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崩了剧情后，系统跟我解绑了
　　作者：房价降了吗
　　文案：
　　顾余穿进《最强丹神》这本某点小说后，被迫绑定了一个炮灰系统，扮演书中的仙二代炮灰纨绔，隐藏属性还是兔妖，吃了能活死人肉白骨那种！
　　顾余：不！我不要被吃！
　　为了隐藏身份，也为了回家，他兢兢业业按系统吩咐跟男主沈夜苍处处作对，结果一次意外，他跟沈夜苍睡了！
　　【警告！检测到剧情出现严重偏差，尝试修复中！修复失败！穿书任务失败，系统解绑中！解绑成功，宿主再见！】
　　顾余：？？？现在抱男主大腿还来得及吗？
　　——
　　给灵石给丹药还给睡，顾余兢兢业业地抱起沈夜苍的大腿。
　　沈夜苍：实锤了，顾师兄果然喜欢我。
　　顾余：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沈夜苍：嗯？
　　怂唧唧的顾余被吓得血脉觉醒，当着沈夜苍的面露出兔子耳朵。
　　顾余：嘤嘤嘤QAQ，不要吃我！
　　沈夜苍摸摸兔耳，微笑：师兄你还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顾余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QAQ真没有了！
　　沈夜苍：呵呵，我信你个泡泡茶壶！
　　胆小且怂仙二代炮灰兔子受x表里不一腹黑男主攻
　　内容标签： 仙侠修真 甜文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余，沈夜苍 ┃ 配角：顾沉渊，赵雪晴 ┃ 其它：求收藏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那个炮灰反派到底有多少秘密
　　立意：人生应该活出精彩


第1章 系统跟我解绑了
　　剧情出bug了
　　痛！非常痛！
　　顾余只觉自己被一辆重卡碾压，全身没有一块皮肉是好的。
　　他睁开眼，看到草地上沈夜苍安静俊美的睡颜，记忆瞬间回笼，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
　　他跟男主睡了？还特么在野外？
　　敲你妹敲你妹！沈夜苍我敲你妹！！
　　然而，顾余也就只敢在心里骂骂咧咧，骂完后，他赶紧披上衣服，一瘸一拐地跑回自己的洞府。
　　——世界上还有比他更倒霉的人吗？
　　顾余趴在床上，内牛满面。
　　他其实是个穿书者。不过是看了本某点小说《最强丹神》，吐槽了一两句，他就被天降的炮灰系统砸中，强制送到了书中世界。这就算了，他还附身在书中跟他同名同姓的恶毒炮灰仙二代「顾余」身上，面临着随时要被男主搞死的危险！
　　《最强丹神》的主角名为沈夜苍，如所有点家男主一样有着凄惨的身世和废柴的天赋。沈家曾是天元大陆的炼丹世家，祖上出了一位飞升成仙的丹神，还留下一本《丹神谱》，据说里面藏着飞升的秘密。
　　证道飞升的诱惑使得沈家一夜被屠，唯有当时年仅15岁的沈夜苍侥幸存活，还滴血认主了《丹神谱》。为了获取修炼资源，沈夜苍加入了正道第一宗门十剑宗。可惜他是五系灵根的废柴，只能留在外门当杂役。
　　当然，主角光环可不是盖的，凭借着家传的《丹神谱》炼制出各种丹药辅助修炼，再加上好运连连，奇遇不断，以及腹黑隐忍的性格，沈夜苍一步步成长为天元大陆的最强者，并带着他的爱侣一起划破虚空，飞升成仙。
　　而书中的炮灰「顾余」就不是啥好东西了。「顾余」仗着老爹顾沉渊是十剑宗的太上长老，可谓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不仅如此，「顾余」还有一个隐藏属性——半妖。
　　「顾余」的老爹顾沉渊的师尊是十剑宗上代掌门。二十多年前，顾沉渊的师尊被魔尊偷袭，重伤垂死。为救师傅，顾沉渊前往妖雪之森寻找玲珑宝兔。传说，玲珑宝兔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吃下去便能活死人肉白骨。
　　妖雪之森是妖兽的乐园，强大的妖兽占地为王，比比皆是。传说妖雪之森深处，还存在着妖界，是修炼化形的大妖们的桃源。
　　顾沉渊闯入妖雪之森，九死一生，幸好被一个叫做「雪尾」的女子给救了。
　　就仿佛天命注定一般，两人相爱了。
　　然而，顾沉渊牢记自己的使命，一心想找到玲珑宝兔，拯救师尊。然后，他发现玲珑宝兔竟是雪尾！
　　雪尾故意暴露自己的身份，要顾沉渊在师尊和爱人之间做个选择！
　　可惜，顾沉渊做不到。
　　雪尾失望无比，竟是由爱生恨。她也是个狠角色，当场剖腹将即将出生的孩子，也就是顾余，扔给顾沉渊，自己回归妖界，消失无踪。
　　她离开时，只留下一句话——拿你孩子的心喂给你师尊吧！
　　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这是他跟心爱之人的孩子呢？
　　顾沉渊后悔莫及，只能先把顾余带回十剑宗。在师尊重伤身亡后，他心中有愧，果断将掌门之位让给师弟杜英。待顾余年满12，他毫不犹豫地回到妖雪之森，寻找雪尾的下落，至今不曾回十剑宗。
　　或许是对雪尾心中有愧，顾沉渊十分溺爱顾余，也因此造就了顾余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跋扈性格。再加上顾沉渊在宗门内地位超然，其他人对顾余的劣迹自然也是睁一眼闭一只眼。
　　顾余是半妖，拥有玲珑宝兔的血脉。但他妖族的血脉被顾沉渊封印，并未显露。毕竟，要是被那些修士知道他另一半血脉是什么，顾余只有死路一条。
　　炮灰系统说，只要他扮演「顾余」走完剧情，成功被男主搞死，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顾余是一个怂货，他并不想修仙，反而觉得这个世界危险极了。先不说修仙界弱肉强食的法则让他一个现代社会的宅男很不适应，单单是半妖的身份，就给他带来极大的麻烦。
　　所以，理所当然的，他选择走完剧情，然后回家。
　　于是，他就开始了每天打压男主的日常，今天让他去给自己挑水做饭洗衣，明天指使小弟去找茬，等等等。
　　当然，他也不敢欺负男主太过，不然最后死的时候对方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咋办？
　　然后，悲剧的一天到了。
　　三百年前，十剑宗出了一个叛徒孟离飞。因为对师尊求而不得，此人根据偶然得来的一本残缺不全的奇书，误打误撞培育出合欢蛊。合欢蛊分为子蛊和母蛊。被种下子蛊之人会本能地渴求与母蛊的宿体欢爱，频率大概是每月一次。
　　孟离飞是否达成所愿，顾余不知道，他只知道此事败露后，孟离飞被十剑宗押入禁地受刑。三百年后，孟离飞魂飞魄散，他体内的合欢蛊却从禁地跑了出来，好巧不巧还碰上了在后山药田里劳作的男主。
　　被封三百年的合欢母蛊亟需能量，一朝找到宿体，立即催动着沈夜苍去与人媾和。
　　按照剧情，本书的女主之一，十剑宗掌门的关门大弟子，单系水灵根的天才——赵雪晴当天修炼正好走火入魔，恍惚间走到了后山，遇到了沈夜苍。
　　嗯，不要问赵雪晴走火入魔为什么跑到顾余住的山峰，问就是主角光环。
　　总而言之，这两人酱酱酿酿了。
　　等沈夜苍清醒，便直言要负责。于是，两人开始交往。
　　然而……
　　顾余现在想想都后悔得不行！
　　他也是贱哪！干嘛兴冲冲地跑去围观现场？结果女主没看到，自己反而被失去理智的沈夜苍发现，连逃都来不及就被撕烂了衣服……
　　顾余吸吸鼻子，真的要哭了。
　　因为笃定自己早晚会离开这个世界，他根本没认真修炼，以至于竟然连沈夜苍都打不过。
　　他一个大男人，就这样被同性给上了！而且沈夜苍那混蛋资本也太好了吧？他后面直接撕裂，到最后整个人直接麻了，甚至隐隐产生一丝快感。
　　好吧，只有一丝。
　　“系统，在不在？”顾余忧愁地开口，手下意识摸了摸肚子。
　　按照设定，子蛊已经通过啪啪啪打进他体内。也就是说，往后他每个月总有那么一天都会哭着喊着求沈夜苍上他。
　　想到这里，顾余抖了抖，迫切想寻求系统的帮助。
　　然而——
　　“嗞、嗞嗞——”系统发出奇怪的噪音，“系统重启中。警告！警告！检测到剧情出现严重偏差，尝试修复中！修复失败，任务失败！系统解绑中！”
　　“啥？”顾余呆住了：“等等！解绑是什么意思？”
　　【解绑成功！宿主再见！】
　　然后，系统归于无声无息。
　　“WTF？系统！系统？！”顾余急了。
　　然而，依旧没有回应。
　　顾余瞪大眼，呆若木鸡。
　　系统真跟他解绑了？把他一个人留在了小说世界？那他该怎么回去原来的世界啊？
　　他这些天可没少欺压沈夜苍，结果现在系统拍拍屁股跑了，让他怎么收拾残局？现在去抱沈夜苍的大腿也来不及了啊！难道他真的死路一条了？
　　顾余本身就是怂货，此时更是慌得一批。
　　他一慌，顿时扯到伤口。
　　他趴在床上龇牙咧嘴，心里哇凉哇凉的。
　　谁能想到，只是想看一次现场版AV，就搞崩了剧情，还跟系统解绑了呢？这他喵也太坑了吧？
　　顾余狠狠锤床，趴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系统已经没了，他已经回不去了，再怎么挣扎都没用。
　　他仔细想了想，既来之则安之吧。毕竟他大多数时候只是指示沈夜苍干些脏活累活，小打小闹罢了，还不算穷凶极恶。再说了，他现在不是被沈夜苍欺负回来了吗？
　　总而言之，从现在开始抱紧男主的大腿，要丹药给丹药要秘籍给秘籍，男主应该会看在这些的面子上，放他一马的吧？
　　顾余叹了口气，从乾坤戒里掏出一堆瓶瓶罐罐，找出生肌丸和雪肤丹吞进肚里。
　　不消片刻，青青紫紫的皮肤便恢复白皙，肿痛的某处也开始愈合。
　　松了口气，顾余却依旧躺在床上一副咸鱼样。
　　之前总以为能回家，他根本没将这个世界的人物和剧情放在心上，现在，他却不得不好好捋一捋情况了。
　　首先，沈夜苍的金手指《丹神谱》强得离谱。它拥有一个芥子空间，里面储存着当年那位飞升成仙的丹神收集到的所有丹方。此外，空间内设置了传承体系。只要拥有五行灵根，就能得到《丹神经》。
　　所谓五行灵根，指的是五系灵根粗细、大小完全一致，属于百万里挑一的灵根天赋。而恰好，沈夜苍便是那百万分之一。
　　《丹神经》可以让人一路从练气修炼到飞升，讲究的是吸收炼丹丹成时孕育的那股丹气来修炼。成丹的品级越好，丹气越强，修炼速度就越快。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丹药的分级了。
　　天元大陆的丹药由高到低分一至九品。等级越高，丹药的价值就越高。比如顾余刚刚服用的雪肤丹就是最低的九品，功效仅仅是美白而已。但顾余敢保证，这种东西要是拿去他原来的世界卖，怕不是所有女人都得疯。
　　作者有话说：
　　新坑，求收藏，么么哒——


第2章 讨好男主刻不容缓
　　讨好男主第一步
　　至于生肌丸，则能快速愈合伤口，不留疤，也是九品。而如能延寿5年的延寿丹，则是五品灵丹，传说能增长百年修为的大还丹，是一品灵丹。此外，在一品以上据说还有神品仙丹，可以让人一粒飞升那种。
　　另外，根据各人的炼制手法、熟练程度等，丹药又分成下、中、上、极四等。下等灵丹蕴含的丹毒最多，极等灵丹则不含丹毒。
　　品级和等级越高的丹药，其内蕴含的丹气质量便越高。
　　总而言之，沈夜苍只要有足够的材料，就不愁升不了级，甚至连升级的瓶颈都没有。而沈夜苍缺乏的恰恰就是足够的灵花灵草。
　　于是，他的机缘就落在顾余的身上。
　　顾余虽是半妖，那也是玲珑宝兔。先不提它的七窍玲珑心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传说还能炼制某种神品仙丹，玲珑宝兔还有个本命天赋——寻宝。
　　不拘是什么宝物，它都能感应到。通过吸收宝物上的「宝气」，玲珑宝兔便能升级进阶。跟沈夜苍吸收丹气修炼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此外，独特的天赋还赋予了玲珑宝兔极强的隐匿性。即随着玲珑宝兔修为的提升，感应宝物的范围会更大，准度会更高，采摘天材地宝时更不易被守宝的妖兽发现。
　　最逆天的是，玲珑宝兔可以无视各种结界、阵法和封印禁制，随意穿越洞天、秘境。
　　什么意思？也就是说，各大门派的藏宝阁，各大秘境的危险地带，他都来去自如！只要顾余愿意，他甚至可以溜进沈夜苍的《丹神谱》里，将里面的一切顺走！
　　一只玲珑宝兔，就是一个行走的宝库！
　　恐怖如斯！
　　说是bug级的存在也不为过！
　　可惜再bug也不过是男主的机缘。
　　在某次秘境探险时，顾余为了自己的安全差点坑死男主。忍无可忍的男主于是趁着其后的魔门袭击，门派众人分散，设计让魔修抓住了顾余。
　　顾余虽然弱，但从小是吃各种高级丹药长大的，体内蕴藏着强大的药力。那贪婪的魔修于是直接将顾余送进炼丹炉，让顾余活生生被炼死！
　　这时姗姗来迟的沈夜苍才出手杀死魔修。他倒是不清楚顾余是被炼死的，只是发现那魔修的炼丹炉里竟有《丹神谱》中都没记载的未知丹药，秉着不浪费的原则，确定没危险就自己享用了。
　　然后，他就获得了玲珑宝兔的所有能力，从此开启了一路横推的人生。
　　而发现儿子身死，赶回十剑宗的顾沉渊，不但将满腔的悲愤发泄在魔门身上，还特别欣赏带回儿子遗物的沈夜苍，将其收为关门弟子。
　　吐血！实在让人吐血！
　　只是稍稍回忆了一遍自己的结局，顾余就焦虑得想哭！
　　他真不想被送进炼丹炉里活活炼死啊！这种死法实在太凶残了！
　　抱大腿！必须抱男主的大腿！
　　什么？先下手为强？呵呵，这可是一个世界的气运之子，掉崖都能捡到宝的主，自己是活得不耐烦了才会想干掉男主好吧？
　　顾余摸了摸下巴，运转自己不算聪明的小脑瓜，思考着该如何抱男主大腿而不会显得太突兀。
　　事实上，原主顾余仇视沈夜苍的理由非常无脑。因为是半妖，原主继承了玲珑宝兔的所有特征，包括某处短小又快。然而原主并不知道这是玲珑宝兔的特征，还以为是自己身体上有缺陷。
　　于是极度自卑又极度自傲的原主就变/态了。他开始仇视那些资本比他好的男性，还产生了偷窥男人洗澡的怪癖。
　　之所以处处针对男主，还特地将男主调到身边来为难，就是因为某次原主偷窥到男主洗澡，目睹了对方资本之雄厚，产生了极大的自卑和不满！
　　呵呵，你再大又怎样？还不是照样被劳资欺压？
　　嗯，原主就是这种心理。
　　而穿书来的顾余肯定不会因为这种奇葩的原因为难男主的。当然，好奇男主到底有多雄伟是肯定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兴致勃勃地跑去围观男主一血。
　　所以怎么说好奇心害死猫呢？自作孽不可活啊！
　　顾余扶额，收回飘飞的思绪。
　　唔，话说，沈夜苍知道昨晚与自己春风一度的是他吗？
　　当时沈夜苍早就意识不清了，顾余判断对方是不知道的。
　　他也不打算告诉沈夜苍。
　　这种事……
　　怎么说呢？沈夜苍可是点家男主啊，性取向肯定是女啊！要是知道自己把一个男人给上了，估计顾余立刻马上就要被对方弄死了吧？
　　嗯，就当是被狗啃了！
　　不能说！绝对不能说！
　　至于后面每个月合欢蛊发作该怎么办？
　　呵呵，顾余选择凉拌。
　　总而言之，慢慢地合理地转变态度是不难的。毕竟他只是刁难沈夜苍，可以用少爷脾气来解释。堂堂十剑宗第一长老的儿子，有点少爷脾气不是很合理？
　　沈夜苍之所以将他算计死，那是因为当时的「顾余」主动要害死沈夜苍。毕竟，虽然伺候顾余时经常被刁难，但顾余的身份摆在那里，指缝里随便漏点东西出来，就够沈夜苍用的了！
　　更别提顾余住的临渊峰是宗门特地划拨给顾沉渊的，内蕴一处中型灵脉，灵气充足，顾余又故意将整座山的灵田都交给沈夜苍来打理。虽然有刁难的意思，但灵田里到底种了多少灵花灵草，顾余根本不知道。沈夜苍可趁机昧下不少，给自己炼丹用。
　　所以，一言以蔽之，只要顾余不作大死去害沈夜苍，在巨大的利益之下，沈夜苍也绝不会想要搞死顾余。
　　想通以后，顾余顿时感觉浑身轻松。
　　那么，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漏点好东西给沈夜苍，先示示好了。
　　本来按照剧情，沈夜苍会得到赵雪晴的推荐，获得进入剑海的机会。剑海是十剑宗独有的一处秘境，说是海，其实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湖。
　　湖中有游鱼无数，被称作剑鱼。每条剑鱼都代表着一道剑意、一本剑法秘籍，或者一道剑术神通。
　　其中，剑意最珍贵，神通其次，秘籍最次。
　　剑海由来已久，最靠谱的说法是，这里的湖底埋葬着无数的灵剑。天长日久的影响下，湖中的鱼便或多或少继承了这些灵剑的灵韵。十剑宗也曾做过实验，将一些身故门人的佩剑扔进剑海，至于有没有因而得到对应的秘籍神通，却是不得而知。
　　毕竟法不可外传，谁会那么心大将自己的底牌都暴露出来？
　　再且，想抓剑鱼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运气、天赋、悟性缺一不可。而且也不是吞吃了剑鱼，就一定能获得机缘，还需要经历各种奇奇怪怪的考验，测试你的心性、体质等能不能承受住机缘。
　　举个简单的例子，你吃下了一条蕴含雨之剑意的剑鱼，你可以短暂的感悟到雨的本质，但如果你无法深入理解「雨」，那不好意思，你的机缘未到。
　　当然，还有一种说法是，剑鱼会本能地向与自己有缘的人靠近。比如你对雨之剑意有一定的体悟，那么你垂钓时会轻松地引来蕴含雨之剑意的剑鱼，获得雨之剑意也更轻松。
　　所以，顾余对沈夜苍能否获得剑鱼是一点也不担心的，毕竟是男主嘛！
　　想到就做。
　　顾余从床上爬起来，刚出门，就见沈夜苍从外面缓步走来。
　　顾余脚步一顿，脑海中下意识冒出昨晚的画面，顿时心下一慌，再一对上沈夜苍的眼睛，目光已经不由自主地闪烁起来。
　　“顾师兄……”
　　沈夜苍刚开口，顾余就做贼心虚似的打断他：“什么师兄？叫我少爷！”
　　沈夜苍顿了一下，低眉，非常识时务地喊道：“少爷。”
　　他感觉今天顾余的态度似乎不对劲，但他自己也处在心神不宁中，便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对方的少爷脾气又发作了。
　　“嗯。”顾余假装满意地点头，见沈夜苍表情正常，心上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
　　看来沈夜苍果然不知道昨晚是自己。
　　也是，当时天都快黑了，沈夜苍整个人意识也是模糊的，双重因素加起来，他醒来第一反应也只会以为自己419的对象是女人。要是他第一反应是男人，那才奇怪咧！
　　想着，顾余装出一副趾高气昂的表情，说：“你这几天表现得不错，过两天剑海垂钓，你跟我去吧！”
　　沈夜苍闻言，登时愣住。
　　剑海垂钓？
　　顾余竟然让他进剑海秘境？
　　要知道，顾余也只能带两个人进去，沈夜苍还以为对方会带一直讨好他的毛安和孟小婉进入剑海秘境来着！
　　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讨好顾余也不过是为了顾余手里的资源。比如说这座仙山灵田里的灵花灵草吧，沈夜苍好歹做做样子偷偷地摘，作为顾余头号小弟的毛安却是肆无忌惮地贪墨了大半。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顾余成天被这群家伙捧着惯着，身边又没有家人管教，自然性格越来越嚣张跋扈。
　　沈夜苍甚至还怀疑，十剑宗的宗主杜英在这里面未尝没有推波助澜的意思。
　　当然，这一切都跟他无关，他也没有义务劝诫顾余。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那晚难道是赵雪晴？
　　奇妙的巧合与误会
　　沈夜苍奇怪的是，为什么顾余突然选择带他进剑海秘境？
　　这种资格可不是谁都有的，也就顾余的父亲是十剑宗的太上长老，顾余才拥有这种特权。而十剑宗的普通弟子，唯有通过宗门内极为严格的考核，才有机会被选上。
　　他，一个杂役，还不得顾余青睐，凭什么？
　　难道有阴谋？
　　沈夜苍已经能够想象，这事儿要是被十剑宗的其他弟子们知道，那群人可能不敢埋怨顾余，但绝对会明里暗里给他穿小鞋！偷偷搞死没有背景没有实力的他也不是没可能！
　　但，因为有危险就拒绝进剑海秘境？
　　呵呵，怎么可能？
　　沈夜苍是五行灵根，修炼《丹神经》根本没有瓶颈，只要他不停炼丹，修为就会自己增长，最多进阶要比别人慢一些罢了。
　　在顾余身边仅仅干了三个多月的杂役，通过薅对方的羊毛，他的修为早达到二阶后期。所以他不缺灵花灵草，缺的反而是攻击的手段。
　　攻击的手段哪里有？
　　——剑海！
　　所以，哪怕察觉到有阴谋，沈夜苍也拒绝不了进剑海垂钓的诱惑！
　　“有问题吗？”似是察觉到沈夜苍的沉默，顾余挑眉问。
　　沈夜苍摇头。
　　顾余于是下巴一抬，熟练地说：“叫你跟着，是让你随身伺候本少爷。本少爷渴了，你要递水；本少爷饿了，你要煮饭；本少爷要是累了，你就是人形凳子。懂？”
　　沈夜苍嘴角抽了抽。
　　这理由……居然还挺符合顾余的性格？
　　反正沈夜苍莫名放心了。
　　紧接着，便见顾余眉头一皱：“毛安人呢？”
　　平时这时候，毛安早过来当顾余的舔狗了。可惜长得太矬，人品还差，顾余对他印象极差。
　　也是巧的很，说曹操曹操便到。
　　只见一道白色身影穿过护山结界，气喘吁吁地走过来，看着一脸兴奋：“顾师兄，今儿个起得挺早哈！哎哟，沈杂役也在呐！伺候顾师兄洗脸刷牙了没？”
　　沈夜苍默然不语。
　　毛安鼻孔朝天：“还不给我端盆水去？哎哟，每天早上爬山累死我了。”
　　毛安是三灵根，不好不差，就是悟性太低，修为平平，御剑术都没资格学。搭上顾余后，他每天靠两条腿爬上顾余的临渊峰，两年来风雨无阻，舔得十分尽职，这才成为原身手底下的头号狗腿。前不久他刚凭借顾余送的筑基丹成功筑基，最近可谓是意气风发。
　　累？
　　不能存在的。
　　他现在爬山都不带喘的。
　　他这么说，纯粹就是欺负沈夜苍罢了。
　　要说毛安有多讨厌沈夜苍，那倒没有，最多就是嫉妒一下对方长得比自己帅。但长得帅又怎样？没有天赋，还不是当杂役被人支使的命？除此之外，他无非是看顾余的眼色，故意各种刁难对方罢了。
　　毛安满心以为，这次顾余也会很满意自己的表现，谁知顾余却忽然黑了脸：“你什么意思？还使唤起我的人来了？他是你的杂役还是我的杂役？你把我这儿当自个儿家了？”
　　毛安闻言懵了懵。
　　什么情况？
　　之前顾余不是对自己刁难沈夜苍很是喜闻乐见的吗？怎么忽然就翻脸了？
　　难道是今天心情不好？
　　嗯，估计是这样。
　　毛安想着，立即轻轻给自己两个嘴巴子，腆着脸道：“哎哟，我这不是没想太多嘛，顾师兄您的杂役，我哪敢使唤，刚刚就是顺嘴，您别介意，我掌嘴。”顿了顿，他仿佛不经意似的说：“对了顾师兄，我可是听说了一件跟赵师姐有关的大事儿，这才兴冲冲跑来要禀报您的。”
　　赵师姐，自然指的是赵雪晴。
　　“什么大事儿？”顾余挑眉，心里却有了猜测。
　　越是缺啥，越要装作啥都有。
　　原身因为身体的缺陷，对冲着自己资源来的女人可谓来者不拒。而且为了显示自己很行，常常两三个月就要换一次女友。孟小婉就是现任。
　　但在原身心里还有一个白月光，便是本书的女主之一，十剑宗宗主的关门弟子赵雪晴。赵雪晴才貌双全，遗世独立，对原身来说是可望不可及的天山雪。原身也有追求过赵雪晴，不过显而易见地被对方拒绝了。
　　不过也因此，宗门里人尽皆知，临渊峰上的废柴顾余把赵雪晴当作了白月光。
　　毛安也常常投其所好，打听赵雪晴的消息将给顾余听。
　　赵师姐，自然指的是赵雪晴。
　　“什么大事儿？”顾余挑眉，心里却有了猜测。
　　越是缺啥，越要装作啥都有。
　　原身因为身体的缺陷，对冲着自己资源来的女人可谓来者不拒。而且为了显示自己很行，常常两三个月就要换一次女友。孟小婉就是现任。
　　但在原身心里还有一个白月光，便是本书的女主之一，十剑宗宗主的关门弟子赵雪晴。赵雪晴才貌双全，遗世独立，对原身来说是可望不可及的天山雪。原身也有追求过赵雪晴，不过显而易见地被对方拒绝了。
　　不过也因此，宗门里人尽皆知，临渊峰上的废柴顾余把赵雪晴当作了白月光。
　　毛安也常常投其所好，打听赵雪晴的消息将给顾余听。
　　他压低声线，一脸神神秘秘地开口：“听说，赵师姐昨晚修炼时走火入魔了！”
　　他顿了一下，偷偷瞟着顾余的反应，见顾余依旧面无表情，不由一怵。
　　完了，连赵师姐的消息也无法讨顾余开心了吗？今儿个到底谁惹得顾余不开心？
　　毛安舔了舔下唇，继续说：“而且还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天雪峰。我今早过来时，听守山童子说，他看到赵师姐凌晨时从咱们临渊峰的后山御剑而出，还一脸慌张的样子呢！”
　　后山？
　　顾余若有所思。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临渊峰太大，顾沉渊山中布置了两处大阵，一个设在山腰顾余的洞府中，集聚灵和防御功效于一体；一个则位于后山的药田中，是用来保护药田，避免被山中野兽吞吃的。有大阵在，没权限的人是进不了顾余的洞府和后山的药田的。
　　沈夜苍中招是在药田，而赵雪晴显然是没权限进药田的。
　　那么事情就很明显了。
　　世界意识根据剧情补全了一些书中没有提及的内容——因为药田无人，沈夜苍在蛊虫的作用下无意识离开了药田大阵范围，这才碰巧遇上了走火入魔的赵雪晴，两人天雷勾动地火，一晌贪欢。
　　但顾余自己是不知道这个的，所以他跑去药田蹲守。好家伙，感应到人味的蛊虫自然会选择近在咫尺的顾余啊！
　　想到这里，顾余顿时哭笑不得，欲哭无泪。
　　果然，人啊，不能作死！
　　而另一边，沈夜苍同样表情微妙。
　　赵雪晴昨晚入了后山，凌晨离开时还表情慌张？
　　所以，昨晚跟他有肌肤之亲的人是赵雪晴？
　　饥渴了百年的合欢蛊母蛊是非常可怕的，一进入沈夜苍的体内，就搞得沈夜苍直接神志不清，只想进行人类最本能的运动。所以，沈夜苍昨晚可以说全程只负责运动，脑子是不存在的。他自然没看清跟他运动的对象是谁。
　　不过也是巧了，顾余蹲点的地方正好在大阵边缘。沈夜苍扑过来的时候他吓得扭头就跑，直接跑出了大阵范围。
　　于是沈夜苍早上是在阵外醒的，一睁眼就看到大片被压扁的草坪，以及斑驳的血迹。
　　再联系赵雪晴昨晚是走火入魔的状态，一身修为无法使出，被自己压制好像也很合理？
　　沈夜苍觉得，昨晚跟自己有肌肤之亲的人，有99%的可能是赵雪晴了。剩下那1%，则是要跟本人确认才行。
　　但沈夜苍转念又想，赵雪晴既然慌张离开，而非在原地等自己醒来，也许是过于震惊本能地逃走，亦或者，她根本无法接受自己跟陌生男人上床了，更无法接受这个男人只是个普通杂役。
　　前者还好，如果是后者，沈夜苍便要考虑考虑，是否要立刻去找赵雪晴说清楚了。
　　好吧，赵雪晴可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
　　人家好歹也是掌门的关门弟子，沈夜苍一个杂役找过去，天雪峰的守峰人根本不会让他通过！
　　沈夜苍思绪翩飞。
　　顾余暗暗观察他的表情，不由松了口气。
　　看来沈夜苍以为昨晚是赵雪晴啊。很好，果然没怀疑过自己。
　　顾余周身洋溢着愉悦的气息。
　　毛安注意到了，顿时心里直打鼓。
　　顾师兄表现得这么开心，难道昨晚他见到赵雪晴了？他该不会趁人家走火入魔，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嘶——
　　毛安的心思活络起来。
　　“咳咳，所以雪晴师姐的身体如何了？”顾余随口问。
　　“啊？！”毛安面色巨变。
　　身体如何了？嘶——狗贼，你到底对赵师姐做了什么！
　　赵师姐可是十剑宗大部分男人心中的白月光啊！白月光岂容你亵渎？！
　　毛安涨红了脸，真恨不得代表所有男士站出来狠狠揍顾余一顿，但，事实却是，他对顾余挤眉弄眼，神色暧昧地说：“顾师兄，难道昨晚您跟赵师姐……嗯？嘿嘿嘿——”
　　顾余嘴角一抽。
　　啥？
　　他跟谁？
　　这毛安难道是傻X？


第4章 剑海垂钓
　　玲珑宝兔天赋觉醒
　　他冷下脸，表情难看极了：“你胡说什么？不是你说雪晴师姐走火入魔了吗？我是在问你她情况如何了！”
　　“啊？原来是这样……”毛安摸了摸鼻子，这才明白自己理解错了。他赶紧将功补过，言无不尽道：“掌门第一时间给她喂了一粒三品上等驱魔丹。听说赵师姐如今已经回她的天雪峰打坐疗伤去了。”毛安说着，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羡慕。
　　三品以上的宝丹极难炼制，盖因这些宝丹在成丹时，都要历丹劫。一枚三品上等驱魔丹，不但能静心宁神，还能祛除心魔，更是珍贵无比。
　　由此可见，赵雪晴在十剑宗有多受宠。
　　顾余却不十分关心这个。
　　毕竟他的乾坤戒里，三品以上的宝丹不在少数，都是顾沉渊送的。
　　有个有钱还大方的爹就是能为所欲为啊！
　　另外，别看十剑宗是剑道宗门，实际上宗门内还养着不少旁门。其中最受重视的旁门便是炼器和炼丹。宗门内设有专门的器阁和丹阁，高薪养着两位炼器宗师和炼丹宗师。
　　器阁就不必多说了，剑就是剑修的第二条命，宗门内的弟子为了抢到一柄好剑能把头都打掉。
　　丹阁的门道就多了。
　　内外门弟子每月都有份额，再想要就得拿灵石或贡献点换，而如顾余这样的太上长老之子，每月能领到大量丹药，从不会因丹药不够而发愁。
　　所以，顾余手里的丹药是真的多。
　　他单靠嗑丹药，就将自己送上了筑基后期。可惜他空有境界，修为如镜花水月。不然也不会连《丹神经》二阶的沈夜苍也打不过，还被宗门中人嘲笑为废柴。
　　顾余是废柴吗？
　　肯定不是。
　　他是半妖，按常理，他既可以修炼玲珑宝兔的传承功法，也可以修炼人族功法。只是他玲珑宝兔的血脉被顾沉渊给封了，导致身体也出了点小问题，即便是水木双灵根，修炼的速度也不快。再加上他本身纨绔，各种怠惰，这才使他看着像废柴。
　　人家赵雪晴10岁进入十剑宗，十年过去，已经是金丹中期了。而原身从小在十剑宗长大，但凡稍微勤奋点，也不至于只是筑基后期。
　　好吧，说这些也没意思。
　　顾余穿过来后，不也好吃懒做，几乎不修炼嘛。
　　言归正传，顾余对赵雪晴的情况并不感兴趣。
　　赵雪晴确实很美，但太遥不可及了。顾余很有自知之明，不会对她产生幻想。再说了，这可是沈夜苍的女人！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跟男主抢女人啊！
　　顾余本来想派沈夜苍送几颗丹药去天雪峰，凹凹人设，顺便撮合一下男女主，但刚要开口，忽而心头狂跳。
　　等等！
　　要是沈夜苍趁机跟赵雪晴坦白，要对人家负责怎么办？
　　赵雪晴可真没跟沈夜苍发生过什么！
　　虽然她昨晚估计也意识不清了，但失没失身，人家女孩子自己不清楚吗？
　　所以，绝对不能让沈夜苍跟赵雪晴见面，更不能让他们单独相处！不然真相早晚败露！沈夜苍早晚会怀疑上自己。
　　毕竟那个时间点，不是谁都会出现在临渊峰的！
　　排除法，沈夜苍难道不会做吗？
　　于是，顾余立即岔开话题：“对了，这次的剑海垂钓，我会带小沈过去。”
　　小沈，自然是沈夜苍。
　　“什么？！”毛安蓦地惊呼，眼珠子瞪得大大的。
　　“怎么，你有意见？”顾余挑眉。
　　毛安即便心里再不满，也不敢说出来，可是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维持不住了。他僵着脸艰难地摇头，问：“没，我没意见。那、那我呢？”
　　顾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去年我不是带你进过剑海吗？今年该轮到小婉了。”
　　毛安顿时涨红了脸，欲言又止。
　　他去年是去过剑海，但问题是他啥都没钓到啊！本想着今年一定要得到一条剑鱼，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顾余见状断然说：“看来你没意见，那就这么决定了。你回去知会孟小婉一声，叫她后天别迟到。”
　　后天，便是秘境开启的日子。
　　毛安瞬间脸色惨白。
　　顾余也不看他，而是扭头朝沈夜苍一瞪眼：“还站在这里干什么？通知厨房，大爷饿了，要喝瑶柱虾仁粥！”
　　“是。”沈夜苍顶着毛安羡慕嫉妒恨的视线，默默转身离开。
　　顾余于是伸了个懒腰：“我回去再眯一会儿。最近心情不好，你没事别来烦我了。”说完，他便懒洋洋地回到自己的洞府，爬上温软的床，倒头便睡。
　　——昨晚实在太累了！
　　毛安站在院子里，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咬牙切齿地离开了。
　　而顾余也很快睡了过去。
　　随着他一呼一吸，沉睡中的子蛊竟逐渐躁动起来。
　　如果顾余能够内视，便会发现，子蛊散发出奇怪的波动，似乎引动了他体内玲珑宝兔的血脉力量。
　　——再怎么nb，他也是兔子。
　　而成年的公兔子一年四季都处于发情期，这点与合欢蛊有异曲同工之妙。更妙的是，合欢蛊是双修秘宝。既是秘宝，便有「宝气」。跟顾余经常服用的丹药所提供的「宝气」不同，合欢蛊子蛊位于顾余体内，只要它活着，就能源源不断地提供「宝气」，刺激被封印住的血脉。
　　单只这两点，想破除顾沉渊的封印恐怕还需要五六年。然而别忘了，顾余刚跟那坑爹的神秘系统解绑。
　　系统就跟许多电脑软件一样，在卸载的时候，难免在顾余体内留下点「垃圾」。于是，在顾余自己都没察觉的情况下，跟他血脉最契合的地图功能被激活了！
　　三重因素相互作用，玲珑宝兔的血脉终于开始觉醒。
　　“嗡——”
　　淡淡的、暖黄色的光晕在顾余体表流转。
　　随着顾余的一呼一吸，这光芒渐渐暗淡，仿佛……神物自晦。
　　⚹
　　厨房里。
　　得到足够能量，正在沈夜苍体内呼呼大睡的母蛊忽然轻轻动了动。
　　有那么一瞬，它似乎感应到子蛊的气息。
　　本来，母蛊是能感应子蛊的。但这次子蛊的宿体有些特殊，他体内有封印阵法，自带隐匿效果。所以母蛊无法感应到子蛊。
　　然而刚刚，那封印阵法似乎松动了？
　　算了，问题不大。反正当它需要的时候，子蛊的宿体就会主动投怀送抱。
　　想着，母蛊大大咧咧地睡了过去。
　　⚹
　　两天后。
　　宗门广场上热闹非凡。
　　广场中央，聚集着此次参加剑海垂钓的所有弟子。其他没有资格的，也都在外围看热闹。
　　顾余带着沈夜苍姗姗来迟。
　　一来，便见两个众星捧月的身影。
　　——赵雪晴和杜文殊。
　　如果说赵雪晴是十剑宗当代大师姐的话，杜文殊便是实至名归的大师兄。他是单系金灵根的天才，修为和赵雪晴一样，均是金丹后期。
　　可惜既然是点家文里的大师兄，便逃不脱反派标配，而且还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不断给主角送经验值那种。
　　事实也的确如此。
　　杜文殊的父亲正是十剑宗如今的掌门杜英。
　　而根据顾余对剧情的了解，杜英一家都是反派。
　　杜英心胸狭隘不说，他跟顾沉渊的恩怨可不少。杜英的老婆庄怀玉本来是上代掌门之女，曾经被许配给顾沉渊。结果顾沉渊爱上雪尾，从妖雪之森回来后便退了婚。
　　庄怀玉一气之下便嫁给了杜英。
　　顾沉渊对她，以及师尊均心怀愧疚，于是将掌门之位让给杜英。
　　老婆、地位都是人家不要才让给你的，这谁能忍？
　　这也就难怪杜英趁着顾沉渊不常在宗门，暗中孤立顾余，不着痕迹地让人将顾余教坏了。
　　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在杜英和庄怀玉的言传身教下，杜文殊虽然表面上光风霁月，实际上继承了杜英的心胸狭隘、笑里藏刀。
　　在剧情里，沈夜苍被顾沉渊收为弟子，脱颖而出后，杜文殊便开始有意无意地打压他。当然，主角光环不是盖的，沈夜苍自然是次次逢凶化吉，然后来一波反转打脸，让杜文殊出大丑。
　　至于其他作死操作，这里就不赘述了。
　　总之，杜文殊不是啥好东西。
　　所以，顾余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顾自站在原地发呆。
　　他身后的沈夜苍只是远远地、仿佛不经意似的瞥一眼天山雪莲般的赵雪晴，便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早早到来的孟小婉见顾余完全没想起自己，不由咬了咬牙，默默走过去。
　　她个子不高，看起来小小的，一袭白衣看起来柔弱而清纯。虽然不是特别漂亮，却也有叫人望而生怜的资本。
　　然而，孟小婉刚走出几步，只听一声爽朗的笑声响起，紧接着，杜文殊便走到顾余面前，英俊的眉眼叫周围含春的女修都不由红了脸。
　　“顾师弟，好久不见。”
　　孟小婉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顾余抬头，挑眉：“杜文殊？你有事吗？”
　　杜文殊一副看叛逆期小孩儿的表情，显得耐心又温柔：“我答应了顾叔叔要多多照顾你的，所以待会儿进了剑海，你跟我一起吧！”
　　“不用了。”顾余心中冷笑。


第5章 打脸小白花
　　顾余发威
　　原身也不是没跟杜文殊同船垂钓过，但每次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大放光彩，而自己即便撞大运引来一两条剑鱼，也无法通过剑鱼的考验，还要招来同船弟子的耻笑，久而久之，他自然能感觉到杜文殊隐晦的恶意，自然也就不愿意跟对方同船垂钓了。
　　杜文殊见状，依旧风度翩翩地笑道：“师弟，今年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参加剑海垂钓了。我至今记得，当初第一次进剑海，有你陪在我身边。所以这最后一次，我希望你也能陪我一起。你不觉得很有纪念意义吗？”
　　顾余冷笑：“不觉得。”
　　还纪念意义呢？
　　剑海只允许元婴以下修士进入，杜文殊分明是表示自己准备冲击元婴了。
　　反观顾余呢？还是筑基。
　　这不就是在嘲讽他参加了十几次剑海垂钓却还是个垃圾吗？
　　周围果然有窃窃私语声传出，但听不分明。
　　顾余倒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却很反感杜文殊做作的样子，实在丑陋。
　　“哎，那好吧……”杜文殊叹息，一脸遗憾。
　　顾余看得直作呕。
　　这就是他宁可宅在家里也不想出门的原因。
　　他讨厌社交，宁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想去看那些虚伪做作的嘴脸。
　　没想到穿进书里，他还得面对这些，真是令人烦躁。
　　顾余皱着眉，强压住想逃跑的冲动，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的孟小婉，立即瞪着眼冲她喊：“你站那儿干什么？还不过来？！”
　　孟小婉垂着头，慢吞吞地走过去。
　　“咦？这是师弟的新女友？”杜文殊一脸微笑。
　　“哼，什么新女友？听说是抢来的呢！”一个鄙夷的声音响起。
　　一身火红色长裙的少女飘过来，看着顾余的表情一脸嫌弃。
　　“凤来，不可胡说！”杜文殊斥道。
　　“大师兄，我哪有胡说？众所周知，这孟小婉之前可是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的，两个人还很恩爱呢！不信你问问大家是不是这样？”姚凤来噘着嘴反驳。
　　孟小婉瞬间脸色苍白。
　　顾余的脸却更黑了。
　　孟小婉之前在他眼前就是一个路人甲，所以他根本没关注过，只知道孟小婉是自己主动送上门要给原身当女友的。而且按照剧情，她没过多久就会被原身抛弃。
　　原身的记忆不会出错，所以是孟小婉抛弃了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来傍他这个大款？
　　“然后呢？”杜文殊忽然问。
　　姚凤来说：“然后啊，我听说是小婉妹妹的恋人在一次任务中受了重伤，急需救命的七品回春丹。可惜小婉妹妹囊中羞涩，买不起回春丹。恰好顾余这混蛋相中了小婉妹妹的美貌，就拿极等的回春丹出来要挟人家做他的女人！你说，顾余这种人是不是很恶心？真不明白顾叔叔那样的英雄盖世，怎么会生出这么个杂碎！”姚凤来一脸愤愤不平，声音大得整个广场都能听到。
　　周遭一片静寂，有人面面相觑，有人一脸鄙夷。
　　孟小婉听到这里，已经是摇摇欲坠了。
　　她脸色苍白地望着顾余，模样楚楚可怜无比。
　　然而，顾余却要被气笑了。
　　好家伙，他直呼好家伙！
　　怪不得当初一跟原身确立关系，孟小婉就问原身要了三枚极等回春丹！原身对此根本没放在心上，随手就送出去了。毕竟七品丹药，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没想到，却是孟小婉买不起回春丹，搁这儿白嫖原身来了！
　　要知道，原身身有隐疾，根本没碰过孟小婉，但他对孟小婉却十分慷慨，五品以下的丹药、法器，随手就送了，从来没带眨眼的！
　　原身，啊不对，他顾余的头上现在已经是一片青青草原了！说不定在孟小婉眼里，他脑门上还贴着「人傻钱多速来」六个大字呢！
　　“凤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顾师弟不是这样的人！”杜文殊一脸善解人意地劝道。
　　姚凤来闻言立即瞪眼，下意识脱口而出道：“什么误会？哪有误会？这事儿可是顾余身边那狗腿子毛安亲口说的，那还有假？”
　　好家伙！顾余再次直呼好家伙！
　　众叛亲离，环环相扣，间不容发，真是令他叹为观止！
　　如果顾余真是原身，此时已经怒发冲冠，干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儿了！但可惜，顾余是个西贝货！
　　所以，他只是有点不爽而已。
　　——男人嘛，都不想被人戴绿帽子。
　　而在不爽之余，他却敏锐地察觉到，姚凤来的忽然发难，背后其实是杜文殊的手笔，目的无非是让宗门大部分人对顾余产生恶感，进一步孤立对方，从而动摇顾沉渊在十剑宗的地位！
　　毕竟，顾沉渊就是十剑宗在外的牌面。
　　在十剑宗众人眼中，除了那位合体境的镇派师祖，就属顾沉渊最有威望，这让身为掌门的杜英怎么能忍？
　　而顾沉渊唯一的弱点，便是顾余。
　　偏偏顾余还是个纨绔，满身破绽。那杜英一系自然要不遗余力地搞他了！
　　当然，这种事杜文殊不可能亲自出手，只能借刀杀人。
　　姚凤来便是最佳人选。
　　姚凤来是谁？
　　她妈是十剑宗的太上长老之一姚采琦，她的爷爷便是十剑宗的最强牌面，唯一的合体大佬姚宗元。
　　天元大陆有三大正道修仙宗门：剑修辈出的十剑宗、法修云集的天元宗和皈依我佛的须弥天。
　　三大派均有一位合体境的镇派师祖存世。就跟「核」威胁一般，正因为有合体境的存在，三大派才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所以，姚凤来在十剑宗是横着走的！
　　不过她并未如顾余那般变成不学无术的纨绔，反而勤奋好学，再加上天赋出众，拥有火系单灵根，不过十几年，已经是金丹中期了。大概是被养得太好了，所以她性格上有些单纯、大大咧咧，而且嫉恶如仇、性烈如火。
　　可以说，她是最佳的被利用对象。
　　顾余身边就那么几个人，凭着杜文殊的身份，想调查他们不要太简单。那么孟小婉的秘密，以及毛安失去入剑海资格的事便也不难查到了。再威逼利诱一下毛安，让他在宗门内随便散布两句，再让姚凤来听到，嫉恶如仇的姚凤来不就立刻入套了吗？
　　想着，顾余视线一扫，果然在广场中央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目光躲闪的毛安。
　　显然，毛安已经获得了他梦寐以求的剑海垂钓资格。
　　是谁给他的，不言而喻。
　　顾余心内冷笑。
　　杜文殊对原身的性格拿捏得可谓精准无比。
　　如果按原身的性格，他是绝不会让人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的，于是，暴怒中的原身只会当场对孟小婉发飙，然后坐实「强取豪夺」的态度，把自己名声搞得更臭。
　　孟小婉本人为了自己的声誉，要么顺其自然，要么添油加醋，反正绝不会承认是自己白嫖、辜负了顾余。
　　如此一来，就算是顾沉渊回来，面对光风霁月、温良恭谨谦的杜文殊，众口一词的宗门弟子，以及纨绔之名传遍全宗的顾余，他会信谁？
　　被冤枉了的顾余，只会越发叛逆，甚至对不信任自己的「父亲」产生恨意。
　　裂痕，其实从顾沉渊抛下顾余，常年游走妖雪之森时，就产生了。
　　顾沉渊所谓的溺爱，无非是物质上的，精神上的呢？顾余从小缺乏父爱母爱，又被杜英潜移默化地影响，他不变坏谁变坏呢？
　　这就是所谓的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吧？
　　顾余此时深有体会。
　　但幸好，他不是原身。
　　想着，他的心情越发平和。
　　他冷笑一声，看向孟小婉：“孟小婉，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姚凤来眼睛一瞪：“怎么？大庭广众的你还想逼人家为你说话？”
　　顾余皱眉盯着姚凤来。
　　这位嫉恶如仇的女侠真是又蠢又毒！
　　他索性扮成纨绔样，嚣张地说：“我逼她？我顾余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还非要巧取豪夺？她怎么不找个镜子照照自己，论美貌，她比得上赵师姐吗？姚凤来，说话要讲逻辑，别听风就是雨。脑子是个好东西，还是说雨太大，你脑子里漏水了？”
　　“你！”姚凤来被怼得瞬间气红了眼。
　　“怎么？我说错了？”顾余冷笑，“毛安这吃里扒外的家伙，嫉恨我今年没有将进剑海秘境的资格给他，所以便听了某些人的怂恿，跑过来污蔑我。进剑海秘境是需要提前登记的，我昨天就叫人登记了孟小婉和沈夜苍两人的名字上去，这个只要查，就能查得到。可是我看着，毛安今天怎么来广场集合了？是谁给了他资格，还让他来污蔑我？啧啧，细思恐极啊，看来我要叫我爹回来一趟了！”
　　话音落下，姚凤来和杜文殊顿时脸色一变。
　　顾余假装没看到，继续说：“有些舔狗，就喜欢吃屎。我不给他喂屎，他就巴巴地给别人当舔狗。这种舔狗，不要也罢，我还嫌他嘴臭呢！”
　　……
　　毛安涨红了脸，心里的不安疯涨。
　　但他看了看杜文殊，还是没敢朝顾余求饶。
　　得罪了顾余，他或许不会死。但得罪了杜文殊……
　　作者有话说：
　　终于差不多理顺大纲了，修仙的剧情真的难搞，唉感谢在2020-04-14 16:44:46-2022-04-11 15:37: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修仙算计深
　　剑海争渡
　　“哦对了，差点忘记今天另一位主角了，孟小婉，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仰慕我，想跟我在一起。我看你乖巧，这才把你放在身边。你现在告诉大家，我给过你多少好东西？”
　　孟小婉咬唇不发一言，看起来宛如被狂风吹乱的水仙。
　　“别以为我没记录，你就没事。忘说了，为了确保我的安全，我爹给守山大阵配置了录影功能！我干了什么，我给出了多少东西，都被记录着呢！你想赖可赖不掉！”
　　孟小婉瞬间面白如纸。
　　杜文殊皱眉，暗暗使了个眼色。
　　“你们是情侣，你送她东西岂不是天经地义吗？”不知谁小声嘀咕了一句，却恰到好处地被顾余听见。
　　顾余当即冷笑：“天经地义？孟小婉你告诉大家，我送你的是什么？五品以下的丹药、法器，我是不是任你拿取？”
　　“五品？！”惊呼阵阵。
　　可以说，宗门内大部分普通人都买不到、或者买不起六品以上的丹药或法器！六品的丹药或法器，对他们来说珍贵到不行！
　　“我再问你，在一起后，我碰过你吗？”
　　宗门广场瞬间一片寂静。
　　什么？
　　顾余跟孟小婉在一起快两个月了，他居然还没碰孟小婉？
　　这还是一个纨绔吗？
　　难道……
　　杜文殊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难道，顾余的纨绔是装的？
　　顾余却不管众人在想什么，冷笑连连：“我既没碰过你，又对你有求必应，我自觉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没想到居然还被说成是巧取豪夺！呵呵，那我也巧取豪夺一回？你这被人穿过的破鞋，我反正是不稀罕的。但我在你身上花的所有丹药法器，我要求你一月之内必须还清！哦对了，这次的剑海秘境，你也没必要进了！”顾余眼睛一瞟，随手指了一个站在广场外层，看起来憨头憨脑的青年：“这资格送你了！”
　　“我？”憨头憨脑的青年指着鼻子，眼睛瞪得老大。
　　“怎么？你不要？”顾余挑眉。
　　“要！我要！”青年顿时兴奋地冲过来，笑容傻了吧唧的，“谢谢顾师兄！”
　　顾余没给他眼神，而是看向孟小婉，目光不屑：“这里已经不是你该呆的地方了，滚出去吧。”
　　“顾师兄，我……”孟小婉咬唇，想要说些什么。
　　但顾余却不想听，直接打断了她：“你吵到我了。”
　　“对不起。”孟小婉一脸孱弱：“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其实……”
　　“你有什么苦衷都跟我无关，你骗我才是事实。”顾余说。
　　“确实。”孟小婉惨然一笑，垂首沉默着离开。
　　周遭窃窃私语声更响。
　　真相显然大白。
　　顾余没对孟小婉强取豪夺过，甚至还有可能是孟小婉对不起顾余。
　　顾余确实是被冤枉的。
　　姚凤来顿时羞愧地涨红了脸。她嗫嚅了两下，才鼓起勇气开口说：“好吧，顾余，对不起，这次是我误会你了。”
　　顾余翻了个白眼：“哎哟，不敢不敢，姚大小姐怎么会犯错呢？就算错，那错的也是我嘛。谁叫我混蛋、恶心，还是个杂碎呢？你姚大小姐多高贵，多优雅，多天才，我可不敢得罪你呢！谁让你爷爷是姚宗元呢？”说着，他还装模作样的哀声叹息起来，“完了完了，我得罪了姚家大小姐，我爹都兜不住，不如我喊他叛宗吧？反正这宗门这么多年来除了针对、欺负我，好像没干什么好事？”
　　“你！”姚凤来眼眶都红了。
　　这次是气的。
　　“顾师弟，你这话就严重了！”杜文殊严肃着脸，“你的意思是我爹没照顾好你吗？”
　　“不是吗？”顾余似笑非笑地反问，“不如查查谁给毛安的剑海资格？再看看对方跟杜大师兄的关系如何？”
　　杜文殊一滞，顿感自己确实大意了！
　　顾余演得太好了，就连他也骗过。所以他以为今天自己已是胜券在握，就让一个早就投靠他的弟子把准入资格送给了毛安。
　　所以，杜文殊是经不起查的。
　　被顾余轻松反将一军，杜文殊顿时脸色难看。
　　而一旁的姚凤来看着杜文殊和顾余的脸色，终于会过意来。
　　她这是被杜文殊当刀使了！
　　姚凤来的母亲跟顾沉渊关系很好，姚凤来几乎是听母亲讲顾沉渊的故事长大的。
　　因此对不学无术的顾余颇有恨铁不成钢，虎父犬子的想法。所以，在毛安的话传到她耳中时，她很轻易就相信了，而且还立刻跑过来斥责顾余。
　　她本意未尝不是想骂醒对方，然而她的表现，却是妥妥的将顾余，甚至顾沉渊推远了！毕竟，她可是姚宗元最宠爱的孙女啊！她的态度，往往在某些人眼中便是姚宗元的态度。
　　而今，即便她道了歉，也改变不了在外人眼中，姚宗元和顾沉渊已经因为子孙辈结下仇怨的观念。裂痕，已经产生了。
　　所以，即便杜文殊的谋划被拆穿，他也没有输！
　　因为他成功离间了顾沉渊和姚宗元！
　　当然，杜文殊觉得自己输了！
　　因为姚凤来已经怀疑上他了，即便只是怀疑，也足够她讨厌上杜文殊。
　　而杜英本来是有意撮合杜文殊和姚凤来的，可惜现在看来，这门亲事不但要泡汤，姚凤来说不定还要跑去跟姚宗元说点坏话。
　　杜文殊心思如电转，思考着该如何撇清自己的嫌疑，弥补他在姚凤来心中的印象。
　　当然，这些都跟顾余无关。
　　他冷笑一声，不再关注姚凤来和杜文殊，直接带着沈夜苍找了个空地占着。那面相黝黑憨厚的青年居然也跟了上来。
　　“你跟过来干什么？”顾余不高兴地皱眉。
　　“顾师兄，我怕登记名册上没我，执法长老不让我进剑海。”憨厚青年实话实说。
　　顾余：Emmm，有点道理。
　　“而且，我觉得顾师兄的性格跟大家说的不一样，能处！哦对了，我叫熊大忠，来外门快一年了。”
　　“嗯？咳咳——”顾余差点岔气。
　　熊大忠？
　　这不是男主的头号小弟吗？
　　自己随便一指，就把小弟送到男主身边了？
　　顾余记得，这个熊大忠虽然天赋一般，但胜在忠厚老实、乐于助人、任劳任怨。这样的人你或许会觉得他傻，但绝对会放心将后背交给他。
　　所以，顾余直接说：“那你就跟着我吧。”
　　“好嘞！”熊大忠立即乐呵呵地笑了。
　　也是巧了，刚刚闹得沸沸扬扬，不见有管事的过来，一切都结束了，便很快有一个长着白胡子的老年执事赶到宗门广场，轻咳两声，舌绽惊雷：“肃静！”
　　喧闹的广场顿时安静下来。
　　老年执事沙哑的声音响起：“参加剑海垂钓的各位弟子，请到我这边集合。”
　　于是，在场众人自发来到老年执事面前。
　　只见执事一边清点人数，下发通行玉牌，一边说：“只要将灵气灌入玉牌中，便能进入秘境。另外在进入秘境前，还有几个注意事项需要告知你们。其一，剑海禁空。就算你是只鸟儿，也无法在剑海上空飞行。其二，在剑海垂钓，可以选择在岸边，也可以选择乘船前往剑海深处。剑海十分危险，海中有各种剑气纵横，因此并不建议直接跳进海里抓鱼。在岸边垂钓最安全，在船上垂钓则有一定的危险。因为越往深处，剑气引起的海浪便越大。当然，机缘也越多，这个需要你们自己把握。最后，一旦遇到危险，记得立即激活手里的通行玉牌，玉牌会直接带你们离开秘境。记住，千万不要逞强！遇到危险，立即离开！剑海秘境持续时间一个月，望尔等好自为之。”
　　杜文殊和姚凤来当仁不让，排在前位，很快便跟一群伙伴进入秘境。
　　顾余也不疾不徐地上前排队。
　　等轮到他们时，那老年执事看到熊大忠，明显愣了一下：“顾师侄，这不是孟小婉吧？”
　　显然，他是真的不大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
　　顾余面不改色地解释：“哦，我临时换人了。”
　　“也行吧。”老年执事也是老油条了，根本没提合不合规矩的问题。
　　一旁的熊大忠见状顿时松了口气。然后赶紧模仿着沈夜苍的样子，严肃下脸。
　　三人拿到通行玉牌，一起激发了灵气。
　　眼前一道白光闪现，眨眼间，一片一望无际的深蓝色海洋便出现在眼前。
　　——剑海到了。
　　沙滩上，风和日丽；海面上，千帆竞渡。
　　修仙乃是与天挣命，有资格来剑海的哪个不是心性坚定之辈？因此，根本无人选择在岸边垂钓，而是或三五结群，或一人独行，乘船驶入剑海。
　　抬目远望，一马当先的两艘大船坚固而不失华美，想来是杜文殊和姚凤来的座驾。
　　剑海垂钓已经开始，每分每秒都弥足珍贵。
　　所以，顾余二话不说召出自己的宝船。
　　这艘宝船是顾沉渊请两位炼器大师共同炼制，乃是三品宝船，不但能水空并行。
　　而且功能全点防御，最强能抵挡合体大牛的两击，合体以下，只要保证灵石量足够，就不怕被攻破。
　　此外，船上还有一个超小型传送阵，是顾沉渊自某个上古秘境获得，可以在遇到致命危机，船即将毁坏时，将至多一人传送离开。


第7章 金手指到货
　　对赌毛安！
　　由此可见，顾沉渊是有多怕儿子出事。
　　“哇！”熊大忠看到宝船，顿时双眼放光。
　　宝船有四米高，十二米长，五米宽。可以随顾余心意变换大小。
　　“走吧。”顾余直接上船。
　　沈夜苍立即跟上。
　　熊大忠犹豫了以下，也跟了上去。
　　三人登船后，顾余将几枚极品灵石放进能量槽，宝船登时无风自动。
　　顾余瞥了眼熊大忠，说：“你会开船吧？”
　　熊大忠挠了挠头，憨憨地回答：“我不会。”
　　“不会没关系，会控制船舵，把握好方向就行。”顾余指了指船头的船舵，“交给你了。”
　　“没问题！”熊大忠立即拍着胸脯保证。
　　顾余又看向沈夜苍：“左边第一间是厨房，二楼中间是我的专属卧房，你做些大餐就给我送过去。至于你们住哪儿，二楼随便你们挑。”
　　“是，少爷。”沈夜苍垂首，目光微闪。
　　顾余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登上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房门紧闭，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事实上，他后背都快出冷汗了。
　　刚才怼杜文殊和姚凤来时很爽快，事后却不禁有些后怕。
　　杜文殊一家可是这本文里的大boss，仅次于灭了沈夜苍全家的罪魁祸首；姚凤来更不用说，她爷爷可是合体大能！合体是什么境界？
　　——寿元3000，再往上就是大乘，可以渡劫飞升了。
　　只是根据这个世界的设定，已经有将近千年无人飞升，所以，合体境便是这个世界的战斗力天花板！
　　得罪了这两伙人，就算顾余他爹是分神境大佬也没用啊！
　　当然，姚宗元或许不会跟他计较，但杜英肯定是睚眦必报的。之前他看顾余过于纨绔废柴，才没动手，可一旦顾余显露锋芒，呵呵……
　　杜英跟顾沉渊一样，都是分神境，但仅是初期，而顾沉渊已是后期，距离合体只差临门一脚了。大概是忙于宗门事务，杜英的修为已经很久没进步了。即便如此，对方碾死自己就跟碾死一条虫子似的。
　　所以，得变强！
　　没有系统，他便没有任何退路了！
　　只有不断变强，才能一直活着，才有可能飞升，划破虚空，找到回家的路！
　　这般想着，眼前忽然有一道蓝光忽明忽暗，然后慢慢稳定亮起。
　　顾余定睛一看，顿时瞪大眼睛。
　　这是……
　　系统的地图功能？
　　顾余刚穿过来时，宗门很多地方还不熟悉，就是靠着系统的地图导航出门的，非常方便。
　　只是，系统不是跟他解绑了吗？怎么地图功能还留着？是因为自己改变剧情，害系统bug了？
　　貌似……挺合理？
　　顾余有些兴奋。
　　这或许是系统留给他的金手指？
　　然后，他便注意到，淡蓝色地图上，有各色光点在闪烁和移动，只有一个黑色光点是不动的。本能的，顾余知道这个黑色光点就是他。
　　紧接着，他盯着距离黑点最近的一个白色光点，意念一动，地图瞬间放大，聚焦在这个白色光点上，一道信息便涌入脑海——
　　【清风剑意】：九品；
　　顾余眼睛一亮，赶紧缩放地图，找到唯一的一个红色光点——
　　【斩天诀】：四品；
　　嘶！！
　　一通探索，顾余终于确定，这张地图可以随他意念而出现和消失，并且会显示方圆500米内的各种灵宝。灵宝的等级则跟光点的颜色相关，目前已知的颜色为白、绿、蓝、红。
　　其中白光代表九品灵宝，绿光代表七、八品灵宝，蓝光代表五、六品灵宝，红光代表三、四品灵宝。这种分类很像顾余玩过的游戏里道具的分级。以此类推，应该还有紫光或者金光，代表更高级是灵宝。
　　当然，到底如何还有待考证。
　　顾余觉得，只要他继续深入剑海，早晚能验证自己的猜测。
　　正想着，忽然外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顾师兄，可否出来一叙？”
　　——是毛安的声音。
　　顾余脸色的笑容一淡。
　　这货得罪了自己，按理躲着他还来不及，此时居然胆敢送上门，要说不是杜文殊搞的，顾余都不信！
　　顾余有点不爽。
　　他只是个小炮灰，主角在楼下呢！为啥反派们都盯着他搞事情？
　　顾余一边吐槽，一边走出卧房，来到二楼甲板处，看向不远处大船上遥遥而立的毛安，脸色不佳地开口：“毛安，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还注意到，毛安那船上还有两个丰神俊朗，仙气十足的男人。
　　不用看就知道是杜文殊的拥趸。毛安这货反正是用不起这样豪华的宝船的。
　　由于他改变了剧情，将原定的毛安换成了沈夜苍，从而引发蝴蝶效应，所以他也不太清楚此时毛安背后的杜文殊又打算算计他什么。
　　毛安脸上笑容僵硬：“顾师兄，师弟是来报仇的！”
　　“报仇？”顾余饶有兴趣地挑眉，大概猜到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果然，只听毛安说：“顾师兄，我毛安虽然不是个东西，但自忖这两年对你也算掏心掏肺。是，我就是冲着你手边的资源来的，但我不也付出了吗？你想找女人，我给你介绍；你要欺负人，我冲在第一线。结果呢？你把剑海垂钓的资格给了沈夜苍和孟小婉那个小贱人！顾师兄，真不怪我污蔑你啊，是你没有识人之明，还叫自己人心寒呐！”
　　顾余冷笑：“去年给你剑海垂钓资格的不是我？”
　　毛安争辩：“那是去年！”
　　顾余翻了个白眼：“贪得无厌！幸好我从没想笼络你。看在你好歹给我当了两年狗的份儿上，你以我的名义在宗门里坑蒙拐骗的事我也不计较了。
　　但是，你从我临渊峰拿走的灵花灵草，丹药法器，必须全部归还！我提醒你，就算我记不得，我的阵法也记得。胆敢少还不还，我会请我爹回来讨还！”
　　刚才他光顾着怼杜文殊和孟小婉，倒是忽略了毛安这炮灰，如今对方既然敢出头，就别怪他翻脸不留情！
　　果然，毛安闻言抖了抖，脸色苍白。
　　他嘴唇颤了颤，忽然咬牙说：“我要跟你对赌！”
　　“呵，你也配？”
　　一句话，瞬间把路堵死。
　　毛安眼眶赤红：“就赌我们两个这次谁钓到的剑鱼更多、价值更高！如果我输了，我不但把欠你的都还回去，还会跟你磕两个响头，从此退出宗门，再也不修仙了！”
　　不能修仙，这个赌注对于毛安这样为求长生而不择手段的人来说可太大了！
　　顾余无语地看着他。
　　这人是脑子有问题吗？
　　你不修仙了，跟老子有什么关系？劳资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为什么这人觉得自己会跟他对赌？
　　大人，时代已经变了！
　　“但如果你输了，我欠你的所有东西都不需归还，你还要向我下跪磕头，承认、承认自己是个废物！”毛安咬牙开口，语气充满挑衅。
　　顾余神色平静，没有被激怒。
　　站在一楼甲板上的沈夜苍抬头注视着顾余的表情，一脸若有所思。
　　这个顾余……之前的纨绔难道真的都是伪装？
　　从今天，顾余在宗门广场上的表现开始，沈夜苍便在怀疑了。
　　因为感觉到杜英等人会对自己不利，而父亲又甚少在身边，所以年幼的顾余自发将自己伪装成纨绔？
　　说实话，很合理。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顾余现在又不打算继续伪装下去了呢？
　　是有了底气？抑或其他原因？
　　与此同时，顾余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看向毛安：“你的自说自话结束了没？结束了就别挡道，我的大船还要往里开呢。”
　　“顾余，你是不是不敢？”毛安大声质问。
　　两艘巨大的宝船停滞在这里，格外醒目，不少驾船经过的弟子纷纷侧目，露出吃瓜看戏的表情。
　　顾余一脸鄙夷：“滚，别来烦小爷！”
　　“顾余，你这个懦夫！废柴！谁不晓得你十年了，没在剑海钓上一条剑鱼！你就是在怕输给我！哈哈哈！”毛安已经彻底疯魔了。
　　他知道，今天他要是没能在这里挑动顾余参加对赌并战胜对方，待出了剑海就会很惨很惨！不需顾余出手，杜文殊就会弄死他！
　　所以他必须牢牢抱住杜文殊大腿，通过打脸顾余来展现自己的价值！
　　他的心思太明显，顾余和沈夜苍都能猜得到。
　　顾余冷笑着图穷匕见：“可笑！狗咬我，我只会将它打死，而不是反咬回去！不过你确实惹怒我了。既然如此，就叫我手底下最废物的杂役陪你玩玩好了。沈夜苍，你去跟他赌！”
　　沈夜苍微微一愣。
　　怎么还有自己的事儿？
　　毛安闻言却是大喜。
　　这沈夜苍就是个五灵根的废物，连顾余都不如呢！而且他还是第一次进剑海，经验不足，自己想赢他，岂不是手到擒来？
　　“好！这可是你说的！只要我赢了沈夜苍，你就要给我下跪磕头！”毛安大喊。
　　顾余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我输了，就给你下跪磕头，再送你一枚三品剃灵丹。你输了，便自断经脉，散尽灵气，从临渊峰顶跳下去。如何？”


第8章 糖里有毒
　　沈夜苍入套
　　剃灵丹！
　　传说吃下一粒，就能剃除一道灵根的宝丹！它仅是三品丹的原因，是因为它剃除灵根具有随机性。
　　说不定就将你最粗的、天赋最好的灵根给剃了。但即便如此，双灵根的修炼速度也比三灵根要快得太多！
　　所以，虽然赌输了自己就会死，但，毛安还是瞬间心头火热起来！
　　他会输？呵呵，开什么玩笑！
　　他背后可是杜文殊！
　　杜文殊是绝不会让他输给顾余的！
　　剑海的剑鱼确实不可转让，但整个剑海秘境却是掌门杜英的！
　　杜英经营剑海这么多年，能不知道点儿小窍门？能不知道哪片海域有高品质的剑鱼？
　　想到这里，毛安一时间信心满满，当即开口：“没问题！就这么说定了！”
　　顾余见毛安果然上当，唇角微勾，心情愉悦：“那便立天地誓约吧。”
　　天地誓约，顾名思义，他们的赌约将得天地见证；一旦有一方违约，便会引来天地之怒。
　　毛安见顾余信誓旦旦的样子，不由有些犹豫，总觉得对方或许有什么底牌。但转念一想，顾余是什么样人，自己跟在对方身边两年，能不知道吗？顾余的底牌就算再大，大得过杜文殊跟他掌门爹？
　　这么一想，他又信心满满起来。
　　“没问题！”
　　顾余于是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张契约书，以灵力书写赌约，然后取一滴指尖血滴在上面。鲜血立即融入契约，消失不见。
　　紧接着，顾余轻轻一推，契约书便自动飞到毛安面前。
　　毛安按照顾余刚才的步骤，也滴了一滴自己的血上去。
　　霎时，契约书飞到半空，一道白光亮起。紧接着，契约书一分为二，分别飞入顾余和毛安体内。
　　——契约成立！
　　“顾师兄，一个月后再见！”毛安不敢久留，抱了抱拳，迫不及待地驾船离开。
　　没有好戏看，其他人也散了开去。
　　顾余低头看向一楼甲板上的沈夜苍，开口：“饭菜做好了吗？”
　　“好了。”
　　“那就送上来。”顾余说完，转身回到自己的卧房。
　　沈夜苍目光闪动了一下，随即进入厨房，将饭菜全部端出，然后踏上二楼。
　　“叩叩叩！”
　　“进。”
　　“吱呀——”
　　推开门，顾余正没心没肺地坐在圆桌前一边喝茶，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手里的话本。
　　没办法，这个世界没有手机也没电脑，对重度网瘾少年的顾余实在太不友好了。他也是花了好长时间才适应，并将所有热爱都投注到话本上。
　　民间的话本其实挺无聊，内容无非是风花雪月、才子佳人；或者天奇遇连连，打脸升级。
　　顾余觉得，自己也能写。虽然他文笔不咋地，但在创意方面绝对完胜古代人！
　　好吧，闲话少叙废话少说。
　　顾余搁下茶碗，等沈夜苍将饭菜端上桌，才缓缓说：“刚才你也听到了，你要替少爷我出战，跟毛安那家伙比试钓到的剑鱼的品质。我只有一个要求，只许胜不许败！放心，有我在，你绝对输不了！事成之后，我可以满足你任意一个要求。嗯，只要我做得到。”
　　话里话外，完全没考虑过沈夜苍的想法。
　　嗯，非常符合原身的人设。
　　沈夜苍垂首不叫顾余看到自己的表情，说：“少爷，我只是一个杂役，恐怕不是毛师兄的对手。”
　　顾余在心里默默翻白眼。
　　演！继续演！
　　信了你我是猪！
　　他可是知道，主角的芥子空间里有当年飞升的丹神留下的三枚剑丹！
　　这剑丹极其逆天，可以直接收纳三品以下的剑意或剑道神通！什么意思？也就是说，只要接触到的剑鱼拥有三品以下的剑意或神通，这剑丹就能不经过剑鱼的考验直接将其吸收。沈夜苍只需再将剑丹炼化，便能通过剑丹使用剑意或神通。
　　当然，因为是通过非正当手段得到的，所以剑意和剑道神通都成了消耗品，根据品级不同，越高等级可使用的次数反而越少，威力则越大。比如，蕴含四品神通的剑丹，可使用5-6次，蕴含九品神通的剑丹，却能使用数十次。
　　根据剧情，沈夜苍刚开始运气非常不好，连续两次收容了八品的剑意。但最后一次，他否极泰来，收获一道四品剑道神通！
　　剧情初期，正是这道四品神通助他每每逢凶化吉、险死还生。修为达到元婴后，沈夜苍便直接通过剑丹领悟了这道神通，真正化为己用。
　　而今，有顾余的系统地图导航，以及沈夜苍的主角光环在，三枚剑丹全部装载高等级的剑鱼，那不要太容易！
　　毛安和杜文殊想赢他？
　　呵呵，梦里啥都有！
　　顾余将傲慢又不耐烦的模样表现得惟妙惟肖：“我不是说了吗？有我在，你绝对输不了！”顿了顿，他忽然沉声问：“我能相信你吗？”
　　既然决定了要抱男主大腿，那么一个纨绔的人设显然是不够的。没有一点价值，怎么给男主当小弟？
　　这也是他之前面对杜文殊时展现一点不同的原因。
　　沈夜苍目光微闪，没有吭声。
　　顾余用勺子舀了一勺银耳莲子羹送入口中。入口温热甜腻，恰到好处。
　　他慢条斯理、又一副高深莫测地说：“我家药田里的灵花灵草，虽然我还没查看阵法监控，但想必你也取了不少吧？”
　　沈夜苍瞬间瞳孔骤缩。
　　顾余继续说：“不用紧张，这些我都可以不计较，你的秘密我也不感兴趣。我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忠诚于我、服从我所有命令的人，只要你成为那个人，你想要什么修炼资源，我都能满足你。”
　　“我不明白少爷的意思。”沈夜苍缓缓抬头，直视顾余的眼睛。
　　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一双眼睛漆黑明亮，仿佛低调奢侈的黑曜石。他原本略略佝偻的身子渐渐挺直，高大的身躯和骤变的气势给了顾余不小的压力。
　　顾余喝光银耳汤，取出一方丝绸手帕给自己擦嘴，随即轻笑一声，说：“我就知道你不简单。”
　　沈夜苍沉默不语。
　　顾余笑道：“虽然选你做杂役是意外，但面对我跟毛安的刁难，你却永远能做到宠辱不惊，既不怨怼，也不报复。从那时起我就知道，这样的心性，即便你灵根差，也非池中之物。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对你的秘密不感兴趣，我只需要你为我做事。”
　　沈夜苍抿了抿唇。
　　他之前就很迷惑，他跟顾余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为什么对方却总是刻意刁难他。
　　如今看来，顾余这是在审核、品评自己的表现是否令他满意？
　　他开口：“杜文殊？”
　　“聪明。”顾余勾唇，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心里早有腹稿，他一点儿也不慌：“我在宗门里的处境，你也了解了吧？即便我什么都不做，只要我的父亲是顾临渊，掌门杜英就会想尽一切办法针对我。说实话，我有些累了。所以，我也想搞点事情。杜英和杜文殊不想让我好过，那我就让他们也不好过！”
　　“让我跟毛安垂钓就是第一步吗？”沈夜苍问。
　　顾余颔首：“我知道哪片区域的剑鱼等级高。可惜我在剑道上似乎没天赋，根本钓不上剑鱼。”
　　“如果我也没天赋呢？”沈夜苍问。
　　顾余挑眉冷笑：“那也无所谓，我损失的不过是一枚剃灵丹。我不愿意下跪的话，杜文殊跟杜英真敢让我跪？我爹虽然不在十剑宗，但他最是宠我，惹恼了我，真以为我不敢带我爹反出十剑宗吗？”
　　沈夜苍竟无言以对。
　　有个厉害的爹就是了不起。
　　但这样一来，沈夜苍反而放心了。
　　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已看透，能将人与人之间关系一直维系下去的，唯有利益！
　　再亲密的朋友、恋人、亲属，一旦涉及到庞大的利益，都可能产生裂痕！
　　而今，自己可以给顾余带来利益，顾余又何尝不是如此呢？顾余手中的资源，他可是眼馋很久了！
　　想着，沈夜苍开口：“我可以试试。”
　　顾余勾唇。
　　很好，男主入套了。
　　他立即说：“不打算听听我准备给出的筹码是什么吗？”
　　沈夜苍直视着他。
　　顾余耸了耸肩：“没意思。”顿了顿，他才认真说：“这次剑海垂钓，我希望你不仅仅是赢过毛安，还要一鸣惊人。只要你在剑道上有不错的天赋，我可以让我爹收你为徒。”
　　沈夜苍瞬间愣住，甚至以为自己幻听了！
　　拜顾沉渊为师？
　　还有这种好事？
　　要知道，顾沉渊可是十剑宗仅次于老祖姚宗元的强者，而且至今尚未收徒！
　　成为顾沉渊的首徒，而且还是人家儿子亲自举荐的，老子能不用心教？
　　这筹码份量可不轻！
　　沈夜苍皱眉，正要开口，顾余便说：“当然，这样一来我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杜英和杜文殊说不定会想方设法除掉你。”
　　杜英虽说寿命还长，但总要为下一代考虑不是？
　　他当然希望掌门之位就此由杜家掌控。
　　但顾沉渊威望太重，一旦他的弟子取代杜文殊成为十剑宗人人景仰的大师兄，那么下一代掌门会在谁之间决出，就说不定了！
　　沈夜苍本来还觉得顾余给出的利益太重，可现在看来，糖里有毒啊！


第9章 沈夜苍上钩
　　抱上男主大腿
　　虽然但是，因为有毒就不吃了吗？
　　任何交易都伴随着风险，单看这风险是否大于交易带来的好处罢了。
　　所以，权衡一番，沈夜苍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于是，他开口：“我答应。”
　　顾余拿自己当挡箭牌，自己又何尝不想拿顾沉渊当挡箭牌呢？
　　顾余眼睛一亮，心底顿时一阵窃喜。
　　很好，计划非常顺利。
　　“那立天地誓约吧。”顾余说：“誓约的内容是，只要你剑海垂钓胜过毛安，我就让我爹收你为徒。而如果你成了我爹的徒弟，你必须尽可能的保护我！”
　　沈夜苍颔首：“可以。”
　　在他看来，顾余说白了就是想给自己找个忠心耿耿的保镖。而经过考察，他成了顾余心目中的人选之一。
　　至于顾余有没有其他人选，沈夜苍不在乎，也不关心。他只要自己的目的达到就行。
　　两人于是立下天地誓约。
　　誓约一成，顾余差点咧嘴笑出声来！
　　这个天地誓约的重点其实是最后一条——沈夜苍必须保护他。
　　四舍五入，只要他自己不作死，就不会面临剧情里的悲剧，顺带着还抱了男主大腿！
　　顾余表示非常满意，然后就将沈夜苍赶出房间。
　　津津有味地吃完午餐，然后开心地扑到床上打了两个滚儿，顾余便迫不及待地打开系统地图，观察起来。
　　宝船速度很快，已经驶入剑海深处，地图上基本是蓝色光点，红色光点也开始变多，还有两个紫色光点。
　　顾余随机查看了其中一个紫色光点，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剑心通明（神通）】：一品；
　　牛B！
　　顾余在心里尖叫。
　　虽然不知道这名为「剑心通明」的神通具体作用是什么，但单看等级就知道，这能力非常牛B！
　　顾余心潮澎湃，强压住心动去看另一个紫色光点。
　　【《霸王剑法》】：二品；
　　哦豁，果然又是好东西。
　　顾余表示非常馋。
　　可惜，他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这些过于高深的功法秘籍，或者神通剑意，他是很难领悟的，更别提得到相应剑鱼的认可了。
　　当然，如果他能觉醒玲珑宝兔的天赋，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玲珑宝兔，那可是能让法宝自动认主的！
　　好吧，话说回来。
　　顾余感到宝船稍稍有些颠簸。
　　这很正常，因为这里已经是剑海深处了。
　　在剑海的最深处，有一片暴风海域。暴风海域有一团常年伴随雷暴的接天连海的大型龙卷风。因为龙卷风是移动的，所以这片海域也是移动的。而越是靠近暴风海域，风浪便越高，遭遇高等级剑鱼的机会也越多。
　　至于那团龙卷风里面有什么？
　　——无人知晓。
　　十剑宗千万年来，哪怕再惊才绝艳的修士，也没抵达过暴风海域的内部。
　　实在是暴风海域太恐怖，非元婴无法承受那肆虐的龙卷风和雷暴。可偏偏剑海秘境金丹以上禁止入内。
　　顾余走出卧室，只见天地广阔，极远处一团接天连海的龙卷风正快速远离宝船。龙卷风上空，黑云层叠如重峦叠嶂，有深紫、惨白的闪电在其中殷殷咆哮。
　　顾余也是第一次目睹如此奇景，不由心潮澎湃。
　　壮观而奇美，无愧为大自然的奇迹！
　　当然，壮观归壮观，他可不敢作死靠近暴风海域。
　　一般来说，有实力的修士都会与暴风海域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来垂钓的。
　　顾余目光一扫，果然周遭千帆竞渡。
　　杜文殊、姚凤来、赵雪晴等人的宝船都在附近。
　　顾余下到一层甲板，此时沈夜苍与熊大忠也在眺望远处的暴风海域，熊大忠更是滔滔不绝地向沈夜苍介绍暴风海域的传说。
　　“有传说，这暴风海域是一只神级剑鱼引起的。钓到这只神级剑鱼，就能得到神级剑道法宝、功法或者神通！可惜了，没有元婴以上的修为，是没可能突破这雷暴龙卷风的，所以神级剑鱼至今只是传说。”熊大忠一脸兴奋，说到最后也不由惋惜地叹了口气。
　　沈夜苍十分捧场地倾听着。
　　他对神级剑鱼也很心动，但人贵有自知之明，他清楚以自己的实力根本得不到神级剑鱼。
　　沈夜苍对自己的规划是剑道丹道两不误。
　　《丹神经》可以增长修为，而剑道可以增强实力。
　　打个比方，《丹神经》是「内功」，剑道则是杀人技。「内功」固然重要，但没有杀人技，他如何为家人复仇？
　　所以，他才会答应跟顾余合作。
　　听到脚步声，沈夜苍转身，只见此时的顾余明眸善睐，唇红齿白，气色好，心情也是极好的样子。
　　“少爷。”沈夜苍开口。
　　顾余想了想，说：“以后叫我师兄。”
　　“顾师兄。”沈夜苍当即开口。
　　他也确实不想喊对方「少爷」，搞得好像同事人家的小厮似的。
　　沈夜苍虽然身逢不幸，但内里却是高傲的。
　　顾余点点头，似乎很满意，随即抬手。
　　乾坤袋里飞出三根鱼竿。
　　他说：“这是由雷剑树制成的鱼竿，形似剑，遭天雷轰击而不折，能有效吸引剑鱼。我们就用这个垂钓。”
　　“我、我也可以？”熊大忠瞪大眼。
　　“上了我的船，就是我的人。”顾余白了他一眼，装得一脸傲慢，“你不要，我就扔了。”
　　“要！我要！”熊大忠赶紧抓起一根鱼竿就宝贝得捂进怀里。
　　熊大忠给自己准备的是普通鱼竿，效果跟雷剑树制成的鱼竿根本没法儿比。
　　顾余一脸满意，然后不由分说就将另一根鱼竿交给沈夜苍。
　　沈夜苍也不矫情，直接接过。
　　熊大忠宝贝得抚摸着手里的鱼竿，心里对顾余只剩感激。
　　他很想做点儿什么报答顾余，却发现对方啥都不缺。
　　哦不对，顾余需要胜利！
　　想着，熊大忠扭头看向沈夜苍，说：“沈老弟，你知道在剑海怎么垂钓剑鱼吧？”
　　“知道一点。”沈夜苍回答。
　　“那我详细跟你说说？”熊大忠精神一震。
　　“好。”沈夜苍点头。
　　“你知道，剑海海水有剑气纵横，所以只能以垂钓的方式捕获剑鱼。垂钓时使用的鱼饵其实并不重要，因为能吸引剑鱼的只有你对剑道的造诣，以及你的天赋。所以，在将鱼钩送入剑海后，你需要运转功法，将体内灵气灌注在鱼竿上。你的灵气相当于一个标签，打上了你的记号，附近的剑鱼通过鱼竿感应到你的灵气，会自行判断你是否符合它们的喜好。符合的，自然就是上钩。”熊大忠认真地解释。
　　沈夜苍若有所悟。
　　他现在只担心，以自己目前的实力，是否能吸引剑鱼。
　　若是连剑鱼都引不过来，他的剑丸还怎么发挥作用？
　　正想着，沈夜苍却忽然听到一声嗤笑。
　　发笑的自然是顾余。
　　“顾师兄，你笑啥？”熊大忠不明所以。
　　顾余说：“既然跟毛安打了赌，我也得拿出压箱底的手段来了。靠垂钓钓剑鱼太慢，所以我们直接进海里抓鱼。”
　　“啊？！”熊大忠大吃一惊，“可是顾师兄，海里太危险了啊！”
　　顾余不屑地睨了他一眼：“我这宝船能挡合体大能两击，根据我爹的估算，如果是潜入剑海，至多能撑一刻钟。”
　　“嘶！”熊大忠瞪大眼，倒吸一口凉气：“这、这也可以？”
　　顾余意味深长地说：“投机取巧，也是要看实力的。”
　　他的做法确实是投机取巧，但却是建立在强大的实力上的。
　　当然，他并不急着立即潜入海里，而是仔细观察着只有自己可见的地图。
　　片刻，他对熊大忠说：“把船往左开。”
　　“好嘞。”熊大忠听话地转舵。
　　系统地图上的蓝色光点渐渐只剩下零星一两个，而红色光点却有十多个，紫色光点变成了一个。
　　这很正常，高等级的剑鱼会对低等级的剑鱼产生震慑效果，亦会排斥同等级同类。就跟猴子总是成群结队，而老虎却占山为王，形影单只是一样的道理。
　　所以，这十多个红色光点并未聚在一起，而是不规则地分布在地图上。而紫色光点则是一南一北的分布，仿佛王不见王，周遭还有大片空白。
　　方圆500米，范围不大不小。
　　顾余权衡一番，决定让宝船靠近蕴含剑心通明这个神通的剑鱼。不管怎么说，神通的价值是大于秘籍的，更别说这还是个一品神通。
　　神通即本命神通，只需消耗小部分自身灵气，就能如臂指使。
　　按照剧情，沈夜苍这次秘境之行能收获两个八品剑意和一个四品神通。但现在有了顾余，那不得更进一步？
　　宝船在熊大忠的操作下放缓了速度，宝船下方不远处正是紫光剑鱼盘踞之处。
　　顾余独自来到舱底放置充能灵石的地方，按下机关按钮，只听咔嚓一声，一个气泡从船底冒出，逐渐将宝船包裹。紧接着，宝船开始下降，逐渐没入海中。
　　海浪翻涌。
　　不到十分钟，宝船彻底消失在海面。
　　杜文殊远远地观察到这一点，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抢走男主机缘？
　　NB上天了！
　　你能说人家这是作弊吗？
　　——不能。
　　毕竟剑海也没禁止你潜入海里，只是这样的风险更大罢了。再说了，杜文殊自己也不是没这么作弊过……
　　但你让他有样学样，帮毛安潜入海中？
　　呵呵。
　　这涉及到沉没成本的问题。
　　杜文殊心理上天然就瞧不起毛安。在他看来，想胜过如今的顾余，起码要提供差不多品级的宝船给毛安吧？但以毛安的天赋，就算是在海底钓剑鱼，也不知要花多久才能钓到。更别说一旦剑鱼的考验失败，他所花费的资源便全部打了水漂！
　　所以，要不要跟牌，这是个问题。
　　杜文殊咬了咬牙，想到自己刚刚紧急调查到的消息，毅然取出了一艘外观古朴的宝船。
　　毕竟老爹是宗门掌门，可调用的资源多一些，他这艘宝船品级比顾余的那艘还好上一筹。杜文殊曾经乘着它潜入剑海海底，抓到了一条蕴含四品剑法和一条蕴含五品剑意的剑鱼。
　　正因为有了这两条剑鱼，杜文殊的修为才一跃千里，靠实力正式成为所有人心目中的大师兄。
　　但这艘居功至伟的宝船却因此损耗严重。
　　杜英也是花了许多价值连城的资源，才将其修复。
　　如今，这艘宝船仅能在剑海海底使用一刻钟。一刻钟后如果不上浮，就会立刻报废。
　　杜文殊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值得的。
　　那个沈夜苍的消息，他已经找人打听清楚了，不过是一个极劣的五灵根，连毛安都不如，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不成？沈夜苍要真能得到高等的剑鱼，他一百年不进阶！
　　想着，杜文殊便让手下联系毛安，然后将自己的宝船借了出去。
　　他的举措不是秘密，周围宗门弟子都能看到。
　　如果之前还有人认为这位大师兄光风霁月，那么现在即便是傻白甜也不会这么想了。
　　杜文殊这不就是明晃晃地在针对顾余吗？
　　然而，人家的爹是掌门啊！
　　这些普通的弟子们最多心里嘀咕两句，面上却还要捧着巴着杜文殊。
　　赵雪晴也在场。
　　看到毛安乘坐宝船，也慢慢浸入海中，她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
　　唯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姚凤来，高声鄙夷道：“杜文殊，你能要点脸吗？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杜文殊沉默一瞬，忽然说：“师妹，既然如此我便说实话了，我确实看顾余不爽。但这不爽并非源自父辈，而是对顾师弟的恨铁不成钢。”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敲好能让周遭其他人听见。
　　姚凤来果然一愣：“恨铁不成钢？”
　　“对。”杜文殊点头，“我的心情其实就跟你是一样的。想顾师伯何等英雄豪杰？顾师弟作为他的儿子，灵根也不差，偏偏自甘堕落，不思修炼反而不学无术，我怎能不惋惜？”他作出一脸沉痛的表情，继续说：“所以，我才安排了一出好戏，想要唤醒顾师弟！”
　　姚凤来一脸狐疑：“什么好戏？”
　　杜文殊说：“毛安就是个反复的小人，我以为他的背叛能让顾师弟警醒，但顾师弟没有。所以我才想借毛安进一步打击顾师弟。顾师弟的人生太顺遂了，只有让他经历一些挫折，他才能成长。这都是我的一片良苦用心啊！”
　　姚凤来愣了愣，噤默不言。
　　杜文殊这理由……似乎还挺合理？
　　杜文殊见状再接再厉：“师妹你想想，顾师弟是双灵根，只要他努力，早就跟我们一样是金丹了。可他过得太顺遂了，顾师伯宠他，宗门里所有人都顺着他，所以他没有修炼的心思，一心花天酒地。但如果让他摔个跟头，不，摔个大跟头！是不是能唤醒他努力修炼的决心？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唔，好像没毛病？
　　姚凤来发现自己居然被说动了。
　　周遭其他弟子有的若有所思，有的则一脸感动，像是信了。
　　其中一人高声说：“大师兄不抛弃、不放弃宗门任何人，不愧是我十剑宗楷模！我魏有钱佩服至极，从此唯大师兄马首是瞻！”
　　短暂的静默。
　　紧接着，又陆陆续续有人附和夸赞起杜文殊来，简直要将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似的！
　　杜文殊摆了摆手，微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说着，他又看向姚凤来，说：“顾师伯仁义无双，将掌门之位让给我父亲。我父子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害他的孩子呢？顾师弟他实在有些疑神疑鬼了，大概是我以前哪里做的不够好，令他生气了吧。”
　　什么疑神疑鬼，这分明是在暗示顾余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赵雪晴暗暗冷笑，却不发一言。
　　她不喜杜文殊，同样也对顾余不感冒。
　　顾余之前曾百般纠缠过她，令她烦不胜烦；如今想来，这一切都是顾余的伪装，自己或许也是对方装「纨绔」的挡箭牌。
　　赵雪晴对于自己被利用了很是不爽。她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最近一次走火入魔会跑到临渊峰。
　　是的，赵雪晴经常走火入魔。
　　师父查看过她的情况，发现她竟是三魂六魄不全。
　　神魂不稳，自然易生心魔。
　　赵雪晴是一个孤儿，被一名村妇捡到后抚养长大，10岁时又因为检测出单灵根而被收上十剑宗。她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也不知为何自己会魂魄不全。
　　但神魂不稳却给她带来了大麻烦，使她每过几个月都要走火入魔一次。走火入魔期间，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儿来。所以，赵雪晴逐渐成了一个宅女，只要没事，就待在自己的洞府里修炼。
　　洞府外则被师尊布置了阵法，即便她走火入魔了，也不会跑出去祸害他人。
　　然而这次，她是在完成宗门任务，飞回洞府时突然走火入魔的。幸运的是，她似乎只在临渊峰后山睡了一觉。醒来时除了一身草屑，倒是衣衫整齐，让赵雪晴着实松了口气。
　　赵雪晴从思绪中走出，发现杜文殊已经重新收获「民心」，连姚凤来也一脸崇敬敬佩的样子。
　　她无奈地在心里摇了摇头。
　　虽然知道师尊一家涉及顾沉渊时便十分扭曲，但师尊对她有教养之恩，她也不好说什么。
　　⚹
　　另一边。
　　海底漆黑，唯有剑鱼发着光。
　　顾余站在甲板上，能听到「砰砰」的响声。
　　那是海底的剑气在轰击宝船防护罩。
　　他不敢怠慢，取出一枚圆润透亮的夜明珠，将四周照亮，然后快速说：“开始垂钓吧！拿出你们的所有本事，争取吸引高等级的剑鱼来！”
　　说完，他做出表率，将手里的鱼线随便朝一个方向扔了出去。
　　鱼线穿透防护罩，漂浮在海中。
　　沈夜苍和熊大忠见状也各自寻了个方位，抛出鱼竿。
　　三人不知道毛安也入了水，一心一意只想垂钓剑鱼。
　　顾余此时心情可谓轻松愉快。
　　他是完全相信主角光环的，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担心沈夜苍钓不到剑鱼。至于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不强求。
　　毕竟原身好多年了都没钓上一条剑鱼，没道理轮到他就突然运气爆发不是？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嘛。
　　顾余心态很好，根本没看鱼竿，而是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的系统地图。
　　然后，他就发现有蓝色和红色光点朝这边汇聚。
　　嗯，意料之中。
　　再然后，只见紫色光点闪烁了一下，也笔直地朝这边游来。
　　啧，不愧是主角光环。
　　顾余有点柠檬地感慨，眼也不眨地盯着紫色光点。
　　紫色光点的速度非常快，几个呼吸间便抵达宝船附近，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显露身形。上三品剑鱼的光芒过于耀眼，几乎照亮视野中大半的海底，船上三人立刻发现了它。
　　这是一只体长约有3米，通体银灰色的剑鱼。它吻部极长，形似利剑，令人望而生寒。当然，顾余并不担心它袭击宝船。
　　只见那剑鱼仿佛离弦的箭矢、纵掠的闪电，直直朝沈夜苍射去。
　　果然是男主的机缘。
　　顾余非常淡定。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剑鱼即将刺入沈夜苍体内时，它忽然一顿，然后急停了下来。
　　沈夜苍愣住了。
　　顾余也愣住了。
　　这是什么展开？也太考验心脏了吧？为什么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剑鱼择主停了？
　　只见鱼头上灵动的眼珠子茫然地看了看沈夜苍，又看了看顾余，似乎在衡量什么。
　　顾余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能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
　　嗯，要相信男主光环！
　　完全没有存在感的熊大忠：QAQ；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恰在此时，船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顾余抬头，却是一艘船撞了上来，甲板上的毛安面色狰狞。
　　顾余挑眉，没想到杜文殊这么舍得。接着又想，品级越高的剑鱼，周身散发的亮度越高，毛安自然清楚这点，这才发了疯似的撞过来。毕竟一旦真叫沈夜苍通过这只剑鱼的考验，毛安必输无疑！
　　毛安乘坐的宝船论品级不下于顾余这艘，于是船身稍稍晃了晃。
　　随着晃动，这只在系统地图里被标为紫色光点的剑鱼也终于作出了决断。
　　它脑袋凑向沈夜苍，尾巴却向顾余掠去。
　　——这是准备同时考验两人，看谁能更快通过考验了。
　　然而，就在它尾巴碰到顾余胸口的瞬间，剑鱼浑身一震，十几息后，它带着懵逼的死鱼眼，化作细碎的光团，融入顾余体内。
　　——考验，通过了。


第11章 难道我是废物？
　　说好的苟呢？
　　静默。诡异的静默。
　　刚进幻境就被丢出来的沈夜苍，向来淡漠的脸上也浮现一丝丝迷茫。
　　考验这就结束了？那个被全宗默认为废柴的顾余居然只用了十几息就完成了考验？
　　我难道才是废物？只会炼丹的废物？
　　沈夜苍沉思。
　　顾余也很懵逼，整个人已经傻在原地。
　　你他喵的不是男主的机缘吗？怎么跟我走了？
　　在接触到剑鱼时，他感觉有一股力量想将他拉入幻境，但紧接着他的体内便升腾起一股不可名状的力量，将这外来之力驱散。双方拉锯片刻，最终还是源自顾余体内的这股力量占了上风，将其溶解。
　　顾余感觉大脑此时一片清明，四肢百骸充溢着能量。
　　自然而然的，一道念头闪现脑海。
　　【剑心通明】：一品神通，剑道天赋点满，所有剑意、剑法一看便知，一学即会。
　　虽然有了预感，但顾余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大喊一声卧槽。
　　这道神通虽不是攻击类，价值却极大！大得他心脏砰砰狂跳！
　　顾余下意识捂住胸口，眼神不受控制地瞄向沈夜苍的方向。
　　他貌似抢了男主天大的机缘？
　　有老爹顾沉渊的支持，他手边天材地宝不缺。这道神通对他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但对目前只会炼丹的沈夜苍来说，却是雪中送炭的存在。有了它，沈夜苍从此就是剑道天才了。
　　可惜神通已经烙印在他体内，想转让给沈夜苍那是不可能的。而且就算他想转，沈夜苍这样骄傲的人也不会接受。
　　再说了，以男主的光环，只是损失这一份金手指，应该没什么的吧？大不了以后遇到法宝，自己离沈夜苍远点？
　　顾余很快心态平衡下来。
　　是的，他已经猜到自己为什么被紫光剑鱼选中，而且连试炼都跳过，直接就获得剑鱼的能力了。
　　——他玲珑宝兔的血脉觉醒了。
　　只有玲珑宝兔的天赋才能无视一切幻境、封印、阵法等等，轻松夺宝。那么话说回来，自己的系统地图能看到各种宝物，是不是也是这天赋在作怪？
　　系统科技与修仙文明的结合？
　　顾余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这个金手指来得妙啊！不亏！就是得控制好，不能用得太频繁，不然很容易被人察觉他玲珑宝兔的身份。
　　要知道，他的身份可是一直跟主线贯穿的，甚至跟沈夜苍被灭门也有关系。
　　天元大陆已经有三千年无人飞升。嗯，修仙文标配。而由此导致的便是有人为了飞升或者长生不死而不择手段。
　　天元大陆有四大宝兔，玲珑宝兔便是其一。另外三个则是福运无双的天运宝兔；可穿梭阴阳生死的阴阳宝兔和悟道如喝水的菩提宝兔。
　　而若是集齐了真龙珠、凤凰火、白虎心草、玄武龟甲粉，以及四大宝兔的心脏，以特定的手法炼制，便能得到传说中的极品神丹——不灭丹。取自九九归一，生生不灭之意。
　　只要服用不灭丹，便能永生不死，即便身体神魂俱灭，也能慢慢复活。当然，唯一的代价便是不能飞升，只能永远生存在天元大陆。
　　而沈家传承的《丹神谱》中，正有不灭丹的炼制方法。
　　与天元大陆齐名的天元宗，是修仙界长盛不衰的老牌宗门。虽然目前发展势态比不上十剑宗，但底蕴深厚，属于韬光养晦型宗门。其太上老祖林芝潮与姚宗元同为合体境大能。然而眼看着大限将至，飞升依旧渺渺无望，林芝潮在意外从一处秘境得到炼制不灭丹所需的材料名称后，终于抵挡不住死亡的恐惧，一边暗中派人打探材料下落，一边对拥有完整丹方的沈家出手。
　　故事由此开始。
　　林芝潮实力绝对是三位合体境中第一位，他所在的天元宗更是传承十万年的庞然大物。另外，林芝潮在追捕阴阳宝兔时，遭到阴阳宝兔最强神通一击，直接造成了人格分裂。然而这狠人直接将自己神魂分裂，让另一半人格夺舍他人，然后化名赵志混入大陆最恶最强的魔门——血魔宗，还一路混成了首席长老，掌控血魔宗一半势力。
　　这种智力在线，阴险狠辣，底牌跟小弟一堆的最终大Boss，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顾余是没胆子直面的。
　　所以，学沈夜苍一样苟才是王道！
　　顾余正暗自告诫自己要低调，余光就看到地图闪了一下。
　　抬眼一看，顾余瞬间瞪大眼。
　　只见地图上，无数蓝色的、红色的光点开始朝这里汇聚。一开始只有十几二十多个光点，但渐渐的，方圆五百米内很快涌入越来越多的光点！
　　剑鱼择主！
　　感应到相应天赋的剑鱼，会主动向有缘人靠近！
　　而顾余刚刚获得的剑心通明神通，让他点满了剑道天赋！
　　顾余抬头。
　　宝船周围，越来越多的星辰亮起，将深邃的海底照亮。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顾余脑中瞬间闪过这句诗。
　　好美！
　　这种奇景，现代也看不到吧？
　　顾余抬手。
　　一只深蓝色的剑鱼凑了过来，用尖尖的鼻子轻轻戳了戳他指尖，然后化作蓝光汇入他体内。
　　仿佛一个信号，更多的五光十色的剑鱼涌入顾余体内。
　　顾余嘴角抽了抽。
　　刚刚还想苟来着……
　　他抬眼，果然看到对面宝船上毛安半惊恐半狰狞的脸。
　　本来就丑，现在更丑了。
　　顾余暗暗吐槽。
　　然后，他看到毛安身边的男人不知说了什么，才让毛安平息下来。紧接着，男人递出什么东西，毛安几乎迫不及待地将东西塞进嘴里，然后立刻朝着鱼群挥杆。
　　大部分剑鱼不为所动，只有一只绿色光点剑鱼迟疑了一下，这才犹犹豫豫地游向毛安。
　　毛安顿时狂喜。
　　顾余不敢兴趣地收回视线，看向沈夜苍。
　　果然，沈夜苍也正看着他，目光里闪动着莫名的情绪。
　　顾余轻咳一声，解释：“我刚刚得到了剑心通明的神通。”他简单解释了一下这神通的用法，立即收获熊大忠羡慕嫉妒的视线。
　　“顾师兄你太厉害了！这真是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啊！”熊大忠真心地称赞，“这神通太强了！不会是上三品的天赋吧？早知道之前你就该亲自下场跟那个什么毛安打赌来着，不然你现在已经赢啦！”
　　顾余谦虚：“运气好而已。而且……”他看向沈夜苍，“我对你有信心。”
　　沈夜苍没吭声。
　　顿了顿，顾余又说：“以我的神通，可以吸引足够多的剑鱼，你们抓住机会，看能否遇到属于你们的剑鱼。”
　　“好嘞！”熊大忠立即摩拳擦掌。
　　沈夜苍闻言也转身继续垂钓。
　　他对顾余没有嫉妒。那条剑鱼选择了顾余而不是他，只能说明他还太弱。与其抱怨羡慕别人，不如让自己变强。机缘不会闭着眼默默等你，而需要你自己来取。
　　这是被灭门后，在外界闯荡了两年有余的沈夜苍的体悟。
　　而且，拥有「剑心通明」的顾余，更有合作价值，不是吗？
　　沈夜苍沉下心，挥出鱼竿。
　　这次，他的男主光环似乎终于起了效，五只电灯泡似的剑鱼转向他游来。
　　顾余一直关注着他这边，见状立即去看系统地图。
　　【居合斩（神通）】：五品；
　　【锈蚀（神通）】：四品；
　　【《吐纳术•剑篇》】：四品；
　　【《碧海潮生剑》】：八品；
　　【《剑舞》】：七品；
　　顾余小小的震惊了一下。
　　不得不说，单看品级，这五条剑鱼都不差，尤其是名为《吐纳术•剑篇》的秘籍，仅是残篇便达到四品，那么全篇《吐纳术》是几品？至于剩下的？居合斩是一种拔刀术，讲究的是一击必杀，出手即死。很适合拿来做底牌。而《剑舞》和《碧海潮生剑》虽然品级不高，却正跟如今的沈夜苍匹配。毕竟沈夜苍也才筑基，过于高深的剑道秘籍，他还真不一定学得来。
　　人嘛，不能太好高骛远。
　　反倒是最后的神通「锈蚀」，有些鸡肋了。
　　玲珑宝兔的天赋是可以化敌人的法器为己用的，「锈蚀」可谓自己天赋的低配版。沈夜苍已经有自己这个小弟了，再浪费珍贵的剑丹在这神通上实在没必要。当然，这只是顾余通过地图上给出的信息做出的字面理解。
　　「锈蚀」神通既然可以跟《吐纳术•剑篇》并列，恐怕还有什么未知的强大能力。
　　此时，沈夜苍没有急着使用剑丹，而是先自己尝试能否通过剑鱼的考验。
　　不愧是男主，很轻松便领悟了《剑舞》和《碧海潮生剑》；但他却在「居合斩」上遭遇了滑铁卢。沈夜苍没有急躁，而是深吸口气，尝试征服「锈蚀」和《吐纳术•剑篇》。
　　他首先是变成一把被束之高阁的剑，无人问津无人拿起，最终渐渐生锈。这个过程缓慢而安静，几乎可以让人发疯。沈夜苍有足够的耐性，但即便如此，他也无法理解锈蚀产生的原因。
　　日升月落，阴晴圆缺。这在很多人看来，若是深究其中道理，往往大部分人都说不出来，沈夜苍一个古代人同样如此。
　　所以，他失败了。
　　作者有话说：
　　这次大纲写了1w+！把所有剧情全部理出来了，绝对不卡文！妈的！再断更我是狗！


第12章 契约成功毛安发疯
　　旱鸭子男主
　　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沈夜苍又变成了一个面容模糊不清的匠人，手持一把大锤，身下是被炉火映得发亮的剑胚。
　　冥冥中似乎有个声音告诉他，只有完美锻造出一柄宝剑，才能通过试炼。
　　锻剑，沈夜苍还真没接触过。
　　他试探着用大锤砸剑胚。
　　“砰！”
　　剑胚应声而断。
　　然后眼前白光一闪，完好的剑胚再次出现。
　　沈夜苍没有气馁，而是继续尝试。
　　「噼里啪啦」的炉火声与「叮叮当当」的敲击声连绵不绝。沈夜苍也不知自己敲击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经历了多少次的失败。
　　他能清晰感应到全身的酸痛，手中的大锤重若千钧，两只手臂几乎已经抬不起来；每次弯腰，都能感觉全身骨骼不堪重负的声音。
　　更要命的是精神上的疲惫。脑海中仿佛有人不停在低语：停下吧！放弃吧！你根本做不到！
　　放弃？
　　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何谈复仇？
　　沈夜苍心头仿佛有熊熊火焰在燃烧！
　　越是高深的幻境，其背后蕴藏的天赋价值就越高！
　　这条剑鱼品级必在五品以上！这也许是自己目前唯一能得到的最好的资源了！
　　繁杂的思绪不停涌现，沈夜苍立即意识到自己静不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放空心思，将注意力全部灌注在身下的剑胚上。
　　渐渐的他发现，落锤的速度、角度都影响着剑胚，他调整呼吸，不断尝试，竟不由自主沉迷其中。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打铁，但却有着奇妙的韵律和玄奥。
　　“砰！”
　　锤落。
　　剑胚颤动。
　　沈夜苍全身肌肉似乎也跟着在颤动。
　　沈夜苍眼睛放光。
　　他似乎听到了剑胚的呼吸声。
　　而自己的呼吸似乎也逐渐跟剑胚的呼吸声同频了！
　　“嗡！”
　　在他脑内划过这个想法时，身下的剑胚瞬间爆出一团璀璨的光芒，飞入他体内！
　　《吐纳术•剑篇》！成了！
　　花草树木、山川河流，万事万物皆有呼吸。
　　感应万物呼吸，此之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沈夜苍感觉此刻他就是剑本身！
　　他的皮肤变得如剑身一般坚硬；他自然而然便知晓以怎样的角度出剑能最有效的杀伤敌人；连他的神魂都覆上一层可以抵挡神魂攻击的外壳！虽然还很薄很脆弱，但，他才筑基！未来无限可期！
　　沈夜苍满意地睁眼，心情激荡下，眼尾和嘴角都挑起浓厚的笑意。
　　顾余一直观察着他，见状也松了口气，心情跟着愉悦起来。
　　接下来，他也没干扰沈夜苍用剑丹契约剑鱼。毕竟人家才是经历了幻境的人，最是清楚什么能力适合自己。
　　然后，他就看着沈夜苍毫不犹豫地将「居合斩」和「锈蚀」都收进剑丹中。随着剑鱼化作光芒涌入剑丹，系统地图上也出现了变化。
　　五品剑丹（居合斩）：剑在鞘中，即为蓄力。消耗精神力进行蓄力，蓄力越久，拔剑第一击越强。
　　四品剑丹（锈蚀）：消耗灵力为攻击增加锈蚀效果。备注：时光乃万物之敌，若领悟时光大道，可使沧海桑田。
　　顾余看着锈蚀神通最后那句备注，有点傻眼。
　　时光大道？你认真的？
　　怪不得锈蚀这个神通有四品，原来跟时光大道沾了边。啊不对，跟时间有关的神通只有四品，这才奇怪好吧？
　　顾余已经凌乱了。
　　他仔细分析了一下，觉得这个神通目前只涉及到化学上的生锈，即金属制品长时间接触空气或水流中的氧元素后发生氧化。
　　然而这仅限于金属制品，不提现代的不锈钢、塑料橡胶等制品基本不会生锈，在修仙界。
　　虽然大多法器的炼制都需用到铜、铁，但早就做到了防锈。越是高品级的法器，越不可能生锈。
　　如果不能掌控时光大道，那么仅仅是让金属生锈的神通确实略略鸡肋，定位为四品神通倒也合理。
　　想通以后，顾余也就淡定了。
　　时光大道是那么好掌控的吗？反正看过剧情的顾余知道，大结局沈夜苍飞升时，都没掌控时光之力。所以，「锈蚀」这个神通只能作为沈夜苍晋级元婴前的杀手锏，元婴以后就派不上大用场了。
　　想着，顾余朝沈夜苍走过去，装模作样地问：“契约了几只剑鱼？”
　　“5只。”沈夜苍回答。
　　顾余一脸满意：“看来你天的赋不错，不愧是我挑中的男人。”
　　沈夜苍总感觉这句话有哪里奇奇怪怪的，不过他此时心情很好，也没细究。
　　虽然由于几乎所有剑鱼都涌入顾余体内，使他变成众人的焦点，但毛安关注的却一直是沈夜苍。
　　所以，他也看到沈夜苍契约了5只剑鱼，而且其中三只周身光芒十分耀目。那一瞬间，毛安顿时有种想要呕吐的错觉。
　　输了！
　　他是服用了清悟丹，短暂提升了自己的悟性，才勉强契约到一只剑鱼的，可沈夜苍明明没作弊，却契约五只！
　　这不合理！
　　毛安在心里嘶吼，双眼充血赤红，表情扭曲如地狱的恶鬼。
　　对了！一定是顾余做了手脚！他爹可是顾沉渊！常年在洞天福地探险手里的好东西能少吗？沈夜苍肯定是吃了某种能大幅度提高悟性的丹药，不然一个区区五灵根的废物，怎么可能获得这么多剑鱼的青睐！
　　要知道即便以赵雪晴、杜文殊这样的天才，也不可能一次性得到三只高品级的剑鱼的青睐！他沈夜苍难道还是比赵雪晴和杜文殊更厉害的天才？
　　但！即便猜测沈夜苍做了弊又怎样？
　　自己不也作弊了吗？
　　当初定赌约的时候，又没规定不能申请场外援助，你看天道也没降下惩罚不是？
　　所以，毛安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吞！
　　他愿意吗？
　　当然不！
　　如果他输了，就要被逐出师门啊！
　　真离开十剑宗，杜文殊和顾余会放过他？
　　真的会死的！
　　不！他不想死啊！
　　既然你们都要我死，那就一起去死吧！
　　毛安面目狰狞，整个人已经疯了！
　　他猛地夺过船舵，驱使着宝船朝着顾余的宝船狠狠撞去。
　　“我去！你想干什么？！”杜文殊派来助毛安一臂之力的手下张洋惊呼。
　　“别管我！只有这样我才能赢！”毛安咧嘴，笑容狰狞，“这里是剑海海底！船毁人亡这种事不是很正常吗？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这场赌约就是我赢了！还顺便帮杜师兄祛除了顾余这个心腹大患，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儿吗？”
　　张洋闻言怔了怔，竟有些被说服了。
　　一者，顾余今天撕开了他一直伪装的「纨绔」面具，轻轻巧巧便破解杜文殊设下的陷阱，狠狠打了杜文殊的脸，给他留下了此人「深不可测」的印象；二者，剑鱼群仿佛乳燕归林般涌入顾余体内，连考验都不需要的画面就在眼前，实在是太震撼了！他根本数不清顾余到底得到了多少神通、剑意和秘籍！一旦离开剑海秘境，顾余他就是头猪，也要起飞了啊！
　　顾余他不装了，他要起飞了，考虑过杜家的感受吗？他们这些跟随杜家的人又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赌约什么的反而不重要了！
　　所以，他轻易被毛安说服了！
　　——不能让顾余离开剑海！
　　想着，张洋默默掏出五张符箓，操纵符箓将其分别贴在宝船的前后左右中。宝船周身泛起淡淡的荧光，船身颜色则在海中显得更加深沉。
　　这是将宝船加固了。
　　毛安信心更足，忍不住让宝船加速！
　　对面宝船的异样，顾余自然发现了。但他还是太单纯，只以为毛安想更靠近他，以便钓到更多剑鱼。反倒是沈夜苍皱眉，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立即扭头对熊大忠说：“熊大忠，把船开走，离他们远一点。”
　　“好嘞！咱可不能让他们占便宜！”熊大忠没多想，非常爽快地转舵。
　　说时迟那时快，漆黑的宝船破开汹涌的海水，尖尖的船头仿佛一把利剑狠狠朝己方宝船的舷侧刺来！
　　“啵！”
　　船外层的透明护罩被刺穿，宝船完好无损。
　　然而，随着护罩破裂，大量的海水与剑气涌入，庞大的推力导致宝船瞬间侧翻！
　　熊大忠下意识抱住手中的船舵，而甲板上没有任何倚靠的顾余和沈夜苍却如同被狂风吹乱的黄叶，被海水淹没。
　　顾余没有一丝丝防备，鼻腔里瞬间呛入海水。
　　幸好，身上的法衣有所感应，立即在他周身荡开透明的护罩，将海水和剑气隔开。
　　顾余抬头，有剑鱼相随带来的光亮，他能清晰地看到宝船护罩上破开的口子正自动修复。他下意识去找沈夜苍，却发现沈夜苍脸色惨白，正捂着胸口随汹涌的海水翻滚。他定睛一看，吓得差点心跳骤停！
　　沈夜苍身上的衣物早已被剑气割得不成样子，被捂住的右胸口处更是明晃晃被刺开一个大洞！大量的血流出，染红他的指尖，又溶入海水消失不见。
　　沈夜苍重伤了！
　　而且他还是旱鸭子，不会游泳！
　　顾余心头一慌，脚一蹬，立即踩水向沈夜苍游去。


