死在脖子上。   **   第二天的雨,依旧没有停,甚至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陈清淮一大早就被下雨声吵醒了。   “怎么了,眉头紧锁的?”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担心这雨要再这么下下去,景江河的河水就要涨上来了。”   居然在担心河水上涨?   “据我所知,景江河三十年来,都没有涨到河岸过。”所以,没必要担心。   “恩,希望吧。”今年禹城的雨水,有些过于多了,这一下就根本不停歇,入秋后更是雨水丰沛,难怪张则灵都要驻守禹城了。   算了,他操心那么多干嘛,陈老师想着,就跑厨房找蔡师傅点菜去了。   哦,他今天忽然好想吃捞汁小海鲜啊,最好是酸辣口的,再来个海鲜烩饭,想想就美滋滋。   蔡师傅还能怎么办,当然是一口应下啊:“灶上还做了些蟹黄干蒸烧麦,二少爷要来一笼吗?”   “当然要!”   舒舒服服地吃了顿早饭,陈老师继续兢兢业业地看教案备课,顺便还让在校的胡楚帮忙去办公室领了一下二班的语文月考试卷和成绩单汇总。   总的来说,这次月考二班考得蛮不错的,总成绩平均分虽然没干过隔壁一班,但胡楚一骑绝尘独占鳌头,卢小桃也考入了年级前十,加上二班没有特别拉胯的差生,成绩单还是蛮好看的。   至少,陈老师觉得这次家长会,应该不会太难开了。   做了一上午的月考总结,又规划了家长会的流程,陈老师扭了扭脖子,觉得老师这份活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   “你要回学校了?”出门刚好在楼梯口遇上了臭弟弟背着书包下楼。   “恩,怎么,你要送我?”陆启行嘴上不说,心里却暗暗期待。   “不送,你要是去高考,说不定我还能去送送你。”   “切,那可说好了,我高考你要来送我!”   ……啧,这小子还挺会得寸进尺,陈清淮顺手抛了把伞过去:“带上伞,赶紧走吧。”   陆大少爷正值叛逆期来着,虽然最近进步了很多,但他向来不喜欢下雨天撑伞,反正淋几滴雨又不会怎么样,所以他从来不带伞,但……既然是陈清淮给的,他就拿着吧。   陆启行一走,大哥又上班去了,陈清淮吃完午饭觉得怪无聊的,刚准备去骚扰骚扰师门留守老师父,就接到了夬哥的电话。   “陈老师,你能来一趟环境处吗?”   “怎么了?”   “有点复杂,巫衡进去都快一天一夜了。”   夬哥不提他还没想起来,巫衡这会儿正在环境处呢,陈老师瞬间有了抵触心理:“能不去吗?”   “我有点担心他。”好歹是世交。   行叭,要是高长合给他打电话,陈老师早挂了,但夬哥帮过他的忙,陈清淮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   “我马上出发。”   “谢谢陈老师,你放心,巫衡要是敢惹你,我替你揍他。”反正祝由师嘛,很抗揍的,只要有口气,死不了。   陈清淮:……夬哥你这语气,太熟稔了。   说起来,夬哥姓卜,巫卜两家往上数三代,说不定还是一家人呢,认识倒也不奇怪。   陈清淮换了身衣服去环境处,刚停好车就看到何烨出来接他了。   “淮哥,夬哥让我来接你。”   “嚯,你这黑眼圈,几天没睡了?”   何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有,昨晚上困到睡着了,夬哥才是一夜没睡,今天还让我画了提神符给她,就是我水平太差,画得功效很一般。”   “谁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你能考进环境处,已经很厉害了。”   说话的功夫,两人就已经到了地方。   “没想到环境处的后面,还有这样一块地方。”难怪能容纳那么多鬼咒患者了,“里面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道,门从里面反锁了,这里又没有手机信号,我就传了道咒术进去让他出来吃饭,谁知道这个不靠谱的,理都没理我。”卜雪夬简直气死。   就这?就这叫他跑一趟?   “但是,刚才从里面渗出了一道鬼咒,虽然我及时打落,但——”   卜雪夬话还没说完,一道鬼咒就跟长腿似的从门缝里钻出来,大概是钻得太猛,一下就窜到了陈老师的左脚前面。   鬼咒:!!!!!!   这就尴尬了,陈老师觉得自己不上脚踩一脚,都对不起鬼咒这完美走位。   刹那之间,鬼咒消于无形,不附庸于人体的鬼咒很好消灭,陈清淮甚至只是轻轻碾了一下,鬼咒就化于无形了。   “就这种长腿的鬼咒,算上这个,已经是跑出来的第九个了。”巫衡虽然祝由术很厉害,但战力嘛,说不定还比不上环境处的小新人何烨,加上这货一天一夜没吃饭了,卜雪夬都怕人在里面直接饿晕过去。   听这描述,陈清淮就有些头大,这太像是巫衡能办出来的事情了。   “你没给高长合打电话?里面应该还有环境处其他的人吧?”   “处长他去景江河了,让我给你打电话来着。”卜雪夬解释道,“里面那些照顾鬼咒患者的,都是总部批下来的傀儡,功能性很单一的,我本来想自己进去看看,但处长说,最好让你过来一趟。”   难怪了,假和尚就是看不得他太清闲的样子。陈清淮上前拧了拧门锁,果然拧不动,他随手摘了手套,上面符文轻轻一亮,门锁嘎达一声就开了。   “我进去看看,哦对了,你们环境处有面具吗?”   “没有呢,陈老师你问这个干什么?”   算了,陈老师推开门进去,里面亮堂的灯光差点儿把他的眼睛刺瞎。   大概是因为仓促搭建起来的简易隔间,所以并不存在什么隔音,陈清淮循着动静声过去,很快就看到了一身白大褂的巫衡。   看到巫衡这个狂热状态,陈老师真想扭头就走,上次见面什么情况来着,他已经不记得了,但巫衡这个祝由疯子,他就是喝了孟婆汤都忘不了。   鬼咒太有意思了,巫衡眼睛里全是光亮,他手里摆弄着一些奇奇怪怪的道具,根本没有感觉到陈清淮的靠近。   直到陈清淮发出声音,他才不耐甚至恼怒地抬头:“不要打扰我!”   “诶,阿淮?你怎么来了?”巫衡见到熟人,脸上的怒意瞬间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惊喜,“你来找我的吗?”   ……这个人,真的非常会自作多情。 第95章 咳咳   陈清淮上前一脚踩灭一只又要潜逃的鬼咒, 拧着眉开口:“我们没那么熟, 不要叫我阿淮。”这称呼,听得他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巫衡眨了眨眼睛,语气无辜道:“可是我觉得跟阿淮你一见如故啊,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鬼扯的好朋友, 如果巫衡都能算好朋友, 那假和尚真的能算挚友了。   陈老师懒得跟巫衡攀扯这些细节:“你这是干什么呢?鬼咒都跑出来了。”   “没事,小雪在外面守着呢, 这点儿鬼咒对她来说不费事。”巫衡轻描淡写地说完, 又开口,“这些鬼咒活性很高,阿淮,你看到没有,它应该来自于一只鬼龄至少五百年的老鬼,即便这么远的距离, 依旧能对普通人产生死亡的威胁。”   陈清淮看了一眼:“你知道的,我看不懂这些。”他只需要知道,这些鬼咒很怕他,就足够了。   “阿淮,你可以看懂的。”巫衡开始劝学,阿淮如果学祝由科该多好啊。   “不,我的发展方向不在玄门。”   什么?巫衡显然不信。   但陈老师无意在这里聊他的人生志向:“这鬼咒,你能拔除吗?”   “当然可以,你居然不相信我的祝由术?”   “信, 我信, 不过在这之前, 你该去吃饭了, 夬哥在外面等你去吃饭呢。”陈清淮说完,就要往外走。   然而还没等他走两步,就有一个微胖的身影冲了过来:“巫医生!快救命!有人发作了!”   巫衡一听,当即丢下手头的工作,嗖地一下就消失在了简易的工作台旁,一点儿也看不出一天一夜没吃饭的样子。   “邓老板,好久不见。”   没错了,这个微胖身影就是邓老板,他是这里所有隔离病患里唯一一个没有症状的,准确来说,是因为有大佬替他压制鬼咒,所以鬼咒的影响没有表现出来:“陈天师!您怎么来了?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没有您,可能我早就没命了。”   “不用,举手之劳。”陈清淮说完,想起杨晨哥的事,就多嘴问了一句,“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姓童的鬼咒病人?”   “童?童年的童吗?”邓老板拍着大腿开口,“有啊,刚才鬼咒发作的人,就叫童成凡。”   陈清淮拐出去的脚又转了回来:“我能去看看吗?”   “那当然能啊,鬼咒哪能伤您分毫啊。”邓老板非常谄媚地吹着彩虹屁,毕竟这个祝由师看着就不大靠谱的样子,如果他想活下去,那不得陈天师出手救他狗命啊。   大佬都得顺着毛捋,毕竟这世上又有谁不爱听彩虹屁呢。   “有劳邓老板带路了。”   说是带路,其实也就是几步路的功夫,鬼咒并不是呼吸道传染的疾病,因为条件有限,所以每一间隔离病房都只是用帘子格开而已,童成凡鬼咒发作,脸上晦气已经凝聚成了实质,所幸有傀儡护士挡着,才拦住了其他轻症的鬼咒病人。   轻症的鬼咒患者,都是因为参加了那次拍卖会,近距离围观古董后,沾染上的逸散鬼咒,其实并不严重,如果体质好的话,甚至能够靠自我的机体代谢排除掉。   但能玩得起古董且喜欢收藏古董的,大多数年纪都偏大,所以即便是逸散出来的鬼咒,也需要祝由师的拔除。   “让让让让,这位是陈天师。”   病房门口围观的病患一下目光往后扫,很快就看到了一个身形挺拔的年轻男子,是真的高啊,而且俊秀钟灵的,就跟杂志上的男模似的。   “你是,陈家的孩子吧?”   陈清淮微微偏头:“您认得我?”   “我和你爸爸和大哥都认得,你跟你大哥生得挺像的,听说你小时候去学道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能出现在环境处的天师,他自然不会怀疑这声天师的含水量,“老头子姓展,也就古董这一个爱好,谁知道居然着了别人的道。”   陈清淮跟展老爷子说了两句话,就拉开帘子进去了,好歹也是大哥发小的朋友,救人谈不上,慰问一下还是做得到的。   “阿淮,你来得正好!”   “……”真晦气,死去的记忆又开始攻击他了。   陈清淮让邓老板出去看住门口,等帘子拉上,才摘了手套配合巫衡救人,鬼咒天然害怕天地云符,有他的镇压,巫衡开始了肆无忌惮地施术。   漫天的灵絮慢慢聚拢下沉,巫衡确实是巫家这一代祝由天赋最出色的祝由师,他甚至能够在施术的同时,专心观察患者体内鬼咒的游走情况。   就是施术的动作太像……跳大神了,虽然没有道家做法事来得夸张,但陈老师作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拒绝当肢体复健大师。   随着最后一道灵絮冲刷童成凡的经脉,刚才肆意涌起的鬼咒被无情地拍打在岸边,伴随着四处乱窜的鬼咒,巫衡缓缓停下了有韵律的肢体摆动。   童成凡也在鬼咒离体的一刹那,迅速睁开了眼睛。   “你们是谁!”   巫衡见人醒了,立刻兴致索然地收回了视线,他提起旁边吸纳鬼咒的容器,非常自顾自地离开,至于回答病患问题?那不在他的思考范围内。   反正会有其他人替他收尾的,他只需要拔鬼咒、研究鬼咒就可以了。   倒是陈清淮,打开手机戳到杨晨的微信界面:“你姓童对吧?认识杨晨吗?”   童成凡今年刚好三十岁,算命的说他今年流年不利,但他从不相信这些,还花大价钱给自己买了个玉器古董摆件当生日礼物,谁知道古董请回家没两天,他就病了。   醒来,就是在这里了。   “认识,你是谁?”   “行了,你休息吧,有事情问别人吧。”陈清淮收了手机,想想还是打开录音软件,“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杨晨的吗?”   童成凡:……所以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哎,陈天师我来替你解释,等下他要是想要带信出去,我替他手写,您看怎么样?”   那就再好不过了,陈清淮将手机揣起来:“多谢邓老板。”   **   这都进去一个多小时了,怎么还没出来?难道里面真的出事了?   卜雪夬在门外转了又转,都想要踹门进去了,铁门终于从里面被人打开了:“陈老师,巫衡人呢?”   巫衡的身高当然没有陈清淮高,他在后面默默举了举手:“小雪,我在这里。”   小雪这个称呼,陈清淮立刻看向夬哥,确认过眼神,同样是巫衡小名受害者了。   “你居然还知道出来!赶紧出来吃饭去,你以为你是神仙吗?”卜雪夬一把把人揪了出来,又转头向陈老师道谢。   巫衡听到这个称呼,却皱起了眉头:“你叫他陈老师?你不学咒术,又改行当请符人了?”   夬哥又想打人了,当然她也付诸行动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少问!”   陈清淮:……妙啊。   “那我就先走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啊,他扭头就要走,但巫衡就跟块牛皮糖似地扒着他,于是今日环境处就出现了一个奇景,夬哥不愧是女中豪杰,拉着一串葫芦娃把人往办公室拖,那大跨步,简直戳在了慕强的心巴上。   “吃!”   巫衡打开盒饭,看到简陋的两荤两素,立刻憋起了嘴:“不想吃,这些一看就不好吃,小雪,你在禹城都饿瘦了。”   “别逼我动手。”   巫衡见拗不过,只得委委屈屈地拿起了一次性筷子,不过就这进食的速度,狗看了都摇头。   “你吃饭就吃饭,赶紧给我松开!”陈清淮忍无可忍地喊。   “不,我松手你会跑的!阿淮,你上次就是这样。”   呵,他为什么会跑,你心里没点儿逼数吗?   “你撒开。”这衣服是他大哥亲自买的,要不是怕弄坏,他早就弃衣而跑了。   “那你告诉我,小雪为什么叫你老师?”   陈鬼王咧开嘴,冷冷一笑:“很简单,因为我现在正在一所高中当语文老师,她叫我老师,当然合情合理。”   巫衡吓得筷子都掉了,他扭头看发小,却见小雪残忍地点了点头,他惊得直接站了起来:“不行!”   “我觉得很行,就可以了。”陈清淮耸了耸肩,示意人撒开。   巫衡捏得更紧了:“不行,你该是祝由师的,阿淮,我教你拔鬼咒,怎么样?”   高长合带着一身雨水回来,就看到总部新派来的巫家麒麟子正在对着陈鬼王霸王硬上弓,哦豁,是他回得不巧了,他现在就扭头回景江河底。   “姓高的,赶紧过来帮忙!”   高处长一脸为难:“这不好吧,我……得罪不起祝由师的,陈鬼王,要不你就牺牲一下?我可以为你向总部申请精神补偿的。”   很好,这位佛修还是有点眼色的,巫衡飞了个赞许的眼神过去,然后开始循循善诱:“拔鬼咒很容易的,对阿淮你来说就更容易了,真的不尝试一下吗?”   陈老师被磨得没脾气,就说:“那你先把饭吃了。”   “……”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懂?”   巫衡抄起桌上的筷子,就是一个干饭的大动作。 第96章 抄底   他们环境处的饭菜有这么难吃吗?这都把巫家的麒麟子吃哭了, 这要是传出来,别人指不定要怎么编排他们禹城环境处呢。   “处长,咱们环境处被编排得还少吗?”夬哥决定给人讲道理。   高长合:……也对, 反正债多不愁。   于是他决定问点儿正事:“巫医生, 那些鬼咒寄生者身上的鬼咒能拔除吗?实不相瞒, 他们之中很多人在禹城本地都有些门路,再过几天,怕是我们环境处都要被问责了。”   屁勒,你高处长怕过这?夬哥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而且……巫衡这人不通人情世故的, 说了也是白说。   果然,巫衡的反应就是毫无反应,他专心致志地吃着难吃的饭菜, 等吃到肚子觉得饱了,他立刻放下筷子:“阿淮, 我吃完了。”   ……这麒麟子是真的听不懂人话, 高长合算是发现了。   好在,巫衡还记得这次来禹城的目的, 所以转头敷衍了一句:“哦对了,那些鬼咒可以拔, 但是如果能找到源头, 就更好了。”   “源头有什么用?”   巫衡给了一个不解的眼神,不明白这个佛修怎么脑子这么不好:“拔除常人体内的鬼咒, 只是治标, 非是治本, 我听说你们没有抓住罪魁祸首, 那么也就是说鬼咒寄生者还会不断地出现, 我需要更多的样本来破译鬼咒的力量,不然单纯靠普通的祝由术,就算加上阿淮学会祝由术,也不够拔除救人的。”   “我的建议是,早点斩草除根。”   这确实是个极大的隐患,高长合当然也早就注意到了,可关于黄泉道人档案的权限,总部迟迟不批复给他,他就算是要去找茬,也无从下手啊。   “我明白了,但现在的这些人,就拜托巫医生了。”   巫衡点头,然后眼神晶晶亮地看向陈清淮:“阿淮,要不要学?很简单的,你肯定能一学就会的。”   “……谢谢,不用你提醒,我学什么都能一学就会。”唔,算命除外,他连命盘都看不懂。   卜雪夬和高长合:天才什么的,果然最讨厌了。   “那不是很好,你学会之后,就可以跟我回族里,我们族长一定会非常欢迎你的加入的。”巫衡说得口若悬河,“我还可以介绍我妹妹给你认识,她比小雪温柔多了,还会给我编花绳戴。”   ……救命,这话果然又来了!   陈老师心里全是痛苦面具,以免接下来听到妹妹不行自己也可以这种惊悚发言,他立刻果断起了新话题:“假和尚,那个老许的身份,查证了吗?”   “查到了,他是山省丛人县人,以前是做捡金人为生的,无儿无女,也没什么亲人,山省的环境处派人去过一次丛人县当地,已经没什么人记得他了,我们的人还是辗转打听到一个老教师,才知道了老许的身份。”   卜雪夬有些疑惑:“捡金人?还有专门捡金子的人吗?那不是应该叫淘金人吗?”   “不是这个捡金,捡的不是金子,而是金骨,捡金骨你应该听过吗?”   “原来是捡骨人啊。”   所谓捡骨,其实是一种丧葬习俗,从前不兴火葬的时候,如果要迁坟移墓,自家人是不能随便碰死人尸骨的,必须得请专门的捡骨人来捡金骨,还得挑日子挑时辰,半分都不能错的。   就算是现在,有些地方依旧保留着这种习俗,卜雪夬大学刚毕业跟着去天师实习的时候,就碰到过一场这种法事。   “难怪他胆子这么大,敢跟盗墓贼混在一处。”这么一说,勉强也算是专业对口。   高长合看了夬哥一眼,却摇了摇头:“话也不能这么说,老许的身体身份是确实了,但谁知道跟王星辞爷爷相交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丛人县到现在依旧有捡骨的习俗,中间也不存在老许被欺负或者发生矛盾的情况,你觉得促使他离开家乡的原因,是什么?”   捡金人这种职业,在大城市可没有就业前景,老许这些年查无此人,肯定是其原因在里面的。   高长合看完老许的个人信息,就更偏向于他身体里住的可能并不是他本人。   “所以,你怀疑老许就是换壳的黄泉道人?”陈清淮道破假和尚的猜想。   “还得是你懂我,不愧是我的挚友!”   巫衡听到这话,亮声夺人:“阿淮,我也能当你的挚友吗?”   ……滚犊子,你俩不配,听到没有!   他交朋友还是挺挑的,一个个都不安生,他是吃错药了才跟你们当挚友。   于是他趁着巫衡放松的刹那,一下就挣脱开来:“你们慢聊,我先走了,外面雨还下吗?”   “刚还下呢,再坐会儿呗,天气预报显示一个小时后雨停呢。”高处长分外热情地留人,可惜陈老师郎心似铁:   “就不了!”他家里还有捞汁小海鲜等着去临幸呢,你们环境处的饭真的不太好吃,巫衡这确实是真话。   陈清淮夺门而出,巫衡紧随其后,夬哥和高长合顺顺溜溜地跟着出去。   环境处员工:……怎么的?葫芦娃又出动了?   “你跟着我上车干什么!”居然还提着行李,太过分了吧。   巫衡非常自来熟地坐进去,这车可比环境处派来接他的车舒服多了:“我困了,禹城我没地方住,重症的鬼咒都已经拔完了,好累。”   意思很明显,是想蹭住呗。   “环境处会给你安排地方的。”   “可是,我想跟阿淮你住。”   高长合一听,还插嘴添乱:“我也想跟阿淮你住!我还想吃你家的蟹黄虾子面!阿淮我们难道不是挚友吗?”   卜雪夬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默默坐到了后排:“能加我一个吗?”其实,她也蛮好奇顶级富豪家里朴素又无华的模样啊。   这会儿雨已经停了,甚至天边渐渐有云彩散发出来,微微的透红色,显然是要雨过天晴的意思。   这场雨,总算是停了。   张则灵开车载着同事回来,就看到熟悉的车牌杵在门口:“你们一车人这么齐全,去干什么?”而且,巫衡居然也在,他没回环境处的这几天,看来处里挺热闹的。   “去阿淮家干饭!”   干饭?张少天师立刻将车子停稳,往车内看了看:“我能拥有一个位置吗?”   陈清淮:……有你们这群朋友,真是老子的福气。   最后的最后,张少天师还是上车了,夬哥做副驾,后排三位,刚好满员,再多一个也坐不下了。   “出发!”耶!   呵,陈二少决定,以后他来环境处都开跑车,两个座那种,前备箱连个行李箱都放不下那种。   松伯听到车子进门的声音出来,还以为是清淮回来了,谁知道……清淮居然还带朋友回来了。   瞧瞧这一个个的,可都是倍儿精神的年轻后生咧。   哎,不对,还有一位姑娘,就是这姑娘看着健康得很,而且太帅了点。   “哇,阿淮你家好大,灵气好充沛。”陈鬼王对自己果然够好,那套公寓里的符阵就够好了,谁知道这里更好,他都想赖在这里住上两天了。   哎,就是地理位置不太好,他没有车,这里附近连个公交车站都没有,打车都上不来,果然有钱人的生活他过不了啊。   “你再叫这个称呼试试,立刻给我滚出去。”   “陈老师,你不能这么粗鲁!”识时务者为俊杰,高处长已经闻到了食物的味道,立刻就改口了。   “松伯,抱歉,没有提前通知你。”   “没事,二少爷你第一次带朋友回来,我去叫蔡师傅多做一些菜,厨房今天到了一批新鲜和牛,你朋友们有什么忌口吗?”   夬哥以前还挑一挑,进了环境处就什么都不挑了,同理高长合也一样,荤菜吃得比谁都要快活。   至于巫衡,根本没有他会觉得不自在的地方,松伯问了,他就说了一大堆,什么不吃姜,不吃蒜薹,不吃芹菜,不爱吃多刺的鱼,米饭太烂不爱吃等等,像是来饭店点菜的,不像是上门来做客的。   相较于三人的个性鲜明,张则灵就更像是世家子弟,松伯问完每个人的忌口,这才高兴地进去叫蔡师傅加菜。   “陈老师你家真的好大,住得过来吗?”可恶,她的一百平小房子还在还房贷,人家车库都比她家大,人比人,气死人。   “还算住得过来。”   凡尔赛,这绝对是凡尔赛,高长合支着脑袋忍不住发问:“你大哥呢?”   “应该还在公司加班,怎么了,你还想现场认哥哥不成?”   “也不是不行啊。”   “……呵,你个假和尚。”   巫衡听到这里,立刻发言:“那我可以吗?”   “你也不行!”陈清淮见人还要说,立刻先发制人,“你妹妹也不行!”   巫衡一脸可惜的表情,看得夬哥忍不住想要录下来给巫绮发过去,有这种哥哥,应该很辛苦吧。   “真的不能考虑一下吗?”   “想都不要想,再说话,连人带行李扔出去。”   幸好,蔡师傅出菜的速度很快,捞汁小海鲜本来就是提前准备好的,这会儿已经浸泡入味,配上一罐冰啤酒,酸辣入味,终于把这些人的嘴巴堵住了。 第97章 厉害   食材只要足够新鲜, 烹饪出来的菜品味道就绝不会差。   蔡师傅虽然更擅长中餐,但和牛这种食材,只要经过炭火和盐粒的洗礼, 就已经能很好吃了,只要火候到位, 甚至可以做到入口即化。   和牛特有的脂肪香气瞬间撅住味蕾, 配上清炒的芦笋, 陈老师私以为这是绝配。   不过和牛这种食材, 脂肪还是太丰沛了,吃多了容易腻,像是陈老师这样的中餐胃,还是浸透了酸辣汤汁的小海鲜更得他的心意。   “难怪我最近刷新闻说有钱人一天的餐费都要五位数, 原来是这么个吃法。”是她没见识了,普通人买菜上菜市场,有钱人直接飞机空运,这顶级食材当日达,能不好吃嘛。   这吃的是饭吗?这分明就是吃钱。   “也不能这么说,夬哥你要是回家, 那灵蔬灵果绝对不只五位数。”哪像他师门山上,就靠着一棵苦茶树装点门面,哎,藏在深山里的和尚庙就是穷啊。   卜雪夬不置可否, 但她对回家没什么兴趣。   “说起灵蔬灵果,你们知道最近哪里有卖吗?”反正有符观是没这门路的, 如果可以的话, 陈清淮想要搞一点给大哥和松伯尝尝, 至于臭弟弟, 那只能说是顺带。   巫衡刚要说话,就被陈老师掐灭:“你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安静吃东西吧。”   巫衡:……阿淮好凶。   “你想要什么样的?是常人能够服用的吗?”   陈清淮点了点头:“对,最好是那种能温补身体的。”   张则灵想了想,拿出手机戳了戳天师府最近的通告,翻了好几页,终于找到了链接给陈老师发过去:“最近门内的灵谷收成了,你要是想要,可以买一些。”   陈清淮摘了一次性手套戳开链接,看价格不算贵,火速就下单了十斤。   倒不是他小气,而是这种东西它限购。   “谢了,改天来家里吃饭。”果然,张少天师是禹城环境处为数不多的良心了,唔,应该是天师府暂借的良心。   陈清淮想了想,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他问了一句:“景江河的情况,还好吧?”   景江河是历史老遗留问题了,也不是一两天能解决的弊病,要是可以,早些年那些四级天师就合力办了,不至于等到现在。   当初天师府还曾经召集四级天师们就景江河的事情开过磋商会议,只可惜因为镇物的遗失,只能在河上建起景山大桥,现在十几年过去,显然景山大桥的势快压不住下面的东西了。   上次陈清淮回禹城时,就经历了一遭龙吸水。   “算是控制住了,这次雨停得很及时。”但凡要再下一天,景江河上估计就又要龙吸水了,“不说这个,巫衡你来禹城,是来拔鬼咒的吗?”   “恩,你的祝由术进步了吗?”   “抱歉,没有。”   巫衡闻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有天赋的人不爱学,爱学的没天赋,简直是天底下最残忍的事情了。   “诶,少天师,你俩认识?”卜雪夬有些好奇地开口,说实话,巫衡从小到大,人嫌狗厌的,除了祝由术依旧爱他,就没几个能受得了他的。   真的,巫衡要不是炙手可热的祝由天才,估计早就被总部的人发配去边疆了。   “恩,认识,我的祝由术还是巫衡教的。”虽然他学得不怎么样就是了。   “咦?”陈清淮开始对张少天师肃然起敬,“张则灵,你是这个。”必须竖大拇指。   张则灵:……其实也还好吧,多学一门本事多条出路。   这顿饭吃到夜色深深才算是结束,桌上的小海鲜连颗小蛤蜊都没剩下,五个人硬是吃出了十个人的饭量,可见玄门天师,饭量都比平常人要来得大。   巫衡一天一夜没合眼了,这会儿吃饱后已经直接趴在桌上睡着了。   高长合看着新外援睡得香甜的模样,终于没忍住问挚友:“陈鬼王,他是不是上辈子救过你的命啊,不然你居然都没把他扔下车?”   这不符合陈鬼王的脾气啊,他就没见姓陈的对普通朋友这么好过。   “不是上辈子。”   “啊?那就是这辈子!?”天呢,巫家的祝由术已经厉害到这种程度了吗?   “随便你怎么想吧。”反正他和巫衡的相处虽然不愉快,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糟心,但老头子三年前曾经着过一次别人的道,是巫衡用祝由术救的老头子,当时他在京市上大学,接到老头子电话赶回去的时候,老头子的伤口都要愈合了。   说起来,当时他还真的心动过巫衡口中的学习祝由术,但等他看到祝由术的“神奇”后,他就放弃了。   他并不想当肢体复健大师,本来他就比一般人高大,要是学了祝由术,那……可能等他老了,直接就能被送进精神康复科治疗了。   “诶,什么叫随便我怎么想啊,仔细展开说说呗,我愿意听啊,我很爱听的。”陈鬼王的小八卦哎,这不得听了带进棺材里,等死了之后去地府宣扬宣扬啊。   “呵,你死心吧。”陈清淮站起来看了看墙上的钟,“时间不早了,你们不会要住下吧?”   虽然高长合很想点头,但及时被夬哥摁住了光头,顺带起睡着的巫衡,一行人由张则灵驾车体面地离开了陈宅。   果然张少天师最可靠啊,天师府是不是规定戒酒啊,不然怎么能忍住吃海鲜不喝啤酒的。   **   第二天,天气就整个晴朗了起来,陈清淮早起和大哥去跑了步,回来吃了早饭,就搬了把躺椅坐在露台上晒太阳,顺带远程教授小师弟学习制符。   “我爷爷已经好多了,谢谢二师兄。”   王星辞说完,就开始实战了,他也确实跃跃欲试,只不过大概是因为知道了符纸的价格,他下笔格外得艰难,连废了三张纸,他心疼得都要滴血了。   这可是一万块啊,啥家庭也禁不住他这么祸祸啊。   “师兄,这一定要在黄符纸上练习吗?普通的白纸,不行吗?”   他就是个菜鸟入门,贫穷的他真的不挑的。   “不行,普通白纸并不具有承载天地力量的筋骨,你要是不信,可以试一试,准保你刚刚落笔,白纸就会自燃了。”实不相瞒,他以前也干过这种事情。   “啊?纸还有筋骨?”   “当然,天地初生时,一切自然物都有筋骨,花草树木,虫鱼鸟兽,甚至是人,都有筋骨。”陈清淮科普道,“纸是人类伟大的发明,当然不属于自然产物,所以要想一张轻薄的纸去承载天地的力量,拥有攻击的能量,它首先就要有筋骨。”   属实是叫他耳目一新了,王星辞没想到玄门连一张纸都有说头:“那黄表纸,是怎么有筋骨的?”   “玄门有专门的手艺人学这个的,用的都是灵材,所以越好的黄表纸越贵,就是这个道理。”陈清淮说着,索性就多讲一些,“但市面上,也有那种假的黄表纸,等你画符画习惯了,自然就知道怎么区分真假了。”   “靠手感?”   “也可以这么说。”陈清淮看小师弟还是一脸心疼的表情,干脆指着废掉的黄表纸说,“你知道纸钱吗?要是觉得这些浪费了,你可以将没画到的黄表纸收集起来,然后敲上铜钱的样式。”   “那能做什么?”   “可以去簋街卖,虽然没有符箓值钱,但也能值个千把块。”   什么?玄门还兼职给地府造币吗?   “对啊,地府并不发行冥币,普通滞留阴间的鬼他可以靠劳力赚取冥币,但地府阴气很重,普通的纸钱只能使用一次或者两次,就会被阴气侵蚀掉,所以有阳间亲人烧纸的鬼,在底下就会过得滋润很多。”反之,就是赤贫鬼,可能连香火都买不起,当然功德丰厚的鬼除外。   “……死了还要比身价,好残忍。”好特么现实。   王星辞见过爷爷每年七月半都会给奶奶烧纸,忍不住发问,“那我这些黄符,能烧给我奶奶吗?”   “可以啊,它们是你的,全凭你做主。”   王星辞立刻喜滋滋地道谢,虽然不知道奶奶在底下过得怎么样,但多多烧纸总是没错的。至于他那对不靠谱的爹妈,那还是算了吧。   想到这里,他忽然气定神闲起来,此时下笔,忽然就轻飘了起来,笔触随着气劲在黄表纸上游走,等他再回过神的刹那,护身符灵光一闪,竟是已经成了。   他这次,比上一次还要累,人直接摊在了椅子上,大概缓了半个多小时,才能开口说话:“师兄,这是成了吗?”   “恩,很厉害。”这才几天啊,就能独立画符了,这要是说出去,天师府的人得连夜下山来挖墙脚。   王星辞羞赧地挠挠头:“我不会跟天师府的人走的。”天师府虽然很好,但……好吧,有符观听着是不太靠谱,但二师兄靠谱啊,这难道还不够吗?   “不过这张符,怎么感觉灵光这么黯淡啊?”这可是他第一次独立完成的符,母不嫌儿丑,王星辞几乎是把每一笔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就是感觉这符挺脆的。   “小师弟,以后这种话就别说了。”   “唔0v0?”   “你总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吧,要是一上手就灵光丛生,天师府就不是请你去当弟子,而是请你去就任老天师了。” 第98章 确认   天才果然蛮讨人厌的, 陈老师挂了通话之后如是想。   哎,等他开学了,还是把教授小师弟制符的美差交还给老头子吧, 毕竟一个人待在山上多无聊啊,受受天才小师弟的气,说不定就会下山来现场吃柠檬了。   陈清淮想到这里, 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想着距离吃中饭也差不多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了,他懒得看教案,顺手就打开了一局游戏。   怎么说呢, 顺风顺水局, 打得顺畅却没什么意思。   陈老师干脆退出游戏,准备洗把脸去楼下厨房转悠转悠,刚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呢,就接到了齐律师的电话。   “齐律师?”   “二少爷,您交给我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陈清淮回忆了一下, 才想起来自己拜托齐律师办的事情:“卢长寿离开禹城了?”这才坚持了多久啊, 这意志力不行啊。   “恩, 国庆之前他就住院回了家,在处理完他的房子和账务问题后, 他就带着小儿子卢勇俊回了老家。”   事实上, 卢长寿的状态远比这一句话要来得差, 但齐律师知道二少爷不是在意这种事情的人,所以并没有过多的赘述, 只是简单叙述了一下一家人的情况。   “那常桂芬吗?”   “案子已经决定在十月中旬开庭, 不出意外的话, 她起码得在牢里呆够八年以上。”很显然,卢长寿已经放弃了常桂芬,甚至都没有出一分钱替老婆请个律师。   才八年,便宜她了。   不过八年啊,卢勇俊都能长成大小伙子了,由卢长寿这种自私自利的人带出来,陈清淮不用想都知道,八年后的鸡飞狗跳。   卢小桃那时候应该已经大学毕业,只要不想不开回到原生家庭,未来是一片美好的。   “齐律师辛苦了。”   齐盛立刻说:“分内之事,二少爷满意就好。”   毕竟劝服卢长寿放弃留在禹城这事儿,他其实没怎么出力,要说出力最大的,还得属卢长寿住院期间隔壁的那位植物人黄美华,说起来这事儿他也有所耳闻,跟陈陆两家的联姻还有些关系。   要问他为什么会知道,那自然是因为总裁使唤他们给人下的律师函。   **   “处长,您的申请通过了。”   高长合砸吧了一下嘴巴:“什么申请?”   “关于查看黄泉道人档案卷宗的申请啊,您忘了吗?”   嚯,没想到总部的效率还可以啊,节假日居然文职工作者都在线呢:“那还不赶紧的,替我开权限通道!”   黄泉道人曾经在二十多年前兴风作浪,玄门很多人都只知道此人恶行满满,歹毒可恨,乃是十成十的玄门败类,却很少有人知道他到底做过什么事。   高长合也仅仅是知道此人曾经尝试用玄门处女行禁术之道,却不知道其中所以然。   现在他看完黄泉道人的档案,终于知道为什么这玩意儿会被环境处列为禁忌了。   古往今来,玄门追求长生的人可以说得上是络绎不绝、层出不起、海了去了,有鼎鼎大名的徐福访海外仙山,也有很多没有留下姓名却在玄门留下了无数禁术的人。   玄门禁术有很多,其中一半以上都是跟长生禁术有关,大部分都需要生命祭祀,甚至还有用气运、寿数、功德、修为等等,反正人为了长生,什么东西都尝试过。   但这些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如果说修行是逆天而为,那么长生就是在天道的禁忌区疯狂热舞,天道绝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得享长生不老。某种意义上,也是另一种公平。   反正玄门历史上,没有一个人成功过。   有那么多前人试错,这位黄泉道人总结了前人的经验,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人是不可能长生不老的,但不是人就可以。   或者更直白来讲,是不归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可以钻漏洞躲过天道的防火墙,从而得享人生长世。   换个中更流行的概念,就是跳脱五行之外,破碎虚空,让自己成为一个“人外”。   黄泉道人的这套想法,理论上是可行的,但天道怎么会允许你私自翻阅防火墙呢?当然不行。   当年还年轻的黄泉道人曾经也是正道天师,但人到中年之后,他就发现走正道完全走不通,或者说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了。   一个怕死的人,在屡屡受挫后,他终于踏出了罪恶的一步。   据资料上记载,最先开始的时候,黄泉道人是用灵兽做实验,但灵兽到底不同于人类,在被师门发现逐出师门后,他开始愈演愈烈,居然直接朝普通人下手。   很快,他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一门歪法,竟是抓了玄门的女天师放血祭祀,其中一名女天师还是四级天师何长来的独女。   得知独女遇害的何长来怒不可遏,他拿出全部身价请了其他三名四级天师出山共同围剿黄泉道人。   那时的黄泉道人,据说已经堪堪到了五级天师的边缘,四名四级天师围杀他数日,才让他显出疲态。   当日,四名四级天师本已胜券在握,却未料黄泉道人直接弃肉身而逃,四人带伤追了很久,都没把黄泉道人彻底斩杀。   之后,何长来养好伤跟地府问信,果然黄泉道人的魂魄并没有归于忘川。   换句话说,黄泉道人的魂魄还在人间,而且一个将近五级天师的魂魄,想要躲藏,实在不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直到何长来道长痼疾发作去世,黄泉道人的魂魄也没有现过人世。   而现在,这玩意儿居然出现了,高长合看完资料,就开始头疼了。   说起来,从前他还小的时候听过一个玄门的笑话,说是玄门每一次遇上大灾大难,都是源于玄门内部对于长生的追求,无一例外的。   唔,现在算是笑话照进现实了。   高长合心里甚至已经确定,老许身体里曾经住过黄泉道人了。   好家伙,怎么什么坏事都逮着禹城这一个地方投放啊,就不能让他安安生生地当两天处长,等他退休了再搞事,它不香吗?   “张则灵,你知道何长来何道长吗?”   张则灵闻言点了点头:“知道,何道长虽然无门无派,但曾与我师父是莫逆之交,当年何道长去世,我师父还亲自上门吊唁,当时我还随同前往了。”   “诶,老天师与何道长私交莫逆?那有没有可能,老天师曾经参与过围剿黄泉道人?”毕竟资料上没写其他三位四级天师的名字,估计是环境处特意隐匿的。   毕竟每一位资深的四级天师,都有可能冲击五级天师的壁垒,环境处有义务保护四级天师的个人隐私。   “据我所知,是没有的。”   “你知道?”   “我知道的不多,但当时围剿黄泉道人,我师父因为受伤正在闭关,等他出关之后,才知道了好友独女遇害的消息。”这事过了很久,他师父都耿耿于怀,每次想起来,都会说当时不该闭关,应该和其他的四级天师一道去围剿黄泉道人。   本来还想走走后门问问老天师具体情况的高处长:……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当初黄泉道人羽翼未丰,四名四级天师尚且奈何不了他,现在禹城环境处,他勉强算一个,张则灵这个外援也能算一个,另一个外援巫衡是个祝由奶妈,打架是个战五渣,夬哥是能打,但咒术师对上鬼咒,恐怕讨不了什么好处。   唔,再扩大一下范围,陈鬼王愿意加入他们,那也还差一个四级天师。   更何况,现在人连影都没见到,就一张丑不拉几的鬼咒墓□□,摆明了叫他们去送死。   “张则灵,你说这老许为什么偏偏要对陈鬼王的小师弟下手呢?”   高长合并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情,禹城那么大,王星辞称得上是天之骄子,但绝对不是唯一的选择。   老许步步为营,先是接近王星辞的爷爷,然后用老金打造金项链,偏偏选的日子,是王星辞参加完比赛回家的日子。   就好像有人掐准了一样,王星辞会像陈鬼王求助,然后牵扯出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这后面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着他们往前走。   高长合最讨厌走别人制定好的路线,特别是这种被摁头强迫着走的,他就更厌恶了。   “我不知道,但我想,陈老师并不避讳他请符人的身份,或许……黄泉道人觊觎他的身份。”   毕竟请符人,算是玄门公认的天道继子。   请符人生来都有致命的缺陷,有些是生而残疾,有些是痼疾缠身,甚至有些是命格气运上的缺陷,他们本该不久于人世,可偏偏因为天道的眷顾,得以将天地云符请于己身,虽然不能长生不老,但却能借天地之力压制自身的不足。   张则灵虽然不知道陈老师到底是哪里先天不足,但受天道气运,却是可以确定的事情。   “我觉得不是。”陈鬼王那阎王命格,要是没了云符,恐怕就能原地鬼王出世了,如果黄泉道人知道这个,就绝不会傻到去盯陈清淮。   而且请符人是天道之下最受瞩目的人,没看陈鬼王都顺应命格、去学校教授小崽子们了,黄泉道人对陈鬼王出手,那不是明摆着跟天道say hi嘛?   黄泉道人不至于这么蠢吧。 第99章 奶茶   假期总归是短暂的, 国庆七天长假很快过去。   怎么说呢,假期使人堕落啊,别说是心都放野了的高一学生,就是某高一老师陈某人, 都在床上懒了十来分钟, 才艰难地爬起来洗漱。   “清淮, 你怎么才穿这么点衣服,今天降温了,快把风衣穿上。”   有一种冷,叫做松伯觉得你冷,陈清淮也不跟老人家犟, 穿上衣服就骑上摩托上班去了。至于为什么是骑车而不是开车, 唔,相较于笨重的汽车, 他还是更喜欢摩托。   一路风驰电掣到了育华高中, 陈清淮已经跟门口的保安混熟了,跟人打了个招呼后,才轻踩油门进去。   这会儿学校里的学生大部分都还没来,但一直住在学校里的胡楚和卢小桃却是在的。   “吃过早饭了吗?”   胡楚见到陈老师, 脸上的笑容立刻扩大:“吃过了, 陈老师,我这次还是年级第一。”快夸我!   “真不错,不过不要骄傲, 小心被后面的人追尾加塞哦。”   “不会的,老师你就放心吧。”   他才不会给别人越过他在陈老师面前表现的机会, 别以为他不知道卢小桃的小心思, 哼, 他可都防着呢。   相较于胡楚的主动,卢小桃性子内敛,她心里也很高兴,但她惯来克制,明明很想陈老师也夸夸她的进步,却不会张嘴说出来。   陈清淮当然也看出来了,他是个雨露均沾的好老师,夸了这个当然不会不夸另一个,再说卢小桃这一次确实比入学考进步很多,特别是数学,就只比胡楚少五分。   “小桃这次考得也很好,我听英语老师在群里说你这次的英语作文写得特别好。”   卢小桃当下耳朵微微泛红,好在她的头发足够多,红耳朵都被盖住了:“都是徐一冰帮我的,冰冰英语很厉害。”   徐一冰啊,陈清淮记得这个跳脱的小姑娘,唔,这成绩明显是个偏文科选手,不过这一次月考成绩也不错,总成绩在年级的中段。   “别太谦虚,你也努力了,不要否定自己的付出,你很棒的。”   卢小桃终于忍不住腼腆的笑了笑,她有小虎牙,笑的时候格外得可爱,显然没有了原生家庭的拖累,她的状态更好了,当然以后会越来越好。   因为有两个小帮手的缘故,陈老师返校第一天并不算手忙脚乱,毕竟月考成绩早就输入完成,甚至连语文考卷都已经分发下去,他除了上课讲解错题,就只需要准备家长会需要的PPT,当然其实假期他已经做了一部分,现在只需要酌情删减,就能直接用了。   因为这次月考二班考得不错,陈清淮一进班,调皮的学生就喊着要奖励。   陈老师平日里还是挺随和的,不至于到严厉那一挂,他本身又长得帅,男生都很喜欢找他搭话,毕竟谁不喜欢骑大摩托的陈老师呢。   “那你们想要什么奖励?”   “我们想要吃冰棍!雪糕菩萨那种就行!”   陈清淮一听,笑乐了:“还雪糕菩萨呢,今天这天还吃雪糕,小心吃坏了肚子,唐校长就该找我麻烦了。”   不过请三十个崽子吃点东西,倒是可以有的。   “陈老师你到底是不是年轻人啊,冬天吃雪糕才是快落!现在才秋天!”   “建议驳回,不过奖励,还是有的。”   陈清淮想了想,挑了个午休的时间给奶茶店打了个电话预定,他对这种甜甜的饮料没什么太大的研究,就请教了办公室的女同事,顺带也请全办公室的老师喝奶茶。   于是等到二班的学生吃完午饭回到教室一看,立刻高兴地尖叫起来。   “哇,陈老师大手笔啊,这家奶茶店的单价可不便宜啊!”倒不是没喝过,而是帅哥请喝奶茶啊,四舍五入就是秋天的第一杯奶茶了。   这难道不值得一个朋友圈吗?   “陈老师真好,不过会不会太破费了?”   这别不会把陈老师吃穷了吧?   这一个个的,还挺暖心,陈老师相当大气地说:“放心,你们才几个人啊,我还不至于连几杯奶茶都请不起。”   让人把奶茶和附赠的曲奇小点都分了,陈老师又敲打了两句,就去办公室午休了。   他一走,班级里立刻传来了各种小声讨论的声音,什么神仙老师啊,什么这个奶茶口味好好喝,反正少年人的快乐有时候很简单,一杯小小的奶茶,就能叫他们快乐一整天了。   “小桃,你不喝吗?这种带奶盖的果茶,放久了冰沙融化就不好喝了,你快尝尝,我拿的白桃的,你的葡萄芝士看上去也好好喝啊。”徐一冰挤在好友身边小声说话。   卢小桃舔了舔嘴唇,啊了一声,她从小到大就没有喝过这么贵的饮料,倒是以前看卢勇俊喝过。奶茶店的杯子上面都贴了单价的,这一杯小小的饮料居然要三十多,三十多都能买一小箱葡萄了,陈老师的钱真的太好赚了。   她可听说了,现在的年轻人花钱都大手大脚,根本攒不下来钱,陈老师就是家里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啊。   她得努力学习,万一哪天陈老师缺钱了,她好有能力去帮助陈老师。   “这么贵的饮料,放一放就不好喝了?”   “因为没添加防腐剂嘛,小桃你快喝啊。”   卢小桃看着杯子里的奶盖确实在被消融,终于撕开吸管插.进去,入口的瞬间,浓郁的葡萄香气莹润在她舌尖,是那种新鲜的味道,不是什么烂葡萄过熟的甜味,配着鲜香的奶盖,居然出乎意料的好喝。   甜甜的,像是很小时候,她在老家捡水瓶卖钱,偷偷买了个甜筒一个人吃完的快乐。   卢小桃忽然就觉得,这三十二块钱也不是那么贵了。   果然,她还是应该努力学习,以后好好赚钱。   “好喝!”   “对吧,小桃你真可爱,像是小仓鼠一样。”   靠着这杯奶茶,陈老师火速又在育华圈了一波粉,毕竟大方又帅气的老师,谁又会不喜欢呢。   相较于二班学生快快乐乐地学校贴吧、朋友圈、□□空间大晒成绩和奶茶,国际班十班却是阴云密布。   育华高中只有两个国际班,分别是九班和十班。   两个班级人数加起来总共八十人,都是靠钞能力进来的,有个别甚至还给育华捐了藏书捐了楼什么的,反正就是让自家孩子混个高中文凭,然后送出国镀金。   因为如此,国际班的学生格外得难带,相对的,工资也要优厚很多,几乎是普通班老师的两倍,班主任则还要更多一些。   当初陈清淮和育华签订就业合同的时候,教务处的老师就问他有没有意向带国际班,陈老师又不缺钱,当然没兴趣去给少爷小姐们当保姆老师。   但他不缺钱,金老师却有些缺钱,所以她并没有选择带普通班,而是做了十班的政治老师兼班主任。   但金老师毕竟是刚毕业的师范学子,即便是为了高薪资选择了这份工作,也依旧抱着教好学生的纯粹想法。但很显然,国际班的学生并不愿意配合金老师的教学工作。   甚至可以称得上恶劣,当学生不愿意配合老师工作、老师又压不住学生的时候,这份工作对于金老师而言,就会变得极度痛苦。   国际班也要看成绩的,毕竟国际班学生的家长花了大价钱择校进来,哪怕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块朽木,也想要让自己的孩子变成没那么烂的朽木。   “姓金的,不会教就赶紧滚蛋,同样是刚进来的新老师,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你有什么脸来骂我们不思进取!”   “你看看你全身上下,穿得土成这样,全育华的老师,谁像你这么穿啊,我爸公司里的文员都不这么穿,我以为育华的老师都很厉害呢,谁知道……”   叫嚣得最厉害的,是个叫郭峰的学生,家里开着连锁酒店和度假村,在禹城本地很有名,不过他并不是继承家业的长子,所以性子非常混不吝,即便育华不允许染发,他也依旧我行我素地挑染了银发。   当初金老师和他起矛盾,就是因为染头发这事。   郭峰当然不愿意染回来,他这头发可是花了五位数找著名发型师设计的,老土鳖不懂得欣赏还让他染黑,他愿意才奇怪了。   “郭峰,你不能这么说老师!”金老师面色有些发白,但她依然强撑着,她很需要这份工作,也不能失去这份薪酬。   “凭什么啊,老子花钱进来的,说你两句怎么了?”郭峰自觉自己后台硬,说话从来毫无顾忌,“你当你是电视剧里的麻辣教师啊,你要是有本事,就学二班的陈老师请我们喝奶茶,我们高兴了,就不说这些话了。”   说完,兀自笑了起来,显然实在嘲笑金老师没钱请学生吃东西。   金老师当然不会答应这种无礼的要求:“你们要是成绩优异,我当然会请!郭峰,你要是再这样,我就要喊你家长来了!”   “你喊啊,我又没对你怎么样,你至于发这么大火吗?”郭峰觉得这个老师,哪哪都不合他心意,气走最好!   郭峰说完,他的拥趸立刻附和他,郭家有钱,班里其他学生即便知道郭峰做得不对,也不敢说出来,毕竟郭峰这人,有时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你真是太不服管教了!”   金老师面色忽然煞白,整个人的血色瞬间如潮水般褪去,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她直接砰地一声,栽倒在了原地。   “啊——金老师晕倒了!” 第100章 郭峰   国际班的教室比普通班的要大要舒服很多, 毕竟多交的高额学费当然也会体现在硬件设施上,所以两个国际班是安排在教学楼的顶层,是可以有专门的电梯直达的。   金老师一晕倒, 就有人给校医务室打了电话, 动静闹得这么大, 楼下普通班的学生很难不知道。   都在一个校园里,国际班的学生虽然和普通班的学生联络不算多,但校园网是重叠的啊, 没过多久,消息灵通的徐一冰就知道国际班的大事了。   “哇,国际班的人也太过分了吧,仗着有钱这么顶撞老师, 明摆着就是找茬啊。”   以前就听说过国际班的人肆无忌惮,但没想到做得这么明显, 课堂上公然侮辱老师哎,这种人也就是有钱, 要是没钱,就是街溜子,是社会的败类。   成绩那么差还不好好学习,反而怪老师教得不好, 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脸。   “小桃, 你怎么不说话?”   卢小桃是个实诚人, 就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是,听说郭峰家里很有钱, 还给学校捐了图书楼, 他这么嚣张, 肯定是笃定了学校不敢拿他怎么样。”嗨呀, 好气哦,怎么这种人都能投好胎啊。   “捐楼?”   “对啊,学校官网上有捐赠记录的,那个叫郭建义的,就是长盛酒店的老总,郭峰的爸爸。”   原来有钱人的世界,是这么个玩法,卢小桃心里当然很厌恶国际班这种做法,但她同时又很庆幸,幸好陈老师没去教国际班,不然陈老师该多难啊。   但事实上,陈老师并不难,他甚至还被唐校长叫到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您叫我有什么事吗?”他还开着语文教研组的会呢,半途被年级主任一个电话叫过来,别不是他班里的小崽子惹祸了吧。   不至于啊,这才假期开学第一天,大家的心都还在校外呢,谁有心情闯祸啊。   “小陈老师,你坐。”唐校长倒了杯水递过去,顺便在年级主任黄主任不解的眼神下,温和地说起了国际班的变故。   金老师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金应梦,陈清淮入职培训的时候,曾经和金老师相处过两天,是个很有责任心和上进心的姑娘。   印象里,是个面色红润、身体健康的姑娘啊,怎么好端端居然晕倒了?   “被学生气得?”   “恩,国际十班有个刺头学生叫郭峰,是长盛酒店老板的次子,这小子在公堂上公然侮辱金老师,到现在还死不悔改,甚至要小陈老师你去接任十班的班主任,你觉得怎么样?”   黄主任一脸问号:这特么还能怎么样!这种学生根本不能惯!   育华高中以德育传校,要是因为钱权而委屈新老师,这成什么了?黄主任不明白唐校长特意叫陈老师来这一趟的意义。   啧,现在的校长各个都是老狐狸啊,陈老师当即开口拒绝:“我不会去当十班的班主任,唐校长你放心。”   唐校长:……他放得哪门子心啊。   黄主任看两人居然说得你来我往,脸上愈发糊涂了,这小陈老师怎么这么自来熟啊,唐校长的话,应该不是这个意思吧?他疑惑地捋了捋头顶不多的头发,忍不住说话:“唐校长,现在该怎么办?郭家那边打电话过来,话里话外,就是要换掉金老师,说什么年轻老师不靠谱,最好是换个有经验点的资深教师。”   “你惯得他!育华是他郭家开的吗!你就硬气一点,咱们育华又不是开酒店的,不缺他们郭家那点儿钱!”唐校长骂完,又温和地对陈清淮说,“小陈老师,你说对不对?”   ……唐校长,您可真是老川剧变脸艺术家了。   不过听完这番话,陈老师也能明白唐校长的难处,开除郭峰或者给郭峰记大过并不难,难的是郭家之后会不会刁难育华,毕竟郭家在本地还是有些能量的。   简单点,唐校长你的套路简单点啊。   “对,校长您说得对。”好赖他也是第二大股东了,学校的管理他不参与,但有人想要破坏育华的整体发展,他当然不会坐视。   毕竟,他也是拿分红的。   “哎呀,有小陈老师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唐校长真是越来越喜欢眼前这个年轻人了,“黄主任,去给郭峰的家长打电话吧,记住,语气强硬些,如果郭家觉得学校的处置不公正,让他们尽管派人来学校理论。”   这当然是最痛快的决定,但黄主任也明白其中利害:“校长,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放心,咱们有小陈老师。”   小陈老师怎么了?难道是因为郭峰喜欢小陈老师当班主任?这也太扯了吧,那郭峰不学无术、还不遵守校纪校规,难道还会朝小陈老师低头?这听着就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看着黄主任不解的表情,唐校长终于想起了:“啊,我没说吗?小陈老师是咱们学校仅次于我的校董,黄主任,快去吧。”   黄主任一脸玄幻地看向旁边帅得过分、头发也多得过分的年轻老师,啥?校董?这么年轻的校董?   不过唐校长不会拿这种事情骗他,想想禹城姓陈的富贵人家,黄主任当即就喜滋滋地拿起手机去打电话了。语气强硬地反驳家长?这是他拿手好戏来着。   气晕金老师后,郭峰就托人请假直接回了家,他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待在学校里可能会被其他老师骂,他受不了这份气,索性就跑了。   说是托人请假,其实就是旷课,但郭家家大业大,他根本没把这事儿当一回事,在电玩城玩到天黑,他才溜溜达达地回了家。   “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   郭峰一进门,就差点被一个枕头砸了个正着:“爸!”   “不要叫我爸,我没你这么个儿子!你真是越来越出息了,读书不好好读,成天地闯祸,你看看你染的这是什么鬼东西,我不指望你像你大哥一样出息,但你也不能这么不成器!”   “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力气把你送进育华吗?你倒好,居然敢把老师气晕!你是要气死我吗!刚才你们年级的黄主任打电话过来,将我好一顿挖苦,郭峰,你现在高兴了吗?”   大哥大哥,爸爸眼里从来都只有大哥!   “对!我高兴!我当然高兴!你都说你是花了大力气送我进的学校,咱家花了钱,我凭什么不能耍威风!你有本事打我啊,反正我是不会改的!”反正家里都是大哥的,他有出息又有什么用!那个姓金的,凭什么一本正经地要他学好,凭她够穷吗?   郭峰一开始就不喜欢金应梦,他就要她走!从他的视线里滚出去!   “你——”   郭建义抄起桌上的碗就要砸过去,郭母一见,立刻去拦:“老公,你身体不好,消消气,孩子还小,阿峰的脾气是固执了点,但性子还是好的,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女学生,能教出什么花头精来,阿峰不喜欢她,肯定是有原因的。”   “就为这么点事,你们父子俩又吵起来,至于吗?”郭母一把躲过老公手里的碗放下,“阿峰你也是,不喜欢班主任,你跟我说啊,我去跟学校协调,你一个孩子家家顶撞老师,这可不对啊。”   郭峰不爱听老妈唠叨,见老妈劝住了爸爸,他立刻窜上楼,耳机一带,就进了游戏厮杀。   游戏是他常玩的大型网游,叫《剑师》,他在里面建了个帮派,砸大价钱混成了大帮派,他当着说一不二的帮主,游戏里的快.感甚至超过了现实带给他的快乐。   他一进群,所有人都朝他问好,这种类似于君临天下的感觉,简直太好了,在这个游戏里,他是帮众唯一的偏向,即便郭峰知道这些是他用钱买来的,但他也依旧很高兴。   因为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大哥,他就是最厉害最有钱的那一个。   郭峰眼神疯狂地操作着电脑,但他不知道的是,丝丝缕缕地鬼气纠缠在他的键盘上,慢慢地从他指尖蔓延到他身体里,使得他的眉间愈发地黑沉起来。   楼下,郭建义正在对着夫人发牢骚:“你看看你,都把他惯成什么样了?真是慈母多败儿。”   “阿峰怎么了,他就是叛逆期到了,脾气坏了些,他随口顶撞老师两句,是有心无意的,谁会跟个孩子计较啊,这事你就不用管了,我明天去育华走一趟,我还就不信了,他们还真能跟电话里说的那么硬气。”郭母说着,心里也有些气,当初要不是禹城一高进不去,她也不会退而求其次让阿峰去育华读书。   说好的精英教育,却找个年轻女老师当班主任,明显就是敷衍了事。他们还没找学校算账的,这些老师居然还合起伙来给阿峰记大过,简直太过分了。   “你态度好一些,唐校长在禹城还是有几分力量的。”   郭母点点头:“你放心,我难道还会跟他们吵起来吗?”不可能的。   但第二天,郭母坐车到育华高中,一路被引到主任办公室,连唐校长的人影都没见到,心里就开始来气了。   光一个年级主任也就算了,居然还派个年轻男老师来色.诱她,育华真是越办越不像样了。 第101章 亲切   幸好, 郭母还自知是个体面人,不会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不然可能就没有一开始还算平和的谈话场面了。   “郭太太, 请坐。”   黄主任起身给人倒了水, 郭母随手接过放下, 然后开门见山地说:“黄主任,我不太明白你们学校的意思,我家阿峰嘴巴是坏了些, 但他也知道错了,记大过会不会太严重了一些?”   学校记大过,如果毕业前不能消掉,那可是要写进学生档案的, 郭母可不想自己的孩子带着污点去上大学。   黄主任就拧着眉说,其实他不太喜欢跟这种高高在上的富太太打交道, 要不是这份工作给的钱实在太多了,他早就换个学校工作了:“郭太太, 是这样的,咱们学校里上课是有监控记录的,摄像头是对准老师的,既是为了监督老师的工作, 也是为了更好地推进优秀教育。”   所以, 您家孩子怎么攻击侮辱学校女老师的, 我们校方是有足够证据的。   郭母没想到她人都来了,这黄主任居然态度还这么强硬, 脸上本就不多的笑容立刻就挂不住了:“黄主任, 你们这么做事, 未免也太难看了吧, 我家阿峰又没有动手,凭什么记大过?那女老师自己身体素质不行,医药费和误工费可以由我们郭家来出,如果是她不愿意松口,我可以叫人跟她亲自谈。”   黄主任就不喜欢这种擅长自说自话的家长:“郭太太,请您冷静,这件事是郭峰错了,他上课不尊师长、甚至出言侮辱,在事发之后还直接逃课,根据我们学校的调查,在这之前,他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对金老师肆意品评,还联合其他学生干扰金老师的教学工作,郭太太,您不能这么纵容他。”   “这不可能!阿峰他还是个孩子,你们怎么可以把他说得这么坏?”郭母的亲子滤镜显然非常厚。   来了来了,熊孩子的熊家长经典语录,他还是个孩子。   陈老师今天是来当吉祥物的,按照黄主任的话来讲,他就是来当个安全机制的,万一郭峰的家长不愿意配合,他还可以帮忙镇镇场面。   这事儿不难,陈老师当然没有拒绝。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郭母身上居然有那么一丝丝若有似无的鬼气,看着像是从别人身上蹭带的,毕竟如果真和鬼接触,活人身上不可能才这么点儿鬼气。   有趣,难道郭家还养鬼不成?   “我还没说你们,我们家花了那么多钱送孩子进来读书,这些钱都够请十个资深老师轮流教阿峰读书了,我们之所以选择你们育华,是因为相信你们的能力,谁知道你们居然安排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女老师来带我们家阿峰,你们育华到底在做什么?”   黄主任的脸色也难看起来,正要说话,旁边却有人快他一步。   “既然郭太太觉得,是请十个资深老师在家教郭峰读书更有性价比,那么我们育华愿意退回郭家交的择校费,让郭峰同学去接受更好的教育,您觉得怎么样?”   虽然郭家的择校费确实很多,但育华没了这笔钱,也不会伤筋动骨,他问过唐校长,唐校长说随意他发挥。   “你——你又是谁?轮得到你说话吗!”不要以为长得帅,就能在她这里开绿灯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虚荣了。   “抱歉,忘记做自我介绍了,郭太太您好,我叫陈清淮,是育华的校董,这样我应该有资格跟你说话了吧?”   郭母脸色一拧,这才正眼去看这个过分帅气的男老师,事实上她入学仪式的时候见过这个男老师,并不是国际十班的任课老师,所以进门的时候心里才那么笃定,没想到居然是育华的校董,育华现在都有这么年轻的校董了?   郭母和郭建义是少年夫妻,她经常陪着老公参加各大宴会,当然认识陈氏现在的掌舵人,她越看越觉得这人长得眼熟,惊疑发问:“陈清渊是你什么人?”   “让您见笑了,正是家兄。”陈老师矜持地开口承认。   难怪这黄主任敢这么硬气了,原来是有了靠山。   郭母脸上本来挂不住的笑容,又努力挂了回去,没办法啊,陈氏近些年在禹城发展越来越好,长盛旗下的很多酒店都跟陈氏有合作,她没必要在这里打陈家人的脸,即便这位陈二少从没有在公共场合出现过。   “你好,刚刚都没有认出来,我同你大哥是认识的。”   黄主任:……哇,社会人果然好现实。   陈清淮以后又不混生意场,今天就事论事,没什么闲心在这里跟人说这些:“郭太太,郭峰他现在人在哪里?现在是上学时间,他不应该出现在育华之外的其他地方。”   这要是普通老师,她当然不用给面子,可偏偏不是:“阿峰他昨天回家后,心里愧疚,半夜就感冒发烧了,今天起不来床。”   陈清淮立刻语气关切地说:“郭峰同学的身体这般不好啊,那确实不应该来上学,郭太太,您要不要认真考虑下我刚才的意见?”   什么意见?那当然是退还择校费,请十个老师十对一专门服务了。   这明显就是挖苦她刚才的话,郭母真想翻脸走人,却不得不勉力给自己挽尊:“陈老师你误会了,就是小感冒,明天他就能来上课了。”   她家阿峰又没做什么大错事,要是真的灰溜溜从育华离开,那些个跟她不对付的饶舌贵妇,不知道又要在背地里怎么编排她了。   “那就好,气晕了老师,怎么的也该带个果篮去医院赔礼道歉,您说对不对?”陈清淮笑着说,“我们育华一向都是品德教育为先,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如果接下来郭峰同学依旧如此,我们育华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您明白吗?”   “哦对了,高中生以学习上课为主,听说郭枫同学第一次是因为染发冲撞老师,我们育华规定,在校学生不能染夸张的头发颜色,希望您尽快带他整改,您可以做到吗?”   郭母坐上回家的车,一路都在懊恼自己这次发挥太差,回了家看到大儿子郭巍,就忍不住抱怨:“阿巍,你不是和那个陈氏的总裁很熟吗?你今天是不知道,那个什么陈氏的二少,在学校里给了我好大一个没脸,他一个小辈仗着自己有一点育华的小股份,就对着我什么话都敢说,他以为他是陈氏的继承人吗?”   郭巍闻言,眉头就皱了起来:“陈氏的二少,你说的是陈清淮吗?”   “你认识他?”   郭巍摇头,却又点了点头:“听杨晨说过,有次聚会杨晨和陈清渊他们都喝醉了,是陈二少来接的人,有过那么一面之缘。”   当时夜也深了,他就记得陈家二少身高非常优秀。   看来还真是陈氏的二少,那这事儿就不太好办了,毕竟是阿峰有错在先,她要是再拿郭家的势去压人,恐怕育华不会吃这一套。   “阿巍,那你说可怎么办啊?”   郭巍听到弟弟的名字就头疼,他从前一度想要把弟弟的性子掰过来,可他工作又忙,母亲还一直拦着,说什么年纪还小,以后懂事就好了,现在都十六岁了,还在学校里为非作歹,这次更是把老师直接气晕了。   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但要是郭峰还这么冥顽不灵,下次肯定发生的事情更糟糕。   “还能怎么办?那小子人呢?”郭巍也是刚出差回来,好不容易睡了半天起来就听到这糟心事,“我带他去赔礼道歉,顺便把他那头挑染的白毛染回来。”   郭母其实也不知道小儿子在哪里,她出门的时候阿峰还在楼上,现在就不知道了。   “妈,你也太惯着他了,他十六岁了,又不是六岁,等再过两年他能开车了,说不定就要去赛车泡妹,您想让他变成那种纨绔吗?”   郭母讷讷,心里却又不赞:“阿峰不会的,他是个好孩子。”   郭巍:……好孩子这三个字,他都听烂了。   “我上去敲门。”   敲了门,里面没人应,问了路过收拾房间的佣人才知道,郭峰吃过中饭就出去了。   “去哪了?”   “我不知道,二少爷向来不喜欢别人问他的去向。”   郭巍于是拿出手机给郭峰打电话,第一个电话还打通了,却被秒挂断,接下来的就都是忙音,显然是把他拉黑了。   郭巍脸色瞬间黑透,立刻给秘书打电话,让人把郭峰的卡都停了。   “你干什么停阿峰的卡!他都十六岁了,身上没点钱,可怎么办啊?”郭母立刻要打回去撤销停卡的事情,却被郭巍一把拦住,“您也知道他十六岁了,他应该懂事了!”   “妈,你难道要这么管他一辈子吗!”   郭母一愣,她显然没想过这么多,大儿子生下来的时候,是公公早早带着启蒙长大的,她没有什么为人母的感觉,但等阿峰生下来,却是她一手养着长大的。   感觉阿峰蹒跚着学走路的样子好像还在昨日,怎么忽然间,孩子就这般大了?   “妈,阿峰也是我弟弟,我不会做对他不好的事情,您明白吗?”郭巍苦口婆心地解释,“我要是真想对他不好,我就该放任他这么下去,他再这么下去,人都要废了!” 第102章 昏迷   郭峰还是未成年人, 去不了成人场所,电玩城就是他最喜欢发泄负面情绪的地方,他从班里狗腿子嘴里知道学校决定给他记大过之后, 他就气得直接冲出了家门。   在电玩城疯玩一下午, 机器都玩坏了一台, 他心里才稍稍好受一些。   “先生,您的余额不足,请问您还有其他的支付方式吗?”   电玩城的游戏币是充值再用的模式, 郭峰进门就冲了一万块,这会儿早就花完了,这笔钱是赔的机器钱。   郭峰闻言,不耐烦地甩出一张卡:“刷卡, 赶紧弄好,忙着呢。”   店员拿好卡去刷下去, 却又提示付款不成功,郭峰听得立刻发火:“怎么可能刷不出来钱!你们电玩城的东西怎么都这么容易坏!我的卡不可能有问题!”   但事实是, 他身上的卡一张都刷不出来,微信里倒是有点钱,但远远不够付机器的维修费用。   迫于无奈,他只能跟小弟借钱, 却没想到平日里一群人花钱大手大脚, 国庆又是假期, 这个月身上都没钱了。   郭峰不想给父母打电话,于是电话理所应当打到了大哥郭巍的手机上。   “大哥, 借我点钱。”   非常理所应当, 就像他是生来就欠他的一样, 郭巍的火一下就窜起来了:“你要钱做什么?这个时间, 你难道不应该在学校里上课吗?”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借不借?”   郭巍按捺着怒气:“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不借就算了,不要你接。”郭峰立刻就把电话挂了,他不愿意让大哥看到他现在的窘迫。   但很可惜,成年人的能量远比他想得大,临近傍晚,郭峰还是被郭巍找到并且付清机器维修费带上了车。   “你的卡,是我做主停的。”   车内兄弟俩气氛凝滞,显然是不太熟悉,郭峰不喜欢他这个大哥,郭巍也忙于工作,并不关注家里正值叛逆期的弟弟,于是郭巍率先开口打破僵局。   郭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凭什么!你又不是爸妈,你凭什么停我的卡!”   “那学校里的老师也不是你爹妈,你凭什么冲着人家发脾气?人家也是爹妈养的,你十六岁了,还要这么任性吗?”   对对对,就你大度善良,郭峰心里满是厌恶:“那有本事她就辞职啊,她辞职不出现在我面前就好了!什么老师,不就是拿钱办事,一脸假惺惺地劝我学好?她算什么!”是个人都能对他说教,他凭什么要让着金应梦!   “你——”   “你有本事就打我,我回去就告诉妈你打我!”郭峰直接顶撞回去。   他的弟弟,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幅不能容人的模样?郭巍记得,小时候的郭峰明明很可爱的,会跑着来迎接他回家,会甜甜地叫他哥哥。   “我不打你,但我告诉你,你要是明天不去学校,以后就都不用去了。”   郭峰瞪大了眼睛:“你不能这样!爸妈不会答应的!”   “我确实管不了你,但育华又不是我们郭家的酒店度假村,不是你想去就去,想来就来的,育华的老师都说了,你要是在育华呆得不开心,他们全额退择校费,让你想请什么老师,就请什么老师。”   “这不可能!我们郭家,不是很厉害吗?”难道还奈何不了一个小小的育华高中吗?   郭巍见这小子终于害怕了,立刻再接再厉:“我们郭家确实有点钱,但禹城有钱人多了去了,谁让你跟育华的老师胡咧咧,说要换二班的陈老师当班主任的。”   “陈氏集团你总该听说过吧,现在当家的陈总,是陈老师的亲哥哥。”见郭峰听楞了,郭巍非常贴心地解释,“换句话说,他是陈氏的二少,也是风华集团陆总的儿子,他自己还是育华的股东,并不会怕我们郭家的权势。”   所以耍大少爷脾气,这次是绝对没用的。   “相信我,你的择校费虽然很多,但对于陈家来讲,可能只是人家的一天零花钱。”而且以陈清渊表现出来的态度,他去陈家替弟弟说情,那就是自找苦吃。   当然,郭巍也不打算去,这事可大可小,他觉得公事公办挺好的,郭峰吃了苦头,以后就不敢肆意妄为了。   就在这时,车子在马路边的停车位上停稳。   “下车。”   “干什么!我要回家!”郭峰有些害怕地开口,说到底他这么嚣张的底气是来源于郭家的富裕,一旦碰上比郭家厉害的,他心里就开始胆怯了。   “理发,你不会以为,我今天说的话,是在跟你开玩笑吧?”   郭峰被郭巍强硬地按着剪短了头发,还把头发全部染黑,这才被带回了家里。郭母在家里早就等得着急了,见两个儿子平安回来,她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就你瞎操心,阿巍办事你还不放心吗?”郭建义又看向小儿子,这黑头发多好啊,看着顺眼多了,“回来了就赶紧上去,明天就给我去道歉,听到没有?”   郭峰不吭声,但脸上显然是不愿意的。   于是他看向妈妈,明明往常这种时候妈都会站在他这边的,可这次他看过去,妈妈的眼神却避开了。   为什么?!   反正他是不会道歉的,要他去给金应梦道歉?除非他死。   少年人的脾气向来很直白,于是第二天,郭峰开始装病,他又是咳又是喘,装得像极了,郭母一下子就被吓住了,立刻就打电话叫来了家庭医生。   她还以为是阿峰昨晚上在外面吹了风回来感冒了,心里不禁有些埋怨大儿子,可等医生来的时候,阿峰都已经晕过去了,任凭她怎么叫都叫不醒。   这下,她慌了。   “崔医生,你快给孩子看看!他的手好冰啊!”   这何止是冰啊,这简直不像是活人该有的体温,崔医生立刻拿起听诊器去听心音,却能听到心脏强健的跳动,他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郭峰除了体温偏低,其实根本没有生病。   不会是装病吧?可是这么低的体温,就算是没病也得整出毛病来了。   崔医生看了一眼并不在工作的中央空调,室内却比室外还要阴冷许多,明明这里是朝南的大房间,虽然拉着窗帘,但今天外面阳光灿烂,屋内怎么这么冷啊。   “怎么样?”   崔医生立刻建议:“赶紧送医院吧,家里的设备还是太简陋了。”   郭母都要晕倒了,折腾了一番,送到医院后做了全身的检查,却也查不出任何的毛病,只说明天要做更仔细的筛查。   “都怪你们!都是你们逼得阿峰不想醒来的!他性子本来就好强,你让他去跟那个老师道歉,他心里肯定不高兴。”   郭巍这次不敢反驳,心里却觉得这事儿很蹊跷,郭峰身体明明很好,每年的体检一点毛病都没有,怎么会好端端陷入昏迷?   “你们赶紧去想办法啊,这家医院的医生不行,那就换一家,要是阿峰醒不过来,我也不活了!”   郭建义揽过夫人轻声哄着,小儿子变成这样,他心里也不好过:“你放心,那位老师那边我会派阿巍去道歉,你就不要操心了,阿峰醒过来最重要。”   “可是这孩子身上怎么还是这么冰!老公,我不能没有阿峰的。”   郭家一团乱,年级主任正纳闷今天郭峰怎么还没来上学的时候,就接到了郭家大哥的电话,说是郭峰送急诊了,现在都没有醒来。   他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坏了:“郭峰同学还好吧?是因为发烧更严重了吗?”   “暂时查不出病因,可能我弟弟需要多请几天的假了,至于金老师那边,方便问一下她现在的住处吗?我会代我弟弟去当面道歉的。”   也是巧了,金老师也被送进了同一家医院,她本来是要出院的,但她身体的各项体征并不是太好,校方又说医药费不用她出,工资照给,工作问题不用操心,她这才安心住了下来。   “谢谢黄主任,我还有事,就不打扰您了。”   挂了电话,黄主任想了想,去高一办公室找了小陈老师,唔,他可不敢喊校董来他办公室问话了。   “您说郭峰病了?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郭家大哥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了护士喊挂水之类的声音。”   居然是真的,别不是被家长打进医院的吧?   不过看郭太太娇惯儿子的程度,这个可能性非常低,估计是真的病了吧:“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们总不能催他带病来上学吧。”   也是,黄主任心里立刻不慌了:“你说得对。”   陈清淮送走黄主任,心里却蛮在意郭母身上那一丝鬼气的,不知道这郭峰生病,是不是与这缕鬼气有关。   要真是有关,那恐怕医院里的医生是查不出来病灶的。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他上次去酒吧接大哥的时候,卡座里坐着一个叫郭巍的男人,好像就是长盛酒店的少东家来着。   于是等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就跟大哥提了一嘴。   “郭巍?他怎么了?”陈清渊有些不解,他和郭巍的关系不好不坏,算是能说得上话的普通朋友加合作伙伴。   “他弟弟在育华上学,还挺嚣张的,把老师都气晕了,我就跟郭太太顶了两句,应该没关系吧?”   陈大少闻言,立刻表态:“这是你的工作,当然没关系。” 第103章 会会   “有大哥你这句话, 我心里就有数了。”陈清淮笑着开口。   学生做错了,老师管教学生,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陈清渊不觉得弟弟会做什么过火的事情:“我记得郭巍的弟弟, 好像是叫郭峰吧?”   “对, 大哥你的记性真好。”连这种细枝末节的人都记得,厉害了。   “不是记性好,是以前去参加宴会时见过一次, 印象里郭太太确实更宠小儿子,郭巍还跟我们抱怨过。”但这种话,他一向是听过就忘,毕竟那时候他连自己的弟弟都管不好, 怎么可能去给别人提意见。   但现在嘛,不一样了, 启行也开始懂事了,清淮更是不用他操心。   陈大少心里和郭巍比了比, 瞬间心情就更好了。   “这样啊,那看来这位郭太太确实太宠小儿子了一些。”瞧着都快把亲儿子的三观宠没了,还觉得没什么毛病,现在要是不掰过来, 以后估计是挺刑的, “我跟郭太太说你是我兄长, 大哥你不介意吧?”   陈清渊一听,当即沉了脸色:“说什么话呢, 你本来就是我弟弟, 是陈氏的二少, 郭家要是想找你的茬, 你尽管让他们来找我。”他倒要看看,郭太太护短能护成什么样子。   陈清淮:……大哥,YYDS。   “谢谢大哥!这道虾饼很好吃,虾子又嫩又新鲜,配上蔡师傅秘制的腌料,居然比甜虾还要嫩滑。”   这道酥炸虾饼,虾饼也就巴掌大小,先是用料汁腌渍过,再裹上薄薄的面衣下油锅炸透,虾肉易熟,蔡师傅对食材的把控非常精准,这虾饼早一分出锅没熟,晚一分又嫌太老,现在这般,金黄酥脆,吃上去又鲜香可口,而且每一口都能吃到饱满的虾仁,陈老师忍不住连吃了三个。   而且他喜吃甜,是家里人都知道的事情,蔡师傅为了讨他的喜欢,还配了一碟酸甜口的酱,应该还加了酸梅泥,不仅中和了炸物的油腻,更是让虾饼的鲜味完全焕发出来。   虾这种食材,只要足够新鲜,根本没什么难吃的空间,再配上蔡师傅的手艺,简直是好刀遇上好刀客,绝佳拍档了属于是。   “好吃就多吃些,你每天上班这么累,该多补补。”   “大哥才是,多喝碗老火靓汤,温养脾胃的,你老是加班忘记吃饭,松伯都跟我说了,小玉牌也不是万能的。”   有人唠叨总比没人唠叨强,陈清渊很喜欢这般的人间烟火气:“知道了,现在公司已经平稳发展,我不会像从前那么拼了。”   于是兄弟俩吭哧吭哧干饭,虽然没有交谈,但气氛却一直泛着温和的暖光。   松伯欣慰地看着两兄弟,这一天他已经盼了许久了,就是不知道大少爷什么时候愿意成家啊,他现在的老胳膊老腿,勉强还能带带孩子,再过几年,估计就悬咯。   **   一周忙碌的生活很快过去,因为这周既要分析总结月考的成绩,周五还要召开家长会,陈老师从早忙到晚,也就没时间去过问国际十班的事情。   等到二班的家长会顺利结束,陈老师叫了几个学生复原班级桌椅后,这周的教学工作就算是结束了。   唔,说起来最近假和尚都不联系他了,看来鬼咒的清除工作应该还挺顺利的。   “诶,小陈老师,等等我!”   陈清淮提着电脑包扭头,脸上有些错愕道:“黄主任?你怎么满头大汗的,出什么事了?”   “这边不太方便说。”   正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凉,国庆节的阴雨连绵开晴后,禹城的气温就一直在下降,即便晴空万里,但早晚的天气已经很凉了,为了安松伯的心,最近陈清淮一直都是开车上下班的:“那去我车里说吧?”   “行。”   黄主任坐上车,心里就忍不住赞叹,陈家果然有钱,这种低调的上班车选装都是直接顶配拉满的:“陈老师,刚才郭峰的大哥打电话过来,说郭峰在医院里仍然昏迷不醒,可能要请长假了。”   “还没醒?”周一的时候郭峰顶撞金老师,周二直接旷课,按照黄主任给的信息,那就是周三早上或者周二的深夜送医院的,现在都周五了,“是查出来什么病了吗?”   “问题就是查不出来啊,听说连省外的专家都请来了,就是查不出来。”人的身体是很复杂的,人类能攻克的疾病远比想象的要少,如果郭峰的病因一直查不出来,恐怕郭太太会迁怒育华,“听郭峰大哥的意思,好像是要送国外治疗。”   “我知道了,多谢黄主任提醒,不过郭峰昏迷住院,并不是在我们育华,也不是我们育华的错,如果到时候郭太太为难您,您大可跟我说。”   哎,瞧瞧人这富二代当的,觉悟就是高,黄主任摸了摸头顶稀疏的头发,笑着说:“那陈老师赶紧下班吧,我也要回家买菜做饭了。”   “那黄主任路上小心。”   送走黄主任,陈清淮想了想,郭峰查不出来病症,又莫名其妙地昏迷,联想到郭太太身上那一丝若有似无的鬼气,恐怕这病非是阳间病啊。   唔,等回家跟大哥说一声吧。   今天回家一路通畅,回到家的时候,太阳的余晖还挂在天边,橙红橙红的,渲染得天色都变暖了。   “大哥今天又加班吗?”   “不是,大少爷打电话回来,说是杨晨少爷请客吃饭,还问你要不要去。”   陈清淮随口拒绝:“我就不去了吧,今天刚开完家长会,说了太多的话,晚上我想吃点儿带热汤的,有吗?”   “有,当然有,今天蔡师傅特意炖了竹笋老鸭汤,鲜得很,你进去就能闻到味了。”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陈清淮在家一个人快快乐乐地享用晚饭,一个人吃了两人份,吃到肚圆,也没心思看教案批作业,索性就去了影音室打开了一部老电影看着。   这电影估计是大哥上一次放的,是一部西班牙的公路片,听不懂的语言加上催眠的背景音乐,陈老师瞬间就睡了过去。   等他再醒过来,却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大哥?”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却不是大哥的,而是杨晨的:“清淮弟弟,你能来一下医院吗?”   “医院?!”陈清淮瞬间惊醒,“我大哥进医院了?”   “没有,你大哥没什么事,就是吧,这事儿说来复杂。”杨晨组织了半天语言,也没组织起来,“清淮,你觉得一个普通人中邪的几率,大不大?”   怎么越说越离谱了,陈清淮已经站起来去换衣服出门了:“在哪个医院,定位发给我。”   见是仁爱医院,陈清淮连导航都没接,就直接驱车前往。   杨晨大概是怕他找不到,还在门诊大楼这边入口处等他。   “我大哥呢?”   “你大哥在里面,他替郭巍挡了一下啤酒瓶,擦破了一点油皮,正被护士长摁着消毒包扎呢。”杨晨觉得今晚这事儿真是上火,要知道能有这一出,他今天晚上绝对不会喊清渊出门的,“你大哥让我别通知你,但我觉得郭巍的状态很不对劲,想了想还是叫你过来一趟。”   “杨晨哥你做得对,我大哥就是喜欢自己扛,擦破油皮都见血了,能是小事吗?”陈清淮心里有些气,这郭家兄弟怎么回事,“我大哥,为什么会替郭巍挡瓶子啊?”   “这事儿说来也是真玄乎。”   杨晨显然比黄主任的消息更灵通一些:“你知道郭家的小儿子吗?他前段时间突然就昏迷不醒,却根本查不出一点毛病,郭家就要带他去国外求医,医生都联系好了,人刚被拉上私人飞机,心跳就开始不对劲,呼吸都快没了,随行的医生当即建议停飞,不过人一被抬下飞机,一切指标就都正常了。”   “而且我听说,郭峰的身体非常冰,从飞机场送回医院之后,郭巍就被郭太太大骂了一顿,说是他要害死亲弟弟之类的,让他不要出现在医院,我今天不是约了一群人喝酒嘛,出来放水的时候,就看到郭巍在吧台上喝闷酒,人都要喝懵了。”   “我看他不太对劲,就找了个酒保想要送他回去,谁知道突然他就嘴里振振有词起来,酒吧声音太大我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而且这个饿时候突然酒吧里就开始打群架了,我和酒保带着他艰难到了包厢门口,要不是你哥觉得我出来太久怕我掉厕所里了出来找我,那一酒瓶的玻璃碎末子就要崩我脖子里了。”   陈清淮听得头大,勉强算是听明白了,等见到大哥确认大哥没事后,心里才算是舒了一口气:“大哥,痛吗?”   陈清渊斜睨了一眼杨晨,说:“就一点小伤口,你要是再晚来一些,都快愈合了,你别听杨晨夸大其词,他那是大惊小怪。”   “那大哥,你的小玉牌呢,我看看。”   陈清渊一只手包了绷带,就用另一只手去够外套里的手机:“喏,都跟你说没事了。”   屁的没事,小玉牌上面的灵气明显减少了,这根本不是正常损耗。   陈清淮阴着脸,看向杨晨:“郭巍人呢,我要会会他!” 第104章 装傻   郭巍正在护士站抱着垃圾桶狂吐, 他身上还有些玻璃瓶扎出来的小伤口,因为不配合,所以只是用碘伏消过毒, 还没有包上纱布。   看着青青黄黄的, 配上他颓废的模样, 晚上乍一见,还有些吓人。   “……你确定,这不是你在街边随便捡的流浪汉?”   杨晨当即辩解:“这不是急着来给你哥包扎伤口嘛, 车开得确实是快了点。”郭巍又醉酒被他丢在后排,进医院还是坐着轮椅推进来的。   这可真不能怪他,得亏那场酒吧的群架结束得快,警察查过他们证件、查证与他们无关后, 就直接放他们离开了。   至于之后找人算账这事,杨晨认识酒吧老板, 他还是蛮相信好友做生意的本事的。   “只是快一点?”   “好吧,还浅浅地闯了一个红灯。”   瞧把你能耐的, 大半夜闯红灯,交警大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给人创收呢。   郭巍已经快把肚子里的酸水都要吐出来了,他现在的状态非常难受, 看人的眼睛都影影幢幢的, 母亲的责骂, 弟弟的昏迷,还有公司的一大堆事都摞在他肩上, 他只觉得整个人都要喘不上气来了。   他其实不爱喝酒, 今天却主动走进了酒吧, 不图别的, 就想暂时用酒精逃避麻痹自己一晚上。   却没想到,逃避到医院来了。   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他以为是护士,刚要张口拒绝,就看到了杨晨的脸。   “郭巍,你还好吧?要不要挂个盐水?”   郭巍努力睁大了眼睛,看似清醒地摇了摇头:“不用,今天连累你们了,改天我做东,请你俩吃饭。”   “可得了吧,饭什么都能吃,你这样子真的不太好,我扶你去输液室那边,找人给你挂个水吧。”这一看就是喝猛了,估计胃里没点东西就来酒吧吨吨吨了,也是艺高人胆大。   杨晨把人搬上轮椅,又找了个值班的护士帮忙,折腾了一会儿,才给人挂上吊瓶。   回来的时候,他就看到兄弟俩坐在24小时便利店里,吃着水煮关东煮和三角饭团,别说,这会儿闻着真是挺香的。   “呼,这一口热乎的喝着就是舒服,好吃。”杨晨几口干完了一个饭团,这才说起郭巍的状况,“郭巍看着好多了,估计挂完水,人就清醒了,清淮你到时候有什么话想问,我带你过去。”   “不用了,他不是鬼气的目标,只是因为衰运上头,所以被鬼气影响到了,你让他多晒两天太阳就行了。”   嚯,鬼气,这大半夜的搁医院里讨论这个,简直是比喝雪碧还要透心凉心飞扬啊。   “清淮,这会儿可不兴谈这个啊。”半夜不说鬼,安睡一整晚啊。   这有什么的,他年少无知的时候,还在偏僻的西南群山里撵着乱葬岗的孤魂野鬼满山跑呢,除了反社会反人类的厉鬼,其实普通的鬼根本没什么害人的能力,相反,他倒是挺会伤害鬼的。   但杨晨这人吧,又菜又爱多想,这不起头还好说,起了头心里就刺挠,就想知道个明明白白。   陈清渊对发小这脾气可太懂了,见他这幅表情,就撕开一个饭团塞了过去:“赶紧吃,吃完早点回家,郭巍在医院里,出不了事。”   杨晨:……可恶,好想知道!   他倒是很想厚着脸皮跟着陈家兄弟去陈家蹭一晚上,但他明天还有一场玉石会要去参加,于是只能非常遗憾地辞别两人,默默地回了家。   陈清渊的车还在酒吧停车场,他手又受伤了,这会儿非常乖觉地坐进了副驾驶室系好安全带,说起来,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坐清淮的车。   “今天,家长会开得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育华普通班的生源本来就不错,家长们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加上这次月考成绩考得不错,流程走得挺顺利的。”毕竟班里还有胡楚这根年级第一的定海神针替他疯狂背书,家长们都还挺喜欢他的。   “顺利就好,要是做得不开心,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陈清淮就笑着指了指大哥手上的纱布:“大哥你还说我呢,你这幅样子,想好怎么跟松伯搪塞了吗?你相不相信,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厨房一定会换着花样给你做补血汤和排骨汤的。”   陈大少:……谢谢,画面感极强了。   陈清渊当即转移话题:“郭巍的情况,还好吧?”   “挺好的,他就是……唔,稍微有一点霉运上头,加上鬼气的辐射影响,就看着有点儿惨,其实小问题,如果他有门路买张好运符什么的,很快就能渡过去了。”不过跟运气挂钩的符箓,完成也很靠运气,所以好运符这种符箓,一般来说都只是玄门内部流通,很少有制符师会对外售卖的。   除非,这个制符师非常缺钱,极度缺钱。   “所以,问题不在郭巍身上,在……郭峰身上?”   “也还没百分百确定,不过郭太太身上有鬼气,郭巍身上也有,现在郭峰在医院里面昏迷不醒,听杨晨哥说他体温偏低,还查不出任何的病灶,祸头大概率就是他了。”   上一个被鬼气缠上的高中生,还是冤种弟弟的同班同学邹杰,现在估计已经在地府接受鬼生改造了。   陈清渊闻言,忍不住皱眉:“高中生撞鬼的几率,这么高吗?”   “很低,而且极低,只能说是幸存者偏差,育华校园里那么多高中学子,撞鬼的也就他一个。”只能说,熊孩子自有天收。   夜色深深,霓虹在马路两边疯狂倒退,陈清渊看着人烟稀少的街道,开口:“清淮,你要救郭峰吗?”   “其实鬼气入体到郭峰这种程度,普通的天师根本束手无策,最合适出手的人,应该是祝由师才对。”刚好,现在禹城有一个独生崽祝由师巫衡。   “祝由师?”   陈清淮简单科普了一下祝由师的能耐,又说:“不管怎么样,人救不救得回来我不管,那鬼居然敢伤到大哥你,我就要教他好好做鬼。”   在陈老师这里,人和鬼是平起平坐的,要是这鬼不听话、死不悔改,他就把鬼摁死在课桌上,让鬼写一百遍刑法和八荣八耻。   陈清渊:……清淮这话,听上去好社会哦。   **   送走最后一个鬼咒患者,卜雪夬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明天就是周日了,这周日她发誓,一定要好好睡个懒觉。   就算是周日加班要计入明年竞选处长的考教范围内,她也得回家补觉了,生产队的驴也不能这么干啊。   “巫衡,你什么时候回京市?我可能没办法送你去高铁站了。”   巫衡最近显然休息得不太好,但他眼睛却晶晶亮的,可见他现在的精神状态非常好:“刚才,阿淮给我打电话了。”   “啥?你刚才做梦了?”   巫衡一本正经地反驳:“没有做梦,我给你看通话记录,就是阿淮给我打电话了。”   卜雪夬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立刻接受了她自己正在做梦的设定,唔,陈老师在梦里主动联系巫衡,这很正常,毕竟梦都是反的。   然而她还没激动呢,另一个不该激动的人忽然激动起来,而且激动的点非常歪:“这不可能!我和陈鬼王才是挚友,他怎么没给我打电话!这肯定是做梦!”   很好,环境处做梦的人又多了一个。   巫衡就是再听不懂人话,也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不是做梦,谁让你们祝由术学得这么菜,我出去一趟。”   然后,迅速就提上小木箱出门了。   “喂,巫衡你走慢点!你根本不认识禹城的路啊,你走什么走?”   等卜雪夬想起来追出去,外头哪里还有人啊,她第一次发现巫衡这厮走路这么快,看来是真的很喜欢陈老师了。   “夬哥你怕什么,禹城多大点地方,肯定丢不了,再不济咱可以搞张寻人符,不是大问题。”   卜雪夬:“……处长,你这副用过就丢的表情,真的很渣男,得亏你是个光头。”   光头怎么了!夏天还凉快呢!   高长合气呼呼地回去翻出手机骚扰了一下陈鬼王,但很显然,对方并不愿意搭理他。   其实事实上,陈清淮这会儿正在开车,毕竟他请巫衡办事,没道理让人自己找过来,反正也刚好顺路,他就过来接上巫衡,一起去仁爱医院了。   “阿淮,你要救谁?”   “你问错了。”   “???”   “救人是你的事,我只负责教鬼好好做鬼。”   ……一定要对老师这个职业这么执着吗?巫衡不懂,但他大为震撼。   车子很快在仁爱医院停稳,也是巧了,他找杨晨问了问,郭峰居然和金老师一样,都住在仁爱医院。   至于他怎么知道金老师住院的事,当然是黄主任告诉他的。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他俩一进住院大厅,就遇上了提着果篮补品的郭巍,这人昨天晚上还在打吊瓶呢,今天就精神抖擞得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了。   “你是陈清淮?”   郭巍昨晚上醉成那样,还能认出他?了不得了。   “别误会,我叫郭巍,和你大哥认识的,有次你来接你大哥回家,我们在酒吧门口见过一面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原来是那次啊,陈清淮当即点头:“当然记得,不过你叫郭巍?那郭峰,是你什么人?”   不就是装傻嘛,他也会的。 第105章 瑰丽   明明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还要走流程问一遍,这就是陈清淮不喜欢跟有钱人打交道的原因了。   但考虑到对方最近是挺倒霉的,陈老师非常贴心地没有戳穿昨天晚上他也在的事情, 唔, 毕竟一个霸总狼狈地抱着垃圾桶狂吐, 人家不想提起也是正常的。   “陈老师也是来看金老师的吗?”这两手空空,看着也不像是代表校方来慰问住院老师的啊,郭巍有些吃不准地开口。   “不是, 我是来找茬的。”   郭巍:???   毕竟大哥都说罩着他了,陈清淮想了想,自己好像根本没必要走曲折路线去找鬼:“我听黄主任说郭峰一直昏迷不醒,考虑到他还是我们育华高中的学生, 所以特意带了医生过来救他。”   医生?什么医生?   陈家二少这路子他怎么一点儿也看不懂啊,郭巍看了看人旁边, 就一个容貌昳丽的青年,手里提着个类似药箱的木盒, 但又和那些老中医的药箱不太一样。   最主要的是,这青年过分年轻了些,这看着大学还没毕业吧?这真的是医生吗?   巫衡却仿佛没看到眼前这人的打量,只拉了拉阿淮的袖子:“还没说好吗?你要找的鬼不找了?”   ……所谓不会看人眼色第一名, 巫衡实至名归了。   什么鬼不鬼的?郭巍的后背, 莫名其妙就出了一层牛毛汗。   “别急, 这不是得找人带咱们进去嘛。”陈清淮伸手将巫衡的手无情打落,顺便还侧移了一步, “郭总, 介意我探访一下你弟弟郭峰吗?”   郭巍的脑壳开始隐隐作痛了, 他甚至怀疑自己昨晚上的酒还没完全醒, 不然怎么会听到陈清渊的弟弟带人来给他弟弟治病呢。   “你……”   “相信郭总也觉得很奇怪吧,仁爱医院的医疗设备已经是国内首屈一指的了,却根本查不出郭峰到底得了什么病。”陈清淮打了个响指,声音骤然降低,“你就没想过,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的病不是病,而是中邪的?”   郭巍:……光听说过陈家二少被送到山上学道,现在他才是真正见识到了。   “陈二少,请你不要拿我弟弟的安危开玩笑,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这就是散修天师的弊害了,陈清淮想了想,歪头问巫衡:“你环境处的名片带了吗?”   巫衡听到这个问题,脸上甚至有些疑惑:“什么名片?”从来都是别人求着他去救人,名片是什么?他不知道。   ……得,他忘了祝由师在玄门的优待了。   那就没办法了,要不用点儿符箓吧,陈老师心里思忖的时候,郭巍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喂,妈你——”   “郭巍,你在哪里!赶紧过来,你弟弟进抢救室了!”   郭太太的声音从电话听筒里肆意地传出来,带着哭腔又带着怒意,甚至还带着惧怕,所有的情绪毫无保留地倾泻在郭巍身上。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郭巍头顶的霉运增加了一分。   “抱歉,这些东西是送给303金老师的,麻烦你帮我转送一下。”郭巍拉住一个护士说完,就直接往抢救室的方向狂奔而去。   “走,咱们也跟上。”   陈清淮来过仁爱医院,住院部的抢救室就在三楼上,两人绕过电梯看到抢救室的时候,郭太太正哭着在数落大儿子。   相较于那天在医院的光鲜亮丽,现在的郭太太就狼狈许多了。   “郭巍,你想想办法啊,我知道你最有出息了,你弟弟他还这么年轻,他不能死啊,你救救他啊,妈不能没有他啊!”   郭巍伸手抱住母亲,却觉得胸口越来越闷:“妈,会没事的,弟弟他会没事的。”   “你爸人呢?他没跟你在一起吗!”   “爸在公司,今天酒店出了点事,爸晚点再过来。”   郭太太却忽然歇斯底里起来:“公司公司公司,你们两个就知道公司,你弟弟他人世未醒地躺了三天了,你爸还顾着那破公司!阿峰要是出什么事,我跟你们没完!”   话音刚落下,抢救室的灯就灭了,医生面带难色地走出来,很显然抢救的结果并不乐观。   “郭太太,请您节哀。”   郭母闻言,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下一秒她发了疯地往抢救室里面冲,医生和护士都没拦住,郭巍只能跟进去,宽大的抢救室里,只能听到母亲绝望的哭声。   这是属于家属告别的时刻,医生和护士自觉地离开了这里。   “巫衡,人还有救吗?”   巫衡看了一眼鬼气缠绕的病人,点了点头:“可以一试。”   可以一试的意思,在陈老师这里,就是人还有救的意思,于是他转头问郭巍:“郭总,现在你还需要救你弟弟吗?”毕竟他是来找鬼的茬,救郭峰只能说是顺带。   “你……”   郭巍就只说了一个字,他的声音就被郭太太盖过了,她甚至都没认出来陈清淮,扑过来就求:“求你救救我儿子!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求你救救他,他还这么小!”   巫衡看向阿淮,见阿淮微微点了点头,他就提着箱子进了里面。   陈清淮见巫衡开始动手救人,自己则转身把抢救室的门关了,顺手脱去手套隔空补了道符箓上去:“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封!”   一道红光一闪而过,瞬间隐于无形,郭巍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一时之间,他居然觉得这个世界变得有些陌生。   “郭总,管好你母亲,你弟弟还有救,不要发出声音。”   陈清淮将手套塞入口袋,左手灵活地在空中又画了一道符,本来以为这郭峰是鬼气入体,现在看来倒是更复杂一些,得亏是把巫衡带上了。   红色的符文在空中绘成后,就开始自动吸附抢救室里的鬼气,这些鬼气从郭峰的体内散发出来,带着阴郁、偏执、嫉恨,郭峰整个人就像是一个负面情绪培养皿一样,由他个人逐步在向身边的人影响。   这个媒介,是什么呢?   抢救室里的鬼气并不算多,甚至有很大一部分是医院本身的残留,陈清淮顺手一并清了,见巫衡已经开始施展祝由术,点点星光在空中突然出现又迅速汇入郭峰停止跳动的胸膛。   还以为找到郭峰,就能知道那只鬼呢,谁知道居然是只怂比!害人还不敢当面现身,是只垃圾鬼无疑了。   郭峰体内的鬼气太多太满,哪怕他们再晚来半小时,人估计就直接凉透了。   即便是现在,祝由的星光汇入郭峰的体内,也花了足足五分钟才起效果,随着星光不断地汇入郭峰的胸膛,丝丝缕缕的鬼气被挤压出来,又被陈清淮绘制的符箓吸附。   而在郭巍和郭太太的眼中,就是郭峰的脸色渐渐从苍白变得有血色起来,甚至本来不再起伏的胸膛,也逐渐有了起伏,   “活了!活了!活了!”   “你看到没有!你弟弟没死!我就知道,阿峰不会死的!”   郭太太眼中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亮,她甚至想要扑过去叫阿峰醒醒,好在郭巍及时把人拉住了:“妈!不要打扰别人救弟弟!”   “对对对,你说得对!”   鬼气入体,这症状在玄门其实很常见,天师去驱邪捉鬼,多多少少都会沾染一些,只是天师有灵气护体,又多是意志力坚强之辈,所以极少会被鬼气影响。   但普通人就不一样了,郭峰的情况尤其严重,体内的生气完全被鬼气压制,要不是还残存有一丝生机,就算是祝由师的老祖宗再世,也没办法把人救回来。   人有生气,方为活人。   随着最后一丝鬼气从郭峰身上逸散出来,星光也于刹那间消散,陈清淮见此,左手掐诀甩出一道封印符,将吸纳了所有鬼气的符箓收到掌心。   他左右看了看,都没什么承受的工具,都想扯块布随便对付一下了,就见巫衡递了个瓶子过来。   “阿淮,用这个。”   陈清淮顺手接过,然后把鬼气顺手塞了进去。   “谢了。”   巫衡点了点头,期待地问:“那你可以跟我学祝由术吗?”   ……那就不必了。   陈清淮将装了鬼气的瓶子随手塞到口袋里,然后把揉成一团的手套戴上,这才看了一眼床上的郭峰。   唔,挺好的,活过来了。   “醒了就别装死,你妈和你哥都看着呢。”陈老师可不惯人,伸手招呼了一把巫衡,“走吧,我带你去看场好戏。”说着,伸手怕了拍上衣的衣兜。   好戏?巫衡其实没什么兴趣,但因为说这句话的人是阿淮,所以他点了点头,提上木箱就跟了上去。   郭母已经抱着郭峰哭了起来,倒是郭巍见状追了出去,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他现在的心跳还在嗓子眼,弟弟死而复生,这是人类可以做到的事情吗?   可奇怪的是,等他追出去的时候,人已经完全没影了。   他想了想,给陈清渊发了条信息,这才去叫医生,来给险死还生的弟弟做全身检查。   至于陈清淮两人,已经坐上车拿着鬼气指南针,冲去找茬了。 第106章 宅灵   “这地方, 居然离育华高中挺近的。”   禹城是新兴城市,城市的开发速度很快,这也就意味着城市中心的地皮价格很高, 育华高中这一片虽然称不上是城市中心,但地价绝对不低。   “你工作的学校?”巫衡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学校,勾得阿淮宁可去当老师也不愿意学习祝由术。   巫衡的情绪都写在脸上, 陈老师实在很难装作做没看到,于是他干脆没搭理人, 径直上前推了推有些破败的大门:“没想到, 这里还有这种荒野凶宅。”   “这凶吗?”巫衡抬头看了看,语带疑惑地开口。   “对于普通人来说,当然凶。”   说是荒野凶宅,那是基于周边疯涨的杂草和别墅破败的糟糕外墙来判断的,至于里面,还得进去看看才知道。   “既然鬼气指引到这里, 来都来了,咱就进去看看。”   巫衡看着爬墙虎爬满外墙的宅子, 脸上表现出了抗拒:“这里好脏, 没你家好。”   ……这能相提并论吗?!   这宅子的围墙还挺高, 墙垣上还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碎玻璃, 显然这房子有些年代了,陈清淮伸手尝试着推了推门, 居然一推就推开了。   挺好,省了他翻墙的功夫。   陈清淮刚要踏进去, 就被巫衡拉住了:“怎么了?”   “有东西在看你。”   巫衡是环境处非常宝贝的祝由师, 他一向是不出前线任务的, 除开最开始进入环境处的实习期跑了几个四级天师的小任务, 后面就一直在做奶妈的后勤工作。   陈清淮抬头看了看二层别墅斑驳的外墙,然后自如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啊,但我比它凶,应该是它怕我才对。”   巫衡:……阿淮,好像跟别的天师不太一样。   进了凶宅,陈老师顺手还给人把门带上了,可以说是非常讲礼貌了。   不同于外面的杂草丛生,里面的小花园里,居然被打理得相当不错,这个季节正是蔬果丰收的时候,看着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里居然有人住!   陈清淮心头滚跳了一下,难道说是有人故意针对郭峰?利用鬼怪之力故意针对普通人,这可就是环境处办案的范围了。   小花园没什么好看的,陈清淮将逸散鬼气的瓶子塞好丢给巫衡,然后推门进了别墅主体。   唔,非常标准的凶宅布置了,黑魆魆的采光,地上还有斑驳的陈旧痕迹,看不出是血迹还是什么,家具也各自翻倒着,仔细看,这些家具还影影幢幢的,入目整个大厅,丝丝缕缕地全部被鬼气控制着。   “找对地方了。”   陈清淮一笑,松了松筋骨直接喊话:“是你自己直接出来,还是我把你□□?”   阿淮,好像有点凶残,巫衡提着箱子,后知后觉地感知到。   就在这时,宅子里的东西忽然动了一动,你可以视它为挑衅,也可以视作应战,反正就是……陈老师等得不耐烦,他动手了。   巫衡不是没有见过天师打架,他觉得没什么看头,毕竟互相丢符箓有什么好看的呢,反正在他看来,祝由术比什么天师打架好看多了。   但阿淮,好像……不丢符箓哎。   事实上,陈清淮不仅不丢符箓,他出手的破坏力还非常大,没过一会儿,凶宅肉眼可见地更破了,他手里还提留着一只少年鬼,唔,还鼻青脸肿的,一看就是被修理得很惨。   如果放在地上,估计只到陈老师的腰部,可以说身高堪忧了。   “你放开我!放开我!”   陈老师将这小鬼揪起来,看气息,确实没害死过人,但就郭峰这种情况,四舍五入也是半死了:“小鬼,害了人还理直气壮,挺厉害啊小东西!”   少年鬼被打得都要哭了,明明金姐姐怎么碰都碰不到他,这个人莫名其妙闯上门来,劈头盖脸给他一顿打,而且这人打得他好痛!   怎么会这么痛啊!他的墙体感觉都要崩了。   “我没有害人!你放开我!”   “郭峰,你总该认识吧?”陈清淮将鬼用符箓捆起来,杀鬼这种事他还是不做的,但捆起来送进环境处却是可以的,虽然是替环境处打白工了,但给大哥报仇不寒碜,“你对付郭峰我没意见,但你伤到我大哥了,我就得跟你好好探讨探讨了。”   你这叫探讨吗!你这叫暴力未成年鬼!   “郭峰他该死!”   “哦,我管他该不该死呢。”看来是没找错鬼了,陈清淮将鬼修理了一顿,然后点开环境处的APP相机功能,拍了一张惨鬼照:“巫衡,我拍得怎么样?”   “挺好的。”巫衡闭着眼睛吹道。   陈清淮顺手就发给了假和尚,并且贴心地附上了定位。   高长合正满办公室找手机呢,这会儿听到微信提醒音,总算是找到了,他打开一看,乐了,这鬼啥来头啊,居然敢惹陈鬼王,也是鬼小胆大了。   “小何啊,怎么就你一个人?夬哥呢?”   “卜天师下班了,处长您有事吗?”   “有啊,会开车吧,送我去个地方。”   何烨:……他如果说不会,应该不会被处长人道毁灭吧?   但小新人在环境处没有人权,何烨还是屈从了。   等他开到目的地,忍不住惊愕道:“这不是网上那个很有名的凶宅嘛,听说前两年经常有主播开直播来蹭流量,但后来好像卖掉了,房子的主人谢绝参观,久而久之就没人了。”   高长合:“……就这种房子,居然也有人买?”   算了,进去先把鬼带出来吧,不然恐怕这鬼在陈鬼王手上,随时随地都有鬼命危险。   高处长心里是这么觉得,但等他进了里面,在见到巫衡后,嘴上立刻变了:“陈鬼王,你居然真的给巫衡打电话了!”可恶,果然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了!陈鬼王居然真的是个渣男。   “对啊,你咋地?”陈渣男一脸渣得明明白白的表情。   “你宁愿给他打电话,都不给我打?”   ……累了,毁灭吧,夬哥怎么还不上位呢。   陈清淮随手将小鬼丢过去:“喏,害人的小鬼,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高长合伸手接过,左右瞧了瞧,忍不住轻咦一声:“这小鬼,有点古怪啊。”   “哪里古怪?”   “你没看出来吗?”这不应该啊,难道是陈鬼王的实力下降了?还是当老师后,视力下降得厉害?   陈清淮其实打进门到现在,就没仔细瞧过一眼这小鬼,现在看过去,倒还真瞧出了几分古怪:“他……是地缚灵?”   “……陈鬼王,认真点!”   陈清淮就稍微认真地多看了两眼:“唔,它好像有点儿不像鬼。”   “你可总算是看出来了,它是宅灵!”凶宅一般都是凶地配上命案血案,特殊的地理位置配上冤孽,再加上一点儿微妙的机缘,凶宅才会吸纳周边的鬼气,生出灵智来。   但因为不具备完整的三魂七魄,所以宅灵并不具备投胎转世的能力,且因为力量来源是鬼气,所以外表跟鬼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哦。”反正揍都揍了,管他呢。   好平淡的反应,高长合提着少年宅灵,正准备问两句,却没想到这鬼少年凶得很,一口小尖牙就咬在他的虎口处,然后……喜闻乐见地牙崩了。   这下,鬼少年终于绷不住情绪,直接哇地一声哭了。   高长合:……这也太弱了叭。   陈清淮一看,乐了:“哈哈哈哈,假和尚难怪你的脸皮那么厚!”原来连鬼的牙齿都咬不穿呢,破案了破案了。   “明明是这宅灵的牙口不好,估计是到了换牙的年纪。”高处长艰难地给自己找补了一下。   巫衡这个时候,强势发言:“鬼是不需要换牙的,同理,宅灵也不会。”   煞风景第一名,不愧是你,巫衡。   察觉到提着自己的凶恶光头男气势越来越可怕,鬼少年都不敢哭了,他只是想要替金姐姐出气而已,怎么会招惹这么可怕的人!呜呜呜,他可能再也见不到金姐姐了。   他哭着哭着,也叫了出来。   “金姐姐?什么金姐姐?”不会是金应梦吧,这可真是……完美闭环了。   但事实上,小鬼□□,永远把握不住尺度,他嘴里的金姐姐,还真是金应梦。陈清淮还没见过这么蠢的宅灵,□□出到把自己人送进医院的。   不过,金应梦身上并没有沾染上鬼气,这宅灵对金应梦倒是真的好。   只是普通活人经常出入这种地方,即便有宅灵护着,身体素质也会日益下降的。加上郭峰被鬼气附体后,一直在针对金老师,这才导致金应梦在课堂上直接被气晕进了医院。   听黄主任说,金老师的身体各项数据并不太好,所以才需要留院观察。   “怎么,你还认识他嘴里的金姐姐?”陈鬼王一代寡王,居然还认识小姐姐了?这不科学。   “学校里的同事,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   鬼少年听到这话,立刻激动地挣扎起来:“什么医院!金姐姐怎么可能在医院!她不是去出差了吗?”   “小鬼,她进医院,你居首功,没听过人鬼殊途吗?你自己这凶样,哪个活人能受得了你。”陈老师体贴地科普道。 第107章 比较   “淮哥, 查到了, 这富安路311号别墅的所有人叫金应梦,不过她是贷款买房,即便这座凶宅因为地脚和风水的原因,已经低价打折销售, 但她还是需要每个月还贷一万二出头。”何烨说完, 忍不住咋舌,私立高中的老师好赚钱啊, 这每个月的房贷都有他工资的两倍了。   “还真是金老师。”这买宅子送宅灵,听上去还挺值,陈清淮看向捂着嘴不愿意说话的小鬼, “你金姐姐能看到你?”   小鬼少年用仇恨的眼神看着他, 但惊惧于对方的武力,他还是憋屈地开口:“当然能看到,我可不是外面那些没用的孤魂野鬼,我是宅灵!”   “对,宅灵,害得你金姐姐进医院的厉害宅灵。”   然后, 小鬼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闭了,就连鬼气都变得晦涩起来。   高长合接了个电话回来, 就看到了这一幕:“你又把他揍了一顿?”   陈清淮已经准备收工回家了:“我看着像是这么蛮不讲理的人吗?”   虽然高处长很想点头, 但为了以后的和谐相处, 他努力捂住良心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不过宅灵离不开这里, 除非直接将他打散了, 考虑到这里是别人的私人住宅, 环境处需要通知宅子的主人, 才能动手。”   毕竟就目前所知的信息来讲,这宅灵罪不至死来着,唔,就是太蠢了点。   自闭的小鬼听到这个,立刻蹦跶起来:“不要告诉金姐姐!不要告诉金姐姐!你们打我吧!我受得住!”   ……太蠢了,联系到金老师的现状,陈清淮非常怀疑这房子住久了可能会降智。   “不告诉她,然后让她继续住下去,直到她身体衰竭受不住,当鬼房主吗?”   小鬼又哑火了,他明明每天只要姐姐回到家都会驱赶姐姐周身的鬼气,为什么金姐姐还是会被鬼气影响?!   “……我不是有意的。”   这小鬼看着有点儿可怜,不仅牙没了,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这会儿还开始怀疑宅生,何烨第一次见到混得这么磕碜的宅灵。   当然,这也是他天师生涯里,第一次见到宅灵。   正在小宅灵低声哭泣的时候,巫衡抬腕看了看表,开口:“阿淮,我饿了。”   考虑到是自己把人请来的,陈清淮捏着鼻子说:“饿了啊,想吃什么?我请客。”   巫衡是个对吃食很挑的人,简单来说,就是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但现在他饿了,标准就可以适当降低一些:“我想吃火锅。”   这个简单,陈清淮知道一家牛腩火锅,还是上次杨晨哥介绍给他的,本来打算和大哥一起去的,现在提前去尝尝味道也行。   “牛腩火锅,可以吗?”   “可以。”   “可以!”   陈老师立刻转头:“假和尚,你凑什么热闹?”   “听者有份啊,你说对不对,小何烨?”   陈清淮看了眼可怜的小何老师,拿着手机预定了火锅位四人,至于宅灵?牙都没了吃什么牛腩。   办坏事的宅灵只配吃困阵。   这会儿还没到饭点,虽然是周六,但因为预约的及时,所以到了地方就能直接点菜,没一会儿鸳鸯双拼的牛腩火锅就被端上桌了。   “巫衡,你不行啊,吃火锅还吃清汤,你这没灵魂!”   巫衡瞥了人一眼,默默喝汤,显然是懒得理他不感兴趣的人。   高长合讨了个没趣,只能找补:“小何,你不会也吃清汤吧?”   何烨很想点头啊,但无奈这红油牛腩锅太香啦,他根本挡不住这种诱惑,明明他也算是老禹城人了,怎么不知道这里开了家这么香的牛腩火锅店!   牛腩早就被炖得酥烂,清汤的牛肉带着股甘甜味道,光喝汤就足够鲜美了,可见这家店用料非常新鲜。   而香辣劲爽的红油,牛腩切得大块,又裹满了酱汁,一口下去,麻辣鲜爽,完全是牛肉爱好者福音了。   四个人吃得头都抬不起来,没一会儿就把桌上的菜全部清盘了。   陈清淮是个十足的碳水爱好者,虽然这家的牛腩牛肉是很好吃,但他最爱的还是这一锅腊味双拼煲仔饭,煎得恰到好处的锅巴配着香甜的米粒,又裹起咸香口的腊味,简直叫人一口满足。   他爱死了这口咸香偏甜口的广式腊肠,不知道家里的蔡师傅会不会做这个。   唔,等明天找蔡师傅探讨一下,最好能在家里实现煲仔饭自由。   一顿饭吃完,陈清淮结了账,艰难地摆脱了巫衡的热情,他才一个人驱车回了家。这个时候已经华灯初上,到家的时候,天都黑透了。   “陈清淮,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你个高三生,怎么又来了?”   陆启行气得哼了一声:“怎么我不能来吗?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大哥回来了吗?”   陈清渊听到动静声出来,就看到兄弟俩搁厨房门口的冰箱拌嘴,可以,兄弟俩经典相处模式了:“回来了。”   陈清淮嗯了一声,顺手将冰箱门关上,刚准备上楼洗了澡,思及今天在医院干的事,又转过来说:“哦对了大哥,我今天把郭峰救活了。”   陆启行:……郭峰?救活?我这才一个星期没来吧?怎么又赶不上趟了?   “我知道,郭巍给我发消息了。”   事实上,陈清渊看到消息的时候,心情还是挺惊讶挺复杂的,所以他刚才一听到动静就出来了,就是想问问二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他还没问出口,清淮自己就交代了。   “他真是中邪?”   “差不多吧。”陈清淮简单描述了一下郭峰的事,“事情就是这个样子,大哥我已经替你出过气了,至于郭家那边,大哥你看着办吧。”   陈清渊:……合理怀疑,清淮救郭峰,可能只是顺便。   “没受伤吧?”   “怎么可能,大哥你是怀疑我的能力!”   倒也是,陈清渊放下了心:“恩,可以,郭家那边交给我。”他保证让郭家吐块肥肉给清淮当救命礼物。   “谢谢大哥。”   陈清淮将手里的冰水喝完,就窜上楼洗漱去了。   陆启行眼巴巴地看向大哥:“大哥,你们都有小秘密了,能跟我分享分享吗?”郭家,据他所知,禹城姓郭的有钱人家,只有长盛酒店的东家吧。   “卷子做了吗?练习册写了吗?”   ……可恶,他就不该回来!高三生没人权了是不是!   **   这边厢陆大少爷悲愤不已,那边医院里,郭峰也根本消停不下来。   “妈,我没事了!我想出院!”这医院里的病号餐,也太他妈难吃了。   “不行!你今天命都差点儿没了,你就当安妈妈的心,多住两天,好不好?”郭母这会儿眼眶还红红的,眼底还残存着白日里的惊惧。   郭峰虽然脾气不好,但看到这样的妈妈,也软了一些:“可是我真的没事了,那天我就是装病,后来……”   他也不知道这几天怎么了,莫名其妙地脾气暴戾,看谁都不顺眼,特别是金应梦,他确实不喜欢她,也讨厌她的说教,在他看来,他花钱进育华是来享受三年快乐高中的,不是来听唠叨老女人要他改过自新的,他头上的毛就是染成绿的,也跟她金应梦没关系!   但讨厌归讨厌,但他真没到跟要金应梦讨奶茶喝的地步,这也太磕碜了。   他郭峰想喝奶茶,有的是人排着队请他喝。   “小孩子家家,装什么病!下次不许了,听到没有!”   “知道了妈,我住下还不行嘛,你看看你这大黑眼圈,赶紧回去睡吧。”   “妈哪也不去,妈就在这里陪你!”   郭巍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屋内的母慈子孝,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才带着食盒推门进去。   看到大儿子进来,郭太太脸上有些不太好看,她知道她这两天的话说得有些重,可她从没想过跟大儿子低头。   可她只是,太紧张阿峰了,阿巍应该能理解她的吧。   “妈,爸在楼下等你吃饭。”   郭太太在抢救室门口敢埋怨丈夫,但现在心情平复下来,她想了想,跟小儿子交代了两句话,就下去吃饭了。   是以,她也没有看到大儿子有些落寞的眼神。   郭太太离开后,病房里就只剩下兄弟俩了。   “吃吧,爸从家里给你带的补汤。”   郭峰就不爱吃这些清汤寡水的东西,但看到大哥不容拒绝的表情,他还是接了过来。   “郭峰,明天去跟金老师道歉吧。”   郭峰抬头,对上大哥深远的眼神,他以前也经常在家里跟大哥对着干,但却从没见大哥用这样的眼神看他,拒绝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还有,等出院以后,跟我去陈家道谢。”   郭峰楞了一下,忽然想起他在抢救室的床上醒来听到的那个声音,那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浑身冷得要死,就跟直接被送进冷柜里了一样。   “……哥,我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进的医院?”那种他根本无法控制的力量,简直太可怕了。   问得好,郭巍也很想找人问问,特别是刚才坐在楼下咖啡厅里,他数度都想拨通陈清渊的电话,怎么别人家的弟弟能文能武还会法术,他家这个,就只会闯祸呢?! 第108章 送礼   第二天, 郭巍领着郭峰过来向金老师道歉,却是扑了个空。   “请问一下,303号房的患者去哪儿了?”   护士站的护士小姐姐看了眼电脑, 抬头说:“你们是患者家属吗?303的患者已经办理出院手续回家了。”   郭峰听到这话, 脸上是肉眼可见的高兴,金应梦不在医院, 看来他不用道歉了。   “已经出院了?”   “对, 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郭巍谢过护士,只能带着弟弟原路返回, 正好路过体检窗口, 顺手把全身的体检报告单拿了。   郭峰心里还暗暗高兴呢,看到自己的体检单全部正常, 心里就更高兴了:“哥, 我能出院了吧?”   郭巍问过医生后, 点了点头:“那就出院吧,不过你既然出院了,明天就去上学,正好向你们金老师道歉, 听到没有?”   怎么绕来绕去, 就是绕不开道歉了?!郭峰心里憋闷, 忍不住想要回嘴两句,旁边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咦, 郭巍你怎么也来医院了?”   郭巍看向来人, 脸上也有些惊讶:“成凡?你出来了?”   他被拉走的事情,怎么传得那么广啊, 近期都不想买古董了。   “什么出来不出来, 多晦气啊。”没错, 童成凡已经从环境处的临时就医点圆满出院了,不过有钱人嘛都惜命,所以他预约了仁爱的全身体检,今天周日就过来检查一下,“就是误诊,没得病,你放心吧。”   “那就好,改天一起吃饭。”   童成凡笑着说好,又拽住郭巍问:“我听说你和陈清渊关系还不错,是吧?”   “你问这个干什么?而且你和杨晨不是玩得好,他……”   “别提了,他去缅区公盘了,人都联系不到,我要等他回来,花都要谢了。”他可是听一起隔离的那位邓老板说了,这次要不是陈二少帮忙,他小命都要玩完了。   这可是救命之恩,人家虽然不提,可能也不在乎,但他不是那种不讲究的人,肯定是要人到礼到谢意到的。现在刚好逮到郭巍,问问人家的喜好偏向,不过分吧。   “你要打听什么?”   “陈家二少,你认识吗?有门路吗?”   郭巍的眼神,立刻就变了:“成凡,你不会也是被陈二少救的吧?”如果真是误诊,童成凡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飘飘地就此放过了。   也这个字,用得就很灵魂,童成凡还手里拿着新鲜出炉的体检单,他眼神极好地看到了好友手里的体检单,然后瞬间就顿悟了。   陈家二少,禹城新一代大慈大悲的救命菩萨啊。   可恶,陈清渊这个别人家的孩子,居然连弟弟都是这种高配型人才,禹城的富二代届一定要这么卷吗?和平摆烂不香吗?   不过这次也多亏了人家的卷王弟弟,童成凡觉得只要不卷到他自己身上,一切都好说。   “哎呀,你知情就好说了,你难道也被陈二少救过?”   郭巍眼神奇怪地看了一眼童成凡,然后摇了摇头:“不是,是我弟弟郭峰。”   ……确定了,是活菩萨无疑了。   两人就道谢的章程聊了聊,因为郭太太打电话过来催,郭巍才带着郭峰先离开。   童成凡看着郭家两兄弟离开的身影,忍不住啧了一声,哎,郭巍也不容易啊,熊弟弟熊起来还得收拾烂摊子,能惹上那些阴邪玩意,郭巍这弟弟闯祸的能力,简直比他挑古董的眼光还要刁钻。   说起古董,童成凡又开始心痛了,这一次死里逃生,他开始有买古董PTSD了,哎,他咋就没个神通广大的弟弟傍身呢。   他爹给他生的那些私生子弟弟,不抢他财产都算是好的了。   哎,人比人,气死人,他还是去准备谢礼吧。   **   另一头,金应梦已经迫不及待冲回了家,其实她早两天就想出院了,可医院说她血常规做出来有些贫血,很多指标都在及格线附近徘徊,迫于医生的严肃要求,她才没有坚持出院。   今天早上的血常规验完,结果出来后是在好转,她就立刻办理了出院手续。   她这四五天没回去,不知道小乐一个人怎么样了。   金应梦心里有些担心,所以难得奢侈地用手机软件打了车回家,却没想到到了家门口,她居然进不去。   怎么回事?!   明明钥匙能用,她也确定自己推门了,怎么还是站在原地?是大白天的撞鬼了,还是小乐不想她进去?   不可能啊,难道小乐生她的气了?她不是有意隐瞒住院这件事的。   金应梦试图拍门,但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就在她心急如焚之际,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请问,是金应梦女士吗?”   “对,我是,请问你是?”   “您好,冒昧打扰了,我叫何烨,隶属于国家保密机关单位阴间环境自然保护处,请问您现在方便吗?我们有一些关于富安路311号别墅的事情想要与您详谈。”   什么环境保护处?   金应梦从来没听说过国家还有这种单位,别不是什么诈骗电话吧?她立刻想要挂了电话,却听到电话那头又响了起来:“金女士你在听吗?你可能并不相信我,但有关于金小乐的事情,您也不想听吗?”   “小乐?你们把小乐怎么了?”金应梦呼吸都凝住了。   “我们是正规机关单位,金女士,请你相信我们的专业水平。”这案子并没有什么危险系数,还需要跟人打交道,所以非常没有悬念地落到了何烨的头上,“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选一个你觉得安全的地方交谈。”   金应梦还是不太相信,于是她开口:“派出所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那就定在富安路的派出所,需要我们派人去接你吗?”   金应梦挂了电话,脸上颇有种如梦似幻的表情,难道……这真是国家机关?还是只是诈骗团伙的新型骗术?   金应梦想了想,还是提上包去了派出所。没成想等到了地方,民警还真把她带到了一个警民办公室里。   金应梦身上还穿着她购置的工作装,这会儿略有些局促地站着,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进派出所里面的办公室。   “你好金女士,刚才我们通过电话的。”何烨主动开口。   “你好。”   何烨给金应梦倒了茶水,两人坐定,他就开始把有关于宅灵金小乐出手使坏使得她和郭峰双双入院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   “金女士,你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吗?”   金应梦先是觉得难以置信,可小乐最护她,如果真的有什么途径可以替她出气,小乐必然会去做。   这太糟糕了,她不应该将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小乐的。   “小乐,他还好吗?”   何烨想起牙都没了的鬼少年,实在说不出它很好这样的话,于是他干脆开口:“金女士,你与其关心他,不如多关心关心你自己。”   “我很好啊。”   何烨以前刚入门的时候,还觉得人与鬼能够和谐相处,只要鬼不害人,随便怎样都是个人的选择,但现在他已经不这么想了:“金女士,你在购买富安路311号时,应该知道这座宅子是一座发生过三桩血案的凶宅吧?”   金应梦抿了抿嘴唇,点头道:“我知道,但里面并没有那些网上说的厉鬼索命,小乐他是只好鬼,就像我的弟弟一样,他不会伤害我的,他甚至救过我的命。”   “金女士,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何烨将一份资料拿出来递过去,“但富安路311号历经三次血案,虽然并未有厉鬼地缚灵出现,但金小乐作为宅子的宅灵,他由此诞生,以鬼气为食,这样的宅子是不适合活人居住的。”   金应梦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无比:“……那我如果,一定要住呢?”   “那恐怕不出三年,你的身体就撑不住了。”加上这次阴差阳错地被针对,如果金应梦执意如此,可能房贷还没还完,人就先没了。   “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她从小就没有亲人,小乐是她现在唯一的亲人了,不管是鬼还是宅灵,她都想努力留在亲人身边。   “抱歉金女士,鬼宅的地脚太凶,就是玄门天师,也不敢夸口说长久住进去。”金小乐作为宅灵,他只是宅子的伴生物,并不能完全控制宅子的阴暗力量。如果借由天师的力量洁净凶宅里面的鬼气,那么很有可能金小乐这个宅灵直接就没了。   像是这么凶的宅子,估计也就淮哥这样的大佬请符人,才敢住进去了。   “而且,宅灵伤害人类,在没有绝对的因果关系面前,他是必须受到惩罚的。”何烨见金应梦要求情,立刻说,“郭峰昨天,差点死了,我们环境处既然知道了,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希望金女士你能明白。”   “我……”金应梦很想说我不明白,可她是一名老师,而郭峰是她的学生,即便这个学生过于顽劣、屡次顶撞她,但他受到生命威胁,却也是因为她。   她的职业素养不允许她说出这样的话。   “小乐,他会受到什么惩罚?”她听到自己小心翼翼地发问。 第109章 月饼   金应梦是个孤儿, 她小时候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在孤儿院里也没什么朋友,院长阿姨也就不怎么关注她。上学之后, 她也是班里最隐形的那一个人。   不被人关注,就是她生活最好的保护色,包括她大学填报志愿,也是基于这一点出发, 选了一个师范学校的女生专业。   学政治对于她来说, 非常简单,所以她大学入学后,就开始了四处兼职打工的生涯。   如果没有遇上小乐, 她可能现在会在一所普通公立学校里教着副课思想品德教育, 等着年纪上去涨工资评职称, 绝对不会为了高薪资来私立高中当国际班的班主任。   但也因为遇上了小乐, 她的生命才没有在大二那年戛然而止。   那年夏天的暑假特别热,热到禹城路上都没什么人,她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上班, 那天刚好是夜班,有人点了一笔大订单的上门送货, 店里另一个人要盘货走不开, 就只能由她去送。   送货地点, 就是富安路附近。   那天晚上真的很热,所以她为了能早点送过去, 干脆就抄了近路, 谁知道她遇上了一个酒驾的司机, 撞了她见她还能动, 居然又再次加速冲着她压过来。   当时她整个人都懵了, 那也是她第一次遇上小乐,他小小的身躯就挡在她的面前,将那司机吓得直接撞了墙。   后来她打了电话报警,虽然丢了便利店的工作,但她却有了一个亲人。   “金女士,你还在听吗?”   金应梦有些恍惚地回神,像是抓住浮木一样地抓住眼前的人:“是我没有教好他,我不求你们放过他,但他会这么做,也有我的一部分责任在,我可以替他承担一部分惩罚吗?”   何烨只能遗憾地摇摇头:“对不起金女士,我们环境处并没有未成年鬼保护法。”   **   周天没什么事,陈清淮就干脆没出门。   准确来说,是找厨房的蔡师傅研究新菜式去了,最近不是吃海鲜就是牛肉,他想换点儿小清新一点的菜肴。   唔,比如说有没有新式煲仔饭之类的,他其实还是很爱吃焗排骨的,如果配上煲仔饭,应该味道也蛮不错的。   “可以一试,前几天你哥带回来一条云腿,想不想吃云腿月饼?”   陈老师一听,立刻就来劲了:“蔡师傅你这都会做?博采众长啊。”   “我年轻的时候,去滇南学过一段时间的滇菜,你有什么想吃的,等香料到齐了,都能做。”蔡师傅拍着胸脯保证道。   加薪!必须给蔡师傅加薪!   请一个师傅吃两种菜系,且都是他爱吃的,陈二少觉得蔡师傅太值了。   “陈清淮,你怎么又在厨房里,难道你准备改行当厨子了?”陆启行今天刚搞了个无人机,满屋子找人炫耀的,没成想人居然在厨房!   “我倒是想啊,不行吗?”说起来,他小时候跟着老头子出去,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经常去饭店后厨洗碗以工抵债来着。   “你好歹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就这点儿出息?”   “京市大学都没干扰我就业方向,陆大少爷难不成不喜欢有个当厨子的哥哥吗?”   陆启行说不过人,立刻扭头喊:“大哥,你快过去管管他!”   “行了行了,瞎嚷嚷什么呢,有时间炫你的新玩具,赶紧去洗手来包月饼啊。”   “这中秋节都过了,你包什么月饼啊!”陆启行气囊囊地说,但行动上还是挺听话的,反正不用做卷子他就偷着乐了,管他干啥呢,“事先说明,我可不会包月饼!”   “刚好,我也不会呢。”   陆启行闻言,心里还挺好奇的:“你以前不在禹城的时候,是怎么过中秋的?”   “就那样过呗,赏月吃月饼,还能咋地?”顶天了,就月下杀两只厉鬼庆贺庆贺,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凶残的人。   “真的?”   “当然,就是月饼不太好吃。”而且没钱的年份里,可能还会吃上一年遗留下来的月饼,反正吃不死,就不能浪费粮食。   “月饼能好吃到哪里去,我就不爱吃这东西。”陆女士常年在外,中秋节吃月饼这种习俗,他还是在课本上看到的,陆启行甚至一度不理解,为什么团圆日要吃这么难吃的饼子。   并且坚定地认为是因为这齁甜的月饼一个人吃不完,所以才要分着吃。   “陆大少爷不知人间疾苦,走走走,哥带你包月饼去。”   ……咦?这好像还是陈清淮第一次承认是他哥哥哎,陆启行楞了一下,然后卷起袖子就冲进了厨房。   不就是捏面团嘛,他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   刚好,陈清淮进厨房的时候,也是这么认为的。   陈清渊本来在楼上处理公务,听到楼下的动静忍不住下来瞧瞧,然后就看到了两只阴云密布的弟弟。   “……你们这是,打架了?”那启行肯定被清淮摁着打。   两只弟弟蔫蔫地趴在餐桌上不出声,还是路过的松伯给他答疑解惑的:“厨房的蔡师傅在做云腿月饼,清淮和启行非要学,唔,没学会,还帮了不少倒忙。”   陈老师坚决不承认:“我至少切云腿切得很棒!”   “那我……那我至少替你摁住云腿肘子了!”   陈清渊亲弟滤镜八百米,听完居然点了点头:“挺好的,所以今天中午是吃云腿月饼吗?”好歹两个弟弟是参与制作了。   “月饼还没好,不过清淮的云腿丁切多了,所以蔡师傅今天中午做了云腿菌子炒饭,配上新鲜的菌子鸡汤,再过半小时就能开饭了。”   自从清淮回来后,松伯看着也年轻硬朗了不少,陈清渊由衷地喜欢这种改变,他顺手薅了一把两个弟弟的头发:“再过半个小时就吃饭了,赶紧上去换身衣服,头上沾了面粉都不知道。”   陈清淮:……其实他真的没有这么幼稚的,真的。   哎,都怪家里的条件太好了,由俭入奢太容易啊,以前他在山上可是负责火工的,现在居然连炒个火腿丁都能翻车,松伯没说的是,他和陆启行是被忍无可忍的蔡师傅给轰出厨房的。   陈老师本来还想多做一些云腿月饼带去学校分给小崽子们的,所以才切那么多云腿丁,现在只能带蔡师傅做的了。   毕竟切了就要吃掉,不能浪费。   “清淮,刚才童成凡打电话过来了。”