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道师尊重生成三界万人迷   作者: 鹤娘凉 简介:双性,1v1,生子云引上一世被魔尊伪装而成的弟子所蒙骗,遭受百般羞辱后,在魔殿的床上自绝而亡。 重生后他绑定了万人迷系统,为了攻略害自己惨死的主角,他决心这次一定好好做人,不再当个体罚徒弟的恶师尊。 然而,重生到那日当晚,主角一把掀开他的衣裳……“师尊,你真的是男人吗?身子怎么比女人还软?” “师尊,你下面怎么……” “师尊师尊,你给我生个孩子好不好?” 云引:“……”默默掏出戒尺,今天我就要打死你,一了百了! ———食用前须知(可看可不看~) n1.受是双性,会生子,因为是极其稀少的炉鼎体,师傅为了保护他,按头让他修了无情道。 n2.两个人前期都意识不到自己喜欢对方,属于双向暗恋。 n3.受动不动就打攻,一般是用戒尺打或掐和拧,攻报复心也很强,相爱相杀(不是) n4.受平时冷冰冰,很能打的样子,一被欺负了就反差很大。 n5.攻嘴很贱!欠打! 第1章 重生成万人迷后被主角摩擦   “师尊,糖丸好吃么?”   看到支着脸在床边笑吟吟看着他的言无忧,云引的表情明显愣了一下。   不对,他不是已经死了吗?在魔殿的床上自毁神魂而亡……   而此时,自己竟好端端的躺在床上,周围的环境明显还是他在素华宫的洞府里。   云引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强撑着往下看,才发现自己正衣衫不整的倒在榻上,身子各处都酸痛酥乏的厉害。   他背后被热汗打湿,薄薄的道袍裹在身上,勾勒出曲线完美的身形。   他的身体在……   而一切的罪魁祸首就卧在边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难堪的挣扎。   他记得自己就是在今天被破了身,从此自高堂落入了地狱。   他的道体是百年不遇的阴阳同体,也是令三界人人所寻求的乾坤炉鼎,至阳至阴,只要与之双修便极易涨进修为。   为此,云引守身三百年,怕动情祸引,便修了无情道。   而他千防万防却没想到,自己唯一收的弟子竟是百年前被他亲手斩除封印的魔头所化。   当年,他联合众仙门封印了整个魔域,言无忧为了解除他的封印,化为落魄少年拜入他门下,蛰伏在身边数十年,只为了完全取得他的信任。   一直等到今日,言无忧的计谋终于得逞,暗中在他每日食用的糖丸里下了药,并哄他服下。   这药的效力太猛,云引抵抗不住体内的热潮,身上不断有异香涌出,清绰绝色容颜也逐渐染上了一层殷红,一举一动都变得无比勾人。   他喘息的深重而急促,看向言无忧的眼光却不见憎恨,只有漠然与失望。   言无忧早就习惯了他这副清高的样子,就算是身子被顶穿了,骨子里也不会堕落一点。   他抚上对方如玉的侧脸,目光阴鸷道:“这会儿药效还没到最盛,再过一会儿,你就会被烧的神智不清,自己摇着屁股来求我。”   云引却像是充耳未闻一般,他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言无忧为了使他归顺,在魔宫时将他日夜欺侮。   那样生不如死的折辱,他已经不想再经受一次了。   云引缓缓合上双眼,开始驱动灵核,与其再度受辱,还不如现在就自绝来的更好。   然而,正当他准备引爆灵核时,脑中突然出现一道陌生的声音。   “宿主且慢!”   云引一怔,体内的灵力暂时泄了下来。   系统见状连忙抓紧机会,开始放自己的初始语音:“尊敬的宿主您好,我是天道好轮回系统1314,竭诚为您服务!”   对于它说的话云引大多听不太懂,但唯独听到了“天道”二字,顿时了然道:“你是天道,我之所以回到这里,也是你的手笔么?”   系统1314:“嗯……也可以这么说,你就理解我是天道吧。”   云引轻应了一声,随即又将注意力投回到引爆灵核上。   系统吓得大喝一声:“停!快停下!不要动不动就寻死啊!听我说完!”   云引只知道自己再耽搁就要失去意识了,如果错过了这次,短时间内怕是找不到自绝的机会了。   但毕竟是天道,他还是勉强耐下心来道:“说吧,快些。”   系统道:“别急别急,我简而言之就是,让你复活是为了完成任务的,咱们的目标是达成he结局,所以请尽量想办法攻略男主言无忧。”   云引沉吟片刻,问道:“攻略?”   系统:“就是让他深深爱上你,无法自拔,要死要活的那种。”   云引:“……”   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轻声道:“所以现在我该怎么办?”   系统道:“尽量讨好他吧,他对你的好感度还挺高的,之前你死了,他发疯发的可惨了,还毁……”   “打住。”云引打断道:“不必多说了,我不会做违背本心之事。”   他云引,宁死不做人胯下之奴。   系统:“即使是三界苍生的命,也不重要么?”   云引一怔,接着听到系统说如果自己宁死不屈,三界就要因他而亡时,几乎没怎么多想就答应了下来。   为了苍生性命,就算要他付出自己的一切也在所不惜。   系统乐的一拍根本不存在的大腿:“很好,为了宿主能更好的完成任务,即将彻底激活宿主的万人迷属性,以后只要你想,就能让任何人都无法自拔的迷恋上你!”   云引:“……”   什么破能力?还嫌他不够倒霉么?   但对方毕竟是天道,自己应该没有选择的机会吧。   这时,言无忧的手再次抚了上来,云引没有再抗拒,只是合上双眸一副任君摘撷的样子。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老实了?开始觉得舒服了么?”   言无忧感受到掌下传来的阵阵轻颤,玩味地抓住对方瘦削的腰身,将人抱进了怀里。   “毕竟师徒一场,只要你听话,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云引依然闭着眼不声不响,言无忧只当他是默认了,随即反手化出一颗丹药状的丸子,道:“这个是合欢蛊的子蛊,服下后只要我驱动母蛊,你就会情动。你若是乖乖吃了,我就……”   话还没说完,云引已经握住他的手,将蛊虫推到口边吞了。   言无忧见状有些意外,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配合,当即只觉得是对方对自己芳心暗许,巴不得快点与自己欢好。   “这么听话,反而不想对你下手了,无趣。”   云引闻言看他兴致缺缺,似乎真的不想继续了,于是抬起手就重重甩了他一巴掌,面无表情的斥道:“孽障,大逆不道。”   他干巴巴又毫无波澜的骂声,成功又引起了言无忧的兴趣,捉住他的手低笑道:“不错,这样才是我认识的云引。”   云引:“……”   以前怎么没有看出他有这样的癖好? 第2章 越是挣扎着不愿堕落就越是让人哦呵呵……   言无忧一边扒他的衣裳一边张口咬上他纤白脆弱的脖颈,云引皱眉闷哼一声,脖间的刺痛不禁让他想起了在对方胯下受辱的情形。   他下意识抓紧了袖口,尽力不去回想。   言无忧这么多年早就想看看他这位清心气冷的师尊,沉沦情欲无法自拔的样子。   果然比想象中还要惊艳。   言无忧很喜欢看他挣扎着不愿堕落的模样,轻轻咬上对方的耳廓,低沉吐息道:“我还当你的道心有多稳固,怎么区区一颗丹药,就让你这么欲仙欲死了?”   云引单薄的道袍已经被汗水濡湿了,紧紧包裹着里面清瘦漂亮的躯体,若隐若现的肉色让人看的心痒难耐。   言无忧在人身上流连许久,发现对方虽然看着瘦削,但该饱满的地方却是一点也不差,入手皆是温润柔软,如同上好的美玉一般。   “你真的是男人么?连女人都长不成你这样的身子。”   云引不想理会他的那些荤话,只想一切能快些结束。   直到对方掀开他的衣袍,忽然睁大了眼睛,惊异道:“你居然是……”   生怕对方说出侮辱性的话,云引已经不愿再听下去了,当即睁开双眼,琥珀色的眸子紫光一现,言无忧的目光顿时变得灼热起来。   这是天道给他的能力,现在正好能派上用场。   云引再次合眼,被破身的瞬间还是忍不住皱紧了眉,额角的汗顺着眼角落下,就像是淌出来的泪一样……   ……   次日,言无忧在灵玉床上悠悠转醒,他在云引这张冷硬的玉榻上躺了一晚,硌得整个后背生疼。   他呲牙咧嘴的坐起身,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就这么会折磨自己,脑子里除了修行真是什么都不剩了。   其实不光是床,云引整个洞府也是除了桌子书架床外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有,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言无忧挠了挠头,只见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套上了一身新亵衣,而被他折腾了一整晚的人,此时正坐在桌边捧着一卷书在看。   对方一身素白道袍,长发简单的由一枝玉簪挽起,清冷绝色的侧脸光是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有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卓绝气质。   言无忧看的几近入迷,在偶然瞥见对方白皙脖颈上一抹殷红时,眼睛不由得眯了眯,接着赤足走到人身边。   “师尊醒的好早,昨晚徒儿伺候的可舒服?”   他昨晚对人做了那档子事,又下了蛊虫,本已经不打算再隐藏身份了。   正想着告诉对方自己身为魔尊的真相,看看人错愕憎厌的表情,却不想云引忽然抬起眼平静地看向他。   “昨晚的事,我既往不咎。”   言无忧怔了怔,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不过……也许是件好事,代表他还可以继续陪人玩下去。   他勾了勾唇,拉过凳子坐到人身边,抚上对方的后颈,道:“怎么?师尊还想翻脸不认账,装作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么?”   云引推开他的手,正要开口却被人突然按住脑后抵上了头。   “我的好师尊,别装了,做出这副冰清玉洁的样子,就是为了藏你这副身子吧?现在被我知道了,你也不必再装了。” 第3章 师尊表面清冷,内里倒是马卡巴卡   从小,云引就被师父教导,自己与他人有别,万万不可与其他同门接触太近。   那时云引还不懂师父的话,懵懵懂懂的他,在四岁那年就开始修行,在修行上可谓是天赋异禀,短短一年便入了道。   师父执意要他修无情道,只有摒弃了七情六欲,他今后的路才可能走的坦荡。   因此,云引七岁便开始辟谷,避开与他人交集,可心中却始终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直到后来,大师兄见他孤僻,偷偷违背了师父不许人与之亲近的命令,私底下常来寻他交谈玩耍。   渐渐的,两人私交愈密,云引也越发觉得自己与旁人没什么不同。   就在他决心去试着接触外界时,失去道心压制的身体第一次发情了,他克制不住的扑到师兄怀里,撕扯对方的衣裳,之后的事便记不得了……   幸好那日,师父及时赶来阻止了一切发生。   也是从这件事开始,云引自请搬到了素华宫最偏僻的鹤微峰上,一心沉溺在修行中,不再多想其他……   “你觉得我装也好,但装了这么多年也就成了本性,若是强做其他姿态,不会觉得更假么?”   云引语气平淡,眸子里却闪烁着一些让人看不透的东西。   “是么?”言无忧挑起他的一缕雪丝,在指尖轻轻绕匝,勾唇道:“可我倒觉得昨晚的师尊才是真正的你,表面清冷,内里浪荡,那可真是天生的尤物。”   “而且……”   云引转头看他。   “双修过后,我就觉得修为似乎提升了许多,这应该是师尊的功劳吧?”   言无忧笑的邪气,舔了舔嘴角道:“说不定你真是个上好的炉鼎啊,师尊……”   云引隐在袖口里的手微微握紧了,目光也随之敛了下来。   他冷声道:“我不是。”   言无忧凑近他耳边吹气道:“你就是。”   云引眉头蹙起,推开他声音道:“别靠这么近,滚远点。”   他越是这样抗拒,言无忧看在眼里就越是想欺负他。   “这算近么?还远远不够吧……”   对方的行为举止越来越过份,云引终于冷下脸,手掌一翻化出一柄两指宽的玉尺。   言无忧见状下意识猛的往后一退。   这些年为了好好管教他,云引专门打了这柄玉尺。   只要他敢犯错,云引就毫不留情的拿戒尺抽他,打完之后伤不在筋骨只在皮肉,但红肿难消,至少要疼上三四日才能恢复。   因此,他现在一看这东西就肉疼,肉越疼对云引就越恨的牙根痒痒。   眼看着云引的戒尺就要落到他身上,言无忧一点不和他客气,也开始驱动对方体内的蛊虫。   云引闷哼一声,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红,他身形晃了晃几乎站不住,却不想向人示弱扶住了一旁的桌子。   “呵,不行了吧?”言无忧大着胆子上前挑衅,十分手欠地去戳对方的手臂,笑眯眯道:“有本事打我呀,腿都软了还装什么师尊样子?分明床上扭的跟个小娘们似的。”   云引握紧了尺,言语冷厉道:“言无忧,你真当我不会教训你?还不跪下!”   言无忧条件反射的腿软了一下,却强撑着没有跪倒。 第4章 小白脸当真厉害,手段了得……   他骨子里惧极了对方,但自尊心却让他不肯有半分屈从。   开玩笑,他堂堂一介魔尊,怎么可能屈服于一个小白脸的淫威之下?   只见对方的玉尺袭来,他下意识合上眼,却没等到想象中的剧痛。   言无忧茫然睁眼,突然听到从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山上很久没有来过人了,他抬头望去,只见一袭白袍的男人匆匆走来,衣摆上还绣着烫金的鹤纹,步履稳健如风。   云引不动声色的收回玉尺,脱口而出:“掌门师兄。”   来人正是素华宫掌门陆乾离,也是当年那个唯一与他交好的师兄,只是自那事后便极少与他有过往来了,每次都是有要事才不得不过来。   陆乾离神色凌厉,一掀衣袍坐到他对面。   “云鹤归,你是死了吗?我发你那么多道传音,怎么一个都不知道接?!”   云引心虚的偏开目光,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道:“之前在闭关,今早刚出来。”   就他的为人来讲,这个说法实在很有可信度。   陆乾离皱了下眉,知道他闭关是常有的事就没再计较,直接换到正题上道:“算了先说正事,你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和我说?”   云引愣了一下,因为上一世这个时候他已经被捉去魔界了,并不知道自己走后发生了什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于是问道:“什么?”   陆乾离痛心疾首道:“妖族的人都来提亲了,你还和我装傻?”   妖族的人来提亲?   云引闻言一阵迷茫,他与妖修的人应当并不相识。   听到“提亲”两个字,言无忧最先坐不住了,脸色阴沉道:“什么东西也敢来提亲,借他十个胆子。”   说罢,召出佩剑就要杀到山门口去。   敢抢他言无忧的东西,怕不是活腻了。   陆乾离一拍桌子,喝道:“你先给我坐下,听我说完!”   言无忧心中虽有不满,却还是依言暂且坐下。   云引刚觉得他行事沉稳,就听人继续道:“刚才我已经打过了,不急这一会儿了。”   云引:“……”   这两个人怎么都一样冲动?有陆乾离这样的掌门,突然有些担忧起素华宫的未来……   他顿感头疼,撑着额头问道:“为什么要打?”   陆乾离没好气道:“你是不知道他们那个态度,不像是提亲,反倒像是来抢亲的!说我若是不将你交出去,就踏平了素华宫的山门!你说,这叫我如何能忍?”   云引还是没想到自己与哪个妖修有过这样的渊源,犹豫片刻道:“别说了,还是先去看看吧。”   说了半天,陆乾离突然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问道:“话说你是不是有点不一样了?你脖子那里是怎么回事?”   云引身子闻言一僵,下意识提起衣领遮了遮,含糊其辞道:“可能是夜里受蚊虫叮咬了,不碍事。”   看着对方在外人面前遮遮掩掩的样子,言无忧玩味的勾起唇角,传音道:“我就这样拿不出手?老实和他说了不好么?”   云引立刻瞪他一眼:“你敢。”   言无忧挑了挑眉,悄悄再次驱动了蛊虫。 第5章 本尊要求娶贵派第一美人云鹤归!   云引皱眉哼了一声,手指在桌下拧上了对方的大腿,言无忧差点叫出声来,连忙抬袖挡住脸疼得好一阵呲牙咧嘴。   云引衣裳底下都濡湿了,然而身体越是燥热难耐,掐对方的手劲就越大。   云引皱眉传音道:“停手。”   言无忧回道:“你先停。”   云引:“少废话。”   言无忧:“反弹。”   云引:“言无忧,你欠打是不是?”   言无忧:“哼,反正也不差这一两顿了。”   两人互相伤害了半天,陆乾离忍不住问道:“你们干嘛呢?一个个都埋着脸怕见人啊?”   言无忧最先抬头支起一个笑脸,俊脸都憋红了,还是强颜欢笑道:“师叔说笑了,我师尊啊他其实是有话要和您说……唔!”   云引狠狠拧他一下,顶着潮红的脸面无表情道:“别听他胡说,这孽障今天吃错药了。”   言无忧笑得咬牙切齿:“师尊,到底是谁胡说,心里没点数么?”   云引冷声威慑道:“闭嘴。”   陆乾离看不透他们俩,只是催促道:“有架回来再吵,先跟我去把外面的事解决了。”   两人对视一眼,示意对方同时松手。   默数一,二,三……终于站起身后,又同时踉跄了一下。   云引捂着胸口喘息,言无忧则揉着大腿猛抽气。   可谓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陆乾离欲言又止了半晌,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   云引生怕他看出什么端倪,当即道:“事不宜迟,这就前去山门吧。”   然而,言无忧却突然拉住他的手,云引回头看去,只见对方将一件外袍披到他身上,开口阴阳怪气道:“师尊细皮嫩肉的还是多穿些,免得再被外面的什么野虫子咬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云引没有说话,只是瞪他一眼拢好衣襟,抬袖时露出的手腕上还印着一枚若隐若现的齿痕。   陆乾离看着他们之间奇怪的氛围,脸上的神情愈发复杂。   这俩人是不是都觉得他瞎?   好不容易折腾完,三人终于一同前往了山门。   距离云引上一次出山已经是十几年前了,门派的变化倒也不大,只是山门前界碑边上的树又长高长粗了许多,如今几乎已经是遮天蔽日了。   云引目光一直注意着树,成功忽略了树底下站着的一队妖修,以及带着防卫之名前来看戏的门内众人。   估计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穿戴的如同迎亲队伍一般的妖修开始敲锣打鼓,吹拉弹唱,更有甚者直接化为原形扯着嗓子齐声嗷呜。   如此噪音,果然成功引来了云引的注目。   为首之人见状,立刻上前一步,高声道:“本座为妖界尊主玄明,来此只为求娶贵派第一美人云鹤归!”   第一美人?云引微微皱了下眉,不知道这般轻浮的头衔是什么时候被封上的。   还不等他开口,阵前凌霄峰峰主洛璎便怒气冲冲道:“少废话!我鹤归师兄也是你这妖孽能肖想的?胆大包天的东西,若是惹怒了他,你们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吧!”   云引愣了愣刚想说话,却再次被另一位长老抢了先。   “就是!试问三界内,哪个不知道我们圣君的凶名,拳打西山猛虎,剑指北泽恶蛟!敢向他提亲,你怕是不想活了吧?!”   云引:“……”   他在旁人眼里原来有这么凶吗? 第6章 师尊貌美如花,师尊嘶哈嘶哈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这三百年里,他每次出山都是为了些打打杀杀的事,时间久了自己的形象会变成这样也不足为奇。   云引表情缓和下来,言无忧突然在旁边扇风点火奚落道:“哼,不愧是鬼见愁,要是把师尊的画像贴在山门上,怕是方圆百里的妖魔鬼怪都不敢上前了。”   云引冷笑一声,手又拧到了刚才掐过的那块肉上,言无忧疼得嗷嗷直叫,连忙认怂道:“我错了,我错了!师尊貌美如花,师尊最美了,疼,疼!”   他们这边的动静很快引来了一大片的目光,云引不耐烦的扇了他一巴掌,蹙眉道:“鬼叫什么?嫌自己不够丢人?”   言无忧反呛道:“我丢什么人?徒弟不教,师之过。师尊都不嫌丢人,我还怕什么?”   云引攥紧了拳忍了又忍,随即冷冷瞥他道:“等回去再和你算账。”   言无忧打了个颤,背后突然一阵发寒。   这时,玄明忽然开口大喊道:“不管你们怎么说,今天这个亲我是娶定了!”   此言一出,言无忧与陆乾离几乎同时出剑指向他,素华宫众人见他们圣君被如此羞辱也纷纷抽剑。   “臭不要脸的妖孽!我们圣君可是男人,哪是你说娶就能娶的!”   对面还没说什么呢,言无忧先“噗嗤”笑出了声,小声嘀咕道:“是男人但不完全是,顶多算半个。”   云引深出一口浊气,忍了。   “就是!圣君他苦修无情道三百年,岂能为了你一只野妖破了道心?”   言无忧又是一声噗。   云引:“……”   要不先把他弄死回炉重造吧,杀心快要忍不住了。   玄明闻言却一点也不在意,反而信誓旦旦道:“那是你们太丑了,入不得美人法眼!尤其是站在美人身边的那两个,简直丑死了,那么丑还敢和美人站的那么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陆乾离,言无忧:“……”   眼瞅着身边两个爆脾气的要上了,云引立刻一手按住一个,主动上前道:“你我素不相识,为何要来提亲?”   玄明见到他的一瞬间眼睛都亮了,头顶一丛绚丽的冠羽一下子竖起来,激动道:“美人,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十几年前在南巢救下的那只孔雀啊!”   云引一怔,随即思索了半天,忽然就想起来自己上一次出山,是去南巢山斩杀凶兽,途中偶然遇见一只被毒蛇咬伤的孔雀,便顺手救下了。   “哦,是你。”   陆乾离听完急了:“你还真认识他?”   云引点头道:“算是。”   言无忧一把扯过他的胳膊,皮笑肉不笑地阴恻恻道:“那师尊真答应嫁给他了?”   云引瞟他一眼,甩开他的爪子,好歹回道:“没有。”   听他说没有,玄明急的发出一声鸟鸣,连忙道:“美人你忘了吗?你当时答应我,如果我能当上妖族之主就同意与我结为道侣!你还收过我的翎羽呀!”   云引闻言想了一下,随即在芥子袋里翻找出一根绚丽华美的孔雀翎羽,边上的两人见状顿时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第7章 美人,我对你一见钟情啊美人!   玄明见他还留着自己送的羽毛,立刻高兴的发出几声啼叫,声音实在是嘶厉难听,引得边上的人都不禁捂住了耳朵。   “对对对,就是这个,我们的定情信物!”   言无忧忍无可忍想要将孔雀毛抢过来销毁,却被云引拦下了:“急什么?爪子缩回去。”   言无忧压低了声音,直接气笑了:“师尊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才能不急。”   云引手腕被他捏的吱吱作响,却仍是面无波澜:“我怎么知道?当时它只会啾啾叫,然后从身上拔了根羽毛给我,我以为是谢礼。”   言无忧脸色这才缓合了些,笑讽道:“师尊还真是什么破烂都敢收。”   云引没有理会他的讥讽,走出人群来到玄明面前,将翎羽递还回去:“当年之事实属误会,怨我听不懂兽语,这个还是还你。”   玄明一愣,头顶直楞楞的冠毛顿时落了下去。   他一把拉住云引的手,恨不得哇的一声就要哭出来,明艳的脸上满是委屈:“美人,我是为了你才当上这个妖主的啊!我对你一见钟情,你又没有道侣就和我在一起吧,三界里除了你以外没人配的上我,咱们绝对是天生一对啊美人!”   云引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如若是为祸三界的妖兽还好说,他可以直接挥剑斩了,可对方偏偏是来示爱的,这就让他有些难办了。   正当他犹豫着要怎么委婉拒绝时,言无忧忽然冲上来狠狠将他拽了回来,目光发寒地瞪了他一眼,随即抬头冷笑道:“不过一只野鸡罢了,就凭你也敢觊觎我师尊?信不信我三招之内就把你打的遍地找毛?”   云引意外的挑了下眉,什么时候还轮到他来维护自己了?   一见到他,玄明原本委屈巴巴的表情瞬间就变了,哼笑一声:“你若有这个本事,我立马便打道回府,丑东西事儿还不少。”   眼看着俩人就要打起来,云引默默退到一边,他很想看看现在的妖主到底是个什么修为,正好能让言无忧出手试探一下。   等回到陆乾离身边,正好看到对方朝言无忧投去了赞许的目光:“不错,这才是我们素华宫的弟子!”   云引:“……”   这么喜欢他,干脆这个师尊让给你算了。   这时,旁边几个弟子突然开口道:“哎,咱们打个赌呗?押谁输谁赢,我选言师兄!”   云引耳朵好使,闻言颇感意外的眨了下眼。   打赌?素华宫不是明令禁止的么?   他正想出言制止,回过头才发现一群弟子全聚在一块下赌局,言无忧在弟子中威望很高,大多都是投他赢。   云引犹豫了一下,心道还是算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了赌局的关系,有不少弟子都在扯着嗓子为言无忧加油鼓劲。   其中女修最多。   云引对此倒是不怎么意外,毕竟像言无忧这种长相与修为都不错,脑子又有病的类型应该是很受同辈人喜欢的。   就是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受欢迎,果然少年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眼瞎。   他正忍不住摇头叹息,突然有人大叫道:“哇哇,快看!果然是言师兄赢了诶!”   云引闻言抬起头,正好看到言无忧收剑,对方见他看过来时还不禁邪气丛生地冲他笑了一下。 第8章 他对你动了不该有的念头,就该死   云引觉得丢人,下意识想要挪开视线,余光却瞥见玄明从地上爬起来,瞬间化为几人高的妖相,朝着言无忧袭去。   “小心!”   然而,还是晚了。   言无忧只来得及堪堪往边上一躲,玄明锋利的喙从他肩上擦去,顿时割开一道血口。   弟子们见状都纷纷骂他不讲武德,去骗去偷袭言无忧。   玄明却一抖翅膀反驳道:“方才那不过是我的道体罢了,我们妖族打架都是直接用妖相的,自然不能算是输!”   其他的妖修也齐齐点头应和,表示这确实是妖族的传统。   众人也只能强忍怒火吃哑巴亏。   反观言无忧倒是不怎么在意,反而还笑的更开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眼光冷彻的吓人。   言无忧向来睚眦必报,别人若欠他一尺,他必叫人还一丈。   只见他再次举剑攻上去,招式比先前更加凌厉,几乎是招招杀机。   天道见状连忙道:“宿主可千万别让他把那只花孔雀给杀了呀,否则后果会很严重的!”   他就是不说,云引也不会让人这么做的。   眼看言无忧即将一剑刺入玄明死穴,云引立刻腾飞而起,抬手替对方挡了这一剑。   玄明一声鸟鸣,他刚才还以为自己要命丧在这一剑下了,却不想美人居然亲自出手救下了他。   第二次了,这是不是说明两人还是很有可能的?   玄明不顾自己遍体鳞伤,化为正常孔雀的大小围着云孔蹦蹦跳跳的开屏,还时不时的发出一两声难听的叫。   言无忧冷冷地看向云引,沉默着一言不发。   云引看出他是真的生气了,随即道:“比试而已,没必要下杀手。”   言无忧忽然冷笑一声:“师尊说的是。”   云引还欲再说什么,对方却转身穿过人群,头也不回的走了。   玄明还兴奋的啾啾叫着:“美人,美人!和我回妖族吧,我会待你好的,美人快看看我呀,我的尾巴可美了!”   云引却是径直绕过他,留下一句“回去吧。”便追着人离开了。   看着人远去的身影,玄明契而不舍地高声道:“美人放心,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   回到鹤微峰,言无忧冷着脸将云引抵到石壁上,掐着他的腰侧道:“你为何不让我杀了那蠢鸟?”   云引无奈的看向他:“他没有恶意,也未曾对你动过杀念。”   言无忧眯了眯眼,言辞狠厉道:“可他对你动了不该有的念头,就该死。”   云引闻言看向他。   “你不会以为他是真的喜欢你这个人吧?”言无忧挑起他的下巴,似笑非笑道:“他不过就是看上了你的皮囊而已,不然你指望谁能喜欢你呀?孤僻无趣,看着就让人生厌。”   云引没有说话,眼神恍了一下。   孤僻无趣……他说的没错,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但……那又怎么样呢?   云引冷冰冰地化出玉尺抵住他的下巴:“跪下。”   言无忧倔犟的瞪着他,冷笑道:“我不跪又如何?”   “那就打到你跪。”   云引向来言出必行。 第9章 就是被抽死,老子今天也要看你光着走回去!   云引反手一挥,几道金光顿时将言无忧手脚锢到墙面上。   迎着对方不服气的眼神,云引扬起戒尺一下又一下抽在言无忧身上,每打一下便问一句:“知不知错?”   言无忧咬紧下唇不说话,一副和人犟到底的样子。   直到打了三十几下,言无忧舔了舔被自己咬破的唇角,浑身冷汗直冒,却还是撑着煞白的脸笑骂道:“泼妇似的,怪不得没人要。”   云引深出了一口气,随即将玉尺收起来。   言无忧见状以为他拿自己没办法了,正要继续挑衅,却不想对方直接上前掐住了他被打的最狠的一块地方。   “啊啊啊!!!”   凄惨的痛叫声突然响彻了整座鹤微峰。   言无忧疼得口不择言“母夜叉”“小泼妇”的骂了半天,骂的越凶,云引就掐的越狠。   最后,言无忧终于受不住了,连声求饶道:“师尊我错了,我知错了!”   云引这才勉强松了手,将他从墙上放下来。   言无忧没想到他会这么心狠手辣,看来这次真是气狠了。   他愤狠不已地揉着肿痛的大腿,心里咒骂着他真是个欠*的怨妇,下手居然那么狠。   等痛楚稍微缓过来了,他正想站起来却被人一脚踹到胸口,又重新跪倒回去。   云引冷漠道:“跪好了,我不让你起来就一直跪着。”   言无忧敢怒不敢言的瞪他一眼,迫于对方淫威还是一动不动的跪直了。   早知如此,他当时就不该心软,直接将人带回魔界多好,哪里还用受这份罪?   越想越后悔,言无忧不禁咬牙叹息,谁知动静太大又惊扰了对方。   云引瞥他一眼,言无忧立刻心有余悸的直起背,目视前方,好像真的诚心悔过一般。   云引懒得再多看他,转身拿了换洗衣物,便头也不回地出了洞府。   他一走,言无忧立马就从地上起来了。   结果因为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又是疼得一阵呲牙咧嘴。   他一边倒抽着凉气,一边往云引离开的方向看去。   对方去的方向是后山,云引这人最擅长虐待自己,每日这个时候都会去后山冷泉修行,无论春秋冬夏,风雨无阻,就连下冰雹都照去不误。   言无忧对此嗤之以鼻,从不跟去,可这一次……这不正是报复的好时机?   言无忧脸上露出大仇将报的笑意,步履蹒跚地跟上了对方的脚步。   ……   来到后山冷泉,言无忧匿身于泉边的灌木丛中,此时天色渐晚,极易藏避身形。   言无忧从树丛间探出头去,只见云引果然浸在池中打坐,雪白长发垂没于水面,沾湿的发丝贴在面上,衬得人如谪仙般清冷绝色。   “倒是人模狗样的……”   言无忧小声嘟囔了一句,终于看到对方叠好放在池边的衣裳。   他挑了下眉,手指一勾那叠衣服便瞬间出现在了掌中。   就在他以为得手,准备带着衣服去毁尸灭迹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云引的声音。   “孽障,想逃去哪儿?滚回来。”   言无忧暗骂一声,知道自己这下是逃不脱了,于是干脆破罐子破摔,一道灵火将手中的衣服烧了。   哼,就是被抽死,老子今天也要看你光着走回去! 第10章 叛逆徒弟的反击……   云引见状拳头一下子便攥紧了。   他长出一口气,缓缓从水中走到岸上。   随着他身形一点点从水面升起,言无忧紧盯着他沾着水光无比勾人的身子,连眼光都不舍得挪开分毫。   嘴上骂心里骂,就是骂的再多,也根本改变不了他一看到对方的身子就控制不住起反应的事实。   云引身姿如同出水之青莲,面上却充满了沉重的杀气。   言无忧已经色令智昏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只想看着人什么时候露出下半截身体。   却不想,云引真正从水里走出来时,身上竟还穿着一条亵裤,白裤被水浸透紧紧裹在腿上,若隐若现的布料显出里面粉白肉色,别有一番风情。   言无忧看了却是十分失望,什么人啊?洗澡还穿裤子,真是个娇气的小娘们儿。   “娇气的小娘们儿”上来就给了他一个嘴巴,抬脚将他踹翻在地,居高临下道:“言无忧,你真活够了是不是?”   言无忧舔了舔嘴唇,笑的一脸邪气:“没有,在*死你之前,我怎么舍得死?”   云引真没想到他能这么不要脸,翻手化出玉尺冷声道:“好,我今天就打死你!”   言无忧被抽的在地上打滚,疼极了终于忍不住目露凶光,窜起来狠狠反扑到人身上,将对方压倒在地。   云引倒下的地方正好有一块突起的石头,他一时不备后腰狠磕在石尖上,皱眉闷哼了一声。   言无忧没有发觉他撞到了,怕对方反应过来立即将蛊虫催动。   云引只觉得全身升腾起一种酥麻痒意,就像是烧热的蚂蚁在自己身上乱爬嘶咬,又疼又麻,痛到极点后又是一阵阵酥爽。   “唔……”   他克制不住的哼吟出声,冰封般的眉眼渐渐被化成了一汪春水,眼角殷红了一片,强忍着不让泪水淌出来。   “言无忧,我杀了你……”   听着对方一点威慑力都没有的狠话,言无忧脸上露出了终于扳回一局的笑容。   他揉了揉被抽肿的胳膊,瞥见落到一边的玉尺,顺手拾了起来。   言无忧扬扬得意道:“你拿这个打了我这么多年,我还你一顿不过分吧?”   云引眼光一凌,咬牙道:“你敢!”   言无忧冷哼一声,不顾对方挣扎强行将人抱起来放到膝头,接着便高举起玉尺对着人屁股狠狠打了下去。   云引顿时又惊又痛的瞪大了眼睛,没想对方居然打的是那种地方,刚想挣动腰间传来的钝痛却叫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随着玉尺一下又一下的落下来,云引含泪咬着唇,不肯发出半点声响。   言无忧打的正上头,发现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觉得纳闷便侧头去看了一眼。   可惜天太黑,什么都看不到。   他想了想又伸手去摸对方的脸,结果指尖却触到一片湿意。   “不是吧,这就哭了?”   言无忧怔了怔,他挨打的时候可从来没哭过,而且云引下手可比他重多了,每次都是打的又多又痛。   看来他还真是够娇气的。 第11章 师尊像个小娘们儿,这么会撒娇   对方一哭,言无忧就开始莫名的烦躁,干脆将玉尺一丢,把人从地上抱了起来。   云引抬袖遮住脸,嘴里还喘息着骂道:“孽障,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言无忧翻了个白眼,戏谑道:“一股子哭音跟撒娇似的,等气儿喘匀了再骂吧。”   云引气急了,转而去掐他的手臂。   言无忧痛呼了一声,险些将他摔到地上。   “还掐?再掐我可把你丢下去了?”他黑着脸吓唬完,手上又颠了颠,好像真要放手。   云引惊得下意识松了手,又像咽不下这口气,于是椒樘不轻不重地在人胸口捶了一下。   言无忧见他如此幼稚的举动,不禁嗤笑出声道:“怎么跟个小媳妇儿似的?不是掐人大腿就是打人胸口,小丫头都没你会撒娇。”   听到对方又把自己比作女子调笑,云引皱起眉轻声骂道:“孽障,胡言乱语……”   言无忧笑了笑,没有反驳。   回到洞府,言无忧刚想将他放到玉床上,结果对方屁股才沾上床面就立刻倒抽了一声凉气。   言无忧见状忍不住大笑道:“哈哈哈,你竟然也有今天!”   云引冷冷瞪向他,可眼圈却红通通的,不似威胁倒似娇嗔。   等笑够了,言无忧终于直起腰来,将人翻了个面趴着。   “屁股疼吧?我给你上点药?”   云引一言不发的枕着手臂,一副不想再理他的样子。   他不说话言无忧就当他默认了,于是自顾自帮他将碍事的长发掀开,下一刻却突然愣住了。   只见人左腰侧不知什么时候竟起了一大片的淤青,在对方白腻如玉的皮肤上显得无比严重可怖。   “这是怎么弄的?”   云引没理他,言无忧自己也猜测到八成是刚才被扑倒时不小心磕的。   他嘴角微微扯平了,心里莫名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言无忧下意识抚上那片淤青,云引突然嘶了一声,回手就毫不留情的甩了他一嘴巴。   言无忧:“……”   他心里刚升起的那点惭愧,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打散了。   该死的小泼妇,刚才真是打轻了,怎么没疼死他呢?   言无忧咬牙切齿的扒掉了对方的亵裤,不管人怎么挣扎,挖起一坨软膏就往他屁股上擦。   云引涨红了脸,恼羞成怒道:“言无忧!你敢,放开我!”   言无忧冷笑道:“肿的跟个猴屁股似的,真以为我惜的看你?”   云引现在浑身没力气,根本挣脱不开对方的钳制,胸口起伏剧烈道:“用不着你管,放开!”   他闹的正厉害时,言无忧突然将一粒东西喂到他嘴里。   云引一怔,忽然不动了。   一瞬间,有股甜味在口中化开,可很快就什么味道也没有了。   因为常年辟谷,味觉迟钝,他如今仅能尝到甜味,而且每次就只有这么一小会儿罢了。   一天只能吃一颗,多了也是没味道的。   “吃颗糖,别折腾了。”   言无忧轻拍了他屁股一下,云引虽回头怒视却也真的没有再挣扎了。 第12章 师尊不觉得我们特别像是打情骂俏的小夫妻么?   终于把药上完,言无忧又抓来衣裳胡乱往人身上一套,云引忍着没有发作,推开他自己将衣带系好。   看人还杵在这儿,云引不耐烦的瞥他一眼:“怎么还不滚?想留下过夜不成?”   没成想言无忧还真大大咧咧的盘坐到床上,漫不经心地托着腮,口中含糊道:“不行么?”   云引眉头抽了一下,目光冷彻道:“你说呢?”   言无忧眯眼笑道:“我说可以。”   “滚。”   云引抬腿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却被对方反抓住脚踝,故意拿指尖搔了搔。   “嘶,你有病?”   言无忧笑了笑,欺身压过去,凑近了人耳边道:“你说呢?”   云引怒道:“你!”   言无忧被逗的哈哈笑,指着他道:“你不觉得我们特别像是打情骂俏的小夫妻么?你也太像个凶巴巴的恶婆娘了!”   云引硬了,拳头硬了。   “言。无。忧……”   言无忧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拿脸去碰他胸前的手,笑吟吟道:“又想打我?没事,我皮糙肉厚,任你打。”   云引气得咬牙切齿:“你还要不要脸?!”   言无忧哼笑一声,一把握住他的手,眨着眼道:“不要也行,只要你今晚让我留下睡。”   云引:“……”   他真是想不通了,这混小子今天到底是抽的什么风,非要和他逆着来?   言无忧见他沉默以为是答应了,于是飞快的将衣服脱了,只留下一条裤子。   云引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言无忧一脸无辜道:“脱衣服睡觉啊。”   云引别扭的偏开眼,皱眉道:“你睡觉脱这么干净?”   言无忧丝毫没发觉哪里不妥,反而理所当然道:“我平时可是连裤子都不穿的,谁像你似的?睡个觉儿还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果然是小娘们儿。”   “你……”云引回头想骂,突然看到对方赤着的上身满是青红交错的伤痕,很多地方还红肿渗血,纵眼望去连块好皮肉都难找。   他一怔,没想到自己气头上竟把人给打成这样了,也难怪对方要来报复他。   云引皱眉沉吟了许久,言无忧都不知道他是心疼,还是想再抽自己一顿。   又过了一会儿,云引紧闭的唇角忽然开启道:“你……要不要上点药?”   言无忧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丝毫没当回事,道:“没事儿,你之前有时候打的比这还狠呢,家常便饭了。”   云引闻言惭愧到有些于心不忍,看向他肩头被玄明弄伤的地方道:“那里呢?也不用?”   言无忧嫌他啰嗦似的挑了挑眉:“过两天就好了,都说没事儿了,不用管我。”   云引还欲再说,却被人搂着肩膀掼倒了。   他怔了怔,看着对方含笑的眉眼正想挣扎,但余光瞥见人胳膊上被自己掐青的地方,动作突然停下了。   言无忧嗅着从人头顶传来的阵阵冷香,觉得好闻忍不住又多嗅了几下,再想去嗅嗅对方脖颈间的气味时,云引抬手一把捂住了他的狗鼻子,声音沉闷道:“睡觉。” 第13章 虐待徒弟的恶师尊   翌日一早,言无忧还没睡醒就被陆乾离一通夺命传音符给叫走了。   前几日正好过了迎新大典,多了不少新入门的弟子。   因为比往年来的都要多,授课长老的数量根本不够,于是素华宫内金丹以上的弟子几乎都被抓了壮丁,言无忧很不幸就是其中一员。   云引坐在桌边静默地抿着灵茶,同时看着言无忧洗漱忙碌。   对方平日里不着调的表现,让人不免担忧起他会不会乱教一气。   想着丢他的脸事小,误人子弟事大,云引决定先敲打敲打他,于是道:“你去了就好好教,若是教不好有人来和我告状,我就……”   言无忧挑眉:“把我打的满地找牙?”   云引慢条斯理的抿了口茶:“就罚你和新弟子一起上课。”   言无忧:“……”   那还不如把他打的满地找牙呢。   他琢磨了一会儿,忽然凑到人身边道:“既然师尊这么不放心,不如与我一同下山转转?”   云引正要拒绝,天道突然开口道:“警告,宿主不得与主角分离四个时辰以上,否则系统将自动降下惩罚。”   说罢,外面还象征性的打了一道旱天雷。   云引眉间瞬间紧蹙。   无事不下山,是他给自己立下的规矩,如今却突然要打破,让他在短时间内很难适应的了。   言无忧本来也是随口一说,见对方表情这般凝重,立即道:“不愿意就算了,我开玩笑的。”   他正要出门,身后却突然传来云引的声音。   “等等,我随你同去。”   ……   昨夜深更时下了场雨,一直到清晨还未停,不过淅淅沥沥的,倒是不必撑伞。   云引换了身衣裳,与言无忧并肩走在前往三青峰的山径上。   三青峰是素华宫中的学峰,新弟子入门后都是先在这里上三年的课业,才能开始修习法术。   一路上,弟子们见到两人都是先招呼一声言无忧,才后知后觉发现他身边的云引,于是连忙站定恭恭敬敬地向他行完一礼,才跟见了活阎王似的匆匆离开。   云引疑惑的皱了皱眉,不禁问道:“他们为何都一副怕我的样子?”   言无忧笑了一下,贴近他耳边道:“因为你经常把我打的遍体鳞伤,别人见了问我怎么回事,我就如实和他们说是你打的。”   云引:“……”   这倒也确实是他的错。   言无忧又道:“他们都觉得你是个虐待徒弟的恶师尊,但我和他们说过了。”   云引看他一眼:“你说什么了?”   言无忧笑道:“我就说是因为你长期一个人待在山上,空虚寂寞冷,久而久之就憋出病来了,我是唯一能供你发泄的对象。”   这么说不是显得他更有病了吗?!   云引拳头硬了。   他忍住想要掐人的冲动,冷冷瞪着他道:“我哪次罚你是为了撒气?你若是不犯错,我会打你吗?”   言无忧笑吟吟道:“我这不是嫌丢脸嘛。”   云引反问:“你还要脸?”   言无忧眨了眨眼:“自然是要的,不然传出去不还是给师尊丢脸吗?”   云引:“……”   不行,还是好想掐死他。 第14章 师尊总是死气沉沉,这柄枯木逢春赠你最为合适   言无忧看他接下来的一路上都不理自己了,便知道人是真的生气了。   他怕太过火把事情弄大,于是靠过去蹭了蹭人肩膀,哼哼笑道:“骗你的,我没那么说你。他们之所以怕你,是因为太敬畏你了。三界内,有哪个不知你鹤归圣君的盛名?突然见到真人,可不吓坏了?”   云引这才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眼底似乎有点泛红。   言无忧心跳慢了一拍,忍不住揽住对方的腰,低声道:“吓着了?是不是真以为我毁你清誉了?”   云引偏过脸推开他:“滚。”   言无忧哪里肯滚,紧紧搂着他不撒手:“小气扒拉的,开个玩笑而已,哪有大庭广众之下让徒弟滚的?”   云引一手肘捅过去,气道:“你还敢说!”   言无忧疼得倒抽一口凉气,揉着胸口道:“我错了,不说了,不过你就不能温柔点吗?这里可到处都是人。”   云引闻言立刻看了一眼周围,发现根本没人,只有不远处的三青学府倒是围了不少穿着白校服的弟子。   他整了整衣襟,懒得再和这孽障计较了。   两人走到学府前的广场上,言无忧在他身边小声道:“师尊可收着点性子,别吓着这群新来的师弟师妹们了。”   云引推开他,不快道:“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何至于吓着人?”   言无忧眨眨眼:“说不准呢?”   云引忍无可忍正要训他,旁边却突然走来一位穿着墨底白衫的男子,他衣服上绣满了密密麻麻的金丝小字,被光一照,还隐隐泛出微茫。   男人带着一身文气,手上还抱着几只卷轴,正是三青学府的掌教宁一念。   他见到云引微微一怔,随即快行了几步道:“云师兄,你今日怎么得空下山了?”   云引冲他点了点头:“陪我这不成器的弟子来的,他这段时间要在你这里任教,我不放心便来看看。”   宁一念闻言哂笑道:“师兄不必担虑,无忧从前在我这做弟子时年年都是学榜前三,与其他弟子相处也十分融洽。让他给新弟子任教,我还怕屈才了。”   言无忧冲云引挤了挤眼睛,传音道:“听到了么?除了你以外所有人都夸我,我也算给你争脸了吧?”   云引看都没多看他一眼,心道要不是当年他天天晚上给人恶补,恐怕课业成绩早掉出百名以外了,现在还好意思和他吹嘘!   两人多年未见,一路上闲聊不断。   言无忧在边上听的无聊,眼睛一直往周围瞥,一会儿看看花一会儿瞧瞧树。   在经过一株桃树时,他突然眼前一亮,当即窜过去蹲到树坛底下不知在鼓弄什么。   云引余光扫了一眼,不知道他又在干什么。   “言无忧,你在做什么?”   言无忧刨哧了半天,弄得满手泥土,起身转过来时手上竟多了一把木剑,剑柄上还有一朵小小的花苞,看着即将就要盛放了。   他笑眯眯道:“这是我当年拿枯枝削的桃木剑,结业后就将它埋在树下了,没想到这桃树的灵力竟是又使它焕发了生机。”   云引沉吟不语,直到言无忧走到他面前,单手将木剑递给他道:“送你吧,免得你总是一天到晚死气沉沉的。” 第15章 你们师徒感情还真好……   云引本想说不要,可看到对方含笑的目光,顿了顿还是将木剑接了过来。   言无忧又笑道:“它还可以变大变小,像这样。”   他说着,指尖在剑上一点,木剑立刻缩成了巴掌大小。   “我打算给他起名叫枯木逢春,怎么样?”   云引将木剑收起,淡淡道:“花里胡哨。”   言无忧闻言轻笑两声,忽然传音道:“可不止是花里胡哨,双修时应该还蛮实用的。”   云引一怔,顿时睁大了眼,怒道:“你!”   他一把将木剑扔到对方怀里,眼见着要挨打,言无忧连忙脚底抹油的跑开了。   宁一念在旁看着忍不住轻笑道:“你们师徒感情还真好。”   云引皱眉刚想反驳,言无忧却插话道:“谁说不是呢?”   宁一念闻言笑而不语。   来到学府的讲堂中心,学堂按弟子资质分为天地玄黄四院,言无忧任教的是资质最好的天院一班。   此时,还没到上课的时间,课堂内只零零散散坐了几名弟子。   “别说,我当年就是在这班上课的,现在一看还有点怀念。”   言无忧进来后,先在学堂四下扫了一眼,随即指着最后排角落靠窗的位置道:“我当年就是坐在那儿。”   云引瞥他一眼:“你真有出息。”   言无忧乐呵呵道:“师尊谬赞了。”   云引:“……”   根本没在夸你好不好?   言无忧第一次任教,装的倒也人模狗样的,将分发下来的卷轴往桌上一铺,人往桌后一站,看着也算是为人师表。   如果忽略掉他那张俊美到有些邪气的脸的话。   他一袭玄衣,长发束的散漫,微卷的发尾披到胸前,一笑起来就像是不务正业的闲散少年,让他任教实在有点不放心。   言无忧撑着脸冲他笑笑:“师尊,待会儿上课你就坐我那位置吧,那可是块风水宝地。”   云引看他一眼:“何以见得?”   言无忧笑吟吟道:“那儿不仅能看风景,靠在墙上打盹也可舒服了。而且临着窗户,天好还能晒晒太阳。”   “……”   这是上课还是去放假了?居然还好意思和他说!   云引恨铁不成钢地叹息一声,随即搬来一套桌椅放到后面,正襟危坐了下来。   陆续进来上课的弟子完全不知道,他们的第一堂课就是由传说中的鹤归圣君亲自监督来上的。   言无忧歪头支在书案上,每进来一个弟子就亲切的笑着和他问好,弟子们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见到他眼睛都直了。   他们只知道新弟子刚入门会由师兄师姐代课,却不想资质最好的他们班也会被塞来一位师兄。   弟子们叽叽喳喳的吵成一团,能来天院一班的在家世资质上都是最好的,一个个心高气傲的很,根本都没把这个看起来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师兄放在眼里。   言无忧见状倒也不生气,慢悠悠的低头读着卷轴上的内容,上课半天了也没有要讲课的意思。   时间久了,终于有弟子忍不住问道:“师兄,晨钟已经敲响许久了,为何还不开课?”   言无忧抬起头,笑了笑:“你们给我机会讲了么?”   此言一出,堂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等他们都不说话了,言无忧才将书卷捡起来,道:“你们来素华宫首先要学的一点只有四个字,尊师重道。”   底下旁听的云引:“……”   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学会了。   不知是不是这个下马威的关系,剩下的课都上的特别顺利,言无忧讲课妙趣横生,引得弟子们始终听的聚精会神,时不时被他逗的捧腹大笑。   云引见他竟意外的靠谱,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第16章 师尊是不是真的有点寂寞?   等到下课,弟子们都纷纷围到言无忧身边,吵着想要他一缕灵力,日后好给他发传音符。   言无忧十分平易近人,笑着与他们交谈,根本看不出平常的恶劣性子。   云引坐在后排看着他,刚才因为怕影响他们上课,所以用障眼法隐去了自己的身形。   这会儿他忽然意识到,言无忧也许并不如像他所想那般顽劣,他能被同辈人喜欢,被师长夸赞,或许也都是有缘由的。   只是自己常年画地为牢,没机会看到他闪光的一面罢了。   言无忧余光穿过人群,看他一人孤零零坐着,于是一一将这群小崽子打发了,快步凑到人身边坐下。   此时堂内空无一人,全部去膳堂吃午饭了。   言无忧蹭蹭他的肩,笑道:“我表现如何?”   云引望着窗外,随手将人推开道:“还行。”   言无忧掏出木剑,戳戳他的腰眼,云引立刻嘶了一声回过头来。   “你也太敏感了。”   言无忧目光变得迷离,握着桃剑在对方腰间轻缓游离,云引下意识想躲又被人揽着腰抱回来,顿时惊怒道:“你想干什么?”   言无忧勾了勾唇,将人逼到角落里,手掌压到对方散落的袖角。   “师尊,你是不是真的有点寂寞?”   云引一愣,随即脸色微红道:“谁,谁有寂寞,胡言乱语!”   言无忧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腰身道:“是么?我以为你看到我这么受欢迎,心里会吃醋呢,看来是我白高兴一场了……”   “我为什么要吃你的醋?”云引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皱眉道:“他们喜不喜欢你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你只管教好你的课,不要整天胡思乱想。”   言无忧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自嘲地笑起来:“也是,你本来就薄情寡义的,我怎么会指望你能有什么多余的感情。”   云引不解的看向他,一点也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这副样子。   不等他反应过来,言无忧突然扯下了他的衣襟,露出大片脂白如玉的胸膛,云引惊得连忙抬袖挡住,急道:“你干什么?这里是……”   言无忧似笑非笑的拿木剑抵住他身下,低声道:“我就是想在这儿。”   云引难耐的轻吟一声,下意识蜷起双腿。   他背后的窗子是开着的,此时雨过天晴,明媚的阳光洒进屋内,映的四处光影斑驳。   云引又羞又恼气得浑身发颤,他想一掌将人拍开,系统却在脑中警告道:“宿主此行为可能导致主角好感度下降,请三思而行!”   什么?!   他还好意思下降?就不怕自己也降吗!   “孽障!你放手!”云引虽然不敢打了,但还是敢喊。   他天真的想,如果能引来人的话,言无忧也许就会停手了。   但显然他还是低估了言无忧的不要脸程度……   言无忧笑了一下,蹭着他脖颈道:“我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就算真有人来了,我也不会停手的。”   云引睁大了眼,怎么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禽兽。   两人推推搡搡间,堂外还真的传来一阵脚步声。 第17章 突发腹痛……   “师兄,无忧?你们还在么?”   听到宁一念的声音,云引瞬间惊惧的僵住了身形,被刺激的眼尾隐隐泛红。   言无忧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他受惊时的神色,只见对方雪色云鬓沾湿在脸庞,眉眼像笼了水雾,衬得眼底那枚小痣更显殷红。   “师尊,你说你这副样子,若是被宁师叔看到了会怎么样?”   云引一怔,下意识握紧了衣角:“不,不行……”   绝对不能被看见,绝对不行。   言无忧勾唇凑到人耳边,轻声道:“可他就要进来了,怎么办?”   云引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人一把按了回去。   这时,他才猛然发现原来对方的身形竟比自己高大那么多,如果不用内力法术,他根本就扭不过对方。   言无忧将他的身影遮去大半,抬手轻抚上他的侧脸,故意慢悠悠道:“你若求求我,我就帮你。”   云引上手想扇他,言无忧却早有预料的抓住了他的手腕,笑眯眯道:“我知道你脸皮薄,但现在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要是再犹豫的话……”   他看了一眼门外,门框已经映上了宁一念的阴影,对方很快就要进来了。   云引一咬牙,紧紧合上眼,小声道:“求你。”   言无忧却道:“声音太小了,至于这么不情愿?”   云引快要起了杀心,红着眼恶狠狠道:“求你,求你行了吧?言无忧,我真想……”   他话说到一半,宁一念突然踏进了堂内,且一眼便和他对上了。   这一刻,云引的心跳仿佛都停了下来,整个人怔怔的,身子都僵硬了。   就在他以为一切都完了时,宁一念的眼睛突然又看去了别处,在堂内扫视了一圈无果后,不禁出声道:“嘶,奇怪,我方才明明听到有声音的,怎么没有人呢?”   宁一念嘴里嘀咕着“奇怪”,随即转身又出去了。   他走后,云引才泄气一样的瘫软下来,胸口起伏的十分剧烈。   言无忧抬手将两人周围的结界撤下,见状忍不住笑道:“瞧把你吓得,不会真以为被人看见了吧?”   云引还惊魂未定,听到他的笑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冲冲的在人手臂上狠拧了一下。   言无忧疼得差点蹦起来。   “至于么?开个玩笑又下这么重的手!”   云引怒瞪了他一眼,随即合上衣头也不回的走了。   言无忧知道自己玩过了,顺手捡起对方遗落的玉簪,连忙起身追了上去。   云引已经气的不打算理他了,任人围在身边怎么哄都不回头看一眼。   两人一前一后路过演武场,此时正在上剑术课,任教的是凌霄峰峰主洛璎。   他掌管的凌霄峰全是剑修弟子,今日是临时来三青学府替原本的长老代一天课。   两人经过时,洛璎正指挥着新入门的小弟子练剑,余光瞥见云引顿时眼前一亮,转过身招呼道:“呦!云师兄,你怎么下山了?”   云引闻言身形一顿,随即走的更快了。   洛璎此人是个剑痴,每每遇到云引总拖着他讨教剑招,不被打的爬不起来就不肯走。   为此他不得不给鹤微峰设了不让洛璎进入的结界,否则依他的性子,一天恐怕得来烦他八百趟。   今日此番纯属自投罗网。   洛璎哪肯放过他,脚下一点便跃到云引身前,拦住他的去路:“师兄!我叫你呢!”   云引漠然将他一把推开:“别叫我。”   洛璎委屈巴巴地抱住他的手:“求你了,和我打一场吧,我好久都没遇见对手了。”   他筑基的早,如今虽年岁过百,也依然是一副十几岁少年的模样,撒起娇来是一点不含糊。   云引本来心情就不好,被他这么一烦更是难受。   他正想着怎么将人打发了,旁边的言无忧突然拦到他身前,微微一笑道:“小师叔,我师尊今日身体不适,不如我赔你一剑如何?”   洛璎闻言看他一眼,他从以前就一直不喜欢言无忧,觉得他总是故意阻碍自己找云师兄问剑,小小年纪鬼心眼子一大堆。   因为看不顺眼,所以说话毫不客气道:“凭你?整个素华宫除了云师兄外,无一人在剑上胜过我,你怕是连我十招都接不住。”   言无忧皮笑肉不笑道:“说不准呢,这么多年我师尊的剑意我也习得了几分,虽是一点皮毛也不至于如此不堪。”   洛璎想了想,若是对方真的会师兄一点皮毛,那自己与他打一场也不算亏,于是点头道:“好,那就比试比试。”   言无忧颔首,回头伏在云引耳边道:“我若是赢了,你就不要生我的气了,行吗?”   云引抬手挡开他道:“看你表现。”   言无忧感觉唇瓣在人手背上蹭了一下,又软又滑像暖玉一样,撩拨的他心生荡漾。   带着莫名的动力,言无忧步下生风地跃上擂台,底下的弟子们都聚精会神的看着他们,一双双眼睛充满了期待。   “太好了,没想到咱们第一堂课就能看到洛峰主与人比剑!不过另一个是谁呀?”   “不认识,但敢和峰主比剑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弟子们正叽叽喳喳的讨论着,接着就看到那人竟随手掏出了一把木剑,柄上还生着一朵含苞待放的小桃花,   “啊,这人,他竟然拿木剑与洛峰主比试!”   “这,这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吧?”   洛璎见状挑了挑眉,干脆也从旁边的武器架上拿了一把木剑:“点到为止。”   言无忧笑着点点头。   眼看着两人在台上一触即发,云引默默退开到人堆之外,想趁着他们打架的空档溜之大吉。   然而,刚走了没两步,他突然捂着腹部停了下来。   肚子里不知怎么回事忽然疼得厉害,云引皱起眉一瞬间钝痛越来越严重,让他连脊背都微微弓了起来。   他不知所措的回过头,下意识想要寻找某人的身影。   抬眼一看,言无忧手中剑花轻挑,一剑击出锋芒内敛,竟是真有他几分剑意。   云引一时不禁晃了神。   他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言无忧出剑了,本以为他整日无所事事,疏于修行,却不想对方的剑术竟已精进至此。   言无忧的灵力凝聚于木剑之中,方才那一式不见杀机,气势却已凌尘。   洛璎愣在了原地,竟是忘了迎击,直直挨了对方一击。   他捂着胸口一边咳血一边无比惊喜道:“真是云师兄的剑意!”   虽说还没完全炼到火候,但加以时日,必成大器!   言无忧有些意外的收了剑,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出剑时的灵力,剑柄上的花苞已然绽放,粉白柔软,娇艳可爱。   他笑了一下,拱手道:“让小师叔见拙了。”   洛璎激动的正想上前与他再问一剑,言无忧却瞥见了台下状态不对的云引,连忙跳下台去赶到人身边。   此时云引已经疼得有些恍惚了,感觉到人来顿时瘫倒在他怀里,手指紧紧握着对方的衣襟,有气无力道:“言无忧,我疼……”   言无忧一下子慌了神,扶着他肩膀道:“哪儿疼?你说清楚点,我,我现在就带你去找白师伯!”   云引已经没力气说话了,只是短促而沉重的呼吸,身子不停的颤抖,衣裳都被冷汗浸透了。   好疼,要死…… 第18章 怀灵团的事不可以让他知道   云引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恢复的意识,只是朦胧间听到周围在吵,似乎身边有很多人在。   “你确定?他真是有孕了?”   “你都问多少遍了?我诊过十几次了不会有错的。”   “可是,可是他……不应该啊!”   “节哀。”   “……”   随着吵闹声渐渐平息,云引也清醒的差不多了,随即挣扎着抬起眼皮。   他心里还奇怪是谁怀孕了,而且这不应该是件喜事么?怎么还节哀呢?怀孕这女子真倒霉,碰上这么晦气的男人和大夫……   终于睁开眼,一回头就看见两张苦大仇深的脸。   云引:“……”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腹中还隐隐传来钝痛。   陆乾离神情凝重的坐到床边,还没开口先长叹了一口气。   云引眨了下眼,皱眉道:“师兄,有话直说。”   陆乾离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随即又叹息一声,将边上的白苓扯过来道:“还是你来说吧,我开不了口。”   云引又看向白苓。   白苓是几个师兄弟里性子最沉稳的,同时也是素华宫千红谷谷主,三界中闻名遐迩的千红药仙。   现在连他都是一脸沉痛,云引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差点以为自己是不是即将命不久矣了。   “二师兄,你说吧,我都可以接受。”   白苓宽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强颜欢笑道:“鹤归你放心,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   云引合了合眼,心中已隐约有了猜测。   白苓犹豫许久,还是坐下来轻揽上对方的肩,温声道:“你有孕了,你自己知道这件事么?”   云引轻抽了一口气,紧攥着衣角的手骨节泛白。   白苓看他低头颤抖着,心疼的叹了口气,提起被子往人身上掖了掖,轻轻道:“别怕,有师兄们在呢,你是不是被什么人欺负了?还是……”   云引咬紧了下唇,忽然吐出一口浊气,合眼道:“是我自愿的。”   此言一出,两人同时愣住了。   陆乾离怒气冲冲道:“你是不是被人威胁了?是谁?师兄替你杀了他!”   云引摇摇头,脸色煞白道:“真的没有。”   白苓担忧地抚了抚他的长发,缓缓道:“你不是这样的性子,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应该知道,修无情道最忌讳的就是动情,而你却破了戒,如此一来不光你几百年的苦修要付之东流,就连性命都有可能不保。”   云引垂眼道:“我知道。”   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陆乾离都快急死了。   “云鹤归,你知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云游前是怎么嘱咐我的?他和我说,我这个掌门可以当不好,门派没落了也没关系,但唯独要保住你们几个师弟,尤其是你!现在好了,你现在这样要我怎么和师父交差?”   云引想了想,抬头看向他道:“没事,师父没个几十年应该不会回来的。”   陆乾离眼睛顿时气圆了,指着他道:“你,你……唉!你气死我算了!”   白苓护着云引,劝道:“好了好了,你这么训他又有什么用?鹤归本来也够难受的了。”   云引躲在他身后,低着头附和着“嗯”了一声。   陆乾离直接气不打一处来。   在屋里踱步半天,他突然停下道:“等会儿,我之前就看你和言无忧那小子不对劲儿,你该不会?!”   云引心虚的偏开眼,否认道:“不是他。”   陆乾离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自己猜中了,怒道:“你天天就和他两个人待在那鹤微峰上,除了他还能是谁?!”   白苓也跟着反应过来:“对啊,鹤归你不会是为了包庇他才说是自愿的吧?他欺负你了是不是?”   云引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反驳。   见他默认了,陆乾离召来佩剑就要去把人剁了。   情急之下,云引只好借口道:“别去,是我自愿的,他不知情。”   陆乾离急道:“你还替他说话!”   云引把心一横,抬起头道:“是我对他心生恋慕,在他的饮食中下了合欢散,一切都是我做的,与他无关。”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这么说,今日言无忧必死无疑。   看着两人怔忡复杂的神情,云引顿了顿又继续道:“这件事还望两位师兄替我保密,千万别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他。”   “云引在此先谢过了。”   ……   言无忧去千红谷接人时,总觉得两个师伯的眼神十分恐怖,就像是要把自己千刀万剐了似的。   他不寒而栗地哆嗦了一下,看向云引时发现对方也有点奇怪,于是终于忍不住传音问道:“怎么了?我犯什么错了吗?”   云引没看他,将人推开自己走了。   言无忧一头雾水,小声嘀咕道:“都怎么了这是?”   回去的路上,他找机会一把捞住对方的胳膊,紧贴着人不松手道:“干嘛不理我?你肚子还疼吗?到底是什么问题啊?”   云引心情不好也没力气推开他,只能冷冷道:“滚开,别碰我。”   言无忧皱眉扯住他:“我怎么招惹你了?没事老冲我甩什么脸色?”   云引冷着脸道:“不想被我甩脸色你可以滚。”   言无忧一把将他按到后面的树上,目光阴鸷地盯着他沉声道:“再说一句试试?”   云引扬起手想扇他,却被人将两只手都钳到了一起,力气大的像是直接要将他的手腕子捏碎。   “孽障,放开。”   言无忧冷笑一下,膝盖不客气的抵到他两腿之间,似笑非笑道:“再骂一句?”   云引根本挣脱不开,被人一折腾腹中的隐痛越发严重起来,他闷哼着绞紧了双腿,额头开始盗出虚汗。   “放开我……”   言无忧沉着脸看他,忽然露出一抹戏谑的笑:“行啊,你求我。”   他这次硬了心要让人长长教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和他说话!   云引又挣扎了两下,已经疼得直不起腰了,终于咬着牙小声道:“求你……”   言无忧故意道:“大点声。”   云引垂着头沉默了许久,身子颤了一下,出声虚弱道:“求你了,放过我……” 第19章 有身子的人就是格外会无理取闹   言无忧这才满意的放开他,却不想一没了他的钳制,云引的身子立刻便顺着树干瘫软了下去。   眼看着就要跌到地上,言无忧连忙伸手一捞,才发现对方的衣裳竟已被汗涔透了,吓得他赶紧将人打腿抱起来。   “怎么了?又疼?你怎么不和我说!”   云引脸色苍白,眼底殷红一片,样子吓人的很。   言无忧一时之间不知该原路返回千红谷,还是继续往鹤微峰赶。   直到云引捶了他胸口一下,有气无力道:“带我回鹤微峰。”   言无忧得了令才紧紧抱着他往回赶,时不时低头看看对方的状况,皱眉道:“你别吓我。”   云引在他怀里闭目调息,过了一会儿体内紊乱的真气才渐渐平息下来。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孕胎的反应会来得这么厉害。   此时珠胎还未成形,只是混沌的一团灵气,软软地聚在腹中靠吸食他的灵力成长。   但现在还怀的不稳,只要稍微加以刺激灵团就会受惊,在腹中横冲直撞,过上许久才会逐渐安稳下来。   云引睁开眼深出口气,不知是不是错觉,与言无忧贴紧时腹中的灵团就格外听话,似乎十分喜欢依赖他似的。   