第13章 挺进暴风领域
　　救沈夜苍
　　无数的剑气随着海水涌动无声无息地袭来，但都被顾余的法衣挡住。然而沈夜苍就没那么好命了，眨眼间，他身上又多了几道口子。
　　忽然——
　　海水莫名震荡起来。
　　一道银白色的，长约2米的剑气从远处袭来，朝沈夜苍的方向刺去！
　　危险！
　　真的会死！
　　顾余心跳狂跳，猛地加速，拽住沈夜苍的手使劲一拉，然后顺势翻身！
　　“轰！”
　　剑气完全轰击在顾余身上！
　　法衣上出现细微的裂痕，巨大的冲力让顾余感觉五脏六腑瞬间移位！
　　他咽下涌上喉腔的血气，低头去看怀里的沈夜苍。
　　对方伤口无法止血，唇色白到发紫，眼睛几乎睁不开。最重要的是，没有氧气，沈夜苍已经快窒息了！
　　顾余毫不犹豫地从乾坤袋里掏出一粒回血丹送进自己嘴里，然后按住对方的肩膀亲了上去，将丹药嘴对嘴过渡给沈夜苍。等沈夜苍艰难咽下，他再将空气渡给对方。
　　紧接着，他暴力撕开沈夜苍的上衣，敷上止血散。止血散一接触伤口，立即生成一层薄膜，既是止血，也将海水隔开。
　　两番操作下来，沈夜苍脸上终于有了血色，顾余顿时松了口气。
　　但，危机尚未解除。
　　刚才那道剑气相当于元婴境修士的全力一击，虽然被他的法衣挡住，但再来个两三次，他跟沈夜苍都得玩儿完！
　　而且，氧气也快不够了！
　　这个问题倒是好解决。为了这次剑海垂钓，他特地清点了自己的乾坤袋，准备了不少东西。
　　取出两颗避水珠，一颗自己吞下，一颗喂给沈夜苍。待那种即将窒息的感觉消失，顾余这才有时间去寻找自家宝船的位置。然后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随着海波脱离了宝船范围。
　　顾余立刻做出判断，抱着沈夜苍往上游。
　　避水珠功效只有一个时辰。只要浮出海面，就能等熊大忠将宝船开上来。而且说不定还能遇到其他宗门弟子的船。
　　然而人若是倒霉起来，喝凉水都会塞牙缝！
　　不知何时，海水中暗流的涌动速度明显加快。
　　顾余明明是想往上游，却被暗流带动着往斜上方移动。等他好不容易破水而出，抬头一看，整个人都傻了！
　　暴风海域，正急速朝他们的方向席卷！
　　黑压压的风暴将海天连成一线，肆虐的狂风轻易便能撕碎一切，人类在自然的伟岸面前毫无胜算！
　　沈夜苍自然也目睹了一切。
　　他目光微动，哑声说：“你放开我自己逃吧。”
　　“闭嘴！”顾余皱眉，恶狠狠地开口。
　　不对劲！这TM太不对劲了！
　　说好的主角光环呢？
　　为什么沈夜苍这个主角混得这么惨？他不记得这是本虐主文啊？
　　一边恶狠狠地吐槽，顾余也不忘思索如何逃脱眼前的危难。
　　剑海禁空，所以御剑术pass，首选逃脱工具本该是船，但他的船在海里泡着呢，备用船？有倒是有，但暴风海域近在眼前，船能跑得比它快？
　　顾余大脑疯狂运转。
　　“来不及了。”沈夜苍的叹息在耳畔响起。
　　他反搂住顾余的腰，心情居然出奇的平静。
　　他能救顾余，但却会暴露自己最大的底牌——芥子空间。
　　是的，《丹神谱》的芥子空间可以容人进出。只要他一个念头，他跟顾余便可以直接躲进芥子空间，避开暴风海域的风暴。
　　家破人亡后，沈夜苍在外流浪了两年多。这个空间曾救过他无数次，但他从未放其他人进入过。
　　惨痛的经历让他不相信任何人。
　　但……顾余呢？
　　他以为顾余想利用他对付掌门杜英。
　　但一个企图利用他的人，会在自身也处于险境时依旧毫不犹豫地出手救人吗？
　　沈夜苍看得分明——若熟悉水性的顾余当时立即转身回返宝船，根本不会陷入如今的生死存亡之境。
　　顾余为什么要救他？
　　因为他有利用价值？
　　呵呵，别开玩笑了，偌大的十剑宗，想找个傀儡吸引掌门的火力，不要太简单。于高高在上的太上长老之子顾余而言，他不过是一只蝼蚁才对。
　　所以，虽然不明白顾余为何救自己，但，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如果今天抛下顾余独自活下来，沈夜苍觉得自己的道心将永生难宁！
　　嗯，还是顾余打晕带进芥子空间，等风暴过去再出来吧！这样既救了人，也没暴露芥子空间，完美！
　　沈夜苍默默决定。
　　恰在此时，顾余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
　　“谁说来不及？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能放弃！”
　　沈夜苍闻声回神，抬眼望去，只见顾余被海水打湿的长发如海藻般跟他的黑发纠缠在一起，漂亮的桃花眼光芒璀璨。
　　沈夜苍感觉心脏被撞了一下。
　　忽然，他余光瞥见海平面下有涌动的暗光。
　　——是那些被顾余吸引来的剑鱼。
　　等等，剑鱼？
　　“顾师兄，你能指挥得动这些剑鱼吗？”沈夜苍开口。
　　“剑鱼？”顾余皱眉。
　　他的天赋是免疫一切禁制、幻境和阵法，可以无视规则获得宝物认主。剑鱼属于未认主的「宝物」，肯定是驱使不了的啊。
　　嗯？等等？
　　狂风席卷着海水狠狠摔在脸上。
　　顾余看着飞速靠近的暴风海域，又看向系统地图。
　　随着他吸纳太多剑鱼蕴含的「宝气」，他的天赋得到进一步的觉醒。最显著的表现就是，原本地图只能显示方圆五百米的宝物位置，而今，地图却扩大到了方圆三千米！
　　只见地图中，一个硕大的金色光点正快速向着这边移动！
　　金色光点！
　　超越一品的极品灵宝？
　　毫无疑问，暴风海域是因金色光点而形成的！
　　因为他获得了「剑心通明」的神通，所以将金色光点也吸引过来了？还是沈夜苍的主角光环发挥作用了？
　　顾余也说不准，也没心思纠结这个。
　　但，破局的办法倒是有了！
　　如果他的天赋真那么不讲理的话……
　　顾余眯起眼，看向沈夜苍：“你待会儿抱紧我。”
　　“你要做什么？”沈夜苍问。
　　“不做什么。”顾余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眼底写满兴奋和跃跃欲试。
　　这是一场豪赌！
　　肾上腺素疯狂飙升，顾余兴奋之余也会恐慌。但，他选择相信自己的天赋！
　　“呜——”
　　风暴怒吼，近在咫尺！
　　顾余按住沈夜苍的脑袋埋进自己胸口，一头冲进风暴之中！
　　无数泛着光的剑鱼追随在他左右，让他仿佛夜空中永恒不灭的恒星，璀璨而光明！
　　沈夜苍紧紧抱着顾余，手背青筋突出。他已经做好准备，随时打晕顾余逃进芥子空间。但目前，他打算相信顾余的判断。
　　海波形成一个又一个漩涡。
　　他与顾余如飘萍般随波翻涌，海浪拍在脸上，几乎让他睁不开眼。但奇异的是，那些从顾余身后呼啸而来的狂风打在脸上，竟没有带来一丝疼痛，甚至无法将他们卷入空中再摔进海里！
　　这不合理！
　　龙卷风的破坏力可不是开玩笑的！
　　沈夜苍无暇思考这是怎么回事，只能归因为顾沉渊给了顾余什么压箱底的保命法宝。
　　时间被无限拉长，又仿佛白驹过隙。
　　不知不觉，风暴的怒吼已经远去，海波开始平静。
　　沈夜苍抬眼，入目是顾余纤细白皙的脖颈。从对方颈窝向外看去，一片新绿瞬间映入眼底。
　　树？
　　沈夜苍愣了一下。
　　凝神一看，只见不远处盘踞着一座黑色的岛屿，岛上矗立着一片新绿的树林。林中似乎还有飞鸟盘旋。
　　等等，剑海不是只有剑鱼吗？
　　哪儿来的飞鸟？
　　沈夜苍差点以为自己又掉进了幻境，但身边顾余温凉的肌肤触感让他又从这种错觉中走出来。
　　想着，他抬手轻轻拍了拍顾余的背。
　　顾余从沈夜苍肩窝里抬头：“结束了？”
　　他身上华丽的法衣皱巴巴的，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大片白腻的胸口，一双桃花眼被海水打湿，看起来湿漉漉，干净又纯澈。
　　“嗯。”沈夜苍点头，眼底神色复杂。
　　“呼——”顾余长出一口气。
　　他呸掉嘴里的海水，随即嘴角上扬，露出大大的笑容。
　　果然！他的推测是正确的！
　　暴风海域其实是金色光点，即极品宝物自带的巨大结界！而既然是结界，自然不会对身为玲珑宝兔的顾余起效！而由他先触碰风暴将其无效化，被他抱住的沈夜苍自然被判定为与他同为一体，不受影响。
　　毫无疑问，顾余的豪赌赢了！
　　巨大的满足感让他差点gc！
　　然后，他就乐极生悲了。
　　“砰！”
　　心脏仿佛被人敲碎，剧痛骤然席卷。
　　顾余呼吸一滞，脸色瞬间惨白。
　　他下意识捂住心口：“啊！”
　　沈夜苍一愣：“你怎么了？”
　　顾余软倒在沈夜苍身上，疼得无法开口，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息。然而，那疼痛却愈演愈烈，从心口向着四肢百骸不断蔓延。顾余有一种根根骨肉被暴力切碎的恐怖错觉。
　　然后，他就晕死过去。
　　“顾余？”沈夜苍手指探了探他鼻息。
　　还有气。
　　但即便昏死过去，对方脸上依旧爬满痛苦，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难道是那个压箱底法宝带来的后遗症？
　　沈夜苍抱着顾余，一边推测，一边头疼。
　　他不会游泳……


第14章 血脉觉醒
　　变成兔子了
　　浮在海面没问题，但游动起来？呵呵，再见。
　　正头疼着，忽然几道大浪打来，沈夜苍和顾余直接被推远，然后又随着反作用力向小岛而去。
　　“呜呜——”
　　高远悠长的吟声响起，仿佛吹过高天的风笛声。
　　沈夜苍瞳孔骤缩。
　　小岛上浮，前端两翼竟露出两只巨大的眼睛。黑黝黝的眼珠子如同硕大的宝石，闪烁着灵动的光辉。
　　“哗啦啦！”
　　岛屿中心忽然腾起一道水柱，喷溅的水花落入森林，浇灌着岛上的花草树木。
　　沈夜苍忽然想起幼时听父亲讲起的故事。
　　父亲曾说，天元大周被海洋包围，四海龙王统治着四大海域。龙族虽强，但海洋里却有着名叫鲲鲸的种族，它们体型庞大，传承着远古鲲鹏族的血脉，浮出海面时横亘天地，连龙族遇到了都要退避三舍。鲲鲸数量稀少，性情温和不喜杀生，一直远遁深海，极少出现在世人面前。
　　眼前的庞然大物，难道便是鲲鲸？
　　不，眼前的鲸鱼虽然大，但还没到遮天蔽日的程度。
　　是处于幼年期，抑或仅仅是有一丝鲲鲸的血脉？
　　也不对，这里是剑海，剑海里只有剑鱼才对！难道这头鲸其实是剑鱼的一种？它背上的岛屿是天然的，还是人为诞生的？
　　沈夜苍思绪翩飞。
　　恰在此时，黑色的巨鲸似乎嗅到了陌生人的气味。它非但没有胆怯惊慌，反而朝着他们的方向乘风破浪而来。只是眨眼间，便已经来到沈夜苍的面前。
　　黑黝黝的眼珠子向下移动，直直盯着沈夜苍和顾余，别说，被这般庞然大物注视着，即便是心性坚定的沈夜苍也感到后背发寒。
　　“嗯——”
　　耳边忽然响起娇嫩清脆的叫声。
　　巨鲸潜入海中，然后猛地浮出海面。
　　沈夜苍和顾余当即转移到了巨鲸的头顶。
　　“嗯——”
　　沈夜苍愣了愣。
　　这是在……救他们吗？
　　这是头有灵智，且温顺善良的鲸妖。至于为何会出现在剑海，未知。
　　他立刻做出判断。
　　“谢谢。”沈夜苍道谢。
　　“嗯——”巨鲸仿佛在回应他，然后又自顾自地欢快地向着前方游动，似乎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又似乎都一切云烟都不在意。
　　既然安全有了保障，沈夜苍便第一时间查看顾余的情况。
　　顾余躺在他怀里，眉心紧蹙，被死死咬住的下唇依旧倾泻出痛苦的呻/吟。
　　沈夜苍将他湿漉漉的衣服脱掉查看了一番，没发现伤口。
　　难道是精神受创？
　　沈夜苍皱眉。
　　突然——
　　顾余的周身忽然亮起朦胧的光晕。光晕慢慢将其包裹，收缩，仿佛酝酿着什么。
　　沈夜苍挑眉。
　　十几息后，银光炸开，顾余的身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娇小雪白，唯有鼻尖粉似桃花的垂耳兔。
　　沈夜苍：？？
　　兔子？
　　顾余是兔妖？不对，半妖？
　　顾沉渊曾经去妖雪之森寻找玲珑宝兔的事毕竟只有十剑宗少数几人知道，沈夜苍这般杂役身份自然不知道，更不可能联想到玲珑宝兔，只以为顾余是顾沉渊与某个兔妖的爱情结晶。
　　沈夜苍发现，这个顾余真是每时每刻都给他带来惊喜或惊吓。
　　一开始，他以为顾余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后来顾余面对杜文殊的陷害全身而退，他又怀疑对方心机深沉；再到顾余奋不顾身来救落水的他，他又看到了对方清澈灵动、坚韧乐观的一面。而今，他又发现顾余还是半妖！
　　所以，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顾余呢？
　　沈夜苍好奇。
　　他回神，发现兔子，哦不，顾余的身体不再抽搐，呼吸也平缓下来，应是陷入了沉眠。似是有点冷，巴掌大小的兔子本能地往他怀里钻。
　　沈夜苍抬手摸了摸兔子耳垂。
　　毛绒绒的，触感好极了。
　　沈夜苍忍不住将顾余捧在掌心，从乾坤袋里取出干燥的帕子，轻柔地将湿漉漉的绒毛擦干。然后，他从芥子空间里取出一枚丹药吃下，身上的所有伤口几乎立刻愈合，只留下浅浅的疤痕。就这，还是为防被顾余发现异常。紧接着，他把身体擦干，换上干净的衣服，再将柔软的手帕垫进胸口口袋，将顾余放进去。
　　做完一切，他才抬头观察四周的情况。
　　树林并不阴翳昏暗，高大的树木野蛮生长，几只白鸥在树干上一边打理羽毛，一边好奇地打量着未知的访客。地面铺着青草、野果和菌类，后两个都有被食用过的痕迹。
　　剑海没有日夜之分，但顾余和沈夜苍依旧需要休息。而且沈夜苍推测，接下来的一个月，他跟顾余恐怕都要在这头巨鲸身上度过了，所以，建造一座木屋刻不容缓。
　　说干就干，沈夜苍直接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把刀，寻找合适的木料。
　　一个时辰后。
　　早就点亮野外生存的能力，一间树屋对沈夜苍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建好树屋，他便直接从乾坤袋里取出各种食材和调料做菜。这个乾坤袋还是顾余给他的，说是为了能让他更好地在剑海中伺候自己。里面装满了各种珍稀灵肉灵植，以及不下百种的香料，没想到此时竟是派上了用场。
　　油滋滋的鹿肉串，配上清甜多汁的野果；一整只烤得金黄的灵鸡，肚里塞满灵植，外层裹上特制的泥土，放进土灶里闷烤，再来一碗清新的绿豆薄荷汤。
　　沈夜苍一点儿不亏待自己，大大饱餐了一顿。
　　当然，他也没忘给顾余留点儿。
　　只是顾余一直在沉睡，连饭菜的香气都没让他醒来。
　　吃完饭，将厨余直接用火烧掉，沈夜苍闻了闻身上的烟火气，抱起顾余往林子深处走去。
　　他不敢将顾余单独放在树屋里。
　　兽态的顾余实在太小巧了，他担心会被大型鸟类捉走。
　　既然这里有鸟类存在，那就说明巨鲸背负的这座小岛有淡水存在。刚才砍树时他已经观察过，如今顺着鸟类活动频繁的方位走去，果然不一会儿便看到一座湖泊。
　　由于没有天敌，岛上的鸟类很多，基本都栖息在湖泊附近。
　　沈夜苍一出现，这些飞鸟便哗啦啦地惊起，朝四面八方飞走。
　　真是神奇。
　　沈夜苍心想。
　　明明剑海禁空，但这些鸟类却能飞起来；而且目前看来，这座岛上唯一的生物就是飞鸟。有没有其他活物？反正沈夜苍暂时没发现。
　　他走近湖泊，只见碧蓝的湖水清澈见底，深绿的水草舒展身姿，五光十色的鹅卵石铺满湖底。他的视线很快被湖边矗立着的一座风干的石碑吸引。
　　剑海的传说不一而足，也许这石碑能揭晓一切？
　　他步行至石碑正面，石碑上铁画银钩的两行文字瞬间映入眼帘。
　　——剑心即我心，我心即天心！
　　“轰！”
　　耳边似有轰鸣，鼓膜都在震荡。
　　剑心即我心，我心即天心！
　　剑即是我！我即是天！
　　铺面而来的霸道剑意瞬间攫住沈夜苍所有心神，他仿佛看到这十个大字化作一道道横亘天地的剑光，劈面而来，令他呼吸凝滞，令他脑中只剩下这漫天剑光。其他的一切？不重要了。
　　⚹
　　好饿！好热！
　　顾余感觉胃里饥肠辘辘，这就算了，全身跟着了火似的非常热。这种热度他非常熟悉，就跟那晚被合欢蛊子蛊附身后的感觉一模一样……
　　等等。
　　顾余意识逐渐清醒。
　　他记得自己好像晕倒了？
　　不会吧？他昏迷了一个月？不然为什么合欢蛊突然饥渴难耐起来？
　　顾余猛地睁开眼。
　　入目是一片黑色柔软的布料。
　　嗯？
　　顾余低头，看着自己毛绒绒的前腿，整个人是懵逼的。
　　这是他的脚？
　　等等，难道他变成兔子了？！
　　之前那让他生不如死的疼痛源自玲珑宝兔血脉的觉醒？顾沉渊施加在他身上的封印解除了？
　　那问题来了，他怎么变回来？
　　这个念头刚冒起，身体便一阵拉扯。
　　卧槽？在这里变身？
　　顾余下意识人立而起，后腿一蹬，从口袋里跳了出去。
　　几乎就在下一秒，他身体抽长，变成人型。
　　顾余光/溜溜地半跪在地上，艰难地喘息。
　　体型变大后，那种饥饿感，以及想要发泄欲望的渴望便愈演愈烈。
　　顾余忽然想起来，据说成年的兔子一年四季都是发/情期……
　　焯！
　　顾余抬头，下意识寻找沈夜苍。
　　沈夜苍就在他旁边站着，只是神情姿态有些奇怪。
　　顾余定睛一看，只见对方双目盯着某个方向正失神，肩膀、脑袋上挂满枯叶和鸟屎，却毫无所觉，只喃喃自语着。
　　咿——好臭！
　　顾余想笑。
　　堂堂男主，一身鸟屎……
　　但是他又笑不出来，因为他太热了！
　　视线一接触到沈夜苍，他就想将对方扑倒！
　　不对，这是子蛊在影响着他！
　　而且，对着一身鸟屎的沈夜苍，他可下不去嘴！呸！他为什么要下嘴！
　　顾余心里骂骂咧咧。
　　他靠着吐槽维持着自己的理智，目光逡巡四周。
　　森林、飞鸟、湖泊、石碑？
　　这还是在剑海吗？
　　顾余脑中飞快划过这个念头，随即将视线落在湖边的石碑上。


第15章 一锅误会乱炖
　　装睡的男主
　　——剑心即我心，我心即天心！
　　十个大字，一横一竖、一撇一捺都勾勒着奇特的神韵。
　　原来如此。
　　顾余恍然。
　　这石碑就是系统地图里的金色光点。石碑上的文字，或许是某个通天彻地的剑道大能留下的传承。沈夜苍在看到碑文的瞬间，便被其上蕴含的剑意攫住心神。
　　于是他在这里站了也不知道多久，唯有彻底领悟这道剑意，才能清醒过来。
　　然而他毕竟才筑基，领悟极品剑意不仅仅消耗着他的灵气，还包括他的精气神。再加上长时间未进食补充能量，眼看着就要被碑文「吸干」了，这才唤醒了他体内的合欢蛊母蛊。
　　这好歹是本点家后宫文，还有什么比重伤后双修更能推进男女主感情的呢？所以合欢蛊的作用便是，当感应到沈夜苍重伤，无法及时补充能量时，合欢蛊的母蛊会催动子蛊的宿体为沈夜苍提供能量。
　　嗯，就跟玲珑宝兔修的是「宝气」，沈夜苍修的是「丹气」一样，合欢蛊也能将「精气」转化为能量。一般来说，合欢蛊会每月积攒一次「精气」，若宿主遇险，它便会主动为宿主补充能量。而若是能量不够了，便是子蛊宿体上场的时候了。
　　本来这样的殊荣应该交给女主之一的赵雪晴，但谁叫顾余那晚去作死了呢？
　　顾余：QAQ；
　　蓝瘦！香菇！
　　他当初看这本小说的时候，就觉得男主的感情线是败笔，难怪会劝退好多读者，现在更是咬牙切齿！
　　不要合欢蛊！不要后宫！
　　让沈夜苍独美行不行啊！
　　合欢蛊表示：不行！
　　顾余再无能狂怒，也无法压制心底扑倒沈夜苍的渴望。
　　他深吸口气，踉踉跄跄起身。
　　不能打断沈夜苍感悟剑意，否则会与传承失之交臂。但让他跟沈夜苍酱酱酿酿……只是想想，就被强烈的羞耻感包围了！
　　他不行！他不可！他可是男人！
　　可除此之外，该怎么给沈夜苍补充能量呢？
　　丹药是最佳选择，但关键是，他衣服被沈夜苍扒了，乾坤袋不知道被对方放哪儿去了。至于沈夜苍自己的乾坤袋，顾余是打不开的。
　　怎么办？
　　顾余头脑风暴。
　　嗯？等等。
　　一定要通过酱酱酿酿补充能量吗？
　　顾余瞟向沈夜苍的唇。
　　接吻可不可以？
　　顾余跃跃欲试。
　　不过在这之前，得给沈夜苍洗个澡。
　　顾余把沈夜苍身上脏兮兮的衣服扒下来，心里窃笑。
　　这样他俩就都是裸/奔了！不过筑基修士身体强健，倒不至于受寒。
　　把衣服丢进湖里洗了洗，待洗干净后再用衣服接水，直接往沈夜苍身上泼，直到将鸟屎全部冲走，再将对方身子擦干。
　　整个过程中，沈夜苍都是一动不动，目光紧盯着石碑。
　　顾余也不在意。
　　——没反应最好！这样接下来无论发生了什么，沈夜苍都不会知道！
　　顾余大口大口地喘息。
　　子蛊在母蛊的催动下越来越躁动，他已经热得受不了了。
　　他凑到沈夜苍面前，发现对方的眼睫很长，漆黑的瞳孔深邃，五官恰到好处的俊美。不过皮肤状态不太好，嘴唇因为缺水有些干裂。
　　顾余舔了舔唇，有点腿软。
　　奇怪，他居然觉得这样的沈夜苍很性感。
　　他按住沈夜苍的肩膀，将唇送了过去。
　　双唇相贴，他立刻感觉到一股奇妙的吸力，将他体内的什么东西吸进沈夜苍体内。
　　是精气？
　　也不知道自己能给沈夜苍提供多少精气，要是撑不到对方清醒怎么办？
　　为防沈夜苍随时清醒过来，顾余没敢闭眼。所以他不得不一直盯着沈夜苍看。
　　别说，这鼻子可真挺，看得久了，连颊上的纹路都觉得赏心悦目。
　　顾余百无聊赖地数着沈夜苍的眼睫，感觉体内的热度似乎降下去了一些，但精神上却有少许疲惫，不是特别明显。
　　“扑棱棱——”
　　几只海鸟飞过来，停在沈夜苍脑袋上好奇地张望。
　　“咕噜噜——”
　　顾余的肚子登时响了起来。
　　好饿！
　　他想吃烤小鸟！但他不会做饭啊！话说海鸟该怎么烤？调味料好像都在沈夜苍的乾坤袋里？不会让他吃生食吧？他还没饿到吃生食的地步好吧……
　　哎，他的牺牲实在太大了！男主以后要是还要杀他，那就说不过去了！
　　顾余胡思乱想着。
　　渐渐的，一阵困意袭来。
　　顾余挣扎了两下，便趴在沈夜苍身上睡了过去。
　　他体表渐渐涌出七色虹光，这些虹光又一点点转化为精纯的灵力，通过双唇相亲，从他体内转移到沈夜苍体内。
　　当虹光剩下一半时，顾余脑袋上突然冒出两只耷拉下来的雪白的兔耳，又过了一会儿，当虹光只剩下三分之一时，毛绒绒圆滚滚的尾巴也冒了出来。
　　虹光逐渐见底，石碑上的碑文也终于黯淡下来。
　　“咔嚓——咔嚓——”
　　只见那十个大字寸寸裂开，不消片刻，石碑坍塌，露出内里一道白光。
　　“嗡——”
　　剑海之中，所有剑鱼浮出海面，对着巨鲸的方向发出铿锵的剑啸声，仿佛在朝拜着什么。
　　画面调转。
　　白光闪烁了两下，便冲入沈夜苍体内，下一瞬，沈夜苍便晕了过去。
　　⚹
　　颈窝里似乎有谁喷洒的热气。
　　沈夜苍眼皮动了动，睁眼，入目是顾余放大的睡颜，以及垂落的雪白兔耳。
　　他晃了晃神，下意识动了动手臂，指尖立即摸到一片滑腻娇软的肌肤。
　　他低眉，看到了浑身赤条条的自己和顾余。
　　两人躺在草地上，紧贴在一起，姿势暧昧无比。
　　沈夜苍：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他跟顾余脱光了躺在一起？
　　忽然，他体内的合欢蛊母蛊动了一下，虽然不能说话，却传递来「骄傲」、「邀功」的情绪。
　　邀功？
　　难道跟合欢蛊有关？
　　沈夜苍有些头疼，一时间无法理清思绪。
　　他皱眉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记得自己发现了一座石碑，被上面的碑文吸引……
　　沈夜苍心念一动，发现体内果然多出一道剑意。
　　这道剑意叫做「剑我」，其真意便如碑文所言——剑心即我心，我心即天心！剑意即我意，我意即天意！
　　一句话总结就是——天大地大我最大，我想干嘛就干嘛。
　　想蕴养这道剑意，首先要有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霸气，其次还要准备一把绝世好剑，将剑当做自己的半身，时刻携带，吃饭睡觉都不落下；最后，还要每月给剑喂一次自己的血。
　　如此坚持三五年，便能使剑诞生剑灵。这种剑灵并非自然孕育，而是人为培养，因此在品级上会有所缺憾，但胜在得心应手，如臂指使。
　　嗯？
　　沈夜苍忽然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抹惊讶。
　　在感应到「剑我」剑意后，一式剑招便随之出现在他脑中。
　　——《万剑归宗》。
　　十万年前，剑圣李乘风早已失传的成名绝技。
　　李乘风，乃是天元大陆十万年来最惊才绝艳的剑道天才。十四岁金丹，二十五岁元婴，一百七十岁便已是大乘巅峰；一百八十岁时，他便一剑斩灭天劫，划破虚空飞升而去。
　　李乘风一生自创了许多剑法，随便拿出去一本都要叫人哄抢的那种。而《万剑归宗》，便是他最满意也最强大的剑法。据说，李乘风曾在分神期用它越境杀了合体期大能。
　　能在剑海得到李乘风的传承，是沈夜苍没想到的！也许，剑海秘境以及剑鱼的形成都跟李乘风有关？
　　沈夜苍心情激荡，忍不住闭上眼细细感悟这式剑招。
　　恰在此时——
　　“咕噜噜——”
　　“好饿……”顾余有气无力地睁开眼，被饥饿吵醒。
　　沈夜苍眼皮动了动，就想睁眼。
　　下一秒。
　　“卧槽？我怎么把男主压倒了？”
　　南烛？
　　谁？他吗？
　　沈夜苍不明白顾余为什么称呼自己为「南烛」，认错人了？或者将他当做了谁的替身？这么一解释，顾余对他好，还奋不顾身救他似乎便有了解释。
　　一时间，沈夜苍心情复杂。
　　莫名的，他维持着闭眼的姿势，一动不动。
　　顾余此时又看到了破碎的石碑，顿时更慌了，他碎碎念道：“完了完了，难道我睡着的时候把沈夜苍压倒，导致传承失败了？昏迷了？重伤了？”
　　顾余咬唇，脑子里一团乱麻。
　　他下意识忽略了体内安分的子蛊，也没察觉脑袋和尾椎的重量，凑到沈夜苍唇边嘀咕：“现在给他传精气还来得及吗？不管了，先救人吧。”说着，他低头吻了上去。
　　随着他低头，脑袋上莫名一重。
　　顾余茫然地抬眼，看到一片毛绒绒。
　　嗯？
　　什么东西？
　　顾余抬手摸了摸。
　　哦，原来是兔子耳朵啊？
　　顾余没在意。
　　他是玲珑宝兔，有兔子耳朵不是很正常吗？
　　哎，这本小说的作者品味真差，兔耳娘才是萌点啊，兔耳郎算什么意思？
　　顾余暗自吐槽，随即皱了皱眉。
　　奇怪，之前接吻时那种能量被掠夺的感觉并未出现。
　　卧槽！难道仅仅双唇相贴已经不管用了？！
　　顾余心头一沉，捏住沈夜苍的下巴将舌头伸了进去。
　　依旧没反应！
　　什么情况？！明明沈夜苍还有呼吸啊！为什么合欢蛊却一点反应也没有？难道沈夜苍的身体情况已经严重到合欢蛊也解决不了了吗？难道……真要做到最后一步？


第16章 傻乎乎的兔子
　　沈夜苍的怀疑
　　想到这里，顾余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难受，闭着眼装昏迷的沈夜苍也很懵逼。
　　顾余突然就吻了上来，让他没有一丝丝防备，如今整个人都是懵的。
　　感受着试探性往嘴里钻的小舌，出奇的，沈夜苍竟没感到恶心，甚至，他很想睁开眼看看顾余此时的表情。
　　那个莫名其妙将他调到临渊峰，当杂役一般随意支使刁难的顾余，那个在杜文殊陷害后展现出惊人心机的顾余，那个在剑海海底奋不顾身朝他游来的顾余，此时是什么表情？
　　沈夜苍忽然回想起顾余刚才的话。
　　精气？救人？
　　顾余是在救他？以这种方式？
　　嗯？等等……
　　中了合欢蛊的第二天醒来，他的脑中便出现了合欢蛊的使用方法以及功效介绍，是母蛊传递给他的。但当时他满心的厌恶，根本没仔细看，只隐隐瞥见了「精气」、「能量」两个词。
　　难道……
　　那晚是顾余？
　　如此，不就解释了为什么一直刁难他的顾余翌日忽然涮了毛安，将剑海秘境的资格给他吗？不，也不对。那晚分明是他强迫了顾余，顾余应该恨他才对，为什么反而开始对他好了起来呢？
　　真把他当成某个人的替身了？
　　沈夜苍想不通。
　　总而言之，顾余和赵雪晴都很可疑。顾余是临渊峰之主，他出现在临渊峰的任何地方都不奇怪；而向来厌恶顾余的赵雪晴偏偏那晚去了临渊峰后山，同样有嫌疑。
　　不过他记得，合欢蛊会每月发动一次，子蛊会催动宿体对他产生渴望。只要等上二十几天，一切就见分晓了。
　　想着，沈夜苍睁开眼，对上顾余的视线。
　　四目相对，尴尬在蔓延。
　　顾余猛地后退，坐倒在地：“你、你醒了啊。咳咳，你别误会，我刚刚是在救你。”
　　沈夜苍当然知道这点，便面无表情地顺口说：“嗯，多谢顾师兄。”
　　顾余：啊喂！这就信了？男主这么单纯的？还是为了不让彼此尴尬才承认？
　　顾余脸颊发烫。
　　然后，他注意到沈夜苍视线下移，落在他两腿间。对方明显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好小……”
　　顾余瞬间涨红了脸，夹紧腿气道：“闭嘴！”
　　沈夜苍回神，终于体会到尴尬的情绪。
　　他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被惊到了，尤其是跟他自己的对比下，让他一刹那甚至以为顾余是女人！
　　这尺寸实在是……因为是兔子半妖吗？
　　他默默想着。
　　“转过去！我的乾坤袋呢？”顾余厉声问。
　　沈夜苍听话地别过头，从芥子空间找到顾余的乾坤袋丢过去。
　　顾余立即接过，找到自己的衣服穿上。但他尾椎处的兔子尾巴实在碍眼，裤子都不好穿。顾余只能默想变回人型。
　　然而，无事发生。
　　兔耳和尾巴完好地待在他身上。
　　？
　　顾余狠狠皱眉，认真回想自己人型的姿态。但等了一分多钟，依旧无事发生。
　　顾余懵了。
　　怎么回事？他变不回去了？
　　脑筋一转，他就明白了。
　　他将所有能量都给了沈夜苍，所剩无几的能量自然不能供他转变形态。
　　顾余于是不再纠结，随便穿上一套法衣，再抬头，只见沈夜苍也穿好了衣服，依旧听话地背对着自己。
　　顾余耳垂微微发烫，感觉实在尴尬。
　　他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沈夜苍。
　　被发现是兔子，被看到短小，他觉得自己在沈夜苍眼中几乎没有秘密了。哦，还有接吻的事，之前在海里还好说，可现在呢？救人？为什么救人要嘴对嘴？顾余自己都不信这个解释！
　　想着，顾余板下脸，开口：“转过来吧。”
　　沈夜苍乖乖转身。
　　顾余冷声说：“今天的事，全部忘掉！否则……”
　　威胁还没出口，沈夜苍已经开口：“是。”
　　顾余噎住。
　　男主你这么配合真的好嘛？
　　沈夜苍看着顾余眼底的错愕，唇角微微勾起。
　　他也许已经看到了顾余的真实？
　　剖开纨绔的外壳，揩去深沉的伪装，真正的顾余其实傻乎乎的很好骗？
　　想着，沈夜苍说：“我会保守你的秘密，相对的，之前的约定不能作废，你需要让太上长老收我为徒。”
　　有了剑意、剑法和剑道神通，不代表剑道修炼上便是一片坦途，顾沉渊的经验对他来说依旧重要。而且，顾沉渊首徒的称号也能让他在宗门中获得更多便利。
　　“没问题！”顾余松了口气。
　　原来是为了收徒的事儿。
　　这确实符合沈夜苍的利益取舍，而且，只要让老爹收沈夜苍为徒，他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不过玲珑宝兔的身份还是不能暴露，就让沈夜苍以为他是只普通的半妖兔子吧！
　　顾余桃花眼微微眯起，心情愉悦。
　　沈夜苍看在眼底，唇角微勾。
　　——太好懂了。
　　顾余在他面前似乎不太设防？
　　“咕噜噜——”
　　一串闷雷般的响声。
　　顾余捂住肚子。
　　沈夜苍立即很有眼力见地拿出之前做好的食物：“顾师兄，请用。”
　　“哼，算你识相！”顾余一边板着脸，一边飞速接过食物，略显矜持地小口小口吃起来。姿态很优雅，但速度却不慢，不消片刻就将沈夜苍递过来的所有食物解决，末了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一副没吃饱的样子，配合着那双垂落的兔耳，居然有点可爱。
　　“还要吗？”沈夜苍问。
　　“你知道我饿了几天么？”顾余抬头恶狠狠地瞪他。
　　——还要。
　　沈夜苍自动解析顾余的话。
　　于是他拿出食材和厨具，给对方做烤鹿肉。他几乎刚烤好一片，顾余便迫不及待地夹起送进嘴里，不时发出「嘶呼嘶呼」的声音，明明被烫到了，却舍不得松嘴。
　　沈夜苍稍稍偏头，就能看到顾余漂亮的桃花眼因为被烫到微微湿润，两腮鼓鼓的，不像兔子，反倒像是松鼠。
　　沈夜苍感到心间前所未有的宁静。
　　不再考虑剑与丹，短暂地忘记仇恨，只专注在面前的烤架上，努力投喂顾余，沈夜苍的精神极度放松，连呼吸都轻快许多，不知不觉间，他脸上也带起淡淡的笑意。
　　忽然，一股暖流从心口炸开，蔓延全身。
　　大脑一片清明，仿佛经过梵音洗礼。
　　沈夜苍愣了愣。
　　——他的心境突破了。
　　心境即道心。道心突破，可增强神识，抵抗心魔，妙处多多。而且，金丹期往后的修炼，都需要与道心匹配。举个例子，突破元婴时你的心境如果跟不上，便很容易突破失败，甚至走火入魔。
　　至于道心是什么，如何突破，就有很多说法。就好比沈夜苍，他暂时地抛却了压力，选择享受当下，于是道心突破了；也有人在游山玩水中体悟到自然之理，或是在与人为善做好事时突破，不一而足。因为具备太多偶然性，所以，道心的突破很难就是了。
　　所以，这对沈夜苍说是意外之喜。
　　难道顾余是自己的福星？
　　自从上了临渊峰，他的运气便一直不错。薅到药园的羊毛丹道有成不说，还进剑海收获李乘风的传承，很快还要拜十剑宗第一人顾沉渊为师。
　　沈夜苍慢悠悠地想着，面上波澜不惊，投喂起顾余倒是更积极了。
　　“顾师兄，好吃吗？”他问。
　　“马马虎虎的。”顾余怕他骄傲，表情敷衍，就是嘴上动作没停，显得很没分量。
　　“如果按照顾师兄这样的吃法，带来的食物恐怕撑不过一个月。”沈夜苍突然说。
　　顾余一滞：“真的？”
　　居然信了？
　　沈夜苍心中好笑，面上严肃：“顾师兄放心，就算去捉鸟，我也不会让你饿到肚子的。”
　　顾余一点儿也不感动，反而莫名其妙：“你想讨好我？”
　　男主一反常态的谄媚，必有猫腻好吧？
　　沈夜苍却一本正经地回答：“顾师兄救了我的命，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顾余放心了。
　　这么一想，自己这次确实救了沈夜苍很多次了哈。
　　男主的三观还是挺正的嘛！嘿嘿！这岂不是说，自己已经获得了沈夜苍的友谊，避开了杀身之祸？
　　想到这里，顾余差点咧嘴笑出声来！
　　他控制住嘴角不上扬，抬起下巴哼道：“算你识相！”
　　沈夜苍想要捂脸。
　　只要看穿这位小少爷的真面目，就会发现对方实在太好懂了。如果自己现在问顾余——四天前的晚上你在哪儿——顾余会露出马脚吗？
　　沈夜苍默默思索着。
　　“喏。”
　　沈夜苍低眉，见顾余夹着一块香气四溢的鹿肉送到自己唇侧。
　　“看在你辛苦给我烤肉的份儿上，给你尝一口。”顾余挑眉，眼底有笑意。
　　沈夜苍怔了怔，瞬间觉得自己确实饿了。
　　他张嘴，就着筷子吞下鹿肉，香料的味道很好地盖住了肉中淡淡的腥气，口感细腻有嚼劲，确实很好吃。
　　“好了，我已经饱了，剩下的肉不要浪费，你全部吃掉吧。”顾余搁下筷子，伸了个懒腰。
　　他已经睡了很久，此时倒是不困，正好沿着湖边走一走，看看风景，整理整理他目前从剑鱼中得到的所有能力。
　　沈夜苍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顾余远去的背影，直到嗅到焦味，才低头将剩下的所有鹿肉慢慢吃光。
　　阳光很好，一切都很美好。


第17章 难忘的一个月
　　意外的收获
　　沿着湖边散步消食，顾余也顺便捋清自己身怀多少剑道能力。首先，他领悟到的剑意就有30多种，其中五品以上剑意12种；剑法秘籍113本，五品以上秘籍48本；神通最少，有8个，但全都在五品以上。
　　剑法秘籍，三品以下的顾余根本看不上眼。而五品以上的剑意和神通，都极具价值，也不需要顾余学习，直接就能掌控。
　　顾余衡量一番后，决定出了剑海就把老爹顾沉渊喊回来。一来，毛安居然胆大包天地先杀他，这不是看不起顾沉渊吗？不给你以及你背后的杜家点颜色看看，真当劳资是hello kitty？
　　二来，自然是兑现承诺，让顾沉渊收沈夜苍为徒。
　　三来，他血脉觉醒的事儿最好要跟顾沉渊当面交代一下。在吃饱喝足后，他又尝试着消去耳朵和尾巴，但都失败了。他最后从血脉传承的记忆中找到答案，发现是因为自己在初次血脉觉醒时，将能量转给了沈夜苍，导致暔渢自身觉醒不够充分，这才无法随意转换形态。如何彻底完成血脉觉醒？顾余也不清楚，那不如去问问人类中对玲珑宝兔最为了解的顾沉渊。
　　最后，他这次收获的剑道法门实在太多了，不可能一一去学。毕竟贪多嚼不烂。而他对剑道的了解肯定比不上他爹，既然如此，不如让他爹给他掌掌眼，挑出适合他的功法秘籍来修炼。
　　在被毛安打落宝船时，顾余第一次清醒地认识到，他不是在玩角色扮演游戏，这里不仅仅是小说，而是真实存在的世界。
　　一着不慎，他就会死！
　　那种雾里看花的感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变强的决心！
　　他要活下去！在这弱肉强食的修仙界一直活到寿终正寝！当然，如果能借着沈夜苍的光一起飞升也不错，也许他就飞升回自己的世界了呢？
　　至于沈夜苍在这座小岛上得到了什么，顾余明智地没有探究。反正目前沈夜苍变强，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弊处。
　　⚹
　　散完步，两人便回了树屋。
　　树屋不大，勉强容下两个人。顾余都跟沈夜苍坦诚相见过了，只是一起睡觉而已，他完全能接受。
　　于是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转眼，两人已经在鲸背上度过了二十来天，彼此间相处越来越融洽。
　　顾余也不再端着「少爷」架子，逐渐展露本性，不但让沈夜苍上树抓鸟，解锁抓鸟一百零八式；还教他下海游泳，与巨鲸一起潜水嬉戏；两人也没荒废时间，用树枝自制了钓竿，轻松钓上一条又一条剑鱼；偶尔顾余还会讲个沈夜苍听不懂的冷笑话，看着对方一脸懵逼就偷着乐；再趁对方不注意，等巨鲸喷水时将人推出树屋淋成落汤鸡。
　　眼看着秘境即将结束，顾余居然有点舍不得。
　　这里只有他和沈夜苍两人，所以他可以揭下伪装；但一旦回到人类社会，他便是太上长老顾沉渊的儿子，需要应付无数复杂的人际关系。想想就心累，更别说穿书前，顾余本来就是个社恐。
　　不独是他，每每想到即将离开剑海，沈夜苍心里也会泛起淡淡的不舍。然而再不舍，人生还要继续。一时小憩不过是人生的调味剂，沈夜苍不可能忘记灭族之恨。
　　这天是剑海开启的最后一天。翌日，秘境便会关闭。
　　顾余与沈夜苍正坐在巨鲸头顶钓着鱼。
　　他们已经跟巨鲸成为好朋友，并亲切地称呼它为「大鱼」。
　　嗯，充分满足了顾余的恶趣味。
　　这是一只孤独的巨鲸。天生血脉强大的它自带暴风领域，从而隔绝了大多生命的造访，唯有飞鸟与其作伴。
　　如今有了顾余和沈夜苍的加入，巨鲸显得很开心，不但任由二人在自己身上生火做饭、捕鱼抓鸟，还经常带他们潜入海中看水下风景。有皮糙肉厚的巨鲸保护，他俩即便碰到恐怖的剑气也没受到任何伤害。这倒是让顾余不禁猜测这头巨鲸的实力到底相当于修士的哪一层。
　　总之，这头巨鲸很强就是了。
　　顾余望着深邃的一望无际的大海，有些心神不宁。
　　——一月之期已到，不出意外，今晚合欢蛊就会发作。
　　所以，他要如何避过今晚的大劫？
　　顾余下意识揉了揉脑袋上的兔耳朵。
　　嗯，兽耳兽尾老是突然冒出来，这也是个问题。等出了剑海，要是一个没控制住冒出兔子耳朵被人看到，他就完了。
　　要知道，天元大陆的人族对妖族以及半妖普遍都是排斥心理。而半妖更惨，人族妖族两边不受待见，往往只能躲进深山老林里苟且偷生。若一不小心在人类世界被发现了，便会迎来灭顶之灾。
　　所以，藏住兔子耳朵亦是当务之急。
　　顾余努力转动脑筋，面上不自觉带上愁绪。
　　“嗯——”一声鲸吟。
　　身下的巨鲸忽然腾空一跃，又猛地落入水中，溅起巨大的浪花。顾余和沈夜苍一时不备，双双落水。
　　“嗯——”
　　巨鲸「大鱼」凑到顾余身边，黑黝黝的眼珠子带着欢快的笑意。
　　顾余摸了摸它冰凉的肌肤，哭笑不得：“你是想跟我们玩吗？”
　　“嗯——”大鱼点头。
　　顾余叹息。
　　他跟沈夜苍即将离开，这只巨鲸很快又要孤身一鲸了。
　　“好吧-来玩吧！”
　　两人于是陪着它玩闹了半天。如果不是体内忽然升腾起难言的热意，顾余都快忘记合欢蛊的事儿了！
　　糟了。
　　顾余难耐地荡了荡领口，感觉胸肺里都是热气。他看向身边的沈夜苍，只见对方泡在水里，上半身赤/裸，晶莹的水珠从他脸颊滚落，溅洒在性感的锁骨。略显淡薄的唇微微勾起，漆黑的瞳孔透着淡淡的宠溺的笑意。
　　焯！
　　顾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好帅！
　　他是男主当然帅了！
　　手臂和小腹上的肌肉是认真的吗？
　　为什么我是白斩鸡？
　　好想摸摸啊……
　　不对！我在想什么？！
　　顾余猛地打了个寒颤。
　　又是子蛊在搞鬼？
　　他赶紧闭上眼不去看沈夜苍。但他的反常实在太明显，沈夜苍见状直接游过去，问：“顾师兄，你怎么了？”
　　“我没事！”顾余矢口否认，却不睁眼，但隐隐间似乎能嗅到一股淡淡的烤肉味和海盐气息，是沈夜苍身上的味道，让他有些心痒痒的，想要贴近了闻。
　　这样不行！
　　顾余猛地睁眼，有些头疼。
　　沈夜苍挑眉，意味深长地问：“身体不舒服？”
　　“玩累了，肚子有点饿。”顾余闻言握拳，极力压抑心间躁动，说：“你去做晚饭吧，我再跟大鱼待一会儿。”
　　沈夜苍沉默着望着他。
　　诡异的沉默让顾余忍不住心虚得心跳加速，但他还是直视着沈夜苍的眼睛，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好。”
　　沈夜苍的声音终究响起。
　　然后，他转身爬上鲸背，准备晚餐去了。
　　顾余大大地松了口气。
　　随着距离的拉远，那股躁动似乎也消减了不少。
　　也许可以尝试远离沈夜苍？躲一个晚上应该就没问题了。可鲸背就这么大，他能躲到哪儿去？
　　“嗯？”大鱼圆溜溜黑皴皴的眼珠子透着茫然。
　　“哎！”顾余长叹一声，“好累哦，我想静静。”
　　可惜大鱼并不会问「静静是谁」。它闻言思考了几息，忽然张嘴。
　　海水瞬间倒灌，顾余下意识抓住大鱼。然而大鱼却晃动了一下脑袋，挣开顾余的手。紧接着，在顾余的错愕下，将人吸进自己的口中。
　　顾余随着海水一路向下，直达巨鲸胃部。
　　到了这里，海水渐渐褪去。
　　让他惊异的是，大鱼的胃大得出奇，仿佛一个异空间。等等，也许这就是一个异空间？毕竟他并没看到胃管、胃壁，甚至没感觉到肠胃的蠕动，而且，这里还有氧气！
　　顾余自然科学水平一般般，但也知道鲸鱼至少有四个胃。这只修仙界里的巨鲸应该也差不多？所以，这也许是大鱼的一种神通，将自己其中一个胃改造成了用于储存的异空间？
　　顾余发现，子蛊对母蛊的感应似乎被切断，终于安分下来。
　　谢天谢地！
　　顾余松了口气，看来今天要在这里呆一夜了。
　　但是，沈夜苍找不到自己会不会发疯？
　　早知道应该提前打声招呼的……
　　顾余有些心虚，又有些愧疚。
　　嗯？
　　顾余低头时，余光似乎瞥见一阵反光，在昏暗的异空间里十分显眼。
　　他挑了挑眉，往反光处走了走，居然发现几把断剑。这是谁留下来的？
　　沈夜苍并未告诉他剑海与剑圣李乘风有关，但顾余好歹也是看过不少小说的人，立即猜到这些断剑或许与剑海以及巨鲸的来历有关。
　　他发现，这些剑大多锈迹斑斑，一碰就碎。然而，其中一段剑身却是光彩照人。
　　顾余下意识弯腰想将它捡起来。
　　然而，就在指尖触碰到剑身的瞬间，顾余浑身巨震。
　　一段记忆强横地涌入他脑海。
　　惊才绝艳的天才剑客被师门背叛，遭遇一生中最致命的袭击。他爆发最强一击越阶杀人后，自己也落入海中，又幸运地被一只自带暴风海域的孤独巨鲸救起。


第18章 躲过一劫？
　　秘境结束
　　伤愈后，俊美的剑客断情绝爱，毁掉了师门曾给予他的一切，与巨鲸一起度过了无数岁月。最终，剑客顿悟飞升。飞升前，他害怕巨鲸孤单，于是以大神通，将自己拥有的所有剑道知识变作剑鱼，令它们陪伴在巨鲸左右。
　　后来，他飞升之地在天道嘉奖下化作剑海秘境。
　　是的，巨鲸「大鱼」便是剑海秘境本身。它在天道作用下成为了介于虚幻与真实的长生种。如同潮汐涨落一般，当时间来到剑客飞升的那一月，它便会幻化成剑海秘境；当一月之期过去，它又会变回看似普普通通的巨鲸。当然，代价是它虽然拥有灵智，却永远无法化形。
　　这对它来说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顾余也不知道。
　　他睁开眼，望着手里的断剑，若有所思。
　　李乘风。
　　好熟悉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顾余扒拉了一下原主的记忆，这才恍然。
　　原来是十万年前的剑圣！
　　十万年实在太久远，但即便如此，剑圣的许多传说依旧流传至今。他被师门陷害，却因祸得福，勘悟天道而飞升的故事更是为许多人津津乐道。
　　十剑宗的开派祖师爷也是李乘风的脑缠粉之一。他还收集了两把据说是李乘风曾经用过的宝剑，与另外八把三品宝剑一起，构成了十剑宗这个门派的名讳。此后，开派祖师爷又筑剑阁藏剑。
　　剑阁共十层，每一层代表一个品级。唯有登上第十层之人，才能得到这传说中的十柄剑的认可，择其一认主。
　　顾余的父亲顾沉渊，便是十剑宗有史以来唯三获得「开派十剑」认可的天才，他的本命法宝正阳剑，正是十剑之一。
　　好吧，话说回来。
　　所以这里的断剑全都是当初李乘风的师门赐予他的。毫无疑问，其中这柄历经十万年依旧没有生锈的断剑，更是宝物中的宝物！
　　顾余瞟了眼系统地图，果然在巨大的金色光点中看到了一个极小极不起眼的红色光点。
　　巨大的金色光点就是巨鲸本身，得到巨鲸，相当于得到了整个剑海秘境。
　　但顾余此时血脉觉醒不全，除非他想被抽干所有能量而死，否则让一头存活起码十万年，本身还是天道规则产物的巨鲸认主这种好事，还是不要妄想了。
　　顾余不带丝毫犹豫地就将这柄断剑收进自己的乾坤袋，又仔细筛查四周，确认没有遗漏什么宝物，这才满意地笑了。
　　红色光点，三品或四品宝物，这绝对是意外之喜！
　　不出意外的话，用来锻造这柄剑的材料肯定有奇异之处，这才让它历经十万年而不朽。至于具体有什么价值，等出了剑海再看吧，不急。
　　顾余高兴地勾唇。
　　也许可以请个厉害的炼器大师来把这断剑熔了，重制成一柄剑？无论是他自留还是送给沈夜苍，都是不错的选择呢——
　　正想着，他就感觉一阵眩晕。紧接着，他的身体便开始缩小缩小，最终变成一只小巧玲珑的兔子。
　　——这就是血脉没完全觉醒的下场。
　　顾余已经习惯这突如其来的变身了。
　　变成兔子啥也干不了，还要应对时不时生出的躁动，顾余只能将精力放在梳理这一个月来获得的剑道能力上。一个月的积累，他又得到8种剑意和2门神通。
　　神通是顾余最喜欢的，因为只需要消耗灵气就能使用，而且全都能派上用场。
　　目前他已经拥有十门神通，分别是：
　　剑隐（七品）：使剑隐身。当对手高剑主一个等级以上时失效。
　　锋利（七品）：为剑器附加锋利属性。
　　化蛟（五品）：使剑器转化成蛟蛇，并拥有其视野。
　　剑遁术（五品）：化作剑光飞遁。
　　剑印（五品）：将灵气压缩成剑型，可叠加，可爆炸。
　　藏剑（四品）：将灵气藏于剑中，可蕴养剑器，稍稍提升剑器品级。
　　预判（四品）：预判对手的剑招。当对手高剑主一个等级以上时失效。
　　剑鸣（三品）：剑器震荡形成无形的音波攻击，轻则神志不清，重则五脏六腑俱废。
　　雷音（三品）：攻击时自动释放天雷。吸收的天雷越多，攻击越强。
　　空手接白刃（二品）：能徒手接住剑类法器而不受任何伤害。
　　好东西永远不嫌多。
　　有这么多剑道法门，自己的安全应该有保障了吧？
　　顾余趴在衣服堆上嘿嘿笑着，逐渐陷入梦乡。
　　与此同时。
　　沈夜苍站在森林的最高点，望着下方，脸黑到极致。
　　一月之期已至，他感应到体内母蛊的骚动，就预感到顾余今天会有动作，没想到这人居然直接躲了起来！而且还躲得这么彻底！
　　巨鲸背上就这么大，这人能躲到哪儿去？该不会跳海了吧？这也太拼了！
　　沈夜苍可不相信顾余突然的失踪只是巧合。
　　沈夜苍之前对合欢蛊只有反感，如今却少见地多了一丝兴趣。
　　也许自己应该多多开发合欢蛊的功效？比如定位子蛊什么的……
　　剑海之中只有白昼。
　　沈夜苍便站在树尖独自等待这一天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
　　出奇的，沈夜苍居然感到度日如年。
　　耳边没有了顾余的声音，他居然有些不习惯。
　　明明只是一个月而已……
　　“嗯——”
　　巨鲸发出悠长的吟唱。
　　沈夜苍奇异地听出了不舍。
　　远方的天空飘起纯白色的光点，沈夜苍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拉扯。
　　——秘境即将结束。
　　想了想，他跳下树，走到巨鲸的脑袋上，弯腰摸了摸。
　　“再见。”
　　话音落下，人消失在原地。
　　“嗯——”
　　剑海归于寂静，只有巨鲸悠长的吟唱连绵不绝，仿佛在回应着谁，又仿佛在思念着谁。
　　⚹
　　千钧一发之际，顾余还是成功变回了人型。
　　眼前白光一闪，广场上挤满了人。
　　“顾师兄！”
　　顾余正寻找沈夜苍的身影，忽然听见一声夹杂着哽咽的咆哮。然后，一头大狗熊，哦不，熊大忠就扑了过来。
　　幸好顾余眼疾手快，躲过了这深情一抱。
　　他后退一步，看着激动的熊大忠，由衷一笑：“熊大忠，你这体型跟你的姓氏可太般配了。”
　　熊大忠闻言嘿嘿一笑，说：“顾师兄，你平安无事实在太好了！我太担心你们了！对了，沈师弟呢？”
　　“他？”顾余余光瞥见一道身影正朝这边走来，抬头一看果然是沈夜苍。
　　顾余顿时有些心虚。
　　昨天睡着后，他梦到了很不健康的东西，以致他现在有点不敢面对沈夜苍。但他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免得对方起疑……
　　于是他轻咳一声，努力态度自然地对沈夜苍挥挥手：“沈夜苍，你肯定猜不到我昨天有什么奇遇，待会儿回去跟你说。”
　　沈夜苍目光微动，面无表情地点头。
　　“沈师弟！你没事就好！我记得你被洋流冲走的时候流了很多血？”熊大忠一脸纯粹的关心。
　　“嗯，被顾师兄救了。”沈夜苍回答。
　　熊大忠一脸动容。
　　他也看到了顾余毫不犹豫去救沈夜苍的那幕。说实话，剑海海底太危险了，人置身其中随时可能被暴虐的剑气切割而死。熊大忠自觉如果当时换成自己，救沈夜苍时都要犹豫几下，或者直接放弃！毕竟掉进剑海就等于没救了。
　　然而顾余却没有！
　　顾师兄真是面冷心热！能处！
　　熊大忠心中无限感慨。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来递给顾余：“顾师兄，这是你的宝船。我在离开剑海前把灵石抠出来，它就变小了。”
　　“谢了。”顾余接过宝船，送进乾坤袋。
　　恰好此时，又有几道身影回归广场。
　　杜文殊、姚凤来、赵雪晴、毛安几人的身影先后出现。
　　熊大忠见状笑出声来：“嘿嘿-顾师兄和沈师弟都平安无事，某些人的如意算盘要泡汤了！”
　　顾余看到毛安，顿时面上一冷。
　　毛安大半个月来都在追杀熊大忠，企图灭口。
　　——一旦熊大忠离开剑海，他就完了！
　　但对方坐的宝船实在太坚硬了，根本无法得手。
　　等他反应过来，一个月已经快结束，他根本来不及找杜文殊通气。但他知道唯有杜文殊能救他。索性自己搞死顾余完全算是帮了杜文殊的忙，想必对方看在这事儿的面子也会保住自己的。
　　虽然心里极度不安，但毛安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然而，离开剑海，步入广场的一刹那，仿佛命运在跟他开玩笑一般，毛安第一眼便看到了冷笑着望过来的顾余和沈夜苍。
　　霎时间，心脏仿佛被人捏爆，冷汗眨眼布满全身！
　　毛安瞳孔骤缩，已经忘记呼吸。
　　顾余！
　　顾余和沈夜苍没死！居然没死！
　　顾余欣赏了一会儿毛安如坠地狱，生不如死的反应，冷笑一声，这才带着沈夜苍上前。
　　“顾师弟，一月不见，似乎清减许多？”杜文殊见顾余走来，立即微笑着打招呼，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他还不知道毛安作了什么大死。
　　顾余皮笑肉不笑地睨了他一眼，随即慢条斯理地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柄宝剑，看向沈夜苍：“你来我来？”
　　沈夜苍毫不犹豫地接过剑。
　　毛安脸色苍白，腿肚子直抽筋：“沈、沈师弟，我错了，求你……”
　　“嗤——”
　　血花绽开。
　　“咚！”
　　大好头颅落地。


第19章 出剑海顾余逞凶
　　打脸！
　　热闹的广场瞬间安静如鸡。
　　毛安瞪大的眼里写满无声的悔恨。
　　沈夜苍看向张洋。
　　张洋双唇颤抖：“大师兄，救——”
　　沈夜苍一剑挥去！
　　“叮！”
　　杜文殊拦住袭来的剑势，脸色难看地看向顾余：“顾师弟！同门相残乃是宗门大忌！你纵容门下之人逞凶，更是罪加一等！便是顾长老来了也救不了你等！”
　　“是么？”顾余挑眉，意味深长地看向张洋：“我记得你叫张洋？杜大师兄的话你听见了吧？我动手还是你自我了断？”
　　张洋瑟瑟发抖：“顾、顾师弟，一切都是毛安做的，我、我只是没来得及阻止他。”
　　杜文殊皱眉，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语气不善道：“张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洋哆哆嗦嗦不敢说话。
　　“哼！”一声冷哼响起。熊大忠拨开人群，嚷嚷道：“大师兄！他不敢说就让我来说！我们当时坐着顾师兄的宝船潜入剑海，没想到毛安居然也拿出了能潜海的宝船！呵！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资源能拥有宝船呢！”他的语气颇有些阴阳怪气。
　　杜文殊却仿佛没听懂他的嘲讽，直言道：“熊师弟，麻烦你说重点。”
　　“重点是，毛安看到沈师弟契约了好几条剑鱼，自己必输无疑，竟然驾驭宝船狠狠撞上我们的宝船！”熊大忠大声嚷嚷，让周围好事者听得一清二楚：“宝船的防护罩被戳破，顾师兄和沈师弟都掉进了剑海里！要不是顾师兄有顾长老赐予的法宝，他二人就凶多吉少了！”
　　在他看来，顾余和沈夜苍能存活下来，肯定是有顾沉渊的法宝傍身的缘故。
　　杜文殊闻言，目光闪了闪，心中有一瞬的可惜。
　　掉进剑海居然没死？
　　不对，幸好没死。
　　顾余刚跟他有些嫌隙，就在剑海死了。哪怕这些年来他将自己光风霁月大师兄的形象经营得再好，也会招来诸多怀疑！更别提顾沉渊这样的人，哪怕只是有嫌疑就足以动手了！
　　届时顾沉渊跟十剑宗反目事小，他爹的威信损失惨重事大啊！
　　顾余死掉，对杜文殊来说根本没有一点儿好处！但耐不住他手底下的人不会这么想啊！不然张洋也不会纵容毛安开着宝船撞人，还帮了把手了！
　　正想着，杜文殊便看到顾余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块玉佩，用力捏碎。
　　“咔嚓！”
　　玉佩光芒一闪，随即化作粉末。
　　杜文殊当然认得这东西。
　　——命玉！
　　只听顾余淡淡地说：“毛安开宝船撞人，意欲将我置于死地，而张洋彼时便在船上，却没有阻拦对方，亦是同谋无疑。方才大师兄似乎说了，同门相残乃是宗门大忌，当立斩无赦，我处决他们，自然是天经地义。但是现在，我怀疑他们背后还有人指使，我感觉我的生命安全遭遇了极大的威胁，所以刚刚捏碎了我爹留给我的命玉，大师兄，没有问题吧？”
　　杜文殊差点面容扭曲。
　　命玉又叫双子玉符，一式两份，捏碎其中一块命玉，另一块命玉也会随之破碎！毫无疑问，另一块命玉正在顾沉渊手中！
　　顾沉渊要回来了！
　　“顾师弟，不过是一件小事就将顾长老召回，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杜文殊皮笑肉不笑。
　　顾余闻言一脸惊讶地看着他：“小事？杜大师兄，我可是掉进了剑海里，要不是我命大，早就死了！原来这在你眼里是小事？”
　　其实杜文殊比顾余还小一岁，但谁叫人家修为高呢？修真界就是这样，以修为定辈分的。
　　但，这一声「大师兄」听在杜文殊耳里，却尤为刺耳。
　　——你TM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杜文殊心头火大，面上却无法反驳。
　　顾余又看向张洋：“啊对了，听闻这个叫张洋的跟杜师兄走得很近，难道他跟毛安谋杀我，其实是杜师兄你……”
　　“怎么可能！”杜文殊瞬间严厉地打断顾余的话。
　　他余光一扫，果然收获周围无数怀疑的视线，心里吐血的不行，恨不得把顾余跟张洋一起掐死！
　　他是真没有要杀顾余的想法！这一切不过是张洋跟毛安擅作主张罢了！然而张洋跟他关系亲密，这在宗门内并非什么秘密。
　　而且，当初毛安坐的那宝船还是他送出去的！这可真是黄泥掉——不是屎也是屎了！
　　想着，杜文殊立即扭头义正言辞地看向张洋：“张洋，熊师弟和顾师弟的指证是不是真的？”
　　张洋吓得赶紧尖着嗓子叫道：“大师兄，我没有！都是毛安！他看到那个沈夜苍一下子就契约了五条剑鱼，绝望于自己必输无疑，这才铤而走险想杀人灭口！我不知道他的心思，等他操纵宝船去撞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啊！”
　　张洋毫不犹豫地将锅全甩在毛安头上。反正人已经死了，当时船上就他们两人，张洋想怎么瞎编都行。
　　“什么？一下子契约了五条剑鱼？”杜文殊关注的重点瞬间歪了。
　　其他弟子闻言，也是议论纷纷，眼底的惊讶与不信根本掩饰不住。
　　张洋立即说：“是啊！顾师兄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居然吸引来上百条剑鱼！他契约的剑鱼比沈师弟要多的多！我当时看到的就有三、四十多条了吧？”
　　众人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杜文殊心中震惊，但他知道张洋没必要在这事儿上说谎，也就是说，顾余真的契约了不下三十条剑鱼！
　　但，这怎么可能？
　　真当剑鱼是大白菜，想契约就能契约的？
　　杜文殊自己每年能契约到两条剑鱼，他就谢天谢地了！
　　想着，他忍不住开口说：“顾师弟，你难道有特殊的契约剑鱼的办法？”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盯向顾余。
　　这可是契约剑鱼的方法，谁不想知道？
　　众目睽睽，无形的压力瞬间诞生。若是顾余不将这方法交出，恐怕会引起「民愤」了！
　　但，顾余却仿佛感受不到这压力，淡然一笑：“我哪有什么办法，不过是运气好，一进剑海就契约到一条拥有「剑心通明」神通的剑鱼罢了。啧啧，一品神通就是不一样，竟然让我成为剑道天才，从此只要是剑道法门，我都是一学便会一看便知，自然一不小心就引来群鱼争宠啦。”
　　顾余轻描淡写几句话，就将仇恨拉满。
　　杜文殊嫉妒得眼眶都红了！
　　剑心通明——一品神通！
　　凭什么是顾余？
　　为什么自己就没有这样的好运？！
　　不止是他，姚凤来、赵雪晴等一众十剑宗弟子，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眼红地盯着顾余。
　　一品神通！
　　这可是长老、掌门都不一定掌控的东西！试问谁又能不眼红呢？
　　顾余这完全是「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了！
　　“杜师兄，我的神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这样一个天才，差点被人害死了。”顾余开口，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又转回来。他看向张洋，冷笑：“方才不过是张洋的一面之词，真相到底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所以我申请使用问心镜。”
　　杜文殊目光闪烁。
　　问心镜，一种被镜光扫到就会让人无话不说，口吐真言的法宝。
　　虽然他没让张洋去杀顾余，但又确实指使对方给毛安提供便利……
　　顾余将他的神情看在眼底，微笑：“杜师兄，最好要快哦！毕竟等我爹回来，就不是死一两个人这么简单了。”
　　杜文殊瞬间一肃。
　　忽然——
　　天空传来宏大的男声。
　　“准！”
　　“刷！”
　　一道巍峨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广场中。
　　这是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素白的道袍，看起来仙风道骨。
　　紧接着，又有五六道身影闪现，有男有女，或是中年模样，或是老态龙钟。
　　“拜见掌门！”
　　“参见各位长老！”
　　“父亲！”
　　广场上的弟子先是一惊，随即纷纷拱手行礼。
　　——来人正是十剑宗当代掌门，杜文殊的父亲，杜英。
　　而随他而来的，则是十剑宗的六位长老。
　　顾余虽然不爽，但还是拱手道：“见过掌门！见过长老！”
　　杜英露出慈爱的微笑，轻轻拍了拍顾余的脑袋：“小余，几月不见，你倒是叫我等大吃一惊。你放心，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不会叫你受一点委屈。”
　　顾余余光扫视周遭，一众弟子望着杜英的眼神都充满了濡慕敬仰。
　　——这是个高手。
　　仅仅一个动作，三两句话，便春风化雨一般，赢得几乎所有人的好感。
　　啧！老狐狸！
　　“那么问心镜的事……”
　　“我已经带过来了。”杜英一挥手，一只外框镶嵌着黑色与红色宝石的银质镜子便出现在他手中。不给张洋任何反应的机会，杜英将镜子对准对方，声音蓦地冷了下来：“张洋，拿宝船撞小余是谁的主意？”
　　张洋被镜光摄住，登时表情呆滞地说：“是毛安。”
　　不等杜英开口，顾余直接问：“你出手助他一臂之力了吗？”
　　“我用了加固符。”张洋回答。
　　“哗——”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声。
　　这可跟张洋刚才说的不一样。
　　顾余勾唇，还要问话，忽然一道劲风闪过。
　　“轰！”
　　张洋整个人瞬间被击飞，然后狠狠摔在地上。他腹部凹陷，全身血流不止，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第20章 杜文殊被罚面壁
　　老爹即将归来
　　顾余挑眉。
　　而出手的杜英此时怒发冲冠道：“残害同门，其罪当诛！”
　　顾余意味深长地开口：“掌门师叔，您下手好快哦，也不等我追问一下有没有幕后主使的吗？”
　　杜英转过身看着他，笑了笑：“是我太冲动了！我这一生最恨的便是同门相残，一时情绪激动，小余见谅。”
　　顾余却没上当：“那幕后主使怎么办呢？”
　　“你也听到了，此事全是毛安自作主张……”
　　“哎呀呀，毛安开的船好像是杜师兄给的哦——”
　　杜英面色一僵，随即继续笑道：“文殊年少轻狂，虽是无心之失，亦有纵容之罪。”他一边说一边看向杜文殊，在一众弟子的注目下，他冷下脸，说：“便罚你入寒冰崖面壁一年，你可有异议？”
　　“没有。”杜文殊深深地低下头颅，语气恭敬。
　　顾余于是便知道，自己不能再得寸进尺了。
　　寒冰崖终年冰雪狂风刺骨，冻人骨髓。极度的冰寒对修士的身体和神魂都是一种折磨，连普通的元婴修士都不敢在那里待太久。寒冰崖面壁一年，对杜文殊来说已经是极重的惩罚了。
　　如果顾余再做纠缠，好不容易博来的优势便会散去。因为人天生同情弱者。之前他是弱者，但现在，杜文殊可以更「弱」。
　　“那就这样吧。”顾余低眉，语气轻描淡写：“希望大师兄以后好好挑选朋友，哦不，手下。毕竟哪，人心隔肚皮。”
　　“确实。”杜文殊依旧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吃一堑长一智，我以后会慎重择友的。”
　　顾余笑了笑：“哦对了，大师兄，这个赌是我赢了吧？早知道这么轻松，我应该亲身上阵，答应跟大师兄比试的。”
　　“没关系，也许下次还有机会呢？”杜文殊抬起头，笑容依旧那么温和无害。
　　“是吗？那我很期待。”顾余也跟着笑。说完，他看向杜英：“掌门师叔，我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了。”他对杜英身后六位长老拱了拱手，随即转身，带着沈夜苍离开。
　　待两人离开，杜英也带着杜文殊，与众位长老一齐回到宗门议事大殿。
　　众人方落座，一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女子便笑着说：“我以前还对小余恨铁不成钢，如今看来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能拥有「剑心通明」的神通，不愧是顾师兄的儿子。”
　　说话的正是姚凤来的母亲姚采琦。
　　她与顾沉渊关系最好，对顾余的变化最是欣慰，同时心里对杜英也颇多埋怨。
　　一个月前在广场上发生的事早已不是秘密，姚采琦亦有所耳闻。在她看来，顾余竟然在宗门中还要伪装成「纨绔」，可见是认为自身安全收受到了威胁。那么，这威胁来自于何处？呵，除了杜英一家还能有谁？
　　不止是她，其他几个或是中立或是与顾沉渊关系不错的长老同样因此对杜英有了不满。
　　堂堂掌门，竟逼得一个小孩儿伪装成纨绔十几年？
　　这也太没有容人之量了！哪里配得上做十剑宗的掌门啊？
　　——这，才是杜英今天故意表现跟顾余亲近的原因啊。
　　不管心底有多么厌恶顾沉渊和顾余，面上，他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说：“顾余这孩子，就是心思太重了些。他跟文殊从小一起长大，文殊怎么可能会害他呢？”
　　“哦？那文殊污蔑小余强抢他人伴侣之事，又怎么解释呢？”姚采琦目光犀利。
　　杜英闻言叹息：“哎，也怪文殊这孩子太重情义，听信了所谓「朋友」的一面之词。”
　　杜文殊站在杜英身后，也是一脸羞愧：“顾师弟平时表现得太像「纨绔」了，所以有人跟我说他强抢别人伴侣时我就信了。我也是恨铁不成钢，没想到竟是有人想挑拨离间。”
　　杜英一脸严肃地保证：“你等放心，此事我定会彻查。若真有人意欲离间我等关系，本掌门必严惩不贷！”说到最后，他周身已是杀气四溢。
　　姚采琦这才没再说什么。
　　杜文殊毕竟是她的小辈，又是掌门之子，她也无法苛责太过。再说，杜英都如此表态了，她还能说什么？
　　“不过……”一位老态龙钟的长老一边抚摸着自己的山羊须，一边说：“顾长老马上就要回来了，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儿子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恐怕……”虽未说明，但众人却明白他的意思。
　　顾沉渊，七大太上长老之一，十剑宗的门面，那可是以嫉恶如仇、性烈如火闻名于世！
　　要是知道自己唯一的儿子被人欺负到不得不伪装成纨绔，还差点死在剑海里。
　　呵呵，他或许不会找杜文殊这种小屁孩的麻烦，但邀请包括杜英在内的宗门高层练练剑是没问题的。
　　想到这里，明明修为高深，众人还是忍不住额头冒汗。
　　他们可经不起顾沉渊那货的折腾啊！
　　杜英嘴角抽搐。
　　要不是担心顾沉渊会对杜文殊下手，他也不至于将唯一的儿子送去寒冰崖面壁啊！真当寒冰崖的风雪是开玩笑的吗？但去寒冰崖吹冷风，也比被顾沉渊一剑戳死的好！
　　好吧，他也知道顾沉渊虽然脾气暴躁，但不是会跟小孩儿一般见识的人。但，万一呢？
　　杜英可赌不起这万一！
　　至于如何顾沉渊的怒火？嗯，那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吧！
　　⚹
　　顾余一回到临渊峰，便收到顾沉渊的纸鹤传音。他将自己在剑海的遭遇添油加醋了一番，告知顾沉渊，然后便安心等待对方返回十剑宗了。
　　传完音，他看向沈夜苍，摸摸肚子，说：“我饿了。”
　　沈夜苍沉默着瞥了他一眼，随即走进厨房。
　　顾余莫名松了口气。
　　老实说，沈夜苍的眼神总是让他亚历山大。
　　半个时辰后。
　　一顿饭结束，顾余满足地拍了拍肚子。
　　沈夜苍做的饭菜实在是太好吃了！
　　抬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早早就搁筷的沈夜苍，顾余忽然意识到对方在等待什么，顿时笑容一僵。但很快，他就回复自然，说：“你是想知道昨天你离开后我去哪儿了吧？”
　　沈夜苍语气淡淡：“我并不好奇。”
　　“哦，那我就不说了。”顾余眼底闪过一抹狡黠。
　　沈夜苍沉默地望着他。
　　“咳咳，好吧，跟你开玩笑的。”顾余撇了撇嘴角，才说：“我被「大鱼」吞进肚子里了，然后我发现，它的胃居然连通着异空间。在异空间里，我发现了剑海的由来。”他简单将剑圣「李乘风」的经历讲了一遍，然后双眼发光地说：“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异空间里发现了李乘风当年的佩剑！”
　　“十万年前的佩剑？”沈夜苍挑眉。
　　“对！其他都已经化作尘埃，唯有一把完好无损！”顾余一边说，一边兴奋地打开乾坤袋，迫不及待就想将那柄剑展示给沈夜苍看。然而，他的手伸到一半就顿住了。
　　乾坤袋中，原本存放那柄剑的位置，只剩下一捧黑灰。
　　顾余猛地从位置上跳起来：“我的剑呢？”
　　“怎么了？”沈夜苍问。
　　“剑不见了！”顾余脸色迅速沉凝下来。
　　他可以保证，出剑海前这柄剑一直好好地躺在自己的乾坤袋里；出剑海后，他只在取剑杀毛安时打开了一下乾坤袋。那么短的时间，不可能有人将剑偷走！而且他检查了一下，乾坤袋里其他东西完好无损，一一俱在，唯有李乘风的佩剑不见了！哪儿来的小偷，这么识货的吗？明明这柄剑的外观看起来很普通啊！
　　沈夜苍冷静地听他说完，沉默了一会儿，才忽然说：“有没有可能，那抹黑灰就是你的剑？”
　　“什么？”顾余一愣，下意识否认：“怎么可能？”
　　但说完，他自己也拿不准了。
　　毕竟刚才在广场上，掌门和六个长老都在，哪个小偷会吃了熊心豹子胆在一群大佬眼皮子底下偷东西？再说了，他顾余乾坤袋里的东西，是别人随随便便就能偷的？
　　那么排除了「小偷」这个选项，再加上消失的剑以及原地遗留的黑灰，答案就很明显了。
　　——那团黑灰，就是那柄剑啊！
　　也许在顾余将它从剑海带出来不久，它便化作了黑灰。
　　毕竟，这是十万年前的古董了。
　　到此，一切都非常合情合理。
　　但，顾余依然觉得不对劲。
　　要知道，他可是用系统地图看过了这柄剑，确认它至少是三品法宝。三品法宝，扛不住十万年的光阴？好吧，可能扛不住，但是没道理在剑海还是好好的，一出秘境就坏了吧？这也太巧了！
　　想着，顾余打开了系统地图。
　　光屏亮起，顾余仔细端详着地图，随即惊讶地发现，乾坤袋里的红色光点确实消失了，但自己身上却闪烁着一红一蓝两色光点。
　　蓝色光点是他的五品法衣。
　　红色光点又是什么？
　　顾余凝眉盯着红光，一行小字终于显现出来——
　　【剑灵（附体中）（虚弱中）】：三品；
　　嗯？剑灵？
　　顾余猛地看向自己腰间别着的宝剑。


第21章 师兄弟生裂痕
　　爹，沈夜苍不是外人
　　剑灵，顾名思义便是宝剑中诞生的灵性之物。其诞生条件十分艰难，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几乎在看到地图提供的信息的一瞬间，顾余就明白过来了。
　　这剑灵才是他在异空间里看到的红色光点啊！它脱胎于十万年前剑圣李乘风的佩剑，聆听李乘风的教诲默默孕育而成。然而当它诞生之初，好巧不巧李乘风因被师门背叛，丢弃了师门赠与的所有宝剑，剑灵寄宿的灵剑恐怕也在其中。
　　既然是剑灵，就必须依附灵剑存在。
　　为了活下来，这只剑灵应该是将李乘风丢弃的那些灵剑全部依附了个遍，待附体的剑开始生锈老化，就换一个重新附体那种。就这样艰难维持了十万年，它终于等来了人类的再次造访。
　　——顾余出现了。
　　幸运的是，顾余以为它附体的灵剑是宝物，把它放进了乾坤袋里。而他的乾坤袋里宝物无数，单单灵剑就有无数把，剑灵自然高兴地抛弃了原来的灵剑，选择新的灵剑附体。
　　啧啧啧！
　　顾余感觉自己真是运气爆棚！
　　一把破剑，哪里比得上剑灵来得珍贵！
　　这可是剑灵啊！
　　即便处于虚弱状态，依旧被判定为三品宝物，由此可见，这只剑灵是多么的珍贵！只要供给它足够的天材地宝，令其恢复健康，二品绝对指日可待，一品也不是梦！
　　想到这里，顾余已是眉开眼笑。
　　“你发现了什么？”这时，沈夜苍开口问。
　　他察言观色，发现顾余的心情突然由阴转晴。
　　“当然是宝贝没丢。”顾余下意识想跟他说剑灵的事，但刚张嘴就顿住了。
　　所以他要怎么解释，自己是如何发现剑灵的？堂堂三品剑灵，他一个筑基凭什么能发现它？
　　“没丢就好。”沈夜苍将他的窘迫看在眼里，于是平淡地附和一句，并没有追问的意思。
　　顾余眼珠子转了转，笑道：“我在大鱼异空间里看到那柄剑时，还是流光溢彩的，结果现在从乾坤袋里拿出去就成了一堆黑灰……哪有这么巧的？所以我就想啊，或许另有其宝？而且就藏在我的乾坤袋里？可惜以我的水平发现不了真正的宝物的存在，不过没关系，我爹马上就回来了，到时候叫他帮我看看乾坤袋。”
　　他一边说，一边将腰间的佩剑放入乾坤袋中。
　　“嗯。”沈夜苍颔首。
　　一个月的朝夕相处，他对顾余已经十分了解，自然看出对方隐瞒了什么。
　　沈夜苍并未失望。
　　他与顾余非亲非故，对方有所隐瞒实在再正常不过。
　　毕竟，那是剑圣李乘风留下的宝物。
　　他不也没有告诉顾余，自己得到了李乘风的传承吗？
　　两人都有秘密，大哥别说二哥丑。
　　话题就此终结。
　　然后，顾余便安排沈夜苍搬出杂役房，住进自己隔壁。
　　六天后。
　　“轰隆隆！”
　　天空雷鸣隐隐。
　　杜英等一干人来到山门前，面色凝重。
　　下一秒，云层中似乎出现了人影。
　　紧接着，一道闪电亮起，云层中的人影眨眼间移到了山门前。
　　来人手中拎着一头紫色的大鸟。大鸟紫到发黑的羽毛上隐隐闪着雷光，狭长的鸟喙坚硬如铁。
　　杜英等人一眼便认出，这是四品灵兽惊雷雀。因常年栖息在雷电之中，全身经天雷淬炼，坚硬无比，实力其实与三品无异。惊雷雀肉质非常鲜嫩，体内以及兽核中蕴含着庞大的雷元素能量，食用后能稍稍提高面对雷劫时的抵抗能力，是非常珍贵稀有的灵兽。
　　“大师兄！”杜英一脸激动地迎上去，一副高兴的模样。
　　“砰通！”
　　顾沉渊将手里的惊雷雀放下，顿时激起一片尘土飞扬。
　　他抬眸，面无表情地看向杜英等人，霎时间，杜英感觉后背一阵鸡皮疙瘩。
　　——他感觉到了强烈的杀气！
　　“我不是你的大师兄。”顾沉渊目光如刀。
　　杜英停下脚步，强笑：“大师兄，都是误会。是有人想要挑拨我等的关系。”
　　“哦，是谁？”顾沉渊问。
　　“还在查。”杜英回答。
　　顾沉渊挑眉：“六天了，还没查到？”
　　“呃……”杜英顿时噎住。
　　顾沉渊脸色难看至极。
　　他对十剑宗有着深厚的感情，但他最爱的还是自己的儿子。如今，儿子在宗门里遭人欺凌，还差点死了，他却一概不知，顾沉渊只觉脸上火辣辣的！
　　怀着满心满腔的愧疚，顾沉渊现在只想给儿子讨回一个公道！
　　“杜英，”顾沉渊双目湛然，宛如利剑狠狠刺向杜英，“难道真如大家说的，你因为我让出掌门之位而怀恨在心？”
　　杜英指尖一颤，立即开口：“大师兄，你也相信这种谣言吗？你认为我是那样心胸狭隘的小人吗？！”
　　“以前我是不信的，可现在……”顾沉渊沉默着摇头。顿了顿，他缓缓说：“不然我家小余为什么要装十几年的纨绔呢？他能契约「剑心通明」这样的一品神通，你相信他真的是废物吗？”
　　杜英无言以对。
　　“大师兄。”姚采琦上前，温言软语道，“我知道宗门肯定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里毕竟是我们的家。我保证，从此以后，不会有人再小瞧了小余，也不会有人再针对算计他了。若真有人再犯，不必你出手，我会亲自废了对方！”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也发了狠，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杜英身上。
　　这是警告，也是威胁。
　　杜英看得分明。
　　真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啊。
　　他内心一哂。
　　无论他为宗门付出了多少，在某些人眼中依然比不上顾沉渊。凭什么呢？如果不是宗门繁重的事务分散了他的心力，也许他现在的修为跟顾沉渊比起来不会差多少呢？
　　再说了，他只是让人教坏顾余、孤立顾余，但从没想过要害死对方。谁能想到顾余那么精明，故意装成纨绔呢？谁能想到他又突然不装了呢？
　　虽然不甘，但杜英面上还是认真地保证道：“姚师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顾沉渊定定地看着他，良久，他才缓和面色，开口：“掌门，我信你最后一回。”
　　杜英心头一跳。
　　顾沉渊以前都是喊他「师弟」的。
　　那时他还厌恶顾沉渊不知尊卑；可如今顾沉渊真称呼他「掌门」了，他又不安起来。因为这代表着顾沉渊已经不信任他了。
　　“大师兄……”
　　他还想开口，却被顾沉渊打断：“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先回临渊峰见小余。”说完，他冲众人点点头，随即抓起惊雷雀，一跃而起，眨眼间便消失在原地。
　　“大师兄的修为似乎又精进了。”姚采琦感叹。
　　杜英默然不语。
　　“好了，我们也回去吧。”一位长老开口。
　　众人颔首，随即返回各自洞府。
　　另一边。
　　临渊峰上。
　　顾余第一时间收到顾沉渊回归的消息，便喊来在药田里照样灵花灵草的沈夜苍，候在洞府前。
　　于是，顾沉渊一上山，就看到脑袋上顶着两只毛绒绒兔耳的儿子。
　　顾沉渊瞳孔一缩，一个闪身出现在顾余面前。
　　速度之快，令顾余和沈夜苍都没反应过来。
　　紧接着，沈夜苍便感应到铺天盖地压向他的压力。
　　——顾沉渊眯着眼，正一脸危险地盯着他，似乎在考虑……杀人灭口？
　　沈夜苍屏住呼吸，默默握拳。
　　一个照面他便深刻认识到，顾沉渊很强。
　　只要达到顾沉渊的高度，自己的家仇是不是就能报了？
　　“爹。”顾余轻轻扯了扯顾沉渊的袖子，“沈夜苍不是外人。”
　　顾余一开始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他是冒牌货，保不准会被顾沉渊认出来的。谁想对方上来就对沈夜苍虎视眈眈，似乎是担心自己「玲珑宝兔」的身份泄露？
　　于是顾余就安心了，说话也自然起来。
　　“不是外人？”顾沉渊闻言莫名有点不爽，“他便是你信中说的沈夜苍？你希望我收他为徒？”
　　“嗯。”顾余点头：“我们进屋说吧。”
　　顾沉渊冷哼一声，瞟向沈夜苍：“我有话跟小余说，你在外面等着。”
　　“是。”沈夜苍恭敬地抱拳。
　　顾余抿了抿唇，没反对。
　　两人进屋。
　　顾沉渊率先打开结界，屏蔽外界，然后才沉声说：“看到你有兔耳的除了那个沈夜苍还有谁？”
　　“没有了。”顾余回答。
　　以防万一，他在给顾沉渊传信时没提自己血脉觉醒的事。
　　顾沉渊松了口气，随即目光闪了闪。他沉默片刻，才叹息一声，说：“你有什么想问的？”
　　“我的身世，我问的话你会告诉我吗？”顾余问。
　　顾沉渊颔首：“你想知道的话。”
　　于是，他将自己当初勇闯妖雪之森，遇见雪尾的故事缓缓讲来。
　　“你拥有玲珑宝兔的血脉。四大宝兔的珍惜度我不说你应该清楚，所以当年，我封印了你的血脉。只是没想到……你最终还是突破封印，觉醒了血脉。唉，也对，玲珑宝兔的天赋便是免疫一切封印结界和阵法。”顾沉渊一边叹息，一边观察顾余的表情。


第22章 顾沉渊暴怒
　　儿子被睡了？！
　　顾余面无表情。
　　——毕竟他早就看过剧情了。
　　他也犹豫过该露出怎样的表情，但仔细想了想，还是不打算装模作样。
　　“所以父亲常年在外，是想找回母亲对吗？”他问。
　　“是。”顾沉渊颔首，苦笑，“是我辜负了她。”
　　“那么我呢？”顾余忽然反问。
　　顾沉渊一愣，抿了抿唇没吭声，眼底却漫上一抹愧疚。
　　顾余心情平静：“你为了自己的师尊辜负了我母亲，如今又为了挽回我母亲，将我丢在十剑宗二十年来不闻不问，以致我被教坏、被孤立、被污蔑、被暗害。父亲，「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连我都懂，怎么您却不懂呢？您还是小孩子吗？”
　　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惜取眼前人。
　　顾余真心实意地为原身抱不平。
　　即便如今顾沉渊幡然悔悟又如何呢？原身早就不在了。
　　——也许死了，也许跟顾余互换了身体。
　　总之，他再也等不来顾沉渊的父爱了。
　　顾沉渊被说得羞愧无比。
　　是啊，一个小孩子都懂的道理，为什么自己却把握不住呢？也许，雪尾当年正是看透了他这点才愤而离开？
　　他在妖雪之森徘徊多年，并非什么秘密，雪尾会不知道吗？她只是不愿见自己罢了。那么自己留在妖雪之森又有什么意义呢？空耗了光阴，还与儿子渐行渐远……
　　顾沉渊想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但他发现，此时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过于苍白无力。
　　顾余已经长大，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成熟懂事。他也许早就对父爱不抱期望了。
　　“父亲在愧疚吗？”顾余忽然问。
　　“嗯。”顾沉渊沉声点头。
　　顾余轻笑：“我并非故意要让你愧疚，只是希望你理解我的心情。再说，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我从前是怨过你，现在已经看开了。而且，我现在确实有必要见到母亲。”
　　“怎么了？”顾沉渊一愣。
　　“你也看到了，因为某些原因，我的血脉觉醒出了点问题，所以现在控制不住形态变换。”顾余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控制不住形态变换？”顾沉渊恍然。
　　怪不得儿子顶着兔子耳朵呢，原来是无法收起来？
　　“对。兔子耳朵和尾巴会突然冒出来，也会突然变成兔子，又突然变回来。我检索了传承记忆，发现是初次觉醒不彻底的缘故。”顾余目光闪了闪。
　　顾沉渊不解：“不可能。你在剑海应该契约了不少剑鱼，从它们身上汲取到足够的能量才对。”
　　不愧是睡过玲珑宝兔的男人，对其天赋特性还是十分了解的。
　　“嗯……”顾余挠挠头，“出了点紧急情况，我把能量转给了别人。”
　　“别人？谁？那个沈夜苍？”顾沉渊目光一冷。
　　“嗯……”顾余见他脸色难看，赶紧解释：“他当时正在接受剑圣李乘风的传承考验。这可是李乘风的传承！我看他有点承受不住，就做主转了点能量给他。”
　　“剑圣李乘风？！”顾沉渊吃了一惊。
　　李乘风是所有剑修心中的神，顾沉渊也不例外。这沈夜苍竟能得到剑圣传承，可谓气运逆天了！
　　但，顾沉渊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转了点？”
　　只是一点点，会让他儿子连形态转换都控制不了吗？
　　这个沈夜苍到底给他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让儿子付出这么多？
　　顾沉渊不爽极了。
　　顾余轻咳一声，摸摸鼻子：“爹，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现在需要彻底地血脉觉醒。”
　　“宝气？”
　　顾余摇头：“不止。我这几天也试着吸收了不少宝气，效果有一些，但有时还是会控制不住变身。可能跟我是半妖有关。”
　　“这样？”顾沉渊若有所思。片刻后，他说：“十万大山深处有一座桃源村，里面生活着的都是半妖。我与桃源村几个长老有些渊源，可以去信给他们打声招呼。你去那里住几天，他们应该知道如何解决半妖化形变身的问题。”
　　十万大山位于大陆的南部，与妖雪之森南北相望。由于半妖们既不为人类接受，也被妖族排斥。
　　所以他们便在十万大山深处建立起隐蔽的桃源村，拒绝外族入内。
　　十万大山山脉连绵、妖兽横行、奇花异草无数，是许多修士历练的好去处。
　　“这个倒是不急。”顾余说，“收沈夜苍为徒的事儿爹你还没答应我呢。”
　　“他到底哪里合了你心意？”顾沉渊垮下脸，一脸不高兴：“他见过你半妖的形态，若是让他传出去，你玲珑宝兔的身份恐怕要泄露了！”
　　“沈夜苍不是那样的人啦。”顾余不太好解释，只能这么回答。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你跟他相处才多久？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你不懂么？”顾沉渊不爽道。
　　明明儿子之前表现得很成熟，怎么一涉及这个什么沈夜苍，就展现出幼稚的一面了呢？
　　顾余只能解释道：“我跟他做了交易，你收他为徒，他便为我保守秘密。”
　　“立天道誓约了吗？”顾沉渊追问。
　　“呃，没。”顾余摸了摸鼻子。
　　双方只有口头承诺。主要是他比较相信男主，所以没立。
　　顾沉渊无奈地摇头，教导道：“经历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吗？人心不可测，唯有天道永远公平公正。收他为徒没有问题，毕竟他得到了李乘风的传承，将来成就不可限量，我或许反而会沾他的光……待会儿你二人便在我的见证下订立天道誓约吧。”
　　“好。”顾余点头。他顿了顿，忽然想到顾沉渊毕竟见多识广，不由摸了摸鼻子，声音都虚了：“爹，你知道合欢蛊吗？”
　　顾沉渊目光一厉：“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东西？！”
　　血脉觉醒不彻底什么的，顾余其实并不太在意，毕竟想解决不难。而每月发作一次的合欢蛊才是当务之急。顾余做贼心虚，都不敢去宗门藏书阁里查询，生怕不小心暴露了自己身中合欢蛊的事实。
　　这玩意儿忒麻烦，所以面对自家老爹，他选择实话实说：“其实……”
　　他将自己被迫跟沈夜苍绑定的事儿交代出来，当然，他将一切推说成意外。
　　“呵、呵！”顾沉渊越听，脸越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泄出两声冷笑。
　　“刷！”
　　本命灵剑正阳剑破体而出，四溢的剑气将屋内摆设瞬间撕个稀烂。
　　顾沉渊转身，就想出门给沈夜苍来一剑！
　　“爹！”顾余被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地抱住顾沉渊的手臂，“你冷静一下，这是意外！而且沈夜苍还不知道那晚是我呢！你想让我暴露吗？”
　　顾沉渊声音沙哑，周身杀气惊人：“杀了他，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男主会轻易就狗带？真当主角光环是开玩笑的？
　　要是让沈夜苍生还，他跟他爹就上了对方黑名单，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死呢！
　　顾余心里吐槽，面上哭笑不得：“他也是无辜的！爹，你的正阳剑只斩该死之人，你要违背自己的道心吗？！”
　　顾沉渊一滞，终究停下脚步，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实在气不过啊！
　　他辛辛苦苦养了二十多年，水灵灵娇滴滴的大白菜，被头猪给拱了！而他，不能宰了对方不说，居然还得收对方为徒？不可能！打死他也不会收沈夜苍为徒！想想就要吐血好吗？！
　　顾余见他眼眶赤红，但好歹冷静了下来，顿时松了口气。
　　刚刚顾沉渊绝对没开玩笑，他是真打算宰了沈夜苍的。幸好，他终究是理智的。
　　顾余赶紧说：“现在的首要问题是解除合欢蛊。爹，合欢蛊可是每月发作一次啊！我这个月已经设法避过，但下个月怎么办？不可能总是有异空间让我避开吧？”
　　“把人阉了不就好了？”顾沉渊冷哼。
　　顾余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毫无疑问，他爹是认真的。
　　哪有种马文男主变太监的！
　　“爹，咱们还是想别的办法吧！”他哭笑不得。
　　顾沉渊垮着脸沉默片刻，才认真地说：“三百年有个崇拜蛊虫的门派叫做蛊神教，他们培育蛊虫到处控制修士，最终引来正魔两道集体讨伐，最终覆灭。但，他们培育的蛊虫却因此失控，互相吞噬，最终孕育出了蛊王。蛊王可以号令一切蛊虫，若是能得到它，便能解除你体内的合欢蛊。但蛊神教废址如今被称作死亡山谷，那里蛊虫横行，是大陆上三大禁地之一。”
　　顾余期待的表情逐渐冷却。
　　三大禁地，这他当然知道。
　　死亡山谷、葬龙岭和鬼冢。
　　后两处禁地沈夜苍后期闯荡过，可谓九死一生。而死亡山谷名列三大禁地之首，不用说必然危机重重。
　　“不过除了蛊王，我还知道一种方法，或许能解除合欢蛊。”顾沉渊开口。
　　顾余感觉自己白失望了：“爹，您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儿？”
　　顾沉渊笑着揉了揉他脑袋，才说：“妖雪之森的深处有一种以蛊虫为食的灵兽叫猛鼬。不过猛鼬非常稀有，我在妖雪之森二十多年，也只见过两回。而且，合欢蛊品级不低，需要至少五级以上的猛鼬才能将其吃掉。当然，比起死亡山谷，肯定是找到猛鼬要轻松得多。”


第23章 凶残的收徒考验
　　儿子胳膊肘往外拐？
　　顾余眼前一亮。
　　果然万事万物相生相克，有蛊虫，自然就有吃蛊虫的。
　　顾沉渊又继续说：“我明天送你去桃源村，你在那里住一段时间，跟着那里的半妖学习如何控制变身；而我去妖雪之森帮你找猛鼬。”说完，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心里已经决定将雪尾暂时放下，将更多时间留给儿子。
　　“呃，等等，沈夜苍呢？”顾余一愣。
　　顾沉渊的计划里怎么没有沈夜苍？
　　“什么沈夜苍？管他去死！”顾沉渊回神，立即语气暴躁。
　　“爹……”顾余哭笑不得，“您反悔了？”
　　“呵，天道誓约尚未订立，怎么能叫反悔？”顾沉渊冷笑。
　　顾余无奈：“我不管，您一定要收他为徒，好好教导他！您别忘了，他知道我是半妖！”
　　顾沉渊一时默然不语。
　　他倒是想直接把沈夜苍封了口，可惜他宝贝儿子肯定不会允许。
　　嗯？等等，儿子对这个沈夜苍那么好，该不会是日久生情了吧？
　　那小子的脸确实不错，能跟他相提并论了……
　　顾沉渊黑沉着脸，瞪着自家儿子：“小余，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那个沈夜苍？”
　　“啊？”顾余一懵。
　　这是什么奇葩言论？
　　他喜欢沈夜苍？怎么可能？他是异性恋ok？再说了，沈夜苍也是异性恋啊！
　　顾余扶额：“爹，你是不是脑子气糊涂了？我这些年都换过多少女人了？”
　　“你跟她们亲嘴了吗？”
　　“呃……”
　　“上床了吗？”
　　“Emmm……”
　　顾余竟无言以对。
　　但这也不能怪他啊，谁叫原身心理自卑，不敢呢？
　　顾沉渊眼神越发意味深长：“所以，那些伴侣只是挡箭牌，障眼法……”
　　顾余赶紧打断他，气急道：“爹！那些女人确实是我装纨绔的挡箭牌！但赵雪晴不是。我喜欢赵雪晴的事儿在宗门可不是秘密！我很专情的好嘛？”他在心里默默对赵雪晴说了声抱歉，然后说：“您别纠结我性取向的问题了，反正我喜欢谁也不可能喜欢上沈夜苍的！”
　　“真的？！”顾沉渊眼睛一亮。
　　“当然是真的！”顾余笃定地点头。
　　毕竟沈夜苍可是种马男主！
　　他疯了吗去喜欢一个种马男？
　　唔，好吧，抛开这个人设，沈夜苍人还是挺不错的，能处。
　　“再说了，我要真喜欢他，何必急着要解开合欢蛊？直接告诉他那晚是我不就得了？”顾余反问。
　　有道理！
　　顾沉渊恍然，满意地松了口气。
　　顾余再接再厉：“我让您收他为徒，也是有考量的。掌门嫉妒你，所以不希望我变得优秀，那么如果你收下沈夜苍，掌门的注意力就会偏移在沈夜苍身上。沈夜苍如今拥有剑圣传承，他肯定是要崛起的。到时候掌门一方的压力都落在沈夜苍身上，我躲在幕后岂不是一身轻松？”
　　顾沉渊皱眉：“杜英已经跟我保证，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
　　“爹你信？反正我不信。”顾余摇头，“只要您一天是十剑宗第一人，杜英就永远不会放心的。他不出手，呵，他就不会暗示其他人出手吗？”
　　真不是他不相信杜英的为人，而是剧情里杜英面对崛起的沈夜苍，那暗戳戳的使绊子真不少，沈夜苍还是太年轻，被老狐狸算计得摔了好几个大跟头，才逐渐稳住了步调，然后步步为营，斗倒了杜英。
　　顾余自觉没有主角光环，真斗不过认真起来的杜英，所以还是让男主提前面对对方吧。
　　当然，他让顾沉渊收沈夜苍为徒，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抱沈夜苍大腿，避免以后被剧情GG。
　　当小弟总比当炮灰强啊！
　　顾余对自己的定位认知很精准。
　　他看向被自己一番话搞得emo不语的顾沉渊，说：“您也说了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自然要防掌门一家一手。”
　　顾沉渊目光闪动。
　　他已经无法相信自己这个师弟了。
　　仔细想想儿子的话，被说还挺有道理。最重要的是，想到能让沈夜苍去面对杜英的算计，他居然感觉挺爽的？该！谁让你睡我儿子？
　　成功被顺了毛，顾沉渊这才满意地点头：“好吧好吧，爹知道了。爹待会儿就收沈夜苍为徒，再把杜英他们喊来做个见证。这样你满意了吧？”
　　“满意！当然满意！”顾余眉开眼笑。
　　顾沉渊见状又有点不高兴。
　　他收沈夜苍为徒而已，为啥自家儿子这么高兴？
　　“对了！”正事差不多都聊完，顾余立即想起一件事。他打开乾坤袋，找到了正被剑灵附体的那柄灵剑递给顾沉渊：“爹你看下这柄剑有没有哪里不一样的？”
　　“嗯？”顾沉渊挑眉，刚接过灵剑，手中的正阳剑便「嗡嗡」震颤起来。
　　顾沉渊感到一股急切和喜悦从正阳剑上传递过来。正阳剑以天材地宝锻造而成，是当之无愧的三品灵剑。它作为顾沉渊的本命灵剑，被对方放入丹田蕴养了两百多年，早已生出一丝灵性，只要继续蕴养，未尝不能诞生剑灵。
　　“这是？”顾沉渊心头一动。
　　顾余一脸得意：“里面有一只剑灵哦——”
　　顾沉渊并未意外。
　　从正阳剑的表现，他就大概猜到了这种可能性。
　　剑灵可以提升灵剑的等级和威力，若能与之融合，他的正阳剑起码能达到二品。
　　当然，顾沉渊不会这么做。
　　“是你在剑海的收获？”他问。
　　“对。”顾余点头，将自己对剑灵来历的猜测讲了一遍。
　　顾沉渊听完才说：“既然它处于虚弱状态，那么必须先以天材地宝蕴养，然后为它择剑定主。”
　　剑灵伴剑而生，只有依附在孕育自己的那柄剑上，才能发挥百分百战斗力；但眼前的剑灵显然失去了原剑，所以便要为它挑一柄顶级灵剑附体，让双方慢慢融和。
　　这挑选自然要慎重，因为灵剑的品级、属性同样也决定了剑灵能否发挥全力。
　　想着，顾沉渊说：“最好的选择自然是剑阁第十层收藏的灵剑，品级均在三品。只是以你如今的实力，怕是登不上第十层。嗯，不用着急，先以天材地宝蕴养着，不够就问我要。”
　　“嗯嗯。”顾余心满意足地点头。
　　有个土豪爹就是爽。
　　该讲的都已经讲完，顾沉渊这才撤去结界，带顾余出门。
　　沈夜苍正恭谨地等在门外。
　　看到他，顾沉渊的脸色瞬间难看下来。
　　真TM碍眼！
　　“咳咳！”顾余重咳两声。
　　顾沉渊吸气，再吐气，稍稍冷静下来，才说：“跟我来。”
　　他带着沈夜苍和顾余来到后山一处地势平坦处。
　　沈夜苍见状，便知道顾沉渊要干什么了。
　　果然，只听对方说：“我顾沉渊的徒弟，可不是谁都能当的。听说你在剑海也得到几条剑鱼青睐，那就运用你所学，全力攻击我吧。”
　　沈夜苍目光微动。
　　从剑海归来也才过了六天。
　　虽然这六天里，他勤耕不辍，一心练剑，从未放松自己，但他并非剑圣，又没有「剑心通明」的神通，实力又怎么可能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呢？
　　所以，很明显顾沉渊是在故意为难他。
　　也是，莫名其妙要收一个陌生人为徒，对方应该很不爽吧。
　　沈夜苍可以理解，倒没激愤，也没跟个傻逼似的来句「莫欺少年穷」。他抽出腰间宗门派发的制式剑，姿态端正：“顾前辈，请赐教。”
　　想要赢得顾沉渊的认可，必须竭尽全力！
　　沈夜苍闭眼，调整呼吸。
　　《吐纳术•剑篇》！
　　《居合斩》！
　　以及，剑我！
　　剑意即我意，我意即天意！
　　他要变强，他要复仇！
　　人若阻他，他便杀人！天要拦他，他便逆天！
　　“锵啷——”
　　长剑出鞘，银光乍现！
　　顾沉渊挑眉。
　　有点意思？
　　他抬手，食指中指轻描淡写地夹住剑尖。
　　“呼——呼——”
　　沈夜苍呼吸紊乱。
　　“太弱了。”顾沉渊摇头，一脸嫌弃。
　　筑基与分神，宛若天渊。
　　“爹，要不你把修为压制在筑基？”顾余吐槽。
　　这孩子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顾沉渊瞪了他一眼，冷笑：“行，我把修为压制到筑基，只要他能接下我一剑，我就认可他有资格做我的徒弟！”
　　沈夜苍抿唇，后退。
　　顾沉渊随手摘下一截树枝，平静地甩了甩。
　　沈夜苍目光微动。
　　明明是最简单的动作，他却看到了奇特的韵律。
　　这是……剑意？不，此近乎于道矣！
　　沈夜苍目光灼灼。
　　“倒是有点眼力界。”顾沉渊轻哂一声，然后轻描淡写地挥动树枝。
　　风声涌动。
　　狂枝乱舞。
　　沈夜苍没有选择防御，而是眼冒凶光，迎着狂风运用《碧海潮生剑》中的剑招。这本剑法秘籍品级最低，却也是沈夜苍最快熟练的。
　　“轰！”
　　剑气四溢。
　　“咔嚓！”
　　沈夜苍手中的制式灵剑应声而断，手臂、胸口处的衣物碎成一条一条的。
　　“噗——”
　　一口血喷出，沈夜苍毫不在意地抹了抹嘴角血渍。
　　——他挡下来了。
　　“不错。”顾沉渊点头，对对方的表现还算满意。