上次杨晨过来求弟弟打听消息那次,陈清渊也在,他以为清淮什么都没做,没想到居然暗地里做了这么多。   清淮果然是个热心肠的孩子。   “啊?谁?”陈二少显然已经不记得这号人了。   陈清渊:……他收回刚才心里的那句话。   “杨晨的朋友,喜欢买古董的那个,上次杨晨来家里找你打听消息,你后来是不是去找过童成凡?”   这么一说,陈清淮就想起来了:“他啊,机缘巧合见过一面,不过我没有留联系方式给他啊。”就是给人帮忙递了个平安信回家而已。   “所以他才辗转打听到我这里来了,他的意思是,想当面请你吃饭表达谢意。”   陈二少显然对这种应付事不感兴趣:“又不熟,我不想去。”   “好,那我让人拒绝他。”   “谢谢大哥。”   大哥真好,他可以吹大哥一辈子。   蔡师傅不愧是去滇省进修过的大厨,这道云腿菌子炒饭简直太地道了,云腿的咸香配上菌子的鲜甜韧劲,米饭油油润润的,甚至都没有其他的调味料,就已经能好吃到跺脚了。   但再配上这锅馥郁鲜美的菌子鸡汤,那就是天仙配、霸王配了。   无敌,蔡师傅这手艺上国宴都没问题了。   “二少爷过奖了,我这手艺也就一般,二少爷喜欢就好。”   能不喜欢嘛,某位二少爷直接包圆了大半锅,吃到肚圆才肯罢休,至于之后出炉的云腿月饼,他都完全吃不下了。   可惜了,等晚上再尝尝吧。   但很显然,晚上的时候有另外的新鲜吃食,陈老师是个喜新厌旧的,于是这云腿月饼就成了第二天的早饭。   顺便,他还带了很多到学校里分发。   “陈老师,早上好!”胡楚高兴地小跑过来,他老远就看到陈老师的车了,“老师,这么多都是什么东西?”   “这周五不是运动会嘛,提前给你们打打气加加油,毕竟是咱们二班第一次参加运动会。”陈清淮说着,顺手把一个食盒递给胡楚,“拿好,不要撒了。”   胡楚看着瘦弱,其实力气大着呢,拿东西稳得不得了。   “好香啊!”   “香就对了,这可是老师亲手参与制作的。”唔,他问过蔡师傅了,切火腿丁也算参与的。   哇,胡楚眼睛都亮了,他心里甚至都想昧下这一大盒的想法。   但想了想,还是遗憾地舍弃了这个想法。   哎,想要当个好学生真难。   云腿月饼一进教室,就被崽子们一抢而空,陈清淮还送了些给隔壁班眼熟的同学,反正分了一圈,包括办公室的老师都能尝尝味。   “黄主任,要尝尝吗?”   黄主任当然不会拒绝,但他也没忘记正事:“陈老师,你能过来一趟吗?”   “怎么了?”   “郭太太带着两个儿子来学校向金老师道歉,但是金老师今天没有来,她请假了。”   ……这事儿,居然还没了结?郭家这办事效率不行啊。 第110章 愤怒   “他们这歉道的, 姿态还挺高,金老师不在, 下次再来就是了, 难道郭峰还真不准备在育华读书了?”   黄主任也不喜欢跟郭太太打交道,但没办法,他拿工资的呢:“没有, 郭家并没有让他退学或者转学的意思, 抛开郭太太的态度,郭家那位大儿子态度挺好的。”   “我听说郭家请了高人来救郭峰,这身体刚好就过来上学了, 一看就不是郭太太的主张。”事实上, 黄主任的描述还是太留情了,郭太太的态度可算不上多好。   他倒也猜到了,郭太太溺爱郭峰, 那天在医院里他就见识到了。   事实上, 黄主任离开后, 郭太太见四下无人, 就忍不住说:“阿巍, 我不是拦着你叫阿峰过来给人道歉,而是阿峰身体刚好, 你看现在金老师又没来上班, 干脆咱们先回去,等下次她人来了,再叫司机带阿峰过来, 你觉得呢?”   “就是就是, 大哥我已经知道了, 我保证, 以后我一定不会再顶撞金老师了。”郭峰着急想要将妈妈和大哥劝走,这他道歉的事情要是被底下的小弟知道,那他以后颜面何存啊。   而且上门去金老师家道歉?他不想去。   郭巍今天其实不赞成母亲一起陪同过来,可他实在拗不过母亲,现在小弟有了母亲撑腰,又开始故态复萌了:“不行,做错了事就要改正,等黄主任跟金老师沟通完,我亲自带你上门道歉。”   陈清淮就是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的,黄主任刚才被临时叫走,他就一个人先过来了。   郭太太刚准备端起贵妇人的仪态呢,就直接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郭太太,我们又见面了。”   郭母已经不知道摆什么脸了,她不喜欢这陈家小子的做派,可对方救了她的心肝宝贝儿子,就这一点,她就可以把人当菩萨供起来:“陈老师,早上好。”   郭峰直接看呆了,他妈什么时候对人这么和蔼过?这种拘束,连对着他爸都没有过吧。   他刚要喊句老师好,就被大哥摁头道谢。   啥?原来真的是二班的陈老师救了他的狗命?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呢?所以陈老师还跟陈家有关?!   惊!豪门富二代隐姓埋名当高中语文老师,是任性的无聊还是伟大的理想?!   陈氏他知道啊,比他家还有钱,怎么会想不开跑来当老师啊,这不科学!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道谢!”   郭峰就傻愣愣地说:“谢谢陈老师救我狗命!”   “好好说话!”什么狗命,郭巍心里痛苦地捂住了脸,他觉得自己都没脸去陈家送谢礼了。   “谢谢陈老师救我性命!”   陈老师微微一笑,在学校里他还是挺端着的:“没事就好,我听黄主任说你们要找金老师?很抱歉,我们校方暂时还联系不到金应梦老师。”   “联系不到?”   “对,所以二位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就请先回吧。”陈清淮看向郭峰,“至于郭峰同学,上课时间快到了,还不去班上吗?”   有陈清淮在,郭太太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阿峰背上书包不情不愿地离开。   “郭太太,您的表情可以不用这么生离死别,郭峰是来上学学习知识的,如果您实在舍不得他,觉得他不需要这些融入社会的技能,您大可以带他回家,给他你想给他的一切。”搞得他们育华好像什么洪水猛兽之地似的。   郭太太脸上的笑容就再也挂不住了:“陈老师,你还年轻不懂,这可怜天下父母心,阿峰这孩子前天才刚从抢救室出来,我这心啊,到现在还乱跳呢。”   陈清淮确实不懂什么父母之心,他甚至也没体会过父母之爱,所以他这人喜欢就事论事:“虽然我很想理解郭太太您的用心,但作为出手救下郭峰的人,恐怕没有人比我更懂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昏迷不醒,祸从口出这四个字,有时候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您如果真的担心他,带他回家锁起来,确实是个非常好的办法。”   “你这话,什么意思?”   陈清淮看了一眼郭巍,对方甚至递给了他一个“请畅所欲言”的眼神,可见这位心里没少憋屈:“我的意思是,养儿子不是养小狗养小猫,不是只要一味地宠溺就完事了,郭太太您跟黄主任说,郭峰现在只是个孩子,不懂事是情有可原,对没错,他现在确实未成年,在你眼里还是个孩子,但他在其他人眼里,能当孩子的时间,可不多了。”   “您确定,还要这么宠溺他,不论他做什么,都替他事事找好借口吗?”   要他说,郭太太真该跟陆女士去取取经,学习一下如何做个硬心肠的母亲,真的,陆女士绝对能够对郭太太言传身教的。   “这一次,幸好机缘巧合我愿意出手找人救他,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了,您确定郭峰会一直这么好运下去吗?”   郭太太终于忍不住反嘴:“可你不是老师吗!”   怎么的,还想道德绑架他啊?   “他又不是我的学生,我只对我班上的学生负责,有谁规定老师就一定要对每一个学生都充满包容心和爱心吗?”这郭太太三天两头过来,他都烦了,“就像金老师,她是我们育华聘请的老师,专业能力和教授能力都经过考教,或许她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但那也绝对不是郭峰顶撞、侮辱她的理由。”   最开始郭峰针对金老师,可不是因为宅灵的什么鬼气侵蚀,他就是对金老师发泄心中的不满。而之后的针对愈发得明目张胆,鬼气也只是放大了他心中的恶意而已。   那些他在抢救室里看到的负面情绪,从来不是无中生有的。   那是郭峰心底,对金老师最直白的情绪。   鬼气又不是万能的,郭峰之所以会这么严重,只是因为他身上有孕育生长鬼气的温床而已。   而郭峰之所以这么熊,眼前这位郭太太当居首功,陆启行跟郭峰一比,那都是清清爽爽的小白菜了。   “郭太太,请不要把老师狭义地定义成对学生无怨无尤的无私蜡烛,诗词里歌颂老师那是表扬老师的品德,但对于老师这个职业来讲,教好学生、约束学生,让学生变得更好,这是在工作范围之内,但校园冷暴力,这并不属于老师这个职业应该承受的业务。”   “所以金老师今天,即便不出现,不接受你们的道歉,那也是她的权利,我希望郭太太能明白这一点。”   给多少钱办多少事,职业素养并不包括去接受各种不合理的要求,金老师就是太热心,要搁他,郭峰这种学生他早就开始收拾了。   “郭太太,希望您不要让我后悔出手救下郭峰,他本该有更光明的未来,您应该更想看到他出人头地,而不是在您全方位的护佑下,成为一个平平无奇甚至品行低劣的纨绔废物吧。”   郭太太脸色铁青,可她口才又说不过人家,气得手都颤抖了。   这话一句句就像一把把刀刺在她的胸口,每一句都在说“你不会教儿子”,她怎么就不会教儿子了!阿峰多乖多俊啊,以后他就会知道她对他的好了。   都说陈家的儿子心冷,陈清渊对着亲生母亲的公司也敢出手,现在她是知道了,这确实是亲兄弟,居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真是冷血无情。   “看来郭太太并不认同我的观念,真可惜。”陈清淮说完,看了一眼后面的正常人郭巍,这妈当得偏心,还不如陆女士那种一颗心跟自己锁死的呢。   “我等下还有课,就不多聊了,您二位还有事吗?”   郭太太被怼得没了声,郭巍就接过了话头:“那陈老师您先忙,我们就不打扰您工作了。”   陈清淮把人送出门,就回去工作了。   郭太太坐到车上,关上隐私帘,就忍不住对着大儿子开腔:“你刚才是哑巴了吗?那姓陈的说得我头都抬不起来,你是聋了吗?我真是白生你这个儿子了。”   见大儿子僵着一张脸,模样愈发地像死去的公公,郭太太就压不住心里的火:“你说话啊,你是不是也想说我教不好阿峰?”   按照往常,郭巍早就开始圆场了,可今天他忽然就不想说了,陈清淮说做老师的,不是无怨无悔地接受学生一切的对待,那做儿子的呢?他凭什么事事都要顺着母亲?   于是他在母亲惊愕的眼神下点了点头:“对,郭峰现在变成这种人嫌狗厌的脾气,都是您宠出来的。”   “你怎么说话的!你还是做大哥的,怎么可以这么说弟弟?”   这口开了,郭巍心里的话几乎是倾泻而出:“我这么说他,还是轻的,妈,你睁开眼睛看看吧,他现在已经跟十三中那些收保护费的混子一模一样了。”   “咱家又不缺钱,他不会收保护费的!”   “妈,你要是再这么难以沟通,为了阿峰的未来着想,我会劝爸联系小叔叔,把弟弟送去军营历练一番。”郭巍本来不想做到这一步的,但他没想到陈老师说得都那么直白明了了,妈居然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不!你不能这么做!郭巍,你今天是疯了吗?”郭太太愤怒极了。 第111章 自信   长盛酒店虽然是郭建义从父辈手里继承的, 但真正做大做强成为禹城数一数二的五星级酒店,是郭建义一手拉拔起来的。   而且他做生意极有远见,他老早就看出家族式企业没有什么前景, 所以他拥有长盛酒店绝对的控股权, 酒店高层也鲜少有亲戚朋友占坑的,靠着一步一个脚印, 长盛这个牌子才算是做了起来。   可以说, 长盛酒店如果能化为人形,绝对是郭建义头号的好大儿。   但工作上投入的时间过长,也就意味着郭建义在家庭中的个人缺失, 早些年忙的时候, 他还需要带着夫人一起出席各种场合, 大儿子郭巍不得不交由父亲带大。   而等到小儿子出生之后, 酒店已经做大了,他已经不怎么需要夫人外交, 所以就将小儿子的教育工作全部丢给了老婆。   这在现代意义上, 有个专有名字,叫做丧夫式育儿。   最开始的时候, 郭建义可能没看出来自己老婆教育孩子的方式有问题, 但等到郭峰逐渐长大,他不可能看不出来。   但他并没有阻止,究其原因, 不过是觉得大儿子已经长成,完全可以继承家业,那么小儿子, 养得恣意些, 也没什么大问题。   本着这样的心思, 郭建义对小儿子郭峰几乎是有求必应,想给什么就给什么,哪怕上学了成绩稀烂,他生完气也能花大笔择校费把人送进育华高中。   至于之后,大不了再花点钱去国外镀个金,想上班就稍微给点股份给个什么总当当,要想创业就给笔启动资金,要是什么都不想干,当个纨绔富二代也没问题。   郭建义对小儿子的要求,就是没有任何要求。   这一次小儿子送进抢救室他都没能及时回去,夫人都跟他冷战好几天了,郭建义想着今天早点回来关心一下小儿子,却没想到一进门,就被夫人砸了个抱枕。   “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怒气竟然往我身上发?”   郭太太一看到丈夫这个表情,心里的怒气就更旺了:“我怎么了!你去问问你的好儿子!你知道他怎么说吗?”   郭巍干啥了?   “他怎么惹到你了?”   “他说,我管不好阿峰,还说我难以沟通,说阿峰再让我这么带下去,人就要废了,让你趁早联系你那个弟弟,把阿峰送部队去!”郭太太说完,冷笑一声,“你听听,他说的这还是人话吗?他不就是怕我得罪了陈家的那个二少,让他面子上过不去吗!”   郭建义听到陈家二少,眉头就皱了一下:“你慢点说,怎么又扯上陈家二少了?他不是救了咱阿峰,你昨天不是还说,要好好谢谢人家吗?”   “我是想好好谢谢他,可他说话,也太难听了!”郭太太懒得跟老公掰扯这些,“我不想跟你提他,你还是好好管管你那个大儿子吧,反正我是管不了了,他还要给我脸色看,我欠他的吗?”   郭建义开始头疼,心里对老婆这种作态也有些不喜:“阿巍人呢?”   “谁知道他!”   郭巍回家的时候,已经灯火辉煌了,他今天上午去完育华,下午就去了度假村那边忙,直到现在才忙完回家。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晚上十点了,妈应该已经睡了吧,今天那些话他并不后悔说出口,弟弟不能再被耽误下去了。   “爸?”   郭建义看到大儿子一脸疲惫地进门,就问:“度假村那边的事解决了?”   “恩,基本解决了。”   父子俩见面谈的最多的就是公事,郭巍早就已经习惯了。   谁知道这次公事只谈了个开头,爸居然说起了家事:“你跟你妈说,要送阿峰去军营历练?”   “对,我觉得这是对阿峰最好的选择。”   郭建义年纪上来了,现在更喜欢糊弄学,特别是对着家里:“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阿峰想不想去?你要是强行把他送去军营,他不仅不会感激你,甚至可能还会恨你。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妈把你弟弟看得有多重,阿峰要是去军营吃苦,她能直接挠死你,你信不信?”   信啊,他当然相信,今天在车里,妈就想动手挠他了。   郭巍又不傻,他当然考虑过这些所有的可能:“可是爸……”   “爸知道,你是为阿峰着想,你想让他长大成材,现在吃点苦,以后路就好走了。”郭建义显然是个双标的人,“但阿峰跟你不一样,他不需要太大的本事,做个平常人就足够了,你妈也是这么希望的,你明白吗?”   “平常人?可是爸,阿峰现在的性子,哪里像是平常人了?”禹城的纨绔富二代已经够多了,郭巍并不希望小时候可爱的弟弟变成那种人。   既然不教养,那为什么还要生下弟弟!   这句话他很想问出口,却到底没有说出口。   郭建义一噎,也知道小儿子现在越来越不像话,这次是直接招惹了阴邪东西,要不是命大,现在郭家就得办席了。   “我听你妈说,你今天带你弟弟去学校道歉了?她说得不清不楚,怎么你们还跟陈二少碰面了?”   郭巍就简单说了一下今天去育华的事情:“陈二少看着并没有要为难我们郭家的意思,而且他挺有能耐的。”甚至比陈清渊行事还要冷静睿智。   “能把你弟弟从生死线上拉回来,当然是个有能耐的人。”像是这种高人,禹城地界可不多,陈家有一个陈清淮,起码未来百年的兴盛都能看到了,郭建义心里当然也羡慕,但他可没有陈家的门路,可以送儿子去学这种好本事。   他要有,郭峰现在就不可能出现在育华高中了。   “他的话,说得也挺中肯的,但你妈估计是听不进去的,她年纪大了,想要儿子都在身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你的考虑我知道,要是阿峰也愿意,我可以帮你联系你小叔叔。”   郭峰会愿意去军营?那不比母猪上树更艰难,郭巍心里一哂,忽然又想去酒吧喝酒了。   可思及上次喝酒喝进医院的惨痛经历,他立刻就熄了这个念头。   算了,父母都在摆烂,弟弟也在摆烂,他这是何苦呢。   真羡慕陈清渊,两个弟弟都那么有出息,他其实很想跟爸说,他不怕郭峰有能耐进公司跟他夺权,如果他真的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也就没必要继承长盛酒店了。   可显然,爸已经做好了选择,并不需要他做多余的事情。   郭巍眼神暗了暗,有些东西在他眼里忽然就熄灭了。   **   除开应付郭太太有些不太愉快之外,今天的工作都挺顺利的,不用督班晚自习,陈老师下了班就直接回了家。   因为下班时间早,他还拐去公寓看望了小师弟王星辞的爷爷。   “咦?小师弟你在家啊?”   王星辞高兴地将人迎进来:“我不是保送了嘛,老师听说我爷爷身体不太好,就让我在家休息也行,其实我现在上不上课,意义不是很大。”反正他又不参加高考,现在学校教的内容,他早就已经学会了。   “挺好,陆大少爷就还在苦逼做卷子,可见还是成绩不够好。”   陆启行应该不想听到二师兄这句话吧:“陆启行的成绩挺好的,他要是发挥稳定,top 10的大学稳进。”   那可不行,人只想进top 1的,他这个做哥哥的,怎么可以灭自己亲弟弟的威风呢,不过这就没必要说出来了。   “最近符箓学得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师父最近把我拉黑了。”王星辞有些担心地开口,“二师兄,是师父不待见我吗?”   “哦,正常,师父也把我拉黑了。”   小心眼的老头子,做徒弟的还能咋地,当然是继续炫耀画符天赋啊。   “啊?”   “没事的,他想开了,就会把你放出来的。”不过估计短时间内,是不会把你放出来了,毕竟老头子这辈子最嫉妒的,就是画符天才了。   “哦,师父不讨厌我就行。”王星辞到底没怎么见过师父,他现在显然是对二师兄更有好感的,二师兄都被拉黑了,那他被拉黑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哦对了,二师兄,我已经找好房子了,等过几天就搬出去。”   “其实一直住着也没事,隔壁的房子也是我家的。”   可恶,二师兄竟如此有钱,王星辞心里小小的嫉妒了一下,但二师兄再有钱,他也不能一直赖着住下去:“我爷爷不太喜欢住高层,而且最近画的符箓都卖钱了,加上我比赛的奖金,完全够生活了。”甚至大学四年的学费都有着落了。   “那好吧。”陈清淮并没有勉强小师弟住下去,“不过不要太勉强自己,咱们师门人虽然少,但贵精不贵多,我们加起来还是有几分份量的。”   说起这个,王星辞老早就想问了:“二师兄,咱们师门群里是四个人吧,大师姐怎么一直不出声?她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陈清淮就看向王少年,直把人看得都不好意思起来,他才说:“小师弟,对自己自信一点,你这么聪明,又直接保送京大,谁不喜欢你这种别人家的孩子呢。” 第112章 急电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而且她都没见过你,何来的讨厌之说啊。”   这么一说,也对, 他好像打从进群后,就没见过大师姐出没, 连师父的@都没回应的:“大师姐很忙吗?”   陈清淮算是听明白了, 老头子根本没给小师弟介绍过师门具体的人员情况:“你不知道你师姐是谁吗?”   “大师姐, 很有名吗?”难道是什么玄门奇才,整个玄门都知道的那种人吗?   “按照世俗意义上的定义来讲,你大师姐非常有名, 你到大街上拉十个人,九个人应该都知道她。”   啥?这么有名啊, 王星辞听糊涂了。   “看过《古墓探秘》或者《大商王朝》吗?”见小师弟点头,陈清淮就直接揭秘了,“你大师姐,就是里面妲己的扮演者。”   卧槽?!   “那不是程胭程影后吗?!”你跟他说, 这是他大师姐?王星辞立刻开始猛掐自己的大腿,他到底拜了一个怎样的师门啊?   和师姐师兄一比, 王少年觉得自己简直像是来给师门凑数的。   “嗯呢,你师姐本来要来禹城的, 但因为临时有事被抓去赶戏, 所以大概得等到十二月底才能来了,她这会儿估计在沙漠里, 能有信号的时间并不长。”   王星辞一脸玄幻地看着二师兄,然后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二师兄, 我要是向师姐要个签名, 不会太唐突吧?”   陈老师脑子里立刻出现了自家师姐快剑斩鬼的模样, 唔,问题不大,师姐是个护短的性子来着。   “不会,师姐人很好的。”   王星辞的眼神都亮了:“哇,那大师姐也是学符箓的吗?她怎么会去演戏啊?”   “不是,等你见到你师姐就知道了。”陈老师摸了摸自己所剩不多的良心,贴心地跟了一句,“你师姐这人,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这是什么奇怪的描述,程影后那么美,难道不应该夸师姐漂亮大方吗?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得回家吃饭了。”   “诶,不留下吃顿便饭吗?”   “下次吧,本来我以为你上学去了,就替你来看看你爷爷。”现在人既然在家,他当然回家吃大餐,难道真要留下来让老人家给他烧菜吗?不存在的。   “那我送送你。”   从公寓出来,陈清淮就直接回家了,刚好卡着饭点回到了家。   就是这一进门,他差点儿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这都什么?大哥又让人空运回来的?这也太多了。”大哥这没事乱买的习惯,得改啊,“这好像还是什么古董,好险,差点儿就踩坏了。”   陈清淮艰难地换了室内拖鞋,抬头看到松伯,推开东西走过去。   “你说这些东西?”松伯笑着说,“是一个姓童的先生送过来的,说是送给你的谢礼,是大少爷替你做主收下的。”   姓童的?别不是杨晨哥的朋友童成凡吧?   陈清淮砸吧了一下,这挺大手笔啊,至少比郭家会做人太多了。童成凡身上的鬼咒,那是他去环境处顺手帮的忙,真没有出多大的力,而郭峰,那可是他亲自去环境处接了巫衡把人救活的。   “哦对了,还有这个,说是一起送过来的。”   陈清淮接过松伯递过来的一叠纸,打头就看到股权让渡书这几个字,再看股权的变更公司,他立刻眼前一黑:“怎么又是育华高中的股份?”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变成育华的幕后大老板了。   他只是想要当个普普通通的老师而已,没想直接把学校买下来啊。   “又不多,才1%。”   陈清淮看向大哥:“不多吗?”   水滴石穿啊大哥,再这么多下去,他年底的分红都能买套城区大别墅了。   “都是些小玩意,一会儿常春会收拾的,上了一天班,不饿吗?”   陈二少诚实地点了点头:“饿啊。”   今天蔡师傅做了红油赤酱的烧肉,还有一锅子最近的老朋友玉米骨头汤,估计是得喝到大哥手上的伤口掉痂为止。   陈清淮对清汤寡水的骨头汤不太感兴趣,也就意思意思对付着喝了两口,倒是桌上的烧肉,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子。   烧肉选取的是三线五花肉,切成四四方方的一块,蔡师傅很擅长烧杭帮菜,这烧肉不放一滴水,吃起来却是肥而不腻,甚至还带着一股回甘,肉味夹杂着些许鲜甜,没有一点儿猪腥气,完全对了陈二少的胃口。   特别是这酱汁,拌上米饭,他能一口气吃上两碗。   “哎,再这么吃下去,我都要胖了。”   陈清渊看了一眼弟弟匀称的身材,难得客观道:“没胖。”   那是,他每天有在锻炼的,虽然说天地灵符已经请上身,但他如果变成个两百来斤的大胖子,估计天地灵符会连夜搬家离开他的左胳膊。   哎,谁说当请符人很轻松的,那是外人不知道他的苦。   “哦对了,今天我在学校,见到郭巍和郭太太了。”   “他们去找你道谢?”   “不是,他们来赔礼道歉的,可惜金老师不在。”   也对,郭家就是再不体面,也不会什么表示都没有直接去学校找清淮的:“郭巍人还不错,你特意提起,难道是他们惹到你了?”   “惹倒是没惹,就是郭太太这人有些拎不清,有这样的亲妈,估计郭巍也挺艰难的。”说实话,陈清淮还有点同情郭巍了,“今天我没进去办公室之前,他被郭太太指着数落,我后来没忍住,就多说了两句。”   可惜,郭太太显然并不喜欢听他这些刺耳的实话。   这年头,当父母真是不需要任何门槛,什么样奇形怪状的父母都有,还要怪自己的孩子不够聪明不够好,或者是觉得自己的孩子太好,怎么不走极端,就不会当父母了不成?   “这个我倒是没有听说过。”郭巍性子沉稳,和这样的人合作,会少很多烦恼,“不过郭巍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其他的我不知道,但他做生意的本事,比郭老总强。”   陈清淮其实对郭家的爱恨情仇不太感兴趣,这会儿就是吃饱了跟大哥随便聊聊,闻言就耷拉着眼皮随口应了一句:“那挺好的,至少没有母爱,还能得到家产。”   就郭峰那样子,长盛要是交到他手里,不出一年就得变成短盛酒店了。   算了,管他长盛短盛呢,陈二少站起来抻了个懒腰,刚准备上楼呢,裤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他打开一看,居然是小何天师的电话。   “淮哥!救命!我打不通处长的电话了!”   这一幕,突然就很似曾相识有没有,不过姓高的电话打不通,也是常态来着。   “你在哪?”   “富安路311号,那个宅灵暴走了!”也是多亏了淮哥送的雷符,他才能护住金应梦和他自己,不然现在他估计就只能托梦去环境处了。   太糟心了,他为什么每回接的任务都能自动升级成地狱模式啊。   “你坚持住,我给张则灵和夬哥打电话。”   感动,淮哥太靠谱了!   “清淮,你要出去?”   “恩,去捞个人,问题不大。”   陈清渊:“……那你早点回来,不要受伤。”   “恩,知道了。”   陈清淮穿上外衣,就直接骑上摩托出发,中途等红绿灯的功夫,还给假和尚、张则灵和夬哥分别拨了电话,可惜只有最后的夬哥接了电话。   “你说处长和张少天师?他们一起去景江河了,估计是信号不好。”卜雪夬吃着麻辣烫,边嗦粉边问,“陈老师你找他们有事吗?”   “不是我有事,是何烨,你们处里的新人遭遇危机了。”   “什么?不是说他去当街道调节主任了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绿灯亮了,陈清淮报了地址,就挂了电话踩下油门窜了出去。   卜雪夬:“哎,我也是劳碌命。”   最后吃了一口,她也套上外套往富安路赶过去。因为距离问题,两人几乎是前后脚赶到的。   “嚯,好大的怨气啊!”   “走,先救人再说,里面除了何烨,还有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卜雪夬周日休假了,所以并不知道金老师的事情,她一听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何烨怎么回事?!”竟然把普通人牵扯进来。   这宅子到了晚上,显然就更凶了。   今天没什么月光,星子也没几颗,昏黄的路灯下,渲染得面前的别墅更加的阴森恐怖起来。   这宅灵怎么就暴走了?不应该啊,那天的困阵,他是看着假和尚放的,难道环境处的东西是假冒伪劣商品?   陈清淮心里带着疑惑熟门熟路地进去后,立刻察觉到了一股不太让人舒服的力量。   他上次来时,这股力量可是没有的。   “怎么了?”   “有点不对劲。”   陈清淮说着,直接摘掉了手套露出红色的符文,然后符文一闪,手掌直接贴在了入户的大门上。   瞬间,一股对峙的力量从门板上传来,却并不是那天那个宅灵的力量。   宅灵是初生的,力量并不大,鬼气也仅仅是通过网线几次三番才能影响到郭峰,对郭峰产生实质性的伤害。   而现在这股力量,明显强大太多。   陈清淮可以肯定,这股力量并不属于宅灵。   至少,并不属于那天他看到的那个掉牙宅灵。   “陈老师,小心!” 第113章 双生   不消卜雪夬提醒, 陈清淮一个侧身,惊险躲开从别墅内部飞出来的鬼气利刃,很显然, 里面的东西并不欢迎他们两人的到来。   “啧,还挺凶。”   这叫挺凶吗?这已经是大凶了,如果就她一个人的话, 卜雪夬绝对没胆子只身往里面闯。   不知几时,本来若有似无的月光完全被云层掩盖, 昏黄的灯光像是老旧的古董一样闪闪烁烁,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灯庆祝凶宅暴走一样。   “夬哥, 这边!”   卜雪夬就地一个打滚, 顺手放了一个咒术, 抵挡冲她而来的鬼刃。   “这里太黑了,根本看不清路!”就连环境处特制的手电筒都没用,可见这里的鬼气浓度之高, 竟然能够吸附一切的光亮。   “那就跟我走,能看到我手上的符文吧?”   话音刚落,卜雪夬就见黑暗里一道符文亮起,红色的光带着与鬼气截然不同的和煦气息, 几乎是在瞬间照亮了两人所在的方寸之地,也驱散了她周身那种阴冷的包裹感。   这地方有点儿邪门, 她都觉得不适,普通人要是待上一夜,恐怕命是救不回来了。   “这边!”   两人身手都极好, 有符文的光芒指引, 卜雪夬顺利地跟上了陈清淮的脚步, 两人朝着鬼气最浓郁的房间而去, 不过堪堪花了十分钟的功夫。   “门从里面被反锁了,打不开。”   陈清淮闻言,丢了一道符文挡住身后的鬼气,然后用符文照了照门锁:“简单,它是宅灵,理论上来讲,它能控制这宅子里的所有东西!”当然也包括门锁。   简单?   卜雪夬疑惑的瞬间,就见陈老师直接隔空画了个符,门锁瞬间应声而响,显然是开锁符起作用了。   嚯,隔空画符啊,牛逼。   陈清淮朝夬哥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他先开路,等夬哥点头,他一把拧开门锁,扑面而来的鬼气差点儿把他整个人吞没。   三桩凶案的凶宅,这鬼气含量也过分超标了吧。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破!”   小何天师在电话里说得不清不楚的,这到底是做了什么啊,把个小宅灵惹到这种程度?这简直就是不死不休了。   “快!趁现在!”   夬哥闻言,身形轻灵地弯身从陈老师的胳膊下面穿过,下一秒一道符文镇在门锁上,咔哒一声,陈某人直接反客为主,把鬼气锁外面了。   ……咳,要是处里的同事都像陈老师这样办事干净利落,她上次也不会受伤了。   卜雪夬侧耳听了听,心神一凛:“我听到动静了,就在前面。”   地下室里能见度很差,且极阴极凉,这里大半的鬼气虽然被陈清淮困在了外面,但显然比外面那些明面上的鬼气要危险太多。   “小心。”   “我明白。”   两人快步走过狭长的甬道,大概是因为常年不通风不见光,这里的空气有股十分难闻的味道,甚至闻久了,还能闻到一丝腐朽的血腥气。   很显然,这个地下室死过人,有可能还不止一个人。   原先将这个任务派给没什么经验的何烨,是因为确定了宅灵的无害,所以交给他斩断金老师和宅灵之间的关系。   按卜雪夬的话来讲,就跟街道办劝分的调解主任没什么区别。   但现在嘛,调解主任变成刑警大队的大队长了。   何烨带着已经半昏迷状态的金应梦,艰难地缩在角落里,他手里捏着淮哥送他的雷符,雷符的运用在现代玄学上有很多种,最牛逼的当然是召唤天雷,劈死厉鬼,但这种层面,玄门百分百能召唤的,满打满算也找不出五个人来。   而最普遍的,就是用雷符作防御鬼魅的利器,也是低阶天师唯一能使用雷符的途径,有雷符光纹的阻挡,暴走的宅灵才没有直接把他们两个宰了。   但这宅灵也太凶了,雷符都要遭不住了!   救命啊,随着雷符上面幽蓝色的符文逐渐变淡,何烨捏得更紧了,因为就在刚才,他已经看到了金小乐脸上得意洋洋的恶劣笑容。   怎么会有宅灵两副面孔做鬼的啊!太可怕了!他现在已经有宅灵PTSD了。   “你们逃不了的!逃不了的!”   “金姐姐,为什么不看我?我是小乐啊,你最喜欢的小乐啊!”   宅灵混在鬼气之中,整之灵都变得乌溜溜的,倒是牙已经长出来了,白惨惨的鲨鱼牙,看着着实有些阴森恐怖。   “不是说永远都不分开吗?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几句话,你就信了?你果然也怕死,也像其他那些人一样,留下来不好吗?我们可以一辈子都在一起,做永生永生的姐弟,不好吗?”   金应梦的意识已经有些混沌,她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弟弟,突然变得这么偏执可怕,小乐不仅要杀了她,还要将带她过来见他最后一面的何天师也杀了。   这不是她的弟弟,她的小乐不可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鬼!   她的后背全是冷汗,阴冷的气息撅住了她整个心神,她不想听,可这些声音却好像会钻洞一样,直往她耳朵里面钻。   这是一个恶魔,不是她的弟弟!   宅灵见她昏迷了还在不停地摇头拒绝,气得鬼气大盛,这雷符本来就已经在强弩之末,在气势此消彼长的情况下,何烨简直要哭出声了。   姐姐,咱能别刺激鬼了吗?   难道,他今天真的要殒命于此了吗?   何烨将金应梦护住,捏着最后一点儿雷符闭上了眼睛。   三清在上,弟子不想死啊!   就在最后一丝雷符光纹熄灭、一切归于黑暗之际,一道红光破开陈朽的黑暗,直取宅灵的面门。   宅灵躲避不及,脸上的鬼气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也显得它的脸愈发恐怖了。   “卜姐姐!”   太好了,他不用死了!何烨拼尽全力喊出最大声告诉来人他的位置,下一刻他就见可亲可爱的淮哥直冲宅灵而去。   好家伙,刚才这宅灵把他当狗撵,现在是被淮哥追着打。   真是同人不同命,果然玄门天师,菜是原罪。   “想什么呢,赶紧起来!大晚上你也敢带普通人来凶宅,小何,等回处里,记得写检讨,不低于一千字,听到没有?”   “知道了,卜天师!”能活着,比啥都强,别说是一千字了,一万字他也愿意,“不过我是白天来的,现在外面已经晚上了吗?”   卜雪夬检查着金应梦的情况,虽然有些遭,但还不至于危及性命,她一把将人背在肩上,又对何烨说:“你还能走吗?”   不能走的话,那她就只能背两个人了,可怜她的老腰啊。   “能走,能走!”   “能走就赶紧起来,我先送你们出去!”   何烨麻溜地起来,他手上还有雷符灼烧的痕迹,其实很痛,但他这会儿真没有什么知觉,扶着墙就直接往外走。   “不许走!不许走!都给我留下!”   宅灵开始发疯,整只灵都没有个鬼样了,可惜他要留人,也得看陈鬼王答应不答应。   很多时候,人力是有所不及的,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鬼和宅灵。   陈清淮在家吃饱了饭,这会儿打鬼力气也用得足,这宅灵是疯了点,但更疯的厉鬼他都弄过,随着卜雪夬带着“人质”离开鬼宅,他更是直接放开了打。   整间地下室被强大的符文力量直接贯穿,伤害房子就是伤害宅灵,小何天师一开始的路子就没走对,他要是把雷符引到别墅身上劈它,说不定都不用打电话向他求救,自己就能动手把宅灵办了。   “金小乐是吧,还疯吗?”陈清淮一脚把宅灵踩在脚下。   “再挣扎,我就把这房子推了重新盖间公共厕所,我这人,一向说到做到。”   要说狠人,还得是你。   暴走的宅灵哪里听得了这个啊,可鬼在人脚下,还是得低头。   宅灵是鬼气也不冒了,声也不敢吭了,可见他刚才咒骂金姐姐怕死,他自己呢,也挺怕死的。   要说双标,鬼怪永远是最会双标的品种了。   “早这样不就好了,何必让我再揍你一顿呢。”买一赠一,这次算是替大哥把仇报了个爽,陈清淮伸手将宅灵捡起来,左手的符文持续工作着,烫得暴走的宅灵就跟憋了气的气球似的,鬼气呲地一下,瞬间就空了。   等他提着宅灵走到月光下时,金小乐身上的气息又变成了那日白天见到的模样。   “啊啊啊——”   “吵。”   陈清淮随手丢了个符过去,很好,扰民的鬼宅喇叭消失了。   金小乐被可怕的人类提溜着,哭又不敢哭,喊又喊不出来,眼睛里面写满了绝望。   所以,等卜雪夬安置好其他两人回来时,她发现陈老师手里提着的宅灵,居然在向她求救?!   没搞错吧,这玩意儿的脑子不会被陈老师打坏了吧?可怜见的,干啥不好非要撞陈老师的枪口上。   卜雪夬看宅子里的鬼气在逐渐散开,心里刚要松一口气,下一秒却又皱起了眉头:“不对,这个宅灵身上的气息,和刚才地下室里那个,好像不太一样啊。”   “把好像去掉。”就是不太一样。   陈清淮将金小乐提起来,他从前听说过双生鬼王、双生灵植,但这种双生宅灵,却当真是第一次见到。   而且一个弱小胆怯,一个偏执强大,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性格,这种宅灵,真的是天生的吗? 第114章 沮丧   金应梦受宅灵的鬼气入体, 身体状况进一步恶化,卜雪夬就直接把人带回了环境处,又给巫衡打了电话,把人喊起来救人。   巫衡这人年纪不大, 除开研究祝由术外, 他的生物钟极其老年人, 这会儿不情不愿地被叫起来,整个人的脸色比躺在床上的金应梦还要难看。   吓得旁边的何烨, 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至于他身上的鬼气侵蚀, 他可不敢叫这位大佬出手。   他怕他今晚没被宅灵弄死, 就先被大佬的低气压吓死了。   “那边那个,到你了。”   何烨一愣,对上巫大佬黝黑的眸子,瞬间就是一激灵:“我吗?”   “这里除了你还有谁,要治就赶紧治,别磨蹭。”   “治治治!多谢巫医生。”   “谁要你的谢, 你的手怎么回事,当天师的还能被雷符灼烧, 你也太菜了吧。”巫衡有些嫌弃地给人施术,嘴上也是不饶人。   何烨也知道自己很菜啊,但那种场合他还能用出雷符,已经是他能力范围内的超常发挥了:“对不起, 这伤很难治吗?”不会要留疤吧。   “哦,很简单。”巫衡已经施术完毕, 顺手还丢了卷纱布过去, “自己包吧, 还是你需要我给你包?”   “不不不不,我自己来就行!”何烨接过纱布就要自己动手,可惜他两只手都伤了,包了半天也没缠完,还是卜雪夬进来后解救了他。   “小何,你别听巫衡瞎说,他无心的。”发小开口就得罪人,卜雪夬已经习惯给人找补了,“不过你还挺厉害啊,居然连雷符都有。”看来道一观的观主,底蕴很丰厚啊。   何烨腼腆一笑,刚要摆手,手上的伤口就是一痛,他立刻就不敢动了,任由卜天师把他的两只手缠成了羊蹄子:“其实雷符是淮哥送的。”   “陈老师送你的?”陈老师为人,这么大方吗?   就连收拾箱子的巫衡,都把头转了过来:“阿淮送你的?”   面对这两双眼睛的注视,何烨团着两只羊蹄子手,压力更大了:“卜天师,巫医生你们别误会,这是我上次帮淮哥挑摩托砍价时,淮哥顺手送给我的。”   绝对不是特意送给他的,所以巫大佬你不要再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了!他真的吃不消的。   卜雪夬一脸你继续编、我信了算我输的表情,陈老师的摩托她又不是没见过,虽然很帅很贵没错,但跟雷符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啧啧啧,没看出来啊,处长天天喊着挚友挚友的,谁知道这不吭声的,把陈老师的好感度刷得最高。   “小何啊,姐姐看好你。”   看好他啥?救命,这个环境处他真是越来越不懂了。   和何烨有相同看法的,还有第二天下班过来看看的陈清淮,怎么回事啊,今天他一来环境处,一个个的看他的眼神都这么诡异。   欲语还休的,怎么的?是都哑巴了,所以只能靠眼神说话了?   “再不说话,我可就走了。”   陈清淮作势要走,高长合一把就把人拦住了:“来都来了,这么急着走干啥呀,咱们多少年的老朋友了,是不是?”   “……别勾肩搭背的,我寒毛都立起来了。”比昨晚上进凶宅还要渗人。   陈鬼王真是太不解风情了,非要他明明白白说出来:“昨天我哦,一整天都耗在景江河上,回来就听说挚友你还给小何烨送了雷符,陈天师大手笔啊,雷符说送就送了。”   这语气,别提多酸溜溜了。   很好,破案了,原来是因为那张随手送的雷符啊。   “我画的雷符,爱送谁就送谁。”陈清淮顺了顺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抬头看人,“再说了,你要雷符也没什么用。”   “怎么没用了,一张雷符都能换小半套房子了。”这么一算,陈鬼王真的好有钱,慕了慕了。   ……陈清淮听完扭头就走,然后就对上了巫衡控诉的双眸:“那阿淮,我也没有雷符吗?”   救命,他今天就不应该来环境处的,真的。   “你也要雷符?”   巫衡点头:“作为交换,我可以教你学祝由术。”   “……这个就不必了。”至于雷符,上次他请巫衡出手救郭峰还没个表示,倒是刚好用雷符补上,就是他今天刚下班,身上啥也没带。   “下次吧,金老师还好吗?”   巫衡迷惑:“谁是金老师?”   “就是昨天晚上送过来的女人,应该是你出手救的人吧?”   “哦,那个人啊,小问题,现在应该已经醒了。”   事实上,早两个小时前金应梦就醒了,因为何烨双手负伤处于不能打字的状态,所以这个案子已经移交到了卜雪夬手里。   “我这是,在哪里啊?小乐呢?”提起金小乐,金应梦脸上的恐惧一闪而过。   “这里是环境处,你很安全。昨天晚上的事情,你还有记忆吗?方便我跟你做个简单的笔录吗?”小何那边她当然已经问过了,但卜雪夬还想听听当事人怎么说。   金应梦长相偏清秀,平时也不怎么化妆,她很瘦,这会儿又脸色惨白,整个人就像是惊弓之鸟一样,反应了半晌才愣愣地点头:“你问吧。”   卜雪夬也看出她的状态非常不好,所以只问了核心的几个问题,比如金小乐的性格,再比如对方是否知情金小乐的两副面孔。   “所以,昨晚上是他第一次在你面前显露出那幅样子?”   金应梦闻言,情绪变得激动起来:“不!那不是小乐!你信我,小乐绝对不是那种性子。”   “好,你先别激动。”   卜雪夬又引导着问了几个问题,金应梦说的和何烨说的相差无几。   昨天上午十点多,金应梦给何烨打电话,说自己愿意搬离富安路311号,但她想要在搬走之前,亲自和弟弟金小乐道别。   因为困阵的原因,金应梦进不去富安路311号,所以中午的时候,何烨就抽空带金应梦来见金小乐。   中午时分,阳气最盛,对金应梦的伤害也很小,所以何烨就选了正中午过来带人进去,谁知道来的时候好好的,里头的宅灵见到金应梦也高兴得跟个小傻子似的。   但等金应梦表示要搬走时,这宅灵就开始不对劲了。   等他们要走时,宅灵就直接暴走了。   金应梦的打算是,先搬去学校的职工宿舍,房贷继续还,然后每周或者是半个月来看一次小乐,减轻对她身体的伤害。   她本来以为小乐一定会同意的,却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天师,人与鬼,真的不能和平共处吗?”她想要对小乐好,可是这样的小乐太陌生了,现在想起来,依旧只有恐怖二字可以形容。   卜雪夬将笔录收起来:“金老师,你想听我的真话吗?”   金应梦瞬间就意识到,真话可能不太悦耳了,至少不是她想要的答案,但她还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那我就跟你直说了,我们环境处的存在,为的就是让阴间的事物回归阴间,这样阳间的人才能拥有更好的生活环境,如果没有你与宅灵之间的联系,我们会在发现宅灵的第一时间,就把它送入地府。”宅灵虽然没有来生,不能投胎转世,但世间生灵皆有缘法,地府的环境对于以鬼气为生的宅灵来说,是最好的居住地。   而阳间,并不适合凶宅宅灵。   “我,明白了。”原来都是她的一厢情愿,小乐肯定是知道自己离开后,就再也见不到她,所以才会变成昨天那样。   金应梦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沮丧,她看着自己的手,原来她想要留住什么,都留不住。   陈清淮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跟记忆中朝气蓬勃的金老师相比,现在的金老师看着暮气沉沉的。   “陈老师?”金应梦惊愕地开口,她虽然是跟陈老师同期进的育华高中,但对方太耀眼了,她与对方相交实在不多,对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学校派陈老师来看望她的?   “嗯,是我。”陈清淮无意掩藏自己的身份,“金老师什么时候能回学校上班?”   金应梦双手攥着被子,半晌才说:“我,现在的状态,可能并不适合带课。”   “看出来了,金老师,不要太共情宅灵,你看他才少年模样,论起年纪来,说不定你都能叫他一声爷爷了,他在人间生活,就像你去地府陪他一样格格不入,你现在与其纠结这个,不如趁着还活着的时候,好好生活攒些功德,等你死了,去了地府,你想怎么照顾他就怎么照顾他,环境处就算再神通广大,也不会管到地府的地界上。”   卜雪夬:……陈老师劝人的方式,似乎有些过于清新脱俗了。   “陈老师你怎么……”   陈清淮看到满脸惊愕的金应梦,脸上凝了一下,然后忍不住扶额,合着对方昨晚上并没有认出他啊,早知道如此,他就不现身了。   但来都来了,要说的话还是要说的:“昨晚上救你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把你家的地下室打穿了,你不介意吧?”   金应梦:…… 第115章 有关   地下室?是她认知中的那个地下室吗?   “不、不介意。”人怎么可能把地下室打穿呢, 金应梦觉得可能是陈老师夸大其词了。   “你不介意就好,既然金老师不能立刻到岗,我会将你的意思转达给黄主任的, 至于郭峰同学, 他已经回学校上课了, 你不必担心。”   金应梦愣愣地点头,心里却很纳闷陈老师到底是什么身份, 怎么对方谈起小乐的事情来, 如此熟稔, 陈老师难道不止是育华的语文老师吗?   面对环境处的人,金应梦心里有戒备, 但对于同事陈老师, 她的防备就不可抑制地降低了一些:“那小乐, 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陈清淮看了一眼夬哥,见夬哥没有开口的意思, 就直接说:“你想让我帮帮他, 是不是?”   金应梦一噎,却也没有否认, 她将昨晚的宅灵和弟弟小乐视作两个整体, 她只将金小乐看作亲弟弟,至于昨晚上要杀她的那个, 那是魔鬼, 不是她的小乐。   “金老师, 抛开同事关系, 请我出手, 可是很贵的。”他并没有当善良雷锋的美好品质, 像是这种厉鬼宅灵, 搁从前他都是直接打到只剩一口气,交给环境处给老头子换酒喝的。   金应梦抿了抿唇:“有多贵?”   “至少,比你的房子贵。”   ……这也太贵了叭,金应梦瞪大了眼睛。   “所以金老师,不如考虑考虑我刚才的话,不该留在人间的存在,就不要强留,如果真的有缘,总会团聚,宅灵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小孩,你冲在他前面保护他,只会让他愈发地恣意妄为,他可比你想象中的命硬太多。”   他昨晚都拿符箓轰灵了,金小乐的模样是挺惨的,但远还没到灵体溃散的程度。   “那……能请你帮我带一封信给小乐吗?陈老师你放心,我付钱的。”   卜雪夬看着陈老师三言两语劝好了金应梦,出去后忍不住冲人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你陈老师,不过你真的要把信交给那只宅灵吗?”   陈清淮没应,只说:“你们准备怎么处置这只宅灵?”   “本来是准备直接用秘法烧了那栋宅子超度宅灵去地府、交给地府头疼的,这是咱们处长的拿手好戏了。”卜雪夬卖起处长来,那叫一个毫不手软,“但现在这宅灵两副面孔做鬼,可能得先查清楚他身上的古怪,再行定夺了。”   不然贸然送下去,地府方面的鬼差可能会直接拒收。   “环境处从前,也有过这种双面宅灵吗?”   卜雪夬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个三级天师,能查阅的档案有限,我只能说在我的认知范围内,没有双面宅灵这种存在。”   宅灵不同于鬼,鬼脱胎于人魂,如果鬼生前是双胞胎,然后被人用特殊方法炮制的话,双生厉鬼是可以被造出来的,因为双胞胎魂魄有共一性,所以很容易魂魄叠加相容。   但宅灵不同,宅灵是得天赐机缘才有千万分之一的诞生可能性,卜雪夬活到现在也没见过几个宅灵,所以无从比较宅灵们的各自性格。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宅灵的气息肯定是和宅子息息相关的。   宅在灵在,宅毁灵亡,昨晚上陈老师就是靠着毁坏宅子才能迅速控制住宅灵,可见那个凶恶面的宅灵,还是受此条规则约束的。   而且回环境处后,卜雪夬查阅过富安路311号的过往事件,这里曾经出过三桩血案,且桩桩骇人听闻、冤孽丛生。   如果富安路311号是藉由这些血案产生的鬼气诞生的,那么昨晚上的宅灵模样,倒是很符合凶宅该有的模样。   反倒是弱小可欺的金小乐很奇怪,甚至他的气息都与那个凶恶面的宅灵截然不同,否则她不可能瞬间就认出来。   “那就当它不存在,在假定这个前提下,以你的个人经验,肯定觉得昨晚上的恶灵,才更像是从这座别墅里诞生下来的宅灵,对不对?”   卜雪夬立刻点了点头。   “那就查查金小乐。”   宅灵是无中生有,但如果不存在天生的双面宅灵,那么金小乐的存在绝对是有迹可循的,因为宅子里没有鬼的存在,环境处并没有细细查过这座别墅的三桩血案,包括卜雪夬和何烨在内,都只是草草看了一遍。   但现在,就必须好好地仔细看一遍了,当然看完之后,还可以去问问当事灵金小乐,这小鬼性子弱,套话应该不难。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金小乐和凶恶面的宅灵,他俩都对金应梦有感情有执念,这是不是可以说明,他们两个的情感是相互交融的?”   这也是为什么陈清淮会第一眼认为他们是双生宅灵的原因,就很古怪。   “喂,你俩凑一块儿干什么呢,苦大仇深的,难不成是夬哥你也向陈鬼王讨要雷符了?”   卜雪夬忍住自己想要敲打处长光头的手,雷符多珍贵啊,她才不会张口跟陈老师要这种贵重物品呢:“处长,你不会说话,完全可以不说。”当个哑巴多好啊。   “你看假和尚,想让你重新修闭口禅的人,又多了一个。”陈清淮尝试着劝说。   卜雪夬却疯狂惊愕:“什么?处长你从前修闭口禅的?谁让你破的戒,我找他算账去!”哪个天杀的东西,她非要叫人知道不该干的事情就不要做。   “……那都是从前的老黄历了,提它作什么,多晦气啊。”高长合尝试着结束这个对他不利的话题。   “那处长,你可以重新修闭口禅吗?作为你的员工,我觉得闭口禅真的挺适合你的。”特别特别适合,明一法师不愧是佛门明灯般的人物,瞧瞧这教徒眼光,当真是一流。   他们处长,天生就该修闭口禅啊。   “去你的,闭口禅哪是随便说修就能修的,佛门讲究缘分,现在缘分没了,你们就别想着整天毒哑我了,我告诉你们,不可能,听到没有?”   卜雪夬:……算了,还是准备篡位吧。   不过呢,夺权篡位也得吃饭睡觉,第二天来上班她把凶宅历史仔细看了一遍,这才驱车赶到富安路311号审问金小乐。   得亏这里是独门独院的,周遭都没什么人家,不然就前天晚上那动静,指定还得环境处费心编故事圆场。   金小乐已经被灵符镇在门口小一天了,得亏是门廊下有阴凉,不然白日里的阳光能把他整个儿烤裂。   太凶残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铁石心肠的人,他难道长得不可爱吗?   “少跟老娘装可爱,昨晚上你可是准备要老娘的性命,今天搁这卖惨博同情呢,说说看吧,你到底什么来历?”   金小乐:……这些人,都没有心,还是金姐姐最好,呜呜呜呜。   “我叫金小乐,是这个房子的宅灵。”   “然后呢?没有了?”   金小乐眨了眨眼睛,傻乎乎地点了点头:“小乐的名字,是姐姐取的,我是姐姐的弟弟,所以叫金小乐,姐姐说希望我一直快快乐乐的。”   那怎么不叫金快乐呢。   卜雪夬在纸上写下“取名羁绊”这四个字,又继续凶着脸开口:“那另一个你呢,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都要杀了你金姐姐了,昨天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你就可以去阴曹地府和你金姐姐团聚了。”   金小乐瞪大了眼睛,瞪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搁这跟她装傻呢,卜雪夬画了一道咒术威胁道:“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你要是还这样,我只能现在就送你下去了。”   “我我我我真的不知道啊!昨晚上不是你们闯进来打我吗!那个大高个还踩我的脑袋,好痛!我明明在睡觉,明明是你们欺负我!”还把他困在这里,太欺负宅灵了,呜呜呜。   卜雪夬的脸色,瞬间就凝滞了起来:“你真的不知道,你昨天差点儿杀了你金姐姐?”   “我怎么可能会杀金姐姐!”金小乐瞪大了眼睛,“我杀我自己都不会杀金姐姐!”   卜雪夬抱胸道:“行吧,那你杀自己一个试试。”   金小乐:……这不是为难宅灵吗?!他现在连动都动不了,就跟金姐姐给他讲的大圣被如来佛祖压在五指山下一样,这符也太沉了。   “我真的没有杀金姐姐!”   “喏,这是我们环境处的执法记录仪,虽然画面是模糊晃荡了点,但以你的眼力,应该不难看出里面那个发疯的宅灵,是你自己吧?”   卜雪夬点击播放按钮,眼睛却一直落在金小乐的身上,果然在视频播放的刹那,这宅灵的瞳仁深处,有一团晦涩阴暗的不祥气息开始流动。   而金小乐,就像是被定在了地上一样,直接看傻了。   那是他,可……也不是他啊。   视频并不长,很快就播放完了,卜雪夬收起执法记录仪,再次发问:“现在,你可以说点我想听的信息了吗?包括另一位不愿意现身的宅灵,其实你们不说也无所谓,反正按照现在你们犯的事,就算我们环境处就地消灭了你们,地府方面也不会多说一句话的。”   宅灵虽然难得,是地府非常欢迎的常住鬼口之一,但身世这么复杂的宅灵,相信那些鬼差也不是很乐意接手这烫手山芋。   “不!你不能这么做!我们的诞生,和景江河有关!”金小乐自己脱口而出后,自己都惊讶了,景江河是什么?他从来都没听说过啊。   完了,他现在更洗不清身上的冤屈了。 第116章 丸子   “富安路311号的宅灵诞生, 跟景江河有关?”   前段时间因为连续的降雨,导致景江河异动不断,最近几天水位线下降, 景江河底下的东西也逐渐恢复平稳状态, 张则灵就准备趁着平稳期仔细监测一番景江河现在的情况,前天晚上何烨和陈清淮打不通两人的电话, 就是因为他把高长合请去帮忙监测了。   毕竟这世上有千日做贼的,却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景江河近两年异动越来越频繁密集,显然景山大桥已经快镇不住它了,他来禹城的目的, 就是为了景江河。   所以在听闻凶宅宅灵与景江河有关后, 他立刻就回到了处里。   “暂时还不能百分百确定,但这是宅灵亲口说的。”   张则灵的眉头忍不住蹙了起来:“为什么不立刻确定?”   高长合把人摁在沙发上,然后递了个橘子过去:“你别这么紧绷, 这事儿你要怪就怪陈鬼王,他那天晚上去救人, 动静闹得不小,把地下室直接给打穿了, 现在里面全是建筑垃圾,你总得给我们清空地下室的时间吧。”   “你要是实在急,不妨看看这座凶宅的过往资料。”   “抱歉,最近睡得不太好,有点太累了。”张则灵伸手拧了拧眉头,顺手剥开手里的橘子, “哇, 好酸!”   “酸就对了, 夬哥买的,说是超市打折大促销,买一斤送一斤。”   ……听上去就像是酸橘子才有的打折力度,不过这么一酸,张则灵眉间的疲倦却是少了一些,本着食物不能浪费的原则,就着这个酸橘子,他把一叠资料迅速就看完了。   “……这么酸,你居然吃完了?”别不是在景江河站太久,感而有孕了吧。   “不能浪费。”   高长合忍不住又打开了一个橘子尝尝,咦!好酸!简直堪比酸柠檬了,这人到底是怎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吃完的,牙还好吗?   “要不,你把这个……也吃了?”   张则灵觑了人一眼,伸手推了回去:“你自己吃吧,我够了。”   他怎么觉得,姓张的在骗他吃酸橘子呢,高长合当下把酸橘子放下,然后换了副面孔说起了正事:“这三起凶案里,第一桩是兄弟阋墙、谋夺家财,死亡人数一共是六人,其中还有个八岁的小女孩,而第二桩是一起入室抢劫案,因为被起夜的女主人发现,实施入室的强盗愤而杀人,夫妻二人与强盗搏斗,三人齐齐摔下露台死亡。”   “而有了前两桩的血案,第三桩血案的主人显然吸取了教训,他给房子换了全套的高档门锁,还养了两条凶狠的狼狗看家护院,包括现在外墙上的玻璃渣都是那时候才有的,但也因为这个原因,瓦斯意外泄漏后,他没能及时逃出来,最后因一氧化碳中毒身亡。”   距离第三桩命案到现在,已经有十二年的时间了,警方记录的案情档案没有像现在这么详实,但根据档案的记载,第三桩案件的死者死状非常惨,根据事.后他被发现的位置来看,他是可以逃出生天的,却因为过于复杂的门锁设计,没能及时打开。   “很显然,这三桩命案里的死者,都与金小乐无关。”   张则灵也没有听说过双生宅灵这种存在,但眼见为实,在还没有见过宅灵的前提下,他不会妄下判断:“你们怀疑,宅灵是融合冤魂,才会变成如今的双面模样?”   “这只是一个猜测方向,毕竟这座小洋房已经存在三十多年了,除开死在这座宅子里的人,可能还有很多孤魂野鬼误入其中,这一部分很难查证,宅灵本灵又是个脑子不太聪明的,被陈鬼王打了两顿后,感觉就更傻了。”   “陈老师为什么要打他?”   “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高长合简单描述了一番陈鬼王的护短,“所以啊,这宅灵如果真与景江河有关,你也不用太担心。”   张则灵:……这句话,总感觉是在立什么Fg。   于是他看着桌上被扒开、表皮已经微微发皱的橘子说:“处长,不吃橘子吗?不能浪费。”   就在某个高姓假和尚痛苦面具生吞酸橘子的时候,陈清淮已经下班回家,吃上了蔡师傅亲手做的干炸丸子。   说起来,本来昨天晚上他从环境处回家,路过簋街准备买点儿宵夜吃吃。   街口那家干炸丸子做得特别香,尤其是干炸萝卜丸子,又脆又香,还有一股子韧劲,配上秘制的辣粉,他一口气就能吃一袋。   谁知道他去得太晚,丸子店都收摊了。   这吃不到就会一直想,本来陈清淮是准备今天再去一趟的,但蔡师傅说他也会做,而且还会做更好吃的豆腐炸丸子,陈老师当场就决定不去了。   豆腐丸子当然不是全素的,但不同于外面卖的豆腐肉丸,蔡师傅用的是虾肉和蟹肉的配比,加上捣成泥的豆腐,经过热油的洗礼,整个丸子简直鲜到不行。   蔡师傅知道他爱吃糖醋口的,甚至还做了道糖醋肉丸,居然意外地非常好吃,虾肉的鲜甜加上糖醋汁的酸甜,简直是嗜甜爱好者的福音。   陈清渊就不太爱吃酸甜口的,他口味清淡,不蘸任何调料的干炸丸子就很对他的胃口,因为用料的实在新鲜,即便是经过油炸,虾肉的味道依旧保留着,蔡师傅的调味并不喧宾夺主,反而有股相辅相成的和谐感。   “大哥,明天我们学校开运动会,我可能得稍微早点出门。”   不同于公立学校需要安排学生搬这搬那,育华高中拥有一个非常大的体育馆,能够完美容纳整个学校的师生,所以开幕式和闭幕式都是在体育馆里举行的。   而其他的赛事,一部分安排在室内,一部分是在操场上,还有室外的网球场、篮球场、排球馆等等,反正每年都有冤大头择校生捐楼,所以每年体育场都会添点新东西,陈清淮第一次参观校园的时候,就觉得这配置已经领跑国内很多大学了。   “运动会?你也要上场吗?”   “不上,育华并没有师生运动会的项目。”而且他上,那不是欺负人嘛,“我就是一门脸,明天得坐看台上当吉祥物来着。”   这形容,陈清渊忍不住笑出了声:“那挺好的。”   ……陈老师没觉得有哪里好的,不过明天天气确实不错,要是班里那群小崽子表现不错的话,他中午可以买点儿小零食送过去。   说起来,上次大哥送他那个糖果公司的股份,前两天给他打电话了,说是要寄什么新品给他,不知道到了没有。   “到了,就在楼下影音室的门口。”   松伯可真是神出鬼没,陈清淮拿了把□□去拆盒子,好家伙,这么多箱子摞起来,不会都是糖果吧?他这么爱吃糖的人,牙都开始疼了。   好在包裹拆出来,除了一些稀奇古怪他见都没见过的糖之外,还有很多甜品衍生品,什么糖霜饼干啊,拇指巧克力啊,还有些巧克力威化和膨化,五花八门的,甚至还有一些饮品,看得出寄包裹的人用了心思的。   陈清淮理了理,挑出一部分自己感兴趣的放到影音室里,剩下的就都搬到车上,明天还能省点小钱。   运动会安排在周五,为期只有一天,主要是育华的学生数量没有公立学校那么多,三个年级加上所有老师的数量,才堪堪超过一千人。   体育馆容纳这一千人绰绰有余,开幕式办得像模像样,陈清淮从小就是在便宜公立学校一路读到大学的,这种热闹还是第一次看,别说,真挺新鲜的。   很少会有学校,愿意在运功会上花钱的,印象里他上的学校,顶天了就是发个百来块的班费补贴,哪像育华啊,甚至还有招商,厉害了。   当然这些跟他这个校董,实在没多大关系,他只需要坐在看台上当个帅哥吉祥物就够了。   运动会是学生间的比拼,因为学校设置了前三名有奖金福利,所以即便不硬性要求每班的参加人数,除开国际班外,普通班都是抱着“重在参与、万一赢了呢”的信念报满人数的。   “所以小胡你,就报了标枪和铅球?”   胡楚相当认真地点了点头:“跑步班里有特长生,我跑不过他们。”他力气大,也就投掷类可以拼一拼了。   跟胡楚脑回路类似的,还有卢小桃。   好在男女组是分开的,不然搞不好最后要变成二班内斗。   “老师,你会来看我比赛吗?”   事实上呢,陈老师今天已经收到了太多学生的邀请,不仅是自己班里的学生崽,隔壁的,甚至楼上隔壁的,可见陈老师在学校里的受欢迎程度。   如果每一场都要去,那他可能是今天运动会最累的一个人了。   但胡楚是个好班长,班长总是有特权的:“嗯,你什么时候比赛?我提前过去等着。”   胡楚当即眼睛都亮了,他刚刚可是看到陈老师拒绝了一个外班的学生:“下午一点半开始,在东操场那边,我在男子组。”   所以,千万别走错场,去看隔壁卢小桃扔铁丸子了。 第117章 一起   运动会上午除了开幕式外, 更多的赛事是田径赛的预选赛,还有各种多人球类运动的班级对抗赛,同时举行的很多, 所以操场上很快就热闹起来了。   育华高中的操场看台有一个巨大的大幕,搞得像是体育赛事一样, 还有精彩回放, 看画面的清晰程度, 陈老师怀疑学校还请了专门的摄影老师跟进。   怎么说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今天天气贼好, 属于是那种清高气爽又阳光和煦的好天气, 陈老师今天难得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套装, 显得他的腿长有两米, 整个人戳在田径场旁边,简直显眼得不行。   胡楚一打眼, 就找到陈老师了。   “陈老师, 你也来看程飞跳远?”   程飞是二班的体委, 成绩属于学年段后末尾的,但他是跳远体育特长生, 跳远这个项目参加的人不多,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程飞肯定能拿到一块奖牌。   好歹是二班的开门红,胡楚就跑来凑热闹了, 谁知道陈老师居然也在。   “恩, 他好像要赢了。”看台上的座椅太硬了, 坐久了他腰疼, 陈老师趁着有人顶班, 干脆就下来看热闹了。   反正育华运动会管得并不严格,今天的育华校园就像是游园会一样,学生还可以邀请家长、朋友过来,操场边上甚至还有各种速食的小摊和饮品铺子。   两人聊天的功夫,二班的第一块个人金牌就到手了。   程飞眼尖地看到班主任,立刻高兴地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奔过来:“陈老师,我第一名!”   ……可恶,你一个特长生,得第一名有什么好稀奇的,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很厉害,来,喝水!”   虽然程飞手里已经有水了,但谁又会拒绝陈老师的送水呢:“谢谢老师,我去领奖了!”   领奖台就设在看台中央,旁边的大屏幕还会滚动播放领奖画面,二班的学生看到视频,就都跑来围观了。   “哇,这个屏幕把人拉得好丑,我都不想得奖了。”   “……想想奖金,丑照就丑照吧,你看体委笑得多开心。”   “他开心是因为陈老师去给他加油了,他当然开心了。”   “你这话怎么酸溜溜的?”   心里酸不酸只有自己知道,反正他不说,毕竟让陈老师来看他花式摔跤吊车尾,那还是算了,唔,他还要脸的。   一上午热热闹闹地过去,陈清淮被一群学生簇拥着去吃饭,就跟鸡妈妈领着一群小鸡崽子似的,简直鹤立鸡群。   “好了好了,我先去接个电话,你们先吃。”   电话出乎意料,居然是张则灵打过来的,这位可是环境处的劳模标兵啊,这时候不应该在景江河勘测情况,怎么会给他打电话?   “陈老师,中午有空吗?”   唔?这么直接的吗?   “怎么了?今天学校开运动会,可能有些走不开。”毕竟他是班主任,不在学校里呆着,多少有些不像话。   张则灵拧了拧眉头,他刚刚已经去过一次富安路311号了,并没有查到有关于景江河的线索,所以他还需要等到晚上再探一次。   这会儿闲着,他就想找人聊聊,请符人陈清淮自然是他的第一选择。   “你说那个凶宅跟景江河有关?”景江河的气息他又不是没见过,那宅灵不管是哪一面都跟景江河扯不上一毛钱的关系,“靠谱吗?”   “不靠谱也得查。”   看来只要事关景江河的事情,张少天师都会格外地在意,陈清淮想了想,发出邀请:“张则灵,你太紧张了,下午有空吗?我带你感受感受青春年少的快乐。”   张则灵:“???”   “运动会啊,而且胡楚也在,他身上的镇物说不定能给你一些思绪。”   有道理,张少天师立刻拿上车钥匙出门,至于其他人,特别是某个光头,他是绝不会把人带去育华高中的。   上班就好好上,不能玩忽职守,张少天师如是觉得。   “耶?你居然是一个人来的?”他还以为邀请了张则灵,后面能跟一串环境处葫芦娃呢。   “毕竟是学校,高处长太显眼了。”   也对,陈老师觉得张少天师这话半点儿没毛病,而且假和尚那张大嘴巴,还是别来比较好:“走走走,我带你去逛逛。”   快一点半了,胡楚检录完,就在东操场准备标枪比赛,他四周看了一圈,没看到陈老师高挑的身影。   “班长,你是不是在找陈老师?”   “没有,就随便看看。”   这样啊,那他就不告诉班长,班主任去校门口接朋友要等会儿再过来这件事情了。   胡楚:……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不过很快标枪比赛就开始了,他是第二个检录的,所以很靠前,很快就轮到他上场了。标枪比赛没什么难度,只要不犯规,努力扔最远就是了。   胡楚想着奖金,用尽全身力气冲着操场扔了出去。   操场尽头,他就看到陈老师带着一个人走过来,边走边聊,看着不像是学校里的老师。   这谁?   胡楚的记性非常好,等人走近后,他就认出了这个人。   这是当时他身陷险境时,和陈老师一起救他的那个人,这人不是环境处的吗?这个时候找过来,不会是又有什么事情要陈老师帮忙吧?   胡楚同学心事重重,但丝毫不影响他为了奖金拼搏标枪。   其他同学就单纯多了,大家都是颜狗,陈老师可以,陈老师的朋友当然也可以。   可恶,果然帅哥的朋友也是帅哥,不同于陈老师的清俊不俗,陈老师的这位朋友简直就是里的温柔男二从书里走了出来,这气质,这身板,妥妥的温润帅哥天花板了。   啧,这该死的养眼感。   这导致二班一代卷王胡班长的标枪夺冠显得极其平淡,对此,二班另一个卷王卢小桃觉得心理平衡了。   她虽然没夺冠,只拿了第二名,但至少她是陈老师给颁的奖啊。   “小桃,你好棒!”徐一冰直接扑了过去,“快让我看看奖牌沾沾喜气,好闪啊,小桃你真的好厉害!”   “小桃你刚刚看到了吧,陈老师的朋友哎,好帅好帅,完全长在了我审美的心巴上,我刚刚胆大包天偷偷拍了一张照片,小桃你要吗?”   卢小桃:……我只要想陈老师的单人照。   热热闹闹的运动会到了傍晚,就算是圆满结束了,每个年级都有按照奖牌榜和名次积分,如果打破校运动会的记录,还有额外的加分和奖品,二班的成绩加起来,不好不坏,还能排到第三,其中两位扔铁丸子的二班卷王功不可没。   陈清淮抽空开了个简短的表彰大会,又把带来剩下的小零食分了分,就跟张则灵去吃饭了。   唔,张少天师说请客,这让人怎么拒绝呢。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心情放松了不少?”   张则灵轻轻笑着点头:“嗯,谢谢陈老师带我重回高中岁月。”他也体会到了普通学校和私立学校的富贵参差感。   “哎,少天师也读过高中吗?”他还以为,张则灵是天师府一条龙教育毕业的呢。   “……我看着,很像小学学历吗?”   那不是,张则灵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且家世优渥的那种人,这风姿仪态,拉到他大师姐的剧组,换上古装那活脱脱就是古代的王孙公子啊:“现在的小学生可厉害了,少天师可不要瞧不起小学生。”   反正他好几次打游戏组团,都被小学生带进了沟里。   “陈老师,能换个称呼吗?”   “那你也叫我陈老师啊。”   张则灵立刻从善如流改口:“清淮。”   然而,陈老师这句“则灵”却有点儿喊不出口:“你的名字是老天师取的吗?”   “恩,我是师父抱上山的孤儿,户口就落在龙虎山的天师府,上学的时候每次班里统计家庭户籍,老师都以为我家里是打拳的。”   ……那幸好,他的户口不在有符观。   “讲道理,为什么天师府是打拳的?”   “可能是我们那里的本地电视台曾经做过一期打拳的节目,几个挂名的师兄去参加过。”   ……天师府的师兄,当真是多才多艺呢。   “打那之后,甚至还有人要我带他们去龙虎山景区玩的,其实我虽然长在天师府,但我去前面开放的景区,也是要出钱买门票的。”   看来师门太知名也不太好,瞧瞧这就是弊端了。   两人边吃饭边聊天,秋日的夜色很快黑沉下来,等一顿饭吃完,张则灵看了看表,差不多能去富安路311号探个究竟了。   “清淮要一起去吗?”   倒也不是不能去凑个热闹,反正明天是周末,不用早起,浅浅熬个夜也不是不行。   而且,他也很想知道,这双面宅灵到底是个什么说头。   “走,就当去消消食了。”   于是,高长合在门口不仅等来了张则灵,还把他的挚友也给等来了。   “你们两个怎么一块儿来了?别跟我说路上碰巧遇上的,你俩可是坐同一辆车来的。”   陈清淮今天骑摩托上班的,下班的时候因为可以蹭车,他就把摩托停公寓楼底下的车库了,这会儿当然是坐张则灵的车来的。   张则灵下车施施然锁了车:“今天我和清淮一直在一起,怎么了?” 第118章 镜像   什么叫做一直在一起?这是什么惊悚发言?   陈鬼王, 赶紧反驳他啊,你听听,这像是37度的嘴里能蹦出来的人话吗?   高长合僵硬地看向正靠在车尾打电话的陈鬼王, 颇有一种苦守寒窑十八年的架势。等到陈清淮转过头来,好显没被这颗锃亮的光头吓一跳。   “嚯,你干什么呢!准备吓死我, 好继承我的遗产啊?”   苦情戏上身的高某人立刻委委屈屈地开口:“那哪能啊, 你我非亲非故, 我怎么继承你的遗产啊?”现在连挚友的位置都要被人取代了。   “你高长合是这种遵守规矩的人吗?”   高处长觉得挚友对他的偏见真的太大了:“当着张则灵的面呢,你给我点面子, 会死吗?”   “不会,但我会浑身难受。”陈老师如是回答。   张则灵在旁边愉快地笑了笑, 就连接下来探寻凶宅的不愉快都冲散了不少:“清淮,你打完电话了?”   哟哟哟哟, 居然连称呼都变了, 高长合看了看两人, 突然觉得今天自己的大光脑门好像有点过分亮堂了。   “恩, 跟我大哥说一声。”陈清淮将手机塞进兜里,随手指了指凶宅,“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进去?”   因为事关景江河, 其他人就不太适合进去探路了, 包括夬哥和环境处的副处长都在外围的防护线待命, 就像上次胡楚家的筒子楼一样。   不过比上次好的是,这次巫衡还没回京市,后续如果受伤的话, 倒是不用太担心治疗的问题。   “差不过是时候了, 地下室的东西都清出来了, 有些是宅子里本来就有的东西,环境处的同事已经整理过,并没有玄门相关或者是有关于景江河气息的东西。”   说起正事,两人脸上的轻松都一扫而空:“陈鬼王,你上次来救何烨,就没有其他不合常理的地方吗?”   不合理?陈清淮想了想,那次他根本没仔细注意这些,光顾着速战速决救人了。   “你上次,是什么时间点过来的?”张则灵忽然问。   陈清淮抬头看了看月色,此时月亮很亮,却是那种昏黄的亮,明天就是月中,今天的月亮已经接近圆满,却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   就好像在这座凶宅里看月亮,月亮有种格外遥远的感觉。   “应该是晚上九点左右,加上探路的时间,救出何烨和金老师,大概是在晚上十点钟上下。”   也就是说,并没有到午夜。   午夜和正午,这两个时间点在玄门有非常特殊的含义,一个是一日之中最阴的时候,一个是极阳时刻,正午的时候张则灵来过,他也见过宅灵,确实与景江河没有任何关系。   但他也问过宅灵,它的样子也不似作伪,毕竟能和景江河扯上关系,可并不是一件好事。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进去吧。”   此时,是午夜十点整,他们有两个小时的搜索期,当然仅限于高长合和张则灵,陈清淮今天上了一天班了,他来就是纯凑个人头。   趁着两人找线索的时候,陈清淮顺手把镇在门口的宅灵提溜过来了。   金小乐现在见到他就怕得要命,连一点儿反驳的意思都没了,谁知道这次对方并没有打他,反而是塞了一封信给他。   啥?魔头改行做菩萨吃素了?   “……傻了?还不赶紧拿着,你金姐姐给你写的信。”   “金姐姐?”金小乐立刻屁颠颠地接过,半点儿不疑心,可见这宅灵的防人之心真的就是没有。   好在,陈老师也不屑于去骗个小宅灵。   金小乐的字是金应梦教的,虽然写得挺烂,但至少已经脱离了文盲水平,他把信看完,不知为何,脸上布满了失落。   “金姐姐,是不是不要我了?”   陈清淮找了张沙发坐下,闻言挑了挑眉:“何出此言?”   “电视剧里的渣男都是这么承诺的,说约定什么时候,但人类从没有赴约过。”如果只是他一个灵,金小乐当然相信金姐姐,可看过那个什么执法记录仪后,他心里就充满了忐忑。   他不再是金姐姐期待的弟弟了,金姐姐真的会赴约吗?   “我认为,约定是基于双方共同意愿才能达成的,既然你觉得不靠谱,你作为强势一方的宅灵,完全可以拒绝这个约定。”还渣男呢,毛都没长齐的宅灵,想的倒挺多。   闻言,金小乐立刻就把信吞下肚了:“我不!你是大坏蛋,我就要等金姐姐!”   ……他难得好言想劝,这倒霉玩意,果然是缺了个心眼。   “对,我是大坏蛋,那我问你,你真的跟景江河有关?”   金小乐哪里知道什么是景江河啊,可那句话确实是从他嘴里蹦出来的,他根本无从解释,大坏蛋又不像其他人一样好说话,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一个有用的字来。   “怎么?小孩子学人说谎啊,那可不是好孩子啊。”   “我没有!你不要诬赖我!”金小乐急了,“我就是我,我不知道什么叫做景江河。”   这话他跟很多来问他的人说过,可是一个个都不相信他说的话,为了这个,金小乐已经气哭过两回了。   “你虽然是你,可你也不仅仅只是你自己,想想看吧,你金姐姐还挺怕另一个你的,如果你能和他分离,你是不是就不用担心你金姐姐百年之后,去了地府不认你了?”不过这么蠢,应该能在地府好好安家落户吧,陈清淮在心里狠狠打了个问号。   “你……”金小乐脸上惊喜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居然是暴力狰狞,显然凶恶面的宅灵并不愿意见到陈清淮口中描述的情况发生,“你住嘴!”   嚯,还挺凶。   只可惜,这凶恶宅灵只出现了一瞬,就又当起了缩头小乌龟,显然还是忌惮于陈清淮的武力值。   这男人打灵太痛,还是让小蠢货自己面对吧。   “刚才,发生了什么!”张则灵急忙忙跑过来喊道,他察觉到了一丝陌生的阴冷气息,虽不同于景江河,但绝对跟宅灵的气息不一样。   陈清淮指向宅灵:“来,透个气给这位大哥哥看看,不要逼我出手打你。”   明明是非常平易近人的话,但……凶恶宅灵怒啊,但想想被捅穿地下室的痛,他想了想,还是低头了。   张则灵看着宅灵的另一面,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它身上和这座洋房的联系更加紧密。”   “你看出来了啊,其实我第一次见到金小乐的时候,要不是假和尚提醒,我还以为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地缚灵。” 要不是仔细看,他都没认出来。   而且一个凶宅宅灵,咬一口假和尚居然能牙齿全落,这力量是真的太菜了。   按照自然界弱肉强食的规矩,哪怕真的是双面宅灵,那么也应该是凶恶那一面做主导,可偏偏是弱小的金小乐占据了意识的主导地位,另一面还会回护金小乐,甚至共感金小乐的情绪,对金应梦也同样产生了依赖感。   “这很古怪。”   事有古怪,必有蹊跷,原本张则灵还有些半信半疑,但现在他忽然就觉得,此处肯定还有他们没有发现的东西。   又或许,宅灵并没有说谎。   张则灵看着恢复到怯弱状态的宅灵,抬腕看了看手表:“清淮,快十二点了。”   月半十二点,听上去像是不太美妙的时间点。   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   几乎是指针扫过最后一秒,三人汇合的刹那,整座凶宅的气息就陡然一变,就像是在一瞬间颠倒了阴阳一样。   又或者用倒转乾坤来形容更加贴切一些,因为整个空间都逆转了上下,熟悉的潮湿感扑面而来,这样的潮湿感,陈清淮在筒子楼底下的洞穴里也感受过。   看来,宅灵没有说谎,一直在说谎的是这座破旧的洋房。   此时,水汽已经非常浓重,地下室倒悬在头上,而本来三角状的屋顶反而在脚下,三人反向站在房梁上,有种微妙的失重感。   是景江河,高长合无声地说了四个字,另外两人随之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因为他们发现在这里,声音居然无法传播。   更奇怪的是,刚才就在旁边的宅灵,不知几时居然消失了。   三人的水平,已经是当世玄门的顶尖力量了,就算是只有陈清淮一个,他也绝对不可能会跟丢宅灵的气息。   可偏偏,这会儿三人的感知力齐齐掉线,一个人都没发现宅灵去了哪里。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就很有些糟糕了。   而且刚才外面的月亮还亮如玉盘,现下居然一点儿亮光都没有了。   陈清淮快步走到窗边,透过阁楼并不算大的窗户,他只能看到外面黝黑的一片,黑得简直一丝亮光都没有,细细一听,甚至还有水流静静流淌的声音。   他脱去手套,左手按在堪称冻手的墙壁上,仅仅是一瞬,他就感觉到了让他心惊肉跳的诡谲感。   陈清淮掩去眼中的惊恐感,转头冲两人摇了摇头,他最早进入这里的时候,曾经也用左手抵门试探过,那时候凶宅给他的感觉,并不是这样的。   而现在,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地下室,朝着两人吐出了两个字:   镜像。 第119章 又一   以地面作为镜像的折叠点, 现在它们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在凶宅折叠的镜像部分,而不是屹立在地面之上的凶宅里面。   在禹城这块地界有这种诡谲手段的,也就只有景江河底下那东西了。   ‘现在该怎么办?’陈清淮冲两人张了张嘴,他今天只跟大哥说要晚点回去, 这里一看就没手机信号, 要是他今天夜不归宿, 大哥应该不会太担心吧?   屋外虽然没了月光, 但很庆幸室内还有一盏昏黄的壁灯, 此刻挂绳壁灯反重力地立在墙上, 不太明亮的光使得室内更加古怪起来。   ‘先搜搜看。’   看看到底是不是陈鬼王口中的镜像鬼宅,高长合说完,就控制着身体朝着头顶的地下室轻身跃去, 洋房的客厅是直接能看到屋顶的,地下室就在客厅旁边的侧门附近,从他们这个位置去头顶的地下室, 对于常人来说当然很困难,但好在他们都不是普通人。   高长合去地下室, 张则灵就去了一楼客厅,从二楼到一楼是有楼梯的, 但因为上下颠倒的关系,平时能走门绝对不会走窗户的张少天师直接跃上了一层的天花板。   留给陈清淮的,当然就二层区域了。   凶宅的二楼, 有两个带露台的卧室,分别是金应梦和金小乐的房间, 而现在, 陈清淮推门进去, 踩在二楼已经有些微微起墙皮的天花板上, 这里的陈设……很古旧,头顶是水泥的地面,靠墙放着一张棕色的实木床和两个配套的床头柜,上面还摆着搪瓷的杯子和一个包了浆的热水壶。   对着实木床的另一边,摆着一张同色的桌子,桌上铺了一块蕾丝布,上面放了一个木盒子和一台收音机,靠墙还有一组矮脚的柜子,陈清淮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打开照了照,很朴素的布置,但这里绝对不是金应梦的房间。   看着桌上的木盒,陈清淮想了想,给自己贴了个轻身符,伸手拨开了上面的锁扣。   映入眼帘的,是一块表和两条被叠得整整齐齐的丝巾。   没什么太有用的信息,他转身打开了第二间卧室,这里就是明显的小孩子房间了,而且从衣柜里的衣服可以看穿,这里住的是个年纪并不大的小女孩。   二楼除了两个卧室,还有一个盥洗室、一间书房和一个储藏室,他都进去翻了翻,但储藏室在楼梯璧角里,堆的东西太杂,他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翻了一圈出来,三人前后脚回到最初的地方。   无声说话太麻烦了,三人索性拿出手机打字,信息虽然发不出去,但基本的备忘录功能还是能使用的。   陈清淮将自己在二楼的发现写下来递给假和尚,高长合顺手接过把自己的手机给了张则灵,陈老师就拿到了张则灵的手机。   [一楼有客厅、厨房、卫生间、客房和保姆间,陈设的用具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左右,有电视机和电冰箱,可见主人家的经济条件很不错。]   [我着重搜了保姆间和客房,没有任何发现。]   [按时间来推算,这里很像是第一场血案发生的家庭。]   陈清淮没看过这里的凶案档案,但他相信张则灵的判断力,于是他接过第二波手机互换,看起了高长合的发现。   [地下室乌漆嘛黑,什么都没有。]   这么简洁?   陈清淮抬头看向假和尚,高长合顺手将自己的手机提溜回来,然后又打字,顺手加粗加大了字体:真的什么都没有,不信你们自己去看!   什么都没有,这已经是地下室给出的最大最直接的线索了。   ‘去看看!’   三人收起手机,先后跃入地下室,果然如高长合所描述,黢黑的倒置楼梯一直往里面延伸,因为四周上下都是水泥材质的原因站在,里面甚至有些分不清哪个是地面,哪个是天花板。   站在这里,镜像带来的诡谲感都少了几分。   但有一点,这里空气里的水汽含量更加的丰沛,才站在这里没几分钟,陈清淮就觉得鼻子有些难受了。   这要是鼻炎患者,恐怕直接就歇菜了。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哐当一声,随之而来的,还有门外风大雨大的声音。   有一个人破门而入,三人以最快的时间冲出去,就见外面原本昏黄的灯光不知几时居然变得亮堂起来。   进来的那个人身上披着黑沉的雨衣,见到保姆睡眼惺忪地走出来,居然一刀直接刺死了保姆。   保姆甚至连声音都没发出来,就直接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此时,客房里走出来一个穿戴整齐的男人,看不太清面容,但他对保姆的死根本不意外,可见他跟外来的人是一伙的。   两人说了两句话,就直接冲上了二楼。   不一会儿,就有凄厉的惨叫声从二楼传来,外面风大雨大,里面的血流得也很大。   就在这两人得意洋洋之时,从客房里面出来的男人忽然背后一刀捅死了外来者,而他把人杀死之后,自己拿起刀轻轻给胳膊来了两刀,然后从容地拿起电话打往警局。   谁知道,他出去给警局引路的时候,居然被一道雷直接劈死了。   围观三人组:……好家伙。   打雷的动静直接劈掉了洋房里的电,一瞬间三人的视线全部变黑,但还没等他们作出应对,光亮再度出现在眼前。   随之而来的,是另一桩入室杀人案的画面。   女主人半夜起来听到楼下有动静,拿着手电筒下楼,却发现家里出现了陌生人。她吓得尖叫,不仅吵醒了楼上的丈夫,也引来了小偷的注意。   小偷正惊喜于这户人家的富裕,见被人当场抓了现行,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拿起厨房的刀就砍向女主人。   女主人拼命逃跑,就在她快被砍中之时,丈夫出来朝小偷丢了枕头救了妻子。   小偷见男主人也醒了,心中立刻萌生退意,他爬起来就要逃,却没想到自己站起来没站稳,直接朝着女主人扑了过去。   三人此时距离露台特别近,小偷手里还拿着刀,只能说太巧了,他扑着女主人掉下二楼露台,两人直接头着地当场死亡。   而他飞出去的菜刀,刚好命中男主人。   围观的三人组已经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了。   下一秒,场景再度转换,这时候房子的陈设,就最接近洋房现在的状态。   但很显然,这又是一起死亡案件。   第一桩血案死了六个人,第二桩三个,而这第三桩,只有男主人一个。   档案里记录的到底只是书面记录,不如直观的画面来得清晰,张则灵知道第三任主人死于一氧化碳中毒,但没有想到的是,这人距离获救真的只差一步。   因为天气不好,所以洋房内的电话信号中断打不出去,又因为门窗密封性太好,已经吸入了一氧化碳的人很难有余力去打开。   三人看着第三任房主努力自救,最后却只能凄惨地倒在房门口。   这要是胆子小一点的看完,估计得连做一整年的噩梦。   这是最后一个案子了,也刚刚好死了十个人,很微妙的无人生还,就像是命运注定好的一样。   景江河的力量,为什么要让他们看这个?有什么意义?   就在三人心中疑惑之际,眼前的画面再度一转,他们忽然站在了黑色的虚空之中,而他们脚下,一群人正在热热闹闹地开工造房子。   上世纪年代的造房子,当然不像现在这样严苛。   而造房子,当然是要从打地基开始的,土方挖起来,工人们干得热火朝天,地基很快飞速地打好,就在水泥灌浆之时,忽然有一个工人身影晃了晃,差点儿栽进了水泥坑里。   好在,旁边的工人眼疾手快拉住了他,没叫他掉进去。   只是他人虽没进去,身上兜里的东西却掉了进去。   “哎,我的东西!”   “值钱吗?不值钱就算了,这水泥可不好扒拉啊,工头到时候得说你晦气了。”   这险些掉进去的工人就摇了摇头:“算了,不值钱,就河滩上随便捡的石头,我看挺好看的,准备拿回家给姑娘玩的。”   工友一听是块破石头,当时就摆摆手,示意赶紧干活。   两人又沉默地干起活来,围观三人组中的其中两个却齐齐陷入了沉默:……哪个河滩?他们也要去捡!   第二块了,第一块镇物黄冥石也是这么来的,现在还搁胡楚少年的身体里呢。   这一块更离谱,直接盖进凶宅地基里了,难怪环境处遍寻不获,这能找到才有鬼了。   哦不对,这凶宅都长宅灵了都找不到,可见这块镇物是藏得真好。   ‘你们怎么这个表情?’   陈清淮刚问完,就得到了两人几乎是神同步的微妙眼神,他努力理解了一下,怎么有种“真羡慕你不知情”的感觉?   就在这时,造房子的场景瞬间又变了,熟悉的潮湿水汽萦绕在他们鼻尖,陈清淮抬头一看,哟呵,这不是宅灵嘛。   可惜这是凶恶面的宅灵,这会儿他正被一股黑气缠着,整只灵都呈现出一股虚弱无力的感觉,全没了前两次见到陈清淮时的张牙舞爪。   “是景江河的力量!”   啊,他们终于能说话了。 第120章 清脆   是景江河的力量在蚕食宅灵的力量, 这一幕何曾相似啊,上一次在老城区筒子楼底下的潮湿洞穴里, 身负黄冥石的胡楚也是这么被“剥削”的。   好家伙, 他们找镇物找得头都秃了还找不到,这景江河却是一找一个准,三十几前就被埋进地基里的镇物, 景江河甚至能顺着地底找过来,张则灵的脸色已经可以用非常难看来形容了。   因为,这意味着景江河下面的东西, 恐怕积累的力量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来得大。   “先救宅灵!”   虽然刚才只是在幻境里惊鸿一瞥,但高长合和张则灵研究过无数次景江河从前的四大镇物, 当然不会认错锐星砂的样子。   锐星砂就像它的名字一样, 表面布满了星空纹理, 乃是由千年的锐星沙凝结而成,锐星砂呈现出一股丹砂色,微微泛着星光, 是锻造刀剑的稀有材料,市面上还有很多奸商贩子以丹砂假冒锐星沙的, 可见其值钱程度。   而由锐星沙凝结而成的锐星砂, 则灵光内敛,星空纹理只有在注入灵力时,才会显现出波澜壮阔的力量。   这座凶宅的地基由锐星砂作为镇石,还是曾经镇压过景江河的四大镇物之一,难怪能诞生出宅灵了。   这么一想, 简直合情合理到不行。   也难怪这宅灵说自己跟景江河有关了, 合着是跟景江河从前的镇物有关啊。   “不行!这些黑雾根本砍不断!”   在当初筒子楼底下的潮湿洞穴时, 那些掺杂着景江河力量的黑色雾气尚且能被天师的力量克制, 可现在因为完全不清楚身在何处,三人的力量在这里被克制到了极点,如果再这么下去,恐怕宅灵还没被黑雾吸干净,他们就要被耗尽灵力了。   “陈鬼王,你行不行?”   陈清淮并指如刀,他的攻击手段自成一派,但这个密闭空间没有任何的天地灵气,就算是他,在灵符无法沟通天地的情况下,也没有办法做到斩断景江河和曾经镇物的联系。   “不行!得破局!”   说是破局,他们现在这种情况,更像是密室逃脱项目在寻找出口,只是无良商家景江河根本不给他们机会,甚至还夹带私活、专门盯着上次破坏它好事的陈清淮使劲打。   也就是陈老师皮糙肉厚,一时半会儿打不坏,这才给了张则灵和高长合救援他的机会。   “陈鬼王,它好像对你有偏见!”   明明他和张则灵才是那个天天起早贪黑去景江河底下巡逻观测的人啊,怎么陈鬼王这仇恨值拉得比他们都要稳,瞧瞧这黑雾出手的狠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陈鬼王几百年前杀了景江河的全家呢。   “废话!”   特么早知道如此,就是给他一千万他也不会来凑这个热闹了,这景江河怎么回事,心眼这么小,难怪被环境处盯着消灭。   陈清淮几乎吸引了这里80%的黑雾火力,剩下的20%对于高张两人来讲,就称得上是轻松应对了,只是因为黑雾斩不断,所以宅灵的营救计划称不上多么顺利。   这样下去不行,张则灵挥灭一道灵符,将他四周尽数照亮,他的记性很好,当然能一眼认出这里就是凶宅的地下室。   只是不同于刚才任何一个凶案中的地下室,这里充斥着一股不祥的水汽气息,甚至比景江河下面环境处开辟出来的探测地点还要浓郁。   “你愣着干什么?”   “高长合,你看那里!”   高长合顺着对方的符箓燃烧方向望去,就见本来还算平整的水泥墙面居然一点点在剥离开来,且速度越来越快,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见一颗泛着红光的“心脏”曝露在了两人眼前。   “这是锐星砂!”×2!   两人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却见锐星砂的光芒越来越盛,甚至已经红到了有些妖冶的程度,像是某些不祥之物,而并非是受天地钟灵所爱诞生的宝石。   在看到这块镇物的刹那,两人就知道,这块锐星砂身为镇物的使命早就已经结束了。   即便现在将它抢救回环境处,它也绝不能再被当做镇物使用了,除非它再回归天地之间蕴养个几万年。   就像胡楚身上那块黄冥石一样。   但即便是如此,高长合也明白,这块锐星砂他们必须带回去,因为景江河的力量这么想要这块锐星砂,足矣说明它身上还有景江河需要的东西。   作为禹城环境处的处长,他的第一职责是守护禹城百姓,第二就是守卫景江河。   “张则灵,我掩护你!”   张则灵闻言当即点头,他手里的云符就像是不要钱一样地往外放,黑雾感觉到两人的意图,当即就放下私人恩怨,抽调力量去抢夺锐星砂。   如此一番,陈清淮这边的压力瞬间就小了许多,只是这方天地受景江河力量的封锁,他手上的灵符无法沟通天地,简直是完美斩断了他回血的按钮。   这必须得速战速决啊。   陈清淮抬头看向红光照耀的区域,即便他认不出景江河的镇物,但也能感受到这东西的不凡。   好家伙,搁这玩夺宝奇兵呢。   陈清淮微微借力,趁着黑雾回防之时,两步跃到了被五花大绑的宅灵旁边:“小子,这里你应该熟吧,知道怎么出去吗?”   替宅灵微微扯松身上的黑雾,果然脸色苍白的宅灵看着没那么痛苦了,也能说两句囫囵话了:“不知道。”   “这样啊,那算了,我现在自身都难保了,就不救你了。”   宅灵瞪大了眼睛,里面仿佛写满了“你们人类怎么可以这么自私”这句话,他可是知道的,这人和金姐姐都是一所人类幼崽学校里面的老师,明明金姐姐那么善良柔弱,这人却……   “别这么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本来你要是不说你跟景江河有关,我们根本不会被困在这里,现在你要是还不信任我们,那就只能等死了。”   这话确实是事实,但要他和这人合作,宅灵脸上满是憋屈。   而且,这个人还给金小乐出馊主意剥离他,心思这么坏,真的会救他吗?   “不说算了,景江河的底我掀不了,但你我还是可以试试的,既然那红光石头与你有关,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只要在景江河得到那东西前杀了你,它就不会得逞了,是不是?”   宅灵自诩凶恶,但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跟眼前这人相比,他简直是个柔弱可欺的小可怜。   听听,这是人该说的话的吗?   “那就只能抱歉了,拆房子是我不对,但我有钱,你放心,拆你的费用,我会全部打到你金姐姐的卡上的。”   陈清淮说完,左手就蓄起力量要抹杀宅灵,他现在的灵气虽然不多,但杀个宅灵还是办得到的。   就在这时,宅灵被一脸惊恐的金小乐所取代,一瞬间,空间里的气息就变了样。   “救命!”   在金小乐喊出口的瞬间,那块被争抢的红光石头瞬间激发出了更加璀璨的光芒,不同于刚才的妖冶,这一次它的光芒纯挚明亮,竟有股涤荡人心的力量。   这是——   陈清淮不是锻造师,但有符观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书籍,他有些看过就忘,有些还隐约记得一些,刚好他就看过锐星砂的由来简介。   好家伙,这么珍贵的东西,不会是从前镇压景江河的镇物吧?   他忽然就想起了刚才假和尚和张则灵看他的那个微妙眼神,合着……原来是这样啊。   “别叫了,你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的!”   没有人,但有锐星砂啊,金小乐挣扎得越厉害,锐星砂的光芒就越盛,就在一刹那间,从锐星砂的周围开始,阴影的黑暗开始一寸寸地断裂开来。   那是,这方结界破裂开来的声音。   随着天地力量渗透进来,陈清淮左手的云符迅速回血条,与此同时,黑雾也改换了攻击方式,它变作了一条黑色妖蛟龙,竟是张开血盆大口,直接要将陈清淮和宅灵一口吞吃下去。   陈清淮见此,却是毫无退让的意思。   他右脚摆开架势,左手微微掐诀,“斩断”这个术法,他上一次用还非常滞涩,但这一次却是出乎意料的丝滑顺畅。   就在妖蛟冲至眼前之时,他并起两指,直接朝着红光的最深处划下了一道“鸿沟”,随着这道鸿沟落下,虚空中传来某些裂帛断开的声音,丝丝缕缕的,像是某些沉疴被一股绝对力量砍去一样。   锐星砂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它落在了地上,竟是直接裂成了两半。   一半带着斑斑点点的星沙,而另一半变作了布满锋棱的尖锐石块。   这,怎么还裂变了?   陈老师看傻了,但更傻的还有宅灵,因为就在锐星砂完美分家的时候,金小乐的灵智也从他身上剥离了,几乎是刹那间的功夫,宅灵就发现自己躲无可躲了。   他转头对上了某位陈姓老师和善的笑容,不过好在此时,对方还顾不上他。   因为黑雾妖蛟依旧没有消失,好在陈清淮在“斩断”的同时,高长合和张则灵的回防也非常及时,不然就妖蛟那血盆大口,他就算是命再硬,也早就一命呜呼了。 第121章 夜谈   黑雾妖蛟被张则灵和高长合联手挡住, 特别是高长合手中的降魔杵,天然的佛性对于黑雾妖蛟而言,拥有着克制它的绝对力量。   在一击不中后, 黑雾妖蛟两只窟窿眼怨恨地冲着某位陈姓老师来了一道眼神杀, 随后就原地溃散了。   “它逃了。”   张则灵当然知道, 可明明他们都知道这玩意儿逃到了哪里,却没办法追过去将之绞杀,他心里不憋屈才怪了。   随着黑雾妖蛟力量的离开,此方结界再也支撑不住,高长合捡起地上裂成两半的锐星砂,又顺手用降魔杵捞起裂成两只的宅灵, 视线一转,他们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凶宅。   真是死里逃生啊, 宅灵心中无比的庆幸, 可庆幸过后,他就对上了三双非常和善的眼睛。   “坦白从严,抗拒更严, 说吧。”   相较于身体相对凝实的宅灵, 刚刚分裂出来的金小乐简直可以用孱弱来形容, 他现在身上就一丝宅灵的力量也没有了,甚至魂魄透明,感觉来一阵风就能直接把他吹散了。   太虚弱了,张则灵见此, 拿出一道蕴养符想要将金小乐收进去养一下, 却没想到蕴养符对于金小乐根本不起作用。   “咦?”   陈清淮已经累得摊在沙发上了, 听到声音也没从沙发上站起来:“怎么了?”   “你休息吧, 刚才你消耗最大, 接下来的事情清淮就不要操心了。”   既然张则灵这么说,陈清淮自然乐得躺平,就连凶宅的结界撤去、环境处的后勤人员进来,他都依旧懒得挪一下。   “斩断”这个术法,以后还是少用,特么简直是灵力杀手。   陈老师斜倚在单人沙发上恢复灵力,耳边还能听到环境处熬夜加班员工们有条不紊地测算凶宅的鬼气浓度,哎,都不容易啊。   “阿淮,你睡着了吗?”   巫衡?陈清淮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一眼对方,然后又闭上了眼睛,他现在实在懒得跟巫衡掰扯称呼的问题了。   巫衡却没感受到朋友的嫌弃,阿淮只是灵力过度消耗,在其他人都不需要他救治的情况下,他索性坐下来给阿淮施了个回春的祝由术。   然而,张则灵已经找他多时了。   “巫衡,原来你在这里。”张则灵将虚弱状态的金小乐牵引过来,“你能看看他吗?”   巫衡抬头看了一眼金小乐,然后摇了摇头:“抱歉,祝由术只对人有效。”   宅灵不在他的行医范围内。   事实上,现在的金小乐已经跟宅灵没有任何关系了,他脸上还木愣愣的,像是因为能量不足所以只能维持这个状态,高长合审完真正的宅灵过来时,手里还拿着一捧已经快化沙的锐星砂。   这会儿,要不是他用灵力聚着这捧锐星砂,它早就褪成了锐星沙。   “进来吧。”   明明刚才的蕴养符对金小乐毫无作用,此刻金小乐的透色魂魄却在瞬间吸收进了这捧锐星砂里,而锐星砂的沙化也在此时止住了。   高长合不知从哪个兜里掏出一个玉盒,小心翼翼地用灵力将之放进去。   等盒子盖紧,他才开口:“今天太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哦对了陈鬼王,你等下怎么回去?还是跟我们去环境处将就一晚上?”他可记着呢,陈鬼王是坐着张则灵的车来的。   但经过刚才一番打斗,显然再让张少天师送人回家,就有些力有不逮了。   “不用管我,等下有人来接我。”   哦对,差点儿忘了陈鬼王除了是个狠人外,还是个让人嫉妒的富二代了。   而且,环境处的人还没从凶宅撤走,来接陈清淮的人已经到了门外。本来他以为是家里的司机来接他,没想到——   “大哥?你明天不用上班的吗?”虽然明天是周六,但大哥可是全年无休的劳模总裁,陈清淮看了看手机锁屏,这都半夜两点多了。   “明天休息,正好过来接你,你……没事吧?”怎么弄得一身这么狼狈?虽然没有血,但陈清渊脸上还有写满了担心。   陈清淮看了看干净的副驾驶,伸手掸了掸身上的陈年老灰,只是衣服上一股潮味,他索性就把外套直接脱了丢在旁边的垃圾桶里,这才坐上了车。   “冷吗?要开暖气吗?”   “……倒也不用。”大哥怕不是当他瓷娃娃了,“今天是意外,其实本来可以早点回去的。”   凌晨两点多,路上的车简直少得可怜,有也只是跑夜班的出租车,陈清渊一边开车,一边听弟弟胡诌,等清淮说完,他才一击必杀:“来之前我开了导航,你给司机老李的位置,是本市很有名的一处凶宅。”   陈清淮:……肯定是累饿了,所以脑子才这么短路,不然他怎么会编这么烂的理由呢。   “好吧,我实话实说。”陈清淮打了个哈欠,一手搭在扶手箱上说,“那里确实是一处凶宅,但它已经被人买下来了。”   “哦?”   “是跟我一起进育华教书的老师,叫金应梦。”   难怪,清淮看着也着实不是热心的性子:“听名字,应该是个女孩子吧?她遇到了什么不幸的事情吗?”   “也不算不幸吧,她是在知情的情况下购入这套房产的,不过今晚之后,她可能不需要为了房贷在育华教书了。”毕竟宅灵和金小乐分开后,环境处对于凶宅宅灵的处置方法就是把宅灵送去阴间,至于金小乐,看着跟锐星砂有关,恐怕是要待在环境处了。   不过去环境处看金小乐,总比去阴间看简单快捷,这对金应梦来说是个好消息。   陈清渊:……大开眼界.jpg。   但作为一个大型企业的管理者,他显然注意到了一点:“既然只是简单的凶宅处理,环境处作为国家单位,肯定能人辈出,怎么还需要你去帮忙?”   大哥果然好难忽悠,怎么还没有到家啊,陈二少可怜兮兮地趴在车门上,但看着周遭夜色不断后退,遥遥还能看到景江河上闪闪烁烁的灯光,心里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大哥,你有没有想过把公司搬去京市发展?”万一到时候景江河镇不住了,起码京市的防御还是能扛得住的。   清淮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个,陈清渊楞了一下,才说:“没有想过,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只是觉得京市更有发展前景,大哥不是做新兴科技的嘛,感觉可以试着发展一下。”   “说实话!”   “好吧,大哥你知道景山大桥怎么来的吗?”他们回家不需要经过景山大桥,但景山大桥造得很气派,从这里依稀还能看到景山大桥的塔桥和牵引索。   “景山大桥?”陈清渊回忆一番,“十好几年前的政府项目了吧,陈氏有出资建造,而且建成之后,陈氏的生意也越做越好了。”   那肯定的,景山大桥本身就是环境处为了镇压景江河来建造的,因为工程报价高,所以当年的禹城政府鼓励本地富商出资捐桥,当年出了钱的,那都是对镇压景江河有贡献的,天地有灵,当然不会让他们白出钱。   但相对的,如果景山大桥再也镇不住景江河底下的东西,以那玩意儿的小心眼来讲,出来后肯定会着重报复捐桥修路的人。   哎,亲爹跑国外养身体去了,景江河鞭长莫及,但大哥还在啊。   “所以,你第一天回禹城时,景江河上出现龙吸水,是它底下的东西要对付你?”   “大哥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不是吗?”   “当然不是。”如果景江河底下的东西真要给他下马威,绝对不止是龙吸水那么简单,桥弄不塌,但聚起力量将他坐的车卷下河,却还是能做到的,“不过现在就不一定了,以后我应该不会再过景山大桥了。”   就算要离开禹城,他也只能绕路了,不然以那玩意儿的小心眼,指定得翻江倒海,他自己是不怕,但连累桥上的其他人就不好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再多造几座桥?如果是资金方面的问题,陈氏可以帮忙。”   有钱就是不一样,思路跟环境处完全不同。   不过嘛,如果能多造桥解决问题,天师府早就牵头了:“现在不比十几年前,它的力量绝对比那时候更加强大,想要再强造桥镇压它,必须付出更多的东西,这些东西已经凑不齐了。”   四大镇物的接连丢失,使得镇压景江河的力量全部落在了景山大桥上,一旦开工建造,绝对是要见血的,而一旦见血,只会滋养景江河的力量。   这不是镇压,而是给景江河送补品来着。   “很珍贵的东西?”如果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就还不算太珍贵。   “不,还有很严苛的条件,我也不知道现在环境处的对策是什么,但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加上天师府,如果他们都镇不住,那么我们还是搬家比较好。”   此时正好到家,陈清渊踩下刹车挂了驻车档,沉默许久,才开口:“可以,我会将一部分的产业留在京市。”   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至少也能保证他们兄弟三个下半辈子不用为钱发愁。 第122章 斋菜   狠狠补了一个大觉, 陈清淮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今天陆小少爷居然没来蹭饭,可惜了。”陈二少吃着美味的茄汁大虾, 语气相当遗憾地开口。   陈清渊今天确实在家休息, 但他作息规律,很早就起床开视频会议,这会儿听到弟弟的话, 就说:“他在学校补课,如果你去给他送饭, 他应该会很高兴。”   ……他是脑子有坑才去送饭,不去。   “哎, 这不年不节的,怎么蔡师傅做起了春卷?”   陈清淮虽然是个甜口爱好者,但春卷却喜欢吃咸口的, 有符观山下有个小镇,镇上有一家没有招牌的早餐店, 做的榨菜鲜肉春卷特别好吃,他从小吃到大,至今没有吃厌。   “不喜欢吃春卷?”   “那不是, 我又不挑食。”陈清淮夹起春卷一口就咬了下去,这还是刚出锅没多久的春卷, 里面锁住的汤汁还是滚烫鲜甜的,几乎是瞬间就在他的口腔里散发出了牛肉的芬芳。   这春卷居然是牛肉馅的, 而且仔细吃,应该还是和牛, 脂肪的丰腴配上牛肉的香气, 全部都被热油激发出来。   更妙的是, 蔡师傅还在里面加了一点海胆,足够新鲜的海胆味道鲜甜,虽然配上和牛有些过分的醇厚,但带着油脂的肉香炸物,谁又不爱呢。   而且蔡师傅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旁边还有一碟子清爽的凉菜,如此一冷一热,吃三个都不带腻的。   他好像是上次随口吐槽了一句和牛太腻,蔡师傅居然就玩出了花样,这要搁外面的餐厅里,蔡师傅绝对是后厨最卷的厨王。   “看来是味道不错。”   “大哥你也尝尝,特别是这海胆,简直是神来之笔。”   有清淮在饭桌上,陈清渊从来不愁没有食欲,不过看着外面大好的天气,总觉得不做点什么,有些对不起这大好时光:“下午要不要去打球?”   “打什么球?不会是上流社会标配,高尔夫球吧?”陈二少饶有兴致地开口。   “你想打高尔夫吗?”也不是不行,现在预约应该还来得及。   “没有啊,我不会打高尔夫球。”更准确来讲,他对打球都没什么偏好,倒是打鬼非常有经验,被打过的鬼都说痛。   “清淮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   陈清渊刚说完,桌上的手机就响了,是尤秘书打过来的电话。   趁着大哥打电话的功夫,陈清淮默默吃完了饭,还跑去厨房吹了一顿蔡师傅的彩虹屁,这才心满意足地抱着消食茶坐回了餐桌上。   “怎么了?”   “没事,是郭家的人想来道谢。”   “哦?他们终于想起来这事儿了,不容易啊。”不过有童成凡珠玉在前,陈二少觉得郭太太可能会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但好在,今天领着郭峰来道谢的,是郭巍,郭太太显然还记恨着他在学校说的那些大实话呢。   跟郭巍交涉的事情,当然有大哥出面,陈二少乐得当个陪客,就是吧,郭家这对兄弟的气势,有点儿不太对劲。   “想什么呢?人都走了,还想不想去打球了?”   “当然去!”   陈清淮立刻就把郭家兄弟的异样抛在了脑后,毕竟他又不是人家爹妈,操心那么许多干什么,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他又不是慈悲度世的菩萨,管那许多闲事做什么。   就在陈二少跟着自家大哥出门领略富人球类运动的时候,环境处还在兢兢业业地干着收尾工作。   首先,就是富安路311号的“送走”程序,作为房主的金应梦本来还非常不舍,但在得知凶恶宅灵已经和金小乐分离之后,她就没有什么不赞同了。   不仅立刻签了房屋转让协议,还对环境处的报价没有任何异议。   “金女士,你确定不需要这块土地的所有权吗?”   “恩,我非常确定。”   本身,买这座洋房所需要还的房贷就超出她的能力范围内,现在房子转让,如果不需要土地所有权,她还能拿到一部分置家费,如果以后小乐能跟着她生活,她还能有点余钱给家里添置东西。   她就一个人,其实那座洋房对她来讲,打扫卫生就是一件非常累的事情。   “那请你在这里签字,等十五个工作日里,手续走完,我们会派人通知你。”   “恩,好的。”金应梦现在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她签完自己的名字,抿了抿唇,忍不住问,“请问,我能见一面小乐吗?”   “这个,我恐怕做不了主,但它暂时还不能离开环境处,如果对方也想见你,相信你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何烨还在养手伤,交接的工作自然落到了卜雪夬头上,将金应梦送走后,她带着签字的档案敲响了处长办公室的门。   “请进。”   “喏,都办妥了。”   “不愧是夬哥,办事就麻利。”高长合昨天熬了一个大夜,这会儿喝着浓茶提神,“哦对了,她有没有问起金小乐的事情?”   “当然有,不过我跟她说耐心等待。”   金小乐的存在非常微妙,按照处长的话来讲,就是各种因缘际会之下,景江河快要溃散的镇物在凶宅宅灵的产生中,相辅相成地微妙成精了。   但建国之后,一切人和物都不许成精,所以金小乐并没有实体,在和宅灵分剥开来后,魂魄是肉眼可见的虚弱。   加上锐星砂的不断退化,眼瞅着就要没命了。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对于金小乐来说也是一样的,因为有金应梦这一条联系在,甚至还有取名这一层因果在,金小乐在这个微妙的状态稳住了。   虽然没有变好,但也没有变得更坏。   “张少天师呢?他刚刚不还在这里?”听说她买的最后三个酸橘子,就是进了张则灵的肚子,这牙口这消化能力,也是没谁了。   “他去景江河了。”   ……实属劳模了,如果张则灵当禹城环境处的处长,她举双手双脚赞成。   “你这什么眼神?”   “敬佩的眼神,怎么了?”卜雪夬贫了两句,但在看到处长眼下的青黑后,还是见好就收,默默去外面工作了。   高长合看着夬哥离开,拉开抽屉拿出装了锐星砂的玉盒,里面依稀能后看到金小乐蜷缩的魂魄,这本来是景江河的镇物,得天地钟灵之气造化而成,如今却孱弱至此,甚至还能被景江河的力量盯上,从镇压的镇物变成了滋补景江河的补品。   这让他不得不怀疑,当年景江河的镇物接连不断地丢失,到底是人为,还是……镇物自己不得不出走的?   说起来,当年天师府鼎力相助环境处建造景山大桥,是不是知道什么,要不然张则灵作为天师府的传人,怎么会这么在意景江河呢。   天师府远在龙虎山,和禹城隔着千里万里,就算天师府再“慈航普度”,也没必要把这么远的累活往肩上揽。   啧,果然他师父说得不错,他来禹城当环境处处长,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高长合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没头发了,不然就这工作量,他头秃也就是三五年的事情了。   哎,这得算工伤吧,不知道能不能申请工伤补助,他可不像某位陈姓挚友,家里那么有钱。   看看这朋友圈,高尔夫初体验,他怎么就没这种好命呢。   于是高处长酸溜溜地评价了一句:这草好绿,你看像不像贫僧碗里的斋菜?   陈清淮打完两杆回来,就看到了这条酸溜溜的回复。   他想了想,戳开假和尚的对话框,发了一张中午的全家福菜肴过去:可惜了,本来还想请你吃饭的,只可惜大师只吃素,哎~   你听听,这像是人说出来的话嘛。   高长合直接打了个语音过来:“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挚友的吗?”   “先说好,这挚友是你自己封的,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冷血无情陈鬼王,这称呼必须焊死在姓陈的微信名称上:“昨晚上忙到半夜,你今天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打高尔夫?”   “不行吗?你不还能忙里偷闲在别人的朋友圈想中午的斋菜?”   斋菜这个梗,是过不去了是吧?   “陈鬼王,你知道宅灵为什么会想要杀了金应梦吗?”   陈清淮一听,就说:“其实,我不太想知道。”   “不,你想知道。”高长合显然是不吐不快了,“因为他的力量强于金小乐,所以他一直知道景江河在吸取他们的力量,如果没有我们的横加干预,他们迟早有一天会被景江河吸干。”   “凶宅的鬼气对于金应梦来讲,确实很有伤害性,但也不可能在短短数月之间,就让她出现身体不适的情况。”   所以,凶宅对于金应梦的杀意,并不是突然就有的,而是从她住进去那一刻,他就准备带着金应梦一起共赴黄泉。   “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什么宁愿被景江河吸干而死,也不愿意向外界求救呢?”   陈清淮思考片刻,然后开口:“假和尚,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宅灵最开始的时候并不知道环境处的存在呢?”   “那后来呢?”   “唔,后来他可能记恨我把他差点儿打死了。”   高处长:…… 第123章 无用   这个理由, 成功地说服了高长合。   怎么说呢,站在宅灵的立场上,它又没出过富安路311号, 眼光能力也是有限,作出这个选择, 好像确实没有一点儿毛病。   难道, 真是他想太多了?   想想那被破坏彻底的地下室,高处长突然觉得佛了。   “咱以后, 出手能稍微柔和一点吗?”至少,别跟反派似的一出手就把人往地府送啊, 太凶残了,一点儿也不正派。   以后还想他出手呢?陈老师觉得某位挚友可能还没睡醒:“柔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自己那降魔杵柔和吗?也不知道是谁的脸皮哦, 把金小乐的牙都给崩了。”   咱俩半斤对八两, 谁也别想歧视谁。   电话那头迅速陷入了沉默, 显然这个话题,两人都没有发言的权利。   于是高长合迅速略过了这个话题:“要不, 咱们还是讨论讨论高尔夫吧,我一乡下和尚, 啥时候陈二少也带我开开眼呗?”   “……你这句话,我槽多无口了。”   这一回没等陈清淮挂电话, 那头的高处长居然硬气地率先挂了电话, 哼,下次除非陈鬼王给他打, 不然他还不打了。   谁还没有点儿小脾气呢。   陈清淮看着被挂断的语音, 忍不住一笑, 刚准备发个表情包过去气气人,就接到了自家师父的通话。   嚯,他居然被老头子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师父,原来您还记得您还有个徒弟啊?”   听听,这就是个逆徒啊,居然阴阳怪气到了师父的头上,不像话:“老头子年纪大了,偶尔忘记一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昨天晚上不还跟为师哭诉禹城难呆吗?今天就跑去打高尔夫了,啧啧啧,为师这辈子都没摸过高尔夫的球杆呢。”   “那师父你来禹城呗,我家的厨子做菜可好吃了,顺便还能正式见见小师弟,一举两得啊。”   选罡真人心动了:“有多好吃?”   “就是我能吃三大碗饭那种好吃。”   可恶,又被这臭小子勾住了,选罡真人暗暗咬牙,但最后还是忍痛抵挡住了:“不行,我跟你明一师伯打赌了,现在下山我就前功尽弃了。”   而且,新收的徒弟天赋太耀眼,他还没有做好见小徒弟的准备。   “……那么无聊的赌约,师父你胜负欲真的太强了。”   “什么叫胜负欲,那叫遵守约定,你个臭小子懂不懂中华传统美德啊。”选罡真人气得加大了音量,不过很快又不耐烦地说起了正事,“你昨天说景江河的镇物接连离家出走的事,靠谱吗?”   “靠谱啊,镇物有灵,我都接触过两块了,加上一点儿试探,不能说百分百靠谱,但百分之八十总是有的。”都怪他昨天晚上动手前,多嘴问了宅灵一句,早知道就不问了。   有时候不知道,反而会少想很多。   选罡真人忍不住咂舌:“看来禹城是个是非之地啊,那老头子就更不能去了,到时候景江河下面的东西要是窜出来,我一个老头子,连躲都没地方躲。”还是待在山上比较安全,虽然没太多好吃的。   “……师父你好悲观。”   “没办法,算命的看问题,永远从最坏的地方开始看。”选罡真人没好气地开口。   也对,禹城未来最坏的情况,就是景山大桥压不住景江河的势,从而导致河底下的东西跑出来为祸人间。   “老头子,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可以不问吗?”   “没想问你天机,放心。”景江河这么大的事,他可不想做欺师灭祖的孽徒让老头子去测算未来,“我就是想问问,景江河底下那东西的来历。”   以他的眼力,能看到一些,但绝对没有老头子看到得多。   “这个嘛,说来就话长了,反正就是历史遗留问题,不是活物胜似活物,如果搁建国以前,绝对是能够成精那种。”得亏是建国后不准成精了,这才能维持到如今。   这一听就是敷衍他:“师父,不想说其实可以不说。”   “那你可以不问。”   老头子这嘴巴,严起来简直比世界上最保险的银行还要牢靠:“那我换一个问题,我六岁时离开禹城,印象里景江河的水位线好像没有现如今那么高吧?”   选罡真人见搪塞不过去,就准备稍微透露一点:“你也知道景江河是长河的支流,上游有水坝的,你懂的吧。”   关于景江河的解决方法,环境处从前也不是没有大胆尝试过,但除了景山大桥建造成功外,其余的削弱方法,都没什么太大的成效。   “其实,干旱的年份,我不太记得是什么时候了,环境处甚至有人提议抽干景江河另外开辟人工运河成为禹城的‘静脉’,然后在干涸的景江河河床上大摆封印法阵,好将底下的东西彻底封印死。”   “……听上去,是个挺费钱的工程。”   “对啊,所以它死在筹钱的第一步了。”毕竟运河这种存在,不是你想挖就能挖的,土地、水脉、气运、地气等等都有考量因素,不确定性太大了。   最主要的是,景江河也是镇压底下东西的一部分,如果抽干河水,势必会减轻镇压的力量。   工程量这么大,万一到时候还是无用功或者干脆帮倒忙,那乐子可不是当时的环境处能够承受的。   “那现在呢,师父你知道环境处的对策吗?”   “我一个退休的糟老头子,怎么可能会知道?”选罡真人又开始装糊涂了,“倒是你,长合那小子不是跟你很要好嘛,你要是问他,他说不定会直接告诉你呢。”   “……除非他不想当禹城环境处处长了,那他倒是很乐意跟我分享这个。”而且他关心这个,更多的是出于自身和家人的安危考虑,对镇压景江河没有太大的兴趣。   高长合这人虽然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敢说,但正经事还是挺靠谱的。   “你看你都知道,何必为难老头子呢,自己玩去吧,我去山上采野菌了。”   然后,陈清淮今天就被二度挂了电话。   正所谓事不过三,陈清淮干脆把手机调成静音了。   “怎么不打了?不好玩?”   “没有,挺好玩的,带我那教练说新手都有幸运光环,让我试试能不能一杆进洞,我就试了试。”   “然后呢?”   “然后他自闭了,因为我真的一杆进洞了。”   陈清渊:……听上去,确实是挺让高尔夫爱好者emo的一件事。   但该夸的话还得夸,这是他弟弟来着。   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每次有认识的人来找陈清渊说话,陈老师一杆进洞的事情就会被提起,周末来高尔夫场消遣的,多是真正热爱这门运动的人,于是陈大少成功get了结束无用社交的新技能。   围观当壁花的陈二少:……学废了学废了。   在高尔夫球场耗了一下午,顺便在隔壁的私房菜馆吃了顿晚饭,两人才驱车回家。   因为地方在郊区,考虑到大哥昨晚来接他不容易,回去的时候是陈清淮坐在了驾驶位上。   禹城郊区的路非常好开,不过因为要绕过景山大桥,所以他不得不走外环快速路,然后就……被追尾了。   这就很生草了,他车技明明不烂啊。   “大哥,你没事吧?”   因为是去高尔夫球场玩,所以开的车算是车库里最贵的那几辆之一了,这追尾来一下,车损简直了。   “没事,你避得及时,只是轻轻撞了一下膝盖。”而且他刚才明显感觉到手机上的小玉牌烫了一下,像是有一层隔膜将他整个人护住,磕的膝盖就是轻轻碰了一下,估计连油皮都没擦破。   外环快速路限速80,不过很多车在没有测速的地方,都飚到100以上,他为了不阻碍快车党超车,走的还是慢车道,谁知道这样还被撞。   简直没天理了。   “大哥你先报警,我下车去看看怎么回事。”   “恩,你小心点。”   这会儿天色完全黑透了,快速路上的路灯也已经都亮了,陈清淮下车就看到后车在撞上他们的车后,可能是因为刹车刹不住,还打滑直接撞在了路边的围墙上,得亏是快速路的工程质量够硬,不然直接冲下桥,那就基本人要凉了。   这撞得,还挺严重的。   陈清淮的视力很好,追尾他们的是一辆红色的法拉利轿跑,他看不出是什么型号,但很显然车上只有驾驶室一个人,而且看着像是昏过去了。   最主要的是,他走近后才发现,这人身上黑气缭绕,不是快死了就是被人下套了。   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得亏是驾驶室的门损坏不严重,费了些功夫把人搬出来后,陈清淮又兢兢业业地去车祸后方摆了三脚架警示牌。   “交警应该很快就来,救护车也在路上了,他伤得不严重吧?”   陈清淮看了一眼被他救出来的人:“暂时死不了。”   之后的话,就看命了。   交警和救护车来得都不慢,鉴于肇事司机被救护车拉走了,交警拍下现场照片就让他们先走了,至于保险,豪车不配有保险,直接省去了这一步。   陈二少:……很好,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一个。 第124章 词条   然后, 更让人无语的事情发生了。   前脚拖车公司的人把车子拖走,后脚陈清淮回到家,就接到了来自某个幸灾乐祸损友的慰问电话。   “……啥?我上本地新闻了?现在的新闻记者都这么无聊了吗?”   本来信誓旦旦决定不会主动给挚友打电话的高长合在看到本地推送词条后, 当即就拨通了挚友的电话:“这怎么能叫无聊呢,咱们普通小老百姓也很关心你们有钱人的生活啊。”   陈二少脸色黑黑地打开本地新闻的公众号,第一条就是#本地两辆豪车追尾, 车损恐达千万级别#,点进去后, 这位小编用词还挺风趣幽默的,甚至还对车祸的发生原因进行了“无理”的揣测。   什么富家子弟快速路赛车啊, 什么或系豪门恩怨纠葛,更离谱的是,下面还有人有鼻子有眼地评论,说是两男争一女, 真正将看图说话发挥到了极致。   就……躺着的那个,你们是看不见是不是?   哦,图片没拍到来着, 虽然打了码, 但站着的两个人很显然是他和他大哥啊。   “别说, 这码打得就很灵性, 我一眼就认出你了,还不如不打,让他们看看咱们禹城顶尖公子哥的风姿绰约呢~”   啪地一声, 陈二少脸色黑黑地挂了电话。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还心疼车呢?”陈清渊已经洗了个澡下来, 今天折腾这一番, 他晚上也没了继续加班的心思。   “不是, 大哥你看这,能撤了吗?”他还想当个低调普通的高中语文老师呢。   陈清渊看了一眼,然后就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很快陈清淮再刷新词条,关于豪车事故的报道就消失了。   本来还拿着新闻词条给夬哥看的高长合:“……有钱人,真的很讨厌。”   卜雪夬一把将手里的文件堆到处长的办公桌上:“处长,该工作了,上班时间少摸鱼,而且陈老师出车祸,你不应该首先关心他的安危吗?”   高长合遗憾地放下手机,摆摆手道:“他能出什么事,能让他受伤的普通人,应该还没出生呢吧。”   开个破跑车就能干掉陈鬼王的话,酆山鬼市那个早就买它一百辆跑车了。   卜雪夬:也是,请符人的快乐她不懂。   但她出门后,还是给陈老师发了慰问短信,毕竟有些心意总该到的,下次去蹭饭也理直气壮一点。   收到夬哥慰问短信的陈二少:……这写报道的记者谁啊,给老子站出来走两步!   可惜词条新闻已经删掉了,看网上也没再起什么波澜,他就回房休息去了。   谁知道第二天起来,本地博噱头的新闻居然直接空降热搜第一,特么还爆了,大周末的是大家都不上班,所以齐齐在网上冲浪了是不是?!   陈清淮真的一整个不理解。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上热搜的图片里他和大哥打了厚码,准保是亲爹都认不出来那种。但这届网友怎么回事,明明是他们被追尾,怎么就变成了他们追尾红色法拉利了?   这是倒着看图说话了吧?!   陈老师看不懂粉圈思维和用语,但他大为震撼。   “看什么呢,这么好笑?”   陈清淮抬头跟大哥打了个招呼,然后将手机递了过去:“喏,昨天撞咱们的人,好像是什么娱乐圈的流量明星,今天直接上微博热搜了。”   陈清渊闻言,下意识地皱眉,陈氏集团下面子公司很多,有些品牌避免不了要找娱乐圈的明星合作,可现在的明星被捧得太过,他本人其实不太喜欢找代言人,更喜欢用口碑和实力说话:“我叫尤秘书盯着,一有关于我们的照片,我会叫公关部的人马上删掉。这种娱乐圈的热搜不能强撤,否则这些粉丝会脑补更多。”   ……大哥,你懂得太多了。   “嗯,我知道了,只要不影响我的工作就行。”毕竟他好歹是个老师,这胡编乱造地说他飙车追尾,也太离谱了。   “放心,我会派人去医院盯着那个明星,到时候他醒了让他发个微博,热度就能降下去了。”   陈清淮想了想那个明星的状态,唔,这能不能醒恐怕还是个未知数了。   他伸手翻了翻微博热搜,出车祸的流量明星叫谢焉,是个最近爆红的古装流量小生,昨晚上血刺哗啦的都没看清楚脸,现在看照片,长得确实如秋月之花,是当下娱乐圈主流男星的审美了。   师姐以前不忙的时候,就经常吐槽圈里的男星扶风弱柳,比她一个女星还要瘦弱,那小腰就差跟她一样了,走出去完全可以无缝喊姐妹。   ……算了,师姐不说话的时候,还是很能唬唬人的。   陈清淮往下翻了翻,词条都是粉丝祈祷哥哥平安,和@禹城交警给个解释的发言。   他刚准备退出微博去准备教案,没想到禹城交警的官微居然发微博回应了,蓝底白字,是非常官方的回应,但只要有一定的小学水平,就能看出是谢焉追尾别人,而不是他被追尾进了医院。   现在娱乐圈,都这么乐子人吗?   然后他再度刷新热搜,就直接提示崩了。   就……还挺热闹的。   陈二少看完热闹,心态就完全放平了,他收起手机,上楼干正事去了。   **   谢焉昨晚上出的车祸,先开始是被送往禹城第一人民医院,后来脱离危险后,又转到了仁爱医院。   不转不行啊,一来是第一人民医院床位紧张,谢焉作为公众人物不可能住普通病房,这肯定打扰其他病人养病的,二来是楼下来的狗仔太多了,得亏谢焉设置的紧急联系人是经纪人李哥,他接到电话就来了。   在狗仔大部队赶来之前,他托关系将人转去了仁爱医院。   “李哥,现在怎么办?网上的风向变了。”   “谁让公司擅自决定煽风点火的,现在谢焉还没醒呢,就开始卖惨了,简直是把想吃新鲜韭菜写在了脑门上!”   谢焉是李哥一手发掘的,随着谢焉爆红,公司就开始干预艺人的工作,甚至为了利益接一些烂饼,谢焉就是因为不想演烂戏才开车出门的。   谁知道,这就出事了。   早知道如此,他就是把车钥匙丢进景江河里,也不让谢焉昨晚上出门。   “联系到车祸的另一方了吗?”   助手小吴摇头:“没有,那边一直是律师在跟进,那车不便宜,估计是有来头的人。”   “你看连你都能看出来,公司那群脑子秀逗的人被粉丝吹两句,就骨头轻得不知道自己还是个人了!”李哥狠狠吸了一口烟,可见他现在压力真的很大,“先发道歉声明吧,追尾总是不对的,不过你谢哥开车向来谨慎,他怎么就追尾了呢。”   追尾也就算了,还偏偏追这么贵的车,谢焉和公司的合同分成非常苛刻,他所有的钱都买了车,兜里的钱估计给人家赔个尾翼都够呛的。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谢焉这脚油门可太贵了。   “道歉声明?怎么写?谢哥还没醒呢。”   “就是没醒才要发,醒了人家口诛笔伐的,加上公司那群猪队友,你谢哥的演艺生涯估计就是走到头了。”   网上的舆论还是轻的,最主要的是追尾的那一方万一来头很大,人家可不管你是什么盛世美颜还是天降紫微星,资本有的是力量雪藏你。   李哥能在娱乐圈带着谢焉闯出来,靠的就是谨小慎微。   他将手里的烟屁股摁灭,对小吴说:“诚恳点,你谢哥要是醒了,他也会立刻发道歉声明的。”   “我明白了李哥,我这就去写。”   小吴的动作还是很快的,没一会儿谢焉工作室的微博号就发布了道歉声明,按照李哥的意思,写得非常诚恳,也认下了追尾的过错,之后的责任赔偿不会逃避。   至少,比某些小作文都写不利索的通稿强太多。   “李哥,粉丝暂时是稳住了,但谢哥怎么还不醒?医生怎么说?”   “不知道,可能还要做检查。”李哥掏了掏衣兜,他又想吸烟了,“你在这里看着,别让其他人进来,我出去打个电话。”   李哥是真不想给公司打电话,但他的手机都要被打爆了,不接不行啊。   他憋着气和公司的人解释了又解释,好算是稳住了,小吴却一脸面色仓皇地跑过来:“李哥,不好了!谢哥被推进抢救室了!”   “什么?”   李哥只觉得心头狂跳,他忽然鬼使神差地摸了摸外套夹克的内袋,本来里面是放了一张平安符的,现在一摸居然都是灰烬了。   他一下子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哥?你怎么了?”   “……快小吴,扶我一把,你李哥我腿软了。”   救命,谢焉是惹到什么人了啊,怎么是这种阴邪东西,他这个平安符还是因为帮过影后程胭一次,对方给他的谢礼,他在圈内一直听说程影后有门道,所以一直随身带着的。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李哥你蹲得腿麻了吗?”   “不是,小吴你等等,我缓一缓。”李哥的手哆哆嗦嗦地打开手机,翻了好久的通讯录,才算是翻到了程影后经纪人的电话。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然后按下了通话键。 第125章 误会   程胭刚结束了一场戏, 大中午的在黄沙地里翻了两小时,她再敬业也有些熬不住了。徐导什么都好,就是这镜头抠太细了,一个镜头但凡有一点叫他不满意, 就得重来。   也就是她从小练剑, 才能配和徐导一遍遍地磨戏。   幸好她这次只是临危受命接了个客串的戏, 要是做主演, 她可不来。   她当年入圈是为了挣钱改善生活, 没办法才去接侠女、打女的戏, 现在她有的选, 她这么美, 难道不配演柔弱善良的美女吗?   “胭姐,富哥的电话。”   富哥大名叫许长安, 名字里不带富字,但他的人生梦想就是赚钱走上人生巅峰,所以进公司就给自己取了个带富的昵称,混到现在也是业内的金牌经纪了, 出门谁都喊一声富哥。   程胭当初刚出道的时候签的小公司, 后来名气大了, 才跳槽到富哥手下, 也是她帮过富哥的忙, 所以她和富哥的合作一直都蛮愉快的。   “富哥,有事?”   难得了,今天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居然有信号, 难道是富哥给她撕到高奢代言了?不然怎么一有信号就打过来了。   “算是有事, 谢焉出事了, 他经纪人打求救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   程胭一向对人名不太感冒, 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谢焉这号人物是谁:“就最近代言了寻芳记那个小奶狗?”   