大的小的都一样没良心,只会折腾他。   ……   回到洞府时,云引的脸色几乎已经恢复如常了,他靠坐在玉床上,瞥向边上紧张兮兮的言无忧,颐指气使地用下巴指了桌上的茶具,示意自己要喝茶。   放到从前,言无忧八成不会理他这茬,但现在因为愧疚,立马便毫无怨言的沏了灵茶端过来。   云引抿了一口,皱眉道:“淡了,水太烫将灵气都冲散了。”   言无忧抽了下嘴角,道:“凑合喝吧,难得我泡回茶,你这还挑三拣四的。”   云引直接将茶泼了,把空盏推给他:“重沏一杯。”   言无忧:“……”   这小娘们儿真难伺候,干脆渴死他得了!   一连重沏了三四回后,云引嗅着茶气才觉得勉强能下口了。   言无忧看他将茶喝了一半,把剩下的又推回来了,当即连摔杯子的心都有了。   但碍于自己有错在先,他还是耐着性子又气又无奈道:“我好不容易沏的,你喝完好不好?”   云引面无表情执意要退回去。   “你不喝我喝。”言无忧看他一眼,直接将杯子夺过来准备一饮而尽。   云引冷漠的屈指一弹,茶杯在人手里应声而碎。   言无忧被热茶溅了一脸,忍不住骂了句脏,狠狠抹了把脸,咬牙切齿道:“我到底怎么招你了?你有本事让我死个明白!”   云引却收回目光,转过身自顾自躺下了。   言无忧睁大了眼道:“不是,你怎么又……简直无理取闹!难伺候死了你这人!”   他气得不行又不能来硬的,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没多一会儿,云引就听到了对方愤然出走的声音,眼睛眨了眨又合上了。   过了许久,言无忧回来了。   他将一件东西丢到对方身上,云引皱眉看过去,只见竟是他那日遗落在冷泉边的玉尺。   他看了一下,起身问道:“做什么?”   言无忧叹了口气,梗着脖子道:“你不是看我不顺眼吗?打吧,今天我随你打,只要你能出气。”   云引沉默片刻,毫无兴趣的将玉尺扔回给他:“我不想打你。”   言无忧忍无可忍道:“我都主动让你打我了还不行?你到底想怎样?!”   云引冷淡的瞥他一眼,又躺回去不说话了。   这下,言无忧彻底受不了了。   他深吸了几口气,坐到床边摇对方的胳膊,轻声道:“我错了,师尊大人有大量,别同我计较了行不行?过两天我还要下山给你买糖吃呢。”   从前他犯了错,对方顶多是打他骂他,却从没有像这样不理他。   言无忧有些慌神了,紧紧抱着人不肯撒开,大有一副不原谅他就不放手的架势。   云引挣了几下发现挣不动,干脆就这么直接睡了。   言无忧看他软硬不吃,气得在人耳朵上咬了一口,愤愤道:“你就作吧,看把我气走了还有哪个来陪你?等着一个人孤独终老吧!”   云引往后瞟了一眼,故意道:“没了你,我再捡一个回来也比你省心的多。”   言无忧又咬了他脖子一口,心中郁气丛生。   云引懒得理他,始终无动于衷,直到对方无意间搂到自己肚子上,他才狠狠掐了人手背一下。   言无忧倒抽了一口凉气,泄愤似的咬着人纤白如玉的后颈不撒口,像只护食的恶狼。   云引吃痛想打他,但脖根后面又传来的一阵酥痒让他默默放下了手,有点享受的眯起了眼睛。   言无忧一边咬一边将手偷摸进人衣襟里抚摸。   云引再反应过来时,衣领已经被扒开了大半。   “言无忧!”   他恼羞成怒的坐起来,冷眼推开对方,怒道:“从今往后,你不准再碰我一下,否则我就将你打下山去!”   言无忧脸色沉了沉,皱眉道:“怎么了?你不是也有反应吗?”   云引气极反笑:“滚出去。”   言无忧深深看了他一眼,拾起衣服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刚走,云引腹中便升起一股冷彻寒意,他抬手将散落的衣衫拉起,眼底一片浓红。   ……   直到后半夜也不见言无忧回来,云引腹痛难耐在床上几番辗转睡不着。   平日里歇惯了的灵玉床,此时却感觉又冷又硬,躺的他遍体生寒。   云引浑身衣裳都汗透了,贴在身上粘糊糊的难受。   他扶着小腹坐起身来,拖着脚步往后山冷泉走去。   夜里的寒池在月光下氤氲着丝丝白汽,云引缓缓坐到池边,赤足没入水中。   泉中的灵气滋养,浸了一会儿云引便感觉好些了,于是干脆将身子整个泡进池里。   泉水冰寒刺骨,云引常年在池中修行原本早已习惯了,可如今竟觉出几分阴寒难耐来。   他捧起泉水忍耐着往身上泼洒,借着泉水灵气调息腹中不安分的灵团,同时抚弄着小腹低声道:“别闹了,你想的那个人今晚不会回来了……” 第20章 真正的直男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不知肚子里的灵团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蔫蔫的动了两下后,便沉在角落里委屈巴巴的缩成了一团。   云引垂眸看着水面中自己的倒影,抬手轻轻将水面搅混了。   言无忧说的对,他就是难伺候又喜欢无理取闹,哪有人能忍的了他这般脾气,也只配在这山上孤苦一生罢。   他抬头望天,只见圆月被云遮去了大半,只留下一点弯弯的月牙,星星更是稀稀落落,只偶尔发出一闪一闪的微芒。   云引合眼叹息似的轻唤道:“言无忧……”   “叫我呢?”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云引一怔随即转过头,却不想险些撞到对方的鼻尖。   言无忧冲他一笑,眉眼弯弯道:“是不是想我了?还一个人洗澡时偷偷叫我名字,就这么离不开我?”   云引莫名红了眼眶,心乱如麻地后退一步,撇眼道:“没叫你,你听错了。”   “哦?”言无忧双手撑在岸边的冷石上,又往前凑了凑:“真不想我,我可走了?”   云引偏开头道:“随你。”   言无忧故作玄虚的叹了口气,道:“亏我还带了好东西给你呢,不想要就算了。”   云引眨了眨眼,忍不住问道:“什么东西?”   言无忧笑道:“你闭上眼,我告诉你。”   云引原本不想陪他胡闹,可对上他那双笑吟吟的眸子,又不禁妥协的合上了眼。   下一刻,一方温润的事物贴到他唇上,随即将什么东西渡了过来,清甜的味道瞬间在口中荡开。   是糖。   云引怔忡着睁开眼,言无忧已经将头伸了回去,假装什么都没做似的抖了抖手中的糖袋:“你看,我刚才特地下山给你买的,是一品斋新上的秋梨糖。”   云引抿了下唇,上面还残留着温软的触感,将他的心绪搅成了一团乱麻。   “言无忧。”   “嗯?”言无忧有些心虚,闻言不由得紧张的看向他。   云引欲言又止,许久后还是摇了摇头:“罢了,没什么。”   眼看着他打算上岸,言无忧连忙伸手扶了人一把。   云引在泉水里泡久了,出来后身子晃悠悠的站不稳,言无忧干脆将他抱起来,道:“回去吧,我刚才看你不在洞府,就知道你肯定来这儿了,怎么想到半夜泡澡了?”   云引轻声道:“天热。”   言无忧总觉得他不太对劲儿,可又说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只好接受了他这个明显乱编的理由。   将一身湿漉漉的人叼回窝里。   言无忧看着对方坐在床上一副安静到不像话的样子,心里别扭的不行。   明明自己走时对方还凶的和只母夜叉似的,怎么才过了这么会儿就乖顺成小媳妇儿了?   感觉有诈。   言无忧端详了人半天,发现对方脸色苍白的厉害,身子还隐隐发颤,怀疑他是不是肚子疼的毛病还没好?   “换身衣服吧?你都湿透了。”   “嗯。”   云引低垂着头,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睑处投射出淡淡的阴影,这份难得的乖巧模样看得他心动不已,魂儿都快被勾走了。   言无忧一边把衣服往人身上套,一边心猿意马的想,他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痴痴傻傻,任人摆布……   毕竟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白痴美人,谁不想要?光是想想,他晚上做梦都能笑醒。   这么想着,言无忧连声音都不由得放柔了,询问道:“你肚子还疼吗?”   云引摇头道:“不疼了。”   言无忧半信半疑的坐到他身边,试探着想摸摸他的肚子,云引下意识抬手想护,随即仿佛想到了什么又放下了。   温热的手掌贴上他冷冰冰的腹部,云引眉头颤了颤,意外的没有想象中那么反感。   小小的灵团感觉到言无忧的存在,又兴奋不已的在腹中上窜下跳,折腾的云引眉头又拧了起来。   言无忧意识不到这是什么,只是奇怪道:“你体内真气怎么这么乱?修炼出差子了?”   云引没想到他这么不开窍,好不容易想告诉他真相的心又落下了,合眸轻叹道:“算了。”   言无忧不解道:“什么算了?”   “睡吧,我累了。”   云引说罢,便合衣卧下了。   只留下言无忧坐在那里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清状况。   ……   次日醒来时,言无忧看着蜷缩在自己怀里睡着的人,心里莫名软成一片。   只是云引似乎睡的不是很安稳,眉间微微蹙着,薄唇紧抿着,看上去仿佛做了什么噩梦。   他平日里总是端的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强悍的气场让他显得很是高大,然而此时缩在他怀里的身子却意外单薄,伸个手就能完全将人罩住了。   言无忧鬼使神差地低头在人眉心吻了一下,离的这么近时,对方身上的香气便扑了上来。   入鼻先是上次嗅到的冷香,随后又是一股浅浅的甜腻味道,闻上去令人意乱情迷。   对方昨日的威胁转眼被他抛之脑后,克制不住的对人又亲又蹭。   终于,云引被折腾醒了,睁眼看人又不长记性的对着自己上下其手,神情立刻冷了下来,抬手便往对方脑袋上抽了一巴掌。   “言无忧,我昨天说的话,你当白听了吗?!”   言无忧没想到他一觉睡醒又凶相毕露了,无可奈何地捂着脑袋,低眉搭眼道:“嘶,知道了……”   云引一动气腹中又传来一阵隐痛,他皱了皱眉缓了一会儿,随即撑着下床道:“快点吧,今日不是还要上课么,过会儿要迟了。”   言无忧“哦”了一声,抓了把凌乱的长发,随便拿来根带子将散乱的发给束上了。   他头发本来就卷,睡乱之后就更卷了,随手一扎虽是不丑,但也过于潦草随意了。   云引看了他一眼,原本不想管的,但看到人束发的带子后,脸色顿时一变,命令道:“言无忧,把发带解下来重新梳。”   言无忧不耐烦的嘟嚷道:“就这样得了,怪麻烦的。反正我长的好,头发梳的再乱也无所谓……”   云引:“……”   他无语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叹息道:“蠢东西,你拿来束发的是我的衣带。” 第21章 拉着手就不会走丢了(下山玩)   言无忧闻言一愣,将带子解下来后怔了一下,忍不住大笑出声。   云引莫名其妙的瞥他一眼,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等到言无忧笑够停下来,才开口解释道:“你说,我们这叫不叫张冠李戴?”   云引反应过来有些赧然的偏开头,低声斥道:“胡言乱语。”   言无忧将衣带丢给他,支着头笑道:“我若是真这么下山去了,岂不是全宗上下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了?徒弟头上系着师尊的衣带,足够人家当一年的谈资了。”   云引瞪他一眼,一边系上衣带一边催促道:“少贫嘴了,还不快穿衣服?”   “好,好。”   言无忧嘴上虽这么答应,动作却还是懒散的不行,云引催了三遍,他才总算是慢悠悠的收拾好。   不出所料,他们果然迟了。   直到早课晨钟打到了第三遍,两人才踏着钟声姗姗来迟。   偏偏宁一念正好还在学府门口候着他们。   原以为被抓了个正着,结果对方却交代想让言无忧下山采购。   宁一念解释道:“我订了一批灵墨符纸,本是急用的,但那家店生意太忙没法在短期送来。我找别人也都忙着,所以就想让无忧替我跑一趟。”   跑腿的事找上言无忧也是有原因的,他平日里就总喜欢下山,对城中的商家路线都熟悉。   一般宗里有采买东西的活,也是第一个自告奋勇的,因此这事儿交给他是再合适不过了。   “其实我昨日就想来说了,但你们走的太早,我没赶上。”   一提到昨日的事,云引就觉得一阵脸皮发热,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言无忧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不由得笑了笑,道:“好,那我现在就跑一趟。”   宁一念笑道:“那便麻烦你了。”   目送着人回去后,言无忧转头问道:“怎么说?师尊也随我下山逛一逛?”   他发现对方最近似乎很粘他,几乎去什么地方都要跟着,于是便多问了一嘴,也没指望人真的会和自己出宗闲晃。   却不想,云引竟是点了点头道:“好。”   言无忧震惊了。   哎呀,这还是他熟识的云引吗?什么时候这么小媳妇儿了?   懂了,这就是夫唱妇随,绝对是!   他目光复杂的看了人一眼,随即咧嘴笑道:“那好,我今天就带你好好玩玩。”   云引眨了眨眼,其实并不懂对方突然瞎激动个什么。   不过,他几百年都没有像这样为了闲事下过山,也不知如今的人间到底变化成何种模样了……   下山路上,言无忧还在身边一直滔滔不绝的和他讲今日的安排。   “待会儿先去西市赶早集,那儿有不少卖吃喝玩意儿的摊子,然后到了正午我们再去一品斋吃午膳,昨天你吃的那个秋梨糖就是我从那儿买的……”   云引听着听着,忍不住打断道:“言无忧,我辟谷多年尝不出味道。”   言无忧一怔,随即顿了顿道:“没事儿,还有卖灵花灵兽的呢,我前阵子看见只背上长了刺的小鼠,冷冰冰的不爱人碰,模样可像你了。”   听着他那些绘声绘色的描述,云引心中也隐隐生出几分期待。   顺着山径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便能看到不远处的灵犀城了。   作为一座依属在大宗脚下生息的城,灵犀城比起周围的其他城镇来更加繁华富饶,百姓也生活安逸,处处皆是一派盛世景象。   此时早集未散,街上到处都是攒动的人头。   云引还是头回见到这么多人,当即便呆滞的定住了。   他从前出山或回来都不会经过这里,最多是远远的望见过几回罢了,因此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城。   对人间的繁华感到无所适从的云引,下意识回头寻找言无忧的身影。   可对方刚一进城就不知道溜到哪儿去了,只留下他一人站在人潮汹涌处不知所措。   云引皱了皱眉,感觉自己被抛下了。   明明来时说的那么好听,结果才进来这么一会儿人就跑没影儿了,真是……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找个人少的地方等一等对方,转过身言无忧却突然笑眯眯的出现在他面前,手里还举着一根刺猬模样的糖人。   “喜欢吗?我看那边有卖的,就给你买来了。”   云引接过糖人看了看,又抬眼道:“你没事不要再乱跑了,若是走丢了会很麻烦。”   言无忧挑了下眉,勾唇低声道:“人多吓着了?要不要拉手?”   云引见他又拿自己开玩笑,于是冷着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言无忧连忙赶上来,捞过他的手臂讨好道:“我怕丢好了吧?师尊拉着我。”   云引没有说话,但也没将对方的手甩开。   言无忧还想拉着他去逛市集,云引却道:“取了东西就回去吧,我不喜欢这里。”   此言一出,言无忧眼里的兴奋立刻消退下去,眨了下眼却也没说什么,反而笑了笑道:“好,取完就回去。”   云引注意到了他语气里的失落,也知道自己这么说会很扫兴,但他确实做不到陪人在这么嘈杂的地方游荡一整天,所以还是早点说出口更好。   宁一念订货的那家店就在街道正中心的地方,地段好,客人多,赶上早集就基本没有空闲的时候。   言无忧看店里人多,便让云引在店门口等一会儿,自己取完货就出来。   他不放心,还多嘱咐了一句:“这里人多,师尊就在这儿等着可别走远,不然我到时候可就找不到你了。”   对方吓唬孩子似的话,让云引表情冷了冷,推了人一把道:“知道,你快点。”   他进去后,云引独自站到墙角,望着手中的糖人出神。   糖画出来的刺猬身子圆滚滚的,背上插着一片尖尖的刺,模样看着倒是憨态可掬。   他嗅着甜腻的糖气,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甜的腻歪,不大好吃。   云引低垂下目光,一天只能吃一次糖,还吃到这么难吃的,让他本就不太明媚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难不成,这东西其实是拿来看的?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旁边却突然走近了一人。   云引本以为是言无忧,转头一看却不由得愣住了。 第22章 被傻鸟逮回妖族合籍了……   “美人,我们又见面了。”   眼前花里胡哨的男人,让云引的脑子升起一阵嗡鸣。   他默默后退了一步与对方拉开距离,道:“你怎么还没回去?”   玄明一把握住他的手,凑上前道:“我说了是为娶你而来,你没和我回妖族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云引眉头狠狠抽了一下,腹中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甩开对方的手,皱眉道:“我说了,当初那是误会,我不可能同你回妖族。”   玄明歪头想了想,又笑道:“无妨,我入赘也行,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云引肚子更疼了,其中有八成是被他给气的。   这鸟是不是脑子不好啊?怎么就是听不懂人话呢?   “我的意思是……”   他话没说完,就见人手一挥在自己面前撒了什么东西,味道香的刺鼻。   云引一时不备吸入了一点,连忙蹙眉屏息道:“什么东西?”   玄明环抱住他软下来的腰肢,轻叹一声道:“别怕,一点妖族特制的麻散罢了。我必须要带你回去,虽是唐突了美人,但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云引瞪大了眼睛,想挣扎意识却渐渐模糊了。   若不是被腹中灵团吸食走了大量灵力,他也不至于这般狼狈,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他强撑着最后一线清明想传音给言无忧,然而刚聚起灵力,便再也支撑不住的昏了过去。   ……   再醒来时,系统的提示音通知他已经来到了妖族所在的地界知化林,也正是历任妖主所盘踞的山头。   云引本以为这里应该还是个荒山样子,毕竟几十年前是他亲手将这片山打毁的。   可没想到几十年不见,这里竟然会盖起一座这般华丽奢靡的宫殿,无论是外观或内饰,都很有某只孔雀的风格。   他从能躺十人的大床上起身,低头就看到自己的手脚都被金链锁住了,这东西似乎还有阻隔灵力的效用,让他半分灵力都使不出来。   云引皮肤如玉凝脂,身上不知何时被换上了一身白纱与雪羽编织而成的半透华服,被锁镣与深色的床褥一衬,仿佛一只被囚困在金丝笼中的漂亮鸟雀,脆弱而美丽,轻易就能折碎在手里。   他皱了皱眉,灵团没了食物来源在腹中闹的厉害,剧烈的疼痛让他发出一身冷汗,将雪白的纱衣染的更透。   云引揉着小腹蜷缩成一团,嗓子里泄出难以忍受的破碎低吟。   大殿里光线昏暗,门窗都紧闭着,就在云引以为自己要疼昏过去时,大门突然被打开了。   只见那花孔雀穿了一袭大红霓裳,头顶的冠羽也直纠纠的立着,他一进来就看到云引冷玉似的团在床上,面容苍白憔悴的不成样子,却多了几分易碎的美感。   玄明兴奋的抖了抖冠羽,走过去蹭到云引身边,见人眼神厌恶的往边上躲了一下,依然毫不在意道:“美人,今晚是你我的合籍大典,过了今夜你便是我族的妖后了。”   云引皱眉瞪了他一眼,却碍于腹中剧痛说不出话。   “你别怕,我会待你好的。”玄明抚上他的背,一点也没发现对方的异状,只以为是缚仙锁削弱了人的灵力,继续自顾自道:“不过,虽然我很喜欢你,也满意你的模样,但族中那些老家伙却不同意我娶一个人做妖后。”   “所以,我打算将你也同化为妖,我认为白鹤就很好,很适合你。”   玄明说着从掌中化出一只锦盒,打开后是一颗灰白色的丹丸,他笑了笑道:“这枚是鹤妖的妖丹,服下后再由我的妖力催生七七四十九天,便可让你化妖。”   云引一怔,虚弱的摇了摇头:“不……”   玄明不容拒绝地扳起他的下巴,声音温柔而阴沉道:“美人不要这么任性,你要知道我们妖与人是不同的,想要的东西不顾一切都要拿到手,你要听话好不好?我不会害你的……”   云引生不起反抗的力气,被扳开嘴硬吞下了妖丹。   妖丹下肚立刻产生了排异反应,体内的灵力对这个外来物群起而攻,将真气打的四散紊乱。   他疼得不断痛叫,整个人汗涔涔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玄明这才发现对方的情况似乎不大对,但同时又嗅到了一股极其好闻的异香,让他顾不得探查对方的状况,便克制不住的将人压到床面上。   云引意识都痛的模糊了,这种痛苦不亚于脉络尽断再重组,让他挣扎了一会儿便彻底失了力气。   他蜷缩在床上,昏昏沉沉道:“言无忧…我好疼……”   这话让意乱情迷的玄明如梦初醒,他冷了脸色,扭过人煞白的侧脸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喊他的名字?”   云引恍惚间耳朵已经什么都听不清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受这份苦,这次他或许又是在劫难逃了,若是一定要屈身于人下,那还不如……   系统见他又起了自绝的念头,连忙阻止道:“宿主别!事情还是会有转机的!”   云引闻言苦笑一下,哪会有什么转机呢?从上一世起只有他救其他人的份,可轮到他身陷囹圄时,却无一人出手相助,直到他身死那一刻也依旧是孑然一身。   他能指望谁呢?师门可能都不知道他遇险了。   而言无忧也不过是装作有那么点重视他罢了,恐怕不仅不会来救他,还可能会隐瞒他被带走的事实……   云引越想越绝望,可系统不让他死,他也只能暂且昏过去,也算逃得片刻安宁了。   ……   云引迷迷糊糊地醒来时,依然还是在之前的大床上,此时外面已近夜深,殿内烛火通明,倒是比白日还亮堂了不少。   他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听花孔雀说今晚要同他合籍,也不知是办了还是没办。   这时他突然觉得手臂有些发痒,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臂上竟生出了一片细软的白羽,甚至连雪色长发也从发尾处往上漫延了半部墨黑,就像是白鹤黑白渐变的翎羽一般。   云引微怔,看来妖丹已经开始起作用了。 第23章 我对美人一心一意,至死不渝   云引攥紧了袖口,眼底的浓红未褪,就像只被囚困笼中的鹤一般。   此时,玄明带着一身红羽织成的霞披进殿,见到他的模样顿时眼前一亮。   “美人你更漂亮了,这发色真适合你。”   云引偏开眼,高傲冷冰的态度更是令人为之着迷。   玄明上前揽住他的肩,兴致勃勃的给他展示手中的霞披,介绍道:“你看,这是我用上任妖主的羽毛为你制的婚服,他是只老凤到处都丑的很,唯独一身羽毛火红漂亮,我便特意为你留下来了。”   云引皱眉推开道:“拿开,我不要。”   玄明迟疑了一下,不死心道:“可是穿上这个,对你腹中的胎儿有好处。你现在真气乱的很,加之又是头胎怀的极不稳,凤凰羽灵力滋养,对你是最好的。”   云引愣了愣,抬头错愕的看向他。   玄明冲他笑了笑,宽慰地拍拍他的肩将羽衣披到人身上。   “你别怕,我想过了可以不介意你怀别人的孩子,生下来吧,我会照顾你们的。”   云引:“……?”   玄明蹭蹭他的脸,本是妖冶的面容却露出一抹憨笑“我说了会对你好的,只要你也给我怀一窝蛋我就没意见,我们生下的小鸟一定是最美的!”   云引推开他,总觉得这鸟脑子是不是真的缺根筋,不然怎么总能做出这么多让人啼笑皆非的事?   玄明见他不说话又笑道:“不过你放心,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你的,咱们日久生情。”   云引缓缓眨了眨眼,还是一言不发。   玄明看人脸色缓和了,于是拉住他的手,笑道:“合籍大典要开始了,我们过去吧。”   云引皱了皱眉,虽然披上凤凰火羽身子好受多了,但手足上还是铐着缚仙锁,让他没有脱困的力气。   正思考着要怎么逃走,已经身体腾空被人稳稳抱起来了。   他下意识想要挣扎,却不想被火羽裹得紧紧的,就像是襁褓里的婴孩一样。   云引羞耻的蹙紧了眉,推人胸口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玄明低头看了看他,歪头道:“你有力气么?”   云引立刻道:“有。”   就算没有也要撑着,否则抱着被人看见成何体统?   玄明将他放下来,云引赤脚踩在暖玉制成的地砖上,身形晃了晃却也勉强能自己站稳行走。   “我宫里的地都很干净的,不会弄脏美人的玉足。”   云引看他一眼,见对方得意洋洋的样子,目光暗了暗。   玄明一边陪着他往大典举行的主殿重明堂走,一边道:“还是我这里好吧?这都是为了美人而特别建造的,只有这样的宫殿才配得上美人居住。”   云引愣住了,不免诧异道:“为了我?”   “对呀。”玄明一脸理所当然道:“我当上妖主后第一件事就是修了这座重明宫,这里面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迎娶美人而设的。你哪里不喜欢,我立刻便命人改动,直到完全合你心意为止。”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云引眼神复杂的看向他,虽然对方这么说,但他没办法回应对方的心意,也根本不明白自己有哪里好喜欢的。   为何就偏生看上他了呢?在他这样的人身上白白浪费一片真心,实在是眼瞎心盲。   “你不必这样待我。”   玄明闻言笑了一下,道:“我想怎样待你是我的事,我们妖最是情真了,爱上一个人便此生不渝。”   云引合了合眼,无可奈何道:“我是有自知之明的,你若执意如此,别怨我今日没提醒你。”   玄明笑道:“好,我甘之如饴。”   也不知道妖是不是都这样奇怪且擅于自我感动,云引转头往宫外看了一眼,心里还在思考着脱逃的可能。   来到重明堂,席面上已经坐满了妖修,放眼望去全是清一色的毛耳朵与大尾巴。   云引看的眼晕,自从封印了魔域后,他这些年斩过最多的就是他们这样的妖修,光是看着手都痒了。   这时,玄明突然握住他的手,云引下意识躲开,还反手给了对方一巴掌。   玄明捂着脸惊愕的看向他。   云引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是条件反射了,随即漠然提醒道:“别随便碰我。”   其他妖见玄明被打了纷纷傻了眼,嚷嚷着让妖主打回去以正夫纲。   云引冷冷扫过去,一群大尾巴妖怪顿时安静了。   他们其中不少都听过鹤归圣君的威名,甚至还有亲人朋友毙命于对方刃下,因此对他可谓是又惧又恨。   玄明尴尬的咳了两声,干脆不牵手了,直接与人肩并肩进了礼堂。   堂中坐的都是妖族有头有脸的长老大妖,见到两人进来,眼光便不约而同的聚集到云引身上。   云引冷着脸,对那些目光视若无睹。   “哈哈哈,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圣君如今也要嫁到我们妖族为后了,新长出来的羽毛如何?可还适应?”   偏偏有妖在这时出言讥讽,云引看过去只见是个狸妖,看耳朵的毛色还是只三花。   他沉吟片刻,冷眼嗤笑道:“三花猫不大都是母猫么?公的倒是少见,不过怎么也如母猫一般聒噪?”   狸妖顿时圆瞳竖起,尾巴都气炸了:“你!”   边上的狐狸精按住他,低声娇媚道:“行了,尊上大喜的日子,你瞎捣什么乱?”   狸妖这才哼了一声,又不情不愿的靠了回去。   孔雀一族合籍的流程很有意思,先是由雄鸟在合籍对象面前跳一段求偶舞,互换两人身上最美的一根羽毛,最后再交颈染上对方的气息即算礼成。   云引两辈子加一起都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还有看孔雀对他求偶开屏的一天。   只见玄明一身赤红羽衣,身后展开一面大大的羽屏,动作轻巧地在他跟前蹦来蹦去,抖落着自己华丽巨大的尾羽。   云引看他不停卖弄转圈,看的眼睛都要晕了。   玄明却一点也没发觉,依然自顾自跳的尽兴,长长的袖子在空中乱甩,“啪”的一下打到云引满是冷漠的脸上。   云引:“……” 第24章 师尊故意勾人   看着对方大有一副要跳到天亮的架势,云引深出一口气,抬手一把将对方的袖子揪住。   玄明:“?”   云引从座子上站起身,面无表情道:“再跳,我就将你的尾巴拔光。”   玄明顿时满脸的受伤,期期艾艾道:“难道我跳的不美吗?”   云引冷冷道:“你说呢?”   玄明:“呜……”   开屏这一环节好歹算是到此为止了,接下来又要交换羽毛。   云引也只有胳膊上有一层细细的软羽,他随便拔下一根丢给对方,玄明连忙如获至宝的将羽毛捧到手心里。   他从边上的桐盒里取出之前被退回来的那根翎羽,郑重其事的交给对方。   云引看都没看,便随手放到旁边的空盒里了。   眼看着就到最后一项便要礼成了,云引眼睁睁看着对方朝自己贴过来,忍无可忍的攥紧了拳想给他一下。   就在即将要出手的那一刻,一道熟悉的剑气突然从耳边划过。   他一怔,顺着玄明的肩头望过去,只见言无忧手持木剑横扫一众妖修,目光冷厉不似平常。   云引脱口而出道:“言无忧!”   言无忧眉尖挑了挑,随即卷起唇边冲他轻挑一笑。   云引几乎想都没想便立即朝他奔去,玄明想要拉他却被人一肘击中胸口,经不住后退了一步。   再要追上去时,言无忧脚尖一跃将云引拉到身后,交错之间一剑刺中对方心口。   玄明睁大了眼睛,目眦欲裂的紧紧盯着云引,咬牙艰难道:“美…人……”   云引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反应,言无忧便一把揽住他的腰跃上飞剑,举起木剑冲破重围离远了。   玄明被重创都比不上此时的心疼,他冲着人逃去的方向嘶声长啼,捂着鲜血直淌的胸口,眼眶猩红道:“言无忧!你等着,我绝不会放过你!!”   ……   言无忧抱着人一连逃出了十几座山头才渐渐停了下来,他是一个人来的,若不是那群妖都去参加喜宴了,门口守卫松懈,他也很难凭偷袭闯进去。   因此其实还挺担心他们会一窝蜂的追过来。   “下面有座小城,我们先去那儿暂避一夜吧?不然我怕后面有追兵。”   听到对方这么说,云引也点了点头。   两人随便寻了家客栈住进去,刚才夜色太黑又赶的仓忙,此时在房里的灯火下,言无忧才注意到云引竟有一半头发变黑了。   他将人放到床上,皱眉询问道:“怎么弄得?他们给你染头发了?”   云引摇摇头道:“我被迫服下了妖丹,这是妖化的特征。”   说着,他又掀开袖口,让人看自己新长出的幼羽。   言无忧倒抽了一口凉气,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没事,这个白师伯肯定有办法的,我们回去找他。”   云引合了合眼,将衣袖放下:“很丑是吗?”   言无忧眨了下眼:“不丑。”   云引抬眼看他:“若是治不好了呢?”   言无忧看着他的样子,总觉得对方应该不是在意自己容貌的类型,于是坐到人身边,支着脸漫不经心道:“多大点事,治不好就算了,反正你也不常出山,别人又看不见。”   云引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终究什么都没说。   两人无言对坐了一会儿,言无忧主动打破僵局道:“你猜我怎么知道你被抓去鸟窝的?”   云引抬眼看他。   言无忧冲他挤挤眼睛,乐呵呵道:“多亏我给你下的蛊虫,若是没有它,恐怕你今天就要同那只死鸟合籍了。”   他见人没什么反应,于是再接再厉道:“我来得这么及时,你不夸夸我?”   云引垂眸道:“夸你什么?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他说的是腹中的灵团,可话落到言无忧耳朵里就成了十打十的埋怨。   “你的意思是全怨我了?”言无忧脸色沉了沉,轻哼一声道:“我还不是想你难得下山,想带你好好玩一下?而且我也没有求着你陪我出来,分明是你自己非要跟……”   话到一半,言无忧忽然看到云引泛红的眼底与苍白憔悴的面容,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你怎么了?最近一直觉得你不对劲,你该不会……”   云引以为他猜到了,心头猛的一跳,随即抬头看向他。   “到更年期了吧?”   “……”   毫无疑问挨了人一拳头后,言无忧揉着脑袋老老实实的学乖了。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起对方,思索半晌后试探道:“和我破你身有关么?”   云引皱了皱眉,却没否认。   言无忧瞬间明白了。   懂了,这绝对就是欲求不满!   “你放心,这点小事我帮你解决。”   云引不解的侧了下头,小事?这是小事么?   而且要怎么解决?   察觉到对方的意图,他下意识往边上躲了一下,警惕道:“你别乱来。”   言无忧上去就握住了他的腰,将人抱进怀里。   他笑吟吟在人耳边吹气道:“我什么时候乱来过?”   云引默默握拳。   你现在就在乱来……   言无忧这时突然摸到他手腕上的缚仙锁,神情微微一怔,目光阴沉了下来。   “他有欺负你吗?”   云引瞥他一眼,摇摇头。   言无忧这下也不急着乱来了,一脸认真地研究起人手脚上的镣铐,试着想要解开忙了半天,结果将人手腕都捏红了也没弄下来。   云引忍无可忍的抽回手:“这缚仙锁不是凡品,你弄不开的。等回去我找宁一念,他懂些炼器应该会有法子。”   言无忧不死心道:“再给我试试,说不准就打开了呢?”   “不需要。”   云引往后退了退,身上的羽披滑落,露出里面雪白半透的羽衣。   他肤白与羽裳几乎融为一体,将其身上那股清冷绝艳的气质体现得淋漓尽致,可偏偏他还是个天生的绝品炉鼎,浑身都散发着若隐若现的勾人魅意,令人不知不觉间便迷了神志。   言无忧克制不住地抚上对方纤细的脚踝,见人又要往后躲,手上用力一扯便将他拖了回来。   “师尊故意勾引我?就这么忍耐不住了么?”   云引:“???”   他干什么了?! 第25章 师尊别哭,你一哭我都心疼了……   云引修为被封,此时根本扭不过他。   言无忧像只傻狗扑上去锢住了他的双手,直接把人衣裳扒开大半,白羽簌簌地散落了一床与上半部雪白的长发合为一色。   云引慌乱又惊怒的看向他,怕人真的乱来伤到肚子里的灵团,连忙道:“言无忧!你敢!”   “都多少次了?师尊就不会换句话威胁我么?”   言无忧根本没把他的警告当回事,只当对方是面皮子薄,不好意思。   为了让人能放得开,他干脆驱动了对方身上的合欢蛊,云引轻吟一声,不一会儿便迷了目光,身子也随之酥麻炽热起来。   他没忍住眼底红了一片,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   “言无忧……”   听到对方咬牙切齿的恨声,言无忧下意识颤了颤身子,却不是怕的。   他抚上云引湿红的眼眶,轻声暧昧道:“师尊别哭,你一哭我都心疼了。”   云引偏开头还想要挣逃,双手却被人束到床头,丝毫动弹不得。   他害怕再这样下去会出事,咬了咬牙正想将自己有孕的事和他说,却不想对方突然低下头一下子咬在了他下唇上,云引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啊啊啊,孽障!   ……   一夜过去,云引醒来时床上可谓是一片狼藉,自己就睡在被扯破的羽衣上,残羽飘的到处都是。   而他身上就盖着那张凤凰羽,被言无忧紧紧的搂在怀里,一条腿还搭在自己腰上。   云引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立即将对方推开,检查起腹中灵团的情况。   幸好,并没有出什么事。   而且不知是不是与言无忧双修过的关系,灵团同时吸收了两人的灵力,状态也比平常要好上许多。   云引这才默默松了口气,刚升起的杀心略微平静下了一点。   他抚上小腹,感觉不光是灵团,就连自己似乎也恢复了一些,日常会有的钝痛感大大减轻了。   难道在这时双修其实是有好处的么?   云引回头瞥了还在熟睡的人一眼,决定暂时留他一条狗命。   趁着人还没醒,云引想要简单收拾一番,但由于没有灵力连芥子也打不开,而现在唯一的羽衣也在昨晚被人扯坏了……   他皱了皱眉,只得先将火羽披上,之后一巴掌扇到人脸上。   言无忧瞬间被惊醒了,他茫然失措的睁开眼,对上云引冷冰冰的目光后,叹了口气坐起身来道:“怎么一大早上的就开始发疯啊……”   云引沉默不语,又狠狠给了人一脚。   言无忧倒抽一口冷气,揉着腿生气又无奈:“干嘛!有话好好说不行啊?一天到晚不打我你浑身难受是吧?”   云引冷着脸道:“衣服。”   言无忧不解的“啊?”了一声,接着才反应过来,道:“哦,你没衣服穿了?那我的给你,先凑合穿回去吧。”   云引看着他,不置可否。   言无忧从芥子里翻出一套没怎么穿过的衣裳来,抖了抖递给他道:“我的衣服你穿上应该大,要是穿不了我再上外面给你买套新的。”   他说着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明显是还没睡够的样子。   云引接过衣服正要穿,却见人搭拉着眸子看自己,顿时皱眉道:“转过去。”   言无忧闻言嗤笑一声,抓了下散乱的长发道:“这么矫情干嘛?又不是小娘们儿,看一下少不了你半块肉。”   “况且……”   他故意顿了顿,笑眯眯道:“你身上还有哪里我没见过的?我连你后腰上有颗小痣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哦,还有左边屁股上有块红色的……”   “滚,闭嘴!”   云引羞怒的涨红了脸,一脚又踹上去了。   言无忧一把握住他的脚踝,在人脚心搔了两下,低笑道:“害什么羞啊,我又没想欺负你,陈述事实罢了。”   云引急忙想将腿收回来,结果动作太大,脚一抬衣摆底下都被人扫光了。   言无忧挑了下眉,有些诧异道:“你这……上点药吗?”   云引彻底羞愤欲死,切齿怒喝道:“滚!!”   “不是,我认真的。”言无忧眨眨眼,一脸正经道:“你真不要紧吗?好像肿……”   云引又羞又气,眼圈都泛红了。   “再敢多说一句,仔细着点你的皮。”   言无忧终于老老实实闭嘴了,可一双眼睛还是转来转去的烦人。   云引又给了他一巴掌,言无忧目光幽怨地瞪他一眼,捂着脸默默将身转了过去。   呸,凶婆娘,亏自己还特意关心他,真是狗咬吕洞宾!   片刻后,言无忧听着身后一直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以及云引不耐烦的啧气声,不禁回头问道:“怎么了?”   他刚看了一眼,先是愣了愣,随即忍不住大笑出声。   “哈哈哈!不是,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连件衣服都穿不好?”   只见,云引裹着松松垮垮的衣衫,腰间的几条衣带被系得乱七八糟,他正皱眉咬着宫绦,试图开解一条被他弄成死扣的小结。   “笑什么笑,你的衣服太大了,又不好穿。”   他从来都是极简主义者,穿的衣服全都是统一样式,不求好看只求方便穿戴。   而言无忧则与他完全不同,每件衣服都是他为了漂亮而精挑细选过的,往往里三层外三层的,虽然好看但穿起来极其麻烦。   “行了行了,别再把我衣裳弄坏了,过来我帮你穿。”   言无忧一把将人捞过来,脑袋搁他肩膀上,慢条斯理地开始帮他解弄坏了的衣扣。   云引浑身僵硬的梗着头一动不动,却仍是能感觉到对方喷在自己脖子上的热气。   也许是肚子里的灵团很喜欢他,云引也连带着有些渴求起对方的触碰与气息。   他渐渐握紧了衣角,言无忧的衣服料子很好,摸上去滑软又轻薄,与他从前的衣服没法比较的。   言无忧双手环到他身前系前面的宫绦时,感觉就像是在紧紧抱着他,让云引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安心。   “好了,我衣服大,腰身给你扎得紧了点,站起来看看。”   云引闻言下了地,平常总是一身素白的他,今日偶然穿一回 黛紫,竟是意外的别有一番风情。 第26章 言无忧,我难受   言无忧看得眼前发亮,云引却嫌弃的挑起一片衣角,不满道:“这颜色未免太艳了。”   言无忧笑了笑,故意调笑他道:“没事儿,反正你这么死气沉沉的,连带着衣服都显暗了,穿什么颜色都一样的。”   云引瞥他一眼,脸上面无表情,心里却误以为对方说的是真的,自己根本不适合这样艳丽的颜色。   他垂了垂眸,心想着只要一回去就立刻换下来还给对方。   “回去吧。”   言无忧闻言应了一声,随即慢悠悠的洗漱穿戴好。   云引看了看他,也不知道对方这么臭美的一个人,怎么会自己的头发就这么不上心,总是这么随手一扎,虽不算太乱但属实潦草。   言无忧看出了他的疑惑,勾唇一笑道:“我这叫不拘小节,太正经的男人可没人喜欢,要坏一点,随意一点,才能称得上是真风流。”   云引懒得理他这套歪理邪说,径直绕过他走出了房门。   出了客栈,两人继续同乘一把剑往回赶。   剑首风大,云引便坐到了剑柄上,披着火羽,让言无忧站在前面控剑挡风。   疾风拂过言无忧的脸庞,将其衣袍吹得猎猎作响,打卷的长发也随之飘然飞逸。   云引的角落恰好能看到他小半张侧脸,不得不说对方这副迎风而立的样子的确称得上风流二字。   云引看得出神,他从未有过这样少年意气的时候,打记事起就一直被师父勒令压抑感情,因为只有断七情绝六欲才能真正修好无情道。   可几百年的努力,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空。   有时候他也会羡慕言无忧,活得潇洒,受人喜欢,可他的人生终究是定格了。   前半生孤苦,到后来又死的那般荒唐……他这样的人,天生注定是得不到善终的。   云引不知不觉绞紧了衣角,可一想到可能将人衣服弄皱了,又如梦初醒般松了手。   回到素华宫,言无忧想先带他去找宁一念开锁,云引却执意要先回鹤微峰换衣服。   言无忧嗤笑道:“怎么?我的衣服就让你这么嫌弃?”   云引一言不发的往回走,听到对方在背后小声嘀咕道:“亏我好心借你……”   云引眨了下眼,没有理他。   素华宫内禁止门人弟子空中飞行,偏偏鹤微峰又地处最偏,云引手脚戴着锁链走不快,再这么下去恐怕两个时辰都走不到。   言无忧看的心急,干脆将人一把扛到肩上,道:“这样快点。”   云引一惊,连忙拍打他的后背急切道:“你快放我下来!要是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言无忧闻言想了想,随即将外袍脱下来盖到他头上,一拍人屁股道:“这样不就行了?看不见脸没人认得出来。”   云引抓着衣袍道:“不行!如何这般成何体统?”   言无忧笑了一下,正要接话,却见迎面而来一位师弟,他压低了声音道:“别出声,有人来了。”   云引听罢身子一僵,顿时老实待好,不敢言语了。   “言师兄早啊!”那弟子招手冲他打了个招呼,见人肩上扛着的人,不禁愣了愣好奇道:“这位是?”   言无忧故意颠了下肩,笑吟吟道:“新入门的师弟,方才不小心在演武场伤了脚,我带他去千红谷看看。”   “不愧是师兄,古道热肠,那便不耽误你们了。”   弟子临走前,还拍了拍云引的后背,安抚道:“这位师弟莫要忧心,千红谷的师姐师妹可多了,全都温柔又漂亮,你这也算因祸得福啦!”   云引不由得捏紧了言无忧后背的肉,怪他非要用这种方式替他代步。   言无忧疼得“嘶”了一声,为了不让人看出异常,还是强颜欢笑道:“那我们就先走了,改天再聊!”   “好,师兄师弟再见。”   目远着人走远后,言无忧才忍不住呲牙咧嘴了好一阵,道:“松手,松手,你这手铁钳子做的吧?掐人这么疼!”   云引又施了几分力,冷漠道:“放我下来。”   “就不放!”   言无忧十分叛逆地搂着他的屁股,快步顺着山路而上。   不一会儿云引就被颠的没力气了,胃一直被压着弄得他一阵阵的恶心。   他咬牙扒着人肩膀,有气无力道:“言无忧我难受,你别这样扛我。”   言无忧挑起半边眉,半信半疑道:“真的假的?这么娇气。”   云引皱眉催促道:“快点……”   他是真的难受,他现在的身体根本经不起颠簸,否则肚子里就开始一跳一跳的闷痛,胃里还犯恶心。   言无忧只好把他放下来,改成托着人大腿抱,云引头上蒙着他的衣服,里面的脸色已经泛白冒汗。   “这下好了吧?”   言无忧托了托胳膊,一点也没发觉对方的异状。   他感觉云引真的挺轻,一只手就能轻松抱起来,缩在他怀里的样子有点意外的可爱。   云引没力气和他说话, 却鬼使神差的嗅上了蒙头的衣服,上面有言无忧的味道,闻一闻腹中的灵团就不会那么闹他了。   其实不光是灵团,他自己也有点依赖对方的气味,总会莫名觉得安心。   言无忧见他一路上都不说话,担心他是不是又生气了,于是试探着道:“快到了,这里不会有人来了,你要是觉得闷的话,可以把衣服扯下来。”   见人半天没有回应,言无忧不禁伸手拉开对方的“盖头”,偷偷往里看去,只见云引脸颊泛着红晕,竟是合眸枕在他胸前睡着了。   言无忧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这样都能睡过去。   可对方这副睡容却让他为之一振,忍不住低头伸进“盖头”里,在人唇上轻轻贴了贴。   看他没被自己弄醒,接下来的一段路,言无忧都走的又慢又稳,仿佛生怕将人吵醒了。   终于走到已经能依稀看见山顶的洞府了,言无忧却在门口看到了宁一念的身影。   “无忧,你总算是舍得回来了?”   宁一念走上前去,语气埋怨中又带了几分无奈。   不过是让他下山替自己采买东西,顶多半日就该回来了,谁知一去竟去了两三日。 第27章 糟糠之妻不可弃,我不嫌弃你   他急等着这批纸墨制作符箓,因此刚感知到对方进了守山法阵便立即赶过来寻他了。   “唉,再贪玩也不是你这样的,说起来云师兄也不见踪影了,莫不是随你一同下山了?”   宁一念虽觉得不可能,但言无忧进山时身边确实还感应到了云引的灵力。   言无忧怕他声音太大将怀中人吵醒了,于是比了个“嘘”的手势,先将云引送进洞府安置。   宁一念见状有些惊讶:“竟真是云师兄,你们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言无忧点了点头,将在妖族的遭遇和他一五一十的说了。   宁一念听后神情严肃,认真批评道:“出了这种事怎么不知先回来通告一声?一个人单枪匹马的,万一出了什么事宗门该如何及时去营救?”   言无忧也不争辩,老老实实认错道:“师叔说的是,我当时太过担心师尊了,脑子一热便追了过去。下次若再有此类事发生,我必不会再像这般鲁莽了。”   他认错态度良好又情真意切,宁一念训了他两句也就不忍心了。   “罢了,念你也是救师心切,这件事暂且不追究你了。”他顿了顿,又望向洞府:“现在当务之急,我先看看云师兄被套上的缚仙锁,你去千红谷寻白师兄来。”   言无忧立刻道:“好。”   见他要腿着过去,宁一念叫住他道:“此等急事允你破例一回,御剑速去。”   言无忧一听顿时祭出飞剑,一溜烟儿似的就没影了。   一牵扯到云引,那就是整个素华宫的大事。   宁一念瞬间就将笔墨的事抛之脑后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尽快解开云引手足上的缚仙锁。   他作为三青学府的掌教,不光擅长各种道术法门,炼器制符的能力甚至还比之更高一筹。   素华宫几乎一半的收入都是靠他卖法器符箓赚出来的,订单都已经排到五十年后了。   凡他所出的东西哪怕不是最上品,在三界中也可谓是有价无市,一符难求。   云引正在灵玉床上睡着,宁一念便先戴上了他炼器时专用的单片镜,轻手轻脚的卷起对方的袖子,细细察看他纤白手腕上如同金环一般的缚仙锁。   巧的是,这缚仙锁竟是出自他手,虽说已让那玄明认了主,但还是没费什么心思便轻松取了下来。   解下了手腕上的一只,剩下三个也是如法炮制,于是没过片刻云引就又恢复成了自由之身。   宁一念刚将四只环锁放到一边,洞外言无忧就带着白苓赶回来了。   白苓在路上就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听了个七七八八了,他看了眼床上熟睡的云引,回头对另外两人道:“你们先出去吧,这里有我在就够了。”   言无忧迟疑了一下,他想留但见白苓看他的眼神不善,没多言便出去了。   白苓自从知道云引因他有孕而损了道行后,就一直对言无忧心存芥蒂。纵是性情温和如他,但见到对方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两人出去后,白苓将一缕分神探入云引体内,看他具体妖化到何种程度了。   这么一折腾,云引睡得再沉也醒了。   他眉头皱了皱,睁开眼时看到白苓不免怔了一下,唤道:“二师兄?”   白苓正好收回分神,拍拍他肩道:“事情我都听说了,幸好你被妖化的还不严重,还算有法子可医。”   云引一听连日来紧绷的心才算是松了下来,他坐起身来,想仔细听对方接下来的话。   “现在那枚妖丹已经同你的元丹长在了一起,如果想要强行拔除必定会伤到根基,所以只能让它的妖力在你体内慢慢耗尽。”   白苓说完,顿了顿又道:“这样,我打算先用灵力将你的元丹与其一起封住,保证妖力不外泄,再佐以催发的丹药。大约三月以后妖丹自然就泄空了,不过你的修为也会被一同封住,你觉得这法子如何?”   云引本来想点点头,但想到腹中的灵团还要以他的灵力为食,又不得已犹豫道:“很好,但……”   白苓知道他的顾虑,叹了口气道:“鹤归,孕育孩子并非是你一人的事,需要道侣之间互相帮扶才行,你这样瞒下去是不行的。”   云引垂眸抚上小腹,还是不死心的问道:“还有其他方法么?”   白苓摇了摇头,道:“你需要他每日为你输送灵力才行,否则不光是腹中胎儿不保,连你自己也会受到伤害。”   他还想再劝,云引却打断道:“我知道了,多谢二师兄。”   白苓听出了他这是不想再谈下去的意思,于是叹息道:“罢了,你再想想,我明日送丹药过来,到时再告诉我你的决定。”   云引点点头,平静的目光中看不出什么心思。   白苓走后,言无忧走进来问道:“怎么样?有办法了吗?”   他刚才想问白苓,但对方没理他就直接走了,因此也只能来问本人。   云引抬眼看了看他,随即又一言不发的收回视线。   言无忧见状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肯定是没救了。   他在心里快速准备好安慰的台词,凑到人床边满脸沉重的长叹声气:“没事,治不好就算了,我不嫌弃你。正所谓糟糠之妻不可弃,我……嘶呃!”   话没说完,他大腿就被人狠狠一拧,疼得人嗷呜一声差点蹦起来。   云引冷冷道:“闭嘴,谁是你糟糠之妻?”   言无忧疼得呲牙咧嘴,但看在人这么惨的份上,也不想与他一般见识。   “我错了我错了,我胡说八道行了吧!反正不就是变成鸟人吗?又不是当不成人了,你别难受。”   云引松开手,缓过神来道:“我不难受。”   “不难受你垮着张脸?”言无忧一边揉大腿,一边抽着凉气道:“我的意思是说,无所谓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嫌弃你,大不了也就是陪你在这山上过一辈子罢了。”   云引闻言直勾勾的看向他,似乎想分辨对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话。   他总觉得言无忧心里应该是很恨他的,自己不仅封印了他全族,几十年来对他的管教也是非打即骂。   若换作是自己,必定是满腔怒火恨意,不可能留仇人好过。 第28章 给师尊口渡灵气   云引不知道如果将自己有孕的事和他说了,对方会有怎样的反应,八成不会觉得欢喜吧?他莫名害怕对方会露出厌恶的表情,因此他不敢实事求是的说出真相。   与其给对方侮辱讽刺自己的机会,他宁愿什么都不说,独自一人承担所有。   云引合了合眼,再睁开时已经决定好了一切。   ……   等到第二日白苓带着药过来,在知道了对方还是没有告诉言无忧事实,还想让他按原计划替自己医治时,忍不住诧异道:“我昨天不是同你说了么?若是没有他的灵力,你知道自己会……”   “我知道。”云引平淡道:“没事,我有办法,二师兄不必为我忧心。”   白苓看了他许久,终究是叹了声气,道:“罢了,既然多说无益,你自己掂量好了。”   云引冲他低了下头:“拜托师兄了。”   半个时辰后,白苓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临走前不忘嘱咐道:“若是有什么事,立刻用传讯符告诉我,知道么?”   云引脸色煞白的点点头,断了灵力后,他的身体比起一般人来还要虚弱。若是一直没有灵力供给,只怕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白苓看在眼前,虽然很不放心,可深知对方的倔脾气,不管自己再怎么劝他也不会妥协。   刚出了洞口,见言无忧正要进去,他忍不住出口提醒道:“好好照顾你师尊,他现在很需要你。”   言无忧听的云里雾里,却还是点了下头,没怎么多想。   他一进去,刚才还满脸虚弱的云引早已摆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端坐在床上抬眼看向他。   言无忧挑了下眉,心想,这哪有半点需要他照顾的样子?状态分明生龙活虎好到不行。   他坐到床边,主动问道:“有什么要我为你做的么?”   云引沉吟片刻,点点头:“你每日给我输送一些灵力即可,别的不需要。”   “灵力?”言无忧不知道他要自己的灵力有什么用,但还是没多问,同意道:“行,现在就要吗?”   “要。”   云引伸出手去,示意他握住自己的手将灵力传过来。   言无忧却坏笑了一下,不仅握住了他的手,那张邪气丛生的脸也一起凑了过来。   “师尊,输送灵力的部位也是有区别的,比如口渡,双修之类就比直接用手接触要更好……”   云引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因为有求于对方于是强压着怒意,道:“不必了,我只要一点就够,不需要那样。”   言无忧笑容变大了一些:“这可由不得你,我最低的要求就是口渡,你不愿意就算了。”   “你!”   云引没想到他居然会趁人之危,他咬了咬牙,恼羞道:“那就算……”   话没说完,言无忧就直接吻了上来。   随着源源不断的灵力输送进来,云引也逐渐丧失了抵抗的念头,整个身子软倒在人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云引感到体内灵力已经足够充盈了,于是毫不犹豫地将人推开,接着立刻抬袖遮住湿漉漉被咬红的唇瓣。   言无忧餍足的舔了舔唇角,声音低哑道:“你身上怎么到处都是香的?连嘴里的味道都这么好闻……”   云引皱眉瞪他。   他从来都没有闻到过自己身上有什么香味,而且一直以来也就言无忧这么说过,让他很难不认为是对方故意说来调笑他的。   “拿把刀来。”   言无忧吓了一跳,连忙往后撤了撤:“不至于吧?我亲你一下,你要我命啊?”   云引:“……”   他看起来像是这个意思吗?   “不是,你拿过来,我有用。”   言无忧心有余悸地掏出一把匕首,递给他后立即退得远远的,仿佛生怕对方一个冲动把自己给手刃了。   云引无奈的看他一眼,随即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又长长了些的鹤羽。   只见他将匕首的尖对准了其中一支羽毛的根部,接着往下一剜瞬间鲜血直冒。   言无忧一惊:“你……”   云引轻蹙着眉,额角已有冷汗渗出,他将羽毛一支支连根剜出,整条手臂淋漓一片。   他如果不这样做,这些羽毛永远不会自己脱落,因此只能像这样一根根将它们拔除。   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后,言无忧又取出了药粉和绷带,从他疼到发颤的手里夺过匕首,道:“我来吧,我下手轻。”   云引看他一眼,怕自己一开口就泄劲儿了,于是微微眨了下眼算作默认。   言无忧用了些灵力替他镇痛,随即动手即快又稳,不一会儿便将对方两只手上的羽毛全都剔除干净了。   纵使如此,云引还是疼得两眼发昏,身子轻轻抽搐,强撑着不让自己手抖的太厉害,影响对方替他上药包扎。   言无忧给他敷的药粉效果很好,但相对其他药也更疼。   “忍不住叫两声也没事,这儿又没别人。”   云引本就毫无血色的脸更显病态,忍耐着抿紧了唇,不言不语地摇摇头。   言无忧见状没说什么,毕竟对方是那种在床上即使痛惨了也不出一声的人,那么能忍这时肯定也不愿示弱。   他看不懂对方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分明只是在逞强而已,一点也不可爱。   终于熬到包扎完,云引顿时瘫软在床,蜷缩起身子的同时,还不忘将受伤的手臂也藏进了被子里。   言无忧也跟着卧到他身边,不解道:“这么压着不疼吗?”   云引没理他,一双眼疲惫的瞌着,脸色惨若金纸。   言无忧见他要睡也不追问,破天荒的从芥子里扯出一只软枕,接着拉起对方的胳膊塞进人怀里。   “抱着吧,里面还填了安神的药,省得你太疼睡不着。”   眼见着对方一点点收紧了软枕,言无忧勾了勾唇,起身替他掖好被子。   当晚,下了大雨,一道雷声将云引从睡梦中惊醒。   他喘息着坐起身来,手臂与腹中都传来隐约的刺痛,云引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长枕,惊魂未定地长出了口气。   旁边言无忧迷迷糊糊地转过身,一胳膊捞住他的腰,沙哑着嗓道:“过来,抱着……” 第29章 师尊终于耐不住寂寞了?   云引不知所措的看向他,这样的雨夜于他而言承载着一些很不好的回忆,以至于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下意识地惶惶不安。   以往遇到雨夜,他都会独自冥想静坐一夜,可现在有言无忧占着他的灵玉床,他根本没地方可以清心修行。   看着对方还在不清醒地嘟嘟囔囔,云引犹豫了一阵,又缓慢的缩回了被子里,言无忧立刻蹭过来手脚并用的缠住他。   云引被人像八爪鱼一样搂着,只觉得温暖又安心,胸中的阴霾被一扫而空。   他莫名鼻尖发酸,将头抵在人胸膛上,声音低微而脆弱地唤道:“言无忧……”   明明知道对方是最不能相信的,可自己身边也不过只有他而已,哪怕只有现在他需要有人陪伴身侧,熬过这漫漫雨夜……   翌日清晨,雨过天晴。   言无忧被洞外雨水的嘀嗒声吵醒,睡眼朦胧地伸了个懒腰,意外的发现身边的云引还在睡。   难得一次自己比对方先醒,言无忧内心不免雀跃,原本想趁人睡着做点什么,结果看着对方的脸不知不觉竟看入迷了。   直到云引羽睫颤了颤,即将要醒时,言无忧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有些懊恼的“啧”了一声。   云引睁开双目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愣怔了半响,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对方抱了一夜,心脏瞬间猛跳了一下。   还不等对方开口,他率先扯开话题道:“都几时了,你怎么还不去上早课?”   言无忧愣了愣,欲言又止道:“你都成这样了,我还上哪门子课啊?我真要去了,宁一念非撕了我不可。”   “没大没小,宁一念也是你叫的?”云引往他嘴上不轻不重打了一下,皱眉道:“他那边缺人手,你若不去他更忙不过来了。”   言无忧眨眨眼,握住他的手:“那你怎么办?”   “我随你同去。”   他不去也不行,两人分离四个时辰以外,天道就要降下雷罚,以他现在的身体根本承受不起。   言无忧看着他,表情忽然有点揶揄:“你最近好像很喜欢下山,还是说……喜欢跟着我?忍了几百年,终于还是耐不住寂寞了?”   云引抽回手,起身边穿衣边道:“山上待久了,多出去走走也没什么。”   “这话能从你嘴里讲出来也是稀奇。”言无忧笑了笑,见人没什么事也就随他去了。   其实他也有点享受这种与对方形影不离的感觉,像是驯服了一只冷漠不爱亲人的狗,还挺有成就感的。   没过一会儿,两人简单收拾好,随即一同前往三青峰。   他们过来时,正赶上宁一念领着几名弟子忙的焦头烂额。   这两日凌霄峰那边又送来了一批新生,让三青学府本就人手不足的现状更是雪上加霜。   宁一念见到两人先是眼前一亮,而后又面露难色,迎上前道:“云师兄,你们怎么来了?你的身体不要紧么?”   云引微微颔首:“无碍。倒是你这儿……”   不提还好,一提宁一念就开始头疼,朝他诉苦道:“都是阿璎,他名额外多收了十几名弟子又没有提前报给我,结果今早突然送过来,弄得我现在只能把一间书屋空出来给他们当课室。”   云引闻言看向被人搬出来的书堆,也很能明白宁一念的苦处。   “他一向如此,下次多看着点。”   洛璎尚武,一直认为素华宫的剑修还不够多,几乎每年都会像这样先斩后奏,偷偷多招几个剑修苗子。   往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谁知今年他敢多招进来一个班。这要是让陆乾离知道了,估计要把他狗腿打断,再扣他两年份的灵石补空缺。   趁两人正交谈着,言无忧瞥向广场上站成几排的新椒樘弟子,忽然从其中一人身边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他缓缓眨了下眼,正要细看一道目光却主动朝他迎了上来。   言无忧一怔,只见是个并不太起眼的娃娃脸少年,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眼神透露出的阴鸷凌厉却不似他这个年纪应有的。   这条狗竟也追过来了。   言无忧嗤笑一声也不急着上前,反正只要一有机会,对方绝对会迫不及待地自己找过来。   他回头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笑眯眯道:“宁师叔,实在找不到人来代课的话,你看我怎么样?”   宁一念愣了愣:“你不去天院一班了么?”   “那帮天才交给我不浪费了么?”言无忧笑道:“我就是个半吊子,教教普通弟子还差不多。”   宁一念倒是没意见,但天院的弟子还挺喜欢他的,不知道能不能接受再换老师。   宁一念有些迟疑地看向一旁的云引。   云引道:“随他愿吧,总归都是剑修,教起来也顺手些。”   其实他刚才也收到了天道传来的消息,说是新弟子中混进了魔修,不出意外应该是来找言无忧的。   言无忧恐怕就是为了找机会和他会合,才提出要教这班弟子的。   他转头看了对方一眼,目光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冷意。   言无忧被盯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哪儿又惹到他了。   宁一念见云引都这样说,也点点头同意下来。   几刻后,书室的书全部搬空,又填进去几排书案软垫,再看上去就很像回事儿了。   十几名少年见状,立刻开开心心地抱着新发的书蹦了进去,都想抢夺靠窗的位置。   唯独娃娃脸少年不争不抢,十分安静的抱着书选了最后一排的位置,与其他弟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言无忧进来后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招招手道:“来,后面那个,往前坐。”   少年冷眼瞪他,没说什么又搬着书坐到了离讲桌最近的位置。   “嗯,这才乖,师兄最喜欢听话的小孩儿了~”言无忧说着抬手捏了捏对方的小脸儿,阴阳怪气地问道:“小师弟叫什么名字呀?今年几岁了?家在哪儿啊?”   少年一把打开他的手,抬眼缓缓道:“沈宿雪,今年十三岁,家在芜青城。”   言无忧眯眼笑道:“背台词呢?”   沈宿雪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言无忧挑了挑眉,一字一顿道:“不敬师长,罚抄二百遍宗规,写不完不准下课。”   沈宿雪:“……” 第30章 师尊有话直说,别让我猜   不知是不是因为开堂前这一出,杀了沈宿雪这只鸡,意外儆了剩下一群猴。   这堂课上的可谓是无比的顺利,安静到唯有沈宿雪笔下沙沙的抄书声。   直到快下课,他也才刚抄了四十几遍,连手腕子都快甩脱臼了。   言无忧察觉到台下阴冷到像要杀了他似的目光,心情瞬间舒畅,让剩下的弟子都下课只留下他一人继续抄。   “小师弟好好抄,师兄在这儿陪着你。”   沈宿雪小声啐道:“呸,贱死你。”   言无忧笑着“嗯?”了一声,对方顿时忍辱负重地闭上了嘴。   云引从后排走到他身边,道:“你要在这儿看着他写完么?”   言无忧点点头,正要解释,对方却先一步道:“好,尽早回来。”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简直就像故意给他们留单独相处的时间一样,言无忧觉得疑惑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便干脆不去深想了。   待人都走光后,言无忧在门上下了道禁制,顺势往讲桌上一靠,漫不经心道:“说吧,你有什么事非要来这儿找我。”   沈宿雪直接将笔一扔也不装了,支着头眼神一下子变得阴恻:“我为什么来,兄长你不知道么?”   言无忧歪了下头。   沈宿雪道:“是你前阵子来信说,不日便可将云引带回无妄境。现在呢?怎么还是在他身边当狗?”   言无忧抬腿踹他一脚,漠然道:“不会说人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质问我了?收拾收拾立马滚回去,今日之后我不想再看见你。”   沈宿雪化出一截半臂长的短剑抵上他下颔,冷声道:“你当这几十年魔族人都过得什么日子?这次你若再不能将云引押回来,全族便会另立新的魔尊。”   言无忧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沈宿雪道:“兄长,我族已经沉寂够久了,你既为一族之尊就要先替族人考虑才是。”   沉默了许久,言无忧反握住对方持剑的手,将剑尖紧紧压到离他眼睛不到一寸的位置,挑眉道:“你说的都对,但我不喜欢被人逼着做事。”   沈宿雪瞳孔紧缩却没有后退,定定的看向对方,勾唇道:“那又怎样?这次你别无选择。”   言无忧嗤笑一声,随即将剑一收挽了个花,沈宿雪刚放松下一刻就被人狠狠地踩倒在地,他抓住对方踏在自己胸上的脚,怒道:“你!”   “说过了,别威胁我。”言无忧又碾了他几脚,慢条斯理道:“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用不到你来操心。想盯着我也行,但你最好别做多余的事,明白么?”   沈宿雪强忍着露出一抹笑,咬牙切齿道:“你就这么喜欢他?一个封印我们全族的仇人,你难道要为了他弃我族于不顾吗?!”   言无忧哼笑道:“他?他在我心里顶多是条有趣的狗罢了,我已经在他脖子上套好链子了,随时都能让他乖乖听话。”   沈宿雪皱眉看他,有些不解。   言无忧这时挪开脚,还好心的伏下身替他拂净尘土,笑吟吟道:“行了,我再陪他玩几日,你管好自己别来妨碍哥哥,可以吗?”   沈宿雪听罢脸色才好看了些,却还是不放心的提醒道:“兄长不要忘了,我们才是一家人。”   言无忧掐着他的脸皮,慢悠悠道:“那要你听话才行,否则……”   “我知道了。”沈宿雪推开他的手,从地上爬起来:“不过,你若是下不了手,我还是会代劳的。”   言无忧笑着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少废话,滚吧。”   沈宿雪瞪他一眼,还是捂着胸口郁闷的走了。   “等一下。”   沈宿雪回头看他。   