第24章 是你的赵师姐
　　准备下山
　　剑意与人的性格基本是匹配的。
　　通过这一击，他已经试探出沈夜苍的性格——兼具理智与野性，保持着基本的善良又不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凶狠。
　　如果抛开这小子睡了他儿子不谈，顾沉渊还是很欣赏这种人的。
　　可惜，没有如果！
　　敢睡他儿子？死吧！
　　嗯，他才不会说他就是故意下重手的呢！
　　“爹？你这是筑基？你脸疼吗？”顾余替沈夜苍捏了把汗，见比试结束，便忍不住吐槽。
　　“你懂什么？”顾沉渊冷哼，“我辈剑修能胜过那些法修，究其根本便是剑修重意，只要领悟剑意，哪怕筑基也能越阶战胜金丹。我修为压制在筑基，但单靠剑意就能胜过他。”
　　“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顾余暗自嘀咕，顾沉渊这绝对是公报私仇！话说，他爽了没？爽了就该收徒了吧？
　　“所以，沈夜苍过关了吗？”他问。
　　“哼，勉勉强强吧。”
　　就是通过了的意思吧？
　　顾余自动翻译。
　　万万没想到，他爹是个傲娇。
　　“咳咳！多谢前辈指教。”沈夜苍脸色苍白地抱拳。
　　顾余嬉笑：“叫什么前辈？叫师尊吧。”
　　沈夜苍看向顾沉渊。
　　顾沉渊面黑如炭，但没有反驳。
　　沈夜苍这才开口：“师尊。”
　　“嗯。”虽然百般不爽，但顾沉渊还是应承了这一声「师尊」。他从乾坤袋中拍出一柄灵剑送到沈夜苍面前，说：“这是见面礼，五品灵剑沧澜。再高的品级你驾驭不了，这个刚刚好。”
　　“多谢师尊。”沈夜苍伸手接过。
　　再抬头，便见顾沉渊正死死盯着自己，说：“我会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相对的，你必须与小余立下天道誓约：一，哪怕死亡也不泄露他的任何一切秘密；二，不论遇到什么危险，都要首先确保小余的安全；要把他当做亲弟弟一样疼爱！记住了，只是亲弟弟！”
　　“爹！你胡说什么？我才不需要一个哥哥！”顾余赶紧打断他的胡言乱语。
　　亲弟弟是什么鬼哦！还「只是亲弟弟」，心里有鬼的人都会想歪吧？
　　顾余做贼心虚，生怕沈夜苍对自己起疑。
　　“只是一个比喻，意思到了就行。”顾沉渊一边解释，一边看向沈夜苍，“你有问题吗？”
　　“没有。”沈夜苍持剑抱拳，恭谨地低下头，掩住眼底的若有所思。
　　“嗯，那就定天道誓约吧。”顾沉渊满意地点头。
　　于是，顾余和沈夜苍便当着他的面定下天道誓约。
　　誓约完成，沈夜苍回身平静地说：“师尊，弟子有一事禀告。”
　　“说。”顾沉渊挑眉。
　　“弟子在剑海中得到了剑圣李乘风的传承。”沈夜苍表情平静。
　　顾沉渊微讶。
　　这事儿顾余已经告诉他了，只是他没想到沈夜苍会说出来。
　　剑圣传承啊！说出去多少人要红眼？说不定还会将他抓住严刑拷问出传承的内容。
　　但沈夜苍眼神坦荡，似乎并不担心他顾沉渊会觊觎剑圣传承。
　　不得不说，这个操作很对顾沉渊的胃口。但余光瞥见儿子顾余，那已经50+的好感瞬间-999。
　　呵，天大地大儿子最大。
　　“我知道了。”面无表情地颔首，顾沉渊开口：“此事只我三人知晓便可，我与顾余不会外传出去。”
　　“是。”沈夜苍抱拳，知道自己赌对了。
　　从顾余说发现异空间里的宝剑开始，他便猜测对方已经知道巨鲸与剑圣李乘风有关。既如此，不如自己主动交代剑圣传承之事，省得彼此有了嫌隙。而且，他在十剑宗杂役也不是白当的，对顾沉渊自问也有些了解。能得到象征「正义」的正阳剑认主，顾沉渊本身的性格也必然是刚正不阿的。这样的人，自然不会贪图徒弟的传承。
　　话题结束，三人喝了一顿美味的惊雷雀汤。然后，顾沉渊便带着新收的徒弟去见了杜英，算作报备。
　　杜英果然对他收徒感到震惊，更对沈夜苍好奇无比。
　　——孤儿出身、五灵根以至于只能在宗门里当个杂役；然后不明缘由地被顾余带上临渊峰。最初几个月被顾余百般戏耍，结果又得到对方送出的剑海准入资格。
　　可以说沈夜苍还没出剑海，杜英已经拿到他的全部信息。
　　对于顾余这反复无常的性格，杜英也很无语，但既然能被这父子二人看中，想来这沈夜苍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想着，杜英微微一笑，状似不经意地说：“大师兄以前从未想过收徒，怎么这次心血来潮？”
　　顾沉渊臭这张脸，语气冷淡：“嗯，这小子有点天赋，培养给我儿子当护卫。”
　　杜英顿时尴尬地闭了嘴。
　　沈夜苍垂着头，一脸恭谨。
　　到底脸皮厚，杜英很快又问：“毕竟是师兄第一次收徒，可要举办收徒大典？”
　　“不用。”顾沉渊根本不在乎这些虚的形式，说：“为他点上魂灯即可。嗯，对了，别忘了给见面礼。”
　　“这是自然。”杜英嘴角抽了抽。
　　真传弟子和内门弟子都会点亮魂灯，若遇到致命危险，魂灯会为这些弟子挡灾一次，并提供定位信息；若弟子死亡，则魂灯熄灭。
　　杜英取了一滴沈夜苍的精血，当着顾沉渊的面点亮魂灯。紧接着，他又掏出一枚银戒，笑眯眯地递给沈夜苍，说：“这枚乾坤戒内含10立方米的储物空间，我在里面放了1w上品灵石，3w中品灵石和10万下品灵石，便当做是见面礼吧。”
　　“多谢掌门。”沈夜苍接过。
　　“呵呵，你是师兄的徒弟，以后叫我师叔即可。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杜英慈爱地望着他，看起来人畜无害。
　　“是，掌门师叔。”沈夜苍回答。
　　杜英捋着胡须，笑容满面。
　　顾沉渊告辞离开，又带着人见过其他六位长老，收获一堆见面礼，一天的时间便结束了。
　　第二天，顾沉渊便正式开始教导沈夜苍。
　　如此过了一个月，沈夜苍在剑道上的水平突飞猛进。
　　虽然看他不爽，但顾沉渊在教学上却没有敷衍。而沈夜苍身为男主，在悟性上绝对天赋异禀，自然进境快。期间熊大忠也有来临渊峰拜访，顾沉渊见对方憨厚朴实，也顺便指导了几次，结果差点被气到。因为跟沈夜苍比起来，熊大忠的悟性实在是太差了！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而这一个月，顾余也在顾沉渊帮忙筛选下，一边认真练剑，一边吸纳宝气修炼。然后，他便轻轻松松跨入筑基中期。
　　至于他是怎么躲过这个月的合欢蛊的？呵呵，当然是被他爹打晕了。
　　这天傍晚，熊大忠过来辞行。
　　外门弟子需要每三个月接取一次宗门任务，或以积分抵扣。熊大忠之前将所有积分都拿去兑换了剑海秘境的通行资格，积分已经清零，所以他不得不努力赚积分了。
　　恰好有个任务是大师姐赵雪晴带队，熊大忠运气非常好地抢到了其中一个名额。
　　“好像是南宁城最近一年里有上百个幼童和女子失踪了。那些失踪亲人的百姓一直求告无门，直到这次，咱们驻扎在南宁城的一位执事的女儿失踪，事情才暴露出来。”熊大忠说到这里，有些愤愤不平，“南宁城的城主只知道吃喝玩乐，根本不管百姓的死活！现在查出来的是最近一年的记录，往年还不知道失踪了多少人口呢！”
　　修仙世界里的平民百姓生存环境太恶劣。修士间斗法容易被波及，还时不时会面对黑心的魔修。灵根的存在决定了天与渊的距离，哪怕活成狗也反抗不了。
　　熊大忠父母均是普通人，所以他更能感同身受。
　　“南宁城？”顾沉渊挑眉。
　　巧了，南宁城距离十万大山不远，许多修士在进入十万大山前会去那里停靠修整。三大仙宗在南宁城均有驻地。
　　想了想，他说：“既然如此，小余、夜苍，你们随宗门队伍一起去南宁吧，然后再进十万大山，这样更安全些。”
　　熊大忠闻言有些惊喜：“咦？顾师兄和沈师弟要去十万大山？”
　　“嗯。”顾余点头，又对顾沉渊说：“我知道了。”
　　沈夜苍随即颔首。
　　去十万大山的事，顾余和顾沉渊早通知过他。一来是去解决顾余无法控制变形的问题；二来，则是桃源村里有一位半妖剑修，是顾沉渊的好友，剑道水平比之顾沉渊也是分毫不差的。
　　顾沉渊接下来有事要离开，所以修书一封，让沈夜苍带过去交给那位半妖剑修，让他来教导沈夜苍。
　　“那太好了！”熊大忠高兴地拍掌，“那顾长老，你也一起去吗？”
　　“我还有事。”顾沉渊回答。
　　他也想多教导一段时间沈夜苍，也想多陪陪儿子，但合欢蛊的问题实在太严峻了，他必须尽快去妖雪之森找到猛鼬。
　　“那我去跟赵师姐报备！”熊大忠自告奋勇。
　　“麻烦你啦！”顾余笑眯眯地感谢。
　　顾沉渊闻言瞥了他一眼，挑眉直截了当地问：“你不去找你的赵师姐？”


第25章 南宁城见闻
　　救救孩子！
　　什么叫我的赵师姐？
　　顾余愣了一下，有点莫名其妙，过了三秒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之前谎称赵雪晴是自己的真爱！
　　所以，趁机跟赵雪晴相处才是基操，不是吗？
　　想到这里，顾余嘴角悄悄抽了抽。
　　他傻逼了才会去招惹男主的女人好吧？
　　眼珠子转了转，顾余立即笑了两声：“我现在不方便，就让大忠帮我们报备吧。”
　　至于说给沈夜苍和赵雪晴制造机会？别做梦了！要是沈夜苍见到赵雪晴后直接问那晚临渊峰后山是不是她怎么办？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行！所以还是拆散沈夜苍和赵雪晴吧。当然，这也不代表他会对赵雪晴感兴趣，他喜欢温柔的大姐姐，高冷冰山什么的pass！
　　顾沉渊想起他还不能控制好变形，便没再说什么。
　　熊大忠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乖乖下山去找赵雪晴了。
　　三天后。
　　顾沉渊虽然万般忧虑，还是放顾余和沈夜苍上路。
　　两人前往宗门广场与赵雪晴人等汇合。
　　今天的赵雪晴一身湖蓝色长裙，为她冷漠的面容增添一抹暖色。她仅仅站在那里，便是亮丽的风景线，引来众人注目，但她仿佛已经习惯，显得云淡风轻，水波不惊。
　　见到顾余和沈夜苍，她仅仅点了点头，随即转身，语气淡漠：“人已到齐，出发吧。”
　　“是！”众人应诺。
　　顾余抬手示意，说：“我俩坐自家宝船。”
　　为了防止沈夜苍和赵雪晴有接触，他也是操碎了心。
　　“嗯。”赵雪晴瞥了他一眼，轻轻点头，随即从腰间拍出一支飞舟。
　　她等六人登上飞舟，顾余也将自家宝船拿了出来。两艘飞舟便如离弦的箭向远处射去。
　　飞舟上的行程枯燥乏味，顾余闲来无事，跟沈夜苍玩起五子棋，输得人要被画鬼脸。一开始他还能凭借熟悉度胜过沈夜苍，结果2、3回合后，直接被对方吊打。顾余不服气，又拉来熊大忠玩起三人大富翁，然后再次被气运爆棚的沈夜苍碾压到怀疑人生。
　　三天后。
　　飞舟到达南宁城。
　　众人在城外降落，随后步行入城。
　　南宁城禁空，禁止修士于城内斗殴。
　　毕竟有三大仙门驻守，规矩相对森严，无人敢破坏，百姓的生活也相对稳定些。
　　通过城门口时，只见不少平民百姓聚在一处，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什么。
　　众人均是修士，不必过去凑热闹便能听见他们讨论的内容。
　　顾余也好奇地听了一耳朵。
　　原来，南宁城城主韩无双有个儿媳叫王如烟，模样那叫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
　　然而这位美人不久前却得了怪病——她的身体开始虚弱，到最后甚至卧床不起，骨瘦如柴，怎么也治不好。
　　于是城主在城内城外张榜，若有人能治好儿媳的病，不但将其奉为城主府座上宾，还要奖赏万金。
　　万金啊！
　　对平民百姓来说，足够他们几辈子吃穿不愁了。
　　于是便有几个胆大的揭了榜为王如烟看病，均没将人治好，然后被愤怒的城主直接砍了头。
　　一时间，城内张榜处门可罗雀。倒是城门口的张榜处，因为经常有新人入城，常常引来围观。
　　顾余还听到有人八卦说，城主韩无双跟他的儿媳其实有奸情，否则不可能这么着急替她看病，也不知是真是假。
　　顾余虽然感兴趣，却没有要围观的意思。
　　众人快速入城，前往宗门驻地。
　　宗门驻地是一座修缮得富丽堂皇的大院儿。
　　他们到时，门口正有一群人等着。
　　出来迎接他们的正是十剑宗驻地的首席执事徐森，即女儿丢失的那位。
　　他模样疲惫，眼下一片黑眼圈，眼底满是血丝。
　　在他身边，还有一位瘦到颧骨突出，衣着华丽，却神态谦卑的中年男人。
　　“见过徐执事。”赵雪晴上前拱手。
　　徐森扯起一抹笑容，勉强道：“来了就好。赵师侄，今日你等好好休息，明天便开始完成任务吧。”
　　“诺。”赵雪晴应声，便要带众人进屋。
　　那高瘦的中年男人立即上前，笑容谄媚：“各位仙人！老朽乃是南宁城城主的管家陈宏胜！特奉城主之命前来迎接众位。城主体恤各位仙人远道而来，特邀大家住进城主府。城主府富丽堂皇、环境宜人，最是适合众位仙人居住……”
　　话音未落，赵雪晴冰冷的视线投来。
　　陈宏胜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不必。”赵雪晴吐词淡漠，随即掠过他走入驻地。
　　徐森在一旁冷笑。
　　顾余头戴兜帽，手拿着一柄玉扇半遮住脸，笑眯眯地开口：“既然赵师姐不住，我们也不住了。”
　　——他闻到了事件的味道。
　　而有事件的地方，肯定有男主。
　　待在宗门驻地可比在城主府安全多了。
　　徐森闻声望了过来，随即一愣，表情狐疑：“你是……顾师侄？”
　　顾余也是十剑宗名人了，徐森自然不可能不认识。只是顾余在十剑宗是大门不迈二门不出，他有些难以置信对方此次会出门。
　　但转念一想带队的是赵雪晴，而传言顾余暗恋人家，他就释然了。
　　嗯，很合情合理。
　　“徐执事。”顾余合起扇子，笑眯眯地说：“我要去十万大山历练，需要在这里暂住两天，没问题吧？”
　　“当然没有。”徐森自然不会拒绝。
　　许多宗门弟子去十万大山前，都会在南宁城的门派驻地修整几天。
　　只是，不知为何，徐森有些失望。
　　他还以为顾余也是来帮他找女儿的。虽然顾余是个废柴，但他身后的顾沉渊不是啊！只要顾余一言不合召唤老爹，还愁找不到他女儿吗？
　　——他可不知道宗门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印象里的顾余还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呢。
　　顾余轻笑一声，瞥向沈夜苍：“我们走吧。”
　　两人也走进驻地。
　　徐森冷眼看着原地表情尴尬的陈宏胜，语气冷漠：“送客。”
　　“诺。”
　　一个弟子上前，请陈宏胜离开。
　　陈宏胜于是脸色难看地走了。
　　晚间。
　　吃过晚饭，顾余决定去逛街。
　　无论是原身还是他，都没出过远门。对于修仙世界的城市，他还是很感兴趣的。
　　他要去，沈夜苍自然也跟着。
　　南宁城很繁华，夜市里灯火通明，街道两边的小吃摊香气扑鼻，商铺里各色商品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一群群衣着亮丽的修士笑着走过，坦然迎接一片敬畏与艳羡的视线。
　　普通人与修士在这里和谐地共存着。
　　顾余在小吃摊前走走停停，主要是尝尝鲜。
　　因为戴着兜帽，他也不担心兔耳朵突然冒出来。
　　走着走着他发现，夜市最繁华的十字路口跪着七八个衣衫褴褛的百姓。这些人手掌粗糙，脸上的沟壑深邃，仿佛行将就木一般，眼神麻木地望着一个个走过的修士。他们的胸口挂着一块风干的木牌，上面歪歪斜斜写着四个大字——救救孩子！
　　然而，大部分修士非但没有关注，反而露出厌恶嫌弃的表情。
　　顾余脚步一顿，顿时有点不舒服，心头酸酸涩涩的。
　　“那些是走失孩子的家人。”沈夜苍注意到到他的表情，低声说。
　　他在驻地时听那里驻守的弟子聊过一嘴。
　　这样的民间疾苦，他早就看遍，所以心硬如铁，可显然，顾余还是初出茅庐的幼崽，根本看不得这种画面。
　　“希望熊大忠他们能尽快把孩子找回来吧。”顾余眉头紧蹙。
　　虽说如此，他心里却隐隐明白，那些失踪的孩子也许已经死了。
　　一般这种大规模的人口失踪，必然跟魔修扯上关系。毕竟魔修就喜欢拿小孩儿女人来修炼。而这些孩子会如此悄无声息地消失，城主府里肯定也有里应外合的内鬼……
　　那位出现在驻地的城主府管家陈宏胜，真当他是诚心邀请赵雪晴去城主府做客？
　　呵呵，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顾余虽然也想帮忙，却是有心无力。毕竟他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还是交给赵雪晴他们去办吧。
　　顾余注意到，这些求助的百姓都蹲在一家商行附近，商行的人并未将他们赶走，反而准备了草席让他们垫着。虽然草席很简陋，却不难看出一家商行的气魄。
　　顾余来了点兴趣，抬头一看。
　　——万宝商会。
　　牌匾上四个金光灿灿，能亮瞎人狗眼的大字。
　　万宝商会，是天元大陆体量最大的商会，分会遍地开花。万宝商会一共有十位当家，每个都是元婴期，也背后据说还有分神境撑腰，也因此，即便富可敌国，也没人敢打他们的主意。
　　“我们进去看看。”顾余拉着沈夜苍走进万宝商会。
　　一进门，便有幽幽的檀香扑鼻而来。
　　仿佛陡然闯入名山古刹。
　　然而事实上，入眼却是一片金碧辉煌，极尽豪奢的大堂。
　　这样的错位感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两位修士，欢迎光临！”一个身子袅娜的美人上前，发现顾余与沈夜苍一个赛一个俊美，不由眼前一亮，笑意更加真诚。她一眼看出两人是以顾余为主，于是看向顾余，问：“二位可有需求的天材地宝？”


第26章 情侣发带
　　氪佬应有尽有
　　“我们随便逛逛。”顾余适应性良好。
　　这不就是现代的导购吗？
　　“好的，二位可以慢慢看，若有心仪之物，可向小女子问价。此外，我万宝商会一楼售卖法器；二楼售卖灵植和丹药；三楼售卖灵宠；四楼售卖法衣杂物；五楼非贵宾不得入，只要在本店购物满1万中品灵石，即可成为我万宝商会的贵宾；若满1万上品灵石，则可获得万宝拍卖会的邀请函一张。两位若是感兴趣可以试试。”美女导购说完，便退到一边，没有要全程跟随的意思。
　　顾余见状着实松了口气。
　　他一个社恐，最烦买东西的时候被导购跟着了。
　　至于拍卖会，别说，他还挺感兴趣的。
　　一听就是事件的味道啊！
　　沈夜苍虽然在剧情里从未来过十万大山，但也在拍卖会上捡过漏，不知道天道会不会自动补圆剧情呢？
　　顾余一边想，一边下意识地问：“贵商行用的熏香倒是不错。”
　　那美人导购闻言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那我推荐您去四楼看看，那里不但售卖法衣，还有各种香薰、配饰。”
　　“那就先去四楼吧。”顾余随意道。
　　从四楼一路往下逛过去也不错。
　　两人于是直奔四楼。
　　然而一踏上第四层，顾余就懵了。
　　女人！全是女人！
　　这一楼居然全是一堆来挑法衣的女人！
　　当然，也不是没有男人，但很少，基本都是陪伴侣过来的。
　　听着耳边的吴侬软语，顾余瞬间生出怯意。
　　要不还是算了？
　　恰好此时，一位新的美女导购走来，似是看出他的窘迫，嗔笑一声说：“两位修士，您请左拐，左边是男士专区，一应商品齐全。您不必顾虑，两边都开着结界，您进入男士专区，便不会听到对面的声音，看到对面的画面。”
　　“好。”两人左拐进屋，果然对面的一切都看不到听不到了。
　　顾余顿时松了口气。
　　男士专区显然比女士专区要小得多，不过他也不在意。
　　他鼻尖嗅了嗅，脸上已经露出陶醉的神情。
　　好香！
　　是带着点脂粉味的檀香，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既清冷禁欲，又无言地勾引。
　　顾余循着香气，找到了两根发带。发带一为淡紫，一为浅金色，绣着云纹暗纹，很显格调气质。顾余几乎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房间里有一位男导购，见状十分上道地开口：“客人好眼光，这是由炼器大师云霓炼制的六品发带，该发带加入了独特的技术，不但能永久留香，而且还可以作为武器使用，有出其不意之效。”
　　“这两条一共多少钱？”顾余直接问。
　　小爷现在可不缺钱！
　　男导购笑容更加灿烂：“由于仅剩下这一套发带，所以价位在1万中品灵石。”
　　“买了！”顾余眼也不眨，甚至不屑讨价还价。
　　“好的，我给您包起来，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男导购问。
　　顾余闻言环视一圈，忽然指着沈夜苍说：“给他推荐一套至少六品的法衣，颜色要冷色调的，纹刻的符文或阵法要8个以上。”
　　法衣是法器中最难制作的，单单是刻录各种符文阵法于其上，就极为考验炼器师的水平。一个不好，整套法衣都要报废，浪费掉无数天材地宝不说，还耗费了大量的精力与时间。
　　所以，哪怕是顾余最好的一套法衣，也不过四品。还是顾沉渊这两天刚从宗门宝库里取出来的，估计当时杜英的心都在滴血。
　　沈夜苍成为真传弟子后，倒是有一套真传弟子服，白色的，特别亮眼。不过他不太喜欢这种亮色的衣服，所以一直穿着件朴素的黑衣。衣服上仅纹刻着清洁阵法，所以能时时保持干净整洁。但要说能起到什么防护作用？
　　——微乎其微。
　　所以，顾余几乎第一时间就想给沈夜苍挑一件好的法衣。
　　男导购微讶，随即端详起沈夜苍。他沉吟片刻，忽然掏出一枚玉牌，灌入灵气，一件黑色内嵌金丝的法衣虚影便悬浮在玉牌上空。
　　跟全息影像似的！
　　顾余已经见怪不怪。
　　他临渊峰的护山大阵也有差不多的功能，他早就吃惊过了。
　　只听男导购说：“这位修士容貌英俊、身量完美，我想了想，似乎只有这套五品法衣能配得上他。您请看，这亦是云霓大师的作品，不但可以自动贴合修士的身量来改变大小，还纹刻了自动清洁、体温调节、敛气屏息等共计9个阵法。此外，这套法衣的防御阵法有五品，能抵挡相当于元婴修士的全力三击。至于外观……”看着顾余闪亮的眼神，笑了笑：“应该不用在下多言。”
　　“多少钱？”顾余问。
　　“这是我等商行旗下拍卖会这个月月底的拍品。”男导购图穷匕见。
　　——想得到拍卖会的邀请函，先花一万上品灵石！
　　沈夜苍淡淡皱眉。
　　这套法衣颇为符合他的审美，但若要让他为此花费一万上品灵石还不止，实在没必要。
　　他正想劝顾余放弃，谁知对方却一脸不屑：“不就是1万上品灵石？简单。”说着，他扯了扯沈夜苍的衣袖，不由分说拉着人就走：“走，我们去二楼！”
　　二楼售卖的是丹药和灵植。
　　当然，如果你想要的丹药这里没有，只要你能提供丹方，万宝商会就能找人炼制出来。
　　顾余的目标自然不是丹药。
　　——这东西他真是太多了！
　　他看中的是灵植。
　　虽然这些灵植年份均在五十年以下，以至于品级较低，但胜在量大管饱。
　　“你不是在学炼丹吗？随便挑，全算在我账上！”顾余大手一挥，非常豪气。
　　沈夜苍哭笑不得。
　　他确实适当展露过自己对炼丹的兴趣，这样以后他炼丹就不会显得突兀，倒没想到顾余这么放在心上。
　　“不用，我自己付钱就好。”他摇摇头，语气平静。
　　顾余翻了个白眼：“你是我爹的弟子，四舍五入便是我的弟弟。哥哥给弟弟花钱，天经地义！”
　　这也能四舍五入？
　　而且明明他比顾余大了一岁吧？
　　沈夜苍第一次心底升起想吐槽的欲望。
　　然后就见顾余转身，调笑道：“快叫声哥哥来听听！”
　　原来是想听一声「哥哥」。
　　沈夜苍哭笑不得。
　　他勾唇淡淡一笑：“既然余弟坚持，哥哥我便却之不恭了。”
　　余弟？
　　顾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怎么不直接喊「我愚蠢的欧豆豆哟」呢？
　　嘶，好中二！
　　不对，沈夜苍也懂得开玩笑了？
　　别说，瞬间显得鲜活了许多。
　　之前沈夜苍一直沉着脸实在太闷了。
　　现在看来，其实是闷骚？
　　顾余眉眼上挑，笑意灵动：“沈哥哥不用跟人家客气。”
　　说完，他脑子里已经冒出了「只会心疼giegie」的梗，顿时自顾自笑了开来。
　　沈夜苍虽然不解，但望着他的笑脸，莫名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嗯，这声「哥哥」果然很好听。
　　一旁的男导购默默缩在角落里。
　　他常听隔壁的女导购说，如何判断一对恋人恩爱？
　　——当你感觉自己很多余的时候。
　　他现在就是这感觉。
　　嗯，看来是一对基而不自知的基佬？
　　早知道刚才介绍发带的时候，他应该实话实说那其实是情侣发带的，想必这俩人的表情会很精彩吧？
　　男导购暗戳戳坏心眼地想着。
　　另一边。
　　沈夜苍也不再矫情，将自己需要的一些灵植全部挑出来让顾余付款。
　　这种感觉还挺新奇。
　　怎么新奇？
　　第一次有人为他花钱。
　　至于顾余？
　　他有种自己包养了男主的错觉，别说，想想还挺爽！
　　不过低品级的灵植根本花不了多少钱，所以顾余干脆将商行里所有六品以上的灵植包圆了。
　　六品以上灵植非常珍贵，即便是万宝商会，库存也不多，每一株的要价均是不菲。但顾余根本不在乎，最后，还真被他花出去1万上品灵石。
　　顾余反正一点不心疼自己的钱，反而心满意足。
　　这就是挥金如土的感觉吗？
　　真爽！
　　男导购也是难得见到如此财大气粗的修士，态度更加恭敬。他将邀请函交给顾余，说：“这位客人，您已经是万宝商会的高级贵宾了。这是您的邀请函，根据规矩，您可以免费带一人参加拍卖会。拍卖会每月举办一小场，每三月举办一大场，时间均在月末最后一天。巧了，您正赶上今年最高等的拍卖会，具体有哪些拍品，您可以将灵气输入邀请函中查看。对了，这次的拍卖会据说还有惊喜呢！”
　　顾余挑了挑眉，接过邀请函，没急着查看。
　　他心里一点儿也不惊讶。
　　毕竟男主都来了，不搞个大型拍卖会实在说不过去啊。
　　好吧，也许只是巧合呢？
　　顾余将邀请函交给沈夜苍，让他保存着。两人又随便看了看，确定没有想要的东西了，便准备打道回府。
　　只是刚下到一楼，便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声。
　　顾余好奇地望了过去，只见两个衙役装扮的男人正高喝着驱赶万宝商会店门口那几个静坐求助的百姓。他们高举起铁棍，毫不留情地打在那几人身上，于是阵阵惨叫响起。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狗
　　漂亮小姐姐景鲤
　　两个男人见状却更加兴奋，敲打的动作也更加粗暴起来。
　　周围显少有修士看热闹，均是淡漠地路过。
　　——普通人的死活，与他们无关。
　　顾余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这是什么情况？”沈夜苍问一楼接待过他们的美女导购。
　　那导购叹息一声，一脸同情地说：“那两个是城主府的手下，仗着有城主府撑腰常常欺行霸市、胡作非为。当然，他们也只敢欺负那些平民百姓，遇上我等修士，只会极尽谄媚。”
　　这就是个人吃人的世界。
　　因为修为低下，出身平凡，像她这样的人只能去当万宝商会旗下的导购，以换取修炼资源。也正因如此，他对这些普通百姓更具同理心和同情心。
　　“花仙子。”这时，其中一个胖胖的衙役踏进商会，笑容谄媚：“这群老东西居然在万宝商会门口堵着，这不是妨碍您做生意吗？您放心，我们已经把人通通赶走了。”
　　美人导购，即花仙子表情冷淡地「嗯」了一声。
　　“刷——”
　　顾余打开他那柄玉扇，语气幽幽：“花仙子？你看到我的狗了吗？”
　　“狗？”花仙子一愣，不解。
　　顾余抬手挥扇，一道狂风席卷而出，直奔两个衙役，眨眼间就将他们轰出上百米。
　　“啊！”两个衙役惨叫。
　　顾余踏出万宝商会，气定神闲：“啊呀不好意思，我还以为看到我的狗了呢？老是狗仗人势，我每次看到都忍不住揍一顿！没想到是我认错了狗，谁叫你们长得那么像我家的狗呢？”
　　两个衙役身上的衣服已经碎成一片一片，眼看着就要裸/奔了。
　　“啧。”顾余展开扇子半遮住脸：“辣眼睛。”
　　考虑到这俩都是普通人，他根本没下狠手好吧。
　　两个衙役脸色发白，瑟瑟发抖。
　　这时，一道宏大的声音响起——
　　“何人在夜市闹事？！”
　　紧接着，一个表情冷峻的中年修士从不远处飞掠而来，先是看看两个衙役，然后看向明显是始作俑者的顾余，目光严厉：“南宁城内禁止斗法，禁止对普通人下手，这规矩你难道不知道吗？！”
　　三大宗门在南宁城均有驻地，如修真者坊市这样的地方，亦由他们轮流派人管理，否则还真压不住骄纵的修仙者们。
　　这位中年修士便来自天元宗。
　　当然，顾余可无所谓对方来自哪里。
　　他「啪」的一声收拢玉扇，一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腰间的玉佩，一边笑眯眯地说：“这位前辈，您看错了，我打的是狗，不是人。”
　　“噗嗤——”
　　骚乱引来不少看热闹修士，闻言不少都轻笑出声。当然，更多则是幸灾乐祸。
　　——敢跟天元宗对着干，是嫌活得不耐烦吗？
　　然而，中年修士的表情却是一僵。
　　身为金丹修士，他自然看到了玉佩上那醒目的「渊」字。
　　——顾沉渊。
　　对方曾在三宗会武中碾压群雄，一举成名天下知。这枚玉佩便是那次会武的奖励，铭刻了对方名字的防护玉佩，能抵挡合体境至强一击。顾沉渊此后一直随身携带，因而这枚玉佩便成了他的标志。年轻一代或许只是耳闻而未曾见过这枚玉佩，但他这辈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听说十剑宗派来调查孩童失踪案的弟子已经到了，而这少年又拿着顾沉渊的玉佩，恐怕便是传说中顾沉渊那废柴的儿子顾余了吧？
　　当然，中年修士可一点儿不敢小瞧了对方。
　　毕竟再怎么废柴，他爹也是顾沉渊！
　　中年修士张了张嘴，表情略显尴尬：“嗯……哦……原来如此。”
　　笑声戛然而止。
　　顾余余光只见一片错愕。
　　沈夜苍好笑地看着顾余表演，那得意洋洋、神气活现、狡黠灵动的小表情，实在是太有趣了！
　　“那我们可以走了吗？”顾余挑眉，笑眯眯地问。
　　“你们走吧！”中年修士暗道一声「晦气」，转身迅速离开。
　　众目睽睽，他实在没脸再呆着了。
　　待他消失，顾余迅速收回笑脸，冷眼看向那两个衙役：“还不滚？”
　　“是、是！”两个衙役瑟瑟发抖，捂着衣服灰溜溜地跑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两人如何得罪了这位大爷，但人家背景硬到连天元宗的金丹修士都要给面子，他们还能怎么办呢？当然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吞了。
　　顾余不再看他们，而是转身丢给花仙子一块中品灵石，说：“麻烦仙子采购一批粮食和新衣送给被赶走的那几位，剩下的钱就当是小费了。”
　　花仙子意味深长地望着他：“好。”
　　心地善良，背景深厚。
　　可惜了，这样的男人注定不会属于她，倒不如打好关系，或许以后能成为朋友。
　　“那在下便告辞。”说完，顾余和沈夜苍便转身离开。
　　没有热闹可看，围观的人群也纷纷离去，唯有一道浅粉色的身影，追随着顾余两人而去。
　　出了坊市，行至僻静处，那身影终于按捺不住——
　　“两位公子，请等一下。”
　　顾余和沈夜苍早就发现有人跟着他们，但没感觉到恶意，便也不慌。
　　两人转身，却见是一个身材娇小，鹅蛋脸，眼尾有浅浅红痕的姑娘略有些苍白着脸地追了上来。
　　沈夜苍判断她也是修士，但看不出深浅，而且看脸色似乎受了伤？
　　“姑娘你有事吗？”顾余问。
　　“在下、在下景鲤，有一事相求。”鹅蛋脸少女捂着胸口喘息着，也不知是不是有些不好意思，她双颊微微晕染上些许红色，为她增添几分气色，“可否、可否找个僻静处详谈？”
　　景鲤？锦鲤？
　　这么特别的名字，肯定不是路人甲。
　　顾余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沈夜苍，点头：“好吧。”
　　他直接找出一张隐匿符捏碎，一道透明结界立即展开，将周围隔绝。
　　他说：“可以了。”
　　景鲤认出这是隐匿符，可以制造视觉错误，将范围内的空间隐藏，并屏蔽声息，是居家旅行的必备好符。
　　她放了心，调整呼吸，随即福身：“两位公子有礼，妾身是南宁城外北宁村的猎户郑大山的妻子景鲤。”
　　这么漂亮的小姐姐居然已经名花有主了？
　　等等，这居然不是男主的桃花！
　　再等等！猎户？堂堂修士嫁给了普通人？
　　顾余心里一堆槽点不吐不快。
　　景鲤似乎看出他的疑惑，笑了笑解释道：“妾身先前与人斗法受了重伤，是大山将我捡回来悉心照料。我与他日久生情，这才心甘情愿地留了下来。”似是回忆起过往，她脸上漾起甜蜜的笑意。
　　但很快，她的表情便垮了下来：“我虽受了重伤，使不了几个法术，但眼界还在，于是帮着夫家采摘到许多灵植拿到南宁城卖，日子逐渐富足，谁知村民愚昧，见我家过上好日子，竟然心生嫉妒。这也便罢了，先前我婆婆上山采药时，不小心被一条九品毒蛇咬伤，药石无医，我冒险找到一株五品白夷果，将人从鬼门关捞回。恰好南宁城城主韩无双的儿媳生了怪病，正悬赏请人救治。居然有村民跑去揭榜，说我家里有能治好城主儿媳的病的神丹妙药！”景鲤眼眶通红，语气愤愤。
　　顾余简直无语。
　　这景鲤一看便是涉世未深，采摘灵植卖了换钱时估计都没遮掩一下，其他村民能不眼红吗？当然，无知不是错，那些眼红的村民才是真的有毒。
　　白夷果是种可解百毒的灵植，别看仅仅五品，由于只生长在被海族把守的近海口，且本身也十分稀有，所以常常是有价无市。
　　无知的村民自然不懂白夷果的功效。他们只知道，景鲤出门一趟，再回来就治好了自己的婆婆！于是，或许是出于嫉妒心理，或许是想得到赏金，有村民揭榜了。
　　而南宁城城主肯定不会不识货。他的狗是那种德行，他本人又会是什么好货？
　　果然，只听景鲤哽咽道：“那韩无双发现我能采摘到白夷果，便派人将我相公抓起来，让我交代白夷果的所在地。我说那里有海族驻守，我也是偷偷拿的，他便要挟我从此每月为他提供至少10枚白夷果。白夷果五十年才成熟，本身数量便极少，又被海族垄断着，我要到哪里凑到十枚白夷果啊？”
　　顾余听着她的遭遇，也挺同情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事儿跟他有啥关系？
　　沈夜苍倒是看穿她的打算，直截了当地问：“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景鲤闻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顿了顿还是说道：“我已经将婆婆安置在安全的地方，只要能救出相公，便能逃得远远的。”
　　要不是她的伤还没好全，要不是她有些难言之隐，景鲤真想灭了韩无双！可惜条件不允许，她只能另想它法。
　　而就在她纠结无助、毫无目的地乱走时，她看到顾余为了一群平民百姓把两个衙役打了，还全身而退。瞬间，她想到向对方求助。
　　说白了，她就是看中了顾余心善，能为普通人出头，还有权有势。
　　“所以你想让我帮你把郑大山放出来？”顾余挑眉，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第28章 王如烟
　　倾国倾城大美人
　　“是。”景鲤表情腼腆，“事成之后，我愿以宝物相赠。至于是什么宝物，请恕我暂时不能告知。”
　　哦豁！
　　顾余挑眉。
　　他可不是圣母病白莲花，他可以为那些可怜的普通人出手，可不代表就一定会因为同情而无偿帮景鲤。所以，对方承诺的宝物着实吸引了他。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宝物，但总觉得不会差。毕竟他身边站着的可是男主！
　　不过，他并未急着决定，而是看向沈夜苍。
　　这是让他做主的意思了。
　　沈夜苍心领神会，面无表情地说：“此事我等需要考虑考虑。”
　　景鲤没有意外：“我就在城里的望舒客栈暂住，三天内如果没等到你们的回复，就当你们拒绝，我会再想办法。”
　　“可以。”沈夜苍颔首。
　　“妾身先行告辞。”景鲤福了福身，转身离开，眉间写满愁绪。
　　顾余撤去隐蔽结界，确认再没人跟着他们，便和沈夜苍一起回了宗门驻地。
　　进了房间，顾余立即迫不及待地问：“你觉得怎么样？我感觉那个景鲤有秘密。”
　　沈夜苍颔首：“她与我等不熟，肯定不会将自己的情况全盘托出。我认为还是先调查一番再说。”
　　“可以，那就差遣驻守这里的弟子明天去调查吧。”顾余没有异议，随即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他心底其实有个猜测。
　　“怎么了？”沈夜苍问。
　　顾余说：“她的名字太特殊啦，你说她会不会是一条锦鲤精？”别说，受伤被救，婆婆中毒能找到白夷果，相公被抓后又碰到了他们，这运气确实没的说。
　　虽然只是猜测，但按照很多作者的尿性，给妖怪设定名字时会习惯性按照他们的种族来命名。比如狐狸精叫胡黎；猪妖叫朱刚烈。那么锦鲤精叫景鲤，完全没毛病不是？
　　不得不说，沈夜苍被他的脑洞惊到了。
　　因为名字叫景鲤，所以可能是一条锦鲤精？
　　这理由是不是有些牵强？
　　但想到景鲤那不正常的微微泛红的眼尾，他沉默了。
　　或许……顾余是对的？
　　“这样一来，是不是能解释景鲤为何能得到白夷果了？她也是水族，跟守卫近海白夷果药田的海族说不定还认识，问他们要一枚应该不成问题吧？”顾余继续说。
　　沈夜苍感觉自己被说服了。
　　“对了，她还说已经将自己的婆婆安顿好，只要救出丈夫就立刻远遁。她说话时的表情是不是很自信？说明她认为离开后城主韩无双绝对无法找到他们。先不说韩无双愿不愿意派人抓回他们，如果他真这么干了，景鲤躲到哪里才绝对不会被找到？三个选项，十万大山，妖雪之森和四大海。景鲤如果是水族，首选肯定是四大海。四海是龙族的领地，就连许多江河的入海口也被龙族占领，只要躲到龙族的地方，韩无双敢找过去吗？”顾余说。
　　沈夜苍无法反驳，直接开口：“你是对的。”
　　“所以啊——”顾余「唰」的一下打开手中玉扇，勾唇：“这个忙我们是一定要帮的，毕竟谁知道她给予的报酬是什么呢？”
　　他刚刚回忆了一遍剧情。
　　在剧情里，鲤鱼一族可是龙族的属臣。
　　如果这只自称「景鲤」的锦鲤真的跟龙族有关，那么她提到的宝物就很有意思了。
　　再深入想想，她跟谁斗法受的伤？丈夫出了事，为何她不向族人求援？
　　啧啧啧，满满都是事件的味道啊！而且还是剧情外的事件！
　　果然有主角出现的地方都不会无聊。
　　顾余感慨。
　　前方的未知让他很有探索的欲望。
　　当然，主要是有底气。如果没这个实力，他才不会冒险呢！
　　真当点娘家的男主是吃素的？你看男主哪次机缘不是历尽千辛万苦才得到的？
　　如果这是个30级的游戏副本，15级的顾余也就仗着有个90级的爹，才敢下副本的好嘛？
　　沈夜苍见顾余兴致满满，没有扫他兴。
　　于是，事情敲定。
　　第二天，沈夜苍便找了徐森，请他找几个弟子去调查城主韩无双，以及景鲤。
　　“是顾师侄想调查城主？难道他发现了什么吗？幼童失踪果然跟城主有关？”徐森神情紧张。
　　事关他女儿，他不得不紧张。
　　不过，他对沈夜苍的态度十分友善。
　　——他已经知道对方是顾沉渊的首徒。
　　“不是，是我们想找城主有些事。”沈夜苍解释。
　　“是么……”徐森眼神失望。
　　他也怀疑过城主，毕竟一年里失踪了那么多孩子，百姓也不是没向城主府求助。
　　但城主府却一直视而不见，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说没内鬼，他是不信的。
　　“我知道了，我会让人帮你们调查的。”
　　“那就麻烦您了。”
　　徐森的效率很高，两天时间就扒掉韩无双的底裤，也调查到景鲤的一些基本情况。北宁村的村民大多愚昧，给点钱就什么都说了。当然，大多都是村民自己的猜测，所以夹杂了许多恶意的部分。
　　首先是城主韩无双。
　　韩家世代承袭南宁城城主之位，这一代的城主尤其废柴，50多岁了依旧是金丹，这修为还是被丹药堆上去的。他的儿子也差不多，靠着丹药堆上了筑基，也不知何时能成金丹。
　　韩无双性格骄奢淫逸、好大喜功，最让沈夜苍和顾余没想到的是，他居然真跟自己的儿媳王如烟有染。
　　好家伙，顾余直呼好家伙！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树梨花压海棠」？
　　而这王如烟也不简单，本是一个外来破落户的女儿，三年前随父亲来到南宁城定居。只因生得国色天香，美若天仙，被城主儿子「英雄救美」，一见钟情，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据说她美到只要一露脸，所有男人都会看呆，因此即便在城主府里，也戴着面纱。而韩无双这个奇葩，每次面见客人时，都会让王如烟解下面纱，每当收获客人惊艳、痴汉的目光，他就十分满足自豪。
　　调查还显示，韩无双几天前确实把一个叫郑大山的猎户关进城主府大牢，还让狱卒好好「招待招待」对方，最好能逼问出白夷果的地点。然而这郑大山非常嘴硬，硬挺着没说，整个人被气疯了的狱卒打得不成样子，要不是底子好，身体强健，恐怕就熬不过去了。
　　十剑宗弟子发现，郑大山为人老实善良，但因为身材太高大强壮，脸又有点凶，所以一直被村民惧怕。等他娶了景鲤，过上富足的日子后，村民对他一家的观感便由畏惧变成了羡慕嫉妒。
　　由此可知，情况跟景鲤说得分毫不差。
　　——不患寡而患不均。
　　郑家与人为善，从未害人，却还是躲不过红眼病的迫害。
　　两人又着重关注了景鲤的信息。根据村民所说，她是被郑大山从水里救出来的。其实当时也有一些村民看到了在水中漂浮、浑身浴血的景鲤。
　　但他们以为那是尸体，害怕背上什么命案，便视而不见，只有郑大山选择了救人。另外，村民们还谈到，景鲤的运气非常好，走在路上都能捡到钱，在河边钓鱼都能钓上珍贵的灵植，跟着郑大山上山打猎，居然碰到了被灵蜂蛰死的狗熊！
　　从水中救起、运气非常好……
　　很符合锦鲤的特性。
　　沈夜苍越发确信，顾余的脑洞是真的。
　　这样一来，帮助景鲤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既然如此，就去会会那城主呗。听说他今晚要宴请三大宗驻地的弟子，我们去凑凑热闹，顺便看看那位王如烟究竟有多美！”顾余兴致勃勃道。
　　沈夜苍低眉，从他眼里只看到「搞事情」三个字。
　　“好。”他勾唇。
　　是夜。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
　　冰鉴消减了夏日的浮躁，身姿婀娜的舞女在丝竹声中翩翩起舞。
　　顾余特地穿了一件金光灿灿的法衣，贯彻自己「纨绔」的人设。
　　他当仁不让地坐在席位上首，旁边是沈夜苍、赵雪晴、熊大忠和徐森。
　　这两天赵雪晴带队查探失踪孩童的消息，可惜一直没有头绪，正忙得不可开交。而这次城主宴请，她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只带了熊大忠过来，其他人都在熬夜找线索。好吧，熬夜通宵对修真者都不算什么。嗯，拿到现代绝对是合格的996社畜。
　　而徐森身为宗门驻地的执事，出于礼仪不得不来，否则，他真想加入找人团队。
　　熊大忠一边嚼着嘴里的肉，一边跟顾余分享他这两天的见闻。
　　“喏，你看，那是须弥天的驻地执事法慧大师。听说他的弟子在一次宴会上见到城主儿媳后，跟入了邪似的，茶不思饭不想，最后居然走火入魔了！从那以后，城主再向三大宗门发出邀请时，他要么不带人来，要么干脆就不过来了。”熊大忠这两人可是打听到不少八卦。
　　“这么厉害？”顾余瞪圆眼，对这位倾国倾城的美人更感兴趣了。
　　点家文里好看的不都该是女主吗？可王如烟不是吗？难道作者好这一口？咳咳，好吧，大概是类似《天龙八部》里丐帮马夫人那种蛇蝎美人的人设？
　　顾余浮想联翩。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毛骨悚然
　　醉留仙
　　“就是这么厉害。”熊大忠感慨道：“我听说，她不仅爬灰，跟城里几个金丹境的高手都有一腿呢！韩无双为啥这么弱还能坐稳城主之位？嘿嘿，当然是卖儿媳啊！所以儿媳生了怪病，他才那么心急。”
　　对哦，王如烟生了怪病，好卧床不起了？
　　顾余听着听着，忽然感觉不太对劲。
　　因为长得美，被自家公公送去服侍其他男人？
　　他第一印象以为对方是马夫人，但或许，她其实是《红楼梦》里的秦可卿？
　　“所以王如烟是自愿的吗？”顾余皱眉。
　　“这……”熊大忠摇摇头：“不清楚。不过我听说她没有灵根的，就算想反抗也反抗不了吧？”
　　虽然不知道王如烟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顾余对城主韩无双更厌恶了。
　　恰在此时，爽朗的笑声响起。
　　一个披着黑金色大氅，嘴巴上有一撇小胡子的瘦高男人大笑着走入殿内，道：“各位不好意思，本城主来晚了，我自罚三杯！”说着，他端起案上酒杯，一饮而尽，表情享受。
　　旁边的侍女立即又喂了斟酒。
　　连饮三杯，只见他表情得意：“这是万宝商会特供的醉留仙，据说连仙人都会醉倒，也就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万宝商会才送来两壶，诸位一定要品鉴一番。”
　　“阿弥陀佛。”法慧忽然吟唱佛号，“韩施主，佛门忌酒肉荤腥，请恕贫僧不能饮酒。”
　　韩无双一脸体贴：“法慧大师，我正是考量须弥天的禁忌，特地单独为您准备了素斋，您可以尝尝。”
　　“那便多谢韩施主了。”法慧双手合十，神情肃穆恭顺。
　　“韩城主。”赵雪晴突然开口，语气冰冷：“我这两天调查发现，南宁城内外近年不仅丢失的儿童达到三百之多，还有不少年轻女人也失踪了，数量大概在一百左右。这些失踪妇幼的亲人大多都曾向城主府报备此事，请求援助，但城主府却置之不理，对此您有解释吗？”
　　她表情冷峻，凌厉的视线刀一般狠狠刺向韩无双。
　　“这……”韩无双一滞，笑容僵硬在脸上。
　　“听说您每次宴会都要让儿媳出来，她人呢？”赵雪晴忽然调转话题。
　　顾余微微惊讶，但依旧默不作声地看她表现。
　　“哎，赵仙子有所不知，如烟她身染怪病，如今已不能见人……”韩无双一脸忧伤。
　　然而，赵雪晴却果断打断他的话：“可我看您刚才表现得挺高兴，一点儿也不像担心她的样子？”
　　“呃呵呵，宴请诸位这般重要的客人，又怎能将愁绪表现出来呢？”韩无双尬笑。
　　顾余惋惜手边没瓜子嗑。
　　“是吗？不知王氏到底染上什么怪病？城主府交游广阔，难道连一位医修都请不来？”赵雪晴继续问。
　　“确实不知是什么病，就是不断在虚弱，什么良药灵丹都无效。我也请过不知多少位医修了，可惜他们也束手无策。”韩无双实话实说。
　　赵雪晴挑眉，瞥了眼顾余。
　　顾余莫名其妙。
　　然后，便听她说：“既然如此，不如让我等来看看？我身边的顾师弟，您应该知道。或许他有办法治好王氏呢？即便他不行，我等三宗能人异士不知凡几，总会找到看出她病因的人。”
　　顾余：？？
　　这关他什么事？
　　躺着也能中枪？
　　赵雪晴朝顾余使了使眼色。
　　顾余挑眉，轻笑着打开手中玉扇：“是呀，我也挺好奇到底是什么怪病，难道连我爹也解决不了？”
　　早在两天前，韩无双便知道了顾余的身份，此时自然不敢反驳，只是笑容越发僵硬起来。
　　“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如此，便叫贫僧等看看王施主吧。”
　　“我也没有问题。”天元宗的驻地执事是一个眉上带疤的女人，名字叫戚风雪，她发尾是红色，搭配一身鲜艳的红衣，胸膛微袒，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手里拎着酒壶，看起来放荡不羁。她摇晃着酒壶，神态慵懒：“不过我们不是来喝酒的吗？等宴会结束再去也不急吧？”
　　“那就等宴会结束，我再带大家看望如烟。哈哈哈，戚仙子，这次的醉留仙您还满意吗？”
　　戚风雪闻言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说：“如果不能让我喝醉，我就把酒壶塞进你下面那个洞，怎么样？”
　　“噗——咳咳咳！”
　　本来好奇浅尝一口醉留仙的顾余瞬间把嘴里的酒喷出去。
　　这是哪里来的霸气小姐姐？爱了爱了！
　　顾余本来因为林芝潮，对整个天元宗充满忌惮，没想到天元宗这位执事如此呃、直爽。而且貌似还是个酒鬼？
　　“呵呵。戚执事放心，这次保证您会满意！”韩无双笑容勉强。
　　顾余在心里啧啧感慨。
　　这话说的，仿佛是个老鸨……
　　他戳了戳熊大忠，问：“这位天元宗的戚执事什么来历？”
　　熊大忠说：“30年前天元宗的天才，但是太多情了，见一个爱一个，交往不到三个月就会将对方抛弃找下一个。关键是她手段太高了，拿下的都是当时的天骄。最后踢到铁板，被人报复戳碎了元婴，再也无法修炼。不过好歹还有金丹修为，所以被天元宗打发到这边来当个执事啦。”说完，熊大忠意味深长地看向顾余，说：“顾师兄，你也要引以为戒哪！”
　　“跟我有什么……”顾余下意识反驳，随即反应过来，原身确实跟戚风雪差不多，每三个月换一次女友……
　　啧。
　　他那是交易，戚风雪显然是真心的。
　　嗯，真心地爱过，真心地不爱了那种。
　　然后，他就发现戚风雪看了过来。
　　顾余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全身发毛的感觉。
　　“嗤——”
　　戚风雪带着轻嘲的视线略过他，落在他身边的沈夜苍身上，目光毫不客气地上下端详，嘴里还发出「啧啧啧」的惊叹声，对他说：“想我戚风雪阅男无数，也是好久没见过这么俊俏的郎君了。怎么样？要不要姐姐帮你破处？”
　　顾余：什么意思？凭什么略过他？
　　他也很帅好嘛？！
　　顾余有点不爽，捏着手里的杯子臭着脸盯着沈夜苍。
　　“咳，敬谢不敏。”沈夜苍面对对方调戏面不改色地回答。
　　“哎，可惜。”戚风雪叹息一声，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要是我年轻十岁，肯定不会放弃。咦？我老了？才没有，老娘永远18岁！倒酒！继续喝！不醉不归！”
　　顾余汗哒哒。
　　这位不会是醉了吧？
　　看来韩无双没说错，醉留仙名副其实，幸好自己就喝了一小杯。
　　于是接下来，戚风雪时不时就调侃一下沈夜苍，比如问他有几块腹肌啦，大不大啦，但沈夜苍根本不接招。戚风雪也就是口花花几下，倒是没有真去揩他油。
　　顾余在一旁听得是面红耳热。
　　这种热情火辣的小姐姐他以前只在网上见过，没想到居然能在修仙世界里碰到。别说，还挺有亲切感的，至少不至于以为对方是跟林芝潮一样的斯文败类了。
　　一场宴会结束，戚风雪已经半醉，其他人则大多小酌两三口，并没有醉。
　　顾余等人亦是如此。
　　毕竟接下来要办正事，喝醉了可不好。
　　顾余看到赵雪晴只抿了两口就专注吃菜了。
　　他莫名想到了酒后乱X。
　　哎嘿，这可是许多小说里的经典套路啊，不知道自己啥时候能有幸见到？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自顾自想着时，韩无双已经喊来管家陈宏胜，叫其领着众人前往王如烟的闺房。
　　顾余回神，跟着众人穿过一片花香馥郁的花园。
　　对于这位只闻其名而未见其人的绝世美人，顾余已经点满了好奇心。
　　很快，后宅到了。
　　韩无双的儿子韩料正在门口等着，见到众人，拱手道：“父亲。见过诸位仙人。”
　　“如烟情况怎么样？”韩无双问。
　　“身子很不舒服。她不想见人……”韩料语气委婉，甚至带着轻微的乞求。
　　顾余有些吃惊。
　　这位城主儿子身上没有丝毫傲气，反而看着有点……懦弱？
　　也是，不懦弱的话，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老婆被人欺负吗？
　　韩无双闻言脸色有些难看，呵斥道：“不想见人？这些仙人都是为父请来给如烟看病的！她是不想好了吗？”
　　韩料低下头，喏喏不敢言。
　　韩无双看到他就来气，直接将他推开说：“你就在门外等着吧！”说着，他就开门率先踏进屋内，语气莫名复杂：“如烟，我带几位仙师来看你了。”
　　夜明珠将屋内照得彻亮。
　　空气中似乎有淡淡的、勾人的暖香。
　　穿过屏风，顾余抬头望去，只见重重珠帘后一道羸弱瘦削的身影半倚在床边，显出朦胧的美感。
　　“如烟——”
　　韩无双掀开珠帘。
　　一块红灰色的、形似保龄球肉球瞬间出现在顾余视野中。
　　“艹！”
　　顾余惊得后退一步，正好撞进沈夜苍怀里。
　　然而，身后的沈夜苍却是一动不动。
　　顾余抬头，只见对方正呆滞地盯着床的方向，再环视左右，除了自己以外，所有人都痴痴地望着床上那一坨肉球。
　　什么情况？！
　　顾余毛骨悚然。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画皮
　　王如烟有问题
　　“咳咳——”压抑的咳嗽声响起。
　　保龄球形肉球上方一双黑黝黝的眼珠子望了过来：“父亲，各位仙师，请恕奴身体不适，无法起身相迎。”
　　众人瞬间如梦初醒。
　　“阿弥陀佛——”法慧双手合十，闭眼默颂佛经。
　　“没事，你躺好。”韩无双语气明显和蔼许多。
　　顾余被吓到了。
　　这居然是人？
　　对，没错，肉球头顶不正是头发吗？再看保龄球一样的上半部，确实有五官的形状。所以，这就是王如烟！
　　而很明显，他眼中的「王如烟」，跟其他人眼中的「王如烟」是不一样的？
　　为何如此？
　　顾余本能地揪住沈夜苍的衣摆，好悬才忍住了躲到对方身后的冲动。
　　他眼珠子一转，看向系统地图。
　　在周围一片白绿色光点中，王如烟位置却是蓝色光点。
　　【画皮】：五品；
　　画皮！
　　这个女人的脸、不对，这个女人全身的皮都被剥掉，然后披上了一层画皮！然而玲珑宝兔不受任何封印、结界或阵法影响，所以只有顾余看穿了画皮下的血肉！
　　顾余一个生长在和平年代的少年，第一次看到顶着一头黑发的红色肉球，登时反胃到想吐！
　　好恶心！
　　这个王如烟是怎么回事？！
　　她为什么披着一层画皮？！
　　“是。”王如烟依言躺了下来，目光仿佛不经意般从顾余本能流露出恶心厌恶表情的脸上掠过。
　　她柳叶眉、樱桃嘴，唇色惨白，一脸病色，如跟林妹妹似的弱柳扶风，楚楚可怜，能轻易叫人升起怜惜之心。
　　在座所有人，除了顾余，都为她的美而惊艳。
　　韩无双转身，看向众人：“不知哪位仙师先给如烟看看？”虽是这么说，他的视线却是看向顾余，目带讨好和试探。
　　在这些人里，他最想交好的就是顾余。
　　人家老爹可是顾沉渊！
　　如果能讨好了对方，谁还敢觊觎他的城主之位？
　　听说顾余很好色？
　　以他儿媳王如烟的倾国倾城，拿下对方应该不成问题。
　　韩无双自信满满，完全没听到在他为自己儿媳美貌惊艳时顾余那声「艹」。
　　顾余哪儿愿意靠近一坨肉球啊？
　　他开口：“呕——”
　　不行了，画面实在太恶心，他甚至一开口就想吐。
　　顾余赶紧退到沈夜苍身后：“滚！劳资看到丑女就想吐！”
　　肉球只有他能看见，他又不好解释，只能这么说。
　　床上的王如烟听到这句话，仿佛触电般僵在原地，随即眼神晦暗不知在想什么。
　　韩无双也愣住了。
　　丑女？
　　顾余居然说他儿媳是丑女？
　　难道顾余的审美跟其他人不同？
　　不对啊，不是说他还追求过赵雪晴的吗？
　　嗯？等等。
　　韩无双忽然恍然大悟。
　　难道顾余还在追求赵雪晴，所以故意通过对王如烟的不屑一顾，来证明自己对她的一心一意？
　　韩无双一番脑补，表示自己懂了。
　　恰好此时，赵雪晴淡淡开口：“我来吧。”
　　她对这场闹剧不感兴趣，而是一心完成宗门任务。
　　“好的，您请。”韩无双让开位置。
　　赵雪晴于是上前查看王如烟的情况。
　　顾余挺想阻止她，可惜找不到理由。
　　想了想，他懒得等结果，拉着沈夜苍就走出房间。
　　韩料正在外面等着，看见他们两人，居然松了口气，眼底露出庆幸的神色。
　　估计是庆幸他跟沈夜苍没对王如烟做什么？
　　想到对方每晚跟一个披着画皮的女人睡觉，还有一大堆修士亦是如此，顾余感觉全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是因为这些人修为最高不过金丹，所以无法察觉五品法宝的力量吗？话说，「画皮」应该是种法宝吧？
　　顾余咬着指甲，怀着焦虑不知不觉走到无人的花园。
　　沈夜苍一直跟着他，见状才问：“怎么了？”
　　“那个王如烟不正常。”顾余直截了当地说。
　　「画皮」是《聊斋》里的一种鬼怪，会披上美丽女子的人皮勾引男人。但既然自己能看到肉球，表明王如烟本身应该是人，但有人，或者她自己剥掉了她的皮，换上了美女的皮。
　　结合赵雪晴曾经说的，有百人以上的年轻女子失踪，这些女子的下场不言而喻。再由此延伸，那几百个失踪的孩子如今又是死是活呢？
　　想到这里，顾余感觉胃里阵阵犯呕。
　　现代也不是没有残忍的杀人案，但那些距离顾余太遥远了，而今这个却是血淋淋的，近在眼前发生的事情。
　　他坐不住，他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首先可以肯定，韩家父子是不知道王如烟披着画皮的，那么问题来了，王如烟是如何得到「画皮」的？她进入城主府是否有什么目的？熊大忠曾经推测王如烟是没有灵根的普通人，现在看来果真如此吗？王如烟那不听虚弱的身体又是怎么回事？披着画皮的代价？不可能。要真有代价，何至于到现在才显露？毕竟对方都嫁进韩家好多年了！
　　“你觉得她跟诱拐妇幼有关？你想调查她？”
　　沈夜苍的声音让顾余稍稍收回飘飞的思绪，神思不属地点了点头：“嗯。”
　　沈夜苍抿了抿唇，平静地说：“我知道了。”
　　“嗯？”顾余彻底回神，眨眨眼茫然不解地望着他。
　　你知道什么了？
　　沈夜苍没回答他，而是看向韩料，说：“少城主，我们想问贵府要个人。”
　　韩料闻言顿时脸色一白。
　　要人？谁？难道是……
　　“被韩城主关起来的猎户郑大山，我们要带走。”沈夜苍开口。
　　韩料微变的脸色登时涨得通红。
　　好尴尬！
　　他果然想歪了！
　　十剑宗的剑修多是正人君子，又怎会觊觎他人之妻呢？
　　韩料松了口气，笑容堆在脸上：“没问题，我这就叫人将人送过来。陈管家？”
　　陈宏胜就在一边，赶紧小跑过来：“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把牢里那个郑大山放出来交给二位仙师。”韩料吩咐道。
　　“啊？这……”陈宏胜愣了一下。
　　城主府因为韩无双的荒淫靡费，早就入不敷出。所以对方才打上景鲤的主意。白夷果稀有，每月拿出五六个去拍卖就够城主府一月的用度了。
　　他是城主的亲信，自然明白郑大山对韩无双的重要性。
　　但同样的，他也知道顾余和沈夜苍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
　　所以，陈宏胜果断选择推锅：“少爷您稍等，我先去请示下老爷。”
　　沈夜苍闻言眯起眼：“这点小事少城主都做不了主？还需要请示？”
　　韩料本来听到韩无双的名字就怂了，但沈夜苍一开口，他又好像充气的气球，鼓足了气儿，直接摆手说：“父亲正跟几位仙师救治如烟，你去凑什么热闹？不过一个猎户，有什么大不了的？快去放人！”
　　“这……是是！”陈宏胜再不敢推诿，赶紧转身去放人了。
　　不一会儿，一个浑身破烂、伤痕累累、气若游丝的男人便被抬了过来。
　　男人容貌其实很普通，但身材健硕，满身鞭痕与淤青。
　　这就是景鲤的相公郑大山了。
　　沈夜苍弯腰给他喂了粒丹药，几乎眨眼间，对方身上的伤口开始愈合，气色也好起来。
　　“咳咳！”郑大山咳出两口血，睁开眼望向顾余和沈夜苍，声音嘶哑：“你们是谁？”
　　沈夜苍淡淡地说：“来救你的人。”
　　郑大山眼神茫然。
　　他根本不认识这两人。
　　但沈夜苍没有理会他，抬头对韩料说：“那么少城主，我们先带着人走了。”
　　“你们不等其他人了吗？”韩料眼睛一亮，有些惊喜，但强忍着。
　　“不了。”沈夜苍摇头，随即示意顾余，两人带上郑大山，一起离开。
　　把人送回宗门驻地，又喂了对方一些丹药和食物，等郑大山睡着，沈夜苍又拉着顾余出了宗门驻地，还顺便撕了一张隐匿符贴在身上。
　　“我们去哪里？”顾余跟在沈夜苍身边，问。
　　“王府。”沈夜苍言简意赅。
　　顾余几乎是立刻就领悟到了。
　　这个王府，自然是王如烟父亲王侃的府邸。
　　要说谁最了解王如烟，谁最可能知道对方有问题，那肯定是她的亲人！
　　沈夜苍在请弟子调查韩无双时，连带着他的亲属家眷也一起调查了，王侃住在哪里，他同样了然于胸。
　　不得不说，他具备了一些爽文脑残男主都没有的特质：谋定而后动。
　　“我说王如烟有问题，你就信了？”顾余面上哭笑不得，其实心里还挺感动的。毕竟如果沈夜苍追根究底，他还真说不出原因。
　　沈夜苍闻言意味深长地瞥了眼顾余，说：“进入王如烟房间那一瞬，我闻到了一阵奇异的幽香。”
　　“嗯？好像确实有……”顾余回忆了一下，点点头。
　　“然后在看到王如烟的瞬间，我感觉她美到毫无瑕疵，内心一刹那升起了想要得到她的渴望。你觉得这正常吗？”沈夜苍反问。
　　“呃……不正常？”顾余还真没法评价这个。毕竟他没看到王如烟的脸，只看到恐怖的肉球啊！
　　不过说真的，如果是聂小倩、东方不败那样的脸，他也会看呆的，当然，这只是纯粹的对美的欣赏，而不会产生什么奇怪的占有欲。
　　再说了，沈夜苍是种马文男主哎，也许是被天道意志影响了？


第31章 夜探王府
　　纯阴之体，极品炉鼎
　　沈夜苍闻言差点被气笑了。
　　这顾余什么意思？在他眼里，自己难道是个色中饿鬼？
　　“我对女人不、感、兴、趣！”沈夜苍咬着牙回答。
　　“什么？！”顾余大吃一惊，下意识想捂自己胸口。
　　沈夜苍喜欢男人？！
　　沈夜苍深吸口气，皮笑肉不笑：“我男人女人都不感兴趣，单纯的不感兴趣。”他特意加重了最后的四个字。
　　不感兴趣？
　　顾余捂着嘴，一双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彩。
　　这么一说，剧情里每次都是合欢蛊作祟才能推动感情线的发展啊？难道沈夜苍不行？呃等等，沈夜苍行不行他能不知道吗？咳咳，好吧，那就是性冷淡？对那方面其实欲望很淡？
　　啧啧啧，禁欲系肉食男啊？
　　小言跟耽美里很吃香的属性呢——
　　顾余在心里啧啧感叹。
　　沈夜苍一看就知道他没想什么好东西。
　　他摇了摇头，没再纠缠这个点，一边赶路一边说：“总之，以我的性格本不可能对王如烟这般有夫之妇产生这种奇怪的欲望，所以恢复理智后我立即起了疑。”多亏了顾余撞进他怀里，让他第一个醒来，“经过我的观察，我发现那香气是王如烟的体香。自带勾人体香，你想到了什么？”
　　“自带勾人体香？”顾余一愣，这是某种很鲜明的特征吗？然后，原身的记忆自动涌上脑海。顾余恍然，甚至有些惊异：“极品炉鼎，纯阴之体？”
　　“嗯。”沈夜苍颔首。
　　纯阴之体，指的是阴年阴月阴时阴刻出生，且凑巧还是单水灵根的人。这种体质正如顾余所说，乃是传说中的极品炉鼎，自带勾人体香，与之双修，修为暴涨。当然，越是修为高的人，获得的反哺越不明显。
　　沈夜苍说：“韩无双大概是知道王如烟的体质，才拿她来拉拢城中修士。这些修士得了好处，自然会维护他的统治。同时，为了防止有强者独享王如烟，他们又共同保守这个秘密，不使她的体质让更多人知道。”
　　“非常合理。”顾余点头，顿了顿，他一边思考，一边说：“所以，王如烟她知道自己的体质吗？”
　　“一切的答案，都在王府。”沈夜苍停下脚步。
　　说话间，两人已经抵达王府。
　　此时的王府一片寂静，只有门口的大红灯笼高高亮着，莫名透着股阴森。
　　别说，真像鬼片里的场景。
　　顾余其实有点怕鬼，想着忍不住抖了抖，往沈夜苍身边靠了靠。
　　“走吧。”沈夜苍拉住顾余的手臂，两人轻松进入王府。沈夜苍回忆着这座府邸的走势，很快找到王侃的房间。
　　已是深夜，府中除了巡逻的护卫，大多已经睡了。
　　不过，王侃还没睡。
　　大概是以前穷怕了，他特别爱钱，每晚不摸着钱睡觉就心里不踏实那种。他没有娶妻，但养了几十个小妾。但据说他从不在小妾那里过夜，而是抱着他的财富独自睡觉。
　　而此时，他就在桌案前专注地挑选的翡翠珠宝。
　　顾余跟沈夜苍站在门外，透过窗棂望着身宽体胖的王侃。这人两个手腕上是厚重的金镯，胸口还有一枚帝王绿的翡翠玉牌，一双贼眉鼠眼在金银珠宝中逡巡，看起来滑稽又好笑。
　　顾余笑了：“有弱点是好事。我们直接进去？”
　　“嗯。”
　　两人卸去隐匿符，直接推门而入。
　　“什么人？！”王侃一惊，下意识往前一扑，粗长的手臂将桌上所有金银珠宝盖住，嘴里大声骂道：“知道我是谁吗？城主的亲家公！敢来我家抢劫，找死吗你们？！”
　　他眼珠子瞪得铜铃大，不安地转来转去，两侧太阳穴不自觉滴下冷汗。他双手不停地颤抖，却还是死死护住那些金银珠宝。
　　顾余啧啧感慨，果然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
　　沈夜苍顺势将门关上，并贴上隐匿符。
　　王侃是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他舍不得花钱请人当护院，就从韩无双那里借了两个供奉，就这，钱还是韩无双出的。不过这两个供奉修为一般，自身又瞧不上王侃，难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再说了，顾余两人用的高级隐匿符可不是开玩笑的，一般修士根本察觉不了。
　　所以隐匿符一贴，这个房间瞬间隔绝内外。
　　但王侃并不知道，还在那里声嘶力竭地大骂出口，企图将府内供奉引来。
　　顾余默默拿出自己的玉扇，轻轻一扇，桌椅、金银财宝、连同王侃那肥胖的身躯立即一起被吹到半空。
　　“啊！”
　　王侃发出杀猪般惊恐的惨嚎。
　　顾余默默翻了个白眼。
　　拜托，劳资还没动手打人呢！
　　“王侃王员外——”他望着半空中的王侃，笑眯眯地开口：“我们有几个问题要向您咨询，希望您诚实回答，否则的话……”他瞥向那些金银珠宝，笑意加深。
　　王侃吓得一个激灵，哆嗦着嘴唇说：“二位修士请问、请问，小老儿一定知无不言！”
　　顾余瞥向沈夜苍：“你来问还是我来问问？”
　　沈夜苍想了想，说：“你来。”
　　顾余没拒绝，甚至饶有兴致地扇了扇扇子。
　　空中的人和物立即上下飞舞。
　　“啊啊啊！饶命！两位仙人饶命啊！”王侃哭得涕泗横流，裤子似乎还湿了。
　　Emmm……
　　好恶心。
　　顾余一脸嫌弃。他也不忸怩，直奔主题：“谁派你们接近城主府的？”
　　“啊？”王侃一愣，随即哭得更大声了：“冤枉啊！我们没有故意接近城主府啊！是我的女儿太美了，被几个流氓调戏，然后碰巧被少城主英雄救美，一见钟情的啊！这真的是巧合，巧合！”
　　“呵呵。”顾余冷笑，扇柄点中其中一只翡翠镯子。
　　“啪！”桌子坠地，四分五裂。
　　“啊！我的钱！”王侃瞬间尖叫，一副心疼得要撅过去的表情。
　　“王员外，我这人很没耐心，你最好说实话。”顾余悠哉悠哉地开口。别说，这感觉还挺爽。
　　一旁的沈夜苍平静地说：“我这里有吐真丹，可以让你说真话。如果现在的回答跟稍后吃下吐真丹后的回答不一致，那就去死。”
　　“在他死之前，让他看着我们把他的钱全部送去贫民窟，你觉得怎么样？”顾余调侃。
　　“好主意。”沈夜苍点头。
　　王侃全身的肥肉都在发抖，尖叫道：“我说！我想巴上城主府吃穿不愁，所以特地调查了韩料当时的去向，在他必经之路雇了几个人故意调戏我女儿。您看我女儿那么美，谁看了不爱？所以韩料真的英雄救美，一见钟情了！”
　　顾余挑了挑眉：“第二个问题，你跟王如烟一点儿也不像，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是从哪里得到的？”
　　王侃瞳孔骤缩。
　　沈夜苍低眉，若有所思。
　　果然如他所料，顾余知道点什么。
　　只是他一直跟顾余一起行动，对方到底是如何在他眼皮底下获得更多讯息的呢？是师尊顾沉渊给他的什么底牌起了作用吗？
　　“不行！这个我不能说！说了我会死的！”王侃声音颤抖，求饶般望过来。
　　顾余轻嗤出声：“我现在就可以让你死。”
　　沈夜苍配合地将手放在剑柄上，开始蓄力。
　　王侃浑身剧烈颤抖，眼球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呼吸也越来越粗重：“不行！这个我真的不能说！”
　　顾余挑眉。
　　不出所料，王侃知道什么。
　　那么问题来了，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表现出如此的惧怕，显然给王如烟换皮的是修士，而且可能是残忍的魔修。他不敢说出实情，是不是代表着……他被封了口？
　　“你被下了咒？或者封印？说出来就会死？是的话你眨眨眼。”顾余说。
　　王侃拼命眨眼。
　　“嗯哼——”顾余看向沈夜苍：“你给他检查一下？”说着，他挥了挥扇子。
　　“砰！”
　　“哎哟！”王侃屁股墩儿着地，疼得嗷嗷叫。
　　“嗯。”沈夜苍上前，直接粗暴地给他喂了一粒丹药。
　　王侃想抵抗，可惜不是沈夜苍的对手。
　　“驱邪丹。”沈夜苍冷淡地盯着他，“低级的鬼怪、邪咒都能祛除。”
　　王侃顿时停止挣扎，乖乖将丹药咽下去。
　　然后，他的身上便泛起浅浅的黑色雾气。黑雾凝实，仿佛长虫，又或黑色的经络，猛地滚动起来。
　　“啊！”王侃惨叫，痛得在地上打滚。
　　沈夜苍平静地解释：“对高等级邪咒鬼怪无效，并且会将其激发。”
　　“意思是他中的是高级邪咒？”顾余问。
　　沈夜苍颔首：“是魔修控制他人的常规操作，一旦有背叛的念头就会立刻死亡。由于魔修都有自己压箱底的邪咒，暂时只能以六品正气丹压制邪咒。想解咒，需要让中邪者吞下施术者的血。”
　　“可以搜魂吗？”顾余问。
　　沈夜苍说：“不行。搜魂的瞬间，邪咒就会夺去他的命。”
　　顾余瞥向王侃：“听到了吗？”
　　王侃拼命眨眼。
　　顾余一脸嫌弃地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找出正气丹给他喂下。
　　一粒丹药入肚，那仿佛有什么要从自己皮肉里钻出来的疼痛终于消失。王侃瘫坐在地上，满身大汗，眼神呆滞无光。
　　顾余踢了踢他的脚：“招吧，到底怎么回事？那些失踪的妇幼，是不是跟你也有关系？”
　　王侃瞬间僵住。


第32章 “美人”
　　因果
　　“看来是了。”顾余冷笑。
　　沈夜苍目光冰冷。
　　王侃「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停磕头哀嚎：“仙师饶命！饶命啊！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啊！”
　　“你说。最好趁现在全部交代，否则……呵呵。”顾余看王侃已经在看一个死人了。
　　他自己是还没做好杀人的准备，但是没关系，他可以指挥别人干掉王侃啊。这种拐卖女人小孩儿的人根本不配称之为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好吗？
　　王侃以头抢地，颤抖着将自己的「苦衷」一一道来。
　　简单来说，这货以前太穷，所以对钱产生了执念。大概三年前，他所在的城镇遭遇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洪灾，无数人死去，无数人拖家携口地逃离。王侃一家逃难时，因为太饿，王侃逼迫妻子每天出卖身体，从他人那里赚馒头，否则就让女儿去。妻子忍辱负重，但渐渐的，逃难的队伍越来越庞大，食物越来越稀缺，出卖身体已经赚不到馒头。
　　恰在此时，瘟疫在逃难队伍中蔓延。
　　王侃的妻子中招，他为了自保，抛弃了妻子，带着女儿离开。
　　他对王如烟早已没有舐犊之情，纯粹只是想让她干妻子的老本行，为自己赚口粮。某天某晚，一群饿疯了的难民将目标瞄准了王侃和王如烟，想要将他们杀了煮着吃。濒死之际，一个美到令人惊艳的女人出现了。
　　她一身鲜艳的红衣，步步生莲、不，步步染着血莲。
　　王侃甚至没看清，那些饿疯了的难民便如一茬茬麦子被收割。
　　然后，那绝美的女人便停足、低眉，看向他……旁边的王如烟。
　　他的女儿其实容貌只算普通，甚至因为逃难与饥饿，头发枯黄，骨瘦如柴，跟眼前的红衣美人简直是一个在云端，一个在地底。
　　接下来的一切，便充满了梦幻。
　　红衣美人问他想要什么。
　　他回答的当然是钱。
　　然后，对方当着他的面剖开他女儿的皮，换上一件美人皮。女儿那绝望的悲鸣，鲜血淋漓的骨肉，王侃至今回忆起仍会战栗不已。而做完一切，红衣美人将他们送到了南宁城，要求王侃从此每三月为她提供女人10个，童男童女各50个，否则就会让两人死无葬身之地。
　　王侃自然不想死。
　　甚至看着换皮后美若天仙的女儿，他心头一片火热。
　　——他知道，自己要时来运转了！
　　于是，他创造环境，让韩料英雄救美，让女儿嫁入城主府。有城主府当靠山，王侃一飞冲天，迅速积攒了大量的财富，也有能力给红衣美人提供女人和童男童女。
　　——他根本不敢怠慢，因为他害怕对方会收回女儿的美貌。那么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就会化作泡影，甚至更糟糕点，他还可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至于王如烟的意愿，王侃根本没在意。
　　这是他的女儿！为人子女，听爸爸的话，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啪！”顾余一脚踩在王侃的手背上。
　　“嗷！”王侃惨叫。
　　顾余神情冷漠：“那个红衣女人叫什么？”
　　“美人！她让我叫她「美人」！”王侃尖叫着回答。
　　顾余和沈夜苍面色骤变。
　　血魔宗四大长老之一，姓名未知，绰号「美人」！
　　血魔宗，先前有提过，是天元大陆最强的魔门，门内有四大长老，分别是赶尸人、美人、毒老和暗鬼。
　　其中「赶尸人」赵志是天元宗老祖林芝潮的分神，最擅将修士尸体制成尸傀，听从自己号令；毒老精于毒术，暗鬼擅长暗杀；而美人最是神秘，据说千面千颜，无人知晓她的真实面容，甚至连性别都可能是假的。
　　由此顾余判断，「美人」精通画皮之术。她偶遇王侃父女，发现王如烟的纯阴之体，于是以「画皮之法」将其改造成绝世美人。而王如烟嫁入城主府，恐怕也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毕竟是她将王家父女送到了南宁城。以王如烟的美貌，早晚会被骄奢淫逸的韩无双巧取豪夺。
　　那么，「美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另一边，沈夜苍脸色骤沉，眼底杀气四溢。
　　血魔宗之人都该死！
　　他猛地抬手，捏住王侃的喉咙，手掌紧缩，目光仿佛千年不化的冰雪浇上血色：“「美人」在哪里？”
　　在他的认知中，血魔宗正是灭了他沈家满门的罪魁祸首。
　　嗯……顾余表示没毛病，毕竟沈家是赵志带人灭掉的，关他林芝潮什么事儿？
　　王侃肥胖的脸涨得通红，双手抓着沈夜苍的手腕拼命挣扎，人已经快翻起白眼。
　　顾余能理解沈夜苍的心情，但还是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掐得这么紧，他怎么回答？”
　　沈夜苍遽然扭头，视线如死神的镰刀。
　　顾余被吓了一跳。
　　幸好，下一瞬沈夜苍恢复了理智。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目光冷静许多。
　　“抱歉。”他转过头，放开王侃，语气没有起伏：“「美人」在哪里？”
　　“咳！咳咳！”王侃涕泗横流，跪在地上拼命大喘气。
　　沈夜苍和顾余只是淡漠地看着。
　　王侃浑身战栗。
　　他能感觉到，刚刚自己差点就死了！
　　这两个修士是真的不在乎他的死活！
　　“我、我也不知道！”王侃嗓子如同破锣鼓，“我把拐来的人全送到别院的地下密室，第二天那些人就自己消失了！我根本没再见过那个女人了！”
　　“别院在哪里？”
　　“城西！城西卖鸭巷！”王侃供认不讳。
　　“噗——”
　　虽然知道不对，但听到「卖鸭」两个字，顾余还是不可避免地想歪了。
　　就……这个鸭它正经吗？
　　沈夜苍却很平静，关于王侃的情况，他自然调查过：“是你跟王如烟初至南宁的第一个住所。因为穷，以及防止王如烟被男人骚扰，所以选择了男妓们住的卖鸭巷。飞黄腾达后你以不忘本为由，依旧保留了那间住所，并且将其大加修缮，每个月都会去住一晚。”
　　“对、对，就是那里！”王侃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顾余在心里默默鼓掌。
　　不愧是男主。
　　沈夜苍继续问：“这个月的人数你交齐了吗？”
　　王侃摇头，满脸悲戚和无奈：“我的人误绑了十剑宗徐长老的女儿，如今事情闹大，百姓风声鹤唳，我上哪儿去找那么多人？”
　　“也就是人还没送到卖鸭巷？”
　　“是。”王侃点头哈腰，奴颜婢膝。
　　沈夜苍闻言，从乾坤袋里掏出一粒丹药给王侃喂下，声音冷漠：“这是蚀骨丹，每日午时发作，持续两个时辰。普通人的话，大概七日后便会骨髓融化而亡。”
　　王侃一抖，瞬间涕泗横流，大声哭嚎：“饶命！仙师饶命！小人知道错了！小人愿意散尽家财啊！”
　　能让他这么个睡觉都抱着金银珠宝的守财奴说出「散尽家财」这种话，可见他是真的怕了。
　　沈夜苍不为所动：“想要解药，接下来你需要乖乖听我们的命令。”
　　“我听！我一定听！”王侃疯狂点头。
　　顾余轻笑一声：“忘了自我介绍了，在下十剑宗顾余，不认识我也没关系，我爹顾沉渊，啊，普通人大概不认识我爹？”话音刚落，他发现王侃又尿了。
　　恶心。
　　顾余满脸厌恶：“看来你认识。”
　　王侃知道自己完了！
　　顾沉渊他当然知道！他曾经听韩无双提起过，那可是修真界的大人物，一根手指头就能点死他那种！而今，他落到这种大人物的儿子手里，别提报复了，他甚至不敢请韩无双给他找解药！
　　想想也是，这么明目张胆闯进他府邸，毫无顾忌地对他施以酷刑，显然这两人对城主府没在怕的！
　　霎时，王侃收起了心里所有小九九！
　　沈夜苍瞥了顾余一眼，才道：“我们会凑齐十个女人，你只需将她们送进卖鸭巷的别院，其他的都不要管。”
　　“好、好！没问题！”王侃忙不迭地点头。
　　“今晚的事……”
　　“今晚什么都没发生！”王侃心直颤。
　　沈夜苍于是转身：“走吧。”
　　顾余一脸可惜：“就这？”
　　虽然沈夜苍表现得很平静，但他能感觉到，对方此时就是被冰雪覆盖的火山，随时可能喷发。既如此，不如将王侃交给沈夜苍，让他的火气有个发泄口。
　　什么？王侃的感受？
　　呵呵，人渣去死。
　　王侃瑟瑟发抖。
　　“没必要。”沈夜苍摇摇头，“走吧。”
　　“切，便宜你了。”说着，顾余挥了挥玉扇。
　　空中的金银珠宝立即暴雨般「啪嗒啪嗒」掉下来。有的摔成两半，有的打在王侃身上。但他一动不敢动，生怕再惹到这两位阎罗王。
　　等关门声响起，抬头不见两人的踪影，王侃瞬间瘫坐在地上，仿佛一坨死去的肥肉。
　　⚹
　　另一边。
　　街上空无一人，唯有远处修士坊市灯火通明。
　　南宁城并没有宵禁，但百姓一到晚上就不出门，由此可见，南宁城治安有多烂。
　　沈夜苍从王府里出来后便保持着沉默。
　　清冷的月光下，他的面庞阴沉，眼神阴鹜，不知在想着什么。


第33章 你想摸吗
　　醉了
　　顾余走在他身边，都能感受到一阵冷空气飕飕往四周窜。
　　“咳咳！”他轻咳两声，笑眯眯地说：“你说，青楼现在开着吗？”
　　沈夜苍闻言瞬间回神：“你想去青楼？”
　　“啧啧，男人嘛，不逛一次青楼总感觉会有缺憾。”顾余随口说。
　　他对青楼小姐姐其实不感兴趣，不过穿到古代，青楼和皇宫是必打卡的两个地点吧？有机会他还想去看看这个世界的皇宫跟紫禁城有没有什么区别呢！
　　沈夜苍被气笑了：“好，那就去。”
　　顾余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对方的语气有点儿不对劲。
　　但他也没在意。
　　一来他确实想见识见识古代的青楼；二来嘛，也是想转移沈夜苍的注意力，让他忘记不愉快的事情。
　　还有什么比看看美女喝喝小酒更能放松心情呢？
　　两人直往修士坊市而去，随便找了家叫春香阁的青楼。
　　别说，这家还挺热闹。
　　顾余表示理解。
　　修士也是人嘛，是人就有七情六欲。
　　两人衣着华贵，因此一进门，一个龟公便热情地迎了上来：“两人仙师，第一次……”看清顾余的脸，他瞬间语气一顿，紧接着更加热情起来：“第一次来咱们春香阁吗？”
　　春香阁和万宝商会开在一条街上，几天前发生的事儿龟公正好亲眼目睹，自然知道顾余身份不一般。
　　“嗯。”
　　顾余好奇地四处瞟了几眼。
　　大堂装饰得非常清雅高级，十几个乐伎舞伎在大唐中央的舞台上奏乐起舞。
　　翩跹的衣袂，流溢的花香，以及舞伎们带着钩子似的眼神，形成了极致的视觉盛宴，令人目不暇接。
　　顾余有种自己在春晚现场的错觉。
　　一舞毕，二楼立即响起热烈的掌声。
　　龟公连忙热情地介绍道：“咱们春香阁一楼大堂每晚都会有表演，客人们可以去到二楼雅座欣赏。另外，三楼四楠\枫楼是咱们姑娘的香闺，若有中意的，可以用十块中品灵石买一朵花送她，只要有姑娘接受这朵花，您便能进入她的闺房。”
　　十块中品灵石，换一朵不值钱的花送人，然后对方还不一定接受？
　　顾余听完瞬间无语：“那我们只喝酒不点人呢？”
　　“当然可以，二楼也有雅间。”龟公看出他兴致不高，赶紧说。
　　顾余闻言拉住沈夜苍的衣袖：“走走走，去二楼喝酒。”
　　沈夜苍勾唇，眼尾微挑：“不点个姑娘？”
　　“没意思，长得还没我好看。”顾余翻了个白眼。
　　沈夜苍哭笑不得。
　　哪有人拿自己跟青楼妓子比的？
　　但，他还是顺从地跟顾余登上二楼，在龟公的带领下进到雅间。
　　“两位仙师，这是咱们春香阁位置最好的雅间！您看，这里正对着大堂舞台，还请大师铭刻了独特的收音符术，能尽情欣赏大堂的表演。”龟公热情饱满地介绍。
　　“还行。去上点酒菜来。”顾余挥挥手。
　　“好嘞！您稍等！”龟公于是离去。
　　顾余随意看看这看看那，嘴里嘟囔道：“青楼好像也不过如此？”
　　沈夜苍跟在他身边没吭声。
　　顾余无聊，就靠着窗看下方的歌舞，余光瞥见沈夜苍那毫无波澜的面瘫脸，他眼珠子转了转，忽然计上心头：“对了，你从哪里找十个女人给王侃啊？”
　　沈夜苍望了过来，回答说：“这件事我会跟赵师姐通气。”
　　“让赵雪晴帮忙？”顾余心里打了个突。
　　那谈正事的时候沈夜苍是不是要跟赵雪晴单独相处了？
　　他下意识地说：“我看这次跟她来的只有两个是女弟子啊，她能凑出十个人吗？再说了，那可是血魔宗的「美人」，长老级别的魔修，修为起码是元婴，就咱们的战斗力，怕是去多少都是送菜。哦，你我还有赵雪晴除外。”
　　他俩就不说了，赵雪晴的师尊好歹是杜英，身上保命的东西肯定不少。
　　但其他人……就说不准了。
　　顾余继续说：“跟另外两宗合作也不现实。一来他们的实力也没达到元婴；二来，谁知道这些人里会不会有内鬼？”王如烟连须弥宗的和尚都能勾得神魂颠倒，谁知道她到底有多少裙下之臣为她通风报信？
　　“所以？”沈夜苍等待他图穷匕见。
　　顾余诡异一笑：“所以，要不你女装？”
　　沈夜苍一愣。
　　嗯？原来是想看他女装？
　　“可以。”沈夜苍没有丝毫犹豫地颔首。
　　顾余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快。
　　喂，你男人的自尊心呢？
　　但紧接着，他又听沈夜苍说：“那顾师兄是不是也该陪我？”
　　“我？”顾余想了想，“我没问题啊！陪你就陪你！”
　　为了看沈夜苍女装，他也是拼了。
　　恰好此时，敲门声响起：“两位仙师，酒菜已至，还请开门。”
　　“进来吧。”
　　龟公于是带着一群衣袂飘香，素手捧杯的女子推门而入。
　　顾余鼻子动了动：“好香？”
　　龟公满脸笑意：“这是咱们春香阁特色灵酒「花神」，此酒由百种灵花灵果精酿而成，可淬炼灵气，凝神静气。两位仙师若是喜欢，待会儿小的送二壶叫仙师带回去。”
　　“哦？”顾余随手倒了一杯，浅尝一口，顿时眼前一亮，忍不住满饮一杯。
　　果香和花香完美地融为一体，甜而不腻，酒精味很淡，即便他这种没喝过酒的人也能接受。
　　“有心了。”沈夜苍对他点点头。
　　龟公顿时备受鼓舞，神色激动。
　　“对了，”顾余回神，不怀好意地瞟了眼沈夜苍，说：“麻烦你找两件与我等身形仿佛的女装送过来。”
　　“呃？女装？”龟公傻住。
　　“有问题？”顾余挑眉。
　　“没、没有。”龟公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在下这就去。”
　　虽然震惊于这两人的特殊癖好，但为了自身生命安全，还是乖乖保密吧！
　　想着，龟公赶紧带着侍女们离开。
　　等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两人，顾余顿时「噗嗤」一声笑开。
　　沈夜苍一脸无奈。
　　顾余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而且说干就干，绝不拖延。
　　不一会儿，龟公送来两套浅粉色长裙，然后跟被狗追似的逃离现场。
　　顾余放下酒杯和筷子，随手将大号的裙子丢给沈夜苍，嬉笑：“快！试试合不合身！”说完，他兴冲冲地去扒自己的衣服。
　　沈夜苍：……
　　“看我干啥？你也换啊？”顾余一脸天真无邪，脸颊不知是兴奋还是怎的红扑扑的。
　　女装耶！好想看自己女装是啥样子！
　　咦？奇怪的xp被点亮了？
　　“嗯。”沈夜苍直觉他有些醉了，目光闪了闪，便背过身脱衣服。
　　另一边，顾余说完就扒掉法衣，换上女装。
　　不知道是不是龟公贴心，这套裙子并不繁琐，顾余轻松穿上，然后跑去照镜子。因为担心兔耳朵随时冒出来，他没有束发冠，只用一根发带草草地绑住，黑顺的长发自带幽幽檀香，搭配上粉粉的长裙，居然还挺甜美。
　　顾余一脸得意：“劳资美起来，就没女人什么事儿了！你说是不是？”他一边问，一边扭头去看沈夜苍。
　　然后，入眼是漂亮的八块腹肌。
　　顾余：“擦？”
　　沈夜苍裸着上身，小麦色的皮肤在暧昧的光晕中呈现流畅的肌理，八块腹肌码得整整齐齐，甚至能看到人鱼线。
　　擦，凭什么？
　　难道这是男主标配？
　　顾余一个白斩鸡表示柠檬了。
　　沈夜苍闻声扭头看过来，显然一怔。
　　顾余身上这套裙子是浅粉色，胸口位置绣着含苞待放的桃花，配上顾余那潋滟的桃花眼，以及他本身皮肤就白到发光，竟颇有「人面桃花相映红」、「淡妆浓抹总相宜」的味道。
　　“很适合你。”沈夜苍实话实说。
　　“适合你妹！”顾余愤愤不平地把身上的衣服脱掉，换回原来的男装。
　　沈夜苍愣了愣，一脸茫然。
　　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生气了？
　　“你愣着干嘛？快把裙子穿上！”顾余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回位置上，端着酒杯自觉很有霸总的气势。
　　沈夜苍：算了，还是不要跟醉鬼计较太多。
　　虽然跟不上顾余的节奏，他还是慢吞吞地披上长裙。
　　尺寸偏小，勉勉强强才能穿上。
　　“噗——哈哈哈！”
　　粉色长裙配上沈夜苍小麦色的皮肤，衬得人更黑了，看着像是金刚芭比，实在滑稽。
　　顾余笑得肚子疼，手里的酒杯抖啊抖，酒水都洒了出来。
　　沈夜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想笑。
　　他也是失了智了，居然陪着顾余玩闹。
　　摇摇头，正想把衣服脱了，忽然腰上一紧。顾余扑过来搂住他腰，调笑道：“如花，快来陪大爷喝酒！”
　　沈夜苍半侧过身，低眉见他双眼晶亮，双颊泛粉，兔子耳朵已经冒了出来，他自己却毫无所觉，顿时感觉心口也被撞了一下：“如花是谁？”
　　“如花就是如花啊！哎！说了你也不懂。”顾余不知想到什么，一脸沮丧。
　　沈夜苍闻言眉峰一挑：“你放开，让我换衣服。”
　　“不要！”顾余脑袋戳在他后颈，“呜呜呜，凭什么你身材这么好？这八块腹肌给我该多好？”
　　沈夜苍握住他手腕，顺势转身正对着他，唇角微微勾起：“你想摸吗？”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激将
　　孤身入城主府
　　顾余表情懵懵的：“啊？”
　　沈夜苍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腹肌上，隔着薄薄的衣料依旧能摸到硬邦邦的肌肉。
　　顾余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又抬头看看沈夜苍未曾泄露丝毫情绪的脸，感觉有些头晕。
　　啊——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醉了？
　　“满足了吗？”沈夜苍问。
　　顾余摇头，嘴里嘟囔道：“等等，我还有一个心愿！”
　　反正他醉了！他想干啥就干啥！
　　“嗯？”沈夜苍挑眉：“什么心愿？”
　　顾余张开手臂：“抱抱！”
　　沈夜苍一怔，随即失笑，向前一步抱住顾余。
　　脸被埋进胸口，顾余不爽地撇嘴：“你蹲下来点！”
　　沈夜苍完全满足他的要求，顺势抱着他坐到椅子上。
　　顾余膝盖顶住椅子，抱住沈夜苍的脑袋，下巴抵住又黑又硬的头发，闭着眼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沈夜苍不明所以。
　　这姿势……真像一个老母亲在哄小孩儿……
　　过了一会儿，顾余困倦的声音响起：“我每次……嗯……心情不好的时候，都希望有人……呼……抱抱我。嗯……所以你现在……心情……好点……m……呼……”话音未落，他脑袋一歪，趴在沈夜苍身上沉沉睡去。
　　沈夜苍神色复杂地搂住他的腰，不让人掉下去。
　　所以，这人带他上青楼，穿女装，都是察觉到他心情不好，想哄他开心吗？
　　他本来只是想趁顾余醉酒，套出那晚在后山，与他春风一度的人是不是顾余。
　　但显然，顾余没有给他发问的机会，甚至还给他安排了这么大的……惊喜？惊吓？
　　“算了。”揉了揉那软塌塌垂下来的耳朵，沈夜苍无奈一笑。
　　⚹
　　翌日。
　　灵酒就是不一般，第二天醒来，非但没宿醉，反而神清气爽。
　　顾余惬意地伸了个懒腰，随即起床准备干正事。
　　他是在宗门驻地的房间醒来，所以推测是沈夜苍把他带回来了。
　　嗨呀，在青楼过夜的成就没达成，有点可惜？
　　虽然他昨晚啥也没干，只是喝酒吃菜……呃等等……
　　昨夜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顾余下楼的脚步一僵。
　　他好像跟沈夜苍穿女装了？然后……然后他还摸了沈夜苍腹肌？嗯，不对，是隔着衣服摸的！而且明明是沈夜苍硬拉着他摸的！他是无辜的！再再然后？他好像是给了沈夜苍一个拥抱？
　　虽然男人抱男人有点奇怪，不过他当时只是想安慰一下沈夜苍而已，没毛病。
　　确定自己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顾余顿时松了口气，心安理得地继续往下走。
　　一楼大堂，众人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什么。
　　然而顾余一出现，场面瞬间安静。
　　“顾师兄！这边这边！”只有熊大忠缺根筋，开心地朝他挥了挥手。
　　顾余也不在意，淡定地朝他走过去，问：“沈夜苍呢？”
　　“沈师弟……哦不，沈师兄一大早就跟赵师姐出门了。”熊大忠回答。
　　“嗯？”顾余心里一突：“就他们两个？”
　　“对啊。”熊大忠憨笑着挠挠头，“好像是查到什么线索了？”
　　“什么线索只跟赵师姐说呀……”一个男弟子小声嘟囔，眼底显而易见的不爽。
　　在他看来，沈夜苍不过是走了狗屎运巴上了顾余，才能成为顾沉渊的弟子。要论修为高低、灵根好坏，在座的哪个不胜过那沈夜苍？如今，这沈夜苍居然还妄图勾搭十剑宗所有男修的白月光赵师姐，实在是不要脸！
　　其他人虽然没附和，但显然是赞同这个男弟子的。
　　顾余翻了个白眼：“你是哪儿来的跳梁小丑？”
　　那男弟子当即涨红了脸，低下头。
　　顾余按捺下沈夜苍会问赵雪晴合欢蛊之事的担心，问熊大忠道：“昨天给王如烟问诊，看出什么头绪了吗？”
　　熊大忠摇头，老实说：“那位王夫人的病确实好蹊跷，没有任何病症，但身体却在枯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干她的精气神儿一样。赵师姐跟另外两个宗门的执事都束手无策。”
　　“哦？”顾余皱眉，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老实说，昨天听过王侃的讲述，他对王如烟升起满满的同情。毕竟，被改造成绝世美人并非王如烟的自愿。她不过是乱世中无依无靠的小女子的缩影，是她父亲手中获得权柄与财富的工具，以她当时的年龄，根本没有能力反抗王侃，更别提是魔修的「美人」了。
　　那么问题来了，她对王侃有过怨恨吗？她知道王侃拐卖了妇幼拿去与魔修做交易吗？她在其中的态度又是怎样的？
　　——不得而知。
　　而恰好在十剑宗前来调查此事的档口，王如烟居然生病了，这是不是过于巧合了呢？
　　说她是在装病，感觉不太像。因为她没必要将自己推入风口浪尖。
　　——一旦韩无双找来金丹以上的修士来给她看病，那么她那张「画皮」真有可能被发现。
　　而若她确实病了，值得探究的东西就更多了。
　　比如，什么病能让一众金丹修士都毫无头绪？跟「画皮」有没有关系？虽然看不到王如烟的表情，但听声音，顾余似乎没听出对方的忧虑，是对此早有预料，还是早已看透了命运？说到忧虑，貌似昨天见到的韩料，也并未对王如烟的身体情况表现出忧虑？
　　嗯？等等！
　　顾余脑子仿佛通了电般灵光一闪。
　　说起来，跟王如烟结发为夫妻的韩料，才是目前彼此关系最亲密的不是吗？不难看出，韩料确实很爱王如烟，但他过于懦弱，不敢反抗自己的父亲，以致亲眼看着自己最爱的女人青楼妓子般一点朱唇万人尝。
　　这种人，顾余是真的看不上，甚至厌恶。
　　连带人私奔的勇气都没有，这所谓的爱实在来得肤浅。
　　但话说回来，他此时有种直觉——从韩料那里入手会有惊喜。
　　“对了，昨晚带回来一个人，现在怎么样了？”顾余问。
　　熊大忠眨了眨眼：“哦，凌晨我们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被沈师兄带走了。”
　　“哦。”顾余猜他大概是把人带去给景鲤了。
　　不过有必要大晚上的送过去吗？这也太积极了，简直像是打了鸡血似的。
　　是因为想抓住「美人」吗？灭不了血魔宗，就先拿一个长老开刀，祭奠族人，没毛病。
　　想着，顾余不打算等沈夜苍回来了。
　　“我有事出去一趟，沈夜苍回来问起，就说我去了城主府。”顾余开口。
　　“顾师兄，要不我跟你一起去？”熊大忠问。
　　顾余想了想，摇头：“不用了。”
　　“那行吧，你注意安全啊。”熊大忠提醒。
　　“嗯嗯。”顾余摆了摆手，离开宗门驻地。
　　一刻钟后。
　　城主府会客厅里。
　　韩料仿佛热锅上的蚂蚁，砧板上的鱼肉，在顾余对面坐立难安。
　　顾余一来城主府，就要求跟他单独会面，韩无双彼时虽然不好开口，但眼神中的威胁却昭然若揭，明晃晃地在告诉韩料要尽全力讨好顾余。韩料性子懦弱又不善言辞，面对顾余只觉浑身不舒服。
　　——像极了社恐啊！
　　顾余一边在心里感叹，一边淡定地啜一口灵茶，这才慢悠悠地说：“少城主，多谢你昨日将那猎户交出来，说起来，韩城主没怪罪你吧？”
　　面对社恐，他感觉自己一下子就成了社牛。
　　韩料闻言紧绷的神情稍稍松缓：“您多虑了，父亲听说是您开口要人，就没说什么。”
　　顾余笑道：“咱们年纪相差仿佛，我二十，你多大？”
　　“二十二。”
　　“那我直接喊你韩大哥，你叫我顾余就行。”
　　“这、这不太好吧？”韩料神色迟疑。
　　跟顾余称兄道弟，算不算完成父亲的任务呢？
　　“有什么不好的？”顾余耸了耸肩，“我也是看跟你相处得挺舒服，才想跟你深交。难道韩大哥不愿意？”
　　“怎么会？”韩料受宠若惊。
　　“那就这样吧。韩大哥，我开门见山了，我初来南宁，却在坊间听到了些嫂子不太好的传闻……”
　　“砰！”韩料猛地跳起来，桌上的茶杯连带着被掀翻，「骨碌碌」的转动着。但他丝毫未觉，而是双眼通红、咬牙切齿道：“谣言！都是谣言！”
　　顾余拿出自己的玉扇，遮住下半张脸：“韩大哥不要这么激动，我也愿意相信那是谣言。”
　　“真、真的？！”韩料一脸惊喜。
　　顾余有点无语地点点头。
　　这人怎么还真信了他的话呢？
　　好歹也是少城主，怎么被养得这么天真？
　　真是可怜又可恨。
　　“嫂子弱柳扶风，与韩大哥又是真心相爱，我是不信她愿意与他人苟且的。”他语气一转，“但是，就怕有人强迫她啊。”
　　韩料捏紧拳头，脖颈都是红的。
　　顾余添油加醋：“所谓众口铄金、三人成虎，连我这样初来乍到的人都知道了这种事，恐怕整个南宁城的百姓都以为嫂子是呢！”
　　“不！如烟不是这样的人！”韩料激愤地瞪红眼，“都是韩无双！是他！”
　　“韩城主？怎么可能？他可是你们的父亲！”顾余故作惊讶地反驳。


第35章 疼吗
　　天道不公
　　他越是不信，韩料越是逆反：“是他！他为了保住城主的位置，就牺牲了如烟！都怪我！是我没用，如果我足够强的话……”韩料鼻头一红，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顾余可不想看他嚎啕大哭，于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那么韩大哥想过取代韩城主，自己当城主吗？”
　　“我？”韩料惨笑着摇头：“我不行的。”
　　“那如果……我给韩大哥撑腰呢？”顾余勾唇一笑，图穷匕见。
　　“什么？”韩料愣了愣，呆呆地看过来。
　　他跟顾余不过点头之交，顾余为什么会想帮他？
　　韩料虽然是傻白甜，但涉及到王如烟，他就不得不想多。
　　“顾仙师，你难道也对如烟……”韩料欲言又止。
　　顾余赶紧打断他，眼底毫不掩饰地闪过一抹嫌弃：“韩大哥你想多了，我对朋友妻不感兴趣。”
　　但韩料依旧不信。
　　哪有无缘无故的无私帮助？他看顾余也不是圣母。
　　顾余注意到他的神情，一本正经地胡扯：“我实话实说了，我喜欢的其实是男人。我的小跟班，就是沈夜苍你见过吧？他其实是我的男宠。”
　　“什么？！真的？！”韩料瞪大眼，惊呼。
　　顾余感觉耳朵发烫，莫名有些羞耻，但还是点点头：“当然。”
　　然后，他就眼看着韩料惊恐地后退两个，还下意识地护住胸口。
　　尼玛！这货该不会以为自己这么热心帮他是看上他了吧？
　　顾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喜欢沈夜苍那样有八块腹肌的男人！”
　　“哦，这样啊……”韩料顿时松了口气。
　　知道那个沈夜苍有八块腹肌，看来确实喜欢男人没错了。
　　想到这里，韩料忽然眼神有点古怪。
　　所以，这个顾余其实是下面的那个？
　　没道理八块腹肌的沈夜苍是下面的吧？
　　“咳咳！”顾余赶紧收束韩料的注意力，“十万大山有无数珍贵的资源，吸引不可计数的修士前往历练。而南宁城是通向十万大山的必经之处，交通要道，三大宗门均派人驻守，所以南宁城城主的位置非常重要。”他呷了一口灵茶，摆出一副正经的姿态，“你爹三边讨好，谁也不得罪，这才坐稳了城主之位。但，三边讨好换句话说就是三边都得罪。我十剑宗需要的，是一个偏向十剑宗的城主。我这么说，韩大哥你懂了吗？”
　　“原来如此！”韩料眼睛晶亮，“顾仙师的意思是，希望我上位后给十剑宗优待，对吗？”
　　顾余颔首：“孺子可教。”
　　个屁。
　　十剑宗关他屁事？
　　这不过是他急中生智想到的借口罢了。
　　“没问题！只要能救如烟，我愿意归顺十剑宗！”韩料几乎想也不想地开口，说着，他的眼泪夺眶而出：“太好了！终于有人来救我们了！我真的、如果不是为了如烟，我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手掌捂住脸，哽咽：“为什么我这么弱啊？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我算什么男人？”
　　顾余怔了怔，沉默。
　　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韩料的人生，就是一个悲剧。
　　生他养他的父亲是畜生，最爱的女人也骗着他，就连顾余自己，也不过为了找到「美人」在欺骗他。
　　哎，也不算欺骗吧？
　　顾余默默想着，等事情结束，他不介意真的将韩料推上城主之位。
　　只是那个时候的韩料还愿意当这个城主吗？
　　顾余很好奇，如果他知道王如烟的脸是假的，他还会爱对方吗？另外，王如烟对韩料的态度又是怎样的呢？这个女人到底是彻彻底底的受害者，还是已经发生了转变？
　　顾余若有所思地递给韩料一块方帕。
　　韩料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
　　他不好意思地接过擦了擦脸，眼尾泛红：“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顾余摇摇头，笑容真挚几分：“没有，这不过是韩大哥的真情流露罢了。韩大哥是个性情中人。”
　　韩料苦笑：“不，我只是个胆小鬼和废物。我反抗过，但被父亲打得一个月下不了床；我也想过带着如烟逃得远远的，可我转念一想，如烟太美了。
　　以她的美貌，无论我们逃到哪里，都会遇到强取豪夺，我死了无所谓，但如烟失去了城主府的保护，会不会过得更惨？”
　　顾余挑眉，想到王如烟那自带的体香和初见时其他人的反应，竟无法反驳。
　　确实，王如烟的纯阴之体是绝对的香饽饽，若是传播出去，无数心术不正的人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得到她。
　　想到这里，顾余忽然叹了口气。
　　如果王如烟当初遇到的是三大正派，而非「美人」，事情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纯阴之体修为越高，对双修对象的反哺能力就越高。三大派虽然肯定不缺假正经，但正派更多，眼界更高，肯定不会像韩无双和「美人」这般将她当做工具人的。
　　“韩大哥放心，我会帮你的。”顾余开口，“只是……”
　　“只是什么？”韩料紧张地看过来。
　　“嫂子的病是个大问题啊。就怕您执掌了南宁城，她却享不了几天的福了。”顾余一脸惋惜。
　　“这个啊……”韩料目光闪了闪。
　　“我听说赵师姐跟三个执事都一筹莫展？可需我联络一下我爹，叫他请来最好的医修？”顾余问。
　　韩料一惊，赶紧摇头：“不，不用了。”
　　“为什么？”顾余不解。
　　韩料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其实……”
　　“其实我怀孕了。”
　　一个温软的女声响起。
　　紧接着，一身雪白的王如烟从屏风后走了进来。
　　顾余愣住了。
　　韩料也愣住了，但他只是惊讶了一下，就立即回神，上前欲搀扶对方：“如烟？你怎么来了？怎么不好好休息？”
　　“别去。”顾余下意识拦住韩料。
　　在他的视线里，王如烟不过是穿着衣服的血红色肉球，诡异又惊悚。
　　而让他感到不对劲的是，这个会客厅被他征用后，早就开启屏蔽结界，隔绝内外视听。这也是他安心套韩料话的原因。那么现在，王如烟又是如何进来的呢？
　　韩料闻言脚步一顿，不明所以。
　　“哎……果然。”王如烟叹息一声，看也不看韩料，而是望向顾余，抚摸着自己的脸颊说：“有的人出生即活在天堂，有的人却永远在地狱煎熬。顾公子，你认为为什么这个世界如此不公平呢？”
　　顾余想了想：“因为阶级和时代的限制？”
　　“阶级？”王如烟茫然。
　　顾余认真地回答说：“打个比方，农民的孩子大部分还是农民，而富商的孩子大部分还是富商。穷人想要改变命运，在这个世界要么是拥有灵根，要么就是读书。灵根是天赋，也与遗传有关，由命运决定；但读书是主观的，读书可以开智明理，可以考科举做官。然而话说回来，有几个穷人供得起孩子读书呢？”
　　王如烟若有所思。
　　顾余又继续说：“再说到时代限制，这个世界大多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他们普遍特征是，抵挡不了天灾人祸。失去了土地就会流亡，在流亡的过程中人口大量死伤。
　　与此同时，朝廷以实力为尊，皇权无法压制修仙世家。使得这些修仙世家能趁机侵占土地，获取更多的资源。被逼急的百姓想要造反，只有被镇压的命运，甚至会被压榨得更加凄惨，一代又一代，仿佛韭菜一般被收割。而那些隐居在名山大河中修仙宗门根本不问世事，因为他们心中只有修仙，红尘纷扰，俗世恩怨不过是过眼云烟，与他们毫无干系。”
　　王如烟的眼眶红了。
　　韩料懵在原地，似懂非懂。
　　顾余语气平静：“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那么王姑娘，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王如烟顿了顿，颔首。
　　顾余望着视线中被白色长裙包裹的人形，只觉那血肉随时会腐烂，将这抹雪白染上黑色的血。
　　他心里其实想问，你想干什么。
　　但他脱口而出的却是——
　　“疼吗？”
　　王如烟瞬间怔在原地。
　　良久，她回神「噗嗤」一笑：“果然。昨日初见，顾公子非但不曾受我迷惑，甚至一脸望见怪物的表情，于是我便有了不好的预感，这才不得已将计划提前。昨天……你应该去见过我爹了吧？”
　　顾余默默点头。
　　“计划？什么计划？”韩料懵懵然，听着两人的对话仿佛在听天书。
　　王如烟闻言看过去，她垂下眼，笑容苦涩：“郎君，从前我以为，你无法抛弃富裕的生活，所以嘴上说着爱我，却从不提带我私奔；如今我已明白你的苦衷与心意，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
　　“什么晚了？如烟，你要做什么？！”韩料心头一慌，下意识冲过去抓住她的手：“你不要做傻事！顾仙师已经答应了我，会让我来做南宁城的城主，你的苦日子就快过去了！”
　　王如烟惨然一笑：“是吗？真的太好了！可是……”
　　“噗嗤——”
　　王如烟身形一顿。
　　一双小小的、漆黑的鬼手破开她肚皮，探了出来。