那头的富哥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你这么说,也没错,就是他。”   “他出事,关我什么事啊,难道还跟我有关?”程胭一边脱鞋倒着沙子,一边搂着手机说。   娱乐圈的热闹每天都有,流量男星翻车那又不是新鲜事,怎么还找她求救啊。   “谢焉的经纪人,就那个叫李哥的,你是不是给过他一个平安符?”   “平安符?”程胭本人对画符一窍不通,也没有任何兴趣,她来闯荡娱乐圈,老头子就给了她一沓符纸,她就找师弟“印刷”了一点,靠着这沓符箓,她才成功在娱乐圈闯出了一片天地,说实话,她送出去的平安符可太多了,“你容我仔细想想。”   想了好半天,程胭鞋子里的沙子都倒干净了,总算是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我有次一个人出门逛街,被粉丝追了两条街,是他帮我甩掉了粉丝,我就顺手给了他一张符。”   富哥对此也蛮服气的,但人有本事啊,有本事的人有点小脾气,那是应该的。娱乐圈有脾气的姐和哥太多了,程胭还算是好相处的,就是有时候……稍微任性了一点。   “现在,那张符烧了,谢焉应该是遇上小人下手了。”   富哥浸淫娱乐圈多年,哪里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谢焉最近的势头太猛,有些人眼红了或者是看不过眼了呗。   “所以,他打你电话,是想让我去救谢焉?”程胭抬头看了看杳无人烟的黄沙地和凶恶的徐导,“我也鞭长莫及啊。”   “不过你这人无利不起早,不可能随便一个人找你求救你都来找我,说吧,你是不是看上谢焉了?”   “什么叫看上啊,搞得我想潜规则他一样,我只对钱感兴趣!”富哥为自己的人品叫屈,“谢焉签的小公司不行,业内本来就有很多人在观望他,他要是解约,有的是公司抢他,甚至还会帮他付违约金,咱们工作室不是刚好缺个流量男星嘛,这次要是能帮上忙,之后签他就容易多了。”   这能赚钱的事,他富哥怎么可能错过!   “这不还是看上他了嘛。”程胭吐槽完,也知道他们工作室新成立不久,是正需要签点新人的时候,富哥既然看好谢焉,就说明这小子演技和脸应该都不错,“他在哪里出的事?”   “禹城。”   “禹城?”这不巧了嘛,清淮就在禹城,本来还想帮忙打个当地环境处的电话,现在倒是直接可以托清淮到当地环境处报案了。   禹城有什么好纳闷的?富哥抬头看了看天,他也在禹城出差啊。   “你居然也在禹城?怎么都不跟我说?”要是知道,她就托富哥给清淮带点礼物了,师弟毕业第一次参加工作,她不得送份大礼表示表示啊。   “跟你说,你还能帮我来酒桌上喝酒啊?”   “那不是……哎,我手机信号又开始不好了,我发你个电话号码,你想救谢焉,就联系他吧。”反正以师弟的性子,知道了也只会帮富哥拨打当地环境处的电话。   看着手机信号微弱地跳了跳,程胭只来得及把师弟的电话号码发过去,信号就直接中断了。   ……这辣鸡信号,拍完这部戏,她再也不来了。   被程胭挂电话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富哥接受完全良好,他推了推金丝边的眼镜,然后拨通了程胭发给他的电话号码。   陈清淮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露台上懒懒地指点小师弟画符。   别说,这制符奇才进步速度就是快,他都觉得王星辞现在的进度,已经快超越老头子了。就算没超越,也快追上了。   “稍等,你自己慢慢练,我接个电话。”   在没当老师之前,对于这种陌生来电,陈清淮是一概不理会的。但老师有时候总会接到家长的来电,特别是休息日的时候,所以现在他都会直接接起。   “喂,您好,请问您是?”   这声音条件不错,要是唱歌不跑调,应该能包装一下,富哥职业习惯地分析了一下,然后才作自我介绍:“你好,我叫许长安,是程胭介绍我过来的。”   许长安谁啊?师姐的新男朋友?   “冒昧问一句,你是程胭的?”要是男朋友,我立刻打飞的去山上告诉老头子这个好消息。   “哦,我是程胭的经纪人。”   师姐的经纪人不是叫富哥吗?怎么还换经纪人了?难道说师姐出事了?没听老头子说啊。   “你到底是谁,我师姐的经纪人明明叫富哥,不叫什么许长安。”   原来这就是程胭口中的天花板帅哥啊,早说啊,他肯定就不介绍自己大名了:“我就是富哥,许长安是我的大名,你要是不信,我们可以视频通话。”   陈清淮:……你这两个名字,有什么关系?!   “那倒不用,师姐找我有什么事吗?”反正要是骗子,总会现原形的。   “是这样的,程胭呢在西北拍戏暂时回不来,她圈内有个后辈可能被人暗地里下了阴邪手段,所以她把你的电话给我,想请你帮忙看看。”   陈清淮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师姐怎么可能叫他去看事?还什么后辈,师姐进了娱乐圈,难道还成菩萨心肠了?   这一听就是个骗子,呵,竟然敢骗到他头上来了,而且还知道他和师姐的关系,看来是玄门中人啊。   “行啊,什么地方?”   “仁爱医院。”   陈清淮挂了电话,跟小师弟说了一句,就准备下楼骑车出门,一进车库发现摩托不在,这才想起来摩托还停在公寓那边。   “松伯,我大哥送我那车呢?”   “送去保养了,清淮你开这辆吧。”   这辆车一看就很贵,他现在有开豪车综合征,不怕他车技烂,就怕别人车技烂啊:“有其他的车吗?”   “大少爷说随便你开,不值几个钱。”   ……大哥,YYDS。   从陈家到仁爱医院并不远,不过今天仁爱医院门口有些过分热闹了,费了点功夫进去,还没停稳呢,就接到了来自骗子富哥的电话。   “陈先生,你到了吗?”   “恩,到了。”   “现在医院门口有些堵,要我去接你吗?”都是狗仔闹的啊,程胭可宝贝她师弟了,要是他招待不周,回头该跟他算账了。   “不用,我已经进来了。”   “进来了?我就在住院大楼的门口。”   富哥举着电话走出去,就看到一辆看着就贵的车降下了窗户,然后一张堪比娱乐圈顶流男明星的脸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嚯,程胭居然难得没骗他!   陈清淮在看到富哥后,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刚刚来之前在网上搜了富哥的照片,好像确实是长这么样子,而且……这人身上也没有灵气波动,就是个普通人。   “富哥?”   富哥长相普通,身材倒是匀称,脸上戴着金丝边的眼睛,倒是和齐律师的打扮挺像的,就是见到他这个眼神,有点儿不对劲。   “哎,我就是。”   居然真是师姐找他看事,这后辈来头恐怕不小啊。   陈清淮在旁边的车位停了车,下车作了自我介绍:“你好,我叫陈清淮。”   这名字,不用改就能直接出道啊,富哥笑着招呼:“麻烦你跑一趟,冒昧问一句,请问你有意向来娱乐圈发展吗?”   陈清淮扯了扯嘴角:“暂时没有。”   怎么能没有呢,这要是能进圈,还要啥谢焉啊,他正欲劝两句,就见刚才住院部的前台温柔地开口:“陈先生,下午好。”   ???   刚不还谢绝访客探望吗?除非有住院病房的人亲自下来带人吗?   “陈先生,你认识刚才的前台?”   “不认识,但我家在这里有点股份。” 第126章 借运   富哥纵横娱乐圈这个名利场多年, 什么样的有钱人没见过啊,那一掷千金给女友演戏的富二代小开不要太多, 有时候随随便便一个礼物都要八位数。   所以即便程胭的师弟开豪车过来, 他也没觉得有多惊讶。   这能看事的大师赚钱多,他又并不是第一天知道,程胭的演艺路能走得这么顺畅,绝对跟这个有关。   但现在, 他确实被凡到了。   禹城两大私立医院, 素华和仁爱, 素华是老牌私立医院, 但近些年口碑下滑,仁爱医院就顺势而起, 特别是这几年在有钱人圈子里很有名气, 很多娱乐圈的影帝影后都有在这里建档体检。   足矣可见仁爱医院的股东不是谁都能当的,程胭的师弟又说是家里有点股份,在禹城本地姓陈的、又有头有脸的人家,富哥见识浅, 只知道陈氏集团一家。   好家伙, 人才应该被叫富哥啊, 这得多有钱啊, 富哥心里算了算,酸得简直心巴都皱起来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 程胭有这么有权有势的师弟, 竟然也不借东风, 看来是感情真的好。再有他一个电话打过去, 这位陈公子也直接过来了, 对程胭也是没话说。   富哥心里当即就高兴坏了, 这哪是什么摇钱树啊,分明就是送到他面前的金大腿啊,值了值了,今天就是谢焉没救到,也是不虚此行。   “富哥,我对娱乐圈不太懂,你能提前跟我说说,要给谁看吗?”   这天花板顶配的帅哥就是不一样啊,有本事待人还谦逊,富哥当然知无不言:“是个娱乐圈的后起之秀,演技长相都不错,人品我也托人打听过,没什么大毛病,我就想把人挖到工作室来,如果等下情况很为难,你尽快跟我说,我来拒绝他们。”   就这?师姐居然叫他亲自过来看,真不是潜规则吗?   陈二少按下心里的小心思不表,却准备等下好好看看这后起之秀,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原来如此,他叫什么?”   “谢焉,谢谢的谢,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焉。”   陈清淮停下了向前的脚步。   “怎么了?”别不是他说错话了?富哥纳闷地开口,却发现这位陈公子眼神古怪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什么西洋镜一样。   难不成,他身上也沾了脏东西?不能够吧,程胭给他的符,他可一直是贴身挂在脖子里的。   正是这时,李哥气喘吁吁地出现了。   “富哥,您今天来了,就是我的亲哥。”李哥现在的腿还软着呢,小吴在抢救室那边盯着,他强撑着才过来的,“我真是没有办法了,你看这符,是不是挡灾了?”   富哥哪里会看这个啊,他要是会,早挣大钱买房当包租公了,于是他看向陈清淮,谁知道这位陈公子的眼神居然有点儿耐心寻味。   只见对方探头微微看了眼李哥手里的灰烬,然后轻轻点了点头:“确实是替你挡灾了,且你不是这东西针对的对象,还挺凶的。”   李哥早看到这个容貌身材出色的青年了,他本来还以为是富哥新发掘的好苗子,但现在听这话,怎么感觉是个能人?   他脸色期期艾艾地望过去:“这位大师,那有办法救我家谢焉吗?他已经被拉去抢救室了,明明医生说脱离生命危险了,突然就呼吸急促了!”   “办法当然有。”陈清淮看了一眼富哥,然后语出惊人,“但我不太想救他。”   富哥:???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陈,就是那个被谢焉追尾、喜提热搜的冤大头。”   富哥:???   李哥:怎么还有这种事情?!?!   富哥这下终于明白刚才陈师弟的眼神为什么那么古怪了,合着人是被害者啊,这事儿闹得……没想到禹城这么小。   再想想谢焉那小破公司的骚操作,人不乐意救人,也正常。   不过这谢焉追尾追到求救对象头上,这缘分也是没谁了,富哥从不怀疑程胭师门的能力,人说不定早在车祸的时候,就已经看穿谢焉身上的阴邪手段了。   当时没救,很显然是棘手啊。   早知道他在楼下的时候,就跟人说清楚了,现在也不至于弄得这么尴尬。   “事先说明,我不是对谢焉有意见,而是事故发生之后,我作为受害者,非但没有收到歉意,反而是被编排上了热搜,李先生,如果你是我,应该也不会高兴到哪里去吧。”   李哥:……谢焉这家伙,挑谁撞不好啊。   “对不起,热搜的事情真的很对不起。”李哥也是个人精,他知道这个时候道歉就对了,至于说热搜是公司做的之类,现在说完全像是在推卸责任。   当务之急,是谢焉的生命安全!   “谢焉肯定不是有意撞您的,他那辆法拉利是花了全身家当买的,宝贝得不行,淋雨都能心疼两天,要不是情况特殊,绝对不会撞车的。”能被富哥带来的人,肯定是有真本事的啊,他也没其他门路,这就是他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了。   李哥把谢焉当弟弟看,是真想救他的命。   “全身家当?那也就是说,他连修车钱都赔不出来?”   不是说娱乐圈的明星都很有钱吗?怎么这个谢焉整得这么惨,陈清淮看了一眼了然的富哥,想想师姐的打算,这签下的几率倒是更大了。   “不不不,这钱我们一定会凑出来的,绝对不会拖欠您的,还有出手费,也不会少。”   陈清淮要是真不想救人,他绝对不会多说一句话,这都第二回了,先是撞车,二是师姐请他,可见这谢焉命不该绝。   请符人顺应天意,陈清淮知道,今天这人他要救的。   别说,这哥们命是真的硬。   正是此时,小吴一脸仓皇地跑过来,见人就喊:“李哥!李哥!不好了!医生叫你签字!”   签什么字?不会是病危通知书吧?   李哥心头滚跳一下,感觉直接就要跳出嗓子眼了,他一脸希冀地看向对面身高优越的男人,陈清淮也不是真正的铁石心肠,见此就道:“带路吧。”   抢救室就在这条走廊走到底,也是巧了,这位医生还是个熟人,就是上次抢救郭峰没成功那位,他见到陈清淮过来时,脸色别提有多微妙了。   不会吧不会吧,跟死神抢人的主又来了?梅开二度?!   医生心里脆弱的科学观摇摇欲坠,好在这位陈二公子足够体贴,并没有像上次那样进去反锁门不让他们进去,只叫李哥签了字,顺便带个小玉牌搁在病人手里。   这倒不是为难事,说不定是能够提高病人生存意志的纪念物品,他叫护士消完毒带进去放到病人手里,却没想到……本来即将濒死的病人,生命体征居然逐渐变得平稳起来。   就跟,没生命垂危过一样。   “哐当”一声,是医生非常脆弱可怜的世界观破碎了。   等确定病人抢救回来之后,医生神色微妙地交代完,就同手同脚地回了办公室。   “真救回来了?”   李哥腿软地坐在长椅上,这会儿他的两条腿软得就跟面条似的,连一点儿支撑的劲都使不上了。   “谢谢谢谢!真的太谢谢了!”   谢焉很快就被推回病房,他脸色有些苍白,但并不是全无血色,陈清淮站在病床前,都没脱左手的手套,伸手在人头顶拂了一下,一缕黑气就顺着太阳穴钻了出来。   富哥在对面看得真真的,他也不是没见过程胭出手,但显然不是这样的啊。   原来,不是什么天师都像程胭那么暴力的啊。   “怎么样?”   陈清淮将黑气□□之后,戴着手套的手插回了兜里:“嗯,你们猜得没错,他确实是被小人动了手脚,我不会算命也看不来气运,但按照富哥的描述,他入圈后运道应该不错,现在事业起步,便是蛟龙待起之势,应该是有人嫉妒他,跟他借了点气运。”不过光是借运的话,是死不了人的。   这种事,娱乐圈其实并不少见,只是没有放到明面上来而已。   “找找看吧,应该是跟他关系挺亲近的人,毕竟要拿到头发或者血液,再加上生辰八字才能施术。”陈清淮想起昨天那起糟心的车祸,又忍不住追加了一句,“而且他正好开车出门,运道被借,要不是正好撞上我的车,他估计撑不到医院抢救。”   李哥:……这么说,谢焉还撞对了?!   “可是昨天谢焉出门,是临时起意,就我和小吴知道啊。”李哥看向小吴,小吴立刻摆手,“不是我,不信你们查我手机好了。”   陈清淮看了一眼助理小吴,然后摇头:“不是他,查查昨天那辆车吧。”   “那辆车有问题?”李哥心里又开始突突了。   “那辆车是一手的还是过户车?”法拉利的购买门槛还是挺高的,按照谢焉经纪人的说法,很显然谢焉并没有购买资格,那么这车应该是过户车。   过户车,能动的手脚就很多了。   “是过户的,正经车行买的,手续都全的。”李哥想了想,当时他正好在忙,又对车不怎么了解,所以是谢焉自己弄的。   不会吧,真是车子有问题啊,李哥开始直冒冷汗。 第127章 告知   法拉利跑车在二手市场, 一向是非常保值的。   这源于它的购买门槛,也因为它的限购难买,反正如果是车况又新又好的法拉利, 很多都能卖上比提车价更好的价格。   本来淳朴的陈老师是不知道这些的, 但谁让杨晨是个玩车控呢,摩托和跑车都喜欢, 家里车库里那些车子的来历和价格,都是杨晨跟他说的。   陈清淮虽然不认识谢焉那车到底是什么型号,但看对方经纪人这表情, 显然便宜不到哪里去,当然这些就不是他需要关心的东西了。   反正他能做的事,已经全部做完了。   “我只是稍微提供一点思路,没有其他事的话, 那我就告辞了,希望等他醒了之后,我能得到我应该有的尊重和歉意。”   李哥当然忙不迭答应,又亲自把人送下楼, 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怀疑对象,但……他不是大师,要怎么判断到底是谁做的?   “这个简单, 借运顾名思义就是借来好运气用到自己身上,现在借运的气回到了谢焉身上,你看看谁乍得好运又突然倒霉,大抵就是这人了。”陈清淮拿出钥匙解锁车,“就送到这里吧, 富哥, 你等下怎么回去?需要我送你吗?”   富哥是助理开车过来的, 但他又有些话想跟陈公子讲,所以就点了点头,等谢焉的经纪人李哥离开,他才说:“对不住,早知道是这样,我应该提前讲清楚的。”   “人命关天,富哥也是热心肠,不碍事。”既然是师姐的经纪人,陈清淮的态度还是挺和善的,“富哥不上车吗?”   “不了不了,我开车过来的。”   果然娱乐圈能混出头的人,为人处世都不差,这态度叫人讨厌不起来:“那富哥路上小心,至于谢焉那边,如果他们那边没有处理干净,我的建议是不要在近期签约师姐的工作室。”   富哥立刻点头:“明白明白,不过……很棘手吗?”   “也不是棘手,而是借运本为禁术,但借运借的是运道,不致命的,很显然谢焉现在的状态不是这么回事,这就说明动手的人极为嫉恨他,所以一口气借了太多,好好的欧皇变成了非酋,喝凉水塞牙缝都是轻的,人如果没有了运道,走路都能被羽毛砸死,更何况是开车出门了。”   富哥:……好家伙,这得是多恨啊。   一口气把羊毛全薅干净了,资本家都没这么黑心,人至少还循序渐进呢。   而且更叫人觉得胆寒的是,这人偏要挑谢焉开车出门的时候动手,这样如果谢焉死了,也只是普通的车祸丧生,谁也不会觉得奇怪,毕竟车祸天天有,到时候有了谢焉的运道,那做什么事不能成功啊。   这是一条毒蛇啊,富哥捋了捋胳膊上冒起来的鸡皮疙瘩:“这也太狠了。”   陈清淮不置可否,不过在禹城用禁术,这事儿他还是要跟假和尚通个气的:“嗯,我会通知本地的环境处,之后的事情,富哥你就不要管了。”   富哥是个人精,他爱钱但也更爱命:“了解,你路上小心。”   看着跑车离开他的视线,富哥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是冷汗,他到旁边的自助饮料机上买了瓶水顺顺气,才叫助理把车开过来。   “富哥,这么快就办好了?”   “不然你以为呢,赶紧开车,别让门口那些狗仔认出来。”   助理忙不迭答应:“富哥你就放心吧。”   等车子驶出仁爱医院,富哥回头看了一眼,摸了摸胸口还在的平安符,忍不住说:“小飞,我今天算是知道了,你胭姐那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助理小飞:……胭姐还真人不露相啊,富哥这话他咋就没听明白呢?   “你不需要明白,反正以后你要是见到胭姐的师弟,记得伶俐尊重些,听到没有?”富哥嘱咐道。   小飞有些摸不准:“要多尊重?”   “比尊重钱还要尊重,懂了吗?”   卧槽,不会是什么大佬吧?小飞心里吃惊到疯狂想追问,但看富哥的脸色就知道,他就算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   可恶,好想知道。   “还有给谢焉草拟的签约合同,先缓一缓。”   谢焉确实是个非常不错的艺人,但如果顺带一条暗中窥伺的毒蛇,那这签约成本就要上去了,他需要忖度一下,毕竟工作室签人是为了赚钱,而不是做慈善。   **   “嚯,陈二公子这座驾,真是越来越贵了,你这车停在我们环境处的停车场,旁边都没人敢停车了。”这要是剐蹭一下,可得卖房子赔钱了。   陈清淮斜乜了人一眼,怎么就这么巧呢,刚停好车就看到这货:“刚从外面回来?”   “对啊,打车回来的。”从景山大桥那边,高长合伸手搂住人肩膀,“既然来了,就进处里把鬼宅记录做了,你是出手‘斩断’的人,你的叙述对我们做结案报告还是很有意义的。”   “别动手动脚,踮着脚不累吗?”   “什么叫踮着脚走路,本处长身高一八五,也就比你稍微矮一点!”也就是他没头发,稍微显矮了一点而已。   哎,他都是吃了光头的亏。   “那也是矮!”陈清淮脚步轻快地率先走进处里,他现在是环境处老熟人了,基本往来的人都认得他,不论是基层的工作人员还是经常在外做任务的天师,就连那个足不出户的薛安,他都见过一次,“我今天来,是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值得你开这么贵的车跑这一趟?你确定不是来炫耀的吗?”刚被追尾就开了更贵的车,高处长努力告诉自己不酸。   陈清淮就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将抓到的黑气交到了假和尚手里:“你找个人看看吧,毕竟是你辖区内的事。”   “嚯~这人挺命大啊。”这追尾追得还挺妙,虽然救了命,但破财也是破到底了,如果让他追尾陈鬼王,那他还是选择早登极乐。   真的,赔不起。   高长合从抽屉里拿了张符接收黑气,等黑气全部被封印,才叠好拿专门的档案袋装好:“我会找人查的,不过你怎么会这么热心肠?”   被追尾还跑去医院救人,这一点儿也不陈鬼王啊。   “我本来就是热心肠,你第一天认识我啊。”陈老师衣冠楚楚地开口,一副我本来就是好人的模样。   “你可得了吧,还热心肠,你没见死不救,已经是慈悲心肠了。”搁这跟他装好人呢,“而且那热搜,你当我没看着啊。”   虽然本地新闻头条是撤了,但那热搜,现在还挂在榜首呢。   高长合多聪明的人啊,看到陈鬼王的神情,就想通了其中关窍:“是你师姐喊你过去的吧,不过你师姐也来禹城了?”   “没有,还在西北吃沙子呢。”   这就是不否认的意思了,高处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今晚,我能去你家蹭饭吗?”   “如果你坐在引擎盖上,倒是可以。”   “……我倒是敢坐啊,你敢开吗?”上路就直接送交警大队了。   “我有什么不敢开的。”大不了去交警队喝茶呗,又不是第一次了,“金小乐呢,还虚弱着?”   “嗯,不过比刚分裂开的时候好一点了,不过看情况,需要很长的时间恢复。”高长合索性把玉盒拿出来给人看,谁知道陈鬼王居然不要看,“怎么?怕看了晚上睡不着啊?”   “对啊,我胆小,不行吗?”他才不上当呢,骗他做白工,想都不要想。   高长合只能遗憾地把玉盒收了起来:“不想看就直说,何必编这种三岁小孩都不信的谎话呢。”   “……三岁小孩信不信我不知道,反正我自己信了就行。”陈清淮看了看,“行了,你慢慢加班吧,我回家了。”   “诶,别啊,晚上有宅灵送走仪式,确定不看个热闹吗?”   “不看,走了。”   陈清淮回到家,刚好是踩着饭点回来的。   最近天气逐渐变凉,禹城虽然是南方城市,但因为冷空气南下的原因,晚上最低低温已经跌到了个位数。   “怎么穿这么少,不冷吗?”   陈清淮一边脱手套,一边摇头:“不冷,又不是骑摩托,今晚吃什么?”   “今天下午刚空运过来的西北滩羊肉,蔡师傅正在片肉,今天吃羊肉火锅,灶上还炖了羊肉汤,要先喝一碗吗?”   陈清淮其实不太爱吃羊肉,他嫌膻,但他相信蔡师傅的手艺:“那就来一碗,我上去换件衣服。”   换了衣服下来,大哥已经端着碗在喝汤了。   “大哥,膻吗?”   “不膻,很鲜。”陈清渊说完,又加了一句,“不骗你。”   陈清淮很快也拿到了一碗乳白色的羊肉汤,缀着点点绿色,闻着确实没有浓郁的羊膻味,他尝试着喝了一口,滚烫的羊汤一入嘴,就是满口的鲜味和酥烂的羊肉。   竟然出乎意料的好喝,他愈发期待等下的羊肉火锅了。   这清炖的都这么好吃,这下了料的羊肉,肯定比这好吃,再配上蔡师傅独家秘制油碟,这酱汁蘸拖鞋都好吃。   果然,他拒绝某个假和尚蹭饭是正确的。 第128章 变化   谢焉小时候, 家里还是很富裕的,父母又很疼他,什么好东西都买给他, 他最喜欢的就是一架红色小跑车的模型,睡觉都要抱着睡。   只可惜好景不长, 他上初中没多久, 家里的小厂子就黄了,父母变卖了家里所有的东西, 除了他心爱的小红模型,其他的值钱东西都卖了。   他也从三层小洋楼搬进了狭窄的镇上筒子楼, 生活条件急剧下降,他本来成绩就不太好, 转到镇中上学后, 成绩更是一落千丈。   谢爸就骂他没出息,以后只能进厂拧螺丝,谢焉就很不服气,回到房间心里的委屈只对着小跑车说。   初中毕业后,他勉强上了所普通高中,还是擦线进去的, 但因为出色的容貌, 即便是气质偏阴郁一些, 也很受欢迎。   但他对早恋实在不感兴趣,也没什么心思学习, 直到他被星探发掘。   说是星探, 其实就是那种广撒网的中间人, 谢焉的运气还算好, 没遇上那种骗人入坑拍裸露照片的, 但也算不上多好,因为他签的机构说是要捧他□□豆,其实就是签实习生卖给其他公司赚差价。   谢焉就是这么签约到现如今这个吸血小公司的,在他没红之前,这个公司最红的是个万年给人当配角的三流女星,脸上还动过刀子那种,能给公司赚的钱非常有限。   所以谢焉火了之后,公司那群人生怕过段时间他就不火了,可劲地接商演、接广告、接烂饼,反正只要钱到位,让谢焉表演胸口碎大石都行。   至于李哥一个没权没分的经纪人,根本拦不住,最主要的是,行程这么累,兜里的钱却一点儿没变多。   谢焉又不是受气包,怎么可能忍得了,直接就对着公司副总怒骂。   公司一看谢焉这么不受控制,软的没用就来硬的,一副他要是不配合,就干脆毁了他的架势。   谢焉在出租屋听完李哥的话,眼底全是炸裂的红血丝。   可他也知道,李哥帮不了他太多,谢焉没读过太多书,不会跟人玩心眼,最后气不过,就拿上车钥匙冲出了门。   太累了,要不回家种地算了。   进娱乐圈之前,谢焉觉得自己除了脸好看,确实没什么才能。进圈之后,他发现自己居然在演技上面有点天赋,他就想努力看看,叫老爹知道他不是只有进厂拧螺丝一个选择。   谁知道,天赋在这行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重要。   谢焉想到这里,忍不住深踩油门上了郊区快速路,那架陪伴他长大的模型车因为一次意外已经碎了,碎片就收在镇上老家的房间里。   而这一辆车,是他用自己赚的钱买的,是他的大红,在谢焉心里,一样重要。   车祸发生的刹那,谢焉脑子里都是懵的。   什么事情都来不及想,什么都来不及后悔,他一个猛子扎在弹出的安全气囊上,就瞬间失去了意识。   他知道自己昏迷了,眼前全是过往的走马灯,但他也有一点意识,好像自己被人从安全气囊上拉了下来,他的脸没事吧?   万一粉丝知道了,说不定就不喜欢他了,谢焉想到这里,最后一丝意识也沉底了。   等他再度醒来,眼前就是李哥的大脸。   “李……哥?”   “诶,你先别说话,我去喊医生!”   医生一脸神奇地检查完,说了几句嘱咐,就快步离开了病房。   “谢天谢地,你总算是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四肢有知觉吗?”   谢焉意识还朦朦胧胧的,一听李哥这话,瞬间一个激灵,他忙动了动身体,然后才松了一口气,却发现自己手里握着个和暖的棱形物品,他将手从被子底下拿出来,却是一块朴素的小玉牌。   这是什么东西?   李哥一看,忙拍大腿:“快放好,这可是救你小命的东西,你可千万不能离身。”   万一那人再动手,他可再没能耐请那位先生出手救人了。   谢焉一脸不解:“啊?”   “你先别多想,医生说你脑震荡,脚踝也扭了,你别动,腿上还有伤口呢,等你好一点,我把事情都告诉你。”   但谢焉也是个倔脾气,他非要知道,还想自己撑着手坐起来。   “哎哟,我的祖宗啊,你躺着不行吗?”李哥也是没办法,他其他人信不过,所以只能派小吴去调查车子的事情,故而现在病房里就他和谢焉两个人,“我跟你说,不过你得跟我保证,不要太激动。”   谢焉面色苍白,但还是点了点头:“恩,你没有告诉我爸妈吧?”   李哥陷入了沉默,他确实是没说,但架不住热搜上铺天盖地的通稿,叔叔阿姨想看不到,除非不用智能手机。   谢焉气得都想从病床上跳起来跟人真人PK了。   怎么这世上有这种恶毒的人,他当初真是瞎了眼才签的公司!谢焉现在就是宁可去厂里拧螺丝,都不想回去演戏了。   爱谁谁,大红都撞烂了,连同他的梦想一起。   “你真要和公司解约?雪藏也不怕?”   谢焉点头,他很明白自己掏不起这天价解约费,倒不如干脆摆烂算了。   李哥一脸同情的表情:“那恐怕,有些困难。”   “为什么?难道他们还要强迫良民吗?”   “你这话说得,他们确实胆子还没大到那种地步,再说你现在还红着,他们也还得顾虑粉丝的心情。”李哥组织了一下语言,“你还记得,你追尾的是什么车吗?”   谢焉脸色惨白地摇了摇头,他当时身体不受控制,车速更是超过了100,他意识又很模糊,只记得自己猛踩刹车撞向护栏了。   “我追尾了?”   “谢焉,你不会是撞坏脑子了吧?”李哥有些担心地问,在对方不善的眼神下,才开口说,“你可真会追,路上便宜的车一大把,你撞谁不好,非要撞最贵的。”   谢焉本来白惨惨的脸色更白了:“有多贵?”   “你的dream car,顶配那种。”   谢焉听完,安详地在床上闭上了眼睛,这就是把公司给的烂饼都拍了,也赔不起这修车费。   这么贵的车,不应该放在肩上扛着走吗?   “那你就冤枉人家了,车主白天来的时候,开的车更贵。”说实话,李哥下午把人送下去的时候都没认出来那车的来历,上网百度了才知道。   就,有钱人的钱真的太多了,怎么就不分他一点儿呢。   “他来要修车费?”完蛋,他的大红就是拆了卖零件,也堵不住这窟窿啊。   “不是,他来救你的小命。”   李哥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只能说谢焉这小子命也挺好的,虽然背上了巨额债务,但至少捡回了一条小命啊。   这么一算,其实也不亏。   李哥刚要说两句宽慰的话,却见床上的谢焉忽然流起了眼泪,这小子再苦再难也就是发发脾气,什么时候掉过眼泪啊。   “你别哭啊,虽然这钱很多,但咱们想办法还了就是,富哥既然肯带人过来救你,说明你有商业价值,我觉得程影后的工作室是想签你的,你表现好一点,咱们就能脱离苦海了,对不对?”   谢焉却是不为所动,他手里捏着那块棱角分明的小玉牌,几乎是用出他所能使用的最大力气了,怎么可能呢?李哥不会是唬他的吧?   “阿焉,你说句话啊,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李哥拿了纸巾给人擦眼泪,又叹了口气道,“我早说过,你俩不是同路人。”   你想要对人好,也得看别人需不需要你的帮助,升米恩斗米仇,就是这个道理。   “李哥,他帮过我的,以前他不是这样的人,你知道吗?”谢焉有个发小,小时候非常要好的,两家人来往也很密切,只可惜后来谢家败落了,发小家里却做生意赚了钱,搬到了禹城生活。   后来他签约公司,偶然间重逢,得知发小已经出道当爱豆,他心里很替对方高兴,还会花钱给发小买应援买周边,那时候他还没火,钱财很紧张的。   后来他因为小网剧火了,又爆了个六线配角,发小还专门给他办庆功宴。   知道他喜欢红色法拉利,还特意搞了一辆要送给他,他哪里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又实在喜欢,就说花钱买下来。   他甚至想过,以后要是有好机会,他一定要给发小介绍,毕竟在内娱当爱豆,并不是长久之计。   谁知道,人心隔肚皮!   “我小时候掉进河里,是他拼命喊人,我才被人救起来的,李哥,你会不会是弄错了?”   谢焉希望这不是真的,但很显然……人总是会变的。   李哥收到小吴的信息,他伸手打开墙上的电视机,然后将手机上的内容投屏上去,赫然是微博热搜又爆了。   不过这一次,却是一个三线男团舞台重大事故的新闻。   这个男团,刚好是谢焉发小所在的男团,前两年还有些水花,但今年新鲜爱豆一茬接一茬,本来二线的团退居三四线,粉丝都跑得差不多了。   这次能爆上热搜,恐怕是最火的巅峰了。   “他……被舞台大灯砸中了?”   谢焉直接看楞了,他就是再想骗自己,也没办法骗了。 第129章 嫉妒   谢焉的发小姓欧, 出道后改了名字叫欧阳光,意思是粉丝心中的阳光,他还算红的时候, 粉丝最喜欢科普自家爱豆名字的来历。   他在团内也是阳光爽朗的人设,和最火的队长还有CP粉,男团炒CP是很正常的操作, 欧阳光又很会来事, 所以即便他歌舞都很一般, 人气在团内也不低。   只可惜, 那是从前了, 现在这团糊得要命,什么卫视晚会, 他们只能在家抠脚看别人上台, 偶尔有, 也是给当红明星伴舞, 拿的出场费也少得可怜。   毕竟专业的舞蹈团跳得比他们好,如果不是价格优势,电视台也不愿意请他们。   欧阳光并不甘心于此, 他家境还算富裕, 进圈就是想出名、想要享受粉丝的追捧,现在不仅鲜花掌声没了,还要吃苦,要不是退团的成本太大,他早就不干了。   却偏偏,这个当口, 他那个破落发小谢焉居然飞升了。   而且, 不就是爆了个小网剧嘛, 居然频频空降热搜,他眼睁睁看着谢焉的微博粉丝蹭蹭上涨,一个月就超过了他三年的累积,那些个他高攀不上的品牌方,齐齐邀请谢焉参加活动,甚至还有奢侈品牌的大使站台,这是他现在踮脚都够不上的东西。   欧阳光怎么可能不嫉妒,他简直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明明除了一张脸,谢焉哪哪都不如他,他有学历、有才能,甚至还比谢焉会说话,怎么火的就不是他呢。   听着团内对头那些酸鸡话,欧阳光心里对谢焉起了一股无名火。   本来嘛,他跟谢焉相认,就是想看看昔日发小的落魄模样,要是对方识趣,他也不介意帮点小忙。可现在,谢焉比他火了,他心里自然不甘心。   凭什么啊,不就是个小网剧嘛,他也可以演!   男团红的时候,欧阳光也不是没有接到过网剧邀约,只是那时候团内重心在歌舞,经纪人就给推了,可现在他想演了,经纪人却告诉他连个男五都撕不到。   这怎么可能?   明明谢焉接这剧的时候,比他还要糊,欧阳光不信邪,带着简历去剧组试镜,谁知道刚试了两分钟,导演就叫他出去。   他接连试了好几个剧组,有委婉的,有直接的,都是拒绝的话。   欧阳光心里难受,就这种时候,他还接到了谢焉的电话,说是请他吃饭,庆祝他的新剧播出有水花。   欧阳光深觉老天不开眼,反正公司没活动,他就干脆回家了。   谁知道回家之后,从来不怎么红脸的爸妈居然在吵架,他妈脾气那么好,怎么会吵起来的?   “离婚!你自己问问你爸干的好事,我是管不了你们了!”   然后,他就看到他妈带着行李离开了,欧阳光正准备说点什么,却看到爸爸一双黝黑的眼睛看过来,然后他看到爸爸指着电视机里的谢焉说:“这是那谢家小子,你们还有联系吗?”   谢家小子?谢焉?   欧阳光胡乱地点头,他感觉到爸爸揽着他的肩坐下,他甚至都没出口问妈为什么这么生气,就被爸的话震惊在了原地。   之后发生的事情,他根本不敢深想,嫉妒推着他一步步地往前走,等在微博热搜看到谢焉车祸出事的消息,他浑身的血瞬间就凉透了。   他,没想谢焉去死的。   他不想的,真的不想的,他就是……想要火而已。   欧阳光不敢去看微博上面的消息,也不敢去医院看望谢焉,他待在家里,还没从害死人的恐慌感里出来,就接到了经纪人的电话,说是圈内某大型慈善晚会请他们去热场子。   这可是露脸的好机会啊,欧阳光没想到……转运来得这么快。   “阿光,你这次要努力表现,晚会的负责人是你的粉丝,所以这次团队歌舞,你在C位,你放心,我会叫其他人配合你的。”   欧阳光这个时候有多开心有多飘飘然,舞台上被大灯砸中时,就有多痛苦。   太痛了,他的两条腿痛得就像要裂开了一样。   这晚会出了重大失误,负责人当然立刻组织人手将欧阳光送去最近的医院,也是巧了,最近的医院就是仁爱医院。   谢焉看到新闻的时候,欧阳光已经被送进了抢救室,现在的营销号消息都很灵通,没一会儿他就看到这条新闻了。   “李哥,能打听一下,他怎么样了吗?”   李哥就忍不住皱紧了眉头:“你还关心他啊?他那么害你,你想想你身上背的巨额债务,清醒了吗?”   瞬间更加清醒的谢焉:……   “没有,我就是想问问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想听他亲口说。”   “还能为什么,想红呗,入了这行哪个不想红,他还稍微红过一段时间,看到你爆红,心里哪里受得了,也就你傻乎乎的,还找他庆祝,你是生怕别人不嫉妒你啊?”以前李哥说话还收着,打从知道是欧阳光动手后,他就怎么刻薄怎么来了。   “可是,他从小和我一起长大,他怎么会这种害人的手段?”面对李哥,谢焉的脾气还是很好的,他知道李哥是对他好,全公司也就李哥是真正为他着想了。   他都醒来这么久了,公司连个人都不派过来,显然是没把他当人看。   “行吧,你这个犟头,我去问问,但不保证能不能打听到。”他就一小经纪人,仁爱医院又不是他开的,打听病人信息哪里那么容易的。   果然,李哥打听了一圈没有任何消息,要不是他说自己是谢焉的经纪人,护士都把他当狗仔看,差点儿把他赶出去。   可他私心里,又不想告诉别人谢焉和欧阳光曾经是好朋友,所以既然打听不到,那就算了。反正要是欧阳光还活着,总归能联系到的。   但这世上的事情,真是无巧不成书。   李哥眼睁睁看着欧阳光的病床从电梯里推出来,推到了谢焉隔壁的病房里。   就,他妈的也太巧了。   “李哥,你脸色怎么有点奇怪?是……”人没了?   李哥组织了一下语言,最后还是干巴巴地指了指隔壁病房:“欧阳光在隔壁,我听护士讲,他下半辈子可能得坐轮椅了。”   所以啊,人不能有害人之心,李哥是挺讨厌甚至是厌恶欧阳光的,但好端端的人突然残疾了,他也觉得很玄幻。   这报应不爽,也来得太快了吧。   谢焉捏着手里的小玉牌,他现在已经知道是这东西救了他的小命,从醒来到现在,这玉牌就没离过他的手,当然了,李哥也不会让他离身。   捏了两天,他现在手里没有这东西,反而要不习惯了。   “你这表情,你要干什么?你不会是要把这玉牌送去给欧阳光用吧?”   谢焉一脸莫名:“当然不是,我又不是圣父,他都害我了,我怎么可能去救他!”就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欧阳光了。   他本来满心的腹稿,现在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正是这时,外头传来了喧哗声,是一男一女激烈吵架的声音,间或还是护士医生劝人的话,但都被吵闹声盖过去了。   李哥听到声音出门看了看,回来就说是欧阳光的父母来了。   “吵得挺难听的,我听着他妈的口气,像是责怪当爹的将孩子带上了歧路。”   谢焉一时有些恍惚,他印象里,欧伯母的脾气好得跟个面团人一样,怎么现在的脾气变得这么坏了?   没过多久,谢焉坐着轮椅出去,就碰上了一脸憔悴的欧伯母。   “小焉,你怎么也……”   “出了点车祸,过段时间就好了。”   却谁料,欧伯母看他的表情却古怪起来,两人随便聊了两句,她就急急忙忙地离开了。一直等到谢焉出院那天,欧伯母叫住了他。   “伯母,怎么了?”   “我和你欧伯伯离婚了。”   谢焉一脸惊愕,他不明白欧伯母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事,欧阳光不是还没醒吗?怎么就离婚了?   “小焉,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是我们家对不起你家,有些事我想你应该知道。”   听着欧伯母慢慢说完,谢焉整张脸都麻木了,一直到被小吴推到车子上回到出租屋,他才像是回神过来。   晚间李哥和公司掰头回来,就看到等在玄关一脸沉默的谢焉。   “嚯,你这是要吓死人啊!”   “李哥,我想打个电话给富哥。”   “道谢?”   看谢焉这一脸便秘相,李哥就知道不是,但看这幅架势:“行行行,你心里有分寸就行,还有赔偿款和看事费,我今天去公司讨,这群人真是又蠢又毒,居然连你本来该拿的都不愿意给,呸!”   陈清淮接到富哥电话的时候,正在和环境处的一群人吃街边小烧烤。   前脚假和尚刚和他说用借运禁术的人抓到了,甚至还是个惯犯,环境处准备从严处置,后脚富哥就打电话过来了。   话说回来,他当初去救谢焉的时候,好像忘记把小玉牌收回来了。   这玩意儿在他这里确实不值几个钱,是他随手雕着玩的,但对方还欠着他巨额修车费呢,陈老师既然想起来了,就不太愿意给了。   “哎,那麻烦富哥替我要回来。”   富哥当然是满口答应,转头就给李哥回了电话。   一旁已经离不开小玉牌的谢焉:……怎会如此?! 第130章 话别   看到李哥挂了电话, 谢焉才忍不住说话:“李哥,我不能离开小玉牌!”   李哥忍不住戴上了痛苦面具,他就知道:“这世上没有谁离不开谁的, 想想你的外债,清醒了吗?”   太惨了,他爸要是知道他欠了那么多钱,绝对要拎着他进厂拧螺丝了:“可是, 我跟它已经有感情了。”   谢焉从小就很念旧,特别喜欢一些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就算再破再旧也舍不得丢掉, 从他知道这块小玉牌救过他的小命后,他就觉得它格外地眉清目秀。   “你说,我要是赊账, 大师会答应吗?”   见过大师的李哥沉默片刻,然后残忍地摇头:“我觉得不会。”   太残忍了,谢焉翻了翻自己的微信钱包, 他大小已经算是个流量明星了, 居然才四位数的余额, 要不是李哥替他垫付的住院费,他可能连出院手续都办不了。   小玉牌,对不起了,是他太穷了。   “那你说,等我还完债, 有余钱了, 能把它赎回来吗?”   你这个赎字, 用得就很灵性了, 但李哥觉得不太可能:“我听富哥的口气, 这位大师来头应该不小,你当时昏迷在病床上不知道,我和小吴看得真真的,是那种真很有本事的大佬。”   “像电视剧里拍的那种玄学大佬吗?”   李哥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止,我觉得他比你都帅。”   从小到大,谢焉最有牌面的就是这张脸了:“怎么可能!你这肯定是大佬滤镜!”   李哥一脸你爱信不信的表情:“而且他还比你高,我站在他身边,连他肩膀都没到。”虽然他确实身高偏矮,但那是相对于娱乐圈男星人均一米八来说的,不吹不黑,李哥站在人旁边,属于是要抬头看人那种。   就人比人,没法比,哎。   比他帅比他高还比他有钱,谢焉低头看了看还亮着的手机微信钱包余额,都能落下两行清泪来。   “你等下找个好看点的盒子装起来,富哥会派人过来取的。”   富哥说是派助手过来取,但因为行程临时取消,他就带着合同直接杀到了谢焉住的地方。   “富哥,来,喝茶。”   富哥看了一眼还在坐轮椅的谢焉,接过茶喝了一口,放下后才开口:“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我来的目的。”   谢焉:……不是来取走小玉牌的吗?   他刚要说话,就李哥摁下去了:“明白明白,您看得上我们谢焉,愿意拉他一把,是他的幸运。”   可不是嘛,就现在这小破公司,又是霸王合同又是强迫接戏,就这还要谢焉配合割新鲜韭菜,现在看谢焉车祸受了伤只能在家休息,那嘴脸更是难看到不行,他每次去都得吃完降压药才敢踏进公司的大门。   富哥就笑了:“不是我要拉他一把,而是互利共赢,我们工作室不会做竭泽而渔的事情,这是合同,如果你们有意向,解约的事情可以由我们出面。”   “其他我不敢保证,但如果你能稳步发展,三年内还清债务应该不是问题。”既然陈师弟说动手的人抓住了,那他可得抓紧时间签下谢焉,不然要是被人捷足先登,他自己就能把自己呕死。   背负巨额债务、甚至还肖想小玉牌的谢焉:……   “你们先看看合同,不用现在就答复我,也可以找律师看看合同。”   富哥的态度很和善,李哥拿起来翻了翻就知道对方没坑他,给的条款很合理,三年还债也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梦:“好的,太谢谢富哥了,改天我们请您吃饭吧?”   “恩,先把伤养好吧,最好健健身,我们工作室对男艺人的标准还是蛮严格的。”   李哥把富哥送走,立刻就打了相熟律师的电话,将合同发了过去。   “你这……”   “一码归一码,这种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   谢焉:……行叭,就是手里没有小玉牌了,空落落的。   富哥拿到小玉牌,就往烧烤摊赶,该说不说,人富家公子不仅脾气好,休闲生活还挺接地气的。   而另一边古街附近的烧烤摊,陈老师听故事已经听到了末尾。   该说不说,谢家是真倒霉,简直就是标标准准的交友不慎典型了。   “这可着一家的羊薅羊毛,还越薅越严重,这算盘响得,我在烧烤摊都听到了。”要不说怎么这么巧呢,谢家前脚破产,欧家后脚就发家致富,财富守恒原理都没这么标准的。   “那倒也不止谢家这一家羊毛,反正中间断断续续,还有得查。欧大洋以前做古董倒腾买卖的,经常下乡收东西,这禁术是他从一本古书上找到的,连着的还有一匣子禁物,处里的同事已经从他家里带回处里了,里面都是些害人玩意,幸好他是个门外汉用不了,不然早就出人命了。”   这次是欧家的资金链断裂,欧大洋丧心病狂下了最毒的禁术,得亏是遇上陈鬼王,不然那姓谢的,就得去地府的阎王殿喊冤了。   “都有什么?”   “那我可不能告诉你,除非你加入环境处。”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想知道。”   高长合反正也没奢望陈鬼王能答应,闻言当然并不失落:“来来来,巫医生,我敬你一杯,明天你就离开了,我还怪舍不得你的。”   巫衡刚端起来的杯子迅速就放下了:“我们并不熟。”   好家伙,这人真是半句场面话都听不懂呢,巫衡留到如今,本来是准备一起下黄泉道人给的那个古墓墓穴,毕竟图都有了,鬼咒显然也是从墓穴里带出来的,环境处既然知道了,确实应该派人走一趟。   但禹城人手少,总部也很体谅,就直接由总部出人去探路,现在探路的人没了消息,巫衡这个祝由师,就得回京市上班了。   “碰个杯而已,你能不能给我一点面子?”   巫衡摇头:“你修佛,最好不要喝酒。”   哈哈哈哈,一旁的夬哥笑得差点儿岔气了,该啊,怎么说呢,巫衡对着别人开腔时,她看着反正是挺爽的。   “我还就不信了!”   高长合要撸起袖子跟人干架,张则灵就悄么么拉偏架,等陈老师点完烤串回来,他甚至都怀疑今天烧烤喝的是白酒,不是度数低的啤酒了。   况且,他也没喝酒啊。   “陈鬼王,你最近都忙什么呢,邀你出来都这么困难?”某位高姓处长见干不过,只能连忙转移话题了。   “你没话聊的话,可以多吃点烤串。”陈老师真诚建议,“不过最近我确实挺忙的,要期中考试了,不得好好督促学生备考啊。”   期中考试,好遥远的东西。   很显然,他选的话题聊死了,好在就在他搜刮脑内话题的时候,陈鬼王的手机突然响了,人接起没多久,就说要离开一会儿。   “谁啊?大半夜给你打电话?”不会是什么小情人吧?   “你也知道现在是大半夜啊,那你还叫我出来吃烧烤。”环境处这个作息时间,真的就挺阴间的,虽然工作确实是跟阴间挂钩,但这作息,也真是没谁了。   陈清淮说完就往外走,等到了路口,他就看到了富哥。   “陈公子,这是小玉牌。”   哟,这盒子看着还挺高档的,陈清淮伸手接过,却并不打开查看:“麻烦富哥这么晚送过来,你和师姐是朋友,叫我清淮就成了。”   富哥是个人精,当即就说:“那我就托大叫你一声清淮了,这么晚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没喝酒,酒气是别人身上沾的。”   吃烧烤居然不喝酒,岂不是香味少一半:“我刚从谢焉那出来,看他的样子,挺喜欢这小玉牌的,犹豫了半天,还问我这玉牌能不能买下来。”   那天救人的时候他没太看清,今天去取才发现,程胭最喜欢的那把剑的剑穗上就挂了一块差不多的小玉牌,他听程胭提过一嘴,这可是好东西啊。   “买下来?分期付款吗?”   ……看来是很贵了,不过能救人命的东西,再贵也是应该的:“他现在应该也没有分期付款的能力。”   也对,欠着他的修车钱呢,准确来说,是大哥的修车钱。   陈清淮想完,又有些同情谢家这被薅秃的羊毛,就说:“这玉牌可以在我这里留一年,他要是有能力买回去,这买卖我做了。”   富哥:……卧槽?!   陈清淮揣着盒子回到烧烤摊,这群牲口已经把桌上的肉都吃完了,连根玉米粒都没留下。唔,幸好今天不是他出钱,不然他肯定扭头就走。   新烤的肉串很快上桌,这家的羊肉串特别好吃,夹着大葱,有肥有瘦,火候又刚刚好,不会过分的干柴,也不会过分的油腻,吃上一口,还有葱段的鲜甜,就是巫衡这种挑嘴的,都忍不住连吃了两串。   “明天周末环境处团建,你要来吗?”   陈清淮满脑袋问号:“这世上有不需要团建的工作吗?怎么连你们都要团建?工作都这么忙了,你是真的不累。”   高处长:……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也就是个可怜的、卑微的、遵从上级领导指示的地方小领导罢了。 第131章 闲话   剧组终于换了个地方取景, 虽然信号一样很烂,但至少比前一个地方好多了。   程胭今天下午没戏,拿出手机发现居然有信号,立刻就给富哥拨了过去。   “富哥, 小奶狗签下了吗?”   这问题问得, 就很有程胭的风格了:“差不多了, 八.九不离十,你那边呢, 还要拍多久啊?元旦你有个片子要上映,得提前宣传。”   “你也知道徐导这人,他拍戏我能说什么,不过最近的进度不错, 十二月份应该能拍完。”现在才十月底, 徐导应该不至于墨迹到年尾, “拍完这部戏, 我十年之内都不想接沙漠戏了。”   真的, 横城影视城它不香吗?就算是大夏天拍古装, 她也可以贴清凉符, 赶夜戏都不带喊累的。   这大西北的风, 虽然还没到最冷的时候, 但也快把她的脸吹皴了。   “行行行, 都依你。”反正到了程胭这种江湖地位, 已经实现了接戏自由,加上程胭没什么冲大满贯的野心,富哥并不会一味地建议艺人接冲奖的文艺片。   “说起来, 你给我师弟打电话了吧?”她那天只来得及发了个电话号码过来, 富哥应该没有被师弟拉黑吧?   “不仅打了, 还见到了本人,不吹不黑,我当场就向他发了邀约。”富哥说起这个,都觉得自己虎得不行,“我说程胭,你怎么那么瞒得住的?”   程胭却听懵了:“我不是叫你跟他打电话,让他给环境处报案吗?”这还需要见面?   这下轮到富哥疑惑了:“你什么时候说过这个?脑电波啊?”   “……”好吧,那天可能太忙她忘了,“所以,事情是清淮出手解决的?”   “对啊,又快又好,我都没反应过来,就结束了。”   程胭轻哼两声:“怎么?影射我办事不伶俐吗?”她和清淮又不一样,她是带艺拜师,剑道是家学渊源,清淮是请符人,满天下找不出第二个,她要是跟师弟比,早就嫉妒死了。   “这我哪敢啊!就是很惊讶,而且你师弟,是不是……来头很大?”   来头很大?程胭反应了一下,然后无所谓地嗯了一声:“嗯,我听他提过一嘴,他确实出身富贵。”   那绝对就是陈氏的公子没跑了,富哥回来那天特意百度了一下,好家伙,简直是含着巨型金汤匙出生的:“你也瞒得挺紧的,当初要有这渠道,你的星路起码能顺畅三倍。”   那可不行,她的符已经是师弟画的了,再求人家家里帮忙,她成什么了?再说,清淮当初和家里的联系并不热络,她还做不出那么不要脸的事情。   “什么叫瞒得紧啊,你自己没问而已。”程胭避重就轻地说,“还有,我没骗你吧,不是我眼光高,而是我从小看着我师弟长大,他这么帅,你老是让我将就丑男搭档,我真的会谢。”   “……”居然变得有理有据起来,无语,以免程胭得寸进尺,富哥连忙转移话题,说起了谢焉的事,“说来也巧,谢焉那天出事,撞的就是你师弟的车。”   程胭到底是玄门中人,闻言就察觉到了:“这小奶狗命挺大啊,那以后他签约工作室,可不得给我卖力工作啊!”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工作,程胭才挂了电话。   唔,没想到师弟回了禹城,心肠居然好了不少,程胭越想越可乐,忍不住点开师门群看了看,说起来上次有信号的时候,她依稀记得老头子收了个新徒弟。   她往前翻了翻聊天记录,忍不住拍着大腿笑翻了。   这老头子不得在山上自己酸死啊。   “胭姐,什么事情这么高兴?”难道是能出沙漠了?   “就一点儿高兴的事情。”程胭说完,就双手飞舞在群里发了个指定大红包给新出炉的小师弟,“欢迎小师弟加入大家庭~”   看到这条消息的王星辞:……就挺突然的。   而且就四个人的师门,应该算不上大家庭吧?但师姐是程影后哎,他滤镜颇深,荧幕里的光鲜明星给他发红包,有种奇异的不真实感。   [谢谢师姐!但是太多了,我不能收。]   程胭懒得打字,干脆发了语音过去:“收着收着,一点儿小钱,清淮也有的。”   然后她又给师弟发了个,对方秒收,王星辞一向是唯二师兄马首是瞻,见此也点了收款,这钱是真的多,以后还是想办法还回去吧。   见清淮在线,程胭立刻拨了个电话过去。   “抱歉,沙漠信号太差,我没跟富哥说明白,其实你给环境处打个电话就行,不用亲自跑一趟的。”   陈清淮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师姐的男朋友被小人暗算了,接了电话就赶过去救人。”   “……小子,你皮痒了是不是!”程胭笑啐一口,“居然还敢消遣你师姐了。”   “这我哪敢啊,论真功夫,我哪打得过你啊!”他那点儿剑术,在师姐面前就是花拳绣腿,对于这点,陈清淮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不过师姐回来,可得请我吃饭呐。”   “这个当然,你随便选地方,姐请客!”程胭拍着胸脯道,“不过你回家后,过得还好吧?”   陈清淮心中一暖,然后诚实点头:“当然,谁还能欺负我啊。”还有,大哥YYDS。   “也对,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哪里有人能欺负得了你啊。”她纯属是瞎操心了,“我听老头子说,禹城的环境处处长是你那个冤种竹马,你们没打起来吧?”   “……师姐,我是个文明人。”   “文明人怎么了,气急了也得提菜刀,再说他小时候不能说话就能惹得你提着砖头追了五里地,现在听说他闭口禅破了,你岂不是要被他烦死?”   已经快被烦死了,谢谢:“还好,已经在研究能让玄门中人闭口的闭口符了。”   ……看来清淮在禹城的日子过得挺快乐的,程胭想了想,说起工作室的选址问题。   “京市不好吗?非要来禹城?”   程胭挑了挑眉:“怎么,你不欢迎我?”   “当然不是,只是禹城现在,不太适合。”陈清淮说起景江河的事情,说完还加了一句,“我问过老头子,他什么都不肯说。”   老头子这人贼精,不肯说,只能说明不能说。   程胭一下就明白景江河的凶险了:“这么严重?那你也该早做打算。”天塌下来,也该由环境处的人顶着,她能顾及的只有在乎的人。   “放心,其他不好说,保命我还是在行的。”毕竟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懂抗衡命运了。   也是,请符人只要天地灵符在己身,除了自然老去,基本没有夭折的可能性,程胭当即就把心揣回了肚里:“你心里有数就行,等着师姐回去请你们吃饭。”   挂了电话,陈清淮看到师门群里,小师弟居然追着师父聊得起劲,还都是请教符箓的问题,看老头子这捉襟见肘的回答,他都能想到师父此刻正襟危坐地翻藏书。   果然天然黑克一切嘛。   **   育华招到新的带班老师后,金应梦就从育华离职去了一家培训机构过度,然后再找公立学校的老师岗位,以她的学历,只要不是省一级重点学校,问题都不大。   新来的老师以前是国际学校教书的,带国际班刚刚好,而且很能压得住学生,陈清淮有一次就看到郭峰被新老师训话。   听唐校长说,十班的风气好了很多,没有再明目张胆地搞小团体孤立这种事了,当然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十班还是垫底。   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十班的学生以后不愁没有大学念书,学校自然不会强迫学生一定要努力用功读书。   倒是陈老师,稍微有些小烦恼,其他老师都是烦恼学生不够努力,他呢,觉得学生太努力了,特别是胡楚和卢小桃两个卷王,又聪明又努力,他都感觉到别班班主任歘歘歘的幽怨小眼神了。   只是绷得这么紧,两崽子又经历过一些不好的事情,陈老师就有些担心,毕竟张弛有度才是长远之计。   所以趁着期中考试的热度,他就叫了班里每个同学谈心,当然也包括两个卷王。   “陈老师,努力不好吗?”   “努力当然好,但你的人生还很长,高中确实是打基础、踏实读书的年纪,但除了读书,也别忘记劳逸结合。”他都接到好几个副课老师的投诉了,说是卷王们利用副课赶进度。   育华不同于其他公立的高中,它对于音乐、美术、体育等科目,是非常提倡学生学习的,至少在高一高二,不会出现主课老师占用副课的情况。   而且育华为了打响品牌,请的副课老师都有些名气,如果踏实学,是能学到真东西的。   两崽子都很聪明,陈清淮不希望两人长大后回忆高中生活,只有无穷无尽的题海和上课,学有余力,可以适当做点别的事情。   “我明白了,老师。”   陈老师满意地送走学生,就看到郭峰脸色煞白地冲出楼梯间,直奔校门口而去。这又不是放学时间,怎么还明目张胆地逃课了?! 第132章 绑架   郭家的长盛酒店在本地很有名气, 所以也承办一些政府活动、外商接待的活,但总店位于市中心,装修虽然低调奢华, 但到底面积有限。   所以从五年前开始,郭建义和董事会商量, 决定另外购置地皮开发一个集旅游、购物、休闲等一体化的度假村, 定位就是割有钱人的韭菜。   所以从一开始的选址到后来的布局规划,都是按照高标准来的, 郭家当然吃不下这么大的饼, 所以还找了其他的投资方入股。   说起来, 风华集团也有参股,就是不多, 陈氏也是合作方, 子公司提供一些智能化的设备, 可以说郭家在度假村这个案子上,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以及金钱。   如果这个案子黄了,长盛酒店可能不会黄,但绝对不会太好。   所以前段时间郭峰出事,郭爹郭建义才必须在公司坐镇, 其实就是度假村的案子出了点小岔子,包括郭巍亲自去度假村现场,也是解决问题去的。   毕竟度假村落成在即,郭建义还是很信风水的, 临近建成, 他特意请了业内很有名的风水大师来看风水。   当然了, 郭建义也想过请陈家二公子, 毕竟人是真有本事,但……他好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根本请不动人家。   所以干脆用钞能力请了最有名的那个,大师来了后,就指出哪哪不足、哪哪需要改进,他督促工人加班加点做好,正准备选个黄道吉日剪彩开业,度假村就出事了。   应该说,是老婆孩子被绑架了。   郭建义立刻就慌了,第一反应就是封锁消息,一旦老婆孩子在度假村被绑架的消息传到外界,度假村的开业势必要受影响,而且绑匪特意选在度假村下手,绝对跟度假村脱不开关系。   郭建义到底在生意场上混了几十年,很快就稳住了心态,他让人去跟绑匪接触,只要不太过分,都答应下来,只要不撕票就行。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绑匪居然开了绑架直播。   特么这人有病吧,如果骂人能死人的话,郭建义已经把绑匪戳了个对穿。可直播信号切不断啊,他连忙叫人去联系平台官方,但谁知道热度越来越高,居然很快就被顶上了热搜。   陈清淮看到郭峰冲出校园,就是因为郭峰看到了热搜上的绑匪直播。   “算了,让他去吧。”   黄主任居然这么好说话了?陈清淮有些不解地望过去:“他请假了?”   “不是,小陈老师你没看到今天的热搜吗?”   热搜?什么热搜?陈老师今天一直都在兢兢业业地教育学生,他本人也不是个喜欢在工作时间玩手机开小差的人:“郭家出事了?”   “恩,有钱人家看来也不容易。”   陈清淮掏出手机打开微博,第一条就看到#绑匪直播犯罪#这个热搜,他点进去就卡得要死,没一会儿就没了这个词条,但等他再打开,这个热搜居然又出现了。   怎么说呢,灵异事件了属于是。   “估计是找了什么骇客吧,刚就是这样,时有时无的。”   哦对,他忘了还有计算机黑客这种存在了,直播绑人这种事,完全是在□□裸地挑衅禹城警方,估计为了保证人质的安全,环境处或许会协同救人。   唔,看来明天环境处的团建要取消了,夬哥应该挺高兴的,毕竟去景江河狩猎,不如去当雷锋做好事。   只是想起那天郭巍的状态,陈清淮觉得这次营救计划可能会不太顺利。   “这些绑匪也真是胆大妄为,希望一切顺利吧。”   “是啊,小陈老师也注意安全。”   陈老师口头答应,心里却想谁注意安全还不一定呢,就是大哥的安全标准应该再提高一些,回头他就去玉石市场   淘淘好材料,最好是能雕一块象形的守护牌,虽然这对材料的要求特别高,但他相信知道用心找,肯定能找到的。   在玉没有找到前,他可以多画几张符给大哥傍身。   唔,要不要试着研究一下,普通人也能使用的雷符?虽然说难度极高,但试试又不犯法。   今天也是很稀奇,陈清淮下班回到家,大哥居然比他早回家。   “不只是我,今天禹城的有钱人下班都很早。”陈清渊倒是想要谈生意,但很显然他的合作对象非常惜命,下午热搜爆了没多久,就直接打电话过来改期了。   刚好这单企划案也不急,他就让尤秘书顺势答应,正好今天还能早点回家。   “……有钱人果然更惜命,这绑匪还挺与时俱进的。”不过敢直播绑人,显然是没打算要钱也没打算跑路,陈清淮一下午都有事没来得及跟进最新动态,“不过,人还没解救出来?”   “恩,直播的镜头一直都在对着郭家母子,郭巍还被打了,状态不太好,郭太太一开始还歇斯底里地威胁人,现在害怕地缩在椅子上。”   陈清淮闻言,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难道环境处没有介入救人?不应该啊,就算是黑客黑了直播平台,但玄门的灵符根本不讲科学道理的,纵使你技术再过硬,直接给你圈定屏蔽,没有无线电信号,再厉害的黑客也发不出消息。   就算是绑匪坚持要开直播,不开直播就撕票,环境处也多的是糊弄人的方法。   高长合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也不用当什么处长了。   “绑匪很厉害?”   “不知道,绑匪至今没露过面,镜头一直都是对着郭家母子的,包括叙述郭家的罪行,也是由电子合成的声音公放出来的。”   怎么才一下午,他像是错过了一季的内容?   “郭家的罪行?什么罪行?”   “强拆民居、滥伐树木、猎杀牢底坐穿兽,差不多就是这三大类。”陈清渊语气平淡的说完,又说,“现在长盛还请了一波人在做紧急公关,但大众多同情弱者,他们的公关收效甚微,甚至还在起反作用。”   “我听说,郭家的度假村很多人都投资了,这么一来,岂不是没开就带衰?”   陈清渊点了点头:“差不多,而且服务场所很讲究开门红,这个度假村现在这么一闹,名是出了,但它的定位是服务有钱人,不是普通工薪阶层,如果没有什么神来之笔力挽狂澜,估计这笔投资是要亏本的。”   大哥都这么说了,那郭家这次恐怕要赔得裤衩都没了。   得亏郭峰的救命钱已经收了,不然他那次请巫衡过去,还得自己赔钱赚吆喝。   “大哥你没有投资吧?”   “没有,五年前我还没完全掌控陈氏。”当然后来也不是没有机会,但他一向不喜欢做这种奢靡实业,也不喜欢吃别人剩下的残羹冷炙。   倒是陆女士那边,在最初的时候投了一些,不过据他所知,并不多。   “风华集团跟我有什么关系,大哥你不亏钱就行了。”陈清淮又不是温室里长出来的花朵,哪那么多同情心去同情别人。   人只有靠自己才能脚踏实地地活下去,当然了,偶尔靠靠大哥也不伤大雅。   虽然这话听着挺冷漠的,陆女士毕竟是他们的亲生母亲,但怎么说呢,清淮这句话,非常成功地愉悦到了陈清渊。   因为从这句话里,他听出了弟弟明目张胆地偏私,他不否认,自己很喜欢这种感觉。   谁会不喜欢毫无保留地偏袒呢,陈清渊自觉是个喜欢赚钱的俗人,他当然喜欢。   唔,有空给弟弟再买点东西吧,清淮还是对物质的要求太低了。   他想了想,吃过饭给杨晨打了个电话。   “有事?”   “你还在公盘吧,有没有什么好料子?”   杨晨一听就知道这位隐形弟控要花钱了,立刻就拍了名录发过去:“你自己挑吧,我可以代拍,既然是送给清淮弟弟的,我就不收代拍费了。”   “……要你大方,我不缺这点钱。”   可恶,又被发小装到了。   而另一边的度假村里,被派来解决绑匪案的夬哥就笑不出来了,本来以为逃掉团建很开心,谁知道……这玩意儿是真棘手。   玄门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应该说是不得不尊重的规矩,那就是因果论。   天师修心修行,万事顺心顺天意而为,当然不乏有像陈清淮这样与命运抗争、逆天而为的,但那真是极少数,所以不适用于普遍情况。   举个例子吧,一般来讲环境处是必须收容厉鬼的,但如果厉鬼是报仇,且确实存在因果关系,那么厉鬼是有权利自己动手报仇的,就算是告到地府,地府也会容情。   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心知肚明的规矩。   现在这场别开生面的绑架,就是有着明明确确的因果关系,在郭家母子没有受到生命威胁之前,只是禁锢人身自由和强迫直播出镜,她还真不能强行打断。   她是要履行职责,但前提是不破坏修行啊。   郭家建造度假村自己不做人,难道还要赔上她的修为吗?您配吗?   于是营救进度就卡住了。   最关键的是,这个绑匪吧……它还不是人,唔,就字面意义上的不是人,并不是骂人的意思。   “卜顾问,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第133章 小吉   禹城是南方城市, 湿地资源远比山林资源丰富,随着城市化进程地不断推进,禹城周边没有开发的自然地貌当然越来越少。   郭建义当初选址的时候, 就颇有考量,这里位于禹城的西北面, 交通非常便利,五年前这里是一块热门地皮, 他是花了大价钱才拿下这里的。   那年郭巍大学毕业进公司历练不久, 郭建义是拿大儿子当继承人培养, 所以等郭巍熟悉了酒店的流程后,他就将大儿子塞进了度假村的企划组里。   这块地皮很大,而且背靠一座小山林, 虽然缺了水面资源,但问题不大, 郭建义当时看过现场就决定开凿一个人工湖, 到时候可以开发钓鱼项目和水上住宿。   须知有钱人最爱的两个运动,无非是高尔夫和钓鱼,所以这两个项目是最早定下来的。但高尔夫运动对于草坪的要求还是挺高的,而且后期的维护成本也不低, 所以预留出规划的丘陵缓坡面积后,是优先其他设施动工的。   等到其他的修筑差不多落成后,才联系专门的团队修建高尔夫场。   郭建义对这方面一窍不通,所以就将这项工作交给了大儿子去办, 当然也是一桩历练。   郭巍当然完成得很好,郭建义来试玩过, 觉得体验不比本地最好的高尔夫场差。   于是他就请了城里最好的风水大师来看事, 准备稍微修整一下就直接开业。   谁知道, 就出问题了。   卜雪夬听完郭建义的叙述,就差没直接翻个白眼了,这春秋笔法糊弄谁呢,难道是她老婆孩子被绑架了吗?都这个时候了,还搁这糊弄她呢,瞧她是女孩子太年轻就小看她?   “郭先生,你们自己惹的祸事,难不成还要我给你们擦屁股?”   这位警方顾问,用词怎么这么粗俗呢,郭建义脸上臊得不行,但还是义正词严道:“卜顾问,我是个本分生意人,从来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生意能做大,能有几个好鸟,她都快不认识本分这两个字了:“你到底想不想救人?你要想救人,就按我说的话去做,它什么时候认下了这份道歉,自然就会放人。”   毕竟就现在来看,“绑匪”并没有害人的意思。   明明是秋日里的凉爽天气,郭建义却满脑袋的大汗,他看了看直播屏幕里的继承人和老婆,终于硬了硬心肠:“好,我让人去准备。”   早这样不就好了,你只是拍下了这块地皮可以用于商业,但并不是这块地皮上的生态环境链可以随意处置,合理的开发当然没问题,但你为了造高尔夫场,强行将山林的面积缩减,甚至为了不让鸟类打扰以后高贵的客人,驱逐不成就直接猎杀,就这还想挣钱呢?   夬哥觉得这直播开得好,开得棒,开得呱呱叫。   至于警方那边负责人频频投来的皱眉眼神,夬哥才不在乎呢,她隶属的是环境处,他们环境处大名叫什么?所以她最优先级保护的,是阳间的环境,人类只是重要的组成部分而已。   她跟这位郭老板又没有利益上的联系,当然并不存在故意为难的情况。   “张警官,那个风水大师,请来了没有?”   张警官就是旁边的年轻小警察,他负责今天给卜雪夬打下手,类似于环境处联络员的身份:“电话打不通,我已经通知同事去请人了。”   可惜她不会算命,不然她直接算一卦就行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张警官出去接了个电话,很快他和另一个警官就带着个穿着长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进来了。   什么样的骗术最高明?当然是半真不假,眼前这个中年男子,就是这种骗子。   卜雪夬又不是刚进环境处的何烨,簋街那一片从前很多这种货色,恰当点来形容,就是有   天赋但真不多,稍微入了一点门,但也仅仅是如此而已。   只要不骗到人报警或者危害人生安全,环境处并不会管得太严,当然也是人手实在不够,各地都是这种情况,除非直接撞环境处的人手里,那就另当别论。   像是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天师?”   中年男子抬脚就要跑,然后就被卜雪夬一把揪住了后衣襟:“跑什么!姑奶奶我会吃人不成?算你还有点眼力劲,可惜你认错了。”   她不是学道法的,而是学咒术的,严格意义上,她是咒师,不是天师。   中年男子叫李佛,是他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老子李耳的李,佛就很通俗了,他就想两门都沾一沾,希望自己的本事提高一些。   但可能是他的名字要得太多,所以哪一门都没舍得给他天赋,导致他临到中年,还得出来糊弄人挣钱。   但天地良心啊,他只是糊弄人而已,提的意见虽然只起一点儿小作用,但绝对没有坑人的意思。   反正他的客户也并不是全然相信他,只是买个放心买个安心而已。   “你这名字倒是取得动听。”   “谢谢夸奖,我自己取的。”   卜雪夬松开手,把人摁在了椅子上:“行了,我没有夸你的意思,我们请你过来,只是例行公事,聊聊你给长兴度假村看风水的成果。”   李佛:……这不是让他关公面前舞大刀嘛?   可看这架势,他不耍也得耍,环境处的大名他当然听说过,他可得罪不起吃公门饭的人,于是他一五一十,将那天给的建议全部说了一遍。   全程,卜雪夬胸前的记录仪都在工作,等问完,她叫人把信息发回处里,问问处里合作的风水师怎么说。   风水师是很赚钱的营生,且被绝大部分民众所接受,甚至很多大学都专门开设了风水专业,虽然是小众,但风水师协会在业内的地位很不错。   所以很多风水师宁愿加入协会和环境处合作,也不愿意朝九晚五入职国家机构当公务员。   当然了,卜雪夬完全能够理解风水师们的选择,毕竟如果是她,她也选择座上宾的生活,而不是每天累死累活地出现场搞团建。   “不巧,处里合作的风水师正在给人看吉穴,可能一时半会儿抽不出空来。”   卜雪夬心态很佛:“难道禹城就只有这一个有能力的风水师吗?”   “那当然不是。”高处长在电话那头摆事实,“但跟咱们处里有合作的就两个,一个出差去了,一个在忙自己的生意,你让我怎么办?”   “诶不对,其实还有一个,不过得你出面请。”他?可能只会被挂电话。   夬哥一脸纳闷,她的脸面什么时候这么吃得开了?   “谁?”   “陈鬼王啊,你去过他家,他家那风水,啧啧啧,是个玄门中人都会眼馋那种。”而且陈鬼王还精通阵法,风水玩得转,还套了遮掩阵法,除非是进了房子里面,不然就是他站在外面,也看不透里面的灵气聚敛。   对哦,她怎么没想到:“可是总是请陈老师帮忙,他会不会……?”   “你放心,他要是真想拒绝你,肯定连你的电话都不会接。”选罡真人给算的卦,利在南方,陈鬼王虽然从不说,但他绝对是个非常听师父话的人,既然来了禹城当了老师,必然是要顺心而为的。   卜雪夬挂了电话,将信将疑地给陈老师打了个视频通讯过去。   陈清淮正搁网上补直播绑匪的瓜呢,一看夬哥的来电,心思微动。   “怎么不接电话?”   陈清淮对上大哥的眼睛,然后说:“正准备接呢,说不定还能吃瓜吃到第一线。”   说完,他就直接点了接通的按   键。   “嚯,夬哥你这是在哪啊?”这就是明知故问了。   卜雪夬却认认真真地说了一遍请求,然后表示不帮忙也没关系,当然她会帮忙争取处里的额外奖金。   “这样啊,只看图的话可能有些出入,不过如果只是粗略的概况,应该足够了。”   夬哥不懂风水,索性让李佛再介绍一遍,李佛本来看视频对面是个惬意吃茶的小年轻,心里想稍微敷衍一点,谁知道……滑跪了,是位大佬。   不吹不黑,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是他想要当场跪下磕头拜师的地步。   “以上就是全部内容了,您看,您有什么指导吗?”   陈清渊第一次看到弟弟做事,体感还挺新奇的,就一直坐在对面吃消食茶,没有发出声音。   “风水糊弄学这门技艺,算是让你学明白了。”这是可以直接去大学里开课的程度,难怪本事不大,却能混得这么成功,“不过,糊弄得太好了,有时候反而不美。”   这个度假村本来地脚就一般,要是很好,早就被人开发赚钱了。   所以如果想要优化风水,那就需要让风和水在这片地方形成一个整体、让它循环流动起来,不需要太好的大格局,只要能流动起来,后期客流量上来,自然会慢慢补足缺失的东西。   有些好风水是天生的,有些好风水是高明的风水师改出来的,但也有些是需要时间去造就的。   风水是助力,但不好不坏,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就像这位□□一样,绝大部分地方的风水都是不好不坏的,所以糊弄学是有普适性的。   可惜,这里在度假村兴建之前,已经有其他的生物住进去,在渐渐改变风水了。   “这座山,有一个小吉的阳穴快成了,但可惜,缺了点运道。”难怪这么恨呢,扰山修行,天打雷劈,郭家这坑栽得不冤。 第134章 山主   这世上, 没有东西是一成不变的,风水也一样。   不然华夏文明渊源流传五千年,风水之说早已有之, 即便华国幅员辽阔,那也架不住人多啊,要是好风水是固定不变的,坑位早就占满了。   不论是活人住的阳穴, 还是死人躺的阴穴,都是有定数的, 却并不是无可逆转的。有些好风水天造地设,却会毁于人祸,可有些平平无奇的地方, 却会因为“人和”, 而渐渐有灵气。   万事万物,生生相息,风水之道亦是如此。   卜雪夬看着李佛一脸老道悟了的表情,立刻把镜头拉了回来:“快成了?是不是说明,还有抢救的可能性?”   “找个风水大师点穴, 或可挽救一二。”   能在陈老师口里被称为大师的, 夬哥丝毫不怀疑难请程度,看来走弥补这条路线,很困难了。   “陈老师能点吗?”   旁边的李佛耳朵竖得老高,如果此生能有幸看到大佬点吉穴,那他虽死无憾了。   陈清淮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别人问,我肯定说不能, 但以咱们的交情, 我不想骗你, 我能点,但我不能出手。”   口头指点指点没问题,让他下场点吉穴,那就是带着从天道那借来的天地灵符作弊器光明正大地作弊,还是替别人作弊,天道能放过他才有鬼了。   不能这个词就很直白,卜雪夬想到陈老师请符人的身份,心里有几分猜度。   “我明白了,打扰陈老师休息了。”   视频很快挂断,陈清淮放下手机,就对上大哥有些担忧的眸子,他一看就明白大哥是误会了,连忙解释起来。   “原来是这样?”   “嗯呐,这是附带的作弊技能,我师父说我自己随便用用倒是可以,但最好不要用来牟利或者用来帮助他人他物,须知这世上的一切都是标好价格的,不可能有这等便宜的美事。”   陈清渊非常赞同这番话:“你师父说得对,这本事很好,但以后还是别用了。”最好当做没这门技艺,反正在他看来,清淮已经很能干了,会不会看风水,实在无伤大雅,“我记得你上次说要改家里的风水,改了吗?”   “就稍微改了一点,自家用,面积又很小,预防坏人用的。”他毕竟身在玄门,即便不怎么兴风作浪,但难保没有几个脑子坏掉的人想要对付他,家里有这层保护网,他能安心许多。   “没关系吗?”   “当然,我回来没几天就改好了,要出事早就出事了。”陈清淮支着下巴,打了个哈欠道,“而且,这事性质不一样,这里是我家,我改造自己家,也没有改大格局,这事即便是走到天边我都占理,是不是?”   自己家这三个字,轻易就愉悦到了对面冷酷无情的霸总陈清渊:“是,你说得很对。”   “但刚才夬哥拜托那事,是事关地形的自身格局蜕变,这世上能从普通成长为小吉的阳穴,就像是高考走独木桥的高考状元一样稀缺,可能十年也出不了一个,这是它自身的劫难,它渡不过就是道行不够,要是渡过了,就是他的运道。”   所以他刚才在视讯里,说了一句“缺了点运道”,其实也是在提醒夬哥,可以从这个方面着手,就是不知道夬哥能不能察觉到这层意思了。   “这么困难?”那确实是不能帮。   “非常难,甚至非常苛刻,堪比鲤鱼跃龙门那种苛刻。”他成为请符人后,被老头子提溜着看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古书,这个关于地脚地势的知识他刚好有些涉猎,“所以郭家这事儿,做得不地道啊,毁人道行,犹同杀人父母,这‘绑匪’只是绑人直播,看着气性还挺宽宏大量的。”   陈清渊:……莫名其妙又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那这么说来,郭   家这笔投资,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陈清淮却反而摇了摇头:“也不一定。”   “怎么说?”   “郭家可能会亏钱,但如果小吉的阳穴救回来了,度假村或许会挣钱。”   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陈清渊立刻就嗅到了商机,不过他要出手,也得在郭家母子安然脱险之后。   不过:“这姑娘谁啊,你朋友?”交情这么好,难不成有苗头?   陈二少看到大哥的眼神,瞬间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朋友,铁朋友,真的。”夬哥可是立志要干掉假和尚上位的人,他不配。   **   天色已经完全黑透,秋天的天本来黑得就早,今夜的月亮也躲在云层中,这个绑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连一盏灯都不开,只有直播设备工作的小灯一直亮着。   郭巍已经整个人都麻木了,从被绑架到现在,他有试着挣扎过,毕竟他的身手并不坏,如果是赤手空拳地搏斗,他一个人能打三个。   可古怪的是,他并没有看到绑匪的真面目,就直接被揍得弯成了虾子,他叫妈快跑,妈却一直都在大喊大叫,以至于一个都没跑成。   说实话,郭巍有些累了,他甚至觉得要是这么死在绑匪手里,也算不错。   反正妈最爱的是弟弟郭峰,爸最爱的是长盛酒店,或许还多加一个长兴度假村,可现在绑匪直播出去,长兴开业势必受影响,他这么努力,却依旧一事无成。   相较于已经在商场上运筹帷幄、挥斥方遒的陈清渊,在学生时期勉强还能追上人家的他已经被越甩越远。   “阿巍,妈不想死。”   黑暗中,郭巍看不清妈的面容,但想来此刻应该非常狼狈,全没了贵妇人的模样,说起来今天他带妈来度假村,是提前看场地,因为妈说等度假村开业后,要在这里举办一个茶会邀请朋友过来捧场。   这对度假村来说,当然是件好事,却没想到……变成了一件大坏事。   对于绑匪的控诉,郭巍心里是不承认的。   高尔夫场的建造,是他亲自督办的,但也经过了林业局的审批,一切走的合法程序,并不存在滥伐树木的情况,至于强拆民居,就更离谱了,这块地五年前拍下来的时候,就没有任何居民了,政府早就动迁完毕,和周围五个小村落整合成了一个大的新农村,就算有强拆情况,那也跟他们没关系。   最后的猎杀牢底坐穿兽,做工程的对这个多多少少都有些了解,他们花钱请工程队做事,这个工程队还是激烈竞标来的,只要不蠢,就绝不会做这种惹人诟病、自掘坟墓的事情。   郭巍根本想不通,到底这“绑匪”从何而来。   他甚至都联想到或许是商业对手做的阴毒手段,可这是犯法的啊,度假村虽然是动别人盘子里的蛋糕了,但做生意本就是如此,实在犯不上为此逾越律法。   “妈,省点力气,爸在外面,肯定会救我们的。”   这话,显然安抚不了郭太太,要不是现在她口很渴又没有力气,她早就开始骂人了,所以她只能选择自欺欺人:“对,你爸会救我们的。”   她说完,就低低地哭了起来,她从没有受过这样的苦,而且还被直播出去了,以后她在禹城上流社会,还怎么做人啊。   郭巍听到了母亲的哭泣声,但他也很累,已经没有力气关怀别人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很轻,但每一步都踏在郭巍的心尖上。   他的眼睛早已适应了黑暗,郭巍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掩上的大门,不知几时,郭太太也不哭了,一双眼睛害怕地看着大门。   可是大门并没有如他们预想被人从外面打开,而是直接关严实了,连一丝光都没有了。   但外   面的动静,却并没有因此停止。   郭巍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多,就在他忍不住凝住呼吸的刹那,他听到了一把飒爽的女子声音:“晚辈卜雪夬,参见前辈。”   前辈?   这当然是夬哥的敬称,人是山主,是小吉穴的缔造方,不知道努力了多久,现在小吉穴没成,家还被端了,说一句强拆民居当然并不过分。   而滥伐树木,在小吉穴快成期间,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是珍贵的,你郭家虽然走通了林业局的关系,但很显然天道那里没走通呢。   而猎杀牢底坐穿兽嘛,这位山主可不是人。   在自然界,人与其他一切的生物都是平等的,吉穴当然不止人能住,动物当然也能住。   这年头,房子能生灵,动物当然也可以,成精的路被堵死了,天道不可能一条生机都不给动物留。   山主,就是其中一条。   卜雪夬虽然不通风水,但她的眼力还是在的,郭家惹了山主大怒,那就需要补偿回去。   她让郭建义去准备的东西,当然就是补偿。   毕竟逼得人山主亲自出山开直播讨债了,你再不给,你是要上天啊。   拆了人山庙就造个更豪华的,砍了的树就十倍百倍地栽回去,陈老师有提醒她,小吉穴还缺了运道,那就让郭家出出血,以山主的名义做点慈善呗。   卜雪夬一条条摆出来,其实就是谈条件,直到她说得口干舌燥,后面的张警官终于拍着大腿低声叫了起来:“直播中断了!他同意了!”   很好,不愧是陈老师,果然最后一条是最重要的。 第135章 源头   既然条件谈妥, 只要不横生变故,这事儿就算是了了。   至于绑匪?什么绑匪?人家是受害者,环境处总不可能把一座山拷回去吧?这也不现实。   “找到负责清理这座山的工程队了吗?”   如果只是简单的强拆山庙、砍伐树木,不至于把山主气得一声不吭直接搞了个大的, 肯定是真的有人捕猎了国家级保护野生动物。   “郭老板, 再跟你确认一遍, 你真的没有让人捕猎山上的动物?”   郭建义冤啊,自从他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后, 他这心里就堵着一口气:“没有,绝对没有,不信你问我的秘书,他可以为我作证。”   “那你大儿子呢?据我们所知, 他才是负责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关于这个,郭建义楞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他也不会做这种事情,我儿子是个行事很稳当的人,他没必要去猎杀保护动物。”   这年头,只要是野生动物, 大部分都在保护名单上,就连麻雀野鸡都是, 有钱人都改行玩钓鱼了, 有点法律常识的人都知道。   张警官问着话, 就有个少年横冲直撞地闯了进来。   “我妈呢!爸,我妈她怎么样了?”   郭建义看到小儿子,忍不住抱住他:“别怕, 你妈和你哥都没事。”   郭峰脸上一喜, 抬头看了看, 却没看到熟悉的身影:“爸,妈人呢?”   正是这时,负责山林修整工作的工程队队长被警察带过来,他手里拎着个安全帽,衣服上都是污垢,显然是刚从另一个工作现场被带过来的。   干他们这行的,日夜加班是常态,只要给足钱,干到半夜也不是不行。   “警察同志,我们虽然文凭低,但公司有培训的,这些我们都晓得的,手下人下山的时候,都有统一检查,公司都有记录的。”   事实上,警方早就拿到了这份记录,但难保有人会偷奸耍滑,盗猎珍贵野生动物这事在国内,一直是屡禁不止的,甚至有些山区地方,村民不懂法,会将盗猎当做一门营生来做:“有没有做,我们会找你的工人一一排查,你只需要交代你知道的。”   工程队队长一叠声答应,警察问什么他就答什么,被问到除了他们还有什么人上山后,他想了想,回答:“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这听着像话吗?   “我不认识他们啊,就有一伙小年轻过来爬山,跟我家闺女年纪差不多大吧,应该还在上学的,说是周末来爬山写作业的。”   “这里是私人领域,你没有把他们劝走吗?”   工程队队长擦了擦额头的汗,点头说:“我去劝了,可他们不听啊,而且里面有个小伙子说这山是他们家的,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欸!就是那个小男娃娃,我们都是做粗活的,就去喊了度假村的负责人,才把这群小伙子送下山。”   警察顺着工程队队长的手指看去,就看到度假村郭老板和他的小儿子郭峰。   得勒,按卜顾问的话说,郭老板真不冤。   张警官听完同事的汇报,刚准备结束问话的心思立刻摁灭:“郭老板,这是你家的小儿子吗?”   郭建义不明就里:“对,叫郭峰,还在上高中。”   “据我们调查,他曾经在上个星期周日来过度假村的这座山爬山,请问你对此知悉吗?”   郭建义哪里听不懂这问话的话术啊,这警察是在怀疑他小儿子呢!可偏偏在他认知里,小儿子郭峰真的做得出这种事情!   他今天到现在,一粒米都没吃,脸色本来就很难看,现在简直是铁青了:“郭峰,你自己说!”   每当亲爹叫他全名时,郭峰就知道老爸是真生气了。   可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然也足够的理直气壮:“我是来过啊,我来我自己家的地方,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度假村还没有营业,山上又没有监控录像,郭峰能承认,当然更利于他们调查。   “那么当时,你们有没有对山上的野生动物出手?”   郭峰拧眉:“这小破山,居然还有野生动物?我以为就一堆光秃秃的树呢。”   “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吧?”   “当然,我一个人来这里干什么,当然是和别人一去来的。”不然就这光秃秃的山,有啥好看的。   “可以把他们的联系方式告诉我们吗?”   刚好来的人在一个小群里,郭峰其实没什么朋友,但他喜欢被人吹捧,只要捧得他高兴,他并不介意当冤大头:“就这个群的人。”   警方的调查很快,毕竟这场直播直接引爆了热搜,他们肯定得跟大众通报情况,一晚上的时间都没过,调查就出结果了。   卜雪夬在车里补了一觉起来,就拿到了新鲜出炉的调查信息。   就……   她抬头遥遥地看向了郭老板,看这架势应该是在打儿子吧。   见过坑爹的,没见过这么坑爹的,她上次听处长说过,陈老师借巫衡去救过郭家的小子,不会就是这个吧?   这惹祸能力,也是够强的。   上一次自己小命差点儿玩完,这一次直接带黄了自家的大生意,瞧郭老板这教子的力量,显然是怒极了。   啧啧啧,小儿子带狐朋狗友来炫耀自家的产业,狐朋狗友就真当自家后花园了,什么小动物都敢捏死,难怪山主会找上郭家人。   她本来纳闷呢,现在倒是解惑了。   山主必然是记住了郭峰一行人的气息,郭峰又是郭家人,度假村是郭家的产业,血脉亲人本来就同气连枝,就……不冤了。   现在高中生的普法这么简陋的吗?   “夬哥,这你可不能一棍子打翻所有人啊。”这小学生都懂的道理,不懂只能说是自己不学,学校总不可能把知识捣成浆糊,给人糊在脑门上吧。   “反正事情算是了了,直播也关了,人也放了,除了郭家大儿子受了点伤,其他没什么。”卜雪夬已经回了处里,给警方糊弄结案报告,“不过别说,现在的山主还挺与时俱进的,竟然还知道开直播了,我胆子要是再大一点,就申请加个微信了。”   陈清淮:“……其实你可以试试。”反正试试又不要钱。   “还是算了,我怕山主哪天找我代购,那我不成中间商了,我找何烨去对接,嘿嘿。”   ……看得出,环境处新人的工作之杂了。   陈清淮翻着微博热搜,第一就是警方关于绑匪案的通报,第二是谢焉录的道歉声明,很好,他这个受害者总算有应该有的对待了。   他心情挺好地下楼遛弯,遛着遛着就进了厨房找蔡师傅点菜。   蔡师傅是个很好说话的厨子,只要他能做,他就能给你做出来。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陈二少能有什么错呢,他只是犯了天底下的吃货都会犯的瘾,谁让他遛弯遛累了呢。   相较于陈清淮的惬意,郭家的气氛就非常凝滞了,甚至已经降到了冰点。   这一次郭母精神受了很大刺激,她即便护着小儿子,心里也对小儿子的交友颇有微词,可看到丈夫打小儿子,她还是忍不住劝架。   “你还护着他!你是非要等他把家产全部败光了,才明白慈母多败儿这句话吗!你这次苦头没吃够吗!”   郭建义的嘴巴上起了好大两个燎泡,这一整天他都在努力挽回损失,可于事无补啊,甚至还有同行落井下石,长盛酒店甚至也受到了影响。   “阿峰他也不知道的啊,都是那些人带坏的阿峰,那些人就该抓起来枪毙!”   郭峰不爱听这话,可他被打得太痛了,根本没有还嘴之力。   就在郭太太的劝诫声、郭峰的哀嚎声和郭建义的责骂声中,郭巍忽然开口了,他脸上还贴着纱布,隐隐有一点儿血色透出来,可见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家里居然变成了这样一场闹剧?!   郭巍累了,他这次没死,可他实在不想这么下去了。   难怪小叔不愿意回来,如果可以选择,他可不想做什么酒店的继承人。   “爸,我累了。”   “你累了就上楼休息,这里……”   郭建义对上大儿子深深的瞳孔,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他意识到大儿子可能要说些他不想听的话了。   但事实证明,也不算不想听。   “所以,爸,你解雇我吧,度假村的项目出事,我是负责人。”   郭巍的意思很明显,度假村需要一个顶罪羔羊,至少大众需要一个攻讦口,他是郭家的大儿子也是明面上的继承人,如果爸大义灭亲,某些层面上可以挽回一些舆论劣势。   而他,是真的不想干了。   “阿巍,这件事你没有责任,你不需要……”   “爸,警方的通告一出,我们度假村监管不力是事实,我是最好的人选。”   郭峰是未成年,而且是他的亲弟弟,大众不会知道他们家里的关系,只会觉得是他的允许才会让弟弟带朋友进山猎杀动物。   被绑架的时候,郭巍一直非常想不通。   但现在,他真的受够了。   郭峰讨厌他,难道他就必须对郭峰好吗?有谁规定的,一定要对这种蠢成猪的弟弟好?   是他太天真,还真的跟小叔商量过把郭峰送去军营这事。   郭峰配吗?他不配。 第136章 小鸟   郭家的事情闹得这么大, 郭家小叔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他看到直播后就立刻请假回禹城,一分钟都不敢耽误,等他赶到大哥家里时, 已经是半夜三点多了。   “建业?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回来, 大嫂和阿巍还好吗?”他是坐高铁回来的, 通过内部消息打听到绑匪案已经成功解救了人质, 可没看到人, 他心里到底不放心。   郭建义抬头看了眼弟弟,其实他和弟弟已经好几年没见了, 对方在部队里很忙,因为一些年轻时候的龃龉, 两兄弟的感情并不热络。   “没什么大事,你放心吧。”   郭建业长得像郭老爷子,跟大儿子郭巍当然也有些相像:“几年不见,你越来越像爸了。”也就在刚才,他也发现大儿子是真的长大了。   郭建业忍不住皱眉,他实在不想和他这位大哥讨论这个, 没有意义,他也不想谈。   好在, 郭建义也没有展开谈谈的意思:“时间不早了,你赶路过来也累了,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郭建业顺势答应下来,上楼的时候, 却忍不住敲了敲大侄子的房门。   意料之中, 大侄子并没有睡。   “小叔, 你回来了。”   郭建义一下子就心疼了, 老爷子还在的时候,他还没有定居军中,郭巍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怎么受了伤都不说一声,疼不疼?”   郭巍的身手是他一手交出来的,这绑匪恐怕有些来头。   郭巍的情绪状态并不坏,事实上开诚布公说完那番话后,他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爸虽然暂时没答应,但他知道爸会答应的,只是他没想到小叔会这么快回来。   “还好,上过药了,小叔进来说吧。”   郭巍情绪从小内敛,爷爷虽然对他很好,但同样对他要求严格,这些年他一直都以高标准来要求自己,但事实证明,没必要。   这一次,就算是小叔来劝他,他也不会改变心意。   听完大侄子叙述的郭建业:……!!!   “小叔,别生气。”   郭建业虽然是在军队里做文职工作的,但跟军人呆久了,他脾气当然不可能是软和泥捏的:“难怪你上次打电话过来说要送郭峰入伍!他都这样了,大哥大嫂还不管他?大哥他脑子是被金钱堵住了吗?”   “你放心,这一次小叔替你做主!你小时候到现在忍让了这么多,他们是你的父母,不是你的儿子女儿,你要出国,小叔支持你!”   这破家业谁爱要谁要,但该大侄子拿的钱,必须归大侄子。   “老头子死之前,遗产全部都留给你了,你不要白白便宜你那个蠢弟弟!听到没有!”   郭巍是他看着长大的,他郭峰算个球啊,他和郭建义还是亲兄弟呢,还不是处不来,血缘关系不耽误他骂人。   “还有,你要走可以,但不能背着骂名走!他郭峰自己惹的祸,那就自己扛,自己交了一群狐朋狗友不做正事,连读书这么基本的事都不会做,他当华国是咱们郭家开的不成了?”   郭建义当下就决定给从前退伍进公安系统的老友们打个招呼,这事必须从严处置,最好立个典型,未成年教育必须狠抓重抓。   “就这么定了,明天我来开口,听到没有?”   郭建业一把堵住大侄子的话头,一脸你明天当个壁花、千万不要影响老子发挥输出的表情。   郭巍本来脸上还有犹豫,但忽然笑了一下:“恩,好,我听小叔的。”   “这就对了,老头子教你那些东西都过时了,他自己都管不好儿子,还要你替他收拾烂摊子,你爸呢,居然还要甩给你一个包袱弟弟,他想 第137章 练雀   说是颜色艳丽, 是因为这只小鸟的羽冠乃至喙部都呈现出浓郁的深蓝色,是那种浓烈的、在阳光下甚至有一股神圣感的墨蓝色,羽冠最浓郁, 喙部则稍微淡一些。   这颜色太漂亮了,漂亮到如果是个美术专业的人看到, 绝对会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它全身上下大部分的羽毛都是白色的,包括尾部的两条长羽,如同两条绶带一般,只翅膀的尾端散漫地泼墨着一些黑色。   很漂亮的小鸟,唔,就是说电子音有点出戏。   陈清淮看向小鸟脚下踩着的手机, 就更加出戏了, 新时代的小鸟山主也太与时俱进了, 时代不让它们成精,它们就干脆学会了人类的技术,文字转语言什么的, 这细胳膊细腿也不容易啊。   “前辈,这是我们禹城环境处的高处长。”   小鸟的眼睛也是浓烈的靛蓝色, 它的眼睛很小, 但谁也无法忽视它的视线。   但它也仅仅只看了高长合一眼, 就将完全的视线全部落在了陈清淮身上。   非常熟悉的电子音再度想起:“我在你身上, 感受到了天道的力量。”   果然, 动物有时候比人的感知力更加敏锐,更何况对方是这座山现在的主人, 陈清淮并不惊讶于此, 他甚至非常痛快地承认了:“这不奇怪, 我是请符人。”   小鸟的蓝豆眼瞬间就移开了眼神, 甚至里面还有几丝幽怨和嫌弃表露出来,显然它知道请符人的存在,也明白请符人可以帮它,却也不能帮它。   一只聪明的小鸟,陈清淮在心中评价。   不过也是,能有耐性等一座平庸的山头逐渐变好,这如果没有一点儿心性,小吉穴是绝不可能出现的。   这只能说明,这只鸟的寿命,必然比这世上所有的人都要长。   陈清淮忽然有些好奇,这山主是怎么给手机充电的了。   就在陈老师散发思维的时候,高长合已经和山主谈妥了新时代的规矩以及旁边度假村的事项,毕竟办坏事的人已经抓起来了,警方也已经通报,如果隔壁度假村要继续开业,这座山头名义上还在度假村内。   环境处会替山主出面同郭家协商搁置山头的开发,但相应的,山主不能再找郭家以及度假村的麻烦,当然在这之中还有很多细则,比如山主需要一个跑腿的、它还需要一个阵法等等。   说起阵法,其实就是简单的迷雾阵法,不需要具备任何的伤害性,防的就是像这次这种情况,等阵法在山周围布下,以后即便有误入的人类,也会迷迷糊糊地出来,不可能深入山中腹地。   其实以山主的能耐,不该是这么容易就被普通人类伤害的,可偏偏这座山正处于蜕变的紧要过程,它很难借助山力去对付人类,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类破坏了它的庙宇,伤害它的领地,甚至杀死它的臣民。   山主很生气,可它很明白,如果它开了杀戒,等待它的只有湮灭。   不要以为小鸟没有智商,只要活得久,石头都能成精,也就是现在大环境对成精非常不友善,不然环境处起码比现在忙十倍不止。   这当然是合理的要求,高长合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条件很快谈妥,甚至还有相应的补偿,山主点头了,三人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毕竟人小鸟也不可能留他们下来吃晚饭。   下山的时候,陈清淮走在最后面,走着走着,忽然前面的两个身影不见了。   “请符人。”   陈清淮抬头,就看到枝头上的小鸟:“山主,有何指教?”   “你加入了人间的官府组织吗?”   “没有,事实上,您误会了。”见小鸟一副愿闻其详的架势,陈清淮也不急着下山,“我是个老师。”   蓝色小鸟陷入了沉默,因为以它浅薄的人间知识,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看不出眼前的请符人哪里有为人师表的模样。   看来,它还是活得不够久。   “这很好。”   “好在哪里?”   蓝色小鸟不说话了,或者说,它不再控制力量让手机发声了。   陈清淮眼前一晃,随后看到假和尚的大脸怼在他眼睛前面,下一秒他豁然后退,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你干什么凑这么近?”   “明明是你走着走着没动静了,怎么?被山里的妖精勾了魂?”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不过我可是守法公民,我被勾魂,你好歹也是环境处处长,就这么见死不救吗?”   行了,这绝对是货真价实的陈鬼王。   下山的路很快,三人很快坐上了来时的车,不知不觉,天居然已经完全黑透了。   “我说陈鬼王,你认出那山主的种类了吗?”反正他觉得天底下的小鸟都长一样,区别在于刚才那只羽毛过分好看柔顺了一点。   陈清淮惊讶地望过去:“你居然没认出来吗?”   高长合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看向前头开车的夬哥:“夬哥,你也认出来了?”   夬哥点了点头:“当然,这很好认,但凡你有一点天师的文化水平,我不信你认不出来。”   怎么的?孤立他这个处长了?欺负他不修道?   “不要打哑谜。”   “是练雀。”   “练雀?好像听着有点儿耳熟?”   陈老师反正也没事做,就给差生补补课:“练雀,也叫练鹊,《本草纲目》上有记载,其肉能入药,能益气治风疾。而且练鹊雄雌很好区分,雄鸟尾部有绶带,所以也叫寿带鸟。”   “你可能没见过真的练雀,但你肯定在历史书上见到过。”   高长合是真记不起来了:“哪里?”   “最后一个封建王朝的文官朝服,九品文官的补子上,绣的就是练雀展翅的图样。”陈老师科普小课堂开课了,“练雀,在古时常被用于祈福的象征物。”   不然,一只普通的山雀想要蜕变成灵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且,及至如今,这位练雀山主还能有力量和这座山共鸣,可见它在没建国前,就有不菲的积累。   陈清淮在古书上看到过,鸟兽修炼很看重根脚,在这个传说中的灵兽圣兽绝迹的年代,能被人类赋予特殊含义的鸟兽,是乃顺应天地,才有可能夺取一线生机。   不过当着山主的面,陈清淮也不傻,他当然不会傻愣愣地去喝破山主的真身来历。   “……你们这样,显得我好像有点没文化。”他小时候也读了很多书的,但那是佛经佛偈,要不是闭口禅破了,他也不会下山当社畜。   “请你把好像去掉。”   扎心了挚友,高长合捂着心口假装难受,心里却想这小鸟山主居然来头真不小,不过既然谈妥了条件,那就当个邻居处着呗。   他很想得开的。   “所以,那座小山叫什么?”   刚好进城的红绿灯红了,夬哥踩下刹车说话:“练雀山。”   ……算了,他这个处长当得,真是没半点儿威严了。   “是你自己不问的,这不怪我。”   今天是周末,进城的车排得很长,考虑到陈清淮的关系,他们还得绕开景山大桥:“好饿啊,这也不知道排到什么时候了。”   陈清淮抬腕看了看表,已经快七点了:“要不,前面掉头,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错的饭店。”   自闭的高处长一听,当即拍大腿:“夬哥快,掉头!”   卜雪夬:……真的,有时候处长对于陈老师而言,   也蛮好哄的。   **   三人组掉头终于吃上了热乎饭,另一头的郭家,却在上演前所未有的骂战。   唔,是郭建业一人舌战三人不倒。   起先,他本来只准备跟他那个糊涂大哥单独好好谈谈的,最好是能让他这位糊涂大哥稍微清醒一点,做一点亲爹应该做的事情,比如好好教育儿子什么的。   但很显然,这实在不是一件现实的事情。   要不是他连打了十个电话把人叫回来,这人还在公司里做无用功。   他虽然不懂商业,但与其搜刮肚肠地写一些大众肯定不信的公关稿,倒不如坦诚地承认错误,他跟系统内的朋友打听过,郭家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原则性的错误。   如果有,也是监察不力、教子不严。   “我真的完全不明白你,你把公司当儿子,亲儿子反而要给公司当奴隶,郭建义,你真的跟二十年前一模一样!”   郭建义今天忙了一天,脸色没比昨天好多少:“我对公司负责,这有错吗!当初要不是我,哪里有如今的长盛!你不管长盛,却还要反过来指责我在意长盛,你才是真的不可理喻!”   “那你就抱着你那长盛过一辈子吧!我看等你老了,谁来替你收拾烂摊子!你当长盛是家里的皇位吗!”   二十年前,他就看不过大哥一副防他跟防贼的架势,现在二十年过去,还是这副模样,要不是为了大侄子,他真是懒得跟人掰扯。   “不用你操心,我有儿子!”   郭建业笑了,讥笑来着:“说这句话的时候,你心虚不?你扪心自问,你有没有像个亲爹一样教过两个儿子?没有吧,郭巍是父亲带大的,郭峰是大嫂养大的,你呢?就出了个精子,就想让他们给你卖命?这天底下怎么有你这种当爹的!你怎么想得这么美!”   “小儿子闯祸,大儿子背锅,郭建义,阿巍那些话说出来,你就不觉得心里发慌吗?你今年几岁了?居然要个孩子来迁就你、替你考虑大局,就这你还自居成功,我看你是在白日做大梦!” 第138章 正面   郭建业气得口水都喷人脸上了, 却犹觉不够,他今天就不信了,他骂不醒这糊涂大哥!明明做生意看着还是个聪明人, 怎么对着自家人就一点儿聪明劲都使不上了。   “建业,我没想到,你心里居然是这么想我的!”郭建义是个大男子主义者,显然根本听不得这样的话, 此刻他鼻孔大张, 显然是气急了。   “那不然呢,还有什么?”   “我在外面辛苦地工作,从早累到晚, 生意场上尔虞我诈,我这么费尽心机, 是为了什么?难道就只为了我自己一个人吗?”郭建义越说居然觉得委屈起来,“没有我在外挣钱,他们兄弟俩生下来难道喝的是西北风吗?我是在意公司在意钱, 但这世界上谁不在意钱,你清高你了不起,但你不能这么指责我!”   这要搁一般人,说不定就被唬住了, 毕竟郭建义工作确实认真辛苦。   但郭建业谁啊, 他搁部队里就是跟人玩心眼子的,一听就知道他这糊涂大哥还搁这儿跟他玩偷换概念呢, 怎么的,还觉得自己很高尚很伟大了?   “原来你这些年过得这么累啊, 那行啊, 你看你年纪也一大把了, 要不干脆退休算了,郭巍都有勇气出来替你小儿子顶包没道理你这个当老子的没点表示,你说对不对?”   “别跟我说公司没你不行这种话,郭巍在你这个年纪,早就入主长盛酒店了,他又是名牌大学毕业,又有基层经验和管理能力,你现在退休,不仅能渡过这次危机,还能有时间好好教教你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子,大哥,你觉得呢?”   郭建义说不出话来了,几年不见,他这弟弟的脾气和嘴皮子愈发利索了。   很显然,现在的郭建义就跟那些年老快退位让贤的老皇帝心理一模一样,区别只在于人家屁股底下至少有个真皇位,郭建义只是割舍不下自己对于公司的掌控而已。   长盛是他亲儿子,这话一点儿不掺水分。   “说不出话来了吧,大哥你什么性子,你自己心里有数,你把人孩子逼到这种地步,他又不是家里的老黄牛,你难道还要指望阿巍一直这么任劳任怨、无私奉献吗?那你从前,怎么不奉献奉献给我啊?”   郭建业轻嗤一声:“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还要培养个废物儿子来为难阿巍,这未免有些过于强人所难了吧?”   两人吵得大声,楼下的佣人都听到了,郭太太被绑架一遭,神经本来就敏感,听到动静就忍不住下床,刚到门口就听到小叔骂她儿子是个废物,她哪里忍得住脾气,直接就冲了进来:“你凭什么说我儿子废物!你一个几年都不联系的亲小叔,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不说带份礼物,竟还这么说阿峰,你了解他的为人吗!有你这么做亲小叔的吗?”   “我为什么几年不回来,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只是给人当小叔的,他这个当亲爹的都不过问,我有什么资格管教郭峰啊,像他这样不服管教、缺乏基本常识的小子,丢在我们新兵营门口,那都是不收的。”   郭建业不喜欢他这位糊涂大哥,同样也不喜欢他这位极品大嫂。   真的,老头子病重那几年,他真是受够了,偏生老头子老了喜欢看合家欢大团圆,看在亲爹一场的份上,他忍了。   可现在,他忍个屁!反正以后也不会见了,他恨不得把从前没说的话都说个遍。   “你——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寻常人家的小子,要像他这么惹祸,早就一顿打挨下去了,如果老头子还在,准保能打得他屁股开花,你们倒好,还要替个犯错的小子找借口推脱责任,你是给人当妈的,但不是给他当保姆的,他今年十六岁,不是六岁,如果他今年六岁,我还能说他一句天真可爱、不谙世事,但他是个高中生了,就这还要我给他带礼物?他配吗   ?”   郭建业可不管你未成年不未成年,十六岁在他这里,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部队里很多新兵蛋子也差不多这个年纪,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秒杀郭峰。   先是在学校里面数次顶撞辱骂老师,弄得人老师都辞职了,自己也稀里糊涂进医院差点没了小命,就这都不记打,还呼朋唤友炫耀自家产业,导致大嫂和大侄子被绑。   按理说事不过三,大嫂也该警醒了,没想到还是这种态度,郭建业都服了。   “我懒得跟你们扯郭峰的教育问题,他的事情我不管,以后他杀人放火还是挥金如土,那都是你们当父母该负责的事情,我现在站在这里,就问大哥你一句话,你真的打算让阿巍离职吗?”   郭建义下意识避开了弟弟黑亮的眼神,昨天他没完全否认大儿子的提议,那就说明……他心里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处理方法。   “很好,你不愧是你。”他就不该有任何过分的期待。   “这只是暂时的,大众的记忆又不久,等到之后再找个理由让阿巍……”   郭建业都忍不住笑了:“他是你儿子!不是你可有可无的属下!大嫂还知道维护郭峰,你呢?什么都不是,他是你血脉的延续,是你亲生的儿子!他有血有肉,会疼会流血,他被绑架回来到现在,你有关心过他的伤势吗?”   “你没有,你只在乎你的酒店!”   郭建业骂人骂得脑袋疼,他按了按太阳穴,终于明白为什么大侄子是那么一副态度了,“不过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我也不阻止你。”   “但有一点,阿巍不能背负骂名离开,郭峰做的错事,你显然不会替他背锅,那么只能让他自己去背,反正他以后看着也没什么大出息,你也应该不会把长盛酒店交给他吧?”   “不行!”×2!   “阿峰还这么小,你怎么这么狠心!”郭太太气得冲上前,“你让他以后怎么做人?”   “……同样都是你生下来的儿子,那你想过阿巍以后怎么过吗?”   郭太太一愣:“可是,阿巍很坚强,他也很有主意,他自己都说可以,我……”   “他难道天生坚强吗?是你们从不考虑他能不能接受,所以他才被迫成长,他懂事,你们当父母的难道不应该反省吗?”生在富贵家庭,懂事的孩子要么是被过分约束长大,要么就是被迫迅速长大,哪一条都不是正常孩子的正常之路。   “别跟我扯什么继承人那套,我真懒得听。”郭建业也真是懒得讲道理了,这要是他手底下的兵,早就被他罚去拉练了,“刚才那一点,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告知你们而已。”   “你想做什么?”郭建义脸色难看道。   “你们不心疼阿巍,我疼他,他在我眼里,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所以我想替他出头,郭建义,你想试试我能不能办到吗?”   郭建义脸上一凝,弟弟在军中职位虽然是文职,但已经当得很高,如果真要动用人脉关系,绝对能将这件事的真相披露得一清二楚,即便郭峰还是个未成年人。   “你一定,要做得这么绝吗?”   “是你们做得绝才对,我只是以牙还牙而已。”郭建业看到虚掩着的门外站了一个人,看身高应该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小侄子,“他还是个孩子,你们可以准备公关稿了,说不定大众会看在他还是个孩子的份上,对他容忍度很高呢。”   说完,他就直接离开了书房,门口铺了厚厚的地毯,他出门的时候没听到离开的脚步声,但郭建业知道郭峰刚才就在这里:“别躲了,我看到你了。”   郭峰确实躲在墙角,可他并不想出去,他不喜欢小叔,就像不喜欢大哥一样。   “不出来也没事,做小叔的这次回来没给你带份礼物,确实不太合适。”郭   建业挪了挪步子,放低了声音说,“那就在这里跟你说句恭喜吧,我知道你从小就不喜欢你大哥,现在他要走了,以后郭家就只有你一个儿子,你应该开心了吧。”   他倒要看看,这个心性倨傲又敏感又要强又没本事的小侄子,以后能把长盛经营成什么样子,要是真的败落了,他能打飞的过来庆贺大哥生意兴隆。   还是说,到时候大哥大嫂幡然悔悟,觉得不管是家里还是公司都不能没了阿巍这头老黄牛,齐齐去跟大侄子道歉伏低做小,唔,其实他都蛮期待的。   “小叔,其实……”   “别说一些我不爱听的话,你记住,不许心软,听到没有?”郭建业拍了拍大侄子的肩膀,“你要有陈氏那小子的心性和手腕,他郭建义早就在国外养老了,哪还能有今日这一出啊。”   禹城谁不知道,上一代陈氏的当家人陈有山是生了急症必须住院开刀,可开完刀也不是不能重返商场,之所以没能回来一直在国外养生,还不是因为陈家大少的手腕足够厉害。   他家这个憨侄子要有人那份心性,郭峰带着人绝对连度假村的门都进不去。 第139章 晦气   当天平的一端是他, 而另一端是酒店时,郭巍很清楚明白爸会做什么样的选择,而他心软又狠不下心,确实比不上陈清渊。   当然现在, 也没有比较的意义了。   但他为了转移小叔的怒气, 还是笑着说:“我哪比得上啊, 就连人家的弟弟,我也是羡慕不来的。”   要郭峰有陈家二少那本事, 他早就抛下家业去周游世界了。   “对, 你昨晚上好像提过一嘴, 陈家那个送走很久的二少爷, 回来了?”说起这个, 郭建业还蛮好奇的,这要是回来抢家业的,那禹城可有好戏看了。   “嗯, 回来了,而且极有本事。”   大侄子这评价很高啊:“说说看,小叔爱听八卦。”   ……小叔的性子,真的和从前一模一样呢。   郭巍其实对陈家二少的了解并不多, 但就短短几次的见面来看,人绝对是个活得通透且很有本事的人,有这般的本事, 陈氏绝对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嚯,这么厉害?”   郭建业在部队服役,当然知道环境处的存在, 虽然没怎么打过交道, 但有本事的人多傲气, 这了不得啊,陈氏看来还能再撑个一百年,长盛就不好说了。   “算了,这种本事咱也羡慕不来,你好好收拾收拾东西,其他的事情交给小叔,这次小叔请了一周的假期,绝对给你办好了再回去。”   郭巍心中热热的,当然也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   “哟?大忙人怎么有空过来?”   周日难得闲在家里,陈清淮当然不会放过骚扰蔡师傅的机会,特别是今天厨房送来了一头藏香猪,蔡师傅料理了一些在做腌肉和腊肉,藏香猪脂肪少,肉质紧实,做腊味特别好吃。   等再冷一些,蔡师傅还说做烧腊给他吃,当然不是用这些肉做。   今天嘛,当然是吃新鲜的茶香猪蹄,并一道用上次剩下的云腿骨头炖的黄豆猪手,也算是另类的咸炖鲜,刚刚他偷偷去看了一眼,猪手已经软烂脱骨,还有云腿的鲜咸味道散发出来,没尝他都知道味道肯定差不了。   所以这会儿陈二少看到冤种弟弟背着书包进来,就不怎么欢迎了。   哼,来了个抢饭的。   陆启行放下书包,就忍不住问:“今天吃什么,这么香?我最近忙死了,一天天地都在做卷子,我都快做吐了。”   他现在就是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羡慕王星辞,事实上,王学神现在已经成为了整个高三年级羡慕到眼睛通红的人物。   “你也可以不做,但代价是被大哥强制摁头写,你选吧。”   ……太残忍了,高三生没人权啊,特别是禹城一高这种卷生卷死的省重点,从上而下全部在卷,这个特级老师出了一套题,那个老师就要紧赶慢赶也来一套,偏偏这群老师精力旺盛,难题这种东西特么还信手拈来。   高一高二他还能搞个校霸当当,高三?抱歉,一天只有24小时,他的时间除了睡觉,全部都被复习、讲题和试卷塞得满满当当了。   陆启行忙碌了两周,悲催地发现自己已经从校霸专修学校毕业了,还是没有毕业证书那种。   但不蒸馒头争口气,他一定要考得比陈清淮好。   “你说如果我生病了,能请假吗?”   陈清淮立刻掏出手机:“我有你们班主任的手机号码,需要我帮你告诉她吗?”   ……算了,姓陈的肯定一肚子坏水等着他呢。   下午就要返校,他昨天肝了一晚上终于把试卷写完了,今天闲在家里没事,干脆就跑这里来蹭饭了,至少还有个陪他吃饭的人。   “谢谢,大可不必,今天大哥不在家吗?”   这会儿已经十一点多了,陈清淮看了看手机:“本来在的,但尤秘书一个电话打过来,又去公司加班了。”好像是因为郭家就度假村一事诚恳道歉了,难得的没搞骚操作,但很显然失去的舆论好风向再难回来,要他说,郭家该退任的是郭巍他爹,而不是郭巍。   如果是郭巍他爹退了,大哥就不用去公司加班了。   听大哥说,郭巍行商很有风范,远比现在的郭老总要会把持度,如果是郭巍全面接手度假村,陈氏不会考虑“趁火打劫”。   但现在嘛,有钱不赚是傻子,陈清渊是个合格的商人,再说郭太太曾经多次对他弟弟言语不当,这笔账他当然直接算在了郭建义的头上。   能让郭家出点血,就当替弟弟找回一点公道了。   “你来得早,要再晚一点,我就吃完饭去公司给大哥送饭了。”顺便看看郭家的热闹,一举两得。   “……你不用给学生出卷子吗?”   陈清淮抬头看人:“你做卷子做糊涂了吧,我又不是什么魔鬼。”他甚至还劝小崽子们劳逸结合呢。   就你还不是魔鬼?铁魔鬼了。   陆启行心中吐槽,但念在同根生的份上,他就不说出来了,毕竟等下还要同桌吃饭呢。   “哦对了,那个梦,我没有再做了。”   “什么……哦,那个平行时空的梦啊,我以为你早就不做了。”   陆启行气呼呼地说:“你果然没放在心上,是很早没有梦到连贯性的故事了,但国庆之后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做梦,没什么重点,就有一点很奇怪。”   “哪里奇怪了?”   陆启行忍不住拖着凳子坐过来:“就咱们禹城那条景江河啊,我好像梦到它炸了,然后从那之后,就再也没做过梦了。”   陈清淮本来悠闲的神情瞬间一凛:“什么炸了?”   “景江河啊。”   “你确定是景江河,而不是景山大桥?”   “有什么区别吗?”陆启行不太懂,“这两不是一体的吗?”   “那还是有区别的,你先说是怎么炸的,我再告诉你区别在哪里。”   陆启行却觉得很奇怪:“二哥你连你自己在梦里不存在都不在乎,怎么突然对景江河这么在意?难不成,景江河和你有关系?”   “呸呸呸,小毛孩子童言无忌!景江河跟我有个屁关系!不想说拉倒。”这破弟弟咒他呢,景江河那玩意儿谁沾上谁倒霉。   “诶,别这样嘛,我说给你听就是了。”   陆启行其实已经不太记得那个梦了,最近他累得根本不做梦,反正梦里的世界光怪陆离,炸条河算什么啊,醒来起床有更可怕的试卷场在等着他呢。   可他以为自己记不得了,说起来却头头是道,就像是昨天晚上新做的梦一样清晰。   “我就记得是晚上,什么日期无从知晓,但那是一个很黑的晚上,没有月亮,我在梦里半夜惊醒,不对,应该说是被外面的动静吵醒的,梦里我住得离景江河很近,又是高楼层,拉开落地窗帘,就直接看到了水柱冲到夜空中的景江河,不吹不黑,那水花溅起来遮天蔽日,我根本看不清其他的东西,就所有的河水都反重力地倒悬着,禹城就像被黑水浸润了一样,遮天蔽日的水,我当时站在落地窗边,整个吓住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醒了。”陆启行忍不住说,他这一回忆,那种清晰的世界末日感又忍不住涌上了他的心头,   “那水感觉就像是东海龙王水淹陈塘关一样,大禹十过家门不入都治不了那种,当时我就感觉水汽都戳我鼻孔里了,明明我站在高楼上,却依旧有种被水淹没、呼吸不过来的感觉。”   ……这语文用词,一看最近就没少做试卷。   “那你为什么说景江河炸了?不应该说景江河发疯发狂了吗?”   “因为有爆炸声啊,此起彼伏的,我在梦里听得一清二楚!”   陈清淮忍不住伸手拧住冤种弟弟的头:“就你还在梦里听得一清二楚,行了,说的跟克苏鲁怪物袭击人类世界似的,梦境都是相反的,水淹禹城是别想了,但卷子淹你,倒是轻轻松松。”   可恶,明明逼着他讲故事的陈清淮,现在却开始教训他了。   好在开饭时间到,早就炖得润香四溢的茶香猪蹄被第一个端上了桌,接下来还有云腿黄豆猪手汤,那汤已经变成了浓郁的奶白色,缀着点点葱花,咸香的气味几乎是开盖的瞬间就扑鼻而来。   再有这最后一道茶香豆干炒肉,茶叶用的是新鲜的茶叶,应该是高山秋茶,香干是蔡师傅自己做的,空口吃都很好吃,配着藏香猪的小炒肉,简直绝了。   这道菜无敌下饭,陈清淮甚至爱这道菜胜过其他两道大硬菜。   “……你这伙食,也太好了吧。”他都想赖下不走了,早知道他就不跟陈清淮打那么幼稚的赌约了,可恶啊。   “蔡师傅说是家常小菜,是你吃得太素了。”   两人相对而坐,都在低头扒饭,陈某人非常不做人,还给每道菜上了特写照片发在朋友圈里,果然没一会儿就听到了某个挚友在朋友圈的咆哮声。   唔,他吃得更香了,就连得知景江河可能会炸这种坏消息,他都暂时放下了。   毕竟美食当前,提景江河底下那晦气东西,多影响食欲啊。   只是吧,这个消息到底要不要告诉假和尚呢,要是不说,好像有点说不过去。但说吧,他这人是真的怕麻烦。   哎,景江河底下那东西就不能自觉一点,自己了结了自己嘛。 第140章 告知   进入十一月, 不管是线上还是线下,购物节的气氛变得越来越浓郁了。   这些年购物网站的商家噱头搞得越来越多,好好的光棍单身节变成了消费节,今年更是搞得恢弘盛大, 显然一个个商家们撸起了袖子准备掏空社畜们的钱包。   “夬哥, 平时也看不出来你需要买这么多东西啊?”   “拿来吧你。”夬哥一把抓过处长的手机,反正它的主人也不怎么好好利用它, 正好给她凑首单优惠了, “女人的事情你少管, 洗发水都不需要的人没资格跟我说话。”   高长合:……咋地, 光头也需要护理产品的好不好!   “诶,老陈你来得正好,你评评理……”   陈清淮听到这个称呼就想扭头就走, 但想想要说的话,还是坚强地坐了下来:“我不评理, 反正你和夬哥之间, 我无条件站夬哥。”   卜雪夬闻言,抱着手机冲处长得意地挑了挑眉。   “你重色轻友!”   “这叫正常人该有的选择,不信你问张则灵, 诶,张少天师你别走啊, 来来来,有事情要跟你说。”   张则灵听完, 看了一眼处长, 然后用一种非常平静的语气开口:“女孩子多买点东西,就算是不用,也是应当的。”   “哇, 张天师你好会说话,我觉得你们仨中间,肯定是你最先脱单!”卜雪夬拍着手赞叹道,唔,其实她这么说是有现实依据的,首先是处长,咳,这位没什么好谈的,修佛还是个暴力分子,佛学院勉强毕业,还没头发,也没钱,虽然是个处长,但除了业内普通人又不认。   而陈老师呢,顶尖的高富帅一枚,硬件条件非常过硬,还是稀有的请符人,职业还是非常稳定的高中老师,但……陈老师给人是非常有距离感的帅哥,一般人降不住的。   相较于这走极端的两位,张则灵就是谦谦君子、陌上人如玉了,高校毕业,还是天师府传人,能力出众、脾气温和,最重要的是非常善于倾听,就连巫衡那种不说人话的都能安安静静地听人讲完,属实是条铁铮铮的汉子。   所以综上所述,加上一点点巫衡效应,卜雪夬首推张则灵。   “没有,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张则灵舒适地笑笑。   这笑容落在高长合眼里,却莫名有些酸溜溜,哎,以前他是环境处毋庸置疑的战力天花板,现在多了张则灵和陈鬼王,他就变得不吃香了。   哎,杨威这个副处长说好的帮他重拾威信呢,原来都是嘴上说说而已。   “高处长,这种春闺幽怨风格不适合你,快收了神通吧,我今天来勉强算是有正事的。”陈清淮说完,从手里掏出手机点开了一段录音,“在座都是我信得过的朋友,我就不多说废话了,你们应该都听说过我有个弟弟被恶意报错又被我换回来的事情吧?”   三人:……怎么突然旧事重提?   “这是我那个冤种弟弟最近做的梦,其中这个片段,我想你们应该会想知道。”   陈清淮说完,就直接点击了播放按钮。   陆启行的叙述还算清楚,这条录音是后来补录的,甚至还加了一些陆启行努力搜刮回忆起来的细节内容,但大差不差,就是未来的某一天,景江河没控制住炸了这桩事。   录音算不上长,很快就听完了,可听完之后,三人久久没有发声,尤其是张则灵的脸色,特别难看。   “这是……预知梦?”   “姑且算作是预知梦吧,不过我倾向于是未来的多样性,因为在陆启行的梦里,他并不知道环境处的存在,甚至因为他被恶意调换恶意虐养,所以阅历见识非常有限,所以看到的东西也非常有限。”   高长合一瞬就捕捉到了挚友的可疑停顿:“那你呢,梦里陆启行被认回陆家,如果你在,绝对不至于……”   “嗯哼,你猜到啦。”   高长合的脸色,就和旁边的张则灵一般难看了。   “其实我来的时候,还蛮犹豫的,毕竟这段梦境并没有给出多少信息,反而是泼了不少冷水,但我想……应该告诉你们。”   做好最坏的打算,尽自己所能办该做的事情,这就是人类。   “而且,我这不是还好好活着嘛,这说明他的梦根本不准,你们听听也就罢了,没必要摆这么难看的脸色。”   张则灵和高长合依旧不说话,好在夬哥忽然举手:“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   “录音里说,那是一个很黑的晚上,没有月亮,你弟弟是怎么知道的?他不是被景江河的动静吵醒的吗?他打开窗帘就是遮天蔽日的水幕,他怎么知道,没有月亮?”   ……华生,你发现了盲点。   “关于这点,我问过他。”   陈清淮看向终于脸色舒缓的两人,继续说,“他说,是感觉。”   好抽象的回答,就跟没回答一样,纯种的废话文学了。   “这段录音,能发给我吗?”   陈清淮点头:“不过录音我做了声音处理,虽然我来之前问过我那冤种弟弟了,但考虑到他还是个高三生,我希望环境处最好还是不要打扰他学习。”   “恩,我明白。”   因为陈清淮带来的消息,高长合没了摸鱼的心思,接过夬哥递过来的手机,他想了想,把装了锐星砂的盒子拿出来。   金小乐还在里面修养,但时间不等人,他需要尽快知道景江河镇物陆续出走的原因。想了想,高长合拿起内部电话给总部拨了过去。   “清淮,有时间聊几句吗?”   陈清淮回头,果然看到了张则灵的身影,他拿出钥匙解锁车辆:“有啊,上车聊吧。”   张则灵来到禹城后,明面上说的是接替张不华成为天师府驻禹城环境处的特使,但他来了禹城后,跟的所有案子都跟景江河有关,其他的外出任务,一律都不参加。   显而易见,是完全冲着修复景江河来的。   “你觉得,景江河底下的东西,有希望被彻底解决吗?”   上来就是这种论述压轴题,陈老师也无能为力啊:“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不去做,就绝对没有希望。而努力去做了,希望可能很小,但它却是真实存在的,即便它是在夹缝中生存。”   就像他成为请符人一样,得天独厚,亿万分之一的可能,就独独降落在了他的手上,老头子一直都说,他请符成功,叫做奇迹。   “张则灵,你相信奇迹吗?”   张则灵是个务实派,显然并不相信奇迹。   “那你从现在开始,可以试着相信起来了,不是我吹,我现在还活着,这本身就是一种奇迹。”   这句话从任何一个人嘴里说出来,都像是在吹牛,陈清淮当然也不例外,甚至听得格外自大,但仔细一想,这话也真没半点儿毛病。   请符人,确实是天地奇迹。   “清淮,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真的蛮适合当老师的。”   陈清淮一笑,这话他爱听啊:“现在听过了。”   张则灵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多的人夸你是个好老师的。”像陈清淮这样的人,确实不该早死。   幸好,现在的陈清淮也确确实实地活着,而景江河,也没有到最坏的时候。   他们还有机会阻止这场可怕的天灾。   **   轰轰烈烈的购物节很快过去,育华高中迎来了第三次月考。   不过这次月考不是联考,就是学校内部出题评测,所以出题出得比较随意,整体都是偏难的,就是想给学生一个措手不及,好等学生面对全市联考的期末考时,能取得更好的成绩。   这算是老套路了,可惜这届高一才刚进来小半年,哪里知道老师们的险恶用心,一个个考完都跟灵魂出窍了一样,班里也就两个卷王还算绷得住。   不过等成绩出来,两卷王也有些绷不住了。   “怎么可能!骗人的吧!班长居然不是全年级第一!”   卢小桃一听,立刻跑过去看,然而并不是她抢了班长的第一,而是五班的展梦佳。可是,展梦佳是谁啊?以前从来没在前二十看到过这人啊。   “冰冰,你认识展梦佳吗?”   徐一冰有些讶异地开口:“诶,小桃你不记得了吗?我跟你说过的呀,五班的展梦佳有个姐姐在咱们学校的高三年级,很有名的,是高三年级的化学竞赛省赛一等奖。”   一般来说,好的高中都会有竞赛班,像禹城一高就有专门的竞赛班,都是由竞赛老师专门授课辅导的,王星辞就是竞赛选手,他保送京大就是因为拿到了全国数学竞赛的金牌。   但禹城一高毕竟才起步没几年,教学质量是上来了,但底蕴还是很薄,也没办法每个科目都开竞赛班,所以能在育华读书拿下省一,不论是哪个学科,都是牛人。   “好厉害啊!”   “对,上次升旗的时候,她还上台表彰了,你就光顾着背单词了。”徐一冰嘟囔完,又忍不住跟好友分享情报,没办法她真的好爱八卦啊,“不过展梦佳成绩和我差不多啊,甚至进来的分数还没我高,她和我一个初中的,她姐姐也是,在我们初中就很厉害了,拿各种奖,还会弹小提琴,简直十项全能。” 第141章 玩玩   胡楚拿了年级第二, 虽然只差了一分,但第二就是第二,打从得知成绩到现在, 他整个人简直低气压到了极点, 班里性子最跳的体委程飞都不敢舞到班长面前, 生怕触了卷王班长的霉头。   “啊,好可怕, 我都看到班长头上实质化的怨念了。”这就是top癌的自我修养吗?程飞捋了捋胳膊上泛起来的鸡皮疙瘩,生生打了个寒噤。   “毕竟才相差一分,你说陈老师会不会找班长谈话啊?”何大吉说完,又说,“不过我们学渣, 好像不配操心这种问题。”   毕竟就他和程飞这点分数,绝对会被陈老师叫去办公室谈话的,救命, 陈老师虽然看着温柔又亲切, 但拍着肩膀问他错题时, 真的有种大魔王降临的感觉。   阿弥陀佛, 冒犯了, 他刚才绝对没有在脑内具象化陈老师的恶魔图。   “应该不会吧, 才一分, 又不是考试失利, 咱们陈老师不是那种严苛的班主任。”   程飞话音刚落下, 他就被打脸了。   救命, 陈老师面带微笑把班长带走了, 不会是要“大刑伺候”吧?听说学年第一直接关系到班主任的工资奖金,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陈清淮看到新鲜出炉的成绩单时, 确实是忍不住惊讶了一下,随后他就猜到,班里的卷王肯定是要钻牛角尖了。   于是趁着休息的时间,他就把人提溜出来了,也不去办公室,就在操场边随便找了块地方边溜达边说话。   “对不起陈老师,我让你失望了。”   胡楚最近在学校里吃得好睡得好,才大半个学期,个头就往上窜了不少,现在都到陈清淮的肩膀上下了,此刻少年低着头,俨然一副自责模样。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脸上写着失望了?小胡班长,你可不要诬赖老师。”就是一次普通的测试而已,如果是高考因为一分和状元失之交臂,那确实是蛮遗憾的,但现在就是一次校内统考而已,他的得失心还没有这么重。   “可这是我向老师许下的承诺,现在被人抢了,我心里有点恼火。”应该说是非常不高兴,明明陈老师已经替他解决了所有的后顾之忧,他却掉以轻心,年纪第一没保持多久,居然就被后来者拍死在岸上了。   而且,还不是卢小桃,真是,明明在班里卷他卷得那么严重,居然还考不过他!   “这很正常,毕竟你们分数咬得紧,如果老师考你这个分数,也会觉得心有不甘。”陈清淮伸手拍了拍胡少年的肩膀,“不过没关系,一次测验而已,你的本事老师很清楚,不要气了,老师请你吃雪糕,怎么样?”   “……学校便利店里全是雪糕刺客,不要了。”他都没给老师挣奖金,还是下次吧,下次期末考试,他一定要抢回年级第一的宝座。   回去他还要督促卢小桃,毕竟他可以输,但陈老师绝不能输!   陈清淮:……总觉得旁边的少年心里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想什么呢,老师还能请不起一支雪糕!”哼哼,老师还是学校校董呢,便利店是学校开的,就算是刺客,刺来的钱也有一部分是他的。   有被哄好的胡少年:……不行,下次一定要争第一!   班长刚刚出去的时候还垂头丧气的,回来就跟打了鸡血似的,高还得是陈老师高啊,程飞捅了捅同桌何大吉的腰子小声说:“你说,这到底是挨训了还是没挨训啊?”   “这不明摆着没有嘛,瞧班长高兴的!”浑身又散发着卷王的气息了,他这个学渣根本看不得,“不过你打听出来没有,到底是何方神圣抢了咱们班长的宝座啊?”   “这还用打听吗,往布告栏那一站,不需要十分钟,你就能听到一箩筐的八卦了。”   何大吉:……有这闲工夫   ,他都能在篮球场上进十个球了。   “五班的展梦佳啊,不过你应该没听过说,因为我也没听过。”   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惯来有两类,一类是成绩优异独占分数榜鳌头的学神学霸们,还有一类就是靠各色才艺、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容貌、打架、特长、家世等等优势。   在这次考试摸底之前,展梦佳在高一年级就是个出了五班几乎没人认识的普通学生,成绩平平,长相平平,才艺也平平,在班上甚至都没什么存在感。   或者说,她最值得被人提起的点,就是她有个姐姐,是高三的风云人物。   所以这次考试成绩出来后,展梦佳可以说是一鸣惊人。   五班的班主任这两天走路都生风,特别是面对二班的小陈老师时,那笑意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至于有没有人怀疑展梦佳作弊?