言无忧拿下巴指了一下桌上没抄完的宗规:“拿回去抄完,明日一早给我。”   沈宿雪:“……”   这个禽兽……   ……   午时天又开始下雨,言无忧一身湿漉漉的回来,云引看了一眼,丢给他一条干巾。   “门口擦干净再进来。”   言无忧“哦”了一声,随即胡乱擦了两下头发,又用法术将自己弄干换了身新衣服,才晃悠悠的走进来。   不知怎的,他现在看见云引突然有一股子心虚。   “怎么,二百遍这么快就抄完了?”   言无忧正要落座的姿势一顿,耸了下鼻子道:“没有,我让他回去抄了,明天一早给我。”   云引抬眼看着他,目光晃了晃,不发一言。   言无忧被这样的眼神一盯,顿时有些毛骨悚然,怀疑对方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可他确实设好结界了,并且提前探查了周围,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   犹豫再三,言无忧决定先发制人,出口试探道:“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吗?”   云引垂下眸子,摇头道:“没什么。”   言无忧可太了解他了,越是没什么就越是有什么。   他伸手抚上对方的侧脸,带着几分冷意与不容拒绝:“师尊,有话直说,别让我猜。”   云引合了合眼,低声道:“灵力。”   “什么?”   “你今天还没有给我输灵力。”   一听这话,言无忧的神色瞬间缓和了,微微一笑道:“好,那现在就来。”   他今天没有故意为难对方,直接握住了云引的手,将灵力缓缓输送过去。   两个人各藏心事,表面上却都隐藏的很好。   输完灵力后,见气氛又开始凝固,言无忧挑起对方一缕长发,道:“这黑了半截怎么办?要不要剪掉?”   云引摇摇头:“身体发肤不可弃。”   言无忧随口应了一下,想了想又道:“过几日的庆新大典一起去吗?有几个师兄弟说要摆摊子,应该挺好玩的。”   庆新大典是每年迎新后不久的活动,类似于欢迎晚会,有宗内弟子自发的各种表演,还会在主峰广场上摆摊买卖东西,最后还会请新弟子与同宗师长们一起用晚宴。   对于这种活动,云引还一次都没有去过。   他其实不太习惯热闹,对此并不感兴趣,但言无忧肯定是要去玩的,他也只能跟着。   “好。”   言无忧低头蹭蹭他,眉眼弯弯道:“嗯,这次陪你好好玩。” 第31章 哦~美人,更爱你了~~   庆典当天,往日清静的素华宫内从清早开始便渐渐热闹起来。   弟子们三五结对在素华峰上闲逛,山腰的广场上支起了大大小小的摊子,与山下的集市差不多,但卖的却都是一些修行用的灵药灵器之类,可以拿灵石买也可以用东西换。   直到接近傍晚,云引才跟着言无忧一起过来,他本以为这个时间人能少些,却不想根本就没这回事儿。   看着广场上的人来人往,他总觉得自己与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大部分的弟子都认识言无忧,只有少数弟子中的老人认得云引,知道他常年深居简出却不想今日竟有兴出游。   那些原本想上来同言无忧打招呼的弟子都不敢过来了,全都偷偷盯着旁边的云引,忐忑不安地想圣君怎么也会来这儿,同他们这些普通弟子一起凑热闹。   言无忧听到这些窃窃议论声,连忙瞥了一眼云引的神色,见对方脸色如常不禁松了口气,道:“师尊,你看那边围了好多人,我们去看看如何?”   云引面无表情道:“随你。”   两人刚凑过去,人群便自动为他们让开一条路,言无忧将云引护在前面走,身量高的他一眼便看到了摊子上卖的东西。   是几排类似彩蛋的东西,每颗蛋里有对应的号牌,砸中了就能得到相应的奖品。   言无忧扫了一眼奖品堆,无非是一些普通的灵器灵丹还有几样不入流的小玩意儿,唯独作为头奖的灵宠小鸟看着有几分眼熟   他饶有兴味地勾了勾唇,指道:“你看那个。”   云引看向被关在灵宠箱里蹦蹦跳跳的小彩鸟,本来没什么兴趣,结果多看了几眼忽然发现不对,沉吟片刻道:“那是……”   小肥啾一看到云引立刻发出一阵叽叽喳喳的叫声,小尾巴高高地竖起来,仿佛开屏一般。   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转身要走。   肥啾看他要走,顿时着急的一顿乱蹦乱叫,连笼子都快被撞散了。   摆摊的修士见状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开口,但看到小鸟撞的羽毛都飞了一笼子,终于还是大着胆子叫住他们:“圣君,言师兄且慢!”   云引转头看向他。   修士紧张的结结巴巴道:“我,我看这只灵兽十分喜欢圣君,应是与您有缘,不,不如……”   云引顿住脚步看了那肥啾一眼,对方也极通灵智地深情回望。   “啾—啾啾——”   美人,美人你带我走吧!   想到把它留在这儿也会出乱子,云引无声叹息,走回摊位道:“你这些我都买了。”   他说罢,将沉甸甸一袋灵石放到对方手上。   修士吓了一跳道:“不用这么多,圣君若想要我直接送给您都行的!”   云引摇摇头:“这样不好。”   一旁的言无忧见状目光暗了暗,看着肥啾的表情充满了杀意。   肥啾也不甘示弱的朝他一阵乱叫。   修士将鸟笼子取下递给云引,再想去将其他奖品一起打包时,对方已经提着鸟走远了。   “哎?圣君,其他东西……”   “你留着吧。”   看着人远去的背影,修士默默握紧了手中的灵石袋。   呜呜呜,圣君好大方,这个灵石袋他要珍藏一辈子!当传家宝一直传给他重重重孙子!   ……   走到僻静无人处,云引将笼门打开,小肥啾立刻从笼子里飞出来落到他手上,口吐人言道:“美人,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不管我的!”   云引皱眉道:“你怎么跑到这里了?伤好全了?”   他还记着当时言无忧穿刺对方那一剑,应该是很严重才对。   言无忧抱肩倚在墙面上,嗤笑道:“记吃不记打的东西。”   玄明用小豆豆眼愤怒地瞪了言无忧一眼,随即又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垂头丧气道:“妖族的那些人趁我重伤造反,我被他们一路追杀差点没命了,幸好我聪明变成这副样子才逃过一劫。但是我离了知化林又无处可去,所以就想着来投奔你,结果刚到山门口就被摆摊那小子抓了……”   云引闻言一怔,问道:“好端端的,他们为何要造反?”   玄明挤了挤眼睛,难过道:“他们说我造重明宫劳民伤财,又天天只知道追美人不务正业,就把我从妖主的位子上赶下来了……”   云引:“……”   言无忧听得嘴角抽搐,终于忍不住大笑道:“哈哈哈!你这蠢鸟,真是活该!”   玄明气得飞起来啄他,大声道:“有什么好笑的?!等我伤好了就重新打回去!看他们哪个再敢嚣张!”   云引抬手将它握住,道:“好了,伤没好之前你先在我这儿休养,对外就说你是我的灵宠。”   玄明闻言眼前一亮,没想到自己还因祸得福了。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结一个主仆契?”   云引愣了愣,对于开了灵智的妖修而言,与人族修士结契就是耻辱,尤其是像玄明这样天资修为的妖族,怎么会自愿成为他的附庸?   言无忧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不等云引开口,便冷笑道:“敢打这样的主意,你当我不存在?”   玄明怒气冲冲道:“丑八怪!我和美人的事与你何干?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你叫我什么?”   “丑八怪,丑八怪,丑八怪!”   “再喊一句?我捏死你信不信?”   “来啊来啊!丑八怪,丑八怪!”   ……   云引看他们跟小孩儿拌嘴似的吵架,不禁叹了声气,阻止道:“别吵。”   言无忧不服气道:“他骂我丑!”   玄明缩在云引手里美滋滋地蹭了蹭,反呛道:“你就是丑!你连毛都没有一根,丑八怪!”   言无忧气笑了,指着云引道:“这么说,那你看看他有毛吗?”   玄明哼了一声,得意洋洋道:“当然有,就在胳膊上,美人给他看看!”   云引无奈的抖了抖袖口,露出里面雪白的绷带,玄明一看吓了一跳,瞬间语无伦次:“呀,你,你……”   等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玄明一下子萎靡不振了。   他亲爱的美人又不和他一样了,那么好看的羽毛全都没了…… 第32章 为师尊奉上同心圆   玄明悲伤的情绪一直到晚宴开始都没有消退,他从没想过一只妖可以这么倒霉,官场失意的同时,就连情场也如此不得意……   因为新弟子人数众多,晚宴的地点便是摆摊过后的广场,只有掌门峰主的席位在主殿内。   进殿后,只见除了掌门主座,其余的空位有六个,除了排行四的楚峰主常年闭关,与排行六的秋峰主和前掌门一同云游外,其余的几位今日都会来。   云引一眼便看到了为他预留的席位,往年他就算不来,这个位置也是要提前留好的,年年如此。   言无忧见他入席了,正要出去却被人叫住道:“你坐我旁边,不必出去。”   言无忧挑了下眉,顿时心花怒放,凑到人身边低声轻笑道:“怎么这么粘人?就连一刻都不愿同我分开?”   云引皱了皱眉还没说话,站在他肩上的玄明先不乐意了,飞起来就啄他脑门。   呸呸呸!不要脸的丑八怪,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言无忧啧了一声,将它一把攥在手里,威胁似的低声道:“找死?”   “啾—啾啾!!”   美人,救命!!   云引于心不忍道:“它这么小,你莫要把它掐坏了。”   言无忧冷哼着将它随手一丢,玄明晕头转向的绕了两圈,又歪歪扭扭的飞回到云引肩头,委屈的叽叽喳喳。   “啾啾……”   他欺负我。   云引伸出一根手指,安抚的揉了揉它毛茸茸的小肚子:“别闹了。”   玄明亲昵地蹭蹭他的手指,简直美的不得了。   言无忧看得拳头硬了。   这时,几位峰主也陆续进殿了。   先到的是洛璎,他看见云引就瞬间冲了过去。   “师兄!你怎么也来了?对了,你上次没事吧?可吓死我了,你不知道我当时……”   他激动的凑在云引跟前叭啦叭啦说了一大串,云引被他吵得头晕,言无忧见状主动挡在两人身前,笑道:“小师叔,有什么事和我说,我师尊身体不适。”   洛璎瞪大了眼睛:“又不适?师兄你不会是得什么大病了吧?要不要去找二师兄看看?”   云引移开目光,长叹一声道:“你还是先去看看你的话痨吧。”   洛璎却一本正经道:“我没有话痨啊,我哪里有话痨?我徒弟说我最近都变得沉默寡言了,让我多开口说话呢!”   云引:“……”   你徒弟难道是聋子吗?!   云引已经受不了他了,正要落座却听洛璎道:“啊,师兄!你旁边没人,我坐你边上好不好?”   云引瞳孔猛缩,回过头正好看到宁一念,于是指着他道:“宁师弟同我坐。”   “嗯?”不明真相的宁一念怔了一下,反应过来随即露出一抹和善的笑:“正是。”   洛璎又指向他另一边的位置:“那儿呢?”   云引又示意地看向言无忧:“他随我坐。”   洛璎大失所望,异议道:“这不合适吧!”   “又不是坐峰主位,没什么不合适。”   云引说着,让言无忧再搬一套桌椅来放他身边。   洛璎还是不死心,恰巧此时陆乾离与白苓前后脚进来,见状不由得问道:“吵什么呢?老远就听见洛小七的声儿了。”   洛璎见他来了,立刻过去诉苦道:“云师兄不让我坐他身边,怎么办?”   陆乾离心想,能怎么办?不让坐就不让呗。   结果刚一抬头,就看见言无忧搬着桌案凑到云引座边,他眼神一凌,没想到几日不见俩人都亲密到寸步不离的程度了。   陆乾离一阵痛心疾首,想把他们隔开,但又怕表现的太明显,于是想了半天开口道:“既然都这么想挨着鹤归,干脆就把他放中间,所有人围着他坐。”   此言一出,大家都沉默了。   唯有洛璎跟着附议道:“这个好,还是大师兄聪明!”   云引欲言又止的想说话,白苓也看出了其中端倪,点点头道:“我没意见。”   宁一念见几位师兄弟都同意了,便也认同道:“我也没意见。”   云引:“……”   就没人问问他的意见么?   决定好后,几人将桌案摆成了一个圆,云引独自被围在圆里,整体一看就像是在摆什么法阵。   人类的喜乐并不相通,看着几人围着自己有说有笑,云引在心里默默打算,从今以后再也不来了。   终于熬到晚宴结束,云引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却被陆乾离单独留了下来。   他看对方一脸凝重,知道必定是有要事,便让言无忧先带着玄明回去。   等人都走后,陆乾离看着他深深叹了口气,开门见山道:“师父要回来了。”   云引一怔:“什么时候?”   陆乾离道:“信上说就在这几个月了,而且这次回来就是因为你。”   “我?”云引顿了顿,神情有些恍惚。   陆乾离点点头:“他算到你有一劫,不放心要回来看看。”   云引沉吟片刻,皱眉道:“你有和师父说我……”   “没有,我觉得这事还是你自己说比较合适。”陆乾离拍了拍他的肩,叹息道:“挺住。”   云引:“……”   ……   云引心事重重的走出主殿,出去时没注意到门外,下一刻就被一只手扯了过去。   他惊得眨了下眼,待看清对方的面容后,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言无忧将他抵到墙上,环着对方的腰,轻笑道:“怎么了?愁眉苦脸的,被骂了?”   云引没理他这茬儿,转而问道:“玄明呢?”   一听对方第一句话是问那只蠢鸟,言无忧的脸顿时沉了下去:“太吵,塞进芥子里了。”   云引皱了皱眉:“胡闹,芥子能存活物么?”   言无忧蹭着他的脖颈,低声道:“放心,我看过了没事儿。能不能不提他了?怪煞风景的。”   云引现在心烦意乱,根本无心应付他,推了人一把道:“御剑,先回去。”   言无忧歪了下头:“不好吧?”   “天黑没人看得见。”云引又推他一下,催促道:“快点。”   言无忧拿他没办法,随即祭出飞剑搂着人跃了上去。   “要是被发现了,可别说是我。”   云引胡乱应了一声。 第33章 师尊揣崽终于被知道了   回到鹤微峰,云引越看言无忧表情越凝重。   言无忧被盯得毛骨悚然,忍不住问道:“干嘛?”   云引忍不住叹了声气,皱眉道:“你要不然下山吧,我在城中给你找个住处……”   “什么啊?”言无忧吓了一跳,听明白他的意思,眼神变了变:“你要赶我走?”   云引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说,但凭师父的性情若是知道了他有孕的事,一定会手刃了身为罪魁祸首的言无忧。   他师父是一位很强势的剑修,心比剑冷,下手从来是毫不留情。   “我师父不日就要回来了,你不想死的话,最好听我的。”   言无忧愣了愣,他刚入门时这位师祖就外出云游去了,但有关于对方的传闻却是一直有所耳闻。   千年来的剑道第一人,只差半步飞升,甚至曾经还一剑破山峡使得江水倒流……总之就是集各种惊奇传闻于一身的素华剑尊东里雪。   言无忧沉吟片刻,好歹还是保持了镇静:“他要回来,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何要躲?”   云引听他这么说还有些意外。   对方难道就不怕自己魔修的身份被揭穿吗?虽然他伪装的技术很好,能骗过自己和其他人,但不一定能瞒得过师父。   还是说他对自己的伪装很有自信?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绝对不能让他和师父见面。   “没有为什么,我只问你一句,你走不走?”   言无忧的态度也冷了下来,勾起一抹带着寒意的笑,道:“我既然是光明正大拜师进来的,又为何要躲出去?”   云引抬头看着他:“言无忧,我不会害你。”   言无忧嗤笑道:“那好啊,你告诉我,我到底为什么要躲?而你又在担心什么?”   云引移开视线,许久才说了一句:“你自己清楚。”   “我不清楚。”言无忧捏住他的下巴,迫使对方面向他:“你要讲出来,否则我怎么会明白?”   他已经隐隐感觉到对方知道了什么,比如自己的身份又或者……   但在对方没有亲口说出来之前,他绝不可能先不打自招。   云引与他对视了一阵,彼此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危险与紧张。   他终于还是先败下阵来,捉住言无忧的手缓缓放到了自己腹部,合眼低声道:“这样懂了吗?”   他的声音在颤抖,言无忧仍然是疑惑不解,正要开口却突然从对方腹中察觉到几分熟悉。   他周身一振,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不会是……”   言无忧不敢确定,连忙又探出一丝神识放入对方腹中,只见里面的灵团顿时变得欢喜雀跃,一直追着他的神识又缠又蹭,表现的十分亲近。   原来这些日子对方的反常,并不是因为疾病或是其他,而是……   他的脑中一片空白,突然手足无措起来。   “你怎么早不告诉我?”   言无忧一下子将他抱起来,搂着转了好几圈,又把人放到玉床上隔着肚皮亲亲蹭蹭了好一会儿,弄得云引终于忍不住将他一脚踢开。   言无忧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死皮赖脸的又凑了过去,傻乐着解他的衣襟道:“你居然真的能……刚才隔着衣服听不清,让我再好……”   话还没说完,云引又是一脚上去,羞怒道:“滚开!”   言无忧疼得直抽气,小声道:“让我听听又怎么了?怀了孕还是一样小气。”   他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满心欢喜的。   云引这条不亲人的狗给他怀崽子了,这下他就有理由把人带回无妄境,而不被底下那帮人说三道四了。   言无忧心里已经暗暗筹划好了一切。   他思考完又抚上对方的侧脸,轻笑道:“所以你要我的灵力也是为了养胎吧?”   云引偏开头也算是默认了。   “那双修的效果岂不更好?”言无忧蹭蹭他的脖颈,语气暧昧道。   修士与凡人不同,孕胎都是很稳的,虽说云引的体质不同,但应该也是同理。   况且,不久前两人也双修过,效果很好,可见此举是可行且有益的。   越想越激动,言无忧迫不及待的抱住对方,他还没有试过和怀孕的人双修呢,这种感觉简直充满了背德与刺激。   云引见状立即将人推开,他本以为对方知道这事后就算不顾及他,也应该表现的正常一点。   他愤怒又失望的甩了人一巴掌,喝斥道:“你脑子里除了这些就不能有点别的吗?!”   言无忧皱了皱眉,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看到对方泛红的眼睛时,还是默默选择了忍气吞声。   但他还是不懂对方的反应为什么要这样过激?明明自己的出发点也是为他好,其他道侣之间也是这样做的啊……   看人气得身子都在发颤,言无忧忍不住哄道:“别生气,我错了,下次不这样了。”   他安慰自己,怀孕的人都容易情绪激动,喜怒无常。毕竟也是怀的他的崽儿,气成这样怪可怜的,多哄哄就好了。   可云引一点也不买账,对方每次犯错都是这样说,但其实根本就是不知悔改,他已经不对人抱有什么期望了。   “你滚出去。”   言无忧挑了下眉:“不至于吧?”   云引狠狠踹了他一脚:“你不出去,我就自己走。”   言无忧看他态度这么坚决,心想还是回自己洞府里避避风头算了,反正相隔只有一堵墙,万一有什么事还能及时返回来。   “好了好了,我走行了吧?你好好休息,半夜别踹被子。”   云引气的咬牙切齿,半夜踹被子的到底是谁啊?   言无忧刚出去不久,云引就听到旁边的石壁响起一阵咚咚声,接着对方的声音传来道:“有事叫我,我随时在。”   云引:“……闭嘴。”   那边的动静渐渐落了下去,云引忍不住长叹一声,觉得自己还是太欠考虑了,根本不该将这件事同对方说。   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先放下懊悔,去想想要如何将言无忧劝走。   云引一直沉思到后半夜,突然听到一阵翅膀拍打声,他睁眼看去,只见小彩鸟费力的扑棱着短翅,托着圆滚滚的身子朝他飞来。   “啾啾!”   美人,我来啦! 第34章 奖励的话,我只想要师尊……   看到玄明,云引才想起自己好像只顾着言无忧的事,忘了让人将他放出来了。   云引抬起手,伸出食指将对方接住:“你怎么出来的?”   玄明得意洋洋道:“小小芥子哪里困得住我!趁着那个丑八怪睡着,我就立刻逃出来找你啦~”   云引弹了下他的鸟嘴,故作严肃道:“莫要再叫他丑八怪。”   玄明在他手上蹦了一下,委屈的垂下脑袋,小声啾啾道:“可他就是丑啊,这世上除了我与美人,其他人根本都是丑八怪!”   云引皱了皱眉,也不知道他是从何得来这个结论的,而且自己的相貌也不过尔尔,这么多年来几乎没什么人夸赞他的长相,也只有玄明总是唤他美人罢了。   “好了,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别人听见会笑话的。”   玄明不解的啾了一声,歪头道:“为什么会笑话?美人的美三界中人有目共睹。你可能不知道,你在三界美人榜上已经蝉联前三甲五十年了!我还收集了不少你的话本图册呢,可惜全落在重明宫了……”   云引闻言十分愕然,什么三界美人榜?他怎么从未听过?   “唉,可惜你总是待在这山上极少露面,没什么人了解你,所以市面上的那些话本基本都是杜撰的,写的一点也不像你本人。”   玄明边说边无比惋惜的叹了声气,蹦着转了一圈又继续道:“而且画的美人图也是庸俗至极,连你万分之一的神韵都画不出来!唉,可惜啊……”   云引越听头越大,他这么多年坚持下界斩妖除魔,却不想到头来给世人留下的印象竟是这般轻浮。   一个美字,不似赞扬,更像是插在他心上的一把刀。   别人也许不知道,但他对自己的体质却一直耿耿于怀,了解其他炉鼎一生只能沦落到以色侍君的下场,他从年幼时便很怕别人过份纠结自己的相貌。   师父也曾想过让他自毁容貌,可终究是不了了之了。   玄明还在叽叽喳喳的说着,云引合了合眼,低声道:“我累了,要休息,你先出去吧。”   玄明似乎也隐隐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声音顿时戛然而止,过了一会儿才小声犹豫道:“我可以留下来吗?外面下雨了。”   看对方不说话,他又立刻飞到床头,蹦蹦跳跳道:“我就在这一小块地方待着,不会打扰你的,我保证!”   云引望向外面的瓢泼大雨,终于还是于心不忍,点头答应了。   得到准许后,玄明兴奋的拿小爪子刨了刨床面,随即篷着羽毛原地卧下,就像一只柔软富有弹性的艾草团。   云引看了看他,不久后也合衣躺下了。   等着对方睡熟后,玄明偷偷睁开豆豆眼,小步小步的挪进了云引的头发里,嗅着周围好闻的香气,他在心中欢呼雀跃。   哈!哈!哈!他终于和美人同床共睡了!已经此生无憾,别无所求了……   现在唯一的缺憾就是他不是人形,要不是受了重伤只能维持这个形态,他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唉,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毕竟如果自己是人身的话,美人绝对是打死都不会让他上床的……   玄明砸了砸嘴,很快便在美人香味的簇拥下深深睡去。   然而,睡的正香时,突然有一只手将他拎了起来,玄明以为自己在做梦,结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猛然看到言无忧放大的脸。   他吓了一跳刚要大叫,却被人握在手里狠狠攥紧了。   “吱!”   玄明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了。   言无忧冷眼看着他,走到洞口随手一丢,小小肥啾就像垃圾一样被扔出洞外。   玄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雨淋成了个落汤鸡,他连忙想回去却发现洞口已经被对方设下了结界……   “啾啾——啾!”   可恶,这个阴险的丑八怪欺鸟太甚!   收拾完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鸟,言无忧心情舒畅了不少,轻手轻脚的走近床边。   云引似是睡得极不安稳,眉心紧紧蹙着,还时不时发出一两声不太清晰的呓语。   言无忧眨了眨眼,轻笑了一声。   看吧,到底还是离不开他,自己一个人睡就这么不安实,分明就是个嘴硬柔弱的小媳妇儿。   言无忧知道他这人死要面子,所以万事还是得由自己先退一步,主动求和。   他慢慢爬到床边坐下,低头凝视着云引的睡颜,嘴角微微扬起。   这时,云引眼皮轻轻颤抖了一下,吓得言无忧整个人都僵住了。   直到对方又恢复了平静,言无忧才屏息凝神将手轻缓地搭在他身上。   云引闷哼了一声,无意识的往他这边靠了靠。   这一微小的举动立刻让言无忧心花怒放,他渐渐收紧了怀抱,本以为不会有什么意外,云引却突然颤了颤眼皮,接着就要醒了。   言无忧紧张的想逃,结果为时已晚……   两人四目相对,云引冷笑一声,毫不留情一巴掌便抽了过去。   “孽障,谁许你进来的?”   言无忧合眼长出了口气,随即一把将他罩在身下,居高临下道:“我想通了,师尊说的是,我打算明天就去城里找住处,不过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云引愣了愣,不知他怎么突然就回心转意了。   他半信半疑道:“你真的想通了?为什么?”   言无忧眼光偏了偏,露出一抹魅惑的笑:“我疼你呀,现在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   云引眨了下眼,因为深知对方的秉性,他断定这句话十成十是谎言,估计是暗地里打了什么算盘。   他也不揭穿,顺着他的话点点头道:“好,那我明日同你下山。”   言无忧勾了勾唇,贴近他声音低沉道:“那我这么听话,你是不是要奖励我点什么?”   云引用手推开他的下巴,面无表情道:“你想要什么?”   言无忧低笑几声,坚持着要把脸凑过去,正当两人僵持不下时,他突然舔了一下对方的手掌,云引立刻将手缩回。   言无忧趁机去咬他的脖颈,哑声道:“我就想要你……” 第35章 言无忧,你终于骗够我了……   因为说要下山,第二日清早两人便出了山门,往灵犀城赶去。   路上,云引就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人在跟着他们,他不动声色,只想知道对方心里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一直到了城里,言无忧让他等在原地,自己去找介绍房子的牙人。   趁着对方离开,玄明才偷偷从暗处飞到云引的肩膀上,抖了抖翅膀道:“美人,我昨天看到他半夜发了道传讯符不知给谁去了,你可小心点,我感觉他不怀好意!”   不得不说,妖兽的直觉是很准的。   云引目光沉了沉,没有说话。   玄明见人没反应,生怕对方觉得自己是在挑拨离间,于是犹豫了一下道:“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了,那个丑八怪他应该不是人……”   云引闻言有些意外,奇怪他是怎么知道的,不禁问道:“何出此言?”   玄明怕他不相信自己,所以不敢说的太确切,只能斟酌着道:“直觉吧,我觉得他身上的气息很怪,可能是……”   话没说完,就见言无忧带着牙商回来了,玄明见状立即飞快地藏进云引的袖子里。   云引抬眼一看,只见对方身边那人果然有种熟悉的气息,他的伪装不如言无忧精湛,只要观察久了就能识破。   他们恐怕是觉得他现在修为被封,才敢这般明目张胆的行事。   “师尊,这位便是城中介绍房子的牙商,他会带我们去看空闲宅子的。”   言无忧笑吟吟的走过来,想去挽他的手却被人侧身躲了过去。   云引瞪了他一眼,言无忧一怔以为他害羞,于是笑着传音道:“没事的,我和他说我们是道侣,来这儿一起来办置家产。”   云引不想再去理他的谎话连篇,擦身从他旁边走过去道:“走吧。”   言无忧不明所以的跟了上去,顺势同“牙商”交换了一个眼神。   路过一个卖糖葫芦的贩夫,言无忧还不忘买了一串去哄云引欢心。   云引深深看了他一眼,接过糖葫芦却没有吃,只是看了看便一直拿在手里。   “不喜欢?”言无忧转头又看见了一家点心铺子,笑道:“那吃糖糕吗?”   云引摇摇头。   言无忧望着他,好像读懂了什么,忽然沉静下来不再言语。   牙商带着他们来到城南一处偏僻的民巷,这里好像没什么住户,街上空荡荡的,只偶尔窜出几只嬉戏打闹的狗。   “就是这里了,两位请进来看看吧。”   牙商说罢,等两人走进才跟了上去。   刚一进去,云引就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几乎要站不住脚。   言无忧见状连忙从后面扶住他,云引却拼尽力气甩开他的手,宁愿自己跌倒也不想让他碰。   “言无忧……你终于骗够我了。”   云引冷笑一声,随即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意识最后,他眼前一闪而过的是对方惊讶错愕的脸。   ……   云引是被风吹醒的,他现在有些畏寒,手脚都冷的发麻了。   他睁开眼的那一刻,发现自己正被丢在飞剑的一角,身上盖着言无忧的外袍,但于保暖而言根本毫无作用。   他抬眼看去,只见言无忧正在和一个长的与他有七八分相似的男人说话,两人站在剑首还没有发觉他已经醒了。   “你和无妄众那帮老东西说好了,我将人带回去后最好别指手画脚的,否则……”   “我知道了,兄长既然将他收作奴宠,也算是为魔族众人出了一口恶气,想必无妄众不会有什么意见。”   “最好是这样。”   云引听着这些话倒也没怎么意外,不过就是将上一世的痛苦再经历一次罢了,只不过这一次他无法再自绝了……   想想都觉得可悲。   这时,言无忧忽然注意到了他,卷起的唇角渐渐落了下去。   云引定定看着他,开口嗓子都被风吹哑了,低声道:“平常不是很会说么,现在是怎么了?”   言无忧走上前去,伏下身抬起他的下巴:“你早就知道了?什么时候。”   “我就想看看你能骗我到何时。”云引偏开头,嘲弄道:“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对你抱有什么希望,你以为你凭什么能骗过我?凭这身从别人身上剥下来的皮,还是……”   他话没说完,就被人一把扼住喉咙,言无忧脸色阴沉的直视他道:“闭嘴,我没想杀你,但你也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云引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目光无悲无喜。   言无忧很讨厌他这样,伸手将人拎起来,皱眉道:“只要你老老实实的,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云引隐隐想起他之前好像对自己说过同样的话,然而现在也不过是一句信口拈来的谎罢了。   他最擅于骗人了。   “你能保证什么?不杀我?”   言无忧怔了怔,他确实不会杀他,但除此之外呢?   云引不是惜命的人,他不需要这种无所谓的保障。   他仔细想了想,却已经想不到其他什么了。   沈宿雪闻声也走了过来,冷声道:“你最好搞清自己的身份,你现在已经不是素华宫的圣君了,而是魔族最低等的奴宠。”   此言一出,云引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言无忧有点受不了了,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道:“用不着你越俎代庖。”   沈宿雪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你不会是心疼了吧?”   “我心疼?”言无忧放开云引,起身嗤笑道:“你打娘胎就认识我了,你什么时候见我心疼过谁?”   沈宿雪半信半疑的看了下云引,挑眉道:“那你急什么?”   言无忧反呛道:“我气你胡说八道!”   他说着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抬脚往云引身上不轻不重的踢了一下,结果下一刻就被从对方袖子里飞出的肥啾狠狠啄了侧脸。   “丑八怪!你是不是男人,敢对美人动手,我杀了你!”   玄明狠话放的厉害,然而没啄几下就被人抬手挡开,接着一把揪住。   言无忧怒极反笑,渐渐收紧握着他的手,低声道……“你还真是不怕死。”   玄明一边挣扎一边痛苦的尖声啼叫,但很快就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云引忍不住喝止道:“住手。” 第36章 云引,我要你做我的炉鼎   言无忧没想到一只蠢鸟的死活反倒让他情绪有了波动,心中虽然不满,手上却还是松了松劲儿,笑着道:“你不想我杀他?”   云引瞪着他,冷声道:“把他放了,我随你处置。”   玄明被捏的五脏六腑都快挪位了,闻言突然“垂死病中惊坐起”,伸着脑袋幸福的啾了一声。   天呐,美人又救了他一次,果然心里有他!   言无忧冷笑着蹲下身,凑近道:“可你本来就是随我处置,放了他对我有什么好处?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同意留这蠢货一命,如何?”   云引垂了垂眸,随即又抬起头道:“说吧,什么条件?”   言无忧漫不经心的想了一下,轻笑道:“答应做我的炉鼎,就这一个条件。”   云引顿时愣住了,脑袋里嗡的一下瞬间空白。   他原以为对方再不济也会有哪怕那么一点点顾虑他,但事实证明还是他多想了。   这是他最不想成为的,最怕的下场。   “言无忧,我可以答应,但我不会再原谅你了,我会恨你一辈子。”   说出这段话的时候,言无忧能明显看到他的身体在颤抖,不知是恨意还是惧怕,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言无忧抚上他的侧脸,目光阴鸷道:“你觉得我会怕你恨我吗?你我本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我本该杀了你,可我没有,你应该对我感恩戴德才是。”   云引算是对他彻底死心了。   他缓缓合上眼道:“随你吧。”   “美人!美人不要听他的,我没事,你不用管我!”   玄明拼命想要挣脱,言无忧嫌他太过吵闹,直接施法将他弄晕了,随手丢到剑外。   凭他的道行,光摔是摔不死的,这样也算是放他一条生路了。   处置完了蠢鸟,他漠然转眼道:“我本来不想这么对你,这都是你自找的。”   却不想,云引竟认同的点点头:“确实是我自找的,当年魔族本不该留。”   言无忧瞳孔微缩,咬牙道:“你找死!”   云引临危不惧道:“你大可以杀了我。”   两人僵持不下,此时旁边的沈宿雪突然上前狠狠往云引腹上踹了一脚,言无忧愣住了。   看着云引搂着腹部痛苦的缩成一团,言无忧脑子顿时一片空白,起身就猛的给了沈宿雪一拳,险些将人打下剑去。   “谁让你碰他的!”   言无忧把从云引身上受的气全撒到沈宿雪身上,狠掐着他的脖子从地上拎起来。   “我说没说过,除了我以外,谁都不准动他?你找死是不是?!”   沈宿雪嘴角被打的肿胀渗血,闻言声音嘶哑道:“兄长要为了他…杀了我么……”   言无忧怒极瞪着他,眼神目眦尽裂,他胸口起伏不定,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云引,一股愤怒酸涩的情绪充满了胸膛。   他将沈宿雪丢到一边,转而去察看云引的情况。   肚子里的灵团突然受到重击,许久缓不过来,蔫蔫的趴在底部一动不动,状态萎靡不振。   云引更是整个人都失了力气,瘫软在地上,脸色苍白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   言无忧一时间手足无措,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抓起对方的手,将灵力输送过去。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对方的手有多么凉。   云引抗拒的想要将手收回来,言无忧看着他这副凄惨的样子,下意识紧了紧抓着他的手,不让人躲开。   “都这样了,就老实点。”   云引却偏不想听他的话,手上挣扎的很厉害,没两下就把腕子磨红了。   言无忧不得不将他先弄晕了,灵力才得以继续输入。   ……   不知多久,云引苏醒在一间不透光的屋子里,根据周围浓重的魔气,他明白自己已经进到魔族境地了。   这下,再想逃就难了。   这里的魔气让他的身体更加衰弱,坐起身后眼前一阵阵的发花。   言无忧倒是不像玄明还给自己上锁链,只是在房间四周设下结界,让自己离不开这间屋子。   云引环顾四周后叹了声气,感觉自己接下来一定不会好过。   他现在头脑发昏,腹中也隐隐钝痛,根本生不出什么力气。   既然逃不开,他便也放弃抵抗了。   身下的床又大又软,比灵玉床不知舒服多少,引得他一阵阵的犯困。   云引干脆将被子扯过来,蒙头睡了。   正睡的迷迷糊糊间,身边突然传来一股浓重的魔息,其中还掺杂着些许熟悉的味道,让云引既厌恶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在这样的纠结下,他渐渐清醒过来,刚睁开眼就对上一双邪气丛生的眉眼,睫毛纤长卷翘,眉间还有一抹鲜红魔纹。   云引顿时被惊醒了,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眼前的人即像言无忧又不像,若是说之前的言无忧偏向有些小坏的少年,那现在的这个人就像是天生的上位者,身上散发着强大浓郁的魔气,面容华贵邪魅,举止投足间带着天生的慵懒。   看他要躲,言无忧一下子将他搂进怀里,声音低哑地轻笑道:“躲什么?这样就不认得我了?”   他之前的样子,不过是用秘术拿生者炼的一具皮茧,皮囊虽与之前相差无多,但一般很难被人看出异常。   如今褪下皮茧,露出原本的面目,却显得和从前一点也不一样了。   云引只觉得他陌生又厌恶,尽力挣扎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言无忧目光沉了沉,紧紧抓着他后背不松手。   “别动,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谁了么?这个时候又故作什么矜持!”   云引忍不住抽了他一巴掌,又恨又怒道:“你骗我多久?现在怎么还好意思说!”   言无忧眼神复杂的看着他:“我骗你?那也是你对我们赶尽杀绝在先,我并不欠你的。”   “不欠?”云引自嘲一笑:“好,那就不欠。”   他的语气很淡然,淡的就好像在讲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一般,可这种平淡在言无忧眼里却比任何表现都来得可怕。   就好像要同他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言无忧知道他不会原谅自己了。   “你要是这种态度的话,我也不会再对你客气了。”他抓着对方的肩膀冷冷道。   他企图用威胁来影响对方,云引却根本不为所动。 第37章 从此以后,你是我的   言无忧生怕他有朝一日会挣脱自己的束缚,看着对方的眼神逐渐偏执阴沉起来。   只要,只要让他成为自己的炉鼎,那从此以后他都再也离不开自己了……   也只有这个办法能留住他。   言无忧捏着他的下巴细细端摩,认真又残忍的开口问道:“炉鼎的标记,你想印在哪里?”   云引瞳孔微缩,合了合眼像是认命一般叹息一声:“随你。”   “我不想毁了你的脸,但又想让它在显眼的位置。”言无忧想了想,点点他的脖颈道:“就这儿吧,也不会太大。”   见对方没说话,言无忧也当他默认了,出声安抚道:“没事的,结契之后双修的效益会更好。而且对你孕胎也有好处,以后就不会再那么辛苦了。”   云引漠然看他一眼,眼中满是冷意。   言无忧知道他现在一定恨透自己了,但没关系,他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有的是时间可以日久生情。   作为补偿,他也会对他好的,绝不会亏待他。   言无忧定了定心神,开始准备结契要用的东西。   每个炉鼎的契纹都是可以由主方决定的,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为对方选个漂亮的纹印——一只起舞的鹤。   他下手时还是顿住了,这个东西一旦烙上就再也无法改变。   言无忧望着对方白皙的脖颈许久,还是将手覆了上去,随着红光一闪,契约完成。   “好了。”   云引低垂着目光不知在想什么,鲜红的鹤纹跃然于颈上,明明只有拇指大小却是无比刺眼。   言无忧的心情也说不上有多么舒畅,但至少这个人现在是属于他的了,不用担心再会失去。   他心里松了口气,站在云引面前俯视着对方。   “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云引抬头冷漠的盯着他。   他的目光太过冰凉,让言无忧莫名感到心惊胆战。   但即使如此,言无忧还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他早就想这样做了,把对方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变成自己的。   这是一种征服的快感。   云引看到他炽热的眼神,默默的合上眼睛,蜷缩在床里不动了。   他倒不是故意想这么做,只是身体虚弱的厉害,时不时就会头晕犯困。   言无忧没想到他在这种时候,居然就这么睡了,表情一时间变得十分复杂。   不过睡过去也好,也免得再说些什么让他不快的话。   ……   然而,让言无忧没想到的是,云引嗜睡的症状竟然持续了一月有余都不见好转。   这时他才觉得情况好像不对劲儿。   问了无妄境的大夫,结果都说什么孕期嗜睡很正常,不用担心。   言无忧气得想笑。   妈的,一群庸医,见谁家嗜睡一连三四天都不醒的?这还叫他不用担心,等到时候人都睡死了!   但云引确实是没病。   言无忧不死心,只能天天晃着他,让他少睡。   但无论怎么折腾,对方还是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甚至越睡时间越长。   后来还是找来无妄境医术最好的大夫,号称能医死人白骨,借尸还魂的薛含丹,才总算看出点眉目来。   他医术虽高但性情古怪,曾经还故意医死过不少人,若非此等情况,言无忧轻易不想找他。   “怎么样?”   言无忧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生怕一个不留神对方会动什么手脚。   薛含丹一袭黑斗篷,浑身上下都缠着红色的符纸,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眸子在外。   闻言,他阴森森的笑了两声,符纸里传出非男非女的声音道:“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身体不适应无妄境的环境,又加上修为被封没法将吸入的魔障排出,才只能昏睡。”   这么点小问题,再加上之前那些魔医没出过无妄境,都不知道会有人魔气中毒,也难怪会看不出。   言无忧听完松了口气,转而看了看床上的云引,对方的身形愈发消瘦了,双颊肉眼可见的变薄了,面容更是憔悴的不成样子。   他不忍直视的挪开眼,问道:“那要怎么办?”   “多双修喽。”   薛含丹说着,眼神狂热的扫视云引的身体,喃喃自语道:“这么上好的炉鼎,一定要多消受才不会浪费,白白放着多可惜啊……”   言无忧脸色瞬间冷下来,一脚踹开对方,漠然道:“他是我的,你敢觊觎一个试试。”   薛含丹被踹翻在地,目光却一刻也没离开过云引,像是被他深深迷住了一般。   “多美啊,真可怜,被这么冷落肯定很难受吧。肚子里还有个那么可爱的小东西,味道一定很好……”   言无忧还没见过这么变态会恶心人的玩意儿,要不是看他还有点用,一定将他碎尸万段了。   他抬手一甩,薛含丹四肢便被四支黑钉刺穿了。   他却像是半点感觉不到疼痛,依然挺着身子想靠近床边。   言无忧忍无可忍,用灵力将他打了个半死,又丢到外面。   直到被赶来的侍从拖走,薜含丹的目光也一直死死的盯在云引身上。   “我会再来的,等着我小美人儿……”   不知是不是动静闹得太大了,沉眠中的云引眼睫忽然抖了抖,眼看着就要醒了。   言无忧见状立刻挥退了侍从,坐到床边紧紧看着他,目光中带着连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紧张关切。   云引缓缓睁开眼,一看到他便又将头扭开,并不愿理他的样子。   言无忧俯下身抱住他,拿脸蹭了蹭对方的脖颈。   他一直都很喜欢借着这个动作去嗅对方身上的香气,可这次却比以往都要淡得多。   言无忧皱了皱鼻子,又用力的闻了一阵,还是同样微薄的香味。   “你的味道好淡,没有从前好闻了。”   云引偏着头没有理他,言无忧干脆掀开他的被子,将人抱起来搂到怀里。   他的肚子已经显怀了,此时微微鼓起一点弧度,因为身形偏瘦所以不算很明显。   云引低头看了一眼便很快挪开了,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感到自己好像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突来的生命。   突然,言无忧在他耳边轻声道:“肚子大起来了,还可以双修吗?”   给宝宝们的一封信~   因为接到了通知,所以今天就要上架了w   到目前为止有小可爱们的支持,我真的很开心,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宝贝来看我的文,在这里真的要很感谢大家的喜欢与支持!   我也知道很多小可爱都是学生党,我也是hhh,所以很理解大家。以后一章大概是三千字十五币左右,这本书也不会写得太久,所以几块钱就可以看完了,然后平时也会发一些红包给大家~   后面会有小云失忆,早铲,师祖出场,以及言狗趁失忆打劫等,然后追妻火葬场,哦呵呵~   有趣的互动摸多摸多,就是那种不看绝对会亏的类型……   今后的剧情一定会更加精彩的,敬请期待呀!   希望小可爱们还能继续留下,陪着这本书走下去。我舍不得任何一个小可爱的离开,也会更加努力营造出更精彩的内容给大家~   就是这样啦,谢谢大家愿意看我的叨叨!   ——爱你们滴阿凉~   …… 第38章 言无忧,不要羞辱我……   云引听到这话心像是被扎了一下,开口声音有些颤抖道:“对我你只能想到这些事么?”   言无忧缓慢的眨了眨眼,他还记挂着刚才薛含丹说的“多双修”,抬手覆上对方隆起的腹部揉了几圈,道:“那你还想让我想什么?我对你已经够上心的了。”   云引已经受不了了。   明明这种绝望与恶心他已经体会过一次了,可是再度经历却还是难以承受。   不如消亡。   就在言无忧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云引肚子里的灵团忽然翻滚起来,兴奋的在腹中翻来覆去,滚得不亦乐乎。   言无忧见状笑了笑,道:“你看他多喜欢我,一听到我们要双修就高兴成这个样子,你肯定饿着他了。”   云引合上眸子,双手逐渐握紧。   言无忧摸着他的肚子,回想起对方原本那么平坦纤细的腰肢,如今因为他而隆起这样一个弧度,心情不由得开朗起来。   虽然云引总是冷冰冰的,脾气不好又喜欢打人,但如今怀了他的孩子,就连发火找茬儿的样子也是挺惹人怜爱的。   因此,言无忧决定要再多对他好一点。   “等你把他生下来,我就有借口扶你上位了。只要魔族有了继承人,想必无妄众的老家伙们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言无忧想得很好,等到小崽子一落地,他就同云引结为道侣,到时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多好。   云引却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幻想:“他不会是什么魔族继承人,我不允许。”   言无忧眉头蹙了起来,低声道:“他也是我的,凭什么你一句话就……”   “没有凭什么。”云引面无表情道:“就凭我可以决断他的生死,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言无忧没想到他再冷情竟会到连亲生子都能下手的地步。   灵团似乎也能听懂他的话,听到娘亲不想要自己了,顿时委屈巴巴的缩成一团。   “云引,你这人怎么能无情到这种程度?”   云引顿了顿,抬眸嗤笑一声:“说我无情,你又何曾真的在意过?若不是我点明,你到现在都不会知道有这个孩子的存在,你我之间到底是谁更无情?”   “你,你……强词夺理!”   言无忧气得慌,不想同他计较,正想躲出去可转念一想又坐了回来。   他一把将对方按住,开始动作粗暴的扯他的衣裳,沉着脸闷声道:“早点干完早点完事……”   云引惊恼的瞪大了眼,竭力挣扎着喝斥道:“孽障,你做什么?滚开!”   “臭脾气的小娘们儿。”言无忧受不了,干脆将人双手高高束在床头,冷眼道:“你最好老实点,我是为你好。”   云引羞恼的浑身发抖,他不知道对方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做这种事也可以说是为他好!   言无忧看他挣动的还是那么厉害,怕他伤着便驱动了主仆契,命令道:“别乱动。”   云引受了契约束缚,真的动弹不得了。   一阵剧烈的屈辱感涌上,让他遍体生寒,眼眶烧得通红。   “言无忧……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让你这样恨我?”   言无忧感到莫名其妙,一边继续解他的衣带,一边反驳道:“我不恨你啊。”   “那你为什么要这般羞辱我?”   云引克制不住的咬紧了下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始终不肯往下淌。   言无忧顿了顿,不解反问道:“我羞辱你?什么时候?”   云引看他明知故问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脸色逐渐变得惨白。   言无忧吓了一跳,连忙把他解下来渡去几缕灵力,对方的情况这才缓解了一些。   云引呼吸又浅又急,胸口剧烈的起伏了几下,终于忍不住哑声颤抖道:“我死了,你才满意是不是?”   言无忧诧异道:“你说什么呢?我干嘛盼你死!”   云引没有力气同他争辩,他闭上眼尽量轻缓地喘息,眼角隐隐有泪水渗出来。   言无忧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一时间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他意识到自己是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可事到如今早已于事无补了,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注定了不会有好的结果。   须臾,言无忧抬手抚上他的侧脸,轻轻拭去人眼角的泪水,皱眉低声道:“你别哭啊,我哪里做错了你说出来,你不说我怎么办呢?”   他难得这样温柔,云引却极力躲开他的手,不愿被人触碰。   言无忧只好转而去捏他的下巴,没想到对方直接一口咬在他的手上,其中有一颗犬牙很尖,一下子就把他手指咬破了。   “嘶……”   言无忧倒抽了口气,耐心终于被磨光了,一把掐住他的下巴,冷声道:“你就这么恨我?”   云引嘴角挂着血,冷漠的看向他。   两人无声对峙许久,终究还是言无忧先认输败下阵来。   “算了,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言无忧舔了舔手指被咬破的地方,心里还是有点负气,看了眼对方于是将手递过去:“你咬的,你给我舔。”   云引哪里肯答应,可又扭不过他,挣扎半天还是被人趁机将手塞进了口中。   言无忧一边压他的舌头,一边摸索着咬破自己的那颗牙,找到后还郑重其事的端详了一阵,道:“果然很尖,上次亲你的时候,还把我嘴划破了。结果这次又咬了手,你想怎么补偿我?”   云引含糊不清的哼叫着,双眼怒瞪着对方,身上所剩无几的衣裳也早被挣开了。   言无忧另一只手揉揉他的肚子,又摸了把胸前,发现竟变得格外有弹性了,不禁啧啧称奇:“怀了崽子就是不一样,连身子都变软了……”   云引听到他这样说,脸色瞬间涨得通红,狠狠推了对方几把,怒道:“滚开,别碰我!”   言无忧笑吟吟道:“好,那我开始了。”   在他眼里,对方这副样子已经可以算是邀请了,毕竟每次都是这样开场的。   云引又惊又怒,正想要反抗却被对方一缕灵力给治得服服帖帖。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脸在眼前逐渐放大,却根本什么都阻止不了。   他就像是一个物品,没有尊严,也没有感情,能做的只有躺在床上任人摆布……   ……   渡过灵力后,云引的嗜睡症果然缓和了许多,已经能保持清醒大半日了。   只是,言无忧呲牙咧嘴的察看自己身上的伤势时,还是觉得这代价似乎太大了点。   怎么会有人在双修时,对爱侣又抓又咬,又打又踹啊?这么凶的婆娘,怕是寻遍三界也找不到第二个。   其实光是这样,他也就忍了,最可恶的是在此之后对方就没同他说过半句话,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过。   言无忧气极了心想,他就不该多管这人的闲事,睡死了才好呢,直接一了百了!   因为这个,他一连几天主持无妄境事务时都是沉着张脸,弄得底下人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只有沈宿雪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才变成这样的。   全都怪那个正道的剑修,成了炉鼎还不老实,总要同他兄长逆着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沈宿雪暗自决定,一定要替兄长好好教导他何为主仆尊卑。   自从他打了这个念头,之后没过几日便找到了机会。   无妄众那边要与言无忧洽谈关于如何反击正道的要事,因此会离开弥荒殿几日,沈宿雪就借着这个时间去找云引。   他住的殿是弥荒里最奢丽又方位最佳的一间,坐北朝南,还配有偏殿前庭和一方漂亮的大花园。   沈宿雪见状冷哼一声,明明都给他这样好的待遇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正道果然都是一群自诩清高的白眼狼。   门口有守卫阻挡,沈宿雪便搬出言无忧说是他让自己来看护的,如此就轻而易举的被放行了。   他气势汹汹的进了殿内,本来想当场给对方个下马威,却不想正巧撞见云引沐浴完在更衣。   他身上还湿着,水珠将白衣浸得半透,长发紧紧贴在身上,不断有水滴落。   对方进来时,云引正系着腰带,衣带松松垮垮的搭在微隆的腰腹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弧线。   他知道今日言无忧不在,因此没想到此时会有人进来,下意识便抄起身边的墨砚丢了过去。   沈宿雪还在原地怔忡,面对这突来的凶物,还没来得及躲避就被砸了个正着。   “唔!”   他捂住淌血的额角,目露凶光的怒瞪对方一眼。   云引顾不得头发还湿着,迅速将外袍披上,冷声质问道:“谁准你进来的?”   沈宿雪偏开视线,他刚才只是不小心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看到……   不对,他是来找云引算账的,怎么自己先心虚起来了?   沈宿雪想通了立刻板起一张脸,怒冲冲道:“你这个凶神恶煞的母夜叉,竟敢对我兄长那般不客气,今天我也要对你不客气!”   云引眉头不禁抽了一下,等等,这词是谁教他的?   看出了对方的来意,云引合衣漫不经心的瞥他一眼:“你想怎么对我不客气?”   沈宿雪以为这是在对他抛媚眼,顿时红着脸恼羞成怒道:“你还要不要脸?背着兄长还勾引其他男人,你,你水性杨花!”   云引:“……”   这兄弟俩儿的脑子是不是一起被门夹过?不然怎么连犯蠢的点都这么相似…… 第39章 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一个可以随便戏耍欺骗的玩物么   云引不想理这个脑子有病的傻子,于是好心开口道:“回去吧,你现在离开的话,我可以当你没来过。”   沈宿雪觉得他是在看不起自己,明明只是一个修为被封,受缚于人的炉鼎,凭什么还端着这副假清高的傲气?   “想得美,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你明白何为尊卑!你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好好服侍我兄长,不准再忤逆他,否则……”   云引眼都懒得抬,用软巾轻轻擦掉自己发上的水,随口问道:“什么?”   “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云引忍不住轻呵一声,慢悠悠道:“就凭你?”   沈宿雪对他这副轻蔑的态度彻底忍无可忍,抽出一早准备好的长鞭便狠狠朝人甩去。   只听“啪”的一声破空声,沈宿雪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了。   云引稳稳的接住了他的鞭子,虎口虽被打的通红,面上却连半点痛意都看不出来。   他将鞭拉紧了,接着右手成刃,竟是化出剑意直接将长鞭一劈两半。   沈宿雪心中大骇,这可是由龙脊所炼,世间至韧至坚之物,怎么会被人用手便轻而易举的斩断?   云引云淡风轻地将断鞭随手扔到一边,继续擦拭头发。   “你不是修为被封吗?为何还……”   云引缓缓眨掉眼睫上的水滴,瞥眼道:“我修的剑道不止是形之剑更是心之剑,元神早与剑意融为一体,和修为无关。”   沈宿雪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感想。   他既然有这样的本事,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被他们捉来呢?难道他是故意的,又或者另有隐情?   沈宿雪看他只觉得深不可测,站了一会儿后便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他这就去找兄长揭露这个毒妇的真面目!   ……   言无忧从无妄众那边回来,好不容易对付完一群老油条,只觉得身心俱疲想好好歇歇,结果刚一进了门又被沈宿雪给堵上了。   看到对方,他心里就咯噔一下,光看表情就知道这小子准没憋好屁。   果不其然,沈宿雪见他顿时眼前一亮,开门见山道:“兄长,我发现云引可能是素华宫派来的奸细!”   言无忧深深叹了口气,耐着性子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宿雪就等着他问这一句,接着便将今天发生的事分毫不差的交代干净了。   言无忧听后一怔,皱眉道:“你私自去他那儿了?”   沈宿雪点点头:“去了,我还替你教训过他了,从今以后他必然不敢再对你不敬。”   被砸断鞭的事儿他是半点不提。   言无忧瞬间气血上涌,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道:“我让你不准插手他的事,你不长记性是吧!”   沈宿雪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却还是嘴硬道:“他活该,你这般护着他,他不是还照样不领情?对付他那种人,就不能太心慈手软了!”   言无忧低喝道:“那也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沈宿雪也毫不示弱道:“我就是看不得你因为他变得那么萎靡不振的样子!你是无妄境的尊上,怎能总是这样为情所困?你让他做了炉鼎,不也是为了让他听话吗?主子怎么能被奴隶牵着鼻子走?!”   这一句突然点醒了言无忧。   为主,为仆……   也许就是因为彼此关系的不对等,才让云引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所以总生气不愿意理他了。   言无忧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他让云引成为炉鼎也只是想让对方离不开自己罢了,并没有想让他低自己一等的意思。   如果把话说开,两人的关系也就能缓和了吧?   这样想着,言无忧懒得再与他纠缠,放开手径直走开了。   沈宿雪本以为自己今天免不了一顿打,结果对方竟就这样放过他了……   一定是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吧!   沈宿雪看着对方迅速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件正确的事。   兄长肯定是赶着去教训那母夜叉了哈哈哈!他果然还是和自己一条心的!   ……   言无忧过去时,刚进院子就看到了正端坐在二楼廊外远眺的人。   云引身着一袭素衣,盘坐在蒲团上脊背立得很直,柔顺的长发披散着蜿蜒了一地,倦怠清冷的眉眼如画般宁静美好,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言无忧记得他这样的表情,在自己刚入门那一阵,云引也经常像这样望着某处,脸上流露出寂寞哀伤的情绪。   那时,他就在想像云引这样的人也会露出这种表情么?   后来两人相处久了之后,对方就很少再这样了。   然而现在又看到这样的云引,言无忧心里莫名感到阵阵酸涩。   他在门口踌躇良久,内心竟生出一股近乡情怯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言无忧觉得自己还是要把话和对方讲清楚的,于是长出了一口气,到底是硬着头皮进去了。   上了两楼,云引还维持着原状没变,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他过来了。   言无忧犹豫着叫了他一声,对方身子极其细微的动了动,却没有理他。   他顿了顿,随即走到人身边坐下,尝试着开口道:“沈宿雪今天来烦你了?你没有被他欺负吧?”   云引一言不发还是看着外面,神情就好像入定了一样。   言无忧见状也不泄气,拉过他的手认真道:“我有话想和你说。”   云引垂眸看了一眼,没说话。   言无忧也顺势往下看,突然看到对方左手虎口上有一道清晰可见的血痕,在他纤白如玉的手上显得无比狰狞。   不用问都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言无忧目光中的阴鸷一闪而逝,他回头一定好好收拾那混小子。   “没事,我帮你舔舔,一会儿就好了。”   言无忧遇到伤口很喜欢这样舔一舔,他幼时无父无母,从小就和沈宿雪一起在无妄境艰难求生,经常被揍得遍体鳞伤,那时他就发现凡是自己舔过的伤势都好的特别快。   沈宿雪夜里用手偷偷伸到他嘴里蹭口水,还被他狠狠打过几顿。   除了自己以外,云引是唯一一个他愿意去舔的人。   云引却不愿领他的好意,直接冷漠的将手抽回来,看都不看他一眼。   言无忧有点失落,但又厚着脸皮继续贴过去。   “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了,你是不是在意主仆契的事儿?别担心了,我没把你当炉鼎看过。要是你想,我们还可以和以前一样相处。”   他说完许久,云引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言无忧本来以为他听完之后会高兴的,可没想到还是这样。   “怎么了?还有别的问题吗?”   云引缓缓合上眼,表示不想再听他看他了。   这下,言无忧又摸不着头脑了。   不是这个原因,那还能是什么?   他彻底不懂了。   “你有话就说啊,我不想再和你这么僵着了,没意思。”   言无忧皱眉看着他,见人不理又凑近道:“你又觉得寂寞了?我可以陪你啊,还像之前一样,我陪着你……所以别不理我了,好不好?”   他把下巴轻轻搁到对方肩上,叹息着唤道:“师尊啊……”   这一声让云引颤了一下,随即缓慢的睁开眼。   言无忧很少这样正经的叫过他师尊,他也知道对方心里其实根本没把他当师尊看过。   他不知道自己在对方心里到底算是什么,一个可以随便戏耍欺骗的玩物?供他修行发泄的炉鼎?或者是其他任何没有感情,没有心的东西……   言无忧从来没有在意过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从来没有。   “是我这个样子让你不适应了么?那我也可以继续变成从前的样子。”   言无忧搂住他清瘦的身子,态度难得这样恳切。   云引轻声道:“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言无忧。”   言无忧正要脱口而出,可仔细想想又觉得这个问题并不容易回答。   师尊?道侣?还是别的什么……   他甚至都不清楚自己对对方的情感到底算什么。   不是爱也不是恨,又或者是比这两者还要浓烈的情感。   “我也不知道。”   云引闻言自嘲一笑,转头冷冷道:“那你还和我说什么废话?滚。”   言无忧被他阴晴不定的样子惊了一下,忍不住生气道:“我和你好好说话,你就这个态度?那你到底想怎么样才能原谅我?你倒是说啊!”   “你凭什么觉得还有挽回的机会?”云引面无表情道:“我说过,我不可能再原谅你了,而且我已经给过你很多机会了。”   言无忧说不出话来。   他沉吟许久,突然开口道:“你等着看吧,我一定会让你松口的。”   云引不知道他是哪儿来的自信,懒得多想便起身要回去了。   然而,他刚站起来就一阵头昏目眩,身子歪了歪眼看着要倒下去,言无忧连忙下意识伸手扶住他。   “你怎么了?”   他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天还没有给对方输灵力。   云引一听以为对方又要借此来羞辱他,拼尽力气想要脱身,结果没躲开几步就支撑不住跌坐在地。   “滚开,我不用你!”   他眼前发花,气喘的厉害,纵使如此还是强撑着不肯妥协。 第40章 师尊原来这么依赖我,还真是爱撒娇啊   言无忧越看越觉得他像张开刺自卫的小刺猬,明明很脆弱却还是要做出一副让别人不敢靠近的甲胄,这样其实也挺可爱的,就是别扭的叫人难受。   他叹了口气,想把人扶起来,云引依然抗拒得不行。   言无忧只好强硬的将人从地上抱起,送到不远处的玉榻上。   “差不多行了吧,我又不是要害你,何必这样?”   云引愤怒的抬脚踹他,对方随手捞住放在手里捏了捏,叹息着坐下。   言无忧一边将灵力输过去,一边垂眼道:“其实你也没那么恨我吧?”   云引本来怒瞪着他,闻言愣了愣,不知对方从哪儿得来的这个结论。   “先不提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你分明有抵抗的能力却还是心甘情愿的被我带回来,这是为什么?”言无忧眨了眨眼,抬头看向他:“就像你现在明明有机会杀了我,却没有这么做。”   见对方没有说话,他顿了顿又继续道:“你对我很失望吧?我骗了你,还把你变成我的炉鼎,现在说对不起也晚了,但我以后会慢慢补偿你的。”   云引一言不发的垂眸看着床面,言无忧也没指望他能被自己几句话打动,想着只能在今后的日子里多下功夫了。   