第36章 好疼
　　伊人缓缓归
　　“咿呀——”
　　刺耳到仿佛要震碎鼓膜的尖啸声伴随而来。
　　“啊！”韩料痛苦地捂住耳朵。
　　顾余皱眉，抬起玉扇轻轻一挥，将这股音波攻击隔绝。
　　他倒是想反击，但又怕伤到韩料和王如烟。
　　“扑通！”
　　失去韩料的搀扶，王如烟力竭地摔在地上。
　　“如烟！”韩料瞳孔骤缩，不顾已经开始出血的耳孔，用力将人搂在怀里。
　　王如烟深深地望着对方，声音虚弱：“逃吧，整个南宁城都要完了。逃得越远越好。”
　　“不！我绝不会抛下你！”韩料眼眶通红，双唇颤抖。
　　“呵呵。”王如烟凄然一笑。
　　“撕拉——”鬼手暴力破开她的肚皮，脑袋即将探出。
　　随着它的动作，以肚皮为中心，王如烟表面的皮肤出现层层裂痕。
　　——画皮，要坏了。
　　顾余疾步冲过去，半跪在两人身边：“这是什么东西？鬼婴？”之前说自己怀孕，怀的就是这鬼东西？
　　“血魔童。”王如烟低声解释，“将上千8岁以下幼童虐杀，培育成鬼童，再让这些鬼童相互厮杀、吞噬，得出最强的那一个，放进纯阴之体中蕴养十月，则破腹之日，可比拟金丹巅峰。最后以十万人血祭，达到元婴亦不是问题。不过你们放心，我提前将它放出来，它的实力大概刚刚达到金丹吧？你们逃跑还是来得及的。”
　　元婴可撼山岳、破江海，真不是什么大白菜。
　　繁华如南宁城，恐怕也只能找出一位元婴境。毕竟到了这种境界，早已无欲无求，一心清修了。
　　由此可见，若非顾余插了一手，整个南宁都要被血魔童屠灭！
　　“美人让你蕴养的？”
　　“嗯……因为我太累了，不想活了。所以她问我，在死前想不想报复这个世界。”王如烟笑了笑，带着点留恋，更多的却是解脱。
　　“不！如烟别死！顾仙师，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如烟！”韩料泪流满面，声嘶力竭。
　　顾余其实也挺头大。
　　这可是上千个幼童被虐杀后凝结而成的鬼童，还被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王如烟给蕴养过。虽然由于顾余的出现，让她提前放出，但杀伤力真不是他一个弱鸡筑基能比拟的。幸好，他还有个老爹。
　　顾余赶紧翻找自己的乾坤袋，还真被他找到一枚金佛坠子。
　　这金佛大概有成年女性手掌大小，嘴里还衔着一枚珍珠大小的舍利子。
　　在感应到鬼气的刹那，金佛金光大作。梵音响起，一个「卍」字符文从舍利子中飞出，仿佛如来神掌，将正欲破肚而出的血魔童死死压住。
　　“唳——”血魔童尖啸，尖利的獠牙竟是瞬间刺穿王如烟的肚皮。
　　金色的「卍」符表面瞬间出现细微的裂痕。
　　“唔！”王如烟咬牙，闷哼。
　　与此同时，咀嚼声响起。
　　顾余狠狠吃了一惊。
　　这只血魔童这么猛？
　　它要吃了王如烟？
　　“怎么办？怎么办？”韩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然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你们快逃吧。”王如烟早就没有求生欲，所以即便被血魔童啃咬着，她也表现得十分平静。
　　“为什么？如烟，你难道从没爱过我吗？为什么你不能为我活下来？”韩料眼眶赤红，死死盯着她。
　　“活下来继续被欺凌吗？”王如烟反问，“甚至连我们的孩子都保不住？”
　　韩料瞬间噎住。
　　“孩子？什么孩子？”顾余却关注到一个重点。
　　韩料低头，小声说：“如烟之前怀过两次孩子，但父亲认为不是我的，所以让她打掉了。”
　　顾余简直无语。
　　这韩无双死一百回都不可惜！死后最好投入畜生道！
　　众所周知，许多鬼故事里经常出现的鬼婴是怎么来的？
　　——打胎！
　　已成型的胎儿因无法出生所产生的怨气凝结，即为鬼婴！
　　虽然不清楚王如烟那两胎成型了没有，但是！人家可是纯阴之体，阴气极重！她怀的能是一般的胎儿？也就是说，这两个胎儿的怨气与血魔童结合，让其进化得更强了！
　　什么刚到金丹？特么这直接就金丹巅峰了吧？
　　绝！
　　顾余立刻意识到，这一切恐怕都在「美人」的算计之中！但，王如烟提前发动计划，必然在其意料之外！
　　那么，这个时候赶去卖鸭巷，还能见到「美人」吗？
　　顾余默默摇头。
　　美人的计划其实已经完成了，她已经成功炼制出了血魔童，所以她现在根本不需要王侃提供的童男童女了。
　　这个时间点，她要么早已离开南宁城，静待血魔童诞生血祭全城；要么依然还在城中。毕竟，很多犯罪者都有回到犯罪现场的毛病。一个虐杀过无数妇幼的心理变/态，她会不会就守在南宁城等待事发，然后看着全城人被血魔童虐杀而开心发笑呢？而且，她炼制血魔童，肯定不单单是让它大杀四方后被正道围剿而死，而是要驱使它为自己所用。简单来说就是，她需要在全城人被血魔童杀死后将其回收，并快速离开。
　　这么一来，顾余更倾向于「美人」还在南宁城中。
　　如今王如烟提前发动计划，打乱她的节奏，她必然会有所察觉。
　　这个时候，她会怎么选？
　　静观其变？还是舍不得沉没成本，寻找机会将血魔童回收？
　　顾余一瞬间思绪飘飞。
　　但显然，眼下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咔嚓咔嚓！”
　　咀嚼声不绝于耳。
　　王如烟明明疼得浑身抽搐，却强忍着一声不吭。
　　韩料心疼又心急，却一筹莫展。
　　顾余狠狠皱眉。
　　一旦血魔童吞噬了纯阴之体的王如烟，它的实力恐怕会达到元婴！到时候，如顾余这般的修士可以及早逃离，但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呢？
　　——整个南宁城将沦为人间炼狱！
　　时间不等人，顾余很快下了决断。
　　他一边从乾坤袋里找出更多佛门法器，一边对韩料说：“韩大哥，麻烦你去我十剑宗驻地请赵师姐帮忙，她是金丹，肯定能对付血魔童。”
　　韩料眼睛一亮，立即点头：“好！好！我这就去！”
　　他深情地望了眼王如烟，然后不敢耽搁，转身就跑。
　　待他离开，顾余拍出一张隐蔽符贴在门框上，沉默着望向王如烟。
　　王如烟笑了笑：“谢谢你支开他。”
　　顾余垂眼：“你真的……不想活了吗？”
　　既要保全王如烟，又要杀死她肚子里的血魔童，世间哪得双全法？所以唯一的办法是——全部杀死！
　　“嗯。”王如烟颔首，言简意赅：“我累了，请你让我解脱吧。”
　　顾余举起一枚剑符：“最后一个问题，「美人」在哪里？”
　　王如烟摇头，又说：“我不知。”
　　顾余抿唇：“那么，你还有遗言吗？”
　　王如烟勾唇：“请让我灰飞烟灭吧。”
　　顾余默然。
　　显然，王如烟不希望韩料知道，她不过是披了张美人皮的普通人。
　　两人的初遇是始于颜值的英雄救美。
　　大概王如烟心里也很自卑。
　　若韩料知道她不是什么大美人，还会如此爱她吗？
　　顾余不知道答案，所以没有安慰她，也没有拒绝她的请求。
　　“一路……好走！”他将灵气输入剑符，储存其中的顾沉渊的至强一击发动，一道银色的剑光倏然纵掠而去，没入王如烟体内。
　　“轰！”
　　剑光在她体内炸开，刺眼的白光让她的身体寸寸裂开。
　　血魔童发出痛苦到发狂的尖啸，拼命想要从她体内爬出，却又被金佛舍利死死压住。
　　突然，王如烟勾唇，边笑边哭：“嗯，好疼。”
　　话音落下，她便被白光淹没，化作飞灰。
　　顾余抬手，试图接住阳光下披上荧光的灰烬：“现在不疼了。”
　　⚹
　　阳光很好。
　　白日的街道热闹非凡，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然而，顾余却觉得那些声音离他很远。
　　他茫然地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他想见沈夜苍，但不想回宗门驻地。
　　他不知该如何面对韩料。
　　“哒！”
　　一枚葡萄撞上他脑门，然后咕噜噜地滚在地上。
　　顾余愣了愣，抬头。
　　“哟——”戚风雪倚着栏杆，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提着串葡萄。她喝了口酒，调笑道：“要上来陪我喝酒吗？”
　　顾余瞥了眼她下方的牌匾。
　　——春香阁。
　　Emmm……
　　大白天跑青楼喝酒，这位大姐头你确定吗？
　　但，他还是脚步一转走进春香阁。
　　登上二楼推开门，戚风雪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楼下往来的人潮，一边咬葡萄。晶莹的汁水沾满十指，她也不在意，反而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
　　顾余走过去，坐到她对面。
　　戚风雪这才扭过头，打了个呵欠：“怎么回事？失恋了？”
　　顾余摇头。
　　戚风雪耸了耸肩，直接将干净的碗放到他面前，倒酒：“既然心情不好，那就喝酒吧！醉了就什么都忘了。”
　　“那醉酒醒了以后呢？”顾余杠道。
　　戚风雪一怔，随即哈哈笑起来：“那就继续醉？”
　　顾余无语。
　　他又不是酒鬼。
　　但，等酒满，他还是毫不犹豫地一口闷。
　　辛辣的酒精涌入喉腔，他的眼尾瞬间红了。
　　嘶，好辣。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哭哭！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男儿有泪不轻弹
　　你是我的信标
　　“不错不错，喝酒就是要爽快！虽然你的脸不是我的菜，但是酒品很对我胃口啊！”戚风雪大笑着鼓掌，两手登时全沾上葡萄汁水。
　　顾余没理她，抢过壶给自己倒酒。
　　戚风雪也不阻止，一边自顾自喝酒，一边看着他一杯接一杯地喝。
　　也不知喝了多少杯，顾余已经满脸通红，「噗通」一声，就趴在桌子上醉过去了。
　　戚风雪挑了挑眉，放下酒杯，一脸兴味：“没想到十剑宗的第一纨绔傻得这么可爱？”
　　“呜……呜——”
　　“嗯？”戚风雪伸手，挑起顾余下巴，怔了怔。
　　豆大的泪珠从紧闭的双眼中滚落，泛红的鼻头看起来楚楚可怜。
　　“啧。”
　　戚风雪挠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要不……姐用身体安慰安慰你？”
　　“沈……嗝——”
　　“嗯？”
　　“呜……沈夜苍……”
　　戚风雪瞬间黑了脸：“晦气！老娘难得想安慰个人，你居然想着别的男人？不行，老娘受不了这委屈，老娘今天睡定你——”
　　“吱呀——”
　　沈夜苍冷着脸，踏入屋内：“不好意思，我来接人。”
　　“呜……沈夜苍……”顾余似乎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哭得更凶了。
　　戚风雪挑眉：“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我这儿当什么了？”
　　沈夜苍走过去，将人搂入怀中，目光冷然：“嗯，我以后会看好他。”
　　戚风雪眯起眼，眼底闪过一抹兴味。
　　这强烈的占有欲……
　　有点意思。
　　“失礼了。”沈夜苍颔首，随即将顾余抱起，转身离开。
　　这次，戚风雪没再阻拦。
　　她手倚栏杆，姿态慵懒地满饮一杯，望着不一会儿出现在楼下，渐渐远去的沈夜苍和顾余，缓缓勾唇。
　　“可惜……”
　　⚹
　　怀里的人紧紧揪着他的衣服，哭得泪眼婆娑，嘴里还无意识地断断续续地喊着他的名字，这让沈夜苍莫名有些烦躁。
　　他穿过人群，回到宗门驻地，迎着熊大忠等人震惊的视线上楼，回到卧房。
　　将人放到床上，沈夜苍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方帕子，浸入热水，然后坐到床边给顾余擦脸。
　　顾余下巴沾上戚风雪指尖的葡萄汁，摸起来有些黏腻；他眼睛周围又红又肿，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听说鸡蛋可以消肿？
　　沈夜苍想了想，没有用解酒丹将人唤醒，而是给顾余盖上被子，起身走了出去。
　　⚹
　　夜幕降临。
　　房间里点上了灯。
　　沈夜苍半靠在床边，眼见着顾余一会儿冒出兔耳朵，一会儿变成兔子，一会儿又恢复了原状。
　　他眉眼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床上的人轻哼出声。
　　沈夜苍回神，见对方缓缓睁开眼，眼神还有些呆滞。
　　“沈……夜苍？”顾余眨了眨眼，清醒过来。
　　“嗯。”沈夜苍面无表情地点头。
　　霎时间，记忆回笼，顾余面色一白，猛地从床上坐起身。
　　他杀人了。
　　他杀了王如烟。
　　“韩、韩料呢？”他猛地抬头问。
　　“被我打晕了。”沈夜苍回答。
　　“呃……”顾余一时语塞。
　　然后，他头顶的兔耳朵就被揪住了。
　　“嘶——”顾余龇牙咧嘴，“你干嘛？”
　　沈夜苍面无表情、语气平静：“所以，你还记得自己差点被戚风雪吃干抹净的事吗？”
　　“哦……啊？！”顾余傻眼。
　　说起来他刚刚好像确实在跟戚风雪喝酒来着。
　　他的心里憋了一肚子的话，却又不好跟身为陌生人的戚风雪说，所以他只能喝酒。喝着喝着，他就特别想见到沈夜苍。
　　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是一片望不见边际的汪洋大海。
　　而沈夜苍——这个男主——就是他在海上航行时的信标。
　　没有沈夜苍，顾余觉得自己随时会迷路。
　　在拥有系统时，顾余觉得这里就是一个大型RPG角色扮演游戏，所有人物都是NPC，所以，他与整个世界都有一层隔膜。而在系统消失后，他逐渐意识到，这里是真实存在的世界；每个人物都是鲜活的，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
　　他尝试着融入这个世界，并不自觉依赖起他在这个世界里最熟悉的男主——沈夜苍。
　　而今，他一个连鸡都没杀过的人，杀人了。
　　亲眼见对方在自己面前灰飞烟灭，这种巨大的冲击感让他难受到想呕吐。
　　——这是真实存在的人啊！这是一个被命运无情戏弄过的可怜存在啊！
　　想着，顾余眼眶一热，两行清泪滚落。
　　沈夜苍一顿，默默叹息一声，倾身将他脸按进自己胸口。
　　顾余眼泪更加止不住了。
　　他哭了好一会儿，才吸着鼻子，闷声问：“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嗯。”沈夜苍回答。
　　韩料来求救时沈夜苍和赵雪晴正好也回来了，听到对方说什么「王如烟被血魔童附体」，「顾余喊我来找赵师姐救援」，沈夜苍便毫不犹豫地将其打晕。
　　他解释说：“血魔童是血魔宗的标志性产物，唯有佛门之物可压制。你却叫韩料来这边求救，所以我想，恐怕你认为事态已经不是须弥天能解决的，所以才找个理由将韩料支开，想要将王如烟解决。是吗？”
　　“嗯……”顾余没有否认，垂眼将前因后果讲给他听。
　　沈夜苍听完，大概能明白顾余为何难过。想了想，他问：“你觉得自己做错了？”
　　顾余一顿，摇头：“我恨自己太弱，没办法做到两全其美。”
　　“你想救王如烟，她想活吗？”沈夜苍反问。
　　顾余噎住。
　　“对于一个身处黑暗的人来说，活着是受难，死才是解脱。杀一个求死之人，而救全城，有什么问题？”沈夜苍垂眼，目光幽冷。
　　顾余微微蹙眉。
　　他知道沈夜苍没说错。
　　沈夜苍是绝对理性，而他自己，则偏感性。
　　这是各自的成长环境造成的。
　　“如果觉得自己太弱，那就变强。”沈夜苍目光幽深，“强者才能主宰一切，决定他人生死。”
　　顾余狠狠皱眉，终于忍不住说：“你错了，我不想主宰他人生死。我想变强，只是希望在有人需要帮助的时候自己能帮得上忙。人不能因为觉得自己强大，就可以随意控制他人的人生。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如果坏人变强了，那对其他人来说反而是灾难，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当然明白沈夜苍为什么想变强，但他不希望沈夜苍为了变强不择手段。
　　沈夜苍低眉。
　　两人对视，顾余目光坚定。
　　沈夜苍勾唇：“所以，你现在心情好点没？”
　　“啊？”顾余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不是在聊变强的事儿吗？怎么突然扯到他的心情了？
　　但别说，他刚刚脑子里都是王如烟的死，现在却想着纠正沈夜苍的认知，注意力不知不觉就转移了。
　　顾余慢了几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拥抱、转移注意力，这不就是昨天他对心情不好的沈夜苍做的事吗？
　　顾余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沈夜苍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
　　顾余有些感动：“所以你故意激将我啊？”
　　沈夜苍垂眼，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还需要继续抱着吗？”
　　顾余赶紧从他怀里退出来，还装模作样地搓着手臂：“两个大男人拥抱还真奇怪，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沈夜苍挑眉。
　　顾余被他看得很不自在。
　　“咳，那个……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我现在好多了。”顾余摸了摸鼻子，低着头不敢看他。
　　沈夜苍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嗯。”
　　他起身给顾余倒了杯茶。
　　别说，哭多了嗓子确实有点疼。
　　顾余喝了口茶润润喉，随即呼出一口气：“好了，我冷静多了。”他理了理自己的思绪，说：“「美人」的最终目的是制造血魔童，所以去卖鸭巷已经守不到她了。王如烟身死之事暂时只有我知道，韩料……继续让他昏迷着吧，告诉韩无双我邀请韩料来驻地住几天，然后你叫赵师姐找人扮做王如烟住进城主府，后面的事……”
　　“不用了。”沈夜苍打断他的话。
　　“唉？为什么？”顾余不解。
　　沈夜苍平静地说：“韩无双已经死了。”
　　顾余瞳孔骤缩：“他死了？！”
　　沈夜苍颔首：“我跟赵师姐赶到城主府时发现的，他体内也被植入魔修的邪咒，只需一个引子就会爆发。由此我产生了联想，请赵师姐去查了其他据说跟王如烟有染的男修，发现这些人除了韩料，果然都死了。”
　　顾余皱眉，努力思考：“意思是这群跟王如烟有染的男修，都被植入了某种邪咒。王如烟一死，这些人也会跟着死去。”
　　没毛病。
　　王如烟肯定恨死了韩无双等人，为此不惜与「美人」做交易，以孕育血魔童为代价，换得跟这群人同归于尽。
　　顾余心情沉重。
　　韩无双这些人，死了那是活该！但死的人太多，而且均是南宁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样一来，消息根本瞒不住。
　　「美人」那里恐怕很快就会收到消息，推测出王如烟的去世。既然计划失败，「美人」还有逗留南宁城的必要吗？
　　总之，如今想找出「美人」，已是难如登天。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拆后宫
　　恃宠而骄
　　“啧。”
　　顾余有些烦躁。
　　事到如今，他不会再质疑王如烟的决断。只是眼看着牺牲了对方，却无法将罪魁祸首绳之以法，让他很不爽就是了。
　　还有，他要如何跟韩料交代呢？
　　“不要想太多。”沈夜苍抬手，落在顾余头顶。触感柔软，让他忍不住捏住毛茸茸的兔耳揉了揉，说：“我们摧毁了血魔童，瓦解了「美人」的计划，拯救了全城人。这些便值得骄傲了。”
　　顾余一愣，抬头深深地望着他：“你……”
　　“嗯？”
　　“你不想抓住「美人」吗？”
　　他很清楚沈夜苍有多恨血魔宗。
　　只是现在，对方却反过来安慰他。
　　老实说，顾余有些……受宠若惊？
　　沈夜苍沉默。
　　抓住「美人」，他怎会不想？
　　但，一个「美人」就能消解灭门之恨吗？开什么玩笑？他要让血魔宗全宗上下血债血偿！
　　与这个目标相比，小小的「美人」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虽然短暂地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但冷静过后，沈夜苍便明白，以他目前的能力。
　　除非借助顾沉渊的力量，否则根本不是「美人」的对手；并且，现在杀死对方，很可能打草惊蛇，让血魔宗注意到他这沈家遗孤的存在。
　　这都不是沈夜苍想要的。
　　所以，深思熟虑后，他想杀「美人」的心已经不那么强烈。紧接着，得知王如烟以及韩无双等人的死，他更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不过……
　　沈夜苍深深地望着顾余。
　　他总觉得，自己被顾余看穿了。
　　这是错觉吗？还是……
　　顾余被他看得，感觉兔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破绽太大了。
　　他垂眼，眼睫不自在地颤了颤：“我看你听到「美人」的绰号后反应这么激烈，还以为你跟血魔宗有仇来着。呃，我猜错了？”
　　“确实有仇。”沈夜苍说，“但我想亲手报仇。”
　　顾余立即想到剧情里，对方独自对抗林芝潮，却被污蔑成魔修的剧情，忍不住说：“偶尔还是要学会借力的，我跟我爹都会帮你。”
　　沈夜苍眉眼染上淡淡的笑意：“嗯。”
　　顾余莫名有些窘迫。
　　怎么感觉气氛怪怪的？
　　他赶紧岔开话题：“对了，韩料怎么办？”
　　沈夜苍垂眼：“不论他是否将王如烟的死怪罪在你身上，都应该……剥夺他少城主之位，从此以普通人的身份活下去。”
　　顾余蹙眉，没吭声。
　　沈夜苍说得不错，以韩料对王如烟的一往情深，还真不知道会对杀死王如烟的他干出什么来。
　　——别说韩料是胆小鬼不敢，金刚亦有怒目时，懦弱的人一旦失去了一切，也会发疯。
　　沈夜苍居然没说要斩草除根，顾余已经受宠若惊了。
　　“好吧，那就这么办吧。”顾余最终点头，“你叫人将他送回城主府吧。”
　　“已经送回去了。”沈夜苍回答。
　　顾余没再说什么。
　　紧接着，沈夜苍便拿出一枚浅红色鱼鳞：“这个收好。”
　　“这是？”顾余好奇地接过来。
　　鱼鳞大概有大拇指指甲大小，触感冰凉滑腻。
　　“景鲤的鱼鳞。”沈夜苍回答。
　　“咦？啊……是救了她相公的赠礼吗？这有什么用？”顾余兴致盎然。
　　“鲤鱼一族气运最胜者，可得「景鲤」之名，成为族中圣子圣女。这一代的圣女便是她。她的鱼鳞能给人带来好运，当然，只能使用一次。比不过天运宝兔。”
　　“真是神奇。”顾余惊叹。
　　小小的一片鱼鳞，居然可以给人带来好运。
　　“不过，既然是圣女，为什么她会流落到这里？”顾余不解。
　　沈夜苍语气平淡地解释道：“千年前，龙族与人族交好，曾约定每二十年举办一次龙宫夜宴，邀请人族天骄参与。但二十多年前，东海龙王最宠爱的小女儿敖春深在夜宴期间被身份不明的人族袭击。虽然龙王及时赶到将人救下，但敖春深的神魂却在战斗余波中受到震荡，二魂三魄脱离本体，消失不见。龙族从此与人族结仇，不再举办龙族夜宴，不再为人间行云施雨。”
　　“哦……”顾余很努力想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但没办法，这剧情他早就了然于胸了。
　　问：点家小说里龙女有什么作用？
　　答：当然是成为男主的后宫啊！
　　他甚至还知道，袭击敖春深的是谁，以及那消失的二魂三魄去了哪里……
　　没错，之前就说过，想要炼制不死丹，需要四大宝兔的心脏、真龙珠、凤凰火、白虎心草和玄武龟甲粉。
　　如今的龙族，早就没有真龙存在。而敖春深则是四海龙族中唯一继承了一丝真龙血之人。虽然只有一丝，但也弥足珍贵，未来未尝不能觉醒真龙血脉，化身真龙。于是，她理所当然地成了龙族的掌中宝，也成为了林芝潮的目标。
　　敖春深还没修成真龙呢，林芝潮自然不是冲着她的龙珠去的，而是为了她的血。
　　传说，最后一头真龙陨落之地，名为葬龙岭，埋藏着它的尸骸。因是惨死冤死，葬龙岭时时弥漫着真龙的死气和怨气，任何生命进入，都会被其侵染，成为发狂的疯子。唯有同族才能产生少许抵抗力。
　　葬龙岭，正是与死亡山谷、鬼冢并列的三大禁地之一。
　　便是林芝潮，想闯禁地都要掂量掂量自身实力，做足准备。
　　可惜他在袭击敖春深时，被愤怒的东海龙王打成重伤，不得不回到天元宗休养生息，从此用分魂赵志的身体行动。
　　而敖春深的二魂三魄，其中一魂一魄飞入鬼冢；另外一魂二魄，则遁入一个被人抛弃的死婴体内，运道极好地被一位村妇捡到，又因为身具单水灵根，拜入十剑宗。
　　没错，后者正是赵雪晴。
　　至于前者嘛？
　　呵呵，按照这文作者的xp，清冷大师姐有了，龙女有了，鬼女自然也可以搞一搞……
　　啧，怎么突然有点不爽呢？
　　他还是条单身狗呢，怎么这货就预定了这么多老婆？
　　这不社会主义！
　　顾余眯起眼，心里直哼哼。
　　1V1才是王道！这后宫他拆定了！
　　“怎么了？”沈夜苍注意到顾余的眼神不太对劲。
　　顾余赶紧回神，摆手：“没、没啥，你继续说。”
　　沈夜苍挑眉，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继续道：“失去二魂三魄，敖春深从此修为不得寸进，且变得嗜睡。四海龙宫于是派出海族眷属，前往大陆各地寻找她散失的神魂。景鲤便是其中之一。”
　　“哦？”顾余来了兴趣，“可是，神魂上又没写上名字，这些眷属该怎么找呢？”
　　“据景鲤所说，各个眷属的圣子圣女会随身携带敖春深曾经蜕下的龙鳞，一旦感应到她的神魂，龙鳞便会发亮。这些圣子圣女便会派出族人向四周寻找。”沈夜苍解释，“但，龙鳞对人妖两族均是宝物，所以景鲤一族遭到几条水蛇的偷袭，损失惨重。景鲤在逃跑时与族人走散，身受重伤。但幸运的是，她被郑大山救了。等她养好身体，才发现自己逃跑途中遗失了龙鳞。因为担心龙宫怪罪，她一直没敢回去。”
　　“那可真是……幸运……”顾余嘴角抽了抽。
　　身受重伤被救，这是幸运，而代价是遗失龙鳞，与赵雪晴擦肩而过？
　　这是命运的天平维持着它的公正？还是剧情的引力在阻止敖春深与赵雪晴及早相遇？
　　“现在呢？”顾余问。
　　“她打算带着郑大山一家回族群，并向龙宫请罪。”沈夜苍回答。
　　“只是弄丢了龙鳞，而且是那种情况下，龙宫应该不会苛责太过吧？”顾余替她担心。
　　“不知道。”
　　“那她所说的宝物，就是这鱼鳞？”顾余挑眉。
　　沈夜苍摇头，从乾坤袋中取出一颗莹润的粉珍珠：“是这个。”
　　“这是？”
　　“鲤鱼一族的信物，凭此可自由出入四大海域。”
　　顾余吃了一惊。
　　这是在为沈夜苍以后入龙宫遇敖春深埋伏笔？
　　剧情里，沈夜苍曾与人交易，只要能使龙族为仙朝布雨，缓解旱灾，便能得到血魔宗的重要信息。为此沈夜苍历经千难险阻，才成功踏入龙族，收获龙族的友谊。
　　怎么自己插了一脚后，提前帮沈夜苍打通了进龙宫的路呢？
　　这剧情，真是崩得系统他妈都不认得了！
　　顾余想捂脸：“这信物，你收着吧。”
　　沈夜苍目光微动，将珍珠放到顾余掌心，说：“我乾坤袋等级不高，放到你这里更安全。”
　　“哦，也是。”顾余想想觉得有道理，就自然地将这颗粉珍珠丢进自己的乾坤袋里。
　　他对龙女挺感兴趣，也很想见识见识东海龙宫有多辉煌庞大，有机会还是跟沈夜苍一起去玩玩吧？
　　嗯？等等，沈夜苍既然将这鲤鱼一族的信物交给他，不就代表对方也想将来跟他一起去游龙宫吗？
　　想到这里，他桃花眼一弯，心情大好。
　　所以他这是抱大腿成功，从炮灰晋升成男主的好基友了吗？
　　哼哼——
　　顾余从被子里探出一只脚踢了下沈夜苍的屁股：“我饿了。”
　　沈夜苍默默地盯着他。
　　也许有个词叫恃宠而骄？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心虚
　　礼尚往来？
　　“我要吃鸭血粉丝！凉皮！臭豆腐！烤牛板筋！还有章鱼小丸子！”顾余眉飞色舞地报菜名。
　　沈夜苍无奈：“等着。”
　　说着，他转身离开房间。
　　顾余得意一笑，哼着小曲儿躺回床上，翘着二郎腿，脚趾随着歌儿扭来扭去。
　　“心情大好出去走走，碧海蓝天吹吹风——”
　　过了几分钟，「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谁？”
　　“顾师兄，是我。”熊大忠那标志性的憨厚声音响起。
　　顾余摸了摸脑袋，确定兔耳缩回去了，这才下床开门。见熊大忠鬼鬼祟祟的，他挑眉：“怎么了？”
　　“哦呵呵，大家看顾师兄回来时状态不对，就让我过来看看。咳咳，趁沈师兄不在。”熊大忠憨傻地挠挠头。
　　顾余坐到圆桌前，给他跟自己倒茶，随即疑惑地眨了眨眼：“为什么要趁着沈夜苍不在？”
　　熊大忠摸摸鼻子：“好像是……沈师兄身上气势太强了？”他顿了顿，小声说：“他今天抱你回来的时候，表情老可怕了。我看大家本来有点轻视他，现在老怵他了。”
　　“是吗？”顾余愣了愣。
　　“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顾师兄你上午是喝醉了吗？”熊大忠八卦地问。
　　顾余想到王如烟，笑意微敛：“没什么，只是心情不好而已。”说完，他随意地岔开话题：“对了，沈夜苍有告诉你们，我们已经找到诱拐妇幼的人了吗？”
　　熊大忠忙不迭点头：“说了啊，是王侃吧？赵师姐下午的时候就带我们将他捉拿归案了，也救回来了100来个孩子，万幸徐执事的女儿也在其中。只是可惜，以前失踪的那批人是找不回来了。”他说着，忍不住叹息一声。
　　明明是自己主动岔开话题，没想到心情更加emo了。
　　顾余想到那些人的结局，脸上的笑容已经挂不住了。
　　嗯，以后如果能遇到「美人」和赵志，直接一言不合将他们碎尸万段吧？
　　顾余冷漠地想着。
　　突破了那层心理障碍，他发现自己对杀人已经不那么抵触和恐惧了。
　　“对了，你知道跟王如烟有染的人都死了吧？”熊大忠忽然一脸八卦，“你猜死了哪些人？”
　　顾余皱眉：“我在这儿能认识几个人？我哪儿知道？”
　　熊大忠半是感慨，半是鄙夷地说：“有个人你肯定认识，昨天才见过呢！”
　　“谁？”顾余下意识问。
　　“法慧大师。想不到吧？”熊大忠鄙夷的神情根本遮掩不住：“还以为他是什么得道高僧，没想到这么道貌岸然。”
　　顾余愣住了。
　　堂堂须弥天的驻地执事，居然也栽在了王如烟的石榴裙底，确实令人诧异。更糟糕的是，现在大家都知道他跟王如烟有染了，真是把须弥天的脸都丢尽了！
　　“死得好。”顾余冷笑连连。
　　这种人妥妥的死有余辜，他才不会同情。
　　因为真正值得同情的人，已经不在了……
　　熊大忠见他捧场，又随出几个南宁城内有名的修士，直说得口干舌燥，才停下来喝了好几碗茶水。
　　眼看着时间过去挺久，他才有些发憷地开口：“沈师兄快回来了吧？”
　　“应该？”顾余也不确定。
　　“那行，趁他没回来我先走了哈。”
　　不知为何，熊大忠总感觉有点心虚。
　　好像他背着沈夜苍来见顾余，跟偷情似的。
　　唉，为什么他会这么想呢？
　　是因为认识这两人以来，他们一直形影不离？
　　“怎么，连你也怵沈夜苍？”顾余哭笑不得。
　　“嗐，还不是他太有气势了？我今天面对他，感觉像是面对赵师姐，不由自主就紧张了。”熊大忠摆了摆手，不再多说，一溜烟跑了。
　　顾余撇了撇嘴，满脑袋问号。
　　他明明感觉沈夜苍的态度跟平时差不多啊？
　　他跟沈夜苍绝对是没问题的，所以有问题的是熊大忠他们。嗯，没毛病。
　　顾余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然后鼻尖动了动。他提溜起衣服领口闻了闻，一股烈酒干涸后刺鼻的酒精味顿时在鼻间横冲直撞。
　　“YUE！”顾余脸都绿了。
　　所以他穿着这衣服睡了一下午？
　　顾余一脸嫌弃，赶紧从乾坤袋里掏出浴桶，倒进热水，然后脱了衣服踏入桶中。
　　虽然这个世界有清洁咒，但身为现代人，固有的观念还是让他每晚都要洗澡刷牙。
　　这种奇怪的坚持，大概只因为他不想忘记自己的根？
　　顾余坐在浴桶里，百无聊赖地散发思绪。
　　说起来，他忘记问王侃的下场了。本来以为王如烟会带着王侃一起死，但听熊大忠的叙述，显然没有。但活着对王侃来说，或许才是折磨？
　　毕竟没有了城主府做靠山，曾经他得罪过的人、嫉妒他财富的人、因为他失去了子女的人都会一拥而上。
　　他将失去一切，重回泥潭，最终带着无限悔恨死亡。
　　——真是非常适合他的结局。
　　顾余垂眼，盯着水中自己模糊的倒影，不由深深感叹，人果然是会变的。
　　自己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呢？
　　这个想法刚过脑子，「刷」的一下，他就变成兔子掉进水里。
　　靠！
　　不是要变兔儿爷啊！
　　顾余一边在水里滑动四肢，一边努力想象着自己的人型形态。
　　“叩叩——”
　　外面又响起敲门声，紧接着是开门声。
　　沈夜苍进屋，没看到顾余人，顿了一下，忽然听到「哗啦哗啦」的水声，于是视线落在屋子中央的浴桶上。
　　他走过去，望着水里的顾余，挑眉：“你在干什么？”
　　白光一闪，顾余跪坐在浴桶里，无语道：“我也想知道怎么洗个澡都能变回兔子的。”
　　湿漉漉的头发海藻般纠缠他洁白的肌肤，晶莹的水珠顺着发尾滚落，最终没入水中。
　　顾余手撑住浴桶边缘，毫无所觉地抱怨：“这南宁我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咱们什么时候去找桃源村？”
　　“如果你想，明天就可以出发。”沈夜苍说着，面无表情转身：“先出来用晚餐。”
　　“再等几天吧，我想起来还有个拍卖会要参加呢。”顾余一边说，一边踏出浴桶，用法术蒸干全身，然后慢条斯理地穿上衣服。
　　穿衣服的时候，他余光忽然瞥见沈夜苍正幽幽盯着自己。本来还觉得两个大男人坦诚相见不是啥问题的顾余，这才慢半拍地想起来他跟沈夜苍也算有过肌肤之亲了。
　　不过那是意外啊？
　　他跟沈夜苍都是直男好吧？
　　他上学时在宿舍里跟基友们相处向来随意不拘小节，还会互相开玩笑呢！
　　所以被沈夜苍的视线盯得别扭，只是自己意识过剩的错觉吧？
　　顾余背过身，飞快穿好衣服，走到沈夜苍对面坐下，望着桌上丰盛的小吃，双眼放光：“你还真全买回来了？”
　　“嗯。”沈夜苍将筷子递给他。
　　顾余迫不及待地夹起一筷子凉皮送进嘴里，顿时幸福得眯起眼。
　　就是这个味！
　　顾余顿时找到了当年跟基友一起去大排档吃烧烤的氛围感。
　　可惜没有可乐和雪碧！
　　他抬头，见沈夜苍依然盯着自己，歪头问：“你不吃？”
　　沈夜苍拿起筷子，给自己夹了一颗章鱼小丸子。
　　“话说你吃过臭豆腐没？”顾余眼珠子一转，坏心眼上来了。
　　沈夜苍摇头。
　　顾余立即给他夹了一块，又给自己夹一块：“那尝尝，臭豆腐可是吃起来臭……啊呸！闻起来臭，吃起来香的！唔？这个是甜辣味啊？还行。”
　　沈夜苍面无表情地将臭豆腐吃下。
　　顾余没看到他嫌弃的眼神，总觉得有些失望。
　　第一次闻到臭豆腐味道的人，不都该怀疑下人生吗？不愧是男主，这么淡定的吗？
　　这时，沈夜苍忽然说：“吃了臭豆腐，你的澡不是白洗了？”
　　“嗯？对哦——”顾余咬着筷子，无所谓地耸耸肩：“那就再洗一回？”
　　“嗯，我也要洗。”沈夜苍附和。
　　“哦……”顾余咬筷子的动作一顿，暗暗揣度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会是想跟他一起洗吧？
　　好吧，大概是他想多了？
　　“这个烤牛板筋也很好吃，你尝尝？”他将串牛板筋的竹签递过去。
　　沈夜苍没接，面无表情地握住他的手腕，低头咬住竹签上端的牛板筋。
　　顾余视线掠过他骨节分明的手掌，停在他的脸上。
　　不得不说，这张脸真的好看，五官棱角分明，不过于硬汉但也不显柔美，是典型的中式古典美男子。尤其是他垂下眉眼朝你看来时，配上那禁欲的气质，啧，勾人犯罪啊。
　　顾余看着香料粘在沈夜苍唇上，被他拇指一抹，舌头一舔，不知为何忽然有些热。
　　好像……有点性感？
　　好吧，是非常性感。
　　刚刚这一幕要是做成视频放到现代，弹幕里都是鸡叫吧？
　　哥哥我可以——
　　哥哥请正面up我——
　　“噗——”顾余立即被自己的脑洞逗乐了。
　　沈夜苍：……
　　“你笑什么？”
　　“啊？”顾余回神，眉眼一弯，下意识回答：“哦，想到了开心的事情。”
　　沈夜苍：他果然无法理解顾余的脑回路。
　　他松开对方手腕，夹起一颗章鱼小丸子递到顾余嘴边。
　　顾余本能地张嘴咬住，然后眨了眨眼：“礼尚往来？”
　　“嗯。”对方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顾余眉眼一弯，三两口吃掉章鱼小丸子，开玩笑道：“奇怪了，怎么感觉你喂给我的食物更香？”


第40章 你该不会喜欢我吧？
　　好哥们儿，一辈子
　　沈夜苍挑眉, 没有回答，只是又夹了块臭豆腐给他。
　　“喂，你不接话搞得我很尴尬。”顾余不爽地撇嘴，但还是倾身咬住臭豆腐。
　　“你希望我说什么？”沈夜苍反问。
　　“呃……一般好哥们跟你开这种玩笑时, 你会说什么？”
　　“我没有好哥们。”沈夜苍冷漠脸。
　　顾余闻言立即瞪了过去：“我不是？”
　　沈夜苍眯起眼：“你想当我哥们儿？”
　　“我对你这么好, 居然连哥们儿都不是？要我哭给你看吗？”顾余说着, 指尖蘸上茶水点在脸颊上：“嘤-嘤嘤嘤——”
　　沈夜苍：好敷衍的嘤嘤嘤。
　　“那么，作为好哥们, 我该如何回答你？”他深吸一口气, 问。
　　“你应该说……”顾余故意用刚刚还抓着竹签, 油腻腻的手挑起沈夜苍的下巴，满脸恶作剧得逞的灿烂笑容：“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沈夜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顾余嘴角一撇, 松手：“切，你的反应太没意思了。”
　　然后，他的手被反握住。
　　沈夜苍倾身凑到近前，漆黑深邃的瞳孔望进他的眼底。
　　顾余呼吸一滞。
　　好近！
　　感觉再往前就要亲到一起了。
　　然后，沈夜苍淡漠中又似乎带着些认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你喜欢我？”
　　顾余霎时大脑一片空白，心脏有种要爆开的错觉！
　　卧槽！卧槽卧槽！
　　这也太苏了吧？
　　你以为自己是偶像剧里的男神吗？
　　什么, 你是点娘家的男神？那没事了。
　　顾余以前总不能理解那些女生为什么看到小说或者电视剧里的壁咚情节就要激动得血脉喷张，现在他明白了。
　　被一张帅到逆天的脸近距离贴贴，那是真的会心跳加速啊！
　　但是摔！为什么他要对男人心动？
　　不对，任何人面对沈夜苍这张脸的近距离暴击，都会心动的吧？
　　顾余哼哼唧唧地在心里给自己找理由。
　　而且，沈夜苍也很犯规啊, 突然来这一手, 猝不及防间谁受得了？啥？是他先教了对方, 对方现学现卖？那没事了……
　　顾余垂眼, 紧张得都不知道眼睛该往哪儿放。
　　“咳咳，那个……”他轻咳一声，不过脑子的随口说：“道理我都懂，但是告白前果然不能吃臭豆腐啊？虽然只是闻起来臭？”
　　沈夜苍嘴角一抽，后退放开顾余。
　　顾余涨红了脸。
　　喵了个咪的，天晓得他刚才说了什么！
　　更尴尬了肿么破？！
　　“吃饭吧。”沈夜苍面无表情地开口。
　　“哦哦……”顾余生怕事态再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不敢再开口，乖乖地将这顿晚餐吃完。
　　吃过晚餐，沈夜苍将厨余打包，离开；顾余又洗了遍澡，躺上床时人还是懵懵的。
　　大概是白天睡了太久，夜里他居然失眠了。
　　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很多人和事，有王如烟，有韩料，有敖春深，当然，更多还是沈夜苍。
　　到了后半夜，顾余忽然后知后觉地想，吃晚饭的时候，沈夜苍是不是有故意勾引他的嫌疑？
　　仔细一想，就着他的手吃菜难道不是玛丽苏文里常有的戏份吗？但日常里好像关系不错的朋友间也会这样互相投喂？
　　而且他一开始跟沈夜苍开玩笑的时候，对方又一点反应没有……
　　所以是他自己思想不纯洁？是他没抗住那张脸的魅力？
　　“靠！”
　　顾余从床上跳起来。
　　“我难道是gay？”
　　呵呵，怎么可能？
　　顾余嘴角抽了抽。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换成赵雪晴近距离跟他贴贴，他肯定也会心动的啦！
　　嗯，很合理！
　　顾余于是心安理得地躺了回去，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
　　接下来的几天，顾余都闷在房间里没出去。
　　一来他兴致不高不想出门，二来则是他自欺欺人不想遇见韩料。不过即便他遇不到对方，还是会有人将对方的近况告诉他。
　　这个人自然是熊大忠。
　　虽然拐骗案的背后值得深究，但这已经不在熊大忠等普通弟子的能力范围内。除了性格认真执拗的赵雪晴在继续追查，其他人都进入休假模式，每天在南宁城游逛，自然听到了不少八卦。
　　因为死了不少金丹而导致城内修仙世家的蠢蠢欲动，这就不说了，顾余比较关注的，一个是，须弥天的和尚们向本宗提请新的执事前来驻守；一个是，韩料在父亲死后，连对方的尸骨都没收，就跑到十剑宗驻地要见顾余，但都被挡住了。后来，他便带着一部分金银细软消失不见。
　　他消失后，城主府便如倾塌的大厦，人去楼空。城主府累积的财富，都被各大修仙世家，以及三大宗门瓜分，剩余的零头，则被府内的侍从丫鬟顺走。至今，依然会有一些老百姓抱着捡漏的想法跑进城主府。
　　趁着沈夜苍出门，熊大忠跑过来找顾余玩，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说：“对了，这两天不知谁还传起顾师兄和沈师兄的绯闻。”
　　“哦？我跟沈夜苍？”顾余一脸稀奇，“什么绯闻？”
　　“咳咳……”熊大忠做贼心虚似的左右看看，确认沈夜苍不在，才小声说：“好像是说，顾师兄你喜欢男人，沈师兄是你的男宠。他是因为讨得你欢心才能当上顾师叔的亲传弟子的。”
　　嗯？
　　顾余目光微动，做出一副不屑的模样：“这种谣言也有人信？”
　　“主要是沈师兄众所周知是五灵根，然后暂时又没表现出剑道上的天赋吧，所以大家反而相信谣言。”熊大忠无奈地摇摇头：“其实只要认真打听一下沈师兄剑海里的表现就能知道谣言不可信，可惜大家都懒得去做。我帮着解释了都没用……”
　　“然后呢？”顾余垂眼，“还有其他跟我俩有关的谣言吗？”
　　“呃……”熊大忠迟疑了一下，说：“今天又有谣言说，顾师兄你其实是下面那个……”
　　“呵。”顾余脸黑了。
　　你TM才是下面那个呢！
　　至此，他便确定传出这些谣言的人是谁了。
　　除了韩料，还能有谁？
　　毕竟这些话，他只对韩料说过。
　　虽然是骗人的，但对方显然深信不疑，又苦于无法杀了自己，便只能用这种拙劣的手段来报复。
　　对此，顾余只能说：幼稚。
　　这些谣言中伤，对他来说根本不痛不痒。
　　他韩料要是个真男人，就该努力修炼，然后回来找自己报仇，而非现在这般耍什么阴谋诡计。
　　顾余失望地摆摆手：“清者自清，不用管这种谣言。”
　　反正他很快就会离开南宁。
　　“好吧。”熊大忠回答。
　　晚上，沈夜苍带回一张万宝商会的拍卖会邀请函。
　　顾余随意看了眼时间是在三天后，就收回来，拉着他要出门。
　　“去哪里？”沈夜苍跟在他后面，问。
　　“卖鸭巷啊。”顾余随口回答。
　　沈夜苍脚步一顿，随即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
　　长风扇暑，茂树连荫。
　　城主府破败后，三大宗门暂时接手南宁，于是城内的修仙世家不敢作妖，偃旗息鼓，平民百姓的日子反而好过了起来。比如此刻，街道上人满为患，小二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抬眼是璀璨星河，低眉是人间烟火。
　　顾余眼底渐渐染上笑意。
　　恰好一个小姑娘在街边卖花，他便凑了过去。
　　“公子，买花吗？”小姑娘看到容貌英俊的顾余，有些羞涩地低下头，露出别在发间的栀子花。
　　顾余顿感亲切。
　　他记得老家的院子里就种着一棵栀子树，他的奶奶一到夏天便会摘了栀子花别在头上，那浓烈的花香，便是他幼时关于夏天所有美好记忆的代名词。
　　他低头看她花篮里装着各种鲜花，笑着说：“那就来两株栀子花吧。”
　　“好的。”小姑娘挑出两株开得最好的栀子花递给他。
　　顾余接过，随即坏笑着看向沈夜苍：“你低头。”
　　沈夜苍猜到他要做什么，顺从地弯下腰。
　　然后，一株栀子花便开在他发间。
　　顾余憋笑：“很适合你。”
　　沈夜苍想象了一下把栀子花别在顾余兔耳下方的画面，垂眼：“嗯。”
　　顾余撇了撇嘴：“你这反应真是没有一点惊喜。”他将手里另一株栀子花送到鼻尖轻嗅，感叹：“好闻，我喜欢。”
　　那小姑娘闻言，说：“公子，栀子花的花语是永恒的爱，喜悦和坚强哦！”
　　顾余笑容一滞。
　　永恒的爱？
　　这花语也太有歧义了吧？
　　送给沈夜苍是不是不太好？
　　不过这个时候拿回来，总显得自己意识过剩。
　　话说，他一个糙汉子，除了知道菊花代表缅怀逝者，玫瑰代表爱情外，对花语真是一窍不通。也就女孩子会在意这个吧？
　　顾余很想偷看下沈夜苍的表情，但又担心被对方看见会想太多，于是赶紧岔开话题问：“你这里有菊花吗？”
　　小姑娘摇头。
　　顾余扶额：“嗯，那就推荐我一些花语跟女性，友情，缅怀之类有关的鲜花，可以吗？”
　　小姑娘想了想，说：“荷花代表纯洁、清白；紫薇花代表好运和女性；木槿代表永恒的美丽，生生不息和温柔的坚持。这些如何？”
　　顾余点头：“每样来一朵，帮我包起来。”
　　“好的。”做了一单大生意，小姑娘顿时眉开眼笑，“诚惠一共二十文钱。”
　　顾余看向沈夜苍。
　　他身上只有灵石，没有铜钱。
　　沈夜苍默默上前付款。
　　“谢谢！”小姑娘笑容灿烂地将一只花篮递给顾余，说：“这是我娘编的花篮，免费送给你们。”
　　顾余接过，抬手揉了揉她脑袋：“真漂亮，谢谢你。”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
　　拍卖行开始
　　小姑娘顿时小脸羞红, 仿佛熟透的苹果，非常可爱。
　　顾余不由心情大好。
　　两人告别了小姑娘，拎着花篮往卖鸭巷走。
　　别说，夜晚的卖鸭巷十分热闹。虽然只是一个小巷子, 但每家每户门口都站着几个衣着暴露, 身姿婀娜的男人。
　　嗯, 没错，是男人。
　　这些男人看到顾余和沈夜苍, 就双眼放光, 不停抛媚眼：“客官, 要进来吗？”
　　顾余简直尴尬死，赶紧拉着沈夜苍往里走, 边走边问：“王如烟原来住的地方在哪里？”
　　沈夜苍并不意外，反握住他的手带路。
　　“我去，居然是一对儿狗男男？”
　　风中似乎传来一声吐槽，吹入顾余耳中。
　　他嘴角一抽，假装没听到，闷头跟着沈夜苍赶路。
　　幸好, 巷子不长。
　　只见巷尾不起眼的小角落里，有一个看起来十分破旧的小院子。
　　顾余有些傻眼：“这就是……王侃到南宁后租的房子？他有钱后难道没修葺过吗？”
　　“没有。”沈夜苍回答。
　　“真抠！”顾余无语。
　　他走过去，推开木门。
　　木门立即发出「嘎吱嘎吱」的凄惨声音，感觉随时要坏掉。
　　推门而入，小院里草木葱茏，显然完全没打理过。正因如此, 几处草叶被踩踏过的痕迹就特别明显。
　　“你们之前来过？”顾余问。
　　沈夜苍意味深长地看向院子里的小木屋, 说：“你去城主府的那天, 我从王侃家的密道来过这里, 然后让几个人在木屋外守着，没有进来过。”
　　顾余也看向小木屋。
　　这踩踏的痕迹还很新鲜，显然是最近有人来过，或者有人住了进来。而知道这里，且最近消失的，只有一个人。
　　沈夜苍低头，问：“要进去吗？”
　　顾余摇摇头：“算了。”他将花篮放到小木屋前，驻足：“今天是你的头七。希望紫薇花能带给你好运，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吧。”
　　说完，他转身，带着沈夜苍离去。
　　木屋内。
　　韩料蹲在地上，捏着手里的小刀，死死咬住下唇，眼泪夺眶而出。
　　在发现顾余到来的瞬间，他是想杀死对方给王如烟报仇的。可是，他又清晰地知道，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这么弱？
　　为什么连杀人都不敢？
　　为什么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他还活着？
　　如烟，为什么你要抛下我？
　　“啪嗒！”小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当啷」声。
　　顾余两人已经远去。
　　院子里只有夏蝉的鸣躁，与滚烫的呜咽。
　　良久。
　　韩料红着眼打开门，望着地上的花篮发呆。
　　“如烟……”
　　一盏茶后，熊熊火光照亮了天际。
　　“走水啦！”
　　卖鸭巷里瞬间响起尖叫声，敲锣声和泼水声。
　　另一边。
　　顾余嘴里含着冰糖葫芦，模糊地开口：“差不多了，你还有要去的地方吗？没有咱就回去吧。”
　　“有。”沈夜苍回答。
　　“嗯？去哪里？”顾余一脸好奇。
　　沈夜苍淡淡地说：“城主府。”
　　片刻后。
　　城主府内可谓寸草不生，桌椅瓷器全被搬空，甚至连花园里的野草也被拔光。
　　顾余看得啧啧感叹：“这就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吧？”
　　如果有一天顾沉渊出事儿了，自己恐怕第二天就要没了。
　　想着，顾余更坚定了要变强的心思。
　　幸好，他只需要吸收宝物上的宝气就能变强。
　　“我们来这边干什么？”他看向前方的沈夜苍。
　　大晚上的，这里就剩他们两人。
　　沈夜苍平静地说：“你之前说过，王如烟突然出现在会客厅内，听到了你和韩料的对话。”
　　“对。”顾余点头，“不过后来事情已经解决了，所以我没去深究。现在想来，应该是那屋子里有密室或者密道吧？”
　　“嗯，我已经找到了密道。”沈夜苍说。
　　“咦？”顾余微讶：“所以你这些天早出晚归，就是去找密道了？”
　　“嗯。”沈夜苍语气平淡，“我计算过城主府中被瓜分的所有财富，折合成灵石，大概只相当于三十万上品灵石。而韩家经营南宁城百余年，你认为它的财富只值三十万上品灵石吗？”
　　“肯定不是。”顾余摇头，“以韩无双那荒淫无度的性格，韩家按理敛财不少。所以果然是有密室啊。”
　　“我找到了密室，但发现需要钥匙。而钥匙被陈宏胜带走，他是韩无双的亲信，自然知道密室的存在。
　　所以想等风波平息后回来将密室里的宝物都带走，我花了几天时间将人找到，拿到了钥匙。”沈夜苍言简意赅。
　　“牛P。”顾余竖起大拇指。
　　两人进到会客厅，只见沈夜苍取出两个等重的花瓶，放到原本该是屏风位置的两侧，然后便听「咔嚓」一声，一个地道门打开。
　　顾余想起来，王如烟确实是从屏风后走出来的。
　　沈夜苍找出一颗夜明珠，率先进入地道：“走吧。”
　　“嗯。”顾余随即跟上。
　　两人一进去，上方的口子立即关闭。
　　夜明珠将四周点亮。
　　通道并不狭窄，显然扩建过不少次。
　　两人走了一阵，终于看到亮光。
　　亮光处是一个大门，门口是由鲸油制成的长明灯，「噼里啪啦」的燃烧着。
　　沈夜苍冷静地说：“站远点。”
　　顾余稍稍后退几步，拿出自己的玉扇。
　　沈夜苍取出一枚银质的钥匙开锁。然后，就见门上出现一个凹槽。沈夜苍并不惊慌，而是掏出一个酒壶，将里面的液体倒进去。
　　“咔嚓。”
　　门缓缓开启。
　　无事发生。
　　顾余松了口气，上前看了眼酒壶：“血？韩无双的？”
　　“嗯。”沈夜苍点头。
　　顾余哭笑不得。
　　不愧是男主，实在太稳健了！
　　想想也是啊，韩家的宝库，那肯定只能韩家人来开，血脉便是最好的凭证。沈夜苍居然未雨绸缪准备了韩无双的血，只能说nb！
　　然后，两人一起走入韩氏宝库。
　　入眼是一片金碧辉煌。
　　地砖、置物架均是黄金筑就。置物架上则摆放着白玉雕琢的盒子，一一打开，果然要么是丹药，要么是灵花灵草。这些东西蕴含灵气，而玉器能很好地延缓灵气逸散。顾余对丹药和灵植了解不深，但看了眼地图，顿时双眼放光。
　　基本都是蓝光，只有两个是红光。
　　也就是说，这里的丹药和灵植品级至少在六级以上。
　　顾余又随手打开地上几个大箱子，发现要么是法宝，要么是上品灵石。而视线中这些箱子，足足有百来个！
　　赚大发了！
　　顾余深吸一口气，立即感应到空气中的宝气仿佛雾气一般涌入自己体内。吸收起宝气来，就跟呼吸一样轻松简单！
　　不一会儿，他脸颊便红扑扑的，仿佛醉酒一般。
　　好吧，别人是醉酒，他这是醉「宝气」。
　　正晕晕乎乎的，便听沈夜苍开口说：“没有你，我找不到这里，所以东西我们一人一半。”
　　顾余看过去。
　　长明灯将宝库里照得灯火通明，而沈夜苍的表情依旧是那么平静淡然。
　　平心而论，沈夜苍肯定比他更缺丹药和法宝。明明偷偷过来将所有东西收起来不会有任何人察觉，但沈夜苍还是带他一起来了。
　　果然，他抱大腿成功了吧？
　　顾余一边扇扇子，一边调笑道：“你不怕我独吞？”
　　沈夜苍闻言挑眉反问：“我们不是哥们儿么？”
　　“哈哈哈！”顾余扶额大笑：“对，是好哥们！那行吧，就一人一半吧——”说着，他走到那两个闪着红光的玉盒前，将它连带着其他玉盒推向沈夜苍那边：“左边归我，右边归你。”
　　“不打开看看？”沈夜苍挑眉。
　　“不用，这就是开盲盒的乐趣。”顾余笑着回答。
　　沈夜苍便没再反驳。
　　至于地上的箱子，顾余就没刻意将好的留给沈夜苍。毕竟沈夜苍最需要的还是丹药和灵植，法宝什么的无所谓。
　　两人将宝库搜刮得干干净净，然后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
　　等回到宗门驻地，顾余才听说了卖鸭巷巷尾的宅子走水，灭完火后只发现一个烧成炭的尸体的消息。他怔了怔，没有说什么。
　　人生是一趟向前奔驰永不回头的列车，有人上车，有人下车。
　　而韩料选择跳车，除了尊重和惋惜，顾余无话可说。
　　⚹
　　三天后。
　　顾余和沈夜苍穿上兜帽披风，戴上面具，走进万宝商会的地下。将邀请函展示给门口的侍者看后，对方立即恭敬地将地下拍卖会的大门打开：“欢迎二位光临，希望这次的拍卖会二位能成功收获心仪的拍品。”
　　走入拍卖会，立即又有侍者上前为他们领路，带到指定的包厢。
　　走廊里静谧无比，只有人脚踩在地板上时发出的「哒哒」声。
　　顾余透过面具打量着四周。
　　这里保密性做得很好，包厢都是封闭性的，每个包厢间分隔较远。走廊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摆放着置物架和花瓶作为点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雅致的檀香，仿佛即将进入的不是拍卖会，而是清幽古寺。
　　顾余很喜欢檀香味，不由放慢脚步。
　　忽然——
　　一种本能的，让人战栗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顾余下意识抖了抖，停下脚步。
　　沈夜苍跟着停步：“怎么了？”
　　顾余摇摇头：“没事……”
　　话音未落，后方传来脚步声。
　　顾余霎时感觉浑身汗毛直竖，兔子耳朵更是直接冒了出来，将兜帽撑得鼓鼓的。
　　顾余扭头。
　　只见后方，一位侍者领着三个同样戴着面具，身披黑衣的客人走了过来。这三人两高一矮，看不出性别。
　　顾余也说不准，到底是这三人中的哪一个，让他生出了如同正面对天敌的错觉。或许三个都是？


第42章 天敌
　　半妖非人
　　三人逐渐靠近。
　　其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双方错开时, 仿佛不经意般瞥了顾余一眼，随即目不斜视地向前，进入包厢。
　　被他注视的那一瞬间，顾余心脏狂跳, 甚至控制不住地想夺路而逃。
　　幸好, 人的本能终究大于动物的本能, 他克制住了这股冲动。
　　不过……他似乎看到了……竖瞳？
　　妖？或者半妖？
　　他们来参加人类世界的拍卖会是干什么？
　　顾余嗅到了剧情的味道。
　　他抬头，对沈夜苍说：“没事了, 走吧。”
　　“嗯。”沈夜苍望着前方空荡荡的走廊, 若有所思。
　　进入十号包厢, 门便被从内部封锁，只有顾余和沈夜苍才能打开。
　　包厢内有案几、桌椅、床榻, 一应俱全。案几上则摆放着茶水、灵果和小点心，可以说是很周到了。
　　顾余走过去，在桌椅间看到了一块大概平板大小的玉牌，上面纹刻了阵符。若是有想要的拍品，可以玉牌上写上竞拍价参与竞拍，非常便利。当然, 你对着窗户直接喊出报价也行。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包厢唯一的窗户打开。
　　一位男修出场，简单的自我介绍后，毫不拖沓地开始了拍卖。
　　这次拍卖会的各项拍品，在邀请函上都有展示，顾余想要的五品法衣是第十一件拍品。在此之前, 拍卖的基本是珍贵的灵植或丹药。
　　沈夜苍认真地看着, 不时参与竞拍。
　　两人刚从韩氏宝库搜刮了大量灵石, 根本不差钱, 所以但凡参与了竞拍，没有不成功拿下的。到最后，甚至都没人敢跟他们争了。
　　毕竟敢花钱如此大手大脚的，没点背景说不过去。
　　于是，那件华丽的五品法衣也被成功拿下。
　　顾余勾唇，说：“这件法衣我来付钱，就当庆祝你成功拜入我父亲门下的礼物了。其他的你自己付钱哦。”
　　“嗯。”沈夜苍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
　　如果顾余要全帮他付钱，他心里反而会不舒服。
　　接下来多是些法器拍卖，顾余偶尔感兴趣了会参与竞拍，大部分也都能拍下。这次拍卖会只能说稀松平常，不过他看邀请函的最后一页写着这次拍卖会的压轴拍品暂时保密。这似乎是万宝商会的传统，为的就是一鸣惊人，给所有人一个惊喜。
　　顾余对这压轴的拍品挺好奇，然后思绪不由自主转到那三个妖族上。
　　经过他们的包厢时，他特地关注了下房间号，是十九号。
　　但至今，十九号包厢没有参与过一次竞拍。
　　那么，他们的目标也许是这压轴的拍品？
　　顾余猜测。
　　时间流转，很快，拍卖会进入尾声。
　　“时间过得真快啊，不知不觉，今晚的拍卖就要结束了。那么各位贵宾，话不多说，接下来便是咱们万宝商会的压轴拍品！来，有请！”那男修拍卖师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力士扛着一个接近两米高的，被红布包裹起来的东西登上舞台。
　　随着他们一上一下，红布尾端也起伏着，露出了内部银光灿灿的金属笼子。
　　顾余挑眉。
　　“咚！”
　　笼子落地。
　　男修拍卖师诡异一笑，说：“那么大家猜猜，这里面是什么惊喜呢？我可以给个提示，它们是活的。”
　　其他包厢的声音透过窗户传了出来——
　　“是五品以上的灵兽幼崽？”
　　“也许是植物成精了呢？”
　　“难道是妖族？”
　　恰在此时，那拍卖师打了个响指。
　　“刷！”
　　从笼子后方立即亮起一道光，将红布照亮，映出里面朦朦胧胧的，相拥在一起的两个身影。
　　顾余眯起眼，神色不善。
　　他看到笼子里的人有角。
　　“哗——”
　　各个包厢里似乎都响起骚动。
　　紧接着，红布被扯下，笼中两道身影展现。
　　——一个是头生鹿角，黑发绿瞳，穿着湖绿色长裙的精致美人；一个是头顶羊角，银发黑瞳，看起来不到10岁的可爱小女孩儿。
　　果然，是半妖。
　　仿佛能感受到包厢中的视线，鹿女将羊角小女孩儿紧紧搂在怀里，背对着包厢闭着眼本能地颤抖着。
　　“是半妖？看起来品质不错啊？”
　　“万宝商会这手段厉害，居然能捕到珍贵的半妖。啧啧，不怕十万大山发飙吗？”
　　“这个鹿女太漂亮了，我要买她！”
　　各种声音从包厢中传出。
　　顾余一脸嫌恶。
　　之前他也听顾沉渊说过，半妖既不被人类承认，又被妖族排斥，是两边不讨好，只能龟缩在十万大山里。如今，他算是亲眼见识到，半妖在天元大陆的地位是有多低。
　　——愿意在门口给穷人留出空位的万宝商会，却将半妖视作货物来买卖，其他人则不觉得有问题。
　　而且，顾余可不觉得在场这些想买下半妖的人抱着什么良善的心思，估计是要让她们做侍寝的女奴吧？
　　“不错！这是一只人鹿混血的鹿女和一只人羊混血的羊女！尤其是这只鹿女，瞳孔是非常纯正的森绿色。如果她是鹿妖而非半妖的话，这样的颜色在鹿妖一族中是能当选为圣女的！”那男拍卖师激情演说着。
　　显然，在人族眼中，半妖不是人，所以要用「只」这个量词。
　　“呜——奶奶……”小羊女低低抽泣。
　　“两只一起打包竞拍，底价十万上品灵石，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各位，拍卖现在开始！”
　　“十二万上品灵石！”一个高亢的声音响起。
　　拍卖师笑道：“哦！二号包厢当仁不让地开出了十二万上品灵石，还有比他更高的吗？”
　　“十五万！”
　　“二十万！”
　　报价很快窜高。
　　老实说，二十万上品灵石，差不多能买到一件六品法器了。至于五品以上的法器，那纯粹有价无市，不值一提。也即是说，在这群人眼里，这两个半妖是等价于六品法器的。
　　尤其是，现在价格还在往上窜。
　　顾余特别关注了一下，十九号包厢也参与了竞拍，但价格报到15万就再也没吭声过，估计是钱不够了。
　　想到拍卖会前，在走廊包厢里看到的竖瞳，他不得不怀疑十九号包厢里这三人，很可能也是半妖，而且来自十万大山的桃源村也说不定。
　　这么想着，他低头在玉牌上写上一串数字。
　　“嘶！十号包厢！十号包厢出价五十万上品灵石！果然是宝马配金鞍，美人配英雄！十号包厢的客人大气！还有吗？还有客人愿意跟十号包厢争一争的吗？”拍卖师一脸激动。但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却清楚，这个价格已经到天花板了。
　　果然，接下来再没人报价。
　　“五十万第一次！五十万第二次！五十万第三次！恭喜十号包厢的客人，拿下两只半妖！”
　　话音落下，那鹿女已经露出屈辱与悔恨的泪水。
　　然而，她连死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小羊女被抬了下去。
　　紧接着便是最后一件拍品，但顾余对此已经不感兴趣。
　　他起身，对沈夜苍说：“走吧，咱们去付款。”
　　沈夜苍颔首，对他花大价钱买下两个半妖的行为并没有异议。他平静地说：“将这两个半妖护送到桃源村，或许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或许不用咱们护送到桃源村？”顾余轻笑。
　　“哦？”沈夜苍挑眉，“走廊里让你在意的那三个黑衣人？”
　　“你也太聪明了吧？”顾余感叹，“感觉我的智商遭到了挑衅……”
　　他还啥都没说呢，沈夜苍就什么都猜到了。
　　沈夜苍云淡风轻地开口：“并不难猜。”
　　顾余嘀咕：“凡尔赛！”
　　“嗯？”
　　“没。”顾余轻咳两声，说：“我在他们身上闻到了同类，啊不对，天敌的味道。”
　　同类是指半妖。
　　天敌？兔子的天敌吗？
　　沈夜苍若有所思。
　　顾余摸摸头顶，确定耳朵已经缩回去了，这才打开门。
　　两人在侍者的指引下来到后台，直接从乾坤袋里取出海量的灵石付款。
　　万宝商会的效率很高，很好对接完毕，将所有货物转交给顾余和沈夜苍。
　　沈夜苍将连同法衣在内的所有货物收进乾坤袋，然后看向脖颈间悬挂着项圈的鹿女和羊女。
　　旁边的侍者适时地、笑眯眯地解说道：“客人是第一次购买奴隶吧？这是禁灵锁，可以封禁任何生灵体内的法力，以防被这些奴隶偷袭误伤。对了，可需由我们万宝商会负责将她们送到您府上？”
　　鹿女则恨恨地瞪着他们。
　　“不用了。”顾余皱眉。
　　看着鹿女和羊女，他脑子里已经有了自己被拿去拍卖的画面了。不知道到时候沈夜苍会不会来救他？
　　他摆了摆手，对几个侍者说：“你们先出去，我跟我的奴隶们说说话。”
　　“是。”侍者们恭顺地退出房间。
　　顾余看向鹿女，单刀直入地问：“你们是不是来自桃源村？”
　　鹿女一愣，下意识问：“你怎么知道？”
　　顾余松了口气，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坨羊毛织就的小羊玩偶：“喏，据说这是信物？咳咳，我爹顾沉渊。”果然还是拼爹爽——
　　“啊！”鹿女顿时一脸惊喜。
　　那只羊女看到小羊玩偶，立即伸出手：“奶奶！奶奶！”
　　顾余于是将玩偶给她，笑道：“这玩偶好像是桃源村的村长杨毛毛送给我爹的，难道你是她的孙女？”
　　小羊女乖巧地点头：“绒绒是奶奶的孙女！”
　　顾余愣了一下。
　　还真是？可是……
　　“村长的孙女怎么会被人类抓住的？”
　　那鹿女闻言羞愧地低下头：“绒绒跟几个孩子玩捉迷藏的时候，不小心跑出了村子范围，我一时心急出来找她，没想到遇上了南宁城的修士。对了，忘了自我介绍，在下鹿暖暖，这是村长的孙女杨绒绒。”


第43章 佘青夷
　　蹬鼻子上脸
　　“哦, 我叫顾余，这是我爹的真传弟子沈夜苍。”顾余介绍。
　　沈夜苍朝鹿暖暖颔首。
　　“多谢两位恩公的搭救！”鹿暖暖福身，眼眶泛红，“我刚刚真的以为我们要完了。”
　　万宝商会给她们喂了药, 以至于她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而且, 如果她死了, 绒绒该怎么办？
　　“不必客气。”顾余摆了摆手，说：“不过为了避免图惹是非, 二位就暂时先这样跟我们离开这里。”
　　“我明白。”鹿暖暖点头。
　　“那走吧。”顾余随手牵起锁链。
　　鹿暖暖与杨绒绒于是跟着两人出门, 穿过长长的走廊, 很快便出了万宝商会。整个过程中，鹿暖暖既期待又害怕。
　　期待早日逃脱囚笼, 又害怕被万宝商会看出猫腻。
　　幸好，一切非常顺利。
　　踏出万宝商会的那一瞬，鹿暖暖差点热泪盈眶。
　　她是被身为鹿妖的母亲送到桃源村长大的，从小到大，因为对「父亲」朦朦胧胧的向往，她对人类也抱持着好感。可如今, 她终于明白，身为半妖，她永远不会被人族，或者妖族接纳。
　　“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们了。”顾余忽然想起来，“你们的同伴好像来救你们了。”
　　“同伴？”鹿暖暖一愣, 喜悦溢于言表,“是唐姐姐他们来了吗？”
　　“不知道。”顾余回答,“两个高个子一个矮个子, 其中一个高个子体型发胖，另一个高个子是竖瞳。”
　　“没错！矮个子是唐姐姐，竖瞳应该是青夷哥，胖胖的是朱叔叔！”鹿暖暖一扫先前的颓丧，双眼都放起光来。
　　顾余心想，姓朱，还胖胖的，半妖猪人？
　　话说，他们从万宝商会出来没有？
　　“轰！”
　　身后的万宝商会突然传来爆炸声。
　　“有半妖！”
　　“快散开！让其他人包围住这里，别让他们逃了！”
　　听到「半妖」两个字，鹿暖暖和杨绒绒顿时紧张起来。
　　沈夜苍随手扯住一个紧急往外撤的侍者，问：“怎么回事？”
　　侍者看了眼鹿暖暖和杨绒绒，立即知道他们是在拍卖会上购买了半妖的大客户，不由神情一紧，恭敬地说：“不好意思客人，有半妖袭击了我们万宝商会的贵客，拿着对方的邀请函来参加拍卖会。但被我们的供奉识破，如今想要逃跑。这群人应该是这两个女半妖的同伴，想来救人。不过您放心，我们已经请来一位元婴和多个金丹修士，将万宝商会层层包围，他们是逃不出来的。”说着，那侍从忽然笑了笑，“或许下个月，您还能在咱们拍卖会看到三个半妖的拍卖呢！”
　　鹿暖暖脸色难看。
　　“这样啊……”顾余淡淡蹙眉。
　　这三个半妖也是倒霉，人没救着自己倒是需要被救了。
　　“不过您没事的话还是赶紧离开吧，这边终归不安全，小心被误伤。”侍者体贴地说。
　　“知道了。”顾余摆了摆手。
　　侍者施了一礼，随即离开。
　　鹿暖暖见周围没外人，才说：“二位不用担心朱叔叔他们。朱叔叔也是元婴，唐姐姐和青夷则是金丹，万宝商会的人还不定能打得过他们呢。”
　　顾余闻言，便没提要救人的事，点头说：“行，那你们先跟我们走吧。”
　　“好。”鹿暖暖牵起杨绒绒的手，担忧地回望了一眼万宝商会，这才离开。
　　半个小时后，顾余和沈夜苍将两人安顿在宗门驻地，房间就在顾余隔壁，顺便把那禁灵锁也拆了。
　　两个女孩儿虽然担心着三个同伴，但经过一系列大起大落，她们实在太累，沐浴过后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沈夜苍也回了他的房间。
　　顾余却睡不着。他斜倚着窗，看向万宝商会方向的火光，心里也在想着那三人能否成功逃脱。
　　虽然其中一人是元婴不假，但所谓蚂蚁多了能咬死象，谁知道会不会有意外发生呢？
　　倒不是顾余圣母病发作，而是同为半妖，他共情了。
　　在这次拍卖会之前，虽然他一直清楚自己有玲珑宝兔的血脉，但在认知里，他却觉得自己是人。当然，他现在也这么觉得。然而现实是，他是半妖。半妖在这片大陆就是不被认可的。
　　沈夜苍是男主，格局和眼界或许让其不在乎这个。顾沉渊是他的父亲，自然疼爱他还来不及。身边人对他的态度太自然，以至于他理所当然地以为，半妖身份没什么大不了。
　　然后现在，他就被打脸了。
　　也许，这也是顾沉渊让他去桃源村的原因？这就是对方想让他看到的？
　　顾余从二楼望向窗外的星河，再一次想念现代平凡的生活。
　　好想回家啊……
　　爸妈、爷爷奶奶现在在干什么？
　　“哼哼，可怜的小兔子，想到什么一副要哭鼻子的表情？真丑！”一个嘶哑阴森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顾余霎时头皮发麻，后背汗毛直竖。
　　他猛然抬头，只见一个上身，下身是蛇，眼周嵌着黑色鳞片的男人游了进来，粗长的蛇身仿佛闪电般刺出，圈住顾余的腰肢，蛇尾顺势捂住他的嘴。
　　顾余瞳孔骤缩，瞬间吓出兔耳朵。
　　“砰！”他下意识后退一步，撞在墙上。
　　“哎哟，真可爱——”蛇男抬手，恶劣地揪住他的兔耳朵，“可爱得让人想吃掉，怎么办呢？到底吃不吃呢？”
　　顾余：顾余尴尬地抽了抽嘴角。
　　虽然心脏依然本能地狂跳，但他已经反应过来，这人应该是鹿暖暖口中的「青夷哥」，也就是之前在拍卖行里让他生出「如遇天敌」之感的人。
　　现在看来，还真是天敌。
　　“你玩够了没？”顾余不爽地将他的蛇尾和手统统拍开，“青夷是吧？麻烦松开我。”
　　佘青夷挑眉，露出尖细的蛇牙：“有意思，比我在山上吃的兔子有趣多了。”
　　顾余翻了个白眼。
　　这货真当他是傻子吗？
　　要真有恶意，顾沉渊给他的各种防护法器早就把这货打成筛子了！
　　“你说完了吗？”
　　佘青夷黑了脸：“呵，身体瑟瑟发抖，嘴却很硬呢？”
　　顾余瞥见他正流血的肩膀：“受伤了？”他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枚丹药：“吃了吧。”
　　佘青夷眯起眼：“一个跟人族混在一起的半妖，我凭什么信任你？”
　　“我爹顾沉渊？”顾余歪头。
　　佘青夷一愣，绞住顾余下半身的尾巴都松了松：“原来你就是顾先生的纨绔儿子？呵，细皮嫩肉的，跟顾先生简直天渊之……唔！”
　　顾余扶额将丹药直接塞进他嘴里：“你好吵！”
　　佘青夷舌头舔过齿尖，眯起眼冷哼：“要你管？”
　　说话间，他身上的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了。
　　顾余无奈：“现在可以松开我了吧？两个大男人贴这么近，你不奇怪我还奇怪呢！”
　　“蛇就是这样捕捉猎物的。”佘青夷一边回答，一边松开尾巴。
　　顾余简直如获新生！
　　然后，他看着对方游到自己的床上，悠哉悠哉地躺下，还指着留下来的一半空位，笑眯眯地说：“今晚我睡这里，这边留给你，我不错吧？”
　　顾余脸都黑了：“你故意想气死我？”
　　佘青夷打了个呵欠，充耳不闻。
　　顾余要被气笑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蹬鼻子上脸？
　　他转身，直接说：“算了，我去隔壁睡。”
　　佘青夷眼睛一眯，尾巴倏然卷住顾余的腰。
　　“你干什么？”顾余皱眉，动弹不得。
　　佘青夷语气骤冷：“你要跟之前和你一起行动的那个人类一起睡？身为半妖，却与人族为伍？我劝你不要太过相信人类，否则被卖了还给对方数钱呢！”
　　顾余双手试图掰开他的尾巴：“沈夜苍知道我是半妖，他对半妖没有偏见。”
　　“呵！嘴上说着没偏见，谁知道心里怎么想？等他准备害你的时候，你已经死了！”佘青夷漆黑的瞳孔中心泛起隐隐的红光，“人类不可信，这个道理你怎么不懂？”
　　“我爹也不可信？”顾余没好气地反问。
　　佘青夷沉默一瞬，才冷声说：“在你跟他爱人之间，你猜他会选择谁？”
　　顾余一愣。
　　严格来说，他夺舍了真正的「顾余」。所以，他还真没自信让顾沉渊选择自己。
　　“看，你犹豫了吧？”佘青夷冷笑连连。
　　顾余皱眉，语气不善：“这都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吧？你放开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不过是作为过来人，给你一个好心的建议。”佘青夷嗤笑，“你不听，以后死了可别怪我。”
　　“不怪你不怪你。”顾余敷衍地点点头。
　　虽然明知道对方是无心之语，但他脑子里却不自觉冒出剧情里自己的结局。
　　——被沈夜苍设计，落到魔修手中，然后被魔修送进炼丹炉炼死，最后成了沈夜苍的机缘。
　　不对！
　　顾余回神。
　　剧情已经变了，他跟沈夜苍已经是好哥们儿，沈夜苍不可能再算计他。
　　好险好险，差点就着了佘青夷的道了。
　　顾余捂住胸口，感觉心跳得有些快。
　　“可以放开我了吧？”他问。
　　佘青夷冷哼一声，松开尾巴。
　　顾余感觉呼吸都顺畅许多。
　　佘青夷接着说：“你出去睡可以，我还不想跟兔子睡呢，一个没控制好把你吃了，我可不好向顾先生跟杨姥姥交代。但我话说在前头，我正被万宝商会追杀，你不能向任何人族透露我的下落！”
　　这个杨姥姥，应该就是桃源村的村长，杨绒绒的奶奶杨毛毛。
　　“没问题。”顾余满不在意地点头，“不过我要提醒你，沈夜苍会跟我一起去桃源村，你早晚会见到他。”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竹板炒肉
　　特别的第一次？
　　佘青夷眼底瞬间闪过一抹厌恶：“知道了。杨姥姥收到了顾先生的信, 跟我说过会有人类来桃源村。呵，真是太天真了，就算顾先生值得信任，他刚收的徒弟就值得信任吗？如果对方泄露了桃源村的位置, 大家都得玩完！”
　　顾余看出来了, 在佘青夷眼中, 半妖都是自己人，而人族都不是好东西。
　　就连顾沉渊也不例外。
　　从佘青夷喊他爹「先生」可以看出, 对方很尊敬他爹。然而就算这样, 对方也保持着一定程度的不信任, 可见这种偏见有多么极端。
　　顾余忽然想起，对方曾说自己是「过来人」。所以, 这是曾经被人类骗过，所以PTSD了？
　　“人、妖皆有好坏之分，沈夜苍就属于好人……”看了眼一脸不耐烦的佘青夷，顾余果断闭嘴，没有继续说教：“好吧，我去隔壁睡觉, 你睡前将屋内的防护阵打开，别让其他人进来。”
　　“知道了，滚吧！”佘青夷摆了摆手。
　　顾余顿时感觉自己是被狗咬的吕洞宾。
　　合着自己救的是个大爷！
　　哦不对，这人是自己主动找过来的。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顾余顺走问。
　　佘青夷侧躺在床上，小麦色的肌肤在烛火下仿佛涂了层蜜。他手撑着脑袋, 微眯起眼, 咧嘴：“你在小看蛇类的嗅觉吗？我在拍卖会嗅到你身上的兔肉香, 所以标记了你的气味, 就等着事后把你吃了呢！”
　　顾余：_-
　　你TM才兔肉香！
　　这天真是没法儿聊了！
　　顾余气呼呼地转身，大力关上门，然后走到沈夜苍的房门前。
　　驻地的房间其实不少，但这次宗门来了不少人，最后一间空房又安顿进鹿暖暖和杨绒绒，顾余想了想，只能过来跟沈夜苍挤被子了。
　　不过他没觉得有什么。
　　在剑海流落到巨鲸背上的时候，他又不是没跟沈夜苍睡一张床。
　　沈夜苍应该会收留自己的……吧？
　　“叩叩！”
　　“谁？”屋内传来沈夜苍朦朦胧胧的声音。
　　“我。”顾余回答。
　　不一会儿，房门打开。
　　沈夜苍衣冠整齐：“怎么了？”
　　“过来跟你挤一晚。”顾余踏进屋内，“我打扰到你没？”
　　沈夜苍摇头。
　　事实上，他刚刚正在「丹神谱」里炼丹修炼。
　　以他如今的修为，根本不需要睡觉。因此他每晚都会在屋内设下禁制，然后进芥子空间炼丹。他的空间等级极高，能反馈外部的声音，这样一来，一旦有人找，他也能知道。
　　顾余神色烦躁：“事出有因，今晚我得跟你挤一挤了。或者我打地铺也行。”
　　“一起睡吧。”沈夜苍神色淡淡，没有问他是什么原因。
　　“行。”顾余莫名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他真的感谢沈夜苍的贴心，跟那个佘青夷简直是鲜明对比。
　　他一屁股坐到床上，问：“你这么晚还不睡？”
　　“正准备睡。”沈夜苍说着，抬手去解衣扣。
　　顾余见状饶有兴致地问：“你筑基以后会睡觉吗？还是打坐修炼？”
　　“打坐修炼居多。”沈夜苍回答。
　　“真勤奋。”顾余感慨。
　　天才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家比你天才，还比你勤奋，哦对了，还有主角光环环绕，气运也比你强盛。
　　“你不脱？”沈夜苍忽然开口。
　　“脱啦脱啦——”顾余漫不经心地脱去外衣，然后打了个转趴进床里侧。
　　沈夜苍自然地将他脱下的衣服放到衣架上，再将烛火吹灭。
　　顾余手撑着两颊，说：“幸好床够大，你记得咱们在巨鲸背上搭的那个小木屋吗？你当时直接用干草铺的床，躺着硌死了。”
　　“是我搭的小木屋。”沈夜苍上床，躺到他身边，语气莫名：“你变成了兔子，没有为搭建木屋做一丝贡献。”
　　“我那不是为了救你？”顾余瞪了他一眼。
　　沈夜苍不置可否，展开被子盖在两人肚子上。
　　正是夏天，屋里放着冰鉴，倒不热，但顾余却睡不着。
　　“好无聊，要不你给我讲讲故事？”顾余百无聊赖地开口。
　　“比如？”沈夜苍问。
　　“嗯……”顾余想了想，说：“比如你拜师十剑宗之前的故事？”
　　毕竟剧情是从沈夜苍中合欢蛊开始的。彼时对方已经加入十剑宗，作者对于他流浪在外的那几年不过一笔带过，顾余还是很好奇的。
　　黑暗中一片寂静。
　　光暗对修士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沈夜苍垂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
　　良久，他平静地说：“好像没什么可说的。”
　　“你果然还是这么无趣。”顾余无奈一笑，调侃道。
　　沈夜苍不置可否。
　　“那我们谈谈未来？天元大陆已经千年未有人成功飞升，你觉得自己能飞升成仙吗？”顾余问。
　　沈夜苍认真地回答：“飞升太遥远，我更关注当下。”
　　大仇未报，谈何飞升？
　　“所以你当下的目标是？”顾余饶有兴致地问。
　　沈夜苍回答：“突破至金丹。”
　　顾余嬉笑：“就这？这不是轻轻松松吗？难道你不想谈个恋爱？”
　　沈夜苍挑眉：“恋爱？”
　　“对啊-你喜欢赵师姐那样仙气飘飘的高冷女神，景鲤那样甜美清纯的小妖精；还是戚风雪那样热辣性感的女武神？还有敖春深，她肯定也是美女，还是高贵的龙族公主耶——”顾余八卦地问。
　　沈夜苍冷着脸，忽然淡淡地说：“我已经有喜欢的对象了。”
　　“嗯？！”顾余震惊了一下，然后瞬间化身八婆：“真的？！谁啊？我认识吗？”
　　沈夜苍仿佛漫不经心般说：“你可能认识。”
　　“哦？”顾余兴致被完全点燃了。
　　难道是赵雪晴？
　　这才几天的接触，沈夜苍就日久生情了？
　　不过这个「可能」是什么意思？
　　只听沈夜苍继续说：“几个月前，我在后山与一个人春风一度。”
　　顾余八卦的笑脸顿时一僵。
　　嗯？
　　“只是当时我是中C药状态，没看到对方的脸。”
　　嗯嗯？？
　　“但毕竟有了肌肤之亲，所以事后我一直想找到对方，对其负责。”
　　嗯嗯嗯？？
　　“等、等等！这只是意外，而且你连人家脸都没看到，就喜欢上了？”顾余差点傻眼，听着沈夜苍的描述羞耻到脚趾扣地。
　　沈夜苍闻言，低眉看了过来，漆黑的瞳孔穿过深深的黑暗，直直望进顾余的眼底：“我欺负了他，自然应该负责。”
　　“人家事后逃跑了，也许就是不想你负责呢？再说了，负责跟喜欢是两回事，你怎么能混淆一谈呢？”顾余硬着头皮，极力纠正沈夜苍错误的词汇。
　　沈夜苍眯起眼，眼底不易察觉地闪过一抹笑意：“有道理。”
　　“对嘛！”顾余松了口气。
　　“所以我的想法是，等找到他，一定要扒了他裤子狠狠打他屁股，让他以后再也不敢逃跑。”沈夜苍接着说。
　　顾余瞬间憋红了脸。
　　尼玛！
　　这个打屁股，它正经吗？
　　“那、那个，人家都不想找你，你还找他干嘛？”顾余心虚了。
　　“如果是你的第一次，你不会觉得对方是特别的吗？”沈夜苍反问。
　　“呃……”顾余表示他根本不愿意回想起那天。
　　不过……
　　有道理，沈夜苍对他来说确实是特别的。
　　抛开对方是主角不谈，第一次体验那么痛，能不特别吗？
　　顾余在心里小声bb。
　　说好的种马男主天赋异禀呢？
　　沈夜苍仿佛并不意外他的沉默，不经意般开口：“说起来，临渊峰上的阵法有录影功能。”
　　顾余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确、确实。”
　　糟了，他完全忘记这茬了！
　　“等回宗门，我想查一下录影。”沈夜苍说。
　　“可以啊。”
　　呵，回头就把那阵法毁了。
　　顾余赶紧岔开话题：“我好像有点困意了，我先睡了。”说着，他就闭上眼，像鸵鸟一样把脸埋进松软的枕头里。
　　沈夜苍静静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闭上眼休憩。
　　顾余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沈夜苍发现419对象是他后，赏了他一顿竹板炒肉，然后把他丢给魔修炼丹了。而他全程动弹不得，连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然后，顾余就被吓醒了。
　　睁眼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像仓鼠一样蜷进了沈夜苍怀里，脸贴在对方宽阔的胸膛，差点儿都不能呼吸了。而沈夜苍一只手臂当了他的枕垫，一只手臂随意地搭在他腰间。
　　感受到异动，沈夜苍立即清醒过来。
　　狭长蜷曲的眼睫上仿佛盛满了阳光，轻轻一颤，便抖落光芒。
　　顾余呼吸一滞，感觉心脏也跟着颤了颤。
　　这张脸，实在太能打了！这种近距离的美颜暴击，就问谁能Hold住？
　　嗯？不对！他一个男的为什么要对同性犯花痴？
　　“呃，早。”顾余往后拱了拱，尴尬地开口，“我吵醒你了？”
　　“还好。”
　　沈夜苍漆黑的瞳孔沉冷幽静。
　　他睡得很轻，夜里顾余一动，他就立刻感应到了。
　　然后他就看着对方一点点挪进自己怀里，跟归林的雏鸟似的。只是顾余的脸色不太好，似乎做了噩梦？
　　顾余看看天色，大概早上9点左右，太阳正热辣辣地照着。
　　他猛然想起佘青夷来。
　　这货应该有自知之明，不会从他房间里跑出来。
　　想着，他起身说：“我回房一趟。”顿了顿，他又说：“你也一起过来吧，正巧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白眼狼。”想到佘青夷那极端的性子，他就忍不住想翻白眼。
　　“嗯。”沈夜苍随他一起起床穿衣。
　　一张清洁符搞定早晨的洗漱，顾余推开门，忽然瞥见赵雪晴带着几个弟子朝这边走来。
　　“顾师兄——”人群里的熊大忠毫不避讳地抬手打招呼，随即疑惑地歪头：“咦？顾师兄，你怎么从沈师兄房间出来——哎哟！谁掐我？”
　　熊大忠龇牙咧嘴，满头雾水。


第45章 杠精
　　针锋相对
　　顾余本来还没多想, 但看到熊大忠被他旁边的女修掐了一把，以及对方那八卦的，仿佛窥探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的表情，他就瞬间领悟过来。
　　——他跟沈夜苍的谣言还在传呢, 就被发现居然大清早的从对方房间出来, 是个人都会想歪吧？
　　顾余尴尬得简直脚趾抠地！
　　因为他还真不能解释原因。
　　说什么？
　　说他把房间让给了一只正在被万宝商会追击的半妖吗？
　　“有事吗？”沈夜苍倒是脸色平静, 十分淡定，甚至没解释熊大忠的问题。
　　赵雪晴瞟了他一眼, 说：“任务结束, 我们打算回宗门了。所以过来问问你们的打算。”
　　“我们不回去。”顾余回答。
　　熊大忠在一旁附和：“我就说的吧？”
　　旁边的女修瞪了他一眼：“人家跟我们一起来的, 我们走之前询问一下是礼仪。”
　　“哦哦。”熊大忠挠着头憨笑。
　　顾余看两人之间还挺有cp感的。
　　赵雪晴闻言颔首：“那我们回宗门复命了。”她又说：“半年后宗门大比，需全员到齐, 不要忘记。”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其他弟子纷纷见礼，然后随她离开。
　　熊大忠是最后一个走的，走前，他对沈夜苍说：“半年后我绝对会更强，到时候我们一起进剑阁啊！”
　　“好。”沈夜苍颔首。
　　宗门大比, 每个境界的前十名都有进入剑阁闯关的资格。当然，顾余这样的不需要比试，每年都有进一次剑阁的资格。
　　然后，熊大忠也走了。
　　待他们离开，二楼走廊里终于空旷下来。
　　恰好此时，只听「吱呀」一声, 鹿暖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扉, 见只有顾余和沈夜苍在, 顿时松了口气, 小声说：“我听到你们的同伴说要走……”
　　顾余估计她是担心他们也会一起离开，于是解释道：“我们要去桃源村，跟他们不是一路的。”
　　“这样嘛……”鹿暖暖放下心来，随即迫不及待地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就今天吧？”顾余看向沈夜苍。
　　沈夜苍颔首：“嗯。”
　　“哦对了，带你见个人。”顾余忽然说。
　　鹿暖暖满脸不解。
　　顾余直接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拍门：“喂！开门！”
　　话音未落，房门打开。
　　佘青夷一身黑衣踏出房间，眼尾的鳞片为他增添一抹性感魅惑：“鹿暖暖，你可真是能耐了，以后还敢擅自出村吗？”
　　“青夷哥！”鹿暖暖瞬间一脸惊喜地扑过去。
　　佘青夷腰一扭，敏捷地躲开，语气凉飕飕的：“别靠过来，我热。”
　　鹿暖暖扑了空，脸上微微泛红，不知是尴尬还是不好意思，但眼中绽放的喜悦却是掩饰不住的。
　　顾余忍不住吐槽：“蛇不该怕冷吗？”
　　佘青夷瞥向他，冷哼：“你一只兔子，懂个屁的蛇？”
　　顾余针锋相对：“那是当然，我干嘛要去了解自己的天敌？”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道吗？”佘青夷反驳。
　　“啊哈，怎么滴？你想让我了解你？你求我啊！”
　　“死兔子！”佘青夷眼睛瞬间变作竖瞳，眼尾的鳞片疯涨，一直向下蔓延到脖颈。属于天敌的气息瞬间弥漫，让顾余一个激灵，眨眼间便变成一只白乎乎毛绒绒的兔子。
　　沈夜苍眼疾手快，接住了下落的衣服和被衣服裹住的兔子。
　　“嘁！”佘青夷挑眉，收敛气势，抱胸冷哼：“不堪一击。”
　　艹！
　　凸（艹皿艹 ）；
　　顾余抓狂。
　　为什么！为什么仅仅天敌一个气息，就能让他变成原型？
　　这不公平！肯定跟他能量失控有关！
　　顾余还就不信了！
　　他一定要学会控制好自己的变形！
　　沈夜苍将顾余从衣服堆里救出来，垂眼轻抚他后背，语气平淡：“半妖对救命恩人是这样的态度吗？”
　　佘青夷瞬间眯起眼，冷冷地看向他：“半妖之间的事，不需要人类插手！”
　　气氛骤冷。
　　鹿暖暖尴尬在原地，小心翼翼地岔开话题：“青夷哥，就你一个人来的吗？”
　　佘青夷给了她一个眼神：“朱叔和唐姨也来了，只是我跟他们分散了。”
　　鹿暖暖松了口气，说：“那我们赶紧跟他们汇合，然后离开南宁吧。”
　　佘青夷没吭声。
　　昨晚他们暴露，还不清楚万宝商会今天有没有封城呢！
　　作为大陆上最大的商行，让南宁城封城三天这样的事，还是做得到的。
　　想着，佘青夷低头瞥向沈夜苍掌心里的顾余：“交给你了小兔子。”
　　顾余想骂爹。
　　使唤小兔子还不给他吃萝卜，把他当成大冤种了吗？
　　顾余周身亮起一道光。
　　“稍等。”沈夜苍眼疾手快走进最近的房间，关门。
　　不一会儿，顾余顶着兔子耳朵，恢复了人型走出来，气呼呼地说：“你是我的谁啊？我凭什么帮你？”
　　佘青夷托腮，轻哼：“半妖之间就该互助。”
　　“我可不助连个「谢」字都不说的半妖！”顾余反驳。
　　“哦，那谢了。”
　　顾余翻白眼：“你敷衍谁呢？”
　　“那你还想怎样？”佘青夷神色不耐：“没有我们，谁带你们进桃源村？”
　　“注意，没有你，鹿暖暖，还有你们嘴里的朱叔唐姨都会愿意带我们进桃源村。”顾余冷笑着指出。
　　佘青夷一顿，面无表情。
　　“咳咳！”鹿暖暖无奈地开口：“青夷哥，你嗅觉很好，先去找朱叔和唐姨吧。顾公子你放心，我们可以自己想办法……”
　　顾余打断她：“忘记跟你说了，他们三个被万宝商会发现，正在被追杀，所以现在城门口应该有万宝商会的人，你们想出去，还真不是容易事。”
　　“啊？！”鹿暖暖愣住，恍然大悟为何刚才佘青夷说什么「交给你了」。
　　如今没有顾余的帮助，想离开南宁确实很难。
　　顾余摆摆手：“放心吧，帮我肯定会帮的。就是某人的态度实在让人不爽罢了。”他也懒得跟佘青夷再斗嘴了，这人就是妥妥的杠精，说不到两句就能气得他血压飙升。
　　佘青夷板着脸，说：“你让我出门找人？再碰到万宝商会怎么办？”
　　顾余眼珠子转了转：“这样吧，你变成蛇，缩小一点跟着沈夜苍出去找人，这样就算有人看到，也只会把你当成他的灵宠。”
　　佘青夷闻言瞬间眼眶一红，气势全开：“你找死！”
　　顾余勉勉强强有了抵抗力，但还是忍不住腿一软，被沈夜苍接住。
　　“青夷哥！”鹿暖暖神色惶恐。
　　沈夜苍半搂住顾余，皱眉，眯起眼声音淡漠：“如果你真在乎同伴，会在乎这种小问题吗？”
　　佘青夷一滞，狠狠地瞪向沈夜苍。
　　沈夜苍面不改色：“还是说，其实面子比同伴重要？”
　　佘青夷没吭声。
　　鹿暖暖小声说：“抱歉，沈公子，青夷哥他其实是对人族过敏。”
　　“嗯？”沈夜苍挑眉。
　　“就是严重到哪怕碰到人族的衣角，他都会进入疯魔状态，等清醒后还会恶心反胃到不惜拔掉所有鳞片那种。”鹿暖暖小心解释的同时，不忘偷偷瞄向佘青夷。见对方只是黑着脸没反驳，她顿时松了口气。
　　顾余吃了一惊。
　　这佘青夷居然这么厌恶人类？PTSD吗？
　　这是以前有过多么惨痛的经历啊？
　　不自觉的，顾余居然觉得对方这么杠是稍稍可以谅解的。
　　继续这么僵持着也不好，顾余索性说：“那我带你出门找人，你装成宠物蛇趴我身上。但是事先说好，你不能再吓我了。如果我被发现是半妖，你应该清楚会是什么后果吧？”
　　佘青夷睨了他一眼，说：“我还不至于那么没分寸。”说完，他已经变成一条胳膊长的黑蟒，顺着顾余的腿爬上对方肩膀。他的蛇身勾住对方脖子，脑袋耷拉在肩膀上，看起来懒洋洋的。
　　整个过程，顾余都被刺激得寒毛直竖。
　　没办法，这可是被天敌锁脖！
　　想克服这种恐惧，实在太难了。
　　顾余调整了一下呼吸，渐渐适应，随即发现沈夜苍皱着眉盯着自己，他拍拍对方肩膀，笑着问：“你跟我一起出门？”
　　“嘶——”黑蟒的眼里发出人性化的抗拒与不满。
　　沈夜苍勾唇：“嗯。”
　　顾余便对鹿暖暖说：“你先回屋吧，我会嘱咐禁止任何人上二楼，你也记得把阵法打开，除了我们以外谁都别开门。我们去去就回。”
　　“好，谢谢，你们小心！”鹿暖暖说着，低头看向佘青夷：“青夷哥，不要再给大家添麻烦了哦！”
　　“嘶——”
　　黑蟒不满地翻了个白眼。
　　鹿暖暖失笑，笑容明媚灿烂。
　　顾余感觉她明显比昨晚放开了许多，大概是熟人的存在让她安心了？
　　⚹
　　两人一蛇走出宗门驻地。
　　街上氛围果然有些凝重，万宝商会直接将有元婴期半妖出现的消息公布，以至于整个南宁城风声鹤唳。
　　顾余听了一耳朵，才发现普通老百姓对半妖的偏见是多么严重。
　　什么「半妖不是人」，「半妖人不人妖不妖模样十分恐怖」，这些都是小意思，居然还有人觉得，半妖跟妖族一样都会吃人；南宁这么多年来失踪了那么多人，其实是都是半妖干的！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不过他也没试着解释。
　　解释了有什么用呢？
　　人们只相信自己听到看到的东西，哪怕事实摆在面前，他们也会因为各种原因选择睁眼瞎。
　　所以，解释没有意义，不如老老实实做自己的事。
　　于是，在佘青夷的指引下，他们很快来到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前。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出城
　　朱豪和唐红叶
　　这个府邸是王侃的别院之一, 专门用来饲养奇花异草，奇珍异兽。王侃被十剑宗制裁后，这里便被一个修仙世家入手，倒也没做什么改变, 只是安排了几个下人继续侍弄着院内的花草灵兽, 以及一个筑基修士负责守护别院。
　　作为半妖躲进灵兽园, 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院子里的人修为不高，两人拍下隐匿符, 轻松便潜入进去。
　　佘青夷用尾巴尖指着路。
　　他的鳞片冰冰凉凉, 摩擦着顾余的颈肉, 痒痒的，还有点诡异的毛骨悚然, 顾余好悬才克制住想把他扯下来的冲动。
　　两人一蛇不知不觉走到了灵兽园。
　　几只灵鹿灵羊悠闲地吃着草，还有漂亮的蓝孔雀抖开翎羽，吸引着异性。
　　绕过这些生灵，走入林子中，便见一棵大树下趴着一只豪猪。
　　这只豪猪体型肥大，大概有1米高, 周身根根锋利的棘刺，实在让人敬而远之。
　　似是感应到什么，豪猪蓦地睁开眼。
　　紧接着，佘青夷从顾余身上跃下，同时上身变成人型：“朱叔。”
　　顾余一愣。
　　哎？
　　豪猪发出爽朗的笑声：“哦豁，我就说闻到了半妖的味道, 原来是你小子！哪里来的这么高深的隐匿符？我差点栽了跟头！”
　　顾余：所以, 这只豪猪是半妖啊！而且是鹿暖暖和佘青夷口中元婴境的朱叔。嗐, 他还以为是猪人来着, 没想到是豪猪人！
　　佘青夷笑了笑，虽然浅淡，却与他先前刻薄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当然是找的冤大头。”
　　顾•冤大头•余：呵呵，果然还是很欠揍。
　　突然，树上传来一声细弱蚊蝇的女声：“青夷，我应该教过你，对任何帮过你的人要学会感恩和礼貌。”
　　话音未落，一道红色身影翩然落下。
　　那女子一身紧身红装，身高只有1米5左右，但眉眼凌厉，一头火红的短发，看起来英姿飒爽又娇小玲珑，非常矛盾。
　　佘青夷一顿，表情恭谨许多：“唐姨。”
　　唐姨点点头，随即瞟向佘青夷身后：“你的恩人呢？”
　　顾余和沈夜苍闻声解除隐匿符。
　　豪猪看了过来，表情微讶：“哦呀？小家伙，你难道就是顾沉渊那货的宝贝儿子？”
　　“朱叔您好。”顾余礼貌地打招呼，介绍道：“我是顾余，这是我爹的亲传弟子沈夜苍。”
　　“叫我朱豪就行。这是唐红叶，她有妖族红叶螳螂的血脉，你们叫她唐姨吧。”朱豪说。
　　顾余震惊了：“这么年轻叫姨？确定吗？”
　　他之前听鹿暖暖和佘青夷喊「姨」，还以为对方是个风韵犹存的少妇，可是，这1米5的童颜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看都不像是姨姨辈啊？
　　唐红叶抿唇一笑：“我已经结婚了。”
　　“啊？”顾余瞳孔地震。
　　虽然半妖寿命是比人类长一点，但是这看着就像才18岁的美少女啊？
　　这身高脸蛋也太有欺骗性了吧？
　　佘青夷在一旁不屑地开口：“唐姨已经快40了好吧？你装得这么震惊干……嘶！”话音未落，他脑袋上就挨了一拳头，直接咬到舌头。
　　“噗——”顾余乐了。
　　唐红叶收回手，慢条斯理，笑容满面地说：“没事，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
　　“那我就叫您唐姐姐了。”顾余乖巧•jpg；
　　“嗯。”唐红叶满意地点头，望向顾余的目光满是慈爱。她说：“谢谢你们救了青夷，他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吧？”
　　“雀实。”顾余点头，立即收获对方一道眼刀。
　　顾余得意洋洋。
　　呵呵，他现在可是有唐姐姐撑腰的人了！
　　唐红叶失笑。
　　玩归玩，闹归闹，正经事还是要干的。
　　顾余板起脸，学着沈夜苍的样子严肃地说：“唐姐姐，朱叔，绒绒和鹿暖暖已经被我救下了，现在的问题是带你们离开南宁。据说所知，万宝商会将半妖在南宁出没之事直接公之于众，然后趁机接管了城门口。除了三大宗门可以自由出入，其他人即便是本地的修仙世家，也需要接受万宝商会的检查。”
　　朱豪哼哼说：“万宝商会那位元婴已经被我打伤了，哼哼，也算让他们损失惨重了。”
　　佘青夷忍不住插嘴：“那朱叔你怎么不变回人形？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朱豪忍不住瞥了他一眼，抖动背上的棘刺：“小子，你又欠揍了？”
　　佘青夷黑着脸没吭声。
　　顾余看出来了，这人就是嘴欠，还欺软怕硬。
　　他笑了笑，继续说：“我只是说明一下情况，但其实问题不大，毕竟我的身份摆在这里，我要走，万宝商会根本不敢拦着。所以你们只需跟着我一起离开即可。”
　　唐红叶闻言抱拳：“麻烦你了，大恩不言谢。”
　　朱豪哼哼：“对了，老顾让你们来桃源村干什么来着？”
　　唐红叶无奈地瞥了他一眼：“你这什么记性？不是请你教他的徒弟剑术，再请杨姥姥帮小余学会控制变身吗？”
　　“哦哦。”朱豪恍然，视线落在一旁一直静静守在顾余身后，沉默寡言，仿佛石像般的沈夜苍，“你想跟我学剑术？”
　　“朱叔。”沈夜苍神色平静，显得不卑不亢，宠辱不惊。
　　朱豪抬眼：“筑基后期了？”
　　“是的。”沈夜苍回答。
　　“练剑多久了？”朱豪问。
　　沈夜苍一顿，实话实说：“满打满算，两个月不到。”
　　朱豪闻言，眼睛顿时瞪得老大：“啥？两个月？”
　　“是。”沈夜苍颔首。
　　朱豪气得鼻孔里哼出两团气：“老顾什么意思？把一个学剑不到两个月的小菜鸟送到我这里来让我来教？”
　　“就是。”佘青夷一脸鄙夷地附和：“还以为你多了不起，看来不过如此！”
　　“喂！”顾余不爽地皱眉，下意识维护起沈夜苍来：“沈夜苍这次剑海秘境契约了五只剑鱼，还得到了……咳咳，总之他剑道天赋绝对不差好吗？”
　　要不是剑圣传承不能泄露，顾余真恨不得说出来狠狠打佘青夷的脸。
　　“哦？”朱豪来了兴趣，满意地点头：“一次性契约五只剑鱼吗？那确实天赋不错。”
　　顾余松了口气。
　　毕竟跟这群人不太熟，他自己倒没所谓，只是学会控制变身而已。
　　反而是沈夜苍，顾余有些担心他们不会尽心尽力地教导。毕竟从佘青夷的态度来看，半妖普遍对人族充满警惕与敌视。
　　朱豪张嘴，还要说什么，却被唐红叶抢断。她说：“我们不如先回十剑宗驻地再谈其他事？这里并不安全。”
　　“没问题。”顾余点头。
　　于是，朱豪恢复人形，而唐红叶和佘青夷则变回妖态，跳到他身上。
　　顾余将隐匿符贴在朱豪身上，然后带着他们离开。
　　也不知是不是景鲤的鱼鳞发挥了效果，归程一路无事发生。
　　回到十剑宗驻地，又是跟鹿暖暖的一番相认。
　　紧接着，众人凑在一起商议一番后，便各自回去休息。
　　第二天，顾余便向徐森告辞。
　　到底是太上长老的儿子和亲传弟子，身份地位非同一般。再加上隐隐感觉到南宁城的暗流涌动，徐森不由想通过顾余的关系离开南宁，转去其他城市或者干脆回宗门领个轻松的职务。
　　于是，抱着讨好顾余的心思，徐森主动提出要送他跟沈夜苍。
　　顾余见他上钩，假假的推辞两下就答应下来。
　　送君千里，难道步行？
　　徐森当即就安排了一辆马车送顾余两人去城门口。
　　顾余见状，笑眯眯地说：“安排两辆车吧，另一辆车放我前天晚上买回来的两只半妖。”
　　徐森心说，不过是两个奴隶，让她们步行不就行了么？
　　不过他要讨好顾余，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两辆车便安排下来。
　　顾余眼看着鹿暖暖和杨绒绒上了马车，仿佛漫不经心般指着拉车的灵兽，说：“这两只是天马兽？品相看起来不错。”
　　徐森闻言看了过去，笑着说：“这两只天马兽有一丝天狮兽的血脉，所以在速度与耐力方面可是佼佼者。”
　　“律——”
　　其中一只天马兽仿佛能听懂两人的赞美，前蹄高抬，发出骄傲的唏律律声。
　　风乍起，吹动它光滑的鬃毛。
　　“怪不得。”顾余一脸惊叹。视线瞥过被风吹动的车帘，他这才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现在就出发？”
　　“没问题！”
　　于是，三人上了另一辆马车。
　　一路上，徐森谈兴很浓，顾余也配合着他。
　　顾余表示，要不是沈夜苍比他更社恐，他真不想社交！
　　不知不觉，城门到了。
　　顾余笑眯眯地说：“你的事我知道，我会传讯给掌门，请他解决徐执事你的问题。”他说着，叹息一声：“我很理解你的心情，毕竟女儿糟了这样的罪，不想留在这是非之地也是正常。放心吧，掌门向来通情达理，一定会调你去一个更好的地方的。”
　　徐森顿时双眼放光：“那就多谢顾师侄了。”
　　“小意思。”顾余摆摆手，顺便说：“哦，城门口到了。咦？这些守在城门口的人是？”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桃源
　　灵鹿少族长
　　徐森闻言哈哈一笑：“顾师侄不知道吧？据说是有元婴境的半妖入了城, 大概是为了你那两个半妖奴隶而来？万宝商会现在想将他们抓住再大赚一笔，所以封了城呢！”
　　万宝商会每月一次的拍卖会不是秘密。
　　作为半个地头蛇，徐森看到鹿暖暖和杨绒绒，自然猜到是顾余将那天的两个半妖买了下来。
　　他并不担心顾余的安危, 毕竟人家老爹是顾沉渊, 手里什么东西没有？但嘴上, 他还是一脸关切地说：“顾师侄还是要小心啊，万一那些半妖冲着你来, 那就麻烦了。要不要我将你们送到十万大山？”
　　“不用。”顾余摆手, 满不在乎的样子：“半妖不是被封在城内了吗？我出了城反而安全了。”
　　“倒也是。”徐森想了想, 点头赞同。
　　说话间，马车已经通过城门。
　　这些万宝商会的守卫看到十剑宗的标志, 根本不敢阻拦，简直顺利到极致，顺利到顾余都怀疑是不是后面会出事。
　　毕竟他身边跟着个男主嘛。
　　马车又走出几里路，顾余这才叫停，对徐森说：“徐执事，就送到这里吧。”
　　“也好, 顾师侄，沈师侄，我便在这里祝你二人旅途顺遂，一路平安了。”徐森抱拳。
　　“借您吉言。”顾余笑了笑，随即状若不经意地说：“对了，留辆马车下来吧。我跟沈夜苍打算多走走看看, 少用飞舟。”
　　“正该如此。”徐森颔首, 没有动鹿暖暖乘坐的那辆马车, 然后带着人返回南宁。
　　待他的马车远去, 顾余才开口：“好了，出来吧。”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色闪电蹿了出来。
　　佘青夷血红色的竖瞳写满不爽。他上身变回人型，吐槽道：“热死了！”
　　妖态的朱豪和唐红叶随之而出。
　　朱豪说：“大家别大意，休息一会儿就继续赶路吧。”
　　佘青夷闻言吐槽：“朱叔，我可不想再跟你共乘一辆车了，你那刺都戳我鳞片上了，幸好我够硬。”
　　朱豪瞪了他一眼：“等着。”
　　说着，他溜进树林深处，不一会儿就变成人型走了出来。
　　人型的朱豪身材高壮，但并不肥胖，给顾余「施瓦辛格」的既视感。他皮肤黝黑，脸上肉肉的，笑起来憨厚可爱。
　　“行了，我赶车，你们几个坐车里去。”朱豪豪爽地挥手。
　　大家不再推辞，登上马车。
　　马车内别有乾坤，坐下6个人不在话下。
　　顾余习惯性地坐到沈夜苍身边。
　　鹿暖暖抱着杨绒绒，靠近佘青夷，但被对方的瞪视逼回唐红叶身边。
　　佘青夷一个人盘踞在角落里，显得十分孤僻。
　　马车动了起来。
　　车子里静默下来。
　　顾余眨了眨眼。
　　大概是大家不太熟，所以没有话题？
　　顾余自己也觉得挺尴尬的。
　　想了想，他轻咳一声，问：“唐姐姐，从这里到桃源村，大概要多久？”
　　“一天一夜。”唐红叶回答。
　　跟一群不太熟的人待在马车上一天一夜？
　　妈耶！想想就恐怖！
　　幸好，顾余早就准备了社交神器。
　　“不如……我们来打牌吧？”
　　“打牌？”唐红叶一脸茫然。
　　顾余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他叫人做的玉牌，笑眯眯地说：“就是一种牌类游戏，叫斗地主，我跟沈夜苍带你们玩一遍，你们应该就会了。”
　　鹿暖暖和杨绒绒好奇地看了过来。
　　佘青夷仿佛施舍般掀开一只眼皮。
　　于是，顾余和沈夜苍带着唐红叶和鹿暖暖玩起斗地主。
　　一个时辰后。
　　佘青夷暴躁地推开已经输懵掉的鹿暖暖，加入战局。
　　五人就这么轮换着斗了一天一夜的地主。
　　这游戏对佘青夷三个半妖来说非常新奇，三人都玩上了瘾，还是朱豪的声音将他们从游戏的乐趣中唤回。
　　“大家，咱们快到家了！”
　　顾余将手里的牌丢给沈夜苍，掀开窗帘望向外面。
　　入眼是茂密的森林。
　　树木高耸，树枝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窥探。
　　地面崎岖不平，但天马兽却如履平地。
　　有朱豪在，倒是没什么不长眼的来攻击他们。
　　顾余眼看着朱豪驾驭着天马兽，三拐两拐，就带着他们来到一处雾气弥漫的峡谷前。
　　马车正要驰入山谷，忽见朱豪皱眉：“谁？”
　　话音落下，三个头顶鹿角、衣着鲜绿的男子从森林中走了出来。为首的男子容貌俊美，翠绿色的瞳孔搭配优雅的鹿角，仿佛是童话世界里走出来的精灵。
　　顾余不由目露欣赏。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只见那俊美的鹿人稽首：“灵鹿族鹿蕴，见过朱师。”
　　朱豪微讶地挑眉：“灵鹿族的少族长？”他下意识地瞥了眼身后，随即问：“你带人来桃源，是有什么事吗？”
　　鹿蕴笑容温润：“晚辈受母所托，前来接姐姐回家。无奈桃源迷雾深重，几次深入而不得其踪，只得在峡谷入口守株待兔了。”
　　守株待兔？
　　待的是他这只兔吗？
　　顾余揶揄地想着，随即看向对面坐着的鹿暖暖。
　　姓鹿，还有个姐姐，那是鹿暖暖无疑了。
　　没想到鹿暖暖有个少族长弟弟？
　　等等，鹿暖暖不是半妖吗？而鹿蕴显然是纯血妖族……
　　嘶——
　　有故事啊！
　　而此时的鹿暖暖神色发怔，不知在想什么。
　　马车外，朱豪冷哼一声，神色倨傲：“接暖暖回鹿族？呵呵，开什么玩笑？妖族会接受半妖？”
　　鹿暖暖垂眼，目光微暗。
　　鹿蕴笑了笑，依旧神色平静：“母亲思女成疾，父亲心疼她，这才同意可以让暖暖回鹿族见母亲。”
　　朱豪皱了皱眉，没吭声。
　　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不好插嘴太多。
　　想着，他直接说：“这事儿你直接问暖暖吧，我做不了主。”说着，他敲了敲车门：“暖暖，你怎么说？”
　　鹿暖暖坐在车中一动不动，十指紧紧揪着衣服，目光犹豫而慌乱。
　　佘青夷冷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你才刚被人类抓了，现在又想被妖族骗走？”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被车内车外的人听到。
　　鹿蕴闻言，脸上温润的笑容几乎没有一丝变化：“差矣！暖暖与我乃血脉至今，我为何要骗她？”
　　“谁知道你们灵鹿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佘青夷冷笑，“人族不是好东西，你们妖族也别大哥说二哥！”
　　好家伙，一句话得罪两方人马，佘青夷这张嘴可真是太会得罪人了！
　　顾余直呼内行。
　　不过他没接触过妖族，对灵鹿族了解也不深，所以不好评价。
　　虽然鹿蕴给他的第一印象挺好，但俗话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有句话说的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向来歧视半妖的妖族突然找上门来认亲，确实会让人怀疑里面是否存在猫腻。
　　顾余不清楚鹿暖暖是怎么思量的，但或许佘青夷的话确实触动了她，她推开车门，低声说：“抱歉，我不会跟你们回去。”
　　鹿蕴抬眼望着她，目光微动。
　　他说：“姐姐，母亲很想念你。”
　　“半妖与妖有别，相见不如不见。”鹿暖暖自嘲地摇摇头。
　　鹿蕴沉默。
　　良久，他开口：“也好。但灵鹿族的大门会永远为你打开，你想见母亲，可以随时过来。”说完，他朝身后同族道：“我们回去吧。”
　　“少族长！”两个灵鹿族神色急切。
　　鹿蕴淡笑着制止了他们欲脱口而出的话：“走吧。”
　　两个灵鹿族面露不甘，最终不甘不愿地跟在他身后离去。
　　“哼，看看他们的样子，你的选择是正确的。”佘青夷冷笑。
　　鹿暖暖苦笑，没有回答。
　　“好了，我们继续赶路吧。”朱豪知道她心情不好，阻止了佘青夷继续往她伤口上撒盐。
　　众人回座位上坐好，朱豪重新驾车。
　　穿过峡谷，眼前豁然开朗。
　　初看时，顾余还以为自己真来到了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各种各样的半妖或在田间劳作，或在林间对弈，或在旷野高歌，或是垂髫小儿摸鸡逗狗，怡然自得，不亦乐乎。
　　“朱大哥回来！”
　　看到朱豪出现，顿时有人高呼。
　　紧接着，大家纷纷停下手里的事，簇拥过来。
　　“朱叔，绒绒和暖暖救回来了吗？”
　　“快去通知姥姥！”
　　“朱叔既然归来，肯定是救回来了。”
　　朱豪哈哈一笑，插着腰说：“不错！大家放心，绒绒和暖暖已经被我成功带回来了！朱叔出马，肯定是马到功成！”
　　“朱叔，你是豪猪，不是马！”
　　一个皮肤黝黑，瞳孔金灿灿的小年轻吐槽了一句。
　　“嘿！几天不见，小黑你怎么跟青夷一样学坏了？”朱豪不高兴地瞪眼。
　　“哈哈哈！”
　　快活的笑声顿时充斥整个村落。
　　顾余被这欢乐的氛围感染，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我们出去吧。”佘青夷边说，边漫不经心地瞥了沈夜苍一眼。
　　“嗯。”鹿暖暖抱着杨绒绒，推开车门。
　　“暖暖！绒绒！你们平安无事！太好了！”
　　众人看到毫发无损的两人，都十分高兴。
　　“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鹿暖暖一脸羞愧。
　　“哎-暖暖说的什么话？本来也不是你的错！”那叫小黑的年轻赶紧开口，眼底的爱慕根本克制不住。
　　“是啊。现在的小孩子，根本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险。捉个迷藏就敢往外跑。人类和妖族都不是好相与的，我们乖乖呆在桃源村就好。”有人附和。
　　杨绒绒作为村长的孙女儿，对迷雾峡谷设置的阵法自然十分精通。所以这熊孩子跟人玩捉迷藏为了赢，直接跑出了迷雾峡谷。
　　——这样小伙伴不就找不到她了吗？
　　——真是好想法呢！
　　然后她就被人类发现捉住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沈夜苍是好人
　　篝火晚会进行时
　　说话间, 顾余等人也下了车来。
　　看到顾余和沈夜苍，众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冷却。
　　“人类？”小黑瞬间炸毛，全身蓄势待发。
　　鹿暖暖赶紧开口：“大家不要紧张，这是顾师的亲子顾余, 以及他的亲传弟子沈夜苍。”
　　“顾余？是那个跟我们一样的半妖吗？”小黑一脸好奇地看了过来, 表情明显放松许多, 但瞥向沈夜苍的余光依旧带着警惕。
　　“嗯。”鹿暖暖忙不迭点头。
　　顾余抬手打招呼：“你们好，叫我小顾或者小余都可以。”
　　沈夜苍想了想, 也跟着挥了挥手, 但没吭声。
　　他已经感受到周遭那明晃晃的敌意。
　　“小余, 欢迎你们来到桃源村。”朱豪哈哈大笑，调和着略显僵硬的气氛：“大家其实都很欢迎你们, 你们在这里呆上几天就知道了。”
　　“嗯。”顾余颔首。
　　这时，有人开口：“让让，姥姥来了！”
　　人群如摩西分海。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拄着拐杖走出来，正是桃源村的村长杨毛毛。
　　“奶奶！”杨绒绒看到她，立即哽咽着扑过去。
　　“绒绒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杨毛毛心疼地搂住她, 随即斥责道：“以后还会不会乱跑了？”
　　“不会了，再也不敢了。”杨绒绒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
　　“知道就好。”杨毛毛宽慰地叹息一声，随即看向朱豪等人，“老朱，辛苦你们将人救回来了。”
　　朱豪摆手，说：“姥姥, 这次我可是一点儿忙没帮上。绒绒和暖暖是顾余和沈夜苍救的。”说着, 他将整个救人过程简述一遍。
　　顾余看出, 他这是在替他跟沈夜苍拉好感。
　　嗯, 主要是沈夜苍。
　　果然，故事讲完，众人神色越发和缓，看沈夜苍的目光也不再充斥着敌意。但也仅此而已，必要的警惕还是保持着的。
　　顾余表示理解。
　　毕竟大家才第一次见面，人类在他们印象中又是迫害过他们的角色。
　　“呵呵，我算到你们差不多该到了，但没想到正好救了绒绒她俩。唉，我们桃源村好像一直在承你们父子的情。”杨姥姥朝顾余鞠了一躬，“老身在这里谢过二位了。”
　　顾余吓得赶紧闪身扶住对方：“姥姥言重了。我也是半妖，看到同族被拍卖，不出手救人才奇怪。”
　　“唉！”杨姥姥叹息一声：“桃源村的大家或多或少都被人族和妖族欺骗伤害过，所以对此比较敏感，还希望你们不要计较。”
　　“怎么会？我能理解。”顾余忙不迭点头，又说：“不过人分好坏，妖亦如此。沈夜苍对半妖没有偏见，他不会伤害你们的。我跟他接下来要叨扰大家几个月，希望在相处过程中，大家能接受他。”
　　“放心吧，我已经通知下去了。大家一开始或许会有些排斥，但只要相处久了，会了解你们的性情的。”杨姥姥说。
　　“嗯嗯。”顾余乖巧点头，心里着实替沈夜苍捏了把汗。
　　看来沈夜苍在桃源村的修炼不会顺利了。
　　这时，杨姥姥朝众人道：“你们也听见了吧？小余也是半妖，是咱们自己人。至于这位沈夜苍，他是顾师的弟子，顾师是桃源村的恩人，你等对待他，亦要向对待恩人一般尊重，知道吗？”
　　“知道了。”人群的回应稀稀拉拉。
　　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毕竟，心理创伤不是那么容易治愈的。
　　“好了，都散开吧。”杨姥姥摆了摆手。
　　大家这才三三两两去做自己的事儿。
　　顾余给沈夜苍使了使眼色，随即扶住杨毛毛的手臂，笑眯眯地说：“姥姥，刚才听你说我爹是桃源村的恩人？他没跟我说过这事儿呢，不如您给我们讲讲？”
　　“呵呵，那可是好长好长一段故事了。”杨毛毛笑容慈祥和蔼地抚了抚顾余的脑袋，说：“你们住的地方我已经安排好了，叫老朱带你们去吧。等你们安顿好，我再跟你细说。哦对了，今晚村子里会办篝火晚会，既是欢迎你们，也是庆祝暖暖和绒绒的平安归来，你们记得准时准点来参加啊！”
　　“没问题。”顾余点头。
　　于是，朱豪带他们先去安顿。
　　暂住的屋子在村子北边，背靠一座山脉，旁边是一条清澈的小溪，略有些偏僻。
　　朱豪解释说：“这是我们给老顾建的屋子，他偶尔会过来暂住。因为他是人族，又喜静，所以屋子建得偏了点。不过这个位置冬暖夏凉，地势开阔，很适合练剑。”说着，他看向沈夜苍：“你是想跟我学剑是吧？以后我每天过来教导你。”
　　“谢谢朱叔。”沈夜苍态度恭敬。
　　虽然未曾拜师，但朱豪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他的老师了。
　　沈夜苍向来尊师重道。
　　“应该的。”朱豪摆了摆手，眉眼憨厚。
　　他取出钥匙开门，然后将钥匙交给顾余，说：“喏，房间已经打扫过了。哦对了！”他拍了拍脑门，说：“我忘说了，当初考虑只给老顾一个人住，所以只建了一间卧室。不过你俩都是男人，凑合着一起睡没事的吧？”
　　朱豪感觉问题不大，所以没放在心上。
　　顾余则有些心情微妙。
　　主要他最近老是意识到他跟沈夜苍有过肌肤之亲了，所以对同床共枕这种事有些敏感……
　　再说了，目测他俩要在桃源村呆上好几个月呢！
　　而合欢蛊每月爆发一次，如果共居一室，自己就很容易暴露……
　　“可以。”沈夜苍开口。
　　顾余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他这时候要是拒绝，会显得很奇怪吧？
　　算了，到时候……到时候再说吧！大不了找个地方躲起来！
　　顾余选择摆烂。
　　“那行，钥匙给到你们了，你们收拾下，日落后记得来参加篝火晚会啊！就在村子中央的小广场。”
　　“好。”
　　朱豪于是离开。
　　⚹
　　夕阳西下。
　　落日的余晖为屋顶染上橘色的暖光。
　　村子中央的小广场已经点起篝火，热闹非凡。
　　头顶兽耳兽角的年轻男女已经围着篝火欢快地跳起舞来，也有年纪稍大些的半妖聚在一起乐呵呵地喝酒聊天打屁。
　　顾余和沈夜苍走到杨毛毛身边：“姥姥，我们来了。”
　　杨毛毛看了过来，笑呵呵地说：“要去跳舞吗？”
　　“我可不会跳舞。”顾余摇头。
　　杨毛毛说：“那就多吃点儿，千万别客气。”
　　“放心，我不会客气的。”顾余嬉笑，说着，他就拉着沈夜苍去到餐桌前。
　　一个长着牛角的大叔正在做烧烤，看到他们过来，立即举起几串肉热情地说：“来来来，这些已经熟了！趁热吃！”
　　“这是什么肉？”顾余一边问，一边好奇地接过。
　　“牛肉、羊肉都有！”大叔回答。
　　“噗——咳咳！”顾余笑岔了气。
　　等等，大叔你顶着牛角说这种话，也太诡异了吧？
　　“哈哈，被吓到了？”大叔乐了。
　　“有点。”顾余哭笑不得。
　　“半妖也是要吃肉的，再说了，不过是灵兽肉，有什么大不了的。”牛角大叔耸了耸肩，又抓了一大把肉串塞进两人手里：“来来来，多吃点儿！争取把自己养胖！”
　　“谢谢。”顾余赶紧道谢。
　　两人一边吃着肉串，一边看众人跳舞。
　　那烤肉的牛角大叔问：“你们不去跳吗？”
　　“不了，我们不会。”顾余摇头。
　　“嘁！随便跳跳也可以的！我跟你说，咱们桃源村的习俗是，若有喜欢的人，直接在篝火晚会上邀请对方跳舞，对方若是接受了，就代表他愿意跟你个机会。咱们桃源村的姑娘水灵吧？看对眼了就积极点，邀请人家跳舞哦！”牛角大叔显得十分热情，就是热情的有些过分，看着像做推销的……
　　顾余尴尬地附和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一身白裙的姑娘羞红着脸走过来，在一片调笑的口哨声里站到顾余面前，忸忸怩怩地说：“顾余，我能邀请你跳舞吗？”
　　“哈哈哈！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你小子有福气了！飞飞可是咱们桃源村的大美人！”牛角大叔比顾余还兴奋，不停拍着他肩膀，疼得顾余龇牙咧嘴。
　　这大叔修为不低啊……
　　顾余想着，看了眼这个叫飞飞的姑娘。
　　确实很漂亮。
　　她一身雪白，衣袂翩跹，耳后是白色的鸟羽，看起来又纯又欲。
　　漂亮姑娘都是男主的后宫吧？
　　顾余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这个想法。
　　随即摇摇头。
　　自己怎么能有刻板印象呢？
　　都跟沈夜苍相处多久了，还看不出人家的性格吗？
　　沈夜苍根本不是花心的主。
　　他在剧情里开了后宫完全是作者想开后宫。
　　想着，他勾起一贯的温文尔雅的笑容：“抱歉。”
　　飞飞一愣，随即洒脱一笑：“拒绝我是你的损失哦——”说完，她便爽快地转身。不一会儿，她便接受了一位男士的邀请，踏入舞池欢快地跳起舞来。
　　顾余也没在意。
　　虽然这女孩儿很漂亮，但他并没有谈恋爱的欲望。
　　再说了，这才刚见面就告白，也太快了吧？
　　顾余是日久生情党。
　　他觉得，感情是需要培养的，一见钟情什么的太虚假了。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接下来又陆陆续续有几个姑娘跑过来邀请他跳舞，不过都被他拒绝了。
　　顾余被这些姑娘的热情吓到，忍不住拿着食物躲到晚会的角落。
　　“我居然这么受欢迎？”顾余一边吃肉，一边跟沈夜苍吐槽，“你明明比我帅啊，怎么没人邀请你？因为你是人族？”
　　“大概。”沈夜苍面无表情地给他递烤肉。
　　“太可惜了，要是深入了解你，就会知道你是好人了。”顾余自然地接过他递来的烤肉，吃得津津有味。
　　沈夜苍勾唇，眼底漫上淡淡的笑意。