那肯定是不可能的,虽然只是育华校内的测试,但考试监考非常严格,高一九门功课,又是打乱的考试排位,展梦佳能作弊的可能性极低。   而且她是年级第一,就算抄也不可能抄出来,毕竟没人比她分数更高了,况且这次考试难度普遍偏高,甚至数学最后的大题还超纲了,能做对不可能是侥幸。   “其实展梦佳这个孩子,最近的进步确实很大,随堂测验的成绩提高得也很明显,只是我没想到她这次势头这么猛,陈老师,当初你们班的胡楚,也是这样的吧?”五班的班主任姓孙,人到中年已经微微发福,此刻他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开心。   被Q的陈老师:……   他忽然有点懂胡少年的心有不甘了,炫耀精退退退退退!   艰难地开完高一年级班主任会议,出门的时候天都已经微微擦黑了,陈清淮放下手头的文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好饿,不知道蔡师傅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把今天剩下的一点收尾工作做完,陈清淮就拿上车钥匙回家了。   “今天怎么这么晚?”   “月考之后,事情稍微有点多。”   月考这个词,听着还怪新鲜的,陈清渊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这次考得不好?”   “平均分考得还不错,就是我班上有个崽,因为一分之差,遗憾屈居年级亚军了。”   ……那确实是挺遗憾的。   “啊,不说这个了,我要饿死了,今天开会的时候,我的肚子就在唱空城计了!”   今天是芋儿烧鸡哎,蔡师傅还照顾到他这个甜口爱好者,做的甜辣版本,虽然不正宗,但陈老师超爱,一口气连炫了三碗米饭。   “哦对了,杨晨回来了,他给你带了些土特产,就在车库旁边的仓库里。”   啥土特产啊,需要放仓库里?   陈清淮一脸纳闷地打开仓库,然后就被这份土特产震惊到了:“嚯,这是翡翠原石吧?”   “你玩过?”   “那没有,我以前花钱很节约的。”毕竟老头子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欠人钱,他得很精打细算才不至于在月底饿肚子,“不过没见过猪跑,总吃过猪肉啊。”   玉料的原石他倒是玩过,翡翠嘛,这些年越来越贵,甚至可以说是贵得离谱,但凡种水好一点的翡翠,六位数七位数往上走,要是又大又好的,九位数也多的是人抢破头。   不过相较于翡翠,玉料更适合承载灵力架构,所以玄门玩翡翠的有,但属实是不多。   “我还以为,你会像那种赌石小说里一样,看一眼就能知道石头里面有没有货呢。”   “哇,大哥原来你还看赌石小说?”瞧瞧,他抓到了重点!   “不是我,是杨晨,他有段时间沉迷赌石小说,甚至还按照文中男主角的方式选石头,然后……就赔了一整年的零花钱   。”   感觉像是杨晨哥能办出来的事情。   “我哪有那种好眼神啊,况且隔着那么厚厚的石块,玄门灵眼又不是透视眼,除非已经是开过窗的半明料,那我倒是能知道里面到底裂不裂。”开什么玩笑,要玄门天师有这本事,早冲去缅国洗劫矿区了,何至于苦逼逼地给环境处打工啊。   “可惜了,早知道让杨晨找点开窗料给你玩玩了。”   ……大哥,你说漏嘴了,果然这些土特产是大哥送的。   “要不要试着上手玩两块?”   唔,也不是不行,刚好吃饱了消化消化。   因为买得多,杨晨还贴心地附赠了切割机,不过石头太大的话,切起来要费些时间,陈清淮研究了一下,就挑了个头小的几块直接顺着石头的纹理切。   能上公盘的石头,多多少少都有涨的可能性,陈清淮不会看皮壳不会看纹裂,就直接从最小的石头开始切,一连切了五块,有两块出绿了,其中一块还是春带彩。   他伸手用灵力探了探,只能说勉强将将能承载灵符,但这个花里胡哨的颜色,他也戴不出去啊。   大哥真的好败家,就买了一堆破石头回来切着玩,简直把我有钱所以我把钱扔水里听个响的态度摆在了明面上。   再切最后一块吧,切完就给杨晨哥发消息,看看今天切出来的能不能稍微回点血。   “咦?这是阳绿吧?”   仓库的灯还是很亮的,两人凑近看了看,然后两个门外汉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于是陈清淮顺手抄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杨晨。   下一刻,杨晨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你们在家对不对!等我!记住一定要等我!不许接着切了,听到没有!” 第142章 系统   市面上的成品翡翠, 那都是经过打磨抛光而成的,色度鲜亮,一眼就能看到种水, 陈清渊虽然对翡翠不太懂, 但看得多了,自然也知道好坏。   但像是这种灰扑扑的原石,即便切出了绿, 在不打灯的情况下,实在也判断不出这绿的品级。   “至少比前两块好, 我能感觉到。”但好多少,就看不出来了。   这块原石料并不大, 就A4打印纸大小,皮壳有些泛白,他是顺着纹裂切开的, 切开后截面只有一个色带的满绿色,剩下的全是细碎的蜘蛛裂纹,“不过就这么一小块,感觉不怎么值钱。”   “咱家又不缺钱, 切出来给你车珠子也成。”   杨晨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他一听发小居然要拿这块料车珠子,血压瞬间就上来了:“你个败家子,这可是满绿的料子,你居然拿来车珠子!”   这不纯纯的暴殄天物吗!照片里那烂打光他都能看到七位数, 如果切出来颜色进去了还没有纹裂,那就是妥妥的大涨, 这一兜子的原石钱全能赚回来了。   “你俩起开, 我是老手我来切。”   ……就也没人跟你抢。   杨晨虽然家里是做珠宝生意的, 但他并不怎么玩赌石,一来是他眼光不咋地,二来这种全盲料对于珠宝生意来说风险系数太大了,一刀天堂一刀地狱,公盘上那种大的板料,大的需要好几个公司才能吃下去,可万一赌垮了,谁也承受不起。   所以他去缅国公盘,其实是去奔着别人开出来的明料或者半明料去的,虽然赚的利润相对少一些,但至少风险低,更利于公司的长久发展。   但他不赌,但并不代表他不爱玩石头啊。   相反,杨晨很喜欢从石头里切出好翡翠的感觉。   “清淮弟弟,来来来,我教你怎么辨别翡翠的绿,像是颜色这么辣这么妖艳的绿,虽然这块料不是冰种,达不到帝王绿那种通透祖母绿的感觉,但如果起出来是满色的料,那光是一个手镯,都是七位数往上走。”   “……那还挺值钱的。”有钱人的钱真好赚,如果光看承受灵气的强度,五位数的玉就能达到这种效果了。   杨晨一边给两人科普,一边捡着地上切开的料子看了起来,强光的手电筒打下去,基本上种水纹裂都能看得到。   “这两块料子,你们有用吗?不需要的话可以给我带回去,这两年春带彩的手镯还挺好卖的,这种水虽然一般,但胜在能出手镯。”所谓春带彩,春色指的是紫罗兰,彩在翡翠里面特指绿色,春带彩就是同时拥有紫色和绿色的翡翠。   如果种质够老,颜色够妖,春带彩也能卖上不错的价钱。   “你带走吧。”给他雕符玩,他都觉得不趁手。   说话的功夫,石头纹裂的部分终于全部切除,露出了一整面的阳绿色,杨晨仔仔细细地打灯研究了好久,终于不得不承认门外汉的狗屎运,陈清渊当时挑石头是随便挑的吧,这怎么做到歪打正着的?!   料子切开,A4变A3,还是不规则的那种。   杨晨又仔仔细细地磨掉上面的皮壳,虽然这层阳绿的厚度不足两厘米,但这已经能出圆条的手镯位了,甚至不止一条,四舍五入,他能打两套的正阳绿翡翠首饰。   “虽然没有专业鉴定过,但这个绿已经是正阳绿级别了!”杨晨抱着它不撒手了,“清渊,这块料你出吗?”   陈清渊无所谓,所以将选择权交给了弟弟,毕竟这些石头,本身就是他买来给清淮切着玩的。   “啊?”陈二少对绿色的玉石其实不太感冒,虽然他知道阳绿的翡翠很值钱,“杨晨哥,你是准备售卖还是自己用啊?”   杨晨立刻凑了过去:“有什么讲头?”   “你要卖出去   的话,那你就拿走,给个友情价就行。”陈清淮指了指对方怀里的翡翠料,“不过如果想要发挥它最大的价值,不是说玉石养人嘛,我倒是可以做到。”   “哇!真的吗?翡翠也可以吗?清淮弟弟,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弟弟了!比亲弟弟还亲那种!”   这笔生意有赚头,杨晨立刻嗅到了金钱的味道,只要找到懂行的卖主,他可以把原先的价格至少翻五倍。   “……料子拿好,你该走了。”   陈清渊肃着脸赶客,至于料子的去向,显然他根本毫不关心。   “陈清渊你撒手,你至少得给我一个像样的盒子啊,万一回去的路上碎了,我会心痛一辈子的!”   “石头哪有这么容易碎!”   绝情地送走发小,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人没再继续解石,显然对开石头盲盒已经失去了兴趣。   “不喜欢翡翠?”   大哥不会是盘算着要送其他的玉料给他吧:“没必要没必要,刚才那块料子就挺好的,我准备昧一套下来去参加年底的拍卖会。”   不然,他肯定直接脱手转给杨晨了,没必要费劲刻符进去。   “参加者还要提供拍卖品吗?”   “倒不是强制,但有钱不赚是傻逼,这种玄门对外的拍卖会,来的很多富商都是懂行的,像是这种既有观赏价值又有实用价值的拍卖品可受欢迎了,这钱不赚白不赚。”最主要的是,他可以稍微赚点钱给大哥买东西,“而且提供拍卖品的话,有些内购的东西,可以优先购买。”   比如他一直心仪的灵果灵食,内购的时候几乎就能消耗掉百分之八十,流出去的只能说是很小一部分。   没办法,玄门人少,有些规则是不太讲公平合理的。   “你自己琢磨就行,今年拍卖会定在哪里举行确定了吗?”   陈清淮摇了摇头,肯定是早就定了,只是没有放出风声来而已:“等有空我找我师父打听打听,他消息可灵通了。”   消息灵通但没钱,拍卖会绝缘体就是他师父本人了。   “好,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恩,大哥你也早点睡。”陈清淮说完,又有点担心,“别买太贵的东西,没必要。”   这很贵吗?清淮还是太简朴了,陈清渊听完,开始盘算起来给弟弟买点正经保值的不动产,比如富二代标配的游艇私人飞机什么的。   清淮当老师的话,寒暑假期还挺充足的,有时候可以出海玩,租别人家的游艇多寒颤,如果是出海的话,买个小岛玩玩也行。   忽然觉得肩头一重的陈清淮:……总觉得,自己刚才不应该多嘴说那一句的。   算了,早点睡吧,明天还得上课呢。   **   月考的风波对于二班来说很快过去了,但对于有些人来说,却依旧还在风波之中。   展梦佳从前的位置,在靠后的窗边,但她成功跻身年级第一后,位置就变成了黄金三排中间的位置,而在班里,她也不再是默默无闻的小透明了。   成绩好,至少在校园里,如果不是那种学风很坏的学校,是非常吃香的。   而且学霸吸引学霸,你可以说是学霸的傲慢,也可以说是学霸们喜欢共同进步竞争,以前她和班长他们一个月也说不上一句话,但现在原先的班级第一坐她后面。   不得不说,这种体验感超棒,展梦佳喜欢这种被关注被瞩目的感觉。   “梦佳,这道题我不会做,你有没有思路?”   展梦佳低头一看,她不会做,但她有特殊的解题方法,在同学不注意的瞬间,她低下头眼睛一亮扫描了题目,下一刻她脑内的系统就为她将题目的几种解析过程写在了虚空之中。   见此,她立刻扬起笑容说:“不算难,你看这里可以添辅助线,然后……”   “哇梦佳你好厉害,我有思路了,感谢大佬!”   展梦佳心里充满了愉悦,她终于不再是背地里羡慕别人的丑小鸭了,她也可以是天鹅,而不是一直被迫仰望天鹅的普通人。   凭什么同样是爸妈的孩子,姐姐优秀聪明又漂亮,而她却普通普通又普通。   就连取的名字,都这么普通,掉进人堆里都让人记不住。   展妙瑛,她姐姐的名字,展梦佳偷偷翻过字典,妙瑛,妙是美好的意思,瑛是指发光的玉石,美好又发光的玉石,是爸妈对姐姐的期望。   而她呢,梦佳,平凡又普通的名字,甚至撞名率极高。   她从小到大,听惯了亲戚嘴里对姐姐的赞美,对她却是督促和恨铁不成钢,可她就是很普通啊,为什么一定要求她和姐姐一样出众?难道她长得普通,是她想的吗?   她也想又聪明又漂亮,可问题是她做不到啊。   展梦佳不喜欢这种感觉,可爸妈不这么觉得,甚至还要她来育华和姐姐念同一所高中,为什么?她明明已经尽力避开了,为什么还要她来衬托姐姐?   幸好,幸好她有了学霸系统,只要她每天做任务,那些展妙瑛有的东西,她也能拥有。   她也可以做振翅高飞的雄鹰,而不是七大姑八大姨嘴里不聪明的孩子。   [系统,今天的任务是什么?]   系统:滴——今日日常任务已发布,请宿主及时完成。   展梦佳点开一看,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系统,为什么还会有和二班胡楚有关的任务?] 第143章 任务   胡楚的名字, 展梦佳当然听过。   她甚至不止一次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听到学校对二班胡楚同学的表彰,在没有得到系统之前,胡楚之于她而言, 遥远得仿佛天边的星子。   这世上好看又聪明的人总归是少数,但她姐姐展妙瑛是, 二班的胡楚也是。   展梦佳并不喜欢天之骄子,又或者她内心依旧敏感又自卑,并不想去接近这些会将她衬托得黯淡的人。   潜意识里, 展梦佳清楚明白地知道, 她是借助了系统的力量才能取代胡楚成为年级第一的,她因此雀跃高兴, 但如果真的要去面对胡楚甚至和对方做朋友, 她会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卑劣了。   系统:众所周知, 学霸的朋友必然是旗鼓相当的学霸, 经检测,宿主就读的育华高中一年级中, 二班的胡楚是最符合宿主交友的对象之一,系统不会坑害宿主, 请宿主尽快行动。   [可是, 他是男生!我从来没主动跟男生聊过天!]   展梦佳从小到大, 同桌都是女生, 认识说得上话的男生,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还都不是很熟那种。   系统居然可疑地停顿了一下,然后电子音才响起:宿主, 你已经是个高中生了。   展梦佳很想和系统商量换个任务, 哪怕两个换一个也行, 可是系统之后干脆不理她了,只有日常任务的界面一直挂在她眼前。   趁着上午加午休的时间,她把其他两个简单的日常任务做了,虽然说日常任务不做也不会有惩罚措施,但任务是有积分奖励的,如果她今天不做这个任务,就意味着没有积分。   积分可以兑换任何她想要解开的题目,如果没有积分,她现在的一切都将会被打回原形,这是她绝对绝对不想看到的。   展梦佳犹豫到傍晚下课,终于背起书包挪去了高一二班。   一班二班三班是在同一个楼层的,五班在二班的楼上,其实下个楼就能看到,展梦佳磨磨蹭蹭地等到大部分人离开,才挪到了二班的门口。   她有打听过,胡楚是二班的班长,一般都会留到最后一个才离开。   展梦佳看了下手表,已经接近五点钟了,这个时间不上晚自习的都已经放学回家,上晚自习住宿的学生也大多在食堂吃饭,她靠着墙探头看了看里面,果然在第一排看到了胡楚。   一瞬间,她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从前她也不是没见过胡楚,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觉得眼前的人格外地与众不同。   好奇怪。   “你是五班的展梦佳?”   展梦佳这才发现,不知几时她观察的对象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她一下愣住,继而无措地开口:“啊对,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胡楚脸色不善地看向面前矮他半个头的女孩:“你是来宣战的吗?”要不然,怎么对着他说话一副斗志昂扬的模样。   “啊?当然不是,你误会了,我就是路过,真的,你相信我。”什么宣战?原来年纪第一是这种个性吗?   “随便你吧,反正下次我不会再输给你了。”在陈老师面前丢一次脸已经足够了,再来一次,他干脆换个星球生活好了。   “……你很在意成绩吗?”   “当然,你难道不在意吗?”从前的生活,养成了胡楚伪装自己的性格,即便最近有些改善,但实际上来说也没改多少,事实上除了面对陈老师,他对其他人甚至是同班同学,都是比较冷漠的状态,“让让,我要去吃饭了。”   “等等!”展梦佳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还有事?”   展梦佳努力做了个深呼吸,然后说:“我能和你做朋友吗?以后我们可以共同进步!”   ……这个人,有点奇怪。   胡楚对人的情绪感知一向非常敏锐,这个五班的展梦佳说的话和脸上表现出来的可不是一个意思啊,好古怪,潜意识告诉他,不要接近这个人:“各凭本事吧,我最近不缺朋友。”   说完,他就不再逗留,再说下去,食堂连剩菜剩饭都要没了,吃不饱哪来的力气学习。   展梦佳只能眼睁睁看着胡楚离开,她低头看了看虚空中日常任务和胡楚做朋友那一条,显然还是未完成的状态。   系统:宿主,请再接再厉。   [我怎么再接再厉啊!他都说不缺朋友了,难道我还能英雄救美吗?]   系统:……   [我已经努力过了,你怎么的也该给个鼓励分吧?]   系统:宿主,距离今天结束还有六个小时四十五分钟,请不要为难系统。或许,宿主你可以尝试在学业上帮助他?   [你忘了吗?我不住宿,也不上晚自习,等下就要回家了。]   展家在禹城,算不上富裕,但中产还是有的,不然也不会有钱供两个女儿上私立高中。展家三年前搬到附近,是为了展妙瑛特意买的房子,后来展妙瑛升入高三学业紧张,才从走读变成了住校。   展梦佳其实不喜欢住在家里,她更倾向于住校,可展妙瑛高三住校了,她为了尽量减少和展妙瑛待在同一个地方的时间,果断选了走读。   反正展妙瑛也就再读一年高中,等对方考取了大学,她再住宿也不迟。到时候爸妈说不定会去展妙瑛就读的大学附近生活,她可能会更清闲自在。   一年而已,她忍忍也能过去。   [而且我刚刚抢了他的第一,他又很在意成绩,我现在黏上去,岂不是更讨他的厌?算了吧系统,要不你换个人吧?]   系统陷入了沉默,展梦佳见系统迟迟不发声,就直接回家了。   回到家,家里是熟悉的空荡荡。   她爸是金融公司的中层领导,除了周末,大多数时候都需要加班或者参加饭局,而她妈在市中心开了家咖啡书店,生活交友丰富,并不会每天晚上回家给她做饭。   当然,展妙瑛也没有这种特权。   展梦佳很喜欢这种独处的状态,如果爸妈在家,她反而会不自在。   随便对付着吃了点晚饭,她尝试着再跟系统沟通,但不知道为什么,系统就跟哑了声一样,她心里有些担忧,但在系统不愿意配合的情况下,她只能选择等待。   **   “陈老师,我这道题理解错误了吗?”   陈清淮摇了摇头:“你这是政治题,你问老师这个,像话吗?”   “……那老师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怪让他害怕的。   陈清淮只是没想到,就一晚上没见,班里的小卷王就沾了点奇奇怪怪的气息:“没什么,你昨天没出育华吧?”   “我快一个月没出去了,难道我身上的……”   见胡少年一副担惊受怕的表情,陈老师赶紧安抚:“不是,它很好。”算了,可能是不小心沾染上的气息,学校人工湖那片确实风水有点欠佳,可能胡少年比较倒霉,沾上了。   莫名的,胡楚想到了昨天来蹩脚搭讪他的展梦佳,不过无缘无故在陈老师面前提这个,好像不太好。   于是师生俩默契地没再说下去,反而说起了桌上的政治题。   “……你饶了老师吧。”   胡楚振振有词:“我上次还看到老师你辅导生活委员做数学题了。”他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   ……语文老师稍微会点数学,有问题吗?   陈老师觉得没什么问题,但政治?抱歉,他早就交还给高中政治老师了,特别是关于经济相关,可饶了他吧,他对金融真的一窍不通。   又相安无事地上完一周的课,陈老师终再度拥有了双休日。   “杨晨哥,你怎么来了?”   杨晨一见他,立刻就奔了过来:“那块料子,我已经送去找人精工了,你看设计师出的方案,你觉得哪套更好?”   像是这么好的翡翠料,当然是要利用最大化,他那天晚上打灯仔仔细细研究了三遍,有细毛纹裂的地方总共有三处,手镯位完全可以做到正常手围,还可以出牌子和挂坠,就是细碎的边角料,还可以出很多蛋面或者戒指戒面。   不过这些都是小头,因为是片状料,所以摆件就不考虑了。   “你看这个方案,就是美貌最大化,但因为这个镯位原因,可能只能出两大套的翡翠套件,只是剩下的玉料要利用,就比较细碎,出的蛋面也都比较小了。”是完全保大件不顾后续利用率的方案。   陈清淮不懂珠宝设计,凑着看了看,指着最后一个方案说:“这个,这里的绿色不太纯粹。”   “你发现啦,我回去稍微抛光了一下,靠近边缘的地方已经绿得发黑,所以为了首饰颜色的均一性,这块料就不能采用,所以前面的方案都没设计进去。”   “我倒是觉得,这块料可以连同上面部分一起切下来,做一个醒狮的手把件。”陈清淮伸手用pencil在图上圈了大概位置,“你看,这里刚好有一些形似,这个角度是不是有点像?顺着它的纹理去雕琢它,能最大程度地保留它的精气神,也能达到承受灵符的最大化。”   “作为手把件来讲,会不会有点小?”虽然很诱人,但这个大小恐怕卖不上好价钱。   “那就给大哥当手机挂件好了,再在旁边车三颗珠子挂上去,就不单调了。”   杨晨:……好家伙,你们两兄弟对于车珠子,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执念?! 第144章 宝物   “不对, 你怎么又要送你哥!你哥那手机上都挂了两个小玉牌了,再挂就要成卖挂坠的小摊贩了!”有损你大哥的霸总威严晓不晓得,他就无所谓了,挂脖子里都不介意。   陈清淮闻言, 当即振振有词地反驳了回去:“那就把其中一块小玉牌做成衬衫袖扣, 大哥你不介意吧?”   ……好他妈贵的袖扣, 这要是掉了一颗, 岂不是要心疼死。   “不用, 做成领带夹就行。”袖扣太容易掉了。   “那就这么定了, 就选这个方案, 这块边角料不需要加工, 你找人给我邮过来就行。”送给大哥的东西, 当然得他亲自操刀。   “差点忘了清淮弟弟你的雕工也很出色了,要不要一起包圆了?”虽然送去人家工作室了, 但也可以要回来嘛, 雕工大师的排单都很长,虽然他稍微插了个队,但也不是立刻就能做出来的。   陈清淮一听, 当即摇头:“不要,最近要开始备战期末了,工作很忙。”   那就没办法了,杨晨有些遗憾,不过这种价高的翡翠套件售卖也需要造势,刚好要过年了, 正好可以给自家公司出出风头:“那到时候首饰做出来, 我再送过来给你, 怎么样?”   “一月中旬能做完吗?”   “应该可以, 我听清渊说,你要把其中一套送去拍卖会?”   陈清淮点了点头:“恩,随便哪一套都行,你先挑。”   “我能问一下,是哪里的拍卖会吗?佳士得?还是苏富比?或者是其他的私密拍卖会?”如果他能借此赚一笔,那就更好了。   这还能问得再直白一些吗?肯定是大哥不愿意说,才来他这里问的。   陈清淮凑过去小声说:“大哥好像不想让你知道哎。”   “……你就这么听你大哥的话?”   “那当然,异父异母和同父同母到底还是有区别的。”   ……真服了你们两兄弟了。   杨晨干脆把人拉起来往外走:“算了,不说就不说呗,走走走,你哥那个人没劲,天天就知道工作,反正吃饭还早点,去解两块石头玩玩吧。”   陈清淮无情戳穿:“是你想玩了吧,不要赖在我身上!”   “啊,清淮弟弟你好直白,就不能不戳穿吗?”   陈清淮哼哼两声,倒也没有拒绝到底,毕竟他对玩赌石没什么大兴趣,既然有免费的解石工,他当然不会介意花点时间给仓库腾腾地方:“那先说好,如果开出东西来,你得把它买走。”   如果没有,那就没有,反正大哥也说不差那点钱。   “行啊。”居然还有这等好事,不过赌石十赌九空,清淮弟弟果然是个门外汉。   剩下就是几块偏大的石头了,杨晨是半个内行人,看皮壳表现其实都不太好,当时他标回来的时候,跟去的赌石师傅跟他再三确认,才把这几块没人要的石头带了回来。   “这块石头你别看表皮好看,但这些老缅都会作假的,上了公盘也不是没有漏网之鱼。”杨晨稍微切了个皮壳下来,果然里面全是纹裂,种也基本没有,这种料子放在当地,搁路边都没人捡的。   一连切了五块,这批是一起绑定卖的,没一块切涨的。   “杨晨哥,你赌运是不是不太好?”   这弟弟咋这么不会说话呢,杨晨可不认:“明明是这些石头表现不好,这能怪我吗?”这得怪陈清渊手气差。   “就剩最后一块了,清淮弟弟要不你来?”   行吧,他来就他来,早切完早了事,陈清淮搬起石头放进解石机,也没再费劲地研究怎么切,就直接对半切开呗。   “先去吃饭,这块最大,估计得切一会儿。”   蔡师傅今天做的是拿手   菜鲍鱼红烧肉,吃过的都说好,五花肥而不腻,鲍鱼也炖得早已入味,鲜甜咸香的口感配上米饭,是对它最大的尊重和赞美。   另还有一道咖喱面包蟹,配一道时蔬汤和一道素炒腊味荷兰豆,虽然才四个菜,但因为分量很大,三个人居然都吃撑了。   “……真的不能老来你家吃饭,我感觉都吃胖了。”   “那你有本事,别抢最后一块红烧肉啊!”   “那不行,抢来的就是最香的,可我不是没抢到嘛!你们兄弟俩根本没把我当客人看待!”甚至还合起伙来欺负他,太欺负人了。   “算了,我去看石头解得怎么样了。”   不出所料,又是赌垮的一块料子,这块种水倒是不错,还是玻璃种,可惜全是裂,抠蛋面都要倒赔手工费那种,基本没什么价值。   “行了,这些石头可以放进池塘了。”   ……还整挺好。   陈清淮伸手把解石机里的半块石头搬出来,然后入手的一刹那就愣住了:“咦?”   “怎么了?”   这里好像有点东西,他能感觉到。   陈清淮伸手丈量了一下,然后又摸了另外半块石头,没有任何异常:“杨晨哥你搭把手,把这半块拿出去。”   鼓捣了半天,因为切开后纹路显露出来,他可以直接用灵力顺着纹路进去探测石头内部的情况,反而更利于陈清淮解石,本来小腿高的半块石头,一刀刀地切下去,就只剩巴掌大小了。   好东西啊,陈清淮洗了洗手上的碎屑,顺手掂了掂手里的石头:“有打磨的工具吗?”   “仓库里应该有,解石机配套送的。”   杨晨翻了翻,拿出一个小型的电动打磨机:“会用吗?”   “会。”   陈清淮伸手接过,就顺着力量指引擦去表皮的杂质,随着石头碎屑簌簌地落下去,一颗透明的、圆圆的石头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就鸡蛋大小,高冰透明的,里面一点儿杂质都没有,要不是亲眼看着清淮弟弟解出来的,他还以为是什么玻璃工艺制品呢。   好家伙!好家伙啊!   杨晨转头真诚建议:“清渊,我觉得你是个挑石头的天才,真的。”   这他娘的运气这玩意儿真是不讲理啊,他费劲解了半天屁玩意儿没有,怎么人家一出手又给搞了个大的:“这么厚都透肉的玻璃种料子,嘶,竟恐怖如斯!”   陈清淮将打磨机放下,用水冲了冲手里的石头:“这不是翡翠。”   “这怎么就不是翡翠了!”   “好吧,那我换个表述,这块料我不卖。”可能在翡翠商人来讲,这确实是块价值极高的高冰玻璃种翡翠,但对于玄门中人来说,却是一块千金难求的好镇物。   没错,这是一块绝无仅有的镇物好材料。   如果不是他及时用灵力锁住了它的灵光,这会儿可能高长合那个假和尚已经往这里赶了。   “怎么能不卖!”   “我有用处。”陈清淮说完,就语气雀跃地开口,“大哥,你的运气太好了!这东西,八百年也出不了这么一块!”   这钱花得太值了,他再也不说大哥把钱往水里扔了。   “喜欢就留着,不用管杨晨。”   杨晨:……可恶!他怎么就不是陈家的种呢!   **   得了块好东西,不过他手边没有合适的盒子来存放,陈清淮干脆就叠了十张封印符裹起来,等到一丝灵光都不透,他才腾出手来给老头子打电话。   “你这什么,裹得人爹妈都不认识了!”   “你猜?”   选罡真人一脸嫌弃的表情:“我不猜,爱说不说,不说拉倒,老头子今天晚上还要下山   去村里蹭饭吃,天都黑透了还没吃上饭呢,哎,可怜哦。”   “……容我提醒一句,您嘴角还泛着油光,谢谢。”   这徒弟真的非常不可爱,选罡真人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说吧,这什么东西,值得你裹这么多符箓上去?”   “我从翡翠原石里解出来的,如果是普通人视角,它应该是一块透明的椭圆形石头。”   选罡真人一听,瞬间变了脸色:“那你的视角呢?”   “它是一块散发着幽幽蓝光的聚灵石,在它的正中央,有一滴形如山丘的灵液,以我的粗鄙见识,它的浓度高到我左手的灵符都馋得流下了口水。”   不用太繁复的词语去赘述,选罡真人已经知道了这东西的价值。   无价之宝,特别是对于如今的禹城环境处而言。   选罡真人对于景江河的事情,显然比几个徒弟知道得多,事实上如果有足够的全新镇物,未尝不能复刻当年镇压景江河的阵法。   但可惜的是,这样的镇物无一不是天材地宝,对于现如今式微的玄门来说,一样都掏不出来,当初那四样镇物,已经是掏空了家底才堵上的缺口。   谁知道他这徒弟这么能耐,随随便便就得了一样。   选罡真人酸了,他太酸了,怎么他的徒弟一个个全是有钱途的,他却跟钱无缘呢:“炫耀怪,退退退退退!”   “……老头子,跟你说正事呢。”   选罡真人没好气说:“你也知道我老了啊,我都退休了,还拿这种天材地宝来馋我,你这个徒弟良心大大的坏。”   “那要不送你?”   “我才不要。”拿这种宝物,他不长的后半辈子可能都得在倒霉中渡过了,“听老头子一句劝,闷声发大财,懂不懂?”   陈清淮下意识皱眉:“师父,你的意思是,不要将它的存在告诉环境处?”   “我可没有这么说,如果你要这么做,当然为师也不会反对啦。”环境处总部那群老头讨厌得很,如果有了一块镇物的情况,绝对会费尽心机让他占卜其余的天材地宝。   他还要命,不想英年早逝。   再说有缘,自会出现,算来的东西,也更容易被夺走。 第145章 发展   老祖宗的话说得好, 没事千万别算命,命是会越算越薄的。   这种理论当然不完全正确,但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讲, 都有普适性。   未来具有极大的不确定性, 这会给人带去恐惧和惊慌, 但也正是因为未来的无限可能, 人的命运才会一直向前延伸。   而一旦有人提前窥伺了命运的长河,这个人的命运就会脱离既定的轨道,往不可控的方向延伸。   未知的未知, 往往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选罡真人是个命理大师, 所以他给人算命, 很少会提供未来的信息, 大部分都是替人算过去, 要么就是命盘上可以透露的东西。   他很惜命的, 所以对于算命这门手艺,他一向不怎么热衷。   只是他这二徒弟,当真是不凡啊,寻常天师一辈子都摸不到的顶级宝贝,就这么普普通通地获得了, 选罡真人挂了电话, 心里难免有些担忧。   事实上, 自从清淮请符成功后, 他就再没有看清过清淮的命盘了。   命河一片模糊,延伸出了无数条命运的支流,他看不清二徒弟到底走了哪一条, 但作为一个算命大师, 选罡真人很明白, 富贵险中求的道理。   二徒弟出身禹城富户,禹城又与景江河息息相关,那里还有二徒弟的血脉亲人和知己好友,选罡真人不用算都知道,禹城就是二徒弟最好的落脚之地。   所以当清淮问他就业问题时,他想都没想就指了个南方。   南方有很多城市,但清淮独独选了禹城。   这是命运,也是变数。   作为一个算命人,选罡真人不喜欢变数,但如果注定是乱局,那么变数就会成为棋盘上唯一的破局点。   山上的灯光很亮堂,选罡真人从来不觉得晃眼,今天却突然觉得这灯还是太亮了些,其实人没必要有太大的本事。   因为天赐予之,必有重责。   **   周一照例是升旗仪式,升旗仪式后,是惯例的对于月考前十名的奖励。   没办法,谁让育华财大气粗呢,反正这钱都要花的,倒不如直接花到优秀学生的身上,还可以督促学生认真学习。   陈清淮作为班主任,就站在二班的最后面,没办法,他太高了,要是跟其他班主任一样站在最前面,就跟前面杵了根桩子一样。   好在他视力非常好,隔得老远都能看到胡少年上台领奖时那稍显郁卒的表情。   哎,少年人的胜负欲就是强啊。   说起来,抢了这小崽子第一的小姑娘好像是五班的吧,陈清淮不常关注其他班的学生,就问旁边的体委程飞:“哪个是年级第一?”   别说,程飞还真知道:“就班长左手边那个,上次我还看到她来找班长了。”   嚯,还有这种事情?   陈老师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认识啊?”   “不知道,应该不认识。”不然班长怎么那么绝情地走掉,虽然他离得远听不见两人聊了什么,但……他感觉聊得不太好,“陈老师,你不知道吧,咱们班长可是有名的情书杀手!”   “啥?”这听着不太像是三次元才能出现的称号啊。   也就是陈老师本人没什么老师架子,程飞才敢斗胆进言,不过胡楚在女生中受欢迎也不是什么秘密啊,成绩又好长得又帅,而且个性又蛮酷的,受女孩子喜欢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可惜班长一心只读圣贤书,两位不闻窗外事啊。   “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校草咧~”陈老师发出了吃瓜的快乐赞叹。   程飞一听,当即拍起了老师的马屁:“不过要说最帅,还得是您!”   ……这个就不必了,他不靠脸教书。   两人说悄悄话的功夫,唐校长的一对一祝福颁奖已经接近尾声,陈清淮看到那个叫展梦佳的小姑娘一脸局促地上前接过奖品和奖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隔得这么远,他却觉得这小姑娘身上有点奇怪。   奇怪这个词,不应该去形容一个上进聪明的小姑娘啊。   陈老师自我反省了一下,觉得今天可能是起太早了,所以没睡醒。啧,都怪老头子那个意有所指的建议,搞得他得到宝贝都不太开心了。   怎么说呢,是个烫手的宝贝啊。   他想了两天,还是没想好对这东西的处置,干脆就又多裹了两层符箓,先塞保险箱里吃灰了。   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升旗仪式加表彰很快结束,大课间还有点时间,下节课是他的语文课,陈清淮趁着还有时间,去咖啡店那边要了杯冰美式。   苦是真的苦,但也是真提神。   上午的语文课,不仅能把学生上睡着,老师其实也不遑多让啊。   拿着咖啡往回走,刚走到拐角上课铃声就响了,陈清淮下意识快走两步,一个人影直接冲他袭来,这速度,得亏他是练过的,才避免了咖啡直接倒人头上的惨剧。   “对不起!对不起老师!”   这不抢了胡楚年级第一的小姑娘嘛,怎么表情看着这么慌张?   陈清淮微微眯了眯眼睛,温和道:“不用,赶紧去上课吧,以后走路小心点。”   展梦佳一脸玄幻地看着二班班主任大步流星地进了二班,她刚刚……明明是冲着人一头冲过来的,怎么会有人的反应速度这么快?!   体育老师看了都会沉默的吧?!   [系统,我这次真的努力了!你看到了吧,我100米体测的时候都没这个速度!]   系统再度陷入了沉默。   等到中午午休,一直下线的系统才出现了,甚至让展梦佳惊讶的是,系统居然撤销了今天的第三条日常任务:碰洒高一二班班主任的咖啡杯,并给人留下好印象。   今天早上看到这条任务时,展梦佳心里充满了吐槽,最近系统给出的任务越来越刁钻,这次直接是让她去刷老师的好感度,而且还是高一年级最受欢迎的老师。   这合理吗?!   但为了积分,展梦佳还是冲了。   系统:经系统检测,该任务存在风险性操作,故取消该任务,新任务已经发放,请宿主及时查收。   [为什么?什么叫风险性操作?那前两天胡楚那条任务,为什么不撤回?]   难道系统还看人下菜碟吗?!说好的人工智能吗?   系统:请宿主不要质疑系统的风险判定,该老师为宿主任务对象胡楚最尊重的老师,系统判定如宿主能取得该老师的好感度,则相应会获取胡楚的好感度,从而达成任务。   原来还是要和胡楚做朋友?系统你不是学霸系统吗?怎么感觉像是恋爱攻略系统?   [为什么一定要和胡楚做朋友?我不能独美吗?]   系统:请宿主积极完成任务。   ……又是这句话,展梦佳有些抓狂,系统的这些日常任务占据了她太多的时间,她本来就不聪明,这两周下来,她学习的进度已经完全掉下来了。   如果没有系统的帮忙,纯靠她自己做题学习的话,她的成绩可能会比期中考试还不如。   不行!期末考试过后就是新年了,她不想再成为被亲戚朋友们肆意评价的小可怜了。   她也想和展妙瑛一样,成为别人口中称赞的对象。   不就是死缠烂打和学神做朋友嘛,拼了。   于是,胡楚最近频繁地在学校食堂、操场、走廊、便利店等等地方偶遇五班抢了他学年第一的展梦佳,而且对方每   次都会主动跟他打招呼,渐渐地,学校里居然传出了五班的展梦佳暗恋他,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所以拼命读书抢了他年级第一好引起他注意的离谱绯闻。   胡楚:……都瞎啊,展梦佳根本不喜欢他好不好!   卷王很不高兴,但这种离谱绯闻越澄清只会越来劲,为了避免再次“偶遇”展梦佳,胡楚干脆能不出教室就不出教室,每天也不最后一个走了,反正就是——   别打扰老子学习。   但……事与愿违,他总得上厕所总得吃饭总得回寝室,胡楚忍无可忍,终于在一次“偶遇”后,直接把人拉到了僻静的地方谈谈。   “你到底想怎样!”这个时候,他的态度就非常不耐烦了,“我没兴趣跟你玩这种校园你追我赶的偶像剧,最近的传闻,对我来说非常困扰。”   “我……只是想跟你做朋友而已。”没有其他粉红色的遐想,那些都是乱传的!   “就这?”   展梦佳点头:“对,只做朋友。”   “如果我答应,你能立刻马上从此消失在我的眼前吗?”   ……那恐怕不能,毕竟以系统的尿性,可能还有后续的日常任务等着她。   胡楚并不想拿这种小事去麻烦陈老师,所以才选择自己跟人沟通:“你明明不想跟我做朋友,却偏偏要跟我做朋友,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有人逼你来找我茬?是谁?”   !!!   学神也太敏锐了吧,她明明什么都没说啊。   胡楚看到展梦佳的表情,眉头皱得死紧,就在他想说点什么话威胁人的时候,一把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胡楚,你在这里做什么?”   陈老师内心:哇哇哇,瞧瞧他发现了什么!青春年少啊!可惜他要当拆散鸳鸯的棒槌了,抱歉啦胡少年。 第146章 扯扯   不是原则性问题, 陈老师一向不怎么严格。   可展梦佳不知道啊,最近因为她努力做任务本来就有些风言风语,现在居然被二班的班主任当场抓包了, 她吓得拉高外套拉链挡住脸, 一个猛子扎过去就夺路狂奔而去。   陈清淮:……   “我又不是什么魔鬼老师,她有必要这么害怕吗?”   胡楚本来还有些紧绷,心里有些小担心老师会觉得他不务正业, 但显然老师并没有这种多余的看法:“她可能急着回去做题。”   “……这么急?那你俩搁这讨论难题呢?”   胡楚睁着眼睛说瞎话, 非常痛快地点了点头:“对啊,她最近老是缠着我问我难题, 抢了我的第一还一直在我面前炫耀, 太讨厌了。”   陈清淮捏了捏下巴, 然后发出灵魂拷问:“胡楚,你是不是把老师当傻子?”   胡楚垮下了肩膀:“老师, 我真的没有早恋。”   “明白了,是老师打扰了。”   陈清淮一脸“我是过来人”的表情扭头就走,胡楚见势哪里还敢说谎,三步两步跑上去就拉住了老师的左臂:“老师, 我觉得她有点奇怪。”   奇怪, 又是这个词。   陈清淮停下脚步,问:“为什么这么说?”   “老师你也知道,我从前因为一些原因, 对人的情绪感知是非常敏锐的,展梦佳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明明很不想跟我搭话, 可她偏偏说要和我做朋友, 很奇怪, 对吧?”胡楚最近只是心思都在学习上,这并不代表他失去了从前的生存技能,“后来她经常出现,就跟在我身上安了GPS定位一样,我找人打听过,她在班里根本没什么朋友,班级也不是挨着我们班的,我却每次出教室都能精准地遇上她,这太奇怪了。”   “那万一是她太关注你了呢?”   胡楚一脸老师你不要开玩笑的表情:“不可能,我有次上课溜出去还碰到她了,简直见鬼了!”   嚯嚯,上课偷溜啊,不过按照胡少年的说法,这个展梦佳确实有点奇怪。   “那你觉得,她为什么非要跟你做朋友?”   这就是胡楚百思不得其解的点了,刚刚他明明那么直接的问了,展梦佳就是不告诉他,这显然不是真心要跟他做朋友,他能答应才有鬼了。   “老师,她身上……”   少年一开口,陈清淮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了:“没有哦,她身上没有被厉鬼占据的痕迹,也没有灵力附着的痕迹。”但确实有一丝隔阂感,像是有什么不属于她的东西得到了她本人的许可,所以暂时强行居住在她身上一样。   但他的灵力没有警示,也就说明并不是危险有害的东西。   一般对于这种存在,陈清淮是不管的。   “行了,想不明白就别想了,期末考试好好考,等你拿了奖学金,老师带你出去玩。”胡楚和卢小桃在禹城都没有亲人了,陈清淮和卜雪夬商量过,对方非常愿意春节的时候接卢小桃去过年,毕竟夬哥是个叛逆崽,根本没想过回家过年。   胡楚一听,顿时来劲了:“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难道过年还想一个人蹲在学校里吃方便面啊?”再说了,过年的时候学校宿舍是不开放的。   胡楚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我老城区的房子被环境处封了,他们给了我不少钱,我可以在校外租房子住的。”也没有到吃泡面那么惨的地步,点个饺子外卖稍微奢侈一下也可以的。   “你才多大,正经房东会租给你吗?”陈清淮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少年的头发,“行了,你要是不愿意跟老师出去,就去住校外那套公寓,你知道密码的,直接拎包进去就行,房间还给你留着的。”   他哪里是不愿意   跟老师出去玩!他是怕给老师添麻烦啊。   “我住了公寓,那老师住哪儿啊?”   “要你瞎操心,老师有钱。”陈清淮推了一把少年,“赶紧去上课吧,你要是觉得困扰,我可以跟五班的班主任提一句。”   “那不用,这点事情我能自己解决!”   “行吧,赶紧去吧。”   胡楚高高兴兴就回了班上,这几天的沉郁一扫而空,整个人对着桌上的课本,竟然有种锐不可挡的气势。   这咋地?吃枪药了?   班长怕不是真的答应五班展梦佳的追求了吧?!   大家心里疯狂地吃瓜,可碍于班长的威严,谁也没敢第一个上前发问,直到……忍到放学,和胡楚关系不错的学习委员管丛生终于忍不住去撩了虎须。   “啊?没有的事,刚刚陈老师找我谈话了而已。”唔,陈老师要带他过年,他一定要夺回年级第一,然后才有脸去陈老师家吃饺子。   “……不是五班的展梦佳吗?”   “我的心里,只有学习。”   路过的卢小桃心里忍不住喊了一声好,第一被人抢走不丢人,但连人带第一都被抢走就太丢人了。   “你很闲吗?刚刚发的数学试卷这么难,你准备晚上挑灯夜战到十二点吗?”   救命!别提这个!说起这破题,管从生头都大了,这特么是人能做出来的题目吗?这么难,还这么复杂,高中生活真的被初中老师美化太多了。   他才进来一学年不到,头发就掉了三斤了。   他抬头看了看班长茂盛又浓密的头发,都有心问问班长用的什么洗发水了,太羡慕了。   “……就是做不出来才闲啊,就这道题,能给个解题思路吗?”   这么八卦还想要解题思路?胡楚冷酷地给人留了个后脑勺。   这年头,果然没什么同学爱啊,管从生转而求助路过的卢小桃,卢小桃还是非常好心的,她给人添了两条辅助线,然后才跨着步子离开。   就不能多说两个字吗?说话对你们卷王来说,是烫嘴是不是?   **   展梦佳跑到班级里坐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犯蠢了。   她跑什么啊,简直是脑子进水了,她就算是挡住脸,二班的陈老师也能直接问胡楚啊,除非胡楚替她遮掩?但这可能吗?   [系统,你要害死我了!]   系统惯例在装死,一副宕机的模样。   展梦佳战战兢兢坐在教室里上课,就跟头顶悬着达摩克斯之剑一样,谁知道等到放学,班主任或者二班的陈老师都没有来找她谈话。   难道胡楚,真的没说?她攻略成功了?   钱佳佳算是她在五班最熟的人了,展梦佳心里忐忑,系统又不说话,她现在无比想找个人聊聊,钱佳佳当然是首选。   “你问二班的班主任?你追胡楚的事情被他知道了?”   钱佳佳一脸八卦的表情,声音也压到了最低,“帅哥老师训人是不是跟咱们老班不一样?二班的陈老师真的太帅了,我每次都只敢远远地看一眼,这种天花板级别的帅哥,真的让人不敢接近。”   她初中时喜欢的爱豆都没这么帅的,当语文老师简直暴殄天物。   “……我没有追胡楚,我只是找他有事,他不答应,我才一直找他的。”   “好好好,你没有追。”她懂,她真的什么都懂,“所以你要写检讨吗?”   “不是,我和胡楚真的没什么,我只是害怕二班的陈老师听到这些不实传闻,会找我谈话。”展梦佳稍微修饰了一下说辞。   “嗐,你与其担心二班的陈老师,不如担心咱们老孙头了。”钱佳佳撇了撇嘴,“咱们老班多严格啊,运动会都不许   咱们瞎跑,结束后还要写周报,我听二班的初中同学说,他们班主任除了上课非常认真外,其余时间管得非常宽松的。”   “这么幸福?那他们班成绩还那么好?”   “那可不!”反正她听在二班的初中同学说是什么痛并快乐着,屁,就是纯纯的炫耀,“不过我们都觉得陈老师这么帅,迟早会辞职的。”   展梦佳不解:“为什么?”   “你肯定没看过学校贴吧里的帖子,关于二班陈老师的帖子一大堆,你看过就知道了。”甚至有个非常无聊的人开了个帖每天po陈老师的穿搭,就很无敌,偏偏帖子的热度非常高,可见大家都爱看。   展梦佳拿出手机点开学校论坛,然后一脸恍恍惚惚地看完了几大热帖。   就很玄幻。   但她不知道的是,系统也在悄么么围观,请符人当高中老师已经很绝了,更绝的是,还成为了学生们评头论足的对象。   不是说请符人都很傲,脾气都很差的吗?   这叫脾气差不好惹?!   系统再度进入了自闭模式,短时间内它显然不想跟宿主展梦佳沟通了。   展梦佳回家路上,忍不住把关于胡楚和二班所有的帖子都看了一遍,就……沉默代表了她现在复杂的心情。   一块手表七位数,这是什么偶像剧男主的设定啊?!展梦佳第一次直白地感知到了私立高中的如斯恐怖。   “让让,你挡住路了。”   展梦佳一扭头,就看到展妙瑛拧着眉站在她的后面:“我凭什么让你,这也是我回家的路!”   展妙瑛看着才半个月没见的亲妹妹,忍不住挑了挑眉:“原来你还知道回家的路啊,我还以为你在学校里面追男神,追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呢。” 第147章 正常   如果说展梦佳的长相是小家碧玉邻家小女孩的话, 那么展妙瑛就完全承袭了展妈妈的明丽大方,两姐妹站在一起,如果不是事先知道, 旁人很难看出两人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   就像展梦佳并不喜欢自己的亲姐姐一样,展妙瑛也并不喜欢这个妹妹。   性格散漫又倔强, 好不容易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了,居然还是为了追男人, 展妙瑛有时候真想撬开展梦佳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浆糊水还是水浆糊。   “我的事情, 不要你管!”   两姐妹话不投机半句多,展梦佳放完狠话,就噔噔噔上楼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展妙瑛见此,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这脾气真是越来越坏了。   育华高中并不反对学生在假期留校努力学习,特别是对于高三学生, 就算是你一学期都不回家, 只要家里人没意见, 学校不会多说半句话。   展妙瑛倒是很想一学期不回家,只可惜爸妈不同意,她就折中半个月才回来一次。   “诶?佳佳这次考了学年第一吗?真的假的?”展妈妈虽然已经四十开外,却是保养得宜、身姿曼妙, 跟两个女儿站在一起,就跟姐妹花一样。   展梦佳就知道是这样, 爸妈从来都只关注展妙瑛的学习生活,关于她, 就像是抱养来的一样, 纯粹是放养着长大的。   青春期小姑娘的情绪, 往往敏感又非常不可控,以前展梦佳一直在家里当着绿叶,可这次她不愿意了,于是在听到这句质疑后,她的情绪瞬间就绷不住了。   “我为什么不能考第一!凭什么她考第一你们就高兴!我考第一就是质疑?你们有关心过我吗!除了给钱,我在家里就是个多余的人!”   展梦佳再也绷不住哭了起来,但她倔得很,在展妙瑛面前坚决不哭,摔了筷子就直接冲上楼把自己锁了起来。   明明前一秒气氛还算融洽,后一秒直接爆发了,展妈妈直接楞了。   “妙瑛,佳佳为什么生气了?”她只是觉得很惊喜而已,如果佳佳也这么聪明,那她以后可以炫耀的女儿又多了一个。   展妙瑛看向一脸不解的妈妈,又看向什么都知道的爸爸,脸上是完全看好戏的表情:“我不知道,可能是叛逆期到了吧,妈你有空可以多关心她一点。”   这么多年,她已经受够了这种关心,如果展梦佳能替她接过这份关心,她会稍微不那么讨厌这个妹妹的。   “我吃好了。”展妙瑛站起来说,“还有,妹妹这次,确实考了年级第一,学校应该有发短信给家长的。”   展妈妈一脸哑然,她拿出手机翻了翻,才在信息的最底下看到了小女儿的成绩单:“老公,咱们佳佳上了高中好像开窍了。”   展爸爸也一脸高兴地附和道:“那你以后就不用担心佳佳没学上了,她数学好,以后可以学金融,我带她入行,你觉得怎么样?”   “好啊,佳佳本来就长得像你,肯定继承了你的才能,就像妙瑛像我一样,她小提琴拉得那么好,不去学音乐真的很浪费,老公,你说我现在劝她考音乐学院,还来得及吗?”   展妈妈说完,又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算了,国内的音乐学院风气不好,她还是应该上名牌大学比较好。”   这种话,展妙瑛听了没有十箩筐也有九箩筐了,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连上楼梯的脚步都没迟缓一下,反正妈心情不好了有爸哄。   至于她和展梦佳?   展梦佳这个蠢货还自以为是她抢走了所谓父母的爱,真是天真。   本来她拿到化学省赛一等奖已经可以对口免试进入江省大学化学系,可偏偏妈说她有考京大的资本,又跑去跟班主任聊了半天,最后她不仅还要继续参加高考,本来努力拼搏   来的一等奖只成为了她履历上的一点谈资。   当时她离家出走的念头都有了,但她爸直接掐了她的金钱来源。   每次都是这样,从小到大,她的存在就是为了给妈妈挣脸面挣吹嘘的资本,而她爸是她妈的终极舔狗,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学了多少东西,反正在她看来,都是没有用的东西。   什么画画舞蹈围棋拉琴,没一样是她真心想学的,这些统统都是她妈所谓的“从前遗憾”,因为自己不会,就一股脑塞给她,如果这都能称之为爱,那恐怕她都能出书歌颂母爱了。   展梦佳还觉得是她抢了父母的疼爱和关注?   也不知道这份福气,她这个好妹妹能不能承受得住。   展妙瑛的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真棒,等她再考个妈妈最讨厌的大学,家里说不定能直接鸡飞狗跳。   哦对,妹妹还早恋学人追男神,以她妈妈的神奇脑回路,说不定还会帮展梦佳追男人,毕竟她打听过了,高一年级的胡楚是个典型的美强惨,绝对符合她妈的审美。   别说,展妙瑛还真猜对了。   展梦佳在饭桌上发了一通火,展妈妈自觉对小女儿关心太少,立刻就给五班的班主任打了电话,孙老师一听是展梦佳的家长,就跟人聊了一个钟。   展妈妈就喜欢听别人吹嘘她的女儿,孙老师直接正中她的下怀,这场谈话堪称愉快。只是到最后的时候,孙老师想了想还是提了最近校内的传闻。   “本来我是想周一找她谈谈的,她是个好苗子,又才上高一,人胡楚也是个top大学的好苗子,这个年纪确实心思多,我们也是过来人,展妈妈你好好跟她聊聊,展梦佳是个很听得进去话的好孩子。”   孙老师又不是第一年当班主任了,早恋萌芽这类的事情见得太多了,班上学生偷偷谈恋爱这种事,他不知道抓过多少,早有了一套成熟的应对方式。   直接戳破太难看,也太影响学生心态,再说这可都是好苗子,当然不能粗暴地说你们不能搞对象,也不能放任自流。   展妈妈挂了电话,却并没有如孙老师预料去跟女儿正经对话一番,反而是拉着老公惊喜地开口:“哇,佳佳居然早恋了!妙瑛当初我还劝她找个帅哥好好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呢,可她居然对谈恋爱根本没有兴趣。”   育华高中可是禹城最好的私立学校,她开家长会的时候去看过,好多男同学都又帅又有钱,可惜妙瑛一个都不喜欢。   展爸爸难得有些吃醋:“佳佳还小,万一给你找了个不好看的女婿呢?”   “那不行!”丑男不行。   展妈妈越想心里越忐忑,小女儿佳佳好像眼光确实不太好,挑的衣服都很普通,万一情窦初开真喜欢上一个普通的男孩子,不行,她坚决不同意。   于是等周一的时候,展妈妈难得起了个大早,要送两个女儿去上学。   展妙瑛一脸看好戏的神情,倒是展梦佳脸色迟疑,她想要拒绝,但被妈妈按在了副驾驶座上,这以前可是展妙瑛才能坐的位置,她立刻就不倔了。   展家距离育华高中很近,才十分钟不到的车程,展妈妈在校外停好车,就准备送两个女儿进去。   展妙瑛敬谢不敏,很快就遛了,这要搁从前,展妈妈绝对跟过去。   但今天,她是来看小女儿的早恋对象的。   “抱歉,妈妈从前确实忽略了你,你都快上完一学期了妈妈还没正式拜访过你的班主任,佳佳你不要生妈妈的气好不好?”   展梦佳只觉得眼眶发酸,原来只要成绩好,妈妈就能看到她啊。   她心里说不出来是高兴和委屈,所以只能低着头不说话。   但展妈妈只当小女儿是害羞了,兴致勃勃地说着话,等到了高一的教学楼,甚至语气   雀跃地戳着小女儿的肩膀说:“哇,你们高一年级还有这么帅的老师吗?”虽然戴着黑框眼镜,但无疑是个能直接出道的大帅哥啊。   “啊?”展梦佳看向前方,“嗯,那是二班班主任陈老师。”是个行走的金钱展示架!有钱到她逛完帖子,都快不认识数字了。   相较于展梦佳,展妈妈对于各大品牌可以说是如数家珍,都不用女儿提醒,她就一眼看穿了这位帅哥老师全身上下的行头值多少钱。   有这么帅的老师,为什么女儿想不开会看上一个死读书的书呆子,而不是来一段轰轰烈烈的唯美偶像师生恋啊?!   展妈妈不理解,但没关系,她可以帮帮小女儿。   “妈,你干什么!我的班级在楼上!”   最近禹城的气温降到了零度上下,其实陈清淮一点儿也不冷,但有一种冷叫做松伯觉得你很冷,于是他的衣柜里就多了很多质感优越的大衣。   为了安老人家的心,他只能无奈穿上了。   “这位老师,请问你知道胡楚同学在哪个班级吗?”   救命,展梦佳已经在脚趾扣地缝了,她妈怎么会知道胡楚!肯定是展妙瑛告状了!难怪刚才展妙瑛一脸看她好戏的表情!   “胡楚?”陈清淮看了一眼旁边的展梦佳,这是什么神奇的展开啊,小胡少年前两天还说自己能搞定,这就是传说中的搞定?   “您是展梦佳同学的?”   “我是她妈妈。”   哦豁,闹大了啊,陈老师施施然开口:“胡楚是我的学生,您如果想聊的话,可以到我的办公室说。” 第148章 打赌   陈清淮当然不会傻到自己一个人去面对展梦佳的家长, 毕竟展梦佳是五班的学生,他管那么宽,难道学校会给他发双份工资吗?   当然不会, 所以趁着把人请到办公室的路上,他火速艾特了五班班主任孙老师。   展梦佳看事情发展越来越不对,赶紧拉住妈妈抗议:“妈,你在说什么!我跟胡楚没有一点关系!”   少男少女的小心思,她还能不知道嘛, 展妈妈一脸我很明白的表情:“没事, 妈又不会骂你,从小到大我有干涉过你交友自由吗?只是你们班主任打电话说起, 妈妈要是什么都不说, 才对你不好。”   “不是展妙瑛说的吗?”展梦佳大惊。   “当然不是,你怎么这么看你姐姐, 她高三学习忙, 哪顾得上这些啊。”   居然不是, 展梦佳心里不知为何有点失落,可她真的不想闹到老师们面前, 本来胡楚就排斥她, 现在这么一闹,系统的任务她绝对不可能完成了。   展梦佳心里懊悔不已,可她哪里拗得过妈妈啊,三下两下就被带进了办公室。   因为孙老师还要点时间过来,所以陈清淮只能先稳住这位学生家长,就是聊着聊着, 他总觉得这位妈妈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些浑身发毛。   “诶, 陈老师你这么年轻, 原来是今年刚来育华教书?那岂不是才刚刚毕业?”毕业就直入育华,不仅有钱还很有本事,太棒了。   怎么还查上他的户口了?胡少年,陈老师为了你真的付出了太多。   陈清淮不喜欢没有边界感的人,能容忍巫衡,属实是有老头子的救命之恩在那摆着,但学生家长?抱歉,他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展妈妈,我们要谈论的事情,应该跟我的资历没有任何关系吧?”   孙老师快步进来的时候,就觉得气氛稍稍有些凝滞,他也没想到电话里谈论得不错的展梦佳家长,今天就直接杀到学校里来了,完全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在两个孩子没有确认关系的前提下,阵仗真没必要闹起来,万一两孩子的逆反心理起来,本来没多少的感情反而变得坚韧起来,那就很难办了。   “展妈妈你好,我是五班的班主任孙敏。”   “孙老师你好,我家梦佳多亏你的教导了。”展妈妈非常真心地开口,毕竟能把她成绩一般的小女儿培育成学年第一,她真的非常敬佩眼前这位中年男教师。   至于其他,就没有了,应该说眼前的孙老师才符合她对一个高中班主任的刻板印象。   “都是分内事,陈老师要不去我哪儿聊?”   陈清淮其实不太想聊,毕竟胡楚那小子确实没开窍呢,他聊个鬼啊,但本着学习资深老师如何处理早恋问题的精神,他还是点了点头:“不过我没叫胡楚,孙老师你也知道的,他的心思都在学习上,因为家境原因,我不想让他分心。”   “我明白,你的顾虑是对的。”早知道,他也不跟展梦佳的家长通气了,这不找事嘛,他还以为昨天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了。   然后接下来的谈话,才让孙老师真正明白什么叫做心累。   真的,展妈妈这是正常父母能有的脑回路吗?什么叫做不介意女儿在高中时期开展恋情,只要不影响学业,她甚至愿意把早恋对象也当孩子看待。   别说是孙老师了,就是陈清淮,他也惊呆了。   他一脸愕然地看向展梦佳,心想这孩子也不容易啊,他见过亲妈不靠谱的,但没见过思路灵活到这种程度的亲妈?   他当然知道现在的年轻父母不会反对孩子在读书期间谈恋爱,但也没必要这么大喇喇地讲出来吧?老师不要面子的吗?你看看孙老师的脸,铁青铁青的,估计中饭是吃不香了。   幸好,   展梦佳不是他的学生,陈老师心里为孙老师默默祝福了三分钟。   “展妈妈,我想你误会了。”孙老师尝试沟通。   但显然展妈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笑着说:“没关系的,我今天来就是想感谢您对我家佳佳的教导,至于其他的,佳佳上高中后就已经是个大孩子了,我相信她有判断事情可行的能力,所以关于她和胡楚同学的事情,我想让她自己做决定。”   什么都不说了,陈老师心里愉悦地给前几天给他堵心的孙老师点了一排蜡烛。   最后孙老师心累地送走了展梦佳的妈妈,并且发誓下次绝对不再给对方妈妈打电话,毕竟现在这个年代,爸爸普遍都疼爱女儿,哦对了,展梦佳还有个姐姐在本校高三就读,他可以跟对方的班主任取取经怎么应对展妈妈的神奇脑回路。   孙老师这人,行动力还是很强的,下午就加到了那位原老师的微信。   谁知道,说好的取经,变成了他和原老师的抱头痛哭大会,就……原老师蛮同情孙老师的,毕竟他已经快熬出头了,如无意外,展妙瑛很快就能升入大学。   但对于孙老师来讲,磨难才刚刚开始。   “老孙啊,加油吧。”   短短六个字,包含了原老师对同事深深的祝福之情。   果然,今天一天孙老师吃饭都没香过,唯一值得他庆幸的是,展梦佳来跟他保证,自己绝对跟胡楚同学清清白白,至于积极地去找人,是为了其他的事情。   “真的不喜欢?”   “嗯嗯,真的,我这么普通,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这种女孩子,老师你就放心吧。”她再不来澄清,胡楚就要提刀把她撵出学校了。   孙老师就不爱听这话:“什么普通,不要妄自菲薄,展梦佳,老师发现你有些不自信,你很棒,不要让太多旁的东西影响你的心境,你是学生,应该把学习放在第一位。”所以不要听你妈那套胡扯的论调。   从小到大,展梦佳很少受到称赞,她也没想到严厉的老班居然会这么鼓励她,可是……她的成绩并不是她的啊。   全校都知道她这次月考是学年第一,可她知道,学年第一依旧是胡楚。   她只是个靠着系统卑劣取胜的取巧者而已。   “嗯,老师我知道了。”   展梦佳是低着头走出办公室的,还没走多远,就被怒气冲冲的胡楚堵住了。   “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展梦佳你是不是有病?”胡楚简直气死了,他明明不想给陈老师多添麻烦的,谁知道姓展的这么绝,她几岁啊,被拒绝了居然告家长,他简直气炸了,“莫名其妙跑来要跟我做朋友,我拒绝你还死缠烂打,我都没找你算我名誉受损的事情,你居然告家长给陈老师找麻烦?”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奉陪啊!”   胡楚的性子其实很隐忍,以前他就一直在忍受耳朵边的嗡嗡声,面对欺负他的人,他也不能正面硬钢回去,因为他毫无资本,硬碰硬只能是他这颗鸡蛋碎裂在地上。   可陈老师不是那种人啊,凭什么要因为他去接受家长的苛责,更何况这完全是无妄之灾,都是眼前这个展梦佳搞出来的事情。   “我们打赌吧,就赌期末考试的第一名,如果这次还是你赢,我就答应你,做你的朋友。”这一次他输,输在轻敌了,下一次他只要做到门门满分,就绝不可能失去第一的宝座,“相反,如果你输了,我希望你要有手下败将的自觉。”   展梦佳神色莫名:“你确定?”   “当然,难道你不敢?”   不,有系统加持,她的赢面很大,展梦佳觉得这个赌约很合算,可真正要张口答应的时候,她却说不出来任何话了。   她想起了刚才孙老师对她说的话,她……   胡楚以前就觉得人很难懂,现在他摆脱声音的桎梏后,却觉得人越来越难懂了,为什么展梦佳一定要跟他做朋友?换个人不行吗?   “为什么不说话?”   展梦佳却忽然开口:“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的初衷,只是想要考个好成绩而已。   系统:宿主,你在犹豫什么,我可以帮你,赶紧答应他!   [可是……]   系统:那你拒绝他吧,以后也不用做任务了。   系统破罐子破摔了,反正黄冥玉它接近不了,也就没有留在展梦佳体内的必要了。   展梦佳心里天人交战,但最后她还是难以割舍下系统这个外挂:“好,我应下了。但事先说明,我对你没有除朋友外的任何感情。”   胡楚深深看了展梦佳,就在刚刚一刹那,他耳边的嗡嗡声突然又回来了一样:“你不用强调,我看到了。”   陈清淮刚从教研室开会回来,还没进教室就被胡楚拉到了一边。   “怎么了?出事了?”   “没有,陈老师,我发现了一件事。”   胡楚是个相当聪明的少年,他几乎是将明哲保身当做人生信条来实践的,对于危险的感知比很多玄门中人都要强:“我发现,展梦佳身上,可能拥有和我一样的力量。”   陈清淮闻言,忍不住挑了挑眉:“哦?是什么让你下了这个判断?能具体展开说说吗?” 第149章 感冒   胡楚当然乐意展开细说, 毕竟如果真是和他身上那东西同出一宗的存在,那就说明是他绝对应付不了的存在, 他虽然不想给陈老师添麻烦, 但如果隐瞒下去或者自己逞强去试图解决,结果可能是给陈老师添更大的麻烦。   对于自己有几斤几两,胡楚向来就非常清醒的认知。   “原来如此, 那看来确实和你体内的黄冥石有些关系了。”陈清淮摸着下巴忖度道,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展梦佳坚持要和你做朋友的原因, 她并不是想要接近你,而是想要接近你体内的黄冥石。”   黄冥石从前作为景江河的镇物, 当然是灵力非常充沛的宝物, 但那是从前。自从它被胡楚的妈妈捡到赠与胡楚之后,它的气脉就和胡楚完全相连,经过筒子楼一役后, 甚至已经和胡楚完全共存、分不开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些共振频率的嘈杂嗡嗡声才完全消失在了少年的耳边。   明明这个消息封锁得很严密, 他这里绝对没有透露出去,少年身上环境处下的禁制也没有被触动过的痕迹, 所以……是环境处那边被窃取了机密资料?   “可是我看展梦佳,她根本不知道……”   “不,她只是个普通人,胡楚你要记住,玄门有太多手段可以利用或者迷惑普通人做事了。”只是这次的东西, 手段很高超就是了。   陈清淮忍不住打了个响指:“别想了, 你想再明白不如直接问问当事人。你知道在玄门, 有句话很有名吗?”   “什么?”胡楚下意识地发问。   “遇事不决, 环境处上。”   胡楚:……老师说实话,你是不是单纯犯懒不想管?   不过他转念一想,当初他的事老师愿意亲自跑一趟来救他,果然老师对他还是更喜爱的。恩,他这次期末一定要抢回第一,给老师挣奖金。   “那……我给环境处打电话?”   陈清淮正有此意,上星期他和假和尚打电话聊着聊着聊崩了,聊的什么反正已经忘记了,反正高长合惹他生气的地方太多了,他根本不愿意去记:“那你打吧。”   胡楚的手机还是环境处给的,联系人第一位就是环境处的电话,包括紧急联系人也是环境处的热线,因为黄冥石的关系,他的电话打过去,那边瞬间就接通了。   高长合很快就知道了有东西盯上黄冥石的事情。   他一个电话,立刻把张则灵从景江河叫了过来:“事情就是这样,当初黄冥石的档案已经全部封存,禹城除了你、我、陈鬼王和那个小鬼本人,其余人根本不知道黄冥石的去向,你觉得来人会是谁?”   而且还去控制一个高一的女学生,这也太恶劣了,感觉不是正道上的人。   “你怀疑谁?”张则灵的眼神此刻略显犀利。   “我谁也不怀疑,在没有更多的线索前,我并不打算打草惊蛇。”万一又是一个黄泉道人,那小姑娘的命恐怕就得没了。   解决景江河的事情当然很重要,但保护普通人的性命一样也很重要。   “而且陈鬼王好过分哦,明明他可以给我直接打电话的,居然还让学生拨打内部热线,可恶,他这人真的很小气。”挚友的权限,居然才这么点吗?这也太少了。   “……我觉得清淮做得很对。”   高长合更心塞了,不就是稍微说了两句从前的黑历史嘛,又不是在公开场合,居然直接就把他拉黑了:“你好像很喜欢陈鬼王?”   张则灵算是脾气很好的人了,但有时候也有些难以理解高长合的脑回路:“我觉得只要是个正常人,应该都会想和清淮做朋友。”   “你居然自诩正常人?”你一个茶香达人,正常人和你有个毛关系?   张则灵扭头   就走,处长是个光头不方便去学校,刚好他上次运动会去过一次育华高中,连正儿八经的理由都不用找,直接去探望朋友就行了。   陈清淮也对见到张则灵并不感到意外:“我就知道是你过来。”   张则灵就忍不住笑了一下:“我出发前,处长还跟我提起你。”   “免了,我不太想知道他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反正没听过就当不知道,陈老师早已驾轻就熟,“走,我带你去看看。”   “好,我听卜天师说,你是这个学校的校董?”   陈清淮随意地点了点头:“对啊,有什么问题?”   “那里的风水好像很一般,我以为清淮你会出手整治一下。”说是不好,其实就是稍微有些小阴暗,有些商场也有这种地方,不过一般这种商场生意不太好就是了。   “哎,你的眼神真好,如果你愿意出手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但有他在,这点小劣风水也没什么大影响,他不出手,纯粹是不想为此付出代价。   毕竟他从会看风水起,就从没给除了自家之外的地方改过格局,虽然育华有一部分算是他的产业,但毕竟不是他一个人的,他要是出手,天道会把得益代价算在他头上的。   “……也可以,不过我只会改非常普通的格局。”   张则灵是二级天师,还是天师府未来的接班人,从小就浸淫各种道术,除了专修的符箓外,其他的类似风水、算命、祝由等方向都浅浅涉猎过,不过因为浅尝辄止,所以这些方面大多都是半吊子。   “没关系,能平庸已经很不错了。”   张则灵一笑:“总觉得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像是在夸人一样。”   “这当然是称赞,毋庸置疑。”能在保持主业的情况下,还去旁听兼修,甚至能忍受巫衡那个性子的教导,张则灵无愧于玄门卷王的称号。   年轻一辈的偶像,真的不是谁都能当的,至少……某个假和尚不配。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操场边上,这节课高一五班正好是体育课,应该是体测,女生都换了运动服在起点做准备,展梦佳也一样,不过她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显然心思并不在体测上。   张则灵甚至都不用陈清淮提醒,一眼就认出了展梦佳。   “你看出来了?”   “没有,事实上我觉得她身上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张则灵能成为二级天师,当然不可能只是天赋卓绝,还有他细致入微的观察力,“但她的状态很奇怪,如果你事先不说,我可能看不出来,但如果在知道答案去观察倒推,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了。”   陈清淮抬头看了看,不得不承认张则灵说得对。   “如果你去学心理学的话,一定是个以分钟算钱的心理师。”   张则灵闻言,平静开口:“事实上,我有心理师从业资格证。”   ……张卷王,不愧是你。   陈老师默默看卷王朋友工作,一遍还用手机给学生崽们布置了一点作业,没办法,期末考试快到了,不抓抓紧一个个心思都飞了。   “走吧,他们下课了。”   “不表明身份直接问一问吗?虽然会打草惊蛇,但以我和展梦佳的几次短暂交流来看,她身上的东西对人并没有恶意。”早点解决早了事,他不想再和展梦佳的妈妈打交道了,是个难缠的人物。   “暂时先不接触,这是处长的意思。”   那行吧,反正展梦佳的存在已经过了明路,相信以环境处对景江河镇物的在意,是不会放任展梦佳这个状态太久的。   两人在操场边站了大约有二十多分钟,张则灵观察展梦佳的同时,两人也□□场上的师生围观着。   “啊,那是二班的班主任陈老师吧,他旁边的是新来的老师吗   ?”也好帅。   “哪里哪里!”旁边的钱佳佳立刻凑过来,“哇,真的是哎,不过那个好像不是新老师,好像在哪里见过。”   “帅哥都很眼熟,对不对?”   “不对!啊,想起来了,运动会的时候见过!我找找帖子。”   没一会儿,钱佳佳就翻出了运动会上集锦的加精贴,里面有个按头安利帅哥的颜值帖,这位帅哥赫然在列。   “那应该就是陈老师的朋友了?果然帅哥只跟帅哥玩。”不过相较于陈老师,她更吃这种温柔贵公子的颜。   一群女孩子叽叽喳喳讨论着,展梦佳却忽然白了脸。   因为她发现刚刚还说着话的系统,忽然又没声了。   她本身体能不太好,这次的体育分是记录进期末考试的,虽然不占总分,但因为和胡楚打赌的关系,系统说愿意帮她短暂地加强□□能。   可现在,系统又消失了。   最关键的是,快要轮到她体测了,她现在后背汗津津的,冷风一吹,脑子都成了浆糊。   她只能凭着本能往前跑,冷风呼呼地灌进了她运动服里面,她只觉得后背的汗都吹干了。   好冷。   “梦梦,你怎么样?你的体能有点差,怎么跑个100米都能喘成这样。”   展梦佳只摇头,说自己今天不太舒服,心里忍不住埋怨系统临时跑路。而更糟糕的是,因为百米跑吹的冷风,到了晚上她直接发起了高热。   不同于从前被父母冷落,这次她烧到半夜去楼下翻感冒药,妈妈听到动静居然跑下楼来关心她,得知她发烧后,居然让爸爸直接带她去医院挂水。   这在从前,是从来没有的待遇,一时之间,展梦佳忽然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第150章 神奇   这场感冒来势汹汹, 到医院的时候,展梦佳烧得都有些糊涂了。   好在急诊的医生及时给打了退烧针,又挂了水, 到早上天亮的时候, 她的热度终于退了不少。   “老公,佳佳怎么样?”展妈妈半夜就熬不住了,就在旁边的小床睡了, 后半夜一直都是展爸爸在看着吊瓶。   “还有些低烧, 不过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了, 等挂完水, 拿上药回家修养两天就行。”   烧成这样, 展梦佳当然没法去学校上课, 展妈妈就联系了小女儿的班主任孙老师。   不吹不黑,孙老师一看到来电显示,头就开始痛了,但好在接了电话后发现不是关于早恋问题的探讨,他提着的心就放下了一半。   “那让展梦佳在家里好好休息,先请两天假吧,展妈妈你看怎么样?”   临近期末考试周, 展梦佳又是班里的尖子生, 在身体恢复的情况下, 孙老师当然更希望学生能尽快回归正常学习状态。   好在对于学习,展妈妈并不过分插手:“可以,谢谢孙老师,昨天晚上真是吓死我了, 烧得额头烫得不得了, 你说是不是我给她的压力太大了?其实我从没想过要她像她姐姐那样, 次次成绩都名列前茅的。”   说实话,这个话题孙老师并不是很想跟展妈妈聊,总觉得……会聊到奇怪的地方。   明明挺正常挺漂亮一妈妈,怎么脑回路这么奇怪呢。   正所谓好的不中坏的中,果然他顺着对方聊了两句,对方就提起了二班的胡楚同学。   “展妈妈,这个恐怕不行。”孙老师坚定开口,“最近确实作业量比平时大,展梦佳两天不来,必然会积压不少作业和卷子,但我们育华有网上作业,您可以直接拿着资料去复印店打印,或者直接提交电子作业也行,当然考虑到展梦佳的病情,她可以不做。”   别说他偏心,好学生就是有这种特权。   展妈妈:“……说不定佳佳见到喜欢的人,病就好得快一点呢。”明明小说和电视剧里都那么演啊,女主病倒了就有同班同学或者喜欢的男孩子来送家庭作业,怎么到了育华就这么高科技了?!   救命,这位展妈妈怎么又开始自说自话讲这种让人听不懂的话了?!   “展妈妈,上次是我弄错了,展梦佳和二班的胡楚并不是我以为的那种关系。”孙老师决定承认错误,以此彻底斩断这个传言,反正展梦佳也向他保证了。   “真的吗?”别不是被两个小年轻骗了吧?或者说,是两少男少女闹矛盾了,所以分手了?她印象里佳佳的身体一向很好的,昨晚上突然就高烧,别不是受刺激了?   展妈妈越想越有可能,心想这种事情确实找班主任没什么用,就说了两句,直接挂了电话。   感觉渡劫归来的孙老师:……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孙老师,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孙老师看向精神满满的小陈老师,忍不住酸溜溜道:“刚刚,我跟展梦佳的妈妈通了电话。”   陈清淮秒懂,惨,太惨了,他态度立刻温和了不少:“没事,想想月底的奖金,孙老师你可以的。”   ……那就看在钱的份上吧。   “哎,这孩子也不容易,昨晚上还发高烧,今天请假了。”   展梦佳病了?昨天上体育课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陈清淮按下心里的疑惑,附和道:“最近降温确实温差比较大,我班里也有两个学生感冒了。”   两人聊了两句,很快上课铃声响起,就没再聊了。   所以,陈清淮也没想到,展梦佳的妈妈脑回路会清奇到为了小女儿的恋情来他班上找胡楚同学聊聊这种离谱的发展。   真的,漫画里都画不出这么离   谱的桥段。   所以,胡楚是一脸懵逼地被叫出去谈话的。   好在,这会儿是傍晚放学后了,自从展梦佳不再随时随地偶遇他后,胡楚就恢复了正常的作息动线。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没了展梦佳,居然还有展梦佳的妈妈。   怎么回事?他就只是想要好好学习而已,怎么就这么难?   甚至在听过展梦佳妈妈的请求后,胡楚露出了人生中最震惊的表情,他真的不懂,正常家庭的妈妈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胡楚大受震撼,一时之间居然都忘了生气。   相较于胡楚的思绪凌乱,展妈妈就很喜欢胡楚少年的长相了,青葱俊朗的少年,还带一点儿刺猬的防备性,又帅又聪明,妥妥的青春疼痛小说男主。   这要是她儿子就好了,展妈妈有些可惜地想,本来二胎她和老公都很想要个儿子的,谁知道还是个女孩子。   小公主已经有了,其实她当时更想要个小王子,只可惜老天爷不作美。   “那个,您恐怕是误会了,我和展梦佳并没有任何关系。”甚至连朋友都不是,不过对着长辈,胡楚还是很有礼貌的。   再说了,请他去给展梦佳探病,那绝对是惊吓,而不是惊喜。   展妈妈一听,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是吵架了吗?”   胡楚根本跟不上这位妈妈的脑回路,什么吵架?谁跟谁吵架?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他明明从前挺能读懂别人的想法的,难道短短数月,他就倒退到了这种程度?   胡楚现在觉得,展梦佳某些自说自话的方面,可能是承袭其母亲的。   “不明白也没关系,你就当我做个做妈妈的,替女儿来示弱的,我家佳佳个性很要强的,如果……”   胡楚都想扭头跑了:“不不不,我不需要知道这些,如果您没有其他事的话,那我就回班上学习了。”   这少年怎么这么绝情?   展妈妈脸上有些不郁,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拉住眼前的少年,谁知道人没拉住,反而被另一个人挡住了去路。   “展梦佳的妈妈,我不记得您和我们班上的胡楚有任何的亲戚关系。”育华规定,除了老师邀请的校外人士,只有学生的家长才能进入校园,今天展梦佳请假,按理说展妈妈应该进不来的。   保安不行,得扣钱。   “我是来替佳佳拿课堂作业的,她昨晚上高烧,今天请了病假在家休息。”   原来如此,那倒是错怪保安了。   陈清淮将胡楚挡在身后,以他的身高,轻易就能做到:“那天色也不早了,您早点回家吧。”   展妈妈刚想说点什么,就被陈清淮打断了“施法”。   “展妈妈,既然展梦佳同学在家生病,想必她一定很需要您的陪伴,您与其在这里说这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不如早点回家,这里是学校,每一个学生最主要的任务是学习知识、努力成长,至于其他的事情,我希望您以后不要来打扰我的学生。”   “我不是五班孙老师那种资深老师,您应该也知道我刚大学毕业就进入育华工作,并没有那种日久锻炼出来的好脾气,如果您不听,我可能会采取一些非常手段。”   虽然最近已经完全适应了老师这份工作,但他需要负责的对象仅仅是他班上的学生,至于其他班的学生,当然有其他班的班主任负责。   他只是一个拿分红的校董,又不是校长,没必要对每个家长都和颜悦色。   这态度也未免太强硬了,就算是大帅哥,展妈妈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事实上她活到现在,都没有人对着她说过这种话:“你这是当老师的态度吗?”   胡楚很想冲出来替老师说话,但他被老师摁住了。   “对,如果您不满意的话,可以去校长信箱投诉我。”态度可以说是非常有恃无恐了。   展妈妈却好像恍然大悟起来,说了一句让陈清淮差点儿没绷住脸的话:   “所以,是你拆散了我家佳佳和胡楚,是不是?你也喜欢我们佳佳?”   不吹不黑,陈清淮当场差点儿直接裂开。   他承认,他刚才态度那么强硬,是想通过激怒展梦佳的妈妈从而达成试探展梦佳的目的,但他没想到——   对方的脑回路居然如此硬核!太硬了,他的拳头也硬了。   怎么办?老师在学校里打人犯法吗?   陈老师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请问,您有这个症状多久了?”   “需要我帮您联系本市最有名的精神病院吗?抱歉,您的发言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您有精神方面的问题。如果没有,我建议您也去医院检查一下,毕竟现在这个社会,人很容易出现幻觉幻听幻想之类的症状。”   胡楚:……出现了,毒舌陈老师!简直比考试分析时花式讲错题还要犀利。   “你——”展妈妈一脸铁青,她这辈子都没这么愤怒过。   陈清淮一脸真诚:“基于您刚才的发言,我觉得我的怀疑非常合情合理。”   展妈妈终于绷不住了:“我要投诉你!你不配当老师!”   说完,她飞快离开,等回到车上,展妈妈立刻给老公打电话哭诉,活似出门被欺负了回家告家长的三岁小孩。   陈清淮这会儿心情非常不好,脸色也臭臭的:“胡楚,这种人以后理都别理,听到没有?”容易降智,他虽然不苛求少年每次都年级第一,但智商倒退还是免了。 第151章 审视   “老公, 他真的好过分,怎么会有这种老师的?”明明长得那么帅,个性却那么恶劣, 这种人根本不配当老师。   展爸爸一听,忙轻声哄人, 他对哄老婆这事驾轻就熟, 没一会儿展妈妈就停止了啜泣声。   “好了, 都多大了,还哭鼻子, 这些不过是小事, 那位老师又不是咱们佳佳的班主任,你以后不要理他就是了。”   “可是他居然骂我神经病!我要投诉他!”她就不信了,现在的高中老师态度嚣张到这种程度。   展爸爸心里当然也很生气于这点,他自己的老婆疼还来不及,居然被个外人给骂了,但他虽然对老婆舔,但基本正常人的思路还是在的。   他老婆跑去学校跟人家班上的尖子生说这种话,确实……有欠妥当, 如果用这种理由去投诉, 他们也站不住脚, 甚至还会给两个女儿带来不必要的影响。   两个女儿的教育虽然一直是老婆在管, 但妙瑛高三快高考了, 他也得考虑大女儿的心情。   “这跟妙瑛有什么关系?”展妈妈不理解,她明明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老公为什么还要息事宁人?她越想越委屈, 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两夫妻就坐在楼下的沙发上说话, 算不上小声交谈, 因为口渴出来倒水的展梦佳在楼梯上,听得一清二楚。   当她听到妈妈为了她去找胡楚时,展梦佳整个人头皮发麻。   为什么这么自说自话?她明明说过她和胡楚没有一点儿关系啊?妈妈究竟在做什么?   原本一场感冒发烧,她整个人都沉浸在父母关爱的云海之中,然而这场如梦似幻的亲情体验卡还没维持多久,她就被啪叽一下砸在了地上。   她甚至兴起了一种“算了,毁灭吧”的心态,明明她一直想要往好的方向奔跑,可是为什么没有人关心她在想什么?   细数最近发生的事情,居然只有胡楚相信她对他真的没有男女之情。   这很离谱,又很伤人。   她原本以为,只要自己能取得好成绩,爸爸妈妈就能像对待展妙瑛那样对待她,可事实是……妈妈确实因此把目光放在了她身上,可关注的点根本不是她的学习成绩。   为什么一定要把她和胡楚扯在一起?正常父母难道不应该反对早恋吗?   展梦佳的脑子烧得糊里糊涂后,现在反而清醒得不得了,妈妈未免对她和胡楚的感情在意太多了吧?   这个学霸系统不会因为她的不够配合,所以还找上了她妈妈吧?   本来一直安静如鸡的系统终于忍不住发声:请宿主不要无端怀疑系统的忠一性,如有下次,系统将采取必要的措施警告宿主。   [你可终于出现了!系统,为什么体育课的时候突然消失?]   系统:因为出现了不可抗力,宿主,请注意系统不是万能的。   [什么不可抗力?]   系统:抱歉,事关系统核心,该部分资料宿主暂时无权查看。   [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可以用积分兑换,我妈妈……为什么一定要将我和胡楚扯在一起?]   系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事实上,它已经开始后悔绑定了现在的宿主展梦佳,这家庭关系也太扭曲了吧,本来以为凭借“学霸系统”的外壳,能够分分钟和胡楚这种学霸交朋友,谁知道努力这么久,死在了第一步,进度条迟迟推不动不说,还有如此猪队友的父母。   它一个假人工智能,替高中女生作弊考考试没问题,去理解人类的脑回路?它要是有这本事,至于混到如今这个的地步嘛。   系统:宿主,请不要为难人工智能。   ……人工智障才对吧,展梦佳忽然有些后悔接受了系统的绑定。   现在她虽然得到了理想中的成绩,可生活却变成了一团乱麻,爸爸妈妈的关爱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甘甜,而展妙瑛也没有像她想的那样,会……嫉妒她。   “佳佳,你怎么站在这里?想喝水你给我和你爸爸发消息啊,你感冒才刚好,赶紧上去躺下,今天晚上有想吃的菜吗?妈妈给你做啊。”   展梦佳抬头,妈妈以前也是这么对展妙瑛的,明明当时她看得羡慕得不得了,怎么现在落在她身上,她反而有股难以言喻的束缚感。   “没有,我没有什么胃口,吃什么都行。”她低下头,假装没有听到父母刚才那番对话,慢悠悠地走回了房间。   “这怎么行,你还在长身体,就算是心里不高兴也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展妈妈心里又气又恼,都怪那个陈老师,不然她今天就能把胡楚请回来,让两小孩冰释前嫌了。   “你跟妈妈说实话,是不是……感情不顺利了?”   展梦佳张了张口,坐在床上忍不住拢了拢被子:“没有,我只是体育课吹冷风感冒了,现在还有些脑子发紧,休息两天就好了。”   这幅虚弱破碎的模样落在展妈妈眼里,却是坐实了她心里的猜测,她觉得小女儿是在学校里受委屈了,肯定是那个姓陈的老师为了抓学习反对两个孩子来往,佳佳才会自暴自弃地生病发烧。   这不行,像是这种没有师德的老师,根本不配在学校里面教书。   两小孩怎么可能对付得了学校里面的老师,展妈妈此刻觉得自己心里那点儿委屈不算什么,她必须帮两个孩子做点什么。   妙瑛那么聪明那么善解人意,肯定会理解她的苦衷和良苦用心的。   “好,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就叫妈妈,千万不要逞能,听到没有?”   展梦佳无意识地点了点头,甚至都没听清楚妈妈说了什么,反正什么都好,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待一会儿。   事实上,她现在最想见见展妙瑛,或许她这个姐姐会知道妈妈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   展妙瑛很忙,她的成绩确实很好,但因为参加化学竞赛的缘故,其他功课的进度都落下了不少,本来以为可以走保送的路子,那么其他功课就都不重要了。   谁知道她妈奇思妙想,任凭班主任原老师怎么劝都没用,最后加上爸爸切断了她的金钱来源,展妙瑛只能屈服了。   但这种亏,她吃一次就足够了,接下来等高考填报志愿,她一定不能栽第二次坑。   万一到时候她妈又心血来潮让她报什么奇怪的专业,他爸依旧要切她的金钱,如果她不作出改变,那么高考之后,她依旧还是要受父母摆布。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所以她必须攒钱。   等她高考后,她就满十八周岁,上大学可以把户口迁到学校,但想也知道爸妈不会同意,不过没关系,只要舍得撕破脸,以她妈的爱面子,应该可以成功。   所以最主要的,还是搞钱。   她手上的钱,大部分都是父母给的,只有一小部分是她各种竞赛比赛的奖金和学校的奖学金,这笔钱她算过,交学费是够用的,但如果要加上生活开支,在入不敷出的情况下,很难维持她大学四年的开销。   她当然知道大学可以申请助学金和奖学金,可前者不可能,后者不确定性太大。而且她是真心喜欢化学,进入大学后,并不想成天用勤工俭学来占据学习的时间。   所以她必须在大学之前,至少攒够大学三年的费用,这样才不会在被经济制裁的情况下,必须屈服于妈妈的安排。   展妙瑛想了很久,也在网上看了很多新媒体运营,决定先试水做做学习博主。   毕竟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学习是她最拿得出手的资本了。   刚好她最近正在高三复习,学习资料都是现成的,加上她字迹好看,注册后很快就有了一定量的粉丝。   不过要签约网站的话,还得等她十八岁成年,她算了算,也就一个月不到了。   “妙瑛,我刚刚去上厕所,看到你妈妈了。”   展妙瑛皱眉:“你没看错?”   “你妈妈又时尚又漂亮,我肯定不会看错,怎么她来都没有通知你吗?”   “我刚一直在做题,没太关注。”   学霸果然恐怖如斯,都省赛一等奖了还要回来参加高考,她谁也不服,就服妙瑛霸霸这股牛气。   展妙瑛看了看手机,上面并没有妈妈的消息,想起展梦佳最近的发力,她怀疑妈妈来学校并不是为她来的。   很好,展梦佳应该很高兴从她这里抢走了爸妈的关爱吧。   真棒,她距逃离魔掌又推进了一步。   而事实上呢,展妈妈也确实不是为大女儿来的,她当然是为了维护小女儿的纯真初恋来的,拦着她女儿谈恋爱的魔鬼老师必须付出代价。   本来她是准备去校长信箱投诉的,但那太慢了,于是她干脆直接找到了高一年级的年级主任黄主任。   黄主任起先并不明白这位学生家长的来意,还以为是什么普通的学生间矛盾问题。   但等他听完这位高一年级学年第一展梦佳妈妈的诉求后,他整个人都裂开了。   什么叫做对高一二班的班主任作出制裁?他没听错吧?   “可是据我所知,您女儿展梦佳并不是二班的学生,您怎么会和小陈老师起冲突呢?”小陈老师哎,陈氏二少,学校校董,怎么制裁?而且小陈老师不是那种随便跟家长起冲突的人啊,上一个被怼的学生家长,还是郭峰妈妈来着。   唔,黄主任看着面前展梦佳妈妈的眼神,就多了几分审视。 第152章 特殊   星期四下午最后两节课, 是育华高中社团活动的时间,不同于其他公立学校,育华的社团文化办得有模有样, 在高一高二年级,学校不会强制性没收这点课程安排。   社团是全程由学生自己主导的, 这也就意味着周四下午,老师们是很清闲的。   不过因为临近期末,班主任和主课老师们也清闲不到哪里去,陈清淮还算是新手老师, 第一次独立带一个班一整个学期,要注意的事情就更多了。   今天下午趁着社团活动的时候, 他刚做了期末计划的局部调整,就接到了黄主任的电话。   “展梦佳的妈妈投诉我?好的, 我知道了, 我这就过去。”   好家伙,居然真去投诉了,陈清淮一整个不理解, 甚至有种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感觉。她怎么敢的?脑子里的水晃一晃是不是能灌溉整个黄土高原了?!   以前考教师资格证的时候,就听说过学生家长的物种多样性, 现在他算是见识到了,好家伙,一个比一个奇葩,以后他要是不当老师了,或许还能出本书,叫做《我当老师那些年》。   说不定, 靠着大哥的钞能力, 他还能小火一把。   陈清淮一脸郁郁地进了年级主任办公室, 一推门看到展妈妈那张脸,心情就更差了。这都叫什么事啊,明明不是他负责的学生家长来着。   “小陈老师,来,坐下说话。”   黄主任刚才已经领教过这位家长的难缠了,说实话,他有些跟不上这位展妈妈的思路。   反正都已经怼过了,陈清淮懒得跟展妈妈打招呼,只跟黄主任说:“黄主任,关于这件事,我没什么好解释的,我确实建议过这位学生家长去医院神经科挂号。”   黄主任觉得,再这么下去,他倒是得先去神经科挂号了。   “黄主任,你看他都承认了,这是一个学校老师对家长的态度吗?即便我的孩子不是二班的学生,但他这种态度,您觉得他适合做一个老师吗?”展妈妈一听,当即得理不饶人起来,“我想作为一个学生家长,我有权利提出质疑。”   陈清淮觉得自己分明是真心建议,他最近的脾气真的是太好了,搁从前,他直接把人丢出去,顺手还能丢个霉运符过去。   “对对对,您作为一个学生家长,在自己女儿不在学校的情况下,跑来骚扰我班上的胡楚,说什么尊重两小孩的革命友谊,您自己觉得这合理吗?”   黄主任:!!!!!!   “我只是请求而已,并没有骚扰!”   要不是看在黄主任的面上,他真的又要开始骂人了:“对对对,请求顺便用你的思路道德绑架胡楚,好让他一个未成年人跟着你离开学校,展梦佳妈妈,你有没有想过胡楚是住宿生,非必要不能在上课时间离开学校?”   “我……只是好意!”   “谁知道您是不是好意,您又不是胡楚的家长,突然跑来要带胡楚回家,我很有立场怀疑您拐带未成年人,但我并不想以最坏的思路去怀疑您,所以我只是建议您去查一查,这有问题吗?”   正在联系五班孙老师了解详情的黄主任:脑内鼓掌.jpg。   他要有小陈老师这诡辩的能力,他何愁应付不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家长和教育局领导啊。   “可是你污蔑我!老师怎么可能像你这样不尊重学生家长!我把两个女儿先后送进你们学校,交了那么多学费,是信任你们的教学质量和老师水平,就算我昨天的行为不符合学校的规定,你大可以用更委婉的方式表达出来,我好好一个人,被你说神经病,我今天只是投诉你,你要是不改,我可以告你人身诽谤!”   哇喔,这个时候居然出乎意料的思路清晰。   陈清淮伸手问黄主任要了一张便利贴   和一支笔,找出齐律师的电话抄上去:“这是我律师的联系方式,如果你要告,请联系我的律师。”   展妈妈:???这个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陈清淮把便利贴推过去,一副你尽管去告的架势:“我没兴趣在这里听您说一些狗屁不通的大道理,既然您已经下定决心给我一点厉害看看,请务必去告我。”   黄主任:……不愧是校董,说话就是比他硬气。   但告不得啊,先不说根本告不赢,这要是传出去,展家的两个女儿还在学校读书呢,到时候恐怕得有一阵被指指点点了,更何况……还是因为这种原因。   他算是弄明白了,这位妈妈脑回路是真特么奇特啊,他是隐隐约约有听说过年级第一和第二有苗头的传闻,但后来他找过五班的班主任,根本没有这种事,就是空穴来风而已,他就也没太在意。   谁知道大家都没当真,人学生家长还当真了,甚至还要撮合两小孩?这就很离谱。   在这件事上,小陈老师的立场没有问题,如果有,那也仅仅是用词不当而已。精神病太重了,但看看心理医生还是挺有必要的。   这得多大心的家长啊,才会支持成绩优异的女儿去搞早恋,甚至还是这种并不存在的早恋,就很离谱。   “黄主任,你就这么看着,不说点什么吗?”展妈妈脸色难看地质疑道,至于这张便签,她是不会拿的。   他能说什么啊,黄主任一个头两个大:“关于这点,我已经找人确认过了,您女儿和二班的胡楚,确实没有在谈恋爱,甚至在这次月考之前,他们从没有过交集,如果您不信,我可以调取学校的监控给您看。”   “而在月考之后,两人确实有交集,但绝对不是您想的那样,如果您还是不信,也可以调取监控给您看。”黄主任说完,又调和道,“小陈老师今年是第一次当班主任,他护犊子心切,所以言语方面可能有些措辞不当,但他对于班上的学生是非常尽职尽责的,在师德方面,您也不必太过担心,小陈老师毕业于京市大学,在校期间品行优良,绝不会无缘无故控诉家长,在这个方面,我们校方是非常相信他的能力,才将这份工作交给他的。”   这话的中心思想,就是我们的新老师很好,不需要你来教我们怎么挑老师。   展妈妈却一副大受打击的表情,她甚至都没听清楚后面那些话,只听清楚佳佳和胡楚根本没有在谈恋爱!这怎么可能?!   明明是五班的孙老师亲口跟她说的,闹得班主任都知道了,那肯定是真的啊!怎么居然是假的?   “真的可以看监控吗?”   这反应,黄主任差点儿栽倒:“真的,您如果想看的话。”   展妈妈不死心,表示要看监控,黄主任刚要答应下来,旁边的小陈老师却开口了:“且慢,看监控可以,但如果事实证明我们班的胡楚和您女儿没有任何关系,那么请您过后去向他道歉,他没有任何立场需要去包容您的言语过失和不当怀疑。”   欺负他的学生崽?他同意了吗?   “还有,关于您对我的不当猜测,我也需要一个道歉。”既然要较真,那奉陪到底,“如果您拒绝的话,我的律师反正很空,让他随便忙一忙也好。”   听不懂话不要紧,他又不是柔弱可欺的小绵羊,讲道理没有,那就上更硬的家伙呗。   展妈妈立刻就骑虎难下了,这时候她忽然就埋怨起了小女儿的不懂事,最后她也没有坚持要看监控,而是戴上帽子匆匆离开了育华高中。   可以说她此行啥也没办成,还吃了一鼻子灰。   “早知道事情是这样,我就不叫你过来了。”人是给他发工资的校董,黄主任当然不会用对待一般新老师的态度去对待。   “没事,我知道黄主任的   难处。”   黄主任一脸感叹的表情:“哎,每年都有这种奇葩家长,前两年还有个家长非要孩子穿红皮鞋考试,每次考试都是红皮鞋,有次有个学生不小心踩了她家孩子的红皮鞋一脚,刚好那次成绩考差了,这家长居然直接闹上学校说要踩红皮鞋的学生赔!”   陈清淮:……听上去,也很离谱的样子。   “那后来赔了吗?”   黄主任抹了一把脸:“没有,但我们之后给他家孩子单独设立了一个考试位。”   ……学校也是蛮人性化的。   “所以啊,小陈老师你别往心里去,闹过一阵就好了。”黄主任看了看两人身高的差距,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臂膀,“不过刚才为什么不表明你的身份,如果她知道,或许不敢……”   “没必要,如果那样,她或许就会觉得是我仗势欺人了。”而且拿学校校董这种身份压人,才哪到哪啊,轻飘飘的根本没有压迫性。   瞧瞧,多好的老师啊,家里有钱还不搞特殊,明明是学校校董还藏着掖着,黄主任都感动了。   从黄主任办公室出来,已经到下班时间了,陈清淮拿上东西坐到车上,就给高长合打了个电话。   “哟,稀客啊,怎么今天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找你打听点事,你们应该查了展梦佳的家庭背景吧,我想看看。”陈清淮伸手松了松手套的边缘,“没什么事,只是人家想告我,我想看看能不能反告回去而已。” 第153章 裂开   “陈老师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快蔫掉的模样, 这个样子的陈老师可不多见啊,卜雪夬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而且工作日的晚上居然跑环境处来了,确实也挺稀奇的,难道是遇上事了?!   “哎, 这个我知道!”高长合举起了手, 一副上课学生积极踊跃发言的架势, “他今天被学生家长投诉了。”   卜雪夬一惊,下意识开口:“啥?陈老师你终于忍不住对学生下麻瓜咒了?”   说完,她就明白迅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怪我怪我, 最近休息把哈利波特系列电影重温了一遍,魔怔了。”   高长合忍不住笑着鼓掌:“你难道还把他当忍辱负重的斯内普教授了吗?他没你想得那么悲壮,就是简单地被脑子有坑的学生家长针对了。”   这风凉话到底要说多久啊,陈清淮按了按额头猛跳的青筋:“什么叫简单?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简单地给你来三张投诉单。”   高长合一副怕了怕了的表情,看了一眼夬哥后, 又忍不住抗议:“为什么只投诉我, 不投诉夬哥!”   陈老师轻飘飘地开口:“哦,那你就当我重女轻男呗。”   好家伙, 这种话你到底是怎么一本正经地说出来的。   卜雪夬本来是来汇报工作的, 汇报完就准备直接下班, 现在听到陈老师被投诉了,那……她也不是不能晚点下班的,反正下了班最近也没什么太大的乐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被投诉了,怎么往环境处跑?这不应该啊。   见陈鬼王并没有制止, 高长合就简单描述了一下。   “所以, 是身上疑似有景江河镇物的学生家长投诉了陈老师, 就因为陈老师不同意她女儿和胡楚交往?”卜雪夬一脸梦幻, 甚至有了一种她可能因为加班太久、已经完全和社会脱节的割裂感。   这位学生家长,脑子是不是沟壑和别人与众不同?!镇物寻找的寄宿对象,条件之一是不是家长不能太好?!   卜雪夬适时露出了同情的表情:“陈老师,你辛苦了,要吃饭团吗?我刚从便利店买的。”   太惨了,必须投喂点食物安慰一下。   陈清淮痛快接下:“谢谢。”刚好他有些饿了。   “那我的呢!”   夬哥立刻换了一副表情:“没有,要吃自己买。”   高长合:……为什么大家都在针对我?!人至少不应该这么顶撞上级啊。   陈清淮看到这一幕,心情瞬间就好了一些,他默默啃饭团,一边翻阅起了环境处对于展家的调查报告,太深入的他当然不能看,但基本的还是可以的。   给环境处打了这么久的白工,这点特权他还是有的。   “唔,这家金融公司的名字有点眼熟。”说的是展爸爸展钟鸣供职的金融公司。   “眼熟?我看看。”高长合凑过去看了一眼,“逸飞金融?没听说过,夬哥你听说过吗?”   两人都不是本地人,来禹城也就四五年,又不关注金融行业,卜雪夬当然也不清楚:“需要我帮忙查一查吗?”   “哦,不用,我想起来了。”陈清淮咬下金枪鱼的大半馅料,别说饿的时候,还真挺好吃的。   “什么?”   “是我大哥有控股的一家金融公司,虽然不是子公司,但占股并不小。”上次他背了很多公司名字,这会儿终于是想起来了。   高长合&卜雪夬:……可恶的有钱人。   “所以你准备动用特权把人直接解雇了?”哇哇哇,他难道要看到电视剧中的经典桥段“天凉王破”了吗?期待!   陈清淮给自己倒了杯水继续看资料:“并不准备这么做。”   如   果不是什么逾越法律或者有损公司利益的事情,他一个连股份都没有的二少,并不准备干涉公司的人员调度,虽然大哥知道后,应该挺愿意当个昏君的,但对大哥的声誉不好。   展钟鸣毕竟在这家公司干了有二十来年了,算是公司的元老,工作上也没什么错漏,因为私人恩怨贸然解雇一个老员工,赔偿金也要一大笔呢。   这并不合算,也不够解气。   “那你准备怎么做?”高长合还挺好奇的,“你现在脾气真的好了很多哎,要搁你从前,哪会考虑那么多啊。”   “人是会成长的,你不懂。”陈清淮继续看展妈妈的资料。   相较于展钟鸣乏善可陈的资料,展妈妈于韵的资料就非常丰富多彩了。   别看于韵脑回路奇特,她确实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读的专业虽然没什么用,但当初也有一份非常不错的工作。   而且没结婚前,于韵的男性缘非常好,资料上的用词非常谨慎,但这并不难看出来。   不过在和展钟鸣结婚后,她就辞掉了工作,专心在家相夫教女。   大女儿展妙瑛是在两人结婚后一年出生的,而展梦佳和展妙瑛只相差了两岁,可见两夫妻的感情非常好。   “这家咖啡书店我知道,在元一街那边还挺有名的。”   陈清淮抬头看向夬哥:“口碑很好吗?”   “也不能这么说,这家店一般人都不会进去的,它的门头长这个样子,你懂吗?女孩子虽然喜欢梦幻的东西,但……你们看了就明白了。”   现在的店,只要店主不太脱离社会,都会打理网上的账号,毕竟这可都是人流量是钱,特别是这种装潢上花了大价钱的店,不炫一下根本不可能。   “喏,就是这家店,精致是很精致没错,但……它定位很模糊啊,真正的有钱人不会去,而咱们平头百姓呢,定价又太贵了,进去就得消费,一杯普通的美式就要三位数,要是里面的书很不错也就罢了,但我听去过的朋友说,里面很多都是爱情宝典。”   说实话,陈清淮并没有感到太意外。   高处长就比较实际了:“这能赚钱吗?元一街那边的铺子租金可不便宜呢。”   “不知道,不过我朋友说,里面的咖啡很难喝,咖啡师倒是长得很帅。”   ……可以,这很展妈妈,靠脸选人。   陈清淮翻到下一页,就看到了这家法国名不会念的咖啡书屋的介绍,确实装潢非常地华丽,跟整条街的装潢都格格不入。   “啧,夬哥你朋友眼光不行啊,这咖啡师也就那样吧,还没有我帅呢。”高长合摸着光头自信开口。   卜雪夬也没见过,她探头看了一眼咖啡师工作的照片:“处长,有空多照照镜子,真的,人陈老师还没说话呢。”   要说帅,还得是陈老师和张少天师,至于处长?要是重新修回闭口禅,勉强还能算半个。   “哇喔,这个咖啡师说自己是什么法国蓝带学院毕业的,其实学历是伪造的,在来这家店工作之前,他的上一家工作地点是小学门口的奶茶铺。”   ……难怪咖啡做得难喝。   再往下看,还有咖啡店常客的名单,大多数都是靠于韵做“慈善”维系的朋友感情,当然也有那么两个臭味相投的,这群人大多数的日常就是聚在一起讨论家庭、人生和儿女。   于韵有个品学兼优的大女儿,是她能在朋友中炫耀立于不败之地的资本。   值得一提的是,她会替小女儿选择不适合她的育华高中,也是因为她认为进禹城最好的私立高中,是她母爱的一种表现。   她甚至还以此作谈资,历数了送孩子进私立学校的几大好处。   根据资料显示,于韵已经被朋友们说得意动,萌生了   写一本如何培育优秀儿女的书,可见她觉得自己的教育非常成功。   三人看到这里,齐齐陷入了沉默。   “陈老师,你辛苦了。”   陈老师现在就是庆幸,幸好展梦佳不是他的学生,唔,幸好。   “这么一看,她大女儿展妙瑛过得也挺辛苦的,这课程安排就是成年人都受不住,还要保持品学兼优,这都竞赛省一了,还要参加高考,如果是我,早就离家出走了。”当然了,她也确实离家出走了来着。   看到这里,陈清淮合上了资料,当然他的饭团也吃完了。   “不看了?”   “够了,我想到该怎么做了。”   高长合凑过去:“透露一下呗?好歹我假公济私了一把,给你看资料了。”   “夬哥,我刚才看资料了吗?”陈某人当场表演翻脸不认人。   卜雪夬怎么可能放过这种让处长吃瘪的机会,立刻摇头道:“没有,刚才就是一阵风把资料吹开了而已。”   ……好家伙,还能卸磨杀驴卸得再快一点吗?!   哼,不说就不说,之后他总会知道的。   次日,陈清淮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去上班,一天的课很快结束,他布置完了作业,就去高三年级找人了。   他见过展妙瑛的证件照,小姑娘长得有点像于韵,但眉宇间的精气神完全不同,看着就是个正常人。   “你好,我叫陈清淮,是高一年级二班的班主任。”   展妙瑛点点头:“我知道。”大名鼎鼎的贴吧帅哥老师,她不至于村通网到不认识。   “我昨天,被你妈妈投诉了。”   展妙瑛当场裂开:……艹。 第154章 拒绝   昨天得知她妈来学校时, 那股不祥的预感果然应验了。   可展妙瑛不理解,她妈不是很喜欢帅哥吗?陈老师这么盘条亮顺,到底做了什么能把她妈得罪成这样?以她妈对帅哥的容忍度,应该不至于此啊。   “你别紧张, 我来找你, 并不是想要请你当说客说服你妈妈撤回投诉的。”   展妙瑛闻言, 心情愈发糟心:“那是为了什么?”还是说,找她是因为展梦佳有什么情况?!   “如果方便的话,可以换个地方说话吗?抱歉,可能需要占用你一些时间。”   对方是学校老师,又不是去校外谈, 展妙瑛当然没理由拒绝,而且她也真的蛮想知道她妈妈为什么要投诉陈老师的。   育华校园里有很多公共设施, 陈清淮是校董,权限很大,想找个不被人打扰的聊天室非常容易。   展妙瑛的性格偏向于沉稳,但她到底还小, 做不到成年人那么深藏不露。   陈清淮从饮水机倒了两杯水回来坐下:“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被你妈妈投诉?”   “……确实有点想知道。”更正一下,是非常想知道, “不过如果您不想说, 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其实很简单, 我今年才刚进入育华教书, 脾气不太好, 所以因为一些原因, 对你妈妈有些言语不当。”陈清淮简单概括了一下, 见对面的小同学一脸震惊, 便问,“是不是觉得老师的脾气不太好?”   展妙瑛:……倒也不是,应该说,这位勇者老师说了她一直很想说的话。   “没有,我妈妈有时候确实思想有些过分开放。”这怎么能叫脾气不好呢,这分明就是仗义执言,她要是在现场就好了。   啊,居然真的歹竹出好笋了,陈清淮心中忍不住喟叹了一声:“我听唐校长说,你化学竞赛省一却没走保送的路子,非常可惜,到现在还跟我提起呢。”   怎么话题转得这么快?成年人的思路都这么迅捷的吗?   这是展妙瑛心里的痛处,并不愿意对陌生人提起:“嗯,我很喜欢化学,京大的化学系是国内最好的,所以想试试看高考考进去。”   “据我所知,京大的化学系录取分数线很高,如果不走提前招生的路子,恐怕以你现在的成绩,很难考进去。”毕竟京大的化学物理数学大部分学生都是竞赛进去的,如果不是,高考分数就必须一骑绝尘,毕竟他好歹也是京大毕业的,这些还是知道的。   这话班主任原老师也跟她说过,她也不是非要自不量力,可没办法啊,她被家里管控了财政大权,加上还没成年,如果走提前招生,则需要父母签字,显然她的打算必不可能成功。   所以与其自暴自弃,不如试着搏一搏,就算是没考上京大,她也可以找个北方的城市上大学,脱离父母的掌控。   “陈老师,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这是特地来给她泼冷水,好报复她妈的吗?   陈清淮并不准备让这场谈话持续很长,毕竟今早出门的时候,蔡师傅提前跟他说做了好菜,他当然得准时回家了:“我的意思很简单,我可以帮你脱离父母的掌控。”   “哈?”展妙瑛惊了,这思路跳跃未免太快了吧?   “我这个人,特别不喜欢别人的指手画脚,一次两次也就忍了,但事不过三,第一次你妈妈带你妹妹来学校,我不得不配合家长的问询,第二次她单独找上我班上的胡楚,说了一些非常难懂的话,甚至直言我拆散了你妹妹和胡楚,是因为对你妹妹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展妙瑛瞪大了眼睛,救命!她妈是真的敢想!她现在只想找条缝钻进去!   “而第三次,她找上年级主任直接投诉我,说我不配当老师。”陈清淮微微一笑,“请恕我无法容忍   这种程度的工作麻烦。”   不知道为什么,展妙瑛忽然听懂了这诡异的神奇思路。   但:“我可以拒绝吗?”   相较于陌生人即便是学校老师的帮助,她也不喜欢依靠别人,她不是她妈,非京大不可,说不定她考不上,她妈到时候还会叫她复读,或者填报一些她不喜欢的专业,但那是她要应对的难题,展妙瑛并不想将自己这些东西完全曝光在别人面前。   “当然可以,这是你的权利。”如果小姑娘一下子答应了,他才会觉得不靠谱,“不过你可以先听听我可以提供什么。”   “高二的时候,你的心思重心都在化学竞赛上,所以普通课程落下了不少,现在即便现在用力追赶,应该也比较吃力吧?”   展妙瑛并不否认这点,毕竟学校老师不可能为她一个人上课,现在高三都在复习,她却是学习新知识,已经是慢人很多步了。   “我有两个弟弟,一个是禹城一高高三年级前十的学生,他成绩不错,如果你需要禹城一高的复习资料,他可以提供,还有一个,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他叫王星辞……”   “……是全国数学竞赛金奖的那位大佬吗?”   “对,他现在刚好闲在家里。”除了每天画符挣钱,其他时候都挺闲的,“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叫他来给你补习,他……文化课其实没落下。”毕竟这小子如果没学画符,这个时间应该是在外面给人当家教挣钱。   这就有些叫人难以拒绝了,展妙瑛开始心动了。但她想到自己的赚钱计划,头脑又忍不住清醒了一些。   “哦对了,如果你是在意金钱方面,我可以代表育华高中为你提供大学四年的助学计划,不论你考取什么大学,育华都会提供你所需的学费和生活费。”   怎么又扯上育华了?   “那个,老师,您……能代表育华?”不是说,是被她妈欺负投诉了的新老师吗?这么牛还需要在意她妈妈的投诉吗?   “这点小权利还是有的,我在育华有一些股份。”   展妙瑛麻了,她妈妈真的挺会挑人投诉的,一投就直接投到了校董头上。   “那我需要做什么?”条件这么优渥,那么她所要付出的肯定也很多。   聪明的孩子,陈清淮直说道:“实话说,我因为生气稍微查了一下你家的情况,你妈妈是个被你爸爸保护得很好的人,她最在意的是你。”   展妙瑛并不赞同,妈妈最在意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能够为妈妈在朋友场上所带来的正向情绪价值。   一旦她没那么优秀了,恐怕就会得到和展梦佳一样的待遇。   可她又不愿意甘于平庸,一辈子活在父母的掌控之下,所以逼着自己去成长去优秀,但很显然,她并不是真正的天才,不可能努力了就像禹城一高那位王星辞大佬一样直接全国竞赛保送top大学。   “我明白了,但我不能答应你。”   陈清淮理解:“我明白,你可以考虑一下,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见小姑娘要走,他又补了一句:“哦对了,我之所以这么做,并不全是为了这个原因。你是育华的学生,将来有更好的发展,也是育华的成就,我现在资助你,也可以算作是提前投资。”   “老师觉得我值得投资?”展妙瑛忍不住问。   “当然值得。”   展妙瑛决定这周回家,去看看……唔,家里的热闹,为此她甚至鸽了今晚上的学习直播。   不过问题不大,等明天返校后补上就是了。   “妙瑛,你这周怎么回来了?”   连理由都是现成的,展妙瑛张口就来:“我听说妹妹生病了,回来看看。”   展妈妈心情不好,表现在她脸上就是态度非常   敷衍:“她就是娇气,吹了点冷风就病了,现在已经好了。”   “我去看看她。”   展妈妈随意地摆摆手:“去吧,还是你懂事。”   昨天在学校受了那么大气,她连饭都没吃,今天想起来还呕,都怪小女儿没说清楚,支支吾吾的害她误会了,现在糗大了,连打理书店的心情都没了。   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生闷气,听到开门声,见是老公展钟鸣,立刻小性子更大了:“妙瑛都回来了,你这么晚回来,是不是在外头有人了?”   展钟鸣忙哄人,又是从公文包里拿出新买的项链递过去,又是把人搂住:“好了好了,别气了,小孩子家家不懂事,学校那边下次我去说,你放心,学校老师都很好说话的,保证让你在妙瑛毕业的时候,成为育华最靓的家长。”   “哇,C家最新的项链,快给我戴上!”   展妙瑛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她放下书包敲开了展梦佳的门。   “你怎么回来了?”   “来看看你的丰功伟绩,说实话,我有些佩服你了。”   展梦佳:“如果你只是来说风凉话,请你出去。”   “难道不是吗?妈妈为了你,专程跑去学校骚扰你的绯闻对象,后来还发展到去投诉二班的班主任陈老师,再这么下去,我怀疑……”   “你说什么!什么投诉?”展梦佳直接激动地冲了过去,“你骗我!”   “妈妈难道没跟你说吗?也对,她这个人向来喜欢自说自话,这就是你从前一直渴望的母爱,你现在得到了,还喜欢吗?” 第155章 对话   “不要摆出这种惊讶又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今年又不是三岁半,连这点基本的判断能力都没有吗?”展妙瑛对维系姐妹感情显然并不热衷,即便到了这种时候, 她也不愿意说一些好听的话,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是觉得我抢走了本来你也有份的父爱母爱,对吧?”   展梦佳并不否认这一点:“明明同样是他们的女儿,凭什么你住家里最好的房间!凭什么爸妈要为了你搬家!凭什么要让我来屈就你!”   “凭什么?”展妙瑛冷冷一笑,“那当然是凭我付出了努力, 获得了成就,让妈妈在外面抬得起头,不然你以为凭什么?凭我跟她长得差不多的脸吗?”   “难道不是吗?”展梦佳脱口而出。   “是也不是,我确实沾了脸的优势,幼儿园没读几天,就被送进了舞蹈班练舞,在你还在家里玩玩具看画本的年纪, 我就要早起练舞, 还不能喊累哭闹, 因为妈妈不喜欢吵闹的孩子, 如果我哭了,妈妈就会不抱我, 说我是个不听话的坏孩子,会让我在舞蹈室里一直练舞!”   展妙瑛当然不可能是一开始就想逃离家里的, 在初中之前, 她都是努力想要得到父母肯定的乖宝宝, 不论是补习班还是特长班, 或者是各种数不完的竞赛,她都努力去完成,因为妈妈会抱她夸她,会带她出去见各种叔叔阿姨,给她买各种好看的衣服和发夹。   那曾经是她最喜欢的放松活动。   但进入初中后,学业越来越重,她能参加的比赛也越来越多,但妈妈不仅不帮她筛选,甚至还报了更多诸如插花、陶艺之类她根本不想学的东西。   那段时间她每天就睡四个小时,终于身体撑不住累倒了。   后来她认识了一个很好的朋友,会告诉她反抗父母的培养,会带她去做正常初中生该做的活动,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都不用学、放纵自我的快乐。   但她妈,是个偏执的疯子。   就因为她朋友家境不好,就疯狂反对她们来往,甚至还找上了朋友的家长,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最后的最后,她失去了朋友,但她妈收获了开心和自得。   那时候她就知道,妈妈根本不在意她在想什么。   她只是一件她妈妈装点门面的装饰品,一旦她的行为踩中了她妈妈的底线,就会被修剪掉横生出来的枝条,她就像一件精美的、没有灵魂的艺术品。   “你不是一直都很好奇,我为什么没有朋友吗?”展妙瑛心里充满了怨恨,可她没有能力反抗,所以全部咽下去了,可就她这种处境,展梦佳还一直在羡慕她,这就让她非常不高兴了,“因为我的朋友,都被妈妈赶走了!”   展梦佳瞪大了眼睛,她甚至在这一刻忘记了呼吸,她从没见过这样尖锐的展妙瑛。   “还有,以我的成绩,明明可以去更好的禹城一高,我为什么非要去育华高中?还非要父母陪着搬过来?”展妙瑛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那当然是因为禹城一高的学生家境都很一般,咱妈妈根本看不上,育华就刚刚好,课程安排又很符合她的调调,她当然首选育华。”   “哦对,你也一样。”   是她选了育华吗?不,她们都没的选,选择权一直都在她妈手里。   “像是这样的选择,妈妈帮我做过无数次,你看到的或许是我的光鲜亮丽,但你没看到的,不代表我没有付出,展梦佳,你没资格讨厌我。”   正常家庭的父母,确实也会帮孩子做一些他们不愿意的决定,但绝不可能像她妈一样,事无巨细地安排,丝毫不管你想不想要,只要是她妈妈认为对的事情,强塞也要塞给她。   这就是她十八年来,体会到的窒息母爱。   “不过如果你想要这些,我可以帮忙让你得到它们。”毕竟她爸只在意   她妈的感受,舔狗做到这份上,相信天上的爷爷奶奶看到一定会非常开心。   “不,不……”展梦佳摇头后退,这不是她想要的关爱。   “不是一直很想要吗?为什么不要?我现在很乐意帮你,其实要说了解妈妈,我可能比爸爸还要了解她,你只要让她高兴,她会很乐意配合你演出的。”   展梦佳摇头摇得更厉害了,及至她被展妙瑛逼得退无可退,被迫抬头和她这位姐姐对视,她才不得不开口:“你离得太近了!”   “这就受不了了?那你有什么立场针对我讨厌我?妈妈可是会对疼爱的女儿非常关注的,即便是半夜也会跑来看你的,展梦佳,你要学会适应。”   展梦佳终于抱头崩溃,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这不是!   “所以,我不是来说风凉话的,我只是来给你一个建议,不要去招惹不能招惹的人,妈妈是这样,胡楚也是。”   投诉到校董头上,要是陈老师脾气不好一点,甚至可以直接让她们姐妹俩从育华滚蛋,也幸好陈老师脾气不错,但以免事情闹大,她还是要和展梦佳谈谈的。   “你追男人我不反对,但胡楚就算了,二班其他的男生也不行。”   展梦佳反驳:“我和胡楚不是那种关系!”   “那你得让妈妈相信,不然她今天会去投诉陈老师,明天说不定就敢带着你上胡楚家里讨说法,说实话,这种事情她也不是没做过。”分寸感界限感这种东西,她妈的字典里没有这两个词。   展梦佳只觉得一阵窒息,妈妈怎么会是这种人!她抬头看向展妙瑛,灯光下对方的样子还是一如往常的傲慢,但……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这才经历几天,就完全受不了了。   “我还轮不到你来同情我,我想要的我会去争取,希望你也是如此。”展妙瑛走到门口,“还有,看来你身体恢复得不错,周一去上课的时候,可得撑住点。”   毕竟学校里,从来没有什么秘密的,家长投诉老师,这可是新鲜事。   门咔哒一声扣上,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了,展梦佳忍不住抱紧了自己,她本身就不是什么意志坚定的人,现在她已经完全后悔了。   系统:宿主,你冷静一点,事情还没有坏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最主要的是,做任务啊做任务啊!   [……系统,我想放弃了,你找别人吧。]   系统心里一万句国骂,但还是要哄高中生,但很显然它哄不住展梦佳了,问题儿童太难搞了,系统劝得词汇库都用尽了,最后也陷入了摆烂环节。   算了,带不动,光知道意志力薄弱的好绑定,谁知道……人类真的好难懂。   它只是想要接近黄冥石,稍微吸取点能量而已,怎么就这么难?!   **   又是美好的周末,虽然这周被投诉了不太高兴,但陈清淮本身并没有评职称或者其他的需求,加上校董的身份,这个投诉对于他来说其实非常轻飘飘,根本没什么影响。   “好可惜,今天的粉蒸肉这么好吃,大哥居然去国外出差了。”   陆启行今天又跑来蹭饭,已经相当驾轻就熟,甚至都和蔡师傅关系不错了:“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这么可惜就好了。”   “那必不可能,你不要多想。”   ……这塑料的兄弟情,算了,他本身就没有奢求那么多。   “你让我把复习卷子全部复印一份带过来,你要干什么?高一还用不上这些吧?”而且全部科目复印下来,他背过来也很重的。   “当然是用得上,我还找王星辞要了三年的学习笔记,放心,不是只找你一个。”   陆启行当即就跳起来了:“你是看不起我的笔记吗?”家里有还去找外人,可恶   !   “你偏科,特别是化学。”   陆少爷只觉得膝盖中了一箭:“只是相对来说而已,我化学会考是A!”   “我会考也全A,这有什么可比性吗?”   差点儿忘了,陈清淮大小也是个学霸,可恶,他明明成绩很好的,怎么搁家里就有种垫底的不适感了。   陆启行气囊囊地坐上沙发,没一会儿又忍不住开口说话:“你在画什么?”   “雕刻草图,给大哥的新年礼物,怎么样?”   可恶,是他自取其辱了。   “不过你要是再送我一个头盔,我也可以顺便给你做一份。”   “真的?”   “假的。”   “不!我当真了!”陆启行美滋滋地盘腿凑过来,“我想要一个霸气的老虎,可以吗?”   这小子最近的脸皮怎么这么厚?跟刚见面时眼睛只会往上看完全不一样了。   “要不笔给你,你自己画?”   那算了,他会暴露自己是个画画废的短板,小学的美术课他就没从垫底起来过,有些东西没有天分就是没有天分,他不强求。   反正以后,他也不可能去当画家。   但陈某人见此,当然不可能错过冤种弟弟出洋相的机会:“松伯,家里还有多余的平板吗?快给陆小少爷来一个。”   被松伯塞了块平板的陆启行:“我不……”   “男子汉不能说不行,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谁说过的,陆小少爷你说是不是?”   陆启行拿着电子笔,脸上有一刹那的扭曲:“我没有说过这种话!”不要擅自给他加一些奇奇怪怪的黑历史!他不承认! 第156章 偶遇   这说曹操, 曹操就直接来了。   陈清淮花了一下午把醒狮的图样画好,靠近傍晚的时候,杨晨就把切出来的翡翠料送过来了, 里面还包含三颗已经车好的珠子。   “杨晨哥,大手笔啊, 这么绿的料子车珠子,我以为这种事情只有土大款做得出来。”陆启行从小长在富贵窝里, 即便他从不刻意去学, 眼光也早就提升上来了。   杨晨熟练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完才说话:“喏, 土大款就是你二哥,这块极品料是你二哥开出来的。”   这手气真是没的比, 后来他不死心跟着别人也买了两块料玩玩, 人家是帝皇绿,而他呢?帝皇裂, 那细纹裂得蜘蛛结网都没这么密。   陆启行瞬间改口:“其实车珠子也挺好的,瞧着珠圆玉润的。”   ……小陆啥时候居然变成了马屁精, 真是世风日下啊。   两人贫嘴的功夫, 陈清淮已经拿着手电检查完了这块醒狮料, 在确认自己的构图能用上后, 他就收起来了,今天懒得雕, 明天再说吧,反正明天也休息。   “其实我觉得你这醒狮的大小,做成手机挂链是真的浪费, 要不我再给你配几颗白玉的珠子, 干脆做成手持算了, 反正你大哥平日里清心寡欲的,用手持根本没有一点违和感。”杨晨忍不住建议道。   陈清淮忍不住一噎,他这又不是完全装饰性功能的礼物,手持这东西除了真正热爱的,平常人顶天戴个一两天新奇新奇,像他大哥那种霸总,还是算了吧。   “哦,这话我会转达给大哥的。”   杨晨:“……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一旁的陆启行忍不住发笑。   “你小子笑什么,我听你大哥说,你要考京大,是真的吗?”杨晨也是看着陆启行长大的,不是弟弟胜似弟弟,当然忍不住关心两句,“咱们这种家庭,没必要这么卷自己吧?要不意思意思得了,你这样会显得哥哥我很菜啊。”   陆启行一脸怨念,是他想卷吗?根本不是,是这个家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他的打架视频还在陈清淮手机里存着呢,他不努力不行啊。   但话可不能这么说:“什么叫意思意思,我的字典里没有敷衍这两个字!”   杨晨:……你们三兄弟,真的都跟打了鸡血一样。   他闻言立刻果断转移了话题:“清渊人呢,都这个点了,大周末的工作狂也不能这么干啊?”   “啥?又出国去了?”杨晨在陈家,就跟在自己家一样自如,“哎哟,今天蔡师傅好像还不在,要不哥请你们去下馆子?”   说起来蔡师傅是临时请假走的,好像是出师的徒弟遇上了一些困难,他得过去救场,就请假了三天。   陈清淮其实不太想出去,毕竟蔡师傅人虽然不在,但做的番茄牛腩还在啊,晚上天气冷,他太想动弹。无奈二对一,他就被拉上车出门了。   “我已经定好位子了,就在元一街那边,听说是新晋的网红餐厅,主做海派菜系,请的是米其林的厨师,味道很不错的。”   “你吃过?”   “没有呢,这不正要去吃嘛,我请客,随便点。”   元一街是市中心很繁荣的一条步行美食街,前几年这边整合开发,经过政府牵头做的项目,里面大部分都是中端的餐饮店,因为街道环境好,很多网红连锁店入住禹城,首选都会是元一街。   这边人流量大,街对面就是百汇商场,是禹城最好的商场之一,也拥有禹城最大的地下停车场,所以不论什么时候来,都不愁没有停车位。   三人停好车,就从地下车库上来进了元一街。   “这里的店更新速度是真的快,一茬接一茬的,也就街口的葱油烧饼和糖水铺子一直开   着,我听说卖糖水的大妈一年就赚了市中心的一套房。”   陆启行忍不住看了一眼窄小的糖水铺,他其实很少出来吃饭,元一街更是没怎么来过:“你确定?这么小的铺子?”   “小铺子不代表利润小,你没刷到过那种短视频嘛,某某大学生辞职回家摆摊卖煎饼月入十万,半年买车一年买房,三年就成包租婆的摆摊传说吗?”   “……你不会在骗我吧?”   杨晨指向旁边的陈清淮:“不信你问你二哥。”   陆启行扭头看人,却发现陈清淮的注意力全在路边的一家咖啡书屋上:“怎么了?你难道要进去坐坐?”不要了吧,这他十三岁的远房小堂妹进去都觉得太芭比。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想走进去的?”他只是没想到,展妈妈这店的门头这么大而已,毕竟照片总归不如肉眼直接看来得直观。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这边建议如果眼睛不需要,可以走捐赠程序。”   陈清淮说完,双手插兜继续往前走,气得陆少年跑上去理论,但看样子,是没找回来场子。   杨晨故意走在后面,忍不住偷拍了一张兄友弟恭发送给远在海外的霸总发小:[图片][狗头叼玫瑰]。   那边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好在休息,居然立刻回了个句号过来。   晨少一八一:[你看你不在家,我来替你履行大哥的职责,我是不是很负责?拍卖会带带我吧!]   那边大概又忙了,一直没有回,杨晨怀疑是被他戳到痛处,不想回他。   “杨晨哥,是这家吧?”   杨晨抬头看了看招牌,点头说:“对,没想到排队的人还挺多,走走走,我们进去。”   网红店的一个弊端就是排队的人多,即便这里的消费算不上便宜,但又是周末又是饭点,大堂的位置早就坐满了。   杨晨找人定的包间,基础消费高,但好处是不用等位。   所谓海派菜,其实就是创新本帮菜,比如将川辣风味引入扬州菜系,又用新派的料理手法烹饪而成,跟传统菜相比,口味会有创新和融合,当然也有些创新创过头,根本看不出中餐的灵魂。   “别说,这里不看口味,光是装修和摆盘确实蛮值得打卡的。”杨晨点评完,又说,“不过这里又不是商务餐厅,来饭店还是得看口味的,听说这里的野山蒜油爆虾非常好吃,快点上!”   大概因为是包厢,所以上菜速度非常可以。   最先上的是一道粉丝豆腐鱼汤烩,用的是鲈鱼,很鲜,但要说有多好吃,也不见得,只能说装鱼汤的盅非常精致。   接下来就是葱烧海参、油爆虾之类的肉菜,当然名字有创新,用的辅料都是听上去很高大上的外国空运食材,但味道嘛,反正陈清淮觉得没有蔡师傅做的好吃。   特别是这道油爆虾,野山蒜并不稀奇,虾的话也很新鲜,但这个油爆汁的味道,和蔡师傅做的也太相像了吧。   不能说一模一样,但……至少90%了。   陆启行开口:“感觉和家里的味道很像啊!”   陈清淮反驳:“胡说,明明是蔡师傅做的更好吃。”   两人看向杨晨,杨晨忍不住夹了一只尝尝,他经常去陈家蹭饭,当然吃过陈家的油爆虾,然后他也陷入了沉默。   说好的米其林厨子呢?就这?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家店是蔡师傅的徒弟开的呢?”杨晨谨慎地提出问题。   “有可能吧,等蔡师傅回来问问就知道了。”   接下来的菜依旧没什么惊喜,好吃是好吃,但吃惯了蔡师傅做的菜,感觉做这种江南菜系的店,已经不能俘获他了。   哎,蔡师傅都会为了他的口味研究甜口   菜,已经把他圈得死死的了。   不过点都点了,不能浪费粮食,三人吃完出来,外面排队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要不,我请你们吃糖水吧?”   “好啊!”吃甜食,陈二少第一个举手,不过刚刚和他擦肩而过的人好像是展妈妈吧,他见过环境处给的资料,她旁边的男人好像是那个“专业”咖啡师。   这老板和员工,会不会……距离太近了一些?   “看什么呢?”   陈清淮收回视线:“没什么。”就是才两天没见,这位展妈妈好像惹上了一点桃花债,就字面上的意思,环境处给的资料滞后了,这咖啡师哪是什么小学门口卖奶茶的小帅哥啊,这分明就是小学门口贩卖爱情的芳心纵火犯嘛。   见过软饭硬吃的,没见过这种硬饭软吃的,陈清淮当即掏出手机拍了张发给某位挚友。   [这高糊马赛克谁?你老师不当,改行当狗仔了?]   [你认为没你帅的咖啡师。]   高长合立刻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他有问题?”   陈老师立刻纠正:“什么叫有问题,人明明只是努力利用自身条件想要实现财富自由,就是手段稍微有点不合法。”   “说人话。”   “他给展梦佳的妈妈下了一点桃花煞。”   漂亮,现在的小白脸找富婆还这种强买强卖的啊,这思路未免过于打开了:“你确定就一点?”   “就一点,咖啡师毕竟转职做天师术法,跨行还是有些大的。”   高长合摸了摸光头,咧嘴一笑:“你天师转行当老师就小了吗?你发个定位,我找人过去看看。” 第157章 芜湖   “你认识的人?”虽然长得是挺漂亮还会打扮, 但年纪会不会有点偏大?杨晨怪异地看了一眼清淮弟弟,难道清淮喜欢年上?!   “……杨晨哥,请你不要胡乱脑补一些奇怪的东西。”陈清淮接过糖水, “啊,好甜,是我喜欢的口味!”   