灵力输送完,言无忧守在云引身边,等着他入睡。   云引深深看了他一眼,腹中灵团吸饱了灵力此时正昏昏欲睡,这股困意也同样影响了他。   没过多久,云引便支持不住合眼入梦了。   言无忧为了他能睡好些,还在断断续续给他输着灵力,一开始只是握着对方的手,到后来便逐渐上移,慢慢放到了他的肚子上。   隆起的小腹柔软中带着些微的硬,言无忧合上眼细细感知,便能很清晰感觉到里面灵团的动静。   这种感觉很奇妙,让他喜悦过后,心里就不知不觉间变得平静柔软起来。   言无忧动作轻缓的上床,轻轻从后面搂住对方的身子,手掌始终覆在他的肚子上传送灵力。   纵使云引再怎么抗拒,言无忧也清楚他现在是很需要自己的,他必须要多陪在对方身边,直到孩子降生。   他知道女子怀孕的时候心情都是很容易寂寞敏感的,云引应该也是如此吧。   以后要多顾虑他的心情才行。   言无忧此时此刻暗下决心。   ……   云引这一觉儿就睡到第二日晌午,他现在嗜睡的症状虽然好转了,但一日里大部分时候也还是在犯困。   他醒来时满眼的睡意,还没注意到身边多了个言无忧。   直到想要下床时,一起身却突然被人揽住了。   云引一惊,下意识怔住了。   言无忧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慢条斯理的随之坐起身,哑声道:“醒了?不睡了?”   云引这才想明白自己这一觉怎么睡得这么舒服,原来是他一直在床上,灵力给的充裕。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茫然的眨了眨眼,还是先起身下床了。   言无忧在身后跟着他,拿上外衫往人身上一披,轻声提醒道:“你小心点,别着凉了。”   云引愣了愣,他还是第一次见对方这么细心,感觉有点奇怪。   言无忧替他系好衣襟,睡眼朦胧的蹭了蹭他的脖颈,耸着鼻子道:“我待会儿要去议事堂,魔族这边最近打算破除封印,与正道开战。我不想打,会尽量说服他们,但他们不一定会听我的。好烦,不想去……”   听着他委屈巴巴的诉苦声,云引莫名有些心软。   可他不明白言无忧为什么会和他说这种事,明明是件很重要的大事,从立场上而言,告诉他多少有点不合适。   “你和我说有什么用?虽然这次我不在素华宫,但我师父也快回来了,有他在魔族没有胜算的。”   言无忧沉吟片刻,犹豫了很久还是道:“无妄众想拿你做威胁,迫使素华宫不能出手。”   云引闻言下意识反驳道:“拿我做要挟有什么用?”   拿他与整个修真界的荣枯相较,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言无忧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忍不住欲言又止道:“你是不是太妄自菲薄了?我觉得有你在,想让素华宫不出手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云引淡然道:“他们不是傻子。”   “可他们挺看重你的,我看得出来。”言无忧小声嘀咕道。   云引皱了皱眉,没再多言。   如果真的看重,他现在身处无妄境,为何无人来寻他?   而且就算是没有他,素华宫也照样可以运转,少他也无所谓的。   “算了,不和你说这个了,省得你费神。”   言无忧捏了捏他的肩,轻笑道:“我两个时辰内就回来,你等等我,回来再给你输灵力。”   云引没说话,算作默认了。   言无忧走后,云引又独自踱到廊外坐下。   不知怎么,这几日他总是会突来的心慌,隐约间觉得什么在盯着自己,像是一种觊觎垂涎的视线,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灵团察觉到他不安的心绪,也跟着在腹中轻轻转动了两下。   云引轻抚上腹部,点着肚子垂眸道:“没事的,你别怕。”   灵团受到安抚动静又轻快起来,上蹿下跳在肚子里一点也不安实。   云引还是没有习惯这样的闹腾,纤白的手指抚着小腹,叹息一声道:“别闹了,怎么他一走你就要闹我?”   他有些无奈的回到床上,捡过言无忧留下的外袍,上面还残存着对方的气息。   云引将它凑到鼻尖嗅了嗅,熟悉的气息果然让他觉得安心不少,灵团也渐渐安静下来不再折腾。   他干脆把衣裳铺在身下,枕着入眠,言无忧的气息逐渐包裹了全身,云引倦怠的瞌上眼,不久后便进入了深眠……   言无忧回来后,看到的就是云引抱着他衣服入睡的情景,呼吸一窒,连忙放轻了手脚。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慢慢在人身旁躺下来,伸出手搂住对方的腰,合上眼近乎贪婪地汲取着那股令人着迷的气息。   云引似乎被他吵醒,轻嗯了一声睁开双眼,眸中睡意还没有退散。   发现言无忧已经回来,云引不由得安下心来,之前那股被人盯视的异样感觉终于散去了。   见他睁开了眼,言无忧语气揶揄地笑问道:“睡醒了?”   云引自顾自坐起身,突然看到被自己垫在身下的衣裳,脸色顿时变了变。   “我就走了一个多时辰,你都忍不了么?”   言无忧凑上去抱住他,拿脸轻蹭道:“师尊还真是爱撒娇,原来这么依赖我。”   云引看他又开始嘴欠,冷漠的将他推开。   “是肚子里这个依赖你,与我无关。”   “好师尊,别这么说。”言无忧厚脸皮的再次往上凑,将身上的玄衣披到人肩上,道:“你和宝宝都需要我的,我知道。”   云引拿他这副油嘴滑舌的样子最没办法了,抬手拢住温热的外袍,垂眸道:“你去会谈,结果怎么样了?”   提到正事,言无忧的表情正经了些,叹息一声道:“有点难办,魔众之中主战的占大部分,凭我一己之力怕是很难决断。”   云引看向他:“你不是魔尊么?怎么这般没有话语权?”   言无忧苦笑道:“魔尊哪儿是那么好当的?我离开的这些年,无妄境的势力基本都被无妄众占完了。他们就相当于修真界的长老会,在我没有彻底夺权之前,还是得听他们的。”   云引听罢后,偏开眼道:“没用。”   “现在是没用,以后就不一定了。”言无忧支肘,口中含糊道:“放心,虽然大事尚且做不了主,但你我还是能保住的。”   他伸手去勾对方的腰,云引将他的狗爪子打掉,轻叹了口气。   言无忧看出他在忧心,直起身来道:“我其实不应该和你说这个的,但我不想再瞒你了。你也不用太担心,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我会先护着你。”   云引回过头,看到对方信誓旦旦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动容。   他收回视线,低声道:“你还是先护好自己吧,我不必你担心。”   “真够冷淡的。”   言无忧轻挑地“嘁”了一声,目光却是沉深的。   他可以预感到正魔之间必有一战,而且结局不会很好。   可魔族韬光养晦多年,为的就是这一战,不打根本是不可能的。   没办法,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第二日刚醒,言无忧睁开眼就看到在自己身边擦剑的云引,刃光闪烁着寒芒折射到他的脸上。   言无忧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弹起身来退开几步。   “干嘛?要弑夫啊?”   云引皱眉瞥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未停。   言无忧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云引拿过什么正经的剑器,大多都是不使剑,或是随手召来一柄。   “你这是哪儿来的?”   云引眼都没抬,闻言缓缓道:“叫门口守卫给我的,有日子没练剑了,想活动活动。”   言无忧挑了挑眉,犹豫道:“你现在这样……还是别活动了吧,万一累着了怎么办?”   “不会。”云引冷漠道。   言外之意,让他少管闲事。 第41章 小美人,我就喜欢看你欲生欲死的样子   言无忧还是怕他拿着这把剑耍会出什么事,于是掏出了那柄木剑,将对方手里的剑换过来道:“这个好,用这个。”   于云引而言,倒是用什么都无所谓。   他接过剑打量了一下,便一言不发的出门了。   正巧言无忧今天没什么事要忙,又不放心他一个人修炼,也随之跟了上去。   说起来,他也很久没见过云引的剑意了。   他的剑号称蓬莱一鹤,观赏性丝毫不亚于其威势,甚至有传言说他曾一剑召来百鸟,引得仙人乘鹤来观。   虽不知真假,但绝不是空穴来风。   云引手指抚过剑柄上盛开的小花,剑刚起势便召来阵阵清风,他挥剑如鹤舞,一招一式都美的遗世独立。   言无忧挪不开眼,不知不觉间身形也随着他的动作而动。   云引手中木剑无比自然,仿佛与他合而为一,没一会儿剑柄上就冒出了更多的小花苞。   他剑舞得正投入,腹中却突然传来一阵钝痛。   云引不得不蹙眉停了下来,捧着腹部疼得直弓腰。   “怎么了!”   言无忧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扶住他。   云引额上已经沁出冷汗,他使剑时不自觉的便开始吐纳灵力,一时候吸入了不少魔气,才会变成这样的。   他摇了摇头,想回去,可一站直又是一阵头晕目眩,根本走不了路。   言无忧低头道:“要我抱你回去吗?”   云引想说不要,但身体却不由他。   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他便突然腾空而起,被言无忧抱着赶了回去。   殿里有结界隔绝了大部分魔气,云引进去没多久就觉得好多了,虽然头还是晕,但好歹能视物了。   他正要说自己已经没关系了,却发现言无忧在一脸担忧急切的给他输送灵力,自己腰腹处还盖着对方的衣服。   云引缓慢的眨了眨眼,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也许言无忧说得对,自己根本就没那么恨他,只是失望和生气罢了。   否则怎么他稍微对自己好一点,就什么脾气也没有了……   “好点了吗?还难受吗?”言无忧紧张的看着他,双手紧紧握着他的手心,是温热的。   云引瞌眼道:“没事了。”   言无忧替他擦了擦汗,皱眉道:“说了不让你练就是不听,现在弄成这样满意了?”   云引没说话,只是抬手隔着对方的外袍揉肚子,里面的小家伙闹得厉害,应该是受惊了正需要他的安抚。   言无忧见状,径直将手覆在了他的肚子上,一边揉一边缓缓输入灵力。   云引舒服的忍不住轻叹口气,下意识抱住了他揉肚子的手,皱眉低声道:“嗯,轻点……”   言无忧闻言不禁愣了愣,继而轻笑了起来,道:“你在床上也能这么叫就好了。”   云引没力气同他计较,只是瞪他一眼,誓死不肯再出声了。   言无忧有些遗憾的叹了声气,无奈道:“这么死板,真不可爱。”   云引觉得自己真是高兴得太早了,言无忧根本就是狗改不了……不可能会转性的。   他本就不该对这人有所指望。   言无忧见他闭上眼,知道对方是要睡了,随即扯过被子来给人盖上。   “好好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云引没有说话,意识渐渐沉了下来,很快便入了眠。   ……   接下来好一阵子,云引都没有再外出,最多就是在二楼的廊外吹吹风。   言无忧知道他这个习惯后,专门在廊外布置了一下,放了几只软垫与躺椅,另外还加装了纱帘。   一日,云引在那张躺椅上小憩时,呼吸的空气中突然弥漫了一股异样的气息,他察觉到不对立刻睁开眼。   望向楼下时,门口的守卫已然尽数倒下。   云引目光一凌,回首冷声道:“什么人?”   话音未落,阵阵阴笑声便从身后响起,一道裹着黑袍的身影现身,声音沙哑道:“小美人,我们又见面了。”   云引径直一记剑意袭去,却直接穿过对方的身体打到了后方的墙。   他一怔,皱眉道:“你是……”   “别费劲了,这不过是我的一缕元神罢了,打不中的。”   薛含丹笑着开口,随手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妖冶无比的脸。   他的声音非男非女,长相也是雌雄莫辨。   因为本身被符纸封着平时露不出脸,唯独元神是本相,因此只有极少数人能看到他的真容。   云引身上还盖着言无忧留下的外袍,他攥紧衣裳起身道:“你想做什么?”   他身体没什么力气,用不出几次剑意,就算对方只是元神,此时的他也没有办法轻易打破。   偏偏这个时候言无忧又不在……   “我来带你走的,小美人,我对你很有兴趣。”薛含丹哼哼轻笑了几声,朝他伸出手:“来吧,和我走。”   云引假意前进了几步,在迫近对方时突然一记剑意贯穿了他的腹部,手腕一转剑意在对方体内轰然爆开,一击便搅碎了大半元神。   薛含丹怔忡地看向自己底下的破洞,脸上惊讶的神色一闪而逝,随即伸手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臂,森然低语道:“小美人,虽然你很厉害,但是不是有点太看不起我了?”   云引愣了愣,仅仅是一瞬的差神,自己便被裹挟进一团黑雾中,很快失去了意识……   云引是被一阵刺鼻的药味熏醒的,睁眼时他正身处于一方幽暗的房间里,四周的墙上摆满了各式刑具,地板上还有早就干涸的血迹与污渍。   最可怖的是,正对着他的墙上挂着一颗美艳万分,面带诡异微笑的人头。   云引眉头皱了皱,刚起身对面那颗美人头竟张口说话了。   “呀,你也是被主人带回来的吗?真好看,是他会喜欢的模样呢。”   云引惊了一下,随即不动声色扯了下松散到肩头的衣裳,抬头问道:“你的主人到底是什么人?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人头笑吟吟道:“呵呵,我的主人就是这无妄境医术第一的鬼药仙薛含丹呀。他可厉害了,你看我的脸是不是很美?若没有主人将我变成现在这样,我的美貌早就不复存在了,那多可惜呀。”   云引顿了顿,又问道:“他把我带来这儿,究竟想做什么?”   “应该是想把你炼成他的药人吧。”美人头呵呵轻笑了一阵,突然伸出一条长到惊人的舌头,飞快捉住了空中的飞虫,吃完了才道:“主人最喜欢看美人痛苦惨叫的样子了,你这么美,想必叫起来也一定很好看呵呵呵……”   云引眼神冷了冷,来到这里再想逃走恐怕就不容易了。   他从不指望会有人来救他,因此想的都是如何凭自己之力逃出去。   还没等他起身想走,房门突然被打开,薛含丹笑眯眯的走了进来。   这次大概是本相,浑身上下被符纸缠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眸子。   “小美人,感觉如何?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了?”   云引往后退了退,警惕的盯着他。   薛含丹走过去坐到他身边,爱怜抬手抚过他的侧脸,目光迷离道:“好了,不要这么拘谨,我又不会吃了你。”   云引偏开头,扫开他的手,冷冰冰道:“滚开。”   薛含丹弯了弯眉眼,痴迷地看着他叹喟道:“真好,我就喜欢你这种有脾气的美人,折磨起来才有意思。”   他翻身压在人身上,云引正想挣扎却被从对方身上剥离开的符纸锢住了手脚。   薛含丹那张漂亮的脸露出了小半张,他常年不见光皮肤透露着病态的瓷白,就像是没有生命的皮囊人偶,摸上去的触感也是非人的温凉。   “好了好了,你这样反而会激起我的兴趣,要是乖一点还能少受些苦头。”   他说着,从掌中化出一只小玉瓶,打开盖子顿时传出一股异香。   “这是我做的新药,能让身体的感觉敏感数倍,而且……”薛含丹说到一半忽然顿了下来,压低了声音道:“这药还能让你一直处于绝顶时的感觉,我就是让你再痛不欲生,你也会很快乐的。”   云引闻言瞳孔微缩,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刻就被人扳开嘴将药喂了下去。   这药入口竟是如糖一般的香甜,云引对甜味敏感,咽下去时还忍不住下意识用舌头多尝了一会儿味道。   薛含丹笑道:“好喝吧?为了好入口,我特意把药做成了花蜜味,是不是又香又甜?”   他说话间,手指已经按到了对方衣带的系扣上,只要稍微施一点力就能轻松解开。   云引目光冰冷地看着他,脸上却因药力已经泛起丝丝红晕,他的脑子渐渐混沌得很厉害,眼前一阵阵的发昏,身上的感觉越来越接近合欢蛊驱动时的感受,甚至比那个还要强烈。   “看来已经开始见效了……”   薛含丹笑了笑,随手化出一根玄冰制的那话,低声缓缓道:“我要把这个弄到你底下去,要不要求求我?说不定我下手会温柔些……”   云引怒视着他,双腿却止不住微微颤抖,他肚子里好疼,要是被对方这么羞辱的话,还不如…… 第42章 灵胎绝不能留……   薛含丹手上的那条东西足有婴儿小臂粗,同时散发着丝丝寒意,光是看着都觉得渗人。   云引自然不可能甘心受辱,但他此时灵力被封连自爆灵核都做不到,他从没有像这一刻一样渴望有个人能来帮帮他,无论是谁都好……   看对方要拿着东西往自己脸上蹭,他紧紧合上眼,不愿目睹这一切。   言无忧,这个时候他又在哪儿?或许连他被绑走了都没有发现吧……   云引满心绝望,不仅头晕脑胀,腹中又疼得厉害,连意识都快要模糊了。   这时,只听一道轰然,门板突然爆破!   两人一同投去视线,只见言无忧持剑一身杀气腾腾的立在门口,没有丝毫犹豫一剑便刺穿了薛含丹的腹部。   他的眼睛倏然瞪大,随时露出一抹森然笑意,破开的身体竟冒出黑色的烟雾,瞬间化为一团黑气。   “你是杀不死我的,我早便舍弃了皮囊,魂魄也入了修罗道,你的剑伤不得我分毫哈哈哈!”   言无忧冷笑一声,甩掉剑上沾染的黑雾:“是么?但我也可以让你生不如死,后悔自己死不了。”   “什么?”   薛含丹想从窗口逃走,却发现自己竟离不开这间屋子。   言无忧早便在这四下设了结界预防他逃走。   他化出一只漆黑的泥瓶,默念咒语便将薛含丹收入瓶中,接着拇指一擦封瓶盖盖儿。   他在素华宫这些年没少学降妖除魔的法门,不过收个修罗道罢了还不费什么劲儿。   言无忧一晃手中瓶,笑道:“行了,你就在这里边待着吧,这瓶子里我封了不少好东西,有它们作伴你总不会寂寞了。”   收拾完薛含丹,他赶紧去看云引。   然而刚靠近时,墙上挂的美人头突然尖声惨叫着伸出舌头,眼看着要触及到云引,言无忧目光一冷挥剑将它的头劈碎了。   从裂眶里滚落出的眼球死死盯着他手里的漆瓶,紧接着一点点化为腐朽。   什么不老不死,最终也不过是和万物一样化为灰烬,变得一点价值也没有。   言无忧没有多看一眼,迅速来到云引旁边,皱眉道:“我来了,你怎么样?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云引迷迷糊糊地看向他,眼角莫名湿漉漉的,身上散发出无比甜腻的勾人香气。   他依稀还能认出对方是谁,声音沙哑,哽咽难鸣地唤道:“言无忧……”   “我在。”言无忧应了一声,随即看见他被缚住手足的符纸,手一挥便将它们化为乌有。   他见状就知道云引是被下了什么奇怪的药,八成是什么合欢散之类的玩意儿。   “没事了,我带你回去。”   言无忧把他从床上抱起来,无意嗅到对方的香气时,还是不可控制的升出几分难耐的情绪。   他不禁紧了紧搂着对方的怀抱,云引却突然痛哼一声,泪眼婆娑地抓住他的衣襟,颤声道:“疼……”   言无忧挑了挑眉,他应该没有那么使劲儿吧?   想着可能也是那药的缘故,他也没有多想,带着对方便往回赶。   却不想刚出门,一道剑气便落在他身前不过三寸左右的地方,言无忧感受到杀意立即躲闪,结果堪堪躲开后就看到自己刚才站的地方竟是被割开了几尺深的长口。   他吓了一跳,除了云引以外他还没见过这般强盛的剑意,而且威力甚至比云引还要强大。   言无忧一抬眼,只见半空中隐约停着一道人影,但奇怪的是根本看不清面容,若是盯的时候久了,还会感到头晕目眩。   他晃了晃迷糊的脑袋,干脆不再直视。   云引在他怀里被颠的难受,已经开始小声的哼哼起来。   “你,把他交出来。”   那人出口声音也是朦朦胧胧的,听得人头疼。   言无忧强忍不适,抬头皱眉道:“你是什么人?”   “你不配知道本座名姓。”   话音未落,对方轻飘飘抬手又是一道无比强盛的剑意袭来,言无忧勉强躲过,但为了护住怀里的云引,还是被划伤了手臂。   “啧。”   云引这时似乎察觉到什么,撑起了一点精神,恍惚道:“……师父。”   “师父?”言无忧边躲边道,闻言一愣。   他的师父,那不就是……   “剑尊东里雪?”   靠,他怎么突然就追到这儿来了?   言无忧咬牙想逃,对方却已经失了耐性,从空中跃下瞬移到他身前,一剑指着他的面门,冷漠道:“既然不愿把人交出来,那就去死。”   眼看着言无忧就要命丧于他剑下,云引突然开口艰难道:“师父,别杀他……求您。”   东里雪眉间轻蹙,犹豫了片刻却还是缓缓将剑放下。   这还是他第一次求自己什么事。   “你为何要护他?”   云引刚想说话,却眼前一黑彻底昏厥过去。   ……   “我让你看护好他,你就是这样看的人?”   东里雪端坐在掌门首座,底下跪着除了四和六弟子以外的四个徒弟,以陆乾离为首,后面清一水跪了一排。   陆乾离背挺得笔直,脑袋却低的很深。   他本来以为云鹤归是和言无忧一起下山躲师父去了,谁知言无忧竟是个魔族细作,趁机将人绑了去。   若不是师父回来的及时,又有弟子契感应,根本不敢想会出什么事……   “是弟子没看护好师弟,请师父责罚。”   东里雪扫他一眼,毫不留情道:“自己去惩戒司领罚,还有你们也一起去。”   “是。”   东里雪突然道:“等等,白苓留下。”   白苓停住脚,恭敬道:“是,师父。”   东里雪起身带着他前往自己在钟元峰的住处。   他也与云引同样,是自己独有一座峰的。   钟元峰位处素华宫灵气最浓郁之处,一条灵泉逆行而上,环绕着山体如同一条清澈的飘带,需要乘坐特制的飞舟才能去住山顶。   正是当年被他一剑斩破,江水倒流之地。   东里雪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在山顶的居住又占地巨大,光是住房就有十几间,怕荒废了便定了人按日去打扫,因此只要他回来就随时都能入住。   两人乘着飞舟来到峰顶,走上通往居所的栈桥。   东里雪突然道:“鹤归腹中灵胎之事,你可知晓?”   白苓就知道果然是因为此事,立刻颔首道:“弟子知晓。”   东里雪闻言顿了顿,沉吟片刻道:“鹤归所修的无情道承受不住这突来的灵种,他如今破了道心,若再诞下子嗣,势必会引发天罚。为了他的道途,也是顺应天理,灵胎绝不能留。”   白苓愣了愣,皱眉道:“师父的意思……”   东里雪道:“我要你炼制落胎药。”   白苓沉默了一会儿,抬头问道:“师父有问过鹤归的意见么?”   “此事若顾虑了他的意见便是害了他。”东里雪停在一道房门前,回首道:“你只管炼药便是,剩下的不必管。”   “可……”   白苓欲言又止,可看到对方的神情还是合上了嘴。   他没办法忤逆师父的意思,而且他也知道只有这样才是对鹤归最好的。否则若是真的生育一个孩子,那样对他的伤害将是不可逆的。   他随身带着装有千万种药草的芥子药箱,与炼制丹药的药鼎。   白苓以真焰开炉,捻取药草二三,动作行云流水。   落胎药并不难,不过几刻便炼制好了。   云引还在榻上昏睡,直到药的苦味儿在房内散开,他才终于被活生生给熏醒了。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中透露着茫然。   因为之前的药效还未散净,腹中的痛楚还很清晰,云引却顾不得许多,有些急切地唤道:“言无忧,快走……”   他记忆最后是师父拿剑指着言无忧的画面,可喊完后才发现自己似乎已经不在无妄境了,周围的灵气清冽浓郁,四下陈设也像是在他师父的钟元居。   云引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带回素华宫了。   就是不知道言无忧怎么样了……   他迷迷糊糊地撑着脑袋,不知为何灵团会这般不安,一直在腹中乱撞,慌乱的有些奇怪。   “醒了。”   身边传来东里雪的声音,云引闻声抬头去看,只见对方手端着一碗药朝他走来。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人按了回去。   “师父……”   “无妨,不必多礼。”   东里雪将手中的药碗递过去,道:“把它喝了。”   云引不疑有它,端来要喝腹中却突然一痛,他闷哼一声脸色煞白的放下了碗。   缓了缓,他嗅着这古怪又莫名被灵团抗拒的药,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药?”   东里雪也不瞒他,直言道:“落胎药。”   云引一怔,下意识将药端远了。   “师父,为何要……”   东里雪漠然道:“与魔族的孽种怎可留?我是为你好,把药喝了。”   云引也曾想过不留这个子嗣,可真到了决定其生死的时候,他又万分不愿夺去它的性命。   毕竟是他的子嗣,况且它还是有自己意识的,怎么能……   “师父,我想留下它。”   东里雪眸光一寒,面上已然有了愠色,道:“你想自毁道行,以为我会同意么?你自幼苦修,却为了一个魔族孽障甘愿堕落至此,你将师门置于何地?又将我置于何地?若再执迷不悟,别怨我不饶你!” 第43章 灵胎一落,生不如死……失忆   云引握紧了身上的锦被,止不住脸上的哀色,他也不想如此,可事到如今会让师父失望也好,折损道行也罢,腹中灵胎他是无论怎样也不能放弃的。   “对不起,师父,我……”   东里雪蹙眉道:“莫要再多言了,把药喝了。”   云引咬着唇摇摇头。   他想将药泼了,东里雪却先他一步用法术集起药汁,冷声道:“此事不容你拒绝。”   云引腹中绞痛欲烈,他难耐的弓起身,抬起手背拭去额间冷汗,虚弱道:“师父别逼我了。”   东里雪目光冷厉的看着他:“我是为你好,为何不领情?”   云引撑起头道:“您让我修无情道时也是说的为我好,可我一点也不觉得好。”   “你的意思是,我害了你?”   “弟子不敢,只是……”云引深出一口浊气,眼神坚定道:“这次的路,我想自己选。”   东里雪看着他的目光,眸色沉了沉,还是冷硬道:“你长大了,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其他的事都随你去决定,但唯独此事不行。”   云引闻言痛苦的晃了晃身形,眼前一阵阵的发昏,他不想再被迫选择自己不喜欢的事物了,这次他一定不能再……   不能再……   他强撑起身子,咬牙道:“弟子恕难从命,愿自请离开素华宫,今后永不回来。”   东里雪脸色一沉:“我不同意。”   他像是被云引的话气狠了,连总是听起来无悲无喜的声音都重了几分,深深叹了声气道:“你是我最好的弟子,我不可能放你离开素华宫。云鹤归,我不会害你。”   云引垂着头,长发被冷汗沾粘在脸上,苍白而脆弱的样子显得无比狼狈。   东里雪将手中凝聚的药团送到他嘴边,轻声道:“喝了吧,以后的事情都随你,你可以自由。”   云引扯起一抹自嘲的苦笑,他长睫微颤,从眼眶划落下来的不知是泪还是汗。   真可笑,活了这几百年间,万般事情竟皆不能由他作主,何谈自由?他何曾真正自由过?   东里雪见状缓缓道:“你若是觉得痛苦,我可以帮你隐去这段记忆,你再也不必为此难过。”   云引轻笑一声,惨白着脸颤声道:“我不要……”   东里雪动作轻柔却强硬的抬起他的下巴,将药液一点点引了进去。   云引泪水成串地顺着脸颊滴落下来,全身像失了力气一般,刚被喂完药便倒在了床上。   白苓的药见效很快,没过多片云引腹中便像是被绞碎了一样的痛,灵团慌乱的缩成一团,却还是被拖拽着下坠,垂死挣扎时的乱冲乱撞让本就难忍的痛楚更是加剧。   云引紧紧蜷缩在床上,指尖按在腰腹部指节泛白,他强压着声音,呼吸却不免愈发急促起来。   东里雪坐到他身边,捏住对方的手腕为他渡去灵力。   “很快就好了,你不必忍耐声音。”   云引意识已经疼得摸糊了,却还是能清晰的感受到灵团的惶恐害怕,心中的绞痛比身体上还是痛苦百倍。   他什么都护不住,为什么还要给他……为什么要让他这么生不如死,为什么?为什么……   他的白衫下渐渐晕出了一团鲜红血迹,灵团的气息也微弱下来,云引泣泪满面样子早已狼狈不堪。   在漫长的痛苦中,他终于忍受不住即将昏死过去。   意识的最后,他听到东里雪虚无缥缈的声音传来。   “鹤归,别怨我心恨。好好睡吧,醒来后一切都会好的。”   ……   自从东里雪回来后,便将总是常年独居在鹤微峰的云引唤到了钟元峰居住。   他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将一身道行传授给云引,之后便要闭关修行直至飞升。   入住钟元峰之前,云引要先回鹤微峰收拾些东西。   不知为何,师父离开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他很多都记不清了,他好像是一个人在鹤微峰上修行,偶尔下山斩妖除祟,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可为什么回到自己一个人住的洞府后,他总觉得好像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心里就像是缺了一块似的,空落落的。   云引站在洞口伫立许久,目光茫然四顾,可却什么都记不起来。   是他多心了么?   正当云引打算放弃深思时,半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扑棱翅膀的声音,他抬头一看只见一只圆滚滚的蓝绿色小鸟正朝自己飞扑而来。   “美人!美人,我终于找到你了!”   玄明兴高采烈的想要扑到他怀里,却不想对方却偏身一躲,让他差点撞到后面的石头上。   他堪堪停住身形,心碎的回过身。   “呜呜,美人为什么不接住我?我找你找的好辛苦,听说你回来了,一连飞了好几日才赶过来的……”   他真的好惨,被言无忧丢下剑后摔晕了好几天,刚养好伤就赶去了无妄境,结果又迷路了……   后来好不容易赶到,又听到魔修交谈说美人被剑尊救走了,他又连忙拍着翅膀赶回了素华宫。   这一来一回少说千里远啊,还不算迷路,可真要把他的小翅膀给累断了……   云引皱眉看着他,出声道:“妖兽?你是哪个弟子的灵宠么?”   玄明一怔,连忙道:“是我啊!美人你不记得我了?我是玄明啊!”   “玄明?”云引眨了眨眼,仔细的思索了一阵,疑惑道:“我认识你么?”   “咔嚓!”玄明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后来花费了大半个时辰讲解,云引才知道了他是谁,两人又是怎么认识的,只是……   “你说你是我的道侣?”   云引虽然有点失忆了,但并不傻,想让他相信眼前这只小蓝鸟是自己的道侣,属实是过于困难。   玄明站在石头上蹦蹦跳跳,欢快的不行:“就是呀,我有证据的!”   云引挑了下眉,示意他把证据拿出来看看。   玄明于是便掏出了他一直珍藏的云引的那片幼羽,他把这片羽毛插在了自己尾巴上,总是随身带着。   “上面还残有你的气息呢,我保留的可好了。”   他眨着小豆豆眼,算盘打得噼啪响。   美人失忆,这可是天赐的良机啊!他当然不可能放过。   云引捏过羽毛嗅了嗅,确实有自己的气息。   “但这能代表什么呢?”   玄明又开始给他普及孔雀一族的合籍流程,说完了又叼起他一缕黑白相接的长发,道:“你看,这个就是最好的证明!你为了与我合籍不惜妖化自己,你当时可爱我了,真的都忘了吗?”   云引半信半疑的看向自己的头发,喃喃自语道:“是这样么……”   “就是这样的!”玄明兴奋的啾啾直叫。   云引垂下眼睑,沉吟片刻道:“可我为什么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玄明身形一僵,紧张道:“哎呀,你这不是失忆了吗?没关系,感情都是可以再培养的嘛!而且你是没见过我的人形,等见了说不定就又想起来了呢?”   云引想了想,感觉他说的可能也有道理,于是妥协道:“好吧,那你先跟我回钟元峰,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好!”玄明闻言立刻飞到他肩膀上,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   云引的东西很少,简单收拾了一些衣物,又带上了自己修炼用的灵玉床,便回到了钟元峰。   他回去后,先安置好房间将玄明留下,接着又去找东里雪复命。   “师父,我回来了。”   片刻后,房内传出声音让他进来。   云引在门外规整了一番仪态,随即才推门进去。   进门后,东里雪一袭白衣端坐在蒲团上,他那副面容清冷独绝至极,气质如山巅之雪。   他天生一双紫眸,平常示人会用法术遮掩面容,甚至连声音都会模糊,只有面对云引时才会露出本来的样貌,不会对他有所掩藏。   “东西都拿来了?”   “是。”云引点点头,恭敬的对他行了一礼,得到准许后方才落座。   东里雪不知为何,今日神色有些疲惫,眉眼半掩着看不出情绪。   云引为他沏了杯茶,递过去后犹豫许久才道:“师父,我有一事不知当不当问。”   东里雪接过茶轻抿一口,微微颔首道:“你问。”   云引眨了下眼,斟酌片刻,抬头道:“我今日回鹤微峰,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些事情,但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您知道我究竟为何会这样么?”   东里雪目光一沉,放下茶杯,顿了顿道:“世间烦恼三千苦,有些事不记得了也好,未必是坏事。”   云引欲言又止道:“可我总觉得似乎不该忘,应当是很重要的事或人……”   “鹤归。”   云引被打断后怔了怔,看向对方。   东里雪道:“凶吉祸福皆是命数,你就当这是一劫,破障即是,不必多想。”   云引晃了下神,总觉得这话听起来让他很难受,可具体有什么不对也说不出来。   他心思凌乱,面上却不显,只是规规矩矩的听从了,点头应是。   明明师父还是那个师父,他心中的恭敬不减,但不知为何却下意识不想听从对方的任何话了。   比起言听计从,他更想尝试一下自在行事的滋味。 第44章 喝醉酒之后好难受……   来到钟元峰后,云引一天八九个时辰里都在被传授道法剑术,剩下的时间也是在自己冥想运功。   一心修行,让他根本没时间多想其它事情。   也不知道缺失的那段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现在一动用灵力就总觉得身子乏力,可师父闭关在即,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他犯困。   云引只好硬撑了一个多月,修行进益虽快,但精神却是越来越差。   奇怪的是,不仅是他,连师父也像是被什么耗空了内力,虽然极力掩藏不想让他看出来,但从细微处还是能察觉出来的。   两人对坐运功时,云引还是强忍着睡意,手指掐着大腿都掐出印子来了。   东里雪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掀起眼淡淡道:“你累了就去休息吧。”   云引顿时提起精神,眼中还带着困倦,道:“没事的,师父,我不累。”   东里雪看向他指节泛白的手,轻声道:“再使点劲,衣服都要抓穿了吧?不急这一两天,你今日先回去吧。”   云引有些赧然的垂下头,被点破后也不再推辞,起身道:“是,弟子告辞。”   他拢紧了外袍,踏着夜色回去后,才发现玄明早就卧在他的床上睡得死沉了。   云引下意识将动作放轻了,脱下外袍时的微弱声响,却还是让正在美梦中的肥啾猛地清醒了。   他咂吧了两下嘴,睁眼就看到对方竟然这么早就回来了,立刻站起来啾啾叫道:“啾!美人今天好早,修炼顺利吗?”   云引已经习惯了与他相处,解下发带后抬起一根手指让他站上来,道:“嗯,顺利。”   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玄明发现他对小动物真是温柔至极,不仅从来没对他发过火,还每天抽出时间来给他疗伤,陪他说话。   让玄明深深认为对方绝对是把他当道侣对待了。   但其实,云引对他的方式更像是对待一只灵宠……   玄明在指尖跳来跳去,见人要换衣裳又很有眼色的飞到他头顶蹲着。   “啾,美人我今天下山了,还给你带了礼物。”   云引褪下外衫挂到一旁的屏风上,闻言顺口问道:“是么,那多谢你了。”   玄明跳到床下,将一坛子果酒推出来,扑扑翅膀道:“这是城里扶梅酒肆当季的荔枝酒,对了,还有呢!”   云引看他又飞回自己手上,歪着脑袋道:“美人把眼睛闭起来。”   云引缓慢的眨了下眼,没怎么多想便依言合上眼。   片刻后,有颗东西抵到他唇下,云引下意识张口接了。   顿时,一股清甜熟悉的滋味在唇舌间荡开。   云引微微睁大了眼,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玄明看他的反正应该是喜欢的,于是邀功似的啾啾叫了两声,小眼睛亮晶晶道:“一品斋的秋梨糖,好吃吧?”   秋梨糖……   云引一时间有些恍然,印象里似乎有什么人也给他吃过,是谁呢?已经记不得了……   他晃了晃头,表情显得茫然而恍惚。   不自觉放空时,玄明的一声声“美人”突然将他唤醒。   云引怔忡了一会儿,那股空落落的感觉却在心中久久散不去,他缺失的那样东西一定很重要。   他胸中郁气纠结,连原本的睡意都消散了。   看到地上的那坛果酒,从来是滴酒不沾的他,忽然生出了一醉方休的想法。   云引坐到矮案前反掌化出两只玉杯,随即将酒开封,瞬间荔枝的果香与酒的清冽飘漫了整个房间。   玄明快乐的拍拍翅膀,站到和他差不多高的酒杯前,十分期待的看向对方手中的酒坛。   “美人美人,我也要喝!”   云引应了一声,先为他倒了一小口,转而斟满了自己的酒杯。   看到对方有些不满的样子,他伸手点了点玄明的小脑袋,轻声道:“你小,不能喝太多,会醉的。”   玄明不服气道:“我酒量可好了,美人别小看我,而且这是果酒!”   任他怎么叽叽喳喳的争辩,云引还是不肯多给他,一连自斟自饮了两三杯,目光都有些迷离了。   之前没喝过酒,他才知道自己酒量竟是这么差,就连这甜滋滋的果酒都能让他上头。   可是醉了之后,脑袋晕乎乎的好开心,感觉什么都可以不用在意,也不会不开心了……   云引轻轻支着头,脸上露出一抹痴笑。   玄明表面上在啄杯里的酒,实则小眼睛一直在偷偷看他的样子。   哦~美人醉了,脸红红的好可爱……哦哦哦!还笑了,他还是第一次看美人笑诶,啾啾啾,此生无憾了啾!   云引迷迷糊糊地扯了扯衣领,总觉得胸口好闷热,好难受啊,为什么又开始难受了……   他翻倒在床上,灵玉床冷丝丝的,贴着滚烫的皮肤很舒服。   云引下意识抓过边上的长条状药枕,里面有安神的药草,抱着嗅一嗅可以舒缓心神,可他却忘了这是谁给他的,可能是二师兄吧……   “唔……”   云引把脸埋进松软的药枕里,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眼眶泛红有些湿润。   他那边半天没有动静,玄明只当他醉倒了,歪歪扭扭地蹦过去用喙替他拉好被子,接着也两爪一翻睡到人身边。   他的小肚子软乎乎圆滚滚的,小嘴咂吧咂吧一副准备做好梦的样子。   半夜三更,云引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眼睛红通通的还带着醉意。   他其实根本就没有睡着,脑袋晕乎乎的在想自己记不起来的那些东西,可还是不行,想不起来……   可他下意识的觉得在师父那里一定能找到答案,今天必须要去问个清楚。   云引一路踉踉跄跄地走到东里雪的房门口,从外面看灯还亮着,他醉醺醺的抬手叩门,里面紧接着传来一阵响动,过了许久才有人道:“进来。”   云引推门进来,东里雪像是刚忙完什么似的,衣袖微微卷起,面色也有些苍白。   他抬头看向对方,却发现往日清冷自持的徒儿,此时竟只著了一身单衣,领口凌乱,甚至还赤着脚连鞋都没穿。   东里雪一怔,沉吟片刻道:“你喝酒了?”   云引身形摇摇欲坠,倏地跪坐到他面前,面庞艳如桃花,眼光迷离:“嗯,喝了,好喝。”   东里雪默了默,尽量不去看他敞露的胸口,偏开视线道:“我让你早点去休息,谁让你把自己弄得烂醉?何况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   云引跪行着往前爬了一段,轻轻喘息着道:“师父,我为什么会缺失记忆?我好像忘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可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我……”   云引说着说着,眼眶又变得湿漉漉的,断断续续的乞求道:“你帮帮我好不好?帮帮我……”   东里雪合眼轻轻叹息一声:“你醉了,回去吧。”   云引摇摇头,痴望着地面,喃喃道:“我到底忘了什么?”   东里雪抬手抚上他的头,起身将他从地上抱起,低声道:“万般皆苦,你不必纠结过去,否则只是徒增苦楚罢了。”   云引紧紧攥着他的衣襟,身子不住的发额,一副痛苦至极的模样。   东里雪把他抱到榻上,以膝为枕,抬手轻轻拍哄道:“睡吧,白日还有修行要做,不要再想了。”   云引眼角还沁着泪,可对方的声音就像是入眠曲一般,很快便让他昏昏欲睡起来。   东里雪垂眸看着他的倦容,不由自主地抚上他的侧脸,目光中透露着晦涩难懂的情绪。   这件事,难道真是他做错了么?   本以为忘却就能让一切回归正轨,可为什么他还会这样痛苦?   东里雪合了合眼,心意还是在这一刻动摇了。   他是最希望鹤归能过得顺遂安乐的,但亲手养大的徒儿终于还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受到伤害了……   “师父会护好你的,别怕。”   东里雪拨开对方额角的一缕碎发,漂亮的紫眸微微瞌起,总是肃然的脸上在这时却增添了几分温柔。   ……   平日里总是天不亮就清醒的云引,今日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他醒来后头痛欲裂,眼前也一阵阵发花,浑身无力地躺在榻上,仿佛骨头都软散了一般。   云引不适的皱紧了眉,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却又睁不开眼,否则就晕得厉害。   他心想,今日早课一定迟了,师父会生气的。   可努力了许久,身上还是酥软的动不起来,只是瘫在床上缓着精神。   喝过酒后好难受,早知如此就不喝了……   云引下意识想抓过药枕抱着,可反手摸了半天都没摸到,他有些茫然,又不死心地翻了个身去找,结果却还是一无所获。   奇怪,枕头呢?难不成是被他弄到地上去了?   云引晕乎乎地想,正想从床边探出身子去找找,却听旁边有人开口道:“找什么?”   云引一下子被惊醒了,睁开眼怔忡地看向对方,才发现自己竟是在师父的房间里。   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东里雪看他这副样子多半是醉迷糊了,于是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解酒药道:“吃了。”   云引莫名抗拒,脱口而出道:“不要。”   此言一出,两人同时愣住了。 第45章 师尊还是那么香,我都想你了……   不知沉默了多久,云引默默的伸手将药接过来,面上有点难堪道:“多谢师父。”   他把药吞了,想不通自己刚才为什么想都没想就那么说,幸好师父没有追究,否则都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东里雪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吃了药,随即道:“你身体不适,今日暂且休息一天。”   云引想说自己没有不适,可身体却不允许他任性,刚直起身子眼前就跟着发昏,只得又瘫了回去。   “对不起师父,我昨晚太放纵了。”   东里雪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偶尔一次,无碍。”   云引听到对方这么说,心情不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愧疚。   若是师父骂他一顿还好,但现在这样,他只会觉得自己辜负了师父的好,心里负担更重了。   东里雪看出了他的心思,出言道:“修行如同人生,须得有松有驰才好,适当的休憩放松是必要的,你不必有负担。”   云引闻言点点头,不知这些话到底听没听进去。   东里雪看到他如此,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出了里间,留他在这里休息。   云引心事重重,但精神倦怠,没过多久还是撑不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师父,无妄境的人过来了,我们是否应战?”   云引睡得迷迷糊糊之间,忽然听到外面有人的声音传来,隐约听着有点像他大师兄的。   “你说呢?”   “是,我知道师父的意思,已经安排人下去了。”陆乾离说完又顿了顿,继续道:“他们似乎是为了三师弟来的,言无忧他……”   言无忧?   云引听到这个名字时愣了愣,好耳熟,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他撑起身子来,此时一点困意都没有了,细细的听着两人的对话。   “不必多言,我亲自过去。”   “啊?师父您不是闭关在即么?这种事交给弟子来就好。”   东里雪闻言声音顿时冷了下来,厉声道:“你是要替我做决定么?”   陆乾离一怔,连忙道:“弟子不敢。”   云引听着也是一阵心惊肉跳的,也不知师父为什么对其他弟子脾气这么凶,明明对自己态度一直称得上和善……   两人谈完后,陆乾离去准备阵前的工作。   东里雪绕到里间看他醒了,于是声音缓和下来道:“吵醒你了?我有事去去就回,你再歇一会儿。”   云引本来想问有关于那个言无忧的事,可听到两人刚才的对话,直觉告诉他不能问。   他装作睡意朦胧的样子,半搭着眼点头道:“好,谢谢师父。”   东里雪见状方才离去。   等他走后一段时间,云引才迅速返回自己房间,穿戴整齐后就要赶去宗门口。   玄明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丝毫没察觉到他的动作。   云引御剑来到山门前时,素华宫的弟子已经严阵以待,山门前乌泱泱的魔军也同样蓄势待发。   他极目远眺,看到魔族那边打头的是一名玄衣魔修,坐在一匹十人高的庞大灵兽上,灵兽背上还嵌着一个华丽的轿亭。   那魔修就大大咧咧的坐在亭中软位上,恣意潇洒,面容俊美中透着股邪气,看着格外惹眼。   云引怔怔地望着他,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让他下意识想要离得近些再仔细看看清楚。   可走近了几步,他又停下了。   不对,那分明是个魔修,他怎么会认识魔修?   可紧接着,他就听到对面用扩音术高喊道:“我等今日来只为求娶贵派鹤归圣君,望速速请他出来与我尊上见面!”   求娶?云引惊得眼睛都睁大了。   魔尊为什么会来求娶他?他们应该都没有见过面才是……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想借后面的人群匿身。   可对面突然一道目光投来,魔尊和他对上视线了。   云引蹙了下眉,却不能再往后躲了。   不然显得像是他怕了。   他曾经亲手将上一任魔尊连同魔族一起封印在无妄境,对方该是他的敌人,此番来恐怕是故意折辱他的。   “本座的君后原来在这儿呢。”   言无忧眯起眼睛笑看着他,眉间的魔纹红光乍现。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他。   突然被这么多人盯着,云引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这时,东里雪也看到他了,皱眉问道:“你怎么来了?”   云引抿了抿唇,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言无忧从轿子上一跃而起,跳到地面上。   他右耳上挂着一枚剑形耳饰,只见他将其摘下,剑饰立刻便涨作数十倍大,顿时化为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剑刃上环绕着诡谲的红光,一看就并非凡品。   “三途剑,怪不得敢跑来狂吠,原来是有了依仗。“东里雪说罢,冷笑一声道:“哼,不过还是废物一个。”   敢在他面前用剑,等同于自寻死路。   眼看着东里雪就要出手,云引心里莫名慌乱起来,随即道:“师父,让我应战吧。”   东里雪召剑的手一顿,回首道:“你?为何?”   云引想了想道:“他们既然是为我而来,自然也该由我应战,我不想放任他们继续羞辱我,也算是做个了断。”   东里雪闻言沉默了一瞬,道:“也好,你去吧。”   无妄境的魔修看到他亲自出来应战,纷纷起哄大声呼喊。   云引冷着脸上前,随手化出的却是一柄开着桃花的木剑。   言无忧见是他来,转手又将三途剑缩小挂回了耳朵上。   他盯着对方手中的木剑,笑眯眯道:“没丢就好。这段时间在这儿过得还好么?我来接你回去了。”   云引面露古怪,完全不懂对方的话是什么意思。   言无忧见他不接话,又将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在经过腹部时目光突然顿住,变得惊喜又复杂道:“这么快已经生了?男孩还是女孩?取名了吗?”   云引:“?”   他没想到对方的每一句话都能超乎他的意料,这魔尊的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言无忧凑近冲他挤了挤眼睛,低声暧昧道:“又害羞了?”   云引立即抬剑指向他,冰冷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你到底打不打?我没时间和你废话。”   言无忧有些诧异的挑了下眉,转念一想这里毕竟那么多人看着,云引脸皮薄肯定不会对他有好脸色。   “没事,想打就打,不过我今天是一定要接你回去的。”   他本以为是要演戏,连剑都没拿,却不想对方一出手便是极为认真,招招凶险。   言无忧堪堪躲过几式,皱眉道:“怎么还下死手?我又没招惹你。”   云引目光愈发冷厉,言无忧没有武器很快落于下风。   眼看就要伤到他,云引下意识将手腕稍稍偏转,竟是直接从对方侧脸半寸处划了过去。   言无忧见状,顺势将他一把带住,随即搂在怀里。   “嗯,还是那么香,我都想你了。”   云引一怔,就听接着对方接着道:“回去带上孩子,我们就回家。”   “你在说什么……”云引抬头看着他,神色微愣:“你到底是谁?”   言无忧愣住了。   直到对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言无忧才反应过来,皱眉道:“你问我是谁?认真的吗?”   他看对方的表情不似说谎,心已经冷了半截。   云引被他阴鸷的表情吓到,下意识跃开几步举剑自卫。   言无忧却步步紧逼,沉着脸道:“你忘了我?那孩子呢,我们的孩子在哪儿?”   云引心里一震,莫名的心痛感袭来,有些低喘道:“什么孩子?我哪儿来的子嗣,我……”   言无忧咬牙切齿道:“云引,虎毒不食子,你就那么狠心?!”   云引看他气势汹汹朝自己走来的样子,不知为何开始心虚害怕,一时慌乱抬起剑来扎入了他的左肩。   言无忧疼得眼睛一眯,目光却更加凶狠,一把拔出木剑丢到一边,将对方狠狠拽到跟前。   “先和我回去。”   云引想要反抗,对方的手掌却突然覆到他脖子上,像是唤醒了什么似的,脖颈上的一小块地方突然传来阵阵酥麻滚烫,这种感觉在一瞬间就遍布了全身,让他无法再自主行动。   他惊诧莫名的看向他,还没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就见一道无比凌厉的剑意劈在身前。   言无忧带着云引堪堪跃开,冷笑道:“东里宗主这么乱打一通,就不怕伤着你的宝贝弟子了?”   这时,两边的普通弟子以及魔修这才发现原来传闻中的剑尊东里雪竟也来了,他们大多数都只听过剑尊威名,但从未见过真人。   就连现在,他们看到的也只是被法术掩盖过面容的东里雪。   不过看不到脸也无所谓,反正东里雪的剑就是他的第二张脸,凡是亲眼见过他的雪融剑的,此生都不会忘却那一剑惊鸿。   东里雪冷眼看着他,举起长剑朝向天际,只见一束灵光突破云层,方才还艳阳高照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竟是直接扬起了鹅毛大雪。   无数雪片被聚集到雪融剑上空,逐渐形成巨大的雪龙,呼啸着朝两人袭去。 第46章 师尊我喜欢你,离不开你……   言无忧一怔,下意识护在云引身前,却发现对方似乎一点伤害都没沾到,风雪到他身边便掠了过去,攻击全落在了自己以及周围魔军的身上。   这一击便使得毫无防备的魔军人仰马翻,伏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云引茫然的站在原地,方才言无忧下意识护他的那个举动,让他心里彻底混乱了。   为什么他会这么做呢?   眼看着,东里雪就要再使出第二剑。   云引看向被冰雪割破全身,挣扎着爬起来的言无忧,几乎想都没想就冲过去拉起对方逃走了。   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他一定会被师父杀了的,那样绝对不行。   逃出素华宫后,云引却完全不知道该去哪里,他从小就生活在师父膝下,除了素华宫之外根本没有其他容身之所。   他紧紧拉着言无忧的手,在空中往下眺望想找到一处足够隐蔽的地方。   他怕师父会跟着师徒契找过来,因此还特意断绝了气息,这样一来至少暂时不会被找到。   活了三百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违背师意,而且是为了一个魔修。   一个给他感觉很奇怪的魔修……   终于,在空中飞了许久,云引找到了一处还算隐密的山洞,将人带进去后,对方却突然睁开了眼,将他翻身压在了底下。   云引怔然的看着他,发现对方的额角正在渗血,鲜血顺着长睫滴落,淌到他眉间绽开一朵殷红而妖冶的花儿。   言无忧目光阴冷,低声问道:“你不是把我忘了么?为什么还要救我?”   云引缓缓眨了下眼,实话实说道:“不知道。”   “你忘不了我,你这辈子都别想忘了我。”   言无忧低下头咬住他的脖子不断地吮吸嘶咬,就像是一头想要独占猎物,于是拼命留下自己痕迹气味的野兽。   云引又惊又痛,奋力挣脱却被对方更用力的钳制住手腕,他印象里从来没被这么粗鲁暧昧的对待过,脑子被刺激的一片空白。   “你放开我,别吃……”   他知道一些魔修有吃人的嗜好,何况对方咬的还是脖颈这种脆弱致命的地方,不禁让他下意识感到恐惧。   言无忧被他的话逗笑了,抬起头邪气丛生的舔了下唇,声音低哑道:“吃?我确实想吃了你,但不是那种吃。”   云引眼中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眼尾泛红地盯着他,喘息着问道:“什么?”   言无忧又舔了舔他软白的耳垂,低笑道:“我的意思是把你里里外外都吃透,让你的肚子里再重新揣上我的种。”   “既然弄丢了一个就再赔我一个,怎么样?很合理吧?”   “不是…你在说什么?”   云引听的脸都红了,魔修说话都是这么轻率孟浪的吗?感觉好难招架……   言无忧发现他失忆之后性子似乎也变得比之前温和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倒是挺可爱的。   他以为对方故意忘了自己又打掉了孩子,想要从此之后都不再与自己有瓜葛,可现在看来对方还是在意他的,倒也不是不能原谅。   “你要谢谢我这么大度,换作旁人恐怕早被你给气疯了。作为报答,你要听我的话才行,不然我可不原谅你。”   言无忧蹭着他的脖颈,深切地嗅闻对方身上的香气,他喜欢这个味道喜欢的无法自拔,而且别人都不知道,只有他能独占对方的气息,乃至一切。   这种感觉令他着迷。   云引轻哼一声,皱眉推开他:“我为什么要你原谅?我刚才还救了你,也没有要你报答。”   啊,开始讲理了,真可爱……要是放在之前,对方不给他一嘴巴都算是轻的了,哈哈。   言无忧枕在他胸口偏着头看他,笑吟吟道:“可我要不是为了护你,也可以躲开的,结果现在还受了一身的伤。所以,你还觉得是我欠了你么?”   云引唇口颤了颤,欲言又止的撇开眼,目光真的染上几分愧疚。   言无忧顿时勾起一抹阴谋得逞的笑,接着又将计就计装出一副很虚弱的样子,轻咳了两声道:“算了,你们正道都是假惺惺的货色,我也不敢指望堂堂圣君能救我这个大魔头的命。你走吧,放我一人在这儿自生自灭罢……”   此言一出,果然好用。   云引良心不安地蹙起眉来,叹了声气像是认命似的,顿了顿道:“别这样说,我会对你负责的。你先起来,我看看你身上的伤势。”   言无忧眯了眯眼,闻言将里衣整个扯开,露出皮开肉绽的上半身,当时攻击他的不光是雪刃还有掺杂在风雪里的剑意。   那些丝丝缕缕的剑意将他全身的皮肉都割开了,甚至还有几处皮薄的地方伤得尤其严重,伤口已经深可见骨。   “唉,剑尊实力果然不是吹出来的,我本以为有了三途剑就能与他有一战之力,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言无忧耸了耸鼻子,语气虽是玩笑似的,但眼神却很是深沉,不见半点笑意。   他其实很介意自己的实力不足,但好在还是把云引带出来了,不然这趟还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云引默默无声地替他料理好伤口,又翻出一颗丹药递给他。   还不等他开口解释药效,言无忧就从他手上叼走了药丸,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云引怔了怔,没想到对方竟这般信任自己,若他给的是颗毒药呢?上位的魔不该这么没有戒心。   他忍不住出言提醒道:“下次别这样。”   言无忧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拿鼻尖蹭蹭他,低笑道:“放心,我只对你这样。”   对别人他还不至于这么没脑子。   云引被他撩拨得面红耳赤,低声道:“不管对谁,基本的戒心也要有。更何况由立场而言,我也不是什么值得你信任的人。”   言无忧微怔了一下,眼神逐渐变得饶有兴味。   这么老实啊,看来有的玩了。   察觉到对方似乎在盯着他看,云引下意识回避开了视线,他还不适应被人这么一直看着。   除了师父以外,他极少和人私下相处,何况对方又是被他亲手救下的魔修,总觉得待在一起的感觉很别扭。   这时,他倏然想起刚才在比剑时,对方覆在自己脖子上那一下,竟是直接让他动弹不得了。   云引以为这是什么魔族的邪术,于是忍不住问他道:“对了,你之前对我用的是什么法术?为何可以直接封住我的行动?”   “嗯?”   一提到这个,言无忧的眼神下意识飘忽了一下,他不可能和对方实话实说这是炉鼎印,否则两人的关系肯定会立刻降到冰点。   他脑中飞快的想了想,脱口而出道:“是道侣契。”   云引怔忡地看着他,茫然问道:“什么?”   言无忧笑眯眯道:“我们之前还是师徒来的,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听我说就好。”   云引听他说的话不禁一阵云里雾里,又是师徒又是道侣的,他怎么会收一个魔修为徒,这绝不可能的。   但言无忧的嘴向来厉害的能骗鬼,又加上他们确实是师徒,不过半个时辰就编出了一个可信度极高的故事。   云引听完后沉默了许久,过了半晌才消化完全,喃喃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从前是师徒,而我失忆是因为师父不允许我们在一起,才强行洗去了我的记忆?”   这……倒也确实是师父能做出来的事情。   言无忧深情款款地握住他的手,沉声道:“嗯,我们先前不仅恩爱,你还为我怀了一个孩子,这些你难道都记不得了么,师尊?”   云引听到这声“师尊”瞳孔微缩,这股莫名的熟悉感似乎也在印证对方所言非虚。   可自愿为对方怀子,真的是他会做的事么?   云引怀疑的看向他,言无忧倒是一点也不心虚,大大方方的回望过去。   好…吧……   “暂时相信你。”   言无忧脸上的笑容又灿然了一些,表情简直就像只得了食的狐狸。   “嗯,那等我养好伤后,你就和我回无妄境吧。”   云引抿紧了唇,摇摇头:“不行,我得回素华宫向师父请罪。”   言无忧的笑容顿时落了下去。   云引眼睛眨了眨,有些无措道:“对不起,我…我不能离开素华宫,也不能让师父因为我的叛走而失望,我得回去。”   言无忧抓紧了他的双肩,神情危险地凑近过去,一字一顿道:“不行。”   云引怔了下,尝试归劝道:“你听我说,师父于我就像生身父亲一般,他从小养育我,传授我功法剑术,我不能对不起他。”   “那我呢?”言无忧眯着眼,低声道:“你就不怕对不起我?”   云引正要开口,对方却突然不管不顾的吻了上来,是那种很粗暴且湿漉漉的吻,血腥气与淡淡的甜回荡在腔内。   云引被吻得脑袋晕乎乎的,直到气都喘不上来了,对方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他的唇舌。   过了许久,云引才反应过来,红着眼想要生气,言无忧却突然把脑袋枕在他肩窝里,语气带着些委屈道:“我喜欢你,离不开你……”   云引顿时瞪大了眼,整个人都僵住了。 第47章 师尊过敏了,需要全身涂药,可不是趁人之危~   云引活了三百多年,还从没被人这么直白的表明过心意。   他本以为,被人需要,被人喜欢的感觉一辈子都与自己无缘,结果这一刻他的胸口却酸涨的厉害,好像有什么要从胸腔里冲破出来一样。   正当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时,对方却深吸了口气,道:“算了,你一定要回去也行,我随你一起回去。”   云引皱了皱眉,下意识问道:“你随我回去?师父怕是不会放过你的。”   “可就算是回无妄境,他也不会放过我啊。”言无忧漫不经心地卷起唇角,绕着他的长发玩:“没事,你将我捉回去吧,有你在他八成不会杀了我,顶多把我押进诛邪司受罚罢了。”   “那怎么行?”云引下意识反驳道。   诛邪司里关着的都是一些极其危险的妖魔凶兽,特别将他们放在一起相互残杀,说是炼狱也不为过,进去后根本就是九死一生。   言无忧笑道:“无妨,为了和你在一起,我甘愿。”   云引闻言顿时明白了受宠若惊是什么感受,可他不能让对方为了这种事情去涉险。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言无忧之所以这么说,其实是心怀鬼胎的。   言无忧好不容易取得的魔族神器三途剑,实际上在使用之前要通过血祭唤醒,而且一定要是至凶至怨的血魂才为最佳,诛邪司的那些东西于三途剑而言是极好的祭品。   只有这样,三途剑才能发挥它最大的威力,使他获得足以击败东里雪的力量。   只要解决掉这位剑尊,一统三界也就指日可待了。   云引还不知道自己就要被他利用了,还在继续劝他不要行傻事。   言无忧撑脸看着他为自己忧心的样子,忍不住勾了勾唇,心想道:算了,如果真杀了东里雪,他一定会伤心欲绝的吧?干脆贴心一点,只毁掉对方一身修为就好了。   嗯,这样就行了。   “好了,先不说这个了。”言无忧长臂一揽,将人圈坐到怀里,轻轻晃着他身子撒娇似的道:“在此之前,你先陪陪我吧。”   云引僵硬了身子,慌乱地不知该如何应答才好。   言无忧对他简直爱不释手,对方身上的香气开始变得很浓烈,他就像一只野兽疯狂嗅闻着对方的发丝项间,那些地方最容易发散气息。   云引看着对方意乱情迷地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不禁如坐针毡地想要逃离,红着脸躲避道:“别这样,你想做什么?”   言无忧舔了舔嘴唇,目光充满了侵占欲。   “你觉得呢?我会对你做什么?”   云引紧张地垂下头道:“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言无忧在他耳边轻声蛊惑道:“你知道我会怎么对你,就算心里不记得,身体也会记得……”   云引被他故意引导着,身体已经渐渐热起来了。   他攥紧了衣角,突然猛的站起身,将身后的言无忧吓了一跳。   “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找点包扎伤口用的,你想先吃饭还是先喝水还是……”   言无忧看他慌张到语无伦次的样子,好笑地支起下巴,戏谑道:“我想先吃你,可以吗?”   “好,我……啊?”   云引不知所措的后退了几步,脑子在这一刻转得飞快,拼命想将话题引到正事上去,口不择言道:“对了,你,你带来的那些人不要紧么?他们要怎么办?”   “哦,他们啊……”言无忧想了想,随即露出一抹无所谓的笑:“那些都是听无妄众命令的废物,不听话的狗死多少都可以,不必管他们。”   他来就做好了消耗战的准备,全军覆没也行,正好还削弱了无妄众的势力。   云引欲言又止的看着他,虽说他当年杀的魔军也不少,但也做不到像这样漠然,否则当时他就不会只是将无妄境封印这么简单。   言无忧看出了他眼神中的深意,努着嘴想了下道:“魔域可不像你们正道这么和谐友爱,我们能活下来都是靠踩着同族的尸骸一步步爬上来的,每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因此没人把命太当回事儿。”   云引怔了怔,忍不住皱眉道:“你没有父母么?”   言无忧无辜的眨眨眼:“我是孤儿啊。”   云引一时之间如鲠在喉。   他自己虽然也是个孤儿,但还没记事起就被师父收养在身边,比对方那么小就在魔域这么危险的地方摸爬滚打要幸运的多。   “怎么?心疼我?”言无忧笑眯眯地歪了歪头,道:“不用在意,我不喜欢被别人同情,何况我也不可怜。”   比起自己,那些被他杀死的家伙才更值得可怜吧?   云引却还是走回去,犹豫了片刻轻抚上他的头。   言无忧笑了一下,也算享受地眯起了眼,他倒是不讨厌被对方抚摸的感觉。   “我没有看轻你的意思。”云引怕他误会,不免认真解释道。   言无忧低沉的笑了两声,扯着对方的手将人拉下来:“我知道。”   魔族最擅长操控人心,这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云引看着他的眼睛,漆黑的瞳孔中隐隐透出赤红的光泽,显得妖冶而蛊惑,望久了很容易被吸进去。   他不禁看愣了神,反应过来连忙撇开了视线。   言无忧趁机又把他抱进怀里,低下头轻咬他的侧脸道:“我现在要吃了你,怕不怕?”   云引想起自己刚才犯的傻,不免赧然道:“别这样,脸上容易留印子。”   可言无忧偏偏就是想让他留下自己的痕迹,他两颗犬齿尖尖的,稍微用点力就能印出两枚不错的齿痕。   云引也不知道要怎么反抗,用力推开对方的话,容易碰到伤口,而且被咬两下也不会少块肉,也许道侣之间这么做是很平常的?   这么想着,他干脆僵住身子不动了。   就在他一动不动时,脚踝突然一阵刺痛,云引下意识去看,发现一只半个巴掌那么大的蜘蛛正趴在自己脚上吸血。   他连忙一击过去将其打飞。   言无忧一惊,赶紧问道:“怎么了?”   云引捂着脚腕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事,被虫子咬了一下。”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言无忧也依稀认出来了,那只蜘蛛是有剧毒的。   他立刻翻出解毒丹给人服下,又脱了对方的鞋袜,用法术将其毒血引出。   可就是处理的这么快,云引身上还是泛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红点,他身为修士中毒虽不致死,但毕竟还是肉身,蛛毒在体内引起了排异反应。   言无忧看着对方小腿上起的红疹竟是一直漫延至裤腿深处,忍不住倒抽了口气,皱眉道:“你把衣服脱了,我看看还有哪里。”   