第49章 月下剑舞
　　晚安——
　　“你们怎么在这里？”
　　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
　　顾余扭头, 就见佘青夷缓缓走了过来。
　　他依旧赤着上身，下面随意系着一条长长的黑布，眼尾的鳞片在篝火映照下闪烁着黑曜石般的光辉。
　　“你是有多热？”顾余忍不住吐槽。
　　“你管我？”佘青夷冷哼。
　　顾余翻了个白眼：“谁想管你？你到我们这边来干嘛？跳你的舞去！”
　　佘青夷挑眉：“我对跳舞不感兴趣。”
　　话音刚落，鹿暖暖略显拘谨的声音便响起：“青夷哥, 原来你在这里！”
　　今天的她穿着青色长裙, 面庞温柔, 仿佛林中的精灵。
　　“嗯。”佘青夷双手抱胸，敷衍地应了一声。
　　“那个……”鹿暖暖上前, 低垂下眉眼, 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青夷哥，谢谢你这次来救我, 我能请你跳个舞吗？”
　　哇哦！
　　顾余瞬间眼睛放光，八卦之心骤起。
　　原来鹿暖暖喜欢佘青夷？
　　佘青夷面无表情：“不感兴趣，你找别人吧。”
　　“啊……也、也对。”鹿暖暖牵起僵硬的嘴角，笑容勉强。她脑袋垂得更低，飞快地说：“那我不打扰你们了。”说完，她就踩着凌乱的步伐跑走了。
　　“啧啧啧——”顾余摇头。
　　佘青夷睨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顾余揶揄：“你拒绝人家, 真是可惜了。毕竟以你的性子，难得有人喜欢。”
　　佘青夷面无表情地回答：“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喜欢。”
　　“那你打算孤独终老？”顾余问。
　　“有何不可？”佘青夷挑眉反问。
　　顾余无言以对。
　　佘青夷淡淡地说：“你认为遇到命中注定的伴侣，概率有多大？即便是真心相爱，最后在一起了，感情也终究会被现实消磨，最后不欢而散。既然如此, 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在一起。大多数半妖都是人与妖爱情的结晶, 但结果呢？这些困囿于桃源的半妖不就是最好的答案么？”
　　顾余皱眉。
　　这套理论听着非常别扭, 但在佘青夷的视角, 却现实而合理。
　　“我觉得……你说错了。”顾余开口。
　　佘青夷抬眼看过来：“哪里？”
　　“你的想法完全是因噎废食。因为最后会分开，所以干脆一开始就不要在一起？可笑，感情是能控制的吗？正因为无法控制自己，才叫爱情好嘛？”顾余不屑地看着他：“这里的半妖，不正证明了曾经有人或妖为了爱情奋不顾身过吗？”
　　佘青夷怔住，不知在想什么。
　　顾余继续说：“哪怕结局不美好，但也让我们成为更好的自己。当我们老去回首这段过去，也会笑着说自己不后悔！”
　　沈夜苍勾唇，若有所思。
　　佘青夷回神，目光复杂。
　　气氛骤然静默。
　　顾余眨了眨眼：“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说得不对吗？”
　　佘青夷冷哼一声，抱胸说：“只是想不到一只兔子能说出这种话。看来你谈恋爱是老手了。”
　　顾余顿时红了耳朵：“你才老手！我只是看得多了懂得就多！小心我告你诽谤！”
　　“告我？找青天大老爷吗？”佘青夷疑惑。
　　“呃……算了！”顾余顿时泄气。
　　他们的代沟跨越了一个世界！
　　佘青夷勾唇，正要开口，眼前的顾余瞬间消失，衣物应声而落。
　　佘青夷下意识伸手，但晚了一步。
　　沈夜苍淡定地接住衣服，从衣服堆里把顾余扒拉出来。
　　顾余在他掌心跳脚。
　　怎么又变成兔子了！
　　因为佘青夷说他是兔子？摔！这变身还带声控的？
　　“要回去么？”沈夜苍低头问。
　　顾余蔫蔫儿地点点头，雪白的兔耳朵随着动作上下甩动。
　　沈夜苍指尖动了动，抬手捏住。
　　顾余抬起脑袋，谴责地望着他，仿佛在问：“干嘛？”
　　沈夜苍眯起眼：“可爱。”
　　顾余：？？
　　两片耳朵控诉地夹住他的指尖。
　　沈夜苍笑了笑：“走吧。”说着，他抬首看向佘青夷：“抱歉，我们先回去了。”
　　佘青夷表情冰冷，一言不发。
　　沈夜苍也不在意。
　　对方始终对他人类的身份耿耿于怀，根本不会跟他交谈。就比如刚才，从始至终，佘青夷都只跟顾余交流，看都不看他一眼。
　　沈夜苍果断转身。
　　刚靠近暂住的小院子，掌心里便亮起白光。
　　沈夜苍一眯眼，立即走入屋内。
　　不一会儿，顾余穿戴整齐地走出卧室，吐槽：“无语，我感觉我玩了个寂寞，也吃了个寂寞。”
　　“你想回去？”沈夜苍问。
　　“算了。”顾余摆手，“我又不会跳舞，去了也只是干站着，没意思。”说完，他忽然眼珠子转了转，“对了，你会跳舞吗？”
　　沈夜苍摇头。
　　顾余咧嘴一笑：“骗人！你不是会剑舞吗？”
　　沈夜苍一愣。
　　确实，他在剑海得到了一套增强攻击力的剑舞绝招。
　　“不然你跳给我看？”顾余嬉笑。
　　沈夜苍沉默。
　　顾余还以为他害羞，鼓动道：“怕啥？这边就咱俩。跳得再差我也不会笑话你的！”
　　沈夜苍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好。”
　　“耶！”顾余开心地拍手，“走走走，去外面。”
　　他推着沈夜苍来到院子里。
　　院子里栽着一株叫不出名字的树，月色下静静地开着玉白的花。树下有石桌石椅，看起来老旧古朴。
　　微风吹过，树影婆娑。
　　顾余顿时脑补出沈夜苍在月下剑舞的画面。
　　一定非常好看！！
　　顾余眼睛发亮：“就在这里吧！”
　　“嗯。”沈夜苍无所谓。
　　他取出随身宝剑，走到树下，闭眼。
　　这套剑舞他练得不多。
　　毕竟真正战斗时，敌人可不会傻到给你准备的时间。
　　回忆了一遍招式，沈夜苍蓦的睁眼，凛冽的视线仿佛利剑刺向顾余，让人瞬间头皮发麻。
　　起势，出剑。
　　黑色的身影仿佛要融入夜色，凌厉的剑光却要刺破苍穹。
　　沈夜苍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独特的韵味和美感，让顾余根本移不开视线。
　　“呼——”
　　树叶沙沙作响，溪水欢笑着流淌。
　　沈夜苍的长发被风吹动，皎洁的月色下仿佛要乘风归去的仙人。
　　顾余下意识屏住呼吸。
　　终于。
　　剑止。
　　沈夜苍收剑入鞘，缓步向顾余走来。
　　直走到顾余面前，他依旧一动不动。
　　“顾余？”
　　顾余猛地回神。
　　他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沈夜苍，居然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沈夜苍微微皱眉，然后，他看到顾余通红的耳垂。
　　“哇！”顾余拍了拍胸口，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太棒了！我都看呆了！要是那些姑娘看到你的剑舞，估计会直接沦陷吧？”
　　沈夜苍勾唇：“你沦陷了吗？”
　　“我是男人，沦陷个啥？”顾余忽略了依旧跳得飞快的心脏，撇嘴吐槽。
　　沈夜苍不置可否，淡淡地问：“那你想学吗？”
　　“哎？我吗？”
　　沈夜苍点头：“我教你。”
　　顾余认真地想了想：“也不是不行哦？以后可以用这招来泡楠/枫妞，肯定很浪漫！”
　　沈夜苍眯起眼：“确实。”
　　顾余拿出自己的剑，兴致勃勃：“那来吧！沈老师，开始的教学——”
　　沈夜苍于是走到他身后，一手捏住他手腕，一手撑住他的腰，胸口抵住他的后背，垂下眉眼：“首先是第一式……”
　　他吐词时的气息全喷洒在顾余脖颈间，让顾余本能地缩了缩脖子，侧头：“喂，好痒——”
　　沈夜苍精致的眉眼近在眼前，淡漠的唇几乎要吻上他的额头。
　　顾余瞳孔一缩，瞬间忘记自己想要说什么。
　　“嗯？”沈夜苍歪头，声音低沉无辜。
　　“哦、哦……没、没什么！”顾余猛地扭过头，目光闪烁。
　　“砰砰砰！”
　　沈夜苍于是继续教他剑招。
　　“砰砰砰！”
　　声线莫名的性感。
　　“砰砰砰！”
　　顾余只是机械地随着他的动作而动作，实际上什么也没记住。脑子是一团浆糊，鼓膜里只有诡异的心跳声在响动。
　　这教导什么时候结束的，他也不清楚，反正等回过神来，他已经躺在床上，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睡意全无。
　　话说，这就是男主的魅力吗？
　　男主的荷尔蒙为什么要无差别地对男女释放？
　　而被男主荷尔蒙搞得心跳加速的自己……是不是不太对劲？
　　想到这里，顾余更睡不着了。
　　完了，他该不会弯了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顾余立即脑补佘青夷、熊大忠跟他贴贴的画面。
　　嗯，很好，瞬间萎了。
　　果然，他没弯。
　　所以有问题的不是他，而是沈夜苍！是沈夜苍那时刻散发魅力的男主光环！
　　没错！就是这样！
　　顾余松了口气，终于心安理得地睡了过去。
　　待他呼吸平缓，黑暗中，沈夜苍缓缓勾唇。
　　“晚安。”
　　⚹
　　翌日。
　　一大早，朱豪便来敲门，将沈夜苍带到河边练剑。
　　顾余无事可做，便也跟着去。
　　朱豪在剑法上有着独到的见解，讲解也不晦涩，顾余听得倒是津津有味。
　　不一会儿，佘青夷找了过来，语气嫌弃：“你很闲的样子？还记得自己来桃源的目的吗？”
　　“当然啊。”顾余回答，“学会控制变身啊。不过这个不急吧？反正我在等杨姥姥的安排。”
　　佘青夷臭着脸说：“那你等到了。”
　　“嗯？”顾余挑眉，上下打量他，“该不会……”
　　佘青夷冷冷开口：“你感受到我的气息就会控制不住变身吧？姥姥听说后就叫我来教导你。”
　　“你行吗？”顾余嘴角一抽。
　　佘青夷闻言立即瞪了过来：“你才不行！”
　　顾余偷笑：“那你到底行不行？”
　　佘青夷一脸不爽：“放心，我也曾经控制不了变身，这方面我有经验就是了。”


第50章 “沈夜苍……”
　　“嗯。”
　　“哦？”顾余若有所思, 面上还是笑着回答：“那我放心了。”顿了顿，又问：“在这里教吗？”
　　佘青夷抿唇：“随你。只要你从兔子变回人的时候不害臊就行。”
　　顾余瞬间反应过来：“那还是回屋吧。”
　　他跟沈夜苍打了声招呼，便跟佘青夷回屋。
　　“那么，要怎么控制好变身呢？你有诀窍吗？”顾余坐回位子上, 撑着脸好奇地问。
　　佘青夷坐在他对面, 淡淡地说：“首先, 你要习惯我的威压。”
　　“嗯？”顾余一愣。
　　说时迟那时快，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只见佘青夷的瞳孔已经转变成竖瞳, 眼尾的鳞片仿佛细胞增殖一般快速向四周蔓延。
　　“刷！”顾余瞬间缩成兔子。
　　佘青夷将他从衣服堆里扒拉出来, 吐出鲜红的蛇信, 眼底笑意盎然：“什么时候你能抗住我的威压不再变成兔子，什么时候你才算毕业。所以, 小兔子，你要加油呀——”
　　⚹
　　时间如白驹过隙，眨眼间，一个月即将过去。
　　沈夜苍偶然得知杨姥姥是丹师及阵法大师，于是特意展现了炼丹的天赋，得到杨姥姥的青睐。他上午跟随朱豪练剑, 下午则去杨姥姥那边炼丹。
　　而顾余则勤勤恳恳地跟着佘青夷学习控制变形。
　　首先自然是氪宝气，将积攒的宝气凝聚于丹田，形随意动。其次便是面对佘青夷的威压，做到保持原形不动。
　　小半个月下来，他已经不至于被本能驱使，吓到直接变成兔子了。
　　这段时间里, 顾余也跟桃源村的大家相处得很融洽。但沈夜苍就不行了, 他人族的身份在这里完全碰壁, 大多数人对他的态度都是视而不见, 少部分极端的半妖则时不时嘲讽一两句，或者给他使点小绊子。估计是想激怒了沈夜苍，趁机将他赶出去。
　　沈夜苍倒是不在乎。
　　——只要别妨碍他修炼就行。
　　而随着月底将近，顾余也越来越心不在焉起来。
　　“啪！”
　　佘青夷一个弹指。
　　“啊！”顾余吓了一跳，捂住额头不爽地看着他：“你干嘛？”
　　“你干嘛？你有认真听我说话吗？”佘青夷冷嘲热讽。
　　“呃，你说了什么？”顾余尴尬地摸摸鼻子。
　　“我说了什么已经无所谓了，你最近是怎么回事？一直心不在焉的？”佘青夷不爽地抱胸。
　　“哎……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嘛……”顾余叹息。
　　佘青夷一愣，上上下下瞟着他：“原来你是女人？”
　　“滚！你才是女人！”顾余白了他一眼。
　　这么久了，顾余表示已经习惯了佘青夷的毒舌，两人相处倒是有点损友间互相拌嘴的味道。
　　“那你是怎么回事？”佘青夷挑眉。
　　顾余没吭声，沉默地撑着下巴，望着窗外正在练剑的沈夜苍。
　　佘青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眼底闪过一抹厌烦：“跟沈夜苍有关？你跟他吵架了？”
　　“没有啊。”顾余秒回，“就是……”
　　“就是？”
　　顾余认真想了想，说：“就是说，人有的时间就想独处一下。村子里有适合独处，不会被打扰的地方吗？”
　　佘青夷静静看着他，良久说：“确实有。”
　　“哪里？”顾余眼前一亮。
　　佘青夷淡淡地说：“院子后面的那座山你看到了吧？”
　　顾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他又不是瞎子，怎么看不到？
　　佘青夷说：“山上有一座温泉。如果是冬天，大家都会去泡温泉，但夏天从未有人去过。”
　　毕竟这里的半妖大多是哺乳动物，都有皮毛的，怕热是常态了。
　　“温泉啊……”顾余眼前一亮，“有具体方位吗？”
　　“不然我今天带你去踩点？”佘青夷挑眉。
　　“好啊好啊！”顾余双眼放光，拉住他的手就迫不及待地说：“现在立刻马上！走吧！”
　　佘青夷浑身一僵，似乎是不习惯这种肢体接触。
　　“哦，不好意思。”顾余反应过来，赶紧松手。
　　佘青夷复杂地看着他：“没事。”说着，他主动握住顾余的手臂，说：“跟半妖的肢体接触，我还是能接受的。”他一边说，一边牵着人走出屋子。
　　“我觉得你应该做个脱敏治疗。”顾余吐槽。
　　“脱敏？那是什么？”佘青夷问。
　　走出屋子，沈夜苍立即看了过来。
　　佘青夷瞥了他一眼，朝朱豪说：“我们出去一下。”
　　“去吧。”朱豪也不问他们去哪儿。
　　反正是不可能出了村子的。
　　沈夜苍盯着顾余被握住的手腕，眯起眼。
　　顾余因为心虚没敢看沈夜苍，所以没察觉对方的视线。
　　——毕竟他这是为了合欢蛊在找躲避沈夜苍的地方。
　　两人出了院子，顾余顿时松了口气。
　　佘青夷感知到他放松的手臂，挑了挑眉：“所以脱敏是什么？”
　　顾余回神，答道：“就是……怎么说，你不是一跟人接触就会发病吗？那不如试试先碰一个手指头，观察发病严不严重，等慢慢适应了再加大接触面积。这个就叫脱敏治疗。”
　　“不用了。”佘青夷瞬间黑了脸。
　　目前村子里不就沈夜苍一个人类吗？
　　这是要他去跟沈夜苍肢体接触？
　　呕！
　　想想就恶心！
　　“你这抗拒得也太明显了吧？”顾余哈哈大笑。
　　佘青夷冷声说：“让我跟他肢体接触，不如让我去死。”
　　“哪有这么夸张？”顾余摸摸鼻子，想想确实很多人会排斥脱敏治疗，就随口问：“如果把你眼睛蒙起来，不告诉你碰你的人是谁，你会发病吗？”
　　佘青夷不屑地白了他一眼：“我记得我说过，不要小看蛇的嗅觉。”
　　“啊……也是。”顾余无言以对。
　　周围的树木渐渐增多，阳光被挡住，草地上是斑驳的光影。
　　两人一路向上，到达山腰。
　　山腰有一个洞窟，进入后能闻到浓厚的硫磺味。
　　洞窟昏暗，四周岩壁生长着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四瓣小花，自动散发着光亮。
　　前行不多久，果然看到最深处有一座大概半个篮球场大小的温泉。
　　“温泉居然在这种地方……”顾余有些惊艳，说：“这里不会藏着什么天材地宝吗？”
　　“有。已经被姥姥摘走了。”佘青夷回答。
　　“原来如此。”
　　顾余走到温泉边，看着热腾腾的水蒸气，环视四周，发现这里确实是躲避沈夜苍的绝佳地点。因为是洞窟，所以只要在洞窟外设置一个防护阵法，就能阻隔任何外来者。
　　“这里……”顾余刚想问这里有没有另外的出口，就感觉后背被推了一下，紧接着，他脚一歪，直接摔进温泉里！
　　“哗啦啦——”
　　水花四溅。
　　“擦！”顾余坐在温泉里，看着居高临下笑容恶劣的佘青夷，没好气地问：“你干嘛？”
　　“就是想把你推下去，不行吗？”佘青夷挑眉，蛇信舔了舔尖尖的牙。
　　“无语，你这人是什么毛病？也太恶劣了吧？”顾余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从水里站起来。
　　“哗啦啦——”
　　他全身湿透，白色的衣服皱巴巴地贴在身上，露出隐隐约约的雪白肌理和纤细的腰肢。水珠从他的发尾滴落，顺着精致的锁骨没入胸口。
　　他随手抹了把脸，扯着衣领不高兴地皱眉：“MD！下次你再搞我，咱们友尽好吧？”说着，他催动灵气将衣服和身上的水分蒸干。
　　佘青夷血红的竖瞳盯着他的锁骨，漫不经心地开口：“哦——”
　　“不是我说，你这样真的会没朋友的！”顾余吐槽。
　　“哦——”
　　“你哦个啥？你有认真听我说的话吗？”顾余不爽地瞪着他。
　　佘青夷食指戳了戳自己的脸颊，歪着脑袋一脸无辜：“没有？”
　　顾余深吸一口气。
　　不气不气。
　　跟蛇精病生什么气？
　　“有人说过你很欠揍吗？”
　　“有，但关我屁事？”佘青夷不屑地冷笑。
　　果然是蛇精病。
　　顾余总结。
　　“行了，既然找到温泉了，咱们就打道回府吧。”说着，他作势往回走。
　　“嗯。”佘青夷跟上。
　　然而，就在他迈步的瞬间，顾余突然转身，闪电般用力推了他一下。
　　佘青夷没反应过来，「扑通」一声坐进温泉里。
　　“哈哈哈！”顾余叉着腰大笑，“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略略略-活该——”说完，他一溜烟跑出去老远。
　　佘青夷撩了撩长发，望着对方连头发丝都洋溢着快活的背影，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
　　“呵——”
　　⚹
　　心理学上有个墨菲定律，说是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吃晚饭的时候，顾余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
　　按照估算，合欢蛊发作就在这两天了。
　　于是吃过晚饭，他随口跟沈夜苍交代了句自己出去找佘青夷，就火急火燎地离开。往山上赶的时候，果然体内便涌起一阵灼热。
　　好热！
　　就好像心口有一群蚂蚁安了窝，如今因为温度太高纷纷向四肢百骸爬去。
　　“呼——呼——”
　　顾余靠在一棵树上，艰难地喘息。
　　嗯，热窝上的蚂蚁，非常形象了。
　　顾余努力分散注意力。
　　幸好他提前出发，这要是被沈夜苍看到，肯定会起疑的吧？
　　话说，他直接在这里把自己打晕，是不是能一觉睡到第二天合欢蛊结束？
　　呃，算了，他怕被野兽叼走。
　　顾余靠着胡思乱想，终于撑到了山腰，虽然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但他还是成功找到洞窟艰难地走了进去。
　　至于设置什么防护阵法的，他已经完全忘记了。
　　“噗通！”
　　顾余坐进温泉，难耐地将衣服扯开。
　　好热！
　　为什么自己要在这里受罪？
　　如果当初没有跑去偷看的话……好吧，世上没有后悔药。
　　自己纯粹是自作孽不可活，有了系统就把周围所有人都当做NPC。事实上，大家都是鲜活的人，尤其是沈夜苍，他不是纸片人，而是有着自己喜怒哀乐的普通人。
　　想到沈夜苍，顾余感觉心口更烫，好似体内的子蛊在疯狂渴求。
　　“沈、沈夜苍……”
　　“嗯。”
　　一声低低的，清冽的回应响起。


第51章 小骗子
　　众矢之的
　　顾余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觉。
　　不然他怎么会听到沈夜苍的声音, 还看到对方正朝自己走来呢？
　　无名的小花默默将黑漆漆的洞窟照亮，在顾余模糊的视线里仿佛天幕上点缀的星子。而沈夜苍则踩着那熠熠星光缓缓走来。
　　看着斜倚在温泉边，领口大开，双颊绯红, 目光迷离的顾余, 沈夜苍脚步微微一顿。
　　他踏入水中, 伸手将人抱住，瞳孔深深：“小骗子。”
　　“好热……”
　　顾余一边哼哼, 一边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他的肌肤冰凉, 正巧解了顾余身上的热度。
　　显然, 顾余已经不剩多少理智了。
　　“看来要等你清醒，再来聊骗我的事了。”沈夜苍捧起他的脸, 在他唇上蜻蜓点水地一吻：“我是谁？”
　　“沈……”
　　【拉灯】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
　　佘青夷斜倚在洞窟口的岩壁上，听着里面传出的低低的泣诉，垂下眉眼。
　　长发将他的表情遮掩，连月光也无法照出。
　　他知道, 沈夜苍是故意的。
　　——察觉到他的跟踪却不道破，还故意在洞窟口布下这种防止外人入内，但又不禁绝声音的阵法。
　　呵，这么看来，这人在阵法上的造诣也是一绝呢！
　　果然是……恶心的人类！
　　“出来吧。”佘青夷冷冷开口。
　　片刻，不远处的树后, 鹿暖暖涨红着脸走出来。
　　“青、青夷哥……”她听着耳边的声音, 羞得满面通红,“我不是故意跟踪你的。只是碰巧看到你大晚上一个人上山, 有些好奇……哦对了，这是我做的冰镇绿豆汤，本来想送点给你来着……”她说着，赶紧从乾坤袋中取出一篮食盒递过去。
　　佘青夷静静地看着她，血红的竖瞳冰冷无比。
　　鹿暖暖被他看得心头狂跳。
　　这并非心动的兴奋，而是……恐惧！
　　是的，她觉得这一瞬间，佘青夷的表情十分恐怖！
　　“啪！”
　　鹿暖暖一慌，手中的食盒应声落地，盒中的碗碎裂，甜腻的糖水淌了一地。
　　“呵——”
　　佘青夷嘴角牵起意味不明的弧度。
　　“青、青夷哥……”鹿暖暖声音颤抖。
　　“滚吧。”佘青夷神色漠然。
　　鹿暖暖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青夷哥，为什么？”
　　佘青夷似乎懒得再看她，直接闭上眼。
　　鹿暖暖泪流满面。
　　她双唇颤了颤，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而是反身，逃也似的奔入漆黑的夜色中。
　　佘青夷神情越发嘲讽。
　　鹿暖暖所谓的喜欢，在他眼里实在廉价。
　　那么自己的喜欢，在某人的眼里是不是同样廉价呢？
　　佘青夷想到这里，瞬间沉下脸，目光晦暗不明。
　　⚹
　　腰酸，腿痛。
　　顾余趴在沈夜苍身上，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嗯，他后半程已经清醒了。
　　毕竟合欢蛊只是会让他需要沈夜苍，得到了沈夜苍自然不会持续发作。
　　但也正因如此，顾余非常……嗯，尴尬？不对……羞耻？
　　他倒宁愿自己一直神志不清，或者直接昏迷过去也行！
　　因为，他居然觉得很舒服……
　　“哗啦啦——”
　　沈夜苍抱着他起身，将他身上擦干净，然后替他穿上衣服。
　　顾余老脸一红：“那个，我自己来。”
　　沈夜苍没有回应，自顾自地为他穿好衣服，系上腰带。
　　顾余咬唇，尴尬地低头，结果视线便接触到对方袒露的上身，肩膀上那几道抓痕及牙印尤为显眼。
　　顾余瞬间涨红了脸，下意识开口：“那个，你听我解释！这个、这个是意外！其实……”
　　“抱歉。”沈夜苍蓦地开口打断他。
　　“呃……哎？”顾余愣住。
　　为什么要给他道歉？
　　沈夜苍目光深邃：“那天在后山，我强迫了你。虽然是因为蛊虫作祟，但你是无辜的。”
　　顾余怔了怔。
　　他还以为沈夜苍会质问他为什么要隐瞒那天是他的事儿，没想到对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道歉。
　　“我能理解你隐瞒此事的心情。被男人强迫，任谁都会感到屈辱。”
　　“还、还好？”顾余摸摸鼻子。
　　当时确实很屈辱，但现在沈夜苍这么认真地道歉，他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总感觉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应该知道我们中的是合欢蛊吧？”沈夜苍问。
　　顾余点头，毫不客气地将锅推到顾沉渊身上：“我爹给我检查过身体。”
　　沈夜苍微顿，心想难怪对方总是看自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然后，他继续说：“我虽然拥有母蛊，但无法掌控它，所以以后它依旧会每个月催动一次你体内的子蛊。所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顾余茫然地抬头看着他。
　　沈夜苍眉眼低垂，漆黑的瞳孔渲染出淡淡的柔光：“你觉得，我让你舒服了吗？”
　　“啊？”顾余一懵，反应过来后瞬间涨红了脸，“一点也不！”
　　“真的？”沈夜苍凑了过去。
　　顾余忍不住后退，脸上火烧火燎的：“真！的！”
　　沈夜苍看他耳垂都红得滴血，唇角微微勾起，说：“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顾余内心抓狂。
　　然后便听对方继续说：“所以我的提案是，在找到解决合欢蛊的办法前，每月一次的子蛊发作，我来帮你纾解。”
　　顾余一怔，皱着眉没吭声。
　　沈夜苍的提案可以说是完完全全为他着想了。毕竟合欢蛊只会催动他的欲望，其实根本不会对沈夜苍产生影响。所以沈夜苍是在帮他。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如何？”沈夜苍问。
　　“唔……好、好吧。”顾余迷迷糊糊地点头。
　　子蛊发作确实很难受。沈夜苍不计较他是男人还愿意帮他纾解，真的是太善良了。
　　话音落下，顾余似乎看到沈夜苍眼底有一闪而逝的笑意。
　　“嗯。天色不早，我们回去吧。”沈夜苍披上衣服，面无表情地说。
　　“哦哦。”顾余点头。
　　算了，大概是错觉吧？
　　然后，他就被沈夜苍公主抱了起来。
　　“你干嘛？”顾余本能地想挣扎。
　　“你今天很累，好好休息。”沈夜苍一边说，一边随手解除阵法，抱着人走出岩洞。望着洞外凌乱的食盒，他只是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便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
　　顾余秒懂他的意思，忍不住嘴犟道：“我不累！我精神着呢！”
　　“哦。”沈夜苍冷漠•jpg，“搂住我的脖子别乱动。”
　　“我又不是女人……”顾余嘴里嘟嘟囔囔，不过还是默默搂住沈夜苍。
　　好吧，要是沈夜苍背他下山，他觉得自己的屁股会受不了。
　　彼时月华如水，清风穿林。
　　顾余靠在沈夜苍肩头，只觉放下了一切沉重的负担，整个人都松快了许多。与此同时，淡淡的睡意也涌上来。
　　“话说，你是不是早就猜到是我了？”
　　“我问过了赵师姐。”沈夜苍回答。
　　“所以你上次说什么初恋初恋的，是在诈我？”
　　“嗯。”
　　“靠！你也太坏了吧……”
　　顾余嘴里嘟囔着，呼吸渐渐匀称。
　　“晚安。”沈夜苍唇角勾起，放慢了脚步。
　　⚹
　　翌日。
　　清晨的院子里不时响起朱豪的教导声和剑音。
　　顾余懒洋洋地躺着不想起床。
　　之前面对沈夜苍，他总会心虚。如今双方坦诚，顾余感觉就像是卸下了包袱，真是一身轻松。而且合欢蛊的问题也勉强解决了，虽然解决的办法有点羞耻，但也算皆大欢喜嘛——
　　心情很好，顾余在床上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哼着歌。
　　好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佘青夷今天还没来。
　　奇怪，一般这时候，那家伙已经臭着张脸过来了。
　　难道临时有事？
　　正想着，外面忽然闹哄哄起来。
　　“杀了他！”
　　“没安好心！”
　　“大家冷静！”
　　顾余皱眉，踩上一双木屐走了出去，便见院子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一群半妖涨红着脸怒气冲冲地瞪着沈夜苍。若非朱豪在，恐怕立刻便要冲进来将人打杀了。
　　“怎么回事？”顾余走过去问。
　　朱豪皱眉，说：“暖暖那孩子一晚上没回来，大家担心她遇到危险，便自发组织了人手去找她。结果在山腰的温泉洞窟门口，大家发现了她的食盒。”
　　温泉洞窟门口？
　　顾余心里一突，表情尴尬起来。
　　难道昨晚鹿暖暖在洞窟外面？她不会听到了什么吧？
　　“然后呢？”顾余摸摸鼻子，有些心虚地看了沈夜苍一眼，发现对方倒是神色淡然。
　　朱豪闻言忍不住看了沈夜苍一眼，说：“昨晚有人看到小沈上山了。所以大家认为是他把暖暖……”
　　“不可能！”顾余眼睛一瞪，想也不想地打断他的话，“无理取闹！只是都上过山凭什么断定是沈夜苍干的？昨晚我也在山上，他一直跟我在一起好吧？”
　　“哦？”朱豪眼前一亮，“你能保证，昨晚你们一直在一起？”
　　“当然！”顾余毫不犹豫地点头。
　　朱豪大喜：“大家听到了吧？我就说小沈不是这种人！他要是对暖暖心怀不轨，拍卖会把人拍下来的时候就能动手了，至于等到现在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感觉朱豪的话有些道理。
　　然后，一声冷笑响起。
　　一个狐狸耳的女子走出来，说：“顾公子，不是奴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你俩才是一伙儿的，跟咱们桃源可不是一条心！谁知道你有没有故意袒护着沈夜苍呢？再说了，大晚上的跑去荒郊野外，说不是意图不轨，谁信？”
　　“丽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朱豪黑了脸。
　　“我只是就事论事。”狐狸耳，即丽娘回答说。
　　“丽娘说得还是有些道理的。”有人附和。
　　但也有人立即反驳：“你们蠢吗？顾公子的人品你们还不信？他何必要骗咱们？”
　　“那沈夜苍大晚上的上山是干嘛去的？”
　　“当务之急是找到暖暖。找到她，一切皆有分晓。”
　　“怕就怕暖暖已经……”
　　人群当即又吵了起来。
　　朱豪头疼地望着丽娘：“丽娘，我知道你恨人类，但并不是所有人类都是坏人。仇恨已经蒙蔽了你的眼睛！”
　　丽娘眼眶一赤，声音阴冷了一分：“我也只是推测，只要拿出切实的证据来证明我猜错了，我可以道歉啊！”
　　“你说的？”顾余忽然开口。
　　丽娘心里一突，但她并不觉得这两人能拿出什么证据，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我说的！”
　　“好，我给你证据。”顾余说着，直接背过身，将上衣往下一拉，露出从脖颈一直向下延伸的暧昧吻痕。
　　霎时，院子内外鸦雀无声。
　　沈夜苍愣了愣，眼底蓦地荡起一阵笑意。
　　顾余侧过头，望着丽娘桃花眼微微眯起：“看到了没？新鲜的吻痕，我说我们昨晚一直在一起，还有不信的吗？”
　　无人应答。
　　顾余将衣服拉上，冷笑着走到沈夜苍身边：“还意图不轨？没错，昨晚我俩在山上的温泉里意图不轨呢！太过专注以至于都不知道鹿暖暖什么时候出现在洞窟外的呢！”说完，他扣住沈夜苍的后脑勺，直接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太野了
　　最好的朋友
　　亲上的瞬间, 顾余下意识跟沈夜苍对视。
　　沈夜苍眉眼低垂，看不出任何情绪。
　　一触即离。
　　顾余转身熟练地靠在沈夜苍身上，望着丽娘抬高下巴：“所以，道歉吧。”
　　丽娘呆若木鸡。
　　她完全没想到, 有人以这种方式自证清白！
　　——太野了吧？
　　听到对方的话, 她这才回过神, 气得脸都红了：“好，我道歉！对不起行了吧？”
　　“道歉有用的话, 还要警察干什么？”顾余反唇相讥。
　　“什么？”丽娘不解。
　　顾余翻了个白眼, 直接说：“我完全没听出你的诚意。你是真心觉得自己做错了吗？没有吧？你想的应该是, 下次还敢！”
　　丽娘死死瞪着他：“那你想要怎样？”
　　“不是我要你怎样，而是你应该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不了解事情的真相, 仅仅因为沈夜苍是人类就武断地认为他有错。我不了解你经历了什么，但我觉得你真是可怜。世界上不幸的人多的是，而沉浸在过去的不幸里自怨自艾，不愿意重新开始的人，不过是可怜的小丑罢了。”顾余表情嘲讽，一边说, 一边望向其他半妖。
　　一些半妖忍不住低下头来，不敢与他对视。
　　“啪啪啪——”
　　清脆的鼓掌声。
　　“顾公子说得太好了。”
　　众人循声望去，立即恭敬地低眉：“姥姥！”
　　杨姥姥一手揪着佘青夷的耳朵，一手拄着拐杖，慢吞吞地走过来。她越过人群，朝顾余点点头：“有些人, 真是唯恐天下不乱！逮着机会便要煽风点火, 加剧我们半妖和人、妖两族的矛盾！怎么, 当老身是不存在的么？”
　　“姥姥！”丽娘眼神慌乱：“我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故意针对小沈这个人类？不是对他偏见？”杨姥姥打断她的话, 反问。
　　丽娘无言以对。
　　杨姥姥叹息一声，说：“当年我组建桃源村，是希望给所有无依无靠的半妖一个家。村长是我没错，但大家别忘了，当我们被人族修士发现，被他们追杀时，是顾师出手救了我们，还为我们找到了这里，让我们得以安居乐业。顾师亦是人类，但他并未歧视、或者迫害过我们。由点及面，这个世界上必然也有其他并不歧视半妖之人，只是大伙儿蜗居在小小的桃源村，井底之蛙，不见日月罢了。人心的偏见是一座大山，如果有可能，我希望将来你们可以出去走走，将这座大山移平。”
　　众人一言不发，若有所思。
　　“好了！言归正传吧！”杨姥姥说着，将佘青夷摔在地上，“青夷，你说吧。”
　　“有什么可说的？”佘青夷起身，臭着张脸。
　　杨姥姥没好气地瞪着他：“小黑在现场闻到了小顾小沈，暖暖和你的气味。既然不是他俩，那肯定是你干了什么事儿吧？”
　　小黑的妖族血脉是狗，论嗅觉不比蛇类差。
　　众人恍然。
　　“没错，暖暖喜欢青夷不是什么秘密。”
　　“说起来，我昨晚看到暖暖姐手里拎着食盒，该不会是去给青夷送什么吃的去的吧？”
　　顾余嘴角抽了抽，虽然面无表情，其实已经羞耻到脚趾扣地！
　　天哪，昨晚他跟沈夜苍那啥啥的时候，到底有多少人在岩洞外？！
　　佘青夷这货，绝对是冲着他来的吧？绝对是想知道他为什么想找个独处的地方吧？
　　“佘青夷你也太过分了，暖暖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总是惹她难过？！”小黑冲出来抱打不平。
　　佘青夷皱眉，抱胸冷淡地回答：“她喜欢我，我就得喜欢她吗？”
　　“你！”小黑气得上前揪住他衣领。
　　佘青夷冷漠依旧：“我拒绝她后她自己跑了，去了哪里我不知道。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儿，想去哪里不是她的自由？”
　　“你！”小黑气急。
　　“好了！”杨姥姥制止了小黑的无能狂怒，平心静气地说：“总之，暖暖失踪的原因已经找到了。也证明了此事跟沈夜苍无关，丽娘，你是不是该道歉？”
　　丽娘咬唇，不甘不愿地望向沈夜苍：“抱歉。”
　　这次倒是真诚了点儿。
　　沈夜苍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算是接受她的歉意。
　　他对丽娘这些人并不上心，不过是生命中的过客罢了。在这些人跑来指控他时，他其实已经想好了如何应对，只是没想到顾余竟然跳出来当了程咬金。
　　也是，这才是顾余。
　　“再说暖暖，夜间天黑，她也许是伤心难过之下没注意山路跌下哪个山崖了。大家再分头找找吧。我刚刚已经查看了阵玉，并未被触动，所以她肯定还在村子范围内。”杨姥姥说。
　　阵玉是自从杨绒绒这熊孩子擅自打开阵法后，杨姥姥特地炼制的东西。
　　一旦阵法有异动，阵玉就会及时报警，相当于子母阵中的微型子阵。
　　“是。”众人应声。
　　“需要我们帮忙吗？”顾余问。
　　杨姥姥摇摇头，眼底笑意慈祥：“不用，你好好休息吧。”
　　显然，顾余刚刚那一番豪放的言论，她也听见了。
　　顾余顿时脸颊发烫。
　　好尴尬！
　　感觉社死了！
　　顾余自觉平时还是比较冷静的人，但涉及到重要的人，比如亲人，还有朋友，他就容易冲动。
　　而沈夜苍对他来说，便是在这个世界最好的朋友。
　　为朋友两肋插刀，这不是基操？
　　嗯，虽然证明沈夜苍无辜的方法有点奇怪，但这不是没办法的办法吗？相信沈夜苍不会介意的……吧？
　　恰好此时，忽然院子外有人高喊——
　　“暖暖回来了！”
　　“哗！”
　　霎时间，人声鼎沸。
　　鹿暖暖带着茫然的表情被众人簇拥着走到杨姥姥面前。
　　鹿暖暖视线第一时间落在佘青夷身上，她眼眶不由一红，随即扭头看向杨姥姥，笑容勉强：“姥姥？大家怎么都聚集在这里？”
　　“暖暖！你没事吧？”小黑迫不及待地问。
　　鹿暖暖摇摇头。
　　她身上的衣服带着新鲜的泥土气：“没事，只是不小心掉进了钻地鼠的洞穴里，摔了几跤，没什么大碍。”说着，她的余光还是忍不住瞥向佘青夷，似乎希冀对方产生哪怕一丁点的关心。
　　然而，佘青夷依旧面无表情。他说：“看到了吧？既然她没事，我可以回去了吧？”
　　杨姥姥瞪了他一眼，随即叹息着朝失魂落魄的鹿暖暖说：“没事就好，你受了惊，就回去好好休息吧。”
　　其他人也纷纷嘘寒问暖。
　　鹿暖暖眼眶通红，抿了抿唇才低声说：“姥姥，我有件事想跟您谈一谈。”
　　杨姥姥闻言点点头：“好，去我屋里谈，其他人就散了吧！”
　　大家这才散开。
　　佘青夷冷淡地瞥了顾余一眼，随即离开。
　　小黑死死盯着他，追着他而去。
　　院子里很快冷清下来。
　　朱豪笑声尴尬：“抱歉啊，让你们看到笑话了。”
　　沈夜苍和顾余摇摇头：“没事。”
　　朱豪叹息一声，笑不下去了：“算了，今天就先不练剑了，咱们也进屋好好聊聊。”
　　顾余挑眉，没有拒绝。
　　三人进屋。
　　朱豪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茶，说：“我就开门见山了，村子里很多半妖都被人类伤害过，所以他们天然仇视人族。就好比丽娘吧，她爹是个读书人，考上进士后被朝廷权贵之女看中，便联合对方将丽娘的母亲杀死炼丹。丽娘当时才5岁，就被那权贵之女送进了青楼……后来丽娘爱上了一个龟公，与其私奔。谁知那龟公看中的不过是她的钱，在花光她存的钱后就将她卖给拍卖行……我说这些不是让你们可怜她或者原谅她，只是告诉你们，只要你们待在这里，就会一直面临半妖们的偏见。这种偏见真不是一朝一夕间就能改变的，你们明白吗？”
　　“嗯。”顾余听朱豪说丽娘的遭遇，确实有一瞬感觉她很可怜。
　　但是吧，这也不是你随便污蔑沈夜苍的原因吧？
　　这跟网络上那些键盘侠有什么区别？
　　这时，沈夜苍淡淡地说：“您放心，我和顾余以后会少出院子。”
　　“其实我还是希望你能跟大家和睦相处的，或许你就是一个让大家解除偏见的契机。”朱豪哭笑不得。
　　沈夜苍摇头：“我一心修炼，无意与他们打交道。”
　　“那好吧。”朱豪叹息。
　　顾余乖觉地扯开话题：“朱叔，我看你跟红叶姐好像对人类的偏见不深？”
　　“我年轻时候就仗剑闯荡江湖，见过的人间疾苦不要太多，所以不会有偏见哦。至于红叶，她的故事并无不可说，红叶螳螂一族……怎么说呢？雌性在后会吃掉雄性，她爹害怕被吃，就逃离了族群入赘了人族一个大户人家。”
　　“噗——”
　　这是螳螂的生物学习性，顾余以前看《黑猫警长》的时候印象很深刻。
　　虽然感觉红叶的爹有些可怜，但他还是莫名想笑……
　　“后来，红叶她爹妖族的身份被发现，一家三口为了避免麻烦，这才搬到了桃源村。等红叶稍大一些，他们就出门四处旅行去了，也就红叶结婚回来了一趟，过几天又走了。”朱豪耸耸肩，一脸羡慕。
　　说到唐红叶，上次篝火晚会顾余还见过她跟她老公。她老公是个身形高大，皮糙肉厚的熊族半妖，看起来憨厚可爱，与娇小玲珑的唐红叶形成了鲜明对比。两个人看起来非常恩爱，可谓是神仙眷侣了。
　　“原来如此。”顾余若有所思。
　　果然，生存环境的迥异才是导致半妖们对人族和妖族有不同看法的根本原因。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大凶与大吉
　　鹿暖暖回灵鹿族
　　“好了, 今天给你们放个假，就不用练剑了。我去姥姥那儿看看。”朱豪聊完，主动起身告辞。
　　人一走，屋内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顾余跟沈夜苍大眼瞪小眼, 一时间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咳咳……”顾余尴尬地咳嗽两声, 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说：“抱歉，刚才没经过你同意就亲上去了。啧, 我真的一上头就会做出连我自己都吓一跳的事情来。实在是那个丽娘太过分了, 我看谁不爽就会想狠狠打她脸。唔, 你不会觉得恶心吧？”
　　沈夜苍摇头：“不会。倒不如说……”他微微眯起眼，眼底带着点意味深长：“太快了我什么感觉都没有。两次都是。”
　　“两次？”顾余愣了愣, 慢吞吞反应过来，在剑海的时候，沈夜苍掉进水里他曾经嘴对嘴给对方兑过空气。
　　哈，这么说来对方应该不会感觉跟男人亲嘴恶心什么的。
　　“那就好。”顾余松了口气，随即本性毕露，嬉皮笑脸道：“我说, 我该不会夺走了你的初吻吧？”
　　“嗯。”沈夜苍淡淡颔首。
　　“哈哈哈！”顾余捂着肚子大笑，“太可怜了！被男人夺走初吻会记一辈子的吧？以后你老婆问起来会吃醋的！”
　　沈夜苍眯起眼：“那被男人夺走第一次呢？”
　　“呃咳咳！！”顾余瞬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神情幽怨：“不说这个咱们还是朋友！”
　　摔！
　　沈夜苍居然还知道回嘴了！
　　而且还这么毒舌！
　　顾余抬眼，只见对方唇角勾起，眉眼间晕染开浅淡的笑意，煞是好看。
　　顾余晃了下神, 忽然能理解周幽王为什么能为博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了。
　　平时不笑的人偶尔的一笑, 便仿佛昙花一现, 惊鸿照影。
　　嗯？不对！
　　他为啥要对男人发花痴？
　　顾余回过神来, 心情微妙地有些窘迫。
　　嗯，果然是因为沈夜苍太帅了。
　　⚹
　　下午，沈夜苍按时去杨姥姥家学炼丹，顾余因为物料，也跟着去了。
　　到了地方，敲门，屋内便响起杨姥姥的声音：“是小沈吗？”
　　“嗯。”沈夜苍应声。
　　“稍等。”
　　开门的是朱豪。
　　顾余朝里面过去，发现唐红叶也在。对方简单朝他们颔首，随即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而杨姥姥同样愁眉苦脸。
　　发生什么事了吗？
　　顾余若有所思：“我们来得不是时候？”
　　“怎会？”杨姥姥摆摆手，“进来吧，正好有事想跟你们商量。”
　　“什么事？”
　　两人走入屋内，朱豪顺势关门。
　　杨姥姥说：“暖暖说，她想回灵鹿族。”
　　“嗯？”顾余一愣，“她怎么会突然想去妖族地界？”
　　“她的意思是，她暂时不想见到青夷，想一个人静静。正好之前鹿蕴邀请她回去见见母亲，所以她打算趁机去灵鹿族一趟。”
　　顾余不解：“妖族不是不待见半妖的吗？”
　　“哎……”杨姥姥叹息，“暖暖的母亲……是灵鹿族的上代圣女，如今灵鹿族族长的妻子，碍于她的面子，即便族人有不满，也不敢说出来的。”
　　这可真是一盘大瓜。
　　顾余理了一下逻辑，这位圣女先跟人类生了鹿暖暖，然后嫁给族长又生了鹿蕴？那么问题来了，这位族长真的不介意自己的女人给人族男性生过孩子吗？
　　顾余直觉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难道是沈夜苍的男主光环开启了？
　　“那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顾余问。
　　“我本打算叫小朱护送暖暖去趟灵鹿族，但忽然心血来潮，于是做了占卜，发现此行为大凶。”杨姥姥说。
　　“哦？”顾余颇感兴趣地挑眉。
　　修士均有灵感，有时会忽然心血来潮，感应到机缘或者危机。这种心血来潮，也可归结为「福缘」，即气运。
　　不过，这位杨姥姥简直是奇人，精通炼丹和阵法不说，居然在卜卦上也有一手？
　　杨姥姥笑呵呵地说：“我年少时亦有奇遇，得到过一件可占卜吉凶的法器。只是这法器局限很强，且有使用次数的。好吧，言归正传，我后来又认为，只要阻止暖暖去灵鹿族领地，就不会有事，但占卜的结果依旧是大凶。在很多遍尝试后，我终于找到了一条出路。”她说着，认真地看向顾余和沈夜苍。
　　“我们？”顾余秒悟。
　　杨姥姥颔首：“若你俩能随暖暖去一趟灵鹿族，那便是有惊无险的卦象。”
　　顾余忍不住偷瞥一眼沈夜苍。
　　不愧是男主啊！
　　顾余想了想，说：“如果我们跟暖暖一直待在村子里不出门呢？”
　　杨姥姥回答：“九死一生。”
　　顾余扶额：“懂了，灵鹿族内部出了问题。”
　　鹿暖暖的半妖形态实在太好看了，所以他有特地了解过灵鹿族。这个种族生活在十万大山深处，信奉「树神」，认为是「树神」创造了天元大陆。他们供奉「圣树」，推选圣女。其中，圣女必须保持贞洁，全身心侍奉圣树。圣女退位后，才被允许结婚生子。
　　“恐怕便是如此了。”杨姥姥颔首，“而且，灵鹿族内部的问题，甚至可能影响整个十万大山。”
　　否则无法解释大家好好地呆在桃源村，还会「九死一生」。
　　看来这趟是非走不可了。
　　顾余看向沈夜苍：“我没问题，你呢？”
　　“去。”沈夜苍言简意赅。
　　顾余笑了：“正巧，我也想跟妖族接触接触，看看到底跟半妖有什么区别。”
　　朱豪笑道：“倒也不必跟要闯刀山火海似的。你爹以前帮过灵鹿族一点儿小忙，所以你去的话，肯定要被奉为座上宾。”
　　“哦？那敢情好。”顾余挑眉，倒是非常欣慰。
　　这老爹虽然在带孩子上不靠谱，但是其他方面真的顶。
　　“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吧。”杨姥姥回答，“你们下午做好准备，收拾收拾东西。”她眼神和蔼中带着些许歉意：“十万大山的安危其实与你等没有关系，我本应该劝你们离开，但是为了桃源，我不得不请你们留下。我在这里先谢谢二位了。”说着，她已经弯腰，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朱豪和唐红叶同样如此。
　　顾余赶紧躲开，抬手搀住杨姥姥：“姥姥，您太客气了！我也是半妖，桃源之于半妖们的意义，我感同身受。再说了，小半个月相处下来，我对大家都有感情了，又怎会眼看着大家有危险而置之不理呢？”
　　“小余，你真是个好孩子啊！”杨姥姥轻拍顾余的手背，忽然笑着打趣：“要不是你已经有了伴侣，我可真想把绒绒许配给你。”
　　“呃……那还是算了。”顾余嘴角抽了抽。
　　伴侣什么的……被误会就被误会吧，他对萝莉敬谢不敏。
　　“哈哈哈！”朱豪不客气地捧腹大笑。
　　事情敲定，顾余和沈夜苍便打道回府。
　　翌日。
　　众人出发。
　　这次出行的除了鹿暖暖、顾余和沈夜苍，便是朱豪和唐红叶。
　　朱豪是元婴期剑客，偶尔能越阶而战。唐红叶则是金丹境的刀客，战斗力同样不俗。考虑到这两人都跟顾余两人熟识，彼此间的配合会更加默契，所以杨姥姥只派了他们来。
　　出了迷雾峡谷，远远地便能看到候在外面的鹿蕴一行人。
　　鹿暖暖上前，低声开口：“弟弟……”
　　“姐，你愿意回去，母亲知道了肯定很高兴。”鹿蕴迎上来，笑容看起来十分真诚。
　　“嗯。”鹿暖暖却笑得勉强。
　　她时不时向后回望，似乎在等人。
　　可惜她等的人永远不会出现。
　　“走吧。”朱豪开口，有些不忍地挡住她的视线，“只是去灵鹿族住一段时间，等你腻烦了咱们就回来。桃源村才是咱们的家，不是吗？”
　　鹿暖暖恍惚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眶湿润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朱叔，谢谢你，也谢谢大家包容了我的任性。”
　　“哈哈，因为我们是家人嘛！”朱豪轻轻拍了拍她脑袋，笑容和蔼：“好了，不说了，咱们上路吧。”说着，他冷冷地看向鹿蕴，态度并不好：“小子，你前面带路吧。”
　　“好。”鹿蕴不以为忤，依旧温文尔雅。
　　不知道是不是二次元混久了，顾余总觉得这种时刻保持微笑的眯眯眼都不是啥好人。就那种一肚子坏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给你一刀的笑面狐的既视感。
　　大概也是被杨姥姥那卜卦给影响了？明明他对鹿蕴的第一印象还挺好的。
　　“对了，这位是？”鹿蕴的视线看了过来。
　　“在下顾余，我爹顾沉渊。这是我爹亲传弟子，沈夜苍。”顾余老样子——晒爹。
　　鹿蕴微讶，眼底一道微光闪过，随即唇角勾起，声音宽和：“原来是顾仙师的血脉与弟子。你等能一起去灵鹿族做客，是我族的荣幸。”
　　妖族虽然跟人族不合，但显然顾沉渊不在此列。
　　起码口头上，鹿蕴是表示欢迎的。
　　十万大山草木茂盛，妖兽横行。
　　然而一路上，众人却并未遇上难缠的妖兽。因为这些妖兽碰上鹿蕴等人，都会十分乖顺地表现出臣服的姿态。
　　朱豪见状朝顾余解释说：“灵鹿全族天生可操纵草木，从草木中汲取能量。他们是森林的王者，一般妖兽见到他们都是要退避三舍的。”
　　作者有话说：
　　前面章节修了一下，鹿暖暖是姐姐感谢在2022-07-06 18:39:43-2022-07-07 23:55: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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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鹿无瑕
　　青梅不敌天降
　　沈夜苍闻言若有所思。
　　“好酷！”顾余则眼睛发亮。顿了顿, 他又有些疑惑：“朱叔，我有些不明白，半妖和妖族到底有什么区别？不都有人形和妖形吗？”
　　“妖族靠近心脏的部位有妖核，与人族灵根一般有金木水火土风冰雷八种属性, 可以自动吸纳空气中的灵气。妖族修炼速度快, 几乎没有瓶颈, 但缺点是控制不了本能，容易走火入魔, 步入歧途。比如说, 有些妖族认为吃人能加快修炼。”朱豪认真地解释说：“而半妖人族形态时有灵根, 妖族形态时有妖核，半人半妖形态时什么都没有, 修炼速度略逊于妖族而强于人族。”
　　“好神奇。”顾余感叹。
　　半妖比之妖族有一个显而易见的优点，那就是半妖能控制住血脉中属于妖族的野性，不会被本能驱使，即中和了人族的理性。同时，半妖的修炼速度又快于大多人族。
　　这么看来，半妖才是最优越的种族不是吗？
　　也许这就是人族妖族修士拼命迫害半妖的原因？
　　顾余随意散发着脑洞, 忽然瞥见沈夜苍沉默寡言的样子，不由问：“你怎么了？”
　　沈夜苍给他传音：“刚才鹿蕴就在峡谷外等鹿暖暖，可见他知道对方会出现。”
　　顾余一愣。
　　确实，他刚才也感觉哪里不对劲，但是没沈夜苍那么心细，也就没多想。
　　“听朱叔说, 灵鹿族可操纵草木, 我在想, 他们是不是也能通过草木与同族沟通。如此便能解释, 为何在阵法未破的情况下，鹿暖暖突然要回去灵鹿族。”沈夜苍继续传音。
　　顾余恍然大悟。
　　所以整件事的逻辑是，鹿暖暖那晚被佘青夷拒绝后，在绝望悲伤中通过草木沟通到了鹿蕴。或者说，是鹿蕴特意通过草木找到了鹿暖暖。然后一番劝慰下，鹿暖暖才决定回灵鹿族一趟。
　　再往前深究。
　　小半个月前，顾余刚抵达桃源村时，鹿蕴也带着人适时出现了。这说明，整个十万大山的花草树木都是灵鹿族的眼睛。只要他们愿意，便随时能知道任何人的下落！
　　卧槽！这能力也太BT了点吧？
　　恰好此时，众人已经走出了桃源村的范围。
　　草木越发茂盛。
　　顾余总觉得四周有无数只眼睛正盯着自己。
　　“嘘——”
　　鹿蕴吹了声口哨。
　　不消片刻，四只通体雪白，体态优雅的驯鹿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哇！”顾余一脸惊艳。
　　鹿蕴闻声看了过来，笑道：“这是我灵鹿一族的坐骑雪鹿，因为不确定归期，我先前将它们放进林子里觅食去了。”灵鹿族的庇护，雪鹿在这一片起码是横着走的。
　　为首的雪鹿格外高大健壮，它走到鹿蕴面前，便亲昵地舔了舔对方脸颊。
　　朱豪在一旁跟着说：“雪鹿非常通人性，据说心思越单纯，性格越善良的人越能得到它们的亲近与喜爱。你这只是雪鹿王吧？看得出来它很喜欢你。”
　　鹿蕴眉眼弯起：“多谢阁下夸奖。”
　　顾余感觉脸疼。
　　本以为鹿蕴是笑面狐，没想到是真的暖男？
　　紧接着，另外三只雪鹿走来。
　　一只来到鹿暖暖面前，屈膝。
　　另两只则来到朱豪和顾余面前。
　　鹿蕴说：“来时没有准备，只带了四只雪鹿，所以只能麻烦你们两人一组共乘了。”
　　鹿暖暖和唐红叶都是女人，自然是一组，顾余和沈夜苍也是一组，然后是朱豪跟一个灵鹿族，剩下的灵鹿族跟鹿蕴一起。
　　众人乘上雪鹿，继续启程。
　　雪鹿在十万大山的森林中如履平地，仿佛轻盈灵动的风。
　　顾余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地欣赏周遭的风景，很快看腻，然后靠在沈夜苍怀里假寐，其实是在跟朱豪传音。
　　虽然杨姥姥占卜说，只要他们跟着去灵鹿族，就能有惊无险。但人不能太过依赖这种虚无缥缈的卦象。若是自己不努力去改变，也许根本达成不了卦象上给出的结局。
　　朱豪即便加入了桃源村，依旧改变不了行侠仗义的习惯，因此结交了不少好友，其中就有妖族的。
　　据他了解，鹿暖暖的母亲鹿无瑕在灵鹿族过得并不好。
　　故事是这样的。
　　鹿无瑕因资质出众，幼时便被遴选为圣女继承人。而如今的族长其实是她的青梅竹马，从小便爱慕她。然而一次意外，灵鹿一族遭到敌对妖族的袭击，身为圣女的鹿无瑕重伤，与族人失散，结果被一个人族修士救了。
　　嗯，又是非常老套的英雄救美环节，甚至跟景鲤的遭遇大差不差。
　　然而，鹿无瑕的故事就悲惨多了。
　　两人日久生情，私定终身。
　　恰好此时，灵鹿族找了过来。
　　众所周知，妖族禁止与人族私通。并且，灵鹿族圣女必须保持纯洁才能侍奉树神。
　　于是，灵鹿族直接杀死人族修士，囚禁了鹿无瑕，剥夺其圣女身份。
　　彼时鹿无瑕想要殉情，却发现自己怀有身孕。
　　已经当上族长的青梅竹马便提出交易：鹿无瑕嫁给他，他则保住对方的孩子。
　　为了爱人的孩子，鹿无瑕只得答应。
　　生下鹿暖暖后，鹿无瑕仿佛又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但她猛然发现，青梅竹马以及族人都想弄死自己的孩子，于是她只得将孩子送到了桃源村。
　　至此，青梅竹马对她的态度急转直下。
　　最明显的一点是，对方开始打她，骂她是不知廉耻失了贞洁的贱畜。而周围的族人不但不劝阻，反而永远在看笑话。
　　曾经的她有多么风光，如今的她就有多么低贱。
　　那些眼红过她的人，完全不吝于煽风点火，落井下石。
　　鹿无瑕再次崩溃，并且寻死。然而此时，她再次怀孕了。
　　怀的自然是青梅竹马的族长的。
　　哦，顺道一提，这个族长叫鹿羌。
　　鹿无瑕不想要这个孩子，但鹿羌直接废掉了她的法力，让她无法打胎。最终生下来的便是鹿蕴了。
　　如果说鹿暖暖是秉持着爱而生，那么鹿蕴便是秉持着鹿无瑕的恨诞生的。从小到大，他都被鹿羌当做继承人培养着，接受的是最好的教育，又亲眼目睹父亲一边疼爱着母亲，一边又时常将其打得遍体鳞伤。
　　所以，对于鹿蕴的态度，朱豪不好分辨。
　　而顾余呢？
　　听过朱豪的讲述，他已经暴躁地想打人了！
　　MLGB！
　　这灵鹿族族长妥妥的SB！
　　他要是真爱鹿无瑕，就不会接受不了对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过，而应该选择慢慢用爱感化对方。
　　在顾余的观感里，鹿无瑕大概是鹿羌幼时无法得到的极其喜爱的玩具。一旦这玩具被别人玩过，那即便自己拥有了，也会觉得玩的是二手的！于是迅速厌烦，但又因为占有欲不愿丢掉，最终相互折磨！
　　好吧，言归正传。
　　若灵鹿族的族长是这样的人，那么他答应让鹿暖暖回灵鹿族就猫腻十足了！难道杨姥姥占卜中的大凶是他带来的？
　　“怎么了？”沈夜苍的声音忽然响起。
　　顾余回神，立即怒气冲冲地给他传音：“你听我说！这灵鹿族的族长他TM真不是个好东西！吧啦吧啦……”他将朱豪那边的消息跟沈夜苍分享，然后说了一堆自己的分析与疑惑。
　　沈夜苍眉眼低垂，认真地听他说完，才低声说：“问下朱叔，灵鹿族的树神和圣树的信息。”他吐词便在顾余耳畔，灼热的气息侵袭后颈。
　　顾余不自在地缩了下脖子，但并未多想，马上向朱豪传达了沈夜苍的问题。
　　不一会儿，他跟沈夜苍传音：“朱叔说，灵鹿族认为，树神是自然之神，会聆听万物的声音，给予他们帮助。而灵鹿族供奉的圣树，便是树神的化身，拥有着净化邪祟的力量。但其实，圣树是一株极为稀有的三品灵植净灵树。它的能力，一是净化污染，减少心魔；二则是吸收木系土系灵气，并反哺出去。木系、土系的人或妖在它身边修炼，可事半功倍。”
　　灵鹿族在十万大山自称「圣族」，他们之所以不住在妖雪之森，便是因为这棵圣树。
　　“据说，灵鹿族有人口二十万，其中三分之二都是金丹，还有三百元婴，十位分神长老以及一位合体境太上长老。”这样恐怖的势力，足以令人族各方修真势力忌惮。
　　但一来，灵鹿族全族都是木系妖核，最擅长的其实是治疗，攻击手段鸡肋；二来，灵鹿族非常宅，基本都在领地中修炼，不会踏出十万大山，所以他们并未遭到三大派的攻伐。
　　不过，不会引来人族，却不一定引不来妖族。
　　比如当年那场令鹿无瑕与族人失散的战役，便是一个叫吞地鼠的妖族干下的。吞地鼠妖人均土系妖核，同样契合净灵树。他们虽然实力不足，但胜在非常能生，打不过还会遁地逃跑。
　　所以百年来一直不厌其烦地骚扰着灵鹿族，是灵鹿族的头号大敌。
　　“对了。”顾余说，“朱叔说，他的朋友曾跟他说，有一次跟灵鹿族喝酒的时候，那族人一直忧心忡忡，醉酒后还说什么「圣树发怒了」这样奇怪的话。所以，该不会是这净灵树出现问题了吧？”因为完全沉浸在思考中，顾余甚至都没发现，自己跟沈夜苍贴得极近，只要稍稍动弹一下，对方的唇就会亲上自己的耳尖。
　　“嗯，有可能。”沈夜苍勾唇，眉眼中是淡淡的笑意。
　　“圣树发怒了？难道说，净灵树无法净化污染了？不再给灵鹿族反哺灵气了？”顾余仍旧一门心思地推测着。


第55章 守株待兔
　　守株待鱼
　　所谓净化污染, 这个污染指的又是什么呢？
　　“你觉得是前者还是后者？”顾余扭头，然后感觉耳尖上被什么擦过了。他愣了一下，狐疑地盯着沈夜苍的唇。
　　刚才是不是碰到了……
　　“都有可能。”沈夜苍面不改色地回答。
　　“哦。”顾余回神，没再多想。
　　无所谓, 又不是故意的。
　　“但是, 圣树出了问题, 又跟鹿暖暖有什么关系？”顾余皱着眉思考。
　　沈夜苍眯起眼，意味深长地开口：“谁知道呢……”
　　他不惮以最坏的情况来揣度灵鹿一族。不过这些猜测没必要告诉顾余。
　　顾余感觉脑细胞消耗太多, 便将注意力转移到周遭的风景上。
　　树林阴翳, 阳光无法照进。
　　远处能听到鸟鸣, 但近处很少见到妖兽，大多是无害的草食动物。
　　树下长着五颜六色的蘑菇, 看起来就很危险。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中午。
　　鹿蕴宣布休息一会儿，并给众人分发灵果灵蔬。
　　灵鹿族吃素，所以并未准备荤腥。不过沈夜苍随身准备了不少食材，他直接就地摆开烧烤架，打算烤肉。
　　“哇哦！好有野炊的氛围！”顾余兴致勃勃。
　　“哈哈，小沈也太讲究了, 随身带着这么多厨具？”朱豪和唐红叶也围了过来。
　　“嗯。”沈夜苍淡淡回应：“顾师兄在吃食方面比较讲究。”
　　朱豪露出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暧昧又揶揄地看向顾余。
　　顾余莫名有些脸红。
　　所以沈夜苍带着这么多厨具，是因为他？
　　呃，这么说来，当初进剑海前，他随口说过是让他过去服侍自己衣食起居的。沈夜苍还真记住了？
　　顾余忍不住散发脑洞。
　　沈夜苍是不是很记仇？
　　烧烤架架好, 炭火烧了起来, 沈夜苍动作娴熟地上铺上肉串。
　　顾余吧唧嘴, 随口说：“要是有烤鱼就好了。”
　　沈夜苍目光微动, 说：“刚才有经过一条小河，那里应该有鱼，要去看看吗？”
　　“这……会不会太麻烦？”顾余有些犹豫。
　　旁边的朱豪笑着拍了拍他的背：“去吧！这边交给我了！我下厨也是好手哦！”
　　他的手劲儿很大，顾余被拍得一个趔趄，幸好有沈夜苍出手拉住。
　　“不是我说啊小余，你这身子骨太单薄了，确实要多练多补。”朱豪感叹。
　　顾余想翻白眼。
　　你一个元婴拍人背，谁能承受得住吗？
　　不过嘴上他还是附和说：“知道啦。那我就跟沈夜苍去河边看看了。”
　　“去吧。”朱豪挥手。
　　于是，两人朝河边走去。
　　河水清澈，一些正在喝水的小动物看到两人，立即惊弓之鸟般逃走。
　　沈夜苍拔剑，快准狠地刺中河中游鱼。
　　顾余哭笑不得：“用剑扎鱼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
　　沈夜苍闻言望了过来。
　　“比如说树枝啊——”顾余左右看了看，走到一棵树下，挥剑斩向高处的几节树枝。说时迟那时快，其中一节树枝诡异地扭曲了一下，躲开了斩击。
　　“嗯？”顾余愣了愣，仔细一看，发现那原来是一根藤蔓。
　　“啪啪啪！”其他树枝应声而落。
　　顾余也没在意，捡起树枝将周遭的枝枝蔓蔓砍掉，然后递给沈夜苍：“喏-用这个吧！”
　　沈夜苍接过，随即皱着眉抬头。
　　“怎么了？”顾余问。
　　沈夜苍摇头：“没事，抓鱼吧。”
　　两人回到河边继续抓鱼。
　　顾余非常干脆地脱了鞋卷起裤腿，淌进水里。
　　感应到水中波动，一些鱼儿立即惊得四散。
　　“好舒服！”顾余开心地踩水，“果然夏天还得是玩水！你要进来不？”
　　沈夜苍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意：“嗯。”
　　顾余说：“那我把鱼吓跑，你在另一边守株待兔。哦不对，守株待鱼？”
　　沈夜苍颔首：“可以。”
　　守株待兔和守株待「余」没区别。
　　沈夜苍脱鞋入水。
　　两人配合着，很快抓到四五条鱼。
　　“簌簌——”
　　林风穿过，树叶作响。
　　沈夜苍忽然皱眉看向树林的方向。
　　“怎么了？”顾余注意到他的异样。
　　“有被窥探的感觉。”沈夜苍说。
　　“哦？”顾余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看到深绿的森林和遒劲的参天大树。
　　——没看到人。
　　“说起来……”顾余忽然说：“这附近树上的藤蔓好多。不是说藤蔓会跟树木抢养分吗？我看这一片的树木涨势还挺好的？”
　　“藤？”沈夜苍微讶，随即目光一沉，快速走到顾余身边，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叠火符。
　　“嗯？你怎么了？”顾余不解。
　　藤蔓有什么问题吗？
　　沈夜苍严肃着脸，催动火符飞向周围的树木。
　　说时迟那时快，无数藤蔓扭动着从林中飞出，狠狠将火符打落在地！
　　沈夜苍面沉如水，问：“哪边藤多？”
　　“什么？你看不到吗？”顾余吃了一惊。
　　沈夜苍说：“樨藤，五品，能隐身，会出其不意地困死猎物，吸食其灵气。”
　　顾余张了张嘴，没吭声。
　　看来自己能看到樨藤，是因为玲珑宝兔的血脉。
　　玲珑宝兔，yyds！
　　就是不好跟沈夜苍解释。
　　也幸好，对方并不需要解释。
　　顾余指了指伸出藤蔓最多的位置。
　　沈夜苍再次取出一叠火符，顾余也不耽搁，找出一叠雷暴符。
　　即便品级不低，能力逆天，但樨藤的弱点也很明显——怕火。
　　“樨藤的核可以炼丹。”沈夜苍目光闪动，“我们深入试试。”
　　“好啊。”顾余没拒绝。
　　于是，两人便以火符和暴雷符开路，朝着樨藤最密集的方位前进。
　　樨藤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无数藤蔓伸出，试图阻拦，但有顾余的指导，又有用不完的符箓开路，一路上都非常顺利。
　　不一会儿，两人便找到樨藤的本体。
　　本体在一棵看起来极为普通的树上，周围有淡淡的雾气，透过雾气，能隐隐约约看到树上挂着什么。
　　两人走进，顾余顿时被恶心得皱眉。
　　这树上挂着的，原来是各种妖兽或者人类的尸体或骸骨。
　　樨藤不吃人，只吃灵气。它会将一切具有灵气的生命困住，反复吸取灵气，直到猎物生命耗尽。
　　——真是残忍的灵植。
　　顾余冷下脸，说：“烧了吧！”
　　“嗯。”
　　两人激发灵气，将手中全部的符箓丢了出去。
　　“轰轰！”
　　火雷汇聚，瞬间发出恐怖的爆炸声。
　　“吱！”
　　一声尖利明显夹杂着痛苦的叫声响起。
　　沈夜苍和顾余齐齐闷哼一声，痛苦地捂住耳朵。
　　这声音不下于音波攻击，顾余差点以为自己耳膜要被震碎。
　　幸好，身上的法衣发挥作用，挡住了大部分攻击。
　　熊熊烈火燃烧。
　　藤蔓疯狂打滚，想要熄灭身上的火焰。
　　顾余可不会放过机会，立即拿出玉扇，用力一挥。
　　风助火势，火焰烧得更猛。
　　“噼里啪啦！”
　　“嘤嘤嘤！”
　　燃烧声中似乎响起了奇怪的叫声。
　　沈夜苍敏锐地听到。
　　他皱眉。
　　由于看不到藤蔓，他的视野反而更干净，除了草地树木就是火焰。
　　于是，他很快发现树顶位置似乎有什么白色的毛绒绒的小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只兔子。这只兔子通体雪白，但眼睛是金色的，跟顾余的兔形有几分相似。正缩在树顶瑟瑟发抖，眼眶里似乎还有泪水打转，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沈夜苍目光微动，偏过头，发尾的发带瞬间变长，穿过烈火将那树顶的兔子捆住，然后拽了回来。
　　兔子四仰八叉，狼狈地倒在沈夜苍的掌心。
　　它毛尖泛黄泛卷，差点就焦了。
　　幸运得救，它似乎还有些不可置信，眨巴着金色的眼睛盯着沈夜苍，然后忽然一个翻滚站好，亲昵地蹭蹭沈夜苍掌心，弯起的眼睛似乎在表达感激。
　　“哇哦-兔子？”顾余也注意到这只金色眼睛的小兔子，惊奇地望了过来，“看来被樨藤抓住没多久，幸好遇到我们，不然就危险了。”他一边说，一边抬手想摸。
　　然而，金眼睛兔子却闪电般窜到沈夜苍肩膀上，警惕地盯着顾余。
　　“呃……好吧。”顾余挠头。
　　他还以为同是兔子，对方不会排斥他来着。
　　话音落下，沈夜苍已经捏住那兔子的后颈，递到顾余面前。
　　“不用，它会害怕的。”顾余摆了摆手。
　　“嗯。”沈夜苍应了一声，将兔子丢到地上。
　　金眼睛兔子猛然摔在地上，眼睛里还闪烁着迷茫的光辉，看起来傻乎乎的。
　　沈夜苍淡淡地说：“既然得救了就走吧。”
　　“你不养它吗？”不知为何，在沈夜苍放手的瞬间，顾余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
　　这兔子眼睛太特别，总感觉是男主的机缘。就这么放弃是不是不太好？
　　“不养。”沈夜苍语气淡淡。
　　兔子，养一只就够了。
　　金眼睛兔子似乎听懂了他的话，耳朵瞬间耷拉下来，可怜巴巴地望着沈夜苍。
　　恰好此时，火焰渐熄。
　　樨藤已经被烧成灰烬，只剩下晶亮的绿色的核静静地躺在原地。
　　沈夜苍上前捡起，收入乾坤袋。
　　顾余说：“要不先把兔子带着？留它一个在这里，感觉早晚被其他猛兽吃了。”毕竟是同类，还有可能是沈夜苍的机缘，他反正做不到将其落下。
　　“可以，你决定。”沈夜苍开口。
　　顾余于是弯腰伸手：“小家伙，上来吧。”
　　这次，金眼睛兔子毫不犹豫地跳上他掌心。
　　顾余心中了然。
　　这么灵性，能听懂他们的对话，看来是机缘无疑了。就是不知道这只兔子有什么能力？呃，应该不会跟他一样是四大宝兔之一吧？不可能不可能！哪有运气这么好，出来抓个鱼就遇到四大宝兔的？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抵达灵鹿族
　　圣女鹿灵枝
　　“回去吧。”沈夜苍开口。
　　“哦, 来了。”
　　两人拎着鱼返回，半路便遇上匆匆赶来的朱豪等人。
　　“你们没事吧？”朱豪第一时间冲上来。
　　“我们没事。”顾余朝他挥手，忽然感觉另一只手手臂被蹭了一下，却是那只兔子藏进了自己袖子里去。
　　是怕见人？
　　顾余想。
　　朱豪上上下下检查一番, 这才松了口气, 说：“你们迟迟未归, 鹿蕴便使用了能力沟通草木，发现你们遇到了樨藤。”
　　幸好；
　　顾余回神, 笑着说：“幸好樨藤怕火, 我们这边有的是火符。”
　　救援总是姗姗来迟。
　　这在小说里简直是定律了。
　　“没事就好, 不然我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爹还有杨姥姥交代。”朱豪笑呵呵地开玩笑。
　　“放心吧，我爹给了我不少防身法宝。”顾余不在意地耸耸肩。
　　再说了, 只要跟紧沈夜苍的步伐，能有什么事儿？
　　“既然没事，我们就回去吧。”鹿蕴开口。
　　“嗯。”
　　回到队伍驻扎的地方，唐红叶和鹿暖暖也上前表达了关切。顾余耐心地一一回应。与此同时，沈夜苍也将鱼处理好，放上烧烤架。
　　众人饱餐一顿, 继续出发，终于在黄昏时分抵达灵鹿族的领地。
　　顾余本以为能看到一片树海，然而实际上，灵鹿族只有中央供奉着一株高耸入云，大约百人合抱的巨树。
　　——这便是灵鹿族的圣树——净灵树。
　　据说，灵鹿族大约七百年前发现了这棵树, 于是举族搬迁至此。
　　领地外围设置了栅栏和哨岗, 但有鹿蕴在, 众人畅通无阻。
　　“少族长, 您回来了！”
　　站岗的两个灵鹿族看到鹿蕴，双眼瞬间放光，看对方的表情就仿佛在看神，充满了敬畏与仰慕。
　　看得出来，鹿蕴在族群中很受爱戴。
　　同样的，看到他们，鹿蕴脸上笑意也明显真挚起来：“回来了，族中最近有发生什么事吗？”
　　两个灵鹿族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瞥了眼鹿蕴身后的顾余等人，说：“倒也没什么大事。”
　　看来是有大事咯？
　　顾余解读。
　　鹿蕴无奈一笑：“算了，我先将客人们安顿好，其他事后面再说吧。”
　　“是。”
　　两个灵鹿族于是拉开闸门，放他们进入。
　　灵鹿族对的领地庞大，一眼望不到边际。
　　鹿蕴认真地介绍道：“以圣树为中心，东边是住宅区，西侧是修炼区，南方是交易区，北方则是禁闭区。”
　　“禁闭区？”
　　“若有人犯错，会被送入禁闭区看押管教。”鹿蕴解释。顿了顿，他又说：“此外，长老堂也修建在禁闭区外层。圣树下是聚会广场，一些重大的决策投票都会在这里进行。广场上修建了一处宫殿，是圣女居住的地方。我现在带你们前往住宅区，除了禁闭区、长老堂和圣女殿，其他地方尔等皆可通行。”
　　众人一路前行。
　　不断有人上前跟鹿蕴打招呼。
　　鹿蕴也非常好脾气地一一回应。
　　最关键的是，他竟然知道每个上前打招呼的人的名字。
　　顾余心想，鹿蕴应该很喜欢他的族人吧？
　　说话间，住宅区已经到了。
　　鹿蕴指着一处院落，说：“这间院子一共有六间屋子供你们选择。”顿了顿，他看向鹿暖暖：“暖暖，你要跟我回家住吗？”
　　鹿暖暖目光闪烁起来。
　　朱豪皱眉，说：“暖暖还是跟我们住一起吧。”
　　“也好。”鹿蕴并未在此事上纠缠，而是继续问：“那么，暖暖你要先跟我去见母亲吗？”
　　鹿暖暖咬唇，神色复杂，目光闪烁得更厉害。
　　她心动了。
　　唐红叶轻轻扯了朱豪一把。
　　朱豪叹息：“算了，你去吧。”
　　“谢谢朱叔。”鹿暖暖一脸感激，然后看向鹿蕴：“我们走吧。”
　　鹿蕴轻笑，眉眼温和：“朱叔，我会将暖暖平安带回来的。”
　　朱豪尴尬地眨了眨眼。
　　然后，两人离开了。
　　接下来是分配房间时间。
　　唐红叶直接说：“以防万一，我跟暖暖一个屋。”
　　“我肯定自己睡的。”朱豪一边说，一边看向顾余：“你俩也是一个屋？”
　　顾余：这是已经默认他俩是情侣了吗？
　　关键他还不能反驳。
　　“嗯。”沈夜苍蓦的开口。
　　顾余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主要是考虑到灵鹿族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跟沈夜苍住一起确实安全些。
　　于是，四人选好房间，收拾妥当，便决定出门逛逛。
　　首站自然是圣树下。
　　只是一出门，众人便受到周围灵鹿族的瞩目。
　　这些灵鹿族只远远地看着他们，并不靠近，偶尔聚在一起窸窸窣窣地跟同伴说着什么，不时瞟过来的眼神里还带着抗拒与厌恶。
　　妖族歧视半妖，很正常。
　　这些人没上来找茬，朱豪就谢天谢地了。
　　很快接近圣树，只见许许多多的灵鹿族人聚集在树下，围住了一位皮肤白皙，清丽脱俗的少女，正虔诚地跪下做着祈祷。
　　那少女周身散溢出淡淡的仿佛萤火一样的绿色，涌向圣树，然后又通过圣树反哺给周遭人群。
　　沐浴着这绿光，所有灵鹿族人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表情。
　　然后——
　　“呃！呃！”
　　其中一个男性灵鹿族忽然瞳孔圆瞪，倒在地上痛苦地掐住脖子疯狂打滚。
　　周围人立即惊恐地后退。
　　中央的少女表情瞬间慌乱起来。她冲上去，按住对方的手臂，更多的绿光通过接触传递到对方体内。
　　然而，杯水车薪。
　　那男性灵鹿族头顶的鹿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黑灰色。而这楠`枫仿佛干枯朽木一样的颜色正缓缓从鹿角向下蔓延，意图侵染全身。紧接着，他的眼眶赤红仿佛嗜血，口中长出尖利的牙齿，涎水控制不住地流出。
　　他死死抓住少女的手臂，张大嘴就要咬上去——
　　“啊！”少女惊呼。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剑光闪过。
　　男性灵鹿族完全没反应过来，依旧维持着凶残的表情，被一分两半。
　　紧接着，他整个人化作飞灰，被风吹散。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许多人甚至没反应过来。
　　朱豪收剑入鞘，松了口气：“赶上了。”
　　沈夜苍默默放开紧握剑柄的手。
　　四人上前，顾余弯腰朝那灵鹿族少女伸手：“你没事吧？”
　　少女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不自觉被他身边的沈夜苍吸引。看到沈夜苍腰间的剑，她眼睛一亮，目光灼灼：“是您救了我吗？”
　　顾余：？？
　　沈夜苍面无表情：“不是。”
　　少女略过顾余伸出的手，自顾自站起来，掸掸衣裙，然后优雅地朝沈夜苍施了一礼：“谢谢您救了我，真是帮上大忙了！”
　　顾余：喂，沈夜苍都说了不是他了吧？
　　这姑娘是不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沈夜苍皱眉，似乎也没想到对方居然是这种表现，不由看向朱豪。
　　朱豪轻咳两声，说：“那个，姑娘，刚刚出剑的是我。”
　　“你？”少女这才施舍般扭头，微讶地挑眉，上下打量几眼朱豪，顿时厌弃地皱眉，鼻尖都皱出小卷卷：“我不信。”
　　朱豪：Emmm？？
　　少女似乎不想多看朱豪一眼，又立刻扭头面对沈夜苍，漂亮的眼睛充满灵动：“你是人族吗？爹爹他们都说人族都是坏蛋，可是你跟他们说得完全不一样呢！我就知道爹爹是在骗我的！你叫什么名字呀？哦，我叫鹿灵枝，是族中圣女。你能到我族做客，肯定是很厉害的人吧？”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想捧住沈夜的手臂，然而，沈夜苍却后退一步，淡淡皱眉：“鹿姑娘，请自重。”
　　“自重？唉？自重是什么意思？我不能碰你吗？”鹿灵枝迷茫地眨眼。
　　“灵枝！”恰在此时，一声厉喝响起。
　　只见一个头上鹿角、眉毛胡子全白的老者拄着拐杖走来，看起来威严赫赫。
　　鹿灵枝吐了吐舌头，转身轻巧地跑过来，搂住老者的手臂撒娇：“爷爷——我刚刚差点就被「堕灵者」咬到了！幸好这位人族救了我！”
　　“什么「堕灵者」！”老者低声轻斥，随即摸了摸鹿灵枝的脑袋，表情温和宠溺：“你受惊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我又没受伤……”鹿灵枝下意识反驳，话音未落就被自家爷爷瞪了一眼。她吐了吐舌，不舍地看向沈夜苍。
　　老者没好气地说：“放心，人家救了你，我还能没有所表示？”
　　“好哦-这是爷爷说的哦——”鹿灵枝这才开心地亲了亲他脸颊，然后朝沈夜苍挥挥手，“我先回去哦，有时间去找你玩好吗？或者你来找我玩也可以哦——”
　　“快回去！！”老者气得吹胡子瞪眼。
　　鹿灵枝不高兴地撅起嘴，然后不甘不愿，一步三回头地走入圣殿。
　　老者黑沉着脸，冷冷盯着沈夜苍。
　　空气沉凝，所有人噤若寒蝉。
　　一股庞大的威压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朱豪踏前一步，硬着头皮挡住冲着这边而来的威势。
　　——分神境。
　　老者见状表情并不惊讶。他漫不经心地收回威压，随即扫视周遭，说：“已经没事了，大家都回去吧。”
　　话音落下，周遭灵鹿族作鸟兽散。
　　老者瞥向朱豪等人：“你等随我来。”说完，他转身就走。
　　朱豪默默传音：“这位是灵鹿族十位长老之一鹿征。他是灵鹿族中少有的崇尚与人族和平相处的妖，对半妖的歧视也不大。不过他儿子鹿邑跟他意见相左，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在飞升无望，大陆上资源日渐稀缺的现在，妖族与人族终究会因为争夺资源而刀剑相向。”
　　作者有话说：
　　今天刷wb真的emo，唉