今天吃的最惊喜的美食了,果然能在元一街长久活下去, 这家糖水是很有两把刷子在身上的。   “不过也是, 人家都有男伴了, 清淮你长得这么帅, 要是喜欢小姑娘, 我给你介绍啊。”   陈清淮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那是男伴?不是她合法配偶?”   “很简单啊, 你看他们俩的姿势, 十有八.九就是小情人, 要是合法配偶,牵个手而已哪需要这么甜甜腻腻啊。”作为情场浪子,杨晨非常经验老道,“所以你看出什么来了?”   “那位女士,是一个学生的家长。”   哦豁, 那就是婚外情咯,还以为是潇洒富婆包养小白脸呢:“你准备通知另一位学生家长吗?”   “不是我班上的学生。”陈清淮伸手喝了一口甜水,好喝。   陆启行解完手出来,就看到杨晨哥和陈清淮两个人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喂, 你们在说什么?我能听听吗?”   “小孩子不能听的话题, 乖, 等下回去刷你的卷子。”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都成年了!”   陈清淮喝了最后一口甜汤, 将纸盒子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没过生日就不算, 走吧陆大少爷。”   可恶!他怎么就不是陈清淮的哥哥呢!那样他就可以尽情嘲讽回去了!   **   今天是周六,展钟鸣所在的金融公司有例行的团队聚会,会到晚上十点多才能回家。   大女儿一早就返校了,于韵又懒得理让她丢脸的小女儿,在桌上搁了200块钱后,她就拎上爱马仕出门做头发去了。   她有相熟的tony老师,约到档期不容易,即便心情不太好也按照时间抵达。   一全套的染烫和养护下来,天都黑了。   虽然坐得肚子都饿扁了,但于韵对自己的新发型非常满意,栗色的卷发配着她新买的小香家新季外套,确实衬得她光彩照人,全没了前天在学校的狼狈模样。   “展太太,您真美。”   “谢谢,钱从卡上扣就行。”   做了满意的新造型,于韵的心情好了很多,她打开手机看了看闺蜜群的消息,得知她们都去了郊区的温泉山庄泡温泉,只能先去店里看看,再看看今晚吃什么。   虽然她现在挺饿的,但于韵并不喜欢敷衍自己,精致生活是她的人生准则,绝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破例。   “老板娘,晚上好。”   看到咖啡师小吕帅气的脸,于韵笑了笑:“小吕,今天生意怎么样?”   这家法国名字翻译过来叫做“幸福爱情”的咖啡书屋,雇佣店员除了咖啡师小吕,原本还有个整理书柜加送餐的服务员小费,不过小费上个月辞职了,于韵暂时没找到接替的人,就给小吕多加了一点薪水,接手了小费的工作。   说是接手,其实也很清闲,毕竟除了偶尔进来的冤大头,大部分客人都是于韵的朋友,既然是她的朋友,她当然不会收费。   所以这家店的营收,一向是血亏状态,所以咖啡师小吕非常坚定地认为老板娘是个地地道道的富婆。   小吕身高一米八,身量纤细,头发还烫了小卷,他又会化一点素颜妆,颜值硬件条件本身就不错,捯饬过后,加上白衬衫的加持,就是那种氧气日系帅哥。   咖啡香气配书屋,叠加日系帅哥的氛围感,小吕这张脸可以说为这家店招揽了不少生意。   “今天周末,比平时稍微好一些。”小吕模糊带过,也知道老板娘对赚钱并不怎么看重,“老板娘吃饭了吗?需要我帮忙订餐吗?”   小吕就是贴心,相较于那种嘈杂的餐厅环境,于韵当然倾向于在自己的书屋吃:“还没,帮我定个轻食吧,我减肥。”   “好的,没问题。”   小吕笑着出了门,元一街上就有轻食店,他点了到店自取,回来又用店里的盘子摆了盘,还榨了一杯鲜榨果汁配着送过去。   “我不喝果汁,你自己喝吧。”水果的糖分太高,于韵晚上从不喝果汁。   不喝怎么行,小吕立刻说:“您放心,用的低卡水果,我只是觉得您今天心情不太好,可能需要一些糖分。”   鬼使神差的,于韵就把一大杯果汁都喝完了,确实不太甜,但也不怎么好喝。   她抬头想说点什么,灯光下小吕围着咖啡师的围兜,居然有股别样的朦胧感,就连卷曲的头发,都感觉非常蓬松好摸,叫她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   “老板娘,你在做什么!”小吕惊慌地后退。   于韵看了看自己的手,只觉得刚才的触感好喜欢,她立刻站起来走过去:“小吕,今天的你好帅气,就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小吕脸上的表情更慌了,又似乎有些害羞:“老板娘才是,像日系漫画里的大姐姐。”   幸好店里现在没有其他人,门口又挂了暂停营业的牌子,不然这个时候要是有冤大头走进来,恐怕就会面临被“油”饱的风险。   于韵只觉得今天晚上的小吕格外地诱人,像是她记忆里初恋那般的美好,她忍不住顺着对方的意思,竟是一点儿也舍不得拒绝。   “老板娘,我们这样,会不会太快了?”小吕面上带着忐忑说着,可抓着的手却半点儿没有放松,像是什么情窦初开的小处男一样。   “快吗?只是牵手而已,难道你不愿意吗?”于韵心里甚至觉得慢了。   “不不不,我当然愿意!”   小吕不仅嘴上说着愿意,身体也挺愿意的,不过未免表现得太过廉价,他决定先带着人出去逛逛街,虽然他不介意直接do,但带老板娘出去花点钱也好啊。   于是环境处劳碌命卜雪夬带着新人何烨来的时候,两人正在百汇商场里血拼。   百汇商场拥有禹城最大的地下停车场,也就意味着它的人流量也非常恐怖,整个商场分东区和西区,西区是平价商场,中间隔着一大个广场和天桥,过了天桥就是高奢云集的东区,市面上叫得上牌子的奢侈品牌,这里都有。   “要不是出任务,我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来这里。”何烨觉得自己和这里完全格格不入,感觉这里的空气都充满了金钱的味道。   卜雪夬倒是这里的常客,毕竟她的钱除了每个月还房贷,大部分都贡献在这里了:“少贫嘴,等下记住好好观察,桃花煞的拔除对于二级天师来说,是非常基础的,如无意外,这次我不会出手,明白吗?”   何烨握拳:“明白!”毕竟好不容易等来一个适合他的任务,他不能再办砸了。   两人在六楼的男装区找到了展梦佳妈妈和咖啡师小吕。   “这战利品,得有个小二十万了吧,这桃花煞还挺厉害的。”卜雪夬喟叹,“小何,看出门道来了吗?”   何烨就跟被临时考查成绩的差生一样紧张,他今天甚至特意戴了副眼镜:“以我的修为,只能看到于韵身上散发出了一层浅浅的淡粉色,如果不是刻意去看,这个距离我会以为是商场的灯光打得很柔。”   “嗯,确实,她的桃花煞才刚刚起效。”不得不说,陈老师的眼光真的毒辣。   何烨观察了五分钟,最后得出结论,以现在于韵桃花煞的中招程度,他可以单独用“   清心符”一次性净化完全。   “卜天师,是需要现在动手吗?”   卜雪夬一掌拍人脑袋上:“这里人来人往的,不差这几分钟,等他们回去再说。”   这不是再次有任务派给他,他太兴奋了嘛:“对不起!”   ……   两人就远远地缀着,等于韵和她的新晋小奶狗逛完最后一家钟表店,才得以下楼。   东区这边除了高奢品牌,底下还有个会员制大型超市,因为小吕一句自己还没进过会员制超市,于韵当即准备带人下来逛逛。   谁知道进了电梯,刚好碰上聚餐回家的展钟鸣。   更准确来说,是展钟鸣在隔壁西区的日料店聚餐,因为看到银行卡的扣款消息,所以准备来接老婆一起回家。   谁知道他这体贴惊喜没送出去,反倒是他可爱的老婆给了他一个重重的大惊喜。   “老公!”于韵混混沌沌的脑袋,终于稍微清晰了一些,她当即甩开小吕的手,可她力气小啊,根本没甩开不说,还像是情人间亲昵的摇晃,看在展钟鸣眼里,就是□□裸的炫耀和有恃无恐。   他立刻眼眶都红了:“于韵,你没有心!”   电梯外和电梯内,楚河汉界啊,电梯里其他的顾客发出了吃瓜的声音。   “不是!老公,不是你想的这样!”于韵这次终于甩开了小吕,但电梯也已经关上了,根本没给她解释的机会。   小吕也呆住了,他没想到老板娘还有个老公啊!   卜雪夬&何烨:……要不要告诉展先生,这顶绿帽其实也可以没有的? 第158章 不信   桃花煞又叫桃花劫, 指的是坏的桃花运。   正桃花能给人带来正向的影响,反之则相反。而这种人工的桃花煞,则是通过强烈的情绪干预从而达成认知上的错误,咖啡师小吕这种, 只能说是最初级的桃花煞。   稍微意志强烈一些的人, 都能靠自己挣脱桃花煞的束缚。   玄门真正厉害的桃花煞, 甚至可以影响人于无形, 不仅是本人、更甚至是周边的朋友都会被辐射影响到,从而修正桃花煞所带来的突兀感。   换句话说,这门手艺修到极致,甚至可以操控别人的生活, 堪称玄门PUA术集大成者, 所以桃花煞在玄门, 当然也是禁术。   “她现在, 算是挣脱桃花煞了吗?”   卜雪夬走近两步看了看,然后摇头:“没有,只是减弱了, 你仔细看,她身上的淡粉色又在聚集了。”   何烨:……   而事实呢,也确实如此。   在于韵被老公抓包的一瞬间,她脑子有一瞬间的清醒, 但很快因为电梯关上, 平时将她如珠如宝对待的老公居然就这么讲她丢在了原地, 她心里一瞬间委屈极了。   而正是这时,小吕体贴地将她抱起来轻声哄着, 于韵只觉得自己被泡得酸酸软软的心立刻得到了安抚。   “对不起老板娘, 我不知道你还有丈夫, 对不起,我们的开始可能是错误的。”没办法,药都已经下了,就算是硬着头皮他也得上。本来还以为是离异带女儿的富婆呢,整天和一堆老娘们在咖啡店里憧憬爱情,谁知道居然有老公,小吕心里简直日了狗了。   “不,你没有错!”于韵呜呜呜哭了起来,“我也没有错,谁也没有错,错的是我们遇上的时间!”   救命,卜雪夬觉得自己今天这场玄门教学需要申请工伤,她今天的脚指头工作太频繁了,快抠出一座百汇商场了。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何烨,很好,受伤的不止她一个人。   “算了,早解决早了事,等下我出手迷惑他们二人,让他们先下地下停车场,你动作迅速点把桃花煞解了,我们就回去找处长申请工伤补助。”   何烨当即点头:“明白!”   然而命运真是铁了心不让他们早点下班,就在于韵和小奶狗你侬我侬怪时辰怪老天爷的时候,头顶草原绿帽的展钟鸣居然去而复返了。   得亏这里的高端商场,又是男装区,人流量其实还好,不然早就被拍小视频上传到网上了。   展钟鸣好不容易自我攻略完上来,准备听听老婆怎么解释,只要老婆解释,他就愿意相信。   谁知道,居然又抱上了!   这一刻,展钟鸣只觉得自己的头上能跑十匹马。   “于韵!你们在做什么!你到底有没有廉耻心!你是两个孩子的妈,不是还在上学的女学生!”看看这男小三,恐怕没比大女儿大多少吧,怎么下得去手的。   “老公你……”于韵的脑子又清醒了一些,她忍不住放开小吕,可无奈小吕暗暗使劲了,毕竟他已经破坏别人家庭了,难道还要这时候成人之美吗?不可能!他钱都没赚多少,绝不可能放过这头肥羊!   “你们放开!”展钟鸣气得额头青筋都冒出来了,“我还活生生站在这里呢,于韵,我真想剖开你的心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长的!”   真的要工伤了,现在的学生家长都这么抓马吗?卜雪夬伸手推了一把何烨:“你!快去搞定!”   三个人的拥挤狗血爱情在电梯间上演,好在这种高端商场的电梯间面积很大,三个人倒也挺宽敞的,反正……再多一个何烨也不多。   何烨长相清秀,又是道观里长大的,是那种气质型小帅哥,他今天又特意戴了副眼睛,有种文质彬彬的感觉。   于是他一下被推出来上去插话,已经怒急攻心的展钟鸣一下就将他认成了男小四。   “于韵!你居然还找了两个!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听到这话的卜雪夬:……救命,奇怪的展开又变多了!   然后于韵呢,她早就被宠坏了,她根本不认识面前的小年轻,老公居然曲解她,这种小普通的帅哥根本不是她的菜,她眼睛里立刻流露出受伤的神色:“你才不信我!我根本不认识他!”   “是吗!那他呢!你也不认识他吗!”展钟鸣怒指小吕。   于韵立刻就哑火了,然后说了一句话:“老公,你每天都在外面工作,我也会寂寞的,我只是犯了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误。”   展钟鸣怒发冲冠:“所以,你就刷我的卡养小白脸!你还有理了!”   “叮——”地一声,是电梯开门的声音,杨晨正手里比划着跟旁边的清淮弟弟说话:“你就放心吧,这家店的领带夹都是手工打造的,你只要给图纸,他们都能给你做出……”   卧槽,这电梯外面是在演电视剧吗?台词这么雷人的吗?不对,那女的和小白脸有点眼熟?杨晨看向清淮,见对方微微点了点头,他脸上立刻露出了兴味的笑容。   何烨眼尖,第一眼就看到了淮哥,但看到淮哥有朋友在,就没有叫出口。   陈清淮倒是冲小何天师点了点头,本来他们喝完糖水就要回家的,谁知道某个高三生不愿意回家刷卷子,说好久没逛超市了,反正车就停在商场下面,就当饭后消食了。   谁知道逛着逛着忽然聊起了给大哥改造领带夹的事,然后杨晨说楼上就有一家店,就多走两步路的功夫,陈清淮就决定上来一趟。   但现在看来,这哪里是多走两步路的功夫啊,这分明就是……多走了两年岔路。   这桃花煞才形成多久啊,居然就被展钟鸣抓包了,这看来是命里终有一劫了,亏他还好心给环境处通风报信,没想到啊。   “你俩愣着干什么?脚粘电梯里拔不下来了?”陆启行回身拉人,“赶紧的,不是说赶着回家嘛。”   陆启行这一声吼,电梯外面的三人终于反应过来,展钟鸣要脸,他想先带老婆回家,至于这两个小白脸,他自然有的是办法治他们。   谁知道电梯里最后出来的人,居然是公司的杨懂事,旁边那个,长得也好像另一位陈董事。   相较于展钟鸣的惊慌,陈清淮就自如太多了,他这是下班时间,学生家长的恩怨关他屁事:“催什么催,这不是人多,怕撞着人嘛。”   切,一看就没有说实话,陆启行看了看旁边的人,他本身是不怎么记人的,但无奈仁爱医院那次实在记忆深刻,虽然何天师今天戴了眼睛,但人还是那个人啊:“何天师,好久不见啊!”   感动,终于有人记得他还是个天师了,何烨看陆少爷的眼神都含着泪光。   而陆启行一句天师喊出口,旁边一直自问稳坐钓鱼台的小吕立刻就慌了,他转身就想冲进电梯间离开,但无奈这里的电梯太高级,里面还有专门的人按楼层,他还没摸上按钮,就被人提溜住了。   陈清淮力气很大,一个成年男人单手轻松就能提起来:“跑什么,你撞到我了,不说声道歉吗?”   ……好一个无中生有的碰瓷啊。   展钟鸣直接看楞了,这……又演的哪一出啊?   于韵更是冲过来挠人,可惜她弱得很,连陈清淮的身都近不了:“又是你!你放开他!我去学校投诉你是我的事情,跟他没有关系!”   “什么?投诉?”陆启行立刻露出了八卦的表情,“陈清淮,你被人投诉了?不是吧?”   而成熟的成年人杨晨,在听到清淮弟弟被投诉的瞬间,就给远在海外的发小发   了条实时动态过去:[哇,你再不回来,你弟弟就要被人欺负了!]   陈清淮将小吕丢到何烨面前,然后将展妈妈当陌生人对待:“什么投诉?女士,我们认识吗?”   “还有你俩,还不赶紧快点,再不走商场都要关门了。”晦气,等蔡师傅回来,他要是柚子烧肉去去晦气。   三个人出现得突然,离开得也很快,不过有了天师的正名,何烨终于能表明身份处理桃花煞了。   “展先生,你可能不信,但没关系,你只要将吕先生当成坑蒙拐骗的PUA诱拐犯就可以了。”何烨无师自通了糊弄学,“二位放心,很快就结束了。”   清心符他今天特意多带了一张,他拿出桃木剑用生平最快的速度祛除了于韵身上的桃花煞,然后收好东西带上咖啡师小吕,迅速离开了这个让人闹心的电梯间。   终于,只剩下展钟鸣和于韵夫妻两人了。   于韵愣愣地看着自己的鞋尖,刚才一刹那她只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被生生剥离了一样,然后理智归拢,她疑惑地问自己:我为什么会和小吕搅和在一起的?   “老公?你弄疼我了!”   展钟鸣冷冷一笑:“呵!不要以为请人来演一出戏我就会相信你!你给我回家!什么桃花煞什么天师,编得比唱得还要好听!”   于韵被老公拖着上车回了家,只觉得这一刻的老公,简直陌生的可怕。 第159章 炫耀   “老公, 你别这样,我害怕。”   在于韵的逻辑里, 老公是最爱她的人, 无论她做什么事,他都会无条件包容她宠爱她,不会让她受一丁点委屈。哪怕他们已经有了两个女儿, 但老公依旧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她。   于韵心里沾沾自喜的同时,也对老公愈发依赖。   在别人的生活里都是一地鸡毛、油盐酱醋茶的时候,她依旧可以自由散漫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有些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做得可能有些不对, 但一想到有老公依靠,她就什么事都敢做了。   长久的依赖生活, 让于韵有了一种老公万能的错觉,这也是她明明已经人到中年, 却比两个女儿更加任性的原因。   “害怕?你现在居然知道害怕了!”   一路上展钟鸣将车子开得飞快,幸好车子的性能极好, 两人一路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家。他随意地锁了车, 拖着于韵上楼关进了房间。   展梦佳在房间里当然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但她还在自闭中,这时候根本没心思去管父母在做什么,也就错过了父母争吵这种千年难遇的大戏。   “老公,你别这样对我, 我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于韵说这话的时候,真是真心得不得了, 她虽然很喜欢年轻帅哥的吹捧, 但她真的没有越轨的想法。   展钟鸣终于等来了老婆的解释, 可商场电梯间里的争吵已经让他头上的帽子绿到发光了:“你嘴里说的对不起我的事情, 是和那该死的小三当众牵手?还是你刷我的卡,去包养一个跟你女儿差不多大的男人!于韵,你怎么敢的!”   于韵头脑昏昏,她的逻辑根本不足以跟展钟鸣辨别清楚自己的无辜:“我也不知道的!小吕他只是店里的咖啡师,我们是清白的!肯定是他给我下的迷魂药!老公,你知道的,我最爱你了!”   展钟鸣信吗?搁以前他可能会信,但现在舔狗觉醒了,他不想信了。   “好啊,原来他还是你的员工,你平时一有闲工夫就往咖啡店跑!原来是去会奸夫了,难怪你一直不让我去咖啡店接你下班!”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不想让别人觊觎你!你知道的,我那些小姐妹……”   展钟鸣已经不想听这些过家家似的言论,他一把将于韵推倒在床上,为了能配得上老婆,他这些年拥有着健身的良好习惯,虽然他容貌算不上突出,但在一众秃头大肚腩的中年男人中间,他完全称得上鹤立鸡群。   公司不止有一个实习生跟他表达过暧昧,可他都守住了,于韵却背叛了他!这让展钟鸣心里非常羞耻,又无比地愤怒!   原来他这些年的付出,全都喂了狗!   “够了!我不想听这些没有用的话!”展钟鸣欺身上前,脸上是舔狗前所未有的强势,“于韵,我是爱你的,你也是爱我的,对不对?”   于韵疯狂点头。   “那好,为了证明你爱我,你不介意解雇那个所谓的咖啡师,对不对?”   于韵再次疯狂点头,这话就算是老公不说,她也会解雇小吕的!   “还有那些东西,都拿去退了,听到没有?”   见老婆居然这么听话地待在他的身.下,展钟鸣心里有了一种隐秘的快感,于是他又说:“最重要的是,那个咖啡店,关了,你那些莫名其妙的小姐妹,也都断了,听到没有!”   于韵有些不愿意,可现在的老公好可怕,她直觉要是这个时候摇头,她可能会受到某些可怕的对待,于是她点了点头:“好,我都听老公的。”   展钟鸣心里愈发高兴了,他像个找到了婚姻新路子的新婚丈夫一样,脸上露出了愉悦的笑容:“乖,你这么乖,我就相信你。”   于韵显然还没发现老公的转变,她高兴地开口   :“真的吗?”   “当然,不过我有些担心你被外面的人骗了,所以最近你就不要出门了。”   于韵不想答应,她最喜欢出门购物聊天,可很快她就发现,她想不想出门已经由不得她了。   她的代步车被卖掉了,店铺也关了转手,甚至手机都被换掉,里面的联系方式除了老公和两个女儿,就连学校的班主任老师都没有了。   于韵觉得窒息得可怕,可她甚至连求助的对象都没有,明明她对妙瑛那么好,妙瑛怎么能不信她的话呢。   于韵只觉得很伤心,倒也歇了闹着出去的心。   **   “哈哈哈哈,我听说昨晚你怒擒男小三,是不是真的?早知道昨晚上我就亲自带小何去拔桃花煞了,你不知道夬哥那人,回来居然还问我要精神损失工伤费!”高长合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我怎么可能给!我们环境处这么穷,钱都用来发工资了。”   ……你一个国家部门喊穷,居然还有理了。   “那桃花煞的来源解决了?”   “我让夬哥去查了,不过根据犯罪嫌疑人吕小帅的口供,这东西是他一个同乡提供给他的,一份价值五千块钱,他本来是不信的,但他那个同乡面貌普通,却因为这个傍上了一个出手大方的富婆,吕小帅前段时间跟人赌博输了很大一笔钱,不然他可能会再挑一挑,换一个比于韵更好的下手对象。”   于韵应该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是个桃花煞备胎吧。   不过夬哥真是劳碌命,昨晚上加班,今天估计是去抓吕小帅同乡了。   “据我观察,他就是个普通人,还没什么能力,居然还敢这么挑挑拣拣?”   那边的高长合就说:“毕竟这社会上普信男很多嘛,大部分男人都觉得自己是天纵奇才,只是还没到发迹的时候,就算是死了,他们也会觉得当鬼并不耽误他们走上鬼生巅峰。”   说真的,下山后高长合是真切体会到了世上男人的物种多样性。   这么一对比,陈鬼王虽然又记仇又小气又难搞,但至少人确实是天纵奇才没错了。   “你是不是在心里说我坏话了?”   高处长当即矢口否认:“我没有,你诬赖我!”   “很好,那就是有了。”陈清淮武断道。   “……诶,我们说正事吧,那吕小帅之所以这么挑拣,是因为他购置的桃花煞,下咒的方式是口服,只要将作用对象和他自己的血液放入仪式中,让作用对象服下,他就可以成为桃花煞的受益方。”   陈清淮想了想,道:“这并不难,我也可以做到。”   “喂,注意一点!你可是为人师表的老师,危险发言警告!”   “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陈清淮摊手,“哦对了,我也算积极提供线索的热心市民小陈了,你们环境处能再替我申请一块玉料吗?”   那边的抠搜处长迅速挂了电话。   ……啧,被挂电话的热心市民小陈倒也不生气,他只是微笑着把人拉黑了而已。   陈清淮将手机丢在床上,正准备进卫生间洗漱,就听到敲门声。   陈清淮开门:“大哥,你这么快回来了?”   托小玉牌的福,陈清渊的脸色其实很好,虽然连轴转工作了十八个小时,但因为看到了某位发小的信息,所以决定连夜改签机票回家。   其实他心里很明白,以清淮的能力,甭说是一个家长的投诉了,就是全校家长的投诉,都能应付得了。   但他还是很生气,清淮每天早出晚归,兢兢业业地当老师,他私底下找唐校长问过,清淮的老师工作做得非常好。   陈清渊刚工作那会儿,也受到过针对和算计,特别是进公司管理层的时候,被那些元老有意无意   地下套引诱,但他自己觉得那是挑战也是机遇。   可轮到被亏待的弟弟的身上,他心里就觉得非常恼火。   “恩,事情提前处理完了,在国外也没什么事,就干脆回来倒时差了。”   陈清淮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电子时钟,说:“倒时差很累吧,要不要我画一道安睡符?”   ……本来准备问问弟弟具体情况的陈清淮忽然就哑火了,于是他从容地点了点头:“嗯,那就拜托清淮了。”   “稍等,一会儿就好!”   五分钟后,陈清渊拿着安睡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将安睡符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发给某个杨姓发小。   那边很快回话:这啥?   陈清渊当然非常乐意阐述这道符箓的由来。   杨晨听完,当即就酸了,怎么同父同母和异父异母的兄弟待遇差这么多的?不过想想小陆也没有,他的心里才稍稍平衡。   于是他干脆打了个电话过去。   “炫耀怪!退退退退退!”   陈清渊高兴了,他扯了扯领带:“没有,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行行行,那日理万机的陈总,想不想知道到底是谁投诉了咱清淮弟弟?”杨晨当时在电梯间确实没认出展钟鸣,但后来开车路过逸飞金融公司,他忽然就想起来了,嗯,他的记性还是非常不错的。   “逸飞金融的人?我明白了。”   杨晨立刻追问:“你明白什么了?咱清淮弟弟是个主意大的,以他的能力不可能查不到这些,你不会是要天凉展破吧?”   陈清渊轻轻一笑:“你在想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第160章 欢乐   蔡师傅要明天晚上才能回来, 陈清淮的嘴巴已经被养叼了,以前他可是能连吃白水酱油挂面一个月的狠人,现在却觉得面前这碗鸡汤云吞手工面如此地平平无奇。   他堕落了, 陈二少心里默默唾弃完自己, 然后连炫了两大碗。   “不喜欢的话,可以叫厨房重做。”没必要勉强吃下去。   “没有不喜欢, 只是没有蔡师傅做的好吃而已。”这要搁从前在山上, 他能和老头子抢破头, “说起来, 昨天杨晨哥带我们去吃的那家海派菜馆,味道居然有几分神似蔡师傅的手艺。”   “珍味馆在禹城开分店了?”   珍味馆是南方地区极有名的一家老馆子,曾经上过央视推广,还有连锁的速冻食品,在各大商超都能买到的, 陈清淮当然吃过珍味馆的速冻食品:“没有啊, 好像叫什么山川汇,蔡师傅跟珍味馆有关?”   陈清渊施施然:“我没说过吗?蔡师傅是珍味馆上一任的主厨。”后来回家含饴弄孙,可惜闲不下来, 他和珍味馆的老板有些交情,就把蔡师傅请来家里当主厨了。   陈清淮:……大哥yyds。   “蔡师傅真的太谦虚了。”半晌,他终于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谁知道, 陈清渊却忽然开口:“你也很谦虚,明明很有能力,却甘于只做一个高中老师, 清淮, 最近工作还开心吗?”   别把高中老师兼校董说得这么苦逼啊, 肯定是杨晨和大哥说了什么, 陈清淮倒是不怀疑陆启行,毕竟冤种弟弟脑子里根本没有跟大哥通风报信这一概念:“大哥,你都知道啦。”   “嗯,我听说并不是你班上的学生家长。”   既然大哥都知道了,陈清淮当然不介意跟大哥稍微吐槽一下工作中的黑泥,高中老师就是这样,学生崽是很好管教的,难以沟通的是学生家长们。   有了一定社会阅历的成年人,特别是育华这种生源,大部分的家长都有一定的知识水平和生活阅历,也更擅长用自己的方式讲道理。   他班上的学生家长反而还好,最近遇上让陈清淮不开心的,郭家算了一个,展家也算一个。   陈清渊听完弟弟的描述,眉头皱得死紧:“我觉得你说得没错,这位女士恐怕心理状态有些问题。”   他弟弟这么帅工作这么认真负责,怎么可能会去喜欢高中女学生!又不是隔壁岛国的少女漫画。   “大哥你果然懂我!”陈清淮笑着竖起大拇指,“而且我又不是吃亏的性子,大哥你就放心吧,如果这点儿工作困难都应付不来,那我还不如早点辞职回家啃你算了。”   也不是不行,反正他有钱,弟弟想啃多久都行。   “哦对了,最近有几份文件需要你签署一下,尤秘书下周应该就会联系你的。”陈清渊轻轻开口,像是什么闲话家常一样。   “文件?什么文件?”   “一点新年礼物,我这个做哥哥的,总不好白拿你的礼物。”   ……行吧,希望大哥送的礼稍微轻一点。   陈清淮听完,心里也没太当回事,毕竟打从他回家之后,大哥有意无意真的送了太多的东西给他,他从震惊到麻木,中间只差了两个月的时间。   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礼物能震惊到他了。   再说了,最近糖果公司又给他寄样品了,反正蔡师傅不在,他有空倒不如去影音室拆盲盒。   可能是冬季限定,这次拆出来的糖果和饼干巧克力很多都是带糖霜的,一部分还是圣诞限定,姜饼人拐棍塘之类,算算日子,下周四就是圣诞节了。   陈清淮将所有的盲盒拆完,盘了盘圣诞限定的盒子,干脆找松伯要了些小礼盒分装起来,等到下周四送给学生崽们当节日礼物好了。   周一就是惯例的晨会,今天禹城的气温突破了零度,空气里都感觉凝着寒霜。   这不仅是学生冷,老师们也冷啊,所以晨会结束得很快,陈清淮回到教学楼办公室的时候,看到展梦佳等在门口。   “陈老师!对不起!”   “啊?这个啊,没事,这跟你没有关系。”陈清淮摆了摆手,“快上课了,你赶紧上去吧。”   展梦佳没想到被这么轻松地放过了,明明她妈妈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她都已经做好被老师厌恶的准备了,没想到居然……   她的感冒本来就没好全,今天又是大降温,等坐到教室里的时候,她又觉得脑子有些昏昏胀胀了。   “学霸,你还好吧?要不要我送你去医务室?”   “……没事,我喝点水就好,等下就要上课了。”展梦佳已经不想做系统任务了,虚假的好成绩虽然能让她收到很多很多的称赞,可她想要的,却一样也没有得到。   而学霸系统,似乎也默认了她摆烂的行为,今天回到学校里,也没有布置日常任务,就像是已经放弃她了一样。   展梦佳想着,翻开了数学练习册,上面都是她最近两天自己做的作业,不会的都空着,而且空的还不少。   [系统,你解绑我吧。]   沉默着上完了一上午的课,本来展梦佳会觉得比较艰难的,可事实上,她脑子是从未有过的清晰,居然全部都听懂了。   于是等到中午午休的时候,她去便利店买了盒便当,找了个角落坐下,边吃边和系统商量。   系统当然也很想解绑啊,但它能量不够啊,而且还有期末考试的赌约没完成,任务未完成,它投入的能量收不回来,它绝不接受这种草草解绑。   [那好吧,那就等期末再说吧。]   系统:希望宿主谨记当初答应赌约的心,本系统虽然没有施加于宿主身体上的惩罚措施,但如果宿主不全力以赴,本系统有权力代行惩罚。   展梦佳拨动便当盒里的饭粒:[可我已经没有必须考第一的理由了,我的父母如你所见,他们绝不可能回应我想要的感情,我要这虚假的成绩有何用?]   她不是展妙瑛,不是天生的花蝴蝶,做不到那种长袖善舞。   最主要的是,她累了。   展梦佳病了一场,忽然就意识到自己当个平凡普通的人挺好的,什么天降学霸系统,对她这种性格来说,真的太勉强了。   系统:宿主,你人生的目标,就只有这些吗?   展梦佳点头:[对啊,我本来就是个胸无大志的人,就算是我靠你成了高考状元,进了最高学府又怎么样?我难道可以依靠你一辈子吗?]   ……这突然而来的脑子清醒是怎么回事?!刚绑定的时候,不是意志很坚定,要靠成绩骗父母感情的吗?!系统觉得人类真是太难懂了。   明明就是个伪善卑劣的人,能为了自己的私欲去勉强别人,怎么现在又无私大方起来了?就不会替它考虑考虑吗!他的沉没成本已经投进去了!   人类,真的是太狡猾了。   展妙瑛来食堂的时候,难得偶遇了自己的妹妹,不过她并没有走过去打个招呼的意思,打了饭迅速吃完,她就准备回去继续学习。   “陈老师?”展妙瑛有些不理解地被塞了一堆卷子和笔记,“这些是?”   “复印都复印了,难免有些浪费,虽然很遗憾没能为育华拓展下资助业务,但你应该不会拒绝这些吧?”   展妙瑛伸手艰难地翻了翻,她现在确实很需要这些。如果只是金钱上的帮助,她想都不想就会拒绝,可这些……有钱也买不到的。   而且,也是她现阶段最需要的东西。   “可是我什么都回报不了老师   。”她是个非常吝啬又自私的人,这十八年来的生活一直被父母所支配,所以展妙瑛希望离开禹城后,她能自由地支配自己,而不是因为现在的弱小,又迫不得已向别人许诺未来的束缚。   就算这份资料她再需要,她也不想屈就自己。   她受够了被人摆布的生活,展妙瑛知道自己这样有些不正常,可现在的她根本无心去在意这个,原生家庭在她身上的烙印,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轻易消除。   陈清淮退后一步,拒绝了女孩的退回:“不需要回报,虽然有句话说命运的馈赠无形中都标记了价格,但这个,你就当我是个喜欢乱发善心的新人老师吧。”   毕竟周六百汇商场电梯间的戏太好看了,感谢男菩萨小吕,陈老师心里被投诉的郁气已经差不多散光了。   “好好努力吧,没有什么既定的命运是不能打破的。”   陈清淮并不是一个喜欢发善心的人,可或许他在展妙瑛身上看到了一些自己年幼时的影子,所以才会多此一举吧。   展妙瑛抱着一大叠资料,眼眶忽然有些发酸,她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今天的天气虽然很冷,可天气却并不怎么坏呢。   周四的时候,圣诞老人陈老师给学生崽们发了人手一份的糖果盲盒,而他本人,也接到了来自尤秘书的电话。   “这是什么?”怎么又是股份让渡书?大哥是真的钱多烧手?!   尤秘书努力咽下自己喉间的酸意,酸,他太酸了,本来以为会是豪门兄弟财产争夺大戏,谁知道是这种躺平的兄友弟恭,他怎么就没有总裁这种亲哥呢!   “二少,请在这里签字。”   陈清淮拿着笔无从下手,他翻了翻文件抬头,很好,是逸飞金融,大哥果然比他还要记仇呢。 第161章 手套   厚厚一叠的股份让渡书, 里面甚至还夹杂了两份房产过户的文件,陈清淮虽然对禹城的具体街道不算熟悉,但市中心的位置他还是知道的。   “怎么还有写字楼?”他要写字楼干啥?当包租公啊?   尤秘书忍着心里的酸意, 端起了专业的态度:“这些不动产本身就属于总裁, 逸飞金融十年前曾经濒临破产,当初公司两个合伙人分道扬镳,陈总和其中一个公司合伙人的儿子是同学,在平衡过利益的前提下,个人出资入股了改制后的逸飞金融, 当然杨少也有份参与,后来逸飞金融逐渐做大, 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因为当初逸飞金融重组资金紧张,所以办公写字楼是由总裁提供的, 沿用至今, 逸飞金融现在的CEO确实提出过购买,不过总裁没答应。”   陈清淮有些好奇:“为什么没答应?是给的价钱不合适?”   “不是,听带我的前辈讲,是因为逸飞金融董事会那边觉得现在这样, 更能维系和陈氏的联系。”毕竟总裁在逸飞金融的占股并不小,虽然不参与公司的决断,但如果有重大事项需要表态, 是完全可以影响到董事会决策的。   陈清淮签完字,开始摆烂:“所以,我只需要拿分红就行了,对吧?”   反正让他玩商战, 他是完全玩不转的, 也没有丝毫兴趣。   “差不多, 当然董事会开表决大会的话,还是需要您出席一下,或者授权一位代理人替您出席。”毕竟总裁就是这么干的。   这个他熟,育华董事会划水冠军就是他了。   “我明白了。”   尤秘书整理完所有的让渡书,又抽出了三份人事简历递过去:“二少,这是我按照总裁要求物色的理财顾问,您现在名下已经有了不少产业,加上每年的分红,或许您会需要一个私人理财顾问帮忙打理。”   ……大哥也太贴心了,送钱还送人,这多不好意思啊。   “就三个?”陈清淮翻了翻,都是成熟稳重的中年男性,他不会看面相,但看履历应该都很有能力。   “如果二少有人选,也可以……”   “没有,我并不认识什么金融方面的朋友。”毕竟是大哥送他的钱,陈清淮将三个人的简历都放在桌上,“你比较推荐那个?”   尤秘书默然,他可没忘记二少身上的古怪:“我对这三位并不怎么了解,要不我给安排个面试?”   “也行,就安排在这周六吧,地方嘛,就定在逸飞金融好了。”   既然大哥都给他搭了戏台子,他要是不去逸飞金融摆摆谱,都对不起这些过户的手续费用。   “好的二少,您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的话,那他就滚蛋了,因为社畜也是有尊严的,不想一天到晚地恰柠檬。   “没有了,麻烦尤秘书跑这一趟了。”陈清淮不知从哪里翻出了一个圣诞小礼盒来,“圣诞节快乐。”   尤秘书一愣:“没想到二少还过洋节啊!”   ……怎么山里出来的,就不能过洋节了?!   送走尤秘书,陈老师继续回去上班,没想到傍晚放学的时候,居然惊喜地被学生崽们塞了份礼物。   怎么说呢,陈老师心里有些小开心。   “陈老师,快戴戴看!我们这还是第一次送帅哥礼物,您可不能拒绝啊!”   “对啊,就属老师能给我们送小礼物,我们也能送!”   “对对对,我们这叫双向奔赴!”   ……神一样的用词,陈老师觉得自己的语文还是没有教到位啊,不过这双手套看着确实很暖和,黑色的羊皮,里面是暖和的短绒毛,也不知道是谁选的尺码,居然刚刚好。   事实上,尺码是胡楚提供的来着,学霸表   示目测尺码并不是一件难事,而礼物计划的发起者,是卢小桃。   两个卷王下场,全班同学都参与进去,大家每个人出了十块钱,本来是准备定个小蛋糕的,毕竟陈老师爱吃甜几乎是全班同学都知道的事情。   不过不年不节地订蛋糕,陈老师又刚被五班的家长投诉过,就有人提议换点别的礼物。   大家集思广益,最后就定了手套。   毕竟陈老师真的很喜欢戴手套,不仅冬天戴着,夏天还爱带,虽然陈老师夏天戴的是那种美术生手套,但大家几乎都默认手套就是老师的本体。   胡楚当然知道老师戴手套的原因,但他也觉得送手套是个不错的选择,后来大家又开始挑手套,三百块钱买副手套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最后还是文娱委员找了认识的阿姨拿的员工折扣,才买下了这副手套。   “是不是很暖和?”   陈清淮这时候,脸上的笑容就怎么都抑制不住了:“对,很暖和,老师会很珍惜的。”   啊,陈老师真的好会,太会了。   这么好的陈老师居然还要被投诉,五班的家长真是蛮不讲理,哼哼,陈老师是他们罩的,绝对不能让这次投诉影响陈老师在学校里的风评!   “老师很喜欢,不过冬天天黑得早,走读的赶紧回家,听到没有?”   啊,陈老师害羞了,大家看破不说破,笑笑闹闹地回到座位上,当然抽屉里的圣诞糖果是必须拿出去炫耀的,哎嘿。   陈清渊今天下班回到家,就发现弟弟今天的情绪好像格外地轻松高兴。   “蔡师傅回来就这么高兴?”   没错,蔡师傅回来了,甚至还带了一缸子传闻中的佛跳墙回来,陈清淮已经偷偷喝过一碗,鲜得简直要把眉毛鲜掉了。   这鲜味也就只有他去滇省当地吃的菌子宴能相提并论了。   熬得浓稠的金色汤汁,裹着炖得刚刚好入口的海参鱼胶,每一口都叠加着不同的口感和胶质,陈清淮也吃过其他地方的佛跳墙,甚至还奢侈的吃过灵食烹饪的,单就味道来说,这道佛跳墙的味道更加清爽鲜香一些。   “对啊,不过还有更开心的事情。”陈清淮从背后掏出手套,“当当当当!这是我学生们送的圣诞礼物哎,他们一开始还瞒着我!”   事实上,除了远在西北沙漠里吃沙子的师姐程胭,其他人包括山上的选罡真人,都收到了来自陈某人的炫耀信息。   陈清渊并不是第一个:“看着很不错的样子。”   “是吧?不过要是再贵一些,我就不收了。”毕竟收贵重的学生礼物,这可不行。   今天天气冷,厨房准备的是热气腾腾的涮羊肉火锅。   “快尝尝这蘸水,我徒弟特意从北方背回来的,手工的芝麻酱,绝对不加一点儿额外的添加剂。”   蔡师傅回去几天,回来时心情显然很好,还有兴致讲这蘸水怎么调,吃羊肉火锅怎么吃最好吃。   “珍味馆和老头子又没什么关系,就是资历到了顶个几年,难道二少觉得老头子就不能出来给人当私厨?”说是私厨,其实工作很清闲,他就是制定菜单然后尝试新菜,切配看火之类的活,都是帮厨在做,陈家冰箱里常年存着各地新鲜空运来的食材,简直是他的梦想之家。   这里不仅给他创作空间还发工资,甚至还有个懂事的食客,蔡师傅可太喜欢退休后的生活了。哪个徒弟请他去养老他都不去,休想剥夺他最后的这点爱好。   陈清淮忙跟老人家讨饶,还凑过去给老人家把了把脉,嗯,老爷子比现在很多熬夜肝方案的年轻人都要健康。   “哦对了,上次二少找人送过来的米吃光了,我在市面上挑了不少好米,竟都比不上,到底是产自何地的品种米?”   作   为一个拜师学艺有成的金牌厨子,蔡师傅当然知道一方水土一方米的道理,明明品种一样,有些地方种出来就是圆润饱满,米香四溢。   他也知道一些产米的好地方,说实话都比不上二少找人买的米。   所以这米他都省着用,如果平常吃饭顿顿都用,就二少这胃口,早就吃没了,哪能撑到现在啊。   “啊?那个啊。”陈清淮伸手挠了挠太阳穴,“您知道龙虎山天师府吗?这些米是天师府的师父们亲手侍弄的,并不对外售卖,我能买到这些,还是托了朋友帮的忙。”   毕竟要不是张则灵开口,他哪能买到那么多啊,老头子的面子在天师府可不好使。   蔡师傅:……龙虎山还种地?闻所未闻。   “不过差不多的米,等过年的时候我去找人弄一些,不过应该也不多。”   拍卖会上肯定是有的,作为玄门内部人士,买到的几率还是挺大的。   陈清淮说完,又忍不住拍了一下掌:“哦对了,蔡师傅你要是有需求的话,我可以找人来家里的空地种些,应该效果也差不多。”   蔡师傅人老成精,二少在家里又不怎么遮掩,甚至还送过他一块玉牌,哪里听不懂这言外之意啊。   “只能种粮食吗?”   “当然不是,只要能活,种什么都可以。”陈家的风水他改过,虽然种不出真正意义上的灵菜灵米,但绝对比外面买的品质好。   蔡师傅立刻站起来去打电话了,这还等什么,叫徒弟去买种子送过来啊。 第162章 争吵   老人家这干劲, 可比现在许多年轻人足多了。   蔡师傅加上松伯两个人,在不动花园格局的情况下,把宅子后面的地全开辟成了菜地, 住宅区种水稻还是太勉强了, 但种些小白菜、雪里蕻之类的蔬菜,却是完全没问题的。   现在这个季节不对,等到来年开春,蔡师傅已经找旧友定了一批桃树和梨树,知道二少喜欢吃草莓, 甚至还跟人定好了奶油草莓的种子。   哎,二少也不早点说, 不然现在就已经能吃上新鲜收获的草莓了。   陈家老宅的占地面积很大,除了在住的主宅, 后面旁边还有一栋供帮佣住的房子, 松伯和蔡师傅就住在里面,早两年刚翻修过,一楼做的适老化设计,是陈清渊特意为松伯改的格局, 刚好蔡师傅搬进来也能用上。   菜地就在这栋小楼的前面,一出门就能看到。   两人干劲十足,还买了翻地的小型器械, 及至周末,菜地已经有模有样。   “二少你一边去,小心踩到泥巴。”   陈清淮看了看地垄:“不需要我帮忙吗?我以前在山上种过地的,我有经验!”   “不用, 大少爷请了人的, 我和老蔡就是想松快松快, 清淮你都上了一周班了,赶紧休息休息,不是说下午还要出门?”   对哦,他下午还得去逸飞金融摆谱呢,差点儿忘了。   陈清淮捻了根杂草把玩,有种梦回山上的感觉:“对,待会儿是得出门,松伯你们在种什么?”   “鸡毛菜、小青菜、雪里蕻,还有些其他叫不上名的,老蔡找人买的种子,说是短季蔬菜,估计到过年,就能吃上了。”   “这么快?”   蔡师傅铁面无私地把人往外赶:“别捣乱,能吃上。”   ……陈清淮悻悻地回了主宅,上楼备了一会儿课,就下楼吃饭了。   “尤秘书,什么时候来的?吃饭了吗?”   尤秘书点了点头,说吃过了,但等他闻到今日份辣卤牛肉面的味道,他摸了摸自己可怜巴巴的小肚子,又饿了。   可恶,总裁家的饭菜看上去好香!特别是那道酸汤肥牛,看着好好吃啊。   “尤秘书,要不要来一碗面?”   尤秘书本人的职业操守是很想拒绝的,但他的肚子不争气啊,最后他炫了一大碗面外加半碗酸汤肥牛,五脏庙得到了极佳的体验感。   好好吃,难怪总裁最近都不加班了,原来是家里开了私厨馆子,可恶的有钱人啊。   “二少,时间差不多了,您不上去换身衣服吗?”   陈清淮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驼色毛衣:“……还需要换衣服?”   尤秘书来之前特意被总裁提点过,所谓打脸爽文,那必然是要一打到爽啊,二少虽然已经很帅了,但金融公司嘛,西装革履那才是成功人士的标配。   “二少你不会没有正装吧?”   “那倒不是。”衣柜里很多定制西装,不过他没什么场合穿,后来耐不住松伯的话穿过一次,然后它们就待在衣柜里吃灰了,“如果你觉得合适,我去换一身也无妨。”   尤秘书觉得挺合适的,于是点了点头。   然后等二少换了衣服从楼上下来,他立刻就明白二少刚才那欲言又止的态度了,这……特么压迫感也太强了。   简直比总裁还要犀利三分,不过总裁和二少确实长得挺像的。   “如何?”   尤秘书想了想,还是选择说真话:“我感觉二少你可以直接去走星光大道了。”   身高压制啊,尤秘书觉得今天的自己就像二少的拎包小弟,唔,当然事实也是如此。   陈清淮把西装穿上,不过并没有扣上扣子,虽然他本人是不太怕冷,   但还是套了件黑色大衣才出门。   尤秘书:……压迫感更强了。   车子很快平缓驶入逸飞金融公司楼下的停车场,尤秘书已经跟逸飞金融这边打过招呼,两人乘坐电梯到了二十八层,先是见了逸飞金融现在的CEO赵逸群。   赵逸群是陈清渊的大学同学,两人同是麻省毕业生,回国后也没断了联系,算是合作关系+普通朋友,上星期接到陈清渊电话时他还蛮惊讶的,现在见到真人,反倒不怎么意外了。   毕竟陈清渊这弟弟看着气势也非比寻常,一看就是个厉害的。   “我和你大哥是校友,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就行。”   这就是场面话,陈清淮当然不会当真,但对方给了名片,他肯定得把电话号码存到手机里,毕竟这算是社交礼仪的一种。   “这怎么好意思呢,今天我借公司的地方面试,已经很麻烦了。”   尤秘书:……原来二少是会说场面话的啊。   金融公司的业务很繁忙,逸飞金融又不是那种濒临破产的公司,周六全员上班可以说是常态,偶尔忙的时候,甚至连周日都要加班。   展钟鸣作为中层领导,当然不可能缺席,而且这几天他在家中春风得意,上班的干劲也很足,昨天刚做成了一个案子,到时候提成下来,倒是可以给老婆买条项链戴戴。   他心里做着打算,手上的动作也不慢:“小何,等下通知组员三点半开会。”   小何表示已经通知下去了。   “外头什么声音?”   小何:“应该是大老板带人下来视察,我听特助办公室的人说,董事会成员变动,新董事来认门。”   这事儿啊,展钟鸣当然也听说了,不过没想到居然是今天。   其实作为元老骨干,展钟鸣也有公司百分之一的股份,但他只拿分红,没有任何决策的权利。   展钟鸣并不关心新董事的身份,开会前他去茶水间接水,却是无意间刚好撞上了。   既然碰上了,就要打招呼,展钟鸣是个合格的职场人,然而他抬头刚看到新董事的模样,就直接愣住了。   “老展,你这是怎么了?”赵逸群笑着介绍,“这是咱们公司新上任的董事,姓陈,你叫他陈董就行。”   来了来了,打脸行为!尤秘书心里暗暗飘过一大堆爽文模板,他都做好在心里猛烈鼓掌的准备,却没想到二少的态度这么平淡。   “……陈董好。”   赵逸群看了一眼展钟鸣,这可不是老油条该有的态度,但他还是自如地介绍起来,展钟鸣是他父亲那辈就留下来的老员工,工作能力不错,前些年就给了点股份。   “展先生好,只是没想到世界这么小,我们又见面了。”   展钟鸣本来以为自己认错人了,毕竟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青年英气逼人,和那天在电梯间看到的青年气势完全不同。   可听到这句话后,他就不敢存任何侥幸心理了。   赵逸群讶然:“你们认识?”   陈清淮看了一眼展钟鸣,摇了摇头:“不认识,只是不久前刚和展先生在百汇商场有过一面之缘。”   唔,电梯间闹剧,真的想让人忘记都难。   “原来如此,清淮你这么俊,确实见过一面就很难忘记。”赵逸群酸溜溜地看了看校友弟弟这大长腿,这吃啥长大的,女娲捏人的时候肯定心情很好。   展钟鸣只能尴尬地微笑,像极了古代县衙里给钦差大臣接风敬陪末座的小喽喽。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茶水间的,会议也开得一塌糊涂,本来惯例的聚会都用身体不适的理由推了。   回到家,他甚至发现自己额头真的在发烫。   于韵这几天非常乖觉   ,一直疼她宠她的老公忽然变了性,她也不怎么敢作了,看到老公回来后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她还倒了水端过去。   “老公,你怎么了?啊?你的手好烫!”   展钟鸣却是浑然未决,他甚至一手挥开了老婆的关心:“我这个样子,还不是拜你所赐!”   怎么说呢,人的脾气学坏是非常容易的,从前伏低做小的舔狗,一朝发现自己可以在家中称大王后,展钟鸣在家里的气焰越来越大,短短数日,已经让展妙瑛认不出自己的舔狗爸爸了。   “他们不是感情很好?怎么吵起来了?”   展梦佳看都没看姐姐,只说:“最近天天吵,但很快又能和好。”   真是奇了怪了,还天天吵架,展妙瑛记忆里,她爸对她妈就没敢大小声过,怎么突然就转性了?很奇怪。   她心里疑惑,却并不怎么好奇,毕竟她最近全部的精力都在学习上面,学神的笔记给了她很大的帮助,要说学神不愧是学神,这笔记拿出去都能刊印成册了。   她神思不属地想着,却没想到楼下忽然爆发出了更加激烈的争吵声,甚至已经到了摔东西的程度。   “于韵,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去投诉育华的老师!你不听,现在好了!你知道他是谁吗!”   于韵也闹起来了,老公居然敢推她:“我管他是谁!他敢骂我,我投诉他有问题吗!”   怎么还因为二班的陈老师吵起来了?!   “你无缘无故跑去学校说那些话,是个正常人都觉得你脑筋有问题!现在好了,你知道我让下属去打听新来的董事,你知道他是谁吗?”   展钟鸣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可见他确实发烧了,可他说话却出奇地大声:“他就是被你投诉的那个陈老师!”   “这不可能!他就是个学校老师!”于韵不可置信地喊。 第163章 请柬   “我也希望是假的!可他就是!”展钟鸣说得口水都喷出来了, 可见他此刻之愤怒。   于韵惊得楞在了原地,但她本人又非常天真,很快又开口:“可是他又不是公司的总裁, 老公你工作能力这么出色,又是公司的元老骨干,他难道能拿你怎么办吗?”   展钟鸣心想我是屁个元老啊, 跟人家一比, 他顶多算个高级打工仔。   但这些话是他从前在于韵面前吹嘘的,他当然不可能自己打自己的脸:“那你知道为什么他年纪轻轻就能到我们公司当董事吗?”   “为什么?”   楼上的姐妹俩这时也竖起了耳朵, 毕竟学校论坛上关于陈老师的帖子层出不穷, 国际班的学生确实有人说陈老师出身富贵,但具体什么来历,却没有人真的点破过。   “因为他是陈氏的二少!不仅如此, 风华集团现在的老总,是他的亲生母亲,禹城这块地界, 他想要横着走,没人敢让他竖着走, 他这种身份地位, 碾我们这样的人家,甚至都不需要亲自出手, 他只要稍微示意下底下人, 就有的是人想要讨好他对付我!”   而且他在公司里又不是没有对手,如果让人知道他得罪了陈二少,那恐怕他就要面临中年失业的危机了。   到了他这个年纪, 想要再重新开始一份事业, 展钟鸣虽然自负能力, 但也知道现在的职场对于他这种年纪的中年男人来说是非常不友好的。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离开现在岗位。   于韵听完,却完全不信,怎么可能!她又不是没见过富二代,那些个富二代对于普通人,哪有那么和善,即便是态度很好的,言语举止里也隐隐透着轻慢。   她年轻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富二代追她,可她当时心高气傲,根本受不了被人轻慢打量的眼神,所以才会选择展钟鸣作为丈夫。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非常正确的,老公虽然不能给她挥金如土的生活,但却给了她最大的自由和最大的尊重。   可现在,这份尊重却变了味道。   “好了,你收拾收拾,等下周一,我带你去育华给人赔礼道歉。”   于韵立刻后退,语气称得上歇斯底里:“不!我不去!他骂我神经病我还要把脸伸过去让他再打一次,凭什么!他有钱有势了不起啊,大不了我上网曝光他!你怕他们,我可不怕!”   “啪——”   展钟鸣想都没想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楼上两姐妹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是打了吧?舔狗爸爸居然打了作精妈妈?!   展妙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楼下灯光明亮,她又不怎么近视,根本没理由看错啊。   “你——居然敢打我!展钟鸣,你混蛋!”   展钟鸣打完就后悔了,可眼神一触及于韵的目光,他心头火立刻又窜了起来:“我混蛋!如果我混蛋,就不可能几十年如一日地对你好!家里大大小小的开支,哪一笔不是我辛苦挣来的!你要开店,我就给你投钱,明知道你亏钱,我还让你连亏了三年!你那家咖啡书屋,连只鸟路过都不想进去,我还真金白银地砸进去,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不道歉是吧,那你以后也别花我的钱!”展钟鸣直接把人摁在了沙发上,“你还要去投诉曝光人家!你是能挡得住陈氏的报复,还是风华的制裁,到时候人家砸钱把热度降下去,绝对半点儿腥气没沾到,而我呢?我就得下岗失业,还有你两个女儿,你就从没考虑过我们这个家吗!”   听到这话,展妙瑛居然觉得很可笑,什么“我们这个家”,这时候爸爸倒是义正词严起来了,他们这个家不是从没建立起来过嘛。   说得这么好听,其实就欺软怕硬罢了,原来她的舔狗爸   爸也不是一直都会惯着妈妈的,只要遇上足够强的,就会服软就会害怕。   楼下客厅的闹剧她已经懒得看,索性回房间写作业,反正家里怎么样,跟她又关系不大,等她考上大学,她死也不会再回禹城了。   “展妙瑛。”   “怎么了?”   “陈老师,陈老师家里真的……”   展妙瑛笑了一下,说:“我怎么知道,不过陈老师是育华的校董,如果他真的要报复,我俩早就应该没有学上了。”   展梦佳:……   别说是展梦佳陷入了沉默,就连系统,它也沉默了。   新时代的请符人怎么回事,不是都说请符人是与天争命吗?不是都被天道踩着命格在生死线上挣扎吗?怎么这个请符人活得这么滋润?!   再对比它,系统嘴角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呜呜呜呜,明明从前这种待遇都是属于它的,怎么时代变得这么快,明明它已经这么努力追赶时代了,系统越想越心酸,终于决定彻底摆烂。   算了,爱咋咋地,它不搞了。   最终,展钟鸣还是拉着于韵去了育华道歉,顺便撤回了投诉,他态度做得倒是好,但显然不足以覆盖掉于韵在学校搞出来的坏影响。   但学校方面并没有追责他的意思,他到了年级主任的办公室,甚至连陈二少都没见到。说是临近期末,所以没有时间抽空过来,说是对于投诉的事情,小陈老师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事是我老婆弄错了,以后肯定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黄主任笑着说:“没事,误会解除了就好,我这等下还有点事,就不留二位了。”   展钟鸣无法,只能先带着于韵离开。   他今天请了半天假,但下午有例会,他不可能缺席,把于韵关回家里后,他就战战兢兢地回去上班了。   展钟鸣已经做好了被针对的心理准备,但半天下来,却是半点儿没有动静。   包括死对头那里,他也试探过,如果对方知道他得罪了陈氏的二少,肯定早就舞起来了,不至于跟平时的态度一样。   难道,陈二少宽宏大量,并不准备针对他?   展钟鸣一时之间心里忐忑极了,可他又实在需要这份工作,只能硬着头皮干下去。只不过心境到底不一样了,干劲也没从前那么足,短短半年弄砸了三个案子。   这下,不用上头的人对付他,他直接被死对头抓住了马脚,很快他就从重要岗位调到了养老部门,工资也大幅缩水,不复从前的风光。   当然,这是后话了,那时候大女儿已经离开禹城上大学去了,小女儿也住宿不再回家。展钟鸣一腔郁气无处发泄,当然只能冲着老婆去了。   但他工资变少后,于韵居然要跟他离婚,展钟鸣当然不肯。   两人闹闹闹腾半辈子,归来仍是“恩爱夫妻”。   **   “师姐?你回来了?”而且还跑育华校门口来接他下班,陈清淮看了看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他明天不会又要喜提热搜了吧。   “对啊,早几天就回来了,不过要跑宣传,昨晚上来的禹城,这不一有空就来找你吃饭了。”程胭仗着有符箓隐匿存在感,今天来育华高中,连妆都没化,不过她天生丽质,黑超墨镜即便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却依旧能看出她的美貌。   “……怎么都不在群里说一声,我可以去接你。”   “可得了吧,陈老师你为人师表,我哪好叫你去接啊。”   师姐还是那个师姐,陈清淮有些无奈道:“去哪里吃饭?要不要去见见小师弟?”   “先不了,我等下晚上还要飞连城赶下一场活动。”程胭自如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不错嘛,师弟。”   “都是托家里的福。”   程胭一愣,然后笑着说:“看来你和家里人相处真的不错。”不然以这小子的脾气,就算是亲妈给搬一座金山过来,清淮都是不屑一顾的。   “我本来就很好相处,师姐你在担心什么?”   程胭心想老娘见过你小时候什么狗脾气,多担心一点儿有错吗?哎,师弟现在长大了,居然还嫌她啰嗦了。   “我担心你忍不住暴打禹城环境处处长,这担心不过分吧?”   ……别说,这还真不过分,他到现在都还没把人从黑名单来放出来呢。   见师弟哑口无言,程胭拿着手机开始导航,她找富哥定的餐馆,私密性好口味也很突出,她老早就想尝一尝了。   “啊?这里啊?”   “你来过?”   陈清淮老实点头:“来过,这家的虾鱼露鸡特别好吃,空口我能吃半盘。”   程胭:也就半年没见吧,她这师弟居然成吃货了?!豪门风水这么养人?   “哦对了,这个给你。”   陈清淮接过:“这什么?入职礼物?”   “算是吧。”这虾鱼露鸡是真心不错,她在西北吃了那么久的大杂菜,终于吃上细糠了,不容易啊,“还有最底下的,是你要的今年拍卖会的请柬,我让富哥转寄过来的。”   “老头子那里薅来的?”   “反正他也没钱去,以前都是寄到我那里的,记得替我拍些养颜的丹药回来,涂抹的膏霜也行。”   说是请柬,其实是一块玉质的方牌:“今年的举办地,居然在酆都鬼市?主办方脑子没事吧?而且这日子都靠近除夕了吧,他们今年定得这么仓促吗?” 第164章 义气   “啊?酆都鬼市啊?我看看。”程胭凑过去看了一眼玉牌, 然后就笑开了,“还真是, 今年主办方挺会挑地方啊,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好像还在酆都鬼市的黑名单上吧。”   陈清淮一脸郁卒地低下了头。   难得看到师弟这么emo的表情,程胭忍不住看乐了:“都这么多年了, 你居然还没从黑名单上划除,那小鬼可真够记仇的。”   当年经历那场“鬼火盛宴”的相关人员和鬼员, 除了师弟, 好像都从黑名单上解除了,就是老头子那混不吝的, 都能自由进出酆都鬼市。   “老头子那是因为他给人算命抵债了!”陈清淮不服道。   程胭撇了撇嘴, 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那也是老头子的本事, 我记得你当初回来时,还跳着脚说这辈子再也不会去酆都鬼市了,看来这张请柬你恐怕是用不着了。”   陈清淮立刻收起来:“不行!小时候随便说说的孩子话, 怎么能当真!”他都跟大哥许下铁齿承诺了,他这次酆都鬼市去定了。   ……你小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程胭嘲笑完师弟, 脸上稍微认真了一些:“酆都鬼市乃是玄门和地府开辟出来的秘境之地, 也是现存人间和地府唯一的通道,往常开市, 都需要两位及以上的大天师坐镇才能相安无事, 这拍卖会说得好听, 其实就是玄门年会外加圈钱的路子, 它能开在任何地方, 却绝不应该开在酆都鬼市。”   “清淮, 你身份特殊, 酆都鬼市对你来说可不是个好地方。”程胭此刻脸上已经没了任何的嬉皮笑脸,“你确定,还要去吗?”   陈清淮捏了捏手里的方牌,他当然知道其中利害:“你说这主办方,脑子是不是被厉鬼吃掉了?酆都鬼市那是普通人能去的地方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自从你把酆都鬼市烧了半边天后,鬼市就干脆挪了地方,里面现在都换上了现代化设备,分为内外两个鬼市,外鬼市是由日常驻扎的天师负责,偶尔还会开一些小的市集以物换物,而内鬼市现在也已经改成一年一次了,不过时间依旧定在七月半,今年我进组前刚好赶上,还去了一趟,除了鬼气缭绕,已和人间的夜市摊没什么两样了。”   陈·信息滞后·清淮:……都这么与时俱进了,还孜孜不倦地把他搁在黑名单里面,至于嘛。   “所以我估计,这次玄门拍卖会,应该是在外鬼市举行,但因为酆都鬼市特殊的地理位置,所以到时候地府方面应该也会派人参加。”程胭托腮看向师弟,“所以,你确定还要参加吗?”   说实话,陈清淮不太确定了。   酆都鬼市对于普通人来说,实在不是个好地方,他就算想在大哥面前威风威风,也绝不会拿大哥的安危去赌。   但都准备了这么久了,翡翠首饰都快雕好了,这时候说不去了,实在不是他的风格。   “我吃饱了。”程胭抬腕看了看表,“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去赶飞机了。”反正师弟本事大着呢,酆都鬼市就是再烧一次也无妨,程胭其实还蛮期待梅开二度的。   “我送你……”   “富哥已经在外面等我了,你又不能上景山大桥,等你绕路过去,飞机早就飞走了。”   师父怎么什么事都跟师姐说!就不能给他留点面子吗!   程胭来也匆匆,去了匆匆,大明星的行程可以说是非常紧凑了。陈清淮回家的路上,还看到了市中心LED大屏幕上师姐元旦档的新片速递,居然是不常见的武侠片,他等红灯的时候看了一眼,本来以为师姐演的是侠女,没想到……   居然是复仇的柔弱歌女,那扶风弱柳的模样,像极了师姐小时候戏弄他的架势。   ……不能多看,童年阴影都要翻出来了。   陈清淮一路疾驰回家,进门就看到大哥刚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杯冒着热气的水。   “心情不好?”   陈清淮将车钥匙丢在玄关的柜子上,然后顺手把手套摘下来:“没有,就是刚进门的时候,吹冷风有点吹懵了。”   陈清渊皱眉:“你穿得太少了,明天让松伯准备点厚外套。”   ……这个倒也没必要。   上楼冲了个热水澡,陈清淮思来想去睡不着,终于舍得把高长合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然后微信消息就开始狂跳!差点儿直达99+。   略过无意义的表情包和嘲讽垃圾话,显然高长合比他更早知道今年拍卖会的举办地点。   呵,还是关回黑名单吧。   陈清淮指尖戳进去,不过还没点确认,语音通话居然响了。   “哇,居然打通了!你居然舍得把我放出来了?”电话那头,高长合的心情显然非常好,毕竟能看陈鬼王的热闹,他何必在意这些小节,“看到我的留言了吧!今年拍卖会在酆都鬼市举行,你还去不?”   “不去,你满意了吧?”陈清淮没好气地说,“而且,说得我好像选择去,就能进去一样。”   高长合拍着大腿笑了起来:“也对哈,你进不去!哎,可惜了,近几年的酆都鬼市热闹极了,可不比咱们小时候那会儿了,你进不去真的是太可惜了。”   说着可惜,但语气里全是幸灾乐祸,呵,就这还挚友呢。   “……你的狗嘴里,就不能稍微吐两颗象牙出来吗?”   “什么叫狗嘴,我佛慈悲,小僧不与你计较,再说了,象牙那是非法产物,咱体制内成员可不兴这个啊。”高处长小词儿一套接一套的,“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去斡旋一下,只要你加入环境处,一切好说啊。”   陈清淮一笑:“原来你还没放弃让我加入环境处啊?”   “这不是随口一说嘛,万一你答应了呢,对吧?”   “没有万一,谢谢。”   哎,陈鬼王这狗脾气真是,高长合忍不住给人出起了馊主意:“要不你直接拿着请柬强进呗,毕竟你是去参加拍卖会的,又不是去参加酆都鬼市组织的两界集会,对吧?”   搁这跟他玩文字游戏呢,陈清淮哪能听不懂这言外之意啊:“到时候我要是跟人打起来,你会帮我吗?”   “这个嘛,我觉得跟人你是打不起来的。”顶多跟鬼打起来,为着两界的和平着想,他肯定会劝架啊,反正又不是头一回了。   上次他还在修闭口禅没发挥,这次就不能让他弥补弥补这份遗憾嘛。   “……高长合,你脑子里那些危险的想法,我劝你赶紧扔掉。”   “怎么就危险的想法了呢,我记得你还要带你大哥一起去,这不是刚好嘛,酆都鬼市可是咱们玄门技艺最高超的展现之地,这次拍卖会选在这里,今年参加的天师数量绝对是历年来最高的。”   陈清淮听得直皱眉:“你想让我去?或许我换种问法,你是不是知道选址的内情?”   艹,陈鬼王未免也太敏锐了叭,他明明半句话都没提。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本来只有百分之七十的猜测,现在陈清淮百分百肯定了:“你们环境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你要是不说,我今年肯定不去。”   “那我要是说了呢?”   陈清淮话锋一转:“说了也不去,你都这么说了,我去了岂不是正中你们下怀,我傻了才会去。”   “诶,你不听一下嘛!”高长合将手机换到另一只耳朵,然而语气恢复正常,“陈清淮,今年的拍卖会,会有灵宝现世。”   ……   “你怎么不说话?”   陈   清淮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保险箱,然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只是在想,灵宝跟我有个毛关系?”   他就真随口一说,那头的假和尚居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你再不说话,我就挂电话了。”   高长合立刻出声:“诶,别啊!我这不是在组织语言嘛,事实上你今天要是不接我电话,估计明天张则灵就要给你打电话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个天地灵宝是由地府方面提供的,巧合的是,提供的鬼,正好是你当初在酆都鬼市揍的那只二世祖小鬼。”   陈清淮:……万万没想到。   “他说可以优先环境处购买,但有个条件。”   “好了,我不想知道了。”   “不!陈老师,请您务必听下去!”高长合抓紧时机开口,“他的条件就是——”   嘟嘟嘟——   是语音通话被挂断的声音。   很好,高长合一笑,他这消息算是传达到位了,就是不知道陈鬼王应不应约了。   哎,现在地府的小鬼修养真是太差,都十几年前的老黄历了,居然还这么耿耿于怀,不像他,惹陈鬼王生气这种事情,根本等不了十几年。   不过也难怪陈鬼王态度这么差,当年的酆都鬼市是两界博弈的产物,彼时玄门势弱,地府方面因为不可抗力的因素,不得不退出人间,作为人间和地府的唯一通道,地府当然不可能放松对酆都鬼市的管理。   这也是为什么当时酆都鬼市需要两个大天师驻守的原因。   而陈鬼王当时那一把火,可以说是烧出了一番新格局,环境处明面上追责有符观,实际上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开心。 第165章 期末   虽然被酆都鬼市针对了, 但敬业的陈老师还是得兢兢业业地赶期末的进度。   元旦短暂的假期很快过去,随着天气越来越冷, 育华高中也终于迎来了“期待已久”的期末考试。   这次考试是全市统考, 大概是考虑到普通高中学生的寒假幸福生活,考试的难度除了数学整体都不难,至少对于二班的学生来讲, 考出一个如意的成绩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最后一场历史考完,胡楚走出考场的时候, 心态是非常放松的。   “班长, 考得怎么样?”   学委话音刚落,就被旁边的朋友捅了一下腰窝:“说什么呢!今天要放假了!不许问除了假期以外任何的问题!”   趁着成绩还没有出来, 他不容许任何人破坏他要放假的好心情!就算是好朋友也不行。   学委管从生:……行叭。   期末考试考完, 学生们就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学校, 虽然寒假还没正式开始,但绝大部分住校的学生都是拖着行李箱离开的,毕竟再住宿就是明年的事情了, 管用的东西肯定得带回家去。   “小桃!这边!”   卢小桃本来不想麻烦卜姐姐的,可她实在不太会拒绝别人的好意, 加上卜姐姐说家里缺个可爱会做饭的小妹妹, 她一个没按捺住,就答应了。   而且卜姐姐确实不太会照顾自己, 上次借住的时候, 差点儿把高压锅炸了。   她其他本事没有, 但做饭干家务还是很在行的, 而且从前家里的卤味店她也经常帮忙打下手, 她做卤味很好吃的, 到时候还可以送些给陈老师尝尝。   陈清淮知道班里两个卷王的情况, 心里有些不放心就过来看看,先来的是女生宿舍这边,打眼就看到了一身黑色风衣的卜雪夬。   “夬哥,不冷吗?”   卜雪夬拍了拍胸口:“我这个月的工资,都用来买保暖符了。”   ……在某些地方,夬哥也是蛮倔强的。   陈清淮想了想,好心地开口:“需要我帮忙介绍个便宜的符箓师吗?”小师弟最近买了很多低级黄表纸,准备趁着冬天赚一笔来着。因为成本真的极低,所以小师弟用微弱的良心定了一个非常良心的价格。   是那种放到玄门,可以用白菜价来形容的价格,反正都要便宜别人,不如替朋友省点钱了,毕竟夬哥还要还房贷呢。   “需要!”卜雪夬两只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禹城前两天都下雪了,她却连风衣的纽扣都没扣起来,“你是来看小桃的吗?”   “啊对,不过既然夬哥你来接她,我肯定是放心的。”陈清淮说完,刚准备离开,就看到了张则灵,“你们一起来的?”   “当然不是,他不是来找你的吗?”毕竟张少天师虽然对人都是温柔可亲的模样,但显然对待陈老师的态度是不一样的。   哈?当然不是。   不过很快陈清淮就搞清楚张则灵会出现在育华的原因了。   “原来你们还没回收展梦佳身上那东西啊?不是都确认了吗?”   张则灵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因为确定了无害性,所以暂时搁置处理了,这是处长的决定。”   行叭,看来环境处最近活挺多,所以暂时顾不上,当然估计也有观测展梦佳身上那东西对于胡楚的执着度。   不过不越界的话,陈清淮是不会管的。   “还有,我带了改换风水格局的东西。”   陈清淮眼睛一亮:“张少天师,果然好靠谱!”   “……说好的叫我名字就行了。”   “哎呀,名字就是个代号而已,则灵感觉给人还是太正经了。”   张则灵很无奈,但手上动作却不慢,他是个从不   吹嘘自己本事的人,当然也不会贬低自己,说是只能将风水改到一般这种程度,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虽然我这么问确实是有些在宗师面前班门弄斧的感觉,不过……”   张则灵刚要问问,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就看到一根大拇指竖到了他的眼前:“一般风水里最好最简洁的处理方式了,厉害!”出乎意料,张则灵在风水上,居然是个务实派,难怪达不到大风水师的程度了。   “……我就当是夸奖了。”   陈清淮当然不吝啬称赞:“当然是夸奖!”   张则灵其实对于风水之道,是下过一番苦功夫的,他甚至将天师府有关于风水的典籍都看了一遍,最后还是有些不得其门而入,现在时机正好,他忍不住有些好奇:“那如果是不一般风水呢?”   陈清淮看了朋友一眼,然后坦白:“我觉得,不一般的风水,不太适合你。”   “为什么?”   陈老师想了想,然后找了个委婉的说法:“大概是因为张少天师你虽然生得面如冠玉,像是那种书香世家培养出来的风流贵公子,外人看着肯定猜你通晓琴棋书画诗酒茶,但其实你可能不太在行。”   张则灵忍不住发笑:“你这说法,不过你猜对了,我确实不太擅长你说的这些技艺。”   “对吧,除了像我这种天生带挂的,寻常风水师出门给人改格局,是很需要丰富的想象力的,咱们国家有些很出名的后天大格局,都是大风水师们穷尽想象才改出来的,并且还需要一定的逻辑支撑,在我看来,风水师既需要脚踏实地地学习知识,也需要天马行空的风花雪月。”陈清淮指了指学校格局最好的行政楼,“则灵,不要太勉强自己。”   “你哪里看出来,我很勉强了?”   陈清淮无脑戳破:“你眼下的青黑,熬了起码五个大夜了吧,我很好奇,环境处到底给你发了多少工资?”   张则灵:……胡说,出门的时候我明明照过镜子了。   不过他也确实没想到风水师居然是个需要浪漫基因的职业,难怪所有人都说入这行需要极高的天赋。   “你也不遑多让,最近期末很辛苦吧?”   陈清淮坦诚地点了点头:“第一年带班,我又没有经验,总归要辛苦一些,不过试卷不用我批,接下来我可以回家好好补补了。”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要把学生寄语弄好,之后是表彰奖状,校级的当然轮不到他插手,但班里就需要他来甄选了。   等到正式放寒假那天,他得先带小师弟回一趟山上认门,顺便跟老头子说说酆都鬼市那个狗币倒灶的地方。   哎,光是想想,这个寒假他好像并不是很悠闲。   跟张则灵分开后,陈老师兢兢业业地去了男生宿舍,这时天色已经擦黑,寝室楼里亮着的灯都没几盏,这会儿学校并没有封闭宿舍,但留下来的学生实在没几个。   要么是家离得太远,准备明天回去的,要么就是胡楚这种情况。   “谁?忘记带东西了,我就知道……陈老师?您还没回去吗?”胡楚有些惊喜地开口。   陈清淮惯来知道男生宿舍的脏乱差,不过显然这间宿舍的卫生条件非常不错:“没有,你这是……吃方便面?食堂今天不供应了吗?”   胡楚闻言,偷偷将还没拆开包装的方便面藏起来:“没有!就是拿出来准备当夜宵的。”   “晚饭还没吃,就想着夜宵了?”陈清淮忍不住摸了一把少年的发旋,“不是说跟老师住?不愿意?”   “不是等过年吗?”   陈老师指了指少年身后的泡面:“本来是想由着你的,不过你就指着这个当饭吃,等到过年,你岂不是要瘦回开学的时候了?”   胡楚:……吃饭太   麻烦了,它只会影响学习的速度。   “对自己的胃好一点吧,学校食堂吃不了,你还有老师独家食堂可以吃,别为了学习怠慢自己的身体,你也不想长大变成小矮子吧。”这可是长身体的时候呢,他的长高符可不会给慢待自己身体的小家伙。   !!!!!   虽然很想跟陈老师回家,可是:“会很麻烦老师的。”   陈清淮于是退一步说:“那就住校外的公寓,老师找个人每天给你送饭。”   “不不不不,那就更麻烦了!”   胡楚最后还是蔫着脑袋指天发誓自己会好好吃饭,才被允许在学校留到出成绩那天。他还有点事没做完,要是被老师知道他在悄悄搞钱,老师该不理他了。   不行,这种事情绝不可能发生。   但陈清淮谁啊,少年远还没到叫他猜不透心思的程度,不过看破不说破,毕竟再过两年就成年了,没必要管得太紧。   回到家,陈清淮锁了车还没进门呢,就听到里面传来陆启行高谈阔论的声音。   高三生放假也这么早吗?不应该啊。   “高三生就没人权了吗!居然还要再上两周的课,这是什么人间疾苦!”陆启行对着大厨蔡师傅诉苦,“早知道我当初,就去育华读书了。”   说不定,还能蹭陈清淮的车上下学呢。   蔡师傅好脾气地安慰着,说是今晚可以随便点菜,只要冰箱里有,他就给做。   陆启行闻言,还没开口呢,玄门的陈二少就先声夺人:“我想吃糖醋松鼠桂鱼!蔡师傅看看我!”   好家伙,这人回来得可真是时候啊。   “那我要吃杭椒小牛肉,前几天食堂做过一次,好难吃!我想吃蔡师傅做的!”陆大少爷紧随其后点单。   最后回来的陈清渊看了看自家的门牌,唔,没走错啊。 第166章 想法   这点菜的架势, 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开饭堂了呢。   陈清渊迟疑了片刻,然后接受良好地进屋换鞋, 秉承着兄弟同心的原则, 他也随大流点了一道茄汁大虾。   “啊, 大哥你偏心!茄汁大虾明明是陈清淮爱吃的菜!”陆启行开始为自己叫屈。   “那就再来一道酱烧牛仔骨,我记得你爱吃。”   陆启行一愣:“大哥你居然知道我爱吃牛肉!”   陈大少挑了挑眉,轻轻一笑:“这不是什么难以发现的事情。”毕竟他长眼睛了,每次来吃饭,牛肉菜总是没得最快的。   “好好好,都有都有!”家里的冷藏库够大, 常备的食材都是不缺的,蔡师傅又很喜欢试新菜,家里除了主人家, 还有帮佣、园丁和管家,人不少的, 只是大多数时候不在主楼出现而已,这么多张口, 并不会出现食物浪费这种事情。   蔡师傅接了单, 就高高兴兴地转身进了厨房, 当然除了点名的几道菜外,他还会准备其他的均衡膳食, 毕竟一个两个看着挺高大挺拔的, 却都是不爱吃素的主。   厨房上菜的速度很快, 陈清淮上去冲了个澡换上家居服, 下楼就已经开饭了。   “哇, 居然还有菌子汤, 好鲜!”   瞧瞧陈清淮这伙食,再对比禹城一高的食堂,陆启行深深地看到了差距。   等一顿饭吃得肚圆,他终于忍不住发出了灵魂拷问:“你每天都这么吃,怎么就不胖呢?难道你们这个行当还有保持身材符?”   “没有哦,减肥是没有捷径的,小小年纪不要妄图通过外力瘦身。”   陆启行立刻恼了:“我不胖!”就学校的伙食,他能吃胖才有鬼了。   “那你关心这么多干什么。”陈清淮撇撇嘴,故意逗冤种弟弟,“你可不要小瞧一个高中班主任的运动量,能胖的那都是过劳肥。”   再说了,他就算想胖也是胖不起来的,毕竟他一胖,附着在他左手上的天地灵符就会被撑大,这多丢脸啊,老天爷都不允许。   陆少爷看了看亲哥这标准的男模身材,真的很好奇陈清淮过劳肥到底会是怎么一副样子,可惜了,他是个灵魂画师,不然就能试着画画看了。   可恶,他怎么就只会画火柴人呢。   “既然这么辛苦,只当语文老师不就好了,当班主任能拿很多钱吗?”据他所知,高中老师的工资好像还没有陈清淮的一件衣服高,就算育华待遇好,估计也就两件衣服。   “你不懂。”陈清淮敷衍道。   “你敷衍我!”   “对!你来咬我呀!上学狗!”   可恶啊,高中老师都放假了,他还要去上学,陆启行恶从胆边生,磨了磨牙,还真扑上去咬人了。   不过很可惜,他咬了个空。   “你怎么跑这么快!”   “不跑这么快,难道待在原地等你咬啊!”   陈清渊一脸扶额的表情,算了,上楼处理公务吧,最近要办年会,需要处理的事情实在有些多,搁往年他都是直接在公司加班不回家的。   等陈清渊离开,两闹腾的终于停下来了。   “大哥好忙啊。”   陈清淮嗯哼了一声:“你以后也会这么忙。”   “还不一定呢。”风华集团也不是非要他继承的,至少陆女士还没有明确指认他做继承人。   行吧,这家伙还死鸭子嘴硬呢。   “你寒假有什么安排?”陆启行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你会来陆家拜年的吧?”   陈清淮挑了挑眉,思及上次和陆女士那番开诚布公的谈话,他想陆女士或许并不想在新年的时候见到他,毕竟他当时的态度算不着多好。   “如果大哥去的话,我可以当司机。”   好吧,陆启行也旁敲侧击过陆女士的态度,他本来以为陆女士至少是欢迎二哥的,没想到陆女士非常冷淡,既不欢迎,也不拒绝,像是对待公事公办的普通人一样。   “你们,是不是达成过什么协议?”陆启行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不笨嘛。”陈清淮轻笑,“陆启行,我不像你,对于亲情的追求,有也可以,但没有,也没什么妨碍。”   “不会觉得寂寞吗?”陆启行这一问,完全是建立在自己的感官过往基础上,他小时候就觉得很孤单,不管是大哥父亲还是母亲,都好忙,他就像被丢在了原地的可怜流浪狗一样,只有偶尔那么几天,被施舍着带出去尝到一点儿陪伴的甜头。   如果没有尝过,他反而觉得耐得住,可一旦开了这个口,他就想要更多,因为明明他可以拥有,却因为亲人吝啬而没有,他就……开始闹了。   陆启行从不掩饰自己的坏脾气,直到前不久,他知道自己差点儿被人恶意调换这桩事,才终于开始正视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事实上,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可至少他不再强求陆女士的陪伴了。   闹了这么多年,他也没求来想要的东西,可见闹是没有用的。   “寂寞?”陈二少轻笑出声,“你这是什么小孩子的用词,你要是实在没事做,我可以代替你们老师给你找十套奥数卷子难死你。”   陆启行:……大可不必。   “你这人,说话一定要这么强硬吗?”   陈清淮挑了挑眉,温室里长出来的苗苗就是不谙世事:“这就叫强硬了?你要是见过我小时候,你就会知道,我此刻的态度是如何地修身养性、返璞归真了。”   你这词用得,根本不像个语文老师!   但陆大少爷好奇心又实在旺盛,就忍不住追问:“你小时候啥样?能具体说说吗?”   “不可以哦,我怕说了你几天几夜睡不着觉。”   哇,这么精彩狠辣的嘛,不过如果是陈清淮的话,倒是并不算意料之外。   但还是好好奇哦,陈清淮猫嫌狗厌的年纪,估计比他还要闹腾吧,陆大少爷暗暗看了一眼二哥左手上面的符箓,总觉得刚才说话的时候,红色的符文微微闪了一下,像是在附和什么。   **   第二天,苦逼的高三狗就背上书包重返校园补课去了。   陈清渊也忙于公司的事务,一大早就出门上班了。倒是陈清淮忽然闲散下来,他把手上班主任的收尾工作做完之后,除了等成绩,就是跟小师弟联网打游戏。   没错,钱稍微有些赚够的王星辞堕落了,他开始玩起了从前绝对不碰的手机游戏。   当然,他跟别人思路不一样,王少年是个很懂得居安思危的人,现下符箓虽然卖得非常好,要是加把油未尝不能在三十岁之前实现财富自由。   但钱总归是不嫌多的,而且人有了钱就会倦怠,他才画符多久啊,就觉得这职业挺枯燥的,难怪二师兄不愿意当“印钞机”。   于是他决定尝试着开拓新事业,跟着二师兄玩了几个游戏后,王星辞就觉得做游戏也是个不错的路子。   “……你怎么会这么想?”   王星辞挠了挠头,说:“可能我思路还不成熟,但二师兄你不觉得这个卡池抽卡游戏,很有搞头吗?我前几天试着画玄门符箓抽卡,次次出卡ssr!”   陈清淮大为震惊:“你这是作弊欧皇了,游戏BUG。”   “怎么说是作弊呢,只是合理利用游戏漏洞而已。”   王星辞说完,又发表了他对于游戏雏形的想法,“所以我就想,我可以试着开发一款在玄门内部发行的抽卡   游戏,只要符画得好,有0.00001%的几率抽到雷符,二师兄你觉得怎么样?”   ……你这个中奖几率,简直比赌他的良心还要小,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但做师兄的怎么会打击小师弟的创业积极性呢,陈清淮如是开口:“想法不错,如果需要帮助,师兄可以提供。”   王星辞嘿嘿一笑:“这应该不算难,我准备进入大学后,去计算机系旁听,应该很快就能弄明白怎么做这种小游戏了。”   ……总觉得未来的玄门,可能要受到某些冲击了。   想想老头子对于制符的执着,陈清淮丝毫不怀疑师父未来那并不富裕的小金库会花到什么地方。   坏心的二师兄想到这里,心里甚至有些暗暗期待,等一局游戏过后,他就开口:“挺好的,二师兄支持你。哦对了,你把身份证信息发给我一下,我给你订票,过几天带你去见师父。”   “我自己来就……”   然后语音那头就挂掉了,显然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二师兄真好,不仅教他画符,还支持他开辟新事业,王星辞吸了吸鼻子,想着以后要加倍对二师兄好,就也不矫情,把身份信息发过去了。   说是过几天,其实是一周后。   本来还要早一些的,都怪老头子喊着要吃这个要吃那个,陈清淮就耽误了一天,这次二班的成绩考得相当不错,他就干脆把学校发的奖金全用来给老头子买礼物了。   值得一提的是,胡楚再次夺回了年级第一的宝座,说起这个,胡少年真是一鸣惊人,除了语文作文外,这家伙居然科科满分,说是空降全市第一都不过分。   反正出成绩的那天,就连禹城一高的老师都跑来打探消息了。   而奇怪的是,上一次月考的年级第一展梦佳却是成绩平平,虽然比她入学时的分数好,但却是连年级前五十都没排进去。   这大起大落,感觉都不像是一个人能考出来的。 第167章 告状   五班的班主任孙老师很上火, 看到成绩单的时候,甚至一度认为是录入成绩的时候出了错,特意打电话到禹城考试中心问了情况。   毕竟横看竖看, 这次期末考试的难度完全比不上月考, 明明那么难的卷子都能力压群雄, 没道理这次简单了,反而滑铁卢了。   再对比看看二班那胡楚的漂亮成绩单,孙老师心里难免有些心塞塞。   拿成绩单这天,展梦佳没想到会收到老师和同学们的关心,毕竟她是知道自己这次考成什么样的,孙老师那么严格不批评她都算是天上下红雨, 没想到……居然连一句重话都没有。   往常一般熟悉的同学,也会跑来安慰她,说只是一次考试而已。   被善意包围的展梦佳, 忽然就眼角酸涩起来。   她或许,应该再努力努力, 不努力的话,总觉得会辜负这些。毕竟她上一次的第一, 是卑劣的作弊产物, 如果她再考一次第一, 展梦佳觉得自己就能挺起胸膛接过校长递过来的奖金了。   系统:……呵,天还没黑, 宿主想得倒挺美的。   [你是在小瞧我吗?]   系统:恭喜宿主, 宿主居然听懂了, 如果宿主还没眼瞎的话, 可以去看看第一现在的标准。   育华的成绩单会在校园的公告栏张贴前五十名, 当然还会同步到APP上, 展梦佳悄悄打开手机点进去,果然在第一的位置看到了胡楚的名字。   然后等她看到胡楚的各科成绩后,忽然就发现……或许她这次即便依靠系统作弊,恐怕也赢不了胡楚。   毕竟理科题有正确之分,很好判个高下,可语文作文、阅读理解这种,即便有系统提供大概的思路和判题,她的知识积累不够,也是考不过胡楚的。   系统:宿主,看来你还有自知之明。   [你闭嘴!]   这系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一直阴阳怪气她,当初明明是这东西上赶着要和她签约,现在却在这里嫌弃她,她就算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怼回去!   系统:请宿主正视系统,你和胡楚的赌约结果已出,你该去找他兑现赌约了。   展梦佳其实不想去,她觉得胡楚应该也不想再见到他,但赌约确实是她应下的,等到班级里走得只剩她一个人后,她才背上书包下楼。   然而,胡楚并不在二班。   这次期末考试二班考得非常好,不仅是胡楚,卢小桃也在年级前四的位置,全市排名也在前五十,学校发的奖学金虽然比不上胡楚,但也颇为可观。   除了两个卷王,学习委员管从生在年级十五,另外还有五名学生也在年级前五十,就算是班里的几个学渣,也没有落到年级后五十名去,着实是让陈老师在高一年级风光了一把。   当然了,年级后五十一直是国际班学生的江山,郭峰就是其中之一,这次他考得尤其地烂,还被叫了家长,只可惜郭巍离开家里后,父母落到他身上的关心却越来越少,他才发现仇视郭巍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半点好处。   只可惜,他发现得太晚了。   胡楚并不认识郭峰,所以只瞄了一眼,就心情甚好地回宿舍收拾东西去了。   今天陈老师夸他了哎,而且他还给陈老师赚了一大笔奖金,这样的话,他这个寒假住到老师家里,应该也不算添麻烦了吧。   最主要的是,他夺回了第一,以后五班的那个展梦佳应该就不会来烦他了。   胡楚的行李并不多,铺盖是育华对于绩优生的免费补贴,他把床单被罩拆了放到行李箱里,然后把枕头被芯叠好塞到压缩袋里,之后把换洗衣物和书本放好,差不多柜子就空了。   其实他对于物质的需求并不高,除了吃饱外,他这学期连衣服都没怎么买   ,毕竟育华的校服舒服又保暖,他完全可以省下这笔不必要的开支。   胡楚将行李箱的拉链拉好,然后背上书包脚步轻快地去等电梯。   下了楼跟寝室阿姨说了自己找到住的地方后,他就准备拖着行李箱去陈老师校外的公寓。刚放学的时候,陈老师跟他说有事要出一趟远门,大概一周才能回来,所以让他先去公寓对付一周。   胡楚当然不会有意见,甚至觉得非常好。   “你怎么来了?”见到展梦佳,胡楚的态度可以说是非常抗拒了,“如果是关于赌约的事情,我想这并不是需要当面说清的事情吧?”   被男同学这么直言,展梦佳脸上当然过不去,可她确实给人造成了困扰:“对不起,我那段时间不应该那样纠缠你。”   “还有,我会履行赌约的。”   胡楚愣了一下的功夫,展梦佳就扭头往后跑了,没一会儿就跑没影了。只是她刚一动,胡楚就感觉到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直接扑着他的胸口而来,他这时候后退已经完全来不及了,于是生存本能占了上风,他脑子还没下达指令,身体已经啪地一下摔在了一旁。   而在下一刻,胡楚只觉得一道劲风从他耳边呼啸而过,他行李箱的杆子都被撞断了一根。   “啊!我的行李箱!”这可是他第一个行李箱,学校发的,他上网查过价格,并不便宜的。   “躲开!”   张则灵一手拎起将少年丢在身后,自己则站到前面结符阵,没一会儿的功夫,这里无名的风就停了下来,黄符慢慢悠悠地落到他的手里,可见回收异常物的工作非常顺利。   胡楚只觉得好心痛,果然遇上展梦佳没有一点儿好事。   “你没事吧?”   胡楚摇了摇头,然后指着行李箱说:“有事。”   张则灵:“……我可以申请给你换个新的。”   这不一样,胡楚拧巴地拒绝了张则灵的换新:“可以折钱吗?”   张少天师端住了自己的温柔笑容:“应该可以。”   那就还行,胡楚看了看杆子的断裂处,找宿管阿姨要了点胶带缠起来,等安顿好后,他可以上网淘个配件,或者找个店焊起来,杆子可能会放不下去,但还能用就行,这行李箱他一年也就用几回而已。   张则灵把不再削薄的符纸收起来,然后晃了晃:“不好奇,刚才是什么东西袭击你吗?”   “我好奇,你就会告诉我吗?”   张则灵:“……不会。”   “所以我不问。”反正他只要知道,东西被国家部门收容了,不妨碍他学习,其他事怎么样都无所谓的。   这就是清淮口中的乖巧班长?!   “你对所有人都这副态度?”上次少年来环境处登记,浑身还没长出棱角,现在再见面,倒是开始锋芒毕露了。   当然,这是好事。   胡楚当然认得张则灵,当初和陈老师一起救他的三个人其中之一,但他知道,相较于陈老师的无私,另外两个人显然有所求:“当然不是,我只是不喜欢接触你们。”   “我们?环境处?”   胡楚坦诚点头:“对,虽然你们给我免费手机,但我不喜欢跟你们打交道。”   好直白的赶客,张则灵本也没打算跟胡楚多聊,有清淮看着这少年,他还是很放心的,只是看少年这幅桀骜不驯的样子,他忍不住起了坏心思:“小小年纪就这么双标,小心我告诉清淮。”   “不可以!”   然而,张则灵已经掐了道清风符迅速离开了。   胡楚:可恶的大人!居然这把年纪还要告状,太可恶了!   不行,他要先跟陈老师告状,笑眯眯不是好东西,搁电视剧里,这个姓张的家伙一看就是那   种一肚子坏水的坏心眼男二。   于是还没登机,陈清淮的手机上就收到了两条告状信息。   “二师兄,怎么了?”   陈清淮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拿这么多东西,等下托运不知道会不会超重。”   “会吗?”   “不知道哎,早知道就让快递寄走了。”   两人定的下午飞齐都的飞机,下了飞机还要转城际大巴,下了大巴还要自己开车去有符观,只能说清幽之地,必然有其交通不便利之处。   王星辞长这么大,还是来这么偏僻的山里,要不是相信二师兄,他肯定不敢跟过来的。   只是颠簸了这么久,王少年终于没忍住:“二师兄,咱师父有没有考虑过搬观?”   “估计有吧,不过他没钱,观里一年到头也没几个香火钱的。”   好惨,王少年脸上写满了同情。   “好了,赶紧下车,我看到我的车了,我前几天找熟人开过来的,喏,就是那辆。”   王星辞顺着二师兄的手指看去,就见到路边停着一辆堪称伊拉克成色的五X面包车,这锈迹斑斑的外壳,甚至反光镜的一侧盖子还秃了顶,他甚至怀疑这车子并不具备上路行驶的资格。   “放心,指定能上路!”   听上去,是那种送人上路的那种语气呢,王星辞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下了车,然后跟着二师兄把东西放到后座。   不同于外表的老旧,里面居然出乎意料的干净。   “你别看这车这么埋汰,它可是咱师父手上唯一的大件了,宝贝得不得了,走,上车!”陈清淮熟练地上车系上安全带,“师兄带你去吃农家一碗香!” 第168章 包子   所谓农家一碗香, 其实就是鸡蛋辣炒猪五花,不拘其他什么配菜,什么时节有什么就放什么, 经过农家的土灶一炒, 便是香辣扑鼻,堪称米饭克星。   现在正是冬天,山上的冬笋正是最好吃的时候,配上五花肉的大火油香,这一碗香里面的鸡蛋吸饱了两者的滋味, 竟是前所未有的好吃。   王星辞不太能吃辣, 但这一碗香里面的炒鸡蛋,简直太合他的胃口了。   “对吧,师父最好这一口, 可惜他做东西狗都不吃, 每次他下山, 都会请人做好几份带上去。”反正这个菜热一热就能吃, 只是会损几分风味而已。   王星辞:……二师兄说话, 还挺风趣的。   “二师兄,现在天都黑了, 还要赶路吗?”   陈清淮从碗里抬头,一碗香他也好久都没吃了,别说还怪想念的,蔡师傅做的石锅小炒肉虽然也很好吃, 但放辣椒确实小气了些:“你知道你这句话,让我想到了什么吗?”   “什么?”   “很像西游记里, 猪八戒问孙悟空的话, 唔, 他想要投宿歇脚的托词。”见少年停了筷子,陈清淮才笑起来,“不过不赶路了,老头子给我发消息,说是要吃县里的早饭,他懒得下来买,让你我明天给他带上去。”   有符观地处偏僻,但十里之外有个小镇子叫青山镇,镇子虽然有些偏僻,但基本的生活用品和小店还是有的,偶尔也会有些游客驴友路过,所以还有一家兼职做旅店的杂货店。   杂货店的老板是个六十开外的老头子,见到陈清淮很是高兴,甚至还要免他的住宿费,不过他拒绝了。   “这打开门做生意哪有不收钱的道理,我师父他赖皮,我可不这样,大不了送两瓶水得了。”   王星辞有些好奇地看着山里景色,好怪哦,二师兄讲当地方言。   “没见过?”   王少年老实地点了点头:“没见过,二师兄你懂得真多。”   ……拍他马屁可是没用的,明天拜师该被老头子为难还是得为难的哦,顶多到时候他稍微拉拉偏架这样子。   “早点睡,明天凌晨就得起来。”   冬天的凌晨四点,山里是真的冷,王星辞从没觉得冬天这么冷过,他身上甚至奢侈地贴了两张保暖符,才勉强套上衣服起床。   “二师兄,你不冷吗?”   这个天,连羽绒服都不穿,王星辞都怕走半道师兄冻感冒了。   “不冷,衣服又不是越厚越保暖的。”再说了,他也贴了保暖符,现在连掌心都是发热的,“好了,赶紧洗漱,我带你去吃早饭。”   “这么早?哪家店开门了?”   “山里的人家起得早,五点半就能吃上了,这里的人靠山吃山,所以山珍包子特别好吃,个头跟你脸盘子一样大,见到你就知道了。”   王星辞本以为是夸张之词,谁知道……还真是。   这包子吃一个下去,恐怕一整天都不会饿了吧,不过包子的外皮着实宣软,他一掐一个印,除了大白面,里面应该还放了其他的粉,吃上去竟是松而不软、香而回甘。   里面的馅料也着实是丰富,他认得出的有菇子、木耳、笋丁、粉条等等,认不出还有好几样,吃上去竟有些脆爽香甜,本来以为吃不完的包子,居然一下子就吃完了。   “啊,好满足啊!”他摸着肚子忍不住喟叹,而且这么大一个包子才一块钱,王星辞甚至怀疑是要亏钱的。   “又没肉,都是山里的东西,亏不了。”而且青山镇地处偏僻,对外面东西的需求很低,因此物价还维持在十几年前,要真涨价了,恐怕都没人买了。   哦不对,可能老头子会跪下来求人把店开到有符观里去。   “都是   真材实料啊,搁禹城,十块钱一个都能抢破头。”毕竟是真的很好吃。   对哦,等下山回禹城的时候,他可以找老板做一批冻上快递回去,大哥口味轻,一碗香估计吃不惯,但这包子绝对喜欢。   而且年末的时候,老板还会做腊味山珍,陈清淮想着收些腊味带去给老板加工,别说,他都开始馋了。   有符观上山的路,是师姐程胭找人修的,虽然不算宽,但过一辆车没什么问题。   反正这破车也不怕擦,陈清淮就直接把车开上山了。   王星辞:……终于知道这车为什么这么斑驳了,合着是山石野木刮破的啊。   不过车子虽破,车灯依然□□地亮着,就是有些昏黄,等他们快开到山上时,远处的天色忽然晕染出一片朦胧的光晕来。   “是要日出了吗?”王星辞有些惊喜地喊。   “恩,坐好,我要加速了!”   “咻——”地一下,陈清淮把油门直接踩到底,终于险险在日出之前把小师弟带到了有符观的门口。   王星辞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人拉出车外,当头塞了三根香。   “快!拜吧。”   拜什么?   王星辞懵逼地被人带着走流程,先是持香拜了旭日,又拜了眼前古朴的道观,至于什么祖师爷啊拜师父之类,他想象中的正常规矩一个都没走。   “愣着干什么,你就是个记名弟子,不需要拜那么多人,你给我端杯茶就行。”选罡真人今天难得穿了一身簇新的道袍,头发也规整地梳起,相较于半年前,身形看上去瘦了一些,估计是最近吃得不太好,但说话的声音还是中气十足的,“小清淮,快把茶叶拿出来啊,观里都断好几天了,为师馋得不行,大包子呢?”   ……可以,和他记忆中那个不靠谱的骗子老头完美吻合了。   “拜师呢,师父你能正经半天吗?”陈清淮无奈开口。   选罡真人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我还不够正经吗?”   算了,反正总会原形毕露的,他一个做徒弟的,已经完全尽力了:“喏,茶和包子都在里面了,你们师徒第二次见面,慢点聊吧,我去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好了,去吧去吧,记得把东西送到为师的厢房。”   陈清淮随意摆了摆手,这里是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一砖一瓦他都熟悉得不得了,他就像往常去上学回来一样,先去空置的大殿上了香,禀告了这半年来的经历,这才去后山看自己养的鸡。   “嚯,没想到老头子养徒弟不太行,养鸡倒是挺用心的。”   在观里转了一圈,陈清淮才去搬车上的东西,大多数都是给老头子的东西,衣服、用品和吃食,因为老头子命格原因,都是经济实惠类型的。   还有些是用于修补观里破损的材料,是他托何烨买的,早两天就快递过来了。   王星辞听完便宜师父的教诲出来,就看到二师兄在屋顶山换瓦片。   “二师兄,需要我帮忙吗?”   “当然需要,去把电箱的闸拉了,然后把门廊的电灯泡换了,还有……”   选罡真人看着两徒弟忙前忙后,半点儿没有要帮忙的意思,他搬了把摇椅放在庭中,一边喝茶一边吃包子,那么大的两个包子,居然也真下了肚。   奇得王少年忍不住地看师父的肚子,居然都没突出来,这是胃啊还是无底洞啊。   “你也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有点好吃的就要全部吃完,我们又不跟你抢!”陈清淮有些好笑地开口。   “老小孩没听说过啊,半年了才来看为师,这连点油水都没有的包子,我吃两个过分吗?”   ……算了,陈老师懒得教老小孩。   冬天山   里的天黑得更早,换过的灯泡很快发挥出它的作用,因为选罡真人做饭狗都不吃,陈清淮呢又做得实在一般,从小早当家的王星辞当仁不让成为了晚上的主厨。   “瞧瞧,多好的孩子啊,怎么就学了制符呢。”选罡真人酸溜溜地开口,哦,他可太酸了,这可真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制符师。   “没办法,人是天生的。”   选罡真人抱着臂重重哼了一声:“那你还是后天的呢!我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一个两个都是制符天才,就不能匀一点儿给我这个可怜的空巢老师父吗?”   他倒是想匀啊,可惜老头子承受不了。   “哎,你别开口问一些苦大仇深的问题,你至少得等老头子我,尝过小徒弟做的第一顿饭吧?”玄门那些事,他真是懒得管,平白坏他的胃口。   陈清淮无奈摊手:“我也不想啊,是他们非要排挤我的。”   “活该啊你,玄门几时不排挤请符人了,你要真被人奉为上宾,那才叫有鬼了。”选罡真人吐槽道。   “……有这么埋汰亲徒弟的吗?”   “老夫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而且以你的性子,真是白多跑这一趟,酆都鬼市要是我让你不要去,你就不去了吗?”真是,他连白眼都懒得翻一个。   观里好几代都不出请符人了,偏生到他徒弟这里出了一个,选罡真人老早就知道二徒弟的命格,当然也预料到了伴随而来的风雨将至。   “也不是不行,所谓师父有令,徒儿岂敢不从。”   选罡真人:……天黑了就能说胡话吗?天道你不管管吗?   但他想了想,忽然拍桌而起:“那你还是去吧,否则为师岂不是要当坏人了。”说完,就冲去厨房骚扰新收的小徒弟了。   哎呀,小徒弟这手艺不错啊,要不要考虑把人多留几日呢。 第169章 回来   因为算是拜师宴, 所以除了山下小饭馆打包的几个凉菜外,还有一道走油蹄髈、一道香菇炖鸡、一道肉末炖蛋和一个番茄肉末炒蛋。   前两道是王星辞找了菜谱,中午就炖上的, 他是严格按照食材的比重放调料的,往常这种大菜, 家里都是爷爷做的,他还是第一回上手, 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后面的两道,就是他的糊弄学做饭了,爷爷偶尔有点小感冒小咳嗽的时候, 他就做各种蛋料理,现在已经炉火纯青,连爷爷都夸他做得好。   而且山里的土鸡蛋很香, 他刚刚偷偷尝了尝, 滋味美得很。   “小辞好手艺啊,咱们师门就属你最会做饭了!”难得在山上吃到新鲜出锅的肉菜,选罡真人吃得根本停不下来,米饭都添了两碗。   “就随便照着菜谱做的,我爷爷做饭才好吃, 下次师父您下山,直接上我家吃饭好了。”虽然依旧觉得师父长得很像个骗子,但王少年觉得选二师兄送师父这笔买卖还是很划算的, 所以已经从内心认了这个师父。   “那感情好啊, 听说你要去京市念书, 那你爷爷一个人待在禹城, 会不会太孤单?”   王星辞老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 只是后来因为卖符挣了大钱, 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爷爷说陪我去京市读书的,我最近卖符挣了点钱,等暑假准备提前在京市找找房子看。”   选罡真人:……小徒弟真的不可爱,提啥不好,非要提制符!   哼,他还是吃肉吧,再谈下去,胃口都要谈没了。   陈清淮挑了挑眉,看着小师弟在老头子的雷区飞舞,却没有一点儿提醒的意思,反正相处久了,小师弟总会知道的。   一顿简单的拜师宴结束,奔波两天了,王星辞眉宇间有些疲倦,也顾不上每日的符箓练习,洗洗就直接睡下了。   “小辞都睡了,你不累啊?”   这两天又是赶路又是早起开车的,陈清淮当然累啊,可是他心里不舒服,就睡不着:“师父,徒儿都被人欺负了,你都不护犊子吗?”   选罡真人看了看自己一米九的大高个二徒弟,心里寻思着这番话徒儿是怎么说出口的?   只是吧,风雨将至,谁也挡不住啊。   每有请符人出世,必然有劫难降临,这是天地规则,毕竟天道不会无缘无故给命格缺陷之人送天地灵符。   玄门安稳了这么多年,大家都早已适应且依赖这种状态,作为算命人,选罡真人太知道当今玄门对于请符人的抗拒。   大家伙儿都想过安稳日子,不想刀口舔血,可偏偏如今请符人出,景江河闹事,就连那狠毒的道门败类黄泉真人也开始活跃,一切都在证明……劫难将至。   “我让你把宝物藏起来,只可惜……别人喜欢炫耀啊。”   景江河的事情,其实堵不如疏,只可惜谁也不敢担这个责任,毕竟那可是一城的人命啊,所以用请符人的安危去换一块绝好的镇物,对于环境处来讲,是一笔怎么算都不亏的买卖。   而且,天道也不会让请符人半途夭折的。   “当年我就问过你,要不要入环境处,现在呢?”   陈清淮想都没想,就直接摇头:“不入,我要是现在点头,岂不是怕了他们了,我请天地灵符入身,为的是自己,不是天下苍生。”   选罡真人:“。”   “你这什么表情?”   “老道在看你的嘴有多硬。”全身上下估计嘴最硬了吧,要真只为自己,大可以找个地方藏起来,请符人想要藏匿,就算是老天师出山找起来都费劲,“好好好,你别恼就是了,反正你都自在随心,酆都鬼市给你下战书,你就接呗,去禹城教了半年书,你怎么反倒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   “我没有。”陈清淮的嘴都抿成了一条直线。   “我知道你在禹城过得很舒心,很多修道的天师都觉得朋友和亲人会变成己道的软肋,甚至很多环境处的高级天师在升级后,都会远离家人,为的是自身的进步和家人的平安,这并不算错,但……你不是他们。”   选罡真人打了个哈欠,摆摆手说:“你可是请符人,咱们观里建国后第一个,你大可以闹得再凶一点,只要你没有景江河凶,环境处的人就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你怎么样。”   ……老头子看着像是块当反派的好料子。   陈清淮细细品了品,忍不住道:“老头子,我怎么觉得你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呢?”   “不行啊,老头子活这么久,符箓玩不转,你还不允许我找点其他的乐子吗?”好歹他也是玄门不世出的高人,没点儿逼格怎么好意思混下去,“你给我赶紧去睡觉,明天还得修主殿的屋顶呢,都漏雨了,淋到祖师爷就不好了。”   年纪大了不起啊,陈清淮恨恨地回房睡觉,大概是回到了熟悉的家,他居然闭上眼睛没两分钟就睡着了。   第二天,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   “二师兄,粥在锅里,还有荷包蛋也温着。”   简单吃了早饭就开工,陈清淮这次回来除了聊天,当然还要给观里做一次祭祀,师姐是剑修又是公众人物,也没有学观里的本事,所以不能继承有符观,同理小师弟也是如此。   而他呢,又是嫡传又是请符人,只能赶鸭子上架当继承人。   哎,规模这么小的道观,说是继承人陈某人都不好意思讲出去。   “好了,赶紧开始吧。”   日子是选罡真人特意焚香沐浴算的吉日,时辰都是掐好的,陈清淮当然也有道袍,今天他难得从柜子里翻出来穿上,一板一眼地走流程。   说是流程,有符观的规矩并不多,就像王星辞的草率拜师礼一样,这个年底祭祀除了贡品有些多外,其他反而没什么繁文缛节,就连唱词也就简短两句。   王星辞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这种语言从未听过,却有种震撼灵魂的感觉,仿佛他的心头被人轻轻用软布擦拭干净了一样。   好舒服的感觉,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只可惜,唱词的时间太短了,他眼睛才刚刚闭上,那边就止了仙音。   “师父,刚才那是什么?”   选罡真人的脸色臭臭的:“你不是制符天才嘛,听不出来吗?”   王星辞眨了眨眼睛,然后诚实地摇了摇头:“听不出来,不像是华国话。”   “……”选罡真人捻着小胡子品了品,忽然就笑了,“是云符,你既会写,怎么就不会念呢?”看来小徒弟的制符水平属于是哑巴云符,只会写不会说,稍许安慰了。   啥?居然是那些鬼画符?居然还能念出来?   王星辞诧异地抬头,却见此刻山上忽然云霞丛生,湛蓝的天空上不一会儿就生满了粉色的云彩,简直美得不可胜收。   而且,那云彩居然……   王星辞一时震惊极了,这特么科学吗?!云符原来还真是“云”符啊?!他这个师门,好像真的有些了不起啊。   还有,二师兄YYDS。   来的时候,大包小包,走的时候,反而是一身轻松。   直到坐上飞往禹城的飞机,王星辞才从那种震惊的状态中回转出来,那样的景致,很多人一辈子都难以看到,他居然十八岁就看到了,他简直就是天选之子。   “不要再拿这种看神仙的眼神看我了,空姐都看了你好几眼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从山里拐卖来的呢。”   王星辞思路清晰:“那不可能,我是禹城口音,不是山里来的。”   ……有理   有据了。   下了飞机,依旧是尤秘书来接的机,因为陈清淮不能走景山大桥,所以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   “累不累?要不要喝碗竹笋老鸭汤?”   “还好,不算太累。”陈清淮将包搁在玄关,看到影音室门口的糖果年礼包裹,立刻想起来,“松伯,有没有收到我寄过来的生鲜快递?”   “前两天就收到了,老蔡早就收好了,那大包子味道是真不错,大少爷今天早上还带去公司当早饭了。”   ……霸总吃大包子吗?会不会太接地气了一点?   “大哥还没回家?”   “年底忙,昨天刚开完年会,十一点多才回来,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搁从前,大少爷都是直接睡在公司的。   “这也太拼了,我等下给大哥打个电话。”   山上还是太冷了,家里的恒温空调简直太棒了,不靠保暖符就能实现穿衣自由,果然科技改变生活。   “哦对了,杨晨少爷送了东西过来,放在你屋里了。”   “知道啦。”   洗了个澡出来,陈清淮一边擦头发一边伸手掂了掂桌上的锦盒,咔哒一声打开,是满绿色的珠翠,老师傅的工艺精湛,像是这种成色的翡翠,只需要最朴素的雕琢。   脱去质朴的外壳,此刻雕琢抛光后的翡翠,就算不附庸它其他的价值,它也是当之不愧的瑰宝。   这套翡翠,是两套里面成色稍好的那一套哎。   陈清淮有些技痒,不过还是得吃过饭睡饱了才能动手,匆匆忙忙地附灵,是对这套翡翠的不尊重。   次日,是个艳阳天,距离酆都鬼市的拍卖会还有五日。   陈清淮一大早起来,和大哥匆匆吃了个早饭,就把自己关到了工作室里,一连三日,他连电话都没怎么接,一门心思搞创作,终于在第三日的晚上出关了。   “陈清淮,你居然还知道接电话!”电话那头,都已经在机场候机的高长合听到电话接通的声音,直接吼了出声。 第170章 来劲   陈清淮瞬间拿离手机, 等对方喊够了,才慢悠悠开口:“我还没死呢,用不着这么号丧, 你在机场?”   “对啊,本来我还想给你定机票呢,谁知道我打了你三天的电话都打不通!我还以为你怯场,跑哪个深山里猫起来了呢。”   陈清淮哼笑一声:“少拿激将法激我, 你会那么好心给我定机票?”   “你怎么能这么怀疑我呢,漫漫旅途,这不是无聊嘛, 想找你提前打听打听不行吗?”高长合看着飞机晚点的信息, 心情倒是挺平静的。   “说人话。”   “夬哥不想去, 留守禹城了。”所以空了个公费报销的名额出来。   夬哥是个聪明人啊, 要不是他大小算个主角,陈清淮也不想去淌这趟浑水:“所以你一个人?张则灵没跟你一块儿去?”   “他早两天就请假回天师府了。”   难怪要打爆他的电话了,合着是真无聊了:“那就祝你一路顺风, 早去早回吧。”   “不,你真不来?你不来,这戏还怎么唱下去?”这不像陈鬼王的性格啊。   这可真是亲挚友了,看着朋友被卖还能站着看戏那种:“对啊,你们环境处又没给我上台费,我凭什么配合你们去唱这出戏啊?”   “要不, 我给你申请一点?”   “嗟来之食, 老子不吃!”   这才对嘛, 像陈鬼王的硬汉脾气:“这怎么能说是嗟来之食呢, 只能说是你的出场费啊, 条件是地府那小鬼出的, 环境处那群保守派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有个风吹草动都能吓破三斤胆,你这要是不来,下次他们就敢蹬鼻子上脸了。”   站在陈鬼王的立场上,这会儿确实挺让人生气的,但请符人本就伴随着腥风血雨,这点算计其实洒洒水来着,他不信陈鬼王应对不了。   大不了,就再看一次酆都鬼市的鬼火呗,他还蛮期待的来着。   “所以,你什么时候到,我好做一下心理准备。”   陈清淮却没回答这个问题,只问:“你们内部消息,那灵宝是不是价高者得?”   “……对。”   那就没问题了,陈清淮翘着二郎腿给高长合拍了张附灵后的翡翠照过去,半晌后,那边发了一大串的大拇指过来。   “说人话。”   高长合组织了一下语言,高兴开口:“我等你来砸场子!”   好家伙啊,陈鬼王居然悄么声搞了个大宝贝,这种成色的翡翠套件加上天地灵气的叠加,那不得九位数起步啊,刺激,太刺激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热闹了。   “不说了,我检票了,早点来,我带你吃滇省美食!”   高长合美滋滋地挂了电话,在机场买了点便宜伴手礼,就坐上了飞往滇省的飞机。时间还充裕,他也得回山上去看看师父,顺便问问师父去不去凑这趟热闹。   **   “你怎么来了?不是补课吗?”   陆启行闻言,当即不满道:“这都年关将近了,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做卷子的,高三生也有基本人权的好不好!”   “哦,那真是好可惜哦。”   “可惜个头,我都知道了,你们要出去玩,还不带我!”太可恶了,三兄弟就排挤他,他好可怜哦。   “不是出去玩,是出去花钱。”陈清淮更正道。   陆启行不解:“花钱这种事情,你居然不叫上我?亏我今天还特意来给你送新年礼物呢。”   “新头盔?”   “那是,还有最新款的骑行服!”   所谓有来有往嘛,陈清淮美滋滋地试完新头盔,就从不知道哪里摸出了一个小盒子塞过去:“喏,按你的图纸做的,一比一还原。”   什么鬼的图纸,还一比一还原?   陆启行打开锦盒,入目就是一个抽象的十字架,关键是这十字架还歪七扭八的,活似两条虫叠在一起?!这特么是他画的东西?   “我的大老虎呢!那么大一只的大老虎呢!”   “这可不能怪我,我可是严格按照你平板上的图纸画的,你看这线条,多抽象多鬼畜,妥妥的以形克形的代表,只要你戴上它,寻常厉鬼都不敢沾你身的。”   ……我谢谢你哈。   陆启行把十字线条从盒子里抠出来,这鬼东西戴在他脖子上,不会影响他学霸的气质吗?   “所谓子不嫌母丑,好歹是你自己画的,多看两眼说不定就眉清目秀了呢。”   这要是白玉也就罢了,特么还是个绿的,真的很像两条青毛虫,陆启行仔仔细细看了好久,最后还是……算了,和平共处吧,好在也是陈清淮亲手做的。   “所以,你带不带我去?”   “不带!”   说实话,大哥他都不想带,但大哥太聪明了,他要是现在说不去,大哥指定明天就能打听出环境处给他安排了一出大戏这桩事。   唔,还是等上了飞机再说吧。   醒狮翡翠原本是准备做成手机挂件的,但现在考虑到情况特殊,所以他直接穿成了挂坠,又叠了好几个被动触发伤害的符,昨天就挂到大哥脖子里了。   好可惜,那三颗珠子居然没用上,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陈清淮就做成三枚护身符,到时候还能卖点小钱。   要是卖不掉,回来再改改也能继续用。   “为什么不带我?”   陈清淮想了想,说:“你要是说服大哥,我就带你去。”   于是陆启行立刻就换了个人缠闹,只可惜大哥比二哥还要心硬,加上陆女士回来叫他回家,陆少爷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了车。   陈清渊这几天每天只睡五个小时,终于在拍卖会前把公司的事情结束,坐上了飞往滇省的私人飞机。   没错,陈大少财大气粗,很早之前就申请了航线,避免了贵重物品托运的烦恼。   “原来,这就是私人飞机啊。”有钱人这该死的甜美,陈二少就连去酆都鬼市的不美妙心情都好了一些。   “你喜欢的话,也给你买一架。”   “那不用,我又不怎么出远门,摆着多浪费啊。”陈清淮的消费观还是很朴素的,“而且大哥你有就行了。”   陈清渊忍不住说:“其实也不算是我的,它是落在公司名下的。”   ……算了,有钱人的门路他玩不转的。   陈清淮翻着桌上的菜单,然后用平板下了两个尝尝,虽然是飞机餐,但味道不算差,至少比他做得好吃。   “最近不开心?”   陈清淮摸了摸自己的脸:“有这么明显吗?”   “恩,蛮明显的。”陈清渊一本正经地回答,“所以,不跟大哥说说吗?”   “我怕说了,大哥你就让飞机掉头飞回去了。”   “……飞机掉头,还是有些困难的。”   好吧,那他就大胆地讲了。   “大哥,这是拍卖会的邀请函,你收好。”陈清淮从兜里掏出块玉递过去,“进了酆都鬼市,千万不要离身。”   陈清渊的眉头拧了起来:“你不跟我一起进去?”   他倒是想啊,但酆都鬼市这地方,他要是大喇喇进去,指定被拦下来:“嗯,我稍微跟酆都鬼市的地主有点过节。”   “过节?”   陈清淮的眼神开始飘了起来,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敢看大哥:“嗯,就……小时候闯过一点祸。”   陈大少端起桌上的红茶喝了一口:“仔细展开说   说?”   “这个就不用了吧,就是……我跟人打架,不小心把半个鬼市烧没了。”   好家伙,陈清渊差点儿把红茶喷出来,烧没了?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他本来以为清淮离开禹城后,一直在山上清修养身体的,现在听来,怎么感觉在五湖四海闯祸啊?!   “所以,你怕连累我?”   “那倒不是。”陈清淮摆了摆手,“我在酆都鬼市的黑名单上,有请柬也进不去的。”   “……”   “大哥你放心,参与这个拍卖会的人很多都是富豪名流或者是德高望重的勋贵,为了保护他们的个人隐私,进场前是需要戴面具的,你只要不摘下来,没人知道我是你亲弟弟。”   陈清渊:……万万没想到,弟弟在玄门玩得这么花。   “你放心,这张入场券是我找人收来的,走的一般途径,不会有人能联系到我的。”至于大哥身上的护身符,就算是触发了,有人感知到他的气息,那也只能说明是他卖出去的东西。   环境处不可能放任酆都鬼市的鬼伤害普通人,这是两界铁律,不论是哪一方都必须遵守,要是有人敢越界,嘿嘿,他不介意再烧一次酆都鬼市。   既然师父都说让他敞开了闹,他有什么可害怕的,该害怕的是酆都鬼市才对。   陈清渊:“……清淮,你悠着点。”   “我知道啦,大哥,到时候你喜欢什么,就拍什么,我找冤大头来结账。”陈清淮拍着胸脯说。   环境处拿他当敲门砖使,不得付出点代价啊,就算他不会伤筋动骨,精神损失费总归是要结一下的,再说了,灵宝能者居之,还指不定花落谁家呢。   陈清渊很无奈,弟弟这摆明了是去搞事的,好在还知道带上他,要是把他撇下,那估计是真的危险。   陈大少心里忖度了一下,就把请柬收了起来。   “记住,不许失联,闹事之前,给我发个消息。”   “没问题。”巫衡应该也会去,他可以找巫衡照顾一下大哥。 第171章 传谣   其实酆都鬼市他就来过一次, 还是小时候的事情,后来还搬了地方, 现在看上去, 可太陌生了。   这地方和从前的酆都鬼市有半毛钱的关系啊,居然还把他放在黑名单里面。   “你到了?”   陈清淮张口就来:“没有。”   “别这样嘛,我刚从山上下来, 我师父还问起你怎么不一起上来, 他还以为我们闹矛盾了呢。”   “没有吗?”姓高的虽然是个佛修,却并不是一个修身养性、日日念经的僧人,“你都想着来看我热闹了,我跟你绝交应该合情合理吧?”   “这怎么能说是合情合理呢,我就是个打工仔啊, 要是帮你,岂不是要丢了工作,以后处长没的做, 那就只能沿街化缘了。”   说得这么可怜,这货当年怎么破的闭口禅又是怎么到禹城当的处长,他至今无从知晓。   陈清淮找了家吃米线的店点了个大份的小锅米线, 然后忽然开口:“高长合,我似乎从没有问过你,当初你为什么会加入环境处?”   “别说什么糊口赚钱这种傻话, 以你的能力, 要是在京市,早就住上三层小洋楼了。”禹城是新兴城市, 注定了没有那么多鬼怪传说, 虽然琐碎的小案子很多, 但没什么晋升的机会。   而且景江河的活跃也是这一年才开始的, 所以天师府会派张则灵过来探路,这是谨慎却又合理的,可高长合不对劲,加上今年,这货来了都五年了。   高长合一愣,然后抹了一把脸:“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   “不过我现在还不能说,等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说这话时,他的声音难得地低沉,“你就当我为年少无知时的冲动买单呗。”   ……还年少无知,越来越离谱了,陈清淮看到米线上桌,立刻挂了电话干饭。   滇省的米线,真是怎么做都不会难吃,配上地道的辣椒油,他刚刚还特意买了点卤味拼盘,一碗热腾腾的米线下肚,总算抚慰了他寂寥的五脏庙。   哎,是时候想个法子混进酆都鬼市了。   环境处也真是的,又想他上台唱戏还不给他通融一下进入资格,甘蔗哪有两头甜的,定个小目标吧,这次就把环境处的甜甘蔗全抢过来。   **   陈清渊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玄门主办对外开放的拍卖会,他来的时间不算太晚,但入住的酒店已经接近满员,显然进入酆都鬼市需要佩戴面具,但在这之前,名流富商们也得有落脚之地,除了一小部分在本地有房产的,大部分人都集中在几家五星级酒店里。   这里的滇省西部,本地并不设机场,他跟清淮问过,年终拍卖会是第一次在这里举行,显然很多人都觉得很古怪,但因为听说今年有大宝贝上拍,所以来的人依旧很多。   有好几个都是经济论坛的熟面孔,为了不给弟弟招惹不必要的麻烦,陈清渊并没有现身。   直到,有人敲响了他的酒店房门。   “谁?”   陈清渊当然是带了保镖的,但在玄门面前,保镖的用处其实并不大。   “我叫巫衡,是阿淮让我来的。”   清淮确实说过会叫熟人带他进场,还特意说明这个熟人说话非常不动听,且是个完全没有自知之明的家伙,唯一的优点就是身份比较好。   陈清渊让人把门打开,门口站着个容貌昳丽的年轻人,身量虽瘦削,却和他一般高:“阿淮的大哥,你和阿淮长得真像。”   陈清渊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叫巫衡的人可能不太会说话,但这句话他爱听:“谢谢夸奖。”   “明天晚上我会派车来接你,你戴上这个,到门口我带你进去。”巫衡对于普通人,态度一想比较随便,即便这个人是阿淮的亲哥哥,“没   有问题的话,我走了。”   陈清渊:……行叭,弟弟的朋友挺有个性的。   其实要不是没其他人了,陈清淮也不想找巫衡办这事,张则灵是天师府的少天师,今年又很特殊,且为人务实又以天师府为重,虽然人很靠谱,却不是个托付的好选择;而高长合呢,这货从头到尾就没半点儿靠谱的,在陈老师这里,连巫衡都能排在他前面。   所以矮子里面拔高个,只能找巫衡帮忙。也就是师姐最近太忙了,不然师姐才是保护大哥最好的选择。   第二天晚上,陆陆续续有车子到酒店接人,陈清渊戴上面具,就坐上了去往拍卖会现场的车。   车程大概有一个小时左右,且后半程都是在山林地带转悠。   外行人对于鬼市的刻板印象就是黑暗、阴沉和骇人,但能被称为玄门盛会的地方,显然有其独到之处。   车子在一处宽阔的山麓地带停下,抬头是宽阔的天幕和静谧的山林,滇省的晚上还是很冷的,陈清渊随着指引进去,很快见到了巫衡。   “跟紧我,把请柬拿在手上。”   巫衡今日穿了身浑身缀满流苏的道袍,说是道袍,其实也不是传统的道袍,暗色的云符花纹,配以鹅黄、晴绿、靛青三种颜色的流苏,且错落有致地排布,并不会给人凌乱感,甚至他行走间,有种诡异的律动感。   相较于陈清渊脸上严实的面具,巫衡脸上的只能说是意思意思戴了个寂寞,只要认识他绝对能认出他,门口看请柬的工作人员一见到他,态度都非常恭敬。   “他们怎么手续那么简单,我们却要查这么多?这不公平!”   说话的是个身形发福的中年人,他脸上带着个七彩的面具,虽看不清脸,但显然怒气不小。不过他才刚喊了一句,就被引路人捂住了嘴:   “你闭嘴!那是祝由师!”   祝由师?陈清渊看了一眼前面带路的巫衡,心里暗暗记下了这个职业。   而巫衡呢,他根本就不是个会看场合行事的人,有人挑衅他,他当然要挑回来:“你对我不满?”   “不行啊!”   旁边的引路人已经快晕厥了,早知道他就不贪这点钱给人引路了,这下好了,得罪祝由师了。   “我今天穿得这么隆重,你居然对我不满,我很不高兴。”   巫衡所谓的很不高兴,就是直接用特权把人轰了出去。   陈清渊:……   “阿淮的大哥,你怎么还不走?”   “我有名字,我叫陈清渊。”   巫衡哦了一声:“所以,阿淮的大哥,你还不走?”   ……算了,陈清渊抬步跟了上去。   跨过检票处,本来空荡的天幕和山峦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通火通明,联排的坊市是最先映入眼帘的,尔后才是伫立在正中央的高塔。   塔尖闪着莫名的弧光,陈清渊本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很快他就又看到了。   “不要盯着看太久。”   巫衡对外鬼市的东西都不感兴趣,所以觉得阿淮的大哥也是如此,就连介绍都没介绍两句,就把人带到了高塔的门口。   走近了,陈清渊才发现高塔是白色的,占地面积很广,门口依旧有查验请柬的人,托祝由师的福,陈清渊没花多少时间就进去了。   不过在进去的时候,他听到门口的工作人员在交谈,大致意思就是今晚可能有不速之客到来,务必查得紧一些。   ……唔,这个不速之客,不会就是清淮吧?!   塔有九层,三层之下,全是普通人,中间三层是二级天师居多,再往上,就是玄门高层人员,今天大天师显然没来几个,以高长合和张则灵的修为,应该能坐到七层或者八层的位置。   陈清渊的请柬是买来的,本来只能坐到一层大厅的位置,但巫衡带他进来,就能坐到六层的私人包厢了。   “阿淮的大哥,你知道阿淮什么时候来吗?”   巫衡本来是不想来的,但既然是阿淮的拜托,他跑一趟也无所谓,毕竟阿淮说要跟他学祝由术了。   这就是让他上刀山,他都得来。   “我不知道。”   巫衡有些无聊地趴在了桌上:“看来你们的感情不太好。”   这嘴,清淮居然能跟人做朋友?不应该啊。   “那你们关系,就很好?”   “当然,他还要跟我学祝由术的,他天生就该学祝由。”巫衡丝毫没觉得自己被人讨厌了。   “什么是祝由?”   巫衡不爱跟外人解释这些,咕哝着不说话,他也懒得看下面预热的拍品,反正来来去去就那些,他老早就见过了。   “你不说话的,下次我就跟清淮告状。”   巫衡立刻抬头:“阿淮的大哥,你这样会被讨厌的。”   ……到底谁会被讨厌啊,陈清渊一脸无语地听着祝由解释,倒是挺安全的一门手艺。   “你和清淮是好朋友,那你知道当初他是为什么跟人打架烧了这里吗?”   “不是这里,这里没被烧过,酆都鬼市真正的主场在里面,那是普通人进不去的地方。”巫衡努了努嘴,“这里充其量就是个外边缘,酆都鬼市之所以叫鬼市,并不是因为交易见不得人,而是因为经营市场的都是鬼。”   “我听阿淮的师父说,当年阿淮来鬼市玩,跟鬼起了冲突,好像是有一只鬼卖东西短斤缺两,还非要阿淮卖身给他,阿淮一气之下,把鬼市直接点燃了。”   陈清渊:……?!真的假的?! 第172章 竞拍   这听上去根本逻辑不通, 玄门的祝由师都这么好骗吗?   “你不相信我?”巫衡难得来劲了,“从前的酆都鬼市,我虽然没来过, 但也听人提起过, 那时候鬼市的鬼讹人非常厉害, 因为有些东西是阴间独有的,人间即便有也是极少数,所以那些鬼大多数漫天要价,看人下菜碟的是多数, 即便是三级天师, 他们也照坑不误。”   “特别是有后台有地位的鬼, 酆都鬼市就是他们在人间的后花园,说是两界开辟之外的第三空间, 但更多的属有权是归地府管辖的, 因为鬼所需之物, 地府可以自给自足, 但天师想要抓鬼, 很多法器都需要地府方面提供材料制作。”   原来这个巫衡, 居然还会正常说话啊,陈清渊是做生意的,立刻听明白了里面的生意经, 这是地府的卖方市场, 玄门天师比较被动。   “所以当时但凡酆都鬼市开市, 玄门就会派两名以上的四级天师坐镇, 为的就是保障鬼市的秩序, 但即便如此, 有些小鬼依旧非常难缠, 很多人都被宰,甚至上过不少黑当。”   巫衡捡了块桌上的黄米糕吃,但味道不合他口味,他立刻就放下了:“阿淮那时候才七岁吧,刚请符上身,小鬼看他年纪小坑他很正常,烧了就烧了,又不是烧不起。”   也就是他没遇上这种坑人生意,不然他指定放的火比阿淮更大。   戴着厚厚弟弟滤镜的陈清渊:……我还是不信,我弟弟不可能被坑。   “而且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酆都鬼市烧掉大半后,环境处立刻选址搞了个新阵图,这次签订了天地契约,那些鬼就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坑人了。”   ……所以还是会坑人,陈清渊心里听得直摇头:“你们环境处的人,不太会做生意。”   真是枉费了清淮的这一把火,陈清渊虽然对玄门并不算了解,但做生意的规矩他却是很明白的,这酆都鬼市看似是地府方面占上风,但这一把火烧起来,正是最适合谈判的时候。   这种时候,就看谁最沉得住气,按照巫衡的说法,显然当时的环境处只想改变恶劣的现状,而不想要更多的利益。   跟鬼做生意,还是在自己的地盘,买卖双方肯定是各得利益才能做成生意,明面上是天师依赖地府的材料进口,但这份材料摆在地府,就是烂在地里,不然以鬼的自私,怎么可能会拿出来以物换物。   鬼都是人变的,能坑人的鬼,生前也绝对不是什么好性子,陈清渊虽然不懂酆都鬼市的运营规则,但在他看来,现在的市场也是不良的。   只是比巫衡描述中的卖方市场稍微好那么一些。   更甚至,当时清淮还是个孩子,明明也是受害者,环境处不仅不为他讨回公道,反而息事宁人,任由酆都鬼市将清淮拉入黑名单,至今没有放出来,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陈清渊对这个鬼市不喜了。   “阿淮的大哥,你说得对,他们要是会做人,就该和我一样,和阿淮做好朋友。”巫衡说这话的时候一板一眼,再认真不过的语气了。   陈清渊忍不住失笑:“我弟弟,可不是谁都能交心当朋友的。”   巫衡立刻挺起了胸膛:“你说得对。”   本来完全聊不到一处的两个人,忽然聊得渐入佳境起来,虽然大多时候牛头不对马嘴,但只要夸清淮,天儿就能继续聊下去。   正适时,塔尖的灯光忽然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安装在柱子上的射灯开启,射灯汇聚之处,就是拍品所在。   玄门的拍卖会比较狂妄粗犷,只是在中间的台上摆了个展示架,此刻第一件拍品已经被人送了上去,不过上面盖着红布,还不知道是什么。   “没有拍品介绍和顺序手册吗?”   巫衡摇头:“没有,他们喜欢   故弄玄虚,其实就那么几样东西,你要是想知道,我说给你听。”   这待遇,可见两人刚才聊得有多投缘了。   “什么?”   “第一部分,雷打不动一直都是全家符三件套,起拍价一元起,其实就是护身符、养颜符和驱邪符,都是最低级的二级符箓,大概有十个名额。”   “第二部分,是灵米或者灵谷,第三部分就是灵果灵蔬,之后会有一些别人送上去的拍品,大多数都是符箓、古董、珠宝,值钱么也是值钱的,但那是对你们而言。”真正值钱的法器雷符之类,早就在预售的时候就被订出去了。   “最后,会有压轴的拍品,往常还会流拍,是那种普通人不稀罕、天师想要又挺鸡肋的东西,今年也有,要价还不接受人间货币。”   陈清渊第一次参与,还是很新鲜的,等到拍卖会开始,他就试着参与了几次,符箓他没拍下,灵米和灵谷却拍了不少,灵果价格虽然高,但对他来说,也只是数字稍微大一点而已。   在他完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主持拍卖会的,是个能说会道的中年男子,穿了身苍青色的长袍,虽其貌不扬,却是能将每件拍品都夸得让人想要挥舞钞票,哪怕是普普通通的灵草,他也能夸出朵花来,从在场的富商名流口袋里掏出更多的钱。   场面气氛一时热闹非凡,就连整个环形内围的灯都亮堂了几分。   不过很快基础的符箓、灵食部分结束,大家伙的热情也稍稍减退,毕竟古董这东西,也不是谁都不喜欢,虽然能上得了玄门拍卖会的都是正品无疑,但价格也高啊,参加过多次拍卖会的富商都心知肚明,这些古董是那些玄门世家从落灰的仓库挑出来凑钱使的。   第一次来当敲门砖买两件就成了,他们虽然钱多,也没冤大头到这种地步。   平平无奇地过了五件古董,从巴掌大的小玉瓶子到稍微有些抽丝但依旧精美的屏风摆台,叫价的人一直有,但没有刚才那么层出不穷了。   显然,主持人也发现了,于是下一件拍品就立刻不一样了。   “如诸位所见,这是一串手持手串,通体由黑曜石组成,每一颗都圆润饱满无暇,最主要的是,这下面的玉环,乃是由上好的墨翠雕琢而成,打灯通透,绿意盎然。”   