云引闻言面红耳赤道:“不用了,身上应该都起了……”   言无忧继续问道:“疼吗?”   云引摇摇头:“不疼,很痒。”   言无忧想了想,从芥子里翻出一小盒药膏来,道:“这是治疹子的,抹上应该就好了。”   云引一怔:“你怎么什么药都有?”   言无忧笑了笑,眨眼道:“这些都是你之前塞给我的啊,说是我成天上蹿下跳的没个正形,总怕我出什么意外,所以就经常把二师伯给的药塞给我。”   云引看向药盒,上面确实有二师兄的落印。   “原来如此……”   他眼中的落寞一闪而过,关于这些他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知道是不是洗掉记忆时出了差错,其实不止是对方的事,连同之前的很多记忆也都一并模糊了,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了……   言无忧看到他的神情,抬头抚上对方的侧脸,笑道:“没事,有我呢。你先把衣服掀起来,我给你上药。”   云引随口应了一声,随即将裤脚卷了起来。   言无忧半蹲在地上,撑着脸看他:“这样哪里擦的到?要全脱了才行。”   云引一愣,表情有些慌乱道:“啊……我自己来就好,你,你先出去吧?”   “那怎么行?”言无忧顿了顿,指着他的后背道:“自己来的话,后背涂不好吧?”   他说的很有道理,云引想反驳也不知该找什么理由,犹豫之际,浑身上下泛起的痒意几乎让他无法忍受。   他悄悄磨蹭起了双腿,试图缓解痒意,可根本无济于事。   云引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臂,低声恳切道:“没事的,我先把能擦的地方擦上,背后的话…等下再请你来,好吗?”   “为什么呢?”   言无忧眼神中透露出纯粹无辜,人畜无害道:“你不信任我么?觉得我会趁机占你便宜,还是怕我会加害你?师尊,只是上药而已,你未免也把我想得太坏了吧?我在你心目中难道就是那种会趁人之危的形象吗?”   云引被说的哑口无言,这种情况他无论怎么拒绝都是证实了对方的说法,这样不好。   “不…不是。”   言无忧这才又缓和了语气,温声询问道:“那请师尊自己把衣襟解开,好吗?”   “……好。”   云引无奈的叹息一声,因为身上到处都很痒,连手指都不能幸免,所以在解衣扣时动作很笨拙。   在第五次解结失败后,言无忧终于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于心不忍道:“还是我来吧。” 第48章 师尊是因为身子与旁人不同,所以才自卑么?   云引不知是受蜘毒影响,还是太过慌乱,脑子已经混沌成一团浆糊了。   闻言,他乖乖的抬起双手,任由对方替自己宽衣解带。   然而等言无忧真把自己上衣剥得一干二净了,云引又忍不住握住了对方的手,不让他再去扒自己仅剩的裤子。   “怎么了?”   云引皮薄容易面红,闻言不敢看他,只低声道:“先擦上身的吧,剩下的待会儿我自己来就好。”   言无忧垂眼笑了笑,倒也没急着说什么,手指沾了一大团药膏便往人身上涂去。   云引刚松了口气,却突然发现对方老是朝着自己很敏感的地方下手,弄得他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只得委委屈屈地一直往后靠。   言无忧在他胸前与颈后来回流连,手法轻飘飘的就像是一根羽毛在皮肤上划动。   云引痒得忍无可忍,咬牙道:“可不可以,重些?”   “好啊。”   言无忧依言突然在人肋侧捏了一下,云引“啊”的惊呼一声,反应过来顿时羞红了脸:“别这样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怎么个重法呢?”言无忧无辜的眨眨眼,看着对方认真道:“师尊不说清的话,我不好下手啊。”   云引痒得没办法,为了让他尽快给自己上药止痒,便手把手教他该用什么力道对待自己。   言椒樘无忧被他拉着手腕,指尖一寸寸经过温热细腻的皮肤,目光中的侵占欲渐渐止不住了。   云引莫名有一种自己引着对方玩弄自己身体的感觉,他不好意思再进行下去,于是很快松了手,目光躲闪道:“就是这样……”   “哦……原来师尊喜欢这种力道,我懂了。”   言无忧舔了下唇边,反扣住对方的手,将人压到后面的石壁上。   云引茫然失措的看向他。   对方倏忽将沾了药的手伸进了他裤腰里。   “不,不要……别……”   云引一时又羞又惊,吓得连忙挣扎,但腿间却还是被人摸了个彻底。   言无忧蹭着他脖间,低喘道:“竟然连这种地方都长了,师尊一定很痒吧?我来替你解解痒……”   ……   片刻后,云引眼尾湿红的缩在角落,身上披着言无忧的外衫,不管对方说什么都不理睬了。   涂了药后,身上的红疹渐渐消退,虽然已经不痒了,但身下还有被对方弄得一塌糊涂的感觉。   就算是道侣,这样做也太过火了……   言无忧支着脸看他,觉得对方脸皮薄容易害羞这点,还是挺可爱的。   美人很好,但是会害羞的美人才是真正的三界瑰宝。   看着对方泫然欲泣的模样,言无忧又激动了。   “药膏干了么?我看看。”   云引见他又要上手,赶紧躲开道:“已经干了,你能不能把衣服给我?”   言无忧动作一顿,随即从芥子里找出一套自己的衣服给他。   “穿我的吧,你那件脏了。”   云引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有拒绝,接过他的衣服,转过身慢吞吞地穿起来。   言无忧看到他漂亮玉白的脊背,与从发丝间半露出来通红的耳尖,到底是没忍住,猛地朝人扑上去。   云引吓了一跳,下意识拢紧了衣裳,皱眉道:“别,我不习惯这样。”   他的意思是突然与人贴近,言无忧却以为他是害羞才故意这么说的。   “师尊的腰,从背后看好像更细了,屁股也……”   云引连忙回头捂住他的嘴,神情窘迫道:“别说了。”   言无忧在他面前真的一点也压制不住心中恶劣的想法,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要怎样才能完全侵占对方,从里到外,完完全全的将其占有。   “怎么,师尊身子生得这般漂亮,还不让人多夸几句了?”   云引闻言更显窘色,难堪的攥紧了衣角,低声道:“你能不能别说了,我不喜欢有人太关注我的……侣,应该会懂……”   言无忧一怔,他确实知道对方一直反感有人夸他貌美,但他不懂,难道长得好看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吗?   云引微微垂下眼,犹豫着开口道:“你也知道我的体质与旁人不同。”   他这么一说,言无忧终于明白过来了,挑眉问道:“你因为这个觉得自卑?”   云引叹了声气,摇摇头:“不是自卑。只是若我与旁人一样,就不必总是被囚困于空山,很多事情都会有更好的选择,而师父与师兄弟们也不会再为我劳心伤神……”   言无忧神色微恸,又听对方顿了顿道:“我只是……很讨厌这具皮囊罢了。”   云引以前从来不会和他讲这些,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对方的真实想法。   言无忧一时之间心绪复杂,他好像明白了对方冷冰冰外表下,那些被无数次压抑的哀伤落寞是从何而来的了。   “你为什么现在才和我说这些?”   云引歪了歪头,轻声道:“我们不是道侣么?这些话我除了与你说,还能找谁呢?”   言无忧这一刻忽然感觉到,对方的性情真的变了很多,从前那个别别扭扭的样子,似乎再也看不到了。   他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只是道:“你不太像以前了。”   云引眨了下眼,目光中透露出迷茫,喃喃道:“我从前的很多记忆都开始模糊了,失去这些,人自然是会变的。”   言无忧沉默下来,过了许久才道:“这样不行,你还是想起来的好。”   说起来容易,但是被大乘期修士洗去的记忆哪是那么好找回来的?   云引苦笑一声,没有言语。   他当然也想想起来,但他师父一旦做出决定,绝不会轻易更改,他根本不抱希望了。   “没事,我有办法。”言无忧把头埋到他肩头,闷声道:“你只管等着就好。”   云引皱了皱眉,告诫道:“千万不要乱来。”   言无忧低低笑道:“放心,我从来只会对你乱来。”   云引欲言又止地转过头,不说话了。   ……   在山洞里休整了两三日后,言无忧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云引看着对方从外面找来水给他时,还是忍不住道:“你回去吧,师父那边我会劝住,不让他去找你麻烦。”   言无忧一掀衣摆,大大咧咧坐到人身边,歪头笑道:“没事儿,你不用这么担心我。”   他原计划是今日就回素华宫去,云引却一直试图劝阻他。   听到对方这么说,云引皱眉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过头沉默不语。   言无忧笑了笑,眼睛忽然眯起:“怎么,不相信我?”   云引垂眼道:“诛邪司不是随随便便进去的地方,里面很危险。”   言无忧闻言想了一下,于是从芥子里取出一块玉牌,递给对方道:“你拿着这个,这个牌子有两块,只要有一方输入灵力另一块就会亮起。若我出了什么事,就会捏断玉牌,这样一来你那边的也会断。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再来救我,好不好?”   云引接过玉牌,心里不禁腹诽道: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别去。   其实言无忧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给对方一个安慰罢了,他既然决定进去就已经做好了九死一生的准备。   所以就算真出了什么事,他也不会找云引求助的。   毕竟哪有男人会让老婆为自己涉险的?   最终,云引还是扭不过他,两人一同返回了素华宫。   令言无忧没想到的是,刚一到山门前的界碑前,云引就直接跪了下来。   他一怔,下意识去扶对方,却见人纹丝未动,对着灵碑叩了三拜道:“弟子云引,大逆不道,有违师门,特回来向师父请罪。”   言无忧看得眉头直皱,却也知道对方执意如此的坚持,碍于身份立场种种他不能与人同跪,何况还是跪那个素华尊了。   所幸没过一会儿,里面就来了人。   陆乾离目光冷厉地扫了言无忧一眼,随即看向云引无声叹息道:“传师父的玉令,三师弟当众将魔尊救走,罪行深重,罚……水牢思过,鞭责三百,不可有违。”   云引正要领命,言无忧忽然先他一步道:“罚错了,不是他将我救走,而是我胁迫他强行将他掳走。现在也是他亲自把我捉回来,还要将我押进诛邪司。”   他说罢,转身轻踹了人一脚,道:“是不是这样?你也说句话啊。”   云引却摇了摇头,十分实诚道:“不是,就是我故意将他救走,理应受罚。”   这时,陆乾离突然清咳了一声,对他拼命使眼色,小声道:“云鹤归,你是不是傻?他都这么为你开罪了,顺着他说就得了,你怎么还……”   云引仍旧道:“弟子不敢对师父有所欺瞒。”   陆乾离恨铁不成钢的翻了个白眼,急道:“你当师父愿意罚你?他老人家这么多天没去逮你们当是为什么?就是为了等你自己回来好从轻发落!你到底识不识好歹?”   云引还是执意受罚,气得陆乾离大骂他犯傻。   还是言无忧了解他,出言道:“你这么做不光对自已没好处,还白白浪费了你师父一片好意。当然最关键的是,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对你们整个师门的名声都有损害吧?”   云引愣了愣,这么说的话,也确实…… 第49章 师兄和邪魔歪道搞在一起,不怕师父伤心么?   见到对方有所迟疑,言无忧立刻对陆乾离道:“所以,现在可以把我押进诛邪司了吧?大。师。伯……”   陆乾离皱了下眉,召出缚索将他捆了个五花大绑,没好气道:“闭嘴,别这么叫我。”   云引见状有些于心不忍道:“他身上还有伤,别绑的太紧了。”   陆乾离虽没说话,却还是稍微松了松绳子。   言无忧身后狼尾巴都要竖起来了,笑眯眯道:“还是师尊心疼我。”   云引叹了声气,走到与他并肩,轻声道:“保重好自己,若遇到困难一定告诉我。”   言无忧故意蹭了他一下,挤眉弄眼道:“放心,我心里有准儿。”   陆乾离走在前面,听着两人的窃窃私语,额头上的青筋都快爆出来了。   这俩人是不是真当他耳聋?   三人一路上遇到不少人,因为言无忧之前人缘太好,素华宫里大半的年轻弟子都与他相熟。   结果在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不少人都是即惊又怒,好好体会了一把被欺骗背叛的滋味。   看到言无忧被捆螃蟹似的捆回来后,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不是言语辱骂就是用饱含着怒意的目光死死盯着他,如此程度丝毫不亚于游街示众。   “言师…言无忧,他原来还真是魔修啊?白白骗了我们这么久,这次被抓回来八成是要处死吧?”   “什么啊,这些邪魔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早就知道他们都是阴沟里的老鼠,又恶心又会迷惑人心,一想到之前与他交好过,我就想吐!”   “呸,真晦气!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对,付出代价!魔族本来就都该死!”   ……   对于这些话,言无忧倒是丝毫不以为然,他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昂首阔步地往前走,若不是此时被捆着,倒真像是闲庭信步的公子哥。   偏偏这时又一阵议论声响起。   “哎,那不是圣君吗?他和言无忧不是师徒么,而且前几日大战还把人救走了,看来是早就知道他的身份,结果却宁愿叛逃师门也不愿杀了他……”   “一丘之貉罢了,这么多年你见他下过几回山?保不准有什么腌臜事呢。”   “嘶,还别说,你记得那日他们还说什么道侣孩子之类的,估计还真有什么不一般的关系。”   修士的耳朵都很好使,听到这些话,云引只是微微垂下眼,并不打算争辩。   他们说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基本都是实情,没有说错。   陆乾离皱了皱眉,正想制止住那些弟子的不逊之言,却突然听见几声尖叫。   他转头看去,只见不知什么时候,那几名说云引坏话的弟子纷纷捂住嘴,汩汩鲜血从掌缝间漏出来。   言无忧冷笑一声,脸上透露出阴森的神色,道:“要说我随便,但谁再敢多嚼他半句,下次掉的就不止是舌头了。”   这番突变,成功将所有人都吓住了。   只见他们连忙退开了几步,敢怒不敢言地瞪着他,目光中多了几分恐惧。   云引反应过来,皱眉道:“他们要说就随他们说去,你何必同他们计较?”   言无忧漫不经心道:“舌头而已,断了还能接上,让他们涨涨记性而已。”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   云引叹息道:“不要再这样了。”   言无忧笑而不语的转过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陆乾离也没办法,只是叫几个弟子赶紧带着舌头去千红谷,见他们神色不满,也冷下头道:“不说你们就算了,可知私下议论师长是什么罪?不叫你们去领罚已经是体谅你们了,否则的话现在就给我滚下山去,素华宫不需要你们这样的弟子!”   几人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呜呜咽咽地认错,捂着嘴狼狈地离开了。   陆乾离看着他们逃走的背影,心想,真是几个不知死活的兔崽子,他们私议云鹤归的那些话,但凡传到师父耳朵里,绝对就不是掉个舌头能解决的事儿了。   “走吧。”陆乾离转身淡淡道。   他不再去管那些围观弟子的反应,径直带着人朝诛邪司所在的万仞峰的走去。   万仞峰是六峰主凌夷光的属峰,他那边掌司刑,主要处置一些犯了错的弟子以及邪魔妖道之类。   此次与东里雪一同下山云游,就是为了将对方路上收服的那些凶兽带回来。   三人到万仞峰时,远远就看到一个身披红纱的女子手持长鞭破空抽打,将凶神恶煞的妖兽们纷纷赶进了诛邪司的高耸狱门里。   虽然隔得几丈远,但还是能依稀看见那名女子的倾城容颜,她蒙着一层半透的金丝眼纱,朱唇皓齿,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英姿的美。   言无忧挑了下眉,他这些年在素华宫里四处混,却从没听过除了千红谷之外的峰上有这么位女修,按理说这样的风姿修为不应当没人知道才对……   正当他奇怪时,旁边的陆乾离突然开口喊道:“六师弟,我来给你送人了!”   六,六师弟……   言无忧怔了怔,不禁瞳孔震颤。   等等,这是男的?!!   话音刚落,绝色“女修”就回过头冲他们挥了下手,随即将最后几只凶兽一起赶了进去,才收了鞭子朝他们走了过来。   “陆师兄,还有…哦,鹤师兄?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凌夷光的声音也是偏向女孩子般的温和,听起来十分自然悦耳。   他径直朝两人走来,然而却并没有在合适的距离停下,而是越走越近,直接撞到了毫无防备的云引怀里。   他看起来纤细,却比云引还高出一个头,这一下硬是将人撞得一个踉跄。   “嘶,抱歉,我又没看清距离,撞疼你了吗?”   云引被磕到了鼻子,有些不适的皱了下鼻尖,退开几步道:“没事。”   陆乾离见状,抱肩道:“你的眼纱是不是又该换了?”   凌夷光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道:“回来的匆忙,光顾着清点凶兽了,等过几天就去找宁师兄调整。”   他说完,又看向被五花大绑的言无忧,温笑道:“要押的魔就是他?”   陆乾离点点头,把手里的绳子交给他。   凌夷光眼纱下的目光暗了暗,不动声色地接过绳头,却是私下狠狠将缚绳束紧了。   言无忧皱了下眉,却懒得说什么,只是和云引挤了挤眼睛就被带走了。   他临进牢前,还对人做了个口型:等我回来。   云引眨了下眼,目送着他被送进去,直到狱门关闭再也看不见里面光景,才有些怅然若失地收回视线。   凌夷光回来后,突然不顾形象的伸了个懒散的腰,眯着眼打量了云引一番,勾唇道:“这么久没回来,鹤师兄果然还和之前一样娇小呢,而且身上似乎还有和人双修过的味道,看来你的那些传闻是真的啊?怎么样,师父是不是气疯了?”   因为眼睛近视,他的鼻子便格外灵敏,通过修行能分辨出很多气味,但更多还是用在与不通人言的凶兽打交道上。   云引有些无措的偏开视线,难堪道:“我……”   凌夷光恶劣地凑近了一步,故意戳他痛处道:“鹤师兄,你可是深受师父喜欢的,他那么看重你,垂爱你,你怎么能对不起他?竟然与这种邪魔歪道搞在一起,还怀孕了。”   云引被他这么一说,更是羞愧难当,脸上透出讪然的红。   他现在性情转变,之前用来自卫的那层刺已经退化了,被人攻击也是唯唯诺诺的不知该如何反驳。   “就你这样,凭什么被师父的重视?你也配么?”   他步步紧逼,一旁的陆乾离终于看不下去了,出言制止道:“凌夷光,好了,你何必这样说他?”   “难道我说得不对么?”凌夷光嗤笑一声,继续道:“他这样难道对得起师父,对得起师兄弟们?你们处处护着他,可结果呢?他也只会顾着一己私欲,偷偷和魔修瞎搞!”   他对别人都是一副温柔好说话的样子,唯独对云引从来都是这种态度。虽然不敢对他大打出手,但如果能骂死人的话,云引在他面前早就死上几百回了。   陆乾离正想劝他少说两句,云引却先他一步道:“你说的对,我准备前去水牢思过。”   凌夷光挑了挑眉,有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他怔了一瞬,随即冷嘲热讽道:“得了吧,我可不敢关你,否则师父知道了还不得剥我几层皮?”   “不会的。”云引垂眼道:“这原本就是师父的意思。”   凌夷光愕然地微微睁大了眼,半信半疑道:“师父能舍得罚你?你别是故意坑我的吧。”   云引道:“是真的,不信你可以问大师兄。”   陆乾离欲言又止,犹豫了很久才道:“一开始是这么说的,不过……”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凌夷光突然一甩长鞭将云引绑住,扯着人就往水牢的方向去。   陆乾离打算去阻止,却发现对方已经带着人御剑跑了,空中还传来他讥讽的大笑:“哈哈哈!云鹤归你也有今天!”   陆乾离:“……”   这个不省心的傻子! 第50章 师尊受刑,被关水牢呛水   万仞峰的水牢是专门惩戒门内弟子的刑地,里面有一眼千年寒潭,池底设了抑制法力的法阵,只有犯了重罪的弟子才会被关押在此处,受尽刺骨严寒。   潭中,云引只剩一身白色单衣,被寒水浸透后紧紧裹在身上,半透的衣衫透出浅浅肉色与有致的曲线,他的发梢浸在水里寒霜渐渐向上漫延,长睫上都结满了白色细小的冰晶,一眨眼便簌簌地下落。   他半身没在水下,双手分别被两边的铁铐吊起,皮肤苍白的仿佛一只被囚困的雪妖。   凌夷光看着他这样,似乎是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得意道:“三个月一天都不许少,这可是师父的命令,你可别怨我。”   云引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唇,缓缓合上眼并不打算理他。   凌夷光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能好好奚落他一番,自然不可能轻易离去。   见对方不理他便也随之下了水,忍着寒意走到人身前,嘴角勾出一抹残酷的笑。   倏然,他一下子将人脑袋按进水里,冷然道:“云鹤归,若不是不准同门相残,我真想杀了你。”   云引被这么猛然一按头呛进了不少水,鼻尖眼睛都刺辣辣的酸痛,原本还能忍受的寒冷此时侵透了他的四肢百骸,让脑子也变得麻木僵冷。   他隐约听到对方在上方道:“云鹤归,你何德何能让所有人都围着你转?你凭什么。”   云引感觉自己已经快要窒息了,明明可以用剑意反抗,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对同门下手,哪怕是为了自保。   而且,凌夷光说的对,他原本就是欠了他们的。   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识时,凌夷光突然松开手,扯着他的头发迫使他抬头。   云引剧烈的咳嗽,惨白的脸色显得眼眶红的像是淬了血,他无力地抬起眼,一副随时都能晕过去的样子。   凌夷光看不太清他的脸色,只能隐约分辩个人影,在他的印象里云引道法强悍,只是呛个水根本就不会有事。   他毫不客气的抽离出对方最后一点护体灵力,冷笑道:“在这儿好好享受吧,鹤师兄。”   他说罢,也不愿再浸泡冷水,迅速上岸驱散了寒气,便哼着小曲儿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背影,还真像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   凌夷光走后不久,云引就支持不住的昏睡了过去,一块玉牌从他里衣滑落“噗通”一声落入水中。   这时,忽然闪起的白光在水下一闪一闪,却一直没有等到回应。   ……   不知过了多久,水牢入口处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云引迷迷糊糊间,只是看到来人的靴头,却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师父……”   听到他含糊不清的唤声,东里雪走进寒潭一掌断掉铁链,扶住对方坠落的身子,将人打横抱上了岸。   他用法术将人从头到尾烘干,又把自己的外袍解下来裹到对方身上。   这时,云引忽然撑起精神道:“玉牌……在池里,师父,玉牌……”   东里雪合眸叹息一声,手一挥池中的玉牌便跃到了他手上。   云引紧紧握住冰冷的玉牌,这才心一松歪头睡去。   再次醒来时,云引只记得自己因为很冷便沉沉睡了过去,没想到睁开眼他竟又到了钟元山师父的居所。   东里雪一整晚都守在他床前,为他输送灵力以及供暖。   云引眼下不仅盖了条很厚的被子,就连足底腰间也塞了好几只火玉炉子,被窝身子都被捂的暖烫,刺骨的寒意一点也不在了。   他恍惚间又是一阵强烈的愧疚涌上心头,师父对他这样的无微不至,他却还……   东里雪见他醒了,源源不断输入的灵力这才停下,抚上他的额头道:“觉得累可以继续睡,不要紧。”   云引愧怍道:“师父,我……”   东里雪不等他说完,便道:“不必多言。”   云引却还是继续道:“我让您失望了。”   “没事。”   云引椒樘轻叹一声,终究还是问出口道:“师父,是你洗去了我的记忆么?”   东里雪眸色沉了沉,抿紧了唇,道:“你知道了?”   云引露出了然的苦笑:“其实,也不是很难猜,除了师父还有几个人能做到这样?”   见对方沉默着不说话了,云引看向他问道:“师父能不能把记忆还给我?我不想再这样残缺下去了。”   东里雪神情几番挣扎,撇开视线道:“我是为你好。”   “我知道的。”云引顿了顿,道:“师父一直都是为我好,从小时候为了保护我,让我修了无情道,不许同门与我亲近。长大后也是为了我,所以让我一人独居鹤微峰,还让师兄弟们那么照顾我。可是,其实这些都并不是我想要的,我大逆不道,对不起师父的教养之恩,但还是求您能理解我,哪怕一次也好,听听我的话……”   东里雪其实也有点明白他的心意了,但有些事情可以理解,却不能纵容。   就像这个由他亲手养出来的孩子,无论心中如何纠结却始终无法放手。   云引看他的神色就明白了,他想要起身却被人死死按在床上。   他挣扎了几下,发现肩上的手压的更紧,心中莫名多了几分负气不安。   “师父?”   东里雪紫眸紧盯着他,声音带着些哀伤冷意:“你为何就不肯听我的?为了一个魔修付出一切,你觉得值得吗?”   云引怔住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却又不能直白的说出来,否则一定会伤到师父的心。   看他这副样子,东里雪已经明白了。   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将云引的双手用腰带捆到床头,眉间紧蹙道:“在你没有想明白前,哪里也不许去。”   云引听到这番话,突然觉得对方似乎变得很陌生,又或者说从来没见过师父的这一面,冷清外表下却藏着这样强烈的掌控欲,让他压抑到头昏。   “师父,你为什么要……”   东里雪目光冰冷,沉声道:“云鹤归,我容忍不了你这样,竟然为一个魔族……”   “忤逆您?”云引接话道。   东里雪一愣,皱眉看着他。   云引突然清醒了,他语气淡淡道:“您生气的,到底是我自毁前途,还是我不再那么听话了?”   还不等对方言语,他又继续道:“之所以洗去我的记忆,是不是也是因为我不想再被掌控,您“为了我好”,才……”   “闭嘴!”东里雪怒不可遏的喝斥道。   云引自嘲一笑,有些无力道:“师父也是把我当作物品来对待是吗?没有感情,可以随便摆弄的玩物,只要不听话就用尽一切手段,再把我扳回正途,是这样吧?”   东里雪紧紧扼制住他的下巴,冷声道:“我让你闭嘴,别说了。”   云引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咬破了口腔还要道:“说准了是不是?师父,能不能放过我?我真的累了……”   他这几百年都活的很累很累,其实早就厌倦了。   唯一在他苍白永无止境的日子里,那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点亮光,也被人轻易地抹去……   他也许生来就是一个由不得自己的笑话。   东里雪脸色愈加难看,眸中的怒意几乎快要忍耐不住,他不知道自己养大的弟子竟是这样看待他的。   他气极起身想要出去冷静一下,却不知怎么,头脑突然一阵晕眩歪倒在床边。   云引一怔,下意识关切道:“师父,你怎么了?”   东里雪忍着头疼,强撑起身子,胸口起伏剧烈,样子竟显得十分哀弱。   他缓了缓神,勉强恢复过来,只干巴巴回了一句:“没事。”   云引却看出了他似乎是灵力亏空的状态,可是以师父的涛天修为到底是做了什么,才会让灵力亏损到这种程度?   他看向东里雪,此时对方眼中的怒火退去,只余挫败失意。   他还没有见过师父这个样子,他刚才气急了才说出了那么一段话,现在想来的确太伤人心。   “师父……”   东里雪转过头看着他,片刻后突然将他手上的绳子解开了。   “罢了,你先回去吧,其他的事余我再想想。”   想想,也就是说师父松口了。   云引有些诧异的愣了愣,随即起身在床面上叩了一首,道:“弟子不肖,冒犯师父,我知道师父希望我走上大道,只是弟子道心不坚,难堪大用,还望师父能选择其他同门师兄弟传承衣钵,弟子愿自毁修为,从此不再入道。”   东里雪指节微微握紧,语含怒意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云引还想再说些什么,只听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没过多久便有弟子急匆匆来报。   “宗主,不好了,诛邪司那边出事了!”   云引闻言立刻从床上站起,东里雪一把将他又按了回去,冷冷道:“你在这里等着,不许出去。”   话音刚落,云引就被一道法术定在床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出去,房门随之紧闭。 第51章 杀他先杀我   万仞峰上,群兽涌出,四散奔逃。   在它们身后,一道血色身影如鬼魅般,每次挥剑便将一片凶兽化为血雾,使它们通通沦为开剑所需的生祭。   言无忧眉心魔纹赤红,一双眸子染上了杀戮的血色,三途剑为上古魔神之兵,其中还融入了魔神的一缕神格,十分难操控。   一旦开刃必会掀起血雨腥风,甚至还有可能会影响使剑人本身的心志,沦为一柄残暴嗜血的杀器。   东里雪赶来时,万仞峰上几乎要成了一片废墟,若不是有山下结界,恐怕整个素华宫都要受到危害。   凌夷光已经拿这种情况没有办法了,还要防备着言无忧手上的那柄魔刃。   正身陷囹圄之际,他看到东里雪的身影,顿时眼前一亮道:“师父!”   东里雪扫他一眼,道:“速下山避难,任何人不许过来。”   凌夷光连忙道:“是!”   他相信师父的能耐,对付一个魔修绝对绰绰有余,于是便转身迅速下了山。   言无忧看到他,嘴角勾起一抹谑笑,随即挥剑朝他袭去。   ……   云引那边还在继续挣扎,想要摆脱定身。   可师父的法术哪儿是那么容易挣脱的?一时半会根本就脱不了身。   他急的额头冒汗,正当这时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撞窗声,不多一会儿,就见一只圆滚滚的小毛球从缝隙里钻了进来。   “美人!你果然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   玄明叽叽喳喳的朝他飞来,云引却根本没有时间与他寒暄,立刻道:“玄明,来得正好,你试试看能不能帮我解开定身?”   他知道这小鸟修为不低,而且法术从外面破解会容易很多。   果然,玄明围着他绕了几圈,接着吐了几团火,云引趁机再一用力法术终于破除。   他来不及多想,出了钟元峰,立即往万仞峰赶去。   可此时的万仞峰早已被层层封锁,不少弟子都围在这里,为庞大的守峰结界提供灵力。   得知他想进去,陆乾离直接拒绝道:“不行,师父下令,任何人不得进入万仞峰,你也不行。”   云引隐约能看到山顶上映出的血光,他皱眉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知道一定与言无忧有关,而且不会是好事。   陆乾离也抬头望了眼山顶,叹了口气道:“言无忧把诛邪司里关押的凶兽全部祭剑了,他现在应该没有什么理智了,你进去也没用。”   云引一怔,不听他劝阻又要往里闯。   陆乾离一下没拉住他,眼看着他要强行突破结界,却突然被一道鞭劈到跟前。   凌夷光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用力推了他一把,怒道:“你想找死我不拦着,但不许你进去给师父添乱!”   云引敛眉顿住,正要开口,一旁的玄明立刻飞上去狠啄凌夷光的头发,啾啾道:“你敢推美人!谁给你的胆子,看我不啄死你,你个丑八怪!”   凌夷光一听见“丑八怪”三个手,顿时比被啄疼了头皮还生气,愤怒道:“云引!你养的什么妖兽?没教养就算了,居然还眼瞎!”   他说着说着,玄明突然抓住机会将他的眼纱叼走了,接着迅速飞开。   一没了眼纱,凌夷光和瞎子也没两样了,他一边胡乱摸索一边怒的大喊:“死鸟!把我的眼纱还来,看我抓到你不把你的毛拔光!”   云引见状也顾不得许多,趁着玄明牵制对方的空子,以掌为刃将结界分开了一条缝,没入其中后结界又自动合上了。   结界只许进不许出,这样一来,他再想出来都不可能了。   陆乾离身为代理掌门,也不可能违抗师令进去寻他,只得看着对方的身影隐入山阶,直至消失不见。   云引赶到山顶时,这里基本已经被夷为平地了,两人的身影在上空交战,每一剑斩下来,都紧跟着阵阵地动山摇。   东里雪虽然灵力透支,但剑术上却还是远高于言无忧的,纵使对方不断吸取着四周凶兽的血魄,剑势有增无减,却还是始终落于不败。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云引竟还是来了。   东里雪皱眉,脸上露了愠色:“谁让你来的?滚回去!”   他第一次这样训斥对方,云引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提了一把木剑也参与了战斗。   云引一剑袭来,东里雪下意识以为他要冲着自己而来,不禁怔忡了一瞬。   言无忧也看准了这个时机,将三途剑激发出了十成的威力,向东里雪劈去。   他舔掉嘴边的血迹,眸光中只余下杀意的血色,已经看不到其他。   所以当他一剑挥下时,云引的剑也刺入了他的胸口。   言无忧一时间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对方。   而东里雪也被言无忧那全力一剑击中,被打落在地失了再提剑的力气。   但他却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丝毫不在意从口中不断淌出的鲜血。   可下一刻,他就看到云引扶住了受伤的言无忧,不让他从空中摔落。   他那一剑根本就没有往对方要害处刺,只是为了阻断两人的攻势罢了。   言无忧呛出一口血,眼神渐渐恢复了些许清明,他冷眼将云引推开,气喘吁吁的提剑朝东里雪走来。   云引拦住他道:“言无忧,够了,已经够了。”   言无忧冷笑了一下,拎起剑对准他,因为失了太多力气而歪着头道:“还没有结束……你让开,我不杀他。”   云引对着离自己面门不过几寸的剑锋,眼睛仍然直视着对方:“除非你杀了我。”   言无忧眸光冷了下来,反手将他一剑击开,随即蹒跚着来到东里雪身前,举起剑猛地贯穿了他的丹田。   东里雪一口血喷出,竟是被人生生剖出了元丹。   言无忧握着沾血的碧色元丹,没有选择吞食吸收而是直接捏碎了。   “为了他,我可以留你一命,不过你从此也别再妄图能对我有所威胁。”   他转过身,染血的侧脸如同地狱爬出的罗刹,望着云引怔然的面色,轻笑道:“你等我两日,我会带着聘礼风风光光的将你娶回来。”   说罢,便消失不见了。   他走后,云引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跌跌撞撞的赶到东里雪身边,将人抱起来用颤抖着手替他止住丹田处的血。   怎么会这样,明明师父只差半步就能飞升了,怎么会……   东里雪靠在他怀里,强撑着没让意识模糊,他的修为已然消散,封印对方记忆的法力也随之失了效。   云引却根本无心应对那些突然回归的记忆,眼泪成串地落下来,低声哽咽道:“对不起,师父,对不起……”   东里雪只是摇摇头,虚弱道:“不怨你。”   “我心存杂念,原本……也成不了仙…无妨,别哭。”   他缓缓抬起手,抚上对方的侧脸,却只来得及匆匆抹去他的泪,便又无力的落了下去。   ……   一连过了三四日,重伤的东里雪才从昏迷中转醒。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用沙哑的嗓音和看护他的云引道:“后山莲池…你的灵胎在那里,它不能离开灵力太久。”   云引愣了愣,这才知道,那日落胎竟是没有杀死他腹中的灵团,东里雪一时心软便将其温养在灵气充裕的莲池,日日以自身灵力将养。   此举有违天道,灵团又离开了母体的本源灵力,所需的灵力大的惊人,纵使是东里雪也是在几乎耗空自己的情况下,才勉强供养的。   但若是一连好几日不供给灵力,也不知道灵团会不会因此衰弱而死。   云引一时之间心口酸涩,眼眶湿红的看向对方,本就强烈的愧疚顿时如潮水般几乎要将他淹没。   “师父……”   东里雪心中其实也没有许多执念,他只是想让云引不要为私情所困,只有走上大道前程才会一路顺通,才不会同他一样,受尽世俗折磨。   事已至此,他想索性就将自己的一切全部告诉对方,至少在死之前也要将他引回正途。   东里雪合眼深出一口浊气,解开自己的衣裳,一枚突兀的刺青就印在他左边的胸膛上,竟是一个“奴”字。   这是他一生想要隐藏的伤疤,此时却被他亲手揭开来给自己最垂爱的弟子看。   “我的体质与你相同,入道前曾是他人的炉鼎。我不想你走上与我相同的路,至少这些痛苦与耻辱,我绝不想让你也经受一遍。”   “鹤归,走大道吧,尘世百般苦,不值得。”   云引内心震颤,泪水已经不自觉的淌下来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以为的那些支配与枷锁,竟是因为这样的理由。   明明师父曾受过这样的伤害,而自己却还那般揣测过师父的用心,让他因为自己的妄言而难过。   他紧紧抱住对方温凉的身体,含着哭音颤声道:“我听您的话,我会走大道的,师父放心……”   东里雪终于了却一桩心事,拍拍对方的后背道:“我会撑到看你得道的那一日,你别哭,我现在还不至于到那一步。”   云引替他整理好衣襟,闻言止住了眼泪。   今后,就算是为了师父,他也一定要得道。 第52章 云鹤归,本尊来娶你了   交代完了这些,东里雪再次沉沉睡去。   云引仔细地为他掖好被子,又加了几盏火玉炉给人暖身,深深看了对方一眼,才起身往后山走去。   他走到莲池时,才发现池中整年常开不谢的灵莲竟是枯萎了大半,浓郁的灵气也变得十分稀薄。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杰作。   云引打量了一番水面,随即伏身放出几分灵力,不久后水下果然有了动静。   一道莹白的光团渐渐上浮,很快一小片玉白光润的蛋面便露出了水面,一颠一颠的朝云引游来。   它还没到跟前,云引便下意识伸出了双臂迎接。   这股气息的确是他的灵团没错,只是不知为何此时却是个蛋生模样。   云引伏身将灵蛋捞入怀中,它果然是饿坏了,竟一下又一下顶在他的胸前,催他给自己喂食。   它现在有个婴儿大小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破壳出世了。   云引将它抱在怀里,爱怜地抚了抚,随即开始源源不断的输入灵力。   看着怀中灵蛋欢愉餍足的样子,云引目光柔和,轻声道:“既然失而复得又来之不易,便先为你起个小字,暂且叫你阿惜可好?”   话音刚落,灵蛋便微微一振,似乎是很喜欢这个新名字。   云引笑了笑,转而抬手对着莲池一挥,满塘莲花又重新焕发了生机,亭亭净植,香远益清。   他抱着灵蛋返回钟元居,刚进内庭就见一弟子匆匆赶来,见到他先是为难又不得不道:“圣,圣君,无妄境的人又来提亲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云引神情默然,合眼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了,待会儿过去。”   他转身进屋,玄明立刻迎上来,看他怀里抱着一颗蛋顿时吓了一跳,“啾”的尖叫一声,惊愕道:“美人,你从哪儿又捡来一颗蛋?你都有我了还不够吗?为什么又捡回一只鸟啊?!”   他以为自己要失宠了,像是被负心汉抛弃的小媳妇似的,趴在桌面嘤嘤嘤的哭诉。   云引见状本来沉闷的心情忽然开解了些,将阿惜放到桌上,忍俊不禁道:“这是我的灵胎,师父替我将它养下来了,我现在有事要出去,你能帮我看顾一会儿么?”   玄明一听,哭声立刻戛然而止,呆滞地围着蛋蹦了几圈,倏地发出一声鸟啼。   “美人的蛋!那就是我的蛋了,我会好好照顾它的,你就放心去吧!”   他莫名兴奋的蹲到蛋上卧好,一副准备好要孵蛋的架势。   云引随手化出一只小床,将他与灵蛋一起放到里面,低声道:“那就辛苦你了。”   玄明啾啾啾的扇动翅膀表示道:“不辛苦,为美人服务!”   云引又待了一会儿,才有些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了。   来到宫门前,只见无妄境来了一众人,浩浩荡荡地铺落了山阶,个个都身穿红袍,有鼓乐的,还有担着几十担聘礼的,真可谓是大张旗鼓,比玄明当时弄得还要夸张。   宫内弟子见状议论纷纷,云引无视众人言语,跻身上前。   今日言无忧也是一身红袍盛装,骑在一匹长毛白角的类马妖兽上,身后是一顶无比奢丽的红轿。   云引一身素白道袍立在对面,一红一白,形成了极为鲜明荒谬的对比。   言无忧看见他,顿时矜贵一抬颔,唇角随即勾起几分倨傲的笑:“云鹤归,本尊来娶你了。”   云引漠然开口道:“你毁我宗宫,伤我尊师,此番还敢来此辱没于我,你我深仇,不共戴天!”   他一席话毕,四周皆是一片默静无声。   言无忧没想到他会讲出这样绝情的话,一时间脸色阴沉,从坐骑上起身道:“你是在怨我毁了东里雪的道行?若非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连他的命都不会留下!”   云引冷声道:“大言不惭。”   言无忧冷笑一声,摸出耳垂上的三途剑,剑指山门道:“你想恨我也无所谓,反正今天你不和我走,我便踏平了素华宫!”   云引眸光沉了沉,道:“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言无忧将剑猛的插进地面,石阶立刻四分五裂,缝隙延展到几丈远。   云引不再同他废话,从袖中将木剑抽出。   言无忧一看到桃木剑就知道他心里还有自己,现在只不过是嘴硬罢了。   然而下一刻,就见对方直接将木剑化为齑粉,开口道:“师父让我行大道,我从此便不会再拘泥于私情。”   言无忧见状怔忡了许久,难以言喻此时心中的感觉。   这把木剑几乎可以算作他们的定情物,却被他这么轻而易举,毫不留恋的毁掉了。   毁物如断情,云引这是真要同他决裂?   “他说什么你都听?你还嫌被他操控的不够吗?!”   言无忧忍不住怒意,却又不想与他动手。   他说完,忽然又琢磨出一种可能,揣测道:“你是不是又被他施了什么奇怪的法术?东里雪不是东西,你和我回去,我替你想办法。”   云引闻言目光一沉,愠怒道:“不准你诋毁他!”   言无忧见他真的动怒,又赤手空拳朝自己袭来,连忙将剑锋一转,唯恐一不留神伤着他。   他手下留意,云引却怀着满腔杀意,招招式式都像是要直取他性命。   言无忧不知道他到底吃错什么药了,上来就这么和他耍狠,一边躲一边道:“云鹤归别太过分!你再这样,我可就还手了?”   话音未落,他就被人劈伤了肩膀,鲜血顿时喷涌而出,他骂了句脏,怒喝道:“你要把我胳膊砍了啊?!”   云引一点也不理他的话,眸中的杀意却不似作伪。   他这么动手,言无忧再不认真就真要顶不住了。   他一咬牙,将手中长剑举起,勉强防住对方。   言无忧敛眉看向对方,他不可能真的用三途剑与人交手,于是便趁机驱动了对方身上的炉鼎印。   云引闷哼一声,抬眼冷冷瞪着他,沉声道:“你除了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还会什么?”   言无忧笑了一下,得意道:“会的不多,能治住你就行。”   他把人扛上正想走,素华宫的几名峰主立刻将他围住,陆乾离举剑对着他道:“把他放下。”   对他们,言无忧一点也不客气,直接挥剑将他们击的七零八落,见几人还要上前,他干脆挥剑劈开一道天堑,转头哼笑着把云引放进了喜轿里。   有了三途剑,就相当于拥有了一半神力,三界之内再难有他的敌手。   但其实使用三途剑的时间越久,神识也会越发遭其吞噬,最终变成一具只会杀戮的行尸走肉。   因此,言无忧也不打算长久的使它,反正已经解决了东里雪再无后顾之忧,他准备回去后就再次将其封存,搁耳朵上当个挂饰就好。   登上返乘的飞舟,言无忧掀开帘帐,将动弹不得的云引抱了出来。   “好了,我的小媳妇儿,跟我回无妄境过好日子吧。”   他解开了对方的定身,云引立马抬手给了他一嘴巴,响声大的把周围的魔修都看傻了。   “言无忧,我杀了你。”   言无忧感受了一会儿这熟悉的大耳刮子,也毫不留情的在人脖子上狠咬了一口,恨恨道:“凶,让你凶!那破地方有什么好的?有人在意你吗?你想杀我是吧?那今晚就好好在洞房里杀,我让你杀个够!”   云引愤怒的一拳拳捶向他,又是拳打又是脚踢,还时不时伴随几个大耳巴子。   言无忧脸都被他打肿抓花了,却还是不肯松口,气得和狼崽子似的一口咬上他的侧脸,狠狠印上自己的痕迹。   “还敢打我,看我不咬死你!”   云引下手有多重,他就咬的有多重,没一会儿对方脖子脸上就满是他的牙印。   言无忧满意的欣赏起自己的杰作,但是对方的眼神似乎更加愤懑了。   他真的不理解,对方怎么会对自己这么愤恨?明明他没有杀素华宫的任何人,只是毁了东里雪的修为和一座山头而已。   而且云引的那个师父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从小强制他选择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就算了。长大了还不放过他,又是洗去记忆又是落胎的,简直像个变态。   结果云引不感谢他就罢了,还这么恨他,真是不识好歹。   言无忧耸了下鼻子,算了,谁让他为人大度,懒得和对方一般见识。   他哼着小曲儿把人抱进船舱,里面布置的也像婚房一样,处处都是一片灼眼的红。   云引被放在宽大的喜床上,正要起身却被一条厚重的被子蒙了个满头。   言无忧怕他跑了,特地拿被子把他裹上了,还用缚仙索紧紧捆了几圈,彻底把人绑成了个艳红的大粽子。   “言无忧,放开我!”   言无忧呵了一声,抱肩坐到他旁边道:“开玩笑,我真松开了,你还不直接把我给杀了?”   云引恨他恨的牙根痒痒,却还是耐下怒意,道:“只要你放我回去,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从此再无瓜葛。”   “那可不行。”言无忧凑过去扳住他的下巴,低笑道:“你我的瓜葛一辈子都斩不断,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第53章 师尊越是厌恶抗拒,就越让人有兴致   “你!”   云引正要发火,言无忧却突然卧下身,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唇角。   只是,顶着一张被挠成花猫的脸做这种事实在是有点……好笑。   看到对方僵着脸没什么表情,言无忧眯了眯眼,翻身骑到了被子卷上,居高临下笑着道:“驾。”   云引怔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他在把自己当马骑,顿时恼火道:“滚下去!”   言无忧就喜欢看他负气的样子,故意低头在他鼻尖上咬了一口,嗓音低哑道:“不要。”   云引知道他就是那种越理他越蹬鼻子上脸的性子,于是干脆就沉默下来,无论对方做什么都不再理他。   这招果然有效,没过多久言无忧就觉得无趣,自己从他身上下来了。   这么多年,他早就摸清了对方的脾气秉性。   云引合了合眼,忽然觉得很累。   像言无忧这样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想让他学会照顾别人的心情是很难的,他总有自己的那一套理论,认为别人都该顺应他感谢他。   说到底,魔族不都是这样么?   他究竟是蠢到什么地步,才会觉得一个从一开始就对他居心叵测,满口谎言的魔人是他可以寄托情感的对象?   活了两世还这么天真的自己,实在太可笑了。   说不定这一世,他依然还会死在对方手上……   云引再睁开眼时,眸底已是一片冰冷漠然。   言无忧支肘在一旁看着他,不知道对方突然之间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玩得挺好吗?这么快就又不行了,真难伺候。   他最擅长活跃气氛的方式就是犯贱让对方打,只要对方还能对他生气,就证明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这个方法一直都很有效,可这次打也打了交 醣 團 隊 獨 珈 為 您 蒸 礼,骂也骂了,怎么还不行呢?   言无忧左思右想也想不通,只好试探着唤了人一声:“师尊?”   没用。   “小娘们儿?”   还没用。   “云鹤归!”   依然没用。   言无忧没想到对方这次的态度竟然这么坚决,看来是和他来真的。   他撇了撇嘴,自暴自弃的想:管他理不理,反正回去就合籍。生米煮成熟饭,让他一辈子都离不开自己的手掌心!   ……   回到无妄境,整个弥荒宫都已经做好了合籍礼的准备,四处按照例代魔尊迎娶新后的规格布置好了。   言无忧扛着被子里的云引刚下舟,迎面就飞来一排燃着冥火的骷髅头,空眼眶里红色的鬼火滋滋冒,看着十分诡谲渗人。   言无忧笑着道:“怎么样?没见过这么多飞烛骨吧,我特意让人安排的,是不是很好看?”   云引:“……”   他面无表情的抬头一看,只见通往大殿的路上两排都是这些冒着鬼火的骨头,很快就不忍直视的把眼闭上了。   不是,这是冥婚么?   言无忧一路扛着他,往之前自己被囚过的那座殿走。   成婚的喜服就挂在一进门就能看见的屏架上,是一件金丝绣鹤的华袍,配套的罩纱流光溢彩,上面还嵌了大颗的东珠,以及点缀用的碎玉,被烛火一映显得华丽奢美。   云引只望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喜欢吗?”   言无忧解开他身上的被卷,将喜服取下来,笑道:“你来试试。”   云引垂着眼摇了摇头。   言无忧倒也无所谓他拒不拒绝,直接上手解开他的衣裳,不顾对方抗拒强行给他披上了喜服。   换好后,他退开两步端详起对方,随即满意的点点头道:“我的眼光果然不错。”   云引还是第一次穿这么艳的颜色,他想起之前对方说过自己并不适合艳丽的颜色,不禁下意识握紧了衣摆,想要将衣服扯下来。   “别拽!”言无忧按住他的手,制止道:“就穿着给我看看,我不打算走什么流程,咱们待会儿结个道侣契就直接入洞房。”   云引一怔,之前玄明都知道走完礼制才算完婚,他竟然连礼都免了,脑子里只想着那种事……   他顿时目光更冷了,一把扯破了外层的罩纱,珠玉噼里啪啦地零落了一地。   言无忧愣了愣,皱眉紧紧扼住他的手腕,愠声道:“云鹤归!大喜的日子你偏要与我作对?”   “大喜的日子?”云引狠狠甩开他的手,冷脸道:“我何时答应了?”   言无忧目光阴鸷的看向他,随即突然将人扛起,快步走到床前把他往上一扔,欺身压上:“好,你软的不吃,我就来硬的。”   他抬手猛的撕开对方的衣服,云引怒瞪着他,反手一个巴掌扇在人脸上,几乎将人头打的偏过去。   言无忧沉默了一瞬,忽然露出一抹邪笑,低声道:“你越是厌恶抗拒,我就越有兴致,大不了我们今晚谁都别好过。”   眼看着最后一件单衣也要不保,云引又急又怒以手为刃直直刺进了对方的胸口。   言无忧根本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表情先是困惑再是难以置信,最后渐渐转变成遭到背叛的愤恨。   他嘴角淌血咬牙道“云鹤…归……”   云引神情也有些恍惚怔忡,他同样没想到对方竟是没有躲开。   言无忧始终相信他不会对自己下杀手,所以从始至终都没有防备过他。   他被刺中后所溅出的血有一滴沾到了右耳上的三途剑,随着他心中的各种负面情绪疯狂翻涌,剑饰泛出妖冶的赤色,言无忧眸中的瞳色也变得更为腥红。   他抬手狠狠掐住对方的脖颈,指节都泛出青白。   云引因为愧疚并没有反抗,只是痛苦的扒住对方的手。   “你既然这么恨我,那我干脆就让你恨个透!”   言无忧嘴角勾起一抹残虐的笑,眯眼道:“你不是要走大道么?那我就把你变成和东里雪一样的废物……”   云引闻言顿时剧烈的挣扎起来,然而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言无忧直接用手剖开他的丹田,像是处置东里雪的元丹似的,直接一把担碎了。   这一瞬,云引连疼都感觉不到,只是眼睁睁的看着,目光呆滞中又透露着一股深重的绝望。   言无忧舔了舔手上的鲜血,又意犹未尽的抬起对方沾着自己手的手,勾唇道:“哦,差点忘了,就算是修为被毁,有这双手也一样可以使的出剑意。”   他顿了顿,低声笑道:“那可不行,有威胁的爪牙要一起拔除才行,这样才能让你乖乖听话,是吧?”   话音刚落,只听“咔吧”两声脆响,云引两只腕子无力的折了下来。   言无忧还不忘斩断他的手筋,这样一来,这双手算是永远也无法握剑了。   云引呆呆的望向床顶,泪水无声从空洞的眸中划落。   言无忧低头舔去他的泪痕,手指一路向下将他染血的衣袍大敞开来。   ……   云引像是死了一样瘫在床上,耐受着对方的一切折辱,却整晚都一声不吭。   临近黎明,他突然动了动惨白的唇,发出了一声虚微的气声:“能不能放过我……”   言无忧沙哑着嗓子轻笑了一声:“不行,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的,死心吧。”   ……   直到第二日正午,言无忧被一阵头痛弄醒,他哼哼唧唧的转了个身,摸到人后下意识搂住,皱眉含糊的嘀咕了几句才缓缓睁开眼。   他刚睁眼就被对方呆滞空洞的眼神吓了一跳。   云引仰面躺在床上,身上未着片缕,狼狈不堪,腹部的伤口鲜血淋漓,皮肉都往外翻着,肤色苍白的像是死人。   言无忧呆看着这一切,脑中却只闪过昨晚的几个片段。   他对这一切都是自己下的手,根本没有半点真实感。   他手足无措的坐起来,想开口又合上了。   他把云鹤归给毁了,彻底毁了……   来不及多想,言无忧想先替他把腹部的伤治好,可手刚一碰上去对方就瑟缩了一下。   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颤抖着手用灵力帮人治好伤,就迅速逃出了大殿。   现在,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   言无忧出了殿,走着走着突然狠狠把右耳上的剑饰硬扯了下来,耳垂顿时豁开了一道口子。   他也不想封剑了,只想着要怎么才能把这害人的东西给毁了。   奈何,这毕竟是上古神兵,言无忧使尽浑身解数都无法伤其分毫。   用尽了一整天,他将力气都耗光,才终于把这破玩意一丢,躺倒在弥荒宫某处的空地上。   言无忧喘着粗气望向渐晚的天空,想回去看看云引的状况,却又不敢回去,不敢面对他。   他从来没感觉过这么害怕,懊悔的痛苦几乎将他淹没。   他想借口一切都是这把破剑害的,是剑蛊惑了他,引出了他心中的邪念!   可是,他其实清楚,真正害了云引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   更可怕的是,这种伤害,他根本弥补不了。   在地上躺了不知多久,言无忧长叹一口气,终于还是爬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终究还是要面对的。   他捡起三途丢到芥子最深处,心情沉重的往回走去。   言无忧默默决定好了,等回去之后,就算云引想要他的命,他都赔给对方。 第54章 言无忧,我身上是不是很烫?   轻手轻脚的进殿后,言无忧连大气都不敢喘,屏着呼吸朝床边靠近。   云引果然还在床上,蜷缩在床的里侧一动不动。   看他还光着身子,言无忧抿紧了唇,抬手掀起被子一角给他盖上。   见人没有反应,他犹豫了许久,还是开口道:“我对不起你,要杀要剐,只要你能解气,我都无所谓。”   等了一会儿,对方却还是没什么动静,言无忧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有股可怕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屏住呼吸,将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到对方鼻底,停了一会儿发现还有微弱的气息,僵着的心这才放松了一些。   言无忧抿紧了唇,踌躇半天,又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昨天我真的……算了,你杀了我吧,好不好?”   他想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还能投胎转世,到那时如果云引还没死,他就去找他再续前缘。   只要,只要他别再这样……   过了许久,一道很轻的声音响起:“好黑,把灯点上……”   言无忧一怔,转头看向长明灯台,以为他是嫌殿里还不够亮,于是一挥手将没点的灯全亮了起来。   霎那间,殿内恍若白昼,四处都是明亮的。   可云引却还是道:“好黑……”   言无忧心里一惊,连忙将他抱起来,捧上脸一看……   云引那双总是清冷如天边月的眸子,如今变得灰白一片,就像被蒙上了一层纱,空洞而颓败。   “眼睛怎么了?”   他不敢多想,赶紧让人叫来宫医。   云引无力的倚在他肩上,垂眸望向床面,一副不知在想什么的样子。   言无忧不知所措的将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见对方始终没有什么反应,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果然,宫医来看过后就断定他是受心障遮目,无法以外力医治,只能暂且避光养着,等心结解了自然就好了。   言无忧蹙着眉,憋红了眼都说不出话来。   云引倒像是很快接受了,表情十分平静。   但与其说是平静,倒不如说是无感。   宫医走之前还特意嘱咐了,云引现在的身体无法再吸纳灵气,要维持身体的话,就只能食用一些富有灵气的食物。   言无忧一脸沉重的点点头,立刻就让人做了一桌子菜送来。   他知道对方尝不出味道,身体又正虚弱着,于是安排的都是一些清淡的菜色。   云引从七岁就开始辟谷,最多就只吃过糖和灵泉水沏的茶。   因此当言无忧把一筷子菜递到他嘴边时,他下意识接了,然后刚嚼了没两口就全吐出来了。   他的胃一时之间根本就适应不了这些。   言无忧手忙脚乱的给他擦干净,又让人上了一碗清粥,试探着舀了一小勺,见对方吃了没异状,才放心的继续给人喂食。   云引只吃了小半碗就不肯再吃了。   言无忧只好停下,看着对方一点精神也没有的样子,思虑再三还是道:“你要是想回去了,我明天就送你。”   谁知,云引却道:“不回。”   言无忧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又不想了。   云引唇角微微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声音轻缓道:“我现在这样,还有什么资格回去?当一个废物让他们照顾我吗?我不走了,就让他们当我死了吧。”   言无忧张了张嘴,哑口无言的看着他。   云引恍惚的停顿了一会儿,又道:“要是有人来,你就告诉他们我已经死了……我哪儿也不去了,反正这里与鹤微峰也没什么不同。”   他说完,又摸索着抓住对方的衣襟,仰起头笑了一下:“你留着我吧,我给你当炉鼎。”   言无忧一时缓不过神来,神情呆楞地看着他:“你别这样……”   云引攥着他衣服的手又紧了几分,指节泛白到微微发青,颤声道:“那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吧。”   他几乎是在用恳求的语气,神态却又像是在撒娇。   言无忧又生出了想逃的冲动。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   “云鹤归,这么自轻自贱可不像你。”言无忧反握住他的手,语气深重道:“你要是恨我就堂堂正正的杀了我,我可以一直等到你能亲手杀了我的那一天为止,但只求你别再像现在这样好不好?”   云引摇了摇头,低声笑道:“我不想杀你,我要是能动手,你怎么会活到现在?我知道你一直在骗我,但是我下不去手,无论重来多少回也一样……”   天道明明给他机会了,可他不争气,堪不得大任,只能一次次的败倒在私情下。   他对不起师父,对不起同门,更对不起自己。   他真的早就该死。   言无忧一言不发的紧紧搂住他,心里十分自私的升起一股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想法。   云引愿意一直留下来陪他了,而且以后除了自己,谁都不会再知道他的存在。   “对不起,对不起……”   言无忧揉着他的长发,轻声道:“我会替你治好眼睛和手,调理好身体,以后我们就一直在一起,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云引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垂下眼,目光呆滞而颓然。   言无忧话说的容易,但云引的眼睛是心病,手腕的筋又断了,想要医好会十分困难。   宫医建议慢慢调理,一日要泡一次药浴,只是过程中患处会很不适。   言无忧有些犹豫,云引却同意了。   没有光亮的日子,比疼痛要难挨。   可是他没有想到泡药时的痛楚比他想的还要剧烈。   夜里,云引泡在氤氲着热气的药桶里,全身就像是被毒虫侵蚀嘶咬一样的痛。   他颤抖着身子,苍白的脸上只有眼睛与鼻尖是通红的,看着很是痛苦。   言无忧不想让外人看到他的身体,于是亲自端着木盆来给他的桶里加药。   走过来时,看到对方这样难受,他于心不忍的从怀里掏出块药来喂他,顺手捏了捏对方单薄的腮肉道:“忍忍,再泡半个时辰就好了。”   云引皱眉将身子靠在桶沿,先前身上只是痛,但现在又开始泛起麻痒,皮肤又疼又痒像是被火烧了一样。   他忍不住喘息了几声,沙哑着嗓子道:“摸我,摸摸我……”   言无忧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云引却伸出胳膊往他的方向胡乱挥动着,似乎是想抓他的手臂。   言无忧虽然不解其意,但见对方这么急切的模样,还是上手在人身上四处摸了几把。   云引的皮肉白腻白腻的,入手就像是上好的羊脂玉,温润又光滑,摸了就让人爱不释手。   “我身上……是不是很烫?”   听到对方的问询,言无忧愣了愣,道:“不烫啊,是温的。”   说来也奇怪,这药汤那么烫,他的身体怎么会只是温热的?   云引却只觉得全身都在发热发痒,他在桶里腿软的站不住,只好趴在桶沿上,轻轻地喘着气。   只有言无忧的手摸过的地方能得到片刻的清凉,云引只能求着他在自己身上一遍遍的游离抚摸……   言无忧明白了他的感受后,干脆脱了衣服,也浸到桶里去抱着他。   云引立刻蜷缩着身子,依偎到他怀里,尽可能的将每一寸皮肤与人接触。   半个时辰后,言无忧将人抱出药桶,云引的骨头都像是被药水泡软了似的,身上软绵绵的还没什么重量。   言无忧将他抱到床上,又为他换上崭新的衣裳,云引还是神情恹恹的没有缓过神来。   言无忧抬起他的手,腕口上的疤痕还很狰狞。   “感觉怎么样?手上有点力气了么?”   云引倦怠的摇摇头。   想来也是,伤筋动骨的事哪儿能好的那么快?   言无忧轻叹口气,将手插进他的发间揉了揉,安抚道:“迟早会有效的,别急。”   云引没有答话,只是动了动胳膊,声音低哑道:“疼,揉揉。”   言无忧飞快的应了一声,眉间闪过几分喜色。   会疼就是有效!   他一边替人按摩着手腕,一边观察对方的神色,只要发现有一点皱眉的迹象就立刻减轻些许力道,势必要将人伺候的舒舒服服。   如今的云引褪去之前的冷傲锐气,整个人病怏怏的,活脱脱一个柔弱病美人。   言无忧和他说话都不忍心重了,生怕气一吹人就散了。   正当他看着人心猿意马时,云引突然咳嗽了一阵,微微蹙眉道:“咳咳,冷……”   言无忧赶紧把被子给他围上,又将床帐放下,省得冷风吹入。   云引蜷缩在他怀里,对方的身体暖烘烘的,靠起来很舒服,正适合他现在这样浑身痛痒的时候睡。   言无忧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在自己怀里睡着了,下意识想把人放平到枕头上睡,谁知对方却闷哼了一声,似乎是不愿意离开他身上。   言无忧本来就是怕他睡的不舒服,这样一来反而倒好了,他也乐得揽着对方睡。   很快,云引就枕着他沉沉入眠了。   直到深夜,云引倏地睁开眼,灰白的瞳孔没有焦距,只是徒劳的收缩,他胸口剧烈而急促的喘息,像是一尾被抛上岸的鱼,仿佛下一刻就要窒息而死。 第55章 师尊这么难受,要不要我帮你啊?   云引的异状立刻就把浅眠中的言无忧给惊醒,他连忙一挥手点起灯,察看起对方的情况。   云引脸上泛着病态的通红,额头不断的渗出冷汗,他痛苦不堪的在床上反侧挣扎,喉咙里传出细碎的哼吟声。   言无忧吓得当即大喊,命人叫来宫医。   老宫医大半夜的被人从床上揪起来,还不敢有怨言,连衣服都没穿好就马不停蹄地赶来给人看病。   一番诊断后,宫医脸上的表情顿时凝重了几分,道:“嘶,这……”   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言无忧急的揪心道:“怎么样?是中毒了么?”   “不是中毒。”宫医想了想,斟酌着开口道:“尊上与君后有多久没同过房了?”   ……   解释清楚后,言无忧才知道原来炉鼎是要定期双修的,如果太久没有过的话,就会像云引现在这样痛苦到生不如死。   挥退了宫医,言无忧单独面对云引时,突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云引浑身燥热不堪,难受的眼眶湿红,他用无力的手腕不断摩擦着衣裳,想要将其解开。   言无忧帮他将衣服敞开,看到里面白腻的皮肉都烧红了,顿时忍不住上去抚摸了一下。   “你这么难受,要不要我帮你啊?”   云引目光迷离,嗓子却只能哼气,发不出声来。   言无忧嗅着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浓郁香气,逐渐克制不住自己,低头蹭着他的脖颈道:“你也听刚才那个大夫说的了,我不是故意要趁人之危……”   云引一双泪眼湿漉漉的看着他,眼神里透露出茫然与渴求。   言无忧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要是上了,对方清醒后会不会又生他的气。   犹豫不决之时,云引主动扭过头蹭了蹭他的脸,动作像是邀请。   这下,言无忧再也忍耐不住了,将人紧紧揉进怀里,目光里的狂热迅速燃起,再难熄灭……   ……   言无忧这一场用力过猛,等结束后,云引已经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酸涨的眼眶里泪水无意识顺着脸颊划下来,他动了动干涸的唇舌,用嘶哑到喊不出声来的嗓子道:“水……”   言无忧立刻端了温热的茶水来,扶着对方的头,给人一点点喂下。   云引长睫抖了抖,又有两颗泪滚落出来,一直滴到茶盏里。   一连喂进两杯茶,云引的干渴才算是缓解了,凡人的身体娇弱,渴不得饿不得还经不起折腾。   