第57章 关于小兔子的名字
　　你才小
　　顾余若有所思。
　　看来各族对飞升无望都有着清晰的认识, 于是转而陷入内部资源争夺的焦虑？
　　顾余忽然想，作者为了服务男主而留下了千年无人飞升的设定，反馈到现实里，世界意识又是怎么圆这个设定的呢？无人飞升的原因是什么？为什么沈夜苍就成功飞升了呢？
　　顾余隐隐觉得, 这里面藏着什么。
　　一边思考, 他一边随着众人跟上鹿征。
　　袖子里的兔子似乎动了一下, 顾余回神，手伸进去撸了一把。别说, 软乎乎毛绒绒的特别好摸。
　　顾余勾唇, 心情顿时轻松许多。
　　算了, 天塌下来还有沈夜苍顶着！自己老老实实躺平当咸鱼不香吗？
　　撸着兔子，众人很快来到了北边的长老堂。
　　鹿征并未带着他们进去, 而是在门外站定。他转身，朝朱豪说：“方才谢过你了，不过没有你，老身也会出手的。”他的神识当时正笼罩着圣树广场，没有朱豪，鹿灵枝也不会有事。
　　朱豪豪爽地笑了笑：“没什么, 小事一桩。不过老爷子，「堕灵者」是怎么回事？”
　　鹿征胡子抖了抖，沉默。
　　在鹿灵枝说出「堕灵者」时，他就猜到朱豪等人会问了。
　　隐瞒也没用，这群人如果好奇的话，早晚会查出来。
　　想着, 鹿征直接说：“最近族人染上一种怪病, 会突然陷入狂躁化, 身体如同树枝一般枯萎, 然后产生吞噬他人的欲望。关键是，如果不小心碰到染病的部位，就会立刻被传染。所以，我建议你们这段时间不要外出，乖乖呆在自己的住所里。”
　　顾余好奇地接口：“所有人？包括分神合体也会被感染吗？”“鹿征瞥了他一眼：“顾家的小子？”
　　“您好，我爹顾沉渊，我叫顾余。”顾余一点儿也不尴尬地打招呼。
　　鹿征点点头，叹息说：“这个病恐怖便恐怖在，它的传染不分境界修为，不过境界越高，越能压制异变。”
　　虽然他没明说，但众人却听出他的隐喻。
　　——还真有高阶妖修中招了？
　　“有找到解决的办法吗？”
　　“若是能找到办法，族人就不会那般恐慌了。”
　　“你们的圣树呢？”
　　“圣树的力量只能短暂压制，终归治标不治本。”
　　“哦……”
　　顾余若有所思。
　　他感觉鹿征隐瞒了不少内容。
　　“好了，话题到底结束吧。”鹿征开口，打断众人的思绪，轻描淡写地说：“作为救下灵枝的回报，如果你们在族中遇到什么问题或者危险，可以来寻求一次我的帮助。记住，只有一次机会！”说完，他又瞪向沈夜苍，“还有你小子，不许去找灵枝！”
　　沈夜苍一顿，牵起顾余的手面无表情地说：“您可能有什么误会。”
　　“嗯？”
　　“哈哈哈！老爷子你有所不知，他俩是一对儿！”朱豪大笑着解释。
　　鹿征怔了怔，神情复杂：“你……算了！记得看到灵枝就跑。”
　　顾余、沈夜苍：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
　　“好。”沈夜苍毫不犹豫地点头。
　　鹿征于是不再多言，挥挥手让他们走了。
　　四人回到小院，朱豪立即抬手布下阵法隔绝内外，确定无人监听，随即严肃着脸说：“灵鹿族很不对劲。”
　　唐红叶吐槽：“老朱，你说点大家都不知道的。”
　　“呃……就是这个传染病啊，你们不觉得诡异吗？”朱豪憨憨地挠头。
　　“谁不觉得诡异呢？”唐红叶反问。
　　朱豪无言以对，尬笑：“哈哈，好像是哦。”
　　唐红叶叹气，说：“我来说吧。首先，我们需要了解这个传染病出现的原因和具体时间，其次，还要搞清楚这传染病跟灵鹿族将暖暖请回来是否有关联。鹿征长老刚才说一旦我们遇到危险可以找他帮一次忙，我认为他在暗示什么。最后，不管这传染病是怎么回事，我们首先要保证自身的安危，还要找好退路。一旦真遇到危险，不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鹿征身上。”
　　朱豪听得聚精会神，不时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唐红叶看向顾余和沈夜苍，说：“你们两个身份特殊，灵鹿族不会对你们过分苛刻，所以适合打听关于传染病的消息。记住，不要逞强。朱哥，你修为最高，所以麻烦你时时刻刻陪在暖暖身边。如果灵鹿族的目标真是暖暖，他们早晚会行动。如果出手的是分神境，你即便打不过也可以带人逃跑。”
　　“好！”顾余点头。
　　朱豪同样如此：“我也没问题！”
　　唐红叶继续说：“至于我，我体型小，变成本体配上隐匿符的话很容易被忽略，所以由我负责将灵鹿族的地形查探清楚，如此，逃跑的时候也不至于迷路。先这样，还有，暂时瞒着暖暖。她心思单纯，藏不住心事，说不定会被灵鹿族发现端倪。”
　　“好。”
　　众人颔首。
　　事情就此定下。
　　赶了一天的路，大家也累了，于是各自回房休息。
　　一回屋，那只金眼睛的兔子便从他袖子里钻出来，跳到桌子上好奇地打量四周，看起来一点儿也不胆怯。
　　“这只兔子要怎么处理？”顾余坐到桌前，伸手将拨弄它耳朵，但被躲开，甚至还收获了兔子谴责的视线。
　　顾余眉眼弯弯，忽然明白沈夜苍为什么喜欢摸他的兔耳朵。
　　就是很解压？
　　沈夜苍脱去外套，回答：“你喜欢可以养着。”
　　“倒也不错……那给它取个名字？叫什么好呢？白白？金灿灿？”
　　“嘤嘤嘤！”桌上的兔子发出抗议的叫声，恰好沈夜苍走了过来，它立即蹦跶上对方手臂，然后顺着手臂跑上肩膀，半个身子躲在对方后面警惕地盯着顾余。
　　顾余无语：“我有这么可怕吗？好歹也是同类啊？不对，难道是因为同性相斥？Emmm……”他突发奇想，如果自己变成兔子，能跟这只兔子沟通吗？能听懂兔语吗？
　　想到就做，顾余立即兴致勃勃地默想着自己的兔形。
　　面对佘青夷的天敌威压小半个月，顾余已经能熟练变回兔子了。当然，仅限于变回兔子。如果是再从兔子变回人，他就不太行了。
　　于是眨眼间，衣服掉落。
　　一只通体雪白，鼻尖粉红的垂耳兔从衣服堆里精神抖擞地冒出来。
　　沈夜苍肩上的兔子眼睛都直了！
　　“嘤嘤嘤！”它忽然欢快地叫起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下来，眨眼间就凑到顾余身边，一边发出欢快的「嘤嘤」声，一边在顾余身上蹭来蹭去。
　　沈夜苍皱眉，伸手将顾余捧上自己的掌心。
　　顾余简直受宠若惊。
　　这兔子咋回事？怎么自己一变成兔子，它就成了舔狗，啊不，舔兔了？
　　不过他也算确认了，即便变成兔子，他也没听懂对方的语言。
　　“嘤！”金眼睛兔子急得不顾高度原地起跳，竟是险险的跳上沈夜苍掌心，后腿落空那种。然而，还未欣喜，沈夜苍已经捏住它的颈肉，面无表情地将它丢出门外。
　　顾余嘴角抽了抽。
　　不至于，真不至于。
　　这只兔子只是想跟自己贴贴而已。
　　然后，他就看见那只兔子从半开着透风的窗户挤了进来，一会儿对沈夜苍虎视眈眈，一会儿又可怜兮兮地朝着顾余嘤嘤叫。
　　沈夜苍不为所动，一步一步朝它走去，似乎想继续把它扔出去。
　　顾余赶紧跳回凳子上，集中精神冥想，刚变回半妖形态，也来不及穿上就拉住沈夜苍的胳膊手：“等等等，你丢它干嘛？”
　　沈夜苍扭头，目光一动，扯过衣架上自己的外套给顾余披上。
　　顾余也没在意，自顾自地问：“你不会真打算扔掉它吧？”
　　“让它在外面过夜。”沈夜苍言简意赅。
　　顾余哭笑不得：“它这么小只，丢在外面过夜很不安全啊，而且可能还会冻病了。”
　　“嘤嘤嘤！”金眼睛兔子开心地附和，然后一溜烟跑到顾余脚步，前腿扒拉住顾余光滑的脚踝，眼神里满是讨好。
　　顾余哭笑不得。
　　这兔子之前还对他避之不及呢，怎么一发现他也是兔子，就大变脸了呢？之前还很亲近沈夜苍呢，现在却看对方跟仇人似的。
　　这兔子的心，可真是海底针！
　　他弯腰将兔子捧起来，笑眯眯地捏了捏他的耳朵：“好一条变色龙，不然叫你变变？色色？龙龙？”
　　“嘤！”
　　“嗯？只嘤了一下，是想叫变变？”顾余说着，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开来。
　　「变变」听着好像「便便」啊！不行了，似乎闻到味了！
　　沈夜苍面无表情地瞥了眼在顾余掌心装乖卖萌的兔子，轻描淡写地问：“这只兔子公的还是母的？”
　　“嗯？不知道唉，我看看——”顾余扒拉住它后腿：“哦-原来是男孩子呀——”
　　“嘤——”金眼睛兔子声音带着抗议与羞耻。
　　“好小……这么小，不如叫小小？”沈夜苍仿佛不经意般开口。
　　顾余一震，瞬间瞪了过去：“你说谁小？！”
　　沈夜苍一脸无辜：“兔子？”
　　顾余气得脸都红了，直接踩在沈夜苍脚上：“你才小！！”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提案
　　我答应了
　　尺寸问题真的是男人的敏/感点。尤其还是顾余这样的, 更容易意识过剩。虽然这是原身的身体，但是现在是他顾余的！他平时虽然不在意，但心里其实还是有些自卑的，尤其跟沈夜苍做对比……
　　MD！光是想想就想爆粗！
　　不过他是光脚踩的, 所以沈夜苍根本没感觉到疼痛。
　　沈夜苍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 低眉慢吞吞地说：“我不是说你。”
　　“我不是兔子？”顾余反问,“兔子就是小怎么啦？兔子招你惹你啦？”他一边说，一边气得又踩了他几脚, 兔耳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跃动, 显得气急败坏。
　　嗯, 跳脚的兔子。
　　很有画面感。
　　“抱歉。”沈夜苍眉眼真诚，紧接着仿佛不经意般说：“我知道有一种丹药叫阳朔丹, 可以让人变大。”
　　“嗯？”顾余双眼放光，猛地抬头：“真的？”
　　“真的。”
　　顾余猛地扑住他，撒娇：“哥！你是我亲哥！求求你为我炼这个丹吧！”
　　这一声「哥」实在太抓耳了。
　　沈夜苍揽住他的腰，淡淡地说：“但阳朔丹有个问题，它是随机增加长度的。且只能服用一次，再次服用便会失效。”
　　“嘤嘤嘤！”被挤在两人间的兔子发出抗议的叫声。
　　可惜顾余根本没听到：“我可以！”
　　反正只要能变长就行！
　　沈夜苍随手将兔子丢出去用阵法困住, 随即图穷匕见：“我有条件。”
　　“什么啊？”顾余毫无所觉。
　　沈夜苍说：“我预感今天见到的鹿灵枝，她这两天会继续纠缠我。所以，你需要跟我在外人面前假扮情侣。”
　　“啊？我们不一直在假扮情侣吗？”顾余傻乎乎地反问。
　　沈夜苍唇角不着痕迹地勾起，说：“不一样。你认为鹿灵枝难缠吗？”
　　顾余当即想起不久前鹿灵枝那自我的表现，点头：“太难缠了！”
　　“所以为了不露馅儿，你要融入角色, 真心将我当做你的伴侣。”沈夜苍另一只手捏住顾余的下巴, 垂首逼近他眉眼：“还要适应在外人面前与我频繁肢体接触, 比如, 接吻。”
　　顾余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有些晕晕乎乎的：“呃呃……不就是接吻？又不是没亲过？”
　　沈夜苍眯起眼，终于吻了上去。
　　顾余瞳孔骤缩。
　　沈夜苍叩开唇舌，轻轻勾住吮吻。
　　顾余瞬间脸蛋爆红，下意识想后退。
　　然而，沈夜苍搂住他腰的手已经上移，扣住他的脑袋。
　　“唔……”
　　顾余不自觉屏住呼吸，手足无措地抵住对方胸口。
　　沈夜苍瞳孔漆黑，蜷曲的眼睫仿佛翩然欲飞的黑蝴蝶。又冷，又魅。
　　良久，他放开顾余，拇指抹去唇边唾液，表情淡淡似乎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这样的，你也能忍受么？”
　　顾余这才记得呼吸，张嘴喘着气，一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耳垂已经通红通红了。甚至他觉得，自己那兔耳朵也要热炸了！
　　不打招呼就上嘴，你礼貌吗？！
　　上嘴的是你，面红耳赤的却是他，这合理吗？！
　　顾余简直抓狂！
　　为什么沈夜苍能这么一本正经、云淡风轻地干出这种超出他常识的事来？
　　男人跟男人……呃，舌吻，难道不会排斥甚至恶心吗？
　　虽然他也没觉得恶心甚至有点舒服就是了……
　　“这个、是不是有点……”顾余吞吞吐吐。
　　沈夜苍表现得很冷静：“如果你接受不了，我没问题。只是被鹿灵枝骚扰几天，也许我们能很快回桃源。如果你接受得了，就要习惯。否则露出这种震惊的表情，明眼人一眼能看出我们只是在演戏。当然，阳朔丹我依然会为你炼。”
　　顾余目光闪烁起来。
　　沈夜苍似乎根本没把接吻当回事，这就显得在意这个的他顾余意识过剩了。但是吧，这种事正常男人都会介意的吧？顾余自觉是直的不能再直的直男，但如果接下来在灵鹿族的日子里都要跟沈夜苍这么亲亲的话……他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妙的事，咳咳。
　　这么说来，如此冷静的沈夜苍才是最奇怪的吧？
　　他是觉得跟男人……呃，舌吻不算什么吗？好吧，床都上了，舌吻算个p？
　　难道沈夜苍是无性恋？还是说他谁都可以？
　　想到后一个可能，顾余莫名有点不爽。
　　沈夜苍应该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吧？
　　“你让我想想。”他有些混乱地说。
　　“嗯。”沈夜苍依旧淡然，顿了顿，他说：“至于这只兔子的名字……遇到我们是它的福运，就叫他小福吧。”
　　“嗯嗯。”顾余随意地点点头，脑子里仍在纠结沈夜苍的提案，早就没兴致关心兔子的名字什么的了。
　　“嘤嘤嘤——”依旧被阵法困住的金眼睛兔子，啊不，小福可怜巴巴地瞅着顾余，希望得到他的注意。
　　沈夜苍勾唇，眼底笑意深邃：“时间不早了，我们休息吧。”
　　“哦……”
　　⚹
　　这一夜，顾余是如何地辗转反侧不提，沈夜苍倒是睡得挺好。
　　翌日清晨，顾余还迷迷糊糊的，沈夜苍就已经无声无息地起床，在院子里舞剑。
　　一套又一套剑招循环往复，争取做到烂熟于心。
　　“啪啪啪！”院墙外忽然响起鼓掌声。
　　沈夜苍余光一瞥，收剑入鞘。
　　“沈大哥——”鹿灵枝坐在墙上，淡绿色的裙摆随着她摇晃双腿，花朵般绽开。她手捧着脸颊，笑容甜美：“你舞剑的样子好好看！我好喜欢！”
　　沈夜苍不理她，转身欲回屋。
　　“哎呀？你为什么不理我？”鹿灵枝不解。她轻盈一跳就跳进院子里，奔向沈夜苍，嘟着嘴念叨：“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从爷爷那里知道你的名字呢！你的名字很好听哦-我该叫你沈大哥，还是夜苍好呢？”
　　沈夜苍脚步一顿，皱眉。
　　他转身，站在屋外，表情冷漠：“鹿姑娘，未经许可擅闯他人府邸，是非常失礼的事。以及，昨日并非我救的你。”
　　鹿灵枝一脸无辜：“可是族中领地我都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啊？”
　　沈夜苍在心中冷笑，甚至懒得反驳。
　　鹿灵枝又继续说：“至于救我的事，爷爷已经跟我说啦。但是那又怎样？反正我已经对你一见钟情啦！我可是族中第一美人，你肯定也喜欢我对吧？”
　　她伸出手想抱住沈夜苍的手臂，但沈夜苍却敏捷地后退一步，抵在门扉上，声音冷了一分：“抱歉，我有伴侣了。”
　　鹿灵枝小鹿斑比般无辜的大眼睛瞬间瞪圆：“是谁？”
　　“顾余。”沈夜苍开门见山。
　　鹿灵枝茫然地眨巴着眼睛。
　　显然，昨天她注意力都在沈夜苍身上，根本没注意顾余的存在。或许注意到了，但不放在眼里？
　　沈夜苍神色更冷：“所以请你离我远一点。”
　　说完，他开门踏入屋内，见顾余还躺在床上，于是轻轻将门关上，设上禁制，防止鹿灵枝突然闯进来。
　　他走到床边，见顾余眼睫在颤动，挑眉。
　　他抬手，食指拇指捻住顾余的眼睫，开口：“还不睁眼？”
　　顾余猛地抓住他作妖的手，掰开，然后睁开眼，吐槽：“你玩我的眼睫毛干嘛？这么摸着我怎么睁眼？唉……我装睡很明显吗？”
　　“嗯。”沈夜苍颔首，问：“什么时候醒的？”
　　“你跟鹿灵枝就站在门外交谈，我怎么可能不醒啊？”顾余很没形象的盘腿坐起，手撑着大腿说：“这个鹿灵枝真是……怎么说？奇葩？自我？妖生惯养？唉！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蛮不讲理的女生。被这种人一见钟情，你也是好惨。”
　　沈夜苍淡淡地说：“因为我长得很好看？”
　　顾余白了他一眼：“你也很自恋！好吧，确实帅……”说着，他又忍不住捏了捏自己肉肉的脸颊：“我也很帅啊？”
　　“你想被鹿灵枝纠缠？”沈夜苍反问。
　　顾余当即摇头：“不要！”
　　沈夜苍克制住想捏他脸颊的冲动，起身说：“起床吧，赶紧完成任务，我们回桃源。”
　　“有道理——”顾余于是飞快地整理好自己，然后捧起桌上蔫蔫儿的兔子，“早啊，唔，小福？”
　　“嘤——”小福委屈巴巴。
　　顾余一边愉快地撸兔，一边说：“只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出灵鹿族的秘密，我们就没必要一直在外人面前扮演情侣啦。”
　　沈夜苍一怔，目光深深：“你的意思是？”
　　“呃，我是说……”顾余摸摸鼻子，“我想了一下，你的提案不错，我接受啦！”
　　顾余一晚上辗转反侧没睡好，朦朦胧胧间忽然听到沈夜苍在门外拒绝了鹿灵枝的纠缠。然后他就醒悟了，床都上了，kiss又算什么呢？纠结这种事儿，就跟下了海还一个劲儿要证明自己清清白白的青楼妓子似的……
　　等等，这么形容自己是不是不对？
　　我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再然后，顾余才不会承认，他感觉被鹿灵枝纠缠的沈夜苍有点可怜呢！
　　这么可怜的男主，只有自己能拯救，别说，想想居然有点骄傲？
　　顾余感觉自己这心理不对劲。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沈夜苍发飙
　　套话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母爱？
　　咳咳, 好吧，主要是沈夜苍平时都是一副胜券在握，冷静克制的样子，突然遇到难以解决的麻烦, 那种反差萌, 真的很让人心动啊！
　　嗯, 自己果然有什么奇奇怪怪的xp吧？
　　沈夜苍低眉，眼底笑意弥漫：“嗯, 谢谢你愿意配合。”
　　“小事一桩！”顾余大气地摆手。
　　人的节操就是这样, 掉了一次, 再掉的时候就无所谓了。
　　再说了，只要能以最快的速度解决灵鹿族的问题, 还不定能扮演几天的情侣呢！这期间还不一定要当着外人的面接吻呢！稍稍躲着点鹿灵枝不就行了？
　　总之，顾余思考了一堆有的没的，人就通透了。
　　沈夜苍勾唇：“那趁鹿灵枝还在，我们出去表演一下？或许她亲眼见证过我们的关系后，会知难而退。”
　　“她还在吗？”顾余表示怀疑。
　　“出去看看。”沈夜苍牵起他的手，“如果不在, 正好出门完成红叶姐的任务。”
　　“没问题！”顾余想到要打鹿灵枝的脸，居然有点小激动，立即自告奋勇地反握住沈夜苍的手，雄赳赳气昂昂地说：“走吧！”
　　两人开门，但没看到鹿灵枝的身影。
　　顾余也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沈夜苍淡淡地说：“既然如此，我们去圣树广场吧。”
　　顾余点头, 随即说：“就怕被灵鹿族排斥, 打探不出什么消息。”而且, 这里可是有十位分神和一位合体境大佬在的, 隐匿符在这些大佬面前根本无效。
　　“先试试。”沈夜苍开口。
　　于是，两人手牵着手走向圣树下的广场。
　　一路上倒是引来不少注目，顾余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努力习惯。只要将他跟沈夜苍的关系传播得整个灵鹿族领地人尽皆知，鹿灵枝好歹是圣女，应该不会胡作非为的吧？
　　哦对了，鹿灵枝不是圣女吗？圣女在任职期间按理不是该保持纯洁的吗？
　　因为她的爷爷是长老，所以可以肆无忌惮？
　　正想着，两人已经来到广场。
　　顾余一抬头，便见一群灵鹿族正围着鹿灵枝，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着。此时的鹿灵枝一改先前的跳脱，同样双眸紧闭，在圣树下咏唱着动听的歌——
　　“仁慈的树，你给予我们生命；全知的树，你教导我们知识；神圣的树，你赐予我们力量。你是万物之母，你是一切的因……”
　　周围的灵鹿族应和着她。
　　一阵清风吹过，圣树抖落无数绿色的荧光，没入这些妖体内。
　　参天的古树，起舞的萤火，美妙的咏唱，这一幕多少带着点神圣的味道。
　　顾余忍不住屏住呼吸，不敢上前打扰。
　　良久，祈祷结束。
　　鹿灵枝睁开眼，余光忽然瞥见沈夜苍，顿时眼睛一亮。但紧接着，她就注意到跟沈夜苍手牵着手的顾余。
　　她鼓起嘴，气冲冲地走过去：“他就是你的伴侣？”
　　“嗯。”沈夜苍淡淡点头。
　　鹿灵枝一脸挑剔地上下打量顾余，随即嫌弃道：“好丑！根本没我好看嘛！你这是什么审美？”
　　沈夜苍目光微冷：“丑八怪难道不是你吗？”
　　鹿灵枝呆住：“什么？”
　　“丑而不自知是你的错，人丑嘴脏罪加一等，麻烦以后离我远点不要污染我的眼睛。”沈夜苍冰冷的视线仿佛利刃射向鹿灵枝，那种居高临下的蔑视，令她不自觉浑身战栗。
　　“从来、从来都没人说我丑！”鹿灵枝气得眼眶通红。
　　沈夜苍冷笑：“嗯，毕竟你身份尊贵，没人敢说实话。”
　　鹿灵枝只觉心上又中了一刀。
　　她垂着头，捏紧拳头，浑身都在发抖。
　　一旁感觉自己在看戏的顾余：啧啧啧！
　　精彩！实在是太精彩了！
　　虽然被骂「丑」的时候很不爽，但是沈夜苍不是都帮他还回去了吗？老实说，他还是第一次知道沈夜苍也有这么毒舌的时候，跟佘青夷简直不相上下！啊不对，沈夜苍狠起来，佘青夷真是拍马都赶不上！
　　“你、你太过分了！我要叫爷爷将你们赶出去！”鹿灵枝眼泪狂飙，气得大吼。
　　周围的灵鹿族立时围了上来。
　　“圣女，你怎么了？”
　　“圣女，是不是半妖和人类欺负你了？要不要我们帮你报仇？”
　　一些人嘘寒问暖；也有一些人冷眼旁观。
　　沈夜苍不为所动：“灵鹿族想跟十剑宗开战的话，尽管赶我们走。嗯，或许不需要我十剑宗动手，灵鹿族就会自行覆灭。身为圣女对族中怪病一筹莫展，还有时间谈恋爱，这样的族群不灭亡才奇怪不是吗？”
　　周围的灵鹿族火冒三丈地瞪着沈夜苍，但却仿佛被按下静音键，全部哑炮，没人反驳。
　　别看平时族内一片和谐，传染病的出现，其实已经让灵鹿族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只要一天没找到它的源头，达摩克利斯之剑就一天悬在他们头顶。这个时候如果得罪了十剑宗，那无疑是雪上加霜的。
　　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灵鹿族男性从不远处走来，语气暴躁：“鹿灵枝，你还记得自己是圣女吗？停止自己幼稚的举动！别忘了，我是你的未婚夫！你在有未婚夫的情况下当众追求人族男人，把我的脸面放哪里了？”
　　“滚！”鹿灵枝瞪了他一眼，表情不屑一顾。
　　那男性更加火冒三丈：“与人族私通是族中大忌，别仗着你爷爷就肆无忌惮！鹿无瑕便是前车之鉴！你想跟她一样吗？”
　　霎时间，在场所有灵鹿族的视线汇聚在鹿灵枝身上，眼中是一律全是谴责。
　　鹿灵枝脸色微变。
　　她咬唇，似乎不知说什么。最终，她跺了跺脚，带着哭腔说：“鹿阳，别以为自己占着大义我就会嫁给你！想让我嫁给你，除非我死！”说完，她便转身飞快跑进圣殿。
　　鹿阳闻言，面色扭曲。
　　周遭揶揄的目光让他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将鹿灵枝这个自我的女人千刀万剐！要不是她爷爷是分神境长老，家族需要与其结盟，真当自己愿意娶这种煞笔一样的女人吗？
　　鹿阳深吸一口气，看向沈夜苍和顾余，笑容有些勉强：“二位抱歉，鹿灵枝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我作为他的未婚夫向你们道歉。”
　　他并不知道顾余是半妖，还以为两人都是人族，所以倒没表现出特别明显的排斥与厌恶。
　　顾余感觉或许可以从这个鹿阳身上套出不少信息，于是接口说：“没关系，我倒不是小心眼的人，倒是你……有这种未婚妻，应该很辛苦吧？”
　　鹿阳苦笑，没有附和，倒是不想让外人看笑话。
　　顾余继续说：“我等初来乍到，对灵鹿族很好奇，不知道鹿兄能不能带我们到处逛逛？”
　　“当然可以。”鹿阳想到顾余的身份，于是爽快地应下。
　　顾余顿时眉开眼笑：“那走吧。”
　　三人一边走，一边随意地聊着天。
　　交谈中，顾余了解到鹿阳的祖母也是一位分神境，只是年事已高，时日无多了。她这一脉就她一个分神，若她倒下，其他脉必然会出手抢夺她这一脉的资源的。于是，这位老祖便选择了跟脾气最好的鹿征结盟。而还有什么比婚姻更能维持好双方盟友身份的呢？
　　鹿灵枝是鹿征的掌上明珠，而鹿阳能力不差，双方结合，绝对是门当户对的。鹿征自然没有意见，两家都商量好，只待未来鹿灵枝卸去圣女一职便完婚。
　　谁知鹿灵枝却向往着自由恋爱，幻想着有一天能遇见命定的伴侣，根本不承认这种指腹为婚。
　　她不知道多少次当众给鹿阳甩脸，把他的面子都丢尽了。
　　看得出来，鹿阳对于鹿灵枝的不满已经是溢于言表了。
　　“抱歉，让你们听我这么多牢骚。”鹿阳忽然歉然开口。
　　顾余摆手：“这算什么？我也不喜欢鹿灵枝，所以对你的抱怨简直感同身受。唉，说实话，我是听说我爹与灵鹿族有交情，才跟着桃源村的人过来玩的，没想到却碰上想抢我男人的人。”顾余说着，看向沈夜苍，恶趣味地朝他wink，“看来你太迷人啦——”
　　沈夜苍勾唇：“嗯。”
　　鹿阳抖了抖，感觉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这两人之间的氛围，确实与伴侣无异。
　　“对了，”顾余突然仿佛不经意般开口：“我刚才你听到你说什么鹿无瑕的前车之鉴，这是什么意思？”
　　鹿阳一愣，轻咳一声：“鹿无瑕，就是鹿暖暖的母亲。她与人族私通，犯了族中禁忌，所以是全族唾弃的存在。”虽然努力克制，但他语气中的那抹嫌恶却无法掩饰。
　　虽然无法理解妖族为何对半妖如此排斥，但顾余识趣地没有询问，而是继续铺垫着点头：“确实，半妖就不应该存在。”
　　“你也这么觉得？”鹿阳眼睛一亮。
　　“人族和妖族在这一点上观念绝对是统一的。”顾余回答。
　　鹿阳赞同地点头：“这倒是。”
　　“不过我听说，鹿暖暖的母亲现在过得还不错？贵族的族长很宠爱她，甚至因为她思念鹿暖暖，还将人从桃源村接回来。”顾余低眉，意味深长地开口：“就算再怎么宠爱她，也不应该答应这种要求吧？鹿无瑕早已不洁，这样的妖，能让她苟且偷生已经仁至义尽了。贵族对待这种犯了禁忌的家伙实在是太宽容了！如果是我们人族，绝对会把她浸猪笼的！”
　　鹿阳闻言哈哈大笑：“您这就想岔了，鹿无瑕与其说是族长的妻子，不如说是族长的奴隶！她过得可一点儿也不好！”
　　“哦？”顾余表现得一脸漠然，“怎么说？”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聪明的沈夜苍
　　企图？
　　鹿阳一脸嘲讽, 正要开口，忽然一顿，眼中带着探究：“顾兄跟那群半妖的关系……好像挺好的？”
　　顾余立刻皱眉：“你是在侮辱我吗？”
　　鹿阳茫然：“啊？”
　　“说我跟半妖关系好，不就是在污蔑我吗？！”顾余气急败坏地开口：“半妖也配跟我顾余做朋友？”
　　“这样啊……”鹿阳松了口气。
　　顾余冷笑：“实话不怕告诉你吧, 我跟这些半妖遇到, 还是在拍卖会上。你猜被拍卖的是谁？”
　　鹿阳闻言耳朵竖了起来, 八卦道：“谁？”
　　“鹿暖暖呗！”顾余耸了耸肩。
　　“哦？”鹿阳来了兴致。
　　顾余简单解释了一下她被人族抓住的全过程，然后说：“我本来买她回来当奴隶来着, 没想到正巧碰着了朱豪这群人来救人。他们一听说我是谁, 还以为我是善心大发救了鹿暖暖呢！哦, 忘了说了，我爹曾经对这群半妖有恩, 所以他们也以为我跟我爹一样烂好人。呵呵。”
　　仅仅是模仿了一下记忆中原身的冷笑，顾余就将那种阴郁奸险的气质表现得惟妙惟肖。他觉得此刻论起演技，他称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
　　果然，鹿阳就信了：“然后他们邀请你去桃源村？”
　　顾余见状意味深长地笑了：“难道你对传说中的桃源不感兴趣？”
　　鹿阳仿佛领会到他的意思，也跟着意味深长地笑了：“确实。”
　　“再然后又听说鹿暖暖要来灵鹿族, 我对妖族的领地也很感兴趣呢，就跟着过来了。再说了，我爹对灵鹿族也有恩情，以我这身份，去哪儿不是人家的座上宾呢？”顾余继续道。
　　“有道理。”鹿阳点头附和。
　　按理他的祖母也是分神境，不该跟身为人族的顾余混在一起。但谁让祖母不久于人世呢？顾余背后站着的可是顾沉渊, 甚至整个十剑宗。与他交好, 对自己这一脉是有极大的好处的。
　　一方有意结交, 一方刻意拉拢, 双方简直一拍即合。
　　鹿阳疑心尽消，便说：“我并非故意污染顾兄，只是你知道的，事关族中之事，不得不谨慎。”
　　“不就是鹿无瑕过得不好吗？这算什么大不了的？”顾余挑眉，不屑一顾。
　　鹿阳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附和：“你说得对，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总而言之，鹿无瑕与人族私通，触犯族规，是我灵鹿族的大罪人，即便是族长也保不了她。当然，族长也对她恨之入骨。具体的我就不说了，反正就是将她折磨得很惨，据说人已经疯了？”
　　“疯了？”顾余心头一沉，“所以她想见鹿暖暖这种话，是骗人的吧？”
　　“呵呵，或许见到自己为心爱的男人生的孩子，她能清醒过来呢？”鹿阳顾左右而言他。
　　顾余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会信？让我猜猜，你们把鹿暖暖喊回来的目的……难道是族长想把她杀了？毕竟鹿暖暖的存在证明了自己最爱的女人爱着别的男人，对他来说这是莫大的耻辱吧？”
　　鹿阳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这么理解也可以。”
　　顾余眼底蓦的闪过一道精光，若有所思。
　　灵鹿族领地内毕竟还有一位合体境大佬在。合体大佬的神识是很强的，说不定正在倾听他们的交谈。所以鹿阳才会表现得十分隐晦。但毫无疑问，从他的态度可以总结两点线索。
　　一，灵鹿族打算杀了鹿暖暖。
　　二，对鹿暖暖动杀意的并非族长，或者说，并不仅仅是族长，而可能是整个灵鹿族！
　　好吧，第二个只是推测，听起来还很离谱。毕竟在鹿暖暖人生的前二十年，灵鹿族都未曾对她动手，怎么突然就找过来呢？而且还是全灵鹿族都默认要处决她？
　　恰在此时，沈夜苍忽然开口：“贵族的传染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鹿阳一怔，意味深长地看向他：“不愧是顾仙师的亲传弟子，在下佩服。不错，传染病……是从鹿无瑕生下鹿暖暖后出现的。”
　　顾余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猛地一震！
　　连起来了！
　　原来如此！
　　妖族向来禁止与人族私通，这是整个妖族的大忌。
　　而鹿暖暖出生后，信仰着树神的灵鹿族居然出现了屡禁不止，无药可医的传染病，那么无论是谁，都会认为是鹿暖暖犯了忌讳，给整个灵鹿族带来了不祥！毕竟，鹿无瑕当时可是圣女！圣女犯禁，罪加一等！一定是她的所作所为让圣树发怒了！
　　嗯，以上是顾余在模拟灵鹿族的心理。
　　呵呵。
　　顾余冷笑。
　　然而，鹿暖暖真的是传染病的源头吗？这传染病真的是鹿暖暖带来的？
　　别开玩笑了！半妖不过是继承了人族跟妖族的血脉而已，无限类似于现代的混血儿，根本不是受到诅咒的种族！凭什么认为半妖不祥？
　　若半妖真不祥，早就把迫害过他们的族群诅咒死了，何至于被逼到只能龟缩在桃源村？所谓的桃源，真的是桃源吗？不过是他们自我封闭的囚笼罢了！
　　紧接着，他便听沈夜苍说：“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鹿阳不解。
　　沈夜苍淡淡地说：“一位合体，十位分神，想要拿下朱豪和唐红叶实在易如反掌。但贵族没有立刻下手，顾忌的恐怕是桃源村的杨姥姥吧？”
　　既然能成为桃源村的村长，杨姥姥还是有过人之处的。
　　首先，她是一位分神后期的高手；其次，她还是炼丹和阵法上的大师。借此，她交游广阔，包括顾沉渊在内的许多大佬都是她的朋友；最后，杨姥姥活得太久了，手上的底牌也是未知的。一旦她因鹿暖暖等人的死发怒，而恰好灵鹿族的传染病问题仍旧无法解决，那么，灵鹿族的危机恐怕就要提前降临了！
　　灵鹿族有二十多万人口，算是妖族中的大族了。而一个族群一旦人多了，心思也就多了。每个人都会有各种想法，所以想来长老层也是对如何处置朱豪和唐红叶充满了犹豫，这才没有在鹿暖暖抵达后第一时间动手。
　　“没错！”鹿阳爽快地点头承认了。
　　沈夜苍说：“死一个鹿暖暖，还能解释成是处理灵鹿族内部的问题。但如果再杀了朱豪和唐红叶，无异于跟桃源村宣战。我记得，吞地鼠一直对贵族虎视眈眈？”
　　鹿阳闻言咬牙切齿：“那就是一群阴沟里的老鼠，整天就知道偷袭暗算，耍些阴谋诡计！”
　　看得出来，灵鹿族之人对吞地鼠一族真是恨之入骨。
　　也是，对方要是不偷袭灵鹿族，鹿无瑕就不会与族人失散，被人族所救，也不会生下鹿暖暖，给整个灵鹿族带来灾难。
　　嗯，这应该是所有灵鹿族之人的逻辑吧？
　　只能说，命运就是如此无常，你永远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到来。
　　好吧，言归正传。
　　只听沈夜苍说：“那么，为何不换个角度，让朱豪和唐红叶主动离开灵鹿族？”
　　鹿阳叹息：“这主意我等何尝不知道？但桃源村的半妖向来非常团结，他们不可能留鹿暖暖一个人在我们灵鹿族的。”
　　“只要灵鹿全族对鹿暖暖和谐友善，让鹿暖暖愿意永远留下来，那么朱豪和唐红叶难道还能一辈子在这里陪着她？”沈夜苍开口。
　　鹿阳闻言眼前一亮：“这确实是个办法！”但随即，他又苦笑：“可是族人对鹿暖暖恨之入骨，要让他们对鹿暖暖嘘寒问暖，这实在是太难了！”
　　“还有一个办法。”沈夜苍说。
　　鹿阳立即迫不及待地问：“沈兄还有何高招？”
　　“劝说鹿暖暖成为圣女。”
　　“什么？！”鹿阳猛地一怔。
　　“鹿暖暖心思单纯善良，如果贵族告诉她她母亲疯掉是圣树的惩罚，只要代替母亲成为圣女，并且虔诚地请求圣树的谅解才能让她母亲恢复，那么，你认为她会相信并答应吗？”
　　鹿阳沉默，若有所思。
　　一旁的顾余已经星星眼了！
　　好家伙！他直呼好家伙！
　　这听着怎么这么像PUA吗？要不是知道沈夜苍在忽悠鹿阳，他差点以为沈夜苍跟鹿暖暖有什么深仇大恨才会这么坑她呢！
　　不得不说，沈夜苍真的太厉害了！
　　仅仅从鹿阳的话中就立刻推断出灵鹿族要处死鹿暖暖是跟传染病有关，还迅速想出一连串的办法为鹿阳排忧解难。不，不对。考虑到分神境和合体境神识强大这一点，顾余有理由怀疑，沈夜苍的这一番话是说给这群大佬听的！
　　哪怕他们没听到，这番提议也能通过鹿阳传递到长老堂去！
　　那么沈夜苍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呢？
　　顾余努力跟上对方的思维。
　　一来，朱豪和唐红叶有了正当离开灵鹿族的理由。二来，只要他俩离开，全灵鹿族恐怕都会松口气，从而放松警惕。这个时候，他跟沈夜苍就有机会将鹿暖暖偷偷救走。
　　好吧，一切都是顾余的猜测，沈夜苍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顾余决定待会儿回去问问。
　　“这个办法……可行性很高！如果有两位贵客从中协助，成功率百分百。但是……”鹿阳显然不是愣头青，他抬头，直直望进沈夜苍眼底，似乎想看透对方：“但是，这么做对二位有什么好处呢？二位如此尽心尽力地帮我们，到底有什么企图？”
　　“我的企图很多。”沈夜苍直截了当地开口，“首先，鹿灵枝失去圣女之位，便需立刻与你完婚……”
　　话未说完，鹿阳的脸都绿了！


第61章 好哥哥
　　外置大脑？
　　好家伙！居然是为了摆脱鹿灵枝的纠缠才跟他合作的吗？但是鹿灵枝真的愿意嫁？就算嫁过来了也会安安分分？
　　鹿阳总觉得自己头上有一顶绿帽子若隐若现。
　　“然后呢？”他笑得勉强。
　　“其次。”沈夜苍表情平静：“灵鹿族以饲弄花草闻名, 而在下辅修炼丹，若能与贵族达成友好合作关系，想必贵族不会吝于出售一些珍稀的灵植给我。”
　　鹿阳恍然。
　　鹿灵枝不过是意外之祸。
　　沈夜苍跟顾余恐怕一开始就是冲着族中培育的灵植来的。
　　至于为什么不接受鹿灵枝的爱慕？呵呵，开什么玩笑, 沈夜苍真正的金主可是顾余！鹿灵枝？人家真看不上。
　　鹿阳觉得自己已经洞悉了一切, 对顾余和沈夜苍再没有怀疑。
　　他笑呵呵地说：“沈兄的意思我已经了解了, 我这就回去跟祖母商量合作之事，最迟晚上就能答复你们。”
　　“好。”沈夜苍点头。
　　一旁的顾余全程乖巧地交由沈夜苍来主导局势。
　　他内心满是钦佩。
　　男主这演技, 跟自己不相上下啊！最关键的是, 沈夜苍给出的理由完全是真实的！只不过最终的目的与灵鹿族背道而驰罢了。
　　“哦对了, 这是灵木牌，持有它, 除去部分禁地，两位可以去族中任何地方。”鹿阳将一个黑木令牌交给顾余，然后便迫不及待地走了。
　　木牌表层有包浆，摸起来并不刮手。牌子中央是一只角上长出绿叶的鹿，是灵鹿族的标志。
　　顾余把玩着令牌，看向沈夜苍：“我们现在去哪儿？”
　　沈夜苍表情沉凝：“去见一个人。”
　　“谁？”顾余表示在面对阴谋诡计时, 自己脑子确实不够用。
　　“边走边说。”沈夜苍自觉牵起他的手，传音：“去见鹿无瑕。”
　　“唉？”顾余一愣。
　　鹿无瑕不是疯了吗？见她干什么？
　　沈夜苍传音，语气冷静：“梳理一下目前的情报，灵鹿族认为是鹿暖暖的存在导致了传染病的出现，所以只要献祭她，传染病就会消失。”
　　顾余忙不迭点头。
　　“根据鹿阳所言, 传染病是在鹿暖暖出生后没多久出现的。如果鹿暖暖不是病原, 那么它到底是如何产生的？”沈夜苍发问。
　　“呃……”顾余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
　　但想到沈夜苍刚才提到了鹿无瑕, 他忽然灵光一闪：“鹿无瑕？”一处通, 处处通。顾余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爱人被族人害死，自己被迫嫁给族长，还长期遭受虐打。在鹿暖暖被送走后，她要么失去生的渴望，要么便会将恨作为活下去的动力！而且，她还当过圣女！圣女可以沟通圣树，而灵鹿族的这种传染病，症状很像植物病……”
　　顾余眼睛放光。
　　对啊！
　　植物也会生病！
　　他虽然没养过花草，但他妈很喜欢养月季，偶尔还会让他浇花松土。所以，他被科普过一点植物培育的知识。举个例子，月季很容易感染黑斑病。这是种真菌病害，感染黑斑病的植物叶子会出现一些黑色的斑点，这些斑点会不断扩散，导致整棵月季花枝条上都出现很多斑点，最终使叶子脱落。
　　是不是跟之前在广场上见到的那个被感染者的发病过程很像？
　　如此一来，感染源也很清晰了。
　　没错，圣树！
　　如果顾余的推测没错，真正的感染源应该是灵鹿族的那棵三品净灵树！
　　净灵树的冠盖覆盖大半个灵鹿族，所有灵鹿族都沐浴在它的能量中，这种情况下，不被传染才怪呢！
　　想到这里，顾余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感觉前后左右似乎有看不见的病毒寄宿于微小的尘埃中，随着呼吸涌入他体内！
　　口罩！他需要口罩！
　　“怎么了？”沈夜苍见他屏住呼吸，神情紧绷，不由握紧顾余的手，低声问。
　　顾余赶紧把刚才的推测传音给他。
　　沈夜苍听完，眼底笑意迷漫：“如果你担心，回去后我做一个口罩给你。”
　　顾余好奇地睁圆眼睛：“嗯？怎么做？”
　　“回去你就知道了。”沈夜苍打哑谜，搞得顾余心痒得不行。紧接着，便听对方继续传音：“至于你的推测，准确度高达85%。我本来在思考，鹿无瑕是如何散播病疫的，如果是通过净灵树，那完全说得过去。顾余，你很聪明。”
　　顾余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真正聪明的人是你吧？你要是不说鹿无瑕有问题，我根本想不到这些。所以即便没我，你很快也能想到的。”
　　沈夜苍勾唇：“我们有必要在这里互夸？”
　　“难道不是说实话？”顾余飞了他一眼。
　　沈夜苍轻笑一声，声音低沉性感：“是实话。”
　　顾余顿时感觉浑身轻飘飘的。
　　“咳咳，话说回来，你觉得鹿无瑕是真疯了吗？如果她是装的，就算我们现在去见她，好像也没用？她肯定不会暴露自己的。”顾余不自在地岔开话题。
　　“嗯。”沈夜苍意味深长地眯起眼：“所以，鹿暖暖的到来是意外。”
　　真的是意外吗？
　　沈夜苍的脑海中闪过一道人影。
　　他思绪澄明：“我们可以将传染病看做是圣树的诅咒。这种诅咒是无差别的，如果不管，早晚有一天会蔓延至整个十万大山。如此，正应了杨姥姥卦象中无法躲避的大凶之祸。”
　　“没错！”顾余用力点头，表示跟上了沈夜苍的思维。
　　“而鹿暖暖的到来，对于鹿无瑕来说是意外。甚至她此时已经知道，自己的女儿即将被灵鹿族献祭给圣树。你认为到了这个地步，她会如何选择？”
　　“救鹿暖暖？”顾余快速回答。
　　“杨姥姥给出的卦象是，我们不来，鹿暖暖大凶。那么你觉得她成功了吗？”
　　“没有。”顾余摇头。
　　“那么你我二人的加入为何能改变局势？”沈夜苍垂首思索。
　　这一问一答的过程，其实是给双方整理思路的时间。他并未指望顾余给出答案，反而在判断下一步要怎么走。
　　他给鹿阳提出的方案并不稳妥。比如，他们在带走鹿暖暖时，随时可能被灵鹿族分神境或合体境的妖修发现；比如，若灵鹿族第一时间发现鹿暖暖的消失并追上来。
　　即便加上朱豪和唐红叶，他们也不一定打得过十个分神境和一位合体境！
　　那么，是否有一个十全十美的方案呢？
　　朱豪和唐红叶的安危，他并不关心。他在意的，是顾余。
　　“呃呃……”顾余脸皱成了包子。
　　确实，自己能有啥优势？
　　玲珑宝兔的血脉？
　　分神境的老爹？
　　或者气运逆天的男主？
　　玲珑宝兔的血脉让他无视各种结界封印；强大的老爹赐予他强大的底牌；沈夜苍则是他的外置大脑和解蛊工具人……
　　咳咳。
　　“要实在不行，就用掉我爹给的剑符吧？蕴含他的最强一击，即便是合体境大佬碰上了也够呛吧？”顾余破罐破摔。
　　剑符？最强一击？
　　沈夜苍忽然眯起眼。
　　良久，他唇角勾起：“我知道了。”
　　“啊？”顾余瞪圆眼睛，“你知道什么了？”
　　沈夜苍低眉：“知道你是我的福星。”
　　顾余眨了眨眼，耳垂有点烫：“说人话！”
　　沈夜苍牵着他的手，说：“换一个人见见吧。”
　　“哎呀，你居然还跟我打哑谜！快点跟我说啊！”顾余不爽地报复般把他的衣袖扯得皱巴巴的，“我们要见谁？我俩的优势是什么凭什么就能挽救十万大山？快说快说，别逼我叫你哥哥！”
　　沈夜苍本来已经打算揭晓谜底了，听他说完，眼底立即闪过一抹光芒：“只是叫哥哥？”
　　“哈！沈夜苍，你还得寸进尺了？”顾余笑骂。
　　沈夜苍笑而不语，静静地看着他。
　　顾余无语：“你来真的啊？真要我叫你哥哥？”
　　“或者叫别的？”沈夜苍挑眉。
　　顾余别说多别扭了。
　　喵了个咪的，这沈夜苍都会跟他开玩笑了！
　　他眼珠子一转，说：“要不这样，一个哥哥换一个问题的答案？不过你要是答不出来，也要接受惩罚哦-至于什么惩罚？嘿嘿-我说了算！”
　　沈夜苍挑眉，颔首：“可以。”
　　顾余抬手：“拉钩？”
　　沈夜苍伸出小指跟他勾在一起。
　　顾余眉眼一弯，立即笑眯眯地开口：“好哥哥帅哥哥沈哥哥！三个了啊！那我先来问问题！第一，咱们现在要去见谁？”
　　“鹿蕴。”沈夜苍果然守诺地回答。
　　“他？”顾余吃了一惊，“见他干什么？”
　　“还记得我们在即将抵达灵鹿族时，遇到的樨藤吗？你认为，那是意外，还是人祸？”沈夜苍反问。
　　顾余愣了愣，一时没答上来。
　　沈夜苍既然这么问，显然是认为，答案是后者——人祸。
　　那么，当时在场谁能催动樨藤袭击他们呢？
　　只有一个人——鹿蕴。
　　那么问题来了，他俩跟鹿蕴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对方要袭击他们？
　　“等等，不对啊？是我在问你吧？你乖乖回答就好，不许反问！”顾余忽然回过神，叉着腰气势汹汹。


第62章 问题
　　顺利
　　沈夜苍眼底笑意弥漫：“好。”顿了顿, 他传音说：“樨藤应该是鹿蕴召来的，但并非为了击杀我们，而是想困住我们。换句话说，鹿蕴不希望我们两个做客灵鹿族。”
　　“为什么？”顾余还是不解。
　　“这是第三个问题？”沈夜苍挑眉。
　　“咳咳, 你咋计较这么多？”顾余气馁地瞪了他一眼, 随即点头：“那就勉勉强强算第三个问题吧！”
　　沈夜苍于是说：“原因很简单, 他不希望我们两个牵扯进灵鹿族的纠葛中。要么担心我们搅黄了献祭鹿暖暖的计划，要么便是想保护我们。”顿了顿, 他淡淡地说：“父母彼此是仇人, 夹在中间的那个孩子他的想法到底是什么样的, 你不好奇吗？以及，他知道自己的母亲的计划吗？灵鹿族要献祭自己同母异父的姐姐, 他又是什么心思？总之，鹿蕴才是关键。”
　　“呃呃，我稍微理解了。但是，这跟彻底解决十万大山的危机有什么关系？”顾余感觉脑袋都要想炸了。
　　沈夜苍默默看着他。
　　“沈哥哥……”顾余一脸无奈。
　　沈夜苍开口：“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你认为，如何能百分百确保所有人平安无事？”
　　射人先射马, 擒贼先擒王？
　　顾余拧眉思索片刻，忽然恍然大悟。
　　一切的根源，不正是圣树吗？
　　只要毁掉圣树，诅咒就会停止，灵鹿族也不会想要献祭鹿暖暖，所有问题不就都完美解决了吗？
　　原来如此！
　　“那么亲爱的沈哥哥, 这跟鹿蕴有什么关系捏？”顾余捏着嗓子装模作样地问。
　　“我的直觉告诉我, 鹿蕴有秘密。”沈夜苍垂眼。
　　事到如今, 灵鹿族的几个关键人物在他眼中都如同白纸一般没有秘密, 唯有鹿蕴这个人，仿佛迷雾让他看不透。
　　所以他觉得，鹿蕴知道什么，并且还有着自己的打算。
　　所以，他需要去确认鹿蕴的态度，根据对方的反应做最终的判断。
　　沈夜苍想到这里，忽然淡淡皱眉。
　　他发现，事情发展得有些太顺利了。
　　来到灵鹿族的第二天，就将灵鹿族隐藏在阴影下的所有秘密查得大差不差，简直像是老天都在帮他们。这正常吗？
　　但无论如何，因噎废食要不得。路还得继续走下去。
　　“鹿蕴的秘密吗？”顾余若有所思。
　　谈话间，两人已经来到族长府邸的门口。
　　门口有妖值守，见到顾余和沈夜苍走来，其中一人立即上前问：“人族，你们有事吗？”
　　顾余拿出灵木牌晃了晃：“我们找鹿蕴。”
　　“稍等。”
　　那妖转身进门，不一会儿，鹿蕴带着他走出，笑容温暖和煦：“顾兄，沈兄，你等即便不来，我亦要找你们的。”
　　沈夜苍挑眉。
　　“哦？少族长找我们有事吗？”顾余问。
　　鹿蕴颔首：“我平日太忙，无暇招待二位。听闻灵枝那家伙给二位带来了大麻烦，这是我招待不周，因而要向两位道歉。”
　　“她的错，你道歉做什么？”顾余不在意地摆摆手。
　　鹿蕴笑了笑：“因为我是少族长，族中所有人之事，便是我的事。”
　　旁边两个灵鹿族都一脸钦佩孺慕地望着他。
　　果然，鹿蕴在灵鹿族的地位很高。
　　“在门口谈话不是办法，二位今日来找我想必是有要事相商，请进吧。”鹿蕴表现得风度翩翩。
　　顾余很难想象，那样BT的父亲和半疯的母亲是怎么培养出鹿蕴这么优秀的人的。
　　朱豪说过，雪鹿会亲近心思善良的人。
　　所以顾余相信，鹿蕴不是坏人。
　　众人于是进门。
　　鹿蕴带着他们来到一处宅邸，他扭头，对门口的侍卫吩咐道：“没有我的允许，禁止任何人闯入。”
　　“喏！”那侍卫表情庄重，仿佛将鹿蕴的命令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唔，这个比喻似乎有点夸张？
　　但顾余确实是这么觉得的。
　　三人进屋。
　　这里应该是鹿蕴的书房，两侧书架上摆着小山一样的书籍，还能嗅到淡淡的好闻的纸墨香气。
　　鹿蕴打开屋内禁制，隔绝任何窥伺，随即从书桌上提起一套茶具，为两人斟茶：“请坐。这是我族特有的灵茶，两位可以尝尝味道如何。”
　　顾余不由眯起眼，克制着没有抽动鼻翼。
　　好香！
　　他没有多想，直接捧起杯盏小酌一口，入口微苦，随即回甘，还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清香。
　　他眯起眼，一脸满足：“味道很好。”
　　鹿蕴轻笑：“您喜欢就好。我这边还有一些，待会儿你们带回去吧。”
　　“多谢，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顾余抱拳。
　　气氛到此，可谓融洽了不少。
　　沈夜苍转动手中的茶盏，望着杯中起伏的叶子，不知在想什么。
　　鹿蕴见状，终于回归正题：“那么，不知二位想要与我谈什么呢？”
　　顾余闻言给沈夜苍使了个眼色：你上？
　　沈夜苍于是放下茶盏，言简意赅：“在下想问少族长几个问题。”
　　“噗——”
　　顾余忽然没忍住笑出声。
　　沈夜苍和鹿蕴一起看了过来。
　　“抱歉，你们继续，不用在意我。”顾余摆手，然后偷偷给沈夜苍传音：“沈哥哥，要给人家少族长叫哥哥吗？”
　　沈夜苍这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笑出声。
　　这是自己被迫喊「哥哥」不甘心，所以也想听他喊吗？
　　沈夜苍内心哭笑不得。
　　顾余的脑回路，总是能让他惊喜。
　　他轻轻捏了捏顾余的手指，并未回答，而是对鹿蕴说：“我的第一个问题是，少族长跟自己母亲的关系如何？”
　　鹿蕴脸上笑容一滞。
　　他垂眼，说：“我很尊敬母亲。”
　　沈夜苍继续说：“听闻族中出现了传染病，不知这病的传播条件贵族查清没有？是否会传染给人族或半妖？”
　　鹿蕴目含歉意：“抱歉，目前族中对此病一筹莫展，毫无办法。是否会传染给人族和半妖，我亦不知。若两位心忧，可以先行离去。”
　　“若这病始终找不到病源，最终扩散至全大陆，我等要躲到哪里去？”沈夜苍挑眉反问。
　　鹿蕴沉默不语，低垂的眉眼看不清情绪。
　　“那么，少族长昨日里让樨藤来袭击我二人，是想阻止我们进入灵鹿族领地，从而不小心感染吗？”沈夜苍又问。
　　鹿蕴一怔，目光一闪，苦笑：“不曾想沈兄如此敏锐……不错，确实是我驱使了樨藤，本意是想困住你们一段时间，可惜失败了。”
　　顾余不解：“你真觉得樨藤就能困住我们吗？假设我们手里没有火符，朱豪察觉到我们失踪，也会找过来的吧？”
　　鹿蕴耸了耸肩：“但是森林是我灵鹿族的天下，我可以让他找不到你们。”
　　有道理。
　　顾余默默点头，表示认可。
　　鹿蕴继续说：“你二位一个是顾仙师的亲子，一个是他的亲传弟子。若是都在我灵鹿族中出事，便会为我族带来灭顶之灾。因此我才有了那般决断。我对你们表示歉意，但这是我身为少族长应尽的职责。”
　　“你阻挠我等的目的，只是因此么？”沈夜苍忽然问。
　　鹿蕴眨了眨眼，不动声色地微笑：“不然呢？”
　　沈夜苍默然。
　　鹿蕴只是笑着。
　　——无形的对峙。
　　空气似乎也凝固。
　　良久，沈夜苍道：“贵族之中危机四伏，我等这两日便打算离去。但在离去前，不知能否拜会族长与族长夫人？”
　　“父亲日理万机，母亲精神不振，恐怕见不了你们。”鹿蕴眯眯眼，语气真诚。
　　沈夜苍默默颔首：“我没有问题了。”
　　鹿蕴微微松气：“沈兄何不试试这茶是否合口味？”
　　沈夜苍闻言轻抿一口：“不错。”
　　然后，他听到了顾余的传音：“怎么样？从鹿蕴的回答里你分析出什么了吗？”
　　“什么都没有。”沈夜苍回答。
　　“啊？”顾余傻眼。
　　合着这茶白喝了？
　　“你分析出什么了呢？”沈夜苍忽然反问。
　　“呃……”顾余一边心不在焉地喝茶，一边认真地传音：“我感觉……鹿蕴好像很希望我们离开灵鹿族。”
　　沈夜苍垂眼：“确实。”
　　两人没再传音，沈夜苍故技重施，向鹿蕴提出跟灵鹿族购买高品级灵植的想法，鹿蕴自然无有不可，爽快地应下。两人就此又讨论起来。
　　顾余有些无聊，便一边喝着茶，一边悠闲地观察着书房。
　　他发现，鹿蕴的书桌上摆着两个破旧的布娃娃。布娃娃一男一女，头顶有角，都穿着半旧不旧的红色肚兜，脸颊肥肥的看起来很可爱。顾余还注意到，女娃娃的脖颈处有修补的痕迹，应该是之前破损过。
　　顾余肯定，女布娃娃应该代表着鹿暖暖，男布娃娃则代表着鹿蕴。所以，这两个布娃娃很可能是鹿无瑕做的。
　　那么问题来了，是谁弄坏过女布娃娃呢？
　　首先排除鹿蕴。
　　因为这女布娃娃很明显是鹿蕴修补好的，他没道理自己弄坏了自己修补。而鹿无瑕也不可能，她最疼爱的就是鹿暖暖。
　　这么一来，答案很明显了。
　　女布娃娃是族长弄坏的。
　　那么又一个问题产生了。
　　既然将两个布娃娃放在自己的书房中，显然鹿蕴对这个姐姐是有感情的。而他也很清楚族中要献祭自己的姐姐，那么，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态亲自去桃源村将鹿暖暖带进灵鹿族领地这个火坑的呢？鹿蕴到底在想什么？
　　“少族长，我忽然也有一个问题。”顾余忽然插嘴。
　　鹿蕴看过来：“请说。”
　　“亲人和族人二选一，你会选哪个？”
　　鹿蕴猛地握紧拳头，笑容凝滞。


第63章 圣树节
　　计划开始
　　空气瞬间安静。
　　顾余定定地看着他, 等一个答案，不，抉择。
　　忽然，鹿蕴笑了开来, 说：“亲人、族人, 我全都要。”
　　话音刚落, 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族长大人，少族长有客人, 您暂时不能进去。”
　　“放肆！这里是我的家, 我想去哪里不行？！”一个沙哑沉郁的呵斥声响起。
　　鹿蕴目光微动, 歉然地朝顾余道：“抱歉，稍等。”说着, 他起身开门走出去，然后将门关上。
　　顾余挑眉。
　　屋子里设了禁制，外面的人是听不到里面的谈话的，但里面的人却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只听鹿蕴说：“父亲大人，有事吗？”
　　“啪！”
　　响亮的巴掌声。
　　顾余怔了怔。
　　朱豪不是说，这个族长鹿羌给了鹿蕴最好的教育吗？所以他还以为, 对方应该很宠爱鹿蕴才对……
　　紧接着，只听那沉郁的声音冷笑着开口：“鹿蕴，你的角长硬了啊！来了客人不向我通报，反而直接带来见你？你是一家之主，还是我是？”
　　鹿蕴语气听起来很平静：“父亲，两位人族的贵客是来找我的。”
　　“不愧是那贱婢的种, 跪舔人族跪得很开心的样子？”族长的声音冷嘲热讽。
　　顾余听得火冒三丈。
　　这鹿羌恨屋及乌, 对人族的偏见很深。
　　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尚且如此残暴, 对鹿无瑕岂不是更加不堪？他已经能够想象对方受了多少苦, 才会想要报复整个灵鹿族了。
　　然而，鹿蕴的声音却依旧波澜不惊：“父亲，那是十剑宗的贵客。他等就在屋内听着。”
　　沉郁的声音戛然而止。少顷便气急败坏起来：“你是故意的？！”
　　“什么？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呵！好！很好！你给我等着！”说完，便是急促的脚步声。
　　片刻后，鹿蕴走进来，一脸歉然：“抱歉，让二位看笑话了。”
　　顾余，望着他脸上浅浅的五指印，意有所指：“贵族的族长，脾气可真不好。这样的人，真能统领好灵鹿族吗？”
　　鹿蕴笑了笑：“父亲日理万机，因而平日在家里便暴躁了些。”
　　“那我们的合作？”顾余挑眉。
　　“自然是继续。”鹿蕴说。
　　“如果被他阻挠了呢？”顾余毫不客气地煽风点火。
　　鹿蕴清楚他的意图，只是笑了笑：“他不会阻挠的。与人族开展合作，是长老们的意志。”
　　那么反对长老们的族长，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呢？
　　顾余表示非常期待。
　　哦，也有可能在被长老们料理前，鹿羌会先感染圣树的诅咒？
　　顾余不无恶意地想。
　　也许鹿羌是被鹿无瑕特地留到最后报复的呢？
　　话题已经结束。
　　顾余和沈夜苍于是告辞。
　　两人回去的路上也顺便在灵鹿族中有意无意地打听了族长鹿羌和少族长鹿蕴。大概是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这些灵鹿族倒是知无不言。
　　结果顾余发现，这两人在灵鹿族中的风评简直是天壤之别。嗯，天是鹿蕴，壤是鹿羌。
　　首先，无论老少，大多对鹿蕴赞不绝口。只有少数性格极端的人不喜欢鹿蕴。至于鹿羌，在年纪大一些的灵鹿族族人眼中是一个威严的，对族群有过贡献的。
　　尽职的族长，但在年轻人看来，这位族长却是落伍的，死板的，易怒的。
　　顾余还发现，灵鹿族的年轻一辈对人族的接受度比较高，老一辈则十分排斥。
　　“有意思。”顾余若有所思。
　　这种情况实在太极端了，所以他推测，应该是有人对灵鹿族的年轻一辈进行了熏陶，潜移默化地让他们接受了人族，从而倒逼长老层也倾向于跟人类合作。
　　那么，是谁干的？
　　那位长老鹿征？还是少族长的鹿蕴？
　　回到住所，惯例设下禁制，顾余这才兴致勃勃地道出自己的分析，然后问沈夜苍：“你觉得是谁呢？”
　　“也许二者兼有？”沈夜苍回答。
　　有着相同价值观的两人，难保不会合作。
　　在传染病蔓延的当下，与人族合作或许是灵鹿族唯一的出路。那些抗拒的声音终究抵挡不住汹汹的大势。
　　当然，这些都跟顾余无关。
　　“那现在，你看清鹿蕴了吗？”顾余问；
　　“有些头绪。”
　　“快说快说——”顾余兴致勃勃。
　　“不好说，只能说，他应该有自己的打算。具体的，要等他行动。”沈夜苍回答。
　　“切——”顾余顿时蔫儿了。
　　不过他也没再问，反正时间在往前爬，一切即将开始。
　　当晚，沈夜苍将粗浅的计划跟朱豪和唐红叶交代好。
　　过了两天，鹿阳找了过来。
　　原来再过五天，是灵鹿族的节日——圣树节。
　　鹿阳的祖母在一番运作下，终于说服了其他长老，同意让鹿暖暖担任新一任圣女。至于鹿暖暖？虽然没跟朱豪通过气，但单单为母亲「祈福」、「赎罪」的说辞就足够她答应下来了。
　　不得不说，这姑娘是真的单蠢。
　　她的加冕仪典最终确定在圣树节当天，在所有灵鹿族的见证下。
　　如此牌面，想必朱豪和唐红叶不会再怀疑灵鹿族的诚心了吧？
　　鹿阳想得挺好。
　　顾余对此没有表示，反而调侃道：“那你跟鹿灵枝什么时候成婚？”
　　这两天鹿灵枝被鹿征关了禁闭，倒是没来找沈夜苍和他的麻烦。不过顾余还是很记仇的，哼，谁让这女妖骂他丑呢？
　　鹿阳脸一黑，嘴角一抽：“这个……倒是不急。”
　　不谈这个还是朋友好嘛？！
　　“我挺急。”顾余揶揄，“趁着我们还没离开，想早点喝到二位的喜酒呢！”
　　“呵呵……”鹿阳干笑，内心曹尼玛。干巴巴地又聊了几句，邀请顾余两人来参加圣树节后，他便告辞离开。
　　由此，顾余和沈夜苍便确定，如果鹿无瑕打算搞事，一定会选在圣树节当天或之前。因为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儿出事。
　　于是待鹿阳离开，顾余便看向沈夜苍：“圣树节行动？”
　　沈夜苍把玩着手中的灵木牌，颔首：“嗯。”
　　顾余捏了捏小福的耳朵：“希望一切顺利。”
　　“嘤——”兔子小福咬住顾余的衣袖，不知是磨牙还是想干嘛。
　　顾余嬉笑：“小福，这么好玩的事儿，是不是想跟我们一起行动呀？”
　　“嘤！”可惜它尾巴短，不然肯定摇得跟狗似的。
　　顾余笑容狡黠：“怎么办呢？要不要带你去呢？”
　　“若有意外，我等恐怕顾不上它。”沈夜苍见顾余注意力都在戏耍兔子上，不由开口。
　　“也是，那算了。”顾余耸了耸肩。
　　小福顿时死死瞪向沈夜苍。
　　沈夜苍面无表情。
　　时间很快来到五天后。
　　这天，灵鹿族的领地出奇地热闹，路上几乎挤满了妖，大家有说有笑，眼底不见丝毫郁色。
　　顾余发现，这些灵鹿族的腰间都挂着一个竹篮，篮子里是一株看不出类别的幼苗。原来，这是灵鹿族的习俗，他们会在圣树节的这一天将幼苗种在十万大山，寓意森林终将覆盖大陆，树神也会在那一刻降临凡尘，给予他的信徒以奖赏。另外，灵鹿族还认为，他们种下的这些树，会代替树神保佑着他们。
　　不得不说，虽然顾余觉得这寓意很操蛋，但从行为上来说，多种树绝对没毛病。
　　所以他才觉得，这个种族是真的矛盾。
　　不过话说回来，人不也是矛盾体吗？
　　“居然让一个半妖当圣女，我灵鹿族还有未来吗？”
　　“嘘——小声点！她能有几天的圣女当？你连几天都忍不了吗？”
　　“好、好吧……”
　　两个中年灵鹿族一边走，一边小声讨论着，看到顾余和沈夜苍，便立刻噤声，表情警惕。
　　事实上，大部分灵鹿族都在讨论鹿暖暖加冕为圣女之事。有人赞同，自然会有人反对。但，要拿鹿暖暖献祭树神，从而祈求传染病消失之事在灵鹿族根本不是秘密，大家都知道。所以在他们看来，这所谓的加冕不过是为她送葬前的一次补偿罢了。
　　果然，半妖非人非妖，是底层中的底层。
　　也许在这些妖族眼中，半妖跟妖兽差不多？
　　顾余心底厌恶。
　　这些年轻辈的灵鹿族确实对人族改观了，但也仅仅是人族。半妖？那是什么东西？
　　唉！
　　圣树广场很快到了。
　　顾余和沈夜苍作为人族的贵客被安排在广场上首靠近圣树的位置观礼。
　　他们对面便是九位分神境长老。
　　顾余记得，灵鹿族应该有十位长老，然而此时却缺席了一位。再联想到之前鹿征的态度，看来那位缺席的长老怕是中招被感染了。只是不知是死是活？
　　此外，灵鹿族唯一的合体境妖修没来。
　　到了对方那个境界，除非是亡族灭种的危机，否则其他事确实不值得他露面。
　　顾余表示理解。
　　两人旁边则是鹿羌和鹿蕴。鹿羌正黑着脸坐在位置上喝闷酒，而鹿蕴的位置是空着的。没错，负责主持今天仪式的不是族长鹿羌，反而是身为少族长的鹿蕴。
　　这是不是一个信号呢？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重要的日子喝酒，这个族长显然分不清轻重，也难怪被长老层放弃。
　　鹿羌下首，则是朱豪和唐红叶。
　　作为半妖，安排给他们的位置本来不会这么好，然而谁让他们算鹿暖暖的半个家属呢？
　　顾余好奇地观察着四周，居然没看到鹿灵枝。
　　难道还在被关禁闭吗？
　　这时，一个苍老但并不衰弱的笑声响起：“两位小友，这几天在族中待着，可还习惯？”
　　鹿征一边说，一边带着一个白发苍苍，姿态雍容的老太太走过来。


第64章 祭典开始
　　圣树下
　　这个老太太, 正是鹿阳的祖母鹿长青。
　　鹿长青大概有1000多岁，即便在寿命漫长的妖族，也是长寿的存在。
　　“两位早安。”顾余笑容和煦地打招呼：“很不错呢，灵鹿族很好客, 说话也好听, 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鹿征捋了捋胡须。
　　顾余仿佛不经意地问：“对了, 圣树节除了要为鹿暖暖加冕以及种下幼苗外，还有其他庆祝内容吗？”
　　鹿长青呵呵笑道：“还有圣树洗礼跟篝火晚会。”
　　“圣树洗礼？”顾余一脸好奇。
　　鹿长青解释道：“取圣树自然掉落的枝干洗净, 沾上从枝叶间采集的清晨的露水, 点洒在族人身上, 寓意圣树的庇佑，祛除一切邪祟。”
　　“原来如此……”顾余嘴角抽了抽。
　　那这个圣树洗礼, 他是打死都不愿意参与的！
　　毕竟圣树现在可是传染源！
　　嗯，虽然是猜测，但顾余觉得八/九不离十。
　　想什么来什么，只听鹿征问：“两位小友要不要也体验一下圣树洗礼？”
　　“我等都是外人，恐怕不合适。不过我对圣树仰慕已久，要是能近距离看看圣树的模样, 那便再好不过了。”顾余仿佛不经意地说。
　　鹿征挑眉：“那恐怕不太行。圣树重要无比，外人是没资格近距离观赏的。”
　　“唉，那就算了。”顾余早有预料，闻言做出一副失望的模样。
　　“倒也不是不行？叫人陪着不就行了？”鹿长青笑呵呵地开口，“典礼在即，众目睽睽的, 难道两位小友还会对圣树下手不成？”
　　“是啊。”顾余内里心虚, 表面上附和道：“对圣树下手？哈哈哈！我难道是活得不耐烦了吗？做下这种蠢事, 就算我爹是顾沉渊, 也不可能活着离开灵鹿族了吧？”
　　“确实……”鹿征若有所思。
　　他也不觉得顾余两人会做什么。
　　只是灵鹿族的规矩向来如此。
　　他本质上并非死板之人，于是开口说：“那行吧。”他看向鹿长青，道：“你家那小子呢？叫他过来带他们去。”
　　“咳咳，他心情不太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鹿长青眉眼间写满无奈。
　　鹿征无言以对，大体猜到了原因。
　　心情不好？
　　马上要娶鹿灵枝了，心情能好吗？
　　顾余暗暗吐槽。
　　恰在此时，一个温和的熟悉的声音响起：“两位长老，不如让我带他们去吧。”
　　来人正是鹿蕴。
　　“你不是还得主持典礼吗？”鹿征微讶。
　　鹿蕴勾唇：“这般重大的典礼，我一人操持实在捉襟见肘，所以还是交由父亲来吧。”
　　鹿羌就在旁边喝酒，闻言却依旧黑沉着脸：“我需要你的施舍？”
　　“父亲哪里的话？这些年每年的祭典都是父亲主持，我跟在您身边受益匪浅。此次亲自操刀，才感觉到父亲的艰辛与强大。”鹿蕴一脸真诚。
　　顾余暗暗咋舌。
　　高情商啊！
　　太会说话了！
　　怪不得在灵鹿族这么受欢迎呢！
　　果然，他余光一瞥，见鹿征和鹿长青均是一脸欣赏地望着鹿蕴。鹿征直接说：“让咱们的少族长招待你等近距离欣赏圣树，倒也不算怠慢了贵客。鹿羌啊，就麻烦你接手一下鹿蕴的事务吧。”
　　“是……”如果说鹿蕴的回答是高情商的话，鹿征就没那么委婉了。「接手」这两个字，可谓直接伤到了鹿羌的自尊心。然而长老有令，鹿羌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不甘不愿地低头。
　　“那我们走吧。”鹿蕴抱歉地朝顾余笑了笑。
　　顾余发现，鹿蕴经常在道歉，而且是替旁人道歉。
　　三人跟鹿征、鹿长青道别，然后向圣树走去。
　　圣树周围有守卫把守，但看到鹿蕴等人，并未阻拦。
　　圣树孤独地矗立在广场中央，唯有清风作伴。
　　顾余在树下站定，仰起头。
　　树叶沙沙作响。
　　“这株净灵树的树龄，有多久了？”顾余好奇地问。
　　“大概有一千六百多年了。”鹿蕴回答。
　　一千六百多年，对于一株灵植来说，确实是很长寿了。不，也许它正在腐朽？
　　顾余扭头，问：“灵鹿族可以沟通草木，那么，你们有沟通过圣树吗？”
　　“唯有圣女可以沟通圣树。”鹿蕴解释。
　　“哦？”顾余若有所思。
　　原来如此。
　　怪不得鹿无瑕能找机会对圣树做手脚。
　　“那，我能摸一摸圣树吗？”顾余玩笑道：“不能参加圣树洗礼，摸一摸圣树应该也算受圣树的庇佑了吧？”
　　鹿蕴没有应答，只是意味深长地望着他。
　　顾余面不改色地回望，表情淡定。
　　片刻后，鹿蕴颔首：“可以。”
　　顾余默默松了口气。
　　“但是——”
　　顾余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就是说，能不能把话一口气说完？玩谁心态呢这是？
　　“以防万一，需要我握住你的手。”鹿蕴终于将话说完。
　　“当然可以。”顾余耸了耸肩，不过还是下意识瞥了眼沈夜苍。
　　“那就得罪了。”鹿蕴这话是对着沈夜苍说的。他知道顾余和沈夜苍的「关系」，所以「男男授受不亲」在这里也是适用的。
　　沈夜苍没有吭声。
　　紧接着，鹿蕴便握住顾余的手腕，带着他伸向圣树。
　　触感粗糙。
　　一道阵法符文从顾余掌心直接没入树中。
　　嗯，顾余这次几乎把顾沉渊给他的剑符都拿出来了，然后由沈夜苍在他掌心刻印了特殊的阵法，可以将剑符收纳入阵法中，而这种阵法可以传递。也即是说，现在净灵树上刻印了收纳着剑符的阵法，只要沈夜苍将阵法引动，剑符就会瞬间爆炸将净灵树直接炸毁！
　　这么做，一来是留给他们一个逃跑的时间；二来，即便不打算逃跑，在成为灵鹿族怀疑对象时也能有借口辩解；三来嘛，其实顾余和沈夜苍都想做那最后的黄雀，静静地站在最后看着鹿无瑕和鹿蕴粉墨登场。
　　正想着。一个苍老的女声响起。
　　“好痛！”
　　顾余一怔：“谁？”
　　“好痛啊！住手！”
　　苍老的女声在继续。
　　顾余猛地看向鹿蕴。
　　鹿蕴神色复杂。
　　“你听到了吗？”顾余问。
　　鹿蕴勉强笑了笑，松开顾余的手腕：“顾兄在说什么？”
　　“住——”
　　那声音戛然而止。
　　顾余恍然。
　　是灵鹿族沟通草木的能力！
　　鹿蕴明明没碰净灵树，但通过顾余的手，还是沟通到了它！
　　这是什么原理？
　　传导？
　　虽然不明白原理，但顾余还是表示震惊。
　　然后，他便若有所思起来。
　　刚才鹿蕴还说，只有圣女才能沟通圣树呢！可鹿蕴并非圣女，却同样能听到圣树的声音，甚至顾余一个半妖也可以。这说明，其实灵鹿族都能主动沟通净灵树？只是这一项权利被圣女独享了？为了体现圣女的高贵吗？
　　好吧，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岂不是表明，圣树的异样很容易被察觉吗？
　　那么，长老层察觉出圣树出问题了吗？
　　看着不像，否则鹿征这些人表情不至于那么乐观了。
　　顾余这次不再任由鹿蕴含糊其辞了：“少族长，你应该是早就知道了什么吧？比如……净灵树快不行了？别狡辩，我听到它在喊痛了。还有它说的住手，是对谁说的？是不是有谁对它做了什么？这个人该不是……您的母亲吧？”
　　鹿蕴瞳孔骤缩，下意识去看四周的守卫。
　　幸好，守卫离得远，这里也被下了禁制，所以没有外人听见。
　　鹿蕴默默松了口气，扭头对顾余苦笑：“顾兄，这不是你们该管的事。”
　　“我们不管，鹿暖暖就要被你们献祭了吧？”顾余开门见山，直接冷笑出声。
　　鹿蕴扶额，倒是不意外，而是说：“但你们应该也明白，姐姐她死不了。”
　　“然后呢？”顾余摆手：“咱们是同一阵线的朋友？还是敌人？你想救你姐姐，还是救你的族人？”
　　一旁的沈夜苍并未阻拦，也在静静等待鹿蕴的答案。
　　鹿蕴叹息：“我等自然是同一阵线上的朋友。我之前也说过，我两边都想救。这里很安全，那我也直接说，我有我的计划，而且是两全其美的计划。”
　　“你不说清楚，我可不敢相信你哦。”
　　鹿蕴无奈地苦笑。
　　他抬头望望天。
　　日头高悬，远处是欢声笑语。
　　他喃喃道：“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了？
　　什么要开始了吗？
　　顾余狐疑。
　　鹿蕴扭头，望着顾余和沈夜苍，认真地说：“没错，圣树确实出问题了。但这并非母亲造成的，而是整个灵鹿族。”
　　“什么意思？”顾余追问。
　　“净灵树，顾名思义便是净化灵气中的杂质，净化心灵中的污染。灵鹿族靠它修炼，事半功倍，不但修炼速度奇快无比，而且不会产生任何心魔。但是，净灵树真的将心魔也净化了吗？”鹿蕴显然并不是在询问顾余和沈夜苍。
　　顾余闻言，颇有些毛骨悚然。
　　是啊，净灵树真的将心魔也净化了吗？
　　“其实没有，或者说，只能净化一部分。”鹿蕴自问自答：“那么残余的无法净化的心魔去了哪里？”
　　顾余失神：“传染病？”
　　鹿蕴笑而不语。


第65章 无瑕无瑕
　　硕鼠硕鼠
　　此时, 圣树广场上。
　　族长鹿羌强忍着对鹿暖暖的厌恶，为其举行圣女加冕仪式。
　　“各位！安静！”
　　他抬手，试图控制住乱糟糟的现场。
　　然而，聚集而来的灵鹿族人依旧热烈地聊着天。
　　鹿羌脸一黑, 给自己的几个亲信使了使眼色。
　　“肃静！”
　　几个亲信上前高喝。
　　场面慢慢安静下来。
　　鹿羌轻咳两声, 开口：“各位, 加冕仪式马上开始了，想必大家都知道, 今天的加冕仪式十分特殊, 因为成为圣女的不是别人, 正是鹿暖暖——我妻子的女儿。”
　　“嘘——”下方传来嘘声。
　　鹿羌脸一黑，继续说：“接受半妖作为我族的圣女, 昭示着我灵鹿族思想上的进步。所以为了紧跟大家的脚步，我也将妻子带了过来，让她能亲眼见证自己的女儿成为圣女的这一刻。”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中冷笑。
　　这些冠冕堂皇的词汇不过是借口。
　　鹿羌就是要让鹿无瑕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当上圣女，然后被献祭。
　　鹿无瑕越是痛苦，他便越是开心。
　　而今不过是在铺垫罢了。
　　于是, 他招了招手。
　　两个亲信便搀扶着鹿无瑕上台，坐到鹿羌原本的位置上。
　　台下的灵鹿族半是鄙夷，半是期待。
　　他们大多知道鹿暖暖不过是牺牲品，自然能猜到鹿羌这么做的真是原因，所以不觉为对方的虚伪而感到可耻。而另一方面，他们认为是鹿暖暖和鹿无瑕带来了传染病, 所以鹿暖暖死了, 简直喜闻乐见。
　　只见鹿无瑕明明年纪不大, 却已是一头银发。她的瞳孔是空白的白, 看起来有些奇怪，似乎已经半盲。她骨瘦如柴，衣服大到漏风，一身白衣看起来不像是来参加加冕仪典，反而是参加葬礼的。
　　一些年纪大些的灵鹿族人见到这样的她，不由心有戚戚。
　　他们都曾见证过鹿无瑕风华绝世的样子，不知惊艳了多少人青葱的岁月。
　　可惜，物是人非。
　　“好了，既然人到齐了，那么加冕仪式便正式开始吧！有请上任圣女卸下鹿冠。”
　　鹿灵枝手里捧着一个缠绕着翠色枝叶的王冠，踩着不耐烦的步子走到鹿暖暖面前：“喏——”她将鹿冠递到鹿暖暖面前，说：“戴上它，你便是新任圣女了。”
　　鹿冠，代表着圣女的权柄，是灵鹿族的一件极为罕见的五品法器。
　　首先，它能增幅法力；其次，它能将存储的法力灌入使用者体内，短暂地令其拥有分神境修士的实力。
　　鹿暖暖只当没有看到鹿灵枝眼底的轻视，缓缓低下眉眼。
　　鹿灵枝将鹿冠戴在她头上，随即幸灾乐祸地开口：“恭喜你成为圣女咯——”
　　“谢谢。”鹿暖暖态度依旧谦谨。
　　呆在灵鹿族的这十多天里，见过了母亲的痛苦，看惯了周围鄙夷的视线，她觉得自己成长了许多。
　　“圣女，有什么话想对大家说的吗？”鹿羌问。
　　鹿暖暖望着台下无数双眼睛，不在意地笑了笑，然后转身，来到鹿无瑕身边蹲下：“母亲。”她将头上鹿冠摘下，戴在鹿无瑕头顶，声音温柔亲昵：“这顶鹿冠是属于您的。”
　　鹿羌黑了脸。
　　鹿征和鹿长青皱了皱眉，却并未多言。
　　其他莅临的长老皆是如此。
　　不过是让鹿无瑕戴一会儿鹿冠而已，倒也无伤大雅。
　　然而，就在戴上鹿冠的这一瞬间，王冠上缠绕着的翠色枝叶猛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辉。清亮纯澈的绿，几乎眨眼间变得黑红，无数黑红色的雾气从鹿冠上窜出来，向四面八方蔓延。
　　“砰！”鹿征起身，“无瑕，你做了什么？！”
　　鹿无瑕白色的瞳孔逐渐染上黑红色。
　　她身边名为「搀扶」实为「监视」的两个鹿羌的亲信眼睛都瞪了出来，死死掐着脖子发出「呜呜呃呃」的悲鸣。他们头顶的鹿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快速变成黑灰色，然后蔓延至全身。仅仅几个呼吸，他们就拥抱死神，变成被本能驱使的「丧尸」，流着涎水对一切活着的生命发出垂涎的怒吼。
　　但奇异的是，他们似乎完全忽略了鹿无瑕和鹿暖暖，直接朝着最近的鹿羌狂奔而去。
　　鹿羌惊慌失措，抬手便忍不住用出全力！
　　——只要被碰到，就会感染！
　　于是眨眼间，这两个亲信便灰飞烟灭了。
　　鹿羌松了口气，随即怒火冲冲地瞪向鹿无瑕：“鹿无瑕！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传染是你带来的！你这个恶心的女人！是不是被人族洗脑了？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在残害自己的族人！”
　　“呵——”
　　鹿无瑕终于开口，发出嘶哑的冷笑。
　　她依旧端坐原地，明明瘦弱无比，却看起来高不可攀。
　　鹿暖暖站在她后方，仿佛透明人似的。
　　九位长老瞬移到她周围，将她团团围住，但不敢靠近，生怕被感染。
　　他们此时还弄不清楚，鹿无瑕到底是怎么让族人被感染的，所以小心谨慎些没毛病。
　　与此同时，黑雾所到之处，便有人被感染，不断对周遭之人发起攻击，试图将对方同化。
　　“无瑕，快住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鹿长青语气急切又无奈。
　　“我当然知道。”鹿无瑕勾唇，笑容纯洁无瑕，“我在复仇啊……”
　　“不要跟她废话！杀了她，传染应该就能停止！”一个脾气暴躁的长老话音落下，直接出手！他腰间飞出一根藤条编织的长鞭，仿佛诡蛇一般以刁钻的角度刺向鹿无瑕的心脏。
　　然而，鹿冠亮了一下，长鞭瞬间乖巧，乳燕投林般回到那暴躁长老身边。长老吃了一惊，下意识伸手接住了自己的法器，说时迟那时快，长鞭化作黑灰色，将他掌心污染。
　　“他被感染了！”
　　其他长老疾退。
　　“鹿狂！”鹿征睚眦俱裂，怒吼一声，毫不犹豫地抽出腰间长剑，将鹿狂的整条右臂砍下！
　　蔓延停止，掉落的手臂一片枯黑。
　　鹿狂仿佛垂死之人急促喘息。
　　刚才那一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死定了！
　　而比起死亡，失去一条手臂就不算什么了。
　　他看向鹿征，脸色惨白：“多谢。”
　　鹿征没吭声，黑沉着脸警惕地盯着鹿无瑕。
　　他无法理解，明明鹿无瑕没有接触长鞭，可长鞭上还是沾染了某种东西，传染给了鹿狂。他推测跟鹿冠有关，但鹿冠不过能增幅人的法力罢了，跟传染什么的又有什么联系呢？
　　“无瑕，真要走到如此地步么？”无奈，鹿征只得选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小时候，大家都抱过你，这里的每个族人都曾真心爱戴过你，仅仅因为一个人族的男人，你就要报复全族？停手吧，我可以保证，只要你停手，曾经害过你的人，都可以交给你处置！”
　　“鹿征爷爷，”鹿无瑕安静地听他讲完，笑容恬静文雅，完全不像什么疯子：“我求你们饶过我相公时，你们毫不犹豫地将他杀死；我被鹿羌无休止地虐待时，你们假装没有看见；当传染横行时，你们选择献祭我的女儿。而当我准备反击的时候，你们跟我谈起感情来了？”
　　鹿征脸上火辣辣的。
　　众人默然。
　　鹿狂暴躁的脾气不改：“人妖禁止私通，这是族中铁律，你犯错在先，我等将其就地正法，天经地义！呃！啊啊！”
　　毫无征兆地，鹿狂的鹿角开始变黑。一种仿佛被蛇虫鼠蚁啃咬心脏的痛楚涌入四肢百骸，让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克制不住地想要将自己身体撕碎！
　　鹿征见状，便知道来不及了。
　　传染一旦从鹿角开始，那么即便将角砍去，传染也不会停止。
　　他与其他长老对视一眼，默契地在鹿狂彻底发狂前，结束了对方的生命。
　　堂堂分神境长老，就这样屈辱地死去，无论是谁，都生出兔死狐悲之情。
　　鹿无瑕却仿佛看不到众位长老复杂的神情，兀自说：“族中铁律，就一定是对的吗？我与相公真心相爱，从未想过害谁。我们的爱情，到底碍着你们哪里了呢？我实在想不通。而且即便我破了族中铁律，为何要杀了我的相公？明明将他赶出十万大山便可，你等却非要赶尽杀绝……呵呵……”
　　她瞳孔中的黑红色又扩大了一分。
　　“母亲……”鹿暖暖担心地将手搭在她肩头。
　　鹿无瑕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握住了鹿暖暖的手。
　　她的手很凉，仿佛千年不化的冰雪无法焐热。
　　鹿暖暖轻轻打了个寒战，随即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鹿无瑕瞳孔中的黑红色淡褪了一些。
　　她望向天空。
　　天上云层堆叠，远处群山披绿。
　　她喟叹：“我自认任职圣女期间尽职尽责，从不懈怠；我自以为族人们都是友善的，可仅仅因为我爱上了人类，便成为众矢之的，成为十恶不赦的大罪人，所有人都来踩我一脚，所有人都骂我是贱货……呵，灵鹿族在圣树的庇佑下过得太安逸了。族人早已腐朽不堪，所以现在，便让我秉承圣树的意志，扫清尔等蠹虫罢！”
　　话音落下，鹿冠上的光芒漆黑得璀璨。
　　更多的黑红色雾气泄出。
　　圣树广场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嚎。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鹿暖暖低声吟唱起来。
　　鹿征叹息：“无瑕，我承认在处理你的事情上，大家有些过激。但并非所有族人都昏聩不堪的。你或许不知，你的孩子鹿蕴在族中声望极高，尤其是年轻一代对他极为推崇。而鹿蕴一直宣扬与人类建盟、通商，恢复友好往来。他的想法得到了许多年轻人的认可，就连我们这些长老，也有不少人欣赏他。只要给他时间，禁止与人族私通这样的禁令必然会消失！你如今要复仇，就是在毁灭他的梦想啊！”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因果循环
　　巧合？
　　“鹿蕴？”鹿无暇似笑非笑：“他是谁？”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 却能叫在场所有灵鹿族听得一清二楚。
　　鹿征语塞。
　　“可笑。”鹿无瑕喟叹着摇头：“为什么您会觉得，一个身体里流淌着肮脏血脉的孩子会得到我的垂爱？”她瞪向鹿羌，表情扭曲：“如果可以，我恨不得把这个本不应该存在的孩子掐死！”
　　鹿羌被吓得后退一步。
　　鹿征无言以对。
　　打感情牌失败, 他清楚鹿无瑕已经破釜沉舟。这个世界除了鹿暖暖, 再无人能令她触动。
　　“放心, 我的爱恨分明。所有害过我的，我都会一一回报, 而于我无冤无仇的, 我也不会伤害他们。”鹿无瑕歪头轻笑,“毕竟我不是坏人。”
　　⚹
　　“千年时间里积攒下的污染蚕食着净灵树，使它痛苦不堪。百年前, 净灵树向供奉它的灵鹿族发出痛苦的求救。长老层，以及历任圣女对此心知肚明。但他们不敢告知民众，不敢停止祭拜仪式。因为净灵树不仅仅是信仰，还是所有灵鹿族力量的源泉，失去了它，灵鹿族该何去何从？”鹿蕴仰望着头顶的参天巨树, 缓缓讲述着，“长老们尝试过为净灵树净化污染，最后得出的方法是，将污染通过树根，传导入地下，让大地来承受污染。”
　　顾余瞳孔骤缩。
　　这群灵鹿族的长老是疯了不成？
　　这不相当于把核废水倒进海里, 然后大家一起死吗？
　　“灵植都有一定的净化能力, 所以天长日久下, 这些被导入地脉的污染肯定有被净化的那天。长老们的想法很好, 但土地被污染，又导致吞地鼠栖息地遭到破坏，从而垂涎起圣树，突袭灵鹿族……世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真真奇妙，不是吗？”鹿蕴感慨。
　　“既然污染被转移到地下，传染病又从何而来？”顾余好奇地问。
　　“因为母亲……她曾是圣女，自然知晓族中机密。在对一切感到绝望后，她心中唯剩报仇的渴望，由此，她想到了利用圣树。她沟通了圣树，愿意成为存储污染的容器，来换取圣树的力量。而圣树答应了她的交易。母亲近年来半疯半清醒，便是因此。”
　　顾余若有所思。
　　为了复仇将自己变得妖不妖鬼不鬼的，真的值得吗？
　　幸好沈夜苍是个理智的人，不会为了复仇而如此不择手段。只是不知当沈夜苍知道他的敌人是天元宗，是合体境，他还能如此理智吗？他会不会也像鹿无瑕一般，为了战胜遥不可及的敌人而采取极端手段？
　　——不知道。
　　但顾余知道，他一定会陪在沈夜苍身边，阻止对方走到那一步。
　　好吧，言归正传。
　　沈夜苍忽然开口：“你将鹿暖暖带回灵鹿族，不是想献祭对方，而是想唤醒你母亲的理智？”
　　“没错。”鹿蕴没有否认。他无奈地笑了笑：“你不觉得很可笑吗？其实长老们隐隐都感觉到，传染病是圣树或者被污染的地脉带来的。
　　但他们不愿意承认，睁着眼睛说瞎话，还暗暗引导族中的舆论，让大部分族人都以为，传染是姐姐带来的，因为姐姐是半妖，是不祥。”
　　顾余听着真是既视感满满。
　　这不就是将内部矛盾转嫁成外部矛盾吗？
　　为了隐瞒真相，缓解恐慌，将矛盾转嫁到无辜的鹿暖暖身上。
　　这群灵鹿族的长老真是有一手啊！
　　之前他还觉得鹿征和鹿长青为人不错，可现在看来，分明就是白切黑。要不是知道他们种族是鹿，他甚至以为这群妖其实是狐狸成精的！
　　当然，站在他们的角度，这种做法肯定是没问题的。恐慌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将问题放大。既如此，不如对下捂着瞒着，由他们这些强者来想办法解决问题。
　　然而俗话说得好，小洞不补，大洞受苦。问题不会因为隐瞒而消失，反而会随着时间推进而越发艰巨。
　　净灵树苍翠高大的背后，是茁壮成长的毒瘤。
　　而鹿蕴做的，便是劈开净灵树，让所有人看到这毒瘤。
　　他将鹿暖暖带到灵鹿族，既让半疯的鹿无瑕恢复了理智，也刺激得对方，孤注一掷地将底牌暴露。毕竟，如果按鹿无瑕的节奏来，她只需活着，就能将体内储存的污染传遍整个族群，不费一兵一卒便达到亡族灭种的效果。
　　而鹿蕴这轻轻巧巧的神来之笔，逼得她离开幕后，走上台前。
　　真是妙啊！
　　顾余不得不感叹鹿蕴的智商很高。
　　他又想到自己之前的提问——
　　亲人和族人，选哪个？
　　对方的答案是全都要。
　　可是，让鹿无瑕走到台前，提前出手，不就等于将族人们推入火坑吗？鹿蕴到底想干什么？
　　顾余没有迟疑，直接将自己的疑惑问出。
　　“我的目的……”鹿蕴笑了笑：“当然也是净化。”
　　沈夜苍目光微动，意味深长地望着他。
　　净化……
　　真是一语双关的词汇。
　　顾余：？？
　　他看着沈夜苍心领神会的表情，顿时满头问号。
　　什么情况？
　　所以就他是蠢蛋，完全跟不上大佬们的节奏吗？
　　“你想彻底净化净灵树？你有办法？”顾余问。
　　事到如今，他总算知道杨姥姥算出的大凶是什么意思。
　　——净灵树从百年前开始就源源不断地将污染传送到地下。如今的地脉，就仿佛即将苏醒的活火山，一旦爆发，整个十万大山都得玩完！而从杨姥姥的占卜结果推导，鹿暖暖到了灵鹿族后，十万大山的未来依旧是大凶。由此可知，鹿蕴的「净化」并未成功。是他和沈夜苍这个变量的加入，才改变了结局。
　　而顾余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如沈夜苍之前所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将净灵树炸了。这样哪怕地脉中依旧有污染，只要源头没了，那么这些污染在灵植天长地久的净化下，也会慢慢消散。
　　这种简单粗暴的办法，也只有沈夜苍这样的外人才想得出来。毕竟净灵树可是灵鹿族力量的源泉，是他们的信仰，他们只会想办法祛除污染，而不会对净灵树动手，因为他们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也舍不得净灵树的能力。
　　“如何净化？呵呵，请容我卖个关子。”顿了顿，鹿蕴说：“好戏即将步入尾声，两位，请随我回去吧。”
　　顾余看向沈夜苍。
　　沈夜苍朝他点头。
　　于是，两人并肩跟在鹿蕴身后，回到广场。
　　⚹
　　此时的广场，俨然是人间与地狱的混合体。
　　一部分灵鹿族已经化作嗜血的僵尸，拼命攻击感知中的一切活物，而一部分灵鹿族，在画地为牢，乖巧地呆在一个圆圈中毫发无伤。甚至，有僵尸近在眼前，也不会攻击他们，就好像感知不到他们的存在一样。
　　顾余注意到，这些毫发无伤的灵鹿族，以年轻人居多。
　　他心领神会。
　　鹿蕴早就预料到今日之事，提前做了准备很正常。
　　这群年轻的灵鹿族，大概都是鹿蕴的拥趸吧？
　　看到鹿蕴姗姗来迟，他们却是喜出望外：“少族长！您终于来了！传染爆发了！好像是您的母亲……不，是鹿无瑕散播的传染！”
　　鹿暖暖是在众目睽睽下降鹿冠交给鹿无瑕的，鹿无瑕与一众长老的对话，大家也听得清清楚楚。对于鹿蕴，大家并未恨屋及乌。毕竟鹿无瑕刚才的那一番言辞已经表明，她根本不承认有鹿蕴这个儿子！
　　鹿蕴才是真的惨！
　　爹不疼娘不爱，还如此温柔善良，自强不息，爱了爱了！
　　顾余：他怎么觉得鹿蕴也是个白切黑？
　　鹿蕴的脸上没有一贯的笑容，反而严肃无比：“大家没事便好。我的母亲给族人带来了如此灾难，我身为她的儿子——即便她不承认，我身体里也流淌着她的血。所以，我必须负起责任，平息灾难。这个防护圈很安全，大家呆在里面不要离开，我去去就回。”说着，他又看向顾余和沈夜苍，说：“二位，传染很危险，不如二位也进防护罩等一切尘埃落定？”
　　“我们跟你一起。”顾余毫不犹豫地开口。
　　开玩笑，他还等着看戏呢！
　　“那好，那二位便跟在我身边，不要远离。”鹿蕴没有拒绝。
　　顾余颔首表示了解。
　　然后，三人朝着祭典的舞台走去。
　　台子上只剩下6个长老和鹿羌；其他人看来都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长老们正跟鹿无瑕对峙，场面一触即发。
　　顾余压低声线，小声问：“少族长，那能阻隔污染的防护罩，便是你的杀手锏吗？”
　　鹿蕴微微一笑：“腐朽的，已经腐朽。而年轻的，依旧年轻。”
　　顾余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吐槽：“谜语人能不能滚粗？”
　　好吧，还是很好理解的。
　　那些迂腐的族人已经死了，剩下的都是愿意接受新思想的年轻人？
　　顾余想到这里，忽然脚步一滞，猛地抬头看向鹿无瑕的方向。
　　等等！
　　死的都是与鹿蕴理念不合的人？
　　巧合吗？
　　因为这些迂腐的人，恰好也是鹿无瑕的仇人？鹿无瑕没有无差别杀人，而是选择性地报复曾经对自己落井下石的人，这不是很合理吗？
　　然而，顾余的直觉却告诉他，鹿蕴和鹿无瑕是一伙儿的！
　　“母亲，您收手吧！”
　　思考的时间看似漫长，实际不过过了几息。
　　三人三两步便来到祭典礼台上，鹿蕴更是直接苦笑着开口。
　　鹿无瑕闻声望了过来：“你想要，给他们陪葬吗？”
　　她瞳孔中黑红色的火焰诡异地跳动着。


第67章 苍天不公
　　黄泉秘境
　　“仇恨只会带来仇恨。”鹿蕴向她走去, 每一步都坚定无比。他眉眼温柔，仿佛晨曦中的精灵，踏光而来：“这些人也是旁人的父母亲友，您难道希望将来他们向姐姐复仇吗？”
　　鹿无瑕默然不语。
　　长老们均是松了口气, 鹿羌却本能地感觉到不妙, 不着痕迹地挪步后退。
　　说时迟那时快, 四散的黑雾汇聚，瞬间朝他冲去。
　　“啊！”
　　鹿羌发出痛苦的尖叫。
　　三秒后, 哀嚎消失, 化作饥渴的咆哮。
　　鹿无瑕看也不看鹿羌, 自有无数枝条从圣树上垂落，将对方撕成碎片。
　　她忽然仰首, 高声说：“老祖，您愿意现身了吗？”
　　“无瑕！”鹿征怒喝。
　　其他长老亦纷纷震怒地望着她：“鹿羌已经被你处死，始作俑者既已解决，你还待如何？”
　　“老祖乃是我灵鹿族的支柱，你疯了吗？”
　　鹿无瑕见状，反而眯起眼笑了起来。
　　别说, 她的姿态跟鹿蕴很像，尤其是那眯眯眼，简直如出一辙。反而是鹿暖暖，大概从小在桃源村长大，气质性格上都跟自己母亲不大一样。
　　“果然。”她低声喟叹：“他时日无多了？或者，他已经死了？”
　　众人噤若寒蝉, 讳莫如深。
　　老祖, 说的自然是灵鹿族那位唯一的合体境。
　　顾余先前打听得知, 这是一位男妖, 寿命将近两千岁，是妥妥的大妖。然而这位大妖据说一直在某处闭关，就连吞地鼠一族来袭，都没出现过。灵鹿族中对此一直有非议，有谣言传说，这位老祖行就将木，命不久矣。
　　顾余望向鹿征等人。
　　只见剩下6位长老面色铁青，不知在想什么。
　　而鹿征身后护着的鹿灵枝、鹿阳等人则一脸茫然。
　　大概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为何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吧？
　　恰好此时，鹿无瑕抬手指向鹿灵枝：“灵枝是么？鹿征爷爷向来疼爱你，想必老祖的消息你也知道。不如由你来告诉我？”
　　鹿灵枝浑身一颤，瞬间脸色惨白。
　　她旁边的鹿阳毫不犹豫地后退。
　　嗯，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鹿无瑕！”鹿征高喝，声音微微发颤，“灵枝从未见过你，亦未得罪过你……”
　　“但她对暖暖的态度，我全看在眼里。”鹿无瑕打断了他的话，淡淡地说：“只是看在您对我照顾有加的份儿上，我愿意给她一个机会。”
　　鹿灵枝咬唇。
　　她又不是蠢货，事到如今还分不清轻重缓急吗？
　　鹿无瑕能随时置她于死地，而说出老祖的下落，即便会被众人口诛笔伐，但那又怎样？只要她爷爷还是长老，还是分神境的大妖，她便永远不会有事！
　　想着，鹿灵枝毫不犹豫地开口：“老祖三百年前感应到大限将至，于是冒险前往黄泉秘境，至今未归……”她顿了顿，望向鹿征。
　　鹿征其实有百种方法让她噤声。
　　但是，想到自己的举措很可能引来鹿无瑕的愤怒，他张张嘴，最终一言不发。
　　鹿灵枝见状，闭上眼开口：“他的魂灯已经灭了！”
　　“哗——”
　　一石激起千层浪！
　　广场上尚未离开的灵鹿族俱皆呆若木鸡，魂不守舍，仿佛无法接受现实。
　　老祖……死了？
　　倒是作为局外人的顾余和沈夜苍没什么感触，反而偏向于吃瓜。
　　之前说过，天元大陆有三大禁地：死亡山谷、葬龙岭和鬼冢。
　　死亡山谷蛊虫横行，葬龙岭埋葬着一条枉死的真龙，而鬼冢顾名思义，是鬼物的天下。统领鬼冢的鬼王封号「擎苍」，他的女儿无忧便是作者安排给沈夜苍的后宫之一，也是龙女敖春深的分魂。
　　然而，鬼王擎苍不过是分神境鬼修，凭他以及其他鬼物，是撑不起一个禁地的。所以，位于鬼冢的黄泉秘境，才是其成为禁地的关键。
　　传说万年前，有仙人下界斩魔，一剑劈开黄泉，使得一条黄泉支流落入天元大陆，形成了秘境。黄泉会诱引鬼物入河，由此形成鬼冢。传说，所有鬼物一旦靠近这条黄泉支流，便会被接引入地府；也有传说称，若有鬼物能顺着支流溯洄而上，便可脱去鬼体，再世为人。
　　万年来，无数豪杰天骄试图通过黄泉秘境，寻找那神秘的地府，获取长生之秘，然而，生还者却寥寥无几。渐渐的，黄泉秘境便成了禁地，无人问津。
　　顾余之所以对黄泉秘境如此印象深刻，是因为这个秘境每五十年开放一次，算算时间，正好半年后便是一个新的轮回。也是在半年后，鬼王擎苍招婿，遍邀各大仙门天骄。为表诚意，他主动公布了探知到的黄泉秘境的秘密。
　　黄泉一年中有十个月的汛期。
　　汛期期间，秘境内危险重重。而一旦汛期结束，危险便会相对降低。万物相生相克，元婴境以下的修士只要服用在黄泉边生长的灵植曼珠沙华，同时保持警惕，便能避开秘境中大部分的危机。
　　具体的，在此就不多赘述。
　　顾余想表达的意思是，黄泉秘境是这本书中一个小高/潮，沈夜苍便是在这里获得仙人遗宝，从此走上「龙傲天」的打脸日常，一发不可收拾。而在此之前，沈夜苍的遭遇其实是比较压抑的，爽点不够明显。
　　那么话说回来。
　　毫无疑问，黄泉秘境非常危险。
　　那里有真正的仙人战斗过的痕迹，所以灵鹿族合体境的老祖在那里陨落，也是合情合理的。这也就难怪吞地鼠袭击灵鹿族时，灵鹿族表现得那么狼狈。而正因为这位老祖未曾出现出手，吞地鼠这才变本加厉地开始袭击灵鹿族。
　　一族支柱的老祖陨落，同为支柱的圣树也出现问题，也难怪这些长老讳莫如深了。
　　然而一味地藏着掖着有什么用呢？
　　反而还将矛盾激化得更加严重了。
　　顾余注意到，鹿蕴的眼底亦有震动。
　　显然，老祖陨落的秘密，长老们瞒得很严实，即便鹿灵枝再受宠，她也很有分寸地没有将此事暴露出去。然而，鹿蕴的震动十分浅层，想来他早有预料，如今不过是证实罢了。
　　只见鹿蕴再次上前，语气是极力抑制的平静：“母亲，灵鹿族已经经不起内乱，请您收了神通罢！”
　　鹿无瑕垂眼：“晚了。”
　　“什么？”
　　“这些黑红色的雾气，其实是这千年来净灵树积攒下来的污染所化。若不将其释放出来，净灵树便会堕魔。净灵树的树根早已覆盖大半个十万大山，一旦它堕魔，后果还要我说么？”鹿无瑕叹息。
　　如今这些污染只在灵鹿族内部泄露，然而一旦净灵树堕魔，污染将会瞬间遍布半个十万大山。
　　届时，十万大山将成为人间炼狱！
　　鹿无瑕选择此时动手，既是为了女儿鹿暖暖，又何尝不是想救整个十万大山的生灵呢？
　　至于灵鹿族的死活？
　　呵，不好意思，她对整个族群早已没了归属感。
　　再说了，这些污染还不是灵鹿族创造出来的？
　　灵鹿族人口在膨胀，净灵树承受的压力也在不断膨胀。整个族群为自己滥用资源而付出迟来的代价，这不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吗？
　　“所以，你们逃吧，逃得越远越好。”鹿无瑕摆了摆手，“我会借助鹿冠的力量暂时压制净灵树，便算是我尽了族群对我的养育之恩吧！”
　　鹿征等一众长老闻言面面相觑。
　　这是……要他们舍弃领地，舍弃十万大山？
　　这个决定太过重大，所有人都不敢做出决断。
　　然而时间不等人，如鹿无瑕所说，在净灵树中的污染彻底爆发出来的这一刻，事情已经到了无法转圜的地步了。
　　最终，鹿征咬了咬牙，狠声道：“诸位，还在犹豫什么？存人失地，存地失人！是净灵树重要，还是族人重要？”
　　鹿长青随即叹息：“不要再犹豫了！就照无瑕说的，通知族人准备搬离！要快！”
　　“该当如此！”
　　“老征，便由你组织族人撤离吧！”
　　鹿征闻言没有推辞，立即发号施令起来。
　　几个长老领了他的令，立刻四散开去，寻找还幸存的族人。
　　他们离去，广场上一时只剩下鹿无瑕母女，鹿蕴，顾余和沈夜苍，以及朱豪和唐红叶。
　　他们之前一直都当着透明人，安静如鸡地在角落里静观事态发展。大概是净灵树还算鹿无瑕的话，并未将污染传递给对鹿暖暖有恩的这两人身上。
　　“还不走吗？”鹿无瑕抬眼看向顾余等一行人，视线最终停留在鹿蕴的身上。她眼角微弯，开口：“带着你的族人好好活下去。”
　　“母亲，你不想活吗？”一旦鹿无瑕无法控制住净灵树，等待她的唯有死路一条。
　　“我早就想死了。”鹿无瑕笑了笑，笑容出奇的十分干净，仿佛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一般，一下子整个人都显得年轻朝气起来。
　　顾余只觉心口微微一痛。
　　这句话，他前不久还听一个善良又可悲的女人说过。
　　命运啊，为什么对待一些人是如此的不公呢？
　　“我知道了。”鹿蕴垂眼，阳光在他眼睫下投落一片阴影。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逆行之人
　　选择
　　鹿无瑕又扭头, 朝鹿暖暖挥手。
　　鹿暖暖赶紧蹲下，眼眶湿润着哽咽道：“母亲，难道你不想跟我回桃源吗？在那里，我们可以一起过快乐的日子, 不用担心再有人来伤害我们, 你余生都由我来照顾, 不好吗？”
　　鹿无瑕微微一笑，勾起的唇侧温柔缱绻：“暖暖, 你长成这样温暖的性子, 也不枉我给你取这样的名字。你要一直开心、幸福下去, 知道吗？至于妈妈，真的太累了, 我想去陪他了。也许他还在奈何桥头等我一起轮回也说不定呢？”
　　鹿暖暖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滚落。
　　鹿无瑕只是帮她擦眼泪。
　　——温柔而决绝。
　　顾余看着心里有点堵。
　　关键是，鹿无瑕即便选择牺牲了自己，也无法阻止净灵树将污染全部释放，而仅仅只是延缓罢了。他跟沈夜苍还商量炸掉净灵树来着，如今看来，同样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所以, 问题的关键到底在哪里呢？
　　怎样才能净化掉净灵树中的污染，拯救整个十万大山？
　　顾余陷入沉思。
　　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玲珑宝兔的血脉。
　　然而，玲珑宝兔只是能无视阵法、封印、结界而已，在这里起不来什么作用。那么，鹿蕴有办法吗？他有办法的话，杨姥姥的占卜就不会是「大凶」了。
　　所以, 还得是沈夜苍啊！
　　告别还在继续。
　　顾余将沈夜苍拉到角落, 小声说：“现在炸掉净灵树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你有想到净化净灵树的办法吗？”
　　沈夜苍瞥了眼鹿蕴, 语气平静：“净化净灵树的办法，其实一直都存在。”
　　顾余一愣：“真的？是什么？快说快说！”
　　沈夜苍眼底染上笑意，解释道：“你还记得鹿蕴说过的话吗？灵植都拥有一定的净化污染的能力。”
　　顾余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只要有足够多的灵植，就能吸收掉所有污染？”
　　沈夜苍颔首：“顾余说的没错吧？少族长阁下？”
　　“没错。”鹿蕴走过来，“您的智慧令我感佩。”
　　顾余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沈夜苍。
　　卧槽！
　　沈夜苍也太神了吧？
　　这都猜到了？
　　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沈夜苍瞥见顾余的眼神，眼底笑意更深。
　　“但我无法理解，既然你有办法，为何要纵容长老们带走族人？”顾余提出自己的疑惑。
　　鹿蕴轻描淡写地开口：“我不确定能否成功。即便我准备了足够多的灵植和种子，也要考虑到催生种子需要消耗大量的灵力。灵力终有耗尽之时，仅凭我这些人，真的能净化净灵树积攒千年的污染吗？”
　　顾余明白了。
　　鸡蛋不能放同一个篮子里。
　　离开的那批妖，是灵鹿族的火种。而留下这批妖，则要尽最大力量拯救净灵树。即便救不回来，也能为离开的族人们争取时间。
　　说着，鹿蕴看过来：“你们也该离开了。”
　　顾余没吭声。
　　事到如今，他还是担心鹿蕴会失败。
　　沈夜苍闻言道：“我们去接小福。”
　　“嗯？哦……”顾余点点头。
　　沈夜苍随即嘱咐朱豪和唐红叶将鹿暖暖带走，同时给两人传音。
　　朱豪和唐红叶怔了怔，这才颔首回答：“我们知道了。”
　　然后，两人拉着鹿暖暖离开。
　　沈夜苍于是跟顾余返回住所。
　　“你跟朱叔他们说了什么？”路上，顾余好奇地问。
　　“你觉得，鹿蕴的计划能成功么？”沈夜苍不答反问。
　　“呃……我不清楚他召集了多少人留下，但肯定不多。如果整个灵鹿族齐心协力地催生灵植净化净灵树，也许还有机会？如果只有那么一点儿人，我觉得很悬。”顾余无奈地摇摇头。
　　事实永远是残酷的。
　　“所以，我请朱叔将鹿蕴的计划告知灵鹿族的诸位长老。”沈夜苍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苟且偷生，还是孤注一掷？我很好奇他们的选择。”
　　“倒也不能叫苟且偷生。”顾余摇头，反驳说：“面对无法战胜的敌人，适当地退让是为了将来更好的复仇……咳咳，我是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不明智的。净灵树积攒了千年的污染可不是开玩笑的，撤离族人保存有生力量是最理智的做法不是吗？”说着，他深深地望着沈夜苍：“如果将来你碰到无法战胜的敌人……就先逃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是么？”
　　沈夜苍发现，顾余面对自己时越来越不会掩饰情绪了。
　　明明刚开始的时候，顾余将纨绔的性格演绎得淋漓尽致，心机深沉、运筹帷幄的少爷形象也很深入人心。
　　是他们对彼此越来越熟悉的缘故吗？
　　总之，沈夜苍轻易听出顾余话里有话。
　　再一次的，他感觉到顾余似乎知道些什么。
　　“嘤！”
　　一个软软的叫声响起。
　　紧接着，一只雪白的兔子仿佛白色的闪电冲向顾余。
　　顾余赶紧伸手。
　　随后，白色闪电稳稳落在他掌心。
　　“嘤嘤！！”小福在顾余掌心焦躁地跳来跳去，似乎在指责对方将自己一只兔留下。
　　“好了好了，这不是来找你了吗？”顾余摸摸它毛茸茸的背，又挠了挠它下巴，见它舒服得眯起金色的瞳孔，不由笑着调侃：“奇怪了，我记得我门窗都关死了，防御阵法也开着，你到底是怎么跑出来的？”
　　小福金色的瞳孔心虚地瞥向别处。
　　顾余也没计较，扭头问沈夜苍：“现在我们怎么办？”
　　“撤。”沈夜苍言简意赅。
　　“呃……”
　　“就像你说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沈夜苍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这是属于灵鹿族的战役，与你我有何关系？”
　　顾余：……
　　“话不是这么说……”顾余弱弱开口，“我们走了，十万大山怎么办？桃源村怎么办？”
　　“你我不过是普通人，能力有限，为何要做莽撞的救世主呢？”沈夜苍反问。
　　“有、有道理……”顾余忍不住抹了抹额角。
　　沈夜苍跟他想象中的男主真的是天壤之别。
　　他想象中的男主，是勇往直前，全靠命运垂青才能一次次化险为夷的「龙傲天」；而事实上，身为男主的沈夜苍却是个小心谨慎，运筹帷幄的苟道中人。别说，这样的男主他反而很欣赏很喜欢。
　　虽然但是，他此时还是有种自己被沈夜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的感觉_（:з」∠）_……
　　“走吧。”沈夜苍带着顾余向灵鹿族领地外围走去。
　　刚开始，路上空无一人，荒凉到极致。
　　然而渐渐的，远处有几道人影。
　　那人影越来越近，顾余定睛一看，却是几个相互搀扶着的灵鹿族老头老太太。
　　他们头发花白，头顶的角也是白色的，看起来老态龙钟，但精气神却很好。
　　顾余愣了愣。
　　这些妖是？
　　“啊呀，是少族长请回来的客人啊？你们怎么还不离开？是迷路了吗？”其中一个老太太一边笑呵呵地走来，一边问。
　　“我们正准备离开。”顾余顿了顿，问：“这里很危险，您们怎么往回走？”
　　那老太太和蔼地笑了笑，声音苍老中又带着无限的豁达：“听说少族长领着一群家伙要净化净灵树。唉，这不是瞎胡闹吗？他们都是年轻人，是族里的未来，要净化，也该让我们这些半步踏进棺材里的老骨头来做嘛。所以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就跑回来了。”
　　“哼，这些家伙居然偷偷加入了少族长的队伍，逞什么英雄？这英雄明明该老头子来当！”另一个老头不高兴地抱怨着，面上丝毫未见对自己即将迈入死亡的恐惧。
　　“狐死尚首丘，我年纪已经很大啦，不想跟着大家离开家乡。就让我死在这片土地上，死在圣树下吧！”
　　顾余默然不语，心中肃然起敬。
　　“好了，不耽搁你们的时间了，赶紧走吧，走得越远越好！”那老太太摆了摆手，跟随大家继续往回走。
　　顾余站在原地，看他们蹒跚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
　　小福站在他肩头，眼中写满疑惑，似乎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走吧。”顾余回首，对沈夜苍道。
　　沈夜苍若有所思地望着他，随即点头。
　　两人继续向前。
　　一路上又陆陆续续地看到了回返的灵鹿族。
　　这些人中有老人，有中年人，也有年轻人。
　　回返的人越来越多，几乎挤满了视线。到最后，顾余甚至还看到了鹿征等五个长老的身影。
　　“鹿征长老。”顾余和沈夜苍靠近打招呼。
　　“是你们啊？”鹿征吹胡子瞪眼，没好气道，“是你们让朱豪那家伙过来传话的吧？看看你们干的好事儿！若无法拯救净灵树，我灵鹿族便要亡族灭种了！”
　　顾余心道果然。
　　这一路的逆行，是朱豪传话的结果。
　　沈夜苍淡淡开口：“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人才有家！人都没了，这片家园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鹿征义正言辞地反驳。
　　沈夜苍挑眉：“哦，所以剩下的那位长老去了哪里？”
　　鹿征瞬间噎住。
　　沈夜苍开门见山：“所以，鹿征长老，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顾余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鹿征刚才那一番话是想挑起他们心中的愧疚，然后趁机提要求？
　　啧，果然是老狐狸！
　　差点儿上当的顾余表示恼羞成怒。
　　“咳咳……”鹿征尴尬地轻咳一声，说：“我与众位长老商量了一番，以为阿蕴的计划还是有成功的可能性的。于是便叫一位长老带领四万族人撤离，剩下的十六万人则留下，齐心协力沟通灵植，净化圣树。”