但仅仅如此,它也就是稍微值钱的把件而已,只听得主持人继续介绍:“但它最值钱之处,却是将它们串联起来的金黑丝线,这条丝线乃是由法相寺的圆惠法师搓织而成,加持佛门梵音,聆听菩萨箴言,有辟邪保身之功效,常年佩戴,必定福寿绵长、佛光加身。”   见过法相寺圆惠的巫衡:“……他吹得真是比唱的还动听。”   陈清渊却有些心动,这条手持合该戴在他弟弟手上啊,他正愁没礼物当新年祝福呢,于是他就在巫衡不解的眼神下加入了疯狂竞价的队伍。   说是疯狂竞价,其实陈总竞价蛮不讲理,提价的速度堪称坐火箭。   就是巫衡这种不会看场面的人,都忍不住惊叹:“阿淮的大哥,你钱多烧手?”   这破玩意儿居然值三千万?圆惠的命都不值这个钱!   “你不觉得,它很适合清淮吗?”   这么一说,巫衡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于是价格炒到四千万,陈清渊成功拿下了这串手持,到场也有法相寺的僧人,听到这个数字,都有心想回去求求圆惠师叔开个搓绳小作坊了。   这卖一天,法相寺一年的香火KPI都达到了。   有钱人的钱居然这么好化缘,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   相较于前场的热闹,后场的气氛就凝重许多了,甚至可以说有些过于肃穆。   今年拍卖会挪到酆都鬼市举行,本来就   是环境处强行干预的,负责玄门拍卖会的人叫阮仲秋,只是个有一点天赋但实在不多的中间人,他能拿到这个职位,是因为亲叔叔是个很有才干的三级天师。   拍卖会这种事,其实是玄门边缘产业,更多的是个体面的生意人,酆都鬼市他来都没来过,阮仲秋心里其实更向往大都市。   本来都定在禹城市中心了,环境处插了一脚,换到这个鬼地方不说,还私自改他的拍卖会流程,他能开心才有鬼了。   最让他心态爆炸的是,拍卖会都要开始了,这群人居然要搜查整个会场。   阮仲秋敢怒不敢言,说实话要不是打不过,他都有心撂挑子不干了,没这么欺负人的,环境处了不起啊。   然而环境处派来斡旋的人,心里也是一肚子气啊。   难道他们想跟请符人作对吗?不是啊,是地府那位傅小爷拿出了让他们头无法拒绝的宝贝,那可是地府三生石蜕出来的东西,也不知道当初这位傅小爷和请符人到底闹过什么样的世纪大矛盾,竟然这么多年还要下这么大一坑。   “阮爷,我们也不是想要为难你,实在是上头有命。”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挺无理取闹的,归根究底,其实请符人并没有一定要来的理由,他们这么针对还要拿人换好处,虽然是为了大义,但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已经混到内鬼市的陈某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谁在想我?肯定是大哥在担心我! 第173章 来闹   玄门众所周知, 酆都鬼市于十七年前重新修建过,对外宣称是建筑老化、格局优化的原因,甚至还因为找风水大师重新选址、下阵、修造, 可以说这里的一阵一法, 都充斥着玄门道法的力量,所以很多人都信了这种说辞。   但只要见过十七年前那场鬼火的天师,就根本不会信这逼话。   也就是时间久了, 好多天师都不出来活动了,当年没搬迁之前的酆都鬼市, 那鬼乌泱泱的,就跟人间地狱似的,鬼火乱窜,进鬼市的天师,人手一张护持自己的驱邪符。   所以当那个幼年请符人一把天地雷火烧起来的时候, 那鬼火真是见风就长,楞是谁都没见过这种场面的鬼哭狼嚎, 万鬼恸哭、扑赶,天师们都看楞了。   当然了,火能烧那么旺,也有他们袖手旁观没救火的原因,毕竟鬼摊主们也没给他们钱, 他们的钱包都被坑那么惨了,救鬼?不存在的。   所以等到地府方面的鬼差、阴官赶到时,大火已经将小半个鬼市吞灭, 等到鬼火完全扑灭, 最繁华的鬼市中心几乎是一地焦土。   当时那场面, 是人是鬼都愣住了。   彭胜来曾有幸参加十七年前的鬼火盛会, 他是个散修,十多年过去勉强也只跨入到了三级天师的行列,还是那种比较水的。当年他随朋友的师父一起来看热闹,那可真是好大的热闹了。   甚至他从没跟人说起过,他当时和朋友邹灿走散后,差不多是全程见证了这场大火的开始和结束。   起因很简单,它仅仅是因为三个孩子的莫名争吵。   一个小光头,长得慈眉善目的,笑起来却凶得很,好像是个哑巴,一个病弱小孩,浑身气息阴惨惨,皮肤很白,旁边真正的小鬼死三天都没这么白。   最后一个就是穿着宋制衣服的小鬼,年纪和那个病弱小孩应该在伯仲之间,气势却很诡谲,彭胜来当时只多看一眼,就觉黏腻阴沉。   这样的组合,在酆都鬼市可谓是少见。   但能进鬼市的,谁都不是易与之辈,即便是小孩子也不能小觑,当时的彭胜来只是个初入门的二级天师,自不敢去招惹任何人。   可他不招惹人,却会被人找茬,他身上的金子和灵草早就被上一个鬼摊主讹光了,却没想到这些鬼根本不讲道理,哪有这种他走在路上被塞个东西就强买强卖的,彭胜来当时年轻气盛,根本忍不了。   这种时候当街打起来,鬼都是会联合起来的,天师这边碍于天道规矩不能用攻击性手段,只能等坊市的监管者过来,当然鬼也不会闹得太过分,不然大天师们也不是吃素的。   就在彭胜来挡不住鬼的围堵之时,旁边传来了三个小孩的讨论。   那个宋制小鬼指着他,跟旁边的阴惨惨小孩说:只要你做我的跟班,我就让鬼放了他。   阴惨惨小孩没说话,那宋制小鬼就更起劲,说的话句句诛心,佛祖听了都得抄起杀威棒那种。   阴惨惨小孩大概忍无可忍,就说:别人的死活干我屁事,你都死成鬼了有什么可豪横的,好狗不挡路。   宋制小鬼就不服气说:你们人类不都是假惺惺很在乎同类的吗?你难道要看他死在你面前吗?你这么小就背负人命,眼看着就要死了,不如就给我当跟班好了。   阴惨惨小孩忽然就动怒:放你娘的狗屁!你居然敢咒我死!你给我当球踢,我都嫌你硌脚!   唔,意思是这么个意思,时间太久,彭胜来实在有些记不清了。   只是具体的对话他记不住了,但当时发生的事情,他可能踏进棺材板都不会忘记。   玄门天师只要来过酆都鬼市,谁不想在这里放一把火,阴惨惨小孩只是做了别人想做却一直没有做到的事情。   彭胜来打心底里佩服阴   惨惨小孩,不是谁在他这个年纪,能直面鬼怪的恶意和引诱的。   所以,当他再见到当年的阴惨惨小孩,哦不,是陈哥时,他是震惊的。   岁月对他来说,是一把杀猪刀无疑,而对……陈哥来讲,修容美图秀秀无疑了,这丰神俊朗的模样,当年的宋制小鬼估计都认不得人了吧。   “本来想打晕你用你的身份进去的,但你好像认识我?”   为什么会有人把打晕别人、冒名顶替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彭胜来大为震惊,然后非常顺从地装晕,甚至体贴地把自己的玄门证件放到了桌上。   “请用,不用客气。”   陈清淮自问是个友好和善的人,忍不住就问了一句:“真认识我?”   彭胜来就说了自己的经历。   “啊,原来你就是当年那个倒霉蛋啊。”陈清淮将桌上的证件塞到兜里,“谢了,有时间请你吃过桥米线,听说驱邪去晦气的。”是个老倒霉蛋了,十七年后被他又给挑中了。   彭胜来:……时间,真是太厉害了。   “好。”装晕的彭胜来睁开眼睛,“我请您才是。”   是个好人,可惜是个倒霉蛋啊,陈清淮给自己贴了张易容符,因为他的身高很难改变,所以还有一定的隐形符,旁人自然很难做到,但对于拥有天地灵符的他来讲,却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情。   他知道,酆都鬼市门口那些查他的人,着重查的是到会者的左手,因为众所周知,请符人身上的天地灵符是不能借助玄门手段隐去或者遮盖的,气息好改,但天地灵符有傲骨,并不真正为请符人驱策。   事实呢,也确实是如此,不然他也不必戴手套上班了。   但好在,彭胜来是个独臂侠,缺的还是左臂,平常可以驱策灵力符箓作手,但酆都鬼市这种场合,肯定不会做伪装。   陈清淮的法子很粗暴,既然做不到隐藏部分,那么就把整片地基割掉。   鬼市的看门狗果然没认出他,甚至体贴地将他送到了白塔的门口。   等看到巫衡带着大哥进入白塔,陈清淮才转身进了坊市。   外鬼市摆摊的,都是人类,但此处与内鬼市相通,当然不可能全是人,对于请符人来讲,想要找一只鬼实在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而鬼嘛,也远比人好对付。   不费多少力气,陈清淮靠着跟天地灵符讲条件暂时不压制命格气息,轻轻松松就进了内鬼市,濒死命格就是这么豪横。   内鬼市一年只开一次大门,但这个市场流通这么久,当然不可能只有一个门,只是看管稍微严了一些而已。   陈清淮深谙“见人说鬼话,见鬼不说话”的道理,很快就打听到了所谓的至宝到底是什么东西。   却原来,一个半月前,忘川河边,有鬼从河里搬上来一块千年的三生石。   三生石这东西,其实就是鬼的情债情孽情恨所化,经年累月经过忘川河的冲刷,汇聚成的石头。但这种石头至阴至邪,出河水便会消散,地府虽然负面气息很多,但也有一定的洁净功能。   据传,地府第一块三生石乃是女娲补天时,坠落在地府阴间的天壁石,是曾经作为天地壁垒使用的。因沾染上了人间的七情六欲,残存的灵气被情.欲感染,遂帮助痴男怨女三生结缘,所以后来才有了三生石的称呼。   但现在距离女娲补天已经太久太久了,天壁石早就不复存在,但它弥留的灵气化成了忘川河里的净水,偶尔会出现在三生石上,渡化上面的怨气。   而渡化成功的三生石,纯白如和田白玉,出水后甚至能发光,且并不会消散。   这块被鬼搬上来的千年三生石,就是被净化的。   住在忘川河边的鬼,大多是付不起渡资的穷鬼,得了   这么块好东西,第二天转手就换成了渡资,陈清淮打听到的消息是,千年三生石几经转手,才到了傅敏手里。   而傅敏作为地府官二代,身边跟着不少老鬼,有懂行的说石头里有宝贝,几番研究,却发现是个只有天师才能用的鬼怪克星。   这在地府,实在是鸡肋到不行再鸡肋的宝贝了。   陈清淮:……就因为这个,就拿来对付他?!我没有招惹你们任何鬼!   陈老师气坏了,本来要是没这出戏,他现在应该在拍卖会上替他哥解读玄门吹逼的,现在呢,好端端地来鬼市玩碟中谍。   他今天要是不闹够本,都对不起这么个大宝贝。   傅敏是吧,这么记仇,心眼肯定比……   陈清淮见到了傅敏,甚至他一眼就把鬼认出来了,原因无它,这鬼还长十七年前那损样,就是宋制的衣服换掉了,一声叮零当啷的朋克风,不知道的,还以为收破烂废铁的。   啊,原来他七岁的时候这么矮吗?   陈清淮忍不住比划了一下,这还没他腿长呢。   本着能闹大就绝对不闹小的原则,他想了想,直接出其不意拿住了傅敏的命门。   “大胆!你是谁!”傅敏眉宇间,丝毫不减惧色,显然他并不觉得地府会有鬼敢伤害他,所以才敢带这么点护卫出门。   陈清淮狞笑:“你问了一个好问题,不是你要见我吗?我来了,却反倒问我是谁?你这个小鬼,眼神果然太差了。”   傅敏看着面前的长腿:!!!!!! 第174章 上台   傅敏死于北宋末年, 死相还非常惨烈,因为一些原因,他不能投胎转世, 幸好他的曾曾祖父因为功德绵长,在地府当了阴官, 他得以被庇佑下来。   后又因人间格局几番变化, 地府的高阶无常和判官皆投入轮回,傅敏的曾曾祖父抓住机会,做了代理城隍, 即便人间建国后取消了城隍庙的管辖权,但傅家在地府的地位依旧无可撼动。   或许很多年前,傅敏的曾曾祖父确实是个功德加身的善人,但现在这个能从地府几番势力博弈中稳而不倒的阴曹司长官, 绝对是个狠角色。   谁都知道阴曹司下设十二司,监管阴阳两界,在地府, 有代行司法的权利,得罪阴曹司的长官, 就意味着跟整个阴曹司作对。   天师这个群体很厉害是没错,但人总归是会死的,人死了就得入地府, 除非不想有下辈子了, 环境处是个官方组织,有国运庇护,当然不忌惮地府的权势。   但环境处里做主的, 却还是人, 而人到了一定年纪, 除非像黄泉道人那么想不开搞灵魂手术,不然就得死。   陈清淮能猜到几分环境处某些人在想什么,无所谓就是不想得罪阴官,生怕死后被针对。所以在某些两界磋商方面,会出现不自觉地让步。   这种情况虽然不多见,地府也不是傅家一手遮天,但算计到他头上,拿他当软柿子捏他,就是不行。   “小鬼,你还是跟十七年前一样矮呢。”   傅敏惨白的脸瞬间阴气腾腾,他其实修为不弱,毕竟他都死八百多年了,地府现在千年以上的鬼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他的战力已经称得上第二阶梯的天花板。可奈何灵气天然克鬼气,他即便再怒,也不敢硬碰硬。   要是其他人,他倒是还敢试一试,但眼前这个,十七年就是个疯子了!   “你也还是一样,还是这么自大!”   陈清淮本来挺生气的,但这小鬼抬头看他那憋屈眼神,他的气不自觉就消了一些:“哦,我确实是长大了,可惜你好像还是老样子,当小孩还上瘾吗?”   因为低头说话有些累,陈清淮拴着灵力束缚干脆把鬼提了起来:“所以,你找我什么事?”   傅敏更觉屈辱,这个人!这个人!   “我杀了你!”   “迫于无奈”,陈清淮从容地把小鬼修理了一顿,虽然也受了点小伤,但跟傅敏相比,已经约等于无了。   “好可惜,你杀不了我哎。”陈老师恶魔低语。   傅敏冷笑一声,小孩子脸上的恶意堪称粘稠,有种诡异的惊悚感:“陈清淮,你真当自己不会死吗?你会死的,你死了之后,我会把人做成纸傀儡,每天撕成一片片的,丢到忘川河的河水里泡发,让你鬼不成鬼!”   “少拿这些话来吓唬我,环境处的老头怕这些,我怕什么?我不是早就得罪你了吗?难道我现在锯腿当你舔狗,你就会对我网开一面吗?”陈清淮将小鬼团吧团吧收起来,“小鬼,我怎么不知道你的脾气变得这么好了?”   傅敏憋屈地被人塞到鬼符里,明明他已经发信号给鬼属了,为什么没有鬼来救他!   “所以,其实不是你要见我吧,环境处的老头虽然挺怂的,但你还不够格让他们怂,让我猜猜?是不是你的大爷爷叫你这么说的?地府的鬼想要试探我,环境处的人也想看看我有几分本事,都怪我,请符上身之后只给人间添过一把火,搞得现在各个都想拿捏我,我很不高兴。”   陈清淮将符纸揉成了一个纸团,顺手抛起落下,哎,一定是他近些年太安分了,大学毕业还去当了最需要养气功夫的老师,才叫是人是鬼都觉得他是个吃素的。   其实,他的脾气真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好。   啊,内鬼市果然气息浑浊,瞧瞧他才呆了   多久,心里就阴暗了这么多,但怎么办?感觉不发泄出来的话,他心里的气根本顺不下去啊。   陈清淮跳上高楼,果然已经有阴差在地毯式搜索他,可见这小鬼是真不老实。   他顺手抛了抛,然后随便揪了只鬼隐藏气息出了内鬼市。   “看来,你也没你吹得那么受你大爷爷疼爱嘛。”虽然查得挺严,但严得不多。   傅敏怒而不能言,他本来以为这人是冲着三生石来的,他心里甚至连算盘都打好了,却没想到这人只字不提至宝!   既然不想要至宝,那为什么要来?!   “为什么要来?”陈清淮看着面前的白塔,这次干脆没易容,到门口直接亮明身份,谁不服他,一脚送人出塔,“那当然是因为我想来啊。”   “你是——请符人!”   阮仲秋正和环境处的人吵得不可开交呢,下属就带来消息,说是请符人来闯塔了,现在已经快到拍卖会现场了。   环境处的人一听,立刻窜了出去,阮仲秋紧随其后,就看到这群刚刚跑着出去的人,现在都已经躺在地上了。   陈清淮进楼之后,随便捡了张面具戴在脸上,倒不是他不想露脸,而是大哥和他长得像,给大哥添麻烦就不好了。   “你是这里的管事?”   这气势,阮仲秋当场腿软,他现在就很想知道,环境处到底是什么底气敢这么对人啊!那天地灵符,他一个玄门擦边人瞄一眼都觉得恐怖!   “是,我是拍卖会的负责人阮仲秋。”   “哦,阮经理啊,拍卖会进行到哪一步了?方不方便我上台暂代一会儿主持人啊?”   阮仲秋:“……这是应该的。”拒绝?他可不敢,他要命的。   “你很会做人,这次我也带了个宝贝,你看看。”   陈清淮从背包拿出锦盒丢过去,阮仲秋腿软啊,可是他还是要接,等他打开后,灵光顿现,宝光四溢,这已经是护身宝器级别的宝贝了。   别说是普通人了,就是大天师,都能抢破头。   这来的要不是个凶神,阮仲秋都有心自己出钱买下来当传家宝了,可是……他不敢。   “这……要上拍吗?”   “当然,就当我等下大闹拍卖会,给你挣点儿口碑了。”陈清淮捏紧手里的符团,“阮经理,要合作吗?”   读作合作,写作强迫,阮仲秋把人送上台时,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可他能怎么办,他还得跟主持人说好好捧着这位爷,顺手还把宝贝塞给了对方。   “记住,想活命的话,别得罪这位爷!”   主持人是阮仲秋亲信,他打开锦盒看了一眼,就凝重点头:“我明白了,老板。”   陈清渊今天拍了好几个宝贝,有给清淮的,当然也有给启行的,想想发小来不了,甚至还给杨晨拍了个小物件。   “是不是快结束了?”   巫衡无聊得已经趴在桌上了:“差不多吧,阿淮怎么还不来,好无趣,早知道不来了。”   话音刚落,下面台上忽然敲起金锣来。   “到压轴了?”   陈清渊却已经惊得站了起来:“这是清淮!”   巫衡立刻也来劲了:“是阿淮!阿淮的大哥,我能下去找他玩吗?”   “……你最好不要。”   与此同时,楼上的包厢里,也传来了吸气声,高长合差点儿揪掉了同事的长发,陈鬼王今年可以啊,还真是登台演出了,真半点儿没骗他,不知道张则灵现在什么表情,估计应该也挺乐呵的。   事实上,张则灵就在他楼上的包厢,倒是对清淮的出现接受良好。   “则灵,这就是请符人?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   “嗯,稍   微猜到了一些。”   张原乡忍不住挑了挑眉,忽道:“看来则灵你跟他的关系很好啊。”   ……算了,还是专心看台下吧。   金锣一响,那就说明要上好东西了,这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只是这次除了那个能说会道的主持人,竟有多了个头戴罗刹面具的青年人,此人身高颀长,左手手背隐隐露出一丝红光,只要玄门识货的,都能认出此人的身份来。   至于富商名流们,自然不认识,但在这里,他们很懂得谨小慎微。   “诸位,接下来,是一件大宝贝!”   “这件大宝贝,由我身边的这位先生提供,如诸位所见,这位先生心地善良,愿意割舍这份宝贝给在座的一位有缘人,我老萧敢说,今日谁得了这份宝贝,谁就多了一条命!”   嚯——   这个主持人,吹牛怎么越吹越起劲的!   “你们不要说我吹牛!我老萧敢拿项上人头担保,只要我打开这个盒子,绝对没人不想得到它!”   ……那你特么倒是打开啊!   主持人老萧卖足了噱头,见旁边站着的人开始不耐,他立刻见好就收,将宝贝放到展示桌上,又叫人将所有的摄像头和灯光打开,务必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到宝贝的高清实时画面。   “诸君,你们觉得如何!”   老萧是个卖宝贝的,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啊,像是这种成色的珠宝,他见过不知道多少,但兼具攻防一体的护身功能,却只这么一件。   不吹不黑,他要是有钱,直接黑拍,只可惜他没有。   老萧都这么心动,更何况是在场的其他天师了,至于那些富商名流,有人会给他们解释这件宝贝的价值,但想要抢下这件宝贝带回家,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介绍完了?”陈清淮往前走了两步,顺手拿了个桌上的麦别在身上,“大家,晚上好啊~” 第175章 见证   陈清淮本身的声音, 是比较清朗醇厚的青年音,经过话筒的扩散,则更多了几分低沉, 猛地响起,塔内议论的声音都小了下来。   “先作个自我介绍吧,我知道在座的各位之中, 必然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但我入玄门十八年, 确实还没有在正经的场合介绍过我的身份, 如此一想,当是我的不应该了。”   “那么今天, 就借这个场子, 稍微作一下介绍吧, 免得总有那么一些人想来认识我,我倒不是不欢迎, 只是我也有正经工作,没那么多时间招待不请自来的朋友。”   ……这个人, 怎么忽然自说自话起来了?   有人不解, 但更多的人保持了沉默,毕竟这种场合主办方既然放人上台, 那就说明这人要么是经他们同意上去的,要么就是……惹不起。   无论是哪点,都不是他们这些买家招惹得起的。   “我呢,出身青牛山有符观, 师从选罡真人, 我师父是个算命的, 不过我不是, 我命格特殊,故而未入道时,就引天地灵符上身,是为请符人。”   请符人?   什么是请符人?   选罡真人他们倒是听说过,玄门算命出了名的要价高,居然还收了弟子吗?!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不知情的心里直犯嘀咕,而知情的呢,有些都想上台去抢麦了。   “则灵,你这朋友……心里在想什么?”   对外公布请符人的身份,对自己有什么好处?不是觉得烦吗?公布之后,岂不是更烦?   张则灵闻言,摇了摇头:“师兄,我不知道。”   张原乡看了一眼小师弟,露出了然的神色:“师兄懂了,你是不想说。”   张则灵:……师兄自说自话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强了。   至于某个高姓和尚,他听得最是兴致勃勃,要不是还有事要办,他都有心拿个话筒下楼给陈鬼王当个捧哏的了,这说相声不得需要托啊。   台下心思攒动,台上被万众瞩目的陈清淮反而侃侃而谈,这会儿他已经举起左手,露出了大半个灵符的模样,这份天地灵光,是谁也不会认错的。   特么,居然真有人敢请符上身!不是说,符箓只能画在灵力器物上吗!   “如诸位所见,黄表纸锻造后,可承载灵气,而玉石、灵木为天地锻造,亦可承载,那人呢?人也不过就是稍微特殊一点的器物而已。”   意思就是,只要你不把自己当人看,天地灵符就能请上身。   这人说话归说话,咋还骂自己不是人呢?   陈清淮暗落落地说完自己准备不当人后,就话锋一转,不再说请符人的科普:“我这个人呢,虽然有些特殊的本事,却实在是个与人为善的性子,距离我上次一把火烧了酆都鬼市已经……过去十七年了,当年那场鬼火可真漂亮啊,可惜烧完之后,我就上了鬼市的黑名单,至今还没被放出来,所以我现在,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跟大家见面了。”   卧槽?!?!这句话的信息量也太大了吧?这人什么意思?当年酆都鬼市搬迁是因为他?十七年前这小子才多大啊,居然就敢玩火了?!   假的吧?一定是假的!   可是不对啊,酆都鬼市的黑名单,可比座上宾还要难上,要知道酆都鬼市玩得野,就连玄门通缉的要犯都能进,这黑名单据他们所知,不会超过两手之数,这人居然就是其中一个?!   “打那以后,我就一直非常安分守己,谁知道人善被人欺啊。”陈清淮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遂走到宝贝展示台身边,“所以呐,我今天是来跟玄门诸位道友诉苦的,当然了,光是听我倒苦水,难免显得我有些小家子气,所以特意备了这份薄礼,大家还喜欢吗?”   薄礼?   旁边的主持人老萧嘴角抽了抽,这人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谁管这等大宝贝叫薄礼啊?   “只是时间有些仓促,只做了这么一套出来,听大家的热情,看来它今晚会有一个不错的主人。”   老萧: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这还是——   这不可能!   谁这么年轻就能做出这等宝贝,玄门不允许开挂的!   这个时候,作为说宝人的心,老萧根本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就算是怕,他也还是勇敢地问出了口。   当然,他也问出了在座所有人的心声。   “啊?这不是很明显吗?我师父那人那么穷,观里哪里有什么宝贝给我继承,我能带它上拍卖会,当然是因为做出这种成色的护身珠宝,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不然呢,他缺心眼来显摆的吗?当然不是,他来都来了,当然是来赚钱的。   “好了,让我们说回正题吧。”   不!他们只想要抢拍!不要听你倒莫名其妙的苦水!而且你管那玩意儿叫苦水吗!那难道不叫凡尔赛吗!   但陈某人郎心似铁,今晚摆明了炫耀到底:“我呢,这些年一直兢兢业业想要当个普通人,但无奈总有人不想让我当,所以在说拍卖规则之前,我想请诸位做个见证。”   然后他适时看向主持人,老萧立刻意会,递了话头过来:“什么见证?”   高塔的格局,都是越往上越窄的,拍卖台设置在一层的最中间,而环绕在它四周的,是安保和环境处内部的天师,从二楼开始才是参加拍卖会的顾客。   这是为了隐私,也是为了逼格。   刚刚陈清淮上台前,把一群冲上来就要跟他动武的人踹到了地上,现在地上那批已经站了起来,甚至还多了两批人来包抄他。   但陈清淮来都来了,他会怕这个?   老头子都说让他闹,他不闹的话,总感觉是欺师灭祖呢。   于是陈清淮施施然掏出了那团被捏得皱巴巴的纳鬼符,他灵气轻轻一挥,被他困在符中的傅敏就被放出了半个身子。   对,就是那种上半身卡在外面,下半身还在里面这种诡异的状态。   傅敏又还是个七岁的鬼孩,身上穿着虽然足够潮流,但他身上的鬼气森森,谁也不会错认他老鬼的身份。   “傅小爷!”   陈清淮讶异地惊喜出声:“啊,看来有人认得你哎,那我可以省了介绍的功夫。”   环境处今天为了能从地府弄到三生石,显然是下足了力气,这会儿领头的,居然是总部的副部长刘成伏,陈清淮上大学的时候,和这人打过几次交道,是个很喜欢公事公办的家伙。   “请符人,你这是在挑起人间与地府的斗争!你快放了他!”   陈清淮抖了抖被他下了禁言符的傅敏:“刘副处长,你怎么还是跟从前一样,跟个入土的老地主似的,他一个小鬼,你觉得他配得上你说的格局吗?”   一个傅敏就能挑起人间和地府的争斗?要这是真的,陈清淮只会当场撕票。   “他不是普通的小鬼!”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普通的小鬼,他要是普通,早就被我捏死了,我捏死的鬼可比在做的人还要多,你觉得我不敢吗?”   “诶,你别过来,我这人上手的东西可没轻没重的,你要是逼得急了,我一个不小心,捏坏了这位金尊玉贵的傅小爷,那可就不好了。”   刘成伏只能后退两步,咬牙切齿:“你想要什么?”   “哈?你这问题问得好没道理,难道不是你们想对我做什么,我逼不得已,才来找同行们诉诉苦吗?”   刘成伏开始后悔了,请符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不可控。   “不过呢   ,我脾气还是不错的,所以只要做个见证就好了。”陈清淮揪着傅敏,一副哥俩好的状态,“今天是个吉利的日子,我与这位傅小爷一见如故,所以……”   “我准备契约这位傅小爷当鬼仆,你们觉得怎么样?”   高长合在包厢里听到这话,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来,好家伙!陈鬼王这人,不会真的准备当鬼王了吧!契约阴曹司一把手的小金孙,一个见证和两方人马撕逼?   这很不陈鬼王啊。   傅敏听到这话,气得直接用鬼气逼开了禁言符:“姓陈的,你敢!我杀了你!”   “我有什么不敢的!当年可是你说的,我输了给你当跟班,所以你输了难道不是应该给我当鬼仆吗?我都放你十七年自由了,你却偏要让人给我找不自在,我当然只能亲自来履行当年的赌约了。”   “你放屁!我没说过这——”   傅敏瞪大了眼睛,因为他话还没说完,天地誓言就直接落了下来,这说明,天地居然承认了姓陈的刚才那番鬼话!   “你——”   堂下皆惊,陈清淮倒是很坦然,毕竟他可是有天地灵符护身的,天道不得稍微袒护袒护他啊。   “我怎么了?本来像你这种桀骜不驯的阴毒小鬼,我是看不上的,但既然你们都给我找麻烦,我只能加入你们,一起来找麻烦了。”   什么有商有量的双赢互补,牺牲他一个幸福所有人,他可没这么高尚无私,既然他不快乐,那干脆谁都别快乐了。   “准备好了吗?说实话,我还没收过鬼仆,万一过程中不小心弄残了,我可是不负责的哦~”   好凶残!   但这个场景落在陈清渊眼里,却是弟弟玩得很开心。   这才对嘛,记仇是他们陈家人的传统美德,清淮就是脾气太好了,就该这样手段强硬些。 第176章 精彩   陈清淮揪着傅敏小鬼, 语气温善地发表着自己的立场,一副“我不是来破坏你们合作的,只是来加入你们而已”的态度,堪称将阴阳怪气发挥到了极致。   “你敢!姓陈的, 你在人间难道没有在意的人了吗!”傅敏根本无法接受自己被人炼成鬼仆的结局, 拼命扭动着自己的上半身, “你厉害!可并不代表那些人也厉害!”   “今天, 只要你但凡折辱我半分, 我就叫你在意的人统统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傅敏的拿手好戏,他最喜欢折辱硬骨头的鬼,有些鬼看着七魂六魄都是硬的, 可惜一旦涉及到人间的缘分, 就会向他低头。   他不信请符人没有半分软肋,而只要有, 他就可以扭转局势!   人类啊, 最莫名其妙了,会不自觉地去袒护绝大部分人, 也会因为害怕在意的人受伤害,所以宁愿自己受苦受累。   傅敏记得,当初姓陈的火烧酆都鬼市,为的就是他那个不中用的老头师父。   想到这里, 傅敏立刻沾沾自喜起来, 仿佛是已经看到了请符人匍匐在他脚下, 当他舔狗傀儡的模样。   “哇,你们地府现在办事, 这么随便的吗?不知道的, 还以为你们地府姓傅了呢。”陈清淮适时露出一副惧怕的模样, 不过他脸上戴着面具,只露出了紧紧抿着的嘴巴。   傅敏却只当请符人害怕了,沾沾自喜起来:“地府当然不姓傅,但你得罪了我,我就能叫你生不如死!请符人,我承认你很厉害,但你真的做好与我为敌的准备了吗?”   见请符人不再掐诀,傅敏当即摆起了威风:“你应当知道,人死后就得进阴曹司受审,功过是非,皆由阴曹司主簿定夺,我大爷爷主管阴曹司,你请符人我们动不了,但你身边的其他人呢?”   “你今日若敢动我分毫,你身边的,有一个算一个,绝对各个不得好死!”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不要以为我们身在地府,就动不了你们阳间的人,我们——”   傅敏在台上侃侃而谈自己家在地府的牌面与权势,语气间不乏沾沾自喜,仿若他是地府无名有权的皇太子一般,谁来了都能任他处置。   殊不知,他的这番言论,已经由收音良好的麦传输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什么?地府现在居然是这个鬼样子?   阎王呢?鬼话传说中,不都是阎王做主吗?   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就这样子,谁还敢死啊,万一得罪了鬼,难道只能认栽?   ……   一时之间,人心攒动,就连环境处不少员工脸上,都露出了悲愤的神色,可见谁也不想自己死后,还要受制于鬼。   “所以,你只要你现在放了我,我可以跟你保证,我只会报复你一个人,不会波及你身边其他无辜的人。”傅敏一副可怜施舍你的模样,配上他煞白的鬼脸,可谓阴毒可怖,“请符人,你想好了吗?”   这一声问句落下,全场寂静无声,原本楼上的陈清渊想要开麦,却被巫衡拦住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台下正中央戴着罗刹面具的青年身上,是要屈服了吧?刚刚还从容不迫地介绍自己师门呢,这要是累及师门,心里该有多负疚啊?   虽然这台上的小鬼着实可恨,可阎王易见、小鬼难缠,说的便是这个道理了吧。   只是想归这么想,但……他们总觉得这个所谓的请符人,并不是一个会这么简单就屈服于强权的人。   正适时,一声刺耳的音噪声响起。   随后,属于请符人的轻快声线从扩音器里传出来:“哇喔,你看着身量不大,口气还不小嘞。”   “我后悔了。”   陈清淮将纳鬼符一   掌捏碎,随后不知从哪摸出一条缚魂锁给傅敏拴上:“你这种鬼仆,我是无福消受了。”   “那你还不快放开我!”   陈清淮左手的符光一亮,顺手又给鬼叠了一层buff:“你真当我傻子啊,你都要对付我了,我当然得先下手为强啊!”   “小鬼,你猜你大爷爷,对你有几分疼爱?”   傅敏挣脱不开缚魂锁,脸上的青白愈发可怖:“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陈清淮掂量掂量了手里的麦,顺手丢给旁边的老萧,“我的见证做完了,接着拍卖吧,我去办点事,等下回来收钱!”   说着,他就直接连人带鬼消失在了舞台中央,居然连一点儿气息都没留下。   “追!”   刘成伏脸色难看地通知了部长,不过他刚通知完,就被人挡住了去路。   “高长合!你要造反吗?”   没错,不知什么时候,高长合带着一个长发的青年男子堵住了出塔的路,白塔就两个出口,一前一后,两个人守门刚刚好。   高长合今天穿了身非常正经的黑西装,配着他的光头和降魔杵,简直将西装暴徒写实到了极致。   “没有,副部长你误会了。”高长合笑了一下,脸上的面具差点儿掉下来,他也嫌碍事,干脆就摘了丢在地上,“环境处已经放假,我和请符人可是挚友,他去为我的小命奔波,我不得替他出几分力啊。”   “谁让我交友不慎呢,上次挚友火烧酆都鬼市的时候,我就在现场啊,那小鬼准记得我,我要是不自救,难道等着明天暴毙吗?”   刘成伏看向另外一人,脸上的怒意更加明显:“岑惊鹊,你也要拦我们吗?”   原来长发美人叫岑惊鹊,他脸上也未戴面具,露出一脸玩世不恭的笑容:“抱歉,我只喜欢养鱼,不喜欢给人当舔狗。”   “你今日来,部长知道吗?”   岑惊鹊摆了摆手:“他知不知道,跟我帮朋友忙有关系吗?”   话音刚落,那头已经打了起来,白塔一楼顿时乱作一团,二楼往上立刻变得喧哗起来,可下楼的路都被堵住了,他们除了等待,好像也无济于事。   而且,那个请符人离开的方向,好像走的不是离开鬼市的路吧?   陈清渊有些担心,可他也知道,一旦涉及玄门,他的担心也只能是担心,清淮比他更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阿淮的大哥,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即便阿淮受了伤,只要有一口气在,我就能把他救回来。”   陈清渊:“……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不会安慰人?”   巫衡理直气壮地摇头:“没有,他们都跪下管我叫活菩萨。”   ……听出来了,你们玄门天师普遍骨气都挺虚的。   而楼上的天师府包厢里,张则灵已经站了起来,手上还捏了一沓符箓,显然是准备下去帮忙了。   “师弟,真去啊?”   张则灵点了点头:“我并不反对环境处用新镇物代替旧镇物封印景江河的办法,但这不应该建立在牺牲请符人的基础上。”   “但你要知道,这是伤害最轻的办法。”张原乡还坐在椅子上,显然并没有出手拦人的意思,毕竟这次下山,师父从闭关中递出消息来,此次出行由小师弟全权做主,他现在多嘴问一句,只是想知道小师弟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也好给跟过来的弟子们一个理由,“请符人应天下劫难而生,劫难起则请符人现,如今景江河恶相频生,你再清楚不过,环境处这么做,只是想拖延请符人成长的步伐,好延缓景江河恶变,争取凑齐新镇物的时间,对于处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来讲,确实是一个非常稳妥的方法。”   “是稳妥,但陈清淮是我的朋友,他……不该被牺牲。”   张则灵看向台上护着翡翠首饰的主持人老萧,台上最中间地带显然被人下了护阵,而下阵之人,显然不言而喻:“而且,在我看来,环境处所谓的牺牲和置换,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地府的鬼蝇营狗苟,难道人间遭劫难,地府就会好吗?   不过就是打着护佑天下苍生的旗号,行自己的私利而已。   “师兄,你知道我在回天师府前,在禹城遇到了什么吗?”张则灵将一支录音笔放下,“这里面的东西,可以给你答案。”   说完,他就提着符箓出去了,张则灵不知道高长合是怎么说服岑惊鹊插手的,但岑惊鹊作为现任部长的弟子,本身就是极为特殊的存在。   所有人都下场了,天师府必须也要作出表态。   张则灵心里想着,符箓一张张落下去,必须先保护好普通人的性命,然后——   他一路向下,最后一张符箓落在包厢的门边,他脚下一个轻点,正好落在主持人老萧的身边。   “少天师!”   “别慌,呆着就行。”   刘成伏眼见天师府也插手,脸色愈发难看,即便此刻环境处的援手已经抵达,他提起的心也没落下多少。   正适时,远处,真的是远处,忽然爆发出了地动山摇般的声音。   如果有人站在白塔的窗边去看西南方,就会看到火光冲天而起,那火带着丝丝缕缕的鬼气,竟一时妖冶得照亮了半边天空。   那是——   酆都内鬼市的方向。   而随着这个爆炸声而来的,还有一股强烈的震感,一阵接一阵,根本没个停歇。   可想而知,内鬼市里面现在有多么精彩了。 第177章 雷符   酆都鬼市乃两界中央地带, 选址特殊,方位特殊, 风水也极为特殊。   外鬼市暂且不提, 因现在多是玄门天师在做买卖,故而风水更与人间趋同,陈清淮在混进鬼市后, 稍微看过一眼格局,是很精妙,但还没到惊讶他的地步。   酆都鬼市真正核心的阵法, 在内鬼市,他去捉傅敏小鬼时,就发现了。   并且陈清淮借着逃避鬼差追捕的事情, 将内鬼市整个转了一圈,请符人是天生的风水师,只需看一眼, 就大致看懂了里面的门道。   如果用一句话总结,那就是绝地配绝阵,以毒攻毒,反倒让这方地界成为了滋养鬼魂的绝佳之所。   外鬼市的坊市格局井然有序,内鬼市却不然,这里的街道狭窄,只要能有下脚的地方, 就有门脸, 却多是那种仿古的砖瓦房屋,房檐下都挂着白惨惨的鬼火灯笼, 灯笼上写着繁体的数字, 却并不是按顺序排列下去的, 旁边的灯笼写的捌拾捌,再往右却已经千位数开外,这些灯笼有新有旧,却呈现出某种规律排布,也能称一句乱中有序。   如果没什么仇恨,陈清淮还是蛮有兴致研究一番的,但现在嘛,他可就没有没有那好的兴致了。   既然地府的鬼提前要向他索命,他不得自救一下,给人掘掘老坟墓堆子啊。   “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陈清淮狞笑出声,惨白的鬼火映照在他脸上,配上他左手闪着妖冶红光的云符,直接将反派气质拉满:“找个鬼,去通知阴曹司的老头儿,就说他的小乖孙在我手上,要是还想他活命,就来见我!”   “我的脾气不太好,十分钟!如果十分钟没来,我就烧一垄坊市,如果再不来,就再烧一垄,直到烧完,如果还不来,那你们这位傅小爷就得跟这座内鬼市同归于尽了。”   陈清淮平日里做老师,说话语调舒缓又有顿挫,现在用这般的声音讲出来,却叫一众鬼们吓出了一身冷汗!   能不吓鬼嘛!   鬼不像人,十七年对于地府的老鬼来讲,简直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而且他们大多数也不靠面容识别,这人的气息——   分明就是上一次火烧鬼市的魔头!   一众鬼得了消息,立刻作鸟兽般散去,内鬼市当然还有鬼差驻扎,不止是傅家派系,其他负责阴司衙门的,都有常驻鬼差。   有鬼差同阴曹司交好,就来劝请符人,不过他还没开口,就直接被陈清淮卸了两条胳膊。   “你竟敢袭击地府鬼差!”   “对,所以你能拿我怎么样?”老头子从前一直叫他修身养性,到现在养得是人是鬼都想爬到他头上为非作歹,陈清淮决定不忍了,“我都要没命了,还怕你这点威胁!”   十分钟很快过去,陈清淮这会儿脸上未戴罗刹面具,傅敏只看到人脸上露出了一个堪称快意的笑容:“小鬼,看来你大爷爷对你,并没有几分疼爱呢。”   十七年前,他就敢烧了半个酆都鬼市。   十七年后,他本事见长,当然得换个新鲜的。   “可惜了,此地格局甚好,却要毁在我的手里了。”   陈清淮概叹一句,然后手起雷符落,只见长长的一条坊市,顷刻间就有数十道惊雷落下,这些惊雷蕴藏着天地浩然正气,几乎是眨眼间,就吞没了附近所有的鬼气。   “呲呲呲——”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来,最后汇聚成引火线,几乎不费什么功夫,整个被投下惊雷的区域,就扬起了盛大的鬼火巨焰。   “是不是很漂亮?”陈清淮语带赞叹地看向傅敏,“可惜了,这些个小鬼老鬼跑得快,烧到的没几只,不过这些被烧到的鬼似乎冤孽有些深啊,雷符正正好好劈在他们身上,我好像还涨功德了。”   “   你——你这个疯子!天道怎么找你做请符人!你简直是个恶鬼!”   陈清淮轻呵一声:“现在知道害怕了?晚了!”   冲天的雷火夹杂着鬼火,仿佛要将这片阴暗的地界一次性涤荡干净,乘着一缕不知从哪儿来的阴风,雷火勾天动地,效果竟是出乎意料的好。   “十五分钟过去了,你大爷爷还没来哎。”   陈清淮语带遗憾地说完,手里又是一沓雷符展开,要说玄门拥有雷符最多的人,绝对是非他莫属了:“傅敏,湮灭前看到这种景象,你也该死而无憾了~”   傅敏已经急得脸上生鬼角了:“你说十分钟的!现在才五分钟!”   “我说的话,你也信?我想几分钟,就几分钟,你看那些鬼,就比你更识时务!”说罢,他手中的雷符散出去,它们就跟有灵智一般,朝着阴暗的坊市炸了过去,不一会儿,震天的雷声响起,更盛的火光几乎照亮了整面黑寂的天空。   “不担心你的鬼属吗?你的鬼属应该跟着你做了不少恶事吧,我本来没兴趣管你们地府这些腌臜事的,但现在我,突然就想管一管了,你放心,我的雷符只杀恶鬼,若身无冤孽,这些雷火也就仅是盏比较耀眼的路灯而已。”   傅敏后悔了,他现在简直肠子悔得比脸色还要青了,早知道有今日,他绝对绝对不会去招惹什么请符人!   大爷爷还说什么天道属意的气运之子,必定心怀仁义、品德高尚,你这特么简直就像是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天道你没事吧?!   “不是想试探我的深浅吗?今晚,咱们就试探个够!”   说着,陈清淮从怀里又掏出一把雷符撒出去,就跟雷符不要钱似地往外撒,有鬼差想要阻止,可雷符又哪是底层鬼差可以硬刚的,他们连前进的力量都没有,只能步步后退。   “快去通知傅阴曹!请符人暴走了!”   “快!去通知地府几位司长主簿!若闹起来,谁也吃不到好!”   “你!赶紧去取忘川河的河水来!他是活人,必然……”   这鬼差话刚说到一半,竟被底下人抢了锁魂链,反被绑了起来:“你要造反吗?”   这造反的鬼却狞笑一声:“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不就是比老子早死几年嘛,日日仗着资历抢老子功劳!”   有一个鬼动手,就有第二个鬼动手,反正有请符人托底,大不了就把锅甩在请符人头上,一群鬼还没一致对外呢,就自己内部先乱了起来。   人间的人心复杂,地府的鬼绝对更复杂。   滞留地府、流连不去的老鬼,有些只是受制于资历不得志,有些则是被强权压着,鬼惯来凶恶,闹起来,当然比人间的焰火更热闹。   而陈清淮现在,就喜欢热闹。   “都已经烧了四分之三个鬼市了,你大爷爷还没来呢,这要是今日不来,我还得回去烧他的供奉排位,诶,挺麻烦的。”   傅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大爷爷是阴曹司敕封,是正经过了明路的阴官,你这是渎神!”   “渎神?小鬼,你也不怕风大烧了自己的舌头!”陈清淮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神,不要以为随便几句奉承话,听久了就当真了。”   “阴曹司敕封,那是前朝的事情,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新时代政府给你们敕封了吗?据我所知,是没有的吧。”   花架子拉名头,谁都会,从前的城隍庙确实夜审阴阳,可现在的阴曹司只是暂代其责,一个暂字,便能说明阴曹司至今仍名不正言不顺。   不然要真是名正言顺,也没必要和环境处搞这种膈应人的小动作了。   “我猜,你大爷爷和环境处合作,必然是各取所需,环境处需要你们手上的三生石当做镇物,也   需要借此打压我,好让我乖乖为他们办事,等劫难起,就是环境处出力镇压劫难,到时候名声力量皆落在环境处,我,就是一个工具人而已。”   “而你大爷爷呢,因为献宝有功,说不定还真能捞个正司当当,到时候你们双赢,我呢?”   陈清淮望向远处腾起的雷火,眼眸里是跃动的火光:“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久闻傅阴曹是大善人转世,今晚怎么不见功德傍身?”   看来,傅小鬼还是有几分牌面的,至少……鬼越老,越看重血脉传承。   话音落下,就有一个身穿黑红官服的中年鬼手持文书出现,他生得宽厚,眼神不怒自威,像极了传说中“钟馗”的长相,唔,就是胡子太短这点,不太符合。   “陈清淮,还不速速放了我孙儿!”   傅敏当即大哭出声:“大爷爷!救我!我不想死!”   “孽障——”   傅阴曹身居高位多年,早已习惯了用官位压鬼,而他也确实能力卓著,这些年更是能驱使判官册,虽然不是掌人间命运的正册,但副册依旧能用笔墨改写阳间人类的未来和阳寿。   这也是他能和环境处平起平坐谈条件的根本所在。   他姗姗来迟,便是因为要积蓄力量以此叫请符人听话于他,谁知道这个请符人根本不讲武德,他话还没说完,一道红光直接打在了他的鬼身命脉之处。   顷刻间,剧烈的撕裂疼痛席卷了他整个大脑。   “啊——”   “大爷爷——”   陈清淮却很懂趁你病要你命的道理,歘歘歘几道红光杀过去,顺手还把对方落在空中的书册抢了过来。   哟,判官册,好东西啊。 第178章 烧了   既然是好东西, 陈清淮当然愉快地收下了这份战利品。   传闻判官册是当年地府崔判官的掌上灵宝,不过这份册子看着新了些,应该不是旧卷, 况且玄门记录中,崔判官等一行高层阴司官, 早已洗掉记忆重入轮回,按照时间来算, 估计已经轮回五世以上, 就算现在找到人, 也使唤不了这判官册了。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 地府显然也是如此。   不过眼下没有判官笔, 陈清淮也做不了什么,干脆就往兜里一塞,反正抢到了就是他的了, 之后怎么处置, 也得他说了算。   “请符人!你竟敢咒杀阴司正官!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傅阴曹现在在地府有这不少的拥趸,此刻傅老鬼出事,其余跟随而来的众鬼未看到陈清淮刚才的凶残模样,故而立刻就有鬼上前斥责,俨然一副要拿他归案的架势。   陈清淮今夜已经杀了不少鬼了, 有些是他自己动的手, 有些是天雷动的手, 他介意再加几个。   “天谴?抱歉,我不想跟你这种杂鱼讨论这些问题。”   杂鱼?   这阴差气得要命, 下一刻就被天雷狠狠教做鬼了, 只可惜, 天雷之下, 想要重新做鬼也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本着要炸就炸个干净的原则,陈清淮拿出身上剩下的雷符,干脆利落地把剩下的四分之一个鬼市也来了个天雷火。   眼看火光将最后的一块拼图燃起,陈清淮脸上立刻露出“舒适了”的神情。   “大爷爷!大爷爷!大爷爷——”   傅敏嘶声力竭地吼着,可他吼得越大声,他大爷爷身上的鬼力却消失得越快,及至最后,阴惨惨的鬼火火舌从傅阴曹身上消失,连同整只鬼魂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瞬,小鬼脸上的青白已经完全蜕变成了死相。   这说明,傅敏小鬼已经到了崩坏失控的边缘。   “陈清淮,我杀了你!”   一股骇人的鬼气忽然由傅敏身上扩散开来,因为力量过于强大,周边的鬼又忍不住退了一射之地,可即便是如此,还是有不少鬼被波及到,顷刻间就黯淡了几分。   反倒是距离最近的请符人,不说毫发无损,但人家手里依旧好端端地牵着缚魂锁呢,就是锁的另一端被傅敏挣脱了去。   “啊,原来是只害过人的厉鬼啊,难怪没办法投胎转世。”   而且还是一只吸食了不少其他同类的厉鬼,傅阴曹死得早啊。不然就能看到眼前这幕景象了。   内鬼市的动静闹得实在太大,冲天的火光与地动一阵接一阵,任是谁都没办法忽略这般景象。   为了这次合作,环境处本来就暗中派了不少人过来,不仅是刘成伏,甚至还有两个精英队伍的队长和副队长。   这批人本来该是去驰援刘成伏的,但内鬼市动静这么大,当然得派人过来看看。   然后,他们就发现——   “请符人!你住手!那是地府阴曹司——”   陈清淮只当没听见,阴曹司的头他都砍了,难道还差个小的吗?千年厉鬼又怎么样?他照砍不误,就是砍得稍微艰难些罢了。   不过环境处的人来得正好,正好可以见证他今夜怒斩最后一颗鬼头。   “住手!”   陈清淮并指如刀,左手的符文几乎快要张牙舞爪地布满他整个上半身,他几乎只是轻轻一挥,一柄带着锐气的刀就直斩傅敏的颈部。   刹那之间,傅敏周身的鬼气开始逸散,及至环境处的人赶到,刚好直接在半空中炸成了最后一道胜利的焰火。   虽然是阴惨惨的鬼火白蓝色,但……聊胜于无了。   “请符人,你——”   “我怎么了?我这   是正当防卫,你们刚才说什么,火烧得太旺了,根本没听见呢。”   “你杀了地府阴曹司正官家的傅小爷,你知道这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   陈清淮此刻身上的衣服被燎了半个袖子,身上的符文一时半会儿下不来,他就干脆不管了:“什么后果?我连你口中的阴曹司正官都杀了,你是要替谁主持公道?”   “什么?!”   映衬着烈烈火光,陈清淮伸手和蔼地拍了拍这位环境处中层的肩膀:“没事的话,就不要挡着路,我准备回人间吃个夜宵,饿了。”   他说完,就一步步走出了内鬼市,期间没有任何鬼和人敢拦他,毕竟就刚才那凶残劲,有胆量敢拦请符人的恶鬼,已经消失在这世上了。   出了内鬼市的门,陈清淮回头看了一眼火光的灰烬,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因是冬季,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接触到空气,瞬间就起了点点鸡皮疙瘩,方才蔓延的符文居然也慢慢收缩了回来,陈清淮给自己贴了张保暖符,然后将腰间的罗刹面具又戴回了脸上。   到达白塔的时候,外面已经没有了看守的工作人员,他长驱直入,刚好看到主持人老薛落下小锤,恭喜某位乌姓买家以三亿五千万的价格,拍下了这组天然翡翠祝福饰品套盒。   是不少钱咧,陈清淮心里盘算了一下,打架挣钱两不误,可以,事情都办妥了。   “哟,罗刹面具挺配你的。”   陈清淮看了一眼对方的狼狈模样,再看看自己:“你还跟人干架了?”   “当然了,不然你以为是谁帮你拦住了刘成伏?”高长合摸着光头,露出一个嚣张的笑容,“是我!”   “就你一个人?”   “好吧,还有张则灵和岑惊鹊。”   陈清淮一愣:“岑惊鹊?他为什么会帮你?”   “嗐,这事儿简而言之,不好说,等你回禹城,我慢慢跟你说吧,反正环境处内部言语并不统一,我要去忙了,你自己玩去吧。”   ……行叭,本来想在过年之前去京市环境处总部闹一闹的,但现在这架势,看来环境处本身就挺热闹的,岑惊鹊是现任部长的嫡传弟子,这都闹起来了啊:“是要换人了?”   高长合敷衍道:“差不多吧,话说回来,你这兜里揣着什么,这么大一卷纸?”   陈清淮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你不会想知道的。”   说完,他就挥挥手去找经理阮仲秋要拍卖款项了,这位阮经理也极会做人,不仅不收他的手续费,甚至还要送小礼物给他。   投桃报李,陈清淮兜里掏了掏,正好还剩最后一张雷符。   “既然你不要手续费,就用这个抵钱吧。”   啊这,阮仲秋当然不是不识货,他是太识货了,试问玄门有谁能拒绝雷符的诱惑呢?没有,他虽然只是个玄门擦边人,但……也无法拒绝。   “那……我就收下了?”   “收下吧。”   陈清淮挥了挥手,也没再找熟人打招呼,径直就出了酆都鬼市,至于外鬼市,他也懒得烧了,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阿淮!这里!阿淮你的衣服怎么了?不冷吗?”   陈清淮听到这声称呼,就忍不住牙酸,干脆就没理巫衡,只看向大哥:“大哥,我衣服被人烧了,有备用的吗?”   “……有。”算了,回家再审吧,“衣服酒店里有,赶紧上车。”   车是巫衡从主办方借来的,他不会开,但陈清渊会,这时代没有什么是导航到不了的地方,如果有,玄门追踪术能代替这部分的空缺。   今夜闹了一整宿,等陈清淮再睁开眼睛时,天光都大亮了。   他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早就被人换下,倒是床边   的判官册和手机,被人整整齐齐地摆放着。   “醒了?醒了就赶紧起来吃早饭。”   “是米线?”   陈清渊点了点头:“我听本地人推荐说这家很好吃,没放辣,早上吃刚刚好。”   “吃滇省米线哪有不放辣的啊。”陈某人嘴上虽然说着埋怨,手上却很诚实地去摸筷子,鲜爽弹牙的米线配上醇香的汤底,他果然好饿了。   只是昨晚第一次用那么多力量,他累得直接在车上睡着了。   “大哥,我昨晚赚了三亿五千万!”   陈清渊笑着称赞:“很厉害,没有扣点吗?”   “没有,那经理人好,我用其他东西抵了手续费。”陈清淮边说边嗦粉,很快大半碗粉就下肚了,“昨晚大哥没有叫价吗?我还担心大哥会把它买回来呢。”   那样的话,可就是赔本的买卖了。   “叫了,但没叫过别家。”倒不是钱不够,而是他要是砸大钱下去,清淮估计回来不愿意卖了,“所以,你昨晚到底去干什么了?”   额,这个嘛,要是和盘托出,估计大哥立刻就要打飞的去京市买下环境处了。   “去放了一把火,顺便杀了两只鬼。”   “没了?”   陈清淮无辜地点了点头:“嗯,还抢了一本书。”   陈清渊昨晚就看到那本书了,本来还以为是本废册子,但因是从清淮身上掉出来的,他就给放在床头了:“就是那本?”   “对,就是那本。”   陈清渊看了一眼床头的黑色书册:“它有什么特别,值得你去抢?”   “没什么……太特别的地方吧。”陈清淮支着下巴想了想,“它在人间,应该就是本小废物书。”   谁知他话音刚落下,黑色书册就直冲他脑门砸了过来,不偏不倚,就是额头正中间一道红印子。   陈清渊:……你管这叫不特别?! 第179章 论坛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高长合怀疑自己年纪轻轻, 就因为熬夜过度患上了幻听的毛病,不然他怎么会听到这么骇人听闻的消息?这……闹得也太过火了吧?   岑惊鹊有一头及腰的乌黑长发,可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他面容虽俊秀,左边眉尾却有一道疤痕直接贯穿进鬓角里面,其实请祝由师祛疤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可显然岑惊鹊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你没有听错, 你的挚友单枪匹马杀进内鬼市, 不仅把整个坊市都烧了,更是屠戮数鬼, 其中就包括阴曹司正官傅某。”   好家伙, 高长合直呼好家伙!   果然, 这世上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绰号!陈鬼王, 人间有你真是了不起。   “这不是很好嘛,地府少了个专权的阴毒老鬼, 刚好可以腾腾位置,也好叫他们知道, 请符人可不是随便就能算计的面团人。”   明明十七年前就吃过苦头了,现在还要再走一遍老路, 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岑惊鹊闻言, 忍不住挑了挑眉:“你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高长合呵笑一声:“难道你不是吗?”   “我是啊。”岑惊鹊有些不爽地将头发束起来, “走吧, 再不做事, 风头都被人抢光了。”   “你现在才来在乎这个, 未免也太迟了吧。”   玄门内部论坛从昨天晚上拍卖会后段开始, 就一直都是请符人独占鳌头, 到现在,首页飘红的帖子要是不提请符人,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混玄门的。   这么说吧,你点进去就是个交友帖,它也能歪到请符人的交友观头上,可以说如今玄门的流量,完完全全地被请符人霸屏了。   今天早上他出来偷懒的功夫,随便点进个帖子,就是讨论普通人请符上身的可能性。高长合最喜欢凑热闹了,赶路的功夫,他掏出手机准备把没看完的帖子继续逛完。   帖子[火]:浅谈一下请符人请符上身的可能性,以及可操作性。   一楼请符人镇帖,是一张昨晚上戴着罗刹面具的陈鬼王照片,显然发帖者是昨晚拍卖会的亲历者。   二楼:闻讯而来,终于有学霸帝出现探讨请符人的BUG了。   三楼:说什么BUG啊,二楼你干脆点,叫挂逼得了,我们这些天师累死累活画符还成功率低于2%,他倒好,直接把挂拓印在了自己身上,这叫什么?   四楼:三楼这道题我会!这叫女娲的炫技之作!   然后三楼四楼就吵了起来,一直等到楼主发了干货,才又把歪掉的楼正了回来。   楼主:要吵架出去吵,这里是交流区。   那么接下来,鄙人就稍微谈一些关于“请符人”的陋见。   首先,请符人的能力毋庸置疑,指路隔壁帖的战力分析,你们会得到答案的,我这里只谈请符人的力量来源和云符上身的可能性。   众所周知,天地云符……(此处省略已经介绍过的符箓知识)。   故而,若要请天地灵符上身,必然需要请符人拥有一副受灵符青睐的好身体,就像凤凰栖梧桐,唯醴泉而饮一样,请符人的身体必然有过人之处。   我列举以下三点:一则必须是灵力充沛之身,二则需要与天地共鸣,三则必须在符箓上极高的天赋。   昨晚得知有请符人这种职业存在后,楼主连夜给远在家乡的老师打了电话,从我老师口中得知,请符人还需要特殊的命格,虽暂且不知是什么样的命格,但力量永远是与强大匹配的,我认为请符人必定拥有极贵的命格。   几者条件相加,才能尝试请天地云符上身。   这里,笔者劝玄门小白不要轻易尝试请符,强大的力量   往往意味着巨大的风险,没有绝对的把握,请天地云符上身只能是自取灭亡。   请符人如此稀少,连玄门史料记载都极少,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高长合看到这里,忍不住截图发给了某位陈姓挚友,询问其真实性,不过显然对方懒得理他,他就继续看帖子了。   十八楼:说来说去,不就是天赋技能点点满吗?都点满了贼老天还要给请符人加技能,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十九楼:可恶,酸了酸了!   二十五楼:什么呀,这居然是个劝退帖,我都找好刺青师下手了。   二十六楼:你确定刺青师能帮你一模一样纹一个云符上去[滑稽]?   二十七楼:……我说说而已,你不会当真了吧?   请天地云符上身,听上去就简简单单一个步骤,但光想想,就是一个困难到比解开哥德巴赫猜想更难的操作。   楼主没说的是,谁能有本事在人身上画符?你有吗?大天师都不见得有这份能力,诸位点进来想要一步龙傲天的散了吧,或者有人跟请符人有交情的,麻烦问问到底怎么请符?!   ……   高长合想了想,忍不住回帖:我会帮你们问问他的。   不过帖子还没发出去,就有人出来喊:快去隔壁贴!我只能说,请符人牛逼!请符人你活该有本事!大家快去!   高长合就忍不住退出去看了一眼,见是一个新的热帖,发帖的人显然是个环境处员工,前面遮遮掩掩地说着请符人的事迹,之后有人在楼里抬杠,这位楼主显然脾气不太好,立刻就跟人吵了起来。   他手指往下翻了翻,全是一群人的杠精发言。   这位楼主没忍住,就直接公开了请符人在内鬼市的情报,事实上,因为发生得太过突然,刘成伏一行人又被他和岑惊鹊摁住了,所以环境处确实没有明面上下令禁止传播请符人怒斩阴官的消息。   帖子底下立刻就有人质疑:真的假的?我承认请符人确实很厉害,昨天那一番开场秀漂亮至极,排面比岑惊鹊还要大,但你说他敢杀阴司正官?他不要命了?   又有人回复:就是就是!他才几岁啊,你当老天爷是他亲爹吗?他这么厉害,干脆一统玄门,当土皇帝算了。   之后又吵了几楼,就有人出来若若发声:事先说明,我不是请符人吹,但我是个驭鬼师,我刚刚找鬼问过酆都鬼市内鬼市的情况了,就……还挺魔幻的。   这位驭鬼师大概是兼职写小说的,语言文字极其富有真实性,就跟他在现场亲眼见过一样,说得那叫一个精彩绝伦,什么天雷炸鬼市,什么单手杀阴官,什么拂手众鬼散,甚至还夸张到抢走了地府至宝判官册。   判官册?   高长合玩手机的手愣住了,因为他想到了昨晚上陈鬼王兜里那一卷突出来的纸,不是吧不是吧,这么草率的吗?   他看着岑惊鹊手里燃着的烟头,忽然想要抢过来吸一口。   “你看到什么?吃屎了?”   “不是,岑惊鹊你用词能不能文雅一点!”好歹对得起你这幅尊容啊。   岑惊鹊将烟一口吸净:“实话而已,你们这些人,总是不爱听。”   高长合平复了一下心惊肉跳的小情绪,然后将手机摁灭,不能再看了,再看下去,今天就什么事都不用做了。   难得陈鬼王闹了这么大一出,他得跟上干点什么,十七年前没来得及,十七年后,好歹得对得起他这个自己封的挚友啊。   “知道别人不爱听,就少讲这种没用的屁话,赶紧下车!到你出风头的时候了。”   **   “阿嚏——”   陈清淮用毛巾包着冰袋敷着脑门,这小册子模样不大,脾气真是不小,不就说了句   大实话嘛,至于这么大动静嘛。   “感冒了?”   陈清淮摇头:“没有,估计是有人在想我吧。”   说起这个,陈清渊又忍不住想起昨晚的事情:“我找人定了下午离开的车,应该晚上就能上飞机,你要在滇省玩几天吗?”   “不用了,我最近还是避避风头。”陈清淮任由旁边的手机响了又响,显然是没有接起来的打算。   “真的不用接吗?”   陈清淮瞥了一眼来电显示:“不用,他们打厌了,就不会打了。”   “你那个朋友巫衡,要一起走吗?”陈清渊收拾着东西,主要是昨晚上拍卖到的东西,灵米灵食是直接快递到家的,至于小件的,他昨天晚上就带回来了。   “他啊,不要了吧。”   陈清淮发出抗拒的声音,不过还没等他严词拒绝,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他站起来去开门,果然是……一脸兴奋的巫衡。   “阿淮,你醒了!你的额头怎么了?需要我帮你用祝由……”   “不用不用!小事!”陈清淮将屁股底下的判官册胡乱塞进旁边的书包里,“你怎么还没走?”   巫衡一脸不解:“不是答应我,要跟我学祝由术的吗?你难道要反悔吗?”   啊这?   虽然好像确实是有那么一回事,可是……也没必要立马立刻兑现承诺吧:“你看,我都伤了,灵气一时半会儿也没恢复,要不改天?”   巫衡这个时候,反倒敏锐起来了:“你不会是想赖账吧?”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陈清淮立刻矢口否认,“哦对了,你刚才拿着手机干嘛呢?”   巫衡立刻点亮屏幕,举过去给人看:“当然是跟人科普请符人是天生祝由师这件事!你看他们,一个个把你说成了脚踏恶鬼、手砍凶邪的暴力分子,这是不对的!” 第180章 逃避   陈清淮盯着屏幕看了三秒钟, 然后点头:“我觉得他们说得很对!我就是个杀鬼不眨眼的魔头!”   巫衡却是个认死理的:“不,这些明明都是次要的,你该是祝由师!”   陈清渊收好行李走出来,就看到两人跟小学鸡似地在斗嘴, 真的, 加起来六岁不能更多了,偏偏还一个比一个认真, 不知道的, 还以为在讨论什么国家大事呢。   “车差不多快到了, 还要继续吵吗?”   巫衡扭头:“你要离开?”   “不然呢, 难道在这里买房落户不成?”他倒是无所谓, 就怕他落户后,酆都鬼市里面的鬼会连夜搬离这座城。   巫衡幽幽开口:“你要抛下我一个人走!”   “什么叫一个人走?我大哥这么大个人站在这里,你没看到吗?”唔, 虽然他并不否认要丢下巫衡的心,“而且,我们是回禹城,你不是应该回京市吗?”   “不回了,我跟你们回禹城。”   苍了天了, 那环境处不得怀疑他绑架祝由师啊:“你住哪?”   巫衡理所当然:“住你家啊,阿淮的大哥, 你说对不对?”   陈清渊:……这个时候,终于想起旁边还站着个活人了啊。   “你是清淮的朋友, 来不来住,当然是清淮说了算。”   陈清淮闻言, 高兴地抬了抬下巴:“再过两天就过年了, 你确定不回师门拜年?”   “谁管那种世俗的规定, 反正我得跟到你学祝由术为止。”   因为巫衡的过分坚定,最后回家的兄弟行被迫改成了三人行,乘车转飞机又坐轿车,倒腾了大半天,才在半夜回到了禹城。   “啊,好累啊。”   三个人随便对付着吃了点,就倒头睡下了,第二天陈清淮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他有些迷糊地掏出手机看了眼,全是密密麻麻的未知来电,要不是插着电,他合理怀疑能把他的手机打到自动关机。   要不换个新的个人号码吧,反正能联系的就那么几个。   “大哥,早啊,你在看什么?”   陈清渊端着杯咖啡喝着,闻言努了努嘴:“你的朋友,在后院种地。”   “……哪个朋友?”   除了巫衡,还有谁?陈清渊无奈地开口:“赶紧先吃早饭,蔡师傅一大早做的纸皮咸蛋黄烧麦,应该很合你的口味。”   一听有好吃的,陈清淮哪还管巫衡垦地啊,飞快就跑去厨房点餐了,意外之喜是除了蒸的,居然还有煎得焦脆的冰花烧麦,一个个肉馅饱满,蛋黄咸香,简直在勾引他在厨房里就直接动筷子。   这再配上一碗鲜美的鸡汤小面,简直美滋滋。   一口气吃了两笼烧麦和一碗面,陈清淮才算觉得血条回满,果然还是在家里好啊,虽然滇省的米线也很好吃,但……蔡师傅YYDS。   “大哥,今年蔡师傅不回家过年吗?”   “不回,蔡师傅的小辈都去海岛过冬了,本来要接蔡师傅一块儿去的,不过蔡师傅拒绝了。”毕竟老人家对厨艺是真爱,连含饴弄孙都得往后排。   “哇,那今年我想吃蔡师傅包的牛肉馅饺子!”   陈清渊本来还想细问问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算了,反正他知不知情,意义其实不大:“这个你得跟蔡师傅说,跟我说没用。”   “那我去后面翻地!”   陈清渊:……   主楼后面的花园已经全部被开垦过,甚至有些田垄上都有了绿油油的小苗,看生机长得非常朝气蓬勃,不愧是他改过的风水。   “阿淮!你起得也太晚了。”巫衡还真就在锄地,甚至比陈清淮干得像样多了。   “正经人谁放   假起早啊。”陈清淮探头看了看后面的田垄,“你种的什么?”   “一些你需要入门祝由师的草药,我随身带着种子的,帮你种下了,不用谢我。”   陈清淮:“……我谢谢你哈。”   “不用这么客气。”巫衡一脸骄傲地说。   这个人,真是一点儿阴阳怪气都听不出来呢,陈清淮都懒得理人,跑去跟蔡师傅和松伯说小话,力图把巫衡的小苗苗赶出陈家,但结果显而易见,他失败了。   “反正地方大,只要做了标记,佣人不会乱采的。”   “二少爷今天中午想吃什么?快春节了,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吗?我好提前叫人准备食材。”蔡师傅是个考究人,老一辈都很注重春节的仪式感,特别是在饭桌上,往年他都是提前一两个月就要准备的,今年因为人少又退休了,所以就简单化了。   但简单归简单,饭桌上的美食不能少。   “我想吃牛肉馅的饺子!”陈二少的愿望朴素得很,“哦对了,等下我再去接个人过来,今年年夜饭还要多添双筷子。”   “是启行少爷吗?”   “他哪需要我接啊,老早就跟我说要来蹭饭了,是我班上的一个学生。”   学生到老师家里过节,松伯秒懂这位学生家里恐怕有些变故:“好,我会叫人准备房间。”   “谢谢松伯!”   在后院消磨了小半个上午,被巫衡塞了一脑袋的祝由理论知识,陈清淮才逃上餐桌吃午饭。   午饭当然很美味,不过想到下午又要上祝由科,陈清淮提上钥匙就要出门。   “你去接人?我也去!”   “你去什么去!给我回去!”   然后陈清淮就逃也似地离开了,就差直接扛着车出门了。   胡楚这几天过得非常充实,白天预习下学期的内容,晚上赚点小钱存小金库,加上学期末的奖学金,已经有五位数的存款了。   至于环境处给的动迁土地费,除非真的到了极度困难的时候,不然他是不会去动用这笔钱的。   不过今天陈老师要来接他,胡楚决定赚钱的事可以暂停几天,毕竟能和老师私下相处的时间可不多,他得好好珍惜。   一边想着,胡楚一边将自己的东西整理好。   铺盖不用带,陈老师说有准备,那只需要带上书和换洗衣服就够了,胡楚早两天就把坏掉的拉杆修好了,不过杆子不能完全收进去了,他就干脆把东西都塞书包里,毕竟他就一件保暖的校服大衣,其他的衣服都不大,塞进去就是鼓囊了一些。   胡楚伸手拍了拍,确认水电都关掉后,这才下楼到小区门口。   “老师!这里!”   陈清淮本来还想进去消磨一下午再回去的,谁想到胡楚这崽居然这么积极,老早就在楼下等他来接了。   “大冬天的,不冷啊,在这里等多久了?”   “不冷,学校的校服很暖和。”鹅绒加上立绒内里,如果可以,胡楚都想把这件衣服穿进大学里。   陈清淮这才注意到,胡楚这崽居然还穿着校服,再看就一个书包的行李,他哪里还不明白:“还说不冷,耳朵都冻红了,赶紧上车,最近有没有按时吃饭?”   胡楚坐进车子,努力系好安全带,抱着个书包诺诺点头:“有,我定了闹钟,自己做的饭。”就是菜色比较敷衍,不过这个陈老师就不需要知道了。   车子很快驶入车流,现在正是春假时期,路上的车很多,早知道少年的行李这么少,他就开摩托车过来了。   “诶,老师你家住商场边上吗?”怎么停商场的地下停车场了。   “去买点东西。”顺便消磨时间,他不想回去学祝由术。   胡楚从不逛商场,倒不是他   现在没钱,而是他这个人物欲比较低,所以对花钱的事情敬谢不敏。   说实在话,看陈老师花钱这架势,他都替老师的钱包心疼。   胡楚的数学非常好,毛估估算算,陈老师今天已经花了六位数了,这也太能花钱了。   如果不是陈老师花钱买的,他真想问问商家,这条领带是镶金了还是嵌钻石了,居然卖得这么贵。   他属实是不懂陈老师的审美了。   “要不要喝奶茶?”   胡楚闻着空气里甜甜的味道,果断摇头:“不要。”   “那就陪老师喝一杯,第二杯半价。”   不过买都买了,顺便就多买几杯带回去,他还没见大哥喝过奶茶咧,光喝咖啡多寡淡啊,那玩意儿还苦。   胡楚:……算了,陈老师开心就好。   逛了一大圈,塞满了整个后备箱,陈清淮看着微微擦黑的天色,才不情愿地往家开。   等车子驶入陈家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不过即便天黑了,陈宅的路灯依旧亮堂堂的,胡楚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大庄园,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陈老师家里一定非常非常非常有钱。   至少,是他想象不到的有钱。   “愣着干什么,赶紧下车,帮我搬东西。”   “哦,好的。”   胡楚也就楞了没一会儿,毕竟陈老师还是那个他熟悉的陈老师,只要这点没变,其他怎么样都好。   毕竟本来他就知道陈老师家里有钱,现在只是更加有钱而已。   胡楚很有自信,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未尝不能盖一个更大的房子请陈老师来家里做客。   唔,就立个小目标吧。   胡楚被塞了一手轻飘飘的购物袋,然后被陈老师拥着进了亮堂堂暖融融的屋里:“来,给你介绍,这是松伯,是从小照顾老师长大的长辈。”   胡楚立刻恭敬:“松伯好!” 第181章 重聚   胡楚有些“拘束”地坐在沙发上, 倒不是说他认生或者突然变得腼腆,而是他实在没预料到陈老师家里是这么个情况,想象中的长辈除了松伯, 一个都没有。   不仅如此, 陈老师居然还有个难缠的弟弟。   不仅难缠, 还身在福中不知福,简直让人羡慕嫉妒。如果他当陈老师的弟弟, 他肯定是全天下最乖巧的弟弟,而不是像这位陆少爷这样,连句哥哥都不肯叫。   “听说你是陈清淮的学生?”陆启行是今天下午来的,谁知道扑了个空,大哥被杨晨哥叫出去玩了, 陈清淮也不在家,唯一一个客人还吊得一批,白长了一张能看的脸。   他蹲影音室看了两部无聊的电影, 才等来了陈清淮,唔, 还附带一个小尾巴学生。   更气人的是, 这小尾巴不仅自带绿茶香气, 还表现得比他更像陈清淮的弟弟,陆大少爷顿时觉得自己的家庭弟位受到了挑战。   “嗯, 我叫胡楚, 是陈老师班上的学生。”   胡楚说完,嗫喏了一下,才小声开口:“你为什么喊陈老师全名啊, 是和陈老师关系不好吗?”   “什么关系不好!我和他关系好着呢。”哼, 至少比你这个小家伙好, 高一就要有高一的自觉,尊重学长懂不懂啊,“你带了书包,是准备做寒假作业吗?”   胡楚腼腆一笑:“不是,作业已经做完了,这些是预习内容。”   ……好家伙,是他错看了,这是个卷王,难怪得陈清淮的喜欢。   “你这么努力,成绩一定很好吧?”   “没有,也就期末考试考了全市第一而已。”   茶,太茶了,隔这么远,陆启行都闻到了凡尔赛的绿茶香气,你这么会自谦,陈清淮知道自己的学生是个戏精吗?!   不过,全市第一?!陈清淮教出了一个全市第一?!   陆启行忍不住扭头去看冰箱前摆弄冰镇饮料的某人,然后陷入了无言的沉默:“……”   “不是,你成绩这么好,怎么不来禹城一高啊?”   胡楚了然,陈老师的弟弟是禹城一高的,也对,陈老师这么优秀,弟弟要是个三流高中的差等生,反而叫人吃惊:“禹城一高学费太高。”   哦,真是好现实的理由。   不过过年都来老师家里,这位全市第一的茶精同学估计家里比较困难吧,想到这里,陆启行的态度瞬间软了许多:“也没有很高吧,其实我以前也想过去育华读书,不过家里有育华的股份,想想还是算了。”   胡楚:“……”有钱人的脑回路,他真的不懂。   “不过我听松伯说,现在育华的股份都在陈清淮手里了,他应该是除了你们校长外,股份最多的校董了。”   “!!!!!!”胡楚觉得自己又可以稍微去理解一下有钱人的脑回路了。   “诶,你不知道啊?”完了完了,陆启行赶紧找补,“这个你可别往外说啊,陈……二哥他可能比较喜欢低调一点。”   还用你说,你个大漏勺嘴巴!胡楚当然不会傻乎乎跟别人宣传陈老师的家世。   “嗯,我会替你保密的。”   陆启行心里舒了一口气,这么一看,小茶精也不是那么叫人讨厌了:“走走走,我带你去影音室玩!”   胡楚看了一眼餐桌边跟朋友讲话的陈老师,然后站起来跟人离开。   两少年进了影音室,本来还稍微装一装的陈清淮立刻趴在了餐桌上:“今天学习量真的超标了,巫衡,生产队的驴都不能这么学。”   巫衡歪头:“你又不是生产队的驴,你是请符人。”明明才这么点,他小时候半天就学会了,没道理请符人需要这么久。   “不,我现在就是驴!”   巫衡稍微反省了一下:“可是如果是请符驴,施展祝由术恐怕有些困难。”   陈清淮:……谁会去想一头驴跳大神啊!   败了败了,没想到他没有败在地府和环境处的联手做局,反而败在了巫衡手上,环境处只将巫衡当祝由师对待,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   “巫衡,你师父知道你不回去拜年后,是不是很高兴?”   巫衡一愣:“你怎么知道?”   ……看来,巫衡的师父是个正常人啊,唔,或许跟老头子还挺有共同话题的。   **   陈清淮回家过上了悠悠闲闲的寒假生活,而远在千里之外的环境处,却是寒冰刺骨、地动山摇的政变时刻。   说是政变,实则也谈不上,主要是环境处的高层人员实在并不多。   前头就有言,环境处的最高处长是国家指派过来的督查者,为了避免同流合污,所以是个玄门局外人。这样设置是有好处,但坏处也很大。   比如环境处的实权部长想要搞点小动作的时候,是能够轻易瞒过去的,哪怕督查者下设的属下有玄门内部人员,也是无济于事的。   现任的环境处部长姓岑,叫岑非冤。   据说岑部长从前不叫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是他后来改的,不过部长位高权重,玄门也没人敢直呼其名。   岑惊鹊是岑部长的嫡传弟子,也是接班人,据说是岑非冤家里旁系的孩子。   按照基本法,他完全没道理跟部长师父作对,可事实是,他不仅作对了,还带头领人冲进总部,把师父给围了。   然而他还是来晚了一步,岑非冤已经死了。   或者说,岑非冤老早就死了,照顾他抚养他并教育他成长的师父,早就为人所害,他发现的时候,连反扑的力量都没有,只能虚与委蛇,没想到……还是差了一步。   “我觉得你也是个狠人,弑师这种名头,说担就担了。”   岑惊鹊不理人,身上的气质显得有些沉郁:“你的事情都办好了?”   “黄泉道人的小尾巴你不是不让我管嘛,环境处被他钻了这种漏洞,我当初还奇怪呢,递上去的消息永远都是让我等,不管是景江河的还是关于鬼咒古墓的事,桩桩件件都在针对请符人,我很难不多想。”   “但你向请符人隐瞒了,不是吗?”岑惊鹊说着,“你们,不是挚友吗?”   高长合摸着光头笑起来:“你真当陈清淮是傻子啊,他只是不在意而已,要说玄门傲慢,在他身上简直体现得淋漓尽致。”   别的天师傲慢,那是自忖本事,对着普通人傲慢。而陈鬼王,完全是仗着天地灵符,根本没将玄门放在眼里。   “所以,你利用了这点。”   “什么叫利用啊,多难听啊,只是一点心知肚明的小心机而已。”佛门怎么好讲利用的,这叫缘分,阿弥陀佛。   岑惊鹊懒得跟人理会这些:“那你拿到地府的三生石了?”   “没有,阴曹司傅老头没了之后,群龙无首,闹了好几天才有鬼差共同治理,但是东西不翼而飞了,我问过陈清淮,他说没拿。”对,陈鬼王这厮没拿三生石,他拿了判官册!   “你打他电话,居然打通了?”岑惊鹊不信。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他只是拜托亲爱的部下夬哥当了中间商而已,这也是他的本事,不是吗?   “既然黄泉道人那边你跟进,那我就不留在京市了。”高长合起身站起来,“至于三生石的下落,已经有了一些眉目,如果找到的话,我会通知你的。”   岑惊鹊点了点头,没拦着人离开。   从京市回禹城就方便很多了,高长合找张少天师蹭了飞机,半夜的时候就回了禹城。   于是等   到第二天陈清淮睡醒,松伯就告诉他,有客人来访了。   陈清淮第一反应:环境处哪个胆子这么大敢上门来?   等下楼一看,原来是某个光头和张则灵,难怪松伯不问问他,就直接把人放进来了。   “哟,气色不错啊。”高长合高兴地扬了扬手。   陈清淮打着哈欠拉开椅子:“你俩怎么一块儿过来了,拜年啊?”   “这不是拉上姓张的,显得我来致歉的诚意足一些嘛。”高长合大言不惭地说着,“不过事先说明,我顶多算是知情不报,这家伙可连通风报信都没跟你说。”   ……你俩就半斤八两,你个假和尚以为自己清白多少?   陈清淮盯着两人看,忽然开口:“其实我对详情不太感兴趣。”   高长合如是点头:“我知道啊,不过你总归躲不掉的,与其到时候抱佛脚,不如现在就听听,你又不会缺块肉。”   “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的挚友啊,请符人受命天地,但至少陈鬼王这个人,是我真心想交的朋友。”   张则灵适时点头:“我亦然。”   陈清淮挠头的手顿了一下,这假和尚破了闭口禅后,居然也能开口说人话了。   “那就听听吧。”陈清淮进厨房端了碗面出来,“哦对了,巫衡也在我家,你们说完能把他带走吗?”   “巫衡?”怎么回事!这家伙居然趁他不在禹城,趁虚而入了?!   高长合一副“我被偷家了”的表情,恰好巫衡卷着裤腿从后院进来,两人四目相对,看着居然隐隐有一丝丝的火花迸射出来。   “巫医生,好久不见。”是张则灵体面的打招呼声响起。   巫衡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然后对旁边的人说:“阿淮,起了就不要偷懒,来后院认草药。”   高长合&张则灵:!!!!!! 第182章 缓缓   “没看到有正事吗?你要不要也坐下听一听?”他这个年纪明明都当人老师了, 还要学玄门最难的祝由科,简直是人间疾苦。   巫衡看了一眼光头处长和天赋一般的张则灵,一脸不解地开口:“什么正事?难道还有事情比认草药更重要吗?”   高长合听着两人你来我往, 终于忍无可忍拍桌而起:“你俩关系, 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可恶,他真的被偷家了!   巫衡却根本听不出别人的言外之意:“我和阿淮的关系,本来就很好。”   “张则灵你不要拦着我, 我要和这个缺心眼决一死战!”   张则灵双手抱胸:“我没有拦着你。”所以得罪祝由师的事,你大胆去做吧。   那你倒是动手啊,是挚友就解了他这燃眉之急, 陈清淮心中给人加油打气,可惜姓高的是个不中用的,虚张声势了半天,也没掏出半点儿看家本事来。   “谁是缺心眼?”   很显然,巫衡并没有一点点的自知之明:“如果是阿淮请我帮忙诊治的话, 我可以不收诊费。”   确信了, 祝由术治不了缺心眼。   “别了, 拉倒吧,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陈清淮提不起精神地摊在椅子上, “休想骗我学进阶版的祝由术。”   学一点点皮毛,是他的底线了,跳大神是不可能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   “不是, 陈鬼王,你真要学祝由术?”高长合忍不住用神奇的眼神看向巫衡, “巫医生, 你前两天救他性命了?”   “没有, 阿淮前两天除了脱力和一点小伤,没有需要用得上祝由术的地方。”   “那你是怎么说服他的?”这不得救命之恩,才能让陈鬼王屈服啊,环境处要有巫衡这说服能力,何至于此啊。   “就这样啊,阿淮找我当鬼市的向导而已。”   高长合一脸无语地看向陈鬼王:“你真的好偏心哦。”   陈清淮点了点头:“对啊,毕竟他救过我师父的命,你又没救过。”   祝由师就是了不起哦,高长合心里酸溜溜地想,不过该讲的东西,还是需要说的。   首先,就是关于展梦佳身上的“学霸系统”。   “啊,你不说我早就忘了有这么回事了,她身上居然是个系统吗?高纬度宇宙产物?地球要完了?”   高长合伸手拿了个橘子剥着吃,这种砂糖橘小归小,却当真甜得紧,一口一个还解渴:“你想太多了吧,它只是自称系统,为的就是施舍小利让展梦佳接近胡楚,准确来讲,是接近胡楚身上的黄冥石。”   他想起来了,胡楚确实跟他提过这个猜测,只是后来因为拍卖会选址的骚操作,他给气忘了:“所以呢,它什么来头?”   “景江河同宗镇物之一,河图洛书。”   陈清淮皱眉:“河图洛书?上古那个?”   “当然不是,上古那是圣物,若真有上古流传下来的河图洛书,何至于需要四个镇物啊,半个河图就足以镇压了。”今天既然开了这个口,高长合自然不再作隐瞒,“当年景江河泛滥起,江边时有无辜生命丧生,当时有风水师路经景江河边,发现景江河底冤孽丛生,似有与地府相通之界门,又因格局特殊,无法更改河中风水,故而只能以天地正气之物镇压景江河。”   “你也知道当年玄门凋零,精锐天师十不存一,禹城又不是国家命脉所在,在封印之前,玄门并没有派高阶天师下潜勘探,当时那种情况……”   “我来说罢,关于当年的事,我知道的或许更详细一些。”张则灵开口道。   “行,那你说罢。”   张则灵深吸一口气,然后说:“当年环境处新立,主要力量都在北方,南方因有天师府在,所以当   时南方有异常事件,大部分都是由天师府出面解决的。”   “当然,也包括景江河。”   难怪天师府会派专人驻守禹城环境处了,上一个是张不华,现在是张则灵。   “当年发现景江河事变的风水师与我师父是好友,发现后就迅速通知了我师父,我师父却因为一些原因来不了禹城,所以是两位师叔携带天师府的至宝四夕罗盘勘测景江河态势,随后制定了镇压的计划。”   “当时黄冥石、锐星砂是由环境处搜罗而来,而河图洛书由当时的风水师提供,我天师府便将四夕罗盘作了第四件镇物。”   张则灵停顿片刻:“当时的封印非常成功,加上募捐修筑的景山大桥,景江河立刻恢复了往日的风平浪静,四样镇物各镇四方,我师父后来得知此事,脸色却难看至极。”   “为何?”   “四夕罗盘是万中无一的宝物,本该不会出错,可四夕罗盘自古便是我天师府至宝,唯有掌门人才知道罗盘有一丝契机存于天师府中,它是……不完全的镇物。”   四样镇物,若是四角俱全,封印当然坚如磐石,可有一角缺了,就会有可乘之机。   “我师父之后,花费极大的力气稳住了封印的态势,可外人瞒得住,其他的三个镇物却被倾斜了更大的承受力,时间日久,自然还是稳不住。”   高长合看了一眼张则灵,这算是天师府机密了,居然在餐桌上就大喇喇地讲出来了:“所以,三个镇物先后出逃了?”   灵物有灵,自然懂得趋利避害。   “嗯。”张则灵低低应了一声,“四个月前,四夕罗盘存于天师府的一丝契机湮灭了。”   “没了?”   “没了。”   张则灵紧了紧拳头:“所以,出逃的镇物已经全部出现了,它们也不再具备再镇压的能力,黄冥石已经与少年合二为一,锐星砂在风化边缘,至于河图洛书,从前的它有丈量天下山河之力,现在就连蛊惑女高中生都很困难了。”   陈清淮:……这槽多无口了,那系统难怪自己都不好意思叫自己河图洛书,太跌份了吧。   “所以它接近黄冥石干嘛?”   “应该是为了恢复力量吧,毕竟同为镇压镇物,时间长了,力量趋于相同,张则灵将河图洛书回收回来时,它身上的力量也所剩无几了。”   这混得也太惨了吧,好歹也是镇压的宝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么一算,四个镇物里面居然还是胡楚少年身上的黄冥石最完整。   “不对,它们既有出逃的能力,为何会力量一个个都变得这么少?”这个时代,能伤害灵物的存在,根本不多。   “是景江河在追杀它们,锐星砂寄宿于宅灵体内,割舍了大半的力量,就算如此,景江河也不愿意放过它,宁可拼上些力量,也要将锐星砂吞噬干净。”   高长合敲了敲桌子:“你没有发现吗?这些镇物出逃后,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契约、寄宿、共生等依赖行为,锐星砂是如此,黄冥石也是,只是它更聪明些,和胡楚融为一体,可因为力量体系的原因,融合不太完全,才被景江河有了可乘之机,胡楚是媒介。”   至于河图洛书,这玩意儿更绝,见天地换主人,从学霸系统、争霸系统到玛丽苏系统,凡是小说里有的,它都伪装过,不过为了躲开景江河的探查,换主人的速度堪比太平洋海王。   估计要不是胡楚,河图洛书还能在外逍遥很长一段时间。   “所以,环境处就想寻找新的镇物,来替代从前的四个镇物?”陈清淮皱眉,他其实猜到了,但:“这么多年过去了,通货膨胀都几轮了,景江河的力量不可同日而语,你们真的觉得再用以前的老套路去对付它,真的有效吗?”   “有没有效,得试过   才知道,这是一条路,当然也还有其他的路。”张则灵说起对策,显然眉宇间的沉色更深,“地府的三生石蜕,顽石成玉,乃是现世的第一件至宝,它的力量远超当年的锐星砂,乃是一把石中剑。”   “以情意为剑,或可斩尽天下一切孽缘。”   好家伙,亏了,早知道那天晚上顺上它了,陈清淮止不住有些懊悔,这要是在他手里,他分分钟就把和巫衡之间的“师徒孽缘”给斩了。   别想,越想越后悔了。   “而我师父早在知悉四夕罗盘有异之事时,就准备了替代的至宝,现今一直存于天师府中。”张则灵比了个二字,“所以,还差两样。”   陈清淮思及自己保险箱里的透明石液,乖顺地没有发表讲话。   “不是两样,是一样。”高长合垂着眸,没人看清楚他眼中的情绪,只听得他语调平顺地说着,“我……知道菩提果的下落。”   菩提果,一听就是佛门至宝了。   张则灵惊喜:“当真?”   “嗯,所以你只需要找最后一样镇物就行了。”   虽然还是那个假和尚,但小时候互坑多了,陈清淮轻易就能察觉到高长合说话时的兴致不高,不止是不高,甚至……还有些隐忍难过。   这一点儿也不像高长合的性子。   陈清淮心里盘了一波,本来想告诉两人自己手里有个宝贝这件事的,但转念一想,或许还可以再缓缓。 第183章 取名   “那么环境处呢, 就真的只是为了交换地府的三生石,所以才给我下套子?”这就是明知故问了,但作为被迫害者, 陈清淮这话问得理直气壮。   “不是。”   巫衡的脑子,却有些赶不上趟:“环境处什么时候算计你了?”   “哦, 这你不需要知道。”陈清淮伸手把人的头扭回去,“既然不是, 那就说说呗,光听什么旧镇物新镇物,蛮寡淡的。”   说起环境处的变故,显然还是高长合更有话语权:“交换地府的三生石, 只是其中一个理由,陈鬼王, 你还记得那条欲迫害你小师弟的鬼咒金项链吗?”   陈清淮点头。   “它后来牵扯出黄泉道人和鬼咒古墓, 因为你不想参与,所以我就上报了环境处,这本该是被特级注意的事件, 偏偏本部那边对我的说辞,永远都是搪塞。”高长合人虽在禹城, 却不是傻子, 他很快就察觉到了异常,然后就联系了岑惊鹊。   岑惊鹊是岑部长的弟子, 因混有一丝返祖血脉,所以头发乃是灵脉所在, 头发越长, 能力越强, 当年高长合的入处考核, 就是和岑惊鹊一道参加的。   两人一个光头,一个头发过多,然后就结成了互补队友,交情一直保持到现在,也还算不错。   “我从岑惊鹊口中得知,本部最近的派系争斗愈发严重,一派主张扩大环境处的规模,你也知道,我们环境处虽然隶属于国家机关单位,但并不摆在明面上,实际上除了懂行的人,在普通民众那边,就是个三无机构。”   “大家做着最危险的工作,虽然奖金丰厚,但不加入环境处,收入一样能非常可观,光靠热情和国家使命,很多人显然坚持不了那么久。”   “还有一派,就是保守派,主张玄门不入世,所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说是保守,其实就是佛系,这部分天师更将环境处当做普通的工作部门,但也因为如此,保守派的力量比较分散。”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老话诚不欺他。   “岑部长今年开年报告之后,就一直闭关修炼,政务都由两个副部长来处理,岑惊鹊虽然也做到了精锐小队的队长职位,但他更多的是前线工作。”   “后来鬼咒古墓探险的时候,是他手下的一支小队去救人的,可惜去了十个人,却只有两个人回来了。”高长合看向巫衡,“关于这个,巫医生应该知道。”   “鬼咒?对,是有两个身中鬼咒的人送到医疗处,拍卖会之前,才刚刚脱离生命危险。”   “岑惊鹊这人,看似薄情,实则重情,手下的小队几乎全军覆没,他心里当然非常自责,为此他难得休假,跑去探望岑部长。”   高长合抬头,眼里有些陈清淮看不懂的东西:“岑部长死了。”   “什么?!”巫衡大惊,“这不可能!我今年年初见过部长,他并没有——”   这真是越听越新鲜了,陈清淮在京市读书时,当然听过岑部长的名头,虽未见过面,但绝对是玄门响当当的一号人物,这死得也太草率了吧?   “是黄泉道人。”高长合双手按了按眼睛,可见他心里并非如表现出来得这般沉稳有度,“环境处并不是铁桶一个,但我没想到,岑部长都遭了殃。”   “那日鬼市过后,我就与岑惊鹊奔赴京市,毕竟你都把傅老鬼给宰了,属实是直接把黄雀桌上的一方直接噶了,不管我们出不出手,环境处必有动作。所以我们就准备抢在前面,也算是效仿你了。”   陈清淮:“……倒也不必把我捧得这么高。”   “但等我们到的时候,部长已经死了,且留下了死亡挑衅。”高长合轻轻抬了抬嘴角,勾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黄泉道人和景江河底下的东西搅   和到了一起,甚至他还在环境处有暗棋。”   陈清淮越听越无语,本来他该生气的,当然现在他也确实很生气:“不是,你们环境处是筛子吗?是个反派都能在你们那插眼,部长都被人弄了!你们环境处要是上王者峡谷跟人PK,敌军都能在你家泉水边来一段free style。”   ……倒也不用比喻得这么恰当。   高长合也没想到总部是这么个情况:“你去年不是在京市读书吗?就没半点儿察觉?”   如果不是气氛不对,陈清淮能当场翻个大白眼:“我能察觉个屁啊,只是偶尔帮个忙而已,你觉得他们真要搞事,会带上我这个请符人吗?”   而且他也不怎么去环境处总部那地方,打车都很难打,他一般都是发消息联系的。   “没回禹城前,我连景江河的情况都不知道。”不要说他这个请符人当得不恰当,师父说让他顺心而为,若有天机,必见端倪,不必庸人自扰。   既然如此,用不到他的时候,陈清淮自然乐意当个平凡的普通人。   谁知道现在天灾人祸赶一块了,本来就SSS级别的难度,硬生生又被拔高了一层,不知道的还以为环境处和他请符人有世仇呢。   “所以黄泉道人这个糟老头子的下落,你们查到了吗?”陈清淮抱胸,“要是你们不方便出手,就把他位置发给我,我来干掉他。”   “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积极?”   “我不积极还能怎么办?火都要烧到我自己头上了。”陈清淮说话时,显然带着怨气,“还有作为一个尚且还是局外人的视角,听完你这番话,你不觉得环境处需要一个改变吗?”   “你的意思是?”   “不破不立,就跟当年被我烧得半残的酆都鬼市一样,既然已经是个烂摊子了,干脆整个不要,换个新的不就行了。”   高长合抬头看人:“你说得简单,有本事你去重组啊!”要是陈鬼王,还真有能力办成,毕竟现在论坛上讨论玄门战力top 10,不带请符人玩都不好意思发帖。   拍卖会亮相,手擒百年厉鬼,制符鬼才,加上雷符咒烧酆都内鬼市,最绝的是,连阴曹司的正官都被一击干掉,老天师到了都得正容以待,哪怕有人扒出来这届请符人非常之年轻,大家也不敢有任何的轻视。   毕竟现在遍数高阶天师,哪怕算到中年档,也没有人敢单枪匹马干这些事,更别提此人还办成了。   凶残且强大,玄门慕强,据高长合所知,已经有人给陈鬼王在论坛搞了个后援会一样的版面,每天还打卡签到,堪称粉圈现场。   “这是我一个人就能办到的事情吗!”   拿话激他,当他三岁小孩啊,“我还觉得地府不规矩不合理呢,你看我像是要去帮忙整改地府的好心人吗?”   ……那你还抢地府的判官册,也不知道最近几天,地府的鬼得吓成啥样了。   “与其求人,不如求己,环境处早该摒弃那套高傲的老派做法了,禹城还好,京市的环境处我又不是没见识过,要想破而后立,就让国家力量渗透进来,叫得好听是有人监督,但普通人能监督得屁啊,玩心眼的就算再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不得不被糊弄。”   “你还说激进派想要改变现状,那倒是引进普通人啊,说到底环境处也就是个稍微特别点的工作单位,这世界上危险的工作多了去了,边境的缉毒人员不难吗?戍边的部队官兵不难吗?”   “这世上没人不难,外边的人都说我请符上身是上天眷顾,但事实你们都清楚,我的命格糟糕得万中无一,遇事求人不如求己,我知道很难,但我并非嘴上说说。”   陈清淮很清楚自己请符上身的代价,但他想活下去,所以愿意付出这份代价。   “   我觉得你俩看着个顶个沉稳聪明,但某些方面,真还不如巫衡。”   高长合闻言错愕,就连张则灵都隐隐皱眉,显然也不接受这种说法。   巫衡却很高兴,虽然他经常被人夸,但阿淮很少夸人,四舍五入,他就是阿淮最好的朋友了。   “我觉得阿淮说得对,你们不如我。”   可恶!居然被个后来者居上了!   “你俩脑子里,少装一点天下大义不行吗?天下哪有你们想得那么容易玩完,玄门也没你俩想得那么脆弱,天下万事万物皆相辅相成,人间只要一日有厉鬼邪气,就需要玄门当镇山石,国家主理人只要不傻,就不会绝了玄门的根。”   “考虑太多,反而满身桎梏,玄门从五千年前就已存在,期间历经那么多沧海桑田,现如今依旧还能苟延残喘,说明有其存在的必要性,要真有一天玄门要覆灭,那就算有十个请符人也挡不住。”   明明是受天命最深的请符人,居然看得这么开,高长合老早就知道陈鬼王这人脑回路不一样,现在才发现,这人是真的不一般。   天道选人,还是有点子眼光在身上的。   平心而论,若是易地而处让他去做请符人,他或许没有陈清淮这手破局的魄力,也或许早已被天命裹挟,不得不去做一些没必要又违背本心的事情。   某种程度上来讲,陈清淮这名字,取得当真极有水平。 第184章 心态   身为禹城环境处的处长, 高长合当然知道环境处运行过程中有诸多不合理的地方,但因为禹城庙小,所以他从没想过要去作出改革。   当然,也有他底下人手根本不够的原因, 基本的工作能做完就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想要求变, 又能通过总部的同意, 绝不是他一拍脑袋就能办成的事情。   “张则灵, 我记得你们天师府有很多人都加入了环境处, 对吧?”   陈鬼王发完一通牢骚,就被巫衡赶着去学祝由术了,两人就坐在庭院旁边的阳光房里, 头顶的阳光通透地照射进来,直将人照得暖洋洋的。   高长合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没等张则灵说话,就径直开口:“这么一想,好像所有事都是有迹可循的,环境处从建立开始, 就非常排外。”   哪怕建国后, 玄门环境处需要依附于国家力量, 也确实立了很多规矩和制度, 比如环境处级别最好的局长是普通人, 比如环境处解决案件, 会有对接的警察专员, 但这些都只落到了最浅层的一面, 并没有深入地贯彻落实下去。   “高处长, 我发现你其实是个悲观主义者。”   高长合抬头:“诶?为什么这么说?”   “清淮很了解你这点, 所以他刚刚才会说那样一番话,他并不是想告诉你环境处有多烂,而是想让你知道,是时候该作出改变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还用你说啊。”   张则灵挑了挑眉:“真的吗?可是我看你脸上写的,却不是这个意思。高处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这么明显的吗?   高长合瘫倒在躺椅上,刺眼的阳光照下来,叫他忍不住用手挡住眼睛:“稍微有那么一件小事,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很快就能告诉你们了。”   “况且,也不是只有我瞒了事,你看陈鬼王那胸有成竹的模样,必然也有事瞒着咱们。”虽然猜不到,但以他对陈鬼王的了解,肯定是在蓄大招。   两人说着说着话,晒着太阳渐渐没了声,等陈清淮来找两人吃中饭时,居然还听到了假和尚的鼾声。   可以看得出很累了,他干脆掐了个隔音符丢进去,没把两人喊起来吃饭。   哎,他可真是太贴心了,陈清淮心里称赞了自己一番,然后就回去满足地炫了一大碗的蟹黄拌面,满满都要溢出来的浇头配上劲道的鲜面条,怎一个般配了得。   而且,蟹黄这种存在,根本没有难吃空间啊。   “蔡师傅做的菜,是不是很好吃?”   胡楚止不住地点头,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前段时间又吃得极其敷衍,现在乍一富足,他都开始担心自己的胃以后都不好糊弄了。   “好吃你就多吃点。”陆启行刚添完浇头,将碗推过去,“不要客气,来,满上!”   胡楚:……再添就咸了。   不过吃完一碗后,他还是默默去添了第二碗。   说起来蔡师傅其实更擅长做米饭,可谁叫陈清淮更喜欢吃面呢,所以一般中午饭,大多数是面食,有时候是面,有时候是馄饨,反正花样很多,比外面一般的馆子还要齐全精细。   吃过中饭,陈清淮坐在房间的小露台上晒太阳,期间还接了个来自师姐的关怀电话。   程胭最近忙于宣传电影,元旦档是武侠片,贺岁档就是一部公路片,她扮演的是个被父母逼婚、想要轻生的大龄女青年,三十而立的年纪,她因为关系户工作失误背黑锅丢了工作,因为父母一直希望她回到家乡成婚生子,她思虑再三,然后回了老家。   但老家的生活,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窒息,父母无时无刻地催婚,亲戚朋友话里话外的点评论足,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块砧板上的打折促销猪肉一样,只要有   人愿意买,父母甚至可以倒贴钱送走她。   人生看不到希望,过于现实的职场生活早已磨灭了她的理想,深更半夜的时候,她想起父母催婚望着她如同仇人般的眼神,忽然觉得活着好像是没什么意思。   她跑到顶楼,想象着自己一跃而下的快感。   在这一刻,她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做不了父母眼中希望的女儿,与其痛苦地活着,不如让痛苦停留在这一刻。   但在生命的最后,她还想疯一次。   于是她跑下顶楼,随便收拾了点东西搬上车,就踏上了自驾前往西藏的路。   故事由此展开,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独自开车旅游,能遇到的事情太多了,剧本设置有女孩子如何保护自己,也有女主从别人的生活中体悟到生活的真谛。   旅途一连串的故事,串起了一个核心观点,那就是“你眼中糟糕的自己,或许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影片的最后,女主与自己和解,她再没有轻生的想法,她回到了家乡,明确地告诉父母自己不会成家,也重新收拾行囊,追逐早已迷失的梦想。   因为是贺岁档嘛,肯定不能苦大仇深,程胭安利完自己的电影,还表示会送电影票过来。   “听着感觉还不错,我会去看的。”反正春节他时间有的是。   “我还以为你最近忙得没时间接电话,陈大天师。”程胭忍不住调侃,说实话她从朋友哪里听到玄门传闻时,差点儿把新买的珠宝项链给摔了。   梅开二度有没有,师弟对烧鬼市这事儿,真是情有独钟。   而且这次更离谱,早知道这么精彩,她就该推了行程,去酆都鬼市凑热闹的。   “……确实挺忙,所以没买师姐要的养颜膏。”陈清淮立刻绷紧了声音。   “就知道你没买,我已经找人买好了。”程胭轻哼两声,“不过这次我就原谅你了,毕竟你忙着烧鬼市、杀阴官,又是雷符又是挟持的,你知道我逛论坛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吗?”   “抱歉,我并不是很想知道。”   “不,你想!”程胭飞快说道,“我当时就想,我师弟可真了不得,现在连阴曹司的正官都敢杀了,以后下地府岂不是得跟齐天大圣一样,得大闹一场了。”   陈清淮:“……”不愧是你,师姐,看得就是比一般人长远。   “怎么不说话了?”   “唔,我在想,师姐口中的情况应当不会出现。”   程胭一愣,疑道:“为什么?”   “因为我这次大闹酆都鬼市,不仅杀了阴曹司的头,还抢了地府的判官册。”唔,虽然是副册,而且似乎生了灵性,最近一直粘着他,要他就小废物的言论赔礼道歉。   “喂,师姐你那边信号不好吗?”   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程胭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发现自己还是小瞧这位师弟了:“你可真是个干大事的人。”   杀人夺宝,电视剧里的反派要有师弟这般能耐,早就宰了恋爱脑的男女主了。   “你让我缓缓,我没听错吧,判官册这种东西不该是地府至宝,待在判官手里的吗?怎么会在阴曹司的阴官手里?”这合理吗?这根本不合理。   “谁知道呢,反正抢到手就是我的了,等我下地府,地府的鬼看在判官册的份上,想来也不敢为难我。”毕竟他这么凶残,万一心气儿不顺,可是会撕票的。   程胭:……是她格局小了。   “你也真够损的,这事儿师父知道吗?”   “他老早就关机了,老头子机灵着呢。”早知道他要闹,他下山的时候就提前断联,深山老林里的小道观,环境处也不会为了这个费心找过去。   “……难怪你敢闹这么大了。”程胭叹服,“所   以呢,环境处最近什么毛病,感觉是出事了,你最近太高调了,没事的话没掺和进去。”   “你确定想知道?”   “听你口气,看来不是太好的事情。”程胭皱起了眉头,“我大年初一回禹城,到时候你再跟我说罢。”   “不能提前一天来吗?”   “废话,除夕夜有首映会,我哪像你啊,家里有万贯家财,得挣钱的。”   “师姐你已经够有钱了,师父听到这句话,要跳脚的。”   程胭满不在乎地拨了拨头发:“你也注意点,如果有事记得第一时间联系我,你师姐我卜卦符箓不在行,杀鬼还是有一把子力气的。”   “……行。”   挂了电话,陈清淮抬头看着暖阳,他伸出左手看着手上盘旋而上的符文,忽然笑了起来,请符人的使命啊,好像作为当事人,他反而没有那么强烈的忧虑感。   或许是天地灵符本身就具有镇定宁神的作用,或许是他本身早就接受了生命不可控的选项,相较于师父和师姐,张则灵和高长合,甚至是环境处很多人,他本人反倒是没有那种迫在眉睫的焦虑感。   在知道内情的人看来,请符人受命于天,心里必然需要承受比普通人更多的压力和焦躁,毕竟肩上的责任和任务过重,人类的心理承受能力是有限度的。   陈清淮很清楚,大家都在担心他的心理状态,也担心他是否能够完成天道给予他的使命。   但是吧,他确实没有去想过多的东西。   就像师姐贺岁片那部电影传递的那样,你以为很沉重的东西,或许在他人看来,并没有想象中的这般沉重。   他的命格从出生起就伴随至今,他已经付出了自己所能付出的所有,自然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第185章 除夕   除夕前一天, 陈清淮的初级祝由课程终于全部结束,这玩意儿可真不是人学的,难怪巫衡出师后连人话都听不懂了。   “真的不学进阶版祝由科吗?”   “想都不要想。”   为了杜绝巫衡脑袋里的可怕劝诫, 陈清淮上楼换了身衣服, 就抓上钥匙带陆启行和胡楚逛超市去。   “你也去?”   巫衡给自己套上围巾, 不知道从哪摸出一张清单来:“蔡师傅叫我买点东西。”   “你和蔡师傅, 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一直都很好。”   因为还要采购一些年货,买的东西有些多,所以陈清淮开了辆后备箱巨大的纯电车,别说, 电车的驾驶体验就是和油车不太一样。   “你怎么又换车了?前两天我还记得你不是这辆车啊。”陆启行有些眼热,他早两年就很想上秋名山赛车,只可惜年纪没到, 等过完年高考完, 他一定要给自己整辆小跑开开。   “松伯说是新车, 大哥买的。”估计又是抵税买的车,车内满满的高科技和碳纤维, 看起来就不便宜。   陆启行闻言点点头:“确实, 大哥一直蛮喜欢买车的, 我读初中的时候, 那时候车库里的车比现在还要多。”   明天就是除夕, 街上的年味还是很浓的, 大街小巷都挂着灯笼彩条, 商业街的店铺也都挂着打折促销、年底甩卖的字样,本来陈清淮是准备去最近的大卖场逛逛, 但很显然, 社畜们都放假了, 远的地方去不了,全扎堆在各大商超卖场。   他们的车在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堵了十分钟,依旧毫无寸进。   “你们禹城,人真多。”巫衡坐在后排靠左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卖场入口处的长龙,“他们在排队进去吧?”   胡楚坐在他旁边,凑过去看了一眼,就说:“不是,这是排队扫码领小礼品的,以前我也去领过。”   “排这么久都要领,什么小礼品这么吸引人?要不我们也去排队?”陆启行扒着车窗,有些跃跃欲试。   “鸡蛋和福字,如果有购物小票,满额会送纸巾洗衣液和小份的米油。”   陆启行&巫衡:……   “这些都是商场吸引顾客流量的手段,你们没听过很正常,大多数年轻人都不会排,排队的都是中老年人。”他以前为了省钱,不限门槛的免费小礼品他都是会领的,哪怕是他用不着的东西,领了卖废品或者低价转卖,好歹也能挣个馒头钱。   “那我们就多买点,咱们也去领领看!”   胡楚:……白劝了,小少爷果然对什么都新鲜得很。   花了半个小时找了停车位,四个人终于挤进了卖场里。这里是市中心最大的超市综合体,地下一层是日化和酒类,一层是食品专区,二层是熟食餐厅和玩乐区域。   “你们不会都是第一次来吧?”   胡楚扭头,看到三张点头的脸,他认命地去推车:“入口在那边,不是要买很多东西,要不要多推一辆车?”   因为卖场足够大,推车的款式也很多,甚至最旁边还有前面是玩具车后面是购物车的,但可惜以他们的体型,没一个能坐进去的,陆启行有些遗憾地推了辆普通的大购物车:“冲!出发!”   卖场进门就是各种春节的红色年货,灯笼、彩条、鞭炮春联等等,挂得琳琅满目,要不是被陈清淮拉住了,刚进门购物车就能被陆大少爷塞满。   “明明家里地方很大,都能挂啊,而且又不贵。”   “家里又不是圣诞树,我嫌眼睛吵不可以吗?赶紧走,买多了你提啊。”   陆启行委屈地拉着胡楚小说抱怨:“他给你们上课的时候,也这么凶吗?”   “陈   老师哪里凶了?”胡楚推着车往前走,“这种东西一年就只挂一次,明年就得买新的,你有钱也不能这么花。”   “你们师生果然一条心!”   这话胡楚爱听,嘴角都忍不住翘了起来:“对,你说得对。”   陆启行:……这茶精又开始了。   “陈清淮又没看你,你个小马屁精。”陆启行可看不得人得意。   明明比他还大两岁,怎么这么幼稚,胡楚觉得陈老师真是辛苦了:“你又叫陈老师全名,我要告诉陈老师!”   说完,他就推着车往前去。   陆启行一听,哪里能让人告状成功,当即追了上去,不过这会儿卖场人实在多,他轻易就把人追上了:“快快快,他们上楼了!”   楼上有个很大的面包房,还有冷链的蛋糕糕点区,空气里全是奶油香甜的味道,陈老师当场就走不动路了。   虽然家里厨房的小糕点也很好吃,但家花那有野花香啊。   “提拉米苏蛋糕!拿破仑!蓝莓麻薯!瑞士卷双拼!都来一份!”   拿到后面,就连胡楚都忍不住小声提醒:“……陈老师,够了吧,这全部吃完,得长蛀牙了。”   “这多吗?”陈清淮不服。   “不多吗?”巫衡看了一眼满到快溢出来的购物车,“阿淮,祝由师应该少吃甜食,多吃蔬菜。”   “我又不是兔子,把你拿的那堆草放回去!”   “这不是草,是蔡师傅要的茼蒿。”   只要是绿的,在他这里都是草,陈清淮不仅买了一堆糕点,还进了小半购物车的糖,过年的糖果点心散称本来就多,要不是购物车塞不下了,他恨不得把整箱都搬回家。   陆启行都忍不住叹服:“你刚才劝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劝你什么了?”陈二少当场翻脸不认账。   本来两个推车,最后不够用又要了一辆,结账的时候居然破了五位数,又没买酒又没买保健品,这战斗力收银员小姐姐都忍不住惊叹。   “帅哥,蛋糕面点类需要冷藏保存,如果不是公司采购,这边建议减少购买数量,这些保质期都在五天到八天,我们超市不提倡浪费消费。”   “不会浪费的,我们家里人多。”保质期不是问题,就算吃不完,他可以画保鲜符,保证和买的时候一样新鲜美味。   **   “怎么买了这么多?超市都给搬回家了吧?”松伯忍不住调侃,他翻了翻,种的假牙都忍不住开始疼了,这么多甜食,得吃到什么时候啊。   “没有,这才哪到哪啊。”陈清淮指了指,“那边那些是蔡师傅要的东西,哦对了,家里还有没有空置的冰箱?我记得冷库里还有不少空地方吧?”   “有,足够放你这些小蛋糕了。”   啊,家里地方大就是好,陈清淮就跟小老鼠藏米似的,一样样摆好,又挑了最感兴趣的红丝绒慕斯蛋糕,切开跟大家分享。   “好甜!不过还挺好吃的。”   “甜吗?我觉得刚刚好啊。”陈清淮甚至觉得甜度还可以再加一点。   巫衡默默将蛋糕碟子推远,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简直比看论文报告还要严肃认真。   “你真不回京市?”   “不回,岑部长出殡,总部气氛不好,不想回去。”巫衡耿直道。   “这么快就出殡了?”   “不都是这么快的吗?玄门又不讲究那么多,反正死了就变成鬼,难道停灵四十九天,就能多一层功德吗?”   陈清淮:“……你居然还知道停灵。”他以为以巫衡的不通俗礼,根本不知道呢。   巫衡抬头:“哦对了,我明天要出去一趟。”   “干什么?   ”   “去找小雪吃饭,她没回家。”   哦对,差点儿忘了,夬哥和巫衡是青梅竹马的设定来着,听着怪惊悚的:“今晚可能要下雪,你明天自己开车行吗?”   “要下雪吗?”巫衡扭头看向窗外,“我不会开车。”   陈清淮吃蛋糕的手一愣:“你居然不会开车?”   “对,不会,以前我走到哪里,都会有人给我当司机。”   说的也是呢,毕竟是玄门奶妈祝由师:“那你明天自己打车去吧,安全。”   巫衡眨眨眼睛:“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不应该是你送我去?”   “……哦,明天我也有地方要去,没有时间送你。”虽然他邀请过小师弟带爷爷来家里过年,但小师弟拒绝了,他这个做师兄的,还是得送点年礼上门的。   “不能顺路吗?”   “不能哦。”家里倒是有司机,不过早两天就放假了,毕竟人家也要回家过年的。   巫衡默默掏出手机,跟小雪发微信告状。   收到微信的卜雪夬:……下雪就别见面了!在家待着吧你。   不出陈清淮所料,这天晚上的后半夜禹城开始飘雪,起先只有泡沫大小,等到早上太阳初升时,忽然大得犹如鹅毛纷纷。   禹城是南方,这样的降雪量已经是二十年少见了,没一会儿大地就被覆盖了一层白色。   不过南方的雪是湿雪,屋顶上的雪积得厚厚一层,马路上也只是湿糟糟的模样,只是现在这个路况,开车出门就没什么必要了。   陈清淮坐在大落地窗边,心头忽然一个滚跳,他立刻看向禹城西面的方向,那里是景江河的方向,此刻虽然一片平静,但……不妙啊。   “陈老师,我刚刚心口忽然揪疼了一下,有种体内那个东西要跳出嗓子眼的感觉。”胡楚说这话时,脸上甚至残存着些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惊骇。 第186章 猜想   景江河出事了, 能让出逃的镇物有所感应且发出信号让宿主远离,必然不可能是小动静。   陈清淮心头一瞬间有一丝慌张,但很快就被他摁了下去。   “别怕, 有老师在呢。”   胡楚却很害怕, 他的心跳开始失衡, 有股力量迫切地传递给他一个念头:“陈老师, 我们离开禹城吧!”   “为什么这么说?”   “我不知道。”胡楚脸上依稀还有惊恐,“所以,是真的出事了吗?”   现在出没出事他不知道,但景江河确实早晚要生事, 就是这个闹事的时间点,真是让他好火大。   陈清淮不怕事,但好歹是他和大哥成年后过的第一个春节, 景江河这玩意儿也太不给面子了, 他的牛肉饺子还没开包呢。   “不好说, 如果真到了要离开禹城的时候,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胡楚是个聪明少年, 他一下就听明白了陈老师的言外之意:“那老师呢, 老师不一起走吗?”   陈清淮推了推袖口, 露出蜿蜒难懂的符文:“我要是走了, 那就是逃兵了。”   胡楚一把拉住老师的衣角:“不能当逃兵吗?”   “哪有学生鼓励老师当逃兵的?少年, 你的思想很有问题。”陈清淮伸手摸了摸胡少年的头发, “少操这闲心, 你老师我又不是纸糊的。”   可是还是好担心啊,胡楚虽然不太了解到底要发生什么, 但他体内的东西前所未有地颤抖, 可见要发生的事情绝对很可怕。   “那把我身体里的东西拿出来, 是不是会有用?”   陈清淮一讶:“你怎么会这么想?”黄冥石确实是至宝,即便被削弱了力量,但对于天师来讲,还是极好的布阵材料。   “我去环境处登记的时候,旁敲侧击的。”胡楚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上忙,但他并不想要老师去涉险,“他们说的,它是宝贝,可以有大用。”   “确实是宝贝,不过它早已与你合二为一,你要是没了它,小命都要没有,你确定还要给我吗?”   胡楚一愣,然后努力点了点头:“我的命是老师救的,如果可以……啊!老师你怎么打我!”   “打的就是你!”个小娃娃还要跟他玩牺牲这套,陈清淮没好气地说,“你老师我为人师表,能取学生的性命吗?而且论说宝贝,你老师我也有不少私藏,用不上你的小命。”   “真的?”   “你还质疑上了,放心吧,如果这世上有什么艰难险阻连我都阻止不了,那么就算离开禹城,也就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况且,现在的禹城不仅有他的亲人,还有朋友和学生,说句大言不惭的话,他要是一走了之,禹城完蛋的概率在六成以上。   胡楚愣住:“啊?”   “别啊了,你上楼去把陆启行叫出来,蔡师傅说可以包饺子了,你有想吃的馅吗?现在说,还来得及哦。”   哄走了胡少年,陈清淮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陈鬼王,景江河搞事了!”   “看到了,所以你们在景江河?”   那头高长合的声音或远或近地传来:“对!不过你现在别过来!你拉的仇恨太大了,现在镇物没搜集齐,你要是来了,它一开大,禹城直接玩完!”   “……”   “不聊了!有事我会联系你的!”   啪嗒一声,那头挂了电话,这倒是难得,高长合挂他电话挂得这么利落。   陈清淮将手机揣进兜里,然后看着从后院进来的巫衡:“下雪了你还去地里?”   “西面是什么东西?很不祥。”   “不祥就对了,我早让你离开禹城你不听,今天下雪航班都停飞,   你现在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巫衡不解:“我为什么要走?”   算了,不值当和巫衡掰扯这些,那天的谈话这人果然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我要出趟门,蔡师傅问起,就说我去拜年了。”   雪越下越大,这种天开车出门非常危险,陈清淮也是艺高人胆大,这个天开摩托出门,也就是仗着有平衡符帮他稳定车身(你们千万别学他)。   一路风驰电掣到了环境处,风雪除夕夜连值班的人都很少。   “淮哥?”何烨裹着大羽绒服窜出来,“你怎么来了?处长和少天师他们都不在,夬哥今天也休息。”   “我知道。”陈清淮镇定了一下心绪,“我想看看景江河的具体情报。”   “啊?”何烨结结巴巴说,“可是我没有权限啊。”   “放心,来的路上我已经找过你们处长了,他同意了。”虽然绝大部分的情报,上次在他家都聊过了,但具体的书面记录他还是想看一看。   “啊?哦,我不知道密码,但应该资料都在里面。”   “嗯,我知道。”陈清淮将手套摘了丢在桌上,“麻烦你替我把门带上,我会很快看完的。”   何烨是新人,本来是留守到今天上午,下午由处长自己顶上,他就回山上过年。只可惜天公不作美,这么大雪他也不能硬上山,所以就一直留守在处里了。   “淮哥你要喝茶吗?”   “不用。”   陈清淮等门外的脚步声离开,这才输入高长合给他的密码,除了保险箱的机械密码外,还有一道佛偈,难怪敢大喇喇放在办公室里。   他伸手翻了翻,很快找到了有关于景江河的绝密档案。   从前往后,是按照时间顺序书写的,且是倒叙。   他迅速略过最开头的部分,这是记叙近十几年景江河情况的,镇物出逃、邪气逸散,大部分文字都是这些。   等过了这些,就是当初镇压景江河的事件。   啊,找到了,果然是四绝斗转天罡阵。   陈清淮自己就很擅长阵法,但精妙的阵法需要阵石阵物阵眼才能完成,越厉害的阵法,越需要能量强的阵眼。在玄门式微的今天,大家有点宝贝都捂起来存起来,不到性命交关都不带用的。   他虽然可以用灵气设阵,但也仅限于一些隔离声音光线的小阵法,上次听张则灵描述,他就在猜镇压景江河的阵法,现在终于是得到了确认。   如果是四绝斗转天罡阵,确实所需镇物不菲,但好在不需要按五行去找镇物,他那无属性的石中灵液,还真能用。   陈清淮一目十行地看着资料,上面甚至还有一章详细的阵法剖解图,不过因为镇物不同,肯定需要作出细微的调整。   值得一提的是,上面还提及了上次布阵镇压景江河的风水大师,以命填了阵法,才促成了镇压封印的成功。   人殉啊,陈清淮的神魂颇有些心惊肉跳。   说起来,如果环境处真的搜集齐了四样镇物,在风水师稀缺的今天,会由谁来布这个阵法呢?   陈清淮稍微开动了一下自己的小脑子,就发现这个冤大头只能是他自己。   啊,可真棒呢,谁叫请符人是天生的风水大师呢。   而且为天下为大义,确实没有任何公器私用,想必天道也会允许。   可是,镇压封印真的有用吗?   陈清淮想要知道更多关于景江河的线索,不是这种近期的人力压制信息,而是关于它形成的原因,或者是由来之类,最好是有成长轨迹。   但很可惜,高长合手里的线索也不多,他翻遍了整袋资料,也就只有一些研究员的猜测,而且……还是不太靠谱的猜测。   猜   想一:景江河底下本来就有连通地府奈河的界门,奈何桥上恩怨情仇皆消散,人坠入往生,奈河会吸收所有的情绪。   奈河没有源头,没有支流,时间日长,负载量巨大,所以邪气外溢,景江河就是地府奈河排泄的地方。   上面被人打了个巨大的红叉,显然是已经被证明为假。   猜想二:禹城在建国前,曾经三度沦陷,当时百姓民不聊生,景江河当年曾是抗击敌人的地方,史料记载,当年景江河水飘红,水下不仅埋葬了华国儿女,还有很多敌军尸骨,因建国后国运强行镇压,时间一长,水下生了异常。   这条上面虽然没打×,但旁边也画了个问号,毕竟就时间跨度来讲,才短短百年,还形成不了景江河这种气候,除非是天道催生的。   而猜想三,虽然听着最离谱,但……或许可信度最高。   这条猜想是手写体,且有些潦草,大致意思就是从禹城的来历倒推景江河的来历,更甚至将前面两者猜想联系了起来。   禹城相传,是大禹治水之时,圣人大禹带人挖掘出来的黄河泥土抟土而成,上古史本来就很零碎,流传下来的都是只言片语,玄门虽然记载多一些,但也颇为神异。   上面居然还写大禹认为这些堵住了黄河流域的泥土非常不祥,所以用大神通将这些泥土抟成土地镇压在南方的入海口,日日夜夜被流水冲刷挤压,才能洗掉不祥。   陈清淮:……好家伙,不祥这个字眼,居然看着还挺可信。   而这个猜想的笔者认为,景江河底下镇压的东西,就是上古遗留下来的不祥,因为建国前后的事件,所以激发了不祥的力量,及至如今,愈发猖狂,不能抑制。   唯有彻底毁去,才能消解不祥。   陈清淮往后翻了翻,然后就看到一片空白。   所以毁去的方法呢?皇帝的方法吗? 第187章 偶遇   亏他还满怀期待地翻开最后一页呢, 谁知道居然屁都没有,白瞎前面这一番铺垫了。他忍不住往前翻了翻,将三个猜想又通读了一遍, 这才把资料收起来放好。   唔, 有点收获,但实在不多。   陈清淮将机械锁还原, 又给套了层符咒,这才起身离开环境处。   “淮哥, 这么快就看完了?”何烨抱着个热水袋小跑过来,“外面的雪下好大,淮哥你要走了吗?不等处长他们回来吗?”   陈清淮轻轻嗯了一声:“不等,雪下大没事,用符箓稳住就行。”   ……哦,他只会画护身符和驱邪符来着。   “何烨,怕吗?”   何烨很怕冷,今年禹城的冬天又格外地冷, 他捂着热水袋, 然后摇了摇头:“说不害怕, 是假的,不过……以我的能力,好像也做不了什么左右大局的事情。”   虽然他入环境处才不过半年,还是个纯新人,但有关于景江河的事情,他也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何烨并不知道景江河到底代表着什么样的劫难, 但处长和张少天师、更甚至是淮哥的态度都这么严肃, 可见是非常严重的。   “有没有后悔没调离禹城?”   这次何烨坚定地摇了摇头, 今天除开休假的人员, 所有人都随处长去景江河了,如果他调离了,景江河那边就少了一个对敌的人。   他留下来,至少可以守着环境处。   “没有。”何烨下意识捏了捏不太热的热水袋,“淮哥,我不知道像你这样的大佬遇到大事心里是怎么想的,但能在这个时候看到你,我心里觉得非常安心。”   “就这么相信我?”   何烨腼腆地笑了笑:“嗯,说实话当时在仁爱医院,淮哥你出手救下我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什么神仙下凡了。”   ……倒也没必要吹得这么夸张,不过听完他确实很高兴就是了。   “所以,如果是淮哥的话,一定没有问题的。”   陈清淮一下,他把头盔拎起来戴上:“那就借你吉言了。”   车行上路,风雪愈大,路上的车辆已经不多,行人也很少,幸好他提前在头盔上贴了符咒,不然可能连道路都看不清。   “这他娘的狗天气,北方的暴雪全部南移了吧!”   等红灯的间隙,旁边有个裹着大鹅羽绒服的大哥路过,边拿手机边咒骂天气,没走两步,手机屏幕就被雨雪濡湿了。   “我去大兄弟,这么大雪你还骑车,你不要命啦?赶紧下车靠边停停,这个天虽然不好打车,但碰碰运气没准就能打到呢。”   陈清淮伸手推了推头盔防雾罩,露出一条缝隙:“大哥赶路?去哪儿?要搭车吗?”   说实话景江河他现在去不了,但让他回家等着包饺子,他也实在没这个心情。   大哥闻言一脸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的表情,不过……该说不说这车真是贼他娘的帅,他在这地方走了两里地了根本打不到车,最后胆子颇大地坐了上去。   “去景山大桥旁的四季酒店。”   大年三十,雨雪纷纷,景江河暴动,陈清淮兼职体验了一回摩的司机,此处距离四季酒店并不算太远,路上又没什么车,开了十分钟就到了。   “大兄弟,你这车技,老钱我谁都不服,就服你!”是他娘的真厉害啊,属实是艺高人胆大了,他刚搁后座,差点儿灵魂升天了,“大兄弟你不进去坐坐吗?说起来,四季酒店顶层有禹城最好的观景台,今天在外面走是真他娘的受罪,但在里面喝酒看景是真舒服。”   陈清淮本来想走的,一听这话,就下车把车钥匙丢给了门童。   “这就对了,咱车技虽然好,但没必要搏命,我请你……”   “稍等,我接个电话。”   陈清淮按下接听键,“喂,大哥,我在四季酒店,嗯,对,有点事情,可能要晚点再回去,没事,大哥你放心,我在酒店不是干坏事,是送一个人过来。”   “不用派人过来接,路上雪下得怪大的,什么?四季酒店楼下有家里的车?哦,我知道了,到时候要是不能开摩托,我会找前台要钥匙的。”   旁边的大哥:……果然是个飙车富二代,唔,还是个长腿富二代。   “我说大兄弟,你这够高的啊,老钱我还没见过比我高的人呢,你算一个。”   两人上到顶层,果然观景台那边已经有不少人了,陈清淮看了一眼景山大桥的方向,立刻找酒店定了朝向最好的景观房。   “抱歉,我有点事,失陪了。”   四季酒店算是禹城最高的几栋建筑之一,陈清淮定的房间在六十六层,他倒也想定高一点,但过年入住率高,上面几层都满员了。   不过他定的房间方位好,落地大玻璃窗看过去,加上放大符,整座景山大桥一览无余。   正是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高长合。   “我说陈鬼王,你在哪呢!”   陈清淮报了位置:“怎么?我离近了,景江河有反应?”   高长合惊诧:“不是这个!是黄泉道人这龟孙子,是他撩拨景江河爆发,看到满城的飘雪了吧,这龟孙子弄的!关键是这龟孙子搞完事,他娘的还跑了!”   “……”倒也不算意料之外。   “所以你要是有空,赶紧去逮人!万一被人跑了,我得呕死!记得多揍两下替我和张则灵出气!”大年三十还加班,都是拜这倒霉玩意儿所赐。   陈清淮轻笑一声:“跑不了,我遇到他了。”   高长合在那边一整个战术后仰:“你遇到了他了?那你不动手?你菩萨转世了?”   “应该说,是遇到了被他附身的人,是个怪热情的北方大哥,刚还邀请我上楼喝酒呢。”要不然他为什么要答应陌生路人的搭讪,他虽然心情挺烦躁,但还没有当雷锋的精神。   只能说,这大哥出现得这么巧合又这么莫名其妙,这个天气还敢上他的摩托车,不是缺心眼就是有问题。   虽然伪装得挺好的,性格应该也不是黄泉的性格,但对于异常状态,他有着近乎本能般的直觉。   “艹,你既然都知道他引你进四季酒店,你还进!你脑子缺根弦?赶紧走啊!”高长合在电话那头,恨不得冲过来扛着人离开。   这个节骨眼,请符人可不能被困住啊。   “本来不知道他身份的,谁让你电话打晚了,但凡你再早十分钟,我就能让你和黄泉道人激情热聊了。”   ……去他娘的激情热聊:“陈鬼王,我发现你的心态,真是四平八稳。”   “放心,我心里有数。”   陈清淮盯着景山大桥,微微眯起了眼睛:“总归是要碰面的,既然景江河我去不了,黄泉道人就交给我吧。”   高长合站在景山大桥底下的桥洞里,拿着嘟嘟嘟被挂断的手机,忍不住抹了一把脸。   “怎么了?”   “姓陈的要跟黄泉打起来了,我们这边得赶紧结束,不然等晚点,连个车尾气都看不着了。”   张则灵:!!!!!!   黄泉道人在景江河闹出来的事情不小,甚至对景山大桥的根基都有冲击,所幸大雪漫天,他一早就让政府部门发布了大雪警告和景山大桥封路通知,至少在雪融化之前,不用担心有人误入景山大桥的问题。   “清淮一个人?”   “黄泉还是半个人呢,别怕,比不是人,他们各有千秋的。”   高长合话虽是这么说,心里的担心却根本止不住,毕竟黄泉此人诡计多端,又心狠手辣,难保是早就设下了埋伏,专门伏击请符人的。   两人脸上皆是忧心忡忡,反倒是在四季酒店里的陈清淮,一脸平常地开门将这位姓钱的大哥迎了进来。   “特意找人新开的酒,下雪天怪无聊的,早知道就不来禹城出差了。”大哥热情地将酒杯递过去,“快拿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大兄弟来一杯吧。”   陈清淮伸手摆了摆:“我不会喝酒。”   “你长这么大高个,不会喝酒?你还算不算男人啊?”大哥一脸嫌弃的表情,“这酒度数又不高,你就当陪大哥尝尝,等下听说还有烟花秀,没有酒多无聊啊。”   “这酒,不会是要抵车钱吧?”   钱大哥一笑,略显出几分憨厚宽广来:“不行吗?你可别看不起这小小的一杯酒,可值不少钱呢,这小半瓶去京市的机票都够了。”   “那我也不喝,等下还要开车呢,酒驾伤不起。”陈清淮看了一眼猩红的酒液,露出一脸敬谢不敏的表情。   “不是大兄弟,你还真要开车走啊,这雪天你是真不要命啊。”大哥一脸你也是绝了的表情,“不过喝一点也没事吧,就当暖暖身子,反正外面这个样子,也不会有交警抓酒驾的。”   这大哥一看就是酒场上劝酒的老手了,句句都是套词啊。   陈清淮看了一眼渐渐黑沉的天空:“万一交警大队今天晚上冲绩效KPI呢,我可是高中老师,要是被抓了,搞不好工作都得丢。”   “这酒,我可不敢喝。”   一年级的小朋友都知道不能吃来路不明的东西,更何况是来路不明的酒了。 第188章 掰头   “真不喝?大兄弟你这人看着盘靓条顺的, 没想到性格这么扫兴的。”大哥一脸郁郁的表情,将酒杯夺回来,“你不喝, 我自个儿喝还不成嘛。”   这还整上以退为进了,可惜了,他不吃这一套:“不喝酒, 就算是扫兴了?”   “那可不,在我们那儿,要是做生意的不会喝酒, 那还是趁早回家种田算了, 老钱我现在的这幅身家,全仰赖这千杯不醉的本事。”   陈清淮露出一脸敬谢不敏的的表情:“幸好我不是生意人。”   这小伙子怎么这么不会聊天呢?大哥还真就不信了:“对,你是文化人,刚听你说, 你是高中老师?教什么的?体育?”   陈清淮幽幽开口:“我长得就这么像靠体力为生的人吗?”   “哈哈哈哈, 不像不像, 大兄弟你这张脸去娱乐圈演戏都够了, 就是想不到你教什么, 才猜的体育啊, 现在看来应该不是体育老师了。”大哥憨厚地灌了一口酒, 一副惬意姿态。   ……所以这是在内涵他像个体育老师咯,都怪他长得太优秀了。   按照常理,这个时候陈清淮就该自我介绍是语文老师了, 但显然陈老师从不按常理出牌:“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猜不中, 你就把桌上的两杯酒都喝了, 怎么样?”   “那如果我猜中了呢?”   陈清淮的目光掠过桌上透明的高脚杯, 然后颇为骄矜地抬了抬头:“那我就原谅大哥对于猜测我是个体育老师的冒犯。”   钱大哥一愣,然后忽然拍着大腿笑了起来:“我说大兄弟,你这算盘打得,我搁景山大桥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了。”   “这不过就是个小赌,赌注不过就是两杯酒而已,我原以为大哥性子豪爽,必不会在意这种小节,要是大哥在意,不赌也罢。”   谁还不会以退为进了,耍嘴皮他没在怕的。   “诶,你休要拿话激我!我偏要跟你赌了!”大哥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大兄弟你说得对,确实是冒犯了,我先干一杯为敬!”   明明是舒适惬意的雪景窗前,愣是被老钱喝出了一种生意酒桌上的感觉。   “那么我可要猜了。”   一杯酒下肚,老钱显然开了怀,干脆就盘腿坐在了软和的波斯地毯上:“我猜——”   “是教化学的,对不对!”   陈清淮挑了挑眉,也不点破,只说:“何以见得?”   “对酒抵触啊,我听我闺女说,教化学的老师都是洁癖,不喜欢有味道的东西,难道我又猜错了?”   “没有,大哥好眼力,猜对了!”   当真是一个敢猜一个敢应,北方大哥都听楞了:“真猜着了?你不会是唬我开心的吧?”   “这有什么好唬的,需要我当场给你上一堂化学课吗?”期末的时候稍微帮崽子们顺了顺知识,也不是不能当场讲一课的。   “……那,讲一课?”大哥说完,自己都笑起来了,“好吧,那这赌就是我赢了,之前的话就都当大风刮过,一笔勾销了!”   说着,他又自斟自饮了一杯,这哪是喝红酒啊,分明是当白酒在灌。   