他只觉得浑身都疼得像是要散架,鼻子眼眶酸涩总想落泪,他刚才渴的狠了,茶水喝的急了些都被呛得直咳,他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狼狈了。   言无忧见状就像做错了事的大狗,低眉搭耳的使劲儿讨好他,简直是无微不至。   “好点了吗?还渴不渴?”   云引难受的没力气回话,呛出来的眼泪把眼底染的一片殷红。   修为被毁后,他修的无情道也破了,被压抑的那些情感一股脑跑出来占据了他的心。   从前他不知道自己有这么脆弱敏感,受点委屈就开始鼻尖发酸,眼瞎后更是离不开人。   他现在就像个脱掉甲胄的小刺猬,露出脆弱柔软的内里任人揉搓。   言无忧已经习惯了打骂,结果对方现在这样,反而让他更加愧疚起来。   “你哪儿难受?我给你上点药揉一揉?”   掀开被子,云引浑身上下都是青紫淤痕,深浅不一的齿印更是遍布身体的每一处,一直漫延到被子避掩的下方。   突然接触到冷空气,云引不禁蜷缩了一下,下意识想扯回被子却发现手根本使不上力,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差点忘了,自己已经是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废人了。   这时,言无忧接住他僵在半空的手,和着药膏一起替他细细的按摩手腕。   云引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腕上传来刺刺痒痒的感觉,再一次让他鼻酸难受。   言无忧将药膏涂遍他全身伤处,等完全吸收后才给人披上里衣,云引的大腿里侧被磨破了,沙沙的疼,就没有给他穿亵裤。   云引乖顺的像一只木偶,一动不动的任人摆布,身上舒服些后,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了。   他刚入睡,门外就有人来禀,说以素华宫为首的正道同盟已经逼到无妄境边界了。   言无忧不动声色的将整座寝殿用结界护住,便动身前往边界。   他知道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   修真界已经没了一个剑尊,不能连唯一继承了剑尊真传的云引也失去,否则今后的修真界必定式微。   言无忧看着阵前打头的素华宫众人,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陆乾离冷声道:“言无忧,劝你速速把云鹤归还回来!不然今日我等拼死也要踏平了你这无妄境!”   言无忧毫不在意的瞟他一眼,漫不经心道:“还不了,他已经死了。”   “什么?”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陆乾离难以置信的看向他,皱眉道:“不可能,你不会……”   “我不会什么?不会杀了他?”言无忧不禁大笑出声,语气满是不屑道:“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与他之间有什么师徒情分吧?那些不过都是骗他的,你以为我会放过任何一个挡在我面前的障碍么?”   他缓缓往前走了几步,眯着眼道:“我只想一统三界罢了,没有人会像那傻子一样心软,只惦念着那点微不足道的私情。你们和他一样,都是一群蠢货……”   眼看着几人都怒红了眼,言无忧又话锋一转,故意威胁道:“我劝你们都回去吧,云引人虽死了,但尸首还在我手上,你们应该也不想我对他的尸身做点什么吧?”   陆乾离痛苦又愤怒至极的嘶吼,震声道:“言无忧!你这个畜生!你还想对他怎么样?你!你……”   旁边的洛璎也怒道:“你把鹤师兄的尸首还来!他就是死了,也要回到素华宫,你这脏地方不配留他!”   言无忧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道:“配不配是我说了算的,你们若执意要打,我也奉陪,只不过他的尸身你们就别想领回去了。”   宁一念轻交 醣 團 隊 獨 珈 為 您 蒸 礼叹口气,看着他道:“只要你把云师兄的尸首交给我们,我们可以立即退军。”   洛璎眼眶通红,大声喝道:“退?我不退!我要为鹤师兄报仇!”   “阿璎……”宁一念扯了扯他的袖子,摇摇头道:“别冲动,云师兄已经没了,我们不能再徒增伤亡了。”   剑尊被废,弟子身殒,若是再进行一场无谓的大战,恐怕未来百年正道的元气都很难再恢复过来。   “可是!”   洛璎还没有说话,言无忧突然打了个响指,笑眯眯道:“等等,我还没说要把他给你们,急什么?”   陆乾离怒不可遏道:“你还想怎样?!”   “你们现在只有两个选择,把他完好的存放在我这里,或者……”言无忧顿了顿,才慢悠悠道:“得到一具腐败残破的尸体,选哪样?”   “言无忧,你别欺人太甚!”   言无忧飞快眨了下眼,懒得再和他们争辩,于是道:“你们慢慢商量,本尊先回去了。”   话音刚落,人便原地消失不见了。   三界向来是强者为尊,言无忧就是再无理,也有这个强横的资本。   百年前是这样,百年后也是这样,只是盛极必衰,天道公允从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   回到殿内,本该熟睡的云引已经醒了,坐在床上面朝着边界的方向发楞。   他似乎能感知到有人来了,本能的睁着空洞的眼睛,徒劳的张望。   听到言无忧回来的声音,他立刻开口问道:“他们是不是来了?”   言无忧应了一声,看着对方单薄的肩,将散落一床的被子给他披上。   “放心吧,我按你说的和他们说了,他们应该很快就回去了。”   云引沉默了很久,却只是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这样也好,只要两边能够相安无事就已经很好了。   言无忧揉了揉他的发顶,坐到人床边,道:“以后有我照顾你,保证让你过得比在素华宫舒心,我们以后还可以再要个孩子,一家人安安稳稳的生活。”   云引低垂着眼,过了片刻后突然周身一震,像是想起什么大事了似的。   “阿惜……”   言无忧眨了下眼,不解道:“什么?阿西?”   云引急切的闷哼了两声,拿身子去撞对方的肩,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孩子,他怎么把孩子忘了?   言无忧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不懂他为什么这么急,阿西又是什么东西?   “你别急,先和我说怎么了?”   “孩子,孩子在素华宫。”   灵蛋不能这么久没有灵力供养,否则……   他什么都没有了,绝不能再失去孩子。   云引急得有些语无伦次,大概把孩子还活着,现在被他存放在钟元峰的事情和对方说了。   言无忧一时之间不知该喜还是该愁,立刻起身道:“知道了,我现在就去素华宫一趟。”   云引只能把希望寄托于他,现在素华宫的人还在无妄境边界,正是过去还不会起冲突的好时机。   “对,对了,蛋应该被玄明看护着,你去了莫要伤他。”   言无忧虽然不高兴,但还是点点头道:“好。”   谁知,他前脚刚走,没多久后殿外就传来一阵异响…… 第56章 师尊被折磨后受凉发热了   云引听这响动不似言无忧去而复返的声音,下意识往床里侧靠了靠,紧接着就听房门打开,一行人的脚步声涌了进来。   正当云引混乱不安时,忽然听到重物落地声,以及沈宿雪的声音传来。   “我兄长刚让我安排人给你药浴,老实点,自己滚过来。”   云引一想到那痛死人的药汤,心里就一阵紧缩,何况殿里又这么多人……   他不愿意,沈宿雪可不像言无忧那样会哄着他,直接让人把他揪过来丢桶里完事。   云引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任由他们把自己抬进桶里,甚至连衣服都没换。   桶里的药汤比昨日还要浓稠,苦涩的药气直冲脑门,云引紧紧靠着桶壁,本以为这些人立刻会走,却不想他们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为首的沈宿雪还特意命人搬来一把椅子,舒舒服服的坐下,盯着他道:“我要在这儿看着你泡够一个时辰。”   熟悉的痛痒感很快漫延全身,云引一点也不想自己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落到旁人眼里,只能强忍着不适垂下头一言不发。   衣服泡过水后缠粘在身上,像是一点点收紧猎蛇的蟒蛇,云引双臂环抱住自己,腿软的忍不住想要坐到桶底。   沈宿雪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站起身靠近了桶边。   “听说你眼瞎手也废了?眼瞎我见识到了,你的手也给我看看。”   云引闻言并不想理他,可沈宿雪哪儿是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见人没反应便直接伸出手去桶里扯他的胳膊。   云引抗拒着不肯被他拉动,但现在的他根本扭不过对方的力气,没几下就被人拽到跟前。   沈宿雪故意晃了晃他软绵绵的手腕,饶有兴味道:“真的废了,一点力气也没有,那你这样以后是不是就再也使不了剑了?”   云引被戳到了痛处,却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目光空洞的对上他,面无表情的脸上隐隐透着冷意。   “生气了?都是废物了戾气还这么重……”沈宿雪得趣的晃着他的双手,顿了顿才道:“你说要是让正道那帮人知道了你没死,而是变成了这副样子,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云引一愣,神情变得恍惚痛苦起来。   沈宿雪眯着眼笑道:“他们会不会觉得……你还是死了的好?”   此言一出,云引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自己成了废物之后,也只会给他们添麻烦。   与其回去让他们费心担忧,还不如让他们以为自己死了,一了百了。   沈宿雪慢悠悠道:“你对他们来说,也就是一把好用的剑吧?用的时候就百般讨好,不用了就弃之一旁。你看,自从百年前封印了魔域之后,还有谁记得你?”   见对方只垂着脑袋不说话,沈宿雪又继续道:“三界之大,也只有我兄长他一人始终记挂你而已。你若是再忤逆他,不听他的话,到时怕是连这最后一方寄身之处也要失去了……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嗯?”   云引抿白了唇,一言不发的朝着水面,额角的汗不知是蒸出来的,还是因为太痛而冒出来的,只听噼啪一声滴落进药桶里。   “你不说话,莫不是连嗓子也哑巴了?”沈宿雪捏住他的下巴,低声道:“我兄长那么喜欢你,你就好好伺候他,别让他不高兴,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不好过!”   云引皱了皱眉,拿被捏红的小臂狠狠砸向他的面门。   沈宿雪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招,结果被人打了个正着,眼睛里也进了药水。   他痛嘶了一声,反手揪住对方的头发按进药桶里,云引挣扎拍打着水面,却没有力气抗拒对方的暴行。   沈宿雪不觉得淹一会儿水会有什么问题,于是碰到对方几乎没什么动静了才把人脑袋又提了上来。   云引被呛了药汁,胸腔喉管都火辣辣的疼,嘴里全是苦涩味。   他剧烈的咳嗽了一阵,还没缓过劲来就又被按了回去。   “既然这么不老实,就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绝望的窒息感与剧痛几乎要让云引死过去,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消散了,意识渐渐消沉下去……   沈宿雪发现对方没动静,心里一紧,连忙把人从药汤里拎出来。   云引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他吓得赶紧用法力将人口鼻呛进去的药液抽了出来,却还是不见对方有苏醒的迹象。   沈宿雪拍打着他的脸,皱眉道:“喂,醒醒!哪门子的修士这么脆弱,呛个水就晕了?醒醒啊!”   旁边的侍从生怕他真把人弄死了,本来尊上就只是吩咐他们来伺候这位主子泡药,结果君上也非要跟来,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他们一准掉脑袋!   “君上,君上,这里还是交给我们吧,您不用管了。”   沈宿雪沉吟片刻,觉得自己就这么走了太像畏罪潜逃,他接着又扇了人两巴掌,道:“急什么,说不定待会儿就醒了呢?”   侍从们欲哭无泪,又赶紧劝道:“您走吧,走吧,不然尊上回来我们没法交差。”   沈宿雪反驳道:“有我在呢,你们怕什么?”   侍从们异心同声在心里狂嚎:就是有你在才怕啊!!!   几人又合伙劝了半天,总算是把人请走了,几人赶紧把被折腾的一身狼狈的云引换好衣服,整理好仪态,送回床上去。   接着又收拾了满屋狼籍,这才提心吊胆的退了出去,只希望这位醒了之后别向尊上告状。   ……   第二日正午,言无情回来时,发现对方还没醒,顿时放轻了手脚,将刚带回来的灵蛋轻轻放到人床头,又在底下垫了个小垫子。   他用手背碰了碰人侧脸,本想给对方个惊喜,却发觉云引的脸似乎在发烫。   言无情一怔,连忙将人从床上抱起来,这才看见他脸上烧的发红,连呼出来的气都是滚烫的。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魔修或是普通修士,一旦入道后就跳脱了寻常的生老病死。   因此他一辈子都没见过凡人因染上风寒而引起的发热是什么样子的。   言无情还以为他是中了什么毒,叫来宫医看过才知道原来只是普通的发热,没有性命之忧。   他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心疼对方竟然要受这样的罪。   宫医留下方子,道:“一日服用三帖,饮食清淡,静养即可。”   “嗯。”   言无情皱眉拨开对方侧脸沾着的碎发,大夫走后,便按照他所说的用白巾沾上水给人擦身降温。   结果擦到胳膊时,发现上面隐隐的有一圈红,像是被什么大力钳制过一样。   言无忧神色变了变,仔细端详了一阵,正要叫昨日伺候的人来问问,云引却突然动了下眼睑,不久后便转醒过来了。   云引睁开眼后,怔忡了一会儿才渐渐缓过神来,感觉到自己身边有人。   “……言无忧?”   听到对方沙哑低沉的轻唤,言无忧连忙应了一声,握紧他的手道:“嗯,我在呢。”   云引像是松了口气,紧跟着问道:“阿惜呢?”   “带回来了。”言无忧说罢,把灵蛋拿过来放到人身边,道:“我看了,小家伙精神着呢,应该这几天就要破壳了。就是饿坏了,我路上刚把它喂饱。”   云引闻言不敢用力,轻轻的把蛋搂进怀里,紧贴着胸口。   言无忧揉揉他的脑袋,掀起他额间散发把一块浸了水的湿巾贴在脑门上。   云引一惊,睁着眼睛茫然道:“你在做什么?”   言无忧道:“你受凉发热了,大夫让我用这个法子给你降降温。”   云引不太理解,却还是没有多言,又把头缓缓躺下了。   他确实不太舒服,应该是昨晚被折磨后着凉了,原来成为凡人后身体会变得这样脆弱,从前还真是不知道凡人的苦……   因为发热,云引渐渐起了一身的冷汗,整个人都烧的热气腾腾,脸颊通红不说,连颜色浅淡的唇瓣都跟着染红了。   但是这副模样的云引比起平常死气沉沉的样子要明艳多了,看着都更有生气了一些,眸子雾蒙蒙的,好似正下着细雨。   言无忧一遍遍的用浸了凉水的白巾擦拭他的身体,可温度却一直没怎么降下。   他有些手足无措的贴近了对方,看着人烧得神志不清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干脆直接把自身体温降低,将人抱进怀里。   云引轻吟了一声,微微掀开眼皮,往人胸口靠了靠。   他现在能依偎的也只有对方了。   生病又加之失明,让他心理变得十分脆弱,心情低落的只想昏睡,最好再也别醒过来。   快要睡着之际,云引沙着嗓道:“言无忧……我要是死了,你一定照顾好阿惜。”   言无忧吓了一跳,连忙道:“说什么胡话?你不会死的!”   云引却没有再开口的力气了,双眼缓缓合上后,便顿时陷入了昏睡。   言无忧瞳孔一缩,紧张又颤抖的去探对方的脉,发现还在继续微弱的跳动后,揪着的心才终于落了下来。   这时,被云引抱在怀里的灵蛋忽然动了一下。 第57章 阿惜破壳……娘亲喂不了阿惜   言无忧过于紧张云引,因此并没有注意到灵蛋的异动。   他抱着云引的时候发现蛋隔在两人之间不仅碍事还容易挤坏,于是反手化出一只婴儿摇床,将蛋放了进去。   言无忧脱掉衣服,将云引紧紧拥着,皮肉赔着皮肉降温效果更好。   以前他还总是嫌云引冰肌玉骨,冷冰冰的没什么温度,现在却希望他能快点把体温降下来。   ……   一直到深夜,云引的烧才总算是退下一点,他睡得脑子混沌,迷迷糊糊醒了也只能看到一片虚无,看到的情景就像是透着一阵浓雾。   他还是身体酸痛畏寒,头也昏疼得厉害。   他自小入道,从来没生过病,因此发了次热就下意识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了。   云引嘴里干渴的难受,也不知道此时言无忧在不在身边,于是哑声试探着唤道:“言无忧……”   话音未落,就听到旁边传来布料翻动的声音。   言无忧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殷勤道:“我在呢,是不是渴了?肚子饿不饿?”   云引知道他在,自然就安心了,点点头应了一声。   “你还病着,得吃点清淡的。”言无忧说着说着声音渐远,不久之后又返了回来,坐回床边道:“我给你准备了粥,一直温着,这会儿应该正好入口。”   云引闻言正想坐起来,对方又很有眼力地将他扶起来,又在背后塞了软垫,让他靠着舒服。   言无忧接着又把一勺粥递到他嘴边,云引张口咽下,果然温度正好入口。   以前的言无忧可不会这么照顾人。   云引不知道他怎么就转性了,明明废掉自己的也是他,难道会觉得亏欠么?他想不通。   但被这么无微不至的照顾,对他而言还是第一次,也不知道能持续多久,也许是他伤势痊愈的那一天,也许更早。   言无忧不是那种很有耐心的人,不会对他好很久,迟早有一天会厌倦的。   云引合了合眼,又咽下一口粥。   不过至少现在他还可以再苟活一段时间,等着阿惜破壳。   他想要看一眼自己的孩子,这已经是他活着最后的执念了……   一碗粥喂完,云引的精神看着好了一些。   凡人就算病得再重,只要肯吃东西就还能活下去。   虽然这东西对于云引而言一点也不好下咽。   言无忧掏出锦帕给他擦了擦嘴边的粥液,问道:“饱了么?”   云引点点头。   言无忧不太放心,还是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胃部,还是平坦甚至有些干瘪的,一摸就知道没填饱。   “再吃一点吧,吃这么少,身体不会好的。”   云引根本没有食欲,可为了病好,还是忍着难受又吃了小半碗,终于是咽不下了。   这会儿,再摸摸胃袋才稍微有点发涨了。   言无忧见状才勉强满意,终于不劝他再吃了。   “刚吃好,你先靠着坐一会儿,别急着躺下。”   怕对方觉得闷,言无忧直接把阿惜抱过来,让他搂着玩。   云引轻轻抚摸着光洁的蛋壳,小家伙似乎快要出来了,在蛋里翻来覆去的乱动,小脚将蛋壁蹬得咣咣响。   言无忧高兴道:“小东西真有劲儿,生下来一定会健健康康的。”   云引也认同的点点头。   突然,蛋里猛地传来“砰“的一声。   坚硬的蛋壁竟然出现了一道裂纹,正好在云引的掌心里,   他一下子愣住了,茫然道:“怎么了?蛋破了么?”   言无忧连忙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又惊又喜道:“已经裂开了,估计马上要破壳了!”   云引顿时拿也不是,放下也不是,不知道怎么样才好了,干脆将蛋平摆在怀里不动,静静的等着孩子出世。   这时,殿外突然雷声大作,骤雨忽降,整个无妄境都被拢在了乌云下。   灵蛋每裂开一道缝,外面的雷就轰隆一声,而且一声盖过一声,打得越来越近。   待到灵蛋裂开最后一点时,雷声几乎就像是落在耳朵,震耳发聩。   也是随着这道雷霆响彻后,一只粉雕玉砌的小拳头穿出了蛋壳外。   言无忧身子一下子弹起来,紧紧盯着这只可爱粉嫩的小拳头,急切道:“手出来了……”   云引闻言立刻在蛋周摸索着,手掌掠过上空时,忽然被一只小手握住了指节。   “啊……”   他忍不住轻呼了一声,软绵绵的手掌传来细微的触觉,激动的手有些颤抖。   里面的小家伙就这样拉着他的手一点点从蛋里钻出来。   这孩子兴许是在蛋里待的久了一些,比起一般降生的孩子要白嫩漂亮的多,随了云引天生一头白发,眉眼融合了两人的长处,眼睛像云引,鼻子与嘴像言无忧,眉间生了一抹莲花状的魔纹,十分精致漂亮。   云引紧张又欣喜的抱住他,问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言无忧看了一下,笑道:“是和你一样的男孩,很漂亮。”   “和我一样?”   云引心头一颤,神情恍惚如遭雷劈。   他最害怕的就是这个,怎么会和他一样呢?那将来要受多大的罪……   言无忧看出了他的顾虑,握住他的手道:“没事,有咱们做他的父母,不会有事的。”   云引垂着头一言不发。   言无忧揉了揉他的头,想要把孩子接过来,对方却不愿意给他,问道:“做什么?”   言无忧耐心解释道:“裹襁褓,这么抱着他要着凉的,而且马上就要哭了。”   话音未落,阿惜就小声的抽泣起来,他在蛋壳里待久了,突然来到这么广阔的地方,是很没有安全感的。   云引听到孩子哭,连忙松了手臂。   他没照顾过这么小的孩子,什么都不懂,此时也只能按照对方说的去做。   言无忧给他包好后,又送回到云引怀里。   “好了,你抱着他吧,什么时候累了交给我就好。”   云引罔若未闻,只是用腕子无比轻柔的擦蹭勾勒起阿惜的小脸,就这么来回几下,突然被小家伙抱住指尖**起来。   “言无忧,他饿了。”   言无忧早就准备好灵兽奶了,此时正好温了给孩子喝。   阿惜人只有小小一个,却意外的能喝,没一会儿就喝掉一整碗的奶水,还“呀呀”的要吃。   云引听到声音,皱眉道:“他还要,你给他吃呀。”   “够多了,不能再给了,会撑坏的。”言无忧说着,把阿惜抱到肩上,一边哄一边拍奶嗝。   阿惜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趴在他肩上拿手去捏言无忧的耳垂,玩着玩着就嘿嘿傻乐,连一点想打嗝的意思都没有。   言无忧看着儿子笑,也忍不住跟着乐,拿脸去贴阿惜的小肉脸儿,像软乎乎有弹性的豆腐。   听着父子俩的笑声,云引脸上的神情也跟着放松了些,心里的愁云惨雾淡去了许多。   哄着阿惜玩累了,言无忧轻手轻脚地把困得迷迷瞪瞪的小孩送回给云引,小声道:“他睡了,不要吵醒他了。”   云引点点头,让阿惜靠在自己的臂弯里睡。   然而,小家伙睡着睡着突然一转头,含住了他胸前的突起,云引一惊却强忍着没有动作,直到胸口被吮得湿漉漉的,有了难耐的刺痛感时,他才不得已向言无忧求助。   “言无忧,言无忧……”   言无忧正靠在床边打瞌睡,被对方压低的声音唤了好几声,他才惊醒看向云引。   此时,云引紧蹙着眉头,手足无措地往他这里张望。   言无忧下意识看向他觉得困扰的地方,小家伙正隔着他的衣服吸奶。   云引明显是觉得痛了,想用小指去替,手腕却软软的,一直找不准位置。   言无忧见状接过他的手,替他塞进孩子小嘴里。   云引羞的脸颊泛红,胸前小小的一点被吮的又红又肿,比起另一边大了好几圈,衣服上还全是阿惜的口水印。   “他好像没吃饱……”   言无忧眼神离不开他的胸,胡乱应道:“嗯,下顿多喂点。”   云引抿了抿唇,似有所感道:“言无忧,你别看我了。”   言无忧惊得眉头一挑,怀疑他眼睛是不是复明了?不然怎么猜的这么准?   他恋恋不舍的最后贪看了一眼,才挪开目光,嘀咕道:“没看,没看了……”   云引又低下头,微不可察的挡了挡胸前被濡湿的衣料。   ……   阿惜一直睡到夜里,就哼哼唧唧的不肯再睡了。   小孩子都是这样,白天睡的多,夜里就不睡了,实在折磨人的很。   云引凡人身体,又是大病初愈,晚上不能睡不好。   言无忧生怕吵醒了他,就把阿惜抱到殿外去哄了。   今晚的月亮很圆,又没什么风,待在外面还算舒服。   言无忧单手抱着阿惜上了屋顶,看他咿咿呀呀含糊说话的样子,好笑的点了点他鼻尖,教道:“你在你肚子里时就有灵智了,怎么一出生反而像个寻常小孩儿了呢?叫声爹爹,会不会?”   阿惜闪烁着大眼睛,学着道:“跌…蝶?”   言无忧笑了,又继续教他:“那娘亲呢?你要是会叫娘亲了,你娘肯定会高兴的。”   阿惜像是能听懂似的,兴高采烈道:“娘娘,娘七!”   父子一个敢教一个敢学,玩得正开心时,下面突然传来一声:“敢问殿檐上者可是尊上?” 第58章 又怀了一个……   言无忧闻言往下一望,发现是个穿得花枝招展的红衣人,声音长相都雌雄莫辨,因此分不清是男是女。   “你是何人?”   那人笑了笑,道:“我是君上为小少主找来的乳父,名叫沐阳。”   乳父?不一般只有乳母吗?男人也能有奶?   言无忧有点好奇,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能给我儿子喂奶?”   沐阳点点头,挺了挺鼓翘的胸脯,温温柔柔道:“我原来是君上找来的侍君,他看我的奶好,觉得不能浪费,就把我送来了。”   言无忧听罢皱了下眉,冷声道:“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告诉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沐阳沉默了一下,忽然抬起头道:“尊上让我给小主子喂一次奶吧,我要是原封不动的回去,君上不会放过我的。”   言无忧翻了个白眼:“关我什么事?立刻滚。”   沐阳锲而不舍道:“我也可以让没有奶的君后大人出奶!”   言无忧:“……”   这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这要是被云引听见了,八成又要不高兴了。   “我家君后是男人,你要是实在无聊,可以在这里把奶挤空了再回去。”   结果对方还真听进去了,当场就扒了上衣要挤奶。   言无忧忍不住骂了句脏,赶紧把好奇张望的儿子眼睛蒙上,捏了个传音诀,咬牙切齿道:“沈宿雪,马上把你送来的东西领回去!”   沈宿雪反问道:“怎么了?不是兄长喜欢的类型吗?我特意挑了个不男不女的送过去,你要是不喜欢,我再给你送几个别的?”   言无忧冷笑一声,声音和善道:“你要是敢送,我就把你变成和他一样不男不女的,你不信大可以试试看。”   对面沉默了很久,忽然大声道:“沐阳啊,回来吧!”   沐阳停下动作,熟悉的穿好衣服,迅速道:“奴马上回来,尊上告退。”   言无忧用尽了最后一丝耐心,怒喝道:“快滚!”   沐阳利落地“滚”了。   阿惜虽然被捂了眼睛,耳朵却还听得很清晰,扒着言无忧的手,大眼睛无辜的眨巴眨巴,歪头道:“奶?”   言无忧“嘶”了一声,紧接着面露难堪。   该死的沈宿雪,让他儿子见到脏东西了!兔崽子等着吧,绝不会放过他的。   “乖,现在没奶,明天给你吃。”   言无忧大手掂了掂阿惜的屁股,他儿子刚出生就能说话,比那些普通一两岁的小孩儿还要聪明,长大肯定也不会差。   他把阿惜高举起来,对着明月,笑道:“你再叫几声娘亲,学好了让你娘高兴高兴。”   阿惜从襁褓里伸出小手,牙牙学语地叫着“娘七娘七”,不一会儿就熟了。   言无忧满意的拍了拍他,道:“不错,你娘睡了,咱们回去不要吵醒他,明天再叫给他个惊喜。”   阿惜咬着手指看他,不知听没听懂。   言无忧有点不放心,还是等把他哄睡了之后才带回殿里。   这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之后又过了两个时辰,云引一觉睡醒,迷迷糊糊下意识就想去摇床里抱孩子。   言无忧却一把抱住了他,将人按到怀里搂着,轻声道:“他晚上没睡,这会儿还没醒,先别抱他了,抱抱我吧。”   云引对昨晚发生什么一无所知,闻言怔了怔,伏在人身上问道:“你也没睡么?”   言无忧低头嗅了嗅他的发顶,又在人嘴角上轻吻了几下,无所谓道:“我睡不睡都行,只要你睡好了就行。”   云引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感觉,正想说什么,却发现对方的手已经伸进了自己衣服里。   他下意识抬了下手,紧接着又缓缓落了下去,任由对方抚摸自己。   言无忧还是第一次没有被拒绝,觉得新奇之余,一双手却不断的在人身上游离,亲吻着对方的脸庞,脖颈,最后是唇舌……   两人正值情深,因为儿子就在旁边睡着,云引只能一直忍耐着声音,紧紧咬着没什么知觉的手背,齿痕深得快要渗血了都不知道。   在即将来临的一瞬间,阿惜忽然发出“啊”的一声,吓得两人顿时泄劲儿了。   云引睁着湿红而迷离的眼睛,用绵软沙哑的声音道:“醒了…先去看看儿子。”   言无忧脸色铁青,扯过被子给人盖上,就去摇床边哄孩子了。   他一边把阿惜抱起来,一边小声牢骚道:“臭小子什么时候醒不好?爹娘的好事都被你这一嗓子搅和了……”   云引身子软软的还没缓过劲来,只能躺着抱孩子,把他贴进胸口细声轻哄。   阿惜看着他,奶声奶气地含糊道:“娘七?”   云引微微睁大了眼,惊喜之余又有些奇怪,为什么是娘亲?不应该是爹爹么?   他稍微想了一下就明白了,抬头问对方道:“是你教的?”   言无忧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点点头邀功道:“我就知道你会高兴,趁昨晚特意教的,咱儿子聪明,教了几遍就会了。”   他说着,想要伸手给人掖被子。   云引却面无表情,冷声道:“别碰我。”   言无忧手在空中一僵,十分不解其意的傻了眼。   怎么了?他又怎么惹人生气了?   难道是阿惜先叫的爹爹被发现,所以吃醋了?   不应该啊!他怎么听见的呢?   言无忧百思不得其解,犹豫再三后,还是选择了低头,老实认错道:“对不起,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云引过了很久,才淡淡道:“那你做娘亲,我是爹爹。”   言无忧:“……”   原来就为这个生气啊?!   他把头凑过去,试图讲理道:“阿惜是你生的,你自然是娘亲。”   云引听了又不理他了。   此时,阿惜突然开始“娘七娘七”的叫了起来。   云引皱眉有些无奈的纠正道:“是爹爹。”   阿惜不解的歪了歪头,指着言无忧道:“蝶蝶?”   “他……他是父亲。”   言无忧一听,整个人又精神起来了,背后无形的尾巴摇个不停。   阿惜是个懂事的孩子,听过后乖乖跟着学:“父七?父七父七!”   言无忧高兴的把脸贴了过去,小家伙叫一声他就应一声。   一个爹爹一个父亲,对于阿惜而言,有没有娘亲已经不要紧了,反正两个人都很爱他。   这小崽子出了壳后长得很快,不过一两月就和凡人幼童两三岁似的大了。   不光说话利索了,还能跑能跳,每天除了被言无忧带着到处玩,大部分时间都是赖在云引怀里不肯动。   云引的手腕这阵子泡药也好了许多,虽然还是提不起重物,但是基本的抓握活动是没问题了,只是眼睛却一直不见好,努力许久还是无法破障。   然而这些都不是关键,不知怎么的,云引的肚子里似乎又有了动静。   宫医替他看过后,连忙贺喜道:“恭喜尊上,恭喜君后,这的确是又有喜了。”   两人面上却不见喜色,尤其是言无忧,表情凝重的已经快阴出水了。   见他半天不说话,云引面色如常的抚上小腹,道:“怀了就怀了,反正已经有了阿惜,再怀一个也无所谓。”   言无忧忍不住皱起眉,语气有点急道:“这是这么简单的事吗?再怀一个,你的身体哪里还经得起再怀一个!”   云引被吵得耳朵嗡鸣,轻叹声气道:“你吼什么?你自己干的好事,朝我吼什么?”   “我没怪你,我……”言无忧拉住他的手,顿了一下言辞恳切道:“我就是担心你,这个孩子我们不要了好不好?”   云引打开他的手,脸上已经带了冷意:“你也想打掉我的孩子?你不想要他,我要。”   言无忧也急了,低喝道:“孩子有你的命重要吗?”   云引垂眸沉默了一会儿,道:“不一定会要命,我的身体我清楚,没事的。”   言无忧紧紧握着他的手,问道:“为什么一定要留下?你……”   云引低声道:“我能感觉到它,我不想那么狠心。”   他说着把对方的手按到自己肚子上,有道强劲的灵息正在腹中横冲直撞,这股欢脱活泼的样子,和当初只会老老实实窝在底部的阿惜截然不同,一看就是个有劲儿爱闹的孩子。   言无忧抿紧了唇,心中也泛起一阵不忍来。   “这孩子在我肚子里好端端的,我想要它平平安安的出生。”   云引难得软下性子,反握住对方的手道:“你若是肯帮我,我和这个孩子都不会有事。”   言无忧抱住他沉默了很久,才叹息一声,道:“先试试吧,如果不行的话,你要听我的。”   云引应了一声,垂下的眼里却看不清情绪。   这时,被遣去外面自己玩的阿惜,在看到宫医问完诊出来后,立刻放弃了手上摆弄了半天的几颗润玉,颠颠的跑进殿里。   他扒着床沿,想要爹爹抱抱。   可他不出声只是眼巴巴看着,云引不知道他来了,只有言无忧注意到一伸手把小崽子捞了上来。   阿惜自己爬进爹爹怀里,仰起小脸儿问道:“阿惜要有弟弟妹妹了吗?”   云引脸色柔和下来,声音比春水还温柔:“嗯,以后阿惜就有玩伴了,开心么?”   阿惜眼睛亮晶晶的点点头道:“开心!” 第59章 两个人一起泡温泉会活血化瘀吗?   孕育灵胎需要大量的灵力,云引的修行已经废了,只能由言无忧每日不间断的为他提供灵力。   时间久了,身体自然受不住。   夜里,云引把斑驳的身体陷在层层叠叠的厚被子里,他以前都是睡那又冷又硬的灵玉床,如今却喜欢上了温暖柔软的床铺。   言无忧在床上铺了厚厚的褥子,还有好几层软垫,确定云引在上面躺久了不会腰疼难受。   做到一半时,他喝了一大杯水,又给云引端来一杯。   对方没力气喝,他就含在嘴里,嘴贴着嘴喂给人喝。   水喝完还要继续,云引下意识摇头,疲惫的喘息道:“不要了,我没力气了……”   言无忧哑声道:“你不用动,我来就好。”   云引颤声嚅嗫了一句什么,长睫抖了抖落下一颗水珠,他把脸深深埋进被子里,怀里紧抱着一条软枕。   言无忧听到他虚弱的哭喘不免心疼,终于加快速度完事了。   “我给你拿湿布擦擦吧?”   言无忧说着把散落的长发往后捞去,脸上露出被满足后倦怠的表情,无意识的舔了舔殷红的唇,就像一只餍足慵懒的野狼。   云引却摇了摇头,声音细弱道:“我要泡热水……”   言无忧思索了一下,把人从床上挖了出来捞进怀里,起身道:“好,带你去泡汤。”   这段时间,他特意在殿后面给云引修了个能泡澡的汤池,整个池子都是用暖玉砌成的,池水也是引入天然的灵泉水,又用火灵石加热后才放入池中,泡一泡对身体很有好处。   入浴前,言无忧往池子里下了许多稀奇药草,都是对云引的身体有好处的,听大夫说可以疏通经脉,活血化瘀。   他心虚的看了一眼云引那一身青紫,感觉现在很迫切的需要活血化瘀。   “里面水深,你抱着我别乱动。”   云引点点头,而且他也没有力气乱动。   第二次怀胎比第一次还是辛苦,他全身关节都酸涨得厉害,肚子时常一坠一坠的疼,有一种随时都可能小产的感觉。   他无时无刻不在忍痛,只有每天泡在热水里的时候才能缓解一些疼痛。   言无忧拿了块白巾加药皂给人擦洗身体,云引就静默的蜷缩在他怀里,任由对方清洁擦拭。   池中的热气氤氲,云引瞌着眼睛享受着难得的轻松。   “我命人给你煲了奶粥,待会儿回去喝?”   云引胃口不好,又沾不得油腥,因此每顿餐就是变着花样给他做粥,一次喝一小碗,每日喝四次。   “不想喝。”   言无忧给他按摩着手腕关节,闻言叹了口气,道:“怎么又不要啊?再没胃口也多少吃一点,你瞧你瘦的……”   云引原本的身材修长均匀,如今却瘦了好几圈,随手一摸都是骨头,让人看着心疼。   可这也不能怪他不爱吃东西,每逢食物下咽,他的胃里就像烧起来一样,又酸又疼,还总是想吐。   甚至他连食物最基本的味道都尝不出来,吃一次不亚于给胃里上一次刑。   看他不说话,言无忧也没办法,只能给他洗完准备抱出去。   云引却不愿意,示意他把自己放下,还要再泡一会儿。   言无忧无奈:“大夫说了,不能总是泡在水里,对身体不好。”   云引不理他,犟着劲儿一定要继续泡。   只要离开了水,他身上又要疼了,热水能够镇痛,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在这里泡上一整天。   言无忧见他执意如此,也只好再陪他一会儿,提前约定道:“最多再一刻,不能再久了。”   云引面无表情的趴着池边,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他把鼻子以下都浸到了水里,热水把他全身都泡的酥麻,舒服的感觉阵阵翻涌,刺激的头皮发麻。   要是能一直这么舒服就好了……   然而,很快就过了一刻,言无忧不由分说地将他从水里捞出来,迅速用法术烘干,又套上衣服。   云引几番挣扎无果,被抱着强行离开了汤池。   他气得一路上都在捶打言无忧的胸口,嗓子里发出愤怒的哼气声。   那些熟悉的酸痛又重新回到身上,云引莫名觉得很委屈,言无忧又不肯理他,一言不发的把他带回了寝殿。   阿惜早就在设了结界的摇床里睡熟了,有结界的保护,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他都听不到看不到,所以也就没发现娘亲也和他一样哭鼻子了……   言无忧也没有想到,云引能因为自己不让他泡澡被气哭,一时间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该怎么哄。   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眼眶划落,云引无声的哭,身子却颤抖的很厉害。   他哭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一片浓红,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出声。   言无忧心疼又怕他着凉,把被子给他盖上,却又被人赌气掀开。   周而复始几次后,言无忧停下了动作,沉默片刻倏尔将人抱住,任人怎么挣扎也不放开。   “别发脾气了,我也是为你好。”   云引闻言眼睛微微睁大了,轻声喃喃道:“都说为我好,你们何曾想过我想要什么?我就是想泡一会儿水,都不能由我,这算什么为我好……”   说罢,眼睛瞬间掉得更凶了。   言无忧不知怎么就戳到他的痛处了,只能搂着他道歉:“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了,我明天再陪你泡好不好?”   云引无力摇头,哽咽难言:“不要…就现在……”   想来也是,本来怀胎就难受,还整天吃不好睡不好,一天到晚都要双那累人的修,结果现在连泡澡都不能如愿,换谁都要受不住的。   言无忧也是真的心疼他,想了想打商量道:“我用火玉给你按摩好不好?保证比泡热水要舒服。”   云引又抽了两下,过了许久才含着哭腔应了一声。   言无忧松了口气,用布包着火玉在人背上的穴位按压,云引趴在床上,怀里还抱着那条软枕,嗅着上面的药香很快就有了困意。   一套按摩下来,云引已经合眼睡着了,浓红的眼角还挂着一点残泪,半掉不掉。   言无忧屈指替他抹掉那点泪花,又静静看了一会儿对方的睡容,这才轻手轻脚的把人放平躺好,仔细掖了被角。   他一夜没睡,只守着对方,看人有一点皱眉睡不好了,就抚着后背将人重新拍哄睡着。   幸好现在阿惜已经懂事了,白天疯玩,晚上就能酣睡一宿,不至于还要另外看顾。   就这么到了第二日,言无忧早早的起来命人弄早膳,还要先喂好了阿惜,再领他出去玩一圈,回来后云引才差不多要醒了。   言无忧正好伺候他穿衣洗漱,再把给他单做的清粥端上来,一口一口喂他喝。   经过昨晚的事,云引也自觉是在无理取闹,喝粥时也忍着没再拒绝,直接喝净了一整碗。   言无忧看他破天荒吃得这么痛快,以为他终于知道饿了,连忙又让人现煲了一碗,期翼地继续喂给他。   云引唇角微颤,硬着头皮喝到最后,终于还是没忍住呕了一地。   言无忧怔忡了一瞬,立刻明白过来什么,一边给人拍背一边皱眉道:“吃不下和我说啊,我还能怪你怎么着?”   云引刚吐过,胃里火辣辣的疼,还一阵阵的泛着酸。   他眼角渗泪,闻言一声不吭的直起了背,好像这样就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阿惜也赶紧小步小步的跑过来,扒着云引的手,着急问道:“爹爹吐了,爹爹是不是很难受?”   云引拍拍他的小手,仓促的勾起一抹笑,哄道:“爹爹不难受,阿惜不用担心爹爹,去玩吧。”   阿惜却不为所动,只是紧紧握着他冰凉的手,想在这里陪着他。   云引朝他张开手,道:“来,爹抱抱。”   阿惜迈着小短腿手脚并用的往上爬,可床太高了,他怎么努力都蹬不上去,言无忧见状托着他的小屁股往上带了一下,才让他顺利爬上床。   阿惜很喜欢爹身上的味道,香香甜甜的,是一种很好闻很安心的味道。   他爬进爹爹暖烘烘的被窝里,抱着微隆起的肚子,将耳朵贴上去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阿惜把小脑袋探出被窝,趴在云引胸口上道:“爹爹,是个小弟弟哦。”   两人听了都是一怔,言无忧有点好笑地摸了摸他的头,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呢?”   阿惜蹭蹭他的手心,开心道:“阿惜就是知道,小弟弟和我说的!”   “这样啊……”   云引似有所感的抚了抚肚子,心想,如果又是一个男孩的话也很好,就算也和阿惜一样也无所谓,但至少修为要很厉害才不会被人欺负。   他思索了一会儿,对阿惜道:“爹教你练剑吧?”   此言一出,言无忧还没来得及劝阻,阿惜就兴高采烈的点头道:“好呀,阿惜要和爹爹学剑!”   对他而言,练剑就是爹爹陪他一起玩。   这么长时间里,一直都是父亲陪他,爹爹都躺在床上没法陪他玩,因此一听学剑才会这么兴奋。 第60章 喜临二胎前夕   言无忧却不得不劝道:“你怎么教他?你的手还提不起剑呢,而且……”   云引听了冷脸打断道:“你觉得我已经是废人了,连儿子都教不了,只能每天躺在床上等死是吗?”   言无忧一怔,连忙道:“当然不是,但至少也要等你养好身体再……”   “真到那时就迟了。”云引缓了缓语气,叹息道:“我不想让阿惜长大后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就算是大人再怎么保护,也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我的阿惜不能出意外。”   言无忧沉吟片刻,看向阿惜那小小的身子与软绵绵的四肢,还是忍不住道:“可儿子才这么小,连木剑还提不动呢,会不会太早了?”   云引摇摇头:“不早了,我也是他这个年纪开始习剑的。”   言无忧欲言又止了半天,终究还是不忍再泼他冷水,勉强点头道:“那……先试试吧。”   话虽如此,看到云引晃晃悠悠连站稳都很难的样子,言无忧还是看着一阵心悸,生怕他不小心跌了碰了的,于是一直在边上紧紧护着。   云引拿了枝树枝,又给阿惜折了根细细小小的,让他跟着自己学。   言无忧本来很担心的看着,却发现对方既然修为尽毁,手腕也没有完全恢复,但只要一起式,那股熟悉的剑风就瞬间升了起来。   阿惜认真看着爹爹的一招一式,学得虽然吃力,但毕竟是有天赋在的,没几遍也是学得像模像样。   言无忧看着云引的身姿看的入迷,但当对方的身子突然一斜,他顿时反应过来上前迅速将人扶住。   看到阿惜疑惑的眼神,言无忧一边将人扶到旁边的躺椅上,一边道:“好了,今天就到这儿。爹爹累了,剩下的父亲来教,好不好?”   阿惜虽然有点失落,却还是打起精神,用力点了点头。   他怕父亲觉得自己更喜欢爹爹而伤心,所以要表现的一样才行!   言无忧叹了口气,把毯子盖到人身上,道:“好好休息,我再教一会儿,我们就一起回去。”   云引努力还想坐起来,却被对方按住。   “你要是再强撑,我们现在就回去。”   听到对方明显认真的威胁,云引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妥协,重新躺了回去。   他刚才只是脚腕浮肿有点抽筋了而已,根本不碍事的。   曾经,他好歹也是这个孽障的师尊,如今竟是连教自己儿子的权利都没有了,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言无忧不知道他骂自己是狗,还在兢兢业业教儿子学剑。   他的剑也是出自云引,现在又教给两人的儿子,感觉也实在有些奇妙。   看到阿惜小胳膊挥剑有些懈怠了,他蹲下身小声道:“累了吧?小时候我也是你爹的徒弟,他一看我练功不认真就抄起戒尺抽我一顿,我没他那么狠心,咱们偷偷蹲着歇一会儿,别被他发现了。”   阿惜眨了眨眼,还以为这是什么新游戏,咬着手指问道:“不被爹爹发现就算成功吗?”   言无忧闻言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认真道:“不成功便成竹笋炒肉。”   阿惜大大的眼睛闪出大大的疑惑。   他觉得爹爹那么温柔的人,是不会打他的,而且……   “竹笋炒肉是什么呀?”   言无忧眼神空洞,像是想起了什么痛苦往昔。   “就是拿竹条鞭屁股,打到熟为止。”   阿惜吓了一跳,连忙捂住小屁股,惊吓道:“被爹爹发现就要竹笋炒肉吗?”   言无忧忍痛点头:“对。”   震惊小阿惜一百年。   看儿子用小手紧紧捂住嘴,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言无忧严肃的眼神里逐渐露出几分笑意。   他也知道云引虽然急于求成,但也不会舍得打儿子,顶多口头教育几句罢了。   他这么说也就是为了图好玩,故意吓他几句而已。   过了一会儿,云引听不到练剑的声音了,于是板起脸道:“你们欺负我看不见,故意偷懒是不是?”   阿惜“哎呀”一声,连忙捂住屁股,惊慌道:“被发现了,要竹笋炒肉了吗?”   言无忧赶紧安抚道:“没事没事,爹爹不打,刚才吓唬你呢。”   云引闻言皱眉:“言无忧,你又和儿子胡说八道什么了?”   言无忧抽了口冷气,连忙道:“没有没有,什么都没说!我就是觉得要劳逸结合,带着阿惜玩会儿,你看他才这么小一点,练一会儿就算了。”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能有什么用?”云引语气带了些愠怒,难得发火道:“现在你心疼他,练功时不认真,长大后就永远差一点,你想让阿惜一事无成,到时候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吗?”   话音未落,阿惜已经被吓得眼泪汪汪的了。   从出生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被骂,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看他哭了,言无忧连忙将他抱起来,哄道:“不哭不哭,爹爹不是凶你,他是骂我呢,别哭……”   云引听到哭声也慌了神。   言无忧心疼儿子,忍不住道:“他还这么小,你就算再急,也不该这么……”   听着阿惜细细软软的哭音,云引心里也疼得一揪一揪的,他伸出手道:“爹爹来抱抱。”   阿惜却被吓到了,下意识不愿意去对方怀里,一个劲儿往言无忧身上躲。   “阿惜不要爹爹抱……”   因为害怕竹笋炒肉。   这无心的一句话,却让云引为之一僵,抬起的手也缓缓落下了。   言无忧看他眼眶一点点变得湿红,紧张心疼的不行,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刚才开玩笑的,你爹爹怎么可能会打你呢?是爹说错话了,阿惜别怕好不好?爹爹听了会伤心的。”   阿惜抽着鼻子哭得小身子一颤一颤的,却还是听话的伸出手要抱爹爹。   “对不起,是阿惜偷懒了……爹爹别生阿,阿惜的气了吧……”   云引把他放到腿上抱着,轻轻拍着他的背道:“爹爹没生气,别哭了,你是好孩子,是爹爹太着急了,不该那么逼你的。”   阿惜其实也没有觉得被逼,他还是挺喜欢练剑的,而且还是和爹爹一起,他甚至愿意天天练剑,只要两个爹爹都陪他一起。   阿惜轻蹭着云引的脸,小声啜泣道:“明天阿惜还要和爹爹们一起练剑。”   云引一怔,欣慰的柔和了目光:“好,爹爹们明天还陪你。”   ……   此后的几个月里,两人每日都会陪阿惜练一个时辰的剑,直到云引的月份逐增,身体不再能支持外出了才作罢,改让言无忧带着阿惜继续。   入夜,红烛软帐,几番云雨过后。   言无忧还想按往常带人去汤池沐浴,却意外的被对方拒绝了。   云引恹恹的伏在床上,腹部已经隆起了一个明显的弧度,他身形偏瘦,就算即将临产也没有寻常产妇那样腹大如盆。   冥冥之中,他隐约有种预感……   这次产子八成就是他的大限了。   人魔结合本就是有违伦常,更何况如今言无忧带领着魔族力压三界,他这样强盛的道运,能有一子已经是造化,若再添第二子必遭天道所不允。   先前阿惜降生时的玄雷已经是天道的告诫了。   云引抚上小腹,他剩这条命本来也活不了多久了,还不如用自己来换取一个子嗣的诞生。   想必阿惜有了这个玩伴,又有父亲的照顾,未来的生活一定会很好,不会再重蹈自己的覆辙。   思及此处,云引的身体缓缓放松,摸索着握住言无忧放在一边的手。   言无忧以为他是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于是低下头凑近他嘴边,果然看到对方嘴唇颤动了几下,似乎要开口说话。   云引却只是凑过来,用额头抵住了他的脸。   言无忧不解的眨了下眼,对方却突然用温凉干涩的唇在他嘴上轻贴了一下,不紧不慢,但也一触即分。   他沙哑着嗓子轻轻道:“言无忧,我其实没恨过你。”   言无忧感觉他今天很不寻常,听到这句话心为之一振,却还是很快平静下来,莫名心慌地问道:“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云引只是担心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于是难得没有节制,甚至想到什么说什么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这么说,但要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宁愿不要碰到你,若是能再重来一回,我……我一定逃得离你远远的,游遍四海八荒,过我想要的日子。”   言无忧怔怔地望着他,插话道:“我也陪你一起,四海八荒,我陪你去。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就带着阿惜,还有肚子里的这个,一起游遍三界,好不好?”   云引意识已经有点模糊了,却还是撑着精神摇了摇头:“不要。”   言无忧下意识握紧了他那只冰凉的手,声音发颤道:“你不能这么说,你离不开我们的,不能说不要,你把话收回去。”   可对方已经垂着头昏睡过去了。   言无忧只能喃喃自语似的道:“骗你的……是我离不开你,所以不要这么说,不要抛下我和阿惜……”   “好不好,云引……” 第61章 喜临二孩……云引重生   从云引即将生产的前几日起,厚重的乌云就笼罩在了无妄境上空。   阴雨连绵,雷霆咆哮,黑紫色的玄雷如龙般在乌云中穿梭,似乎只等着在某一日全然劈下。   云引平躺在床上,高隆的腹部起伏剧烈,他颤抖着分开双腿,若是在往日他必然不会行此不雅之举,但肚子腰胯实在是太疼了,逼得他现在只能顾及自己舒不舒服。   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产子,之前阿惜是自己在体外长大的,因此没费他什么劲儿。   可这一次不同,急剧升高的疼痛让他再次肯定自己一定会折在这次生产上。   言无忧为了护他周全,在殿外布下了层层结界,将惧人的雷声都阻隔在外,好让云引能安心产子。   他怕过程会出什么意外,本想找几个宫医来助产,可却被云引拦了下来。   他已经疼得没什么力气了,苍白的脸上全是细密的汗水,闷声道:“你别去,我不要别人,你来帮我就够了……”   言无忧不放心的握住他的手,慌乱道:“我是学了一些相关的皮毛,可终究不如那些医术高明的来好,你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我……”   “没事的,我清楚自己的身体。”云引紧紧攥着他的手,忍过一阵钝痛,才虚弱喘息道:“有你陪我就够了,言无忧,哪儿也别去,陪着我……”   言无忧心疼的替他擦拭掉脸上的冷汗,点头道:“我肯定不会离开你的,你放心,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云引闻言才终于放心了,推着浑圆的肚子,时不时泄出一两声难耐的痛呼。   他实在忍不住疼了,指甲几乎要嵌进言无忧肉里,对方却紧张的浑然不知,只是紧紧盯着他,一言不发。   半个时辰后,云引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孩子却还是没有生出来,但这时他倦怠着面容,半条命都去了。   言无忧就扳开他的嘴灌下固元的汤药,云引醒来后,瘫软在他怀里,哑声喃喃道:“言无忧……我拼了命给你生的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的照顾他们,否则……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言无忧紧紧搂他在怀里,生怕真的会失去对方,连忙道:“别说这种话,不吉利,你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   可云引身下的褥子已经被大量涌出的鲜血给染红了,他已经认定了自己会死,更何况这也是天道最后的让步。   只有他死,他的子嗣才能活下来。   云引撑着倦容合上双眼,在心里向天期盼只要能让这个孩子平安降生,他愿意以命换命。   外面的雷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就连结界内的殿里也听得一清二楚。   也是在这一道雷鸣后,清脆的哭声随之在殿内响起。   言无忧抱着孩子欣喜的想给他看时,云引已经气息奄奄,连抬手摸一摸孩子的力气也没了。   他的气息快绝了……   言无忧不知所措的看着他渐渐灰白的面孔,脑子一片空白时,手已经先一步动了起来。   他将自己的元丹一分为二,口对口给人渡了下去。   元丹刚下肚时,云引的脸色似乎恢复了一些,言无忧擦掉嘴边血迹,只盼望着对方能在下一刻转醒。   可事与愿违,元丹的效力仅如昙花一现,言无忧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云引绝了最后一口气,皮肤一点点的化为冰冷死灰……   刚出生的小崽子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哭声几乎没有停过,外面的雷雨却逐渐散去,天空很快恢复了晴明。   言无忧还紧紧握着那只已经变得冷硬的手,神情迷茫中又透出还未爆发出的哀恸。   ……   天地倏尔,物换星移。   云引没想到自己还能有再睁眼的时候,而且一睁眼还是在个关押灵奴的囚车里。   他手上脚上都被捆着缚索,一辆车里有四五个和他同样处境的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仔细看看这些人似乎都和他长得有几分相似,不知道是不是碰巧……   云引还在茫然时,那个消失已久的天道突然开口说话了。   “不好意思,之前系统升级有点久,一不留神你就死了……这也算是我的工作失误,所以就破例让你再复活一次。”   云引怔了怔,这么说来的话,他可以重活一次了?   他心中一时之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欣喜之中又莫名觉出几分怅然。   可真是荒唐,明明以为自己死定了,却不想是柳暗花明,虚惊一场。   心情稍微平定一些了,他又忍不住纠结起身处的环境。   系统解释道:“哎呀,因为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死了很久了,怕惹出乱子,我就另找了一具身体给你。”   见对方沉着脸不说话,系统又赶紧给自己找补,安慰道:“放心~这是刚死的,可新鲜了,而且长的和你最像,不吃亏的!”   云引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了半天,还是放弃了。   算了,事已至此再多言也没用了。   而且拥有一具新的身体,也就意味着自己可以用全新的身份生活,以前想做的那些事也终于可以去做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些,云引的心绪豁然开朗,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道:“这车是去哪儿的?”   系统答道:“无妄境。”   云引:“……”   他沉默了很久,在心里安抚自己,就算是无妄境也不一定是……   “弥荒宫。”   “……”   云引面无表情道:“我现在可以跳车么?”   系统乐呵呵道:“不行哦,宿主现在的武力值连车夫都打不过哦~”   云引这下彻底没话说了。   兜兜转转了一圈,这不还是要回去?那他换了这么一具身体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看他这么萎靡不振的样子,系统忍不住出言安慰道:“别担心嘛,就算去了也不一定能被认出来,而且你不是还有两个儿子吗?顺路去看看呗……”   说到儿子,云引顿时又有了些精神。   他生子时眼盲,连两个孩子的模样都没见到,这次去正好可以补全这份遗憾。   一想到孩子,云引的唇角不禁流露出一抹笑意。   “也不知他们如今长多大了,对了,在我死后到至今已有几年了?”   系统尴尬的笑笑,小声道:“大概……一百多年,吧?”   云引闻言整个人都僵住了。   一百多年?怪不得要换新身体了,自己原来那具恐怕早就连灰都不剩了……   还不等他说话,囚车突然停了下来,外面也随之传来一阵对话声。   “君上,这批就是新收罗来的奴隶了,其中有一个和您要求的长相特别一致,等我把他抓出来给您看看!”   “哦?有多像?从前你说像的那些,可连那人半点神韵都不沾边,这次若是再夸大……”   “君上您放心,这次的保证是好货!”   话音刚落,囚车外面盖的白布就被掀开,一个五大三粗的魔修打开车门,将云引扯着绳子拽下了车。   随即,点头哈腰的对身穿锦服那人道:“就是他了,请君上过目!”   魔修强制拉起他的头发,把那张沾了污玷却还是难掩绝色的脸露了出来。   云引漠然看向对面这个这么多年依然不改傻气的家伙,沈宿雪见到他果然微微一怔,认真端详了半天,品鉴道:“虽然脸差了一点,但这个眼神足够以假乱真了。”   他满意的点点头,挑起云引的下颔,饶有兴味道:“你叫什么名字?”   云引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敷衍他道:“我没名字。”   “没名字?那很好。”沈宿雪用帕子擦掉他脸上的灰,越看越满意道:“那你从此以后就叫云引了,待会儿让人给你洗干净,我亲自领你进宫。”   就这样,云引被清理干净了身体,又换上了素白的新衣,这具原本只和他有五六分相似的身体,一下子有七八分相像了。   趁夜,坐上去往弥荒宫的轿子,云引对面就是沈宿雪,对方一路上都在盯着自己看,那眼神明显就是在惊奇:世上竟会有这般相像的两个人存在。   “很好,这下兄长一定会满意了。”   云引忍不住问道:“你把我带去那里,到底想做什么?”   这要是一般的奴隶敢这么没规矩,沈宿雪早就把人吊出去拖车尾去了。   可眼下找到这么像云引本人的,他心情不错,于是懒散答道:“寻得你来就是为了给我那死了老婆的兄长解个闷,顺便哄哄我那两个年幼丧母的侄子。”   沈宿雪说罢,又从上到下扫了人一眼,难得好心提醒道:“虽然感觉你应该不至于,但还是先提点你一句,等会儿见到我兄长后最好保持现在这样。你和他很像,只要不露馅,八成就不会死。”   见人沉着脸不说话,他以为对方被吓着了,又趁机敲打道:“像你这样的奴隶,我兄长已经杀了几百个,你只有聪明点才不会赔上命,知道吗?”   云引闻言毫无反应,像是完全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儿一样。   沈宿雪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沉稳的奴隶,不免高看了他几眼,最后叮嘱道:“这样就不错,你只要别在他面前表现出害怕,这条命就算是保住了,挺住!”   云引:“……”   这傻子是不是没完了?喋喋不休的,什么时候能闭上嘴…… 第62章 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时隔百年,再次回到弥荒宫,这里已经大变样了。   从前是阴曹地府风,感觉四处闹鬼,现在竟然转变得像是第二个素华宫,连殿宇的风格都是一模一样。   云引看得有些不明所以,言无忧那小子什么时候也懂美了?   可能自己死亡的打击,对他影响还是有点大的……   可越往里走不对劲儿的就越多,这里的魔修穿得居然都是素华宫的校服,连彼此行礼的方式都是如出一辙,这未免有些太夸张了。   云引越看越觉得迷惑,直到沈宿雪将他领到一座和素华宫主殿一模一样的大殿时,才停下道:“我就送你到这儿了,一会儿进去机灵点。”   云引没理他,径直自顾自的走了进去。   然而,还没来得及看清主位上的人,就有一只酒樽朝他飞来,云引偏头一躲,杯子便划着他侧脸过去了。   “我说没说过,别再往我这儿塞人了?来一个我杀一个……”   听到熟悉的声音,云引抬起头终于看清了那个玉座上的人。   百年没见,对方的模样也没什么差别,但气质却比之前大不相同了。   冷厉沧桑沉稳,不再是那种少年气的霸道轻狂,曾经的那人已经成为一个光是慵懒的卧在那里,也让人望而生畏的男人了。   言无忧衣衫凌乱,周身酒气漫延,面上却只见迷离不见醉意。   他眯眼望向底下那个敢与他对视的奴隶,目光相对间,神情突然恍惚了一瞬,随即下意识的立起身。   云引看着他坐起来时,大敞遥开的衣襟,里面结实白皙的胸口沾满了酒渍,连里衣都浸的透湿紧紧贴在皮肉上,勾勒出迷人的胸线。   云引忍不住挪开眼,不明白周围这么多人看着,他怎么就能无比坦荡的露出这么大片大片的肉?   真是,真是太不讲德行了……   这时,言无忧却突然站起身,一步一步缓缓走到他身前。   此时此刻,云引才发现这具身体有多么瘦小,想和人对视必须要仰着头,甚至还要踮脚。   言无忧身上的酒气醺人,默默端详了一阵后,声音带着沙沙的沉闷道:“把头抬起来,我看看。”   云引嘴角抽了抽,迫于对方的威慑,只好依言仰起头,眼睛却避免看到人裸露的部分。   言无忧看着他的眼睛,忍不住上手在人脸上轻轻勾划,一一抚过鼻尖,唇瓣,下巴,最后不松不紧的扼住对方的细颈。   “你长得和他不像,但眼睛很像,他看我的时候也是这样。”   云引目光飘忽不定,对方却在他脸上轻呵了一口气,像是微微的叹息:“可是……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说着,他的手一点点收紧。   云引怕被他掐死,只好实话实说道:“你不觉得你露的太多了吗?能不能好好穿衣服?”   言无忧已经很久很久没听过这样的训斥了,神情怔忡片刻后,随即松开了手。   “你很有意思,是故意这样演的?还是……”   云引叹了声气,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嗯,演的,像么?”   言无忧显然没想到他会给出这样的答案,怔了一会儿,突然大笑出声:“像,很像,若不是你长得不同,我都要以为你就是他了……”   笑够了,他突然瘫坐在地,同时也扯着对方一起坐下。   地上也铺着厚厚的毛毯,柔软又暖和,一点也不硌屁股。   “杀了你怪可惜的,不如留你一命,给我解闷吧。”   这话不知是说给他听的,还是自言自语,云引却能看出他眼中的空洞与落寞。   都一百多年了,他居然还对自己的死耿耿于怀,云引都不知道对方原来有这么深情。   都有点让他于心不忍想告诉对方真相了。   当然,也只是有点而已。   云引看着对方的样子,淡淡问道:“你是打算拿我替代他么?”   臭小子,不要以为找个和他相像的就算深情了。   谁知此言一出,言无忧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冰冷而认真,一字一顿道:“没有人能替代他。”   云引微挑了下眉,这还差不多。   “那你打算如何处置我?放我离开,还是……”   言无忧抬手捏紧了他的肩,侧了下头笑道:“你暂且留下陪我几日吧。”   云引闻言握紧了手。   他就知道,果然还是高兴的太早了。   毕竟自己死了一百年,这漫长的期间言无忧怎么可能为他守活寡?恐怕身边新宠早就一茬接一茬了。   这个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孽障……   云引好不容易软化的心,瞬间硬的像石头。   言无忧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迷离道:“下去换好衣服,陪我吃饭。”   云引冷漠的“哦”了一声,斜肩躲开他的手。   言无忧一怔,深深地看着他似乎若有所思。   ……   云引又被迫洗了一次澡,换了套衣服。   这衣裳还是白的,但布料和款式明显华贵许多,里三层外三层的把他裹了起来,触感却还很是清透纤滑。   这种一看就是大场合才穿的华服,居然只是用来陪人吃一顿饭,云引不禁觉得太小题大做了。   他现在的身体头发是黑色的,宫人为了让他与原来的自己更像,便用法术帮他将长发染白了。   看着妆境中的脸,云引自己也有些晃神,这模样已经和他原本很像了。   他被宫人引着去了一处地处正中的寝殿,进去时各色精巧菜肴已经铺满了一桌子,言无忧斜倚在屏风前的美人榻上,单衣赤足,依然在自顾自的饮酒。   云引看到他这副自甘堕落的样子,心情一时间五味杂陈,走上前去夺掉他手上的玉壶,道:“别喝了,不是要吃饭么?我陪你吃。”   言无忧抬眼看到他,定定望了许久,才终于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声音低哑道:“也好。”   云引话已经说出口了,却还不确定桌上的那些食物他终究能否下咽。   按理说,他已经换了具身体,应该……   他试探着夹了一小口菜放入口中,咀嚼了几下,整个人忽然为之一振。   原来食物的味道是这样的。   云引又忍不住多尝了几口,这些菜肴丰富的滋味,令他很是着迷。   言无忧看着他吃东西的样子,目光却越来越冰冷清醒,出言道:“好吃么?”   云引咽下口中的东西,点点头:“嗯,从前没吃过这些,味道……很奇妙。”   言无忧沉默不语,过了许久才微微叹息一声,道:“他没有味觉,尝不到这些,你替他多吃些吧。”   云引缓缓眨了下眼,边吃边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很想他吗?”   言无忧不愿意和他说这个,语气冷硬道:“关你什么事?”   云引偏眸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接下来,两人一直相对无言。   云引在沉默中吃完了一餐饭,忽然有一种前面几百年都白活了的感觉。   饭,怎么会这么好吃?   云引一脸餍足的表情被言无忧看在眼里,他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表现的就像是第一次吃饭一样,好像吃下的每一口食物味道都很新奇……   他也只能揣测对方身为奴隶,恐怕是第一次吃这些东西,所以才会这样。   