第69章 人心齐，泰山移
　　生猴子
　　“我灵鹿族因圣树而兴盛, 圣树抚育我等千年之久，说是我等母亲亦不为过。如今母亲蒙受污染，亦是我等之过，若就此离去, 我心难安。”鹿长青接话。
　　其他长老严肃地颔首附和。
　　留下四分之三的族人, 不得不说, 长老们很有魄力了。
　　毕竟一旦事败，便是死。
　　“一个人不行, 那就一万人。一万人不行, 那就十六万人一起上！”鹿征目光炯炯,“老夫就不信了，十六万人齐心协力, 还净化不了圣树的污染吗？”
　　这不仅仅是长老们的意志，也是全族的意志！
　　如果说老祖是族中的支柱，那么圣树便是全族的精神象征！
　　没有圣树，灵鹿族还是灵鹿族吗？
　　于是在朱豪过来传话，将鹿蕴的计划和盘托出后，族中群情激奋, 想要回返。
　　长老们虽然犹豫过，但还是决定孤注一掷。
　　说着，鹿征看向朱豪等人：“剩下的四万人，则是我灵鹿族的火种。我等有一个不情之请……这四万人俱是年轻一辈，他们受小蕴影响极深，对半妖和人类的歧视不大。所以, 希望桃源村能暂时收留他们。如果桃源村待不下去, 希望你们能给他们提供一个暂居的森林。”
　　顾余这才明白, 鹿征刚才为何要卖惨。
　　原来是有求于人。
　　“另外, 我族出了这种事，撤退的路上也许会有吞地鼠袭击。唉……希望你们能照顾一二。”鹿征叹息。
　　朱豪表情复杂：“虽然我不喜欢你们灵鹿族，但这种小事还是做得到的。”
　　顾余则一脸犹豫。
　　“顾小友不愿意也无碍。”鹿征体贴地开口。
　　顾余回神，摇头：“倒不是不愿意。我只是想跟你们一起回去。”他看向沈夜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见证圣树、灵鹿族的结局。”
　　我来。我见。
　　含恨的鹿无瑕，单纯的鹿暖暖，傲慢自大的鹿羌、天真自我的鹿灵枝、为梦想而奋战的鹿蕴，豁达强大的鹿征。歧视着半妖和人类，又为了家园和圣树奋不顾身的灵鹿族。
　　他想要见证这些人最终的命运。
　　“好。”沈夜苍颔首，没有任何劝说。
　　顾余莫名心头一松。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沈夜苍只吐出一个字，但他就是觉得有了底气。好像有沈夜苍在，什么艰难险境都不是问题。
　　“两位小友放心，只要我还活着，必然保二位平安。”鹿征闻言，表情严肃地保证。
　　“那我确实放心了。”顾余笑着打趣。
　　气氛似乎轻松了不少。
　　于是，朱豪和唐红叶跟随四万人向桃源村撤离。
　　鹿征等五位长老则召集十六万愿意留下的族人，重整阵容，返回家园。
　　一路上，长老们都在紧张地讨论着方案。
　　最后得出的方案也很简单。将十六万人分成四批两组，轮流净化圣树。这两组人，每组一批催生灵植的种子，一批负责沟通灵植，净化污染。一旦灵力耗尽，便换另一组上场，如此便可保证循环。
　　很快，众人再次回到了圣树广场。
　　鹿无瑕依旧坐在位置上。
　　鹿冠已经转移到鹿蕴头上，但她瞳孔中的黑红色还是不停向四周晕染，眼睛周边已经呈现出枯木一般的色泽肌理。
　　她将自身献祭给了圣树，容纳太多污染，至今不过是靠着圣树的力量压制。如今圣树即将失控，她也命不久矣了。
　　“为什么你要留下？”她表情痛苦，声音因为虚弱细若蚊蝇。
　　但，鹿蕴还是听到了。
　　鹿蕴借助鹿冠的力量，正努力沟通灵植，净化净灵树。
　　闻言，他轻轻地笑了：“母亲，小的时候，我既恨您，又爱您。恨您对我不理不睬，又爱您偶尔的关怀。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明明我是你的儿子……”
　　鹿无瑕默然不语。
　　绿色的荧光将他周身照亮，仿佛四散的萤火，飘向四周的灵植。
　　“后来我从旁人的片言碎语中拼凑出真相，才明白原来我是不被您期待而出生的。我总想，也许我不该出生？我的存在，是不是您痛苦的证明？”鹿蕴垂眼，似乎陷入沉沉的回忆，“我想要为您做些什么，想要让您看到我。我发誓要改变族人的观念，不要再出现下一个「鹿无瑕」。”鹿蕴深吸一口气，笑容越发温暖明媚：“我已经长大，不再需要所谓母爱。我如今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实现儿时的梦想罢了。”
　　创造一个没有歧视的族群。
　　这就是他的梦想。
　　他觉得，自己已经成功了。
　　即便他为拯救圣树而死，他留下的火种也会带领族人走入更美好的未来。
　　“所以你从始至终知道我的计划……”鹿无瑕眉眼低垂。
　　“嗯。”鹿蕴颔首：“我也沟通了圣树。”
　　他从圣树中看到了鹿无瑕的所作所为。
　　于是他旁观着，甚至推波助澜。
　　鹿无瑕复仇杀掉的那些族人，也是鹿蕴想要杀的。因为这些迂腐的旧时代的残骸，阻碍了族群的发展，便该被剔除。
　　鹿蕴算是借刀杀人了。
　　但他并不后悔。
　　“你做的很好。”鹿无瑕蓦地开口。她抬眼，黑红的瞳孔看起来无神，却莫名传达出欣慰：“孩子，妈妈以你为荣。”
　　鹿蕴怔了怔，瞳孔放空，似乎不信鹿无瑕竟夸奖了自己。
　　“过来，让我摸摸你。”鹿无瑕招手。
　　鹿蕴鼻头一酸，下意识走了过去。
　　干枯的肌理从眼尾蔓延至整个脸颊。
　　两行清泪无声落下。
　　“阿蕴，你长大了。我很高兴，你没有长成鹿羌那样的人。我此生能生出你和暖暖这样温暖光明的人，已经没有遗憾了！”
　　“母亲……”鹿蕴眼眶湿润，正要开口，忽然一阵眩晕袭来。他瞳孔一缩，猛然反应过来：“母亲！不……”
　　话音未落，他已经昏死过来。
　　鹿无瑕将掉落的鹿冠捡起，戴在自己头顶，她眉眼弯了弯，眼尾的皮肤瞬间裂开，露出内部黑灰色的仿佛被烧焦般的皮肉：“妈妈没有说谎，你真的是我的骄傲。”
　　“无瑕……”打头的鹿征靠近，正好看到这一幕，不由神情复杂。
　　鹿无瑕扭头看过来，扯了扯嘴角：“鹿征爷爷。”她又望了望他身后，“你们竟然回来了。”
　　“阿蕴没有放弃净灵树，我们这些老东西却先一步放弃，岂不是很没面子？”鹿征摇摇头。
　　“原来如此。”鹿无瑕抬手轻轻一挥，鹿蕴便凌空飞起，朝他而去。
　　鹿征接住，不待鹿无瑕开口便说：“放心吧，阿蕴是我灵鹿族下一代的领路人，即便我等今日死在这里，我们也不会让他有事。”
　　“谢谢你，鹿征爷爷。”鹿无瑕微笑。
　　然后，她抬头仰望不远处冠盖遮天蔽日的参天古树，张开手臂：“我也该回归圣树的怀抱了。”话音落下，她周身泛起莹莹的灰色的光。
　　无数灵植种子飞到她周身，然后快速发芽，生长，被污染侵染，枯萎。
　　鹿无瑕的身体一寸寸地干枯。
　　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生命的流逝，至始自终都微笑着。
　　她便在无数干枯花瓣的包围下，化作飞灰，向着圣树飞去。
　　“啪嗒！”
　　鹿冠应声而落。
　　鹿征将鹿蕴交给身后的鹿长青，然后踏步上前，将鹿冠捡起，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对与错已经无关紧要。
　　鹿无瑕即便怨恨着族人，也尽到了自己作为圣女的职责。
　　她是伟大的，值得尊敬的。
　　如果再纠结她私通人类这种事，便是愚蠢的行为。
　　随即，鹿征郑重地将鹿冠戴在自己头顶，苍老的声音充满了坚定：“各位，开始吧！”
　　——战争打响。
　　长老们按照之前商议的，带着族人行动起来。
　　顾余和沈夜苍也加入其中。
　　他们无法催生种子，也不会沟通灵植。但其他简单的小事却是做得到的。比如准备足够多的灵石，或者去仓库以及周围寻找灵植和种子；再或者将灵气耗尽的灵鹿族族人搬到一边休息等等。
　　虽然是脏活儿累活儿，但顾余并不抱怨。
　　他就这样默默陪伴着灵鹿族，见证着他们对抗污染，对抗命运。
　　一天、两天、三天……
　　转眼五天过去，灵鹿族领地内的污染雾气终于渐渐淡去。
　　众人仿佛见到希望，更加卖力。
　　许多人手握着灵石，一边拼命吸灵气，一边拼命将灵力灌入灵植种子中。
　　然而，一个严峻的问题产生了。
　　——种子不够了。
　　长老们立即分派出一批人前往十万大山各处，寻找灵植。
　　顾余也毫不犹豫地拉着沈夜苍出去找灵植。他的天赋发挥了作用，周围高品级的灵植基本都被他一扫而空。
　　然而，还是杯水车薪。
　　“难道要结束了吗？”顾余心头微沉。
　　沈夜苍见他表情沮丧，抬手摸了摸他脑袋：“算算时间应该快了。”
　　“嗯？”顾余愣了愣，忽然眼前一亮：“你又做了什么安排？”
　　沈夜苍笑了笑，正要开口，不远处灵鹿族的领地里便传来兴奋的喧嚣。
　　他于是不疾不徐地说：“我猜到灵植会不够，所以提前传音朱叔，让他带领半妖们收集灵植。”
　　“我靠！”顾余兴奋得直接扑住沈夜苍，两颊红扑扑的，“未雨绸缪，运筹帷幄！沈夜苍你也太厉害了吧？！沈夜苍我要给你生猴子！！”


第70章 功亏一篑？
　　奇迹在哪里？
　　沈夜苍挑眉：“什么生猴子？”
　　顾余反应过来, 顿时羞耻得耳朵都红了：“咳咳，我随口说的，你别在意！”主要是太激动了，一不小心就暴言了。幸好沈夜苍应该听不懂这种网络用语……吧？
　　顾余拍拍胸口, 有点庆幸沈夜苍没听懂。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一个慵懒中透着不耐的熟悉声音响起。
　　顾余扭头, 就见佘青夷蛇形而至, 表情冰冷。
　　顾余这才发现，自己还抱着沈夜苍, 赶紧松手后退两步, 跟佘青夷挥手打招呼：“青夷, 没想到你也来啦？暖暖呢？有跟你一起吗？”
　　“她为什么要跟我一起？”佘青夷皱眉，神色不耐。
　　“哦……”顾余意识到自己说错话, 尴尬地摸摸鼻子。
　　沈夜苍牵住顾余的手，适时开口：“收集到多少灵植？”
　　佘青夷厌恶地瞪了他一眼，冷淡地说：“十天，5万灵植，1万多种子。”看着很多，其实很少。毕竟这些灵植低品级的较多, 根本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那就继续收集。”沈夜苍说。
　　佘青夷嗤笑一声，表情倒是严肃不少：“你以为这些灵植是想收集就能收集的吗？先不说十万大山这么大，灵植分布没有任何规律可言。单说珍贵的灵植都被各大凶兽灵兽独吞，想抢过来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劲儿。”
　　“所以就不去做了吗？”沈夜苍反问。
　　顾余立即开口：“我也会帮忙。”
　　“就你们两个人，能帮得上什么忙？”
　　佘青夷翻了个白眼。
　　他倒不是泼冷水，而是现实就是如此。
　　这还是鹿蕴提前多年做好了准备, 不然整个灵鹿族现在就已经撑不下去了。
　　“别小瞧我好吧？我这就找个大的去！”顾余气势汹汹, 随即晃了晃沈夜苍的手臂：“沈夜苍, 我们走——”
　　“嗯。”沈夜苍应了一声, 又扭头瞥了佘青夷一眼，随即跟顾余离开。
　　佘青夷冷着脸，默默注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顾余的运气确实不错，接下来的几天里有如神助，竟然连续找到了三株五品的灵植。这些灵植蕴含的能量浩大，为净化净灵树提供了不少灵气。
　　五天后。
　　围绕着整个灵鹿族领地的黑雾渐渐散去，只剩下最后几丝。
　　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
　　与此同时，他们所剩的灵植也确实不多了。
　　所有人精神紧绷，使出最后吃奶的力气。
　　终于。
　　黑雾彻底消散。
　　“圣树……被净化了吗？”
　　“我们成功了？”
　　“太好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响起。
　　鹿征虽然觉得现在高兴得太早，但还是忍不住露出笑容，同时提点：“大家不要放松警惕，容老夫再查探一番。”
　　说着，他便要上前，沟通圣树。
　　然后，就在他迈出第一步时——
　　“咔嚓——”
　　“咔嚓咔嚓！”
　　是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响，传入所有人耳中。
　　“快看！”一个灵鹿族指着圣树。
　　无数的视线上扬。
　　巨大的，横亘十万大山千年的净灵树，在众目睽睽下发出痛苦的悲鸣，一分两半。它的枝叶早已全部掉光，树体更是衰败得仿佛垂垂老矣的病人。
　　更要命的是，当它从中间断裂开后，暴露出来的是一颗巨大的黑色的肉瘤。肉瘤还在跳动，看起来仿佛人的心脏。靠近地面的部分则分出许多细长的触手，连通树根，直插地表。
　　“噗通！噗通！”
　　仿佛受到了刺激，那肉瘤跳动的速度忽然加快。
　　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
　　然后——
　　“啵！”
　　肉瘤裂开，漆黑的雾气瞬间释放出来。
　　“快撤！”鹿征大吼，同时撑起一道屏障，想要将黑雾挡住。
　　然而，黑雾轻松穿透宛如薄纸般脆弱不堪的屏障，涌入鹿征体内。
　　鹿征双眼霎时黑红。
　　“老征！”鹿长青抓住他的后领疯狂后退，同时催动手中的灵植，将灵力疯狂灌入鹿征的体内。
　　黑气与纯净的灵气对抗，鹿征猛地吐出一口血，表情时而扭曲时而清醒。
　　“净化！快净化！”鹿长青撕心裂肺地大吼。
　　她身边的一位长老也跟着转身发号施令：“所有人拿起身边的灵植，撑起屏障！撤退！撤退！不要被黑气污染！”
　　霎时间，十六万人仿佛被积压的潮水，疯狂后退。
　　“我们也退。”沈夜苍开口，声音冷峻。
　　本以为能诞生奇迹，可奇迹若如此轻易诞生，那便不是奇迹了。
　　沈夜苍在心中叹息。
　　那肉瘤展露的瞬间，沈夜苍便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肉瘤便是凝结了灵鹿族人千年心魔的污染结晶。那飘散在领地中的黑雾不过是它溢散出去的小小能量。想要将肉瘤净化，实在太难了。
　　而且……
　　净灵树断裂，代表着它已经死亡。
　　圣树死亡，灵鹿一族已经失去了固守家园的意义。
　　“嗯。”顾余应声，心情沉重。
　　沈夜苍明白的道理，他又怎会不明白呢？
　　趁着雾气尚未散开，不如早早撤离。
　　他们没有灵鹿族那样沟通灵植，净化污染的能力，如果不小心吸了一口雾气，那就完蛋了。
　　而且，这十万大山估计也待不下去了。
　　想要等肉瘤被净化，恐怕要付出整个十万大山存在的灵植吧？不，或许要依靠时间的力量？沧海桑田，总有一天，肉瘤会被净化。而在此之前，十万大山将成为新的禁地……
　　到头来，他跟沈夜苍并没有派上用场啊？
　　顾余有些失落。
　　“不用自责。”沈夜苍一边跟随众人撤退，一边低声说：“我等并非救世主。”
　　确实，我就是一个配角，为什么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想到这里，顾余心情又稍稍轻松了些。
　　黑雾涌入森林，所过之处，花草树木周身立即亮起淡淡的或是纯白色，或是浅绿色的荧光，似乎在向黑雾发起抵挡，然后又很快被雾气侵染，不堪一击地枯萎、腐烂。
　　与此同时，所有人一退再退。
　　有雪鹿族为坐骑，灵鹿族在森林中如履平地。
　　沈夜苍和顾余也被分了一只雪鹿。
　　顾余巡视四周，只见所有人眼中都写满绝望。
　　人心已经垮了。
　　再想组织起强有力的抵挡恐怕很难。
　　恰在此时，后方爆出强烈的白光。
　　顾余扭头看去，只见白光中有一道朦朦胧胧的苍老身影。
　　同时，一道宏大的声音在十万大山空中响起——
　　“圣树污染爆发，十万大山危在旦夕，山中各族还请各自逃难。此事我灵鹿族难辞其咎，今日老夫便以身殉族，万望今后各位妖族同道对我族人少些苛责。老夫鹿征……感激不尽！”
　　说完，那炽烈的白光冲天而起，仿佛金乌西坠，撞向肉瘤。
　　光亮太过刺眼，所有人下意识闭眼。
　　片刻后，再睁开眼，那耀眼的光辉似乎还铭刻在眼皮子上。
　　顾余将灵力附着在眼睛上，望向圣树倒塌的方向，发现那巨大的肉瘤竟是缩水了四分之一。
　　鹿征身为分神境长老，修为极高。他牺牲前已经被肉瘤污染。即便如此，他一生凝萃的力量还是让肉瘤缩水四分之一，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要知道，这圣树千年的时间可是为灵鹿族孕育出十多个分神境和一位合体境的，它稀释出的污染结晶，必然非同凡响。
　　“爷爷！”被暂时安排在桃源村的鹿灵枝冲出房间，看到天空中的景象，顿时大脑一片空白，晕了过去。
　　“唉——”
　　一声叹息响彻天地。
　　紧接着，鹿长青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踏上天穹。
　　她扭头看向撤离的灵鹿族的方向，眼中既有不舍，也有决绝。
　　“老妇人也活得够久了，便在死前为我灵鹿族做最后一件事吧。”说着，她周身也涌动起白绿相间的灵光。
　　一株藤蔓自她掌心飞出，眨眼间便疯长到半个足球场那么粗。藤蔓一端缠住鹿长青，将灵光全部吸收，一端则链接向肉瘤。于是肉眼可见的，那肉瘤再次缩小，与此同时，鹿长青的身体也仿佛被戳破的气球瘪了下去，逐渐油尽灯枯。
　　顾余认出，这藤蔓便是以灵气为食的樨藤。
　　“奶奶……”鹿阳仰望着她，泪流满面。
　　“灵鹿族鹿玄机，愿为我族还清罪孽。”
　　又一位长老腾空，将力量全部灌输到樨藤中。
　　樨藤声势大振。
　　而肉瘤跃动着，喷薄出更多的黑雾，与樨藤中的灵气做抵挡。
　　双方陷入猛烈的拉锯。
　　剩下的两个长老见状对视一眼，同样一跃而起，为樨藤提供灵气。
　　肉瘤剧震，黑色的身躯缩小的同时竟有一半染上白色。
　　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等待着结局分晓。
　　而就在此时，漫山遍野的黑雾仿佛感应到危机，仿佛濒死之人绝地反击般，回涌入肉瘤中。于是，肉瘤上的白色再次被染黑，甚至气势汹汹地分出最漆黑的一股，顺着樨藤窜入鹿长青等人体内。
　　年纪最大的鹿长青首先撑不住，从天上坠落。
　　鹿玄机等长老则喷出一口血，眼眶赤红，仿佛要流出血来。
　　“加油！”
　　“不要放弃！”
　　“让樨藤吸走我的灵气吧！不要让长老们牺牲！”
　　灵鹿族的族人仰望天空，前所未有地万众一心。
　　观战的顾余无意识地死死握着沈夜苍的手，紧张得甚至忘记呼吸。
　　能成功吗？
　　奇迹会出现吗？
　　在他头顶，小福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
　　连续十多天的景象，无数不言放弃的灵鹿族人一一从脑海中闪过，金色的瞳孔忽然潋滟起奇异的光辉。
　　“唔——”
　　小福眯起眼，发出悠长的鸣叫。
　　微小到几乎无人察觉的金光亮起。


第71章 奇迹
　　尾声
　　沈夜苍微微侧目。
　　金光消失。
　　小福兔身一斜, 咸鱼般瘫软在顾余头顶，眼看着就要掉下去。
　　沈夜苍挑眉，抬手将它端正。
　　指尖拿开再看，它已经呼呼大睡过去。
　　“嗯？怎么了？”顾余注意到他的动作, 分神瞥过来。
　　沈夜苍目光微动：“头上有落叶。”
　　顾余懵懵懂懂地点头, 随即不在意地继续观察局势。
　　沈夜苍摩挲着指尖, 若有所思。
　　天元大陆五级以上的丹方，都不是想看就能看的。必须消耗足够的丹气进行解析。一旦融会贯通, 那么炼出对应丹丸便不是问题。可一旦解析不出, 便是材料齐全也不得入门径。
　　这也是为何五级以上丹师极其稀缺的原因。
　　而沈夜苍的《丹神谱》却不同。在丹神谱的空间内, 他可以看到所有丹方而无需消耗丹气，一些目前外面失传的珍贵丹方, 他这里均有记录。
　　提这些是什么意思？
　　没错。
　　——不灭丹的丹方，他也了然于胸。
　　而《丹神谱》对其中一味材料的描述是这样的——
　　黄金之瞳，承天之运，是为天运宝兔。
　　遇樨藤逢凶化吉；困于阵法却总能因阵法失灵而逃脱；这些瞬间便有了解释。
　　沈夜苍勾唇。
　　有点意思。
　　而就在此时，前方又有了变化。
　　只见最后的三位长老已经摇摇欲坠，而肉瘤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变小后, 它白色的部分反而被染黑，缠绕着树根的触手涌动着浓烈的不祥，看样子竟是丝毫不惧。
　　沈夜苍目光微凝。
　　不妙。
　　先前灵鹿族通过净灵树的树根将污染导入地脉，果然是埋下了祸根。如今，肉瘤正反其道而行，将地脉中的污染重新吸收。目前虽然不清楚地脉中储存了多少污染, 但这般僵持下去, 很明显对几位长老不利。
　　沈夜苍心思如电转, 掌心浮现出一枚阵符。
　　正打算将阵符引爆, 忽然一阵阴冷的笑声响起。
　　“呵呵呵，没想到灵鹿族也有今天。”只见一个骨瘦如柴，皮肤如同石灰一样的中年男子领着一群身材矮小瘦削的族人缓缓走来，语气森冷：“我就说，我吞地鼠一族向来爱护土地，为何土地会忽然不再产出灵稻灵植？原来是你们灵鹿族干的好事！”
　　要是家园无忧，吞地鼠一族当初何必要去袭击灵鹿族，觊觎净灵树？
　　没想到却是歪打正着，精准锁定了始作俑者！
　　天空中仅存的三位长老大惊失色。
　　屋漏偏逢连夜雨！
　　即便他们在这里消灭了肉瘤，也要被吞地鼠团灭了吗？
　　所有灵鹿族瞬间神情紧绷，目光警惕地盯着吞地鼠一族。
　　“咳咳！”虚弱地咳嗽声响起。
　　鹿长青分开众人，在鹿阳的搀扶下艰难地走出。
　　“鼠族长，此事皆是我等长老擅作主张，族人并不知情。若您心中不满，我等长老皆可自裁……”
　　“哼！你把我鼠吞吞当什么妖了？”鼠吞吞，即吞地鼠族的族长不满地瞪了眼看只剩一口气在的鹿长青，说：“十万大山已经危在旦夕，我还不至于落井下石！”
　　说着，庞大的灵力冲天而起，灌入樨藤中。
　　他身后几位长老同样贡献出灵力。
　　“呵呵，看样子老身没有来晚。”杨姥姥骑着一只羊从不远处，她身后，还跟着几只高大的灵兽。这些灵兽并不看灵鹿族，而是各自狂吼一声，周身涌动乳白色的灵力。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顾余喃喃自语。
　　然后，他也尝试着将自己体内微不足道的宝气送入樨藤中。
　　沈夜苍仰起头。
　　苍穹之上，无数颜色各异的灵气从十万大山的各处腾起，飞入樨藤之中，再借由灵鹿族的能力，全部转化为净化肉瘤的力量。
　　“奇迹……”他意识到什么，忽而莞尔，催动掌心的阵符。
　　“轰！”
　　隐藏在阵符中，属于顾沉渊至强一击的三枚剑符爆开，巨大的冲击波瞬间将净灵树连通根须一起消灭殆尽。与此同时，肉瘤也仿佛一块烂肉被炸得四分五裂。黑臭的气体溢散、收缩，仿佛无法自控。
　　“就是现在！”鹿玄机大吼。
　　天有二日。
　　纯粹的光芒疯狂涌入肉瘤之中，一息，两息，仅仅一盏茶的工夫，最核心的肉瘤便缩小到拇指大小，然后褪去黑色的外壳，呈现出干净的白。
　　“咔嚓！咔嚓！”
　　一根翠绿的芽破开纯白的壳子，舒展小小的仅有两片的叶子。
　　它沐浴在灵力中，随着温柔的暖风晃悠了两下。淡淡的荧光从叶片上亮起，将肉瘤炸开的碎片包裹，眨眼间，这些碎片中的黑雾便消失不见。
　　紧接着，更多的荧光亮起，飞入森林，仿佛夏夜里不灭的萤火，永远梦幻，永远美丽。于是，枯萎的树木绿叶焕新；颓靡的花朵重绽笑颜。荧光所过之处，一切生命都重生一般，焕发生机。
　　一点萤火涌入顾余体内。
　　顾余猛地一震。
　　眼前仿佛有一株幼苗正伸展自己的枝叶。
　　一群头上长角的妖族发现了它，并环绕它建立族群。
　　族群信仰它，崇拜它，呵护它。
　　族群因它而繁盛。
　　幼苗逐渐长大，拥有了一点灵性。
　　它努力回馈信仰自己的族群，却渐渐开始力不从心。
　　来不及被净化的污染在它体内长成了肉瘤。
　　它感受到痛苦、不安。
　　信仰它的长角族人发现了它的异常，在惶恐过后也开始尝试医治它。
　　然而一切都无法阻挡肉瘤越来越大。
　　它的心渐渐开始扭曲。
　　它漆黑的一半心脏认为是这些长角的妖族害它变成了这样；它善良的另一半心脏则告诉它这是为了信仰它的族群应该做出的牺牲。
　　最终，它一团漆黑，与妖族的圣女达成复仇的契约。
　　挣扎于混沌的黑暗，最终得见光明，看到信仰它的族人平安无事，它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于是留下种子，归于灰烬。
　　脑海中的影像渐渐消失——
　　“谢谢。”
　　不知谁的稚嫩声音响起。
　　顾余只觉浑身一轻，所有烦恼都消失不见。身上暖洋洋的，似乎有什么力量在他体内循环往复，不断反哺。他睁开眼，眼眶微微湿润，心中是淡淡的遗憾。
　　刚才看到的，便是那棵净灵树的一生吧？
　　抬眼环顾四周，顾余忽然怔住。
　　目之所及，所有灵鹿族都闭着眼，无声地流着泪。
　　顾余恍然。
　　看来不止他一个人「看」到了净灵树的一生，听到那声真挚的「谢谢」。
　　而比起他这个外人，灵鹿族对于圣树的感情更深厚，自然更加感同身受。
　　“此生无憾啊……”鹿长青长叹一声，微笑着闭上眼，彻底没了呼吸。
　　原本有些精疲力尽的鼠吞吞喘着粗气，抬手接住荧光，感受着体内重新涌动着的力量，体悟着那印入脑海的画面，眼底光芒闪动：“净灵树……”
　　他轻轻一跺脚，土壤滚翻，将净灵树的幼苗送到自己面前。
　　仿佛有感应一般，所有灵鹿族人猛地睁开眼。
　　“鼠吞吞族长，您这是……”鹿玄机皱眉。
　　鼠吞吞冷笑：“这株净灵树的幼苗，便当做你们灵鹿族给我一族的赔礼了，没问题吧？”
　　沉默。
　　所有人灵鹿族沉默地望着他，目光复杂。
　　不甘愿，但又无话可说。
　　鼠吞吞继续道：“再说了，我也不放心让你们灵鹿族继续拥有净灵树，万一下一个千年，你们又搞出污染了怎么办？这次能解决，简直是奇迹了，下次呢？还会有奇迹发生吗？”
　　众人无法反驳。
　　忽然，一个温和熟悉的声音响起。
　　“净灵树的幼苗，便送予鼠族长了。”
　　众人纷纷扭头看去，顿时又惊又喜：“阿蕴！”
　　“少族长！”
　　“哦？”鼠吞吞挑眉，望向姗姗来迟，脸色苍白的鹿蕴：“原来如此，你便是那位有名的少族长，果然一表人才。不过，你能代替灵鹿族做决定吗？”
　　“自然。”鹿蕴颔首，随即看向鹿玄机等人，无奈地笑了笑：“三位长老，你们认为呢？”
　　三位长老面面相觑。
　　良久，鹿玄机叹息道：“鹿蕴，今日起你便是我灵鹿族的族长。你的判断，便是我们的判断。身为长老，我愿意相信你。”
　　另一位长老附和着点头，随即笑容苦涩：“也许……我灵鹿族从一开始便不该依赖圣树？”
　　无人作答。
　　鹿蕴转身看向鼠吞吞：“鼠族长，长老们的话您听到了。净灵树的幼苗，您尽管拿去吧。但从此以后，你我两族的恩怨便要一笔勾销了。”
　　“可以。”鼠吞吞毫不犹豫地点头。
　　说完，他直接将幼苗收好，转身带着一众族人离去。
　　“少族……哦不，族长，那可是净灵树……”鹿阳眼神不舍。
　　圣树是灵鹿族的信仰。
　　信仰被掠夺，任谁都会不甘。
　　而且，这可是他的祖母，他的族人们拼尽全力救下的净灵树的幼苗啊！凭什么吞地鼠一族只是过来帮了下忙，就能将幼苗独吞？
　　“鹿阳，闭嘴。”鹿蕴皱眉，低声呵斥。
　　鹿阳抿唇，不甘不愿地低下头。
　　鹿蕴于是面向自己的族人，说：“妖族比人族更易产生心魔，所以我族为此寻到了净灵树。然而，天道是公平的，走捷径之妖，终有一天会被捷径背刺。今日之祸，便是明证。诸位，失去了净灵树，对我灵鹿族来说或许才是好事。”
　　众人默默无言，若有所思。
　　鹿蕴忽然拍了拍手，待众人重新将视线汇聚，便露出温暖明媚的笑容，说：“好了，暂时忘记不开心的事情吧，大家辛苦了这么些天，应该好好歇歇了。今日我等便去桃源村做客，明日重整家园，如何？”


第72章 鹿灵枝的宣战【一更】
　　杨姥姥适时开口：“桃源村欢迎诸位。”
　　显然, 这是鹿蕴一早就跟她商量好的。
　　“也好，老夫尚未去过桃源村。听闻那里是隐居者的世外桃源，倒要好好见识一番。”鹿玄机捋动长须, 主动开口。
　　“相信玄机长老会喜欢的。”杨姥姥应声。
　　于是，灵鹿族中即便有人心生排斥, 依旧不敢出言。
　　再说了, 他们的领地因为战斗已经一团糟, 房屋几乎都倒塌了。若无桃源村收留，今晚不是得宿在野外？
　　紧接着, 鹿蕴表情隆重地请人将牺牲的族人的尸体收殓，这才带着族人前往桃源村。
　　一路无话。
　　天色向晚, 夕阳的余晖照亮无数疲惫的面孔。
　　桃源村便在眼前。
　　顾余跟沈夜苍共乘一头雪鹿, 正悄悄传音聊着天。
　　这十来天, 真叫一个跌宕起伏, 让顾余的大脑都有些宕机了。
　　他认真回忆了一遍从来到灵鹿族，再到离开的这些天，发现整件事，最关键的居然是人心。
　　人心齐，泰山移。
　　如果灵鹿族当初选择抛下圣树逃跑，如果吞地鼠一族选择复仇而非摒弃前嫌通力合作, 也许此时十万大山已经污染横行了。
　　当然啦，沈夜苍在里面发挥的作用也很大。
　　比如让朱豪传话, 比如在关键时刻引爆了剑符, 阻止肉瘤吸取地脉中的污染。
　　这么看来, 杨姥姥的占卜还挺准的啊～
　　顾余托腮, 忽然遗憾地感慨：“咱们明明干了票这么大的事儿, 怎么一点收获都没有？”
　　男主每次闯过险境都会有财侣法地方面的收获, 这不是基操吗？比如之前的剑海垂钓和南宁之旅，就是这样。怎么这次啥也没有呢？
　　顾余表示不解，不过也没多想。
　　沈夜苍却是淡淡瞥了眼顾余的衣袖。
　　一只兔子正在里面呼呼大睡。
　　真正改变局势的其实是一只能波动命运琴弦的兔子。
　　但正所谓隔墙有耳，所以沈夜苍并不打算在这里告诉顾余，甚至觉得，最好等离开桃源村，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再说出来是最稳妥的。
　　涉及到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四大宝兔，再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对此毫无自知之明的玲珑宝兔顾余忽然开口：“对了，你说要给我做口罩的。”
　　沈夜苍回神：“好，今晚做。”
　　“算了，今晚太累了，明天。”顾余挤眉弄眼：“说话要算话哦！”
　　“嗯。”沈夜苍认真点头。
　　很快，一行人抵达桃源村。
　　鹿灵枝等率先抵达的灵鹿族早已在村口等候。
　　因为村内住宅少，鹿蕴只得带着族人寻找空地驻扎，然后将老人小孩儿安排进空闲的房间。
　　半妖们对灵鹿族明显十分警惕，态度比之面对沈夜苍还要冷淡几分。这也难怪，毕竟这次灵鹿族来了这么多人，要是动起手来，还真说不好谁胜谁负。
　　闲话少叙。
　　翌日，灵鹿族便迫不及待地回领地重新建造房屋，不到半个月，便将所有房屋造好。期间，大概是逐渐改变了观念，灵鹿族与半妖们倒是友好相处起来。
　　当然，这些跟顾余都没啥关系。
　　让他感到不爽的是，这些天来，那个鹿灵枝总是缠着沈夜苍。
　　但凡沈夜苍在院子里练剑，她都要跑过来看。即便进不来，她也会爬上院墙，巴巴的仿佛望夫石一样盯着沈夜苍，搞得人很不舒服。
　　沈夜苍自然不会理睬她，甚至会直接喊来鹿阳将她带走。
　　同样是失去了靠山与亲人，两人的表现却是天差地别。
　　鹿阳很快走出悲痛，在鹿蕴的赏识下投入工作。而鹿灵枝在短暂的悲痛后，依旧我行我素。在她看来，鹿阳这一脉已经失势了，而她的父亲是元婴期，随时可以晋升。不管怎么看，她都是低嫁！
　　低嫁是不可能低嫁的！
　　既然如此，不如追求爱情！
　　鹿灵枝勾唇，一边笑得开心，一边熟练地翻墙。
　　然后她就发现，墙体被下了禁制，她居然跃不过去了！
　　“哼！这能难得倒本圣女？”鹿灵枝不屑地冷哼，随即眼底闪过一抹阴霾，“肯定是那个讨厌的顾余干的！对男的献出自己的屁股……呕，真恶心！”她一边嘟囔，一边毫不犹豫地走到大门口，拍门：“有人在吗？”
　　没人回应。
　　鹿灵枝并不放弃，直接道：“喂，这次是有正事找你们的！我是代鹿……族长来送邀请函的。”
　　“吱呀——”
　　门无风自开。
　　鹿灵枝眼睛一亮，开心地推门而入。
　　刹那间，一道凛冽的剑光擦过她脖颈，“嘣”的一声，将她身后的树一分两半。
　　一缕头发应声而落。
　　鹿灵枝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她甚至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在那一瞬间离死神极近。
　　“铮！”
　　剑身轻吟，呼啸着回到沈夜苍手中。
　　沈夜苍轻描淡写地、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抱歉，手滑。”
　　这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顾余偷笑。
　　看来沈夜苍也对鹿灵枝很不耐烦啊！
　　这姑娘真的是……情商低智商也低，反正是长在了顾余的雷点上。
　　看够了戏，顾余这才开口问：“咳嗯~鹿姑娘，你要送什么邀请函？”
　　鹿灵枝回神，四肢微颤，委屈地看向沈夜苍：“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噗——”顾余笑喷了。
　　哈哈，这话完全是小言里的经典台词啊！
　　鹿灵枝闻声狠狠瞪了过来：“你有病吧？”
　　“我觉得你有病呢~有病得治，鹿姑娘可千万别放弃治疗啊~”顾余懒洋洋地回怼，同时极为嚣张地搭上沈夜苍的肩膀，半靠在对方身上：“鹿姑娘，麻烦你说重点。不是来送邀请函的就麻溜地滚出去，不要打扰我们伴侣之间谈情说爱哦~”
　　“你！”鹿灵枝气得眼眶都红了。
　　顾余却觉得爽呆了。
　　这就是毒舌的乐趣吗？爱了爱了~
　　然后，他便看着鹿灵枝气急败坏地掏出两枚树叶摔在地上，冷冷地说：“邀请函拿去！今晚我灵鹿族会重开圣树节，咱们今晚走着瞧！”说完，她就踩着气呼呼的步子跑了。
　　顾余也不在意，捡起地上的树叶，灌入灵气。
　　一段信息随即出现在树叶上。
　　原来，考虑到族中遭逢大难，大家情绪难免不安，鹿蕴和四位长老商议过后，决定重新举办圣树节，提振一下士气。虽然圣树已经不在，但圣树节在每个灵鹿族人心中的地位是不一样的。
　　因为条件有限，一切从简，圣树节的庆祝内容便缩短成在晚上举办一场篝火晚会。当然，篝火晚会的内容肯定不止是跳舞，还有寻宝、选美和角斗等环节。
　　顾余稍稍了解一下，顿时兴致勃勃地拉扯沈夜苍的衣袖：“很有意思的样子！我们去参加吧！”
　　听鹿灵枝的意思，她今晚明显要搞事情了。
　　顾余表示好奇，并且想要狠狠打对方脸。
　　最好让她在所有族人面前再也抬不起头，从此放弃纠缠沈夜苍。
　　“嗯。”沈夜苍颔首，眼底泛起淡淡的笑意。
　　看来顾余是忘了什么……
　　是夜。
　　桃源村里灯火通明。
　　篝火熊熊燃烧，照亮了无数张笑脸。
　　顾余到时，只见半妖与灵鹿族泾渭分明地各自庆贺着，只有少数人能打破隔阂，毫无芥蒂地坐在一起喝酒聊天。
　　“顾余，你终于来了。”一声冷笑忽然响起。
　　鹿灵枝一身雪白丝绸长裙，越过众人走来。
　　她将头发挽起，通红的篝火与雪白的肌肤相辉映，显出几分性感妩媚，令周围的灵鹿族男性纷纷侧目。
　　不得不说，鹿灵枝很漂亮。
　　——可惜脑子不行。
　　顾余感叹着，开口：“有事？”
　　“今晚庆典的内容，你应该了解吧？”鹿灵枝抱胸，气势汹汹：“论美貌，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论角斗，哼……我才不干那么粗鲁的事。所以，跟我打赌吧！只要我在寻宝比赛上胜过你，你就要主动退出，远离沈夜苍！”
　　大概是因为兴奋，她的声音极高，周围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怎么又是她？她不是已经被许配给鹿阳那小子了吗？”
　　“嘶——感觉鹿阳头上好绿！”
　　“发生了什么事？有人跟我讲讲吗？”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无论是半妖还是灵鹿族，都吃瓜吃得饱饱的！
　　原来是前代圣女鹿灵枝爱上了人族的沈夜苍！
　　而偏偏沈夜苍已经有了爱人，前代圣女又不愿意放弃，这才发起了挑战。
　　妖族的道德观本就不强，大家根本不觉得抢别人的伴侣有什么不对的。不过大部分妖还是小小地同情了一下鹿阳。
　　“怎么样？你敢接战吗？”鹿灵枝趾高气昂。
　　“有何不可？”顾余挑眉，差点儿被气笑。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兔子不发威，当我是玩偶吗？
　　“但如果我赢了，麻烦你永远不要来纠缠我和沈夜苍了！”
　　“没问题！”
　　两人遂立下誓约。
　　誓成，天道为证。
　　当那股冥冥中属于天道的力量消散，鹿灵枝立即插着腰哈哈大笑：“很好，我赢定了！”说着，她看向沈夜苍，笑容越发得意：“沈夜苍你看着吧，我一定会得到你的！”
　　沈夜苍目光冰冷。
　　“别高兴得太早。”顾余翻白眼。
　　真当他事先没准备就敢答应下来吗？
　　圣树节的寻宝环节是灵鹿族的一大传统，他早就提前询问过鹿蕴和鹿阳了。
　　在十万大山，有一种九品灵花名叫水芙蓉。这种灵花十分耐旱，在缺水的状态下会自动进入休眠状态。但若给它一滴水，便会瞬间开花。
　　而在灵鹿族眼中，水芙蓉象征着幸运。
　　所以所谓的寻宝，其实是要在不使用灵力的情况下从上百朵干枯的水芙蓉中找出最美丽的那一朵。若能找到，便代表着来年你会是最幸运的那一个。


第73章 双人舞【一更】
　　而水芙蓉的美丽度与灵力多少有关, 最美的水芙蓉，一定是蕴含灵气最多的那一朵。虽然规则上禁止使用灵力，但灵鹿族天生亲近植物, 对植物的了解肯定更胜顾余一筹。
　　这也是鹿灵枝自信的由来。
　　但是……
　　呵呵。
　　顾余冷笑。
　　小妮子吃了熊心豹子胆，跟他玲珑宝兔比寻宝？
　　他都不用消耗宝气, 直接查看系统地图就行了。
　　而另一边的沈夜苍也很放心。
　　他瞥了眼顾余的袖子, 里面躺着一只害怕人群但又对外界充满好奇心和探索心的金眼睛兔子。
　　天运在我, 这怎么输？
　　“今年寻宝的规则是，”鹿蕴轻咳一声, 作为被邀请来见证双方赌约的裁判，开口：“在篝火舞会上会有五百个族人胸口佩戴干枯的水芙蓉跳舞。请在半个时辰内, 不接触任何人的情况下挑选出一朵水芙蓉来。不过既然你们在对赌, 我对你们的要求是, 可以挑选三朵, 每轮拿出一朵来比试，三局两胜。如果有谁找到了‘花王’，即最美的那一朵水芙蓉，则直接获胜。你们有异议吗？”
　　顾余和鹿灵枝摇头。
　　评判胜负的方式很简单，哪朵水芙蓉蕴含的灵气最盛，哪朵就赢。
　　“好。那我宣布, 对赌开始！”鹿蕴说着，取出一个沙漏。
　　倒计时开始。
　　围绕着篝火的灵鹿族们对视一眼, 嬉笑着跳起舞来。
　　他们对谁胜谁负不感兴趣, 只是觉得对赌很有意思罢了。
　　难得休息时间, 谁不想看个乐子呢？
　　被看乐子的人也不在意这些人在想什么。
　　鹿灵枝已经第一时间冲入跳舞的妖群中, 认真挑选。她不单是用眼睛看, 时不时会靠近一些鼻尖轻嗅, 吓的几个男性灵鹿族不好意思地往后退。
　　顾余则不慌不忙地打开了他的系统地图。
　　地图上是许多白色的光点，光点的大小，便是它蕴含灵气的多少。
　　非常好。
　　顾余自信满满地勾唇。
　　然后，他在万白丛中发现一点绿。
　　咦？
　　顾余凝神。
　　【双色水芙蓉】：八品
　　哦豁？
　　看来这就是今年的“花王”了。
　　水芙蓉是制作清心丸的灵材之一，有清心凝神的功效，不过效力不强。而能突破等阶限制的灵植，其功效一般会是普通的三倍以上。
　　当然，低品再怎么突破，价值都不会多高。
　　顾余径直走过去，将这朵双色水芙蓉摘下。
　　啧。
　　真是一点儿成就感也没有呢？
　　就不能让他输一下吗？
　　顾余心里的小人已经得意地翘起鼻子。
　　哦，对了~
　　他眼珠子转了转，然后挑了视线中白光最黯淡的两朵水芙蓉。
　　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鹿灵枝体验下峰回路转，功败垂成的感受。
　　他挑选的速度太快了，五分钟都不到。
　　顾余也不在意，慢悠悠地回到沈夜苍身边。
　　“这么快？”沈夜苍挑眉，感觉顾余身上洋溢着自信满满的气息。
　　“当然。”顾余漂亮的桃花眼眯起，带了点儿不怀好意，仿佛偷了腥的猫咪。
　　沈夜苍眉眼一弯，突然朝他伸出手：“既然如此，跳个舞？”
　　顾余一愣，有点懵：“啊？你不是只会剑舞吗？而且我也不会跳舞……”
　　“随便跳跳。”沈夜苍拉住他的手，凑到他耳边低声说：“跳给某些人看。”
　　顾余瞬间心领神会。
　　懂了！
　　原来是跳给鹿灵枝看的啊！
　　让她知难而退？
　　虽然顾余不觉得鹿灵枝是会知难而退的性子，但还是很乐意搞搞对方心态的。
　　而说到双人舞，他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交谊舞。他大学体育课的选修里就有教过，本来早该还给老师了，但修仙的好处就是记忆力会变好，只是稍稍回忆了一下，他竟然就记起了七七八八。
　　顾余的恶趣味顿时冒了出来：“那我来教你一种舞蹈怎么样？”
　　“嗯。”沈夜苍看在眼里，却未拒绝。
　　顾余顿时眯起眼，笑容灿烂。他一手牵起沈夜苍的手，一手揽住对方的腰：“来，这个舞是这么跳的。”
　　哈哈哈！能看到沈夜苍跳女步，他真是此生无憾了！
　　沈夜苍淡定地依照着顾余的解说，随着对方前进、后退、旋转，不过一会儿便熟练起来，让人很没有成就感。更让顾余受不了的是，他个子比沈夜苍矮，所以不得不踮起脚尖抬高手臂，才能让对方完成旋转……
　　喵了个咪的，太伤自尊了！
　　但看着沈夜苍被迫弯腰转圈，他又觉得很开心。
　　清风随着他们的跃动送来甜蜜的花香。
　　不少爱美的灵鹿族人不约而同停下舞步，好奇地欣赏他们奇怪又莫名优雅的舞蹈。
　　鹿灵枝孤独地站在一旁，气得浑身颤抖。
　　最后的结束动作是下腰。
　　沈夜苍面不红心不跳，乖乖随着顾余的动作后倾，感受到后腰努力支撑自己重量的手臂，他忽然目光一动，脚上收力，向后倒去。
　　“啊——小……”
　　顾余下意识惊呼，话音未落，已经随着沈夜苍一起倒在草地上。
　　“砰——”
　　沈夜苍抬手，反搂住顾余的腰。
　　“咳咳，你没事吧？”顾余一手撑着地面，趴在沈夜苍怀里第一时间抬头询问。
　　然后，他便愣住了。
　　沈夜苍薄削的粉色的唇近在眼前，漆黑的瞳孔中是跳动的篝火，仿佛冰封住的火山，平静下皆是热烈。对方鸦羽般的长发与他垂落的发丝勾缠在一起，平添几分暧昧。
　　顾余大脑一瞬的空白，下意识屏住呼吸。
　　沈夜苍唇角不着痕迹地勾起。
　　他搂着顾余腰的手上移，按住对方的脑袋，另一只手依旧牢牢与顾余十指相交，语气有了温度：“没事吧？”
　　“呃……”顾余眨了眨眼，回过神正想摇头，后脑勺便是一重。然后，两唇相贴。
　　顾余再次大脑空白了。
　　等等，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沈夜苍忽然亲上来？
　　为什么他的心脏要跳得这么快？
　　总感觉自己被套路了？
　　沈夜苍唇侧的笑意越发深邃。
　　他并未深入，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随即将人放开。
　　顾余还趴在他身上懵懵的。
　　“你们还要在地上趴多久？”
　　鹿灵枝饱含厌恶的声音响起。
　　顾余赶紧回神，从地上爬起来，脸上火烧火燎的。
　　好嘛，他差点儿忘了这是大庭广众之下。
　　他跟沈夜苍接吻就这么被所有人围观了。
　　好羞耻！
　　等等，难道这正是沈夜苍的目的？
　　顾余眉头一皱，发觉此事并不简单。
　　与此同时，沈夜苍起身，看也不看鹿灵枝一眼，神色淡然地给自己和顾余施加清洁咒。
　　鹿灵枝脸色铁青。
　　她实在无法理解，自己到底哪里比顾余差了，为什么沈夜苍会宁可喜欢一个男人也不愿多看自己一眼呢？
　　鹿灵枝骄傲惯了，自然受不了这种侮辱。
　　所以，她迫不及待想要向沈夜苍展示自己的优秀。嗯，以贬低顾余的形式。
　　她走向鹿蕴，高声说：“我已经选好了，现在就开始最后的比试吧！”
　　鹿蕴看向顾余。
　　顾余回神瞥了鹿灵枝一眼：“我也选好了，直接开始吧。”
　　“好。两位便带着选好的水芙蓉到我左右来吧。”鹿蕴开口。
　　于是两人站到鹿蕴两侧。
　　其他人见状，纷纷上前观战，兴致勃勃地将现场围成一个大圈，里三层外三层那种。
　　沈夜苍站在顾余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等待着结果。
　　在他眼中，这次对赌没有悬念。
　　“为了保证比试的趣味和悬念，我会在周围设下禁制，让大家无法观测到水芙蓉中的灵气。”鹿蕴一边说，一边设下禁制。
　　众人对此没有异议。
　　顾余更是无所谓。
　　禁制对他无用不说，比试的结局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那么，双方便拿出第一轮要测试的水芙蓉吧。”鹿蕴说。
　　顾余和鹿灵枝于是掏出一朵水芙蓉。
　　顾余的态度很随意，看起来漫不经心并不在意结果；而鹿灵枝趾高气昂，看起来信心满满。
　　鹿蕴分别在两朵水芙蓉上滴上一滴水。
　　霎时间，奇异的芳香扑鼻而来。
　　左右两边的水芙蓉齐齐盛开，层层叠叠的粉色花瓣仿佛盛装打扮的仙女，甜美又华贵。而在金黄色的花蕊处，有道道灵气氤氲。
　　鹿蕴左右看看，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情绪：“第一轮比试鹿灵枝胜。”
　　鹿灵枝挑选出来的水芙蓉，明显更美，氤氲出的灵气更多。
　　沈夜苍眉心微蹙。
　　“哈！意料之中！”鹿灵枝高兴地拍手。
　　“请双方拿出第二轮比试的水芙蓉。”鹿蕴开口。
　　顾余依然表情随意，鹿灵枝则明显迫不及待起来。
　　再次浇水，开花。
　　无数双视线汇聚。
　　鹿灵枝已经扳下一城，如果再赢，那顾余岂不是真要放弃沈夜苍？
　　然后，他们看到了顾余面前光满暗淡的水芙蓉，和鹿灵枝面前灵光浓郁的水芙蓉形成了鲜明对比。
　　沈夜苍脸彻底黑了。
　　他深吸一口气，望着场上顾余似笑非笑的眼神，激荡的心情缓缓平静下来。
　　很好，看来这只兔子藏了一手，故意玩心跳？
　　一旁的鹿蕴也愣了愣，有些惊讶。
　　他以为顾余会绝地反击，没想到却是一输再输。
　　“这一局……”
　　“你输了！咯咯咯，沈夜苍是我的！”鹿灵枝打断鹿蕴的宣判，克制不住上翘的嘴角，笑得真叫一个肆无忌惮。
　　顾余笑眯眯地开口：“别急，不是还有第三局吗？”
　　“哈！三局两胜，我已经赢了，第三局还有比的必要吗？”鹿灵枝双手叉腰，不屑地朝他翻白眼。
　　“当然有啊~”顾余拿出自己第三朵水芙蓉，淡定地从指间凝出一滴水珠。
　　水珠缓缓滴落，沁润水芙蓉。
　　霎时间，光华流转，流光溢彩！
　　半金半粉的双色水芙蓉绽放，奇异的芬芳瞬间铺满整个广场。
　　顾余勾唇，似笑非笑地望着鹿灵枝：“听说选到‘花王’，直接获胜？”


第74章 明日我将远行【一更】
　　鹿灵枝瞳孔骤缩, 仿佛被闪电劈中般僵在原地。
　　双色水芙蓉静静绽放，花蕊上浓郁到肉眼可见的灵气仿佛一道巴掌狠狠地、无声地打在她的脸上。
　　沈夜苍松了口气。
　　“轰！”
　　一石激起千层浪。
　　“真的是花王！”
　　“这是什么峰回路转？运气也太好了吧？”
　　“圣树眷顾，今年这个人族的气运一定会很好……”
　　鹿蕴从惊讶中缓过来, 淡淡一笑：“确实是‘花王’没错，所以根据对赌的规则, 我宣布——”
　　“慢着！”鹿灵枝黑着脸打断他, “我不服！有黑幕！顾余明显就是知道自己最后一朵水芙蓉是‘花王’, 故意耍我！”
　　鹿蕴笑意微敛：“灵枝，你二人对赌是在天道见证下发过誓约的。若顾余作弊, 天道会降下制裁。如今无事发生，便说明他没有作弊。”
　　“不使用灵力, 没有我族对灵植的亲近, 他凭什么能一下子找到花王？”鹿灵枝质问。
　　鹿蕴表情淡漠些许：“不论他用的是什么方法, 天道判定他都是合乎规矩的。所以, 你输了！你这般纠缠不清，是认为天道不公吗？”
　　“轰隆——”
　　晴天霹雳。
　　突兀炸开的惊雷让所有人都吓得一哆嗦。
　　鹿灵枝脸色煞白：“我、我没有……”
　　“够了。”一个老成持重的声音响起。
　　众人扭头，便见一个身形宽大的中年男人与鹿阳并肩而来。
　　霎时间，所有人噤声。
　　中年男子面白无须，神态阴冷。
　　“爹——”鹿灵枝缩了缩脖子，后退一步。
　　来人正是她的父亲鹿远。
　　鹿远与鹿征不同, 是一个性格古板刻薄的战斗狂。平时都会在族中禁闭区修行，所以跟鹿灵枝不太亲。
　　鹿远走到鹿灵枝面前, 抬手——
　　“啪！”
　　鹿灵枝脸都被打歪过去。
　　她目光呆滞, 似乎还难以置信对方竟在大庭广众下打自己。
　　“你闹够了没有？”鹿远神色冰冷。
　　“你、你打我？”鹿灵枝回过神立即捂住脸, 眼眶通红地瞪着他。
　　鹿远依旧面无表情, 冷漠异常：“族中规矩, 不得与人类私通, 你却在这里跟一个男人抢男人。真以为我不会废掉你吗？”
　　鹿灵枝指尖一颤。
　　鹿蕴垂眼。
　　鹿阳轻咳一声，上前：“伯父，您也看到了。您的女儿实在太任性刁钻。所以，我的提案……”
　　鹿远闻言朝他颔首：“我答应了。”顿了顿，他说：“今日起，你与灵枝的婚约作废。”
　　鹿阳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多谢伯父成全。”
　　虽然不能跟鹿远这一脉练联姻，会导致家族的处境更加艰难，但鹿阳权衡过后，还是下定决心要退婚。因为他觉得，把鹿灵枝娶回家，他的家族反而要完。再说了，他如今得到了鹿蕴的赏识，只要踏实肯干，何愁家业不兴？
　　反而是鹿远，观念上与鹿蕴可谓两个极端，这两人早晚有一战，鹿阳的退婚，何尝不是提前站队？
　　当然，这些都跟顾余没关系，他也没兴趣知道。
　　紧接着，只见鹿远转身看向顾余和沈夜苍，说：“抱歉我的女儿给二位带来了极大的麻烦，我这就带她回去严加管教。至于补偿，稍后会叫人送来。”说着，他却是不再看两人，朝身后两个侍从挥手：“还不带小姐回去？”
　　“喏！”
　　两个侍从立即上前，各自把住鹿灵枝的手臂，连拖带拉，不容对方抵抗就将人带走了。
　　鹿远于是朝鹿蕴颔首：“我也不打扰众位庆贺节日了。”
　　说完，他便雷厉风行地走了。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鹿阳干笑两下，说：“族长不要介意，鹿叔他就是这样的性子。”
　　才怪，鹿远对人族已经到了看一眼都觉得脏的地步了。
　　长老堂决定推动与人族合作的时候，他气得跟鹿征打了一架，然后被打得鼻青脸肿，跑去禁闭区修行。如今鹿征不在，没人能压制得了他，他俨然便成了族中反对与人类建盟的领袖角色，未来势必要跟鹿蕴干一仗的，他对鹿蕴自然没好脸色。
　　好吧，又扯远了。
　　鹿蕴摇摇头，笑道：“能理解。有这样惹是生非的女儿，鹿叔应该也很头疼了。不过虽然人走了，我还是要宣布，这次的对赌是顾余你的胜利。从此以后，鹿灵枝不会再纠缠你们，否则会遭到天道的制裁。”
　　“希望她说到做到吧。”顾余耸了耸肩。
　　他赢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儿吗？
　　说完，他转身朝沈夜苍比了个“耶”，随即见对方立于夜色中，正眉眼温柔地望着自己。
　　顾余的心脏忽然震颤了一下，好像忽然升腾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微笑着的沈夜苍……也太犯规了吧？
　　跟对方接吻的画面不由在脑海中重现，顾余感觉耳朵滚烫滚烫的，差点就要克制不住露出兔耳朵了。
　　虽然他自觉刚才的那个吻是沈夜苍故意展示给外人看的，但双唇相贴那一瞬间的悸动却骗不了人。
　　也许是因为他太纯了？所以亲个嘴都能心跳加速？后面多练练或许就习惯了？
　　顾余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一边回到沈夜苍身边，揶揄道：“我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你要怎么谢我？”
　　沈夜苍眼底笑意弥漫：“我已经准备好了。”
　　“嗯？准备什么？”顾余不解。
　　沈夜苍笑而不语。他抬手捏了捏对方的耳垂，问：“热吗？”
　　“嗯？还好？”虽然不明所以，但顾余还是乖乖回答。
　　炎炎夏日带来无尽的烦躁，但亦有林间清风送来无限凉意。
　　“那……”沈夜苍凑到他耳边，声线压低：“要去泡温泉么？”
　　顾余呼吸一滞，死去的记忆瞬间复苏。
　　啊……
　　他恍然终于明白沈夜苍所有的隐晦。
　　没错，算算时间，一个月又要过去了。
　　——他体内的子蛊又要发作了。
　　沈夜苍感应到指尖滚烫的热度，眼底笑意越发浓郁：“嗯？”
　　顾余低眉，莫名羞耻得不敢看他：“那、那还是去泡一泡吧……”
　　*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灵鹿族终于全员搬回领地。顾余也终于回到了往昔清静的日子。
　　没有鹿灵枝来捣乱，每天就是看沈夜苍练剑炼丹，然后找佘青夷学控制变身。大概是吸收了不少宝气，他如今已经渐渐能控制住变身了。
　　而佘青夷的脾气一如既往的臭，脸色一如既往的难看，嘴巴一如既往的毒舌。
　　顾余对此早已习惯。
　　两人平时经常互怼，俨然是损友了。
　　不过让顾余遗憾的是，佘青夷对沈夜苍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厌恶，而沈夜苍也不待见对方就是了。即便粗线条如他，都能偶尔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阴阳怪气和明争暗斗。
　　而值得一提的是，鹿暖暖在一番思量后，毅然决然地选择跟鹿蕴回到灵鹿族，成为新任圣女。灵鹿族中依旧有许多人歧视人族和半妖，但鹿暖暖硬是咬牙坚持下来，想要协助鹿蕴改变灵鹿族对半妖和人族的看法。
　　顾余和沈夜苍抽空去灵鹿族做过客，发现鹿暖暖似乎变了。少了往昔的天真单纯，多了几分成熟。就好像一下子从恋爱脑变成了事业狂，从人人宠爱的公主，变成了执掌大权的女王。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不知不觉，顾余跟沈夜苍便在桃源村呆了将近半年。
　　算算时间，大概还有一个月，宗门大比便要开始了。
　　宗门大比之后，便是让沈夜苍起飞的黄泉秘境副本。
　　顾余都快等不及了！
　　于是，两人直接找到杨姥姥辞行。
　　杨姥姥早有预料，闻言只是笑呵呵地问：“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
　　“明天。”沈夜苍言简意赅。他说着，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姥姥，这半年来多谢您的教导，这是临别赠礼，请在我等离去后打开。”
　　杨姥姥愣了一下，随即接下，笑容越发和蔼：“好，有心了。”然后，她大拇指按了按自己的拐杖顶端，顶端雕刻的羊头立刻吐出一张白到发光的书册。她笑呵呵地说：“我也没什么好送你们的，这是老太婆我偶然得到的一套男男双修秘法，我也用不上，就送给你们吧。”
　　“多谢。”沈夜苍一本正经地收下。
　　倒是他身边的顾余，饶是半年来早已练就大心脏，也忍不住面红耳赤起来。
　　男男双修秘法是什么鬼？！
　　没想到姥姥你是这样的人！！
　　“既然明日你们便要走，那今晚我便通知大家给你们办一场送别宴吧。”她说着，无奈叹息一声，“我等早已将你们当做桃源村的一员，乍然听说你们要走，想来那些家伙会很难过吧？”
　　顾余闻言想到朱豪、唐红叶、佘青夷等等桃源村的大家，心里也泛起淡淡的不舍，于是笑着说：“您放心，有空我们会回来的！”
　　“好。”杨姥姥抬手轻轻拍了拍顾余和沈夜苍的脑袋，“你们应该有很多东西要收拾吧？去吧！”
　　“嗯，姥姥晚上见。”顾余笑容灿烂地朝她挥挥手，心中酸涩。
　　杨姥姥看他的眼神，让他莫名想起了自己考上他省大学，第一次一个人坐火车去学校报道那天，在火车站外目送他进站的父母的眼神……
　　人啊，总会在失去时才懂得珍惜。
　　不知道另一个时间的爸妈，现在过得好吗？
　　顾余低头默默地向前走着，忽然手腕被拉住。
　　他这才注意到前方一大片阴影。
　　抬头，却是佘青夷伫立在门外。
　　若非沈夜苍及时拉住他，他就要跟对方撞上了。
　　“你们……要走了？”佘青夷目光复杂地看向顾余。


第75章 情敌？【一更】
　　“你听到啦？”顾余弯起眉眼, 说：“宗门大比要开始了，所以我们得回去了。我跟沈夜苍正准备给你们送临别礼物呢！”说着，他从乾坤袋里扒拉出一个木盒, 笑眯眯地说：“喏，就是这个。”
　　佘青夷沉默着接过。
　　沈夜苍淡淡挑眉, 对顾余道：“我去将礼物给其他人, 你们慢慢谈。”
　　“嗯？好啊~你去吧~”顾余不疑有他, 朝他挥挥手。
　　沈夜苍于是越过佘青夷，向朱豪的住所走去。经过佘青夷时, 他并未看对方一眼，仿佛根本不将其放在心上。
　　佘青夷默默缩紧十指, 木盒登时被他捏得“咯咯”作响。
　　“你怎么了？”顾余注意到他难看的脸色, 眨了眨眼忽然笑道：“啊我知道了, 你是不是舍不得我了？”他哈哈笑着拍了拍佘青夷的肩膀：“放心, 有空我们会回来的，或者你来找我玩也行。”
　　佘青夷侧首，看着肩膀上的手，语气复杂：“你真的要回到人类世界？”
　　“又说这种话？”顾余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我爹可是顾沉渊。”
　　“你是半妖，半妖的归宿是桃源村。”佘青夷抬手，握住顾余的手腕：“你最终会回到这里。”
　　顾余挑眉, 想了想认真地说：“也许当我老了，会来这里养老？”顿了顿, 他低声背道：“初极狭, 才通人。复行数十步, 豁然开朗。土地平旷, 屋舍俨然, 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 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这是多么熟悉亲切的语句。
　　也许当他老去，穿过桃花源的迷雾，终有一天会回到遥远的故乡？
　　顾余表情惆怅。
　　佘青夷虽然看不懂他的表情，却听出了他对田园的向往。
　　“为什么不现在留下？”他忍不住开口。
　　顾余回神，笑了笑：“因为……我喜欢跟沈夜苍冒险？”
　　他改变了剧情，于是也改变了自己和沈夜苍的命运。
　　他想跟沈夜苍一起走到命运的尽头，看看那尽头的风景是什么样子！
　　佘青夷瞬间黑脸，声音压抑沉冷：“又是沈夜苍？为什么你的眼里永远只有沈夜苍？”
　　“什么？”顾余不解地望着他。
　　佘青夷指尖用力：“人与半妖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如果你不想摔得粉身碎骨，就应该及早抽身。”
　　顾余微讶。
　　佘青夷这套理论，他早就听烂了。
　　只是微微刺痛的手腕，让他感应到对方内心的不平静。
　　他失笑：“青夷，人的一生真的能一帆风顺吗？事业不顺，爱情坎坷的经历不知凡几，所以呢？就不去爱了吗？不去奋斗了吗？你说没有好结果，就真的没有好结果吗？不好意思，我就想试试会不会摔得粉身碎骨。”
　　佘青夷眉心紧蹙，眼神阴霾。
　　顾余叹息。
　　虽然他跟沈夜苍是演的，不过这番话却是他的心声。
　　不跌几个跟头，那叫人生吗？
　　佘青夷因为曾经的阴影，选择故步自封，将自己困在小小的桃源，这对他真是好事吗？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抚对方头顶，眉眼温柔：“青夷，我有说过吗？你的蛇型很美。黑色的鳞片在阳光下好像流动的黑宝石，每一颗都是神的杰作。”
　　佘青夷指尖一颤，怔怔地望着他。
　　顾余勾唇：“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人，不在乎你的身份、地位、美丑，爱着你本身。等你遇到那个人，你就会明白，种族、性别等等等等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佘青夷垂眼，默然不语。
　　顾余顺势解救自己的手腕，然后重新欢快地笑了开来：“总之我不会让自己后悔的。好啦，这个话题略过吧，哦对了，我给你的礼物记得现在别打开，等明天我们走了再打开！先这样吧，今晚的送别宴记得要来了~咱们不醉不归~我先去找沈夜苍啦~”说完，他挥挥手，像夏日里的穿堂风一般飘远，阳光下的背影仿佛要融入时间长河的记忆中去。
　　佘青夷深深地望着他远去的身影，静默不语。
　　良久。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木盒。
　　“咔嚓。”
　　指尖稍稍用力，木盒应声而碎。
　　一个黑水晶雕琢而成的蟒蛇闯入视线。
　　雕像的手艺有些粗糙，但轻蔑的竖瞳却是惟妙惟肖。阳光下，黑水晶雕琢的鳞片折射出璀璨的光辉。
　　显然，这个黑蟒正是他佘青夷。
　　佘青夷眼底荡开一层暖意，但随即被冰雪覆盖。
　　——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人，不在乎你的身份、地位、美丑，爱着你本身。等你遇到那个人，你就会明白，种族、性别等等等等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可是，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你？”
　　*
　　欢乐总是短暂的。
　　离别是今日的主题。
　　在尽情狂欢一晚后，顾余和沈夜苍还是在田园村众人不舍的注目礼中踏上归程。
　　让顾余有些心塞的是，佘青夷那货居然没出来送行。大概过于沮丧，就连林间突如起来的清风，他都觉得在为他们送别。
　　两人顺路去了趟南宁，发现故人皆已不在。顾余实现了自己的承诺，让徐森成功调走，而天元宗那位性格豪迈的大姐姐戚风雪据说也被宗门调去了别处。至于须弥天更不用说，早换了话事人。
　　好歹半年过去，再是混乱的城池也会归于和平。
　　顾余跟沈夜苍造访了卖鸭巷，为韩料和王如烟烧了纸钱，随即离开。
　　一路无话。
　　两人没有急着回宗门，而是边走边玩。期间，沈夜苍也将对小福是天运宝兔的猜测告知了顾余。顾余虽然惊讶，但想到沈夜苍是男主，便淡然了。
　　他之前还疑惑为什么灵鹿族一游男主没奇遇，敢情小福便是这奇遇啊！
　　啧啧，赢麻了！
　　大概过了半个多月，两人才回到十剑宗。
　　两人都很低调，没有惊动任何人便默默回了临渊峰。
　　然后，顾余便给熊大忠传了信。
　　一炷香后，熊大忠就上山了。
　　“嘿呀！你们两个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要乐不思蜀了！”熊大忠敲门进来后，立即笑哈哈地揶揄。
　　顾余挑眉，心想，这算不算bug？
　　这个世界的人知道“乐不思蜀”的典故吗？
　　好吧，言归正传。
　　顾余笑眯眯地说：“这不是马上要宗门大比了吗？你准备得如何？”
　　“嘿嘿，我已经是金丹修士啦！”熊大忠顿时自豪地挺胸抬头。
　　“哦——恭喜？”顾余眨了眨眼。
　　“切，没意思。”熊大忠顿时沮丧地连背都驼了，“该不会你们也金丹了吧？”
　　“金丹很难咩？”顾余笑眯眯地凡尔赛。
　　开什么玩笑，他跟沈夜苍都是开了挂的人，又不缺资源，半年时间都上不了金丹，岂不是狗都不如？
　　“哇哇，顾师兄，你这话说的，小心我打你哦！”熊大忠作势捋袖子。
　　顾余忍俊不禁。
　　其实熊大忠的天赋很好，不然也不可能有资格进剑海秘境。他半年内达到金丹，完全在顾余的意料之中。
　　一番玩笑，瞬间撇去了半年不见的陌生感。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快说说，半年没回来，宗门里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吗？”顾余一边问，一边给三人倒茶。
　　“有趣的事儿不少！”熊大忠明明憨厚老实，却偏偏非常八卦。他喝了口茶，立即迫不及待地跟顾余分享起来，“要说最近最轰动的事儿，一个是赵师姐成功晋级元婴，一个就是丹宗的四品大丹师黄百景黄大师新得了一张三品丹方，正准备以此冲击三品呢！”
　　顾余闻言，下意识瞥了眼沈夜苍。
　　所谓丹宗，顾名思义便是一群丹师组建的宗门。据说是几位大丹师有感于丹师常常被宗门掳掠，逼迫炼丹，于是抱团取暖。最开始是通过炼丹笼络一批散修，后来通过定期向三大宗门上供丹药，左右逢迎，逐渐地位超然起来。
　　高品级的丹师可遇不可求，因此丹宗虽无法位列三大修仙宗门，却是三大宗门的座上宾。
　　而所谓的大丹师，则是对五品及五品以上丹师的尊称。
　　之前就说过，五品以上的丹方，是需要消耗精神力才能观摩的。所以能成为大丹师之人，均是天资卓绝。
　　值得一提的是，沈夜苍的家族并不属于丹宗，甚至跟丹宗有些恩怨。因为丹宗曾邀请沈家加入，但被拒绝了。双方因此积怨，丹宗还抢过沈家不少丹药上的生意。
　　“但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顾余问。
　　“别急，你听我说嘛~”熊大忠嘿嘿一笑：“这位黄丹师绰号丹城子，天赋卓绝，是丹宗最年轻的大丹师，所以，大家都说他晋升三品的希望很大。而他本人也表示，会在百日后召开升丹大会，当众炼成那三品丹药，晋升三品。”
　　“然后呢？”
　　“三天前，丹城子前辈便派他的孙子给咱们十剑宗送来了请柬，邀请咱们掌门带着宗内天骄百日后前去观礼。然后嘛，问题就来了。”熊大忠说着，意味不明地瞥了顾余一眼。
　　顾余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什么问题？”
　　“黄大丹师的孙子唉！你没印象了吗？”熊大忠有些吃惊。
　　“呃……”顾余一顿，终于从记忆里扒拉出一个人来，“黄周海？”
　　“对对对！”熊大忠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你曾经的情敌，你已经忘了？”
　　顾余嘴角抽了抽，莫名有些心虚地偷瞄旁边默默喝茶的沈夜苍。
　　“情敌？”沈夜苍语气莫名。
　　“哈哈！对啊，这个黄周海曾经来咱们十剑宗做过客，对赵雪晴师姐一见钟情，那叫一个死缠烂打啊！然后就被顾师兄狠狠教训了！”熊大忠毫无所觉，依旧大笑着解释：“顾师兄太帅了，当众踩着黄周海的脸说，‘我得不到的女人，你也配追她’？”
　　“闭嘴！”
　　我不是我没有！
　　顾余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76章 黄周海【一更】
　　摔！这什么古早文霸总宣言？尴尬到脚趾抠地好吗？
　　而且明明是原身干的好事, 凭什么要他来背锅？！
　　顾余板着脸，煞有介事地说：“那都是演艺，让我纨绔形象深入人心的演艺。”
　　“确实。”熊大忠闻言竟然信了他的话, 颔首附和道：“现在大家知道你跟沈夜苍是一对，都说你当初追求赵师姐是演的。”
　　“噗——咳咳！什么？！”顾余一口茶喷出, 呛得脸都红了, “谁说我跟沈夜苍是一对儿了？！”
　　“难道不是吗？”熊大忠茫然地眨了眨眼, “南宁城的时候，你不是没否认你俩的关系吗？然后大家又看到你大早上的从沈师兄的房间走出来……不是一对是什么？”
　　“才不是……”顾余下意识反驳, 反驳完又有点心虚地偷瞄沈夜苍。
　　他跟沈夜苍确实不是一对儿，但好像床都上过不知道多少回了？那严格来说, 他们是什么关系？呃呃, 床伴吗？总感觉奇奇怪怪的……
　　顾余有些头疼。
　　熊大忠瞥见他那心虚的小眼神, 顿时露出一脸“我懂”的表情：“哈哈, 好吧好吧，你们不是。”
　　顾余扶额。
　　完了，怎么在桃源村被误会了，回到十剑宗也要被误会？
　　沈夜苍是他“男宠”的标签是不是一辈子都撇不去了？
　　“你说重点吧。”顾余赶紧回归正题。
　　“哦哦，我说到哪儿了？对，黄周海这次来送邀请函, 还顺便向赵师姐提了亲。不过掌门暂时没答应，只是邀请他暂住段时间, 顺便观礼咱们的宗门大比。”熊大忠顿了顿, 继续说：“我听说, 他一住下就纠缠赵师姐去了, 还到处打听你的消息, 不知道的是想干嘛。”
　　该不会想找自己报仇？
　　顾余心想。
　　原身当初其实只是找了几个人把黄周海狠狠揍了一顿, 不过身为四品大丹师的孙子，应该是第一次遭到如此奇耻大辱吧？
　　顾余感觉，这个黄周海早晚要来找自己算账。
　　不过无所谓了，还怕了他不成？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大新闻吗？”顾余问。
　　“嗯……还有就是大师兄提前从寒冰崖出来了？”熊大忠压低声线，鬼鬼祟祟地说：“听说好像是被寒冰崖的冰雪伤到了根基，修为倒退了。本来他一年内达到元婴不是问题，现在似乎要休养很久才有望冲击元婴。所以掌门提前结束他的面壁了。”
　　顾余挑眉。
　　伤到根基？
　　他觉得不至于。
　　好歹是掌门之子，还能没点准备就去面对寒冰崖的风雪？
　　顾余估计，所谓的伤到根基只是让杜文殊早日出寒冰崖的借口。毕竟算算时间，擎苍鬼王的请柬也该到了。杜文殊尚未元婴，正好卡在了进黄泉秘境的最佳境界。
　　顾余皱眉，略微不爽。
　　这次回来，怎么一点儿好消息都没有？
　　扫兴！
　　又跟熊大忠随便聊了聊，了解一番宗门内的情况，不知不觉，天色渐晚。熊大忠于是告辞，紧接着，顾余便收到杜英的召见传音。
　　两人于是去见杜英。
　　杜英自然是一番和颜悦色，不但态度极好地解释了杜文殊提前解除紧闭的原因，还隐晦地提醒顾余不要去找黄周海的麻烦。
　　还是那句话，四品大丹师本就是各大修仙宗门的座上宾，一旦这位丹城子真的突破至三品，那么被各大宗门捧上神坛都不为过！若是得罪了对方，宗门想要获得高品级的丹药就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所以，黄周海才有趾高气昂的底气。
　　杜英虽然很乐意看顾余得罪黄周海，但更要考虑整个宗门的利益。
　　而顾余很干脆地保证只要对方不来招惹自己，他也肯定不会没事找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虽远必诛！
　　杜英见状，便没有继续劝下去。
　　“对了，听说黄周海向赵师姐提亲了？掌门打算答应吗？”顾余好奇地问。
　　这倒没什么好隐瞒的。
　　杜英直接道：“黄周海承诺，只要将雪晴许配予他，可以请祖父炼制四品固魂丹。雪晴魂魄不稳，你等也是知道的。也因此，虽然她天赋卓绝，却可能一生止步于元婴。为了她的未来着想，我以为这门亲事还是不错的。当然，我尊重雪晴的想法。”
　　杜英对待自己的徒弟还是挺不错的，从没吝啬过对赵雪晴的培养不说，还一直在想办法解决她魂魄不稳的问题。
　　当然，主要是丹城子还只是四品丹师呢，要是真成功晋升了三品，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这门亲事！
　　“雪晴的事暂且不提。”杜英低眉，看起来文质彬彬，温文尔雅：“你两个历练半年，已经是金丹了吧？”
　　“是。”顾余没有遮掩。
　　反正杜英也能看得出来。
　　杜英颔首，意味深长道：“不愧是师兄看中的弟子，虽则是五灵根，但在剑道上的天赋却是令人刮目相看呢！”
　　沈夜苍低眉，语气谦逊：“均赖师尊栽培。”
　　栽培？
　　呵呵。
　　杜英在心中冷笑。
　　早在沈夜苍被顾沉渊收为弟子后，他便派人深入调查了对方。然而，沈夜苍确实就是平平无奇的一个五灵根废物。这样一个除了脸一无是处的废物到底为何能入顾沉渊的眼？
　　在听说他是顾余的“男宠”后，就连杜英都有些信了。
　　想着，杜英却是从袖间取出两枚纯黑色，雕刻着恶鬼的铜牌，和煦地开口：“既然你等已是金丹，我便也能放心将这邀请令牌交给你们了。”
　　“这个是？”顾余接过，明知故问。
　　“此乃鬼冢的鬼王令，擎苍鬼王，想必尔等皆知。”杜英道。
　　顾余和沈夜苍颔首。
　　杜英于是说：“黄泉秘境即将开启，擎苍鬼王发出鬼王令，邀请各大派的天骄前往。鬼王欲为其女无忧招亲，因此拿出了能让人元婴以下修士进入黄泉秘境的方法。”
　　简单来说，黄泉秘境中充斥着瘴气。
　　人或鬼或妖吸入这种瘴气过多，便会逐渐失了智一般投入黄泉之中。
　　而今，鬼王擎苍则宣称找到了抵抗这种瘴气的方法。
　　这怎能不叫各大派心动？
　　这可是被无名仙人一剑斩出的秘境！谁知里面有没有仙人遗宝？
　　而对十剑宗来说，单单传说中的仙人是名剑修，就足够吸引人了！
　　不就是娶一个女鬼为妻吗？小意思！
　　杜英说：“具体招亲规则鬼王并未明言，恐怕去了才有分晓。黄泉秘境将在一个月内开启，因此此次宗门大比需提前召开，元婴之下，各个境界的大比第一，有资格随我一同前往鬼冢。说起来，宗门大比你们准备得如何了？有信心吗？”
　　“输赢对我来说不重要。”顾余回答，随即看向沈夜苍。
　　沈夜苍表情淡淡：“弟子会全力以赴。”
　　“呵呵，好。不愧是师兄的弟子，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话题就此终结。
　　顾余和沈夜苍于是告辞。
　　两人走出掌门的居所，迎面便有一道雪色窈窕身影走来，身后还跟着一道庸俗的金灿灿的身影。
　　顾余定睛看去，正是赵雪晴和黄周海。
　　恰好此时赵雪晴也看到他们，顿了顿，便走上来，开口：“你们何时回来的？”
　　“今日刚回，便来面见掌门。”面对赵雪晴，顾余难得正经不少。
　　“嗯。”赵雪晴眉眼疏淡，仿佛千年不化的冰雪，高不可攀。
　　忽然，一道阴冷讽刺的笑声响起：“呵呵，我道是谁？原来是只兔儿爷！”黄周海上前，目光轻蔑地扫过顾余和他身边的沈夜苍：“这便是你的男宠？啧啧，没想到你顾余是下面那个，怎么样？他伺候得你很舒服吧？”
　　顾余挑眉冷笑：“黄周海，你又欠打了？”
　　黄周海脸色难看地后撤一步：“我警告你，我可是你们十剑宗的贵客！我的爷爷马上就要晋升三品大宗师，你想得罪我黄家尽管试试！”
　　“你爷爷都快晋升三品大宗师了，你还是九品。”顾余漫不经心地将长发缠绕指尖，嘲讽道：“啧啧，真是废物！黄家可不止你一个子嗣，他们会为了你一个废物跟我十剑宗为难？”
　　“你！”黄周海瞬间眼眶赤红，死死瞪着顾余。
　　这显然是被戳到痛处了。
　　顾余暗爽。
　　他的毒舌可是师承佘青夷那货。
　　而正如顾余猜的那般，黄周海此时真恨不得撕烂顾余的嘴！
　　他是黄家嫡子不错，但他在炼丹上的天赋实在太差了，至今不过九品丹师。跟他同龄的族人，不是八品就是七品。要不是嘴甜能讨爷爷开心，他早就被族人放弃了！
　　他想娶赵雪晴，又何尝不是想借十剑宗的势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黄周海真是恨不得顾余立刻去死！
　　他铁青着脸不客气地破口大骂：“呵！我再废物，性取向也是正常的。不像你，断子绝孙的货！”
　　话音未落，一道冰冷的视线射来，让他猛地抖了抖。
　　他扭头，只见沈夜苍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明明眼神淡漠，但黄周海却感受到致命的杀意！就好像……高高在上的神明在俯瞰一只随手就能捏死的蝼蚁！
　　黄周海有一瞬的恐惧，但眨眼又变作恼羞成怒。
　　他居然被顾余养的“男宠”吓到了？
　　不过是一个以色侍人的男宠罢了！
　　他可是四品大丹师的孙子！
　　“看什么看？！”黄周海怒瞪。
　　沈夜苍垂眼，看不出任何情绪地开口：“黄丹师？沈某接触丹道已近半年，自觉有些心得，不知能否向你讨教？”
　　作者有话要说：


第77章 丹道天才！【一更】
　　黄周海一愣, 随即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什么？你才接触丹道半年，就想跟我讨教？哈哈哈！臭小子，你不会真以为九品丹师是废物吧？有些人, 比如你这样的，穷尽一生都是不入流的货色好吗？！”
　　“黄丹师不敢吗？”沈夜苍淡漠的视线射了过来, 带着隐晦的轻蔑。
　　黄周海瞬间火气上涌：“好哇, 那就让我好好教教你, 什么是炼丹！”
　　“沈夜苍……”顾余皱眉，拉住沈夜苍的衣袖。
　　他并不怀疑沈夜苍的能力。
　　本身拥有《丹神谱》, 还接受了杨姥姥半年的教导，赢一个黄周海不过是分分钟的事儿。他担心的是, 沈夜苍这么早暴露自己炼丹的天赋, 会不会把林芝潮引来？
　　千万别小看天元宗和血魔宗正邪两大派对情报的收集能力, 也许现在, 沈夜苍的资料就已经在林芝潮的案头了。不暴露炼丹天赋还好，天下间同名同姓之人不要太多，一旦暴露，随便一查都可能暴露身份。
　　顾余记得，沈夜苍是吃了一种易容丹的，容貌暗调过, 当然依然很帅就是了。
　　但即便如此，暴露的可能性还是很高。
　　对于林芝潮这种层次的来说, 宁可杀错, 不可放过才是硬道理。
　　“怎么？这个时候想反悔了？”黄周海见状, 顿时底气更足, 趾高气昂起来。
　　沈夜苍反握住顾余的手, 回答：“不会反悔。”
　　黄周海立即迫不及待地说：“很好, 那就比赛炼制聚气丹吧。同等量的灵材，一炉定胜负。谁出的丹丸量多，品质高，谁便赢。”聚气丹顾名思义是能加快灵气吸收的一种丹药，最普通常见，也是黄周海炼得最顺手的丹药。所以，他根本不觉得自己会输。
　　呵呵，飞龙骑脸怎么输？
　　沈夜苍下巴微抬：“可以。”
　　黄周海又看向赵雪晴，眼底的占有欲呼之欲出：“雪晴，不如就由你来做裁判？我想你应该不会偏心同门师弟才对。”
　　赵雪晴蹙眉，正要开口，忽然耳廓一动，随即面无表情地颔首：“好。”
　　与此同时，顾余也收到了杜英的传音。
　　内容很简单，就是希望将双方矛盾控制在个人，不要上升到宗门之间。同时，也不能表现得太软弱，叫人看了十剑宗的笑话。
　　顾余听得无语。
　　这杜英分明是想让他得罪黄周海，又想把整个十剑宗撇干净啊？
　　估计刚才赵雪晴也收到杜英的传音了吧？
　　想着，顾余开口：“既然如此，不如在宗门广场上当众比试？黄周海，你想娶雪晴师姐吧？雪晴师姐可是咱们宗门所有男弟子心中的女神，你如果没点儿实力，凭什么要抢走我们的女神？”
　　黄周海闻言果然上当：“呵！那就去你们的宗门广场上比试！走！”
　　说着，他当先向前走去。
　　赵雪晴没有反驳，跟上。
　　顾余嘴上冷笑：“输了可别哭鼻子！”然后拉着沈夜苍跟上。
　　不一会儿，宗门广场到了。
　　十剑宗的剑阁就在宗门广场的中央矗立，另外，还有任务堂建在广场角落里，所以广场上十分热闹，常年有弟子在这里交流情报，或者接领宗门任务。
　　四人在广场上站定。均是话题的中心，几乎立刻便吸引来无数视线。
　　黄周海从乾坤袋中取出一鼎流光溢彩的丹炉：“限时一炷香，怎样？”
　　“可以。”沈夜苍也默默取出自己的丹炉。
　　看起来非常朴素，黄周海看了一眼便嘲笑出声：“这就是顾余的男宠吗？他这么疼爱你，怎么没给你搞个好点儿的丹炉？”
　　顾余瞬间感觉无数双八卦的视线汇聚。
　　妈的，这货怎么这么嘴贱？
　　“黄周海，嘴巴放干净点！沈夜苍是我爹的亲传弟子，不是你这样的废物能够污蔑的。”他抱胸，毫不客气地开口。
　　黄周海一脸恼怒：“呵呵，亲传弟子就这？”
　　顾余翻了个白眼，还要开口，却被沈夜苍挡住。
　　沈夜苍神色平静，云淡风轻地说：“丹炉无论贵贱，只要能助我赢下比试便可。”
　　意思是就算丹炉再差，也能赢他？
　　黄周海顿时恼羞成怒：“呵呵，很好！希望待会儿你还能这么嘴硬！”
　　恰好此时，一个弟子上前，恭敬地交出手中的乾坤袋：“赵师姐，您要的东西我拿过来了。”
　　原来是刚才，赵雪晴早早给任务堂的当值弟子传了音。
　　“多谢。”赵雪晴面无表情地开口，随即接过乾坤袋，打开。
　　一堆灵材飞出。
　　赵雪开口，道：“此乃我方才叫人取来的灵材，品质等级相当，你等可上前查看。”
　　黄周海跟沈夜苍于是上前。
　　“没有问题！”黄周海说。
　　沈夜苍颔首。
　　赵雪晴于是将灵材一分为二，递交给两人。
　　沈夜苍接过，忽然说：“我等的比试，似乎没有赌注？”
　　黄周海不屑地瞥着他：“赌注？谁输了就给对方下跪，喊三声‘爷爷我错了’，如何？”
　　“天道为证？”沈夜苍挑眉。
　　“天道为证！”
　　于是，两人以天道为证，立下赌约。
　　黄周海信心满满。
　　术业有专攻。
　　他根本不信沈夜苍一个只学了半年的剑修能在丹道上胜过自己！要知道，他可是从懂事起就开始炼丹了！
　　立完誓约，两人回到各自炉鼎前。
　　不知不觉，周围已经围满了人。
　　“什么情况？沈师兄不是剑修吗？怎么跟黄周海比起炼丹来了？这不是输定了吗？”
　　“赌注不大，侮辱性极强！”
　　“听说是沈师兄给顾师兄出头？”
　　“听说是沈师兄暗恋赵师姐，所以想给提亲的黄周海一点颜色瞧瞧？”
　　“什么？沈师兄暗恋赵师姐？他不是跟顾师兄……”
　　众说纷纭，瞬间谣言满天飞。
　　顾余听着人群里逐渐越来越奇怪的谣言，嘴角狂抽。
　　脑子是个好东西，但这群弟子似乎没有？
　　他也懒得辟谣，就站在沈夜苍不远处，看对方开炉炼丹。
　　别说，沈夜苍处理灵材时的十指仿佛灵动的蝴蝶，格外赏心悦目，实在百看不厌。顾余的视线忍不住被吸引，只觉自己没有恋手癖都会为这双完美的手心动。
　　而纵观比试的过程，黄周海的炼制过程可谓华丽粗暴，无论丹炉还是所用的灵火都很高级，而沈夜苍动作质朴简洁，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搭配上那张俊美到毫无瑕疵的脸，以及专注的不为外所动的眼神，竟是分外的优雅。
　　顾余的视线不由从手，转移到脸上。
　　被易容丹暗调的脸都这么好看，不知道沈夜苍真正的脸又好看到什么程度呢？
　　真是好奇啊！
　　不知不觉，一炷香时间即将耗尽。
　　黄周海和沈夜苍先后揭炉。
　　黄周海看着丹炉中十颗浑圆饱满的丹丸，哼笑一声，趾高气昂地瞥了沈夜苍一眼，随即将丹丸取出。沈夜苍紧随其后。
　　两人将丹丸放入碟中，盖上盖子，同时来到赵雪晴的面前。
　　此时，赵雪晴的身边站着一位双鬓染霜的中年男子，正是十剑宗唯一的丹师常远道。这位丹师虽只有六品，却也是十剑宗倾尽全宗之力培养出来的自己人。
　　“咳咳，老夫常远道，应雪晴之邀来做这场比试的裁判之一，不知两位可有异议？”常远道捋着胡子，看起来颇为严肃。
　　“我没有问题。”黄周海不在意地摆摆手。
　　沈夜苍恭敬地抱拳：“弟子无异议。”
　　“好，那就让老夫看看你两个的丹道水平吧。”常远道说着，同时将两边的盖子掀开。
　　霎时间，淡淡的丹香弥散开。
　　常远道鼻尖一动，低眉瞬间愣住。
　　说实话，在他看来这场比试根本没有悬念。沈夜苍一个剑修，从未听闻他涉猎过丹道，居然去向身为丹道世家子弟的黄周海挑衅，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年轻人啊，真当自己被顾沉渊收为首徒，就能无法无天了吗？
　　然而，看着两边碟中的聚灵丹，常远道只觉脸上火辣辣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黄周海尖叫出声。
　　“怎么了？”
　　“谁赢了？姓黄的这么激动，难道……他输了？”
　　“不会吧？沈夜苍在丹道上赢过了黄周海？”
　　周围沸反盈天。
　　“肃静！”
　　无形的音波扩散。
　　众人瞬间噤声。
　　赵雪晴侧头，对常远道：“常师，结果如何？”
　　常远道捋捋胡子胡子压压惊：“咳咳，黄贤侄这一炉共十枚聚灵丹，其中上品3枚，中品3枚，下品4枚。而沈师侄……”他看向沈夜苍的目光暗含心惊和灼热：“十二枚聚灵丹，一枚极品，其余皆是上品！”
　　丹药的下中上极品之分，评判标准便在于丹药中蕴含杂质的多少。中下品不必说，唯有杂质在1%~5%这个区间的丹药才能成为上品。至于极品，则代表其中杂质少于1%！
　　别小看这1%，对于众多丹师来说，这也许是一辈子都无法达到的高度！
　　要知道，是药三分毒。
　　丹药中蕴含的杂质，又称为丹毒。
　　丹毒在体内积累过多，是会影响到日后的修炼的。
　　所以，会炼丹不算什么，能炼好丹才是重点！
　　聚灵丹只是最普通最常见的九品丹药没错，但能炼出极品，可见沈夜苍在丹道上的天赋之可怕！
　　常远道简直心动又心痛得要死！
　　这样一个丹道上的天才，居然是剑修！而且已经有了师承！要不是对方师尊是顾沉渊，常远道发誓他绝对会把对方抢过来当自己的徒弟！
　　“沈师侄，你有没有考虑过弃剑学丹？”常远道还是忍不住开口。
　　沈夜苍淡淡开口：“常师叔，在下的道路是剑丹双修。”
　　“好吧……”常远道收拾了失望的情绪，抬首宣布道：“因此，此次比试的胜者是沈夜苍沈师侄！”


第78章 大比开始【一更】
　　黄周海脸色一白, 浑身剧烈颤抖起来：“不可能！”
　　他的爷爷可是四品大丹师！
　　他怎么会输给一个接触丹道不过半年的剑修？
　　沈夜苍却不管他如何怀疑人生，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视线投了过来：“黄丹师，胜负已分, 还请履行承诺。”
　　黄周海的脸色瞬间又白转红。
　　——是气红的。
　　他，堂堂四品大丹师的嫡孙, 竟然要给一个五灵根出身, 不过运气好才巴上顾余的兔儿爷下跪？还要喊三声“爷爷我错了”？！
　　奇耻大辱！
　　“我……”
　　“轰！”
　　拒绝的念头刚刚升起, 空中便有雷鸣轰响。
　　晴天霹雳！
　　天道之怒！
　　以天地为证的誓约不得违背，否则便要接受天道的制裁！
　　霎时间, 一种死亡降临的恐惧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黄周海知道，只要他不履行承诺, 必死无疑！
　　在死亡面前, 他选择认怂！
　　于是, 他缓缓地弯下膝盖, 低垂的脑袋遮住血红的眼眶和惨白的唇。他浑身轻轻战栗着，既因为恐惧，也因为羞耻。
　　“扑通！”
　　“爷爷我错了……”声音细弱蚊蝇。
　　沈夜苍迈步走到他面前，眯起眼：“黄丹师，请用正常音量。”
　　黄周海咬牙，嘴角的皮直接咬破：“爷爷我错了！爷爷我错了！”
　　沈夜苍挥袖背过身, 纯黑的衣摆一如他漆黑的瞳孔：“看来你连男宠也不如。”说完，他直接牵住顾余的手：“我们走吧。”
　　“嗯。”顾余努力绷着面皮摆出高冷的姿态, 嘴角依旧控制不住地上扬。
　　真爽！
　　沈夜苍坚持要跟黄周海比试炼丹, 是想给他出气吧？
　　哎, 怎么会有这么帅气又善良的男主呢？
　　不过大庭广众下承认自己是男宠是不是不太好？虽然声音不高不低的, 但别小看了修士的听力好吧？
　　这样一来, 这误会岂不是更深了？
　　顾余想想还有点小担心。
　　两人不再理会黄周海, 并肩回到临渊峰。
　　至于得罪四品大丹师的事？呵呵，无所谓。不过是注定要成为沈夜苍垫脚石的炮灰罢了。
　　*
　　几天后。
　　宗门大比开始。
　　顾余和沈夜苍全部参加。
　　两人均是金丹境，但被划分到不同的擂台。
　　大比允许使用一种法器和一次丹药，顾余拿着他的玉扇随手一挥就轻松将对手解决，转身下擂台的时候，忽然瞥见沈夜苍正跟赵雪晴说着话，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诡异。
　　他好奇了一秒，慢慢走过去。
　　谁知他刚靠近，两人便终止话题，齐齐看了过来。
　　顾余莫名有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
　　怎么回事？
　　这两人在聊什么他不能知道的内容吗？
　　而且，他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顾余不解。
　　“那我不打扰你们。”赵雪晴朝沈夜苍颔首，随即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
　　“你们聊啥呢？”顾余随口问。
　　沈夜苍垂眼。
　　“喂？”顾余在他眼前挥挥手。
　　沈夜苍蓦的回神，抬头看他一眼，随即移开视线：“赵师姐感激我将黄周海逼走。”
　　“哦？黄周海走了？”顾余接话，心里却笃定沈夜苍有事瞒着自己。
　　“嗯。”沈夜苍颔首，眉峰浅浅皱起，不知在想着什么。
　　恰好此时，轮到他上场比试。
　　沈夜苍完全没有留手，一剑就将对手挑落擂台。
　　围观人群寂静了一瞬。
　　开玩笑的吧？
　　丹道上惊才绝艳就算了，凭什么这沈夜苍在剑道上依旧这般天赋卓绝？
　　说好的五灵根的废柴呢？这不科学！
　　“也许，他是蒙尘明珠，被顾长老慧眼识珠？”
　　人群中不知是谁默默开口。
　　一旁立刻有人反驳：“呵！不过一场比试就吓到你们了？等他拿到金丹境第一再说吧！别忘了，他再强也不是大师兄的对手！”
　　“没错！大师兄迈入金丹以来便一直是宗门大比的金丹境第一，他是无敌的！”
　　“哪儿来的傻逼啊？大师兄迈入金丹多少年了？沈夜苍成为金丹才多久？这两者有可比性吗？”
　　“难说啊……大师兄不是说在寒冰岭面壁伤了根基吗？他这次可不一定能保持第一了……”
　　人群议论纷纷。
　　杜文殊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沈夜苍，目光晦暗难明。
　　顾氏父子到底是什么运道，沈夜苍这样的天才，偏偏就被他们捡到了！
　　是的，天才。
　　这是杜文殊的父亲，杜英的评价。
　　那日与黄周海的纠纷，杜英其实全程以神识注视着，所以他很清楚，沈夜苍在丹道上有着惊人的天赋。哪怕只是九品的极品丹，按理也不是沈夜苍一个刚接触丹道半年的人能炼出来的。而今看来，对方在剑道上也很有天赋。
　　什么是天才？
　　突破世俗常理，便是天才。
　　沈夜苍当之无愧。
　　也正因此，打败这样的天才才有意思，不是吗？
　　杜文殊眼底倾泻出强烈的战意。
　　*
　　大比持续了整整三天。
　　每场比赛，沈夜苍均在三剑内结束战斗，从无例外。
　　顾余同样打得很轻松。
　　一来他的法器非常优秀，二来，他毕竟得到了剑心通明的天赋，在对剑道的领悟上更胜沈夜苍一筹。只不过他之前在桃源村，更多的是在学习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练剑没有沈夜苍那么勤奋，所以在剑道实力上比不过对方。
　　而随着两人的连胜，不可避免的，金丹境的比试也来到了尾声。
　　四强赛，沈夜苍抓阄抽中了杜文殊，而顾余的对手则是一个叫蒋文强的修士。巧的是，这人是杜文殊的跟班之一，火系单灵根，实力不俗。
　　第一场便是他对阵蒋文强。
　　“顾师弟，抱歉了。只有前三名才有资格进入剑阁，所以今天的比试，我不会让步的！”蒋文强刚踏上擂台，就气势汹汹地开口。
　　“哦？”顾余“刷”的一下展开玉扇，眯起眼笑呵呵地开口：“虽然我不稀罕进剑阁的资格，不过我也不喜欢放水。”
　　“好，那我来了，顾师弟小心！”
　　话音刚落，长剑出鞘。
　　一条火龙随长剑呼啸而出，灼热的烈焰摩擦空气，发出恐怖的爆鸣，仿佛巨龙咆哮。
　　顾余挑眉，轻描淡写地挥动玉扇。
　　一道旋风生就，将火龙倒卷回去。
　　蒋文强并不躲闪，反而挥剑格挡。只见火焰竟是直接被他手中长剑吸收，变成滚烫的暗红色。蒋文强再次挥剑，这次飞出的火龙更加庞大凶猛，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顾余挑眉，挥扇。
　　同样的画面再次出现。
　　顾余恍然。
　　这蒋文强的剑很奇特，吸收火焰后会愈来愈强。如果不能快速将其击垮，那么最后倒下的必然是自己。
　　正想着，那火龙再次袭来。
　　顾余本能地想要挥扇。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火焰之中忽然刺出一柄利剑，直击他的胸口！
　　顾余反应不及，本能地抬手格挡。
　　“叮！”
　　剑尖与玉扇相撞，发出清脆的金匮之声。
　　玉扇完好无损，然而，两道火龙却绕开扇子，直扑顾余的面颊！
　　这要是被击中，不是得毁容？
　　顾余冷笑一声。
　　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hello kitty？
　　“嗤！”
　　腰间长剑出鞘！
　　顾余一手握扇，一手持剑，呼吸间似乎有独特的韵律。
　　“居合——斩！”他眉眼低垂，无形的风浪随着他这一剑向四面八方扩散。
　　霎时，风动！云惊！
　　一道银光炸裂，火龙在哀嚎中被淹没。
　　“咔嚓！”
　　与此同时，蒋文强手中长剑应声碎成两片，落在地上。而蒋文强脸色惨白，瞳孔紧缩，表情呆若木鸡。他持剑的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心脏因为恐惧而快速跳动着，以至于产生了轻微的刺痛。
　　——刚才有那么一瞬，他以为自己的手臂会被劈成两半！
　　“呼——”
　　顾余吐出一口气，笑眯眯地收剑入鞘。
　　很好，没被打脸。
　　别忘了，他可是拥有剑心通明的天赋，任何剑道技能，他只要看上两三遍就能学会。所以，沈夜苍在剑海习得的什么居合斩啊，剑舞啊，锈蚀神通等等，他早就学会了。因此在比赛一开始，他便一边运起呼吸法，一边为居合斩蓄势。
　　如果玉扇就能解决蒋文强，那最好。如果不行，那就最后一波带走。
　　现在看来，效果很好呢~
　　顾余习惯性地将扇面挡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笑眯眯的漂亮的桃花眼：“承让。”
　　蒋文强仿佛还没缓过神，呆呆地站在那里。
　　还是裁判首先反应过来：“咳咳！老夫宣布，此场比试的胜者是临渊峰顾余！”
　　顾余勾唇，翩翩然跳下擂台，走向沈夜苍。
　　“小沈子，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可别丢了我临渊峰的脸。”顾余下巴微抬，模样傲娇。
　　沈夜苍眼底漾起浅浅的笑意。
　　他很喜欢看顾余自信满满的样子。
　　“顾师兄放心，师弟不会堕了师尊的威风。”他淡淡开口。
　　“嗯哼~”顾余不置可否，“没关系，你若输了，我替你讨回来~”
　　“那便多谢顾师兄了。”沈夜苍非常上道。
　　顾余唇角弯起。
　　紧接着，他便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
　　扭头看去，果然是杜文殊。
　　顾余眯起眼朝他笑了笑，仿佛一只狡黠的狐狸，随即轻轻推了推沈夜苍的背，开口：“快去吧，让亲爱的杜大师兄验收验收你这半年来修炼的成果。”
　　沈夜苍闻言默默挑眉。
　　亲爱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79章 我认输【一更】
　　顾余全然不知自己随口之言让沈夜苍格外在意, 连带着看杜文殊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了。
　　他面无表情地迈步走上擂台。
　　随即，杜文殊飞至他对面，微微一笑, 温文尔雅：“沈师弟，敢请赐教。”
　　“比试开始！”
　　话音刚落, 沈夜苍便朝面前抛出一枚丹药。
　　丹药瞬间炸开, 卷起层层白雾。
　　下一息, 杜文殊已经斩破雾气，向沈夜苍刺来。
　　沈夜苍不慌不忙, 举剑格挡。
　　然而，到底刚晋升金丹, 修为不及对方深厚, 沈夜苍只觉一股冲力顺着金戈交击处传导到全身, 霎时间, 全身发麻。
　　他后退两步，喉腔一阵腥甜。
　　杜文殊眯起眼，掩住眼底那一丝嗜血的兴奋：“沈师弟，再接我几招？”
　　沈夜苍闭口不言，默默举剑。
　　这便是讨教的意思了。
　　杜文殊哈哈大笑，然后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速度之快, 令在场大部分弟子甚至无法追踪到他的身影。
　　“嗤——！”
　　“砰——！”
　　一股大力自后背袭来。
　　沈夜苍躲闪不及，整个人瞬间单膝跪地。
　　若非他身穿五品法衣, 恐怕会被杜文殊直接从后心穿胸而过！
　　台下观战的顾余猛地捏紧拳头, 死死瞪着杜文殊。
　　对方这打法, 分明是要置沈夜苍于死地！
　　“再来！”杜文殊一边笑吟吟地开口, 一边隐入身后的雾气。
　　说来可笑, 这雾气还是沈夜苍制造出来的, 却反被杜文殊利用。
　　沈夜苍调整呼吸，神色平静得出奇。
　　他随手又丢出几枚丹药，让雾气更重。
　　很快，擂台上只剩下模模糊糊的人影。
　　雾中的杜文殊冷笑：“沈师弟，不会真以为我猜不到这雾气有问题吧？毒？或者其他？没用的，我早已闭气。”
　　沈夜苍不语。
　　杜文殊手中长剑忽然一阵扭曲，化作冰冷的金属长鞭。他挥动鞭子，带起凛冽的狂风，将周围雾气全部清散。紧接着，长鞭又变换回剑型，向着视线中茕茕孑立的身影飞去。
　　这柄宝剑名为千幻，是杜英请炼器大师为杜文殊量身打造的本命法器，完美契合了他金系单灵根的天赋，能改随心所欲地转化成各种兵器，出其不意地攻击敌人。当然，杜文殊用的最顺手的还是剑型。
　　剑光如同飞掷的流星，转瞬即至，霎时将人影穿透。
　　杜文殊一愣，定睛一看，发现那原来是雾气构成的幻影。
　　那么，沈夜苍人呢？
　　杜文殊眉心一蹙，立即抬手欲将本命法剑召回。
　　说时迟那时快，以他为中心的四边亮起紫色的电光，汇聚在他头顶，然后轰然落下！
　　“轰！”
　　法衣上的防护罩瞬间撑起，挡住轰雷。
　　然而，这仅是开始，眨眼间，数不清的闪电当头落下。
　　“阵法？”杜文殊瞳孔骤缩。
　　大意了！
　　原来白雾是障眼法，趁机设下阵法困住他才是沈夜苍的目的！
　　但，谁能想到沈夜苍不单精通炼丹，还辅修了阵道呢？
　　他敢肯定，对方在拜师顾沉渊前就是个五灵根的废柴。也就是说，仅仅半年的时间就达到了如今的高度？这合理吗？而且顾沉渊不是回妖雪之森了吗？这些到底是谁教沈夜苍的？
　　杜文殊心绪混乱了一瞬，但很快调整回来。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冷静。
　　若他没认错，这阵法应该是八品玄雷阵。想打破不难，但他相信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如果一切都是沈夜苍的算计的话。
　　想着，他没有让千幻剑打破阵法，而是控制着法剑直接冲向沈夜苍。
　　擒贼先擒王！
　　沈夜苍神色平静，似乎早已料到。
　　他举剑，起势。
　　剑舞！
　　“叮！”
　　剑尖相击。
　　千幻剑剑身瞬间刺出无数荆棘。
　　沈夜苍不慌不忙地迎击。
　　剑舞原本无法用来攻击，而且不适合在实战中使用，颇为鸡肋。然而顾沉渊不愧是天才剑修，在看过沈夜苍的剑舞和碧海潮生剑后，将其糅杂在一起，形成了新的剑法。剑法名为碧海潮生剑舞，嗯，简单粗暴很符合顾沉渊的性格。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碧海潮生剑舞能做到迎敌的同时增强攻击力，即：越战越勇！
　　好吧，这同样不是重点！
　　因为沈夜苍准备的必杀技可不是这个！
　　到底师从朱豪半年，不消片刻，沈夜苍便习惯了杜文殊的攻击模式，渐渐得心应手起来。哪怕千幻剑会突然刺出荆棘，他也能从容躲开。
　　在玄雷阵中操纵着千幻剑的杜文殊渐渐脸黑了。
　　他看出来了，沈夜苍分明在拿他试剑！
　　然后，他慌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与千幻剑的感应越来越弱？
　　“回来！”杜文殊厉呵，随即操控千幻剑回转，将玄雷阵其中一个阵法节点破坏。
　　与此同时，沈夜苍的剑锋来袭。
　　杜文殊无暇多想，抬剑格挡。
　　“嗡——”
　　千幻剑颤动！
　　“咔嚓！咔嚓！”
　　细微的破裂声响起。
　　紧接着，千幻剑便在无数视线中，直接崩塌成尘埃。
　　沈夜苍去势不减，剑尖直抵杜文殊胸口。擂台边缘的裁判见状正要出手阻止，然而，沈夜苍已率先停顿。
　　杜文殊僵在原地，木然的表情与之前的蒋文强如出一辙。
　　沈夜苍并不在意，干净利落地收剑入鞘：“承让。”
　　话音刚落——
　　“噗——”
　　一口鲜血喷出，杜文殊直接昏死过去。
　　沈夜苍转身，走下擂台。
　　整个广场霎时陷入诡异的静默。
　　沈夜苍……居然赢了杜文殊？
　　那可是杜文殊！
　　掌门之子！十剑宗公认的新一代大师兄！
　　虽然没看懂沈夜苍是如何取胜的，但仅仅半年就突飞猛进到这种地步，这沈夜苍的未来……不可限量啊！
　　众人心中感慨万千。
　　至于昏倒的杜文殊，反倒没多少人关心，只有裁判与他的几个跟班，着急忙慌地跳上擂台将人扶住。
　　千幻剑是杜文殊的本命法器。
　　它的崩毁自然会让与它一心同体的杜文殊重伤惨重，修为倒退什么的反倒不算什么，最怕的是金丹破碎，修真无望！
　　裁判看出杜文殊昏迷的原因，脸色难看到极致。
　　这让他怎么跟掌门交代？
　　说曹操，曹操就到。
　　裁判正想着，忽然眼前一花，原先在掌门之位高坐的杜英眨眼便出现在擂台上，身边还跟着一位红装美妇，正是其妻子庄怀玉，上代掌门之女。
　　宗门大比，尤其是金丹期修士间的最后几场比赛向来是重头戏，因而两人均出席观看。本来是想看自家儿子大杀四方，谁知利好的局面急转直下，眨眼间儿子便吐血昏迷。
　　其实，在沈夜苍拿杜文殊试剑时，杜英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只是身为掌门，他不能干涉比试，这才忍了下来。
　　没想到，这不妙的预感最终成真，还如此严重！
　　杜英的脸黑到了极致：“体内金丹有了裂痕，需要尽快医治！”
　　庄怀玉闻言眼眶赤红：“好狠的小子，当我杜家是好欺负的吗？”说着，她就要起身找沈夜苍算账。
　　杜英赶紧拦住她轻斥：“不要闹！当务之急是给文殊治疗！”说着，他抱起杜文殊，直接飞走。
　　庄怀玉恶狠狠地瞪了沈夜苍一眼，只得不甘不愿地跟上。
　　两人离开，凝重的气氛依旧不曾散去。
　　高台上观礼的其他长老们表情复杂。
　　擂台之上，生死难料。
　　沈夜苍点到为止，仅仅毁掉对方使用的法器，这做法真是挑不出一点儿毛病。但正因此，才显出这小子心机深沉啊！
　　裂开的金丹可以修复，但惨败的经历却有可能成为杜文殊一辈子的心魔。更别说此等重伤下，杜文殊已经无法参加黄泉秘境。这番损失，可是难以估量的。
　　只能说，一饮一啄，均是天命。
　　杜文殊当初在剑海算计了沈夜苍和顾余，大概只考虑到顾余的报复，从未在意过沈夜苍的存在吧？然而作为被殃及无辜的池鱼，一朝化龙，不得将新仇记恨一起清算？
　　众位长老稍稍商议了一下，分出一半前去查看杜文殊的情况。
　　“各位方才可看出沈夜苍是如何毁掉杜贤侄的千幻剑的？老夫似乎看出些时光的味道。”留下来的一位长老捋着胡子，若有所思地眯起眼。
　　“应该是某种神通，有将法宝锈蚀的作用。恐怕是在剑海中获得。”姚采琦回答。
　　“啧啧啧，现在的新人真是不简单哪！小姚，怎么不让你家姑娘下去练练手？”旁边的长老笑着调侃。
　　姚采琦苦笑着摇摇头：“打赢了她觉得是别人让着她，打输了她又哭鼻子。凤来的心性太差，等过些年再说吧。”
　　高台上的气氛稍稍缓和。
　　而台下。
　　鸦羽般的长发被淡金色发带绑住，俊美的五官在阳光下耀眼炫目。沈夜苍一身黑金色不染尘埃的法衣，从擂台上一步步迈下台阶，仿佛至高的神明走下神国的阶梯，即便落入凡尘，依旧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四周围观的弟子都本能地屏住呼吸。
　　顾余看在眼里，不得不感慨。
　　没有人、没有任何人能抵挡沈夜苍的魅力！
　　望着想自己走来的沈夜苍，顾余莫名与有荣焉。
　　就好像自己辛辛苦苦种下的鲜花，终有一日绽放绝世的光华，令世人侧目。而作为种花人，那种成就感和满足感是语言无法描绘出来的。
　　“最后一场是咱俩的对决，我可不会放水哦~”顾余朝沈夜苍扬起灿烂的笑容。
　　沈夜苍眉眼间荡开层层叠叠的笑意。
　　他走到顾余面前，垂眼，低沉的声线莫名性感：“我认输。”