大哥显然是个极为健谈的人,即便没有酒友,一个人也能吹拉弹唱喝掉大半瓶酒,兴许是喝得上头了,他直接站起来就说:“大兄弟,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我姓钱,大家都叫我老钱。”   “我姓梅,大家都叫我梅老师。”   “那我俩不能搁一块儿啊,这‘梅钱’没钱,太不吉利了。”大哥指着人道,“要不你改个姓吧,姓尤,怎么样?”   陈清淮看了眼窗外的雪,瞧着是比刚才小了不少:“这可不兴改啊,没想到大哥你还这么迷信,小时候不会还找人算过命吧   ?”   “那肯定的啊,我这名这姓,肯定是找大师算过的。”大哥信誓旦旦地说,“大师还说了,今年我来禹城,这地儿旺我,指定能叫我飞黄腾达!”   陈清淮指了指窗外:“好旺哦,外面十七.八大小伙的心火都能扑灭了吧。”   倒也没必要说得这么绝对。   “大师不会骗我的。”   “对,算命大师哪里会骗人,他们只骗钱。”就像老头子,虽然是个真大师,也照样骗钱不误。   大哥一听这个,立刻就不乐意了,连酒杯都不端了,往茶几上一放就走过来:“我说大兄弟,你是不是对算命大师有什么偏见啊,我跟你讲,我找的这个大师灵得很,他只要看人一眼,就能知道这人的生前身后事,大兄弟你要不要试试?”   陈清淮轻咦出声,这吹的比老头子的招牌还要响亮啊:“此人不会是生死簿转世吧,还能一眼看生前身后事?”   判官转世都不敢吹这大牛逼,不愧是黄泉道人,牛逼都比别人吹得响亮。   “很有可能,大兄弟你很懂嘛。”大哥一脸遇知音的表情,“要不要我介绍大师给你认识?”   “怎么介绍?大雪天的,他能biu地一下上门不成?”   大哥一脸你不懂的表情,他忽然展开了双手,站在六十六层的四季酒店窗边,竟有种睥睨天下、一脚踏出去的感觉。   “大兄弟,你可看好了!”   四季酒店的观景房有一面巨大的通透落地窗,为了保证住客的安全,是全封闭的窗户,屋内采用的是新风系统,既保证了空气的流通,又保证了视觉体验。   这大哥说完,就直接提起酒瓶砸向玻璃,这厚厚的双层玻璃居然应声而碎,瞬间雪花夹杂着雨粒灌进了房间里,本来有些浮热的房间瞬间坠入了零下。   因为风往里吹,破碎的玻璃渣子一股脑刮了进来,陈清淮躲闪不及,只能回身避免被玻璃扎伤,而就在这短短的几秒内,大哥已经走到了破碎的玻璃窗前,甚至一脚已经踏了出去。   “大兄弟,后会无期了!”   说着,这位钱姓大哥一脸从容地走出了玻璃窗,等待他的是急速坠落、变成一滩肉饼。   陈清淮:……还以为是什么大招呢,居然是现场跳楼?!真是枉费他花大力气布的阵了。   他抬起手,清脆地打了个响指,随着声音落下,本来应该早就坠落成一滩肉泥的大哥全须全尾地坐在窗边,而本来破碎的大落地窗依旧□□地抵挡着风雪严寒。   只有桌上的红酒瓶,卧倒在了旁边的波斯地毯上,濡湿了一大块的酒渍。   一切,仿佛回到了十分钟前。   但很显然,时间回溯不是人能做到的事情,即便陈清淮是请符人。   “大哥,还活着吧?”陈清淮往前两步将人提起来,“你这样随随便便跳楼,我会很困扰的,这么大一面玻璃窗,要是碎了,酒店不得叫我赔个十来万啊。”他虽然有钱,但也不是冤大头来着。   “你——”   “大哥要不歇一歇,换个能沟通的出来说两句?”以免这位大哥梅开二度,陈清淮仗着身高优势将人提到了旁边没有窗的套间里,“如果没有的话,那我只好——”   “请符人别动怒嘛,只是一点儿小小的见面仪式而已。”   大哥的气场瞬间一变,本来敞亮的人一下变得阴诡起来,陈清淮适时松手,略有些嫌弃地抽出一张湿巾擦干净:“我们又不熟,需要什么见面仪式。”   “我们不熟吗?好歹我们也有一场关于鬼咒的交情,不是吗?”大哥的半边脸忽然变得扭曲,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面部钻出来一样,就连发声的器官都变成了面部发声。   不愧是你,狗东西黄泉道人。   “你都没做自我介绍,就莫名其妙地与我攀交情,我该认识你吗?”   “大哥”咧嘴一笑,尽量让自己露出了一个狰狞又和善的笑容:“这确实是我不应该了,我以为我黄泉道人的名号,此刻玄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呢。”   陈清淮抱胸而立:“那只是你以为。”   “请符人,别这么抗拒与我做朋友,我这么单枪匹马地来见你,诚意是很足的。”   陈清淮努了努嘴:“你指的诚意,就是控制个人来给我表演跳楼杂技?”   “不好玩吗?人的生命本来就很脆弱,随随便便一把小刀划破皮肤血管,就能轻易要了性命,像他这样的普通人,这世上何止千千万万,死了一个两个,又有什么轻重可言呢?”黄泉道人无所谓地说着,“但如果他能给你带来一场生死表演,那就算是他的荣幸了,不是吗?”   “我很羡慕你啊,请符人。”   陈清淮开始后悔,他为什么要开口搭腔,这狗东西明显是连神智都快没了。   “你为什么不问我,我为什么羡慕你?”   “你在说什么屁话,像你现在这般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可言,这世上的所有人的人,包括这位大哥,你都可以羡慕。”陈清淮觉得自己的逻辑没毛病。   “我很失望,没想到你也和其他人一样庸俗。”黄泉的脸皮皱了起来,似乎是不高兴了,“但在请你去死之前,你能告诉我请符成功的诀窍吗?”   “可以哦,而且诀窍非常简单。”   “是什么?”   陈清淮勾了勾手指:“你靠近一点,我告诉你。”   待黄泉道人凑近,他左手张开灵符一闪,一个大逼兜子甩了过去:“很简单,靠脸啊!” 第189章 主导   “啪——”地清脆一声, 简直响亮又动听,生生打在了陈老师的心坎上。   这才对嘛,他从这货一出来就想打了,忍到现在真是不容易啊。正所谓打人就打脸, 特别是这狗币黄泉的脸, 他可太想打了。   相信玄门跟他有一样想法的人一定非常多。   “你居然敢戏弄我!”   陈清淮一掌将黄泉拧住:“这有什么不敢的, 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魂魄连神智都要稳不住了, 你未免也太自大了一点,半个都不到的你就想杀了我?你是看不起请符人呢,还是看不起天道呢?”   人的灵魂本就是这世上最神秘莫测的存在,普通人稍微磕碰一点,或者跑了一个魂,就可能会造成痴傻、瘫痪、暴戾等情况,黄泉道人仗着自己是个天师,为了长生生生将自己的灵魂几等分,或许一整个的时候确实是个聪明人。   但现在嘛,至少他眼前这半个,已经看上去不太聪明的亚子了。   陈清淮甚至有理由怀疑, 并不是黄泉道人和景江河搅和在了一起,而是景江河控制了黄泉道人的魂魄,就比如眼前这半个。   “请符人, 这句话我也还给你!是你太自大了, 你难道真以为什么都可以用你的天地灵符解决吗?”   黄泉被打得歪了脸,甚至灵魂上都有了灼烧的疼痛感, 但他丝毫没有任何慌乱的表现, 甚至还有几分游刃有余:“你要是现在识趣, 就该把身体让给我,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好好善待你的身体,也不会伤害你在意的人,甚至还会帮你摆平景江河的事端,你觉得怎么样?”   “你一定觉得,我说这种话是不是把你当傻子了?”黄泉道人友好地摆了摆手,“当然不是,我是个和平主义者,如果能用友好的态度解决,我是不怎么赞同诉诸武力的,就像你刚才打我一样,我不会在意的。”   陈清淮忽然又有了谈性,于是他开口:“哦?既然如此,那我又有什么好处吗?”   “我不是都说了吗?我可以放过你身边的所有人,这难道不是好处吗?”黄泉道人忽然瞪大了眼睛,“请符人,你也不过就是被天道利用的一颗棋子而已,一颗被用来对付景江河的棋子,一旦景江河底下的东西被覆灭,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下场?”   “天道可没有你想得那么仁慈,它绝对不会任由你身带天地灵符继续活下去,你好不容易活下来,难道就这么甘心去死吗?”   “喔,我看过玄学论坛上那些对你的无端臆测,什么天选之子,什么命格极贵,说得比唱得还像真的,可他们不知道,你,请符人,命格极轻,轻到天底下任何一个人都比你的命格重,一旦没了天地灵符,你有想过你还会活着吗?”   陈清淮面露凝重。   “你肯定也想过,对不对?”黄泉道人看到请符人动摇,露出了残忍的笑容,“上一个主持四绝天罡阵法的风水师用命填了阵法,那时候的景江河可没有现在来得厉害,用你聪明的脑瓜想一想,你若是封上了景江河,你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我知道你听不进我说的话,但你也不过就是个填阵的阵眼罢了,我来只是想跟你谈一笔你绝对不会亏的交易,你把你的身体交给我,我帮你摆平景江河,到时候我天高任我游,至少你的身体还活着,不是吗?”   这味儿也太冲了,老PUA带师了吧,而且还带着蛊惑的术法,难怪半个魂魄也能逍遥法外,合着是自带降智BUFF来着。   陈清淮一脸“万万没想到”的表情:“绝对不会亏?我人都没了,亏得裤衩子都没了,你还说不会亏?黄泉,你做生意是不是从没赚过钱?”   有被冒犯到的黄泉道人:“你住口!”亏钱明明是天道不放过他!   “你自己刚才在那自我感觉良好地逼逼赖赖那么   久,还不许别人说了?怎么,你改行当州官了?”陈清淮一把将人揪起来,长得高就是这点好,“确实,如你所言,我的命格非常不好,景江河劫数过后,也确实未来不明。”   “但那又怎么样?我能活到现在,靠的就是这道天地灵符!如果没有它,我早就死了!哪里还轮得到你个丑八怪来说这番屁话!”天道和黄泉道人,他是脑子进了景江河水才选后者,明明前者是他亲爹来着,“我很想活,但并不意味着我怕死!”   “诸如你这种切了自己都要活着的存在,你可能永远也不会懂死亡的意义。”   这句话说得,黄泉道人脸上立刻露出了狰狞的表情:“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不懂!”   “生死,死生,这二者从来就没有被分开讲过,你只求生,不知死,所以你的愿望根本不可能达成,我敢说,你就是有一天比天道还要强了,也不可能成为不老不死的存在。”   陈清淮轻蔑一笑:“你心里是不是非常看不起我?”   “你说得不错,我看不起你,甚至鄙夷你!”黄泉道人怒道,“你明明身世悲惨!明明有足够强的力量!为什么不来帮我!反而去帮那些普通人!你那个大哥,十几年来都没怎么管你,现在一点小恩小惠就把你收买了!还有你那个不中用的弟弟,为什么要把他换回来!如果你没有把他换回来,那么他现在就会比你还要惨!”   “还有你的父母,一对管生不管养、自私自利的商人,凭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将所有人玩弄在股掌之中?为什么不去做?你该去做的!”   说他可以,说他大哥?陈清淮怒了。   陈老师发怒的表现,就是能动手就不逼逼,黄泉在拖延时间,他当然知道,而他顺从地“谈话”,当然也是在拖延时间。   “你在做什么!”   黄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魂魄被人从身体里掏了出来,是真的掏,虚幻的灵符居然可以幻化成手掌穿透老钱的身体,直接将附着在老钱灵魂上的黄泉生生撕了下来!   黄泉一整个挣扎的大动作,但居然不管用!   它就像是一团被用过的狗皮膏药一样,被人无情地撕了下来,然后随手丢在了一个符团里。   不!这不是他来的目的!   为什么典籍上没有记载请符人还有这种能力!   黄泉道人这下真的慌了,他也不顾一切地施展术法,本来可以的,以他现在的灵魂强度,完全可以强制性进入请符人的体内,请符人命格极轻,等到景江河封印当天,天地灵符必定全力对外,到时候就是他夺取请符人身体的最佳时机!   但现在,毁了!   这怎么可能?!   “抱歉,刚学的祝由攻击术,可能不太熟练,抱歉了。”   没错,陈老师活学活用,本来祝由术就是魂魄的疗愈术,虽然学的时候不太情愿,但既然答应了巫衡,他当然要学到通透为止。   该说不说,巫衡那句“请符人该是祝由师”,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陈清淮刚接触祝由入门,听了半天的课,脑袋里基本就有了祝由体系和功效发挥的树状图,之后学的枝丫,则一点点填充补足了从前缺失的一部分知识。   等差不多把基础的祝由术学完,他甚至已经能将祝由融入到自己的攻击手段里。   黄泉道人说天道可能会顾忌请符人的能力,这话其实也有一定道理,陈清淮很早就发现了,自己的玄门挂真的开得很大,除了天命算术和剑术,他基本其他的东西,都是一学就会。   只是他这个人懒,又觉得贵精不贵多,所以才只学了这么点。   黄泉的半个魂魄一离开北方大哥的身体,北方大哥就软倒在了地摊上,陈清淮将符团又裹了两层符光,这才打了前台的电话,叫人   来把北方大哥带去医务室。   刚好此刻,外面的雪渐渐小了,等他退了客房下楼,雪已经完全停了。   “陈鬼王,你没事吧?”   高长合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到没有,雪停了。”   “看到了,把手伸出来。”   “伸手干什么?”高长合听话地把手摊开,然后一个符团就落到了他的掌心,“这什么?神神秘秘的。”   “你要的黄泉道人。”陈清淮报了个房间号,“被他附体的人在这间房里,你有空找人去签个保密协议或者消除下记忆。”   “啥?黄泉?你是怎么忍住没把他挫骨扬灰的?”这不符合陈鬼王见鬼杀鬼的作风啊。   “……今天除夕,杀生多不好啊。”   高长合不信:“你还在乎这个?他怎么这么轻易就被你逮住了?”   “并不轻易好不好,要是他一整个在我面前,绝对不会这么简单。”陈清淮接过门童递过来的车钥匙,“假和尚,我觉得你说错了一句话。”   “什么话?”   “黄泉道人和景江河并不是最近才搅和到一起的,而是他们从头到尾,就是一起的。”关于这点,他也是刚刚才确认的,“而且,九成九占主导地位的,是景江河,而不是这位阴阴鬼鬼的黄泉道人。”   就这狗东西是真不太聪明,虽说自带降智BUFF,但也绝对不可能搞掉环境处的岑非冤部长,这要是真的,他们这本小说就不是玄幻题材,而是科幻题材了。 第190章 年夜   景江河的情况比想象中的更加棘手, 甚至在大年三十给禹城来了场大雪拜年。   有了这点认知后,高长合的脸简直臭到不行,哪怕知道黄泉道人不足为惧, 依旧没能让他高兴半分。   这么个狗东西, 怎么不团成爆竹炸到天空中散了呢。   “我发现你这个人, 真的是稳得住,你不觉得棘手吗?”   陈清淮甩了甩车钥匙, 露出一个堪称标准的笑容来:“高长合, 你有没有想过,我的人生从来就没有不棘手过。”   刚下过一场大雪, 空气都带着股刻薄的严寒感,高长合吸了吸鼻子,忽然发现陈鬼王这人耍帅真的是蛮有一套的。   瞧瞧这话说得, 轻飘又沉重, 砸得他差点儿灵台失守。   高长合捏了捏掌心的符团,别说还挺宣软的, 他又忍不住多捏了两下, 才进酒店找前台给属下打了电话, 来处理四季酒店的后续事宜。   今天是除夕夜, 天气预告说是多雨转晴, 可惜却无端端下起来大雪,大多数人抱怨天气预告除了日期准确就没播报准过, 只有小部分人为了这场大雪奔波忙碌。   所幸, 陈清淮不是其中之一。   “二少爷回来了!”   门口早有人在望风,一听到声音, 陈清淮停稳车下来, 就对上了一溜的列队欢迎, 他忍不住失笑:“这是干什么呢?等着我检阅呢?”   陆启行最是沉不住气,闻言就窜出来:“你还成熟稳重的大人呢,下这么大雪跑出去,你不要命啦?”   “谁跟你说我是成熟稳重的大人了,快让我进去,外头怪冷的。”   “知道冷你还往外跑,就你唬我来包饺子,自己却跑没影了,你还想不想吃牛肉饺子了?”   哦对,他的饺子!   屋里开着全屋温控,和暖的气息让他瞬间有种春回大地的错觉,陈清淮将已经有些濡湿的外套搁在玄关,顺手摘下手套摸了摸胡楚少年的头:“抱歉,叫你担心了。”   “没有,老师没事就好。”   “你心口的石头,还难受吗?”   胡楚仔细体验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还好,现在没什么感觉。”   “那就行。”陈清淮将两个小的打发去厨房监工,刚进了客厅就看到端坐在沙发上敲键盘的陈清渊,“大哥,我回来了。”   大哥这目光,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小学生犯错的感觉。   “回来了。”弟弟太能耐了,有时候也是一种负担,如果可以,陈清渊只想让两个弟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当个普通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旦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他连一点忙都帮不上。   他很少有这种束手无策的时候,但不得不说,这种感觉实在不太好受,至少刚才下午短短的四个小时,他坐在这里喝了三杯茶,几乎说是没有任何工作效率可言。   未知的恐惧就如同悬在人头顶不知道何时落下的利剑一样,陈清渊不愿意去逼问弟弟,但等待实在有些过于磨人。   “大哥,对不起,让你为我担心了。”   陈清渊今天戴了副眼镜,就普通的金属边框镜,即便穿着软和舒适的家居服,也有股独特的精英感:“清淮,我们是家人,不需要说这三个字,如果我涉险,你也会同样担心的,对不对?”   那不会,大哥要是涉险,他只会出门暴打敢对他大哥出手的短命鬼。   “恩,那我收回。”但话嘛可不能说这么说,陈清淮略略掩饰了一下。   陈清渊哪里看不出弟弟的掩饰,不过他并没有点破:“所以,事情解决了?”   “暂时是解决了,外面不下雪了。”   “下雪?你们天师还管这个?”陈大   少惊诧,“清淮,你究竟还瞒着我多少小秘密?”   ……这怎么能叫小秘密呢,他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呀。   “这事儿说来话长,要不等吃过晚饭再聊?”   陈清渊戳破:“清淮,你在逃避什么?”   巫衡此时适时路过,语不惊人死不休:“阿淮你要逃避的话,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师门?”   “谁要跟你一起回师门啊!”他就是从这里跑出去,跳进景江河和凶邪大战三天三夜,也不会跟巫衡回山的。   巫衡眨了眨眼,一脸不解:“不是你要逃吗?景江河的事情本来就跟你没关系,你要走的话,也没人拦得住你吧?”   明明昨天还不开窍的人,怎么今天就说得一套套的了!陈清淮都不敢去看大哥的脸色,应该……相当难看吧。   他僵硬着四肢试图跑路,然而大哥的恶魔低语比他想象中来得更快:“我亲爱的弟弟,你能仔细为你无知的大哥,好好讲讲景江河的事情吗?”   “大哥,别这样!我真的饿了!”   陈清渊收敛情绪,将笔记本一合,站起来说:“就先放过你,先吃饭吧。”上次说得不清不楚,还让他去京市发展,这次他至少得知道弟弟在里面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吃饭好啊,吃饭妙啊,吃饭——   “我去!蔡师傅你是把满汉全席搬回家了吗?要不要这么丰盛!”这个桌上,哪里还有他牛肉饺子的容身之处啊!他的眼里根本没有普普通通的饺子了。   事实上,禹城也确实没有除夕吃饺子的习俗,是陈清淮在北方呆久了,才会习惯除夕晚上吃饺子来着。   “今天人多,再说明年陆少爷要高考了,除夕吃得好,来年才更有盼头。”   陆启行闻言,骄傲地挺了挺胸,一副今天饭菜这么丰盛,都是托了他的福。   天色已然黑沉,因为禹城市中心禁止燃放烟花,外头倒是没有哔哔啪啪的鞭炮声,但电视机里的新春节目却早已热热闹闹。   陈家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松伯高兴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三位少爷终于能够团聚在一块儿,虽然老爷在国外没有回来,但他依旧高兴。   他从前最是担心清淮,现在清淮回来了,不仅身体变好了,还交了很好的朋友,成了体面的高中老师,松伯觉得再没有比今年除夕更高兴的时候了。   “我说老松啊,别光吃菜啊,来尝尝这酒,大少爷从拍卖会上买来的,可真是醇厚。”   蔡师傅是个好酒的,这要不是大年三十,他都不愿意把这坛酒分出来,也就是今天高兴,他才愿意分享一盅。   至于再多的,那就没有了。   只喝了一杯根本不过瘾的松伯:……   相较于两位老人家的暗暗较劲,桌子另一边的陈家三兄弟就乐呵多了。   陈家的装修偏简洁西式,所以桌子是那种欧式长桌,为了方便夹菜,椅子摆得就密了点,陈清淮自己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左边就被巫衡抢占,右面则坐了大哥。   陆启行和胡楚没法子,只能坐到了对面。   但坐对面也不影响他们夹菜啊,这四喜马蹄丸子不错,给老师盛一个过去,那皇帝蟹的蟹□□也不错,给二哥来两条。   陈某人还没动筷子呢,自己面前的碗就满了。   不仅满了,甚至还有冒尖尖的趋势。   巫衡抬头,然后用公筷夹了筷青菜过去:“要荤素搭配。”   ……你倒也没必要强逼着自己合群!   “去你的荤素搭配!大哥,我们换个位置!”   没有了巫衡的荤素搭配理论,这顿年夜饭陈清淮吃得相当开心,因为白日里的过度消耗,他甚至吃掉了桌上四分之一的菜品,唔,蔬菜除外。   特别是最后的酒酿桂花米汤圆,简直深得他心,甜口就是最棒的。   “……你还吃得下饺子啊?”   陆启行看了一眼陈清淮的肚子:“你的胃是通异次元吗?”   胡楚也被老师的好胃口吓到了,这……他以后得努力挣钱,不然可能他都请不起老师吃饭。   “对啊,厉害吧?”   “幼稚!”   不过现在确实是吃不下了,但今晚还要守岁呢,十二点吃的话,他还能吃一盘牛肉饺子。   “大哥,我准备了新年礼物,你等一下。”   刚要掏礼物的陈清渊:……可恶,居然被弟弟抢先了。   “你好偏心!怎么大哥又有礼物!”   胡楚有些羡慕陆启行,能够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也好想当老师的亲弟弟啊。   “你也有。”   上次已经送过大哥醒狮,这次是定制的领带夹,他就只浅浅的叠了个好运BUFF,至于给陆启行的,是一双限量版的篮球鞋。   “哇,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双鞋!”甚至尺码都很合适,陆启行抱着就不撒手了,虽然他自己也有钱买,但陈清淮送的怎么可能一样!   “我也有?”胡楚愣愣。   “当然,你来老师家过年,难道就真只是吃顿饺子?快拆开看看,还喜欢吗?”   “肯定喜欢!”老师送什么他都喜欢。   胡楚高兴地拆开包装,是一条暖融融的黑色鹅绒服,轻便又暖和,又是耐脏的颜色,他一眼就超级喜欢。   “哇,你穿很酷哎。”陆启行捧场地称赞道。   “嗯,还好啦,是老师选的好。”对,就是很酷!他一定会好好珍惜的,陆少爷你会说话,就多说两句,他爱听。   陆启行:……啧,这茶精又开始了。 第191章 深谈   “我没有吗?”巫衡抬头。   陈清淮掏出一叠雷符递过去:“喏, 送你护身的。”   “为什么送我这个?我用不上。”巫衡不解地发问。   ……大哥你对自己的认知还是需要稍微清晰一些,陈清淮语重心长:“不,我觉得你用得上。”毕竟下次嘴臭的时候, 可以扔雷符保命。   “那好吧, 既然是阿淮送的,那我就收下了。”雷符在玄门好像很稀缺,巫衡觉得自己有被特殊对待,立刻就愉快地收下了。   连巫衡都有, 松伯和蔡师傅当然也有, 陈二少甚至还很贴心地放在红包里递出去,是量身定制的强身健体护身符。   发了一圈礼物, 陈清淮觉得已经消化了一半。   果然美食能够抚慰人心, 现在他的心情已经完全平复下来,特别是又收到大哥的礼物之后,哦,这黑溜溜的珠子真好看,他可以多盘一段时间。   “好看吗?”   陈清淮的手生得很好看,按照网络上的说法就是漫画手,不然天地灵符也不会附身到左手,可见他的手是真的“钟灵毓秀”。   这样一双手松松地提一串手持,要是换上一身道袍, 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遗世感。   “哎, 你这样特别像游戏里的一个角色!”   “什么角色?”   “一个正派弟子,因为道心不稳堕入魔教,谈笑间杀人于无形。”   陈清淮捏了捏拳头:“陆启行, 你给我站住!今天我就叫你知道, 什么叫杀人于无形!”   “啊!大哥救我!”   陈清渊:……作壁上观.jpg。   “我又没说错, 这个角色人气很旺的,大家都喜欢拯救美强惨!整个游戏人气最高的就是这个反派了!”   陈清淮很会抓重点:“所以,你认为我是反派咯?”   “对,老师他就是这个意思。”胡楚适时地开口。   “啊!胡楚你这个茶精!”陆启行发誓自己根本没有这个意思,明明是这对师徒曲解他,“我只是夸你长得好看!”   “这还差不多。”陈清淮伸手薅了一把冤种弟弟的头,这才停手,“放过你了,快看看大哥给你买的什么?”   陆启行也很期待,毕竟往常大哥只会给他发大红包,七位数那种:“你等等,我擦擦手。”   还挺郑重。   “哎,居然是金榜题名的玉佩。”   一个是手持,一个是玉佩,大哥不愧是端水大师了。   陆启行拿起来比划了一下:“这不会是个古董吧?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嗯,据说它的上一任主人曾经金榜题名一甲进士。”   陆启行:……大哥也太看得起他了。   “这你不得好好努力啊。”   他又不是王星辞,就算是努力上天,也比努力考状元来得切合实际。   今天陈有山这个当爹的不在,陈清渊就是大家长,当然不会只给两个弟弟和松伯准备礼物,只是相对来说,礼物虽然贵,但一看就是秘书挑选的。   “可惜了,市区不准放烟花,只能看看政府指定的烟花表演了。”陈清淮有些遗憾地想,以前在山里虽然清冷,但每次老头子都会买点便宜烟花放放,当然不是在山上,不然火星子要是溅开来,那可就是牢底坐穿的事情了。   “想看烟花表演?”   “也没有那么想看,大哥你可不要发动钞能力。”   陈清渊失笑:“就算是钞能力,我也没办法在市中心放烟花。而且刚下过雪,钞能力也不好使的。”   ……那可不一定,有钱能使鬼推磨,他就用香火收买小鬼放过烟花。   不过烟花虽然不能放,手里   玩玩的满天星倒是仓库里有很多,是前段时间松伯买的,今天人多刚好拿出来,虽然挺幼稚,但也聊胜于无了。   胡楚还从没放过这种东西,一时之间新奇极了,本来陆启行还觉得不好玩不想玩,一看茶精稀罕,立刻抢着放,可见抢来的东西都是香的。   陈清淮拿了一支在手里甩了甩,没用打火机就直接无火自燃,炫技完还递给旁边的大哥:“是不是很帅?”   “……帅。”玄门耍帅属实是让弟弟学明白了。   “我在山上的时候,经常用这一招气我师父,百试百灵。”   陈清渊不解:“为什么会气?”   “因为我师父符箓写得稀烂,无纸符箓更是从没有成功过。”   陈清渊一听,就明白了,清淮这本事很稀少,或许能力极强。他虽然在清淮回家后,努力去了解过玄门的信息,但显然有关于请符人,整个玄门的了解都很少。   以至于直到现在,他对于清淮的能力一直都很朦胧。   “你很强。”关于这点,陈清渊还是很信服的。   “嗯。”   陈清渊换了一种问话:“强到什么程度?”   “我也不知道我全力出手,有多强。”   陈大少呼吸一窒,这种说法不就是那种“学神能考一百分,不是因为能力是一百分,而是因为卷面是一百分”吗?   “上次大哥你问我,我在酆都鬼市做了什么。”   “你愿意说了?”   “也没有什么愿不愿意说,其实玄门论坛上都写了,大哥有兴趣的话,可以翻翻看。”自己说自己杀阴官烧鬼市好像有点在凡尔赛,所以陈清淮选择掏出手机打开论坛让大哥自己翻。   陈清渊不解接过,然后……就沉迷刷论坛了。   原来天师自己内部是这么个画风?这群人吹弟弟的彩虹屁会不会太熟练了一点?甚至还有签到彩虹屁贴?   陈大少一脸“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但手指却诚实地点进去走遍了首页的所有热帖。   “你……杀了阴曹司的官?是地府的鬼差?神话传说中那些?”陈清渊是真的被弟弟吓住了,“对你有影响吗?你有没有受伤?”   陈清淮摇头:“没有受伤,影响嘛,我的凶名更盛了算不算?”听说他现在在地府,简直是个鬼听了都闻风丧胆,最近这段时间这股风气似乎还流传到了人间,好多路上的小鬼见到他,跑得比一百迈的汽车还要快。   真的是,他有这么吓人吗?明明只要不惹到他,他是个大好人来着。   “……不行,你让我好好理一下。”   所谓理一下,其实就是把关于请符人的帖子又都看了一遍,陈清渊反复观看了酆都鬼市覆灭的分析,一时之间居然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弟弟真的太厉害了,怎么办?   “其实这个阴司官,就是个前朝封的,现在还在地府掌权,靠的是年岁的余荫,其实就算我不动他,以他现在的行事风格,也会被其他人嘎掉的。”   “……地府的机构技能这么单一落后吗?”他忽然有些为死后的投胎担心,其实他从前,是个无神论者来着,一直觉得人不会转世投生的。   “应该是吧,地府的鬼轻易不会死,所以鬼差并不存在签工作年限的说法,就像傅老鬼,他生前是个大善人的,但久而久之,就移了心性。”   陈清渊惊叹:“……”   “其实本来早就该在建国时就改制的,可惜那时候地府巨变,就是那种神话传说中的阎王、判官统统转世了,地府群龙无首,就直接关闭了通往人间的多条通道,导致环境处与地府签订的契约非常表层,虽有效用,但可操作空间挺大的。”   就比如酆都鬼市,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是地府比较占主导权。   环境处不是没有想过夺回主导权,但地府从上而下都还在沿用上个朝代留下来的制度,他们可不会愿意放弃本该属于自己的权势。   陈清渊:“……所以,你就搞掉了个阴官杀鸡儆猴?”   “差不多吧,人间事人间了,他们越界了。”陈清淮捏了捏左手的灵符,“而且,是他们邀请我去的。”   “邀请?”   “好吧,是挑衅。”   陈清渊忍不住叹服,难怪弟弟不愿意跟他说了,因为他现在知道后,心里更担心了有没有。就像是纨绔闯祸,无所谓就是飙车赌钱,脑子不聪明的话能闯的祸也很有限。   但清淮这能力,按照论坛上的说法,玄门不会真的没有人拦得住吧?   “那景江河呢?”   陈清淮现在听到景江河这三个字都开始PTSD了:“景江河吧,算是玄门遗留的老大难问题,就跟治理污染一样,以前治过标,现在治标可能不管用了,所以得治本。”   “巫衡说,景江河的事情与你无关。”   “他一个玄门二缺,脑子缺根筋的,他懂什么。”陈清淮看了一眼玩仙女棒玩得挺开心的巫缺心眼子,“恰恰相反,景江河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大哥,我跟你说过的吧,有得到就要有付出,解决景江河的事情,就是我需要付出的代价。”关于这点,环境处同样也很清楚。   毕竟请符人,从来都是应运而生的。   天道不会无缘无故给自己找个堆砌外挂的“亲儿子”,因为有需要,才会有天选之子的出现。   陈清淮很幸运,得到了这个名额。   这当然也是极具危险性的事情,甚至有很大概率会丢掉性命,但如果因为惧怕危险就直接退缩,这不是他的性格。 第192章 平常   大哥是成熟的社会人, 拥有一套理性的处世之道,所以考虑再三,陈清淮还是决定坦诚相待。   哪怕大哥可能并不能完全理解他要做的事情或者说是即将面对的危险, 但他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他不太希望大哥是从别人嘴里知道他的真实情况。   换句话说, 如果大哥像冤种弟弟陆启行一样幼稚,陈二少二话不说就当全身上下嘴最硬的孤胆英雄。   “大哥, 这是我请符上身后,必须要走的路。”这是谁也无法替代他去完成的事。   “清淮,你……”陈清渊脸上满是动容。   “是不是听上去, 我还是个蛮有责任感的人?”陈清淮从旁边的盒子里揪了根仙女棒拿在手里甩,不过并未像刚才那样耍帅点燃, 只是手上缺点东西, 就随手拿了根,“其实不是,我一直都是比较利己的人,至少悲情英雄请符人这种设定在我身上,并没有显性体现。”   有符观里, 有很多关于请符人前辈的记录,他们或是有悲天悯人的胸怀, 或是有兼济天下的野望, 陈清淮年幼的时候通读过, 他们无一例外皆是当时翘楚。   那时他问过老头子,是不是请符人都要有这般大能耐?   老头子就说现在是什么时代了,已经过了逞凶斗狠、尔虞我诈夺天下的草莽时代, 请符人遵纪守法就是最好的能耐了。   彼时年幼的他尚且不理解, 但现在嘛, 他或许稍微有一些懂得了。   人心易变,更何况是天道的心思呢。   “大哥,别太担心,这天底下几十亿人呢,比我悲惨比我性命垂危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可偏偏是我请符成功,这就说明我身上必有过人之处。”   万中选一,那是天才,而他这样的,有个专有名词,叫做奇迹。   陈清渊哑然,半晌才说:“清淮,可你要明白,那些人都不是我的弟弟,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和启行的人生可以走得顺畅一些。”   可偏偏,他最在意的两个亲人,一个命格不好,所以被迫背负起了沉重的任务,而另一个险些被调换,沦为权欲斗争的牺牲品。   “大哥,这句话我也想送给你。”陈清淮转头,耀眼的灯光正好在大哥的身后,散落了一地,“虽然大家都说你是陈家的大家长,但你也就比我大了四岁而已,大哥你真的喜欢经营公司吗?”   “为什么这么问?”   陈清淮挠了挠鼻翼,张口:“只是话到嘴边就说出口了,我小时候除了生病住院,在家的时候总是看到大哥在不停地上课看书,松伯跟我说你要继承陈家,所以必须是最优秀的长子,但抛开这一点,大哥你真的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样的问题,一下子还真把陈清渊问住了,或者说他早就已经将陈氏融入了自己人生的方方面面,在清淮没有回来、启行尚小的从前,陈氏就是他获取情绪价值的最主要来源之一。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陈氏并不危险,它也并不是我的负累,以前或许它是我的责任,是我为之努力的目标,但现在来讲,我已经掌控了整个陈氏,他是我立足于社会的资本。”也是他能替弟弟们发挥钞能力的根基。   陈清淮举起仙女棒,灿烂的小星光绽放在他手上,下面是隐隐红光流动的符文:“所以它对我来说,和陈氏对大哥来说意义是一样的。”   如果没有这道天地灵符,他的人生早已结束,而有了它,他才有了横行玄门的资本,陈清淮喜欢强大的自己,所以虽然他从来不说,但他很喜欢请符人这个身份。   “我明白了,清淮。”陈清渊站起来,伸手摘掉了眼镜,“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大哥无条件支持你。”   “大哥会等你回来。”看过论坛热帖,陈清渊迅速明白以自己门外   汉的水平,恐怕帮不上清淮任何的忙,所以不添乱就是他最好的帮忙了。   “这听着像是什么FLAG一样。”   “……童言无忌,放你的烟花吧。”   “这不算烟花吧,就是仙女棒啊,大哥要不要许愿?很灵验的哦,长高十厘米也可以哦。”陈清渊伸手将已经燃烧殆尽的仙女棒递过去。   陈清渊:……糟糕,十厘米,是心动的感觉,这样就可以和弟弟平视了。   “真的吗?”   大哥果然好在意身高哦,陈清淮忽然觉得自己准备礼物实在多此一举,每年让大哥长高一厘米,就能让大哥开心一整年了。   “假的,十厘米骨缝线都要拉断了,不过比杨晨哥稍微高一点,还是可以做到的。”   陈清渊立刻捏紧了眼镜:“就这个!”   反正是要守岁的,小烟花小鞭炮放得差不多了,陆启行拉着胡楚进了游戏室联机打游戏,陈清淮干脆从楼上把刻刀拿下来给大哥刻长高符,虽然纸符也有同样的效果,但谁让他现在手里闲得慌呢,就当是饭后消化了。   等到长高符刻完,墙上的时钟也过了零点。   “大哥!新年快乐!”   “老师新年快乐!”   “大家新年快乐!”   来自远处广场的新年钟声响彻在禹城市中心的上空,陈清淮本来有些困倦,但这会儿动静太大,他就算是再有困意也被驱散了。   再说了,蔡师傅锅里的牛肉饺子锅贴真的太香啦,他真的很难不被勾起来。   “啊?这个醋好不一样!”   陈清淮虽然能吃辣,但吃饺子他还是更喜欢传统的蘸醋,醋的酸味会让肉香更加的清冽醇厚,又不会过分地油腻,虽然蔡师傅包的饺子,空口吃已经非常好吃了。   “是吧,这是老朽从老伙计那边薅来的玫瑰米醋,酸意中带一丝回甘,几乎没有任何的咸味,是不是觉得更加清爽适口?”   陈清淮一口吞下饺子,然后就咬到了一枚金币!   “居然是金币!蔡师傅你好下血本!”   “一点儿小彩头而已,里面还有哦,大家加油吃,今天可不许剩菜。”   因为是宵夜,就是图个吉利,所以其实饺子煮得不多,每个人每个口味尝尝,也就能分到七.八个左右,都是大小伙子,这点儿战斗力还是有的。   而且蔡师傅不愧是端水大师,显然哪个饺子里有金币他心里门儿清,吃到最后每人手里一小块金币,分量也就两克左右,不多,但图个好彩头。   胡楚觉得太贵重,想还给蔡师傅,却被老人家强势塞进了兜里,难得没了游刃有余的态度。   陈老师家里的人真的太好了,再这么待下去,他都不想离开了。   “啊?茶精你哭啦?”   “没有,刚才蘸芥末吃辣到的。”   “屁嘞,那是新鲜山葵,一点儿也不辣。”   胡楚扭头,决定不再理陈老师的憨批弟弟。   陆启行:……这个茶精怎么回事?怎么情绪化这么严重?全市第一都这么多愁善感吗?王星辞好像不这样啊?   吃过饺子就是新年了,陈清淮回到房间本来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谁知道躺到床上一秒入睡,等他再睁开眼睛,外面已经是阳光灿烂的普照模样了。   “这雪融得可真快啊。”   不过是一夜,屋顶上的、草地上的雪,统统都消失不见了,昨天巫衡还带着两个少年堆了个鬼见愁的雪娃娃,这会儿也消失无踪了。   挺好的,据说那雪娃娃原型是他,真的是,堆得很好,以后不许再堆了。   “你又要出门?”   “家里太热闹了,我呆不惯。”今天很多大哥生意上的朋   友来送礼,进进出出就没停过,陈清淮懒得跟人打招呼。   陆启行立刻拉着胡楚跟上,至于那个奇奇怪怪的巫衡,他才不管:“我也要去,我也不喜欢热闹。”   “你今天,不应该回陆家吗?”   陆启行今早起来问过大哥,所以才想跟着陈清淮出门:“陆女士要晚上才回来,大哥也一起去,你真的不去吗?”   “不去,我这个人很有脾气的,说不去就不去。”陈清淮忍不住把人甩开,“不要动手动脚,没不让你们跟着,去厨房搬东西,今天咱们去拜年。”   “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   于是半个小时后,陆大少爷就见到了大学霸王星辞。   可以,他身边就不能出现个学渣衬托一下他吗?怎么一个个都比他成绩好?   “二师兄,新年快乐!这是我爷爷做的栗子饼!”还有他画的护身符,虽然没有二师兄画得好,但这已经是他画得最好的一张了。   “那我就收下了。”   送完第一份拜年礼,陈清淮给卜雪夬发了个消息问在哪儿,然后那边就发了个地址过来,是禹城市立博物馆。   “你们怎么大年初一跑博物馆来了?”   “小桃说有活动,就来凑凑热闹。”卜雪夬接过新年礼,脸上有些犹豫,不过还是忍不住开口,“那个陈老师,巫衡还喘气呢吧?”   “……当然,我是那种怒气上头就噶人的人吗?”   那不是,主要是巫衡这张嘴,神仙都难忍得住。不过既然陈老师都这么说了,估计巫衡住得应该挺开心的,“等下你要去环境处吗?”   “去的吧,唔,我要稍微考虑一下。”   “别考虑了,带我一趟,今天没开车,下午还得回去加班。”该死的景江河,昨天加班差点儿没赶上和小桃包馄饨,今天又要加班,杀千刀的景江河,要不是怕死,她早就在景江河杀了个七进七出了。 第193章 初一   “班长?你怎么在这里?”卢小桃有些惊讶地开口, 而且旁边还站着个陌生的人,看着就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孩。   不是吧,大年初一班长就在打工了?!   老师和卜天师在外面说事情, 胡楚就被赋予重任,来给卢小桃送新年礼物。至于陆启行,他非要来看看陈清淮的学生,就跟上来了。   没想到, 居然是个腼腆的女同学, 看着倒是比茶精正常点。   “新年快乐,这是陈老师给你的新年礼物。”   卢小桃惊喜地往后看了看:“老师也来了吗?”   “来了,在门口和卜小姐说话。”胡楚问过老师, 卢小桃并不太知道玄门的事情,所以他就换了个称呼,“快拿着, 老师说不用客气。”   说起礼物,本来陈清淮是准备偷懒买一黑一白两件羽绒服的, 但考虑到同一家店的黑白很容易给人情侣款的错觉,高中生本来就比较敏感, 所以胡楚是羽绒服,卢小桃则是一双舒适的女款运动鞋。   育华高中的校服包括一套运动服,但并不包括运动鞋, 期末体测的时候陈清淮有注意到卢小桃的运动鞋后跟磨损有些严重,他就请店员挑了双适合女高中生的舒适款。   至于鞋码, 他就纯靠目测了, 应该比师姐小一码, 如果错了, 里面也有□□可以换货的。   “你快试试, 要是尺码不合适,我带你去换货。”   卢小桃试了试,然后发现……意外地合适。   “我真的可以收吗?”过年的时候,卜姐姐已经给她买过一身新衣服了,卢小桃指了指鞋盒,“我见过卢勇俊穿这个牌子的鞋,大几百一双呢。”   这也太贵了,她已经受了很多陈老师的恩惠,不想再麻烦老师了。   在这方面,胡楚能够完全GET到卢小桃在想什么,毕竟那件羽绒服他在网上搜过,真的不便宜:“收下吧,老师会开心的,以后等咱们赚了钱,再给老师送更贵的。”   站在一旁当空气的陆启行:……陈清淮到底什么魔力,能让身边的人都想要给他送礼物的?!   不过说起贵的,大哥送的礼才叫贵,陈清淮的学生想要送更贵的,恐怕有些困难。   “对,你就收下吧,我二哥在商场都有会员折扣的,其实没有你想得那么贵。”这个时候,陆启行就很乖觉地没有直接叫陈清淮的大名,毕竟一个茶精就够了,再来一个,他打不过就得加入了。   “二哥?”   卢小桃看向旁边的少年,这是陈老师的弟弟?怎么跟陈老师长得一点儿也不像?虽然也很好看,但这人明显五官偏秾丽,更像是冰冰喜欢的男爱豆长相。   “你不用管他,他是陈老师的弟弟,叫陆启行,禹城一高的,不是咱们高中的。”   “喂,什么叫不用管我,要不是我拉着你出来,你能出来吗?”   卢小桃:……陈老师的弟弟好幼稚哦。   正说着话,陆启行的电话响了,来电居然是陈清淮:“喂,你走丢了?”   “对,所以你们三个先逛逛,要是累了就打车叫司机,记得把卢小桃送回去,要有绅士风度。”   ……大年初一就玩失踪,陆启行想起方才那个帅气的小姐姐:“不是吧不是吧,你……”   “不是,你的联想力不用这么丰富。”   陆启行正欲再说点什么,那头就挂了电话,不过打开手机,微信上居然还有一串红包,说是中午的饭钱。   至于嘛,他又不缺钱。   话虽是这么说,陆大少爷还是把每一个红包都点了领取,毕竟不要白不要。   “茶精,刚才那位卜小姐你熟吗?”   “???”   “她和我二哥什么关系啊?”大   年初一丢下他们去约会哎,这要是让松伯知道了,不得奖励他一个大肉包啊。   “……我觉得你想歪了。”   卢小桃继而点头:“对,卜姐姐的心里只有工作。”   “真的吗?你俩年纪小,不会是被他俩骗了吧?今天是什么日子?是大年初一!孤男寡女地丢下我们,我很难不想歪的好不好?”   “……卜姐姐说去工作。”卢小桃拿出手机把最新的消息展示出来,不过陆大少爷觉得诡计多端的大人最擅长找借口,他根本不信。   真的是,那位卜小姐帅气又迷人,陈清淮遮遮掩掩干什么?!陆启行不理解,甚至有点想拿出手机跟大哥通风报信。   不过想想陈清淮手里还有他打架的把柄视频,陆大少爷只能遗憾地摁下了这个念头。   “好吧,那就继续逛博物馆?”说起来他上次来这里,还是小学一年级学校老师组织来参观的,印象里挺无聊的来着。   **   程胭戴着黑超墨镜,穿着一身要风度不要温度的贴身毛衣裙,虽然手里带着外套,但车内暖和,加上她带了保暖符,干脆就没穿。   “哎哟我的祖宗啊,这禹城昨天刚下过一场大雪,你没听过下雪不冷融雪冷这句老话吗?你穿这么点就出来了,万一冻感冒了,之后的行程怎么办?”   一上车,富哥就苦口婆心地说着。   “别人家的经纪人都使劲让自己的艺人少穿点,你怎么跟别人不一样?”程胭就不爱听这些,富哥真的是人过三十,变得好啰嗦哦。   “那小糊咖能和你比吗?那后宫里的皇后娘娘会半夜穿着清凉去勾引皇帝吗?”可以,但实在没必要。   程胭一下就被这句话哄高兴了:“你说得对,不过我不冷,喏,给你一张。”   富哥接过保暖符,立刻就不啰嗦了,开始报备起了这几天在禹城的行程,不红的明星这几天当然在家抠脚,但有新片上映且口碑不错的影后,当然不可能没有通告。   “这么多?减掉几个没必要的。”   “这已经是删了又删的了,我的姑奶奶,昨晚上发了那么多红包,你就让我回回血吧?”富哥简直难以理解,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赚钱呢。   程胭看了看,伸手把几个行程圈起来:“这几个你往后推一推,我最近有点事。”   “什么事?你又谈男朋友了?”不是吧,又来?   程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想太多了,我要去找我师弟。”   师弟=大帅比=顶级富二代=绯闻对象,这个公式在富哥这里是完全成立的,毕竟那位陈二公子真是人中龙凤,如果搁网上,简直是小说模板男主成精了。   “你可注意点,小心别被狗仔拍了,我找人打听过,陈氏那位大公子行事作风非常强硬,还是不要招惹比较好。”   “……你考虑得可真周全。”程胭这人惯来随心所欲,其实她还蛮想跟师弟传传绯闻的,可惜师弟当高中老师,所以还是算了,“行了,我师弟那人,只要他不想被拍,就算娱乐圈所有的狗仔拿着□□短炮拍他,也拍不到的。”   富哥:“那就行,差点儿忘了,陈二公子的能耐。”   既然如此,他也没什么好再嘱咐的了;“你到哪里下?还是先去酒店?”   “不去酒店,去这个地方,你叫助理帮我把行李先送去酒店吧。”程胭报了环境处的地址,富哥一看,立刻摇头,“今天是大年初一,古街的人流量爆表,你去了万一被人认出来,跑都没地方跑的。”   “……古街的街尾,那地方有结界,你就放心吧。”程胭有时候也怀疑,自己请的到底是经纪人还是男妈妈。   到地方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中午了。   富哥等程胭进了里面,   才叫司机开车离开。   何烨今天得了淮哥的红包,正高兴呢,坐在前台左看看右看看,就感觉到头顶有一片阴影落下。   “请问你有……啊!您是程影后?”   程胭进来后就摘了眼镜,她脸上还带着妆,知道她的人必然能一眼认出她:“恩,你好,我找清淮。”   啊啊啊!程影后好美!不愧是他高中就喜欢的墙头!   何烨心里一连串弹幕飞驰而过,但好在脸上绷住了:“淮哥就在里面,我去叫他。”   “好,谢谢你。”   喔,程影后真的好温柔好漂亮,何烨一脸飘乎乎地就进去了。   何烨来的时候,陈清淮正百无聊赖地靠在沙发上听假和尚他们说景江河的事情,那份被他看过的资料又拿了出来,看厚度应该是又增加了。   “陈鬼王,我明天得下一趟鬼咒古墓。”   “你一个人去?”   高长合摇摇头,说:“不是,和岑惊鹊一起去,有确切消息,三生石被黄泉道人放在了鬼咒古墓里。”   “哪里来的确切消息?不会是我昨天抓的那半个黄泉吧?”   高长合也不避讳,点头道:“对,我找人搜魂了。”   好家伙,搜魂这玩意儿在玄门是禁术来着,不过黄泉是半个魂魄,应该算不上违禁。   “你就不怕是陷阱?那鬼咒古墓不是说很危险吗?”   “那也得去试试,三生石必须拿到。”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陈清淮也没再劝:“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不用,你得待在禹城。”高长合心痛地婉拒了陈鬼王难得的主动,“要是有什么事,你跟张则灵或者夬哥联系都行。”   陈清淮点了点头,然后就听到何烨进来说师姐来了。 第194章 小子   “你缩什么缩, 我师姐又不吃人。”   高长合把外套的拉链拉到顶部,这才站起来:“我没缩,还有你师姐虽然不吃人,但她比吃人更可怕。”   明明是柔柔弱弱的长相, 却生了一把暴力输出的力气, 高长合有幸跟人交过手,每次打完他回去都得念上两个小时佛经。   “你这话说得, 我得录下来给我师姐当起床铃声。”   高长合一脸惊悚:“陈鬼王, 我俩无冤无仇, 大年初一你能想我点好吗?”   “……”听上去,确实心理阴影蛮大的样子。   “什么起床铃声?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吗?”程胭饶有兴致地凑过去, 见迎面走来的型男光头, 她甚至吹了个口哨, “哟, 小和尚,我们又见面了。”   高长合脚步一滞, 感觉走路都规矩了起来:“程师姐,好久不见。”   这恭敬的态度,这体面的用词, 后面的夬哥忍不住古怪地看了一眼处长, 这也没被掉包啊,怎么感觉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不会是被景江河附体了吧?!怪惊悚的。   “大小伙子的, 穿这么多, 小和尚你体格大不如前了啊。”   高长合:……那我从前也还是被你暴击的命啊, 穿多点好, 他可不想带伤下墓。   “这不是当了处长, 最近有点操劳过度。”   夬哥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了:这肯定是被掉包了!   于是她忍不住戳了戳陈老师,小声问:“陈老师,处长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你师姐手里啊?能说出来分享分享吗?”   “……这个嘛,你得问我师姐本人。”见夬哥一脸犹豫,陈清淮相当体贴地开口,“你放心,我师姐对女生脾气非常好的。”   ??所以是对男生脾气很差?   于是吃个中饭的功夫,高长合眼睁睁就看着夬哥和程胭熟悉了起来。   “我说陈鬼王,你就这么干看着?”不阻止一下吗?   “你有本事,你去分开她们,反正我不敢。”   你大小也是个请符人啊,有什么不敢的,高长合眼神示意:你可以的!   “小和尚,你眼睛抽筋了?”程胭支着下巴,一脸的关切友好,她演技极佳,离得近了,甚至高长合都有刹那的错觉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但天地良心,他真的什么事都没做啊,谁敢得罪这位女魔头啊。   “哈哈,没有,来来来吃菜!今天我请客!”   这个时候,高长合就有些想念张则灵了,这家伙虽然有时候茶香四溢,但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程胭最喜欢这一类型的男人了,可惜了,这家伙守在景江河边。   “什么?处长你请客!服务员,快把菜单拿来!”   陈清淮二话不说也加入了点菜的队伍,毕竟假和尚请吃饭哎,这不得把人吃到破产啊。   “你们两个,给我适可而止!”   夬哥只当做没听见,张口就来:“要这个海鲜三拼!还有这个鲍鱼红烧蹄髈,是你们这儿的招牌,对吧?”   “要不要来瓶酒?就当给你践行了?”   “你个开车的喝什么酒!”   “没关系,叫代驾就行了,问题不大。”   “对,师姐你不是爱吃茶香鸡,要不要来一盘?”   高长合:……这两个牲口!   为了私密性,饭店是陈清淮挑的,价位当然也非常合适,到最后结账的时候,某位处长就差捂着荷包哭了。   这践行宴,受伤的只有他而已。   陈清淮说要喝酒,不过最后还是没喝,点的果酒都让两位女士喝了,他开车把夬哥和高长合送回环境处,这才带着师姐去落脚的酒店。   “不是在禹城   买房了,怎么还住酒店?”   “那边狗仔多,过年都在那蹲我呢,我懒得跟他们玩宫心计。”有空的话她有闲情逸致还能溜溜狗仔,现在这个节骨眼,她就懒得分心管这些了,“再说酒店服务挺好的,我那房子空得很,还得现找保姆,懒得费那劲。”   “也可以去我家啊,你不是想见见我大哥?”   程胭摆摆手,慵懒地斜靠在后座上:“算了,我就不去祸害你大哥了,阿弥陀佛。”   “……”师姐你要是能撬动大哥的春心,他倒是挺想看看的。   “你这小子,心里不会在说我什么坏话吧?”程胭忽然凑近,“哎,就是前面的华安大酒店,你直接从地下车库进去就行。”   幸好不是四季酒店,不然他就不进去了。   华安是五星级大酒店,配套服务设施一流,与四季酒店不同,华安位于绝对的市中心,毗邻禹城各大地标性建筑,可以说是明星入驻的首选,而且它旁边就是赫赫有名的元一街。   “你等等,我让富哥下来接我。”   程胭打了个电话,很快富哥就从电梯里走出来,带着两人上了楼。   “富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陈二公子。”   陈清淮很想纠正富哥的称呼,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他上一次纠正完,人还是这么叫他,某种程度上来讲,富哥能当师姐的经纪人,可见两人在执拗方面是有相似之处的。   “哦对了,这是谢焉托我带给你的新年礼物。”   “谢焉?”哪位?   “就上次撞你车屁股那个,他最近事业起来了,接了好几个代言,估摸着明年年底,就能还清你的修车钱了。”   听师姐说完,陈清淮立刻记起了这位倒霉蛋:“当明星这么挣钱啊,搞得我都有点心动了。”   “你要是心动,就赶紧辞了工作,富哥可是很想签下你的。”   富哥适时抬头:“对对对!”   “那还是算了,我哥说不介意我啃哥的。”陈清淮云淡风轻地炫了一把大哥,隔壁的富哥心里瞬间恰柠檬。   哼,他要有这种大哥,他也家里蹲啃老!   富哥的表情成功娱乐到了程胭,笑得她花枝乱颤的:“你别刺激富哥了,跟我进来挑一下,哪些比较适合给小师弟当见面礼。”   既然是程胭师门的事,富哥就不参与了,迅速打了声招呼他就出门了,毕竟再听下去,他的酸柠檬指数就要爆表了。   “小师弟不是高调的人,你这些衣服,他可能穿不出去。”   “你懂什么,男人就要有一身正装,再说小师弟这么聪明,以后领奖穿格子衬衫上台啊,丢我们师门的脸,你不懂别打岔!”   ……行叭,他闭麦吧。   程胭兀自将礼物装进行李箱:“今天不是大年初一吗?你晚上不用回家吗?”禹城这边的习俗,她记得大年初一的晚饭得在家里吃的。   “不用,大哥和陆启行都要去陆家拜访,我不去。”说起亲生母亲,陈清淮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体现,可见他是真的放下了。   程胭一讶:“你不去?”   “嗯,早就说好的两不打扰,陆女士是个很理智的人,她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做多余的事情。”上次他去收回了平安扣,还把见面钱还了,一收一回,就是切断了。   “你心里有数就行,既然晚上有空,就陪我去见见小师弟呗,也好认认门。”   程胭将装礼物的箱子拉上推到门边:“好了,现在能说说你跟景江河的事情了吧?电话里说不清楚,我还是想听你当面说。”   “……就那么回事呗,你知道的,请符人的责任。”   程胭抱胸:“具体点。”   行叭,既然师姐想听,陈清淮就原原本本说一遍,刚好他也把信息线索再好好捋一遍,顺便听听师姐旁观者的视角分析。   “你这,挺棘手啊。”   “要是不棘手,也不需要我的存在了吧。”   这么说也对,程胭蹙着眉:“所以,作为请符人,你认可现在主流的镇压封印法吗?一次成功,并不代表下一次还会成功,他们环境处的宝会不会压得太早了?”   “说实话,不太认可。”   “哦?”   “但它至少是一条退路,高长合他们肯定也在研究新方法,但显然不想断了这条后路,我跟他说鬼咒古墓是个坑,他知道,但还是决定去一趟。”   程胭挑眉:“你这么确定?”   “嗯哼,半个黄泉是我抓的,他从它身上得到的线索,说明这是景江河送上门来的经验包,景江河是在诱我下墓。”   所以三生石不是重点,他才是,高长合应该也是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拒绝了他的陪同,甚至以身犯险,三生石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想要麻痹景江河,试探景江河对于岸上信息的掌控能力。   “它这么聪明?”   “千年的老鼠都能成精,更何况是它了。”陈清淮不会小瞧景江河的任何一个动作,相信高长合也是如此,“师姐,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然后他说完,就被师姐敲了头。   “疼就对了!我是你师姐,什么帮忙不帮忙,你尽管开口就是了。”   陈清淮捂着脑袋,真的好疼啊,师姐的手劲是真大:“师姐,现在所谓的四大新镇物还差一个,对不对?”   “你不会是让师姐我去替你去找吧?我跟宝物的缘分一向不怎么大的。”   陈清淮摇了摇头:“不是,这最后一样镇物,早就在我手上来着,老头子也知道。”   程胭:……你小子,可真行啊。 第195章 下去   已知黄泉道人和景江河老早就蛇鼠一窝了, 如果镇压封印的方法真的有效,为什么三生石落入黄泉道人手里的时候,景江河没有出手毁了它。   要想毁了一样天材地宝, 普通人当然很难做到, 但对于景江河或者说是黄泉道人来讲, 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以如今景江河表现出来的智商看,如果真事关根基, 景江河绝对不会用三生石去当一个诱饵。   毕竟天材地宝难得,毁了一块三生石,可比弄个什么鬼咒古墓的陷阱来得直接太多了。又或者说,三生石只是个噱头, 真的三生石已经被毁了?   陈清淮翻来覆去想过很多种可能,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他是高长合,也会想要下鬼咒古墓一探。   毕竟能让景江河费劲心力引他们下墓,里面埋的东西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怎么坐在这里?不冷吗?”   陈清淮抬头:“大哥,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下午跟师姐聊了半天,晚上去小师弟家蹭了顿饭, 王爷爷老人家睡得早,他们就没打扰太久,他把师姐送回酒店,回到家堪堪八点半。   “早吗?我和陆女士除了有一层血缘关系, 更多的是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和合作伙伴, 平时聊生意还不够多啊, 非要在大年初一聊一宿?”   陈清淮:“……听上去, 你们聊得不太愉快。”   陆女士是个很有责任感的集团领导人, 除开这个, 私人感情方面实在乏善可陈,陈清渊不想说亲生母亲的坏话,但他还是觉得陆女士对清淮太过冷酷,当年冷淡处理可以说是因为清淮身体不好,避免感情投入,但现在依旧只用生意人的态度处理亲子关系,有时候他真的不知道陆女士到底在想什么。   大概是因为心里带了偏见,今天他说话是难免带些火气,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他就提前离开了陆家。   “若论不愉快,还是启行和陆女士谈得更不愉快些。”   陈清淮:……并不感到意外.jpg   “那大哥你吃饱了吗?要不要我下点饺子?”反正冰箱里有很多饺子馄饨,今天蔡师傅访友去了,厨下也没有留值的师傅,只能亲自动手了。   “你可以吗?要不还是我来吧?”   看来是没吃饱了,陈清淮立刻站起来:“下饺子这活我还是会的,大哥你忙了一天了,坐下歇歇喝杯茶吧。”   饺子和馄饨都冻在冷冻层,陈清淮翻了翻没找到饺子,不过馄饨就在面上,甚至一份份都用保鲜盒装好,里面连料和汤底都配好了,只要有手就能做。   十分钟后,两碗热气腾腾的虾皮鸡汤馄饨就出锅了。   汤头是熬在灶上的,虾皮、紫菜、蛋皮、葱花都是配好的料,陈清淮只是把馄饨煮熟盛出来了而已,堪称懒人福音。   “很好吃。”   “是蔡师傅调的馅好吃。”   馄饨是三鲜馅的,里面还有一整颗的虾仁,虽然冷冻过,但食材品质足够好,那点儿损失的鲜味就算是忽略不计,反正陈清渊觉得弟弟煮的馄饨天下第一美味。   “这几天有空吗?杨晨约我们去雪场滑雪,有兴趣吗?”   陈清淮眨了眨眼睛:“禹城还有雪场?”   “不是本地的雪场,是北方的,他一个朋友开的,新年正好放假,要去放松一下心情吗?”   ……虽然陈清淮很心动,但他还是拒绝了。   不过他力劝大哥带陆启行去,毕竟有个乐子人在,总归不会太无聊。   陈清渊心里隐约猜到了弟弟的用意,不过想了想他也没点破:“好,那我带启行去。”   如果他和启行的离开能让清淮无后顾之忧,那么他会照做。   “谢谢大哥。”   于是等到大年初三,天气初霁,陈清渊干脆给家里人都放了假,连带松伯他们一起包机飞往雪城。   “陈清淮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去?”   “他师姐来了,得招待师门的人。”   陆启行一下就来了兴致:“什么?他们师门还收女生啊,大哥你见过陈清淮的师姐吗?是不是也像他那么厉害?”   “没见过,不过你应该认识。”   陆启行不解:“我怎么可能认识!”难道是那天他见到的卜小姐?所以真是他想歪了?   “娱乐圈的程胭程影后,你应该看过她的影片。”   !!!!!!   好家伙!这跨度就业未免也太大了吧,程胭?陆启行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了一张凌厉刺客娘的脸,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   别说,那片子是他初中看的了,因为过于惊悚吊诡,堪称他的童年阴影。   “不是吧,真的假的?早知道我就留下来了。”虽然他见过不少明星,但咖位这么大的确实见得不多。   **   华国历史源远流长,但因为时间跨度过长,有些事件的真实性就有待考量。   三皇五帝时期,黄河泛滥,两岸百姓民不聊生,当时的首领舜就命大禹的父亲鲧治理黄河水灾。只可惜鲧治水并没有获得成功,禹作为鲧的儿子,接过了这个使命,继续治理黄河水灾。   这是历史上的说法,在玄门,它还有个统称叫上古大洪水传说。   彼时的黄河滔滔不绝,水量惊人,凡人难以抵挡,即便是圣人,也难承受这般的天灾人祸,鲧禹治水与其说是治水,不如说是与天争命。   鲧失败了,但禹成功了。   关键点,就在于龙门山的格局改造。   龙门山在梁山北面,黄河水从积石山引入梁山后,大量的河水被龙门山挡住了去路,这里水路狭窄,山势又很高,如果不及时疏通,河水就会漫上河面,淹没良田和部落百姓的居所。   当时风水格局一说,还未正式形成说法,但大禹天生圣人,有凡人不能之智慧,他带着准绳和工具测量完龙门山的地势,就命人在一个天堑口凿出了个宽八十公分的口子,黄河水瞬间倾颓而下,高高的水位将龙门山陡峭的山势变成了一个龙门阵。   凡过此阵的鱼虾,皆受阵法泽福,有了大造化。   这在人间,还有个更通俗的神话传说,叫做“鲤鱼跃龙门”,其实后人穿凿附会,确实是有夸张的说法,但在玄门记载上,确是真有其事的。   之后禹依靠治水功绩,接过了舜的权柄。   禹在位时,功在百姓,他本也想学舜将帝位传给最有才华的后辈,只可惜皋陶早逝,继位的人就该是东夷部落的伯益。   但禹死后,伯益却在三年丧礼后下路不明,于是禹的儿子启在民众的推举下,得到了父亲的权柄。   其中关于伯益的下落,有很多种说法,有人说他被启杀了,又有人说是他自觉无德,所以将权位让给了启功成身退了。   但值得一提的是,当年大禹治水能那么成功,绝对少不了伯益的帮忙。   伯益出身煊赫,文才德行样样不差,按照年纪,也该是他继位,关于这点很有争议,只是当时并没有太多的史料传下来,夏朝作为华国第一个家天下的朝代,堪称神秘之极。   不过夏朝疆域并不大,与其说是朝代,不如说是更大的部落,即便之后夺取了夏朝天下的商朝,领土面积也跟现代的相差甚远。   玄门的史料确实更丰富些,但……也实在没多多少。   高长合这两天都快把夏商周的历史翻烂了,三皇五帝的人物关系他都能背了,什么大禹的妻子是涂山氏,什么伯益的爹是大业,妻子是舜帝的女儿,反   正部落是真不大,各大姻亲关系盘根错节,堪称上古溏心风暴。   “你研究了这么久,古墓的主人有线索了吗?”   为了下墓方便,高长合今天穿了身冲锋衣,衬得他更不像个好人了:“只是猜测,能把墓安在龙门山底下还不破坏龙门阵的格局,反正现在的风水师是做不到的,按照出土的物件来看,你们请的考古专家不是说夏商周时期嘛,那我就大胆猜一个。”   “什么?”   “底下要么是禹,要么是伯益。”   岑惊鹊不意外地挑了挑眉:“为什么不猜是皋陶?他突然死亡,如果他不死,帝位还轮到启来坐。”   “大概是直觉吧,他在治水的传说里,并没有太多的着墨,反而后稷都比他出现频率高。”既然禹城的传说跟禹有关,他还是更倾向于是传说中出现过的人,“你似乎很看不惯启。”   “无所谓看不看得惯,启是野心家,只可惜他儿子武观是个混人,家天下也没什么好处,还不如之前的禅让制呢。”   ……看得出,最近岑惊鹊过得不太顺心,至少外界对于岑惊鹊杀师夺位的说法甚嚣尘上,倒是跟启的继位有那么一丢丢的相似。   “你准备好了吗?”   高长合指了指自己兜里的黄符:“都在这里了。”   岑惊鹊瞥了一眼,迅速收回了视线:“请符人看来对你很友好,给了你这么多雷符。”   “自然,你嫉妒?”   “不,你有就是我有了,我不嫉妒。”   岑惊鹊轻笑一声,他将长发高高束起,随后一跃而下,龙门山的古墓墓穴就在龙泉之下,要想下墓,必须跃入深不见底的龙泉之下,幸好玄门避水符并没有失传,他们二人轻装上阵,没过多久,就进入了墓穴的入口。 第196章 墓内   越到水下, 龙门山的水口越窄,及至到墓穴的入口,仅只有一个人通过的大小。   高长合和岑惊鹊的身高都超过了一米八, 两人矮着头先后进去, 奇异的是,入口外河水汹涌,墓穴内却是干燥得犹如土窑一般。   不过龙门阵的河水本来就很怪异, 明明是黄河的枯水期,这里的河水水位线却极少下降,就算是偶有下降, 也不会下降很多。   墓穴内的气息并不好闻,像是那种桐油的味道, 又有股刺鼻的腐朽气息,高长合也不是没有下过墓, 但这是唯一一个他刚进来,就觉得浑身压抑的一个墓。   但来都来了, 断没有临场退缩的道理。   他伸手开了戴在头上的探路灯,一道光射进黝黑的甬道里, 甬道不高, 两人只能弓着背往前挪, 越往前走, 刺鼻的味道愈发明显。   他从小长在佛前,对味道气息尤其敏感, 还未等甬道走完,他就拉住了前面的岑惊鹊。   “你等等。”   “怎么了?”   “不对劲, 这里的气味怕不是要人命。”   大多数的古墓因为埋在底下, 空气不流通, 有些甚至需要背氧气瓶下去,但玄门天师的□□抵御能力本来就比普通人强太多,他们俩人一个是有血脉返祖,一个是主修肉身,所以是轻装上阵。   但一进来,高长合就觉得不妙。   “把符戴上,以防万一。”   岑惊鹊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嘲笑高长合的谨慎,他接过符箓细心佩戴好,这才继续往前走。   夏朝距离现在已有四千多年的历史,四十年都是沧海巨变,更何况是四千年,青铜器可以历经四千年不变其形,但其他的就不好说了。   狭长的甬道终于走到尽头,随着路面的不断扩大,两人的耳边也逐渐响起了水声。   是水声,且声音越来越大,等到岑惊鹊走出甬道,他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是一座巨型的石像,遮天蔽日,他手中拿着一把开山斧,在他身后,是犹如银河落月一般的瀑布直流而下,这些水流坠落在地上,汇聚成了一条狭窄深长的水道,却朝上流向开山斧的方向,形成了这般循环往复的“银河落月”。   “好壮观!”   这怎么做到的?完全反重力啊。   “是风水阵,而且这个绝对不是上古时期的东西。”岑惊鹊虽然对风水没有太大的研究,但他是部长的徒弟,这点儿眼力还是有的。   “何以见得?”   “石像的面部刻画,上古时期大多数东西都偏向于比较野性的美感,直白来讲,就是比较野蛮,少有这种工笔写意的诗意,而且它第一面的冲击性是风水阵格局给的,而不是这座雕像本身。”   如果真是上古的石像,还这么大尊,即便墓穴的环境良好,也绝对不可能是这么完好无损的形态,这更像是发现这里的后人布的格局,一是震慑,二可能是驱赶。   “里面的东西,一定非常可怕。”   经岑惊鹊这么一说,高长合也发觉这个石像太新了,而且开山斧的制式似乎也不是上古的款式,他来之前查过好多资料,上古的斧器样式更趋向于大开大合,眼前这把开山斧虽然也很震撼,但却过于锋利,反而缺少了一股锐意。   “还看吗?不看就走了。”   两人佩戴符箓,因此也错失了被这些水毒侵染的机会,这个格局虽然漂亮又震撼,但跟他们所求毫无关系,岑惊鹊很快找到进入中心墓区的路,盗墓小说里写墓穴格局往往错综复杂、机关林立,特别是某些小王朝有祭祀有图腾的,更是吊诡阴暗。   但这座墓的格局非常四四方方,也不存在殉葬的墓穴,其实夏商周时期有非常流行的殉葬文化,上古   时期就有流传,但这里居然没有,可见这座墓并不是让墓主人早登极乐、死后安享用的。   因为要下鬼咒古墓,高长合特意找了陈鬼王写了一沓的鬼咒驱邪符,此刻揣在身上,有股独特的安全感。   “老岑,你看这个。”   头顶微弱的光芒投射在宽阔的石壁上,因为从不见新鲜空气,上面的颜料甚至还很鲜艳,在白色LED的照耀下,甚至艳得有些惊悚。   “壁画?好抽象的壁画。”   说是抽象,其实更像是“象形文字”,只是写得更加复杂,火、石刀、人是最多出现的三个符号,两人顺着这头一直看到那头,联系上下文,大概是看懂了这幅壁画。   “是启夺权的过程。”   “看来我们英雄所见略同。”   关于禹传位给儿子启,古书上有很多记载,有一个说法并不被主流承认,但很多野史外传皆以此为凭:   “禹授益,而以启为吏,及老,而以启为不足任天下,传之益也。启与支党攻益而夺之天下,是禹名传天下于益,其实令启自取之”。   大概意思就是说禹明面上为了规矩将王位传给伯益,其实将实权都给了儿子,等到他死后,就叫儿子夺取政权。   “是人皆有私心,看来圣人也不例外。”   伯益是颛顼和少典氏的后裔,论说亲缘关系,和禹是同出一脉的,且他跟随禹治理河患,后又开创了畜牧,功绩自然比启多。   禹要立儿子为继承人,于情于理都不符合当时的规矩,所以启要得到权柄,只有靠自己,按照壁画上所说,禹启有一场秘密的父子谈话,之后禹老去,部落举行了一场盛大的葬礼,伯益代表东夷部落主持了丧礼。   不知道画壁画的是人到底是谁,这场丧礼刻画得诡谲非常,充斥着一股鲜血阴郁的气息,如果不是两人定性非常,现在可能已经开始情绪失控了。   “权利和野心,是帝皇本该有的东西,只能说禹是一个合格的王。”   “你看这里,现在主流的观点,禹是被葬在会稽山,现在那里还有禹陵、禹祠、禹庙,自启开始,历代的王都有到禹陵祭祀的传统,可是你看这个壁画的最后,禹的棺并不是往东的。”   恰恰相反,它被一众穿着奇怪高脚的蒙面图腾男子一路抬着往西而走,太阳都落下了,也没有丝毫停歇,按照上面日升日落的描述,是走了七天七夜,一直走到了落日的尽头,走到无法走位置,一群人居然一起和太阳坠落了。   这壁画越看越诡异,高长合忽然有了新的思路:“你说,伯益也好歹是未来部落的继承人,他真的就任凭禹启父子算计吗?”   “你这只是猜测。”   高长合却指向壁画的一处:“看到这个没有,皋陶曾经是继任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而且他主管的是刑罚,上古手段野蛮粗暴,他却能以此开辟出一套规矩,可见他本人绝不可能是软弱、任人欺压算计的人,可他却突然亡故。”   “这里,有讲皋陶和伯益是亲厚的血缘关系,两人的关系也非常好,虽然是火柴人,但你不觉得他俩的气氛过于严肃凝重了吗?”   高长合越说越觉得思路正确:“而这场谈话后不久,皋陶就死了。部落很快推举伯益成为继承人,此时禹已经垂垂老矣,两人相对而立,气氛很古怪,你不觉得吗?”   岑惊鹊却忽然熄灭了头上的灯,顺手还把高长合头顶的灯掐了。   黑暗来得突然,高长合险些向后栽去。   “你干什么!”   “你被这些壁画影响了,它们的真相不是重点。”   高长合一愣,心中陡然起了一股寒意,他没想到——   “还有,你说的这些我没看出来,这些壁画就跟鬼画符没两样,你看得   越清楚只会陷得越深,我们是来找三生石的。”   说完,岑惊鹊就迈动步子往下一个石室走,玄门天师的五感本就比常人强,这种黑暗的环境适应了一会儿,不开灯问题也不大。   连续走了八个石室,岑惊鹊停下了脚步。   “我们在走回头路。”   “开灯?”   “不开,刚才你在第一个石室就受壁画影响,如果开灯,我怕我还要照顾你的情绪。”他派来古墓探查的属下,出去后的情绪状态都极度不稳定,一旦问及古墓相关,就会整个人疯癫起来,现在看来,和这些壁画或许有莫大的联系。   “那你说怎么办?继续蒙头往前走?”   岑惊鹊脚下探了探,摇了摇头:“不,石室不是主要,重要的是主墓穴,既然黄泉把三生石放在主墓室里,那就说明必定有其他的路通向主墓室。”   “你的雷符呢?”   高长合闭着眼睛掏雷符:“你不会是要——”   “不错,上古时代,人们多将雷电视作上天对人族的惩罚,一旦打雷,必是有妖孽出世,若有被雷击而死的人,那必是罪孽深重之人。”   讲这么多,你还不是要用雷符炸了这里。   高长合稍稍离远了一些位置,很快一道赤色的雷光在石室内出现,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他们踏足的石板瞬间裂开,两人随着重力下坠,只见下面天光乍亮,居然是一道水色亮光出现在了面前。   那是——   “主墓室!找到了!” 第197章 送礼   说是找到, 但从这下去也太困难了。   先不说他们两个人坠落下来的方位问题,就是掉下来安稳落地都是问题,毕竟……下面根本没有一个下脚的地方。   滔滔犹如洪水般的水流急促地拍打着四周, 间或就溅起一人高的浪花,而浪花的正中央, 是主墓室的入口。   下面水潭宁静,一道天光自上而下, 倒是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老岑, 现在怎么办!”   因为水流的击打, 高长合现在已经浑身都湿透了,幸好陈鬼王的符箓防水,不然他等下就真的只能靠一身正气抵御邪孽了。   岑惊鹊却是仿若未闻, 他甚至在挣扎间将头上的发绳蛮力拆了下来,一瞬间海藻般的长发就被湍急的水流冲得凌乱飞舞,可下一瞬, 惊人的事情发生了。   这些本该非常柔软可欺的头发忽然就像是拥有了生命一般, 它们包裹着岑惊鹊的上半身,居然顺着水流的方向在游动,不过几个呼吸的过程,岑惊鹊就稳定了身形,站在了主墓室的入口附近。   亲眼目睹的高长合:可恶!是欺负我没有头发吗!   主墓室入口的水流可以称得上轻缓,岑惊鹊站定后,直接丢了张雷符到头顶的水流之中, 刹那间水流乱窜, 高长合趁着暴动骂骂咧咧地跃下来,身上的衣服都烂了大半。   “你下次动手之前,能不能打个招呼!很容易出人命的!”   “我打招呼, 你就能听得见了吗?”岑惊鹊看了一眼头顶的巨浪,随后纵身跃入了主墓室通道,高长合拧干了身上的水后,也紧随其后。   这条通道看着通透,进入后居然变得诡谲起来,本来近在迟尺的棺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   “是幻境。”   两人的脸色都是前所未有的警惕,但显然这里的布置比外面更加诡谲,壁画可以用黑暗阻止沉迷,但眼前真实存在的幻境景象,却实在叫人难以抵抗。   高长合已经闭上了眼睛,将心神都沉到了最深处,可无孔不入的声音依旧源源不断地在攻击他的情绪壁垒,这种感觉,更像是西方克苏鲁神话中的污染。   听到、看到、认知到,即是思想被控制污染。   虽然不尽相同,但表现出来的状态却极其相似,明明他并不想去听去看,但属于壁画里的内容却跟泥鳅一样地往他脑子里钻,这甚至是不可控制的。   高长合就觉得自己抬着禹的棺木,肩头很沉重,脚也很痛,但他却一直被控制着麻木地往前走,他忍不住往旁边看了一眼,就看到岑惊鹊和他一样也在痛苦前行。   明明脸上布满了诡异的图腾,他却第一眼就认出了岑惊鹊,他甚至还看到了其他人脸上的痛苦麻木,但每个人走得步子都很快。   头顶的太阳升起又降下,降下又升起,不知道过了多久,高长合只觉得脚下干裂的泥土忽然变成了软乎乎的云朵,他一脚踩下去,陡然而来的失重感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心口一亮,奇异的力量瞬间撅住了他的认知,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下方林立的石笋几乎刺痛了他的双眼。   好家伙!   高长合立刻丢下一枚雷符,巨大的爆炸将石笋炸了个穿,他也借着冲击力往上弹了一下,勉强扒住了不算光滑的石壁。   “老岑,你人呢?”   雷符带来的巨大烟尘迅速散去,高长合四望,却不见岑惊鹊的身影。   而且说好的主墓室呢?   这里除了光秃秃的石壁和刺挠挠的石笋,就没有其他东西了,高长合思及刚才的幻境,后背凉得简直发寒了。   **   陈清淮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明明今天都升温了,怎么他在室内还会打冷颤的,难道是有人在背地里骂他?!   最近松伯和蔡师傅都不在家,陆启行还把胡楚也给带走了,他就干脆住到了育华对面的公寓里,至于吃住,当然是靠外卖。   “则灵,最近景江河有什么异常吗?”   张则灵的眉宇间难掩疲惫,算算时间,他从抓获半个黄泉道人到现在,都没怎么睡过一个囫囵觉,这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啊。   所以夬哥去景江河顶班的时间,陈清淮就强硬把人拉到休息室了。   “没有,最近还好。”   “既然还好,就不要想这么多了,还有我呢,你赶紧睡吧。”见张则灵不配合,陈清淮亮出自己的天地灵符,“需要我给你上个安神咒吗?”   “不用,我睡了。”   张则灵本来以为自己睡不着的,谁知道身体比他诚实太多,头刚沾上枕头,他的意识就陷入了黑沉的梦乡。   陈清淮轻悠悠地把人带上,转头就迎上了何烨的目光。   “怎么了?”   “淮哥,你要吃柿饼吗?这是我们观里的老柿子树上的柿子做成的柿饼,在三清面前供奉过的,吃了驱邪纳福。”   柿饼啊,以前在山上时也经常晒来吃,老头子还因为吃多了柿饼闹过肚子。   陈清淮伸手捡了一块,入口软糯香甜,确实是好滋味:“说起来,最近郊区的山主有没有跟你联系?”   山主就是那只会踩电子音的蓝色小鸟练雀,现在那个山头已经正式改名为练雀山,虽然郭家已经退出了度假村的建设,但度假村的策划并没有被叫停,在政府牵头的情况下,这座叫练雀的度假村已经于去年底开业了。   “有,前两天过年还让我买了不少年货送进山里,好多东西,我开着皮卡才载过去的。”   这么多啊?小鸟还挺能提要求的。   “你能联系到它吗?跟它说说,我今天下午去拜年。”   于是等张则灵下午睡醒起来的时候,找了一圈也没见到好友,问了人才知道,清淮去练雀山了。   这个时候,清淮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去练雀山,他下意识想要去看看,不过最后还是没去。   禹城是南方城市,很多山头种的要么是落叶灌木,要么是松树,练雀山也不例外。   冬天的练雀山很冷,陈清淮一进去,却闻到了草木清新的味道,很自然很宜人,跟外头那些枯败的小山头完全不一样。   也幸好外面布置了迷雾阵法,不然络绎不绝的观景游客估计就能把山主烦死了。   “你来了,请符人。”   没走几步路,陈清淮就看到了枝头上舒展蓝色羽毛的练雀山主。   “山主新年好,这是新年礼物。”   练雀骄矜地抬了抬头,却在视线触及礼物包装的刹那瞬间兴奋,都顾不上山主的体面,直接从枝头飞了下去。   “喜欢吗?”   山主点了点头,又略略掩饰了一下,才带着礼物飞上了枝头。   这个请符人有点东西,他怎么知道它最近在攒钱买这个游戏机:“我很喜欢。”   “山主喜欢就好。”不枉费他特意跑了趟专柜买的它。   练雀将游戏机放好,这才恢复方才舒展的仪态:“你只是来拜年的吗?”   “当然不是,景江河的异动,我相信山主远在城外,应该也感觉到了吧?”站着说话太累,陈清淮干脆跃上枝头坐着说话。   练雀收了礼物,就也没说请符人僭越的问题,只见它纤长的爪子踩了踩电子屏幕,电子音很快响起:“感受到了又能如何?我现在连人形都化不了,你不会是要指望我出力吧?”   看来山主还是能沟通的,陈清淮靠在树上,遥遥望向景江河的方向:“当然不是,只是山主活了很久很久了吧,应该也见过其他的请符人吧?”   “……见过。”   听上去,像是有过一段不太愉快的经历。   陈清淮在山主看不见的地方挑了挑眉:“可以跟我分享一下吗?”   练雀:……早知道不收游戏机了。   “没什么好说的,他是个胸怀天下的圣人,天下安宁,百姓富足,皇权稳定,家庭幸福,他什么都想要,也确实都做到了。”   “然后呢?”   “然后他就死了,因为他就连身后的洪水滔滔,都想要解决。”   ……所以请符人是脱离不了悲情属性吗?   “洪水滔滔,是指景江河的变故?”   “你要是想这么想,也可以这么说,但他做的远比你想得要多。”   陈清淮忽然想起了上次山主特意留下他说的那番话:“所以上次你才说,我不加入国家部门,是个正确的选择,对吗?”   山主点了点头:“请符人也是人,是人就不要奢望去做神的职位,你明白吗?”   小鸟说这话时,明明是电子音,却莫名流露出了一股悲怆感,可见它与某一任请符人之间的羁绊显然比它表现出来的要深。   “所以,你才不想透露关于景江河的讯息?”   话赶话问到这里,陈清淮就开口了,本来以为山主不会搭理他,谁知道……小鸟居然理直气壮地承认了。   “对,这是你的任务。”   好吧,这只小鸟真的好严格啊,陈清淮失笑:“所以你知道,景江河底下究竟是什么东西,对不对?”   练雀一听,立刻发觉自己上当了,它立刻气呼呼地猛踩手机:“请符人,你耍诈!你好卑鄙!” 第198章 地图   “别这样, 山主请见谅,我这只是合理猜测而已。”陈清淮摆了摆手, 安抚道。   不过很显然, 纯善的山主根本听不得他说话,要不是有新年礼物游戏机提醒他不要动粗,这会儿请符人可能已经被他当场“送走”了。   世风日下, 人心不古,请符人竟奸诈至此啊。   要是他认识的那个请符人有这般心机, 恐怕也不会死那么早了。   “就算我知道, 那又怎么样!”   陈清淮开始给山主戴高帽:“山主这么纯挚宽厚,必然不会忍心看到景江河为祸苍生, 若真的不想说, 当初就不会跟我搭话了。我现在还能坐在您面前大放厥词,不正是因为您心里其实是想告诉我的吗?”   山主心里被吹得飘飘然,电子音却依旧倔强:“漂亮话说得不错, 但我若是耍你呢?”   “我若连这点儿判断能力都没有, 也不用当什么请符人了,直接下地府投胎转世得了。”   练雀一噎, 展翅带着手机飞掠到请符人的身边。   “山主这是何意?”   “你不是想知道景江河底下到底是什么东西吗?跟我来吧。”   练雀山并不大, 海拔也很低, 但小吉穴正在成形, 相信很多很多年后,必然有成为名山大川的可能性, 陈清淮跃下枝头信步跟上练雀的轨迹,大概走了十五分钟左右, 他已经站在了练雀山的山顶。   “你看到了什么?”   因为山下有迷雾阵法, 所以进了练雀山会有云雾遮绕, 但山顶的景色竟是一览无余的,站在山巅之上,陈清淮轻易就能看见山下的蜿蜒山道和热闹漂亮的度假村。   而更远处,是一条无名的河流溪涧,从度假村的另一面穿过,往西南面奔流而去。   而西南,正是景江河所在的方向。   “你的意思是,这是景江河的上游?”   练雀却摇了摇头,脚踩了踩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山势,你一叶障目了。”   看风水山势的吉凶,对于请符人而言,就像是喝水吃饭一样简单,陈清淮能够轻易判断一个地脚的好坏,所以他平常不会过分在意这些,这样可以避免接收过多的讯息。   “看到了吧,如果我的练雀山有了吉穴,周边所有的风水都会变,你一定能看到的吧,请符人。”   练雀的电子音响在他的耳边,就如同拨开云雾的那双手一般,陈清淮的脑海里瞬间就连起了一片的风水格局。   确实!确实是他一叶障目了!   如果将景江河视作禹城的一个痼疾,那么仅仅医治景江河,就像上一次的封印阵法一样,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西医疗法。   景江河能扎根于禹城,且力量越来越强大,必是与整个禹城息息相关。   “看来你明白了。”   练雀骄傲地啄了啄羽毛:“请符人,你该善用你的力量。”   “我明白了。”陈清淮庄重地行了个玄门内部的礼,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上一次景江河的异样是被风水师发现的了,“告辞,等之后再来酬谢山主。”   “喂,你就这么走了?不想知道景江河底下是什么了吗?”   “我有预感,现在还是暂时先不知道为好。”陈清淮快速下山,等出了迷雾阵法,便开着车,将整个禹城绕了一圈。   去年八月份他刚来禹城时,他曾经也开着车熟悉禹城的大街小巷,但那到底是粗略地看,着眼更多的是人文和路标,且局限在城内。   这次,他带着禹城地图,从西往东,除开景江河两岸,他骑着车花了三天的功夫全部走了一遍。   每走一处,他都会在地图上做下标注,其实这种图环境处应该也有,但都不是最新的,陈   清淮很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每个地方他都仔细看过,确认无误后,才会落下标注。   及至第三天的深夜,他展开禹城地图时,上面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标注。   “清淮,你这么急匆匆叫我出来,就是吃宵夜?”张则灵刚从景江河换班下来,脸上难掩疲惫,但他发现跟眼前的请符人相比,他都算是精神充沛的了,“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我给你把把脉吧。”   陈清淮摆了摆手:“不用,只是这三天睡得少,灵力消耗有些厉害。”   “……你干什么去了?”请符人的力量无可比拟,要消耗到这种程度,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你不会下景江河了吧?”   “没有,我饿了,边吃边说吧。”   深夜也就只有大排档还开着了,烤串和炒面炒粉的香气直勾得人往摊子上坐下,张则灵没来的时候,陈清淮就点了一堆吃的,现下刚好被端上来。   “好香啊,别说,我今天就吃过一顿饭。”还是在早市吃的豆浆油条,早就消化了。   张则灵默默点头:“我也是。”   本来是准备说正事的,现在却是两个人闷头干饭,直把桌上的东西都吃干净了,陈清淮才付钱蹭上了张则灵的副驾驶。   “抱歉,最近开了太久的车,实在不想开车了。”   张则灵闻言一讶:“你这几天离开禹城了?”   “不,恰恰相反,这几天我在禹城各地流窜。”唔,流窜这个词用得就很灵性,陈清淮觉得半点儿毛病都没有。   张则灵:……   “你应该知道的吧,我前几天去了一趟郊外的练雀山。”   “恩,我听小何说起过。”   陈清淮开始从包里掏他的宝贝地图,这可是他三天的成果:“山主虽然嘴巴紧,但好在还是长了嘴的。”   “这是什么?”张则灵有些纳闷地展开,然后就被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注冲击到了,“这——”   这是禹城所有地区的风水概况啊,有些虽然只是寥寥数语,但张则灵有印象,写得当真是丝毫不差,甚至有些他根本没有发现的地脚,上面也写得一清二楚。   “你这份地图,要是被其他的风水师看到,恐怕是要被套麻袋的。”好半晌,张则灵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唔,上次他带着材料去育华高中改风水,确实是完完全全的班门弄斧了。   “那他们,也得有套我麻袋的能力。”   张则灵:……不愧是你。   不过转念一想,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为什么这么费心去做这份地图?”   “你风水入了门,应该不难看出来吧。”陈清淮以指代笔在禹城的四角方位画了圈,又连接到景江河上,一下子就清晰了起来,至少张则灵立刻就明白了。   “居然是——”   张则灵的眼中惊艳连连,“这是人为的?还是天然的?”   陈清淮没回答这个问题,不过他更倾向于是人为的,比如蓝小鸟说曾经有个请符人想要管身后的洪水滔滔来着,甚至还管成功了。   虽然现在也不能说是成功,但至少……比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治标法看着靠谱多了。   “但这个风水阵,还不完全。”   因为还没有形成固有的格局,甚至因为练雀山的小吉穴一度濒临溃散,这个格局如果要真正具有效力,恐怕得百年往上走。   禹城的风水师不多,也没有什么大风水师路过此地,所以一直没有人发现有人早在几百年前就有人以整个禹城为阵,摆下了一个成长风水局。   几百年白云苍狗,如果按照最好的测算,早在上一次封印景江河的时间,这个风水阵就该起作用的。   谁知道近代战争不断,风水阵   不仅没起作用,甚至因为杀戮和鲜血,促成了景江河的不断成长。   此消彼长,这个风水阵被彻底压了下去,就连他都没有发现,还是练雀提醒,才从积灰的地底把某些当年的镇物翻出来。   张则灵听完这些,立刻意识到了这份地图的重要性,他攥着一角,心也仿佛被人紧紧攥住了一样:“你能补全这个阵法吗?”   “不好说,这个格局你看明白了吧,是杀阵。”   请符人就算再悲天悯人,该动手的时候,是绝对不可能仁慈的。   “杀阵的威力,还是以全城的气机为引,到时候若是成功,景江河势必不再存在,即便存在,它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存在,你明白吗?”   就在画完这张图的时候,陈清淮忽然就想起了大哥说的话,其实……人工造河也不错来着,只要钱到位,造一条禹城河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让我缓缓。”张则灵心里明白,其实再用四绝阵法镇压景江河,无异于是饮鸩止渴,当年没有请符人,风水师以命填了,可现在请符人就坐在他的身边,如果依旧只是镇压而非是完全解决,那么几十年后几百年后,依旧需要后人来解决。   镇压又镇压,景江河的力量只会不断地攀升,张则灵当然更期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看到景江河风平浪静,哪怕……付出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许久许久之后,陈清淮都快困到睡着了,张则灵忽然开口:“清淮,我相信你。”   “什么?”   “如果你觉得这个阵法比四绝阵法更有效,我会回天师府,把师父准备的镇物带过来交给你。” 第199章 锁龙   “你这话说得, 让我都不知道怎么接了。”陈清淮瞬间瞌睡虫都跑了,他没想到张则灵思考了这么久,居然这么直接地来了一句, “你这可真是豪赌啊。”   张则灵下了决定, 脸上反而露出了轻松的神色:“秦始皇下令攻打六国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够统一六国。”   所以你就在他身上押宝?   “你这么说, 我压力很大的。”都类比到千古一帝了, 看来是真的考虑清楚了, “你准备怎么说服老天师?”   张则灵老实巴交:“照实说。”   “你确定老天师不会立马把你轰出师门?”   “不会的, 我师父说全权交给我来办。”   ……天底下师父的多样性这么强大的吗?如果他回山跟老头子要师门重宝,不被丢出来都算是轻的。   陈清淮伸手抻开手里的地图,借着车顶的灯看清楚整座城市的风水脉络布局, 心里不得不感叹那位已故悲情请符人的大手笔。   不过数百年前,禹城恐怕只是一个小地方,以古代的地广人稀来讲,禹城这个大小又地处南方,可能都撑不上是座城市,它更像是个闭塞的县城。   “既然你都把宝押在我身上了, 能麻烦你一件事吗?”   “你尽管说。”   “去找禹城的历史或者县志, 越详细越好, 最好是唐宋年间,有没有生过什么异象或者特殊的地貌事件。”   张则灵是个聪明人,立刻就点头:“我明白了。”   **   与高长合不一样,岑惊鹊落入了一个水潭里。   说是水潭, 其实更像是一个巨型的深井, 深井六面都是光滑的石壁, 就算是壁虎都不可能凭借本能爬上去。   明明上一秒, 还在幻境里费劲抬大禹的棺木,下一秒就坠落深水,偏偏高长合那个死光头还不见了,岑惊鹊尝试着在水中使用不怎么有用的天赋技能,但……奇异地失效了。   这个时候,长发的弊端就显露出来了,他是会浮水的,但就算是会,这种冰冷的深水里,岑惊鹊也不确定自己能挺多久。   所以,必须找出路。   高长合不在,岑惊鹊不再浪费符箓,他费劲地贴到石壁上,伸出双手将头发用簪子束在头顶,然后沿着光滑的石壁摸索,游走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任何的接口或者机关。   这光秃秃的墙壁,甚至连青苔都不生,就像是天生地养、本来就长这样一般。   岑惊鹊喘着粗气,他身上的保暖符因为长时间的工作,已经临近报废,一旦失效,冰凉的深水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攫取他身体的温度。   真是糟糕的境遇。   岑惊鹊抬头看了眼远在天边的出口,既然生机不在石壁,那么除了天上,就只能是水下了。   时机不等人,岑惊鹊并没有权衡太久,在整理完自己的储备后,当即就放松了身体的控制,让自己的身体慢慢沉入深水之中。   所幸天师的身体素质很强,闭气的时间比游泳健将们还能憋,即便这水深不可测,但等到落到底部时,岑惊鹊依旧还有清醒的意识。   但坏消息是,水下的压强增大,他不是顶尖的符师,不可能抬手画避水符,岑惊鹊憋到脸色通红,终于在水中勉强辨清楚了方向。   底下的水称不上浑浊,但因为昏暗的环境,可视的能见度非常差,岑惊鹊隙开眼睛,只隐隐约约看到一些团状物飘在水中,他以为是上古生物,雷符都准备好了,凑近一看,却是一人大腿粗的铁链子。   说是铁链子,其实也不尽然,以岑惊鹊的眼力,几乎是一眼就能判断出这链子并非铁制,倒像是青铜制品。   不过这里是上古的墓穴,青铜作链,倒也合情合理。   岑惊鹊憋着气在水下转了一圈,共发现了六条青铜链子,本来这么重的东西,就算在水下也该是沉在底部的,可偏偏它们都飘散在水中,且在有韵律地摆动着。   岑惊鹊拉着其中一根链子,微微使劲拽了拽,虽纹丝不动,但他却听到了来自底部的□□声。   似痛苦,似悲切,又似愤怒,岑惊鹊只觉得心神都被绞痛了一下,下一刻他睁开眼睛,居然又回到了水面之上。   他努力地喘着粗气,肺部积压的浊气一泄而空,岑惊鹊才发现自己不知几时居然浑身在颤抖。   好可怕,底下有极其可怕的存在。   他不是没有什么见识的玄门小子,岑惊鹊眼中的惊恐却如同泄洪一般地流出来,锁链+深井,只要懂些玄门风水知识,都会联系到一样风水产物。   那就是——锁龙井。   和高长合一样,岑惊鹊在下墓前,也看过一些关于大禹治水的相关神话传说,但因为年代久远,流传下来的传说很大一部分都属于“再创作”故事,可信度极低不说,还会影响他在墓中的判断力。   故此,他只看了一部分被官方认定的事实,至于其他野史传说,他一概没看。因为这点,所以在面对壁画内容时,他可以比高长合更加的镇定自若。   但关于禹王锁蛟龙的故事,他是看过的。   说是大禹治水时,途径钧台,两岸百姓苦于河患,民不聊生。他便亲往淮水查探,见是一无角母蛟引发水患、兴风作浪。   圣人见此,当然不可能听之任之,便组织人手将母蛟引至山间腹地,然后让人从山顶将巨石滚落,绵绵不断的巨石砸在妖蛟身上,血色瞬间染红了河面。   母蛟见势不敌,立刻往河水下游而去,大禹乘胜追击,于伊洛、河朔之地与之相搏,母蛟却很狡诈,几次脱逃,又追到陈蔡,之后于颍河才截住了此蛟。   但蛟龙难杀,故而大禹便用锁龙井困住母蛟,使其无法为祸苍生。   值得一提的是,在普通的民间记载中,并未提及这个传说的真实性,但玄门传说中,却有记载说这是锁龙井这一困阵的第一次使用,而发明锁龙井的人,并非大禹,而是伯益。   伯益生来就与动物亲和,长大后更是无师自通学会了畜牧、养殖等技能,他能以之为造福部落百姓的手段,也能凭此与凶猛野兽战斗。   无角母蛟,当然也是凶猛野兽。   岑惊鹊思及刚才那声□□声,硬是吓出了一身冷汗,不会吧?!   一时之间,他连冰凉刺骨的深水都顾不上了,心里全是母蛟还在世的惊悚感。而正是这时,忽然从头顶传来了高长合的声音:   “姓岑的,你在下面吗!”   说来高长合还是比岑惊鹊幸运一些,他掉落的地方虽然是个杀人机关密室,但好在可以用雷符炸出一条路来,他脱困后,就在墓室里转悠,无奈一路走来,不是什么石笋山就是弓箭堆,差点儿没把小命交代在那儿。   那是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到了这里,忽然他听到井下的水声,这才出声发问,谁知道——人竟然真的在里面。   如果他没有认错的话,这好像是锁龙井吧?   虽然样式更加古朴,雕刻的图像也很粗犷野蛮,但样子大差不差,虽然他修佛,但这点儿眼力劲还是有的。   禹王锁蛟龙的传说他当然看过,但绝对不是在这里啊,这里可是黄河上游,根据传说,大禹追妖蛟追到了下游才把蛟龙截住的。   锁龙井当然是就地摆阵,怎么可能千里迢迢把蛟龙带回龙门山再镇压,劳民劳力不说,这么大动静,不可能一点儿传说都不流传下来。   除非,这里的锁龙井不是大禹布置的。   “你等等,我这就把你捞上来。”   高长合身上当然带了登山绳,他固定了一头,然后将绳索甩下锁龙井,本来岑惊鹊要提醒人井深别费劲的,谁知道绳子丢下来,还有很长一段沾到了水里。   好家伙,合着是跟他玩障眼法呢。   岑惊鹊心里有股被戏耍的恼意,但也迅速将自己固定在绳索上,没一会儿他就被拉出了锁龙井。   “你还好吧?你身上好冰。”   岑惊鹊吐着白气,他身上失温得厉害,水下那种环境,他根本没办法给自己用保暖符:“还行,死不了。”   高长合赶紧拿出自己备用的保暖符塞人手里,本来想给人生火烤烤干的,但这里水汽实在太重了,估计火就是升起来,也很快会被熄灭。   “你在底下,有发现什么吗?”   岑惊鹊很快缓过劲来,他把外套脱下来拧干,又换上包里速干的衣服,这才开口:“你不是看见了,这是锁龙井。”   “除此之外?”   “我怀疑母蛟还活着。”   闻言,高长合瞬间僵硬在原地:“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也不想这么怀疑,但我刚刚在底下,听到了龙吟声。”有一个人陪他分担惊讶,岑惊鹊忽然就能够自如思考了。   “……你确定你没有耳聋?或者是幻听?而且,你听过龙吟声吗?”   岑惊鹊摇头:“没听过,但听到的刹那,我脑海里浮现的就是龙吟声。墨菲定律,如果你极力否定,那么它很有可能是真的。”   那还玩什么,找个屁三生石啊,要是把母蛟放出来,都不用景江河搞事,黄河就得大水患了。 第200章 进入   在黄河面前, 景江河那都算是小打小闹的。   高长合试图垂死挣扎:“我觉得做人还是要乐观一点,要不我下去探探?”   岑惊鹊也不拦人,只努了努嘴:“去呗, 拉动底下的锁龙索, 你应该就能听到动静了。”   “万一我把锁龙索拉断了怎么办?”   “……我觉得以你我的能力,还远没到这种地步。”   倒也没必要这么妄自菲薄, 不过等到高长合下到水底拉动锁链, 他心里最后的一点儿乐观情绪也消散了。   因为他也听到了龙吟声。   如果只是岑惊鹊一个人听到, 那还有可能是幻听, 但如果两个人同时听到,那么……   “你说我们两个人同时深陷幻阵中招的可能性有多少?”   岑惊鹊已经把外套穿上了,甚至还把头发盘成了一个利索的发髻:“与其在这里抱着侥幸心理, 不如下去再探究竟。”   “你要破坏锁龙井?”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的血脉返祖在告诉我,我应该下去。”   高长合终于反应过来:“整个玄门都知道你的长发是因为血脉返祖,但到底是什么血脉?”   “……你猜。”   他可猜不到,不过……知道太多,对他来说也没多少益处。   高长合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 既然岑惊鹊决定下去, 他当然是要奉陪的:“这口锁龙井的阵法非常稳固, 凭你我的能力,撬开一个口子都费劲,不如再找找其他的入口。”   “来不及了,我们带的食物并不多, 计划是七天内必须出墓, 现下三生石还没找到, 有关于黄泉或者景江河的讯息又不明确, 我的建议是分头行动。”   岑惊鹊说的话,高长合自然也有考虑到,但这种未知的情况,两个人汇合还好,单枪匹马闯进去,几乎是十死无生的险境。   “老岑,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没在里面,环境处该怎么办?”   “……你真的是个悲观主义者。”岑惊鹊抬头讶然,“不过我既然敢下墓,当然早就作了安排。”   悲观啊,关于这点陈鬼王也这么说过他,高长合也并不否认,毕竟他的人生早有了最坏的安排:“那就一起下去,外面我都找遍了,我怀疑主墓室就在锁龙井的下面。”   岑惊鹊闻言,眉头终于狠狠蹙起:“你确定?”   “我不确定,但排除所有的不可能,这是唯一的解了,而且黄泉道人能够进去放置三生石,那就说明除了这里,必然还有其他地方连通锁龙井,这也是我刚才为什么那么说的原因。”   毕竟方才两人先后查探过这口锁龙井,阵法保存非常完整,如果真的被人撬开进去过,绝不可能气息锁得这么完好。   时间不等人,两人思虑再三,决定同时下去。   不过在这之前,需要先预留好登山绳的位置,如果情况不妙,也能迅速逃离锁龙井,避免同生共死的结局。   “我准备好了。”   “那就下!”   噗通两声水声,两人一起落入深水,随后确认各自安全后,便以最快的速度沉入底部,方才两人研究过,六根锁链恐怕需要被同时拉动,才有一刹那的机会撬开进去的通道。   高长合是体修,身体强度大,他一口气拉起了四根,见岑惊鹊比了个“OK”的手势,当即使劲往上拉。   只是他使尽了浑身的力气,也不能叫铁索有一毫米的隙动,反倒是他的手掌,因为接触锁链,被磨得鲜血淋漓。   而岑惊鹊那边,也没比他好多少,甚至就在下一个刹那,他眼睁睁看着岑惊鹊松开锁链,软倒在了水中。   “老岑!”   高长合赶紧甩开锁链,   咕嘟嘟地吐着气泡去拉岑惊鹊,幸好他力气大,才能带着个人攀爬上锁龙井。   “喂,你醒醒!”   高长合也顾不上自己的满身狼藉,掐动符箓便要使用,谁知道他入手一探,竟是发现岑惊鹊的魂魄不在肉身上!   “怎么回事?为什么同样是两个人下去,我没事?”   高长合探完岑惊鹊的脉搏,生魂离体暂时是没事,不过如果三天内不回来,那他恐怕真的得背人回去吃席了。   高长合撸了一把自己的光头,难得生了恼意,他甚至有些后悔拒绝了陈鬼王的帮忙,但理智回身,他也知道他和岑惊鹊下来是最优解。   他现在能做的事,就是等岑惊鹊醒过来。   与此同时,岑惊鹊已经进入了锁龙井内部。   “原来如此,高长合猜错了,不是另有出路,而是活人进不来。”岑惊鹊摊开自己透明的双手,摸了摸湿漉漉的井壁,却只是穿掌而过。   很奇特的体验,岑惊鹊适应了一下灵魂状态,便循着水声往前走,他很明白,自己必须速战速决,要是晚点出去,也不知道姓高的光头能干出什么事来。   锁龙井的内部比他想象中的要宽阔不少,甚至甬道绵延极长,他飘了很久,才终于来到了一个宽阔的露台。   而露台的下面,是一个八角形的巨型圆台。   托魂魄状态的福,岑惊鹊可以无视重力飘在半空中,他看到了圆台中央巨型的棺木,棺木的材质不可探究,但上面凛冽的戾气却叫他根本接近不得。   好凶的棺木,没开棺都这么凶,岑惊鹊不敢撄其锋芒,转而到了另一边探查。   然后,他就看到了熟悉的鬼咒,如同密密麻麻的马蜂一样无序地排列着,几乎是布满了整个圆台的侧方,只有棺木附近,鬼咒不敢接近,犹如被隔绝的世外桃源一般。   岑惊鹊心中纳罕,魂魄绕着圆台转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妖蛟的痕迹,倒是在棺木的另一侧,找到了一个被盖上的木盒。   这里面,会不会是三生石?   岑惊鹊尝试着聚起魂魄内的灵力伸手去够,却没料到那些鬼咒就好像能感受到他的力量一样,居然朝着他的方向聚拢,若不是他及时松掉灵力,恐怕这些鬼咒就要攀上他的魂魄了。   棘手。   岑惊鹊在思考怎么才能在鬼咒不设防的情况下拿到盒子,至少……他得确认盒子里放置的是什么东西。   如果真是三生石蜕的石中剑,那么至少打开后,鬼咒应该不敢接近宝物。   可是,要怎么打开呢?   岑惊鹊头脑风暴中,他环顾四周,除了他自己和这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巨型棺木,就没有其他任何存在了。   过分简洁,却又过分无懈可击。   岑惊鹊粗懂阵法,以他的眼力,尚看不出是何人用什么样的天材地宝布置的这里,但他方才围着这口棺木转了一圈,可以非常确认这并不是幻境里他和高长合抬的大禹棺。   只是,这么大的棺木,要么里面的棺椁套了很多层,要么……就是里面躺的不是人。   思及那声龙吟,岑惊鹊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不是吧,应该不会吧?   可是如果真如他所猜,那么到底是谁弄的大手笔?   岑惊鹊眉头紧蹙,他现在面临着一个重大的抉择,而眼前的巨型棺木,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一般,他想去打开,却又不敢去打开。   “打开吧,你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忽然,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直接响起,他清楚地认知到,这绝对不是人类的语言,可他却听懂了。   这很骇人,却莫名给了他一丝安全感。   岑惊鹊心里只觉得荒谬,可他的魂魄却情不   自禁地伸手摸向棺木,就在他无限接近时,胸口一股火热忽然让他停住了。   他吓得直接缩回了手,也在瞬间避免了鬼咒入魂的可怕下场。   “谁!”   “吾是谁,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吾的后人,你的血脉太稀薄了,连真身都进不来,吾只能以这种方式来见你了。”   岑惊鹊听到这话,反而推翻了心里的猜测,毕竟如果真是当年的妖蛟,被那么对待还能保有理智,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他下意识,回避了这种可能性。   但他面上,还是奉承地小心猜测:“您是龙?”   “何必给自己的血脉贴金,你自己是什么血脉返祖,你心里最清楚不过,不是吗?”   ……太理智了,绝对不可能是妖蛟。   岑惊鹊心里迅速下了判断:“前辈是蛟龙。”   “不错,吾欲出关,天命叫这锁龙井困不住吾,只要你开馆,吾可以帮你增强血脉,一统天下。”   岑惊鹊:……   “你怎么不说话?”   “晚辈只是在想,如何委婉地告诉您,现在的天下是人民当家作主,并不存在什么一统天下的说法。”   虚空中的气息,陡然凝滞了一下,随后他脑海里响起了略显浮躁的声音:“怎么可能!你在骗吾!你知道欺骗吾的下场吗?”   岑惊鹊抬手就是一个对天发誓:“晚辈敢以神魂发誓,若有半句虚言,便叫我立刻身死道消。”   誓言发完,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虚空中,半晌都没传来声音,岑惊鹊猜测,大概是emo了。   说起来蛟变龙,在传说中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反正以现在的大环境来讲,基本是告别物种升级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血脉返祖有什么可以吹嘘的地方。   就……真的没什么卵用来着。 第201章 断代   岑惊鹊敢说, 在现在这个时代,恐怕没有人比他更懂蛟了。   蛟龙和龙,虽然只有一字之差, 但在华国百姓心中, 却是天差地别。如果非要论说起来,前者只能算是后者的平价代餐,甚至大多数情况下连代餐都称不上。   ……就好惨一种族。   而且这种认知,不仅根植于外界, 甚至连蛟本身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几乎每一条蛟,都是以化龙为蛟生目标。   明明在一众水族生物中, 除了屹立在顶端的龙,其他诸类都有化龙的可能,偏偏只有蛟因为形似龙,所以对于化龙有无限的偏执欲。   岑惊鹊曾经细细品过这种感情, 甚至觉得大多数蛟化龙失败的原因就是看不开,不过他并非蛟, 体会不到那种不能升级的痛苦,所以不过是纸上谈兵。   但作为蛟龙血脉返祖, 他还是很清楚蛟化龙的途径。   野史故事中,常有野蛟在深渊潜修,之后天劫来临, 在各大水域中走水入海的传说,一般来说蛟是淡水系,入海需要更强的肉身体魄和行云布雨的能力, 所以走水被称为天道的考验。   但因为野蛟是凶兽, 不通文化, 所以大多数野蛟走水都伴随着两岸百姓的苦不堪言,即便是禹王锁蛟龙的故事也是如此,所以走水化龙这个途径,说真的成功率极低,一般只有不通俗世的野蛟才会选这条路。   更多的蛟龙,会选择在乱世择明主辅佐,乱世枭雄在命理上,都是蛟龙相,一旦登临皇位,便是真龙天子,辅佐真龙天子登基的蛟龙,便能顺理成章地蜕角成龙。   所谓头角峥嵘,说是便是这点。   当时隋朝后期,天下诸君逐鹿中原,玄门记载辅佐李唐的功臣中,就有一位是蛟。   相较于走水,这条路子的可能性稍微高一点,至少如果运气够好,单车变摩托也不是没可能的。   但可惜的是,现在的这个时代,已经完全堵死了这条路,甚至连窗户都焊死了。   当然,蛟化龙不止这两条路,还有一条很少蛟会走的路,那就是修功德。这条路其实对于所有物种来说都适用,理论上来讲,只要功德足够多,别说是化龙了,就是重新投胎成龙,天道也是允许的。   但……功德这玩意儿吧,是真不好修,且束缚巨大,对于蛟龙这样天生强大的物种来讲,束缚就意味着憋屈,没有蛟的脾气是好的。   所以总的来说,蛟化龙的难度系数非常高,简直比凡人立地飞升还要难。   “竖子——”   静默半天,emo的蛟龙终于在他脑海里狂吟起来,岑惊鹊只觉得整个生魂都要撕裂开来,就在他要发出反抗的一瞬间,龙吟声忽然消失了。   “……前辈,您还好吧?”他忍着疼痛关心道,当然这份关心有多少是真的,那就非常见仁见智了。   “小子,说说外边的情况。”   这个可以,岑惊鹊也不含糊,他本来就是体制内,口头汇报工作简直写进了他的基因里,没多久,他就把新时代的信息一股脑塞进了蛟龙的脑袋里。   再次emo的蛟龙:!!!!!!   这是什么魔鬼世界?!他被生生吵醒,就给他看这个?天道对蛟龙的恶意已经大到这种程度了吗?   “恶意?前辈,请恕晚辈不敢苟同。”   “小子,不要以为你是有一点儿稀薄的蛟龙血脉,就敢在吾面前大言不惭。”居然还敢感知他的情绪,简直大胆!   ……这条蛟,别说还挺有文化的,居然会用成语呢。   “晚辈不敢,只是一点儿个人陋见,前辈难道听了晚辈的话,就会改变心意吗?”岑惊鹊用上了激将法,而蛟龙,最受不了激将法。   果然下一刻,脑海里的声音就响起:“你   讲!”   “以晚辈之见,天道并非是对蛟龙一族有恶意,而是对龙族有平衡之意,龙族太过强大,它们的存在会破坏天地的力量平衡,所以千年之前,龙族就不再出现在人间了。”   “及至如今,龙族只存在于传说神话之中,包括那些早就化龙的蛟族先辈,甚至都消失在了传说记载之中,龙成为了华国大地的图腾,却永永远远地消失在了这片土地之上。”   岑惊鹊抬头,看着虚空:“所以晚辈觉得,不是天道对蛟族有恶意,而是对蛟化龙有恶意。”   所以赶紧打消一统天下的念头吧,真的没必要。   “那又如何!吾族本就与天争斗,若失凶性,便是蝼蚁!小子,你果然非吾族类!”   岑惊鹊忍不住有些震撼:“即便会死?”   “当然,你们修士不是经常说‘朝闻道夕死可矣’,若吾化龙,亦是如此。”   不得不说,岑惊鹊有些难以理解这种执拗的追求,他个人是个务实主义者,所以他对于自身的血脉返祖并不太过在意,若不是头发是力量的来源,他早就剪掉它们了。   累赘,影响他超度厉鬼的速度。   “小子,既是太平盛世,你就滚吧,不要打扰吾沉睡。”   反正凡人世界的政权变更很快,既然此刻醒来的时机不当,那他就继续睡下去,总有一日,是他化龙的时机。   “等等!前辈等等!前辈可否将此物赠与晚辈!晚辈愿意将身上的血脉返祖赠与前辈!”   蛟龙显然看不上岑惊鹊体内的那点儿稀薄血脉,再说这小子是生魂进来,肉身还在外面,他没兴趣费劲去外头取那一丁点的蛟血。不过就冲这份急迫,他倒是有些好奇是什么东西值得这个小辈如此惦记。   蛟龙被锁龙井锁在深处,他的肉身无法上来,但蛟龙力量强大,鬼咒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就是挠痒痒的存在,轻易就办成了岑惊鹊头脑风暴也没办成的事。   “这个?阴间的小玩意,也值得你用血脉交换。”蛟龙嫌弃。   “晚辈多谢前辈。”   蛟是肉身强大的凶兽,对于外物并没有什么依赖和偏好,就算是有,也多是学龙族聚敛宝石,像是这种灰不溜秋的石中剑,不在他们的审美范围内。   看不见的力量操控着放着三生石的盒子,就在即将要脱手丢过来的时候,一支录音笔忽然掉了出来。   啪嗒一声,按钮磕在棺木上,属于黄泉的声音立刻流泻出来。   “蛟龙前辈,您还记得杀母之仇吗?禹城,我在禹城等您!”   艹,要遭!   岑惊鹊立刻用力量击碎了录音笔,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蛟龙不仅收回了三生石,甚至强大的力量席卷到了他的面前。   “小子,你隐瞒了什么?”   “前辈,晚辈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那就从头到尾好好说!若有半点隐瞒,不要以为吾不会杀你!”   **   张则灵已经泡在市立图书馆两天了,有关于禹城历史的书册都快被他翻烂了,但有用的讯息却实在不多。   众所周知,禹城是新兴城市,历史根基并不浓厚,追溯到唐宋年间,禹城除了名字一直没改之外,就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了。   毕竟历史上政权主要集中在北方,禹城在更早的时候,都能称得上流放之地,光是县志记载,就有不下三位数的官员贬谪到此地。   但这些人中,均没有大作为者,至于疑似请符人的存在,更是没有。   至于水患方面,景江河在唐宋年间,降雨称不上丰沛,只能说是偶有水灾,但本来就是穷苦之地,能逃的百姓早就逃了,所以记载也是语焉不详。   张则灵甚至还打电话给国家历史研究   院的教授,不过那边暂时也没有给出有用的信息。   就在他沮丧之际,一通来自师门的电话,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怎么了?这么急着找我?”   张则灵将自己手里的平板递过去,上面是一幅水路图:“你看这个,是我师兄在师门藏书阁里找到的,像素有点低,你见谅。”   “禹城水路图?还是古禹城?”这种资料张则灵从哪里翻出来的?不会是从哪座坟头里挖出来的吧。   陈清淮沉下心思去看,眉头逐渐蹙了起来。   无他,这并不是唐宋年间的禹城水路图,而是更早的时候,按照图片上的水路标记:“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上面并没有景江河位置的水路。”   “你没有记错,我看过县志,虽然沧海易变,但都是有规律的,这里从前根本没有水路,就算是无中生有,也不可能到这种程度。”   两人四目相对,齐齐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棘手这两个字。   因为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景江河从一开始出现,就预示着劫难将至:“这图,具体断代到什么时候?天师府的年纪,应该没它长吧?”   “嗯,我师兄说,这恐怕是上古时期留存下来的舆图,后来经后人转印才保存至今。”所以水路才会如此清晰,但也因此,不能判断具体的年代。   陈清淮皱紧了眉头:“上古啊,越来越难搞了,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什么事?”   “上古时期,为什么有人会画古禹城的水路图?夏国建国时,版图才多大啊,禹城根本不在夏国的疆域范围内。”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假和尚他们去下的鬼咒古墓,也是疑似断代上古夏周,这可真是太凑巧了呢:)。 第202章 出关   夏朝立朝之初, 直属领地仅四万平方公里,其他的臣属领地依旧是沿用从前的管理制度,即部落首领管理部落的规矩。   大禹手握权柄时, 将天下分为九州,其实就是各大氏族所居的地方。   最南方的除却三苗, 就是防风氏了。   玄门有关于防风氏的传说很多,有说他们天生是巨人的,也有说他们排外的, 但大禹规划九州时, 确实有将防风氏规划在内。   而禹城所住位置,虽不在防风氏辖区内, 却也相距不远。   “差不多,就是这个位置了。”   两人在档案馆翻了很久,比照着水路图,终于在一个区域用红笔画了个圈:“很近了,按照上古的人口密度,这个时候的禹城应该没什么人。”   “不一定, 不要凭印象轻下判断。”陈清淮是读中文的,有关于华国历史的选修上过不下三门, 他自己甚至还水过两篇小论文,“我曾经写过一篇关于防风氏的论文。”   张则灵抬头:“有什么说头?”   “上古历史, 本就难以考量,所以多是以猜测、假设为主, 但有关于防风氏的假说还挺多的。”陈清淮拿出一张白纸, 写下第一条, “第一, 说是防风氏爱民如子、功德深厚, 所以寿终正寝而亡,大多数历史学家也这么认为。”   “第二,就是脍炙人口的禹王杀鸡儆猴了。”   张则灵显然也知道这个传说,说的是大禹在会稽召集九州首领开会,防风氏最近,可偏偏其他人都到了,防风氏却迟迟未到。   大禹震怒,在防风氏赶到后,便命人将其绞杀,罪名就是不听召唤、不尊王权。   但其实,防风氏并不是有意迟到的,而是因为中途遇上了水患,他带着族人停下脚步参与了治水,等到水灾过去,他才姗姗来迟。   这其实是很好解释的事情,他不仅无过,甚至有功,但大禹却不由分说为了巩固自己的威信,下令将防风氏的首领杀死。   这防风氏族能服气才有鬼了,之后龃龉就一直存在,大禹对于防风氏的控制也逐年下降。   “刚好听说过,不过你应该不止想说这一点吧。”   陈清淮点了点头:“防风氏善治水,鲧禹治水是在黄河流域,但防风氏的部落位于长江流域,长江水域的水灾,多是防风氏出手挽救,他们治水虽不如大禹有名,却也是功在百姓,在当时,防风氏的威信并不低。”   但也因为这点,其他九州的首领都胆寒于大禹的手段,这也直接促成了大禹九州王的称号。   上古手段野蛮,按照讲究礼法的后世,大禹早就被人喷死了,可在上古,力量和权势就是王道,他杀了防风氏,不仅巩固了王权,甚至还促成了刑罚制度的落地。   “说起来有一点很值得注意。”   张则灵疑惑:“哪一点?”   “关于夏朝的王权建立,虽然是历史讲烂了的东西,但如果不是禹启父子讲好的,那么接棒王权的,应该是东夷部落的伯益才对,他在治水之上,亦是功劳不小。”   “还有?”   “还有就是,伯益与当时的防风氏首领交好,他也是唯一一个在九州会议上,替防风氏说话的人。”可惜,伯益在当时的影响力远不如大禹,也左右不了大禹的决定。   张则灵并不是历史专业出身,也不怎么研究上古史,但他也知道历史学界对于夏朝建立的主流观点是禅让制和平过渡到世袭制。   “你为什么会觉得是禹启说好的?”   “直觉加上一点点的理论根据,启当时的影响力根本比不上伯益,伯益却选择拱手相让,他本身就是一族之首,德才兼备,如果你是伯益,什么样的理由会让你放弃更大的权势?”   “所   以你认为,启除了年轻,没有任何优势?”   陈清淮摇头:“当然不是,他还有禹这个爹。”   ……可以,也没什么大毛病。   “最主要的是,如果之前禹没有做任何的权势铺垫,启一上来就直接建立了夏朝,你觉得他能坐稳王位吗?明明在这之前,他也没有什么大的功绩。”   历史是胜利者的表彰,虽然夏朝建立的“表彰”不太多,但显然是由当权者书写的。   “你说得很有道理,但……你觉得这跟禹城的建立,亦或是景江河的形成,有关联吗?”张则灵皱眉道。   陈清淮却在此刻点亮平板,露出那幅上古禹城水路图:“这个,你觉得谁最有可能画下它?”   “按照几率来讲,最有可能的是防风氏族的后裔。”   但出于什么目的呢?难道是防风氏布下的这一切吗?张则灵觉得说不通,他们所知的讯息太少了,而且牵扯到上古,所有能得到的线索,都必须打个问号,因为谁也无法判定它们是否是真实的。   陈清淮却忽然抬头,两只眼睛莫名有些亮得灼人:“张则灵,你有没有想过,某种程度上来讲,景江河的劫难也是一种‘治水’?”   **   高长合守着岑惊鹊的身体,身上的衣服都要干透了,地上的人却一点儿醒来的迹象都没有,他心里坠坠,却不敢表现出任何的惊惶来。   忽的,他耳边传来了堪称嘹亮的龙吟声,他脚下甚至有些站不稳,拽住了旁边锁龙井的锁链,他才勉强站住。   “老岑!你在就应一声!”   只可惜,回答他的是更为嘹亮的龙吟声。   完犊子了,这老岑是肉包子打龙,有去无回了啊,这下面备不住是真的龙,他要是跳下去救人,怕不是要上演葫芦娃救爷爷了吧?   就在高长合犹豫不决之时,岑惊鹊已经因为一支录音笔的坑害,被迫共享了更多的信息,但关于景江河劫难的事,他依旧只字未提。   “你小子,不会还有所隐瞒吧?”   这叫隐瞒吗?他只是为了族中前辈的安危善意地巧用了语言技巧而已。   “前辈,我没有任何立场向您隐瞒什么事。”   绞龙一想,也觉得有道理,但很快它心中的躁意越来越强,他抓着这个小辈的魂魄,蛟息越来越浓烈:“你,去把锁龙井外面的锁链破坏了,我要出去!”   咋还要出去呢?   岑惊鹊心里已经有些烦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前辈容禀,以我的力量,破坏不了。”   “那就找能破坏的人来。”蛟龙虽然一出生就被封在这里,但他有传承记忆,里面的人类大能若修炼到极致,未尝不能移山填海,破坏个锁龙井,自然不在话下。   岑惊鹊沉默片刻,然后抬头:“前辈,晚辈还需要向您坦白一件事情。”   “什么?你果然还有事情隐瞒!”   “晚辈是现任环境处,也就是国家部门的首领,在古代约等于大祭司的位置。”   蛟龙听完,再次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你居然算厉害的?”蛟龙根本不信,就这小菜样,能干点啥?搁传承记忆里,当新兵小卒都嫌太脆。   “抱歉,叫前辈失望了。”   “那你说,你们人族最厉害的人,比你强多少?”   岑惊鹊想都没想,就报了老天师的大名。   蛟龙是能感知到强者力量的,但……这也没多强啊?就这天道要是能让他化龙,他都觉得天道是寂灭了。   怎么回事啊,这个魔鬼世界也太魔鬼了!   大概是数重打击,蛟龙反而淡定了,他也不吟了,只沉默地对着锁龙井。   “小辈,你最好不要骗吾!”   就在岑惊鹊心里快要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锁龙井里忽然传来了地动山摇般地震感,他明明没有实体,却根本稳固不住身形,他立刻是因为这里力量的气息太浓稠了,他现在应该立刻出去!   如果再晚一点,他的魂魄恐怕就要寂灭了!   岑惊鹊想到这里,抢了空中的木盒就跑,等到他穿过缝隙跑上锁龙井,都来不及跟高长合解释,就冲进身体吼了一句:“跑!”   高长合也不含糊,他背起岑惊鹊就是一个百米冲刺。   可是锁龙井奔溃的速度太快了,他们两人刚冲出甬道,就被拔地而起的巨大冲击力扬到了半空中。   这个体现在黄河之上,就是河水掀起了巨大的波澜,简直比壶口瀑布还要壮观。   环境处的观察员赶紧通报上去,只是他才刚拨通电话,一道巨型水柱就冲天而起,他看到新任部长从水柱上被人背着掉了下来,而随之涌上来的,还有——   “这是什么!”   这不会是龙吧?!   华国现在居然还有活着的龙?!   观察员惊呆了,手机掉在了地上,根本连捡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高长合带着岑惊鹊从水里游上来,脸上也是惊恐非常:“我说老岑,你在里面干什么了!你把龙神惹毛了?”   “姓高的,你张开眼睛看看!这是——”   “蛟龙!”   高长合已经看到了,十几米长的蛟龙从水底一跃而起,湛蓝色的鳞片在水光中闪闪发光,这场面实在是过于玄幻了。   这天底下,居然还有活着的蛟!   “所以你怎么他了?”   “不是我!是黄泉!蛟龙牺牲力量也要破关而出,我这小胳膊小腿,怎么可能拦得住!”岑惊鹊抹了一把脸,这么大动静,可怎么瞒得住啊。 第203章 力量   “电话呢!还没打通?”   高长合烦躁地大声吼人, 但观察员给出的答案依旧是无线电信号中段,任凭是再高明的卫星电话,现在也没有一格信号。   本来黄土高原这地界, 冬天决计是下不了多少雨的,可现在不仅是天变得乌漆嘛黑,就是本来枯水期的黄河,都变得沸腾起来了。   幸好环境处在确认古墓位置后, 就疏散了周边的住户和居民,不然真要让人拍下“蛟龙飞天”的视频, 那华国有神龙的事就再也解释不清楚了。   高长合抬头看了眼奇诡瑰丽的天空, 如果这不是现实, 他会非常欣赏这样的自然景象, 可这特么就是事实啊!   也不知道岑惊鹊能不能哄住这条蛟龙,这要是哄不住,直接从这里飞去禹城,那以后玄门说不定都得向外界公开信息。   这么一想,居然还挺刺激的。   高长合都被自己的乐观气笑了, 看以后陈鬼王和姓岑的还敢不敢说他悲观,明明他这么乐观来着。   岑惊鹊却没有高长合这么乐观,他现在不是魂魄状态,根本没办法滞空去找蛟龙谈判, 所以他只能用自己那点儿微末的血脉返祖尝试沟通, 但显然收效甚微。   妈的, 这都什么事啊!   岑惊鹊气得在心里骂人, 谁知道他这句骂人的话, 居然传递给了蛟龙。   【你刚才在说什么!】   岑惊鹊听到这话, 脑海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试图传递更多的消息:“前辈!前辈你要去哪里!”   蛟龙在明白现在的天下大势后,就非常果决地将自己的九成力量用于冲击锁龙井的封印,不出他所料,锁龙井的封印应声而破,而他也终于自由地腾翔在了天地之间。   这很畅意,也很痛快。   但很快他就发现,这片土地上现在的灵气密度低得吓人,他传承记忆里的画面统统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他根本看不懂的新时代。   甚至,这里的凡人□□强度很低,就如那个血脉小子说的那样,这天底下已经没有厉害的人类大能了。   蛟龙心里只觉得非常荒谬,可他查探四周,这荒谬的世界却是真实的。   【去禹城。】   岑惊鹊得到回应,立刻使劲挥手,烈烈大风将他的发髻吹散了,他都没有注意到:“前辈!我送你去!”   蛟龙心想这小子还挺周全,但他是会行云布雨的蛟龙,一个腾云就到了,什么骑马坐车,蛟龙大人根本没兴趣。   【不需要。】   不需要?怎么可能不需要呢!   岑惊鹊关键时刻,忽然脱口而出:“我带您过去,肯定比您飞过去更快!”   蛟龙出水后,漂亮地在空中翻腾了两圈,他都要飞了,听到这句话还是滞住了身形:   【小子,你在挑衅吾!】   很好,暂时拦住了,岑惊鹊立刻乘胜追击:“前辈,小辈说话,句句属实!”   蛟龙在空中腾挪了一下,看着底下陌生到极致的世界,又思及自己的九成力量都用来冲击封印了,他也不傻,还真收拢了身形缓缓降落:   【好,吾倒要看看你的实力。】   正适时,云收雨歇,蛟龙看着自己十八米长的伟岸身材,正欲幻化人形,却发现……自己居然变不了了?!   这怎么不可能!难道是他力量流失太多了?   蛟龙试着调动身体里的力量,确实有干涸的迹象,他不再多用力量,反而是选择附身在了这个血脉小辈的头发上。   【小子,愚弄吾的代价,吾相信你不想承受的。】   说完,他就进入了休眠模式,岑惊鹊叫唤了两声,见得不到蛟龙的回应,这才力殆地软坐在了地上   。   好险,就差一点。   刺目的阳光从云层中从投射下来,岑惊鹊第一次发现冬天的阳光居然这么地和暖。   “岑惊鹊,你没事吧?”   “……还行,没死。”   没死那就是没事,高长合掏出手机,见有了信号,第一时间拨通了陈鬼王的电话。   陈清淮今天起床,眼皮子就一直在狂跳,他安慰自己可能是股份分红马上要到账,应该是左眼跳财,然后他刚安慰完自己,右眼就开始狂跳了。   “……”一定要做得这么绝吗?!   他努力了这么多天,难道就不能来点好事吗?   “怎么了?今天的表情这么难看?”   陈清淮刚摆了摆手,正准备说说自己今天的眼皮瞎几把跳呢,兜里的手机就开始喧嚣地叫唤了起来。正适时,他的两只眼皮都狂跳了一下,等看清楚是谁的来电,今日不祥的预告终于有了指向。   “喂,陈鬼王!大事不妙了!”   “……说吧,我承受得住。”这声音听着挺中气十足的,看来是墓里的行程一切顺利。   陈清淮刚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就听到那头高长合大吼:“蛟龙!有蛟龙出世!快去禹城机场!”   有那么短暂的片刻,陈清淮的脑袋里发愣了一下,甚至可以说是空白一片:“你说的什么玩意?你不会中了幻术了吧?”   这世上,哪来的蛟龙?怕不是发梦吧?   “是真的!需要我给你发高清□□路透图吗!”   “你有本事就发!”   陈清淮说完,微信就提示收到了一条消息,他看了一眼,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就往外冲:“张则灵,跟上!”   张则灵从来没见过陈清淮的脸色这么难看过,闻言立刻跟上,等他上了车,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蛟龙?那是远古生物了吧?   得益于这几天的疯狂查资料,张则灵第一反应就是“禹王锁蛟龙”,饶是他这么好脾气的人,坐在车上跟人打电话,他都想爆粗口。   本来景江河就已经够麻烦了,没想到居然还有双重麻烦!   “艹!远古生物就应该待在博物馆里!”平白跑出来吓唬人,搁这跟他玩心跳游戏呢。   陈清淮难得一路骂骂咧咧地开车,等到了禹城机场,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这个寒假再这么过下去,以后他可能会有寒假恐惧症的。   如果可以对话,他很想告诉天道,请符人真的只是人,不是什么好用的大砖头,这里那里都能搬。   “多久才能到?”   “最多两个小时,那边申请了航线,航班都停飞了好几个班次,环境处大开绿灯,估计落地时间还有可能更早。”   等待总是焦灼的,两人搁机场商量着无用的对策,那头高长合已经上了飞机,以免蛟龙察觉到,所以通话并没有再继续。   只是光是刚才的简短通话内容,再整合他们这边最近得到的线索,就足矣证明一点——禹启父子确实是说好的谋夺王位,家天下并不是从启开始的,而是从大禹。   年轻时三过家门而不入、一心为公的大禹,在权利的腐蚀下,也有了权欲的私心。   不过这其实并不足矣令人诟病,毕竟对于权欲的野心,是个人在那个位置上,大多都抵挡不住。   只是在他们没有看到的地方,权力的争斗更加血腥化而已。   “所以,现在是不是可以确定,伯益在这场权力斗争中,并不是全无布置的。”至少,并不是如他们所猜测的那样,因为禹启父子的安排,伯益全无准备,只能饮恨退让。   比如,那个鬼咒古墓中的布置,又比如……蛟龙。   本来上古史难以确认真假,但现   在蛟龙的出现,似乎撕开了一个不可能撕开的裂缝。陈清淮恢复镇定之后,就发现蛟龙出现的时机非常妙。   不仅如此,蛟龙本身就好像是一个从来没有被开启过的潘多拉盲盒一样,它本身是充满惊喜和惊险的。   “你似乎心态调整得很好。”   “毕竟等下就要见到蛟龙了,蛟龙与龙族形似,四舍五入,很快咱们就要见到祖宗了。”陈清淮甚至还说了句俏皮话。   张则灵沉默片刻,忍不住道:“……情绪稳定,是不是天道寻找请符人的标准之一?”   “不是。”   “为什么这么肯定?”张则灵讶然。   “因为我小时候的脾气,实在不太好。”如果按照这种标准找请符人,那么他大概率就会在天道第一轮海选赛中被直接淘汰。   张则灵忍不住有些好奇:“有多不好?”   “……大概就是如果我是蛟龙被困了这么久,第一时间出来绝对是水淹陈塘关。”反正,先爽了再说。   张则灵:很形象,形容得很好,下次不用这么形象了。   两人接到消息就奔忙过来,连饭都顾不上吃,等着等着焦灼的情绪下去,心态倒是好了不少。   就在此时,陈清淮的手机响了一下。   “走,去飞机场,飞机落地了。”   环境处一路绿灯,两人自然不用在旅客出站口等待,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开上机场的接驳车去了停机的地方。   