见对方半天只是盯着自己看,云引终于忍不住转头问道:“吃完了,然后呢?”   言无忧抬手掐住他的下巴,观察了好一阵,才道:“随我来。”   ……   云引跟着他来到了一处熟悉的殿里,正是他先前住过一段时间的地方,偌大的弥荒宫也只有这里还维持着现状没变,因此一眼就能认出来。   言无忧长袖一挥,解开设在外面的结界。   这么多年,这里也只有他能进来。   云引站在门口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言无忧却懒得解释,只是拽过他的手,将他强拉了进来。   云引打量四周,发现这里还和他离开前一模一样,至少摆设的位置都没变。   他当时虽然眼盲,可住的久了,摆设的位置也就慢慢记熟了。   “你……”   云引刚想说话,就见言无忧忽然走到床边,抱着上面的一条药枕瞌上了眼。   他见状也跟着走过去,毫不客气的坐到床上。   此举成功引发了言无忧的不满,他冷冰冰的抬眼,看到对方坦坦荡荡倚在床上的样子,突然晃了神,喃喃道:“云引……”   云引犹豫了一下,揉了揉他的脑袋。   言无忧心口猛地一缩,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望向人的眸子里仿佛含了千言万语。   云引也看向他,却见对方得寸进尺的朝自己压上来,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心想,小子,敢乱来你就死定了。   言无忧欺身上来,似乎是想吻他。   可是却始终停在离对方几寸处,纠结着没有贴椒樘上。   云引看着他的眼中似乎渐渐湿红,泪珠在眶里滚动着,却强撑着不肯落下。   就这么想亲么?不亲就哭了?   云引不想再看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也不在乎这具身体是不是自己的了,合眼就要吻上去。   然而,仅仅只是擦蹭了一下,言无忧忽然偏开头去。   云引不解的睁开眼,却见对方捂着嘴,皱紧了眉。 第63章 你在这里睡给我看   云引怔了怔,这反应……莫不是在嫌他?   一时间,云引心里说不上是欣慰还是别扭,目光复杂的问道:“躲什么?”   言无忧一脸后怕地往后避了避,眼神偏移道:“你别随便碰我。”   云引:“……”   交 醣 團 隊 獨 珈 為 您 蒸 礼讲不讲理啊?刚才到底是谁碰谁啊?   他已经不想和对方争辩这个了,下意识摸了摸身下柔软丝滑的床面,问道:“所以呢?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言无忧终于平定了心神,闻言道:“你在这里睡给我看。”   云引:“?”   一百年不见,他这是多了什么奇怪的癖好?   见他楞着半天不动,言无忧干脆自己上手,将他那身繁复的衣裳全扒了,只留下贴身的单衣。   云引抗挡不住,狠狠打了人手背一下,皱眉斥道:“你做什么?谁教你这样没规没矩扒人衣服的!”   言无忧被打骂了也不生气,只是继续拿被子给他牢牢裹上,推到床里面,而自己则占了剩下的大半张床。   还不等云引反应,对方已经挥灭了烛火,殿内变得漆黑一片。   云引茫然的望着黑黝黝的床顶,过了一会儿见身边人没什么动作,才窸窸窣窣地从被子卷里挣脱出来。   “睡觉就安静点,没人教过你不要打扰别人睡觉么?没规没矩。”   云引攥紧了被子,忍住了想用枕头把他闷死的冲动。   过了一会儿,身边传来对方逐渐平稳的呼吸声。   云引睁着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他鬼使神差地轻轻转过头,发现对方就躺在他旁边隔一个人的位置,怀里还抱着他的那只长条药枕。   言无忧紧紧搂着长枕,就像在抱着一个人,眉目却是很不安的蹙着,像是做了什么噩梦。   云引看着看着,忍不住伸出手抚平了对方眉间的紧蹙,这时言无忧忽然张口呓语了一句什么。   云引听不清,就又凑近了些,这才总算听清了。   “云引…师尊,别走……”   云引心口一涩,垂眸看了人一会儿,对着他的脑袋一遍遍的轻抚,直到对方再次陷入沉眠才作罢。   可怜的孩子,算了,还是再多陪他一阵吧……反正两个孩子也还没见到。   ……   翌日一早,云引从宽大柔软的床上睡醒,一睁眼才发现昨晚明明抱在对方怀里的药枕竟出现在了自己怀里,而睡在边上的人早就不知所踪了。   他原本还想再睡会儿的,可长枕上残留着对方的气息,让他莫名其妙的失去了困意。   云引揉了揉眼睛,起身后看到了放在一旁的新衣鞋袜,以及桌上丰盛的早膳。   昨天尝过美食的滋味后,他就很想再尝更多的菜式。   他匆匆将衣裳披好,就赤着足吃东西去了。   早膳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鱼片粥,以及十几道主食佐小菜。   云引细细的品尝着食物的味道,心里暗下决定,等离开无妄境后他就要走遍八荒六合,试遍三界美食,补全他这么多年的遗憾。   吃的正兴起时,言无忧从外面进来,看到他这般毫无形象的进食,面上一时间十分精彩。   云引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回来,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脸上顿时有点泛红。   看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云引抢在他前面自暴自弃道:“我没规矩。”   言无忧:“……”   他无奈的叹了声气,坐到人对面,开门见山道:“我还没想好要拿你怎么办,你自己有什么想法么?”   云引没什么反应,面色如常的舀了勺鱼片粥,咽下去才无所谓道:“随便。”   言无忧笑了一下,问道:“你就不怕我会杀了你吗?”   云引反问:“要真想杀我,你还会特地跑来问我么?”   言无忧想了想,也对。   他单手撑腮,侧着头道:“那我说不定放了你呢?”   云引又咬了口炸饼,点点头:“可以,什么时候?”   言无忧眨了下眼道:“看我心情。”   “哦。”   云引本来也没指望他这么痛快能放了自己,何况还没见到儿子,他不急着走。   谁知,下一刻对方突然唤道:“师尊。”   云引下意识抬眼:“嗯?”   正对上对方的如炬目光,云引一下子愣住了。   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使诈了?   他正在心里纠结要怎么扯个谎混过去时,言无忧却突然笑了起来,眯眼道:“反应不错,看来沈宿雪把你教的很好。”   云引闻言松了口气,但看对方那半真半假的表情时,他又不免心里打鼓。   他是不是已经被怀疑了?否则言无忧会突然出言试探?看来以后必须要小心些才行了。   云引心绪不宁,不知不觉就吃得多了些。   他吃完抬头正要说话,余光却瞥见门外似乎站了个小孩。   小娃娃发现他看到自己了,于是微微前倾露出半张侧脸,这脸长得竟是与他有七八分相似,眼睛像他,鼻子嘴像言无忧……   云引一下子站了起来,唇口颤抖几乎要说出对方的名字。   “阿惜?进来。”   言无忧先他一步开口,挥了挥手示意他进来。   门外大概七八岁模样的幼童闻言走了进来,小小的身子,脸上怯生生的,小心打量人的眼神却很可爱。   “父亲……”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出生时长得太快了,模样像是四五岁时长得突然就缓慢了下来,一百多年过去,也不过只有七八岁孩童的心智长相。   言无忧勾指添了张凳子,亲手将他抱上座位。   小阿惜坐下后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云引,忽然奶声奶气的开口道:“你长得好像我爹爹呀?”   云引张了张口,很想告诉他自己就是他爹爹。   “可是我爹爹刚生下弟弟就走了,父亲说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回来了……”   阿惜说罢,落寞的垂下眼,嘴巴委屈的扁了起来。   云引下意识伸出手抚上他的脸,心疼道:“别难过,你爹爹会回来的。”   阿惜听到他这么说也没有高兴起来,因为爹爹走后,所有人都是这么哄他的,可是爹爹也一直没有回来……   “爹爹出去为什么不带上阿惜呢?还有父亲和弟弟,我们都很想他呀……”   阿惜晃悠着小脚,委屈巴巴的快要掉眼泪了。   云引心疼的不知所措,想抱抱他又怕小家伙不愿意,因此只能一下接一下的抚摸着儿子的小脑袋。   他本来以为一百多年,两个儿子应该早就成人了,却没想到还是这样年幼,根本是离不开父母的年龄……   他已经忍不住想干脆为了儿子留下来算了,可正打算和言无忧坦露自己真实的身份,对方却将阿惜抱过来放在了腿上。   “阿惜,爹有没有和你说过,爹爹是因为什么才离开我们的?”   阿惜闻言抽了下鼻子,才断断续续答道:“因,因为…爹爹要游历三界,在途中证道……只有阿惜剑术练好了,爹爹才会回来……”   言无忧点点头,温柔的替阿惜擦拭掉眼泪,吻了吻他的额头道:“对,所以不要哭了,爹会一直陪着你。等你的剑术登峰造极,爹爹自然就会回来了。”   “嗯……”   虽然话说的很好,但言无忧的表情明显就是死了媳妇的老鳏夫,用美丽谎言安抚儿子。   偏偏这样的气氛又很难让人说出,他就是那个抛夫弃子,四处证道的坏爹爹,他甚至还没想好要怎么向阿惜解释……   算了,还是再缓缓吧。   看着小小的阿惜依偎在言无忧怀里,云引忽然觉得言无忧应该是个好父亲。   这么多年一直小心翼翼维护着阿惜脆弱的心,如此无微不至的照顾,比他这个不负责任,死了一百年的爹爹要好多了……   云引没注意的是,言无忧一直在默默观察着他的表现,突然开口问道:“你为何这般关心我儿子?”   云引心下一惊,飞快想好了措辞,垂眸道:“因为……我也是自幼失恃失怙,因此沦为奴役,此番不过是感同身受罢了。”   言无忧闻言不知信了没有。   云引倒也不怎么担心他会认出自己,毕竟这具身体不是他原本的,就算是亲口自证,对方恐怕也不会相信。   见对方半天不说话,云引又主动道:“我很喜欢阿惜,以后能多看看他么?”   言无忧没急着回答,而是低下头问阿惜道:“你愿意吗?”   阿惜重重一点头,大眼睛闪亮道:“愿意!”   云引提起的心放松下来,朝人伸出双手道:“那阿惜可以让我抱抱么?”   话音未落,阿惜就飞扑进他怀里,云引抱了个满怀,眉眼温柔的看着他,轻轻抚摸着他的小脑袋。   阿惜感觉他摸头的手法和爹爹几乎一模一样,百年前那温情柔软的感受,至今还留存在他小小的脑瓜里。   他蜷缩在云引怀里,下意识嗅了嗅人身上的气味,令他失望的是,对方身上并不是他记忆中爹爹的气息。   这个哥哥,果然不是他爹爹啊……   阿惜有些难过的搭下眉眼,却还是不舍得从对方的怀抱里离去。   毕竟,这已经是他难得能感觉到有爹爹在身旁的时刻了…… 第64章 不要对我动手动脚   饭后,云引又陪着阿惜在庭院里玩了一会儿,玩着玩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即看向一旁的言无忧,旁敲侧击的问:“我听说你还有一个小儿子?怎么没见到?”   言无忧原本支着头在摇椅上小憩,闻言微微睁开眼,声音闷哑道:“那孩子长得比阿惜慢,现在不过四五岁的样子,这会儿还没醒呢。”   云引应了一声,他很想提出去看看孩子,但又怕被人发现端倪,便忍住没有开口,只是继续问道:“那他叫什么名字?”   “阿念。”言无忧说罢顿了顿,又抬眼看着他,解释道:“思念的念。”   他这话很明显是意有所指,云引心念微动,却还是淡淡回了一句:“嗯,好名字。”   言无忧沉默不语地看了他一阵,又缓缓把眼睛瞌上了。   云引也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多觉儿,明明才刚睡醒,结果现在又要睡。   他也懒得多管闲事,继续带着阿惜在院子里玩。   直到午时,阿惜才被宫人带去喂饭午睡了。   此时,言无忧却还没醒。   云引本来不想管他,可转头多眼一看,对方就睡在庭院里极茂盛的一棵桃木下,粉白落英散了他满头,衬得睡容缱绻,一副美若画卷的模样。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朝人走了过去。   云引静默的看了对方一阵,伸出手去轻捻住落在他眉间的一片花瓣,刚碰到时对方忽然睁开眼睛,握住了他的手腕。   “我昨晚说没说过,不要随便对我动手动脚?”   云引冷漠道:“没碰你,我捏的是这片花瓣。”   言无忧眨了下眼,哑声道:“狡辩。”   云引看了一眼他抓着自己不放的手,皱了皱眉道:“现在又是谁在动手动脚?”   言无忧看出他已经有点生气了,也不再逗他玩,放手起身道:“你饿了吗?”   云引这具身体仅仅只是入了道,连辟谷都做不到,一顿不吃都饿得慌,再加上陪阿惜玩了一上午,此时早就饥肠辘辘了。   为了能满足口腹之欲,他也不介意刚和对方吵过嘴,坦然点头:“嗯。”   言无忧笑了笑,两人回殿不久后,就有宫人送了满满一桌子佳肴过来。   云引看得眼前一亮,刚才那点怒气不满便通通抛之脑后,全部化为了食欲。   饭吃到一半时,侍从又端来了一碗不知什么东西的血肉。   言无忧看着那一碗血,过了许久才缓缓舀起一勺喝了下去。   云引不知他何时喜欢上了生啖血肉,这股浓郁的血腥气又带着些许熟悉,他神情不禁变得凝重,出言问道:“这是什么。”   他心中已有了答案,却还是要问出口才能死心。   言无忧淡淡道:“人族修士的血肉。”   云引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看着对方面无表情喝着生血的模样,云引一阵阵的反胃恶心,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言无忧舔掉唇边血迹,语气平常道:“我是魔,食人对我有益处,为什么不能做?”   云引后退了几步。   他虽然知道有的魔修会通过食人来增长修为,但以言无忧的修为而言,根本没必要这么做。   而且,成仙前所造下的业,会在飞升时一起清算。   如果食过人几乎就再也没有飞升的可能,他不应该不知道……   言无忧看到他后退的动作,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随即端起碗将里面的血肉一口气饮尽。   “怎么?这就怕了,我还当你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呢。”   云引看着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变得陌生了。   百年前的言无忧虽然也薄情自我,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   他本来软化的心,想要留下的意,一瞬间都消散了。   他必须要走,而且要带着儿子一起走。   否则任由这样的父亲继续教化,两个孩子迟早要出问题。   ……   因为做好了逃跑的打算,当晚再次和人同床就寝时,云引特意睡在了靠外的位置。   他一直等到半夜,言无忧睡熟时,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偷偷离开了寝殿。   出来后,他本来想先去找阿惜,可走到半路突然停住了。   他现在一无所有,如果带上两个孩子,他们就要和自己过居无定所,风餐露宿的苦日子了。   他不舍得让两个孩子跟他受苦。   况且,就目前来看,言无忧对他们还是很上心的,至少没出什么问题。   云引握紧了双手,终究还是做好决定,转身独自往宫门走去。   “这么晚了,你想去哪儿呢?”   背后熟悉的声音,使云引心口一震,知道自己已经逃不掉了,于是缓缓转过身来。   言无忧只穿着一身道袍,连外衣都没披就赤着脚出来了。   他歪了下头,目光阴鸷道:“我哪里待你不好了?让你一声不吭就要离开。”   云引冷着脸看他。   言无忧主动上前,一把扼住他的喉咙,沉声道:“既然我们之间有误会,你为何不肯多问我一句呢?我就这样不值得你信任么?”   云引被他掐的几乎要窒息,对方却在他意识即将消失的那一刻松了手,神情恍惚道:“你果然和他很像……”   云引捂着嗓子咳嗽的十分剧烈,听到对方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忍不住皱眉看向他。   言无忧忽然合眼叹了声气,偏开脸道:“算了,也是我自作自受,若不是阿惜他们两个还离不开人,我早就该去找他了……”   云引一脸愕然的看向他。   这么消极的话居然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他什么时候也学会自艾自怨了?   “你为什么…这么说?”   云引话说出口又觉得不对,这么一说好像是可怜他似的,于是又立即改口道:“就算你这么说,也不是你残暴血腥的理由。”   言无忧不怒反笑,只是笑容中透露出些许无奈。   “想听解释的话,随我来。”   他说完转身就走,云引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心中纠结了一阵,还是选择跟了上去。   言无忧带他来到修得最高的一座塔前,进去后才发现这原来是一座墓陵,塔内种满了阴灵气十足的雪融莲,在莲丛深处供着一具玉棺,周身剔透如冰,能清楚的看到里面横陈的尸首。   云引仅是看到玉棺就已经明白了什么。   言无忧穿过小径走过去,伏到棺椁上,深情望着里面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的人。   历经百年还能保持尸首不腐,已经不是寻常方法能做到的了。   云引看着棺中的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他气绝的前一刻,我剖了一半内丹分给他,可还是没能将人救回来……”言无忧顿了一会儿,又继续道:“不过也幸好有了那一半内丹,才能维持他身体灵气不散,肉身如初。”   但他失去了半颗内丹,身体受到重创,不得不以其他方式进补,否则就连基本的灵力都无法运转。   而日常多眠,精神不振也正是因此而导致的。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造杀孽,所以我只有在实在难忍的情况下才会喝一点人血,供血的人不止一个,所以并不会死。”   云引听罢许久,才开口问道:“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言无忧笑了一下,垂脾道:“因为我觉得你就是他,熬了这么多年,终于肯回来见我了。”   云引晃了晃神,摇头否认道:“我不是。”   言无忧“嗯”了一声,把头倦怠地伏在了手臂上。   他低低的笑了一阵,目光迷离的看着棺中人宛如熟睡的脸庞,轻声呢喃道:“也许是你转世来找我了呢?”   云引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方却恍惚了一瞬,表情又落寞下来:“哦,差点忘了……你好像说过,若是重生,一定会躲我躲得远远的,独自一人游历三界,又怎么会来找我呢……”   不得不承认,看着言无忧这副模样,他又不争气的心疼了。   云引叹息着走到人身边,拍拍他的肩,道:“一百多年也该放下了,你就让他安心去了吧,这样自己也能好受些。”   言无忧只盯着棺里痴痴的看,根本不理他说的话。   云引忍无可忍,往他头上打了一下,面露愠色道:“言无忧,差不多得了!”   自己生前怎么不见他这么情种?人死了倒知道哭丧了,早干嘛去了?   言无忧被打得一怔,他已经多年没有挨过打骂了,这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云引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盯的发毛,下意识后退半步,还以为他被打生气了。   言无忧踉跄着站起身,凑到他身前道:“你到底是不是……”   云引撇开眼道:“不是。”   看对方还是一厢情愿的认定自己就是,他干脆指着棺材里的人,色厉内荏道:“你认识的那个人的尸首就躺在这儿,你现在却当着他的面,误认我是他。若是此人泉下有知,必定不会放过你这眼盲心瞎的负心人!”   言无忧被骂的一愣,忽然也有些清醒了。   他说的对,云引就躺在这里,他怎么能病急乱投医,将别人认作是他?   云引知道的话,一定会生气的…… 第65章 能不能不要每天都抱着我睡!   言无忧落寞的垂下眼,看向玉棺喃喃道:“对不起……”   云引十分自然的接道:“没事,这次就原谅你了。”   言无忧一脸复杂的看向他。   云引理所当然道:“你也将我认错了,难道不该同我道歉?”   言无忧无法反驳。   因为对方实在与云引太像了,就算并非本人,他也没办法将人当作普通奴役看待。   “回去吧。”   两人走出塔陵后,云引停在了寝殿与大门的分岔口。   言无忧回头看他:“怎么了?”   云引看了看门口的方向,道:“我想走,你能放了我么?”   言无忧沉吟片刻,轻叹一声:“阿惜若是知道你不辞而别,会很伤心的,你不是喜欢他么?再多陪他一阵吧,等时机到了,我会放你离开的。”   云引闻言果然犹豫了。   原本他就是误会对方食人才急着要走,现在误会解开了,倒是也不着急了,可……   他有些遗憾道:“我本是打算云游三界的,这样一来就又要耽搁了。”   言无忧道:“你有钱么?”   云引神色一僵。   他以前没有为钱发愁过,所以忽略了这个最重要的现实问题。   他没有钱,甚至连一块灵石都没有,可以说是身无分文。   言无忧看他这个表情就已经猜出答案了,于是道:“你要是愿意多留下一段时间的话,等离开的那一日,我会给你用不尽的灵石。”   见对方还有所迟疑,他又淡定的继续加码:“还有,如果你在路上钱不够或是遇到麻烦,也可以寻求我的人帮助。我在三界各处都有眼线人脉,只要有我的令牌,无论什么事他们都会帮你。”   云引……云引心动了。   “好,那我就暂且留下。”   言无忧嘴角微微卷起,随即转身往寝殿方向走去。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更何况这具身体还又弱又穷……   云引无奈的垂下眼,只好老老实实跟上对方的脚步。   回殿继续睡觉,这次言无忧将他让到了床里,并用一只软枕挡在了两人中间。   云引见状有点奇怪,忍不住道:“这是做什么?”   言无忧道:“防睡觉不老实。”   云引回想了一下,对方昨晚入睡一直是规规矩矩的,并没有逾越之举。   “不用了,你睡觉还算规矩。”   言无忧眉尖一挑,抬起头道:“我是说你。”   云引怔了怔。   言无忧道:“你昨晚不知怎么睡到我怀里了,早起时紧抓着我不放,后来用了枕头替才得以脱身。”   怪不得他早上发现自己怀里抱着只枕头,这样就解释的通了……   云引听的脸红,自顾自的面朝里躺下,不说话了。   幸而言无忧也累了,见他没声了也没有再多言,躺下没过多久便入眠了。   ……   第二天一大早,云引就醒了。   准确来说,是被殿外的敲门声吵醒的。   因为昨天他答应了阿惜会早点陪他玩,所以天刚亮了没一会儿,阿惜就颠颠的跑来敲门了。   “哥哥,你醒了吗?阿惜来找你玩啦!”   云引一个激灵睁开眼,头猛地一抬,就撞上了一块硬东西。   “嘶……”   一声痛哼也随之响起。   他刚睡醒,脑子里还迷糊着,一时没分清声音的来源。   直到一只手按住他的脑袋,低沉沙哑的嗓音从上方传来道:“别动……”   云引茫然枕着对方的胳膊愣神,直到阿惜又喊了一声,他瞬间清醒弹坐起身。   言无忧也被他的动作惊醒,皱眉看向他。   这时,又听到阿惜的声音。   言无忧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随即拢起睡乱的衣袍,赤着脚下床,打开殿门道:“乖,哥哥还没睡醒呢,阿惜先回去吃早膳,等吃饱了再来好吗?”   阿惜虽然有点失落,却还是懂事的点点头,笑道:“好呀,那阿惜过一会儿再来!”   言无忧摸摸他的脑袋,又俯身吻了一下额头,夸奖道:“真乖。”   阿惜走后,言无忧举止慵懒的直了直腰,转身道:“你也起来吃饭,等会儿才有力气陪我儿子玩。”   云引看他一眼,忽然发觉自己刚才似乎是躺在对方怀里。   这小子,昨晚还装深情,结果这会儿就和其他人搂在一起睡觉了……   云引握紧了拳头,接着又缓缓松开了。   算了,反正过不了多久就能远走高飞了,这会儿生他的气做什么?   他刚换好衣服准备起来吃饭,却见对方又回了床上。   “你不吃么?”   言无忧满脸倦容,连眼睛都是一半睁一半瞌的,闻言掩唇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我继续睡,你不要吵。”   云引也知道了他嗜睡的原因,便没有多言,自己吃自己的去了。   不过仔细想想,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原本是自己生前嗜睡,现在又轮到他身上了,也算是冥冥中一种因果吧。   他边想着边咬了一口炸饼,这个东西他昨天也吃过,外脆内软,香香的很不错。   刚吃好早膳,阿惜就又过来了。   云引望了一眼已经陷入熟睡的言无忧,默默的带着阿惜出去,顺手轻合上了门。   今天只有他和阿惜两个人,云引终于可以把昨天憋在心里的话问出口了。   “阿惜,你告诉爹…哥哥,你的剑术练的如何?”   阿惜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爹爹总夸我很好,可老师说我练的不够,还要更努力才行。”   云引一怔,问道:“老师?你的剑术不是父亲教的吗?”   阿惜眨了眨眼道:“是呀,但父亲很忙,有的时候抽不开身,就请了老师每天下午督促我练剑。”   “这样……”   云引有点不放心,想亲自见试一下那位老师的本事,便道:“那下午练剑时,阿惜能带我一起去看看么?”   阿惜一听他要陪自己练剑,顿时高兴的点点头:“好呀好呀,哥哥陪阿惜一起上课!”   云引摸摸他的头,笑了一下:“好,那我们接下来就玩拆剑招的游戏,好不好?”   阿惜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另一种形式的上课……   等到午睡后,云引去演武场找阿惜。   言无忧把弥荒的演武场修的和素华宫那个一模一样,恍惚间,云引还以为自己又回去了。   他远远就看到演武场正中站了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高的那个一袭白衣,身形如剑一般挺拔,气质却如剑归鞘锋芒内敛。   云引打眼一看觉得还不错,至少是个有点本事的。   不过想来,言无忧也不可能选个半吊子来教他儿子,云引主要是想看看此人的为人。   他主动上前道:“我是尊上给小少主找的贴身陪侍,敢问先生大名?”   “明夷。”   那人带着一股子清冷自矜的气质,和以前的云引很像。   云引在心里腹诽:这么多年,那小子的口味还是没变。   他活了两辈子,如今已经想开了许多,懒的再像这么端着了。   “好,明老师,请。”   ……   一个半时辰的课下来,云引对这个老师还算满意。   明夷本身剑术不错,教起小孩子来也没有表现的生硬糊弄,而是面面俱到,就是在一些细节有些过于严苟了。   不过剑修嘛,对剑认真再正常不过了。   云引放下心来,刚想带着阿惜回去,却被对方叫住了。   “等一下,我有话想和你说。”   云引停住脚,想了想就先让阿惜自己回去了。   明夷将他带到一处僻静地,甚至还谨慎的特意传音给他:“我知道你,我们境遇相同,我是在三十年前被抓进来的。”   云引“啊”了一声。   怪不得呢,他还说怎么就碰巧性情这么相像……   可云引还是有一点没弄明白。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明夷合眼轻叹一声,顿了顿道:“我被捉来后一心求死,那魔头反而看中了我的性情,知道我擅用剑术,就让我去教阿惜。”   云引了然点头:“原来如此。”   他听完心又揪了起来,唯恐对方会对阿惜不利,于是旁敲侧击的问道:“不过听你的经历,应该很恨他才对,怎么会那么认真教导阿惜?”   明夷道:“祸不及子嗣,而且阿惜是个好孩子,我很喜欢他。”   还好,是个正人君子。   云引再度松气,他家儿子果然人见人爱。   “所以你叫我过来有什么事?”   明夷垂眸默了片刻,才开口道:“你很受那魔头喜欢,所以我想可以和你联手,趁机杀了他,再一起逃出去。”   云引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这时候,他说自己已经被魔头收买了,对方会不会为了灭口把他给杀了?   正这么想着,就见对方突然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云引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他当即打算转身逃跑,对方却把匕首塞进了他手里。   “这匕首是我锻造的,只要把它插进魔头的丹田就能废了他,到时你发传音给我,咱们趁乱逃出去。”   云引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明夷就不由分说的将一张传音符给了他,随即先一步走了。   只剩下云引一人,左手抓符,右手握剑,不知所措的呆立在原地…… 第66章 趁你睡占你便宜   思考了许久,云引还是默默的将两样东西揣在了身上,从假石后面走了出来。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和明夷说,自己帮不了他这件事。   一顿饱和顿顿饱,他还是分得清的。   毕竟游历三界,什么都可以没有,但就是不能没有灵石。   ……   回到寝殿后,言无忧还倚在美人榻上眯眼小憩,听到他回来了也没什么反应。   云引看到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肴,顿时就把麻烦事抛之脑后了。   不得不说,言无忧还是有些可圈可点的地方的。   比如,选的菜都很挺合他口味的。   云引认真的品尝着饭菜,全然不知自己专注的神情引来了对方的窥视。   言无忧支肘默默的看着他,突然开口道:“你下午去陪阿惜上课了?”   云引停箸片刻,尽量自然道:“嗯。”   言无忧垂下眼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下榻走到人身后,低头道:“你没什么想和我说的么?”   云引一怔,心里有些慌乱:“什么?”   言无忧没有说话,只是趴在人背上,将手伸进了他的衣襟里,摸索一番后掏出了明夷交给他的匕首和符纸。   一切来得太快,云引甚至来不及掩饰。   “你听我解释……”   言无忧目光冷淡的看着他,将两样东西随手丢到桌上,道:“解释吧,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联合别人一起暗杀我,我还以为我们昨晚已经谈好了。”   云引抿了抿唇,辩解道:“我没想杀你。”   “那你为什么要随身带着这个东西?你明知道它对我来说很危险。”言无忧捏住他的下巴,顿了顿道:“我刚才还给了你主动坦白的机会,可你也没打算告诉我。”   云引合眼轻叹一声:“我只是不想暴露明夷,不然你一定会杀了他。”   他说罢,坦然回头道:“言无忧,我没理由杀你,相信我。”   言无忧沉默的看了他许久,忽然松开手,起身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云引反问:“你会吗?”   言无忧没有说话。   云引笑了笑,道:“你不会。”   “你不要太肆无忌惮了,这次我可以不追究,但绝对没有下次。”   言无忧面无表情的瞥他一眼,又回到了榻上,低声道:“我讨厌背叛。”   云引松了口气,看向桌上被匕首砸得凌散的菜,不免有些可惜。   虽然经过了这么一段提心吊胆的插曲,但也没有影响到云引用膳的闲情逸致,将碎掉的盘子扫开后,还能继续吃得津津有味。   他吃完饭一转头,却突然撞见言无忧在换衣服,隽秀的体态与皎洁白皙的皮肤,实在太过有冲击力,竟一下子让他看怔了。   虽说这具身体已经没什么地方是他没见过的了,甚至再亲密的事也做的够多了,但每每再看一遍,云引还是莫名觉得脸热赧然。   “你下次换衣服,能不能不要当着人?”   言无忧没管他,自顾自穿好衣裳后,才漫不经心道:“你不是男人么?在乎这个做什么?”   云引皱眉反驳道:“可你是断袖。”   言无忧抬眼看了看他,嗤笑道:“我不是断袖,比如对你就没什么兴趣,只是我心上人恰好是个男子……吧。”   云引本来听的有些心动,结果对方最后那个不确定的“吧”,成功挑起了他的火气。   “你什么意思?”   言无忧系腰封的手一顿,想了想道:“这个不好和你解释,不是重要的事,别深究了。”   什么不是重要的事?对他而言,这是尊严问题!   云引本来还想和他理论,但想想自己现在的身份立场,还是憋屈的忍住了怒气。   看言无忧要出去,他还是多问了一句:“你去哪儿?”   “算账。”   云引一怔,连忙拦住他:“明夷?你不是说不追究了吗?”   言无忧头也不回地推开他往外走,闻言道:“我只是不追究你,至于他……从前有反叛之心,我可以假作不知道。但现在都敢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了,我还能不管么?”   云引一把拽住他的袖子,皱眉道:“可一开始本就是你的人将他强掳来的,他想逃跑也在所难免,你何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将他放了,这样也好过徒增杀业。”   言无忧侧头看他:“你似乎很在意我杀不杀人?”   云引点了点头。   言无忧却笑了一下,讥讽道:“可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也不过是个居于人下的奴隶,明明连自己的死活温饱都决定不了,又有什么余力去管别人的生死?”   云引微微睁大了眼,这还是对方这些天以来第一次讽刺他的身份,不说的话他都差点忘了。   他知道仅凭自己是劝不动对方了,只好住了脚,道:“你的那位道侣,会想看到你杀人的样子么?”   言无忧一愣,果然缓缓停下了脚步。   云引见有效,又趁热打铁道:“而且一旦染上杀业,在飞升之际都是要被一一清算的,你最好还是不要……”   “我又没想飞升。”   听到这句,云引不解道:“什么?”   言无忧自嘲地哼笑两声,反问道:“你觉得只有一半元丹的人有飞升的可能么?”   云引这才想起对方的另一半元丹被用于维持自己死去的肉身,不禁心里一沉,道:“那你为何不把那一半取出来?”   言无忧横他一眼,微微叹息道:“他死后这些年,我已经渐渐将他的道体修补好了,若是将元丹取出来,他立刻就会灰飞烟灭的。”   云引沉吟片刻道:“那就灰飞烟灭也好,反正人已经不会再复活了,你又何苦为难自己?”   此言一出,云引明显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言无忧目光冷厉,低喝道:“闭嘴,这不是你能非议的,不要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   云引也知道是自己失言了。   对方的执念很深,显然是不会听自己的。   “好,所以你能放明夷一条生路么?他既没有伤到你,你也没必要非置他于死地不可。”   言无忧一言不发的望着院中桃木,许久才发出一声轻叹,合眸道:“算了,不想和你吵了,明日放他出去,别再让我见到他。”   云引一喜,立刻应道:“好。”   “还有你。”言无忧冷冰冰的瞥他一眼,道:“你也让我很烦,明日禁食一天,以示惩戒。”   云引顿时如遭雷劈。   一天不让进食?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心狠加之小肚鸡肠的人?   言无忧看到他一脸错愕的表情,原本烦闷的心情也缓解了不少。   然而,夜里睡到一半时,云引突然起身跨过对方想要下床。   从人身上迈过的一瞬间,一只手紧紧握住了他的脚踝,接着便传来一句幽幽的闷声:“怎么,又要跑?”   云引合了合眼,就这么张着两腿一左一右地站在对方身上,居高临下道:“不跑,吃夜宵。”   言无忧:“……”   对方沉默了许久,语气微愠咬牙道:“你晚上没吃饱么?为什么这个时候又要吃?”   云引这么说话觉得别扭,干脆蹲下身道:“你不是明天令我禁食么?所以趁现在多吃些,不然身体会撑不住。”   言无忧听到这个回答又气又无奈,皱眉道:“饿一天又不会死。”   云引眨了眨眼:“我会。”   言无忧彻底拿他没办法了,随即松了手,让他爱干嘛干嘛去。   云引吃饱喝足回来,已经是后半夜了。   他又踩着床从对方身上横跨过去,却因为殿内灯火昏暗,直接一脚踩在人手臂上。   言无忧吃痛惊醒,下意识一撤胳膊,云引顿时翻倒狠狠砸在人胸口上,两人同时发出急促的痛呼声。   “嘶……”   云引还好,身下有个肉垫缓冲,没有摔着。   反倒是言无忧被砸得险些没了半条命,脸色难看的瞪向对方,闷声道:“你故意的?”   云引支起上半身,无奈道:“你觉得像么?”   言无忧语气含怒道:“那你还不快点滚下去?”   云引自觉理亏,撑肘想从人身上翻下去,手腕却突然抽筋一闪,让他再次摔回对方胸口。   云引勉强抬起头,正好对上言无忧那双目露凶光的眸子。   云引叹了口气,认真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言无忧已经没有耐心了,直接一翻身把他倒回床里,再扯来了所有被子愤然转身。   “……”   云引其实很想和他说,自己的被子也被卷过去了,但对方一副一点就炸的架势,让他根本不敢开口,只能默默的裹紧了单衣,蜷缩着合眼了。   他印象中的言无忧虽然顽劣坏心眼,但脾气似乎远不如现在这样阴郁暴躁,看来百年光阴确实足以改变一个人的秉性……   不出意外的,第二日早上,云引又是在对方怀里醒来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昨天陪阿惜“玩”了一上午的喂剑招,今天小崽子一点要来的意思都没有,因此一睁眼就已经是将近正午了。   云引茫然睁眼,还没完全清醒,就听上方传来一句:“你每天这样趁睡着占我的便宜,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剁了你的狗爪?” 第67章 跳舞给本尊看……见到二小子了   云引听的一愣,没有反应过来对方说的就是自己。   直到被人抓着头发提起头来,才倏忽发觉原来说的是自己占了他的便宜。   占了他的便宜……   云引瞬间清醒了。   他忍住了想给人一巴掌,叫他好好清醒清醒的冲动,面无表情道:“大早上的,不要血口喷人。”   言无忧嗤笑一声:“那你解释解释,为什么每天都要出现在我怀里?欲擒故纵?”   云引并不急着反驳,而是缓了缓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还非要我和你睡在一张床上?分开不就好了。”   这回轮到言无忧哑口无言了。   他沉默了许久,突然放开对方的头发,起身更衣洗漱。   云引揉了揉被扯疼的头皮,皱眉看向对方。   他其实的确不明白这个问题,既然言无忧这么嫌弃,为什么还要与自己同床?   还没等他想明白,言无忧突然丢来一串璎珞,云引不解地看向他:“怎么?”   言无忧道:“戴脚上,有了这个你可以随意进出弥荒宫。”   云引茫然的看了一会儿,问道:“你要我出去?”   “你若是不想送明夷离开,也可以由我亲自去。”   云引闻言才反应过来,当即将璎珞戴到踝骨处。   闪烁着细微光泽的金丝链连接着宝珠玛瑙,垂饰繁复华贵,还镶嵌了几颗红豆大小的银铃,只要落地走动就会发出清铃脆响。   云引走了几步不太适应,这靡靡的铃音更是让他感到赧然脸红。   要他戴着这个出门,未免也太让人难堪了……   言无忧看他犹豫不决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奚落道:“怎么了?当奴隶的脸皮还这么薄,没戴过这种东西给主人献舞么?”   云引一噎,脸涨红了都不知道说什么反驳。   总觉得对方在确定过自己不是云引后,态度就变得十分恶劣,果然不是错觉。   他皱眉干巴巴道:“我没跳过舞。”   言无忧闻言还有些诧异,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眯着眼笑道:“可你腰肢很软,如果不是习过舞,那就是……”   看他又要往莫名其妙的地方猜,云引忍无可忍道:“我就是天生这样的,没人教过你不要胡乱揣测别人么?”   言无忧挑了下眉,勾唇道:“可我还没说是什么呢,你自己就想歪了……”   见对方即将恼羞成怒了,言无忧又道:“我同意放过明夷,你是不是应该替他报答我呢?”   云引就知道他没憋好屁,眼神提防道:“你想怎么样?”   言无忧笑眯眯道:“你回来跳舞给我看吧。”   “我说了我不会!”云引怒道。   “那就学。”   言无忧说得理所当然,而且他原本就有对奴隶发号施令的权利,更何况现在还是对方欠他人情。   云引气得直瞪他,言无忧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满脸倦怠道:“不愿意?可是跳段舞就能换条人命,这样的买卖打着灯笼都难找,你怎么还不知足呢。”   云引知道他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取乐的工具了,虽然气极了但一想对方许诺过临行前要给他的那些好处,就又强压住了火气。   “好,我学。”   他两个字说得咬牙切齿,却成功取悦了言无忧。   “你去吧,回来后我会给你找最好的老师。”言无忧笑容满面,诠释了何为不怀好意。   云引冷冷剜了他一眼,随即头也不回地走了。   ……   找到明夷时,他正准备着给阿惜上课,看到云引独自来了还有些意外,问道:“阿惜呢?”   云引于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给对方讲了,明夷听罢眼中出现难以置信的目光,怔怔道:“他真的愿意放了我?”   云引点点头:“我就是来送你出去的。”   明夷一时间百感交集,几乎要落下泪来。   三十年了,整整三十年他都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只能为魔头的儿子传授剑道,而如今他终于要自由了……   明夷眼眶湿红,激动的声音发颤:“走吧,我不要在这多待一刻了。”   云引犹豫了一下,问道:“不和阿惜道个别再走?”   明夷迟疑片刻,还是摇摇头:“不了,现在就走吧。”   云引也只能尊重他的决定。   一路将人送到弥荒宫外,明夷看着他传音道:“这是个好机会,你要不要同我一起走?”   云引缓缓眨了下眼,望了望远方热闹拥挤的街市,其实只要飞快逃进人群中,就能趁乱逃掉。   可惜,他还有一个儿子没见,也没有灵石和自保能力,逃了也等同于没逃,得不偿失。   “没事,我过一阵再走。你路上小心,保重。”   明夷闻言也只得叹息一声,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保重。”   云引点点头,一直目送着他的身影没入人群,再也看不到才慢悠悠的转身回去。   他还不想那么快回去见到言无忧那副惹人生气的嘴脸,所以并没有走来时的近路,而是特意寻了条远道走。   这条小径偏僻,一路上都没有撞到人,最后才发现原来是通往一个小花园的。   云引没来过这边,于是走马观花似的边走边看,突然听到一声急切的“小主子”,迎面就扑来一个小团子,啪叽一下撞到他膝盖上,被弹开两步后一屁股摔在地上。   云引一惊,连忙去扶他。   小团子似乎是被磕疼了,软声软气的哼哼着,要哭不哭。   “没事吧?有没有磕到哪儿?”   云引刚把他抱到怀里,伺候这小家伙的仆役就追了上来。   “哎呦,我的小主子,又乱跑,撞到人了吧?”   他急着追了半天,头上冒的满头大汗,见到云引又紧张的连忙赔不是,好歹是把他家小主子抱到怀里了。   云引看着这披头散发的小芝麻团就下意识想要亲近,心里已有了答案,却还是忍不住问道:“这是哪位小主子?”   “是二少主,阿念主子,我是贴身伺候二少主的小陆。”   小陆边说边拍哄着已经哭起来的阿念,唉声叹气道:“小主子啊,别哭了,尊上那边您真不能去……”   阿念哭起来比阿惜狠多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道:“我要父亲……呜呜呜,为什么父亲不要我…只要哥哥呜呜,是不是阿念不好,只有哥哥好……”   云引听他哭的心疼不已,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陆叹了口气低声道:“这事就说来话长了,尊上的君后是因为生下小主子才逝的,尊上看见小主子就难免触景伤情,所以很少来看望,每次待一小会儿就走了。”   “这不?小主子刚才玩着玩着听见几个侍从的闲言碎语,就非要去找尊上,要是真让去了,等会儿挨罚的就是我了……”   云引越听越难受,他没想到自己死后,言无忧竟然是这么对他儿子的。   本来小时候没有爹爹就够可怜的了,结果连亲生父亲也不疼他,这也……   “让我抱抱阿念。”   云引从对方手里接过阿念,捋开他被泪水粘在脸上的发丝,才发现这孩子长得和言无忧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粉雕玉砌的模样,还有一颗尖尖的小虎牙,显得十分可爱。   之前言无忧说阿念是四五岁左右,可他看着身量却小的像是三岁幼童,又轻又瘦,此时哭得身子一颤一颤的,格外惹人怜惜。   “阿念乖,不是你不好,你没有错。”云引摸摸他的头,心疼道:“等我回去,就和你父亲说,让他好好看顾你好不好?”   阿念泪眼朦胧的看着他,慢慢的就不哭了,只是两只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一副生怕他走掉的样子。   小陆看他不哭了,不禁欣喜道:“好了好了,小主子不哭了,那我们该回去吃药了。哎呀,以前怎么哄都哄不好,都是必须哭累了才停,谢谢你啊,真是帮大忙了!”   然而,他刚要伸手去抱,阿念就又开始大哭。   云引也紧张问道:“为什么吃药?阿念病了吗?”   小陆讪讪的收回手,点头道:“小主子打出生就身体孱弱,又没有被妥善照顾好,动不动就生病,这两天又染了风寒,吃药吃的更勤了。”   云引听的拳头都攥的发抖了。   言无忧,这个畜生……   他低头擦拭掉阿念满脸的眼泪,发现小家伙果然额头有点烧热,皱眉道:“都生病了,怎么还带他出来?”   小陆叹气道:“没办法啊,小主子一个看不住就往外跑,殿里又只有我一个人,根本看不过来,所以只能带着出来了。”   云引疼惜的抚了抚阿念瘦巴巴的小脸,道:“我陪你去给阿念喂药。”   小陆顿时一喜:“你真是个好人啊,之前都没人管我们的!”   云引叹了声气道:“这些年辛苦你照顾阿念了。”   小陆愣了愣,有点不好意思道:“不,不辛苦,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阿念抽泣着看着两人,小手更紧的抓住云引,他偷偷抬起头看对方的脸,莫名有一股熟悉的感觉,让他想要依靠对方的。   这个人会把他推开吗? 第68章 以后没人再敢欺负你   阿念住的地方果然和他料想的一样,地处偏僻,殿里也空荡荡的没什么东西。   这么小的孩子睡在一张很大的床上,底下的垫子又薄又硬,床上只有旧枕头和一只颜色不再鲜艳的布制小狗。   殿里还漫着一阵浓郁的药味,让人闻久了舌根发涩,   云引看的眼圈发红,拍着阿念单薄的后背哄了又哄。   阿念倒是恢复了往日活泼,赖在云引身上小手去够不远处的小狗娃娃玩。   云引替他拿过来,阿念就开心的放在手里摆弄,抬起湿漉漉的大眼睛,声音哭得发哑道:“哥哥给的。”   云引摸摸他的头,一脸慈爱道:“哥哥经常来和你玩吗?”   阿念刚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小声道:“以前一起玩,后来哥哥练剑,没时间玩……”   云引忍不住又叹了声气,他都不敢想这么多年里,这孩子到底受了多少苦。   都怪他,不该这么不负责任的把孩子生下就撒手不管了,这该多受罪啊……   过了一会儿,小陆把煎好的药端进来,阿念一看到就把头躲进了云引怀里,一边发颤一边哼哼,态度抗拒极了。   云引见状想了想,忽然从怀里掏出几颗昨晚藏下的蜜果子,轻声细语道:“阿念如果乖乖吃药,这些糖就都送给你,好吗?”   阿念从他胳膊里探出头来,眼巴巴的看着糖果,过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   他看到黑绿黑绿的药汤,又害怕的湿了眼睛,但为了糖还是睁上眼咕噜咕噜把药全喝光了。   “好苦呀……”   云引看阿念可怜巴巴的表情,连忙塞了一颗糖进他嘴里。   阿念一边含着糖一边轻轻啜泣着把头埋回他怀里,云引柔声安慰道:“阿念真厉害,一口气喝了这么苦的药,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呢。”   阿念大眼睛眨巴眨巴,第一次有了向父母撒娇的感觉。   小陆把药碗收拾走,殿里顿时又安静下来。   阿念窝在云引胸前,眼眶红彤彤的,睫毛上还挂着小泪珠,每轻颤一下就像蝴蝶抖落羽翼上的露水一般,簌簌地落下来。   云引抱紧怀中软乎乎的小人,将他哄睡之后,准备回去找言无忧算账。   然而,他小心翼翼地将阿念放到床上,正起身要走就被一只小手扯住了衣摆。   阿念露出一副被遗弃小狗的表情,带着哭音道:“不要走……”   云引捧起他的小脸,安慰道:“乖,我以后还来呢,不是不回来了。”   阿念却还是执拗的抓着他的衣角不松手。   正当云引为难时,小陆过来把阿念抱起道:“小主子听话,别缠着人家了,我哄你睡觉好不好呀?”   小陆边哄还朝云引使眼色,让他趁机快走。   云引于心不忍的看了最后一眼,转身离开时,身后便传来阿念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顿时心疼的站住,纠结再三还是又返了回去,从小陆手上接过阿念。   “乖乖,不哭,我不走了,就在这陪着你好不好?”   阿念哭声一下子弱了,紧紧扒着他的衣襟不肯放手,小身子一抽一抽的打着哭颤。   小陆一脸不好意思道:“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呀?我家小主子第一次这么赖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云引摇摇头:“没事,阿念是不是还没吃饭呢?你给他做碗蛋羹吧,我待会儿喂他吃。”   小陆立刻点头道:“好,我马上去。”   阿念一直在听着两人说话,见云引是真的不会走了,才勉强安心的趴在人肩上慢慢的不再哭了。   “娘亲……”   听到阿念软乎乎的呓语,云引心里一惊,没想到第一个认出自己的竟然是这个没被他照顾过一天的二儿子……   他心中一时间百感交集,可冷静下来想想,阿念也有可能是觉得自己像他娘亲罢了。   云引很想知道答案,忍不住问道:“乖乖,你知道我是谁吗?”   阿念抽了下鼻子,小奶音沙沙道:“是娘亲……”   云引耐不住心里的激动,亲了亲他的额头,道:“好儿子,爹回来了,以后没人敢欺负你了。”   阿念又哼哼唧唧的哭了两下,努力的蹬着两条小短腿想把全身都塞进他臂弯里。   云引拍拍他露在外面的小屁股,把旁边的小被子扯过来给他盖上,阿念也是哭累了,一裹上被子就安安静静的窝下了。   等到小陆把蒸好的蛋羹端过来时,阿念也刚好睡着。   云引见状也不好再把孩子叫醒,于是就让小陆用法术把蛋羹温好,等阿念醒来再给他吃。   ……   云引搂着阿念睡到半夜,忽然醒了过来,他若有所感的往床边一看,只见一道黑影就站在床头看着他们。   “谁?!”   云引一个激灵吓得清醒,怀里熟睡的阿念也快要被吵醒,翻了个身子小声哼哼起来。   那道黑影却一下子捂住他的嘴,低声道:“别把他吵醒。”   这时,云引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对方的身份。   他皱了皱眉,打开对方的手。   言无忧沉默的看着他,示意他出来说话。   云引犹豫的看了一眼阿念,还是轻手轻脚的把他放下,跟着对方出去了。   来到殿外,云引就抬手猛地给了他一巴掌。   言无忧被打的头一偏,脸色却还是如常。   云引怒极瞪着他,还想再打第二下,结果被人握住了手腕。   “言无忧,你是不是男人,你就是这么对待你儿子的?!”   言无忧一言不发,只是默默松开了握着他的手。   云引怒道:“他这么小,身边没有一个亲人照顾,你就是铁石心肠也不能放着他这么多年不管!阿念是你儿子,你配当他的父亲吗?!”   “够了!”言无忧忍无可忍的出口道:“你又懂什么?我的家事不需要外人来置喙!”   云引狠狠扇了他一嘴巴:“你再说!”   言无忧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就是莫名的提不起脾气。   而且对方说得对,他根本不配做阿念的父亲。   每次看到阿念,他就会想起云引临终前的样子,因此每次都待不了太久就匆匆的离开了。   虽然清楚云引的死,阿念是无辜的,可他就是会下意识的回想起来,阿念在自己怀里时,云引的身体是怎样一点点冷掉的……   尤其是阿念哭起来的声音,对他而言几乎等同于噩梦。   正当此时,殿里又突然传来阿念的哭声。   言无忧下意识想走,却被云引拦了下来。   “阿念一直很想见你,既然你现在来了,正好进去看看他。”   言无忧闻言想要拒绝,接着就被人强行拉了进去。   阿念原本以为娘亲又趁自己睡着偷偷走了,哭得正伤心。   结果一抬头却看到很久不见的父亲出现在眼前,顿时惊得打了个哭嗝,眼睛都看怔了。   云引扯着言无忧过来,笑眯眯道:“乖乖,你看谁来了?”   他本以为阿念见到言无忧会高兴的,却不想小家伙只是看了一眼,就突然用被子把自己蒙住了。   云引一怔,有些不解的坐到床边,问道:“怎么了,乖乖?”   阿念裹着被子蹭到他身边,云引顺势把他抱到怀里,摸了摸脑袋道:“你今天不是想见他吗?”   阿念小声委屈道:“父亲不喜欢我…不想见我……”   云引听到这话又怒冲冲的剜了言无忧一眼,轻声哄道:“怎么会呢?他要是不喜欢阿念,就不会来了。”   阿念半信半疑的把脑袋探出来一点,偷偷观察言无忧的表情。   言无忧叹息一声,朝他伸出手:“来。”   阿念却看出了他并不是真心想亲近自己,于是又把头缩回了被子里,不肯再出来了。   云引见状心疼又无奈,只好隔着被子揉揉他的脑袋,用眼神示意对方主动过来。   言无忧站在原地静默了一会儿,终于走上前将阿念抱到怀里,低声道:“爹没有不喜欢阿念,只是……以后我多来陪你,阿念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好吗?”   阿念在被子里闷声道:“他们都说是我害死娘,父亲才讨厌我的……我真的害死娘吗?”   言无忧一怔,蹙眉道:“谁这么说的?”   阿念小声啜泣道:“大家都是这样说的……”   言无忧紧紧抱住他,疼惜道:“不是的,都是我不好,和阿念无关,是爹对不起阿念和你娘亲。”   阿念这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泪眼朦胧的看着他:“所以父亲不讨厌我吗?”   “不讨厌,爹从没有讨厌过阿念。”   阿念听到这里终于收起眼泪,轻轻枕上对方的胸膛。   云引叹息一声,道:“早这样多好,可怜了阿念,这么多年一直以为你讨厌他,遭受了不少冷遇,你可要多补偿他一些才行。”   言无忧合了合眼,抱着阿念回到床上。   “睡吧,爹明天再来看你。”   阿念一听又要哭,刚被放到床上就冲着更加依赖的云引哭叫道:“娘亲,父亲不走,不走……”   言无忧闻言怔了怔,问道:“阿念,你叫他什么?”   阿念泪汪汪道:“……娘亲。”   云引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这下不好了…… 第69章 云引恢复原来的身体……开始漫漫追妻路啦!   看到言无忧审视的目光,云引慌乱了一瞬,飞快想好了措辞道:“阿念只是觉得我像他爹爹罢了,并非是你想的那样……”   言无忧眯了眯眼:“我想的哪样?”   云引百口莫辩,唯恐多说多错,干脆闭口不说话了。   见他不说话,言无忧竟意外的也没有再多问,只是默默坐回到床边,道:“你先回去吧,今晚我在阿念这里。”   云引也摸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着多给他们父子一些相处的时间也好,于是便点点头离开了。   来到弥荒宫以来,他终于得到了一个人睡一整张床的机会,本以为会睡的更好,却不想在床上躺了半天,竟还是辗转难眠。   云引在这里的心事又了却了一桩。   今天不光见到了阿念,还缓和了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   虽然还是不放心,但看言无忧那情真意切的样子,日后应该也不会再苟待阿念。   不过对他而言,再多待下去恐怕是更难抽身了,一定要找个机会,逼言无忧把他放走才好……   想着想着,天都蒙蒙亮了,云引才终于有了些睡意。   他不知不觉睡着后,直到正午才醒。   睁眼时,言无忧已经不知何时回来,坐在桌边喝茶了。   云引一晚上没睡,虽说这个点才起,可还是掩不住脸上的倦容。   “你回来了?阿念怎么样,烧退了么?没有哭吧?”   言无忧只是点了点头,接着便道:“我打算给他们两个分别再寻个教剑道的师父。明夷走后,阿惜需要新老师,阿念如今也到了入道的年纪了,你说呢?”   云引刚睡醒也没觉出他问自己有什么不对,起身坐到床边,一边靠着床帏醒神一边缓缓道:“反正你每天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自己抽空教教他们。修行还是应该因材施教的好,你最了解他们了,当老师没人比你更合适了。”   言无忧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便点头道:“也是,我若是忙不过来,你也可以教教他们。”   云引漫不经心道:“嗯,你不行就我来,自己的儿子还是自己教放心……”   话说出口半天,云引才回过味来,一个激灵直起身道:“你说什么呢?我不会剑,怎么教?”   言无忧应了一声,回头问道:“你中午想吃什么?”   云引错愕的看向他,感觉事情已经开始不对劲了。   “随,随便,都行。”   言无忧低头抿了口茶,道:“好,已经叫人去做了。”   云引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这人实在太反常了,他一定知道了……   “言无忧,你是不是又误会什么了?我不是……”   言无忧打断道:“我知道,我只是想答谢你照顾了阿念,别多想。”   闻言,云引的心才算是放下了一些,可仔细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   既然如此,他刚才的故意试探又是为了什么?有些说不通。   可看对方面色如常,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这样冷淡的态度又不像是在说慌。   这就让人有点猜不透了……   云引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快点离开才保险,否则怕是真的难以脱身了。   他思量再三,还是开口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   言无忧沉吟片刻,反问道:“你很急着离开?”   “算是……”   云引边说边观察着他的神色,对方却没什么反应,只是笑了一下道:“那你想什么时候走?”   云引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实话实说道:“当然是越早越好。”   言无忧放下杯子,空望了一会儿墙面,开口道:“好。”   云引茫然的看着他。   好是什么意思?终于要放他走了?   言无忧抬头,平静地看着他,淡漠道:“你想走我自然不会拦你,你脚上的璎珞里有我的灵力,可以当作凭证,到哪里都会有我的人帮你。”   云引听到这话顿时一阵欣然,突然就觉得这脚链子也没那么丢人了。   “但是……”   云引看向他。   言无忧缓缓道:“只是你从弥荒宫离开,今后就再不允许踏入半步,不能反悔。”   云引一愣,那岂不是今后再也见不到阿惜和阿念了?这怎么行……   “为什么?”   言无忧冷漠道:“我说过,我不喜欢背叛我的人。”   这下,云引原本已经筹划好的愿望又分崩离析。   他舍不得自己的两个儿子,可同样也不想再和之前一样,因为一些事情被永远的束缚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里。   这一次,他想走出去看看,那些从未见过的外面的世界。   也许,他永远逃不过相同的决择……   “你让我想想。”   云引心烦意乱的垂下了头。   他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要让他在两难的境地进行选择,为什么永远有东西想要把他拴在方寸之间,可他明明只想为自己认认真真的活一次……   为什么,为什么就这么难?   言无忧看他这副样子,便自觉的出去,给他留下独自思考的空间。   他前脚刚合上门,云引就狠狠砸了一下床面,像是在宣泄自己满怀的不平与怒意。   这时,脑中却突然传来系统的声音。   “宿主别急嘛,其实现在也是有其他办法的。”   云引问道:“什么?”   系统嘿嘿笑了两声,压低了声音道:“你可以选择回到自己原来的身体里呀,我又重新查看了一下,发现你原本的身体竟然又可以连接上了,而且是完全修复好的哦~”   云引听到这里心念微动。   完全修复好的……也就是说,他有能力可以带着两个孩子离开这里了?   而且,就算是儿子们不愿意和他走,他也可以随时回来探望,言无忧拦不住他。   云引几乎没怎么多想就答应了。   那本来就是他的身体,他取回来无可厚非。   决定好了后,他选择在晚上的时候交换回身体。   当晚,言无忧睡在身边,云引最后看了他一眼,便合上眼在心里默道:好了,开始吧。   接着意识模糊了一刹那,云引再睁开眼时,已经身处于冰棺之中,他抬手掀开棺盖,周围全是散发出微芒的雪融莲在轻轻摇曳着。   云引随手折下一朵,吸食了其中的灵气。   紧接着,他长袖一挥,点点芒光便聚集成团,纷纷涌入他的体内。   云引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很快便找回了曾经的熟悉感。   他的丹田处是言无忧的半颗内丹,虽比不上他的全盛时期,但也足够用了。   云引赤脚踩在花丛中,走了两步身形便隐去不见。   他先去往了阿惜的寝殿,轻柔唤醒了熟睡中的小人。   阿惜睡眼惺忪地看着他,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却还是惊喜的抱了上去。   “爹爹,真的是爹爹!”   云引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乖孩子,爹爹准备离开这里了,你愿意随我一同去外面看看么?”   阿惜开心的点点头:“愿意!我们要和父亲弟弟一起去好多好多地方,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云引轻叹一声,道:“只有我们,没有你父亲。”   阿惜愣了一下,怔怔道:“为什么?爹爹和父亲吵架了吗?可是父亲一直很想爹爹,我们不要抛下他好不好?”   云引虽然于心不忍,却还是摇了摇头:“对不起,但阿惜只能选择我们中的一方,不过以后若是想见谁还是可以再见,爹爹不会强迫阿惜。”   阿惜红了眼,紧紧抱着他:“爹爹……”   云引抚着他的头,耐心的等待他的答案。   “我真的很想很想爹爹,但我也不能留下父亲一个人。”阿惜轻轻啜泣起来,泣不成声道:“我们真的不可以在一起吗?阿惜想要你们好好的在一起……”   云引已经知道答案了,低下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亲,道:“没关系,爹爹以后还会经常回来看你的,别哭。”   阿惜喃喃唤道:“爹爹,爹爹……”   云引将一道灵力点入他眉心,阿惜便缓缓瞌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云引替他掖好被子,又擦拭掉眼角的泪水,注视许久才起身离开。   来到阿念殿里,小家伙不安的蜷缩在被子里,他一来便若有所感的颤了颤眉眼,不久后就自己睁开了眼睛。   “娘亲……”   阿念一睁眼就朝他伸手要抱抱。   云引将他抱到怀里,又把刚才和阿惜说的话,和他也讲了一遍。   阿念几乎没怎么纠结就攥住了他的衣角,眨巴着眼睛道:“我要娘亲。”   “好。”   云引亲了亲他的小脸,抱着阿念便消失在了原地。   ……   殿内,言无忧莫名惊醒,看向床边人却发现对方早已没了气息。   他怔忡了一瞬,随即赶去塔陵,冰棺里空无一人,满地的雪融莲被吸干了灵气,变得颓败枯萎。   言无忧望着这一切,神情似悲又似喜,他捡起一朵被折断的雪融莲,上面还有那人未消散的气息……   “云引,你回来了……”   明明早就回来了,又为什么不肯认他?   这百年,他想的几乎快要发疯……   云引,云引……   言无忧默念着对方的名字,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找到他。 第70章 这次我不会再对你心软了……   离开无妄境后,云引一时也想不到该去哪儿,在天上悠悠飞了几千里,看到底下有个热闹的城镇便落了下去。   他原先是不喜热闹的,但现在不同了,人多的地方就代表好吃的东西也多。   云引抱着阿念降下去,他们来的也巧,城里正举办花朝节,到处都是集市摊位,锦簇的花团点缀在城中各处,嫣红姹紫让人目不暇接。   阿念左右看了看,有些畏缩的躲在云引怀里,小声问道:“娘亲,我们要去哪儿?”   云引刚买了两只牡丹花状的糖画,递给他一根,道:“叫爹。我们哪儿都去,哪里好玩就去哪里。”   阿念还是第一次见人界吃食,伸出小舌尖舔了一下,顿时眼前一亮:“好甜呀,娘亲。”   云引见他这么执着的不改称谓,也舍不得责怪他,反正是自己生的,叫什么都一样。   城里到处都是卖花的摊子,几乎每个人走过头上都戴着几朵,无论男女都会戴花,似乎是花朝节的传统。   云引也想着入乡随俗,在一个拎着花篮叫卖的小姑娘那里挑了几朵花。   小姑娘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脸红红的选出一朵芬芳馥郁的白山茶,道:“哥哥你生的真好看,这朵花就当我送你的,与你可相称。”   云引冲她笑笑,接过花儿来戴在了额角:“多谢。”   小姑娘忍不住称赞道:“真俏,哥哥应该不是我们这儿的人吧?如果是特地来过花朝的,那可要多住几日。等到明天街上还有抬阁咧,花车成排的来,那才真叫个漂亮,哥哥可千万别错过了。”   云引点点头:“好,我一定多待几日,谢谢姑娘告知。”   小姑娘被云引的笑容弄得面红耳赤,赶紧收起花篮赧颜走开了。   云引将手上的花分给阿念几只,阿念嗅着花朵香甜的气息“嗷呜”一口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嚼的一脸开心。   云引本来想制止,但想着这花吃了也没坏处,便由他去了。   接下来,云引又带着阿念走走逛逛了大半日,直到天黑才打算找个地方歇下。   他来到城里,找了块空地,将随身的芥子空间往地上一抛,顿时出现了一座漂亮的园子。   里面亭台楼阁应有尽有,院落里还有一潭莲池,灵气充裕,还有各色灵鱼在荷叶间嬉戏藏匿。   这方芥子天地也是师父之前送给他的,只是他一直在鹤微峰上居住,没什么用到它的时机。   