机舱很快打开,因为是紧急调用的私人飞机,外机还有些花里胡哨,甚至还是云龙的花纹。别的先不说,反正蛟龙看了是挺满意的。   不过有一点,他还是需要严正声明的:   【你们这法术不错,但比吾慢多了。】   岑惊鹊的神经绷得死紧,一听有声音立刻回话:“您说得对,但它遮风挡雨,很舒适不是吗?”   蛟龙正欲夸两句,一道气机忽然从下面传来,那是——   天道的力量。 第204章 自愿   天地间第一位请符人诞生于上古, 那时人类还是氏族而居,尧舜禹甚至都未出生,一切还在半蒙昧的状态。   请符人的出现, 不仅带来了革新的医疗手段, 更是促成了以族内大祭司为领导的新型领导制度。很长一段时间,氏族中大祭司的地位都超然于族长和长老。   不过后来权力更迭, 社会层面的不断进步促成了多种新形势的出现, 而请符人的稀少也让大祭司的传承变得艰难无比。   往往上一个请符人死去很久后, 才会有下一个请符人的出现,不过相较于现在动辄几百年才出一个, 上古请符人的成功概率还是高很多的,毕竟那时候人均寿命只有三十五左右, 甚至更低,自然条件的恶劣加上生存技能的短缺,天道想要让人类的火种继续成长, 当然只能给请符人送挂。   关于这些内容, 远古的异兽们当然是非常清楚的。   蛟的出现虽然比龙晚很多, 但比第一个人类出现在神州大地上却要早很多, 异兽们拥有自己独特的传承方式, 它们甚至不需要通过学习就能得到传承技能,所以即便蛟龙在锁龙井里被压了那么久,对于请符人的存在, 他却是非常清楚的。   甚至是第一时间,他就认出了请符人独有的天道气息。   【小子, 你果然不坦诚。】   岑惊鹊还想再狡辩一下, 但他忽然感觉头发一轻, 本来附着在他长发上的蛟龙“嗖——”地一下窜了出去, 旁边坐着的高长合见此,当即就是一个弹射起步。   今天禹城的天气莫名不太好,阴沉沉的,倒也没下雨,只是阴冷冷地叫人难受,特别是在机场这种开阔地带,陈清淮下了接驳车刚准备找找目标飞机,就觉眼前一晃,一个庞然大物陡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嚯!”   【请符人。】倒是比血脉小子强。   这蛟龙没想到还挺自来熟的,陈清淮并没有感知到杀意或者是敌意,于是秉承着友好的态度作了自我介绍:“前辈你好,我叫陈清淮,确实是个请符人。”   【却周,吾名却周。】   刚下飞机忙不迭准备下来哄蛟的岑惊鹊:……蛟龙大人你怎么回事?好歹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居然连个自我介绍也不配吗?!   你蛟龙的高傲呢?!   高长合和张则灵却是听不见蛟龙的自我介绍,毕竟蛟龙的力量虽然被削了,但搞个私密对话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挺友好的啊,难道假和尚在电话里故意夸大其词了,陈清淮刚才在非自然网上搜索过,并没有什么“道友渡劫”“神龙现世”之类乱七八糟词条,可见这位蛟龙阁下“出狱”后非常配合,不仅没有兴风作浪,甚至还乘坐人类的交通工具来到了禹城。   想到这里,陈清淮立刻热情地笑了起来:“却周阁下,很高兴见到你。”   蛟龙被这发自肺腑的欢迎闪了眼睛,心想现在的请符人怎么不倨傲不自忖天道代言人了!?这不符合传承记忆里的设定啊?   他环顾四周,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神色:【请符人,这就是你的洞府吗?】   哈?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四千年代沟?   陈清淮忍不住看了一眼一马平川的飞机场,他家确实是挺有钱的,但飞机场并不在他家的资产清单内:“不是,这里的地脚并不适合当私人宅院。”   却周听了,也觉得很有道理,一人一蛟忽然融洽地交谈了起来。   这可真是奇景啊,反正高长合忍不住有些好奇,他戳了戳旁边的岑惊鹊,小声发问:“我说姓岑的,你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了吗?”   岑惊鹊一脸的一言难尽,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请符人的不可或缺性,从前总部那些人算计陈清淮,真是大写特写的思想错误:“   我想,你不会想知道的。”   “……很残忍?”   “对,对我来说很残忍。”   他累死累活地把蛟龙祖宗运过来,结果就这?岑惊鹊都觉得人间不值得了,这见人说人话的蛟龙,今天他算是开了眼了。   眼看着一人一蛟渐入佳境都快引为知己了,岑惊鹊终于忍不住上前做恶人打断了这场谈话,不打断不行啊,环境处屏蔽信号的符阵快要失效了,再谈下去,天上别国的卫星可能就要实时传输“人龙传说”了,毕竟外国人哪里分得清龙和蛟龙的区别啊。   【吾要去请符人的族中。】   却周依旧没从上古的制度中脱胎出来,甚至坚信不论时间怎么变,人类肯定还是那个样子。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认知,大错特错。   人类,远比他传承记忆里的还要会玩花样,甚至玩得野玩得开,玩得呱呱叫。要不是他从锁龙井里破阵出来就看到的这方世界,他一定会觉得自己是穿越位面了。   太离谱了,即便蛟龙不知道离谱这两个字怎么写,甚至都不知道这两个字的存在,但这块神州大地上的改变,依旧叫他——   目不暇接。   陈清淮是当高中老师的,没想到寒假了,居然还要给蛟龙宝宝兼职当幼儿园启蒙老师,他就差用手指指着高楼大厦让蛟龙跟他认东西了。   嗐,老头子算命的准确性真是精准得可怕,这居然都能预料到。   【这就是你的洞府?这般小?】都不够他身体抻开转个圈的,难道这个时代请符人的地位下降得如此之快?   “算是资产之一,却周阁下,你可能误会了,我现在只是个普通人,也没有什么族群,更不是什么大祭司,你看我的穿着,像是有权势的人吗?”   【吾又不懂你们人类的东西。】   蛟龙已经缩小体型,盘旋在落地窗边的木地板上,蛟是冷血动物,相对于温暖的布艺沙发,他显然更喜欢冷冰冰的地面。   【你们人类的房子,居然已经造得这么高了。】   以前像是这么高的景色,只有他们这些空中霸主才能看到,亦或者是登山望远,哪像现在这样,难怪天道……削弱了所有生物的力量。   应蛟龙的要求,其他人都退到了房子外面,刚好隔壁的公寓也是他的,陈清淮就把隔壁给了高长合他们,自己则单聊却周。   至于有没有旁的小耳朵偷听,就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不仅如此,人类还登上了月亮。”   蛟龙惊愕抬头,两只眼睛里的错愕几乎是如实质一般地流泻出来:【嫦娥还活着吗?】   陈清淮也蛮好奇的:“上古时期,后羿射日和嫦娥奔月都是真实存在的吗?”   【当然!】   “很可惜,人类登顶月球的时候,月亮上什么活物都没有。”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当人类登顶月球的那一刻,嫦娥就被杀死了。   蛟龙显然有些emo,在知道末法时代后,他心里已经有了些许猜测,所以在确定血脉小子没有说谎后,他才会花费九成的功力破井而出。   可现状,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人族占据了神州大地的权柄,甚至连月亮都被侵占,从前的人族大祭司、天道代言人的威信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他无法理解的人类体系。   蛟的一生都在执着地追求化龙,他也不例外,可这种大环境下,他真的还有可能化龙吗?   【那条河,我看到了。】   陈清淮就知道瞒不过蛟龙,倒也不隐瞒:“那是景江河,它跟你有关系吧?”   此次出关,一为渺茫的化龙目标,二来就是禹城了。   那个声音让他来禹城,现在他到了禹城,也明白为什   么会引诱他来禹城了。   【我的母亲,名讳里就有一个景字。】   陈清淮哑然,这……还真是不太意外呢。   但他也不能直拉拉地问你在河上是不是感受到了你母亲的气息,这多揭蛟伤疤了,不过还没等他发问,蛟龙自己反而倒起了豆子,甚至嘴松异常,这要是偶像剧里的男女主嘴松成这样,也演不了五十集的裹脚布剧情了。   【你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什么都可以?”   蛟龙骄矜地点了点头,他在确认请符人的无害后,并不反感交流信息,相较于那个引诱他来禹城的声音,显然跟上古有关系的请符人更能取得他的信任。   异兽本就傲慢,他们只相信他们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   陈清淮见蛟龙宝宝点头了,立刻就问:“是谁把你镇在了锁龙井之下?”   其实答案,已经非常显而易见了,但他还是想要确认一下。   【嬴伯益。】   啊,果然是他,也只可能是他,作为锁龙井的开创者,又是治水的杰出者,才能在那样的地方落下锁龙井。   伯益实有大才,至少史书上写的那些,不足以突出其能耐。   【且,吾是自愿被他封印的。】   “竟然如此?”   【吾在腹中时,力量便远胜于其他的蛟,我母亲力量一般,难以将吾生下来,所以只能借江河湖海之势填补吾在腹中缺失的力量。】   【然则天地之下,力量盈亏都有定数,我母亲窃取了淮水的力量,淮水便闹起了水灾,力量反噬到人类头上,就有了你们人类口中的那场‘禹王锁蛟龙’。】   哦豁,合着罪恶之源是你啊,陈清淮看了一眼蛟龙的周身,却是没有冤孽缠身的痕迹。 第205章 中间   【我母亲被锁颍河后, 日日受锥心之痛,那是上苍的天罚,于是她在锁龙井中日日悲吟, 扰得周围百姓不得安睡,纷纷迁移了部落。】   【直到有一日, 嬴伯益来到了锁龙井。】   【他与我母亲做了一场交易, 交易的代价就是能让吾平安降生, 而吾降生后,需要自愿替他去镇守龙门山。】   原来如此啊,但直觉告诉他, 交易的内容应该不仅仅是如此, 毕竟那可是上古,如果只是单纯的镇守龙门山, 伯益大可找一条不相干的蛟龙, 甚至努力找找,龙也不是不能找到。   可偏偏伯益找上了跟大禹有仇的母蛟母子,不仅如此, 还要大费周折让蛟龙宝宝降生,这听上去就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   【起先, 我的母亲并不信任嬴伯益, 自然交易也无从谈起,但嬴伯益告诉我母亲,大禹即将死去, 而大禹的儿子启容不下他,他们拥有共同的敌人。】   蛟龙对于人类没有任何的共情, 但仇恨可以。   陈清淮有些好奇:“所以, 皋陶真的是禹启父子害死的吗?”   【谁知道呢, 吾对这些并不关心,但嬴伯益确实是这么说的,我母亲说他是个仁慈又果决的人,远比启更适合做王。】   蛟龙的判断啊,那估摸着只能信三成,毕竟蛟龙一族最喜逞凶斗恶,所谓的“仁慈”,肯定是需要打骨折的。   “所以,你的母亲就答应了这场交易?”   【不仅仅是如此,吾出生后就身带孽债,这意味着一辈子都不可能化龙,我的母亲并不接受这一点,所以她替吾承下了所有的冤孽。】   陈清淮闻言,止不住的皱眉:“却周阁下,你身带的冤孽,是来自淮水的反噬,对不对?”   【不错。】   “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你的母亲比你更加地想要完成化龙的目标?”   陈清淮没有错过却周刚才话里的讯息,母蛟力量一般,按照当时上古的力量体系,恐怕化龙是遥不可及的梦,所以她选择了孕育后代。   而却周确实也如同母蛟希望的那样,在腹中时就力量强盛,如果能够诞下,必将是蛟中英才,可她本身并不具备生下却周的力量,于是盯上了淮水的力量。   她也确实铤而走险了,只是结果并不尽如蛟意。   她不仅失败了,还被锁龙井囚禁起来,等待她的是来自天地的惩罚和永久的不甘。按照却周的话,母蛟是权衡利弊后才选择和伯益合作,但根据一系列的行为分析,陈清淮更倾向于是她一定会抓住这次机遇。   【你什么意思?】   却周并不蠢,他现在之所以选择蛰伏,一来是因为力量透支,二来就是对这个世界的不了解,他在努力地获取信息,所以才摆出了相对和气的态度。   但这个请符人胡乱猜度他母亲,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抱歉,无意冒犯。”陈清淮不知道蛟喜欢吃什么,所以就倒了杯矿泉水搁过去,“我只是不太认同你刚才的说法。”   “按照天道的评判标准,你母亲吸收淮水的力量助你诞生,确实你是既得利益者,淮水大部分的力量确实也为你所用,但这件事上,应该不是你主动的吧?既然一切都是由你母亲操办,你都不具备话语权,那么所谓的替你承受下了所有的冤孽,就得打个折扣了。”   而且他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蛟是卵生的,那时候还是蛟龙蛋的却周,应该还没有开始传承记忆,那么如果有思想,大半也是母蛟灌输的。   【你这水,一点儿灵气都没有。】蛟龙的语气,显然略显嫌弃。   【吾知道你们人类喜欢论算清楚所谓的因果,但我们蛟龙不看重这些,只看重结果,不论我母亲算计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但吾能降生,都是她的功劳。】   【请符人,你很聪明,但这种没必要的试探,还是不用了。】   虽然说着水没灵气,但蛟龙出水后就没喝过水,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缩成小条钻进了玻璃杯里。   陈清淮脸皮厚,半点儿没有被蛟龙宝宝戳穿的窘迫,只说:“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如果阁下不想听,以后我不会再说。”   人族惯来狡诈,蛟龙闻言自是不敢掉以轻心。   “那么我们说回正题吧,却周阁下,能说一说你母亲和伯益的交易内容吗?如果能细致一些,那就更好了。”   瞧瞧这得寸进尺的嘴脸,倒是和传承记忆里的请符人形容愈发贴切了。   【那么作为友好,你是不是也该为吾解惑下景江河的现状,如果吾没有看错的话,你们应该对付不了景江河吧?】   陈清淮挑了挑眉,露出了一副兴味的表情:“可以啊,如果阁下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先替阁下解惑,反正景江河就摆在那里,我能拦得住阁下一日,但并不代表能一直拦得住。”   【那你说说看。】   说就说呗,他也想通过景江河的叙述,稍微摸摸蛟龙的态度,异兽到底不是人族,如果态度过于暧昧,大概率就是敌非友了。   不过幸好,他讲完景江河的劫难,蛟龙都懒懒散散地圈在玻璃杯里,旁边的落地灯光散落下来,是毋庸置疑的美感。   蛟龙,曾经也是天地钟爱的种族之一啊。   【你没有说谎。】却周下了判断。   “当然,这是我的诚意,在这样的事情上,耍小心眼是没必要的。”他做人虽然称不上多么的光明磊落,但也没蠢到在这种问题上去欺骗一只蛟龙宝宝。   【那么作为交换,吾也把交易内容坦诚于你。】   按照却周的叙述,伯益本来该是与其母定下约定,但其母在天地面前已是孽蛟,所以最后是由却周本蛟与嬴伯益立下了天地誓言,也难怪却周自己说是自愿镇守墓穴了。   伯益也确实履行了契约,不仅帮助却周生下来,更是在墓中作了布置,成功让他在墓中破壳而出。   “这么说,您是第一次出现在天地之间啊?”   【吾虽不出世,却知天下事。】只是后来时间越久,他的瓶颈就越大,他不得不被迫进入休眠状态,中间醒来过几次,也听到有人入墓的动静,但却周对那些事情并不关心,他只需要坚守契约,直到契约失效的那一刻。   “所以,你与伯益的契约失效了?”   【早就失效了。】   “有具体的时间吗?”   蛟龙吹了吹水,然后一跃而出,地板上很快多了一滩湿漉漉的水,可惜无人在意:   【可能是几十年前吧,你们人类的纪年法吾不懂。】   那不就是景江河第一次暴动的时候?不,伯益虽然能耐,但如果能算计到这种程度,又何至于这么迂回地去算计禹启父子!   陈清淮几乎是在瞬间,就肯定了这场交易,必然有却周不知道的补充条例。   他也不准备拐弯抹角,毕竟看得出这条蛟龙并不喜欢别人跟他玩心眼,于是他单刀直入:“那你觉得,景江河与你母亲有关吗?”   这问题问得,要是隔壁的环境处员工们听到,心跳都能直接飙上120迈。   可偏偏,蛟龙就吃这一套,他觉得请符人能沟通,至少比血脉小子好沟通多了。那小子说话就说话,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一看就是个不老实的。   请符人虽然也耍心眼,但却周并不讨厌这种直白的算计。   【当然有关,不然吾可不会跟你说这么多话。】   陈清淮很懂得得寸进尺,闻言当即开口:“能展开细说说吗?”   这回,蛟龙倒是没有直接白给:【颍河的锁龙井,还在吗?】   陈清淮闻言,心里立刻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在。”   【你们派人下去过吗?吾猜你们没有。】   【因为如果你们下去过,应该早就发现锁龙井下面锁的并不是我的母亲,而是另一个人。】   “嬴伯益?”   【请符人,吾就说你是个聪明人。】   那么母蛟去了哪里呢?   陈清淮现在就是用脚思考,都猜到了。   是景江河啊,谜底就在谜面上,只是因为没有人知道禹王锁蛟龙这个故事中,反派主人公的名字,所以直到蛟龙宝宝的现世,才解开了景江河的来源之谜。   禹城和景江河,这两个名字连起来,就是特么的禹王锁蛟龙。   “所以,你在龙门山镇守的墓,到底是谁的墓穴?是大禹?还是皋陶?亦或者,是伯益的衣冠冢?”   【中间。】   那就是皋陶!假和尚你果然被壁画蒙蔽了双眼!   【我镇压龙门山,是因为当初治水时,伯益在龙门山发现了一个绝佳的墓葬之地,但因地脚有暇,需要异兽镇压才能保墓主人死后安生,所以伯益请吾去镇压,为的是让横死的皋陶能够死后不被打扰、不受纷扰。】   至于墓室内那些多余的设计,他出来时也看到了,除了那些壁画,其他都不是伯益的布置,或许就是他中途醒来看到的那些人类办的好事。   陈清淮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我忽然觉得,请符人这个差事确实是需要拼命的。”   不仅是拼命,还得是拼上老命啊。 第206章 示弱   已知景江河在上古时期, 是并不存在的河流。   而现在也由却周证实,景江河的来历与其母有关,考虑到锁龙井中已没有了母蛟的身躯, 那么他完全有理由怀疑母蛟的身躯,就在景江河之下。   而为什么是禹城?   托前两天翻找禹城历史明细的福, 陈清淮刚好看过历年所有能找到的禹城舆图, 从最早的春秋战国到现在, 再加上张则灵提供的水路图,可以说禹城这个地脚,就很平平无奇。   在没有景江河之前, 完全泯然神州大地, 而有了景江河之后,也依旧平平无奇。   但有时候, 想要藏好一滴水, 最好的方法就是藏进山河湖海里。   所以如果他是伯益,在被禹启父子联手算计、且在没办法夺取权柄的情况下,他肯定会在大禹安眠的墓地上动手。   从高长合描述的壁画内容来看, 伯益也确实动手了,但按照蛟龙的说法, 显然那幅幻境壁画是为了迷惑来到墓穴的人, 让人以为墓穴的主人是大禹,而不是皋陶。   可实际上,伯益玩了个“暗度陈仓”, 他把好的吉穴留给了好友皋陶,然后将大禹的棺木……运到了禹城。   却周说, 颍河锁龙井的下面, 是伯益, 而不是他母亲。   那就说明伯益宁可以身代替母蛟受罚,也要让母蛟出井去“镇压”禹城,他为的当然不是现在的劫难,而是为了——   “我没想到,伯益为了报复大禹,居然做到了这种程度。”   【你们人类,不都是为了一丁点的利益,就可以拼尽一切的吗?】   陈清淮并不喜欢这句话:“那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人,也会有人为了一丁点的火种,不惜付出所有也要保全,再说争名夺利并不丢人。”   【所以,你认同禹启父子对伯益的迫害?】   “我的认同,很重要吗?”陈清淮无意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毕竟就因为禹启父子这夺权,他才需要面临景江河这种态势,是个人处在他的位置上,都不会喜欢禹启父子甚至是伯益吧。   真的是,有种当场就把仇报了,贻害千年真的要不得。   【不重要,不过我想听听请符人的看法。】   “你想听,我就一定要讲吗?”陈清淮挑了挑眉,露出了一抹锋芒,“却周阁下,你坦诚这么多,难道只是想告诉我们,你要帮景江河搞人类?”   【当然不是,恰恰相反,吾是来帮你的。】   ……就冲你这态度,他就觉得这蛟龙是来当搅屎棍的。   “帮我?怎么帮?”   【我们可以做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   【我帮你对付景江河,你帮我化龙。】   陈清淮掏了掏耳朵,差点儿怀疑自己幻听了,这玩意儿能叫等价交换吗?这叫他脑子进水给蛟龙抬轿子,还是那种认贼作父跪下抬那种。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会答应你?”   蛟龙也很无赖,一副老子只看重结果不会在意过程的架势:【因为你不答应的话,吾就会帮景江河,你应该知道,行云布雨是每一条蛟龙的天赋技能。】   【吾想,不论人间如何变化,应该都会惧怕连绵不断的降雨和洪水吧。】   陈清淮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当然其实他已经猜到了蛟龙的威胁,心里也没觉得有多么地意外,若是蛟龙真这么好说话,那才叫有鬼了:“倘若真的走到这一步,你无异于自掘坟墓。”   【不化龙,毋宁死,请符人,你永远不会懂蛟的执念。】   难怪岑部长下飞机时一脸菜色了,恐怕是被一根筋的蛟龙思路裹挟了,现代人的软肋欲.望很多,但蛟龙的心思很简单,他就是想要化龙,从蛟龙变成龙,就   这么简单。   可现在谁都知道,天道不会允许任何意义上的龙族。   这就是一件无解的事情。   “我当然不懂,但应该也没有意义去懂这个吧。”陈清淮的表情忽然变得无比郑重,“却周阁下,你能化人吗?”   却周的蛟身有一瞬间的滞涩,真的很短的时间,但陈清淮捕捉到了。   “不能,对吧?”他刚才就有些猜到了,现在只是得到了证实,“岑部长有没有跟你说过,自建国以后,所有成精的精怪都不能化形这件事?”   “我猜,以蛟龙的高傲,应该不会在墓中镇守时化为人形。”陈清淮抬头,眸光湛湛,“却周阁下,您很高傲。”   因为天赋极强,从小就被母亲寄予厚望,这样的却周,不可能这么“平易近人”,谁说上古异兽都喜欢用力量解决问题的?   这片面的理解,就像老师都觉得校霸是差生一样,可事实上,在真正当老师后,每个学生的模样都是恣意生长的,他们并不存在两个相同的模样。   【请符人!】   “我只是好心提醒阁下而已,如果阁下所谓的交易是这个,那么请恕我拒绝。”陈清淮站了起来,然后露出左手的天地灵符,“龙的力量毁天灭地,甚至比景江河还要难以控制,我不会蠢到去做这么顾此失彼的交易。”   【看来,你已经做好惹怒吾的准备了。】   一瞬间,蛟龙身后的虚影腾跃而起,震得四周的玻璃瞬间碎裂,幸好陈清淮带蛟龙来的公寓是位于近郊的观光公寓,环境处也早就清空了周围的人类,不然这玻璃掉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陈清淮轻轻一笑,却是并不示弱:“难道不是阁下在挑衅我吗?蛟龙化龙还要请符人的帮助,你是在愚弄我还是在愚弄你自己?”   诞下靠亲妈,破壳靠伯益,现在化龙还要靠他,这种便宜的美事,一而再怎么可能再而三?   陈老师坚决杜绝这种情况,现在景江河搞事在即,如果蛟龙想要捣乱,那么他只能拼命把蛟摁死了。   说实话,他还没杀过蛟,也不是不能尝试一下。   【尔敢!】   “我当然敢!”反正他在景江河那边的仇恨值已经拉得很深了,如果这对蛟龙母子关系非常亲厚,那么却周反水只是时间问题。   寒风咧咧,吹得陈清淮风衣的衣摆肆意飞舞,在硕大的蛟龙虚影面前,他渺小得似乎挡不住蛟龙的一击之厉,可偏偏他周身力量惊人,却周被震慑在了原地,竟迟迟没有攻势。   其实他很明白,请符人是天道的代言人,这个时候他与请符人做对,无异于自寻死路。可摆在他面前的局势实在不好,如果不率先与请符人谈妥条件,留给他的局势只会更加恶劣。   只是他没想到,这请符人看似温和,却是绵里藏针。   都怪第一印象害蛟,这与他传承记忆中的请符人,根本没有半分的区别!他娘的天道,选人的标准真是从没变过!   血脉小子果然骗他,什么玄门第一人是龙虎山的老天师,他还傻傻地信了!都是屁话!明明最强的,还是请符人!   【请符人,你已经做好选择了吗?】但让一条蛟龙先低下头颅,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却周宁可战死在请符人的手下,也不会为了苟延残喘率先低头。   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问陈清淮看到蛟龙眼中的悔意了吗?他当然看到了。   只是他假装没看见而已:“当然,阁下若是要坚持化龙,那么只可能是我的敌人。若阁下要襄助景江河,那么我只能现在就动手了。”   蛟龙忍不住向天嘶吼起来,但很奇怪的是,他的叫声并没有传递得很远,显然是周围早就被人布下了阵法。   至少,环境处   也明白,景江河越晚知道蛟龙来了禹城越好。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个阵法居然还是双向攻防的。   请符人的脾气这么爆的吗?!   怎么从酆都鬼市开始,请符人变得这么强硬了?!   你要是从前也这么强硬,他们何至于走到这一步啊!请符人你清醒一点!那可是蛟龙啊,那可是传闻中的生物!要是玩脱了,不用景江河发难,玄门精英就要被蛟龙一波带走了!   “……你俩看着我干什么,我也不知道陈鬼王现在这么个脾气啊!”高长合觉得自己很无辜,他刚从古墓挖土回来哎,明明这个时候应该看向张则灵才对,“张则灵,你最近不是一直在跟他对接,你怎么也看我!”   张则灵摸了摸耳鬓,脸上也没带什么笑意:“我不知道。”   “我看你知道得很!你们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张则灵无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个,再说了,正打蛟龙呢,按照劫难规则,这个时候的请符人应该趋向于最强的状态,如果这个状态还打不赢蛟龙,那么恐怕就很危险了。   “岑部长,你能感受到蛟龙现在的力量强度吗?”   岑惊鹊的脸色不太好,他这两天为了对话蛟龙,耗费颇高,又因为灵魂出窍一次,整个身体和灵魂的状态依旧没有完全回过来,但现在这种情况让他去休养生息,实在也做不到。   闻言,他就摇了摇头:“不能,但请符人敢出手,必然是有所依仗,我只知道蛟龙破关而出,耗费力量颇大。”   而且蛟龙不可控这点,他太清楚了,如果他有请符人的力量,绝对在墓里就摁死了蛟龙,管他是不是祖宗呢,也就是他力量不够,蛟龙捏他跟玩似的,他才会选择“哄蛟战术”。 第207章 吼吼   【请符人, 吾承认你很强,但仅仅是比那些蝼蚁稍微强一些。】   【你要为你的自负和自大,付出代价!】   蛟龙盛怒的声音在陈清淮耳边响起, 但他丝毫没有在意,虽然他打的架不多,但他很明白打架靠的不是谁吼的大声, 而是看谁的拳头硬。   他承认, 蛟龙的拳头梆硬,但如果因为敌人过于强大就退缩臣服, 那么势必之后要一退再退, 这是一个很好了解蛟龙力量的机会, 陈清淮当然不会错过。   【请符人,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哪怕他现在的力量十不存一,但打一个末法时代的请符人,却周并不相信自己会输!而且,他还要叫这个请符人好好看看,什么是最接近龙的力量!   一人一蛟打得难解难分, 大概是因为双方都非常克制力量的缘故,这场争斗意外地没有什么破坏力,更多是双方针对彼此你来我往的杀招。   没错,蛟龙本来就是凶兽, 即便被困锁龙井四千年, 蛟龙也不改其性,他要动手, 必然是以杀人为目的, 而陈清淮, 面对蛟龙他当然也不会掉以轻心,但凡他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恐怕他现在早就躺下成盒了。   想象中的急速胜利并没有出现,蛟龙的动作愈发暴戾,他周身的力量开始外泄,显然在失去了绝大部分力量后,他现在对于自身形态的稳定并不具备绝对的把控性。   陈清淮见势,自然是“趁你病,要你命”,多一分犹豫,都是他对蛟龙的不尊重。   居然真的被困阵困住的蛟龙:!!!!!!   【请符人,你卑鄙无耻!】   “多谢夸奖,多夸点却周阁下,我非常爱听。”   其实陈清淮现在也很狼狈,明明是大冬天,他整个人却像是刚刚从水里被人打捞上来的一样,满身的汗水混合着血水,当然其中一部分还是蛟龙的血液,别说,蛟龙的皮是真厚啊,要不是他有天地灵符在身,还真不能够破开这层皮。   蛟龙听到这句话,差点儿气得绝倒!   【你胜之不武!你是作弊!】   “对对对,你说得都对。”   陈清淮附和蛟龙的时候,隔壁观战的一行三人见没有了动静,也立刻赶到了门口。门并没有关死,张则灵推门进去,就看到整个叙利亚风的装修变成了伊拉克成色,甚至整个自流平的地面都变成了月球表面,以这种破坏力来讲,估计楼下的房子大概率是没法住人了。   好强的破坏力!   “清淮,你没事吧?”   陈清淮没做回答,他现在所有的心神都在维持困阵上面,蛟龙不是普通的凶兽,如果他一旦松懈,恐怕都不用怎么挣扎,就能直接破阵而出。   【血脉小子!你就这么看着!】   岑惊鹊:……那不然呢,难道还要开瓶酒庆祝一下不成?   “前辈,我打不过请符人。”岑部长开始摆事实讲道理,毕竟这本来就是事实嘛。   蛟龙差点儿被气得鼻子厥过去,难怪这小子的血脉这么稀薄,可见是没有遗传到他们蛟龙一族的勇锐护短。   蛟龙单方面决定,将这血脉小子开除出蛟族。   “不过,若是前辈能够好好沟通,我愿意充当中间人,做你和请符人之间的调解员,前辈您觉得怎么样?”   蛟龙猛擤了一下鼻子,然后扭头再也不看人:   【不怎么样,除非你杀了请符人。】   岑惊鹊:……你看我长得是不是很像冤种?   却是此时,陈清淮忽然轻笑起来:“为何一定要置我于死地呢,其实关于交易的话,也不是不能再谈一谈,不过就是关于交易的内容,需要变一变。”   蛟龙一脸桀骜:【你以为吾是什么?此刻被   困,不过是暂时的龙游浅滩罢了。】   ……还龙游浅滩呢,顶天了蛟游浅滩,再说了,禹城的水也不算浅来着。   “别嘴硬了,我看却周阁下,浑身上下嘴比头上还没长出来的角还要硬,要是刚才用嘴攻击我,说不定我还真的招架不住呢。”   艹!蛟龙本来都佛得在困阵里盘起了自己,闻言立刻摆开了攻势,只是困阵依旧在运作,所以他并没有破阵而出。   只是若他一直冲击,恐怕突破确实只是时间问题,毕竟却周连锁龙井都能破,更何况是这区区困阵了。   陈清淮能困住他,一则是蛟龙力量衰弱,二来是对方不知他深浅,他稍微耍了点小心机。   【请符人,你是真的不怕死!】   陈清淮这次直接就把这话当耳旁风了,他朝旁边的高长合努了努嘴,然后说:“姓高的,给我师姐打电话!让她立刻过来!”   高长合一听,立刻应下:“没问题,我立刻去打。”   师弟好几天都没联系她,程胭倒也不太担心,毕竟以清淮的性子要真出了事,那肯定也是她解决不了的大事,所以她就安心地跑公演宣传电影了。   “等下有个杂志的采访,约在下午五点,胭姐你可以吗?”   程胭刚要点头,搁在一旁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一看来电显示,心里就沉了一分:“稍等,我先接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完,甚至都没讲一分钟,程胭拿着手机推门进来,就是一句回拒:“富哥,你找人另外商量个时间,要是不行就改期,我有点事需要立刻就走。”   富哥早就被程胭关照过,闻言也不阻拦,只是眼里充满了担心:“记得保护好自己的脸!”女明星的脸可千万不能受伤,不然化妆品护肤品的代言就得吹了!   “知道啦,守财奴。”   程胭回酒店拿了剑,就直冲郊外,等她到的时候,高长合和岑惊鹊已经不在现场,两人一个去调停景江河的观测力量,一个是实在支撑不住,找祝由师巫衡补蓝去了。   “嚯!这什么?!”   程胭提剑进来,就看到好大一条长虫,这也太大了,看着也不像是变异蛇类啊。   “师姐,你可终于来了。”再不来,他都快要饿死了。   实不相瞒,他今天一天都没吃饭了。   程胭上前越过了张则灵,她看了一眼张少天师,然后才确定了这条大蛟的真实性,好家伙啊:“果然人只要活得够久,就什么都能看到。”   瞧瞧,她还三十没到,就见到了传闻中的生物,要不是场合不合适,她都想拍一照给老头子传过去。   这样的场面,可不多见呐。   “说吧,找我还让我拿剑过来,是要我做什么?”程胭拿着剑比划了一下,在对上师弟的目光后,她眼中难得露出了夸张地惊讶,“不是吧,你不会是让我弑蛟?”   她的剑术确实不错,但……这她可做不到。   陈清淮有些失望:“不行吗?”   “当然不行。”   【请符人,你会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的。】   “哦,其实我也没有要师姐你斩杀蛟龙的意思。”陈清淮冲师姐露出了一个笑容,“看到他头上的角了吗?我记得师姐应该可以做到的吧。”   艹!   蛟龙却周几乎是在这句话落下的刹那,就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想要他的命,他可以理智!要他的角?想都不要想!   蛟龙在困阵中上下翻腾,要不是陈清淮早有准备,恐怕这一下就要直接崩盘了,这要是让蛟龙跑出来,那他们三个人得一起完蛋。   程胭往后飞掠了一下,本来在鞘内的剑已经在刹那间出鞘,张则灵很快发现,这是一柄无锋剑。   没有开刃,没有沾过煞气,这是一柄……半成品的灵剑?   他曾经听陈清淮说起过程胭的剑术,说其天赋卓绝,完全是老天爷追着塞饭吃,不吃都不让走那种。   “需要我帮忙吗?”   因为前面是困阵,张则灵怕自己的符咒打出去干扰清淮的符箓,所以他也抽出了一柄桃木剑,准备替程胭掠阵。   程胭却是仗剑出锋,本来秀丽的容貌陡然生出了几缕锋芒,竟是话音刚落下,人就直接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好快的速度!好俊的身法!   程胭的剑,就像是她的本能一样,人生下来就会进食,她生下来就会拿剑,她小时候拿得起筷子的时候,筷子在她手里就是剑的形状。   可以说,程胭承袭了家中最好的习剑天赋,如果她生在武侠世界,绝对是那种是个人见了都得嫉妒的剑道天才。   也正是因为这份天赋,她才可以仅凭一个出场几分钟的配角,在娱乐圈杀出一条血路来。   实在是,她拿剑的样子太有攻击性了,但凡正面面对,都会心惊胆战。   上古时期,冷兵器还没发展出那么多的花头精,更多的是依靠身体力量的对抗,蛟龙自然也是如此。   他刚才就因为掉以轻心落入了请符人的圈套,所以这一次他已经做好了全面的准备,可即便如此,他也震慑于这块无名铁片的威力。   剑?这就是剑?!   却周有些心生退意,可蛟的字典里,没有退让这两个字。   就在两者互斥的刹那,一阵堪称激烈、或者说有些令人牙酸的声音响在了两人的的耳边。   “吼——”   顷刻之间,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蛟龙的头部倾泄出来。 第208章 契约   蛟是野蛮的上古生物, 光靠强大的身体力量,就可以秒杀无数的生物。   但论说他们身体力量的最集中处,那莫过于是他们头上的角了。龙生二角, 而蛟顶一角,蜕角化龙,便是蛟变成龙最重要的变化。   古往今来, 无数的蛟龙都在为之努力, 但做到的却寥寥无几。   然即便如此,蛟也是世上最接近龙的存在, 蛟角就象征着蛟龙力量的权柄, 一旦头上的角受伤, 这无异于是掏他的心、挖他的肺,堪称锥心之痛。   可怕的力量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程胭并没有把蛟角斩下来,但即便只是裂开一个缝,也可见她的剑有多么的锋利。   只是再这么下去,这栋楼恐怕就要被这股力量摧古拉朽地毁坏了。   “师姐,干得漂亮!”   因为蛟角显露出来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 陈清淮布置的困阵早就被破坏,此刻他有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要不是旁边的张则灵扶了他一下,说不定下一刻他就要栽倒在地上了。   “清淮, 你还好吧?”就算劫难需要请符人的全力以赴, 但张则灵此刻却觉得自己非常没用,若他再强一些, 或许清淮肩上的担子就会轻一些了。   陈清淮摇了摇头:“还好, 劳你扶我过去。”他今天真是输出太多了, 要不是现在蛟龙叫得太响,估摸着旁边的张则灵都能听到他肚子里的空城计。   如果说,刚才的蛟龙记恨请符人的胆大无礼,那么现在他心中的仇恨排行榜上,程胭已经一剑封顶,所以在确认真的伤到蛟角后,她就立刻退到了距离蛟龙最远的地方。   啧啧啧,清淮可真是太会给她找事了,程胭摸了摸颈边的鲜血,上面有一条狭长的血痕,是刚才蛟龙的鳞片飞舞划伤的,嘶,是真疼啊,好几年她都没受这种伤了。   这蛟龙也是真小气,不就是裂了个小口子呢,她还流血了呢。   程胭被迫又换了个地方,毕竟这蛟龙发起疯来,她可不敢正面对抗,有这种好事,还是留给清淮吧。   陈清淮却也没有辜负程胭的期待,他在张则灵的协助下,牵引住了蛟龙的仇恨,下一刻一沓符箓倾巢而出,后面的张则灵甚至都没看清楚是什么符箓,一圈黄色的符箓墙就围住了蛟龙的头颅。   瞬间,本来外泄的巨大力量止住了。   “却周阁下,还打吗?”   蛟龙才是第一时间发现自己蛟角状况的那个,也正是因为这个,他在听到这话的刹那,才会乖觉地收住了肆虐的力量。   【请符人,你很——好!】   这话,显而易见是从后槽牙里发出来的,毕竟坏事好事都让人给做了,蛟龙能高兴才有鬼了。   可现在他蛟角受伤,倘若真的硬碰硬,恐怕是真的讨不到任何的好处。   蛟龙从来无惧生死,但这么显而易见的劣势,却周也不可能真的头铁到往里面钻。   权衡完一番利弊,却周终于止住了怒意收手,毕竟就消耗程度来讲,请符人绝对比他消耗得更大,就算是有天道撑腰又如何,这是一个机会。   却周在心中蛰伏下来,倒是真收起了方才的暴戾。   【我可以与你谈交易,但你必须先与吾订立两不伤害的契约,吾可不信你们人类,倘若你们趁势打劫,吾焉能有活命之地!】   “你若想活命,简单,回龙门山底下的锁龙井中即可,相信我,天道必然会非常欣赏您的识时务、知进退。”   艹啊,他要是就这么回去了,那他何苦耗费九成力量破关而出!   蛟龙已经投入了沉没成本,必然是不会再选择回到锁龙井中的。再说了,景江河劫难与他有关,难道他回去了,就能完全躲过去吗?   不可能的,他的母亲既然   将他算计在内,就绝不可能让他当“缩头乌龟”。   【你不愿意?】   陈清淮思考片刻,考虑到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条契约,必须有一个时间期限,且你也不能对其他人类出手。”   【可。】   天地契约这种存在,陈清淮订起来没有任何的难度,很快一人一蛟龙的互不伤害契约在天道的见证下成立。   而在成立的刹那,陈清淮就支撑不住了,幸好一旁的张则灵眼疾手快把人接住了。   “清淮,别说,你真的有点重。”   程胭这会儿已经在蛟龙的死亡目光下走到了近前,毕竟契约都成立了,她还怕什么:“他重不是应该的吗,都一米九多的人了,我累了,没事的话我就先离开了。”   “恩,多谢程小姐。”   程胭摆了摆手:“他是我师弟,我是他师姐,要你装好人。他醒了记得告诉他,多吃饭少说话,走了。”   被无视的蛟龙:!无能狂怒.jpg!!!!   **   陈清淮再苏醒有意识,已经是第三天的中午了。   “怎么是你?”   巫衡拉长着一张脸,闻言就说:“你不满意看到我?”   那真是相当的不满意,他只是脱力受伤,又不是脑袋坏了,谁想重伤醒来面对一个不会说话的呆瓜啊,他又不是自虐狂。   但人是祝由师,现在他受伤,陈清淮可不敢得罪看病的大夫:“还行,你不是应该回京市了吗?”   “有些事,所以没回。”巫衡收拾着桌上的东西,脸上是极度不赞同的表情,“阿淮,你是祝由师,不应该让自己涉险。”   很好,巫衡的胡说八道又开始了。   陈清淮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不过还好,巫衡的说教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岑惊鹊来了。他不仅自己人来了,头顶上还盘了条蛟龙。   ……就,还挺别致的。   “岑部长,你来了。”赶紧的,把巫衡带走啊!他伤都能立刻好起来!   可惜了,人精岑惊鹊现在把全副心神都用来跟蛟龙抗衡,毕竟请符人倒了之后,谁也不敢真的和蛟龙打交道,即便有契约力量在。   没办法,他只能因为那点儿血脉,硬着头皮上了。   他妈的,师父的仇报了一半也就算了,还得伺候脾气大的老祖宗,岑惊鹊这辈子都没这么讨厌过自己的那点儿血脉返祖。   平时帮不上什么忙就算了,关键时刻还帮倒忙,他真是栓Q了。   “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陈清淮抬头看了一眼盘在人头顶连眼睛都没睁开的蛟龙,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符咒力量依旧在平稳运作,这说明蛟龙确实有好好遵守他们之间的契约。   “还行,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有蛟龙在,岑惊鹊也说不了太多,就简短说了两句景江河的情况:“你没事就好好休息,景江河还未生变故,你调整到最佳状态,就是最好的应敌之策。”   ……瞧着,确实很有环境处总部长的样子了。   陈清淮送走岑惊鹊,没一会儿张则灵就提着一大个食盒进来了,刚打开食物的香气就扑鼻而来,差点儿没把陈清淮香死。   “虽然巫衡说给你用了能让恢复身体力量的祝由术,但我想你应该饿了。”毕竟那天他把陈清淮扛回环境处,他也饿得差点儿脱力。   “朋友,还得是你懂我!”   陈清淮也不装病患了,从病床上一跃而起就拿起筷子大快朵颐了起来,虽然不是什么浓油赤酱又甜口的菜,但已经饥饿了三天的肠胃根本来者不拒。   “你师姐跟我说的,让你多吃饭,少说话。”   扒饭的陈清淮:……师姐真   是的,怎么净说些大实话啊,他也要面子的呀。   “我师姐的话,你听听就算了,说话能费几个功夫,她就是想要寻我开心。”   张则灵却不这么认为,不过他很明智地没有说出来:“你感觉怎么样?你师姐昨天还给我打电话问你的情况,我跟她说你一切都好。”   “谢了朋友,她没事吧?”   “恩,挺好的,昨天晚上好像还参加了一场活动。”就是可能脖子上受了伤,所以全程戴着围巾参加的。   还能参加活动?那就是没事了,师姐不愧是师姐,一如既往地铁血女战士。   说话的功夫,陈清淮已经把张则灵带来的饭菜洗劫一空,连汤汤水水都没放过,整个儿一个空盘行动。   “啊,好满足啊,果然吃饱才是最好的疗伤手段。”祝由术只能治愈他身体上的伤,食物才可以治疗他精神上的伤害,“蛟龙还算听话吧?”   “蛟本就身有反骨,你真的觉得他会被契约束缚吗?”   “暂时应该没问题。”陈清淮也没想过一辈子束缚住蛟龙,毕竟蛟龙命长他可活不了那么长,“我有预感,他的存在会和景江河的劫难一起解决。”   当然如果解决不了,那就直接摆烂吧。   张则灵闻言,倒也没有追问下去,只说起了一件事:“岑惊鹊把三生石从鬼咒古墓里带出来了。”   “哇喔。”   “而这个,是我师父命人送过来的宝物。”   张则灵说着,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裹满黄符的木盒,看上面黄符的成色,就知道这木盒有些年头了。   陈清淮惊得打了个饱嗝:“你真要给我?”   张则灵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双手递过去:“嗯,既已下了决定,就要去做。” 第209章 打算   不愧是天师府培养的下一代掌门人, 有魄力又果决,难怪能当玄门青年天师领袖。   既然张则灵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陈清淮自然也不跟人推脱,接过木盒摇了摇头, 忍不住有些好奇:“方面问问, 里面是什么宝贝吗?”   “给都给你了, 你自可打开瞧瞧。”其实他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师父只说他打开了就知道用法。   “这多不好意思啊。”   话虽是这么说, 陈清淮撕黄符的速度可真不慢, 撕符自然也是有讲究的, 他刚刚入手后就粗粗研究了一下, 这上面除了封正的符,还有的是防止气息泄露的,这也是他刚才只问不动手的缘故。   “哇,物生华光, 还没打开就知不是凡物了。”   张则灵的呼吸也变得轻缓起来,陈清淮见其这么郑重的表情,本来欲掀开盖子的手又收了回去:“要不,还是你来?”   “有什么讲究吗?”   陈清淮摇头:“没什么讲究,所以你来吧。”说完,他就把木盒推了过去,张则灵一手捧起, 入手居然比他递过去的时候要沉一点。   他忍不住伸手掂了掂:“重了?”   “是吧, 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呢。”   好生古怪的宝物, 张则灵轻轻掰开上面的弹簧卡扣, 木盒的盖子立刻弹跳着打开, 随之而来的, 是一股奇异的灵力。   两人定睛往里面一看,却是一枚碧色的宝珠。   “这是什么?”陈清淮其实没见过多少宝贝,能认出来的都是大路货,就像是他手里那枚石芯,像是这种稀有货,他就不怎么敢下判断了。   张则灵摇了摇头,忍不住伸手将宝珠握在手中,一股柔和又厚重的力量瞬间裹挟住了他周身的灵力,顷刻之间,他就只觉心头被清风轻抚而过,那种心灵被涤荡的感觉太强烈了,他想要忽略都很难。   “好沉。”   张则灵差点儿握不住宝珠落在地上,幸好一旁的陈清淮眼疾手快接住了宝珠,可他掂了掂,却奇道:“哪里沉了?这不是很轻嘛。”   轻飘飘的,就跟鸿毛一样,要不是天师府出品,他差点儿以为是什么塑料制品呢。   “轻?”   张则灵忍不住再入手,沉得他差点儿压弯了手臂,他正欲放回木盒里,还是陈清淮眼尖,一瞬就看到了宝珠里面的物华流转。   “张则灵,你快看!里面的气在流动!”   张则灵定睛一看,却更是惊诧无比:“这是我身体大周天的运行轨迹!”   好家伙,这是宝物成精了?!   他这么一惊讶,忽然想起了师父小时候跟他讲的一个故事,张则灵就知道这是什么宝物了。   “看来,你已经知道宝物的来历了。”   “嗯,知晓了。”张则灵点了点头,脸上划过一丝温柔的笑意,“这是我小时候参悟道法的依凭,也是天师府入门弟子都知道的一样宝物。”   “诶?你们天师府这么敞亮的吗?”陈清淮忍不住有些好奇,这宝物所有人都知道,那不得招贼惦记啊。   “因为大家都当传说故事听,所以……我还以为它不存在呢。”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陈清淮盯着碧色宝珠,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所以,这到底是什么?”   “是日暮珠,天师府的传说故事里,它可以带走人一切的烦恼忧伤,且能将人悲痛的力量转化为强大的攻击手段。”传说里,天师鼻祖张道陵偶尔获得了此物,可师祖认为这个宝物容易滋生阴暗的情绪,所以将之封存起来不用。   可不知道何时起,天师府就流传起了会有宝珠老道半夜唱安眠曲哄小道士睡觉的故事,他还会涤散小孩儿梦中的梦魇,让小道士安然甜梦。   张则灵小时候自问也是一普通小孩,当然也很想得到宝物的青睐,可惜宝物总是不来哄他,于是他就决定自己当自己的“宝珠”,守护自己的甜梦。   可惜等他再长大些,就知道宝珠老道的故事是假的了。   “……不愧是你们天师府,搁别的地方怎么也该是宝珠姑娘,宝珠仙姑,搁你们道观里,就是宝珠老道了。”宝珠和老道,这两个存在根本不挨边好不好,“不过,它真有这么神奇吗?”   “应该没有,不过它应该具有转换力量的作用,刚才它应该是吸收了我逸散出来的力量,所以我才会觉得它变得沉重。”   陈清淮一听这话,就有些不太高兴了:“那为什么不吸收我的力量?”   张则灵将木盒关上递过去:“要不,你再试试?”   陈老师确实敬谢不敏了:“不用了,日暮珠你还是自己收着吧。”   “为什么?”张则灵不解,难道就因为日暮珠没吸收你的灵力?   “我觉得,它和你有缘。”   这话什么意思?   陈清淮伸手甩了一道封禁灵力的符箓在木盒上,示意张则灵将木盒收起来:“还记得我们看过的禹城风水图上吗?我不可能分.身守四个地方,既然都决定走这条路,那么乾位,就很适合你带着它镇守。”   那幅风水图上,还未完成的困杀阵图里,景江河的正中间是阵眼位置,这里毋庸置疑需要陈清淮出手,而另外三个地方,一个在练雀山上,一个在城东的八角亭中,还有一个是城北偏西的街心广场内。   街心广场,就是天乾位,而练雀山是地坤位,八角亭就是雷卯位。   天地雷,加上请符人,就是最简单的绝杀阵。   张则灵当然非常愿意,只是他有些担心:“可现在,只有三件宝物的下落,其中一样菩提果,高处长至今没有说出它的下落。”   “这个好说,等我下次见到他,去探探他的口风。”而且菩提果一听就是佛门的法宝,交给假和尚来用,正好可以镇守八角亭,也就是雷卯位。   而最后的石中剑,简直太适合师姐了,练雀山也正好够偏僻,师姐前去镇守,还避免了被粉丝认出来的麻烦。   至于为什么不考虑岑惊鹊岑部长,主要人头上顶着蛟龙,还身负蛟龙血脉,单就这点而言,岑惊鹊应该也知道自己不太好参与杀阵活动。   毕竟景江河的形成,本就与蛟龙有关,到时候交手,势必他身上的血脉可能会成为景江河攻讦的一个突破口。   而且,只论是布阵的话,也需要有个人来牵制蛟龙,不论是能力还是血脉,岑部长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一切,都完全是刚刚好的配置。   “哦对了,我昏迷的这几天,你有跟姓高的说过我们的发现吗?”   张则灵摊了摊手:“事实上,那天之后,我也没见过他了。”   “没见过?他去哪儿?”   “听夬哥说,在景江河上。”   ……怎么连张则灵都开始叫夬哥了,看来最近几天,夬哥相当地雷厉风行啊。   卜雪夬确实被某位处长气得不轻,她虽然很想上位当禹城环境处的处长,但绝对不是这种有实无名的,跟只陀螺似的狂转了三天,她终于忍无可忍冲到了景山大桥上。   “你怎么来了?”   “陈老师有事要找你谈谈。”   高长合啊了一声,然后又蹲了回去:“可以不去吗?”   “你觉得呢?”   高长合就很头疼,其实他就是想找个陈鬼王来不了的地方好好想想怎么交代菩提果的来历,可真他娘的难想啊,都三天了他还是毫无头绪,要不他一头栽进景江河算了。   “我觉得不太行。”高长   合耷拉着耳朵出了景江河,“最后一样宝物有下落了吗?”   “我怎么知道,你想知道就去问岑部长,环境处现在的主力都在寻找第四样镇物,现在陈老师还在养伤,您要是老实说,估计不会挨打。”   ……这部下,未免有些贴心过头了。   高长合收拾了一下心情,又去夜市打包了两份炒米粉,甚至还大出血加了两根火腿肠,可见是诚意十足。   “……你做对不起我的事了?”抠门的发小也开始大方起来了?!上次请客款待他师姐不还说要吃一年的西北风嘛。   “没有,这不是看你受伤,给你加点肉补补嘛。”   虽然炒米粉很好吃,但陈清淮夹了块火腿肠:“这就是你口中的加点肉补补?”这蔡师傅看了,都得气笑吧。   “你不要吃就还给我!”还给你挑三拣四上了。   “那不行,给我的就是我的了!”他正愁没夜宵吃呢,炒米粉真不错啊,要是分量再大点就好了。   两人相对而坐,干完了两大盆的炒米粉,陈清淮终于说起了正事:“你的菩提果呢?”   “陈清淮,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怎么还反问上了?   “什么?”   “判官册还在你手上吗?”   陈清淮闻言,点了点头:“你不说,我差点儿忘了,它应该还在我手上。”   “什么叫应该啊,这么重要的宝贝,你没随身携带吗?”高长合抓了抓头皮,难得的觉得头皮发痒。   “正经人谁一天到晚带着阴间的东西啊,我这个体格,你觉得现实吗?”陈清淮不解,“难道你还随身携带菩提果不成?”   高长合,忽然就语塞了。 第210章 坦白   “不是吧, 你真的随身携带?”陈清淮一脸吃惊地凑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看不出高长合的身上有一丝丝的宝光灵气。   这不应该啊, 如果真是能当镇物的大宝贝, 以他对于宝物的敏感, 早就该发现了。   “别看了, 再看你也察觉不到的。”高长合摸了一把自己的光头,忍不住伸手把人的视线挡住,“再说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一个臭和尚身无长物,要是不带在身上, 又能放在哪里呢。”   陈清淮诡异地陷入了沉默, 他像是第一次认识对方一样, 仔仔细细地将人又看了一遍, 这才开口:“……请容我提醒一句, 你这个和尚是假的。”   “你这个人, 真的是, 都这种时候了,怎么还在这里跟我抠字眼?”高长合脸上的笑容有些难看, 但即便很难看,他也笑出来了。   “别笑了,都六个褶子了。”   高长合抹了一把脸:“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有钱?”   别说, 谁不羡慕有钱人呢, 但他小时候就认识陈清淮了, 那时候的陈鬼王阴郁又自我, 可没有任何有钱人的特质,但那时候,高长合就很羡慕陈清淮了。   “当然不是,再说了,我们是挚友,你有钱四舍五入就代表我有钱了。”高长合脸皮极厚地说完挚友论,话锋一转,“我很羡慕你的自我。”   在现在这个信息大爆炸的时候,每个人都在喊着坚持自我,可真正做到的,却又有几人呢?没有几个的,高长合在环境处工作六年了,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和鬼,有被利益裹挟的,有被亲情爱情友情绊住的,甚至还有被道德感虚荣心等等驱使的,每个人都想呈现出最美好的自己,所以为了这样的自己,会不自觉地舍弃一些可以被放弃的东西。   这就是人,这就是生活。   陈鬼王当然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但有些人就是生而与众不同,他可以在作出决定之后,迅速投入到已经决定的事情之中,不会瞻前顾后、不会反复迟疑,不会为自己做的任何决定而反悔。   这真的很酷,哪怕决策是错的,陈鬼王也不会有任何的自我厌恶和自我反悔。   第一次火烧酆都鬼市时,事.后高长合问过对方,七岁的挚友就跟他说做都做了,他的命很贵,任何时候都不需要往后看。   才七岁哎,就说得出这样的话了,陈鬼王这个绰号,就是那时候他脱口而出的。因为对于那时候的他来讲,鬼王就是很酷很厉害的存在。   陈鬼王,就是他认可的强者,而这个认知持续到现在,也依旧有效。   “自我?”陈清淮皱眉,却是不太理解对方的点在哪里,“本我、自我、超我的那个自我?”   精神分析学家佛洛依德认为,本我、自我和超我是精神的三大部分,本我代表欲望驱动,超我代表精神指导,而自我就是处理外界事务的意识控制。   “你是在我夸我自律吗?”   高长合无意说得太明白:“你这么说,也没有错。”   “那就不是了。”陈清淮换了种说法,“你这个人,有时候真的挺固执的,会在一些奇怪的地方钻牛角尖,小时候我问过明一法师,明明你不适合修佛,为什么要收你当弟子?”   高长合大惊:“你居然还在我师父面前打小报告!”可恶啊!难道这就是师父逐他下山的原因?!   “什么叫打小报告啊,正常的社交谈论而已,再说了,明明是你师父诱我说的,你也知道我小时候不太喜欢说话。”更多的时候,他像是中二少年,自以为洞悉这世间所有的人情冷暖,但在真正富有智慧的人眼中,就是个毛没长齐的小孩子。   但小孩子看穿小孩子,自然不是一件困   难的事情。   高长合表示接受这个解释:“好吧,那我师父怎么说?”   “他反问我,为什么会认为你没有修佛的天赋?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平庸的天赋也是天赋。”陈清淮一摊手,“但我那时候不够圆滑,我就跟明一法师说,你性格暴躁,根本坐不住,就连不能开口说话都压抑不住你躁动的灵魂。”   高长合:……好家伙,你们居然背着我聊得这么深!   “你师父就说我观察入微,说得很棒。”   明一法师当然知道弟子的性格如何,让弟子修闭口禅也是想要让弟子修身养性,圆滑己身,却没想到因为好友弟子的到来,让弟子有了新的改变。   他不知道这种改变是好是坏,但他并没有阻止,甚至还找陈小朋友平等地进行了一场对话。   “……要不还是你们当师徒吧,这么默契。”高长合酸溜溜地开口,说起来上次去酆都鬼市前他还回了趟山上,师父也是先问起陈鬼王的近况,再关心他的。   哦豁,他的头上有点儿绿啊。   “那倒也不必,明一法师说我与佛完全无缘。”就算是有,他也对剃光头没有任何的兴趣,“然后他就同我说,佛有怒相,不是所有的佛都是端坐在佛像上的,那是人们对于佛的刻板印象,慈悲而普度,那是最为人所知的佛,却不是佛所有的样子。”   陈清淮说完,自己也乐了,那时候他才几岁啊,连佛经都没读过,知道的佛就是源于师父说的那些破烂知识,就这还敢跟佛学大师讨论人家弟子的天赋,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太勇了,明一法师也真是好脾气。   “所以,不用羡慕我,人有千面,自有每一面的好,你的自我,说不定就是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高长合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一句话,印象中陈清淮从来不是这种煽情的人,说的话也没这么有哲理过,难道是……他被看穿了?   不可能吧,陈鬼王只是请符人,又不是预言家。   但不得不说,他心里有种熨帖的感觉,那是一种被人安抚的感觉,高长合确实很少有这样的体会。   不过温情不过一秒,对方的话就将他从飘忽中抽离出来:“所以,你到底把菩提果塞哪儿了?鼻孔里?”   “什么鼻孔里!陈鬼王你说,你刚才是不是一直在看我的鼻孔!我的鼻孔有这么大吗!怎么可能塞得下菩提果!”   ……也不用这么愤怒吧?万一宝物可以变小呢。   陈清淮觉得自己的怀疑有理有据来着:“那是哪里?还是说,与你的闭口禅破戒有关?”   啊,陈鬼王这个人,有时候真的是过分敏锐了。   高长合本来是准备坦白的,但这么被看穿,他还是有些下不来台:“那我要是说无关呢?”   “那我就猜错了呗,难道还有什么惩罚措施?”   高长合举起手,摇了摇食指:“那倒也没有,就是得集齐最后一样镇物,我才能告诉你菩提果藏在哪里,你放心,我不至于拿这种事跟你开玩笑的。”   “菩提果,我一直随身带着身上,它在我在,你尽可放心。”   陈清淮并不怀疑高长合的话,但他有些担心对方的状态,总觉得假和尚最近的表情有些“壮烈”,情绪也不如从前平稳了,鬼咒古墓下了一趟,显然还是有影响的。   大战在即,他并不想因为这个阴沟里翻船。   于是他伸手在病房里布下了一个隔绝阵法,然后开口:“那如果我说,我已经找到第四件镇物的下落了呢?”   “什么!”高长合惊得站了起来,“这个玩笑,可一点儿也不好笑。”   “你知道的,我从不会在正事上开玩笑。”陈清淮脸色严肃认真,高长合在他脸上确实没有找到一丝一毫的   欺骗和戏谑,“你真的有最后一件镇物的下落?它在哪里?你不会是准备拿判官册当第四件镇物吧?”   “当然不是,我手中的判官册是副册,并非当年崔判官手中那本,虽然也是宝物,但它是记录人生平往事的,并且阴间的宝物,和三生石蜕的石中剑不同,它服役于地府衙门,在人间当镇物?我脑子还没进水。”   “也是,你也不至于糊涂到这种地步。”高长合又坐了回去,“所以,第四件宝物是什么?环境处那么多人都找不到,镇物必然应运而生,难道是在什么隐蔽之所?还是说,你这个请符人有所感应?”   “唔,也不能这么说。”   “那是怎么说?”   陈清淮想了想,觉得还是用看的比较直接:“你等等,我翻翻手机。”他记得,他给老头子拍过照片的,虽然老头子又把他拉黑了,但并不影响他看聊天记录。   “什么?”高长合不由有些纳闷,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张怼到了他眼睛里的照片,照片里的宝光,一看就不凡。   “咦?这只手……怎么那么像你的手?”天底下,应该没有第二个请符人吧。   陈清淮无辜地点了点头:“这就是我的手啊。”   “所以——”高长合倒抽了一口冷气,直凉到了他的肺尖尖,好家伙啊,他还以为自己闷声发大财呢,合着不是啊,这位才是啊!   “它早就在你手里了?那你不早说!”环境处的人都找疯了。   陈清淮:“我为什么要早点说,环境处那么算计我,他们转起来动一动,这听上去很过分吗?” 第211章 说明   好吧, 如果是站在陈清淮的角度,确实极有理由记恨环境处,做到这种程度, 已经算是陈鬼王极度识大体了。   “再说了, 环境处的人要是不动起来,景江河不就知道我们集齐四样镇物了吗?”陈清淮原本是单纯地听老头子的话, 后来事情发展至今,他就觉出隐瞒的好处来了。   高长合一听, 眉头就蹙了起来:“你认为, 景江河在环境处插眼了?”   “插没插眼我不知道,但它的水系本就与禹城息息相关,如今它的力量积蓄到了一个顶点,以它的智慧, 想要打探这点进度, 必然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现在的景江河看似风平浪静, 但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而已。   上次一场大雪,让环境处连个好年都过不了, 现在距离劫数越来越近,景江河必定是准备了大招在对付他, 陈清淮自问不是傻子,当然不可能把招数都摆在明面上。   “你说得对。”高长合说完, 又加了一句, “隐瞒也不失为一个好计策,只是你觉得封印阵法,真的能管用吗?”   同样的问题, 高长合到陈家坦白时, 也曾经问过陈鬼王, 那时候对方的语气相当轻描淡写,显然是不认同环境处的主要对策。   但现在陈鬼王主动隐瞒第四件镇物的下落,难道是在他和岑惊鹊下墓后,有了新的发现?   “不管用。”   好家伙,这次连敷衍都不敷衍了,直接给了他一个斩钉截铁的回答。   “你怎么这么确定?还是说,你准备用这个封印的法子迷惑景江河、实则有了新的路子?”高长合的脑子转得也很快,说起来刚进来时他看到张则灵一副平静的意态,以对方对于景江河的重视程度,不应该这么稳得住才是,“你们肯定有了新的计策!你们居然不带我玩!”   可恶啊,他们难道不是黄金三角吗?!   “我们倒也想带你玩啊,可你跑得影子也没一个,要不是我让夬哥去景江河找你,你不知道还要躲多久,就你那手机丢三落四的程度,我给你打电话,你能接吗?”   ……怎么还变成他的错了?高长合决定跳过这一部分:“所以,到底是什么新计策?说来听听呗。”   陈清淮就甩了张禹城风水图过去,并其他一系列的水路图、古时舆图等等,再加上练雀山的布置,相信只要高长合脑子没进水,就绝不可能看不懂。   “你——”高长合抖了抖手里的地图,他认识陈鬼王的字啊,所以才分外地惊讶,“你画的啊?你这手艺真是比绝大部分的风水师强太多了。”   起先他还能交口称赞两句,等看到最后陈清淮的杀阵方案,他已经完全屏住了呼吸。   大胆、锐意、疯狂,本来的封印变成了杀阵,这也太——   “我居然有点被你说服了。”   相较于不痛不痒的封印阵法,还得是这种杀阵更得他的心!只是封印阵法还有前人成功过,但这杀阵……   要是没起作用,那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你做好承受杀阵失败的反噬了吗?”高长合试图稳了稳心神,好让自己快速思考的心神镇定下来,“这可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命,也不是环境处所有人的命,而是整个禹城,更甚至是整个华国,你要是失败,就算是天道,也不可能迅速提拔第二个请符人来控制灾祸劫数。”   “这么多人,你承受得住吗?”   陈清淮却忽然轻声笑了起来,脸上并没有高长合想象中的凝重和忧虑:“你第一天认识我啊,这本来就是我早就知道的事情啊。”   “我明白你的意思,封印阵法是绝大部分人的选择,即便失败了,大家不可能把责任都推到我的头上,对吧?”   高长合点了点头,又觉得   自己这么想,实在有些无聊,毕竟如果都失败了,哪里还需要讲什么责任啊,到时候保命都没工夫,谁又会有这个闲工夫来追责请符人呢。   “但我为什么要去在意别人的看法,我是请符人还是别人是啊,上一次封印能够成功,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缺,而现在呢?什么都缺,能成功我当场认爹!”   ……倒也没必要到认爹的程度。   “最重要的是,上一次封印景江河时,牺牲的风水师并不是请符人。”陈清淮忽然开口。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   陈清淮摊了摊手:“我是请符人,你猜我为什么会知道?”   ……行叭,他确实问了个废话问题。   不过如果真是如此,那么难怪陈鬼王第一次听说封印阵法时,就觉得不可信了。毕竟上一次能成功时,天道都没有择定请符人,那就说明那时候景江河的力量并不具有杀伤性,所以只是示警而已。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上次不说!”害他做了这么久的心理准备!!!   这还怪上他了,陈清淮差点气倒:“因为上次还没有找到新对策,我说了不就是打压士气嘛,再说了,万一环境处不找镇物了,那他们闲下来又要对付我了。”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现在环境处的人,哪里还敢跟您动手啊,您都手撕阴官、火烧鬼市了,谁吃饱了撑的和您作对啊。   “我觉得合情合理就足够了。”陈清淮拍了拍手,然后忽然凑近,“所以,你的菩提果呢,拿出来走两步啊。”   高长合脸色忽然有些憋闷,沉默了许久,然后才开口:“这个,恐怕有些困难。”   “怎么个困难法?”   “就……有些难以启齿。”   陈清淮表示自己非常贴心:“没关系,写下来也行,你可以给我发微信消息。”   可把你贴心惨了,高长合摸了摸胸口,然后跟只泄了气的气球似的:“你保证,不会讲给其他人听,我就告诉你。”   “……高长合,你磨磨唧唧,还是个男人吗?”要不是他现在还养伤呢,陈清淮都想对着人的光头来一下了。   “我当然是个男人!”   高长合心一横,张嘴就来:“它就在我的肚子里!”   “啥?”   陈清淮有点儿懵,他的视线一下子就看向了某个和尚的胃部,不是吧不是吧,你们和尚的食谱已经宽广到了这种程度吗?   “能别这么看着我吗?我有种被你视线解剖的感觉。”   陈清淮艰难地收回了视线,哦,他这该死的好奇心:“它在你肚子里,不会消化吗?还是长期滞留胃部,对肠胃应该不太好吧?”   “不用这么具体!而且不是在胃里!你再这样,我不跟你说了!”高长合气得很想离席,如果可以,他再没有比现在更尴尬的时刻了。   陈清淮赶紧讨饶:“好吧好吧,我不说就是了,你展开说说呗,我现在养伤呢,就爱听一些离奇又离谱的故事,刚刚张则灵还跟我说了个宝珠老道的故事。”别说,两个故事就离谱程度而言,当真是卧龙凤雏了。   “什么宝珠老道?”   “你先说你的故事,我再考虑要不要跟你分享宝珠老道的故事。”   行叭,高长合勉强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说了一下自己和菩提果堪称乏善可陈的相遇。   菩提果树在民间并不少见,很多南方人家院子里也有栽种菩提果树的习惯,意有护佑家宅、保护子孙后代的好寓意。   但种在佛门的菩提果,却与寻常人家家里栽种的不同,更甚至是两种树种。   真正的菩提果在佛门,是堪称舍利子般重要的存在,舍利子是得道高僧坐化而成,而菩提果则是被   高僧教化的坏种栽培而成。   这个“坏种”,有时候是天生性恶的恶人,也有是个性凶残的动物植物,甚至还有可能是十恶不赦的厉鬼,它们“悟”后,坏种就会化身菩提果,成为佛门至宝。   “我身体里的这一颗,乃是一颗万年鬼王的菩提果,蕴藏了它万年的功力,它一直被藏于白泉寺的藏书阁中,有一日它忽然破封而出,我与师父合力都没有控制住它,以免它下山后引起祸端,我就艺高人胆大,把它给吞了。”   陈清淮忍不住吐槽:“你管这叫艺高人胆大?这不应该是老天不收憨货吗?”   ……谢谢你,还嘴下留情了。   “它在我腹内横冲直撞,眼看着我就要一命呜呼,师父便教我破了闭口禅,将它锁封在了我的体内。”高长合揉了揉腹部,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虽然它的气息不会外泄,但它在我体内后,我还是被迫受了些影响。”   “比如,你经常不带手机?”   “对,它对科技力量有些排斥。”甚至这份力量还有些挑嘴,本来他在山上是不吃肉的,后来下山进了环境处,不知不觉就开始吃起了荤肉。   然后,荤菜真香。   无论是宝珠老道还是口吞菩提果,陈清淮都觉得这镇物来到他身边的方式太特别了,相较于这两者,他那个赌石赌出来的宝物,简直清新又自然。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高长合忍不住发问。   “什么?”   “你都听完我的故事了,那你的呢?你的宝物,从何而来?”   陈清淮的眼睛里忍不住泄出一丝同情,本着不太多的良心,他开口:“我觉得,你可能不太想知道。” 第212章 在即   “为什么?我都告诉你了, 你居然不愿意同我说?”高长合用着谴责的语气说着,“难道说,它来历十分曲折?你嫌说起来麻烦?”   如果是这样, 倒是很符合陈鬼王的性格。   “那说好,这可是你自己一定要知道的, 不是我逼着说给你听的。”   高处长忽然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不, 我反悔了,要不你还是别说了。”   “那不行, 我话都到嘴边了, 骑虎难下啊。”陈清淮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然后果断将用钞能力得到的宝物过程分享给了挚友。   高长合:!!!!!!   卜雪夬过来喊高长合过去开会时,就发现处长这人怎么跟灵魂出窍了似的。   “他怎么了?发病了?”怎么推好几下都没动静,不会是在景江河上呆傻了吧, 可怜见的。   “没事,估计是高兴的, 我来帮你喊醒他。”   高长合对夬哥的动作没反应,却对挚友的气息非常敏锐,闻言就触电般地窜到了门口:“你别碰我!我怕我身上的穷鬼气息会把你拎起来暴揍一顿!”   太欺负人了!怎么可以这么欺负人呢!人与人之间参差居然可以这么大, 高长合一脸痛心地坐在环境处会议的圆桌上,至于会议内容?抱歉,他现在完全听不进去。   他就木呆呆地看着台上的岑惊鹊嘴巴一开一合, 至于讲的什么,字他都听清楚了, 联起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所以直到旁边的夬哥推他, 他才如梦初醒般:“投票?什么投票?”   “当然是投景江河的困阵还是杀阵啊?刚才岑部长说了半天, 你难道都没听明白吗?”   啊?哦, 这个啊, 高长合终于积极地收拾了一下心情,然后说:“我投杀阵。”   看来脑子没完全坏,好可惜哦,不然她就可以立刻升职加薪了:)。   环境处开全体高层会议表决景江河的处理方案,与会者其实不多,岑惊鹊能出席参加,还得多亏了请符人把难搞的蛟龙接了过去。   这条老祖宗的思想,固执得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这几天相处下来,他感觉自己的头发都掉了十分之一。   虽然他对自己的长发并不如何爱惜,但岑部长拒绝这种形式的工伤出现。   相较于岑惊鹊对于蛟龙的抵触,其实陈清淮反而还好,毕竟他长这么大,见的幺蛾子可比正常的人类还要多,蛟龙却周只是其中一只比较大的幺蛾子而已。   【请符人,你居然还敢跟吾单独相处,你就不怕吾现在杀了你吗?】   “那你怎么还不动手?”陈清淮摊手,“却周阁下,坦诚一些吧,少说一些你我都觉得没有必要的废话。”   蛟龙因为蛟角裂缝,即便有了符箓维持裂缝稳定,但却周依旧为了积蓄力量,保持着相对娇小的体型,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它现在更像是一条湛蓝色的水蛇。   当然了,这种绝对戳蛟龙死穴的话,陈清淮自然没有开口。   【哼哼,你倒是比姓岑的小子淡定许多。】   “你怎么不说他是你的血脉小辈了?”   却周气得鼻孔里冲出了两道水汽来,可见是真的将血脉小子开除出蛟龙籍了。   【请符人,你没必要这么旁敲侧击地猜度吾的心思,你该明白,你早就得罪吾了,想要吾站在你们人类那一边?你不觉得这是痴心妄想吗?】   厉害啊,三天不见,这都会用四字成语了,蛟龙的学习能力真是不错。   “没的商量吗?我以为,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就是龙都能推磨来着。”   【竖子尔敢!】   “何必动怒呢,我又没见过龙,有什么冒犯之处,你跟我说说呗,你们   蛟龙毕生所愿的龙族,到底是何等威风模样?”   若论其他,蛟龙必然不屑一顾,但说起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龙族,却周那可是能说上三天三夜都不带停歇的,毕竟他获得的传承记忆,都能写一部龙族编年体传记了。   陈清淮听得也不由眉飞色舞起来,上古乃至于远古时期,龙族确实是得天独厚的天地宠儿,只可惜强得有些过头了。   【呵!你的看法不过是井底之蛙,没有什么种族会嫌自己过于强大的!龙不过是太过光明磊落,这才输给了诡计多端的天道。】   听出来了,蛟一整个族群都是龙吹,且各个是死忠,不会粉转黑那种。   “你说得也没错,但如果当初是天道输了,你觉得现在的世界,会怎么样?”陈清淮轻轻一笑,“强大却不被约束的力量,太容易出事了,如果我是天道,也不会允许自己的辖区里有一群武力疯子日日挑衅我的底线。”   【那只是你们人类的臆测,吾知道你想说服我放弃化龙,但就像你们人类永远希望飞升成仙、长生不老一样,难道你就不想吗?】   若论其他,还真不好说,但这个:“不想。”   【何必为了跟吾唱反调,就否认呢?】却周并不信。   “那你说,我若是飞升成仙、长生不老之后,去做什么呢?”陈清淮是个很务实的人,所以从不奢求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比如说父母亲情,又比如说长生不老,“我还是一样地活着,并且可能因为活得太久,反而对生活充满了倦怠,你觉得这样的强大,会是我想要的吗?”   蛟龙难得没了话,或者说,他第一次开始正视人类这种生物,在他的认知里,人类很弱,却很狡诈,他们擅长团队协作,却也非常擅长互相算计,但无论是不是人,都向往更为强大的力量和悠长的寿命。   【你居然当真是这么觉得的。】   【你真是一个怪人,请符人,这就是你被天道眷顾的原因吗?】   陈清淮却摇了摇头:“为什么你们都想试图寻找我被天道选择的原因?”   【你自己,难道没有想过吗?】   “没有,我只需要知道,当我被选择的那一刻,我就是那个幸运的人。”因为被选择,所以不需要去追根究底。   蛟龙成功地被这个理由说服了,毕竟被选择的人有恃无恐,就像他们这些凶兽早已被天道抛弃在旧时代,他最近三天跟着血脉小子在外边的世界走了一圈,再没有比现在此刻更确定人类在这片天地之间的地位。   【你们人类,确实足够幸运。】   陈清淮却并不这么认为:“幸运,有时候也是一种实力,况且最初的人类可不并不弱,能一直延续到如今,是因为我们选择放弃了很多东西,有得才有失,有失才有得,这是你们乃至于很多长寿种都不愿意正视的事实。”   蛟龙轻哼两声,并不想继续说下去了,人类狡诈,惯来如此。   请符人,更是如此。   **   景江河的发难来得悄无声息,却又在情理之中。   这一日,恰好是正月里元宵节的后一天,天边的云彩把圆月挡得一干二净,禹城整个黑沉沉的,就跟被黑暗拥抱的孤岛一样。   在观测到景江河异常后,环境处就通过政府部门发布了避难演习警告,景江河周边的人都被集中安置到了郊区的避灾点,这里有环境处布置的避灾符阵,也有武警官兵和环境处员工的联合镇守。   相较于外围的气息森冷,景江河四周的防控反而没有那么戒严。   “陈清淮,你准备好了吗?”岑惊鹊带着蛟龙,今天他把头发全部束起,蛟龙就直接盘在了他的发髻上,远远看着,像是蛇形的玉冠一般。   陈清淮养了这么久的伤,骨头都咯吱咯   吱响了,事实上自从上次跟蛟龙打了一架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从病房里走出来。   “伤还没好全,就被拉起来,你觉得我准备好了吗?”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本来就被河水冲得摇摇晃晃的景山大桥终于跟散架的龙骨似的,一节节断裂在了水中。   顷刻间,本来就喧嚣的河水更是冲天而起,陈清淮回禹城的第一天,景江河就给他来了一出龙吸水,而现在,密密麻麻的龙吸水景观出现在了景江河之上,河水裹挟着河底的东西卷到了半空中,像是在畅快地舒展身姿一般。   【感受到了吧,这是我母亲的怒意。】   相较于河岸边人们的恐惧,却周的眼中满是跃跃欲试,此刻,他能感受到自己和请符人之间的契约在不断减弱,只待最后一刻,他就可以再度自由了!   “你把它当母亲,人家可没把你当儿子!”   陈清淮感受到了一股恶意,一股全然的恶意,这股恶意他并不陌生,只是从前到底隔着几层,所以并不怎么明晰,而现在这股恶意几乎是如同粘稠的实质一般要黏在他的身上。   由此可见,景江河是真的巴不得他立刻去死。   而有意思的是,这股恶意不仅是冲着他而来,更是冲着岑惊鹊头上的蛟龙却周而去。   这就非常有意思了,至少……最坏的情况没有出现,不是吗?   陈清淮左手的符光一亮,立刻躲开一道水龙的袭击,下一刻,数道水龙直冲他的命门而来,他不得不变换身形躲避攻击。   与此同时,蛟龙却周腾翔而起,钻进了距离他最近的一道巨型龙吸水之中。 第213章 试探   却周一入龙吸水, 瞬间就没了影,仅凭那点儿单薄的血脉联系,岑惊鹊瞬间就失去了对蛟龙的方位探知能力。   一开始就这么糟糕, 岑惊鹊心里不太乐观的情绪开始扩散。   于是他下意识回头去寻找请符人,可这时候他的身后哪里还有陈清淮的身影啊,景江河是真的想要请符人去死啊, 那河面上泰半的水龙居然都冲着一个方向去了。   黑云压城,水龙连接着低低的乌云, 略有些浑浊的河水卷着黑气在向上蒸腾, 岑惊鹊几乎辨别不清方向, 他只看到了无数条水龙在困杀一个人,那里隐约能透出一丝丝红色的符光。   这样的力量,已经完全脱离了人类的极限, 至少在他的认知中, 不是现在的人类该拥有的力量。   岑惊鹊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甚至连上去帮忙的能力都不具备。   他心下惊骇又沮丧,但很快他就沉下心来,岑惊鹊尝试着调动体内那点儿微薄的血脉力量, 怎么样都好,他必须阻止蛟龙却周和景江河强强联手。   但显然,这一次的蛟龙就跟泥牛入海了一样, 任凭他如何搜索, 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应。没办法了,最后试试电子科技吧。   岑惊鹊是个新派玄门天师,顾名思义, 他也同样相信并依赖科技的力量。   所以早在这几日和蛟龙祖宗的相处中, 他就颇为大胆地仗着蛟龙不懂电子科技, 在自己的头发上沾了纳米级的定位器,他昨天悄悄试验过,有一只定位器刚好卡在了蛟龙的鳞片缝隙里,不知道以现在的恶劣环境,还能不能捕捉到定位器的位置。   岑惊鹊在心中向三清道祖许愿,然后才打开了定位系统,大概是心诚则灵,居然还真有蛟龙祖宗的落点方位!更甚至,距离他并不远!   可是不对劲,蛟龙入水,快则一瞬千里,却周想要找景江河的核心,必然比他们这些人类简单,可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蛟龙却依旧在距离他这么近的地方,岑惊鹊立刻察觉到了这份异常。   可现在这种情况,即便是异常,他也必须得闯一闯了。   岑惊鹊确认完位置,就找了属下在景江河四周戒严,他不在的时候,一切行动听请符人指挥,必要时候,可以牺牲性命替请符人开道。   “是,部长。”   这都是他亲手带出来的下属,如果可以,岑惊鹊当然不想下这么残忍的命令,可现在这个情况,如果牺牲能换来绝大部分人的性命,那么牺牲就是值得的。   当然,也包括他的命。   佩戴好避水符,岑惊鹊纵身跃入了景江河中,没一会儿水龙就席卷过来,吓得岸边的环境处众人提心吊胆,好在没有血水翻涌上来,部长暂时还是安全的。   陈清淮虽然被数道水龙围剿,但这种程度想要弄死他,还是有些困难的,只是他想要突围,却也没那么容易,所以他不得不僵持在这里。   只是再这么下去,环境处的人不会一个个都要跳河捞蛟吧?这不是葫芦娃救爷爷,有去无回吗?!还是说,岑惊鹊在河底,发现了什么?   他身上没有蛟龙血脉,故而感知不到却周的下落,但就刚才景江河对蛟龙的恶意不比他少来看,显然当初他对母蛟的猜测是有几分真实性的。   再有,母蛟早已死去,且已与被恶孽和戾气滋生的景江河合二为一,就算是神佛来了,恐怕都得堕入地狱。哪怕当年的母蛟对于却周当真是一番慈母关怀,恐怕到如今,这份关怀多多少少也变了质。   只是蛟龙却周的力量,即便十不存一,也不可小觑。   陈清淮其实不怕双方联手,他怕的是景江河攫取蛟龙的身躯和力量,两者合二为一,那可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了。   【请符人,大难临头还敢分心!你是   当真不怕死?】   哇喔,景江河说话了!   陈清淮惊地变招,左手的符光几乎没有暗过,但即便如此,他的动作难免也有些滞涩,因为攻击他的水龙数量几乎是翻了一倍!   至于吗!一定要这么记仇吗!他也就是稍微动过几次小手而已!也忒小气了。   【看来,你的伤还未好全。】   说实话,要不是先入为主,陈清淮根本听不出这是母蛟的声音,阴曹地府的千年厉鬼发出的嘶吼声,都比景江河的这把破锣嗓子来得悦耳动听。   “打你,足够了!”   【竖子猖狂!】   倒真是母子,都喜欢用竖子来形容他呢,陈清淮弯身躲过水龙的突袭,只可惜景江河攻击不讲基本法啊,本来两倍就够他喝一壶了,他下腰起身的功夫,居然瞬间又翻了倍。   可以,景江河想要弄死他的决心看得出是非常大了。   这还怎么打,一上来就开大吗?陈清淮选择避其锋芒,直觉上来讲,如果现在就开杀阵,他一定会后悔的。   于是他转变思路,即然水龙想要拖他下水,那么他何不装作伤重不敌自己掉下去呢,顺便也能看看母子和乐的团聚戏码。   实话实说,他可喜欢看合家欢团圆的戏了。   有天道当靠山,陈清淮的底气还是十足的,就在下定决心的刹那,他就干脆露了个破绽,更准确来说,他是没用全力去对抗,下一瞬他就被水龙席卷而上,他装出困兽之斗的模样,在最后一个瞬间放了个小连招符咒,然后成功坠入了景江河中。   水龙本就来自于景江河,陈清淮坠入景江河后,周身感知到的恶意就更加粘稠了,它如同附骨之疽一般扒在他身上,即便他提前用了符咒护住身躯,此刻也是相当地难受。   【很难受吧?】   “还行,你既然允许我进来,不准备请我看场戏吗?”陈清淮在水里说不了话,干脆就用传音符了,反正景江河能听到就行。   景江河就忽然笑了起来,充满恶意那种,如果寻常人听了,恐怕是要做一辈子噩梦的,毕竟景江河底从前积压了不少冤魂水鬼,可现在他进来后,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这只能说明一点,景江河把那些存在都吞噬了。   【就让你再多活半日。】   陈清淮的身体不停地往下沉,直到踩到并不算硬的河床上,他终于看到了岑惊鹊的身影。明明周围都是带着黑气的黑水,可他就是一眼认出了对方。   【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现在人类之中,还有血脉返祖之人?】   “你不会是要说,岑惊鹊身上的血脉,是你安排的吧?”   水中很快传来景江河得意的笑声,大概是挣脱了景山大桥的束缚,它如今整个声音都充满了愉悦:   【不错,你反应很快。】   景江河显然并不愿意自己的算谋无人知晓,憋了千年,它可太想跟人分享它的成果了,请符人就是它择定的分享对象。   于是,陈清淮就被迫听完了黄泉道人的故事,倒也印证了他对于黄泉道人的猜测,这家伙确实不太中用,当初被三位大天师围剿后,确实是人没了。   但魂魄却被景江河拦截了一部分,黄泉不甘心就这么死了,于是认了景江河当老大,在人间不停地换壳子,给景江河当马仔。   只可惜只有一部分魂魄的马仔黄泉并不太聪明,景江河对他也不抱有太大的希望,只是给出一部分力量让黄泉重创玄门。   黄泉用为数不多的脑子,去袭击了环境处的部长岑非冤。   岑非冤能当上环境处的部长,当然能力卓著,哪怕当时他受了伤,也并没有被黄泉夺舍。但景江河就这么一个马仔,哪怕不太中用,它也把黄泉保了下来,甚至蛰伏   在了岑非冤的身体里。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黄泉道人没有再出来搞事的原因,不是他不想搞,而是被困住了。   而也因为黄泉的蛰伏,景江河发现了岑惊鹊这个绝无仅有、可以承受蛟龙血脉的小子,应该说,这个人类的祖先,确实有蛟龙血脉。   景江河立刻明白,自己的机会来了,于是它牺牲了一部分的力量设了圈套让岑非冤受伤,然后趁着这个机会,让黄泉道人将蛟血下在了岑惊鹊的身上。   “所以,这就是岑惊鹊血脉返祖的真相?”   【不错,按照你们的说法,人类为了生存下去,早已代谢掉了强者的基因,他是杰作,是返祖,你不觉得很棒吗?】   陈清淮心想,这简直糟糕透了,看来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而是一加一加一大于三啊,您可真是算计太深了。   “所以,你想给我看什么?看你的杰作?”   与此同时,岑惊鹊感受到了一股强劲的力量撅住了他的四肢,他试着挣扎了一下,但很显然靠他的身体力量,恐怕是不行的。   而就在他欲驱动符咒破开禁制时,蛟龙却周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不仅如此,蛟龙甚至还帮他破开了周身的禁制,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友好?景江河水从蛟角的裂缝里灌进脑子里了?   就在他想说点什么的时候,脑海里忽然传来了蛟龙却周的声音。   【母亲,孩儿来了。】   声音出乎意料的,并不露悲喜,甚至带着一股小心翼翼地试探意味。 第214章 进城   与对着人类时的嚣张不同, 却周此刻的声音甚至激动之中带着一丝卑微,岑惊鹊细细品了品,然后觉得自己的判断并没有偏颇。   【我的孩儿,你终于来了。】   这声音同样响在他的脑海里, 可与蛟龙却周的威严不同, 几乎是听到的瞬间, 他就觉得七窍隐隐作痛, 一丝丝血意在他周身的黑水里蔓延开来。   好强!他甚至连聆听的能力都很勉强。   【母亲,孩儿好想你啊, 你在哪里?】   【好孩子, 你已经见到我了, 不是吗?我现在就在你的面前。】   好家伙,这知道的是蛟龙母子久别重逢, 不知道的, 还以为人搁河底演母慈子孝的舞台剧呢, 瞧瞧这声情并茂的台词, 谁听了不得泪洒景江河呢。   反正陈清淮是没忍住,作为一个合格的观众,他非常“动情”地鼓起了掌,即便在景江河水里鼓掌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四千年重逢的母子情,难道不值得鼓掌吗?   “恭喜却周阁下,得偿所愿。”   却周当然感知到了请符人的存在, 只是他没想到母亲居然能容忍请符人活着进入景江河,甚至还活到了现在。   理所当然, 他也问出了口:   【母亲, 为何不立刻杀了他!是他害得孩儿的蛟角裂了一条缝!】   谁知道, 景江河的重点根本不在这里:【你的蛟角裂了一条缝?却周,你太让我失望了!】   虽然不知道上古的母子情是怎么个表达法,但……就这口吻,怎么充满了一股PUA的味儿,并且这味儿也太冲了,就是一旁的岑惊鹊都听出来了。   这对母子关系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奇怪。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因为蛟龙却周的反应并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失望?母亲何曾对我有过期许?】   【母亲,不是一直都将我当做化龙的替身吗?】   【现在我都来了,母亲何不现身一见?】   哇喔,蛟龙宝宝看来不是不听他的谗言,而是早就心里门儿清啊,瞧瞧这主动劲,陈清淮觉得自己这趟下来真是不虚此行。   只是这种程度的反抗,显然是在景江河的预想范围内。   【我的孩儿,果然也长大了,到了叛逆的年纪,只可惜你没有长在我身边,是我这个当母亲的失职。】   话音落在耳边,水中却忽然出现了一道黑色的水龙,便如同那神话传说中的玄龙一般,玄色的鳞片、头生双角,可惜只是个幻化出来的虚影,并不具有实体。   但即便只是虚影,这也是实实在在的龙,倒影在却周的眼眸里,瞬间就烧出了嫉妒的怒火。   【母亲的身躯,可真美。】   这话从却周的嘴里说出来,着实是有些毛骨悚然,至少陈清淮和岑惊鹊两个人类都感受到了母子之间的杀意。   好一个母慈子孝啊。   正适时,陈清淮已经趁着两母子聊天的空隙,闪身到了岑惊鹊的身边,他二话不说,就给人叠了一个符咒连招护身。   “来不及解释了,我立刻送你上去。”   尽管陈清淮已经用了私密传音符,但景江河属于母蛟的掌控范围内,他一动,那边的水龙就直接聚拢过来了,加上岑惊鹊七窍渗血没反应过来,送走计划就没有成行。   【请符人,你这样可不好,我请你是来看戏的,可不是让你把戏台上的演员带走的。】   岑惊鹊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他直觉上自己的存在恐怕并不利于请符人动手,只是以他蛟龙血脉返祖的力量想要挣脱景江河的束缚,实在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情。   “这不是还没带走嘛,再说了,我要是不动手,你也不   放心,不是吗?”   这边厢话音刚落下,那边的蛟龙却周忽然身形变大数倍,瞬间便与黑色的水龙缠斗在一处,趁着这个空隙,陈清淮再不犹豫,提着岑惊鹊就冲着水面而去。   “怎么会这样?”   岑惊鹊的头顶已经触到了水面,可是水面上就跟被人封了一层防弹玻璃一样,即便请符人用天地灵符去顶,居然都只破开了一丝缝隙。   甚至下一个瞬间,这丝缝隙就完美愈合了。   “这里应该是它力量的最集中处,来不及找薄弱点了,岑惊鹊,你能将你体内的蛟龙血脉逼出来吗?最好是舍弃它们!”   “你知道了什么?”   考虑到当事人确实有知情的权利,陈清淮就长话短说将景江河的算计简略说了一下。   “竟是如此!难怪我不是先天觉醒的!”   岑惊鹊听完,就点了点头,“陈清淮,你不用顾忌我,如果事情真到了你想象中最糟糕的状态,你可以出手击杀我,如果我还有清醒的意识,我会自己了结性命,绝不会给景江河半点可乘之机。”   好家伙,难怪都说头发越长、脾气越狠,被当做环境处接班人培养的,果然得是狠人。   至少如果陈清淮处在岑惊鹊这个位置上,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生命的。   当然了,情况也没有多给他选择的时间,蛟龙却周还嫩了点,他动手也不是为了给岑惊鹊逃离的时间,事实上,陈清淮现在怀疑蛟龙宝宝打一开始就知道岑惊鹊的来历。   毕竟按照母蛟的说辞,岑惊鹊身上的蛟血是它提供的,没道理却周认不出亲妈的血。   当时他听假和尚说起墓中的情形,他就觉得有点逻辑不通,毕竟蛟龙只是被锁太久,并不是智商镇没了,没道理岑惊鹊三句两句话,就让蛟龙付出九成的力量破井而出。   而如果蛟龙却周第一时间就猜透了岑惊鹊的来历,并且还唤人血脉小子,这就说得通了。   不是蛟龙宝宝好骗好哄,而是却周本身就猜到了,所以才会选择破井而出。   这些个凶兽嘴里喊着人类最狡诈,其实心里的花花心思真不比人类少多少,真是妥妥地把双标玩明白了。   不过既然水面上不去,陈清淮也不是死脑筋,本身他的目标就是阻止景江河玩三连合成,在确认过岑惊鹊的状态后,他立刻往河底而去。   而就在他再次下潜到河底之时,他与蛟龙却周之间的互不伤害契约破开了。   这说明,景江河的天地劫难,正式开始了。   【请符人,你来得正好!】   那就是不正好了,瞧瞧这妥妥的家暴现场啊,蛟龙宝宝应该成年了吧,不过就算是没成年,人间的未成年保护法也不适用于蛟龙。   【你是我挑选的见证人,你不在,我会很难办的。】   景江河愉悦的声音充斥着整条河水,而与它言语截然不同的是,数条水龙几乎是在瞬间拔地而起,围拢在了陈清淮的周身。   很好,拿他当天道的电子眼使唤了,是吧?   【哦对了,鉴于你识趣地自己返回河底,那么我便礼貌性地问你一句,你的四绝斗转天罡阵呢?现在要是再不拿出来,恐怕之后就没有机会了。】   “……我是不是该感谢你的慷慨?”   【当然,我可是体贴地将第三样镇物送回给了你们,当时你去酆都鬼市太粗心,还是我找人替你把三生石拿回来的。】   这关底BOSS有时候太贴心,也不太好。   陈清淮忽然笑了一下,不过并不明显:“那倘若,我是故意粗心的呢?”   【那也无妨,我知道你应该早已凑齐了第四样镇物,毕竟你是天道择定的请符人,它总归不太想让我得偿所愿。】   “确实,您能有这等自知之明,为何还要执意如此呢?”   陈清淮本意,是为了惹怒景江河,给旁边被抓的蛟龙宝宝一点儿喘息的空间,谁知道早已疯魔的景江河居然非常理智:   【人类永远都不会懂我们的诉求,这是刻进我们骨血里的执念,你若是生而为蛟,你或许就明白了。】   正是此刻,却周挣脱了水龙的束缚,他本来蛟角就有伤,现在更是鳞片都掉落了不少,湛蓝色的鳞片散落在河床上,很快就被黑水掩盖掉了。   可即便如此,他还在奋力地抵抗,只是这份抵抗对于现如今的景江河而言,完全就是隔靴搔痒了。   果然,只要当妈的够狠心,多熊的儿子都能摁得住。   而母蛟在与景江河合二为一后,估计心都直接挖掉了,哪里还剩什么慈母之心。   此时此刻,陈清淮再不出手就是傻子了,红色符光亮起的刹那,周围的水龙齐齐被拦腰绞杀,甚至在某个瞬间,景江河都没注意到,自己的河床上居然被摆了阵法。   【你的伤,居然都好了!】   阵法的符光一亮,岑惊鹊瞬间消失在了原地,而陈清淮也在下一刻,将却周身边的水龙全部湮灭。   “我想,这并不令人惊讶,我可是请符人。”   按照巫衡的说法,他可是天生的祝由师,在这种节骨眼上,他既然敢受伤,当然有迅速好起来的底气,不然他怎么敢来的。   【那就给我死!】   巨大的水龙瀑布再度被掀起来,景江河很讨厌人类这种蝼蚁,他们四千年前为了丁点儿破事将她困杀,而她被镇压的数千年来,一直不停歇地迫害景江河,无论什么脏的臭的都倾倒在河水里。   她沉在河地做梦时,都在想杀光这世上所有的人类。   人类,该死! 第215章 上上   陆启行猛地连打了三个喷嚏, 因为雪场附近的气温很低,他甚至狼狈地打出了鼻涕泡。太难受了, 他不会冻感冒了吧?   “喏, 擦擦吧。”   陆大少爷迅速抽了纸躲过身擦干净,这才瓮声瓮气地开口:“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回去啊?再不回去,我老师都要杀到雪场来拎我回去了。”   他不像胡楚, 要年二十一才开学,作为苦逼逼的高三生,让他在家过完元宵节都是禹城一高的体面了。   今天都正月十六了, 也不知道陈清淮一个人在家怎么样了。   “我也想回去。”其实来的时候,胡楚就有些不大情愿, 他本来想在老师家住两天后回老师的公寓继续赚钱计划的,可老师说难得有出去玩的机会, 以后有的是时间赚钱, 该玩的时候就得出去玩,他向来很听陈老师的劝, 加上陆启行的拉拔, 他就坐上了来雪场的飞机。   “那你要不要去问问我大哥?我每次去他都搪塞我, 你是二哥的学生,你去问的话,说不定他能正儿八经给你个理由。”而且他大哥是工作狂哎,出来个两三天就了不得了,没想到都半个月了还不回去, 要不是陈清淮很厉害,他都怀疑大哥被人夺舍了。   这一点儿也不像大哥的行事作风。   “不会的。”胡楚冷静地摇了摇头, “你大哥是个稳重可靠的成年人。”要是真想隐瞒, 多的是搪塞他的社交辞令。   陆启行当即垮起了一张脸:“那怎么办啊?你说我二哥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啊, 大哥还这么纵着他,难道……”   “难道什么?”   “没什么,那不过是梦而已。”   胡楚却忽然皱起了眉头:“什么梦?你还做过关于老师的梦?”   说起那些痛苦的梦魇,陆启行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哪怕他现在早就不做那些梦了,可现在想起来,依旧有些真实得叫他心凉。   或者说,就是因为过分真实,他才会一直记着,甚至一度晚上不敢入睡,直到跟陈清淮聊过之后,这种情况才渐渐好转。   “嗯,怎么?你还嫉妒这个?”陆启行摆摆手,拿出手机点开了最新推送的班级群消息,“安心,那只是梦,又不可能——艹!”   “我艹艹艹艹!特么梦境照进现实了!”   陆启行连东西都没拿,就直奔山上的别墅而去,直跑得气喘吁吁,他才冲进了大哥的书房:“大哥!不好了!禹城不行了!”   “你看这个!要命了!它和我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这太可怕了!大哥,你赶紧让陈清淮离开禹城,这怕不是要天灾了?”   陈清渊的表情非常沉肃,事实上他得到消息比启行还要早,甚至知道的更多:“放心,清淮比你聪明,肯定早就离开了。”   “真的吗?”陆启行莫名有些不相信,“可是我跟他说过我的梦,他……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   陈清渊却皱眉:“什么梦?你还做过这样的梦?”   陆启行就大致描述了一下自己当时那些被调换人生的悲惨梦境:“那些梦境的最后,无一例外都是水龙席卷上天,禹城漫天的全是水龙,我是被那种真实的窒息感惊醒的。”   或者说,是他在梦里死了才醒过来的。   陈清渊心里愈发担心:“那梦里……清淮呢?”   陆启行卡壳了,只讷讷道:“我不知道,我在梦里,被调换成功了。”   陈清渊的眉头拧得死紧,幸好这时候杨晨敲门进来,他脸上也是完全的凝重:“清渊,现在禹城的通讯都中段了,连卫星手机都发不进去,我们要不要……”   “怎么可能?”陆启行抱着手机尝试着回消息,然后就看到了一个红色的惊叹号,“真的发不过去了!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至少去禹城边界接应一下陈清淮啊。”   “对啊,咱清淮弟弟那么能耐,你有办法跟他联络吗?”杨晨高兴地抬头。   陈清渊摇了摇头:“没有。”   杨晨却不信,因为他发现发小这么状态不对劲:“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清淮弟弟,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所以,你个工作狂才会这么久不回禹城,你是不想拖清淮弟弟的后腿,对不对?”   要不说是发小呢,当真是一猜一个准。   陆启行也不蠢啊,立刻就觉察过来了:“大哥,二哥他……不是吧?所以我那些梦都是真的,只是还没发生的现实?他怎么这么猛的!不要命啦?明明我都跟他形容过很危险很恐怖,他怎么还敢头铁往上撞的?!”   “难道说是因为我那些梦吗?”陆启行现在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他绝对给自己的嘴巴上把锁啊,“那现在怎么办?”   “行了,你没你想象得那么重要。”陈清渊伸手摸了摸弟弟的头,安慰道,“跟你的梦,应该没多大的关系,这是……”   “是什么?”二叠声。   陈清渊的眼神忽然迷蒙起来:“这是清淮自己的选择。”   “这么危险,他干嘛选择拼命?”   陈清渊看着两眼泛红的弟弟,叹了一句:“因为他没的选。”如果不拼命,就会没命,到现在大难当头,他才理解清淮那句“请符人与天争命”的意义。   是真的,要用命去换一线生机。   如果可以,他很想帮清淮承担,可……除了带着一大家子人远离禹城,让清淮无后顾之忧,他左思右想,居然没有一丝一毫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   陆启行有些没听懂,又好像听懂了,就连一旁的杨晨也没了方才的探究欲,因为陈清渊这个状态……   “既然如此,那我们真的什么忙都帮不了清淮弟弟吗?”   如果说是捐助物资的话,那他可以现在就准备起来,等禹城事平,第一时间运送进去。   “对啊,就这么干坐着,简直是把人架着往火上烤,二哥真的什么都没留给你吗,大哥?”   陈清渊刚要摇头,忽然瞥见了站在门口快要哭出来的胡楚少年:“如果一定要算的话,那个少年算他一个。”   胡楚却只觉得心被揪着的疼,老师一个人去对付那个怪物了!   不行,他要回禹城!天王老子来了,他都得回禹城!   想到这里,他疯了一样的往外冲,好在三个人反应也是快,很快把人拦住了,陆启行把人抱得死死的,就这还差点儿让人挣脱了去。   “陆启行!你放开我!你不懂,我身体里有能帮得上老师的东西!你们去了帮不上忙!但是我可以!我可以帮老师!”   得,合着出来一群人,只有他什么都不知道,还真以为是来滑雪度假的,杨晨心里叹了一句,不过还是劝道:“别这么冲动,清淮要是真要你帮忙,肯定就会把你留在禹城了,既然要你一起出来,肯定有别的用意,你这么聪明,能考全市第一,肯定能想到的,对不对?”   胡楚被人压着,怎么都动弹不得,眼泪唰地一下落了下来:“老师、老师只是不想我去送死,那个东西很可怕!我梦见过它,那是不可名状的恐怖!”   幽深昏暗的水底,岩洞内是滴滴哒哒不成曲调的水滴声,而恐怖的是,除了水滴声,他什么都听不见,那种可怖,可怖到他甚至会去怀念耳边那些嗡嗡声。   “它想要吞噬我体内的东西,如果不是老师及时出现,我早就没命了!”   信息量好大,甚至有些过分大了,三个人甚至都在怀疑陈清淮当的不是什么高中老师,而是某些特摄片里才有的超能教师了。   “但清淮不会希望你回去的。”   胡   楚一下就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因为他也知道这个事实。   “而且,我相信我的弟弟。”陈清渊不愧是靠谱的大人,即便他没有超乎寻常的能力,说不出来的话也依旧稳定人心,“他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既然他敢一个人留下来,那么必然有应对的策略。与其现在回去扯后腿,不如好好想想能不能在外围帮上忙。”   “我……”   “比如,你身体里的东西,环境处的人知情吗?”   “知道。”   陈清渊立刻明白过来:“那么,你能不能联系上环境处的人?”   这个倒是可以,他的手机是被环境处全监控的,为了免费的手机和电话费,胡楚对此完全能够接受:“可以,我的手机是环境处内部用的。”   好家伙,深藏不露了,陆启行心里忍不住概叹,难怪那天他想要送新手机给胡楚,这茶精居然还不要,合着人家这台是限量版特供手机啊,是他土狗了。   “介意我使用一下吗?”   陈老师的大哥想用,胡楚自然不会拒绝,他冲自己的外套兜子努了努嘴:“在里面,密码是0901。”   陈清渊拿出手机解锁,点开通讯录上面的环境处电话,立刻按下了通话键。   **   陈清淮从来没用过传送阵送过活物,别说是活人了,就是死物他都没怎么用过,一来是这个阵法对阵石的要求极高,二来现代生活也不太需要瞬时传送。   但现在这个情况,想要把岑惊鹊送出去,也只有这个办法可以试试了。   陈清淮一向是个行动力很高的人,既然决定试试,他就立刻摆开了阵法,幸好这次为了应劫,环境处的仓库几乎是完全向他开放了,他把能用上的都揣了一些,这个阵石就是那个时候揣兜里的。   现在,就看岑惊鹊的命了,毕竟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请符人,纳命来!】   陈清淮趁势一躲,只是在水里,他的机动性到底不比这些水龙来得灵敏,要不是有蛟龙宝宝拖景江河的后腿,他够呛得受点伤。   太不容易了,他请点符容易嘛,竟要面对这等凶残的怪物。   幸好大禹治水是小学二年级的课文,不用他来教课,要不然他势必要辞职换个数学老师当当,真的是,治水就治得彻底点,留这么大一个尾巴,祸及后世要不得啊。   “何必发这么大火,您四千年的涵养呢,不还请我看戏吗?”   陈清淮尽力躲闪,但还是有避之不及的水龙擦过他的四肢肌肤,带起丝丝缕缕的血色,这就跟慢刀子割肉似的,虽然不致命,但是真疼啊。   “现在戏台上的演员缺了一位,不如叫我补齐,如何?毕竟我好歹也是唯一的看客,没了我,你的成就感岂不是得少一半。”   景江河却已经不想再留请符人了,它召来数条狞笑的水龙:   【这世上蠢笨的人类数万万,看客多的是,请符人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蛟龙却周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一战之力,他周身的鳞片已经剥落了大半,看着实在有些惨不忍睹,但即便是如此,他也不想就这么输在母亲的手里。   嬴伯益可真是个能人啊,不仅能叫他活到末法时代,更是能让母亲在末法时代掀起这般的波澜,却周很想化龙,但他并不想看到母亲化龙。   毕竟这世上,并没有哪一条天道规则规定,儿子就一定要孝顺尊敬母亲,却周可太讨厌自己的亲生母亲了,当初若不是没的选择,他绝不可能甘愿镇守龙门山。   请符人猜得一点儿没错,即便没有人类,他也绝不可能做母亲的伥鬼。   他不惜一切代价破井而出,甚至连化龙的理想都抛在了脑后,就是想要杀死母亲!可惜,母亲永远比   他想得强大。   【请符人,你的交易,还作数吗?】   果然蛟龙宝宝还是太甜了,被亲妈揍得去了半条命,现在反而想着跟他谈交易了,可惜了,他现在自身难保,还交易呢?给他唱易水寒都没用。   不过他嘴上,却不是这么说的:“作数啊,只是你还能拿出什么资本?”   河底的水龙实在太多了,如果不能绞杀景江河,那么这里的水龙就是取之不竭、杀之不尽的,他就算是是个永动机都不能一直躲下去,可是破局的时机还没到来。   至少,他的阵还差一步,现在开启,最好的结局也是两败俱伤。   这可不行,他答应了大哥,一定要活着回去,可不兴搞这么悲壮的计划啊。   陈清淮想了想,一个漂亮的走位挪到了却周的头顶,甚至还替蛟绞杀了一批水龙:“我有个计划,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忙?” 第216章 中中   “我们本不该这么对立, 谁让你一出来就要试探我的深浅。”既然要谈交易,陈清淮当然不介意多挡两条水龙,只是这蛟龙却周着实是很会得寸进尺, 对此, 他当然不会听之任之,“你要不想干, 就等着沉尸景江河吧!”   这是谈交易的态度吗?这分明就是将他当工具蛟对待!可却周左思右想一番, 却也不得不承认, 他只有与请符人合作这一条路可以选了。   【你说罢,什么忙?】   陈清淮张口就来:“我要你的心头血!”   【这不可能!你在痴心妄想!】   “可我既然敢开口, 就觉得你会答应。”陈清淮反手用符光挡住两条水龙的侵袭,“你与你母亲血脉相连, 乃是同气连枝,如今她与景江河合二为一,意识占主导地位, 你又打不过她,当然只能走走偏门!”   【不行!心头血乃吾元气所在, 若失心头血,等于吾把命交到了你手上!请符人,你并不可信!】   陈清淮却觉得这交易还能谈下去,毕竟还能说一大堆话来拒绝他,说明心里已经权衡过利弊了, 只要他这边加码, 心头血也不是不能稍微谋求一二。   虽然他也能出手抢夺却周的心头血, 但以景江河现在的姿态, 恐怕是极难的。与其走最难的道路, 不如试试说服蛟龙宝宝。   “我不可信, 但天地誓言可以!只要你给我心头血,我可以发誓,保你性命,如何?”   蛟龙很难化龙,但因为过于强悍的身体力量,却也很难死掉,别看蛟龙却周现在伤得凄凄惨惨,但其实都是皮外伤,鳞片鲜血什么的,只要力量到位,瞬间长出来都不是什么问题,唯有心头血,失了一滴都能叫他伤筋动骨一千年。   就算是长寿种,也经不起这样的损耗,至少却周心里是极不情愿的。   【一滴!只能一滴!】   一人一蛟心念流转,别看说了这么多,其实真的是极短的时间,当然他这是光明正大的交易,并不害怕被景江河听了去。   “成交!”   景江河见此,当然不会让请符人破坏她完美的计划,她的孩子是她准备了四千年的容器,她当然决不允许这具肉身有半分的差池。   一人一蛟交易刚刚达成的一瞬,中间的景江河水却如同摩西分海一般被笼到了两边,十八条水龙将陈清淮团团围在河床之上,居然是变种的四绝斗转天罡阵。   好家伙,果然困阵这法子是完全行不通的,瞧瞧连被针对的对象都能举一反三了,环境处的路子还是太陈旧了。   【请符人,你不是想上台表演吗?那我就满足你!】   ……倒也没必要这么有求必应。   不过嘛,四绝斗转天罡阵他也刚巧研究过,如果只说是破阵的话,对他来说其实也不算是件难事来着,但……他不能消耗太多。   毕竟真正的杀招,还需要他来当这个索引的定海神针。   陈清淮面沉如水,因为河水被分拨开的缘故,他已经能看到黑压压的天空,深沉的诡谲的,没有一丝的星子和月光,就好像这片天空被宇宙整个孤立了一样。   “我发现,你的脾气不太好。”   【请符人,我已经给过你机会,让你施展四绝斗转天罡阵,但你既然不愿,我只能自己来了。好好呆着吧,不要总想着蛊惑我那天真的孩子。】   蛊惑?他又不是祸国妖姬,他只是简简单单地跟蛟龙谈了个交易而已。   【破阵吧!当年你们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镇住了我!现在,我想看你——请符人,作困兽之斗,揣了这么多宝贝,若是不拿出来亮亮相,我怕天道都得被你气得一命呜呼!哈哈哈哈哈!】   好猖狂,简直太猖狂了。   陈清淮皱眉   ,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于是他从胸口的口袋里奋力掷出一物:“却周阁下,若是交易还作数,就把心头血滴在上面!”   这一掷,他是用的左手,符光堂堂,即便在水中,速度也快得惊人。   却周刚才被河水团团围住,迟疑间便没了反应的机会,现下听到声音,立刻腾挪身躯去接投掷过来的东西。   景江河见此,当即又召唤出十条水龙去拦截,却没想到她的孩子居然虚晃一招,竟是为了能跟请符人合作,用元神出窍的法子接住了丢过来的玉佩。   原来,是一块纯洁无瑕的羊脂玉。   【我的孩子,你当真要与我作对吗?】   【母亲何曾听过孩儿的意愿?这时候,怎么反倒和善起来了?】   景江河却是噗嗤一笑,聚拢的黑色水龙忽然有了更为凝实的身体:【这只是作为母亲最后的一点体贴罢了,你既然执意如此,那就……去死吧。】   话音纠缠着落下,黑色水龙居然直接冲进了蛟龙却周的身躯里。   霎时间,河水倾倒、水龙翻涌,竟是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蛟龙在水中翻滚倒腾,除了陈清淮周身被布下了变种的四绝斗转天罡阵外,其他的河床都被翻来覆去地冲刷,若是有其他活人,绝活不下来。   别说,这个困阵某种程度上还救了他一命。   河里面的景象如此叫人惊骇,河岸上也好不到哪里去,也幸好环境处提前疏散了两岸的居民,不然就现在这发洪水的架势,恐怕就是玄门的人生了三头六臂,也是救不过来的。   可是即便如此,这般河水仿佛要吞没一切的景象,也足够骇人了。   岑惊鹊狼狈地被河水卷到了空中,又重重跌下,要不是还有几分手段,怕不是性命都要直接交代在这里了。   “部长!你没事吧?”   岑惊鹊摇了摇头,然后立刻抓住部下的手:“去叫卜雪夬过来,我有要事要她去做。”   卜雪夬很快被找来,她今天的样子也非常狼狈,作为禹城暂时的后勤头子,要不是陈老师的小师弟王星辞帮忙输送大量的护身符保暖符,恐怕她现在已经忙得要撕成两半了。   “部长?”   岑惊鹊却已经快说不出来话了,被请符人送出景江河底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请符人的打算。   不愧是天道择定的应劫人,岑惊鹊愿意相信对方,所以在上岸之后,他立刻将心头血剜了出来。   他身体里的蛟龙血脉返祖,来自于四千年前被大禹镇压的过江母蛟,也是他们唯一可以找到的、母蛟留存下来的实体。   “去,立刻送到阵眼!”   卜雪夬一手凝住递过来的心头血,这也太——   “好!我立刻就去!”   夬哥不知道景江河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可是部长的心头血啊,这剜出来几乎是等同于将全部的力量凝聚在了上面,“你们照顾好部长,我走了。”   说完,她就背上自己的家伙事往阵眼奔赴而去。   关于景江河的阵眼,早在磋商会议的时候,陈老师就着重跟他们每个人都说过,卜雪夬早已刻在了脑子里,即便风雨甚大,她却半点儿没有迷失方向。   近了!很近了!   卜雪夬已经将周身携带的咒术都用了,甚至连她师父给她的压箱底都用上了,到最后靠近杀阵的阵眼,她终于手一松,将部长的心头血落了下去。   阵眼并不设在景江河中,而是在禹城西面长河水分流过来的地方,夬哥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可她根本顾不上自己的模样,只眼睛一眼不错地看着心头血如同凝固的红宝石一般沉了下去。   等了大概三个呼吸的瞬间,才有丝丝缕缕的血丝飘散出来。   这是,成了吗?   夬哥心里有些忐忑,可现在什么样的通讯设备都用不了,也不知道河底的陈老师怎么样了。   可千万一定要成功过啊!   与此同时,陈清淮心头似有感应般抬头一看,只见蛟龙依旧在他头顶翻江倒海,可见体内母子俩的争夺战已经到了巅峰对决。   挺好的,看来岑惊鹊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陈清淮并不准备着手破阵,他体内的灵力就那么点,要是用来破阵了,还怎么布杀阵?   于是他冲着头顶的蛟龙传音:【却周阁下,快试试帮我破阵!心头血没有,阵你得给我破了!】   困在阵中的人想要破阵而出,实在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可若是外面的人破阵,就简单许多了。   十八条水龙,只要碎了一条,他就能从缝隙里卡出来。   幸好,却周也没有叫他失望,即便在搞身体争夺战,依旧为他撕开了一个小口子。陈清淮也不挑,嗖地一下就从里面如同游鱼般钻了出来。   很好,现在舞台已经搭好,成败在此一举了。   陈清淮在河床上补全阵法,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那块如同冰晶般的石芯体积在疯狂地缩小,本来是该被作为镇物的存在,现在摇身一变成了画阵的材料。   就在最后一笔落下的刹那,石芯也在他手中化为了粉末。   果然是画阵的好材料。   陈清淮碾了碾手指,随后将手中的符箓燃烧,与此同时,练雀山的程胭、八角亭的张则灵、街心广场上的高长合不约而同地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开始了,这一刻他们已经等了太久,但等真正到来的一刹那,他们什么都没想,脑子里唯独只有成功两个字。   必须成功,也一定会成功。 第217章 下下   高长合所在的街心广场为天乾位, 四个方位之中,是如同掌舵者一般的存在,他身具佛门至宝菩提果, 手中拿的是他从山上带下来的降魔杵。   暴力武僧这个绰号, 可不是白叫的。   菩提果中,本来就拥有万年鬼王皈依后的法力,从前他为了不透露至宝的力量,所以从未动用过,现在封禁一开, 灵力刹那间形如山河湖海一般倾泄下来。   要不是高长合的肉身足够强大, 光这一下, 恐怕他就得直接跪了。   幸好他本来就是修肉身的体修, 而菩提果中所谓的万年鬼王法力,当然不是指人间的一万年,要真是如此, 哪还需要费那么大的劲去布杀阵, 直接用菩提果的法力平A过去就得了。   所谓万年鬼王,是地府的纪年法, 从前的地府为了惩罚罪孽深重的厉鬼, 会在惩罚地狱里拨快时间的流速, 若换算成人间的时间, 大概也就是千年出头一些的厉鬼。   不过这只厉鬼法力精纯,皈依悔悟之后凝结的菩提果灵力极为出众,高长合在稍稍适应自己的经脉被灵力冲刷后, 便挥动降魔杵将灵力直接注入了杀阵之中。   而同一时刻, 张则灵也掏出了那枚日暮珠。   他所在的位置乃是雷卯位, 按照足球场上的位置来讲, 就是后腰的位置,张则灵本身就是天赋卓绝的四级天师,日暮珠又可以吸纳负面情绪作为力量使用。   前三天备战,他其他什么事都没做,光去给日暮珠积蓄力量了,要不是达到了阈值,他还能一直肝下去。   但也因为吸纳了过多的负面情绪,日暮珠变得沉重无比,哪怕是世界举重冠军来了,也不可能把它抬起来,得亏玄门本来就不讲科学,昨天废了不少符咒才把小小一颗日暮珠运送到八角亭,现在整个八角亭的地面都有了一个深深的凹陷。   日暮珠本就是天师府至宝,张则灵早已与它气机相连,此刻时机大成,他当即挥动三尺桃木剑,日暮珠里的力量当即被桃木剑牵引出来,直往杀阵而去。   与此同时,练雀山顶的程胭,也终于将三生石中的石中剑握在了手中。   她天生就该是拿剑的人,三生石乃是至情至性的灵石,经忘川河水千年冲刷,才灵性蜕变,成了一把石剑。   在程胭拿到它之前,它就是一块石头模样,哪怕有眼光的人都能看得出它是一把石中剑,但即便强如陈清淮,也不能叫一块石头变成一把剑。   但程胭,她做到了。   本来只是一块巴掌大的河底石,因为河水的常年冲刷,表面圆润光滑,简直比少女的脸蛋还要好摸。可就是这样的一块石头,到了程胭手里,瞬间就变成了一柄玉色模样的小剑,剑虽不长,通体却是荧荧灵气。   这无疑是一把好剑,虽不能切金断玉,但它却可以斩断一切这世上不可能被斩断的东西,比如情缘感情、比如人生经历,又比如早已作古、却缠绵景江河不去的母蛟魂魄。   程胭其实更擅长使长剑,但短剑她也使得很好,当符箓燃烧殆尽后,她立刻挽了个剑花,将玉色小剑直直插.入了杀阵的锁芯之中。   练雀山主就停在后头一棵歪脖子树的树枝上,他尾巴的蓝羽曳在枝头,像是一朵湛蓝色的大丽花。   它的眼神虽是看着眼前肃然的女剑客,心里却透过层层叠叠的雾气,看到了从前一位很早很早时候认识的朋友,太早了,它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那位请符人的面容。   可现在,雾气在逐渐散去中,他却想了起来。   老朋友,你的谋算,到如今,倒不算是枉费。   现在的世界虽然不够美好,但依旧有人延续着历史的长河,不叫这方世界辜负半分光明。   三股不同的力量落入杀阵之中,顷刻之间便将   以禹城为棋盘的脉络全部连接了起来,阵眼的一抹蛟血也在刹那间,散发出了一股极其浓郁又腥臭的味道。   卜雪夬被血气冲得直往后仰,却为了能够更近地观测阵眼变化,以强耐力忍住了。   好家伙,怎么这血珠子这么臭!部长从前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杀阵一动,瞬息万里,陈清淮立刻感觉到了阵势的变化。而他都能感觉到的事,景江河自然也感觉到了。   【请符人,你好大的胆子!】   “话怎么能这么说呢,不是你叫我把宝贝都亮出来与你瞧瞧吗?我如此听话,你难道不应该感到开心吗?”   凡是力量强大的存在,都能有一定的危险感知能力,即便景江河是反派中的大反派,它也能感受到一股锋芒毕露的杀机即将杀到它的身边。   这种感觉,实在称不上好,景江河本来还想跟却周“纠缠一番亲子互动”,这股杀机出现后,它立刻就不再留手,周身的力量倾巢而出,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夺取蛟龙的身体。   却周当然不会叫母亲得逞,两方又是一番厮杀,甚至他都想逼出体内的心头血浇灌在羊脂玉上,毕竟就算他输了,也不能让母亲得到他完整的力量!   可惜,他的打算早就被景江河看在了眼里,明明是自己的身躯,操控能力却越来越弱,到最后他一步步溃散,只能被迫龟缩进了护心鳞中。   却周心中充满了愤怒,但景江河此刻已经顾不上他了,本来如果有空闲的时间,景江河一定会将护心鳞中的却周彻底绞杀。   可现在杀机即将到来,它必须分秒必争。   陈清淮眼见景江河在刹那间夺取了蛟龙的身体控制权,心中就暗道不好,但阵法大成的时机即将到来,只要他能在这点时间内牵引住蛟龙,理论上来说是可以做到一击必杀的。   【请符人,你惹怒我了。】   景江河之所以在前面会那么慢慢悠悠地戏耍,那是因为它并没有感觉到能威胁到它生死的存在,可现在,该死的请符人弄出了一点儿小阵仗。   它就决不允许请符人再活下去了。   如同山海倾颓的力量蜂拥而至,跟刚才的水龙一比,那水龙只能说是一盘清粥小菜。   这要是直接卷他身上,估计不用一瞬,他就只能直接哭着去见天道霸霸。   陈清淮穷则思变,在无法逃脱的前提前,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自己直接跳入了为景江河准备的杀阵之中。   不跳不行啊,虽然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但晚点死总归还有活着的希望。   【躲得不错,那这一下呢!】   拥有了身体的景江河,呼风唤雨的能力愈发突出了,不谈河岸上的禹城,要不是杀阵布得足够深刻,恐怕连河床上的阵法都能直接卷起来。   这也太猛了,再这么下去,别说是杀蛟了,不被杀掉都算是他点满了幸运值。   【居然还没死?请符人,我都有些怜爱你了。】   然而这货嘴巴里说着怜爱,河底掀起的杀招却比前两次还要凶狠,陈清淮口鼻间都溢出了鲜血,甚至在他没有感知到的地方,耳朵里的鲜血也在不停地涌出来。   时机!时机!   还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了!   陈清淮小时候有过很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时刻,那些时候他都幸运地苟活了下来,并且成为了万万中选一的请符人。   只可惜,请符人不是那么好当的,拥有最强的力量,同样也需要付出最搏命的努力。   陈清淮一手捏住左手的天地灵符,此刻灵符的温度已经到了灼人的程度,他能感觉到掌心灵符在疯狂地跳动输出。   天道也在努力呢,看来景江河形成的威胁真的很大了。   随着又一   击杀招过来,陈清淮的七窍都开始流血了,这可不行啊,都撑到这种程度了,要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可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陈清淮擦掉唇边的鲜血,然后直接吐口了一口鲜血落在左手的天地灵符之上,刹那间,灵符的红光大作。   太可惜了,他以为自己绝用不到这个术法的。   其实世上有请符人,当然也有用符人,顾名思义,请上身的天地灵符,本身的存在就能当做一道符箓来使用。   只不过因为天地灵符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所以根本没有场合来使用它,作为请符人,陈清淮只需要使用它一点点的力量,就足矣行走玄门了。   可现在,好像是使用它的时机了。   艹,特么的这样他好亏,天道这算盘打得,他在景江河底都听得一清二楚了。   陈清淮心里虽是这么说,动作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不过是一个呼吸的刹那,他就已经催动天地灵符,顺势还给自己补了一叠的祝由术,好险是维持住了自己身体和灵魂的同步。   他妈的,他都快忘记自己以前没有天地灵符时的状态了,果然好他妈难受。   陈清淮奋力催动天地灵符跃起,与此同时,景江河最后的杀招也杀到了他的面前,两厢爆发之际,杀阵的时机,终于到来了!   要不是时候不对,陈清淮真想给天道哭一个。   【请符人,你都做了什么!】   陈清淮已经是智计百出了,哪里还有回应景江河的力气,他跌坐在河床上,只见自西边的虚空之中,忽然诞生了一柄玉色的剑意,映衬着黑沉沉的天空,这柄利剑当然非常地显眼,甚至可以是显眼极了。   而正因为它的显眼,景江河有些慌了。   因为它在这道剑意上,感受到了威胁它生命的力量。   不!她决不允许输在此刻!   【请符人,该死的请符人!这么做,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没有了灵符的你,还不是一样要死!】   陈清淮抬头,对上蛟龙硕大的龙目,却没说一句话。   怎么说呢,他实在是没力气说话了,现在他还睁着眼睛,纯粹是刚才的祝由术还在发挥作用。   等之后,那就真的是……听天由命了。   巨大的剑意在瞬息间落入景江河,本来就河水分拨的河底变得愈发动荡起来,陈清淮看不见近在咫尺的剑意,可岸上的人都看到了。   那一柄剑意惶惶,当真是如同传闻中的神仙力量一般,几乎是在眨眼的瞬间,就直接落入了景江河湍急的河水之中。   本来水龙高悬的河面,更是因为剑意的落下,在刹那间如同沸腾了一样,雨水纠缠着大风和河水,天师都难以描摹这般的景象。   它甚至称得上骇然,却又足够的惊心动魄。   “好强!”   “这样的力量下去,怕不是天都能捅出一个窟窿来!”   “……这就是请符人吗?”   太强了,如果是这样的力量,景江河……应该能覆灭了吧?   所有人的心中都开始祈祷,哪怕明知道祈祷并没有用,但他们还是祈祷着,因为这样的力量,已经跟他们这些普通天师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   但事实上,就算是参与杀阵的三人,此刻力量耗尽的他们也只能枯坐在原地,等待着一个奇迹发生。   “陈鬼王,你可一定要成功啊!”   “清淮,加油啊。”   “师弟,可别叫师姐失望啊。”   甚至哪怕是远在外地的选罡真人,也有所感悟地遥望向禹城的天地,他这个徒弟自小艰难,这个劫难,该是早些过去了。   更甚至是远在雪场,与环境处达成合作的陈清渊,都狠狠心   悸了一下,几乎是刹那间,他就有所感知般望向了禹城的方向。   清淮,不会出事了吗?   但事实上,陈清淮……还活着来着,剑意来得非常及时,哪怕再晚来一点,可能他现在就不在河底,而是在河底的阴曹地府了。   只是他的情况,实在称不上好。   不过跟蛟龙一比,他的情况还是要稍微好上那么些许的。   汇聚了四样顶级宝物力量的一击,再加上他手上的天地灵符,就算是真龙在此,恐怕也消受不了这么一击,更何况还是假龙了。   这一剑下来,蛟龙浑身都溢出鲜血来,头顶本来就有裂缝的蛟角更是齐根断裂,气机一散,藏身护心鳞中的却周立刻抢占机会,夺回了身体的主导权。   【母亲,这回,是我赢了。】   景江河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力量在节节溃散,它尝试着去挽回,可根本抵不上流逝的速度,更甚至因为却周抢回了身体的控制权,最后它连杀死请符人的力量都没有了。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却周,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居然帮请符人都不帮我!】   却周却笑开了,他可太高兴了,确实,他帮请符人没有任何好处,可只要母亲能去死,就是有坏处,他也愿意去干。   【母亲,安息吧,你这辈子,都成不了龙的。】   对于蛟来说,这就是天底下最恶毒的诅咒了,特别是对于母蛟而言,是它完全无法接受的事情。   可即便它无法接受,也阻止不了自己迅速溃散的力量。   【不!不!不!我不接受!】   景江河上的波澜依旧很大,风雨也依旧很大,就连黑沉的天空也依旧很低,但母蛟的声音却越来越弱,直到杀阵耗尽最后一丝力量,她的声音也消失了。   或者说,她早该在四千年前就消失了,现在总算是拨乱反正了。   却周也是强弩之末,见到母亲终于没了,心气一散,直接跟只长虫似地坠在了软烂的河床上。   巧合的是,他旁边刚好是呼吸微弱的陈清淮。   【请符人,你快死了。】   “嗯,我已经不是请符人了,我叫陈清淮。”   “澄”清淮啊,他这名字该死的跟治水有缘呐,都怪垃圾亲爹不会取名字,呸。   蛟龙从来不会特意去记人类的名字,但现在却周记住了:   【陈清淮,吾也要死了。】   一人一蛟相顾无言,水波荡漾间,气氛倒是出乎意料的和谐。   “……死还要死在这里,真是不甘心呢。”   可惜他已经没有了上岸的力气,至于蛟龙却周,陈清淮艰难地挪了挪脖子,看着简直比他还要惨上三倍,蛟角都没了,已经是一条残疾蛟了。   【吾也是。】他甚至有些想念龙门山底下的锁龙井。   而就在一人一蛟排排躺准备等死的时候,陈清淮胸口忽然有一抹光亮透了出来,甚至这抹光亮越来越清晰,叫人根本忽视不得。   【你——】   陈清淮艰难低头的瞬间,那抹光亮就直接从他胸口的衣服拉链里蹦了出来,啪叽一下,砸在了隔壁蛟龙已经没有鳞片的尾巴上。   蛟龙痛得弹了一下,不过很快又落在了河床之上。   唔,一定很痛吧。   【这是什么?】   陈清淮仔细想了想,他来赴战时,身上可揣了太多宝贝了,现在他濒临死亡,脑子实在有些不太好使。不过看到古朴的书脊,他立刻就想了起来。   “判官册啊,你居然还在。”   大概这次没说是判官副册,小书灵没有再气愤地砸人,而是在河水中翻滚了两下,似乎是在权衡什么,它甚至还飞去看了一眼旁边的残疾蛟一   眼,然后周身幽蓝色的灵光闪动,一下子就直接冲到了陈清淮的左手里。   左手?怎么又是左手?   陈清淮晕过去之前,脑袋里全是这个问题。   **   这一夜经历了太多的风雨,整座禹城都跟雨后被打的芭蕉似的,可等到天边的第一缕晨光绽开时,这座城市又出乎意料地干净漂亮。   它依旧□□地活着,漂亮地迎来了新的一天。   甚至本来风雨湍急的景江河,也平顺得如同人工运河一般,虽然没有了景山大桥,但是天边挂着一道堪称绚烂的彩虹桥,任是谁看了,都不得不赞叹它的美丽。   只可惜,陈清淮的一群朋友们却没有欣赏彩虹的雅兴。   “人呢?不是让你们去找了吗?”   “岑惊鹊,我问你,人呢!”   岑惊鹊很虚弱,可即便如此,他也并没有听属下的劝离开景江河:“他……应该还在水下。”   如果陈鬼王没有受伤,怎么可能还不上来,而如果受的伤到了连上岸的能力都没有的地步,那么……一个人真的能在水底活那么长时间吗?   就算是请符人,大家也不敢过于乐观。   只是景江河实在太大了,大到找一个人形同大海捞针,而且景江河刚是一场风雨过去,水位线飙升,就算是专业的搜救人员,也不能打包票敢下水。   “你们不去!我去!”   张则灵此刻也赶到:“我也去!”   “也加我一个!”   “还有我,我要去找二师兄!”   高长合,张则灵,程胭,王星辞,卜雪夬……甚至还有很多环境处的人,一一表示要下水捞人,毕竟景江河的河水太冷了,也太冰了。   谁又会舍得让英雄躺在冰冷的河水中呢。   而就在此刻,河面上忽然浮起了一个人影,不一会儿就飘到了岸边。   高长合一见,当即心跳都跳停了一下。   一群人连忙将人抬上来,竟真是请符人陈清淮,而且人已经冰了,面如金纸,浑身一点儿血色都没有,更甚至——   “天地灵符呢!怎么不见了!”   程胭惊恐地撸高师弟的袖子,没有,哪里都没有,甚至连浅浅的印记都没有,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早知道这样,还不如……   “岑惊鹊,他到底在水下经历了什么!”   饶是张则灵脾气好,此刻也忍不住迁怒别人,明明……不该只是请符人一个人的事情,怎么会到连天地灵符都失却的地步。   就在众人陷入悲伤之际,巫衡背着木箱出现在了人群的后面。   “让让,人还死呢,耽误我救人,赶紧让开!”   巫衡一把将最前面的光头拉开,打开木箱一顿行云流水的操作,本来躺着全无声息的人,忽然就开始呛水了。   “活了!活了!神医啊!”   什么活了?他死过吗?哪里来的神医?   陈清淮迷迷蒙蒙地醒来,眼前全是圆圆晃晃的重影,他实在没力气看清它们,索性就闭上了眼睛。   好累哦,反正关于请符人的使命他已经完成了,至于其他的?关他屁事。   一缕清风吹过,天边的太阳已经完全跃起,春天也快来了呢。   真好,他还活着,陈清淮安心地睡了过去。   只是吧,他这些朋友实在是有些吵,他只是想要睡一会儿而已,怎么一个个叫唤得他仿佛要死了一样。   呸,他的人生,才刚刚启航呢。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