阿念看着很喜欢这个园子,一被放到地上就四处跑着玩闹,云引就坐在池边亭子里,边吃着集上买的东西边看他到处玩乐。   阿念颠颠的乱跑,等玩够了又跑来赖着云引,扒着他的膝头非要攀上去不可。   云引把正吃着的桃干喂了他一片,将小崽子抱到腿上,道:“跟爹出来好玩么?”   阿念用小米牙啃着桃干,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揽着他的脖子乐呵呵道:“好玩!”   云引轻拍了拍他的背,勾唇道:“好,玩够了,爹也该教你点正事儿了。”   阿念不懂他的意思,歪着脑袋呆呆的看他。   云引将他放下,起身到亭外的空地上,随手折了枝桃木。   “阿念,爹教你使剑,你仔细看着。”   阿念手脚并用的爬到栏杆上,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他其实早就想和哥哥一样学剑了,只是父亲一直没有管他,如今娘亲说要教,他顿时就迫不及待准备学了。   云引以桃木代剑,一道剑意卷起落英漫天,他在花雨缤纷下如灵鹤起舞般挥剑,一招一式都带着遗世独立的清决。   阿念一双眼都看怔了,连嘴里的桃干都忘了嚼,“啪叽”一声掉到了底下的池里。   云引一套剑法挥完,身上连半片花瓣都没沾到,手中花团锦簇的桃枝也没凌零半片。   他冲阿念笑了笑,问道:“乖乖,要不要跟爹学剑?”   阿念眼前发亮的跑到人身边,扒着他的衣摆道:“要!娘亲好厉害,我也要变得和娘亲一样厉害!”   云引发现他激动的连话都说利落了,一脸欣慰的把小家伙抱起来,温声道:“好,爹教你,但是想学好剑是很辛苦的,阿念以后不可以怕苦怕累,可以吗?”   阿念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云引其实也没期盼他能成什么大业,只是小阿念身体不好,学剑可以强身健体,以后就不愁总是生病了。   “娘亲现在教我吗?”阿念满脸期待的看着他。   云引本来想先哄他睡觉,剩下的等明天再说,但看到小崽子兴致这么高,也不忍拒绝他,于是便领着他练了半个时辰的剑。   阿念累的不行,却还是很开心的跟着他一遍遍的挥剑,也不嫌枯燥。   云引完全没想到自己的两个儿子都这么有习剑的天赋,而且热情和耐心也不错,光是这点对初学者而言就实属难得了。   “不愧是我儿子,真争气。”   他一把抱起阿念,塞了最后一块桃干给他当奖励。   阿念已经困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直接趴在娘亲肩上,眯着眼啃起了桃干。   他越来越喜欢娘亲了,又温柔又好,还教他剑术给他好吃的,最重要的是,每时每刻都陪着自己。   阿念嘿嘿傻笑了两声,蹭着云引的脖子,声音奶乎乎道:“我要永远和娘亲一起,阿念喜欢娘亲……”   云引心头一颤,忍不住亲了亲阿念的额头,感动道:“好儿子,爹也喜欢你。”   阿念蹭蹭他的下巴,顺便打了个哈欠。   “走,爹抱你睡觉去。”   云引抱他走进屋子,感觉和儿子在外自由自在云游的日子,才是他这几世真正的追求。   ……   翌日一早,云引就带着阿念出了门。   听昨天那个卖花的小姑娘说,今天有抬阁游行,云引不太懂什么叫抬阁,也就是带儿子来看个热闹。   他们来到城中主道时,街道两旁已经聚满了人,临街的酒肆茶楼,两层楼上采光好的位置也都订满了。   云引站在人堆里看不见主道上的情形,于是干脆避开他人耳目,登上了一间茶馆的房顶。   站在这里能直接看到远处缓缓驶来的花车,云引这才了解,所谓抬阁原来就是人站在花车上表演的戏码,凡人的节日倒是挺有意思的。   这时,阿念忽然指着中间那辆唯一有轿阁的花车道:“娘亲,那个车上有个漂亮姐姐!”   云引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在轿阁的花帐中隐约坐着一名穿着华服的人,应该就是花朝节上为花神献舞的。   不过,看那身形似乎不像女子……   倏地一阵风拂过,微微吹开了纱帐,那人的目光竟突然与他对上。   云引一怔,总觉得那目光十分熟悉。   他心下沉了沉,莫名失了兴致。   “阿念,花车也看过了,娘带你去吃好吃的。”   阿念一听吃好听的立刻也顾不上看游行了,当即便揽着对方的脖子,开心的点点头。   云引随便找了个远离主道的小酒肆,这时城里的人大多都在看花车游行,小店里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个客人。   入座后,小二很有眼力的递上点菜的竹册,让他想点什么菜就把相应的竹签抽出来即可。   云引随便点了几道招牌,又给阿念点了他能吃的蛋羹果汁和一些小点心。   然而过了不久,他又感觉背后有道令人在意的视线,可一转头又什么都没有。   等上菜后,云引先用小碗给阿念盛了些菜放到面前,省的他手短够不到。   阿念攥住勺柄生涩的从碗里舀菜,掉了几次就熟练了。   云引看的有趣,一边吃一边教他使筷子,阿念学了一会儿就能有模有样的捏筷了。   云引忍不住称赞道:“我儿子还真是天赋异禀,学什么都快。”   阿念一听顿时亢奋了,开始不停的拿筷子在碗里夹来夹去,只是十次里有八次都是刚夹起就掉下去了。   云引哈哈大笑,又把勺子换给他,道:“没事,你手还小呢,先用勺子吧。”   阿念扁了扁嘴,只好又乖乖的用起勺子。   一顿饭吃完,云引拉起阿念要走,看向门口时却突然顾住了脚步。   言无忧直直站在门外,看着他的眼神仿佛含了千言万语,可一时之间全堵在喉咙中,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云引心道不好,大意了,还是让这小子追了过来。   阿念看到他似乎有点害怕,下意识往云引身后缩了缩,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偷看。   言无忧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艰难道:“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云引只觉得他说的话很好笑,反呛道:“我都在你跟前那么多天了,你都认不出我,竟然还怪我不告诉你?言无忧你好厚的脸。”   言无忧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低下头道:“那你也不能一言不发的就带着阿念走了啊,你知道我这些年有多……”   “打住。”云引制止他打算诉苦的话头,顿了顿道:“你说的这些我不想听,从前我就是因为心疼你,已经死在你手上两次了,这次我不会再心软了。”   言无忧茫然道:“什么……” 第71章 言无忧,是你不懂珍惜   云引不想和他细讲,推开对方道:“别挡着。”   言无忧连忙一把抱住他,慌乱道:“你去哪儿?云引,我知道是我亏欠你太多,从前我不懂,但是你走后的这一百年里我想了很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给我弥补你的机会好不好?这次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云引面色如常地看向他,出言道:“我已经给过你太多机会了,言无忧,是你不懂得珍惜,事到如今别再来缠我。”   他说罢挣开对方,径直出了酒肆。   言无忧怔忡了一阵,又追着他出去。   云引抱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冷漠决绝,言无忧想要伸手去抓他的衣袂,却不想那片雪纱直接从指缝间滑走了。   抓不住的衣角,留不住的人……   他忍不住停住脚步,唤了一声:“云引……”   对方却连头都没回,转瞬间便消失在了眼前。   ……   回到芥子园后,云引迅速收回了芥子,准备立刻前往下一个地方。   原本他还想再和儿子在这城里玩几日,谁知那小子这么快就追过来了,要是再不走肯定会被烦死。   阿念呆呆的趴在他肩膀上,小声问道:“娘亲我们要逃跑吗?”   云引觉得他这说法怪有趣,于是顺着点头道:“对,不跑就要被抓回弥荒了,阿念也还不想回去吧?”   阿念咬了咬手指,老实道:“不想,我还想和娘亲待在一起。”   在他椒樘的想象里,自己不如哥哥,如果回去的话,娘亲就不会只喜欢他了,哥哥会分走娘亲一大半的爱。   到时候,哥哥会有父亲和娘亲的爱,而自己就什么都没有了……   阿念藏着自己的小心思,紧紧抓住云引的衣服,奶声奶气的催促道:“我们快逃呀,不然要被父亲抓到了!”   云引一边应道“好,好”,一边分辨了一下方位,随即启程往西北方向而去。   他从前去过一次南巢山,记得那边的山水不错,值得再去游历一番。   路上,云引能感到一道气息一直不紧不慢的坠在身后,他也懒得去管,只是一心往南巢山方向去。   南巢多雨,一入了南巢地界,天就变得阴沉沉的下着小雨,云引倒是无所谓这点雨,但怕阿念淋雨会生病,就设了一层屏障遮雨。   阿念还没真的见过雨,每次下雨前小陆都会关好所有的门窗,不许他外出,唯独他会受凉生病。   阿念一脸新奇的将小手伸出屏障,凉丝丝的雨打在手上,感觉很奇妙。   他接了一点雨水拿给云引看,开心道:“娘亲,你看你看!”   云引笑了笑,把他从肩上抱到怀里,温声道:“乖,雨凉,别受寒了。”   阿念乖巧的点点头,却趁人不注意悄悄舔了一下雨水。   云引其实看到了,但雨水是为无根水,南巢又是灵气充盈之地,喝了没有坏处也就任他去了。   他眺望着不远处高耸危峨的南巢山,忽然发现山顶处似乎多了座殿宇,他几百年前来的时候还没有……   南巢之地妖精甚多,能住在此地的多半也是个妖修,云引对妖修的态度很复杂,但又有些好奇能在山上定居修殿的是何方神圣,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去看看。   此时,身后的气息还未消散。   云引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抱着阿念登上了山道。   这里罕有人至,所谓山道也不过是野兽踩出的小路罢了,加之雨水多,泥泞又陡峭,实属不好爬。   云引本想体验一下山野闲趣,结果走了两步就烦了,干脆直接飞上了山顶。   刚到山门,他就迎面看到一方石碑,上书“剑仙冢”。   云引一怔,没想到这种地方竟然会有一座祭奠剑修的冢祠。   不过,他不在的这百年来又出剑仙了么?而且还是已逝……   云引走近石碑看着下面小字的碑文,看了几段脸色愈发凝重。   上面写着的人名和生平,似乎都有点太过熟悉了。   这个“鹤归圣君”应该就是他自己吧……   歪打正着,居然碰到了供奉自己的祠堂,这可真不知该喜该愁了。   不过最让他在意的,还是想知道建了这座祠堂的到底是什么人,毕竟看这生平还挺详细的,应该是与他熟识的人。   云引想了想,还是走了进去,想要一探究竟。   进去后,这殿宇华丽的风格忽然让他想起了某只禽妖,最巧的是越往深处走就越能碰到各色的鸟类,似乎是被山精鸟兽占据了一般。   在即将进到主殿时,一只颜色鲜艳好看的锦鸡叭嗒叭嗒走了过来,冲着他一张双翅,突然口吐人言道:“你是何人?不许进去打扰我们堂主!”   阿念看到它眼睛发亮道:“娘亲娘亲,这个!会说话的鸡!”   锦鸡矜贵的一挺胸脯,趾高气昂道:“哼,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儿,我可是即将化形的妖兽,说个话还不简单,我还会使法术呢!”   云引忍不住笑了,十分捧场道:“哦?那给我们表演一个?”   锦鸡闻言也不推辞,张开双爪,气定神闲,突然抻起脖子发出刺耳的一声“啊!!!!”,声音瞬间回荡在整座山间。   两人毫无准备,直接被这一声给嚎傻了。   阿念一脸茫然地朝云引道:“娘亲,我耳朵瞎掉了……”   云引已经在第一时间捂住他的耳朵了,却不想还是晚了一步,忧心道:“完了,别是把我儿子给吵聋了。”   锦鸡很满意自己的扩音术,还没来得及和两人得意,身后的门就被狠狠踹开,同时伴随着一声怒喝:“蠢鸡!我有没有说过不许再嚎了?我正给美人雕的像都因为你刻坏了!”   锦鸡被这么一吼,立刻怂兮兮的把头藏进了羽毛里,闷声道:“对不起堂主,我错了……”   谁知堂主一看到云引,顿时噤了声,喃喃道:“美人……”   云引也料到了八成是他,因此没怎么惊讶道:“玄明,好久不见了,你又修回人形了。”   玄明一下子红了眼,如鲠在喉地动了动唇口,连忙走到人身前激动道:“美人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没死,我就知道你会回来……你居然会来找我,你心里果然有我。”   云引欲言又止的看着他,决定还是不要告诉他,自己只是偶然过来的了。   他转移话题道:“多年未见,你怎么会在这里?”   玄明心情平稳了一些,抹净泪水道:“美人你忘了?你当年就是在这里救下我的。知道你死后,我就回到我们一开始相遇的地方,为你建了这座供祠奉送香火。”   云引心里不免感动,没想到自己死后还有人这样惦念着他,果然比起人或魔,还是妖来得更为情真。   “谢谢你这般为我,不过今后就不必了。”   毕竟他又重生了,活人还有香火祭奠,总觉得不太对劲。   玄明看到他高兴的很,自然对方说什么都一一应下了,接着又邀请人进厢房说话。   “怎么样?美人这次来找我,是打算和我……”   他话没说完,就被一道踹门声打断,言无忧一身冰冷的出现在门口,冷声道:“死鸟,别打他的歪主意。”   玄明一见到他头上的羽毛就竖起来了,怒道:“美人是主动来找我的,干你何事?”   言无忧眯起眼道:“云引是我的道侣……”   “已经不是了。”   云引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道:“别在屋里吼,吓着我儿子和你没完,滚出去。”   阿念坐在云引怀里,小心翼翼地看着门口的言无忧,目光中透露出紧张与畏惧。   言无忧看了眼阿念,语气一下子弱了下来,转头看向玄明,冷冷道:“和我出来。”   玄明哼了一声,站起身道:“出就出,谁怕谁!”   云引却按住了他的胳膊,对言无忧道:“言无忧,你这样步步紧逼,只会适得其反,我说过不会和你回去的。”   言无忧急忙道:“我不是要你和我回去,只是想与你一同游历三界,你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云引摇摇头:“不要,我不想见到你。”   玄明一听顿时精神抖擞,应和道:“听到没有,美人不想再见到你了,还不快滚,别在这里碍眼!”   言无忧被云引这句打击的说不出话来,怔忡地看着他,过了许久才道:“是不是只要让你看不到我就可以?”   云引合眼叹了声气,道:“对,只要不让我看到,你在哪里都与我无关。”   言无忧忽然释然一笑,轻声道:“好。”   随即便消失不见。   阿念不明所以的看着重新变得空荡荡的门口,抬起头问道:“父亲不来抓我们吗?为什么又走掉了?”   云引揉揉他的小脑袋,温声道:“嗯,有爹在,他抓不到我们。”   阿念歪了歪头,小声道:“可父亲看起来好像很伤心……”   云引一怔,忍不住叹息一声,安慰道:“乖乖,你是好孩子。”   他担心自己是不是表现的太狠心了,吓到阿念了。   阿念却抬起小手摸了摸他的侧脸,道:“阿念陪着娘亲,娘亲不要难过。” 第72章 缺爱的小孩儿   云引愣了一下,随即抱着阿念轻轻拍了拍,贴着他的小脸儿道:“好儿子,爹没白疼你。”   阿念蹭蹭他的手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玄明见状觉得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于是继续刚才的话题道:“美人,你这次来就不走了吧?”   云引闻言抬起头道:“其实我们只是打算来南巢游玩几日,不久之后就要走了。”   玄明想都没想就道:“那我和你们一起走!美人你放心,你儿就是我儿,我一定待他视如己出,不会亏待你们的!”   他说罢还不等对方开口,就从身上拔下一根羽毛,递到阿念手里。   阿念握着这根漂亮的羽毛,顿时开心的手舞足蹈。   玄明也学着云引的样子生涩的摸了摸小家伙的头,拍着胸脯保证道:“这根羽毛送给你,以后要有什么危险,我第一时间就赶来保护你,好不好?”   阿念懵懂的正想点头,随即又突然看向云引,问道:“娘亲,可以吗?”   云引叹了声气,从他手里拿过羽毛交还给玄明:“对不起,这个我们不能收。”   玄明怔了怔,不必对方多言就已经明白了意思,还是强颜欢笑道:“那也没关系,这根羽毛上有我的妖力,只要戴在身上一般的妖物不敢近身,就当我送给阿念的见面礼。”   见云引还在犹豫,玄明又连忙补充道:“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意思,我保证!”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云引也不好再拒绝,道:“那就多谢你了。”   他把羽毛又放回阿念手里,拍拍他道:“阿念,也来谢谢叔叔。”   阿念抓着羽毛,乖巧道:“谢谢叔叔。”   玄明笑着点点头:“这么客气做什么,我和你娘可是老交情了。”   说到“娘”的时候,云引突然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向他。   玄明立刻了然,转移话题道:“啊对了,你们远道而来应该累了吧?我马上给你们安排住处!”   云引笑了笑:“那就劳烦了。”   ……   在南巢这些天过的倒也是悠闲,只是在山上总能时不时感觉到某道熟悉的气息,云引从没在意过。   他坐在小院的摇椅上,看着阿念遍地追鸡玩,今日刚下过雨山里云雾缭绕,颇有一股仙山隐世的感觉。   这样度日属实惬意悠然,比起从前可谓是乐不思蜀。   锦鸡跑的气喘吁吁,尾巴上的长羽都快被阿念扯秃了,见云引一副全当没看见的样子,顿时气道:“喂!你也不管管你家的孩子,你看他把我的尾巴都揪成什么样了?我秃了还怎么找漂亮的鸡妹子一起玩啊!”   云引闻言笑了笑,起身朝阿念伸出手道:“来,别追了,爹陪你玩。”   阿念立刻放弃了锦鸡,小步颠颠的跑到云引腿边,趴在他的膝头要抱。   锦鸡心疼的把地上散落的羽毛都叼起来,再重新插回尾巴上,云引见状招手让它过来。   锦鸡警惕的后退几步:“你还想干嘛?我可不是好欺负的小鸡啊,小心我啄你!”   云引耐心道:“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过来吧。”   锦鸡半信半疑的小步挪过去,看到对方朝自己伸出手,指尖灵光一闪的同时被吓了一跳,连忙扑扇着翅膀飞开。   它正要开口骂他不讲武德,居然要对它一只柔弱小鸡下黑手,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尾巴居然复生了,而且光泽比起从前还要漂亮。   锦鸡难以置信的张了张嘴,顿时觉得这个人也不像它想的那么坏。   它以前被人族修士伤害过,正奄奄一息时恰巧被玄明救下,因此成为了对方的小弟,陪着玄明一起建了这座祠堂。   后来,玄明越来越厉害,南巢附近的妖兽许多都被他吸引来了,纷纷想留下拜山头,可玄明却只留下了同为禽族的鸟妖们。   锦鸡一朝被人欺,十年怕坏人,看到人族修士就下意识讨厌,在它的眼里根本不存在一个好人。   这是它第一次觉得一个人还算不坏,怪不得堂主会那么喜欢他。   锦鸡抬起半边翅膀拍了拍他,认真道:“虽然你和别的人不一样,但想让我认可你还是要继续努力,我的眼光可是很高的!”   说完,就昂首阔步地转身离开了。   云引侧了下头,有些茫然的“嗯?”了一声。   和玄明待在一起的妖似乎都有点奇怪……   见天空阴沉沉的似乎又要下雨,云引便抱着阿念回了房间,他一眼就看到了书案上多出的信。   他走过去拿起信纸看了看,发现上面写的是:阿惜想你了,回来看看他吧。   云引看到信心里顿时一紧,酸涩的感觉从胸口漫延开来。   阿念看见他的表情,从怀里探出小脑袋来,问道:“娘亲怎么了?”   云引摸摸他的头,道:“我们回无妄境看看你哥哥好不好?”   阿念愣了愣,忽然扁下嘴,摇头道:“不要……”   云引以为他是怕回去之后就不能出来了,于是解释道:“我们就是回去一阵子,然后就继续出来玩,不好吗?”   阿念还是摇摇头:“不好,我不要回去。”   云引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尊重他的选择,思量再三道:“那阿念就留在这里等爹爹,我去几日就回来……”   “不要!”阿念忽然大喊打断了他的话,眼眶湿红道:“娘亲不要回去,不要见哥哥!不要把我留下!不要……”   云引发怔的看向他,皱眉问道:“阿念为什么不想我见哥哥?”   阿念小声嘟囔了两句,低下头哼唧了半天,突然道:“哥哥坏,哥哥不好,娘亲不要见哥哥,他一点也不好!”   “阿念!”云引出口严厉的喝止了他。   可冷静下来想想,还是觉得不能对孩子发脾气,于是又耐下心询问道:“阿念为什么这么说呢?哥哥欺负你了吗?”   阿念还是大声道:“哥哥就是不好,坏哥哥!娘亲不要喜欢哥哥!”   云引终于忍无可忍道:“如果哥哥欺负你了就告诉我,如果没有就不准胡说八道,说一些任性的话!”   阿念被吓到了,呆滞的看着他不敢说话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阿念发火,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不会偏向于谁,也不可能会不喜欢谁。   既然为人父母就不能偏心,同样也不能纵容。   阿念见他生气了,误以为连娘亲也更喜欢哥哥,顿时委屈的大哭起来。   云引见状虽然心疼却还是没有妥协,而是把他放在凳子上,认真道:“爹爹告诉你,犯了错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阿念是想继续哭鼻子,还是抹干净眼泪好好和爹谈一谈?”   阿念哭着想要他抱抱,云引却一次次地把他的手重新放回去,态度十分坚决。   阿念哭得越来越伤心,他不懂为什么之前自己一哭娘亲就会抱他哄他,这次无论自己再怎么哭,娘亲都只会一遍一遍的把他推开。   娘亲是不是也不喜欢他了?果然他们都去爱哥哥了,再也没人爱他了……   想着想着,阿念忽然跳下凳子,哭着跑了出去。   外面还下着雨,云引连忙追出去,结果就见阿念跑到水池边时,忽然脚下一滑直接栽进了池子里。   “阿念!”   云引赶紧使了法术将小人从水里捞了上来。   阿念呛了水又受了惊吓,一边哭一边咳嗽,一张小脸都被呛白了。   云引把他抱回屋里用法诀烘干,又包了条毯子,阿念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了。   云引又气又心疼,训斥道:“你再敢这样就要挨打了!”   阿念可怜巴巴的抽着通红的鼻子,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往日里一直对他很温柔的娘亲忽然变得这么凶,让他一时之间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畏缩的把身子蜷成一团,胆怯的眼神惹人心疼。   云引一愣,想摸摸他的头安慰安慰,阿念却一下子把脑袋躲进了被子里,不肯探出来一点。   云引也意识到是自己太凶了,明明阿念都落水了,他没有第一时间安抚,反而去喝斥他,难怪小家伙不愿意和他说话了。   “对不起啊乖乖,是爹爹不好,没有顾及你的感受,下次不会再这样了好不好?”   阿念依旧躲在被窝里不肯说话。   云引轻叹一声,又道:“阿念要是不想和爹爹说话,那爹爹就先出去,你自己平静一下,好吗?”   阿念听到云引要离开了,立马从被窝里钻出来抓住他衣角,泪眼朦胧又急切道:“不,不要,娘亲不要走……”   云引把他抱起来放到腿上,柔声道:“好,我不走,那阿念能不能告诉爹爹,你到底是怎么了?”   阿念抽泣了半天,才小声道:“娘亲要哥哥就……就不要我了,我不想要娘亲回去……”   云引愣了愣,道:“怎么会呢?阿念为什么这么想?”   阿念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掉眼泪。   云引轻柔的擦拭掉他的泪水,吻了吻他哭肿的眼睛:“爹爹不可能不要阿念啊,你们都是爹的孩子,我对你们都是一样的喜欢,怎么舍得抛弃阿念呢?” 第73章 大不了我陪你一起死……结局倒计时   阿念抽了抽鼻子,眨巴着眼睛问道:“真的吗?”交 醣 團 隊 獨 珈 為 您 蒸 礼   云引点点头:“真的,娘亲和你保证。”   阿念这才伸出手抱住他,用脑袋轻轻蹭他的手。   云引拍拍他的背,问道:“这下愿意和娘亲回去了吗?”   阿念犹豫了一下,点头用湿漉漉的鼻音应道:“嗯……”   云引刮了下他的小鼻头,夸赞道:“好儿子,真乖。”   ……   玄明听说他们要回无妄境,也死缠烂打了好一顿,最后还是云引一再解释自己只是回去看看儿子,才勉强答应他离开。   “那美人你还会回来的吧?”   云引点点头:“会的,趁我走这段时间,你正好可以把祠堂改一下。”   玄明连连点头,保证自己会把这儿改的让人眼前一亮,等着他回来看。   云引忍不住提醒道:“但还是不要和之前一样太兴师动众了,否则又会……”   “嗯嗯,我知道的。”玄明冲他笑笑,又小声道:“美人你要是被那家伙纠缠了就告诉我,我肯定立刻赶过去保护你!”   云引勾了勾唇道:“好。”   这一个回应就足够玄明高兴好久了。   眼巴巴的送人离开后,他一声令下道:“小的们,开工!”   ……   回到弥荒宫,言无忧也依照承诺并没有现身,云引便放心的带着阿念去了阿惜的寝殿。   此时正值下午,阿惜独自一人在庭院里练剑,小小的身形挥起剑来倒是有模有样的。   云引默默在暗处看着,等他挥完一式后才出现唤道:“阿惜,爹回来看你了。”   阿惜看到他顿时兴奋的收起剑跑了过来,开心道:“爹爹,你真的回来看我了,父亲果然没有骗我!”   云引把他抱起来,轻笑道:“不错,又重了些,你有长大呢。”   阿惜点点头,仰起头道:“嗯!我有好好练剑吃饭,最近还长高了呢。父亲说我以后一定能长的比他还高,这样就可以保护爹爹了!”   云引笑着摸摸他的头:“真好,那爹爹就等着阿惜能够保护我的那一天。”   阿惜抱着他的脖子,眼睛亮晶晶道:“那爹爹这次就不走了吧?我还想要爹爹教我练剑呢!”   云引怔了怔,叹息道:“对不起,爹爹只是回来看你,过几日还是要走的,不过以后还会经常回来看阿惜。”   阿惜一听顿时失落的低下头,喃喃道:“可是我想天天看到爹爹,为什么爹爹不能留下呢?是不是和父亲吵架了?”   云引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解释,于是只得沉默了下来。   半晌,阿惜抬头问道……那……如果爹爹真的和父亲吵架了,你们还可以和好吗?”   云引叹了声气,捏捏他的小脸儿,轻声道:“破镜难重圆,杯碎难如初,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阿惜现在还小,等长大就懂了。”   阿惜似懂非懂的垂下头,转头却看到躲在假石后的黑影,顿时高兴道:“呀,父亲!”   黑影一顿,在云引看过来之前连忙消散。   云引见他还算识时务,又轻飘飘收回了目光,道:“乖儿,我把你弟弟也带回来了,你们一起玩好不好?”   阿惜点点头:“好呀。”   云引环顾四周在远处的一棵树下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形,招了招手,唤道:“阿念,来呀。”   小身影迟疑了一下,随即从树下爬起来,缓缓的小步挪过来。   两兄弟许久未见,阿念怯生又拘谨,阿惜倒是大大方方的,知道怎么带着弟弟玩。   云引欣慰的看着两个儿子玩闹成一团,自己则坐到一旁的石桌上,一抬手桌上突然凭空出现几碟鲜果点心,还有一壶清茶作陪。   云引挑了下眉,一看都是自己喜欢的口味,还是直接拿来吃了。   等到两个小崽子玩累了,云引也吃得差不多了,掸了掸手道:“玩够了,我们就去吃午饭了。”   闻言,阿惜立刻拉着阿念跑过来,仰起小脑袋道:“爹爹,我们能和父亲一起吃饭吗?”   云引从善如流道:“他不在,应该忙着呢。”   阿惜犹豫了一下,道:“可是我感觉父亲的气息从之前开始就一直在附近呀……”   云引有些惊喜道:“阿惜已经能感觉气息了吗?”   阿惜点点头,他前些年就已经入道了,随了两位爹爹,可谓是天赋极佳。   阿念一听顿时落寞的低下头。   云引摸了摸他俩的头,夸赞阿惜的同时,也不忘鼓励阿念道:“乖乖,你不比哥哥差,只是修炼晚,待到日后勤加练习,一定能和哥哥一样厉害的。”   阿念小心翼翼地问道:“我真的不比哥哥差吗?”   云引郑重道:“真的,爹爹不会骗你。”   阿惜也点点头附和道:“阿念怎么会比我差呢?我们都是爹爹的孩子,天资都是一样的。阿念要是愿意,哥哥也会尽全力教你的。”   阿念终于受到了鼓舞,重重点了点头:“我会努力赶上哥哥的,以后要保护爹爹!”   阿惜也道:“阿惜也要保护爹爹!还有父亲!”   云引心头顿时被暖意包裹,目光柔和道:“好,此生爹爹能有你们两个在身侧也算值得了。”   他一左一右把两个孩子都抱在怀里,亲昵的往殿里走去。   进殿后,饭菜已经备好了,琳琅满目的菜肴都是云引喜欢的。   他喜欢吃一点辣,但又吃不了太多,这些菜就辣的恰到好处,只是小孩子不能吃,只能吃那些另外为他们准备的食物。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只有阿惜不太明白为什么父亲要躲在屏风后面,不出来和他们一起吃饭。   但他是个懂事的孩子,也明白了爹爹与父亲之间似乎生了什么嫌隙,便没有出口多问,免得再让爹爹为难。   饭后,云引送他们两个上床午睡,自己则卧在边上守着他们。   窗外的阳光斜洒进来,云引背对着光整个人都渡上了一层金边,他微微瞌着眼假寐,能清楚的感觉到屏风后的那道气息。   他知道对方是故意凑到这么近的,但好歹是没有现身,也算遵守了基本的承诺,云引因此也懒得和他计较。   却不想,他假装睡着后,屏风后的身影就开始蠢蠢欲动。   云引是有提防的,在对方走到床边时,也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也就没有及时阻止。   只见对方缓缓靠近后,将一张毯子轻轻搭在他腰上,又用法术整理了一下两个孩子睡乱的被子,随即静默的看了一会儿就又缩回了屏风后面。   云引倒没有想到他还会有这么君子的时刻,嘴角勾了勾,不知不觉间也睡了过去。   ……   接下来的日子里,言无忧都很好的和他保持了距离,虽然总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但始终不见人影,云引对此还勉强算是满意。   直到某一天,言无忧突然消失了,起初云引只当他是有什么事,但一连两三天都不见人,事情就有些离奇了。   云引本不想管他的闲事,但耐不住阿惜每天和他念叨,为什么父亲不在了,又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云引无奈,也只好去问弥荒里的人,结果他们竟也是一问三不知,没有一人知道言无忧的去向。   这就奇怪了……   云引为了儿子,又主动去找了对言无忧很上心的沈宿雪,可没想到对方也不清楚,只是前几日听言无忧说,剑冢的封印有些松动了,要去看看。   谁想,竟这么多日都没回来。   “怎么了?你肯关心他了?”沈宿雪有些揶揄地看向他,欠兮兮道:“我还当你和我兄长约法三章时的态度有多坚决呢,结果这才几天不见就急成这个样子了?真是口不对心……”   云引淡淡瞥他一眼,毫无感情道:“是阿惜关心他,不想让孩子着急罢了。你说的那个剑冢是什么地方,又在何处?”   沈宿雪谑笑了一下,道:“剑冢是我兄长为了封印三途剑特意开辟的一处法阵,就在城外西南方的渊谷里,你去了就知道了。”   云引临走前忍不住问道:“你就不担心他会出什么事?”   沈宿雪哈哈大笑了一阵,满不在意道:“我兄长已是三界独尊的存在,哪儿有什么东西能伤的到他?不可能出事,最多就是被些杂事绊住了手脚罢了,说不定过会儿就回来了。”   云引深深看他一眼,叹息道:“如你所言,他也并非无所不能。”   沈宿雪依然固执已见,根本不相信言无忧会出事儿,对他的信心显然是有些偏执盲目了。   云引也不想再同他进行无谓的辩论,径直前往了城外的剑冢。   不知道是不是身上还有对方之前留下的炉鼎印的关系,他莫名有些心慌意乱,总觉得言无忧的状况不像沈宿雪说的那般乐观。   似乎是为映证他的猜想一般,越靠近剑冢所在的山谷,杀戮血腥气就愈发浓重,更近时还能看到笼罩在山谷上方的血雾。   云引停在上空拧紧了眉,思虑再三后还是一头扎了进去,身影很快在雾色中消失殆尽…… 第74章 今晚让我留下好不好?求你了……   云引进到血雾深处,隐约看到了散落一地的野兽尸体,血流成河,靡烂的血肉几乎铺满了整片山谷。   他见到此等情景不禁愣了愣,随即突然听到更深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兽鸣声。   云引抬起头看去,只见雾气中渐渐走来一道身影,身后似乎还拖拽着什么东西。   他试探着唤了一声:“言无忧?”   那道人影明显一顿,身子也随之晃了晃。   云引一道灵力打过去将雾气拂散,才终于露出了那人的真面目。   果然是言无忧,只是此时的他满身血污,目露混沌杀意,一手提着红光大作,不断发出诡异嗡鸣的三途剑,另一手则拖着一头死去野兽的尸体。   云引见状忽然明白过来,言无忧这是遭到了魔剑的吞噬,为剑所操控,正在为其准备生祭所需的血肉。   按理说,凭言无忧的心志,应当不会这么轻易被剑所操纵,除非他心中本就有业障。   现在的言无忧整个被杀意所驱使,云引就站在他面前,却迟迟不见他来攻击。   云引叹了声气,上前屈指将一道灵力弹进他额心,言无忧的目光暂时恢复了片刻清明,立刻松开手上的东西,痛苦的捂紧了头。   “唔… …云引?你…你还是来了… …”   言无忧看到他眼中的惊喜一闪而逝,随即被慌乱与紧张代替,咬牙道:“你快趁现在阻止我… …实在不行,就杀了我,别让我伤着你… …我很快就要变成这破剑的容器,你小心… …呃!”   云引叹息着摇了摇头,道:“你真是越活越没用了,竟然能把自己逼到这副田地… …”   言无忧气喘的愈发剧烈,很快就要坚持不住了。   云引用手抬起他的头,语气淡淡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想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   言无忧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你真是我最没用的徒弟。”云引打了他一巴掌,合了合眼似乎是认命了:“罢了,最后就陪你吧。”   言无忧忽然笑了,握住他的手沙哑道:“你还有几个徒弟?分明就我一个而已。”   云引沉默着不说话,却听对方轻声道……你不能看着我死,但是我得要你活着……”   话音未落,他就眼睁睁看着对方将自己的丹田撕的血肉模糊,忍痛将其中一半元丹剖了出来。   云引又惊又怒,低喝道:“言无忧!你干什么傻事!”   “我原本就欠你一个,但之前只还了一半,现在……这一半,也还给你……”   言无忧一掌将元丹拍进他体内,在意识消失的最后轻笑着问道:“云引,我若是侥幸不死,你还愿意……”   云引紧紧揪着他的衣服,不让人从身上滑下去,声音颤抖道:“不愿意……”   言无忧轻叹一声,眼睛一点点瞌上,身上的魔息与生气都飞快的消散了……   云引紧抿着唇,许久才吐出一句虚无缥缈的。   “我不愿意,但你再多求我一句,我可能就答应你了,言无忧……”   “言无忧,你听到了吗?”   “言无忧……”   可惜,声音融入血雾之中,逐渐的再也听不到……   ……   百年光阴转瞬即逝,弥荒宫的塔陵里又种满了雪融莲,只是如今躺在冰棺里的却换成了另外一人。   云引采下一株花轻轻放在棺盖上,看着人白到有些透明的肤色,合上眼道:“你等了我一百年,我也等了你一百年,咱们之间已经不欠什么了。言无忧你若是再不醒,我就只能将你一个人留在这儿了,孩子们也长大了,我该带他们外出云游问道了。”   “你听到了吗?言无忧,我可是很狠心的,说到做到。”   云引眉眼中透露出几分倦怠,叹了口气道:“你真是……不醒就不醒吧,大不了再等你一个百年。孩子很想你,你早点醒来看看他们,别让他们总缺一个爹,这样不好。”   棺中人始终没有动静,云引唇口微动,轻声道:“我也有些想你了……”   他将头缓缓枕在棺盖上,心口泛起阵阵酸涩。   这时,一道低沉喑哑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传来:“你会说想我,呵呵,真是难得……”   云引怔了一下,看向棺中恰好对上人睁开的双眼,温柔中又带着笑意,是久违的感觉了。   言无忧从里面推开棺盖,笑眯眯的抱住已经呆楞住的人,低声道:“我回来了。”   过了许久,云引才后知后觉的回抱住对方,只是身子微微颤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言无忧侧脸看他的时候,发现对方脖颈上的鹤纹在发着点点红光,他忍不住摸了摸,问道:“你做了什么?为什么我……”   云引被摸的有些痒,于是躲开他的手,解释道:“那天你突然剖丹给我,魂魄即将消散之际,我用法力强行将魂魄锁在了你体内,又修改了你我之间的主仆契。”   言无忧像只大狗一样,把头搁在他肩上,近乎贪婪的嗅着对方脖间的气息,闷声问道:“改成什么了?”   云引下意识想推开他,但碍于对方刚醒,不好对他那么粗暴,于是只不轻不重的驳了一句:“明知故问。”   言无忧亲了亲他脖间鲜红的鹤,勾唇道:“是道侣契?气运同享,祸福相依… …你为了我竟不惜做到这个份上?你真的好爱我。”   云引忍无可忍打开他的狗头,脸上隐隐有了愠色:“不然要我怎么办?看着你死吗?你也真是睡的着,我把你放在这里温养经脉,你就真敢一睡睡百年,干脆别醒算了!”   “嗯,嗯,我的错。”言无忧抵着他的头,柔声哄道:“你别生气,免得气坏了身子。”   云引真的想狠揍他一顿,但还是忍了下来,道:“你不要以为这就没事了,你亏欠我太多,迟早都是要还的。”   言无忧点点头:“好,都听你的,想我怎么还都行。”   云引冷着脸道:“那我们再不必相见了,我带着儿子去云游了,你不要来打扰我们。”   言无忧连忙搂紧了他,皱眉道:“这个不行,换一个。”   他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已经不想离开对方片刻了。   “我现在只是废人一个,你要是狠心抛弃我,我过不了多久就死了。你去哪儿带着我好不好?我都听你的……”   云引知道他在耍无赖,忍不住轻声道:“你哪有那么脆弱?就算没有元丹,你也顶多是用不了法术了,好歹身为剑修还不至于那么无用。”   言无忧故作可怜的蹭在他颈间道:“那你会不会一个人飞升,把我和孩子抛在此间?”   云引面无表情,想都没想道:“会。”   言无忧叹了口气,垂下眼道:“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现在才知道?”云引推开他的脑袋,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我从来就是个狠心的人,我修无情道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言无忧连忙爬上来追过去,只是刚复生身体还有些僵硬,不听使唤,没赶两步就一下子栽倒在地。   云引停下脚步,叹了声气无奈道:“多大的人了,摔了还等着我扶你?自己爬起来跟上。”   言无忧眼前一亮,立刻欣喜的从地上起来,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   “我们以后去哪儿?”   云引看了他一眼,道:“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我把无妄境交给沈宿雪了,你若是还想当你的魔域之主就去找他拿回来。我是不喜欢这地方,明日就要带着阿惜阿云四处云游问道了,反正你想跟就跟,想留就留,我不强求。”   言无忧闻言立刻道:“你想去哪儿我自然都随你一起的。”   云引嘴角微微卷起,语气仍是漫不经心,故意道:“怎么,这次不把我压在这儿了?你不是喜欢强迫么?”   一提这个,言无忧瞬间变得垂头丧气,心虚惭愧道:“我错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亏欠你,我想用余生去弥补,你就给我这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好不好?”   听着对方低声下气的恳求,云引的心里也没有什么波澜,毕竟他这样认错的次数太多了,就没见他改过。   “看你表现。”   云引说完这句便甩开他的手,自顾自地走开了。   言无忧患得患失的跟上,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方的脸色,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惹他生气了。   回到殿里,言无忧想跟进去,云引却打算把他关在门外。   言无忧只好可怜巴巴的求道:“云引,你至少让我进去看看孩子。”   云引冷漠的看着他,道:“他们两个长大了,早就和我分殿住了,你想看就去看好了。”   言无忧一噎,犹豫着还能用什么借口留下,眼前的门却只剩一条缝了,他来不及多想连忙道:“让我留下吧,求你了!云引……”   云引默默看了他片刻,有些顶不住他那楚楚可怜的大狗眼神,无奈叹息着打开门:“进来吧,不过只准待一会儿。”   言无忧连连点头:“好!” 第75章 爱撒娇的大狗……   谁知在外面答应的好好的,一进来就变了一副样子。   言无忧前脚迈进来就一把抱住了他,对着他就是一顿又亲又蹭。   云引内心懊悔,自己可真是引狼入室。   “起开,再贴着我就把你扔出去。”   言无忧闻言还是恋恋不舍的趴在他身上,宽大的身躯几乎把他整个包住了,云引气得忍不住揍了他一下。   言无忧没有灵力护体,疼得倒抽了口气,却还是不愿放手,红着眼道:“别不要我……”   云引心头一阵酸涩,原本落下去的拳头又张开,改为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声道:“你先放开我。”   言无忧把头埋在他项窝里,一言不发的摇了摇头。   云引看他这样也不舍得再凶他,于是就只好一步一步挪到窄榻边坐下。   好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和人接触,云引觉得自己的呼吸都逐渐变得急促炽热了,他皱了皱眉发现对方喷在自己脖间的气息更为滚烫。   “言无忧,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言无忧摇摇头,否认道:“什么都没有。”   云引敲了他脑袋一下,斥责道:“睁着眼睛说瞎话,放开我!”   言无忧见他真的生气了,瞬间老实的起开了。   他低眉垂眼,一副犯了错的大狗模样,让人舍不得再责怪。   云引却早就习惯了,根本不吃他这套。   “待够了吧?滚出去。”   他不动声色的捂上泛红的脖子,心道这要是再心软,今晚八成就要出事儿了……   言无忧轻声恳切道:“我们都这么久没见了,你刚才不是还说想我的吗?让我再待一会儿好不好?我也想你了……”   看他小心翼翼试探的样子,云引轻叹口气,幽幽道:“都活到这把年纪了,还是只会耍赖博同情,言无忧你还是这样一点涨进都没有。”   言无忧讨好的握住他的手,身子微微往前倾了倾,一脸深情款款道:“可是我比你小啊,师尊,是你把我一点点养大的……而且只有我装小孩儿的时候,你才肯疼我,现在也疼疼我好吗?”   云引被他这套毫不掩饰的功法打了个措手不及,脸瞬间红到了耳朵根……   不知道是不是给两个孩子当爹太久了,此时竟莫名有种想把人搂进怀里的冲动。   言无忧察觉到这是个好时机,得寸进尺地将人抵到墙上,抬手抚上对方的侧脸。   云引下意识偏开头,却再一次被捧住了脸。   “言无忧,别再耍赖了。”   他无奈微愠的表象下藏着的是一颗悸动赧然的心,这百年来他一直孤寂着,除了两个孩子外,没和什么人接触过。   如今乍一被挑拨,好似一团干柴遇上了火星子,不可控制的灼烧起来……   言无忧最是了解他在感情上的外强中干,轻轻撩开对方垂下来的碎发,缓慢的凑近过去。   云引忍不住合上了眼,接着就听见一声低笑,他恼羞成怒正要发怒,唇上就贴上了一方温热柔软的事物。   这个吻缱绻又漫长,藏着无限缠绵悱恻的情意,用言语道不尽,也无法诉说……   云引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叶孤舟,忽地碰上了汪洋大海般的波涛,却是心甘情愿随之沉沦。   一吻罢了,两个人都气喘吁吁,脸色通红,气氛一时间暧昧至极。   言无忧情难自禁地搂上对方,用紧紧的相拥来平定内心的燥热与狂乱。云引莫名其妙的眼眶发涨,拍拍他的后背,哑声道:“好了,这样就够了吧,别折腾我了。我不像你,经不起这么刺激,受不住的……”   言无忧眼底同样一片殷红,身体热的像是要烧起来了,却压抑着情绪什么都没做。   “今晚一起睡好不好?我想抱着你,别赶我了……”   云引轻出了口气,点头道:“好。”   言无忧的神情顿时放松下来,见对方抬手要熄灯,连忙出声阻止道:“别,灭了就看不见你了。”   云引抽了抽嘴角,打了他头一下,训道:“别这么腻歪,又不是没日子见了。”   言无忧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满眼委屈道:“求你了。”   他的眼神就像在说“你这么好,一定不会拒绝我的,对吧?”   云引有点心软,就没有熄灯。   他盖好被子想转身,却又被人强行翻过面来,非要面对面才行。   此时云引已经开始不耐烦了,言无忧却还像看不懂人脸色一样,继续要求盖一张被子,睡同一个枕头。   这一切都在云引忍无可忍给了他一巴掌后戛然而止……   今晚的月亮很圆,天空明朗无风,繁星点点可见,仿佛伸手可摘。   ……   第二天醒来后,云引发现自己还是随了对方的意,与人同被同枕睡了整晚。   言无忧的怀抱很紧,明明都睡着了还是勒的他喘不过气来。   云引受不了只能试图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却不想对方的胳膊竟死死卡着他的腰,力气大的几乎要把他截成两段。   云引气闷,用力推搡了几下没推开,就干脆不动了。   反倒是言无忧从睡梦中惊醒了,迷糊间以为他要走,连忙一把将人扯了回来,蹭着人头顶含糊道:“去哪儿啊……带我一起……”   云引深深吐出一口气,皱眉道:“哪儿也不去,放开我。”   言无忧有点不相信,又把半个身子都压了上去,大腿搭在他的腰上,一副打死也不松手的架势。   大早上的,云引本来想与他和气一点,好好说话的,结果又是只能咬牙切齿给人一顿痛揍。   片刻后,言无忧老老实实的缩到一边,委屈可怜的看向对方。   云引掀开衣服看到肚子上起的勒痕,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到底是有多大的仇,才敢下这么重的手?当他是铁打的吗!   言无忧见状还是很想补救的,小心问道:“对不起,要不然我帮你揉揉?”   云引听的立马来了火,气冲冲道:“你还想碰我?走开,离我远点!”   他起身下床,背影像只炸毛了的猫。   言无忧没办法,只好跟着下床替他更衣洗漱,卖力的讨人欢心。   云引其实就是晨起火气大,过了一会儿清醒过来也就没事了。   他瞥了一眼在自己身边殷勤打转儿的大狗,叹了口气道:“好了,坐下吃饭。”   言无忧见他火气似乎消了,终于能松一口气,先给人盛了一碗粥才坐下。   云引喝了几口粥,忽地想起了什么似的,抬眸看他。   言无忧立刻放下玉箸,认真抬起头等他开口说话。   “对了,那个……云游之前,我其实还想回一趟素华宫,你若不想和我回去就在这儿等我,或者……”   “我和你回去。”言无忧没等他话说完就开口道。   云引一怔,随即顿了顿道:“你也不必强求自己,我本就打算回去一趟,你不跟着也无妨。”   言无忧摇摇头道:“我也并非只是陪你回去,有些事我也该当面去说……”   云引定定的看着他:“你想好了?到时若发生什么事,我可多半不会袒护你。”   言无忧笑了笑,道:“那也是我应得的报应。”   他先前做过太多错事,已经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不仅是对云引,还有他所珍视的那些,几乎都被自己毁了个遍。   就算是以死偿罪,也不一定能被原谅。   当然,他根本不在乎那些,唯一在意的只有云引罢了。   云引合了合眼,沉吟片刻道:“你待会儿先去看看孩子吧,我不打算带他们一起去。”   言无忧点点头:“好。”   ……   两个孩子看到言无忧“死而复生”都很惊喜,他们如今也长大一些了。   尤其是阿念,已经不再像儿时一样怯弱多病,这些年在娘亲与哥哥的照顾下,剑术与心性都有很大的进益。   他见到言无忧时的反应有些复杂,高兴是高兴的,只是看着哥哥和父亲亲昵的时候就是呆站在一旁,直到言无忧招手叫他过来时才慢悠悠地挪过去。   言无忧自知很对不起他,心疼的抱住阿念蹭了蹭额头,道:“从前都是爹不好,以后不会再冷落阿念了,好吗?”   阿念有些不好意思的轻轻点了下头,把身子靠进人怀里,生涩地依偎了一阵。   云引走到他们身边,摸着两个孩子的头,道:“他们的名字已经订下了,言惜,云念,别记混了。”   言无忧抱着两个孩子,心里一暖道:“名字很好,一听就是我们的孩子。”   云引敲了敲他的头,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言无忧笑了一下,忽然舒了口气,轻声道:“有了你们,我已经此生无憾了……”   云引看他一眼,淡淡道:“你想的倒美,欠了那么多债,还不清别想投胎。”   言无忧噎了一下,明明刚才还很温馨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他苦笑着点点头道:“好,我这辈子当牛做马都还给你,别嫌我。”   云引低眸看着他,目光中难得添了几分柔和。   “蠢东西,你一辈子再长也还不清我三辈子的债,暂且许你先欠着吧……” 第76章 你想要,说什么也是要给你的……   再回到素华宫,这里已经和两百年前大不相同了,不知是该说门庭冷落还是其他什么,只是如今的三界魔族尊大,虽说两边始终相安无事,但正道还是已经萧条许久了。   云引二百年没回来过,这期间门派里没了剑尊也没了后继者,再加之大环境的衰落,便逐渐的大不如从前了。   他在山门前的石碑通报,那边过了好会儿才有人回应。   “你是… …云鹤归?”   虽然时隔多年,但云引还是一句就听出了对方是谁,应道:“是我,陆师兄,许久不见,可还安好?”   那面沉默了很久,才传来一声浅叹:“你等等,我来接你。”   须臾,陆乾离便出现在了山门口。   修士筑基后容貌就不会变化了,因此陆乾离还是当年的模样,只是气质更加沉稳,看到言无忧时,情绪也没什么起伏。   “我早就听闻你没死,怎么这么久也不知道回来看看?你若早几年回来,也不会见不到师父最后一面… …”   他说罢,深叹了口气。   云引听着一怔,喃喃道:“师父他不会… …”   陆乾离又叹了口气,幽幽道:“前几年外出云游去了,从来也不回个信儿,现在谁都不知道他老人家在哪儿,你怕是见不着面儿了。”   云引:“… …”   进了山门,往来的弟子也没几个,云引忍不住问起几个师兄弟的近况,陆乾离再度叹气。   “他们… …唉,如今就剩下我和二师弟了。”   云引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些年门派衰落,也没什么新人,干脆就把他们都轰下山了,省得还多几张嘴吃饭。”   云引:师兄!你说话大喘气的毛病究竟什么时候有的?!   陆乾离就像个孤寡多年的老人家似的,摇了摇头道:“这一个个的,出门在外也不知道时常来个信儿,真是没一个懂事的。”   云引心虚的看向了一边,却发现言无忧跟在他身后,一句话也没说过。   他神情如常,倒是看不出什么心事。   云引却也能明白他的心思,毕竟是做好赔罪的准备来的,结果到了之后却是这样一副情景,物是人非,很难让人不泄气。   “师兄,我们其实是回来… …”   他话没说完,就被陆乾离打断道:“不必说了,只要你没事就行,其他的都是天道无常,不怨任何人。师父和其他人也是这个意思,用不着自责。”   陆乾离边说边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继续道:“其实大家都想得挺开的,现在三界平定,也没什么不好,你们不必多想。”   在看到他们两人一起回来时他就什么都明白了,师父临行前就和他说过,只要云引自己高兴,无论什么往后都不必追究了。   自己的路终归还是要自己走,万事到头来只须值得就好了,一切本就不应强求,只可惜他早年不懂这个道理… …   两人听了这话,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   云引抿了抿唇,叹息道:“还是我亏欠师父太多了,如果可以,能同他再见一面就好了。”   陆乾离道:“师父说了,不用想他,有功夫多练练剑,问问道,别丢了他老人家的脸比什么都强。”   云引:“嗯… …”   感觉像是师父会说的话。   他想了想道:“其实我就是打算在这次来之后,要带着我两个儿子走遍三界云游问道的,他们如今也差不多到那个年纪了。”   陆乾离一听这个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复杂,默默看了眼他的肚子,道:“两个?你什么时候又生… …有了一个?”   云引一噎,咳嗽了两声道:“这个说来话长了。”   陆乾离用怀疑的目光看向他:“你不会是在我们以为你死了的那个时候… …”   “不是!怎么会呢,我怎么可能那么… …”   云引否认的实在是没什么信服力,陆乾离叹息着摇了摇头:“云鹤归啊云鹤归,真是白养你了,唉… …”   云引脸色涨的很红,又羞又愤的瞪了一眼言无忧,让他回头等着。   言无忧一脸无辜。   陆乾离先带他们去了自己的殿里闲聊叙旧,看外面的天色晚了就想为两人准备暂住的地方。   “师兄不必劳烦了,我想回原来的住处看一看,顺便今晚就住在那里了。”   陆乾离点了点头,道:“也不是不行,就是太久没人去打扫了,你们可能要费点劲儿。”   云引笑着拍了拍言无忧的肩膀:“没事,他有的是劲儿。”   言无忧猛点头,完全没有任何意见。   鹤微峰真的太久没回去过了,两人从前住了那么久的地方,如今再回来竟多了几分陌生的感觉。   云引走在野草丛生的山道上,身前有言无忧为他开路,抬头一看漫天的星星,每一颗都清晰可见。   他伸出手,虚抓了一下,握成拳的手心仿佛真的攥住了一颗星星。   云引笑了,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似乎也很好。   言无忧听到笑声回头看他,忽然顿住脚步,认真道:“你想要星星,我也想办法给你摘来。”   云引闻言忍不住笑容更盛,反问道:“这些星星在天上待得好好的,把它们摘下来做什么?”   言无忧道:“你想要,说什么也要给你的。”   云引心头悸动了一下,抬手抚上他的侧脸,接着缓缓下移捏住了对方的下巴。   言无忧情深意切的注视着他,老实的把下巴搁在他的手上。   云引冲他笑了笑,柔声道:“乖,别说些有的没的,继续开路去。”   言无忧:“……”   他叹息一声,又转头默默劈树开路去了。   两个百年过去,鹤微峰的洞府似乎还和原来一样,没怎么变过。   这也是多亏了云引常年苦修,洞天里过于素朴的关系。   他随手捏了道清净诀,洞内瞬间焕然一新,一颗尘埃都不见了。   云引走到灵玉床上,缓慢的抚了一遍,感叹道:“这些年门里条件这么艰苦,师兄都没有把它卖了,可见同门情谊之深。”   言无忧看了一眼,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性,犹豫道:“有没有可能……是他一直没上来过,忘了?”   云引:“……”   他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有理,那这次临走前记得把它搬走。”   言无忧应道:“好。”   云引坐在玉床上待了片刻后,又突然站了起来,从储灵袋里掏出几层厚褥子铺在床面上。   这下再坐就舒服多了。   他养尊处优睡了那么多年的软床,如今再睡这又冷又硬的已经无法习惯了。   云引啊云引,你怎么会变得这样堕落!   云引在心里默默唾弃了自己一番,再看言无忧已经帮他把被子也展开铺好了,顿时又顺其自然地躺了进去。   唉,没办法,真是从奢入俭难啊……   他躺在软乎乎的枕头都准备睡了,结果言无忧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   言无忧立刻钻进被窝里,紧紧抱着他,满脸讨好道:“我留下给你暖床,这样你就不冷了。”   云引本来想说自己不冷的,结果意外把手放在他炽热又软弹的胸膛上,顿时话峰一转道:“也好。”   深秋湿寒,夜里有个人陪睡也是件不错的事儿。   可睡着睡着,言无忧又开始不老实了,脑袋一直在他项子里乱蹭,手脚也缠得和八爪鱼似的死紧。   云引都快被他蹭出火来了,但奈何困劲上头,只是打了他一下就又继续睡了。   可言无忧却只是安静了一阵,就再次变本加厉的烦他。   云引终于忍无可忍,捏住他乱动的手,怒道:“言无忧,你要睡就老老实实的睡,不然就给我从床上滚下去!听到没有?”   言无忧似乎被他吓住了,之后好半天都没再凑过来。   云引火气消下来后,有些后悔是不是自己太凶了点,正想着要不然回头给他个台阶下,就被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搭在了腰上。   他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对方的动作。   言无忧见他没什么反应,胆子也跟着大了些,继续一点点试探着蹭过去。   察觉到八爪鱼又回到了自己背上,云引心里暗叹了口气,嘴角却微微扬起。   有这样一只粘人的大狗在身边,麻烦是麻烦了点,但好在还是有点用的,至少睡起来确实很暖和。   云引想着,忍不住又往他怀里挪了挪。   言无忧这一次倒没敢再动,却是很惊喜地把下巴轻轻搁在了他的头顶,鼻底轻嗅着从对方发间传来的清幽味道,顿时又是一阵意乱情迷,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怀抱。   云引拍拍他的手,低声道:“手松点,勒的我胃疼。”   言无忧连忙放松了一些,小心的贴在他耳边问道:“这样可以吗?”   云引合着眼,用鼻音轻应了一声。   言无忧没有看到,在对方的唇角正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只是谨慎珍惜地抱着怀中人,就好像是拥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姿态爱惜而虔诚…… 第77章 万水千山,从此只与一人看【完结】   在素华宫的这几天过得还算舒服,只是云引每每提出是不是该走了的时候,总会有人劝他再多留几日,一开始是言无忧,后来没什么用了,就换成了两位师兄轮番上阵。   云引也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非得留着自己不可,他也不是没有试过套话之类,但这几人的嘴都像封死了一样,滴水不漏。   没有办法,云引也只好如了他们的愿,随遇而安地在素华宫待了下来。   直到半个月过去,云引才终于出了素华宫的门。   只是临行前,两位师兄在山门前送他时的表情都很微妙,尤其是二师兄,一脸复杂又温和的对他笑道:“鹤归,我们很快会再见的,等着收贺礼吧。”   云引疑惑的应了一声,回去的路上越想越不对。   很快会再见,贺礼……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言无忧看着倒是没什么异常,只是总趁他不注意时偷偷看他,目光深切的有些腻人了。   云引被看的毛骨悚然,只想快点回到无妄境,好看看他到底背着自己在搞什么幺蛾子。   结果,在远远望见弥荒宫那一片红时,他心中不妙的猜测一下子被证实了。   云引面无表情的握紧了拳,转头就走。   言无忧赶紧拉住他:“哎,你要去哪儿?”   云引甩开他的手,额角被气得突突跳,指着那一片红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你那是在干什么?言无忧,都一把年纪了,你不要脸我还要!”   言无忧被训的垂下头,有些不敢言语,但见他就要走了,还是大着胆子又握住了对方的手。   “云引,我没有想让你难堪的意思,只是我们之前的那次合籍礼实在称不上是什么好的回忆。   对不起我又这么独断专行,但我只是不想让我们的今后留下遗憾,所以才求两位师叔帮我留住你,私自筹备了这次新的… …”   云引一言不发,也不看他。   言无忧看他似乎不急着走了,顿了顿又道:“你能不能再给我这次机会?让我还你一个今后回忆起来也不会令人失望的好的合籍礼。”   云引这时才正眼看他,从对方的目光里看到了真诚与恳切。   他深深叹了口气,幽幽问道:“你请了多少人?越少越好,我可不想晚节不保。”   言无忧一怔,才意识到他已经同意了,连忙道:“你放心,都是相熟的人,不会让你不自在的。”   云引认命的合上眼,道:“走吧,让我看看你这些天折腾的怎么样,别又和上一次似的,弄得和阴曹地府一样… …”   在张灯结彩,格外喜庆的弥荒宫里逛了一圈,云引勉强能接受,除了太俗太红,太铺张浪费之外,倒是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唉,知道的是合籍,不知道的还以为土皇帝嫁女儿呢… …”   言无忧紧张的不行,闻言立刻道:“你不喜欢?哪里不好,我随时命人改。”   云引也说不上具体哪里不好,就是觉得这场面有点太夸张了,不至于要搞这么隆重。   何况他们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差不多就得了… …   不过,看言无忧这么用心的份上,也就当哄他玩算了,反正自己也不损失什么。   这时,负责筹划这次合籍的沈宿雪见他们回来,立刻迎了上来,拍拍手还有人架了好几套喜服过来。   “你们回来了,我弄得可还不错?来看看这几套喜服,喜欢哪身?不合适我再叫人去改。”   云引知道这一切原来都是他亲手筹备的,顿时就释然了。   言无忧这傻子,这事儿交给谁不好,偏偏交给他这个脑子不怎么好使的弟弟,能整的正常了才有鬼。   他在几套婚服里走过一轮,最终选了身相较最为朴素的,指着上面纹着的鹤纹道:“把这个去了吧,就要简简单单一身红算了。”   沈宿雪不满道:“怎么能去了?这可是我兄长亲自选的样式,而且你到时穿那么素还怎么配我兄长?”   云引懒得和他多说,用余光一瞥言无忧,对方立刻得令,出言道:“都听他的,要怎么改就怎么改,快去就是了,不要多话。”   沈宿雪一噎,气冲冲道:“我可是为你说话!算了,你就被他管一辈子吧,衣服到时候改出来不好看可别来找我。”   看他又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的走了,言无忧叹息一声道:“你别生气,回头我训他。”   云引毫不在意道:“我生什么气,他也算为这次合籍礼出了大力。我可没那般小气,还挑干活的不是。”   言无忧见他这么深明大义,顿时放心了,他可不想这次合籍也弄得让人不高兴,那就没有意义了。   “对了,儿子呢?”云引显然还是更关心这个。   他想早点回来也是不放心两个孩子单独在家,虽然他们两个如今已经长大不少了,但还是不适应与他们分离太久。   云引正想去找,就见远处两个红红火火的团子朝他闯了过来,一人手里端了一盘花生红枣之类的,看着十分喜庆。   头上被戴了大朵红花的阿惜见到他俩儿就笑道:“祝爹爹父亲早生贵子!”   云引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脖子僵硬的回头看向言无忧,皮笑肉不笑道:“这也是你弟干的好事?”   言无忧吓得不敢说话,感觉自己似乎就要命不久矣了。   两个半大团子见状面面相觑,阿念试探着问道:“是小叔叔教我们的,说是吉祥话,娘亲听了会开心… …所以娘亲是不喜欢吗?”   云引一下子被两道楚楚可怜,小心翼翼的目光镇住了,忍痛点点头,强颜欢笑的摸着两人的脑袋道:“怎么会不喜欢呢?爹可喜欢,可高兴了,你们真是爹的好儿子。”   两人顿时喜笑颜开,争着让他们分别从盘子里抓一把,说是寓意很好,将来可以多添一两个小弟弟或小妹妹。   云引脸都笑僵了,手里的花生瞬间被攥开了壳。   言无忧知道再这样下去,两个儿子没事,但自己就要遭殃了,于是很有眼色的打发他们到一边去玩。   他将云引劝进殿里,又关好了门,心想这样总可以让人安静一会儿了,谁知屁股还没坐热,门就又被敲响了。   是来找他们确认来宾名单的,之后要按这上面的分别给宾客派请贴,因此才要特别找他们确认,免得遗漏了什么。   云引接过名单本以为不会有几个人,却不想名字排起来竟有足足五六页,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书写的全是人名。   他冷着脸望向言无忧:“你不是说请的都是相熟的人么?这里至少有八成的人是我不认识的,怎么回事?”   言无忧眨着眼睛,目光躲闪道:“这些… …都是我认识的人,我想让他们都来见证我们… …”   “言无忧!”   云引气得不等他说完就打断道:“我说过不喜欢人多,你找这么多人来是想故意看我笑话吗?!”   言无忧一怔,皱眉道:“怎么是笑话呢?这有什么可笑的?我们在一起又不是什么丑事… …”   云引扶着额角,气得头疼:“我不知道弄这么多人来到底有什么意义,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心软陪着你瞎胡闹。”   言无忧怔忡了一下,垂下头神情落寞地喃喃道:“你觉得和我在一起很丢脸吗?还是你原本就是嫌我,怨我,不愿意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想着日后随时把我丢弃… …”   云引一脸迷惑的看着他,不理解他怎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你为什么总觉得我会抛弃你?言无忧,你脑子是不是睡了一百年给睡傻了?我若是想着不要你又怎么会答应你办这个婚宴?”   言无忧却还是低着脑袋道:“那你为什么不想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就是想让三界人都知道,你是我的道侣。可你却不愿意,总想把我藏着掖着。”   “我哪里把你藏着掖着了?我… …”云引抿了抿唇,终究还是叹了声气道:“我只是不习惯太多人罢了,不过你要是执意想要这样昭告天下,干脆由着你就是了,省得你整天胡思乱想的,惹人心烦。”   言无忧顿时一改颓态,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眼神发亮道:“好,云引,只要你明白我的心意就好。在你没有真正厌弃我之前,以后的每一日我都会只为你而活,绝不负你。”   饶是云引,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心跳如擂。   他抬手抚上对方的头,合眼深出了一口气,稳定了心神后缓缓道:“我不需要你为我而活,只要你记住今日说过的话,从此以后,日日见真心。”   言无忧望着他眸中映出的柔光与自己的倒影,只觉能得此一人,今生足矣了。   今后,无论阴晴祸福,只携此一人手将万水千山看遍,即使成不得仙,想必回过头来也再不会有遗憾。   一颗真心,从此只属一人。   无憾亦无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