第80章 暗号【一更】
　　顾余闻言不高兴地瞪他：“你什么意思？”
　　故意让着他？
　　沈夜苍朝他招手。
　　顾余狐疑地上前。
　　沈夜苍凑在他耳边, 低声说：“后背受伤了。”
　　“什么？！”顾余一惊，顿时想起杜文殊方才一剑逼得沈夜苍跪地的画面，下意识要伸手去摸他后背, 又猛地顿住怕弄疼他：“很严重吗？伤到五脏六腑没？”
　　沈夜苍这么坚强的人，除非真的挺不住, 否则怎么会示弱？
　　沈·坚强·夜苍靠在顾余身上, 闭眼在他颈侧低声说：“不知, 要回去看过伤势才知晓。”
　　顾余闻言立即朝裁判挥了挥手：“裁判，我认输！”
　　“你确定吗？”那裁判走过来。
　　“确——唔！”
　　冰凉的手掌不由分说捂住他的嘴。
　　沈夜苍抬眼看向裁判, 平静地说：“我已受伤，所以最后一场比试弃权。”
　　裁判见他脸色发白, 全身重量都压在顾余身上, 不由信了半成, 点头道：“好。”随即, 他走到擂台上，当众宣布沈夜苍弃权，顾余获得金丹大比第一的结果。
　　众人只觉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沈夜苍怎么敢打败自己师尊的爱子啊？
　　当然，顾余和沈夜苍并不关心这些人怎么想。
　　顾余虽然不喜沈夜苍主动弃权，但想到沈夜苍伤情未知, 于是一言不发地拉着人直接回了临渊峰。
　　一回洞府，他立即按住沈夜苍坐下, 去扒他衣服：“给我看看你后背。”
　　沈夜苍乖巧地张开双臂。
　　顾余站在他身后, 将衣袍拉下, 只见他后背正对着心口的部位, 是一片烧焦般的黑痕。
　　他指尖轻轻碰了碰黑痕, 有些心疼：“杜文殊可真狠, 完全就是冲着你的心脏去的吧？幸好有法衣！你现在感觉怎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夜苍侧首，手指撩起发辫，惨白的唇色平添几分病弱：“只是皮肉伤，擦些药即可。”
　　顾余没好气道：“这只是皮外伤？是内伤吧？杜文殊可是金系单灵根！”
　　他一边说，一边从乾坤袋中取出药膏，指尖沾取少量膏油，轻轻敷在伤口上。
　　“嗯——”
　　沈夜苍蹙眉，身体绷紧。
　　“这么疼的？”顾余一脸关切。
　　沈夜苍垂眼：“还好。”
　　黑而狭长的眼睫宛如翩然欲飞的蝶翼，没有血色的唇让他有种别样的脆弱。
　　顾余呼吸一颤，差点看呆。
　　这是不是有点犯规了？
　　顾余赶紧低下头：“我、我再轻点儿……”
　　“嗯。”沈夜苍点到即止，唇角淡淡勾起。
　　他宽阔的背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看起来既不纤细，也不壮硕，一切都是刚刚好。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偏白色，搭配黑色伤痕，以及鸦羽般的长发，竟莫名有些色气。
　　顾余赶紧默念“色即是空”，心不在焉地将药膏涂上。
　　只是涂着涂着，身体好像也渐渐燥热起来。
　　顾余算算时间，发现又是一月将尽，不由松了口气。
　　原来是子蛊搞的鬼……
　　幸好是子蛊搞的鬼……
　　只是，沈夜苍还受着伤，是不是不太行？
　　“好了。”顾余声音低哑，克制地喘息着。
　　沈夜苍转身望过来，见他双颊绯红，只是取出一方帕子温柔地替他擦沾满药油的根根手指：“多谢。”
　　“那个……”顾余指尖微颤，眼睛不知该看哪里。
　　“嗯？”沈夜苍抬眼，仿若无所觉。
　　顾余咬唇，声音细弱蚊蝇：“该、该泡温泉了。”
　　这是他与沈夜苍之间的暗号。
　　但无论说多少次，他都感觉很羞耻！
　　果然，沈夜苍闻言恍然，随即苦恼道：“只是我背上有伤……”
　　顾余傻乎乎地眨了眨眼：“那、那我再忍忍？”
　　话音刚落，沈夜苍抓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扯。
　　顾余一个没留神跌进对方怀里，紧接着，耳边响起一本正经的，带着些微虚弱的声音：“所以，便麻烦师兄自己坐上来，好么？”
　　*
　　沈夜苍的伤好得很快，不过两天便已痊愈。
　　只是顾余发现对方这两天颇为神秘，白天几乎不在山上不说，晚间也很晚才回来，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干什么，身上还带着各种香气。顾余有心想问，偏偏沈夜苍丝毫要解释的意思都没有，只说有事要忙。
　　别说，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还挺不爽的。
　　只是顾余转念又想，沈夜苍是男主，有自己的小秘密不是很正常吗？
　　在此期间，杜英也正式召集门内精英，宣布前往鬼冢的消息，而杜英将会亲自带队。至于杜文殊，因为本命法器被毁，他也遭受重创，注定与黄泉秘境无缘了。
　　因此在做宣布时，顾余能清晰看到对方眼中的晦暗。他倒是无所畏惧，怕就怕杜英和庄怀玉对沈夜苍怀恨在心，指不定什么时候给穿小鞋呢！
　　再加上沈夜苍最近还总是外出，顾余更加不放心了。
　　于是这天一早，看到沈夜苍又一个人出门，顾余终于忍不住给自己贴上隐匿符，悄悄地跟了上去。
　　只见沈夜苍下山后，直奔宗门的炼丹房，只平淡地跟守门童子打了声招呼，便走入最里面的一间。
　　顾余眼疾手快，立即跟进去。
　　进屋后，沈夜苍便开始炼丹。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敲门声响起。
　　紧接着，一道倩影推门而入。
　　顾余看着来人，愣了愣。
　　赵雪晴？
　　什么情况？为什么沈夜苍会跟赵雪晴在炼丹房里私会？这两人是什么时候走到一起的？
　　顾余下意识攥了攥拳头。
　　他袖子里的小福动了动，探出脑袋来，好奇地看着周围。
　　“东西呢？”沈夜苍抬眼问。
　　赵雪晴取出一枚乾坤袋扔出去。
　　沈夜苍接过，颔首：“多谢师姐。”说着，他打开乾坤袋，取出一堆香气扑鼻的草木。
　　顾余鼻子动了动。
　　他闻出了清冷的雪松香，悠悠的檀木香，还有稍显刺鼻的广藿香。只是这些味道混杂在一起，有些怪异。
　　沈夜苍收集这些东西做什么？
　　顾余忍不住放轻脚步，凑上前去。
　　只听赵雪晴问：“还有一天时间，你来得及吗？”
　　“来得及。”沈夜苍一边说，一边从怀中取出两枚中空的方形白玉。白玉串联在一起，完美无瑕。其中一枚白玉内壁镂空处是一只站在苍翠树枝上休憩的兔子。树枝由翡翠雕琢而成，惟妙惟肖；兔子白白胖胖，模样憨态可掬；另外一枚镂空处则雕刻着一只口衔明月，破水向天的红鲤。
　　而白玉底端，则系着红色流苏编成的同心结。
　　顾余眨了眨眼。
　　兔子、鱼应该都代表的他？
　　然后月亮（夜）和树枝（苍），代表的是沈夜苍？
　　这是沈夜苍要送给他的东西吗？为什么要搞得神神秘秘的？
　　呃，不对。
　　顾余默默摇头。
　　做人不能太自信，也许这不是给他的呢？
　　他可不想被打脸。
　　“嘤——啾！”
　　袖里的小福似乎是受不了这复杂的气味，突然打了个喷嚏。幸好隐匿符连带着声音也能一起屏蔽，倒是不用担心被沈夜苍和赵雪晴发现。
　　顾余回神，轻轻揉了揉它脑袋，忽然灵光一闪。
　　对了，刚才赵雪晴是不是说：“只剩下一天时间”？
　　明天这个时间点，跟自己有关系吗？
　　原身的记忆瞬间涌现。顾余目光微动，唇角的弧度已经下意识弯起。
　　原来如此啊……
　　啧，不愧是天运宝兔。
　　他笑眯眯地将小福提出来亲了亲，随即转身离开。
　　*
　　临近凌晨，顾余才精疲力尽地从厨房里钻出来，手里端着餐盘。
　　对于他一个厨房小白来说，这次下厨真的用尽了洪荒之力。最后还是把熊大忠喊过来打下手，才把餐食完成。
　　他将饭菜端到洞府外的石桌上，倒上酒，随即撑着下巴望向门的方向。
　　果然，不一会儿，沈夜苍推门而入。
　　望着似乎特地在等自己的顾余，沈夜苍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走近：“等很久了吗？”
　　“没有。”顾余摇头，眯起眼笑了笑：“你最近很忙？”
　　“嗯。”沈夜苍颔首，见桌上酒菜齐全，还有一个奇怪的像馒头一样的食物，不由好奇：“这是？”
　　顾余笑眯眯地说：“我以前听人说起的一种叫蛋糕的食物，一般在重要的日子里可以拿出来食用。正巧今天心情好，就做了。”他一边说，一边将蛋糕切成两半，一半留给自己，一半推到沈夜苍面前。
　　沈夜苍挑眉，正要开口，忽然远处一只千纸鹤衔着一枚指环降落到顾余的掌心。
　　顾余将指环取出，果然是一枚乾坤戒。
　　——顾沉渊送来的。
　　他勾唇笑了笑：“每年的今天，父亲即便不会回来，也会准时给我送上礼物。但是再好的礼物，又怎会比得上陪伴呢？不过今年有你跟我一起过生日，倒也不赖。”
　　没错。
　　零点过后，便是原身19岁生日。而这一天，也是顾余的24岁生日。
　　不过身为现代人，他对非整生日不是特别在意，若非沈夜苍的提醒，他根本想不起来。
　　沈夜苍抿唇，眉眼低垂：“以后每一年你的生日，我都可以陪你过。”
　　“哈哈，但愿如此吧！”顾余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怎么可能呢？
　　沈夜苍早晚要飞升的好吧？而自己又不是男主，若无法打破无法飞升的魔咒跟随沈夜苍而去，恐怕便要老死在天元大陆了。
　　当然，他自认跟沈夜苍已经是关系深厚的挚友了，在对方飞升前的几百年里一起过生日应该是没问题的。
　　想到也许以后要跟沈夜苍天人永隔，顾余不禁有些寂寞。
　　活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他会窒息的。
　　正想着，一串白玉雕琢的精致香囊便被递到眼前。
　　暗香浮动，夜色温柔。
　　“生日快乐。”沈夜苍低声开口。


第81章 好寂寞【一更】
　　“这是？”顾余故作惊喜。
　　“香囊。”沈夜苍言简意赅。
　　顾余握住白玉香囊, 呼吸间满是清幽冷感的檀木雪松香。这香气应该是沈夜苍自己调和而成，跟顾余之前买的发带上的味道几乎如出一辙。看来是沈夜苍知道自己喜欢这种香味，所以特地调的。
　　“好香啊！”顾余将香囊放在鼻尖轻嗅, 只觉心情都愉悦起来。他望向沈夜苍，眉眼含笑：“谢了。没想到你记得我的生日。”
　　沈夜苍垂眼。
　　其实是赵雪晴无意间提起他才知道的。
　　他认真思考了很久, 才确定好要送顾余什么礼物。
　　毕竟, 顾余不缺奇珍异宝。
　　“还有一个礼物。”他开口。
　　“嗯？！”顾余微讶。
　　还有？
　　他以为礼物就白天他看到的这一个香囊来着。
　　“是什么？”
　　沈夜苍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方玉盒, 淡淡地说：“阳朔丹。”
　　顾余：？！！
　　我擦！
　　他一把抓住玉盒，这次是真的又惊又喜了：“哥！你是我亲哥！现在就能吃吗？”
　　“随时可以。”沈夜苍回答。
　　顾余宝贝地盘玩玉盒, 说：“那就睡前吃吧。”顿了顿，他抬头：“对了, 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礼尚往来, 到时候我也要给你准备一个惊喜。”
　　沈夜苍眼底光芒一闪：“十二月十二日。”
　　“好, 我记住了！”顾余一边说, 一边亲亲香囊：“来，吃蛋糕！”
　　“嗯。”
　　两个大男人很快将蛋糕解决，然后喝酒吃菜。
　　月光皎洁。
　　顾余谈兴正浓，沈夜苍虽然寡言，但总是恰到好处地接下话题，让顾余更加兴致勃勃。
　　清风拂绿, 蝉声鸣躁。
　　不知不觉，顾余已双颊绯红, 醉意上头。
　　他咬着酒杯, 忽然长叹一声：“好想爸妈啊……”
　　沈夜苍挑眉：“师尊想必也很想你。”
　　即便喝了不少灵酒, 他依旧神色清醒。
　　“不一样。”顾余摇头, 低声念叨：“人言落日是天涯, 望极天涯不见家。已恨碧山相阻隔, 碧山还被暮云遮……”他将杯中酒饮尽，情绪越发低落：“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沈夜苍按住他要继续倒酒的手，平静地说：“不要喝了。”
　　“我心情好，让我喝。”顾余不满地去扒他的手指。
　　沈夜苍没有退让。
　　顾余扒着扒着，忽然捏了捏沈夜苍根骨分明的指节：“你的手好好看哦。”
　　“嗯。”沈夜苍应了一声，拈起一块绿豆糕递到顾余嘴边。
　　顾余叼住，一边慢吞吞地咀嚼，一边抬头望着一轮明月：“今晚的月色好美啊……噗……咯咯~”说完，他兀自笑了开来。
　　“怎么了？”沈夜苍问。
　　顾余撑着下巴说：“你知道吗？在我们那边，如果有人跟你说‘今晚月色真美’，那么其实他是在说，‘我爱你’。”
　　我们那边？
　　沈夜苍敏锐地眯起眼，但很快被顾余后面的话攫住心神。
　　他深深地望着对方：“为什么？”
　　顾余勾唇：“因为，有喜欢的人在身边，才会觉得月色很美啊。”他趴在石桌上，眯着眼睛脑袋一点一点：“哎，好困……”
　　“你醉了。”沈夜苍起身，揽住他肩膀，“我送你回房。”
　　“嗯……我的阳朔丹……”顾余伸手胡乱地抓来抓去。
　　至于白玉香囊，他早第一时间绑在腰间了。
　　沈夜苍将装着阳朔丹的玉盒塞进他手里：“拿好，小心掉了。”
　　顾余闻言立即将玉盒紧紧抱在怀里。
　　沈夜苍顺势将人抱起，步入屋内。
　　顾余靠在他胸口，嘟囔道：“哇！沈哥哥男友力MAX！”
　　沈夜苍听不懂，但能隐约猜出是在夸自己？
　　“这么好的男人为什么是种马呢？”
　　“种马是什么？”沈夜苍垂眼问。
　　“就是花心大萝卜，见一个爱一个！”顾余闭着眼傻笑着回答。
　　沈夜苍脚步一顿，脸黑了黑。
　　所以，为什么在顾余的眼里自己是种马？他有哪里表现得很花心吗？
　　俗话说酒后吐真言，看来这是顾余的真实想法？
　　“比如我爱着谁？”沈夜苍一边问，一边将人放到床上。
　　“多着呢！赵雪晴、鬼女无忧、龙女敖春深……哎？不对，她们是同一个人……”顾余嘟囔，声音迷迷糊糊的。
　　他感觉眼皮子很重，完全睁不开，但还是会本能地回答沈夜苍的问题。
　　“同一个人？”沈夜苍再次关注到重点。
　　他弯腰，替顾余宽衣解带，一只金眼睛的兔子忽然气势汹汹地跳过来瞪着他。他不在意地将其丢回窝里，施下催眠咒，随即转身继续给顾余脱衣服。
　　顾余并不配合，一手紧紧抓着玉盒，一手抬起乱抓，皱眉哼哼：“沈夜苍……”
　　“我在。”沈夜苍握住他的手。
　　顾余放心地将他的手拉到自己枕边，越发吐词不清：“你飞升的时候……呼……要记得带上我。”
　　沈夜苍一愣。
　　虽然不明白顾余为何想得那么远，但他还是忍不住弯起嘴角。
　　“好。”
　　顾余发出轻轻的呼噜声。
　　沈夜苍将他衣服扒光，轻抚他静美的侧颜：“阳朔丹不吃了吗？”
　　顾余眼皮子动了动，慢吞吞地发出一个音：“吃。”
　　沈夜苍于是打开玉盒，将阳朔丹递到他唇侧：“张嘴。”
　　顾余一动不动。
　　沈夜苍眼底是毫不遮掩的笑意。
　　顾余醉酒后不会发酒疯，这是好事。但也太乖了，让人忍不住想欺负一下。
　　他咬住阳朔丹，倾身，覆上顾余的唇。
　　“唔……”
　　顾余皱眉哼哼，舌头本能地推拒丹丸。沈夜苍却并不心急，任丹丸在两人含吮间慢慢融化。
　　漫长的一吻过后，顾余脸憋得通红，艰难地喘着气。他睡意稍稍溶解，微微睁开眼有些茫然地看过来，似乎在指责沈夜苍将自己吵醒。
　　沈夜苍拇指按住他染上水色的下唇，声音低哑：“这下阳朔丹的功效有一半被我吸收了。”
　　顾余本能地身体抽搐了一下：“不要！”他苦着脸，表情泫然欲泣：“你已经好大了，再大我会坏掉的。”
　　沈夜苍霎时呼吸一滞，喉结上下滚动。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捂住顾余半张脸：“不要用这种表情说这种话。”
　　顾余没听懂。他大脑早就一片空白，全凭本心行事。
　　感觉盖住自己眼睛的手掌温温凉凉很舒服，他直接伸手抱住身上人的手臂，闭着眼哼哼：“我好寂寞啊……你别走，陪我睡觉。”
　　只是睡觉？
　　沈夜苍很想问出口。
　　但望着怀中人委屈的脸，他最终叹息一声：“好。”
　　*
　　几日后。
　　阴风怒号，百鬼齐哭。
　　阴暗、荒凉，这便是鬼冢的主色调。
　　若无鬼王令，普通修士在这里只会不断被阴气侵蚀，最终变得不人不鬼，或者成为鬼物的晚餐。
　　但，即便背景环境不友善，顾余的心情依旧很好。
　　他一边揉着袖子里小福软乎乎的小肚子，一边兴致勃勃地欣赏着飞舟下仿佛末日废墟的鬼冢。
　　心情好的原因？
　　当然是阳朔丹的效果太好了！
　　虽然那晚他喝太多，不太记得自己酒醉后干了什么，但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不再是“天阉”的感觉，实在太棒了！
　　正想着，不远处的天空忽然投下一片庞大的黑影。
　　黑影靠近，逐渐展露身姿。
　　这同样是一艘飞舟，但却比十剑宗的飞舟大了整整一倍。飞舟外层被黑色金属包裹，船首配备了龙形的撞角，颇有些赛博朋克的味道。船身桅杆上的风帆高挂，上书“天元宗”三个烫金大字。
　　顾余瞳孔骤缩，本能地捏紧拳头。
　　天元宗，到了。
　　一旁的沈夜苍注意到他的异样，侧首：“怎么了？”
　　顾余猛地回神。
　　他摇摇头，心情沉重：“没事。”
　　黄泉水在不灭丹的配方中，因而此次黄泉秘境，林芝潮势在必行。即便他不亲自到来，整个天元宗也会贯彻他的意志。
　　剧情在大方向上，其实根本没有偏移。
　　沈夜苍观察着顾余的表情，不由眯起眼，看向天元宗。
　　又来了。
　　顾余的性格其实非常开朗单纯，但有时候，他又会露出寂寞惆怅，或者忧心忡忡的表情。然而他到底在寂寞什么，担心什么，却又无从得知。
　　沈夜苍若有所思。
　　没记错的话，顾余跟天元宗从未有过接触。
　　那么，他这般如临大敌的态度，又是从何而来呢？
　　这只看似单纯的小兔子，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思索间，又一艘飞行物靠近。这是一朵巨大的金莲，金莲上仿佛金字塔一般由上到下盘坐着几十个表情肃穆的光头和尚。
　　“阿弥陀佛——”位于金莲顶端的和尚唱喏，“看来贫僧并未来迟。向宗主，杜宗主，多年不见，两位风采依旧，幸甚！”
　　杜英一身白衣立于船首，笑容温文尔雅，还真有几分仙韵：“了尘大师，别来无恙。”
　　与此同时，天元宗方向，一个黑衣中年男子落在船首龙头上，粗犷的眉毛挑起，笑容放肆：“没想到此次鬼王招亲，倒是成全了你我相聚。呵呵，了尘，你佛门不是四大皆空么？怎么也来参与招亲？”
　　须弥天佛主——了尘。
　　天元宗宗主——向晚声。
　　顾余不敢直视着两位大佬，只是低头静静聆听三人间的机锋。
　　周遭的弟子同样如此。
　　三大宗之间也是有竞争关系的，好比天元宗，当了几百年的大佬了，突然被十剑宗这样的后起之秀超越，那心里肯定是不爽的。而须弥天这样的禅宗，别看表面上表现得清心寡欲，呵，单从这次鬼王招亲，身为和尚的他们都带了几十个弟子来，不就可以知道，他们是绝不会让自己吃亏的货么？
　　都是老阴B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82章 大幕开启【一更】
　　“阿弥陀佛！贫僧只为黄泉秘境而来。至于招亲之事, 但凭缘分。”了尘双手合十，一派淡然。
　　向晚声哼笑一声：“听闻须弥天佛子空性乃不世出的美男子，不知了尘大师将人带来了没有。若有他在, 恐怕我天元宗要甘拜下风了。”
　　了尘微笑：“向宗主言重。宗主之子号称百年不遇之天骄，面如冠玉, 郎艳独绝, 贫僧亦是久闻其大名。”
　　两人有来有往。
　　向晚声闻言瞥向杜英, 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杜宗主，你家文殊带来了吗？论起天骄, 我家方洲可比不上他。”
　　杜英微笑着，眼底却有阴霾一闪而逝：“文殊身体有恙。”
　　三大宗间消息基本是流通的。
　　杜文殊被顾沉渊弟子打败之事恐怕早就传到另两宗, 所以杜英并未扯谎。
　　果然, 向晚声微微抬高下巴, 说：“听说十剑宗的大师兄换了人？顾沉渊那家伙眼光真是令我感叹, 随手捡的弟子都是天才。本想着下次三宗会武时让方洲向他讨教讨教，但看来，这次黄泉秘境不失为一个好时机。”
　　一时间，无数双或是嫉妒，或是好奇的眼睛看向沈夜苍。
　　沈夜苍垂首，云淡风轻。
　　杜英微笑：“此次黄泉秘境之行, 我以为还是以三方合作为主。毕竟秘境中危险重重，大家正该守望相助才是。”
　　“阿弥陀佛——善哉！杜宗主与贫僧不谋而合。”了尘开口。
　　向晚声冷哼一声, 并未反驳。
　　恰在此时, 一个宏大又阴冷的声音响起——
　　“三宗既至, 为何停滞不前？”
　　话音落下, 一团黑雾从下方鬼冢腾的飞起。
　　黑雾化作成千上万的鬼兵, 皮肤是如出一辙的惨绿, 看起来就像是陈年的僵尸。
　　为首的鬼兵声音机械，不含一丝情绪：“鬼冢禁空，鬼王请各位入鬼门关相聚。”
　　三宗于是降下飞舟。
　　顾余和沈夜苍跟在杜英后面，不过几步便看到了向晚声和了尘一行。
　　哦，赵雪晴没来。她是女子，所以不在鬼王邀请之列，早早就突破了元婴。
　　顾余抬头，一眼看到了向晚声身后的向方洲。
　　对方一身白衣，清风朗月。
　　似是察觉到顾余的视线，他看过来，微微一笑。
　　顾余收回视线。
　　很好，是杜文殊那款的呢。
　　他又去看了尘身后，顿时呆了呆。
　　为首的和尚穿着朴素的白色袈裟，五官俊美到连他都惊艳的地步。他双眼紧闭，唇色淡薄，但并不显得阴柔。怎么说呢……
　　佛性……
　　没错，顾余从这和尚身上看到了佛性。
　　四大皆空，普度众生。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净世青莲。
　　仅仅看着，便觉心绪安宁，如沐佛音。
　　——佛子，空性。
　　顾余心中默念。
　　这名讳倒是恰如其分。
　　听说空性并非盲人，但自他横空出世，从未有人见过他睁眼。
　　顾余对此也很好奇。
　　他回忆剧情，只知道空性为了天下百姓最终自我牺牲，具体的不太清楚。但由此可知，这是一个始终如一，干干净净的礼佛者，值得深交。
　　与此同时。
　　三宗宗主刚打过照面，便见一个一身漆黑，鬼气弥漫，头顶黑色王冠的俊美大叔迈步走来。在他身边，则是一个撑着红伞，红裙上牡丹吐芳的美人。两人身后，铺天盖地地站着队列整齐，表情冰冷麻木的鬼兵。
　　——鬼王擎苍。
　　——鬼女无忧。
　　顾余默念，忽然抬头看看天色。
　　鬼冢的天空灰蒙蒙一片，连日光也无法照进。
　　大戏即将上演。
　　谁是戏中人？谁是旁观者？
　　他期待地想着。
　　“三位宗主大驾光临，我鬼冢蓬荜生辉。”鬼王擎苍声线沙哑，却雄浑有力。
　　据记载，擎苍鬼王是天元大陆上代皇朝的末代皇帝，他率领臣民逃难时慌不择路来到鬼冢，然后被杀死。强大的怨气和不甘，加上鬼冢的阴气，让他刚转化成鬼，便成为鬼王；而追随他逃难的臣民，也随他转化为鬼兵。
　　他成为鬼王醒来后，发现自己的女儿被修士抓走，当他追上去时，无忧已经因不愿被欺辱，选择自尽，三魂六魄已溢散其四。于是，擎苍收拢了残留的一魂四魄，将其带回鬼冢复活成鬼。
　　魂魄不全，导致无忧鬼体崩溃，长睡不醒。不得已，擎苍鬼王捞取其他鬼物的残魂，塞入女儿体内。然而，鬼物的灵魂充满杂质和怨念，鬼女无忧根本无法承受他人的记忆和遗恨，表现出明显的“精分”、“黑化”状态。
　　幸运的是，龙女敖春深的一魂一魄恰好飞入鬼冢，与无忧结合，龙族的力量缓和了她的黑化，让她不再疯狂，但也让她受到龙族的影响，身体出现了一些变化不说，精分也越严重了。
　　然而不得不说，天运对鬼女无忧十分眷顾。不久，擎苍鬼王又发现黄泉秘境中的黄泉水可以净化灵魂，化作最纯粹的灵魂结晶供无忧吸收，从而慢慢补全灵魂。于是，他几百年来不断将鬼物和人类送入黄泉秘境，种种机缘巧合下，终于摸索出一套在黄泉秘境中存活的方法。
　　秘境中有一种灵植，名叫曼珠沙华。
　　只要吃下它的花，便不会受瘴气的影响。此外，它还是秘境中一些妖兽的克星，闻到它的味道，便会令妖兽退避三舍。
　　然而，黄泉秘境依旧危险重重。不说其他，单说想得到黄泉水，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所以，鬼王擎苍便想到了为女招亲。
　　一来，人类面对黄泉的蛊惑抵抗力比鬼物强，想获得大量黄泉水，就必须与修仙大宗合作；二来，女儿嫁给浙西修仙大宗的天骄，对鬼冢也是有利的。而反过来，鬼冢跟任意一家合作，对另外两家来说都不是好事。毕竟这就代表着对家掌控了黄泉秘境和鬼怪的势力。
　　黄泉秘境啊！传说仙人斩魔劈出的秘境。在飞升遥遥无望的当下，谁知道这里面是否隐藏着飞升的秘密呢？
　　所以说，这次的事情对于鬼王擎苍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鬼王有礼。”杜英抱拳作揖，风度翩翩。
　　向晚声笑道：“擎苍鬼王，咱们多久不见了？等此次秘境探索完，可要打上一场？”
　　擎苍鬼王哼了一声：“你若要战，本君自然奉陪到底！”顿了顿，他扫视向晚声等人后方的弟子，眼底的满意一闪而过：“不错，起码脸是过关了。女儿，单看脸你可有心仪的对象？”
　　鬼女闻言面颊绯红，嗔了他一眼：“父王！”
　　她面似堆琼，唇若涂脂，云鬓花颜，宛如空谷幽兰。毫无疑问，这是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如果让顾余来形容，鬼女无忧形似林黛玉和聂小倩，外柔而内刚。
　　她抬头飞快地瞥向三宗方向，也不知是不是巧合，竟是一眼就看到了杜英身后的沈夜苍。她面颊一红，立刻羞怯地重新低下头去。
　　“哈哈，不急不急。还有贵客没到呢！”面对女儿，即便严肃的鬼王也克制不住宠溺的神色。
　　“还有？”向晚声皱眉，冷哼：“除却我三大正宗，还有谁能称得上贵客？”
　　擎苍鬼王并不生气，反而好整以暇道：“快了，马上就到。”
　　话音未落，远方已是雷声殷殷。
　　到了。
　　顾余心说。
　　雷云刹那即至。
　　杜英、向晚声、了尘均绷紧脸色，肃穆地望向天空。
　　“嗷——”
　　一声清啸响彻天际。
　　只见一青一白两只巨龙从天而降，落地已是人型。
　　“嘶——”
　　“龙族……”
　　有人惊呼，有人严阵以待。
　　两个龙族均是男性，头顶鹿角，神态睥睨。二龙落地后并不开口，反而扫视一圈，瞬息出现在鬼女无忧身边。
　　其中的青衣龙族作势探出手，却被一团黑气挡住。
　　擎苍鬼王脸色黑到极致，冷声问：“两位殿下这是何意？”
　　青衣龙族却不理他，而是扭头说：“二哥，不会错，就是她！”
　　鬼王心中微惊。
　　什么就是她？
　　那白衣龙族闻言，不由笑了开来：“好！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等找遍天元大陆不得其所，不曾想小妹的魂魄却是躲在了鬼冢！”
　　小妹、魂魄。
　　擎苍鬼王不是白痴，眨眼间便将一切线索连接起来。
　　“无忧体内，有贵族小公主的魂魄碎片？”
　　“不错。”那青衣龙族颔首，“我等方至，小妹的龙鳞便有了响应。想来也是，若非小妹的魂魄坚固，又怎会保住你女儿性命无忧？鬼王，黄泉秘境我等可以不入，但小妹的分魂你必须交出来！”
　　鬼王脸色难看。
　　他邀请龙族参与招亲，看中的是龙族乃是整个天元大陆底蕴最深厚，实力也最强劲这两天。可如今看来，竟是弄巧成拙？
　　杜英、向晚声和了尘三人面面相觑。
　　事态的发展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但话说回来，龙族要从鬼族手中取回族人的魂魄，跟他们人族有什么关系？不如吃瓜看戏。
　　而沈夜苍则低眉看向顾余，心头剧震。
　　那晚顾余醉酒后的字字句句浮现在他脑海。
　　预知未来？
　　不对。
　　他确定自己对无忧和赵师姐没有产生任何男女之情。现在没有，未来更不可能有。所以说他种马是不成立的。
　　那么，顾余到底是如何在从未见过鬼女无忧和龙女敖春深的情况下，铁口直断两人和赵雪晴是“同一个人”的呢？
　　这只撞进自己心里的兔子，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怎么了？”顾余正兴致勃勃地吃瓜看戏，忽然感受到沈夜苍的视线，不由扭头无辜地朝对方眨了眨眼。


第83章 黄泉秘境【一更】
　　沈夜苍眉眼低垂, 一身黑衣仿佛融入晦暗的背景色调：“只是在想，待会儿会否打起来殃及池鱼。”
　　顾余拍拍他手背，传音：“放心, 打不起来的。”
　　沈夜苍抿唇，默然。
　　与此同时——
　　“若孤王不交呢？”
　　鬼王擎苍话音落下, 身后无数鬼兵发出嘶哑的怒吼。
　　两个龙族淡定如初, 甚至冷笑道：“怎么？鬼族敢跟我们龙族开战？”
　　龙乃万族之首。开战？没在怕的！
　　鲜红的伞轻轻旋转。
　　素白的手搭上擎苍肩膀。
　　鬼女无忧越过他, 身姿婀娜，媚眼横波：“涉及灵魂, 两位殿下还是慎重为妙。”
　　所有直视她的修士瞬间有种被电到的感觉，浑身酥酥麻麻起来。
　　两个龙族微微蹙眉。
　　眼前的鬼女无忧明显变了一个人。
　　只听对方吐气如兰：“贵族小公主的魂魄碎片早已与我融合, 想要剖离可不是简单的事。若两位殿下吓哭我, 那么小公主的魂魄碎片恐怕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呢～”
　　“你威胁我等？”两个龙族脸色难看。
　　“怎是威胁？不过好心提醒罢了。”鬼女无忧笑容纯良又妖冶, 将“又纯又欲”这个词展现得淋漓尽致。
　　两个龙族默然。
　　鬼女无忧继续道：“各位, 站在门口谈大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鬼族疏于待客，不如进我鬼冢，再继续接下来的话题？”
　　青龙看向白龙。
　　白龙便道：“鬼女口舌了得。我等便容尔慢慢说道。”
　　鬼女无忧哼笑，丝毫不见羞怯：“多谢这位殿下夸奖。还未请教两位殿下尊姓大名？”
　　青衣龙族道：“孤乃北海三太子敖夏熠；此乃南海二太子敖冬至。”
　　“两位殿下，以及三位宗主, 欢迎来到鬼冢，请随我来。”鲜红的竹伞随着鬼女无忧的福身, 将其半个身子挡住。
　　于是, 众人在她以及鬼王擎苍的带领下, 步入鬼门关。
　　这鬼门关其实是鬼王擎苍修建的, 并非传说中那个鬼门关, 但融入了鬼王的想象力, 这座关卡设计得恢弘庞大，蔚为壮观。
　　穿过鬼门关，便是鬼冢。
　　这里是名副其实的“鬼冢”。
　　道路两边全是坟茔不说，鬼王的住所也是一座高约两米的巨大棺椁。棺椁通体漆黑，是由阴沉乌木打造。地上部分大约两米高，三十米宽。
　　棺椁的前方还有高约10米的墓碑。墓碑材质未知，却自带不祥气息，碑体上书“休元皇朝末代皇帝擎苍之墓”几个大字。
　　门在墓后。
　　步入墓中，迎面便是五米宽的走廊。
　　长明灯昼夜不息地照亮四周。
　　穿过走廊，便是会客厅。
　　鬼王擎苍与鬼女无忧坐到上首，杜英等人则坐到下方两边。
　　桌上茶香四溢，糕点飘香。
　　只见鬼女无忧抬手，一团清澈的水流出现在她掌心。她平静地说：“打个比方，这原本是我灵魂的颜色。”紧接着，一团浑浊的污水加入，“然而鬼物黑色的灵魂混入，使我性格大变，魂体不稳。”紧接着，一团金色的水流出现，将清水包裹，隔绝污水。“贵族小公主的灵魂是强大的金色，正是这团灵魂的存在，使我免受污水侵蚀。但三种颜色的魂魄碎片汇聚于我一人体内，日久难免，难免互相融合。而黄泉水的价值便体现在这里。”
　　一团浅黄色的清澈水流出现，轻松将污水转化成清澈透明的白色。
　　鬼女无忧淡淡地说：“简而言之，东海公主的魂魄碎片对我来说并非必须品。我所需要的，仅仅是被黄泉水净化后的纯白色的灵魂碎片。而就我所知，贵族的小公主同样也需要黄泉水，否则二位便不会至此，对吧？”
　　敖夏熠和敖冬至颔首。
　　“即便拿走我这里的灵魂碎片，只要尚未集齐三魂六魄，她依旧会魂魄不稳。而黄泉水不但可以净化灵魂，还能巩固神魂。所以我的提案是，两位殿下不妨与我做一交易。”
　　即便心思被鬼女无忧猜中，敖冬至依旧不慌不忙地问：“什么交易？”
　　“我对嫁给龙族没有兴趣。”鬼女无忧勾唇一笑，朱红色性感的唇却吐出冰冷无情的词汇：“我需要的不过是黄泉水，越多越好。所以，只要两位此次从黄泉秘境中取出十斤黄泉水交给我，我便主动将体内敖春深的魂魄碎片归还。我只要十斤，超出的部分，二位可以带走。”
　　敖夏熠闻言看向敖冬至。
　　两人明显在传音入耳。
　　鬼女无忧又看向杜英等人，纤纤食指点在唇侧，笑容妩媚多情：“至于三大正宗的各位，招亲的规矩依然在。我等可以提供诸位每人一朵曼珠沙华，可抵挡秘境中的瘴气约一个时辰。而此次黄泉秘境将会开放五天，谁能在五天内取得最多的黄泉水，便是奴家的夫婿，我爹愿以整个黄泉秘境为聘礼，送奴出嫁。除却黄泉水，此次秘境中一切所得，我鬼冢均不会没收。三位宗主意下如何呢？”
　　杜英三人面面相觑。
　　向晚声第一个表态道：“我天元宗无异议。”
　　杜英与了尘于是一起颔首——
　　“十剑宗亦然。”
　　“阿弥陀佛，便如此罢！”
　　与此同时，敖夏熠和敖冬至也商议出结果。
　　敖冬至说：“无忧阁下的提案，我四海龙族同意了。”
　　龙族势大，说是天元大陆最强种族也不为过。所以他自信鬼女无忧绝对不敢骗自己。当然，也没有骗的必要。再说了，他们也确实需要黄泉水，不然也不会接受鬼族的邀请了。要不是为了敖春深，他们才不想娶一个鬼女为妻好吧？如今有了更好的解决办法，两人没道理不同意。
　　“那便说定了。”鬼女无忧欣慰地笑了笑，下一瞬，她气质一变，背脊挺直，坐姿端正，眼神中的羞涩再次出现。
　　鬼王擎苍见状，这才开口：“既如此，今日各位好好休息一晚，明日便是秘境开启之时。来人，带各位贵客前去客房。”
　　“喏！”
　　四个鬼兵出现，为众人引路。
　　顾余跟在杜英身后，向旁边的沈夜苍传音：“今晚你跟我住。”
　　“嗯。”沈夜苍颔首，并未反驳疑惑。
　　顾余只觉沈夜苍真的太乖太懂事了。
　　两人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兀自进了同一个屋子。杜英见状没有反对，眼底甚至流露出一丝笑意。
　　顾沉渊再强又如何呢？
　　他的儿子喜欢男人，顾家都要断子绝孙了！
　　自己根本没必要再跟顾沉渊竞争了。因为从长远看，他已经赢了！
　　无论其他人怎么想，进屋后，顾余立即将房屋反锁，然后拿出自己拥有的最强力的几道阵法设在屋内。设好，他转身叮嘱道：“现在起到明早秘境开启前，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开门，知道吗？”
　　沈夜苍眼底光芒一闪：“为何？”
　　顾余拍拍他肩膀：“你只要知道，鬼冢里很危险就是了。”犹豫了一下，他又嘱咐道：“还有，等进了黄泉秘境，千万别乱走。咱们把小福带着，这样即便遇到危险，也能逢凶化吉。”
　　他难道要说，按照剧情，林芝潮正化身随身老爷爷依附在向方洲的法宝中，而且对你的名字容貌起了疑心，所以今晚会过来试探？
　　作为原文中一大高chao，沈夜苍即将面对的危机可不仅仅来源于秘境和其他竞争者。
　　而顾余可不打算按照剧情走。
　　毕竟即便身为男主，沈夜苍也是九死一生才闯过这一关。顾余觉得，他都知道剧情了，也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了，凭什么还要眼睁睁地看着沈夜苍去冒险？
　　避开危险直接把机缘拿到手他不香吗？
　　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巧妙地带沈夜苍安全通关，还不会让对方起疑罢了。顾余知道自己不擅长说谎，尤其是面对熟人，更容易暴露，所以这对他来说确实是极大的挑战。幸好，还有个小福在，若是一切顺利，倒是能将其推到天运宝兔身上……
　　“原来如此。”沈夜苍颔首，仿佛相信了他的话。
　　顾余不疑有他，直接道：“天色不早，咱们休息吧。”
　　“嗯。”
　　*
　　翌日。
　　一夜平安无事，顾余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看来林芝潮并未轻举妄动。
　　紧接着，两人便随队伍一起，来到鬼门关前。
　　鬼关门口，一道裂缝仿佛巨人之眼，静静矗立。裂缝之中，隐约可见一条黄浊的河流向远处流淌。河岸边，则盛开着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更远处，似乎还有沙粒组成的山丘和城池。
　　鬼王命人将曼珠沙华分发出去，语气冷肃地提醒道：“各位，本王对黄泉秘境研究已久，自诩有些经验。而这些经验，已经写入了方才交给你们的小册子之中，还请尔等牢记！其余的本王不再多言，便祝各位马到功成，平安归来！”
　　鬼女无忧在他身边，又恢复了妩媚的娇颜，笑吟吟地转动手中画伞：“鬼门开，黄泉现。诸君，上路吧！”
　　敖夏熠和敖冬至冷哼一声，化作龙形，口衔曼珠沙华，当仁不让地飞入其中。
　　紧接着，三大宗跟上。
　　顾余和沈夜苍手牵着手，乖巧地随着队伍，迈入裂缝之中。
　　眼前场景瞬间变换。
　　高耸的建筑已经风化，墙缝里有深绿的青苔不甘示弱地钻出。远处漫天黄沙飞舞，却不曾发出一丝狂风怒号之声，颇为怪异。
　　沈夜苍握紧顾余的手，认真地端详四周。
　　所有人都降落在一处广场上。
　　广场中央，则是一个石碑。
　　有点熟悉。
　　沈夜苍一边想着，一边抬头仰望石碑。
　　——苍穹裂，天星没。仙者斩魔，龙丧于野。
　　作者有话要说：


第84章 人面蛛【一更】
　　这是石碑正面的一段文字, 讲述的是黄泉秘境诞生的起因——天空裂开，星辰陨落。有仙人现身斩杀魔头，通天彻地的剑芒扫中无辜路过的真龙, 使其含恨陨落。
　　“仙剑碎，匿黄泉。剑道者孤, 谁与争锋？！”
　　随即有人念出石碑反面的文字, 满脸惊喜。
　　这是说, 仙人斩出的仙剑破碎，落入了黄泉秘境之中, 只待有缘人来寻？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振奋起来。
　　顾余面无表情。
　　“阿弥陀佛——”一声佛音。
　　空性双手合十，平静地说：“黄泉秘境少有人踏足, 此碑矗立此处, 尤为可疑, 各位施主还请冷静。”
　　方向洲颔首：“不错。我等首要任务仍是寻找黄泉水。”
　　“正该如此！”
　　“有道理！”
　　附和声不绝, 然而大多数人却没有要离开广场的意思。
　　十剑宗此次共有包括熊大忠在内的二十多人参加秘境，此时纷纷期待地看向顾余和沈夜苍。
　　顾余其实不想对这些人负责，毕竟除了熊大忠，他一个都不认识。但到底是同宗弟子，放着不管似乎也不好？
　　顾余扭头，对他们说：“我跟沈夜苍会去其他地方看看, 你们若想跟我两个一起行动，必须服从我的命令, 相对的我也会对你们的生命安全负责。若想留下来找什么仙剑, 那就随意, 反正跟我无关。”
　　众人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好奇道：“顾师兄, 你对仙剑的碎片难道不感兴趣吗？”
　　顾余随口回道：“碑文上说有仙剑碎片, 就真有碎片了？万一是什么陷阱呢？再说了, 这碎片是随机掉落的吧？还能直接掉进这广场里等着人来挖？我到处看看，不比在这里找什么线索强？”
　　熊大忠立即鼓掌附和：“顾师兄说得有道理，我跟你们走。”
　　其他人默然。
　　“五、四、三、二、一。”
　　倒数结束。
　　又有七个人站出来。
　　剩下的十几个都有着自己的骄傲，自信没有顾余的庇佑，他们同样能在黄泉秘境如鱼得水。
　　顾余也不管他们，转身就跟沈夜苍一起离开。
　　广场外黄沙遍天。
　　熊大忠找出鬼王擎苍给的小册子，认真地读道：“曼珠沙华，品级未知，白日为花，夜间为叶。花叶永不相见。食用花瓣可抵挡秘境中的瘴气约一个时辰，并劝退某些凶兽。其叶作用未知。鬼面蝎，七品群居凶兽，横行沙漠，以鬼物为食，厌恶曼珠沙华的气味。可产鬼砂，炼器时加入丝许有几率提高法器品级！我去，好东西哇！我看看，人面蛛，品级未知，拥有人的智慧，以人为食，会根据吞噬之人的记忆制造傀儡，复现对方记忆中场景。遭遇人面蛛，若不能回答它的问题，便会被其吞吃。但若能答对，则可向人面蛛提问，人面蛛绝不会说谎。哎？这岂不是说，我问它仙剑在哪里，它必须告诉我吗？”熊大忠有些心动。
　　其他人瞬间醍醐灌顶。
　　大家嘻嘻哈哈道：“有道理啊大忠，你可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嘿嘿！我也觉得！”熊大忠憨笑着挠头。
　　大概是一路上都很安全，大家表现得都很轻松。
　　顾余默默翻了个白眼，泼冷水道：“这些是鬼王自己派人搜集到的情报，是真是假还未可知呢。一个凶兽，你说它从不说谎，它就真从不说谎了吗？”
　　熊大忠懵懵懂懂地点头：“好像是哦。”
　　其他人讷讷不语。
　　顾余转过头，有些无奈。
　　好吧，看来是自己情商太低了，这个时候泼冷水干嘛。
　　幸好熊大忠比较迟钝，并没有在意自己的意见被反驳，而是继续问：“那顾师兄，我们现在是往哪里走？”
　　“当然是去找曼珠沙华。”顾余回答，“曼珠沙华抵抗瘴气的时间是一个时辰，但你们别忘了，这个秘境是有白天黑夜之分的，一到晚上，曼珠沙华便只剩下叶子。叶子的作用是未知的，我们必须找到曼珠沙华，确认将它摘下后在夜里是否会变成叶子。如果会，呵呵……”
　　沈夜苍淡淡地接话：“如果会，入夜一个时辰后，我等均会受瘴气侵蚀，从而发疯。”
　　“卧槽！”熊大忠吃了一惊：“这岂不是说，咱们有可能不到一个晚上就全军覆没？”
　　其他人同样面色大变。
　　顾余失笑：“那你以为，黄泉秘境为什么是三大绝地之一呢？”
　　真当他们是来露营的吗？
　　当然，顾余其实一开始就知道结果了。
　　答案自然是，会。
　　所以，寻找一个能隔绝瘴气的安全所便是关键。
　　安全所在哪里？
　　顾余只知道，那地方靠近黄泉岸边，四周种着大片曼珠沙华和红缨花。
　　五百年前，天元大陆出了一朵灵植成精的大魔头。他踏上大乘期后，便自己走入黄泉秘境，再也没出现。
　　这个大魔头自称红仙，乃是五品红缨花成精。他初生灵智时，被一个猎人送给了村子里的教书先生。也许是听多了教书先生的课，不到二十年他便拥有了化形的能力。
　　单纯的红缨花精没有多想，只想早日变成人形，报答教书先生。然而，他化形时，天生异象，引来数百个修士大战，想要争夺他这稀有“灵宝”。大战的余波直接毁灭了整个村子，包括他所敬爱的那位教书先生在内的所有村民，尽皆身死。
　　于是，红仙黑化堕魔，在逃跑后努力修炼，最终登顶大乘，杀尽当年修士，为村子报仇。然而即便大仇得报，早已堕魔的红仙也无法克制要杀尽天下苍生的杀欲。为了不让自己成为教书先生所憎恨的那类人，他选择进入黄泉秘境，结草为庐度过余生。同时，他也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也许能在黄泉的河上，遇见先生往生的神魂呢？
　　好吧，言归正传。
　　红仙当年建造的草堂，便是顾余的目标。那里设置了结界，刚好能抵挡瘴气。
　　黄泉秘境禁空，所以众人只能步行。
　　天空大日炎炎。
　　众人闭嘴前行，不一会儿便热得满头大汗。
　　这其实也不科学。
　　都是金丹境了，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流汗？
　　只能说，秘境中一切皆有可能。
　　正走着，前方忽然出现一片由风沙构成的建筑。一只小山般大小，长着人脸的蜘蛛盘踞在其中一栋建筑上，睁开密密麻麻的眼睛，巨大的口器张开：“客人来了，客人请进。”
　　——人面蛛！
　　众人登时全身紧绷，严阵以待。
　　顾余没有惊慌。
　　遇到人面蛛，绝对不能转身逃跑，否则会立刻遭到对方攻击。相反，只要回答出人面蛛的问题，就可以平安无事。
　　想着，他表情平静地问：“人面蛛，你的问题是什么？”
　　人面蛛无数红色的眼珠子看了过来。
　　即便顾余不是密恐，也感觉头皮发麻。
　　与此同时，人面蛛开口：“今日的问题是……今日的问题是，将人类放进骨灰盒，需要几步？”
　　顾余：Emmm？
　　这满满的既视感？
　　是不是太简单了点？按照正常剧情，不应该是建筑物里的傀儡们出来演一场话剧让他们来解谜吗？
　　想了想，顾余不由低头瞥了眼自己的袖子。
　　是天运宝兔的祝福吗？
　　顾余扭头，却见周遭所有人都皱着眉一脸深思。
　　——他们居然被难住了。
　　好吧，顾余表示理解。
　　这群人应该是把问题想复杂了吧？
　　不过谨慎一点确实没毛病。
　　想着，顾余取出一枚符箓捏在掌心，回答说：“三步！一，打开骨灰盒，二，把人放进去，三，关上盒子！”
　　人面蛛沉默一瞬，开口：“回答正确！”
　　“我靠！”熊大忠傻眼了。
　　他还以为要先把人杀了再火化呢……
　　顾余可不管其他人怎样想，仰头看着人面蛛，问：“人面蛛，黄泉秘境中，哪里不受瘴气的影响？”
　　“向东两千米，红仙草堂。”人面蛛开口。
　　“多谢。”顾余抱拳，然后扭头看向众人：“好了，我们走吧。”
　　沈夜苍静静站在他身后，若有所思。
　　熊大忠竖起大拇指：“顾师兄，你是这个！”
　　其他人也不由喜笑颜开，只觉选择跟随顾余实在是最正确的决定了。
　　众人正打算继续前进，谁知刚踏出一步，一根胳膊大小的蛛丝便射了过来，挡住众人。
　　顾余挑眉，看向人面蛛：“这是什么意思？”
　　“你回答了我的问题，可以离开。其他人，不行。”人面蛛开口。
　　顾余愣了愣。
　　这也可以？
　　呃，主要是剧情里沈夜苍成功回答出人面蛛的问题了，他就理所当然地以为只要答对一次问题就行。谁能想到，人面蛛是按人头计数的呢？
　　在场除了他，还有九个人。
　　也就是说，他们必须答对九次问题！
　　这太难了！
　　谁知道对方会出什么奇葩问题出来呢？
　　顾余虽然无奈，但也没有要放弃的意思，直接说：“行吧，你继续问。”
　　“顾师兄，我们也来帮忙！”熊大忠拍拍胸脯，开口。
　　“对！我就不信了，我们这么多人，还回答不出这种益智类的小问题吗？”其他弟子纷纷附和。
　　沈夜苍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顾余。
　　“放心吧。”顾余瞥了他们一眼，轻描淡写地说：“我说了会保护你们，自然会说到做到。”
　　“顾师兄！我突然觉得你好帅！”一个叫陈启秀的弟子星星眼。
　　顾余朝他翻了个白眼：“我本来就很帅！”
　　“哈哈哈！”
　　众人大笑。
　　气氛顿时轻松许多。
　　人面蛛眨了眨眼，开口：“今日的问题是什么呢？今日的问题是——”
　　三个傀儡走出人面蛛身下的建筑。其中两个手里各捧着一个圆滚滚的西瓜。
　　顾余几乎一看到这画面，就已经猜到人面蛛要问什么问题了。
　　啊这……
　　作者有话要说：


第85章 猪队友【一更】
　　话说, 这本书的作者是不是看多了柯南跟一堆脑筋急转弯？不然大纲素材里怎么会出现这些奇葩的问题？
　　顾余记得，剧情里沈夜苍遭遇的人面蛛，给出的好像就是一个凶杀现场, 让沈夜苍去猜凶手是谁。
　　怎么说呢？
　　可能在古代的修士眼里很难，但是对他一个现代人来说, 不要太简单。
　　“这里有三个人, 两个大小相同的西瓜。你只有切一刀的机会, 如何将西瓜平分给大家？”人面蛛问着，下方的三个傀儡人便仿佛入了戏一般, 因为两个西瓜吵起架来。
　　顾余心道果然。
　　这个问题对他来说依旧没有难度，只是答案有些残忍罢了。
　　顾余装模作样地跟大家思考了一会儿, 不想表现得跟变态似的。然而还没等他回答, 一旁的沈夜苍已经开口：“我知道了。”
　　“你的答案是？”人面蛛开口。
　　顾余微讶地扭头看向沈夜苍。
　　沈夜苍轻触剑柄。
　　剑光一闪, 一只傀儡应声人头落地。
　　沈夜苍平静地说：“现在可以平分了。”
　　熊大忠等人目瞪口呆。
　　还可以这样？！
　　顾余忍不住星星眼：“不愧是男主, 真是一点就透啊！”
　　人面蛛沉默片刻，开口：“你答对了，你可以向我询问任意一件我知道的问题。”
　　沈夜苍闻言却看向顾余：“你问吧。”
　　“你没有想知道的？”顾余不解。
　　沈夜苍淡淡地说：“我都听你的。”
　　顾余忍不住弯起眉眼。
　　沈夜苍要是愿意，真的没谁不会喜欢他吧？
　　“那我不客气了。”他想了想，问：“被仙人斩杀的邪魔，还活着吗？”
　　人面蛛无数瞳孔骤缩, 一声不吭。
　　顾余轻笑：“懂了。”
　　沈夜苍皱眉，眉宇间神色凝重。
　　他身边的熊大忠等人也是如出一辙。
　　顾余淡定道：“继续下一道问题吧。”
　　“下一道……下一道……”人面蛛的声音磕磕绊绊起来, 顿了顿, 它忽然说：“下一道问题最难, 答对你们都能平安离去。”
　　顾余心中冷笑。
　　这人面蛛是想拿出最难的题目难倒他们, 然后一网打尽啊。
　　“可以, 请出题。”
　　人面蛛声音似乎非常自信：“黄泉是太古之时地府的产物。地府有十位鬼仙, 号称十殿阎罗。”
　　只见建筑物中跑出十个傀儡，各个威风凛凛。
　　“请说出这十位鬼仙的称号与名字。”人面蛛语气得意。
　　熊大忠等人瞬间张口结舌。
　　太古时期居然又十位鬼仙统治着地府？听都没听说过啊！鬼仙的称号与名字？这他们怎么可能知道？这个问题根本就没人能回答出来！
　　“噗——”
　　顾余捂嘴笑了。
　　还以为是什么难题呢，结果就这？真当他这个宅男动漫小说是白看的？
　　人面蛛静静地望着他。
　　顾余漫不经心地说：“这道题很简单，听好了。一殿阎罗秦广王蒋子文；二殿阎罗楚江王厉温；三殿阎罗宋帝王余懃、四殿仵官王吕岱、五殿阎罗王包拯、六殿卞城王毕元宾、七殿泰山王董和、八殿都市王黄中庸、九殿平等王陆游、十殿转轮王薛礼。”他一口气说完，随即笑眯眯地看着人面蛛：“接下来换我问你问题了？”
　　人面蛛所有眼睛紧紧闭上，八条腿凌乱地撞击着建筑物，令其发出“轰轰”的脆弱的哀鸣，仿佛下一刻便要倒塌。但人面蛛毫不在意，只是惊恐地尖叫着：“不可能！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答案？！”
　　这无异于变相肯定了顾余的正确。
　　“卧槽……”熊大忠忍不住爆粗口。
　　他忍不住再次感叹，选择跟着顾余走真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了！不然，就以他这脑子真不觉得自己能过得了人面蛛这关啊！
　　其他人同样惊叹地望着顾余，但并没有人面蛛那样的惊讶。
　　在他们看来，顾余的父亲是顾沉渊，对方还天天在各个洞天福地里探险，知晓一两个太古隐秘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唯有沈夜苍目光闪了闪，心头沉了沉。
　　顾余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只是不屑地对人面蛛道：“一切皆有可能，凭什么我不能知道答案呢？好了，废话不要多说，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人面蛛睁开最大的一只眼，死死瞪着他：“请提出你的问题。”
　　“如果你回答不上来怎么办？”顾余忽然问。
　　人面蛛停顿了片刻，才开口：“人面蛛可以保护你们一次，在危急时刻。”
　　顾余勾唇：“本来我想拿出哥德巴赫猜想，不过感觉有点炮打蚊子，所以我就随便出个简单的对联，需要你完美对上。”
　　人面蛛感觉自己被轻视得彻底，不由心有不甘。然而想到顾余之前轻松的表现，它又怂唧唧地不敢吭声，害怕被打脸。
　　“我的上联是，烟锁池塘柳。”
　　人面蛛唯一睁开的大眼珠子眨了眨，转了转，然后仿佛生锈的机器人，忽然一动不动。
　　紧接着，无数傀儡从建筑物里涌出来，铺天盖地如同大海里涌动的浪花。
　　“灯焚……灯焚……”
　　“炮、炮……”
　　傀儡们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试图给出答案，然后无一不是吐出一两个字就卡壳，看起来颇为搞笑。
　　良久——
　　“够了！”
　　人面蛛低喝。
　　眼前的傀儡们瞬间化作一团团蛛丝，瘫在地上。与此同时，蛛丝内飞出一团团灰黑色的灵魂，挣扎着无奈着飞入人面蛛的口器中。
　　“我认输。”人面蛛无数双眼睛睁开，死死盯着顾余，“正确答案是什么？”
　　“没有哦。”顾余耸了耸肩，笑眯眯地说：“这是千古绝对，没有人能完美对出来。”
　　人面蛛哑然。
　　顾余拍拍手：“不过你还是要兑现自己的诺言的。”
　　“人面蛛知道了……”人面蛛声音懊恼。话音落下，地上的蛛丝便自动飞向顾余，落入对方掌心。它瓮声瓮气地说：“烧断蛛丝，我便会来救你们。”
　　“地面上的蛛丝，我们能都拿走吗？”顾余问。
　　“哼，可以。”人面蛛臭着脸却没拒绝。
　　顾余顿时喜笑颜开。
　　人面蛛的蛛丝制造出的傀儡，连神魂都能接纳。若是交给炼器宗师，炼制出一个第二身也不在话下。
　　他立即转身朝熊大忠等人说：“我跟沈夜苍取一半，剩下的一半你们自己平分，没问题吧？”
　　“啊？顾师兄，我们不是啥忙都没帮上吗？”熊大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加油助威也算帮忙了。”顾余不在意地摆摆手。
　　“嘿嘿，顾师兄果然是好人！”熊大忠傻笑。
　　“是啊！以前听信了谣言，没想到顾师兄为人如此光明磊落，大方善良。”陈启秀感慨。
　　其他人纷纷附和。
　　有好处拿，他们对顾余的观感自然大变。
　　当然，顾余也不在乎。
　　他不过是考虑到未来，试图在宗门里培养点自己的人手罢了。即便这些人是冲着利益向他靠拢的也无所谓，反正被背刺了他既不会难过，也不会伤筋动骨。
　　众人将蛛丝全部收起，然后朝着之前人面蛛指点的方向继续赶路。
　　待他们离开，人面蛛不由闭上所有眼睛，疲惫地瘫在建筑物上。
　　“唉……好可怕的人类……”
　　话音未落，不远处又有一批人类靠近。
　　白衣胜雪，风姿翩翩，正是向方洲一行人。
　　隐隐的，风中传来悦耳的男音：
　　“人面蛛不会说谎。只要答对它的问题，我们就能反问出仙剑碎片的下落……”
　　*
　　话分两头。
　　向东两千米，果然一片瑰丽的花海出现在众人面前。花海中央，则是一座草堂。不要问一片黄沙和黄泉的世界为何有茅草树木建成的草堂，问就是红仙从外面带进来的。
　　咳咳，好吧。
　　顾余收起内心的吐槽，一边向众人介绍红仙草堂的由来，一边说：“红仙生死未卜，我推测即便肉身陨落，他肯定也通过某种方法保留了自己的神魂。所以进入草堂后，大家依旧要提高警惕。”
　　“明白。”众人颔首。
　　顾余带着他们绕过花海，来到草堂正面。
　　这里有一小段土路，是唯一没种下花草的地方。
　　踏上土路，顾余忽然想起一个重点：“哦对了，不要摘——”
　　“砰！”
　　“砰砰！”
　　一连串摔倒的声音响起。
　　顾余扭头，看着满地倒了一片的弟子，以及掉落在地不知是谁摘下的曼珠沙华，扶额：“擦！”
　　这片花海其实就是个陷阱。
　　所有人都知道，曼珠沙华可以抵挡瘴气，所以在看到花时，肯定会忍不住摘下以备不时之需。然而，一旦摘下红仙草堂的任何一朵花，都会立刻触发草堂中的阵法，掉入无边幻境之中。
　　剧情里的沈夜苍出于谨慎，没有上当。但谁让他周围一群猪队友呢？最后难免经历了一次幻境洗礼，然后化险为夷，成功提升心境，打破心魔。
　　而顾余觉得这幻境经不经历都无所谓。
　　反正幻境是对他无效的，而沈夜苍肯定能逢凶化吉。
　　至于这群十剑宗的弟子？唉，听天由命了。
　　顾余叹了口气，随即将地上的沈夜苍抱起，走入红仙草堂。将人放到屋内的床上，他又一个个地将熊大忠等人搬到院子里，随意地丢在地上。
　　做完这些，他再次回到草堂的屋内，坐到床边静静等待沈夜苍清醒。
　　*
　　“夜儿，你过得开心吗？”
　　沈夜苍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娘亲的怀里，对方唇角的弧度诡异而温柔。
　　他垂眼，说：“很开心。”
　　“哈哈哈！”头顶猛地传来疯狂的笑声，紧接着，脖子被掐住，娘亲带着无限怨恨的声音声声刺耳：“你躺在那温柔乡里，已经忘记了我沈氏灭门之恨，对吗？”手掌用力收缩，带来窒息的痛苦。


第86章 心魔出【一更】
　　沈夜苍并不挣扎, 只是安静地，带着些许怀念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这个女人仿佛水仙花一样柔弱，却在关键时刻毫不犹豫地将生的希望让给了他。
　　这便是他的母亲——秦月。
　　眼前画面一闪, 燃烧的宅邸，被一群黑衣蒙面人屠杀的族人出现, 耳畔是凄厉的惨嚎, 视线里全是殷红的鲜血。
　　“夜儿快逃！”
　　“夜儿, 为什么不给我们报仇？！”
　　一个黑衣蒙面人手持巨大的镰刀，一步步向沈夜苍而来。
　　然而, 沈夜苍只是静静地看着，目光平静异常。
　　“为什么你不恐惧？”那黑衣蒙面人问。
　　沈夜苍张开五指, 看着自己缩小到幼时的体型, 依旧是缅怀的表情。他看着火焰中熟悉的沈氏大宅, 看着地上亲人们死去的面容, 淡淡地说：“一切有为法，皆为梦幻泡影……”
　　“哦？哈哈，你真认为，一切皆为虚假？”黑衣蒙面人忽然大笑起来，然后抬手，将脸上的面罩摘下。
　　沈夜苍一顿。
　　摘下面罩的黑衣人, 露出了顾余的脸。
　　“沈夜苍，你很喜欢我吧？”“顾余”开口。
　　沈夜苍冷眼观之, 并未言语。
　　那“顾余”指尖暧昧地在他胸口画圈：“但是可惜啦, 你一定想不到, 我是刻意接近你的吧？嗯？拥有《丹神谱》的沈氏幸存者。”
　　沈夜苍神色阴鹜。
　　“那晚我知道你中了合欢蛊, 所以故意凑上去跟你春风一度。再顺势欲拒还迎一番, 让你自己猜出那晚是我, 没想到你就这样简简单单地爱上我了呢~”“顾余”一边说，一边揽住沈夜苍的肩膀，在他耳边吹气：“不过为了得到《丹神谱》，一切都是值得的。”
　　沈夜苍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视而不见。
　　他清楚，眼前这人是幻境衍生出的心魔，目的便是要乱他心神。若非无法封闭五感，他绝不会在这里听对方废话。
　　“废话？你确定是废话吗？我就是你，我是你的心魔。正是因为你的怀疑，我才能诞生，不是吗？”那“顾余”发出欢愉的笑声，“你闭上眼不敢看我，不正代表着你的心已经乱了？”
　　“闭嘴。”沈夜苍声音低哑。
　　“顾余明明一开始非常厌恶你，那种厌恶真的是伪装的吗？一个人能有这么好的演技？为什么你两个春风一度后，他便态度大变，还不停扶持你？又是带你进剑海，又是让他爹收你为徒？呵呵，这里面若说没有阴谋，你信吗？”心魔那充满蛊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南宁城里，你对‘美人’的出现反应那般激烈，他却一点儿疑惑都没有，还表示要帮你把‘美人’找出来，奇不奇怪？酒醉之后，他张口就说你是种马，认定你是花心大萝卜，奇不奇怪？对了，龙女敖春深的神魂被人打散，龙族二十多年都没将神魂找全，他却非常笃定神魂在鬼女无忧和赵雪晴的体内，关键昨日证明，他没有说错。再说到今日，明明从未来过黄泉秘境，他却宛如逛自家后花园一般如鱼得水。嘻嘻，你猜猜，他知不知道你是沈氏遗孤？你再猜猜——”声调忽然一转，语气一如“顾余”平时：“我知不知道是谁、为什么要灭你沈家呢？”
　　沈夜苍猛地睁眼，双眼血红：“闭嘴！”
　　话音未落，眼前的心魔已然消失不见，唯有猖狂的笑声，响彻整个沈家大宅。那些倒在地上的族人，维持着死去的模样，死死盯着沈夜苍，开口：
　　“他知道你的身份！他不能留！”
　　“杀了他！否则《丹神谱》会被他夺走！”
　　“套出他的秘密，然后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沈夜苍捂住耳朵，然而，那些声音依旧在脑海中盘旋。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不——！
　　“刷！”
　　红仙草堂的屋内，床上的沈夜苍猛地睁开猩红的眼。
　　“沈夜苍，你终于醒啦！”一旁的顾余顿时松了口气。然而，话音未落，一只手猛地掐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掷。
　　霎时间，体位改换。
　　顾余躺在床上，懵逼地望向上方双眼如染血的沈夜苍，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
　　卧槽！
　　心、心魔？
　　沈夜苍生出了心魔？！
　　这TM剧情不对！
　　说好的战胜心魔心境提升呢？！
　　幻境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感受着不断缩紧的双手，顾余只觉很快就要窒息了！
　　“艹！”
　　玉扇从袖间飞出，轻轻一扇。
　　沈夜苍瞬间飞上半空，被牢牢定住。
　　顾余坐起身，顾不定看脖子上有没有留下印记，赶紧从乾坤戒中取出一枚清心丹，递到沈夜苍唇边。
　　然而，对方死死咬牙，愣是不吃。
　　顾余扶额，心道不妙：“已经完全被心魔控制了？”清心丹可以压制心魔，却无法将你消灭。若沈夜苍一直被心魔控制，那么早晚会入魔的。
　　“骗子。”
　　一声低低的喘息响起。
　　“什么？”
　　顾余愕然仰起头。
　　鸦羽般的长发垂落，挡住沈夜苍的半张脸，只能看到那单薄的唇轻启。
　　“南烛是谁？为什么在你眼里，我是种马？”
　　顾余瞳孔骤缩。
　　玉扇颤了颤，猛地掉在床上。
　　控制被解除，沈夜苍睁着猩红的眼，一只手碾碎清心丹，一只手轻抚上顾余的面颊，语气晦暗：“顾余，你故意接近我，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不是！我……”顾余心神一慌，想要解释，却又发现无从解释。
　　说什么？
　　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构成的？我知道剧情？你是男主？因为你可能杀了我，所以我不得不讨好你？
　　不对！
　　也许一开始，他是为了保命才讨好沈夜苍的。但是跟沈夜苍相处日久，他已经完全将对方当成了好朋友！他不想从沈夜苍那里得到什么，反而想帮对方更上一层楼！
　　然而，不行。
　　顾余不能说。
　　先不说泄露天机会不会被天道灭杀，即便将真相全盘托出，沈夜苍也不一定信。就算信了，也只会崩溃或者黑化。
　　自己的人生，被一支笔左右；家人的灭亡，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前情提要，换谁不会崩溃？
　　想着，顾余垂眼，咬唇不语。
　　沈夜苍唇角一弯，眼眶越红：“骗子。”话音落下，他垂首狠狠咬住顾余的唇。
　　“唔！”
　　铁锈味在唇舌间流转。
　　顾余想要挣扎，然而掌心刚抵住对方胸口，一股热意上涌，心火灼灼燃烧。
　　顾余愕然。
　　合欢蛊？
　　不可能！
　　明明还没到一个月时限！
　　“唔！”
　　舌尖猛地一痛。
　　沈夜苍将他的舌尖血吞下，眯起眼笑容灿烂，嫣红的眼尾平添一抹邪气：“巧了，我也骗了你。”
　　说完，帘帐落下，一只金眼睛的兔子被丢出，痛苦又暧昧的闷哼渐渐响起——
　　*
　　失策了！
　　顾余躺在床上，木然地盯着沈夜苍安静的睡颜。对方眼尾的红晕已经消退，想来是心魔已经被暂时压下去了。
　　睡梦中的沈夜苍唇角浅浅勾起，五官无一处不完美，仿佛正做着什么美梦。
　　然而，顾余的心情却很不美丽。
　　好痛！
　　说好的金丹境铜皮铁骨呢？
　　为什么只是被沈夜苍折腾了一晚上，他就已经全身酸痛到感觉要瘫痪了？
　　还有，沈夜苍醒来，自己要如何面对对方？
　　想到这里，顾余忽然目光闪了闪，默默握拳。
　　所以，又是因为自己的存在改变了剧情吗？沈夜苍是因为对他的怀疑，才被心魔入侵？
　　“也许，我是专门来克你的？”顾余无意识地低语，“我明明想要帮你来着……”
　　“帮我什么？”熟悉的带着淡淡宠溺的声音响起。
　　顾余瞬间回神，看向沈夜苍。
　　对方瞳孔是干净纯澈的黑。
　　恢复了。
　　顾余顿时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我就是想说，我想帮你，我绝对不会做伤害你的事！”
　　沈夜苍眨了眨眼，勾唇：“嗯。”
　　顾余感觉有些奇怪。
　　紧接着，手腕忽然被拉住，沈夜苍温和的声音霎时沉冷无比：“你身上……谁干的？”
　　“啊？”顾余懵了。
　　这不是你干的好事吗？
　　等等！
　　顾余猛地抬头：“你不记得了？！”
　　沈夜苍皱眉，瞳孔漆黑：“你的意思是……是我干的？”
　　“嗯。”顾余小鸡啄米般点头，忽然想起昨晚沈夜苍那番话，顿时理直气壮起来：“沈夜苍你什么意思？居然骗我？你是不是达到金丹以后，就能控制合欢蛊的母蛊了？”
　　沈夜苍表情一顿，默然。
　　“呵，还真是？”顾余冷笑。
　　好哇！这家伙竟然故意隐瞒此事？
　　此时，只听沈夜苍冷静开口：“你想多了，我只能控制母蛊提前或延后发动子蛊，却无法阻止它为我提供能量。”
　　顾余眨了眨眼，半信半疑：“真的？”
　　沈夜苍颔首：“母蛊认我为主，为我提供能量便是它的职责，就如同呼吸一般，不会因为我的反对而停止。当然，若等我修到元婴，或许能进一步控制母蛊。”
　　“Emmm……好像有点道理？”顾余摸了摸鼻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87章 心意【一更】
　　所以, 是他错怪了沈夜苍？
　　“这种提升，有约等于无。所以我以为没有告诉你的必要，只会让你失望罢了。”沈夜苍平静地总结。
　　顾余竟无法反驳。
　　“你的问题我回答完了。我还有问题想问你。”沈夜苍蓦地开口。
　　顾余心头一紧：“什么？”
　　沈夜苍垂眼, 握住他纤细的手腕：“昨天进入草堂后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记得, 我也不认为我会对你做出这种事……所以, 到底怎么回事？”
　　顾余身上斑驳的青紫在他眼里格外刺眼, 仿佛有一团火气在心口燃烧，沸腾。
　　顾余松了口气, 扯扯嘴角：“没事，就是有人触动了草堂里的阵法, 导致大家都陷入了幻境。”说着, 他又表情凝重地提点道：“我不清楚你在幻境里遭遇了什么, 但你出幻境后直接被心魔附体了。”顿了顿, 他又挠挠头：“就是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你的心魔拿我出气要压我……”
　　好吧，最后那句才是重点好吧？
　　昨天太慌了也没细想，现在头脑清醒了才发现，为什么“心魔”版的沈夜苍因为恼怒于他的欺骗就要压他？惩罚吗？哪有这种惩罚的？
　　顾余暗自嘀咕。
　　沈夜苍闻言蹙眉，目光微闪。
　　他深深地看着顾余, 问：“你真的猜不到吗？”
　　“什么？”顾余下意识反问。
　　沈夜苍的目光里夹杂着太多东西，他茫然之余, 竟莫名有些心慌。他畏惧地垂下眉眼, 不想看对方的眼睛。
　　一声淡淡的叹息在耳畔回响。
　　沈夜苍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抱歉, 我的心魔给你添了麻烦。刚才的话当我没说, 不用在意。”
　　怎么可能不在意？
　　顾余鼻头一酸, 心里没由来的愧疚。
　　他是迟钝, 但又不是蠢。沈夜苍的暗示，以及这半年来的表现，已经让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对劲了。好吧，也许不是沈夜苍不对劲，而是他自己不对劲。
　　他好像、或许、可能、大概真的喜欢上沈夜苍了吧？
　　人都是感情动物，沈夜苍对他的好，他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呢？
　　顾余不是内心脆弱还喜欢胡思乱想的人，但是牵扯到感情，还真容易胡思乱想。比如，沈夜苍喜欢的是他吗？如果那晚剧情没有改变，跟对方春风一度的是赵雪晴，那么沈夜苍也会爱上对方吧？
　　毕竟剧情本该如此，不是吗？
　　而且，沈夜苍是注定要飞升成仙的；而自己能否一直追上沈夜苍的脚步，却是未知的。再加上昨天的事，顾余的顾虑就更多了。
　　自己的确有很多事隐瞒了沈夜苍。他无法和盘托出自己的秘密，这就代表着他跟沈夜苍之间注定有裂痕存在。即便在一起，感情也会因为裂缝而逐渐崩塌。
　　既然如此，不如假装不知道，维持现状。
　　嗯，就这样吧。
　　顾余语气随意地岔开话题：“等出了黄泉秘境，我联系我爹，让他想办法帮你祛除心魔吧。”
　　“嗯。”沈夜苍颔首。
　　顾余其实知道，沈夜苍的心魔就是他。若他能坦诚一些，或许这心魔就自己消散了。但这事儿本身就是无解的。因为他的坦诚，或许反而会让沈夜苍的心魔更上一层楼。
　　总之就是很烦！
　　顾余越想心里越不舒服。
　　所幸此时，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喧闹声。
　　“看来其他人也醒了。”他从床上坐起，肌肉拉扯尾椎上立时一股钻心的痛。他倒抽一口凉气，赶紧吞下一枚丹药，然后说：“赶紧起来出去看看吧，不知道有多少人通过了幻境的考验。”
　　如沈夜苍这般没通过幻境的，也无非是产生心魔而已，并未致命。现在看来，这位红仙虽然号称魔头，本心还是善良的。
　　“嗯。”沈夜苍应了一声，看着顾余背过身匆匆披上衣服，眼底似乎有红光若隐若现。
　　两人收拾好，便出了院子。
　　只见熊大忠手里捧着一只兔子，正好奇地跟其他人讨论着。
　　“这只兔子绝对不一般！你看它的眼睛，多么漂亮！”
　　“我们怎么都昏迷了？大家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
　　“呵呵。”顾余冷笑一声，上前朝小福伸出手。
　　小福立即如飞射的闪电跳到他掌心。
　　顾余一边摸着兔子，一边说：“我觉得，你们应该庆幸自己能醒过来？”
　　“顾师兄！”熊大忠眨了眨眼：“什么意思？这只兔子是？”
　　“这是我的灵宠，叫小福。”顾余言简意赅，随即将其送进袖子里，淡淡地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应该说过黄泉秘境很危险，要听我的命令行事。可是有人却擅自摘了曼珠沙华，是吧？”
　　众人面面相觑。
　　“你们触动了此处的阵法，激活了幻境。不过也算你们幸运，草堂的主人没有要害人的意思，否则，你们现在尸体都凉了！”顾余眉峰凛冽地呵斥，直骂得众人怂唧唧地将脑袋缩进脖子里。
　　当然，顾余其实觉得，这八个人一点儿事儿没有，很明显是托了小福的福。昨晚被沈夜苍丢出去后估计就跟这群人睡了吧？
　　想着，顾余忽然有些后悔。
　　早知道沈夜苍被拖入幻境的时候，他应该把小福放沈夜苍身上的……是因为这一人一兔关系太差，所以小福的气运没有罩庇到沈夜苍身上吗？
　　好吧，话说回来。
　　“谁摘的花，我懒得计较，但是，接下来再犯错，就别怪我冷面无情了！”顾余开口，面色不善。
　　“喏！”
　　“顾师兄放心吧，我会帮忙看好大家。”熊大忠拍拍胸脯。
　　“嗯。”顾余淡淡应了一声，神态竟是与沈夜苍如出一辙。
　　熊大忠看在眼里，不由真心地感慨道：“我以前不懂被人说的‘夫妻相’是什么意思，现在看你顾师兄跟沈师兄你俩，才算明白什么叫‘夫妻相’啊！”
　　顾余一顿，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闭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熊大忠茫然地挠头，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
　　“说正事吧。”沈夜苍开口，看向顾余：“接下来，我等要做什么？”
　　显然是将顾余当做主心骨了。
　　顾余闻言目光闪了闪。
　　本来按照他的意思，是直接将红仙草堂中的宝物取走就行的。但现在，他不得不考虑到自己的行为会让沈夜苍的怀疑进一步扩大。
　　呃，或者破罐破摔？
　　算了，他还想挣扎一下。
　　于是，他说：“大家搜寻一下这个草堂吧，看看有没有哪里与众不同的。但记住，只能看，不要随便乱碰。”
　　众人于是四散而开。
　　顾余和沈夜苍依旧站在院内。
　　院子里的爬山虎缠绕着篱笆，郁郁葱葱。靠近门口的位置，则是一座人形雕像。雕像驻足远望，注视着浩荡汹涌向天际而去的黄泉。
　　在人像的不远处，还有一口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石头围成的水井。井中水质清澈，却见不到底，不知深浅。
　　顾余故意问身边的沈夜苍道：“你觉得，是这雕像有问题，还是水井暗藏玄机？”
　　“为何不能二者兼而有之？”沈夜苍反问。
　　顾余忍不住感慨。
　　不愧是男主啊！
　　“这个雕像要表达的意思，应该是红仙等待着他的先生从黄泉渡河而来。但是，它真的只是一座雕像吗？”顾余自问自答。
　　沈夜苍颔首：“要么，红仙为了延缓寿命，将自己石化。要么，便是他将神魂寄宿在这雕像上，等待有缘人将其唤醒。”
　　“没错！”顾余真是感激沈夜苍的上道。
　　嗯，也可能是太聪明了？
　　“所以我们暂时不要碰它，再看看这口井吧。黄泉里出现一口井，井水看起来还十分清冽，这本身就不正常。最基本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就是，水源来自哪里？”
　　沈夜苍目光微闪，回答：“黄泉？”
　　顾余眼前一亮，拍手：“对啊！难道这就是黄泉水？我们要不要试着捞些上来？”
　　根据擎苍鬼王提供的信息，黄泉水必须用曼珠沙华的叶子来捞取，否则便会失去效用。而现在是白天，找不到曼珠沙华的叶子，只能等晚上了。
　　沈夜苍挑眉：“但是，碰草堂中的花，不是会被扯进幻境中么？”
　　“这么说的话，只要破坏阵法不就行了？”顿了顿，顾余又摇摇头：“不行，谁知道毁掉阵法后，屏蔽瘴气的功能会不会一起失效呢？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找人做个实验，看摘过一次花后再摘，会不会重复被送入幻境？”
　　倒不是顾余冷血不把人当人，而是他很自信，这幻境只会在最初阵法被启动时激活，后面便不会出现了。
　　沈夜苍闻言平静地说：“我来吧。”
　　顾余一顿：“呃，要不我来？”
　　沈夜苍看向他：“可是，幻境对你无用，不是吗？”
　　顾余瞬间全身僵硬。
　　原来沈夜苍知道，不，应该是猜出来的？
　　顾余脑筋一转，瞬间明白自己的破绽在哪里了。
　　——他很平静地讲述了大家陷入幻境之事，全程置身事外，仿佛拥有看穿一切的上帝之眼。当然，关键点是，他将昏迷在花海中的众人搬进了院子里！而能做到这点，无疑代表着幻境对他无效！
　　想到这里，顾余后背都生出了冷汗。
　　果然，自己只是平均水平的智商，真要跟沈夜苍、林芝潮这些大佬比脑子，绝对会被坑得连妈都认不得！
　　但幸好，沈夜苍是友非敌。
　　顾余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随即笑了笑，装作一脸轻松地调侃说：“暴露了？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全身都是破绽？”


第88章 灵魂出窍【一更】
　　沈夜苍闻言垂眼, 仿佛自言自语：“全身……都是漏洞？”
　　“嗯？”顾余不解。
　　沈夜苍回神，抬手捏着顾余的耳垂低声回答：“因为你对我不设防。别人眼里的你高冷贵气，我眼里的你……傻乎乎的很可爱？”
　　“喂！”顾余不爽地狠锤他的胸口, 顺便将耳垂救出来。
　　不能让沈夜苍摸了，不然对方会感受到耳垂的升温的！
　　顾余感觉自己脸颊上都冒着热气。
　　奇了怪了, 他以前是这么容易脸红的人吗？为什么遇到沈夜苍后, 越来越控制不住脸上的温度了？
　　“你说谁傻？”顾余瞪他。
　　沈夜苍毫不犹豫地回答：“小福。”
　　惨遭背锅的小福：？？？
　　顾余顿时忍俊不禁。
　　沈夜苍望着他的笑脸, 眼底也掠过淡淡的笑意。抬手揉了揉他毛绒绒的脑袋，沈夜苍语气温和：“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不用顾虑我。”
　　顾余一顿，忍不住抬头看他：“我……”
　　他无话可说。
　　因为他意识到, 自己的优柔寡断只会伤害到沈夜苍。
　　嗯, 伤人伤己。
　　深吸一口气, 顾余握拳：“我知道了。”他走进花圃, 轻松摘下十几朵曼珠沙华，挑出一半递给沈夜苍：“全吃了吧。”
　　沈夜苍没有犹豫，将殷红的花瓣捣碎吞下。
　　顾余于是将剩下的吃掉。
　　然后，他牵住沈夜苍的手：“闭气。”
　　沈夜苍挑眉。
　　闭气？
　　难道？
　　没错，就是这个难道。
　　顾余拉着沈夜苍，直接跳进井中。
　　两人一路向下来到井底, 只见水底铺满沙粒，一支断了一截的剑静静插在沙中。
　　沈夜苍瞳孔骤缩。
　　仙剑？
　　顾余传音道：“根据我得到的消息, 仙人一剑斩魔, 所持仙剑一半插在那天魔尸体上, 一半落入黄泉, 然后随着水流进入到这口井下。”
　　当然, 按照作者的说法, 这仙剑经过魔血的污染以及黄河的洗刷，再加上已经断裂，早已跌落品级。但即便如此，也有二品了。
　　但顾余却觉得刚刚好。
　　别忘了，沈夜苍在秘境里得到了李乘风的剑意，自己手里还有一只剑灵。只要找到一位大宗师将仙剑融掉重练，加入剑灵，配合顶级剑意，达到一品甚至极品都不是问题！
　　沈夜苍为他过生日，所以顾余早就下定决心，要用仙剑为沈夜苍打造一柄本命灵剑作为对方的生日礼物！
　　想着，顾余伸手将剑拔起。
　　剑身上一层薄薄的光芒亮起，随即消失不见。
　　在顾余的视线里，一道璀璨的金芒涌入自己体内，紧接着，他便有种吃撑了的感觉。他闭上眼，周身气息节节攀升，不一会儿便达到金丹后期。而这，不过消耗了金芒力量的三分之二，剩下的宝气则乖顺地藏进他的丹田里。
　　嗯，现在可不是升元婴的最佳时机。
　　顾余睁眼，眼底似有金芒闪过。
　　他将手中仙剑递给沈夜苍，传音：“这个你收着吧。”
　　沈夜苍深深地望着他，随即摇头：“它属于你。”
　　“咱俩还分彼此？”顾余挑眉。
　　沈夜苍一顿，默默握住剑柄。
　　顾余笑眯眯地说：“等拿到另一半，出了秘境咱就找个大宗师将它炼了。”
　　另一半么？
　　沈夜苍垂眼，若有所思地传音：“那块石碑下，是不是有天魔的尸体？”
　　所谓天魔，即天外之魔。
　　一言以蔽之，它就是心魔的上位，拥有实体且能轻易引动他人心魔。使人堕魔便是天魔的乐趣。
　　“差不多。”顾余耸了耸肩，淡淡地说：“天魔身死，魂魄则被仙剑镇压着。所以那片广场是天魔的阴谋，只待有人拔出仙剑，他便会夺舍重生。嘿，不过不用担心，一只被黄泉瘴气和仙剑磨损了千年之久的天魔而已，正好让他跟林——”他猛地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说：“林芝潮斗得两败俱伤。”
　　“天元宗老祖，林芝潮？”
　　“他用了些手段附在了向方洲的法宝上。”顾余一边缓慢地解释，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沈夜苍的神色。
　　对方神色不变，并没有因为一个名字而露出别样的情绪。
　　顾余觉得自己实在过于敏感了。
　　恰在此时，从黄沙中飘出一小团气泡。
　　沈夜苍目光一厉，立即飞身将顾余推开。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色的闪电冲去，用力踹了沈夜苍的心口一脚。
　　沈夜苍只觉灵魂剧震，霎时昏死过去。
　　“卧槽！沈夜苍！”顾余脑子还是蒙的，下意识便扶住对方，同时本能地朝着那黑色闪电看去。
　　只见那黑色闪电在沈夜苍心口一触即离，随即又朝顾余而来。
　　顾余立即抬手，指尖出现一道剑符。
　　“嘤？”小福从他袖子里露出小小的脑袋，一脸迷糊。这袖子相当于袖里乾坤，即另一个空间，只要不出去就不用担心溺水。
　　黑色闪电仿佛刹车般猛地停止。
　　黄河水被搅得浑浊。
　　黑色闪电的身影在水中朦朦胧胧，若隐若现。
　　然而，顾余却没错过那熟悉的叫声：“嘤？”
　　凝神一看，好家伙，原来是一只全身漆黑，眼珠也漆黑的兔子！黑不溜秋的，看起来跟煤球一样！
　　但是，为什么黄泉水里栖息着一只兔子？
　　霎时，一个称呼涌上心头——
　　“阴阳宝兔？！”
　　煤球一样的兔子瞥了他一眼。
　　好吧，这黑乎乎的眼珠子大大的又大又圆，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它转动了几下。
　　紧接着，一道黑光闪过，一个一身黑色裘袍，短发凌厉，看不出性别的小孩儿出现在顾余面前。
　　“咳咳。”小孩儿摸着自己的嗓子咳嗽了两下，才面容冷淡地看过来：“你是、谁？为何拥有、天运宝兔？”
　　好家伙！阴阳宝兔的人形居然这么幼！
　　顾余盯着对方那肥肥的脸颊，很想捏一捏，触感应该会很好吧？
　　小孩儿注意到他的表情，淡淡蹙眉：“眼神、好恶心。”
　　“咳咳……”顾余摸摸鼻子，笑眯眯地说：“什么叫恶心？这只是大人看到可爱的小孩子的正常反应。好吧好吧，言归正传，其实我是这个。”说着，顾余从乾坤袋中取出两粒避水珠，一粒喂给小福，一粒自己吞下，然后摇身一变，从衣服堆里钻出来。
　　阴阳宝兔的瞳孔放大，眼底写满惊奇：“啊……”她如履平地般走近，捧住顾余和小福，语气茫然不解：“玲珑宝兔？”
　　小福一看到顾余的兔形，便乐不可支地凑上去想要蹭蹭，但被顾余嫌弃地踢开。
　　他从小孩儿手里跳出，钻回衣服里，眨眼又变回了人形：“大家都是兔子，这样你应该不会怀疑我不怀好意什么的吧？对了，我叫顾余，你呢？”
　　小孩儿眨了眨眼，开口：“我没有名字。”
　　顾余微讶，但很快表示理解。
　　小福不也没名字吗？
　　想了想，他说：“你是阴阳宝兔，说到阴阳，我就想到太极。不如以后，你跟我姓，就叫顾太极？”
　　“顾太极……”小孩儿低下头，陷入漫长的思绪。
　　顾余无奈地笑了笑：“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小孩儿目光闪动：“嗯，很好听，那我就叫顾太极。”
　　顾余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小家伙不喜欢呢。
　　紧接着，他又乐了。
　　四大宝兔，已经集齐了其三。下次遇见菩提宝兔时，是不是可以跟沈夜苍姓呢？
　　哦等等！
　　“太极！你对沈夜苍，就是我怀里的男人，做了什么？”顾余严肃着脸问。
　　顾太极歪了歪脑袋，想了想，说：“醒来以为遇到了危险，所以使用了能力。”
　　“能力？什么能力？”顾余心里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阴阳宝兔的能力，该不会是……
　　“打出他的神魂。”顾太极回答，表情疲倦一副没睡好的模样。
　　“艹！”顾余的脸顿时黑了：“所以他现在魂魄离体了？！”
　　“嗯。”顾太极打了个哈欠。
　　“草草草！”顾余整个人都不好了！
　　用曼珠沙华叶子捞起的黄泉水能巩固神魂不错，但黄泉本身，却是会不断释放瘴气，吸引人的神魂坠入河中，前往那太古传说中的地府的！
　　当然，这里只是黄泉的支流，所以去不到地府。但这也意味着，沈夜苍的神魂将永远留在河中，任由河水冲刷，直至魂飞魄散！
　　“他的神魂呢？！你能看到对不对？赶紧把它送回沈夜苍的体内！”顾余一个激动，忍不住用力捏住顾太极的肩膀。
　　顾太极并未感到疼痛。
　　她的修为比顾余高太多了。
　　闻言，她只是平静地看向左侧：“他的神魂已经顺着水流进入黄泉了。”
　　“艹！”顾余控制不住爆粗口。
　　实在是心情太差了！
　　但是又不能打小孩儿，毕竟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即软下声音：“我们现在就进黄泉，拜托你看到他的神魂就摄过来令其魂归其位。”
　　“嗯，好哦。”顾太极没有迟疑地点头。
　　顾余却没有丝毫轻松。
　　他将沈夜苍的身体背在背上，然后通过井底，进入黄泉。


第89章 谜语人【一更】
　　阴阳宝兔, 拥有穿梭阴阳生死的天赋。它可以一分为二，阳兔在人类世界活动；阴兔在亡灵世界游荡。阴阳宝兔的攻击是针对神魂的，所以才会把林芝潮打成精神分裂, 把沈夜苍打到神魂出窍。
　　除此之外，阴阳宝兔既能吸收阳气, 也能吸收阴气修炼。若论武力, 四大宝兔她能排第二。第一自然是菩提宝兔。菩提宝兔悟性超绝, 随便的风景在其眼中都是“道”。试问一个悟道如喝水的兔子，能不强吗？
　　“阳兔被一个奇怪的老头穷追不舍, 他很强，所以我们阴阳合体打伤了老头。但是我们也受伤了, 所以钻进这里休息。”
　　顾太极明显精神了不少, 在顾余耳边絮絮叨叨。
　　顾余知道, 她说的老头就是林芝潮。
　　虽然他很好奇, 阴阳宝兔能穿梭的阴界是什么地方，但此时，他更关心沈夜苍的安危。幸好当时让沈夜苍多吞了点曼珠沙华，可以抵抗黄泉瘴气，否则不等他去救沈夜苍，对方就要无了！
　　“看到沈夜苍了吗？”他忍不住询问。
　　顾太极环视周围。
　　入眼皆是黄泉的河水。
　　她摇摇头：“好奇怪。”
　　“怎么了？”顾余心中一紧。
　　“一个灵魂都没有。”顾太极回答, 又瞥向顾余，怔了怔, 自言自语：“好奇怪, 你的灵魂跟大家都不一样。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吗？”
　　顾余原本松了口气, 结果松到一半, 心又悬了起来。
　　好家伙, 阴阳宝兔连这都能看出来的吗？
　　“你看到了什么？”顾余暂时忘记所处环境, 问。
　　顾太极盯着他，缓缓说：“纯白的灵魂，黑色的锁链。世界的……唔！”她猛地抱住脑袋，神色痛苦。
　　“你怎么了？”顾余一惊。
　　顾太极双眼充血：“异界之人，改变天命的人……”话音未落，两行血泪落下。
　　“不要说了！”顾余捂住她的嘴，从乾坤戒里取出各种丹药喂进对方嘴里。
　　顾太极脸色苍白。
　　黄泉的河水纷纷涌入她体内，为她提供能量。
　　好一会儿，见她的气色才好了些，顾余才严肃地说：“太极，记住了，我来自异界的事不要说出去，不要告诉任何人。”
　　他的心绪其实很乱。
　　自己改变了剧情，崩掉了系统，似乎触发了多米诺骨牌，引出一连串的问题？
　　那所谓的“黑色锁链”是什么？某种让他无法逃脱的灵魂枷锁？有什么用？谁在他灵魂上下的枷锁？目的是什么？阴阳宝兔那未尽之言又是什么？
　　虽然好奇，但他也知道，阴阳宝兔泄露天机会引来天谴。换种理解，如果自己告诉沈夜苍，他来自异界，告诉沈夜苍剧情，是不是也会遭遇天谴？
　　好吧，冷静。
　　顾余深吸一口气。
　　“好。”顾太极软软地应了一声，无力地靠在顾余身上。
　　“我们继续前进吧。”
　　“嗯。”
　　*
　　金榜题名？
　　洞房花烛？
　　鳏寡孤独？
　　亡国之恨？
　　人生多的是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沈夜苍睁着眼，看着河水载着无数记忆流淌过自己身边，众生百态，均在他眼前上演。
　　早夭的无知的孩童；意外死去，满心不甘的成年人；垂垂老矣，寿终正寝的老人……
　　他不知过去了多久，只知道神魂似乎很疲惫。
　　恰在此时，一道贯破苍穹的剑光向眼角刺来。
　　天空裂开一个黑漆漆的口子。
　　“可恶！李乘风！李乘风！”满怀恶意的，嘶哑的声音在咆哮，每一字每一句都仿佛要招来不祥，让人从心底里感到恶心愤怒。
　　剑光没有回答，眨眼便将一道乌黑身影贯穿，随即去势不减，将一条贯穿天际的河流割出一条碎片。
　　碎片降落在天元大陆。
　　天空中有一头金色的小龙在窥探，不幸也被剑光的余韵波及，霎时哀鸣着从云间坠去。
　　“轰隆！”
　　山被压扁成峡谷。
　　四海的龙族浮出水面，无能狂怒。
　　与此同时，乌黑的身影咽气，仙剑应声而断。一半插在乌黑身影体内，一半则则被汹涌的潮水淹没，逐渐沉底。
　　纯白的身影，或者说李乘风并未停留，转身离开这个世界。而黑色身影，即天魔在身体腐烂后，神魂终于小心翼翼地钻出身体。等确认李乘风已经离去，便迫不及待地破开大骂：“李乘风！给小爷等着！总有一日，我天魔会攻占仙界，屠戮人仙两族！我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我诅咒孕育你的世界终归于死亡！等着吧，不要小看我天魔的报复心！”话音未落，断成两半的仙剑剑身闪了闪。
　　天魔吓得一缩脖子，赶紧闭嘴，钻回体内。
　　只有天空依旧裂开的口子，昭示着先前的一切。
　　这是仙人斩魔的画面么？看来是被黄泉记录下来了。
　　沈夜苍默默想着。
　　斩魔的仙人原来是李乘风么？
　　也是，拥有那般惊才绝艳的剑术的，除了李乘风又能是谁呢？只是……
　　沈夜苍垂眼，目光闪动。
　　剑仙跨界斩魔、天魔的诅咒、万年来逐渐无人飞升的天元大陆……
　　“你想成仙吗？”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沈夜苍目光一厉。
　　眨眼间，眼前出现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影，只是眼尾有淡淡的红痕，看起来妖冶许多。
　　“心魔？”沈夜苍挑眉。
　　“你猜？”心魔“沈夜苍”嬉皮笑脸。
　　沈夜苍神色淡漠。
　　那心魔见状抬头，望向流动的黄泉水：“多么安谧的世界啊，可是你该不会想永远呆在这里吧？不想回去见你的顾余吗？”
　　“与你无关。”沈夜苍回答。
　　他多多少少能猜到自己如今的状况。
　　金丹境的修士，神魂是很脆弱的。唯有晋升元婴，才能学会神魂出窍。所以，目前他最应该做的便是按兵不动，等待顾余来救自己。
　　嗯，沈夜苍就是有这样莫名的自信。
　　顾余一定会斩尽一切阻碍，来救自己。所以任何的多余动作都是在给对方拖后腿。
　　“你想成仙吗？”那心魔见沈夜苍不答，忽然换了个话题。
　　但沈夜苍依旧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你想跟顾余永远在一起吗？”心魔又问。
　　沈夜苍依旧不答。
　　“看来你很警惕。”心魔叹息，漫不经心地问：“难道你不想知道顾余的秘密吗？如果他的秘密，跟他的生死有关呢？”
　　沈夜苍猛地目光一厉：“你到底想如何？！”
　　“不如何啊……”心魔叹息，“想拯救下世界怎么就这么难呢？”
　　沈夜苍蹙眉盯着他：“你不是我的心魔，你是谁？”
　　“呵呵。”心魔嬉笑，神秘莫测：“你猜？”
　　沈夜苍表情冷漠：“你无非想告诉我，仙人至强一剑，以及天魔的诅咒，是使得天元大陆无人能飞升的原因。但是那又如何？我与顾余不过是小小的金丹境，难道天漏了，还能补天不成？不能飞升便不能，我愿意与他老死天元大陆！”
　　“如果他会离开你呢？去到一个……你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心魔问。
　　沈夜苍狠狠蹙眉，目光凛冽：“我找不到的地方？仙界？”
　　“呵呵。”心魔笑容讽刺。他抬手——
　　沈夜苍欲躲，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心魔的手最终落在他发顶。
　　“我的孩子，终有一天，你会回来找我的。”
　　心魔说完，瞬间烟消云散。
　　紧接着，沈夜苍只觉一种冥冥中的顿悟涌上心头。
　　生死、轮回。
　　时间、空间。
　　一切宏伟建筑在时间冲刷下都会锈迹斑斑。
　　一切人世的喜怒哀乐在黄泉的洗礼下都会前尘尽忘。
　　时间，才是最可怕的毒药。
　　叮咚的流水声戛然而止。
　　万物在此凝固。
　　沈夜苍抬手，攫取一滴黄泉水。
　　黄泉水在他的视线中缓慢地凝固成结晶状，水晶般晶莹剔透。他甚至能看到这结晶状的黄泉水中，有一道人影正经历着平凡的一生，最终走向死亡，魂归黄泉。
　　沈夜苍脸色苍白，出神地盯着掌中结晶。
　　他似乎获得了少许的，操纵时间的权柄？
　　只是代价有些大。
　　沈夜苍昏死前，似乎看到了顾余急切的身影飞速游来。他心头一松，彻底闭上眼。
　　*
　　再醒来，入眼是干净的天花板。
　　屋外熙熙攘攘的嘈杂声不绝于耳。
　　身边似乎有些挤。
　　一股闻着馊馊的水汽味传入鼻尖。
　　沈夜苍扭头，只见一个披着黑色裘袍的短发小女孩儿正蜷成一团，睡在自己旁边。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动静，小女孩儿揉揉眼：“你醒了。”声音呆呆的，听不出情绪起伏。
　　沈夜苍抿唇：“你是？”
　　“顾太极。”女孩儿打了个呵欠，解释说：“顾余捡回来的，所以跟他姓了。”
　　沈夜苍无言以对。
　　在黄泉秘境捡到一个黑发黑瞳，气质独特，气味也很独特的小女孩儿，这正常吗？
　　肯定不正常。
　　所以沈夜苍选择跳过：“顾余呢？”
　　“好像这里有什么法宝库被封印了，余余带着大家去解了。他担心你，所以让我治好你。”顿了顿，顾太极看向沈夜苍：“我不是故意踢你的。”
　　余余？踢？
　　沈夜苍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
　　“井下袭击我的人是你？”
　　“不是袭击，是自卫。”顾太极一本正经地纠正。
　　作者有话要说：


第90章 红仙苏醒【一更】
　　沈夜苍：……
　　“我攻击过你？”
　　“你吵到我睡觉了。”
　　沈夜苍：……
　　他开始自我怀疑为什么要在这里跟这个小孩儿沟通这些东西。他下床, 检视自身，发现神魂非但没感到虚弱，反而神采奕奕, 就好像吃饱喝足了一般。
　　他有些惊讶。
　　他的神魂在黄泉中被磨损不少，又在最后擅自动用了时间的力量, 应该非常虚弱才对。
　　想到顾太极刚才说的话, 沈夜苍眼底精光一闪。
　　这个小女孩儿, 可以治疗人的神魂吗？
　　“你要出去吗？”顾太极问。
　　“嗯，一起吗？”
　　顾太极眨眨眼, 慢半拍的呆滞表情使她看上去有些冷淡，竟然跟沈夜苍有几分神似。
　　“好。”说着, 她眨眼间变成一只漆黑的兔子, 跳到沈夜苍肩上。
　　沈夜苍看着兔子, 愣住了。
　　又是一只兔子？
　　皮毛漆黑, 身在黄泉，可治神魂之伤……
　　沈夜苍淡淡蹙眉。
　　——阴阳宝兔。
　　遇到四大宝兔之一，他本应该高兴。毕竟这种运气实在逆天。但别忘了，他的身边已经出现三只兔子了。
　　顾余、天运宝兔和阴阳宝兔。
　　再加上那个扮做他心魔的神秘人意味不明的话语，顾余同样是四大宝兔的概率起码在50%以上。
　　菩提宝兔？
　　顾余看着不像。
　　那就是玲珑宝兔了。
　　想到先前的幻境确实对顾余无效，沈夜苍的心沉了又沉。
　　四大宝兔其三聚集在他身边, 不灭丹的丹方了然于心。
　　这一切难道只是巧合？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张未知的大网笼罩在他的头顶, 操纵着他前往未知的方向。
　　看来, 不能擅自使用时间的力量……
　　沈夜苍若有所思, 随即带顾太极走出房间。
　　此时正是午夜。
　　只见顾余正指挥一半弟子摘取曼珠沙华的叶子, 一半弟子将叶子缝合在一起, 做成荷叶大小, 然后去盛井中的黄泉水。
　　“你怎么出来了？”余光瞥见沈夜苍，顾余立即走过来，摸摸他肩膀上的顾太极，问：“感觉如何？”
　　顾太极顺势跳到他肩膀上，闭上眼呼呼大睡起来。
　　“很好。”沈夜苍回答。
　　顾余松了口气。
　　他自然是信任顾太极的能力的。
　　哪怕被林芝潮重伤，顾太极依旧很强。按照她自己的说法，阳兔和阴兔修为均在分神境，阴阳两兔合体，则可瞬间提升至合体境。
　　如今，阳兔的神魂正在沉眠，只有阴兔顾太极醒来，所以现在她是分神境。一位分神境，更兼对神魂的了解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要治好沈夜苍别提多简单了。
　　所以，顾余才放心地将沈夜苍交给顾太极，自己跑出来支持大局。
　　毕竟这群人跟随了自己，总要给些好处。
　　而在探查中，这些弟子发现草堂后有一个屋子是被封印着的，便怀疑里面保存着红仙当年收集的法宝，需要特殊的办法才能开启。
　　这让大家兴奋异常。
　　顶着危险进黄泉秘境，不就是为了奇遇跟法宝的吗？
　　考虑到随时有其他宗门的弟子发现红仙草堂，大家立即动手想要将封印解除。然而，这可是千年前的大能设下的封印，哪有那么容易被解除？
　　众人非常气馁。
　　顾余于是顺水推舟，提出了一套解决方案。
　　此时，众人便在执行顾余的方案。
　　沈夜苍听着顾余的解释，看着忙碌的众人，淡淡地说：“草堂里唯一有异常的应该是那座红仙雕像。如果红仙神魂犹在，最可能便是沉眠在雕像中。所以，要用被曼珠沙华叶子盛起的黄泉水，来浇灌雕像，对吗？”
　　顾余满眼钦佩：“你怎么这么聪明？”
　　沈夜苍没有骄傲，而是平静地回答：“你先前提醒过我。”
　　“哈哈，但是其他人就没你反应这么快。”顾余挠头。
　　沈夜苍默然。
　　顾余嘴上虽说是猜测，但两人都清楚，这种方法肯定能成功。
　　只见熊大忠和陈启秀两人小心翼翼地捧着装满黄泉水的曼珠沙华叶子，挪到雕像旁，然后浇到雕像头顶。
　　清澈的黄泉水顺着雕像汩汩流下。
　　肉眼可见的，一些水珠被雕像吸收了。
　　“怎么样？”熊大忠紧张地问。
　　顾余挑眉，哭笑不得：“你们急什么？神魂复苏是很简单的事情吗？没见雕像确实在吸收黄泉水吗？继续浇！一半人浇灌雕像，一半人将黄泉水收集起来等快出去的时候大家一起分配。”
　　“好！”
　　大家不由信心爆棚，斗志满满。
　　顾余命令完，又看向沈夜苍：“你身体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吧。”
　　“我不是你的男宠么？”沈夜苍忽然开口。
　　“啊？”顾余一愣。
　　周围弟子忍不住竖起大耳朵。
　　“所以我负责照顾你。”沈夜苍眉眼间掠过淡淡的宠溺：“不然什么都不做，我会愧疚。”
　　“也、也行……”顾余耳垂发烫，不自在地摸摸鼻子。
　　沈夜苍真的是，撩而不自知？
　　大家的动作都很快，一派人不知疲倦地给雕像浇水，另一派人则收集到满满两乾坤戒的黄泉水了。
　　只是雕像迟迟没反应，还是稍稍让大家有些失望的。
　　不知不觉，晨光在天际线亮起。
　　远处忽然传来怪异的吼叫声。
　　顾余闻声立即凑到篱笆前抬头眺望，只见晨光中，一群双眼泛红的修士正飞速朝这边狂奔而来。
　　这些修士，穿的大多是天元宗的弟子服。为首的，正是向方洲。与其他修士略有不同，他虽然眼眶泛红，但明显更冷静。
　　顾余心里发怵。
　　这到底是真的向方洲，还是林芝潮呢？
　　想着，他将肩膀上的顾太极送入袖里乾坤，同时回身来到院中，朝众人道：“大家小心，天元宗来了。而且他们看起来有些不对。”
　　熊大忠走过来，忧心忡忡：“天元宗跟咱们一直不对付，他们会不会把我们赶出去？”
　　“有可能。”顾余面无表情：“他们看起来像被瘴气影响了，恐怕理智损耗不少，更容易与我们有冲突。”说着，他抬眼，看向雕像：“红仙，若天元宗与我等起了冲突，你与先生回忆的草堂恐怕要被毁掉了。若我等被天元宗赶出了草堂，也没有人继续提供黄泉水来修补你的神魂了。”
　　沈夜苍目光微动。
　　原来顾余在怀疑，红仙的神魂早就清醒了。只是想白嫖更多黄泉水，所以索性“装死”。
　　确实，可能性不小。
　　“咯咯——”草堂的院子里忽然响起银铃般雌雄莫辨的笑声，“让他们进，我的草堂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毁掉的吗？”
　　众人一惊，下意识抬头，却只见黑漆漆的天空。
　　顾余挑眉：“真的吗？如果他们将天魔也一起带进来了呢？”
　　天魔？
　　熊大忠等人一脸茫然。
　　院中诡异地寂静。
　　忽然。
　　一道艳红色的身影突兀出现在顾余眼前。
　　这身影出现得太快，众人均没有察觉。唯有四仰八叉地躺在顾余袖子里的顾太极，后腿蹬了瞪，懒洋洋地睁开困倦的眼皮。
　　红仙忌惮地瞥了眼顾余的衣袖，随即漫不经心地说：“你知道的还挺多。”
　　“我好学，所以读的书多。”顾余谦虚道。
　　红仙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
　　顾余默默打量他。
　　这是一个极美极美的人。
　　明眸善睐，肤白如雪，眼尾的红痕与一袭红衣衬得他艳而不俗，仿佛勾人心醉的海棠。
　　虽然声音雌雄莫辨，但看脸却是实实在在的男人。
　　只见他抬手，一道透明的护罩笼罩住整个草堂。
　　紧接着，就见远处争吵这里狂奔的向方洲等人露出茫然的表情，逐渐放慢脚步，最终停顿下来。
　　顾余大概猜到，红仙是用阵法将整个草堂隐身了。
　　只是……
　　果然，只见向方洲紧紧停顿了几息，便转身朝众人说了些什么，紧接着，众人便继续朝草堂的方向而来。
　　红仙淡淡蹙眉。
　　顾余给他传音道：“向方洲身边有一位合体境大能的分魂。”
　　这种障眼法，又怎会对合体境起效呢？
　　红仙闻言，若有所思地瞥了顾余一眼，语气平静：“你等唤醒我，无非想要打开我的藏宝库。我可以将开启的方法告知，但同样的，你等必须完成我的一个心愿。”
　　顾余愣了愣：“外面的天元宗弟子呢？”
　　“你等抗拒他们，无非是害怕宝物被他们抢走。既如此，我先将宝库开放，让你们全部取走。”红仙一顿，感受到四周那瞬间炽热的视线，以及顾余和沈夜苍惊讶却清澈的眼神，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但若是拿了我的东西却不帮我做事，呵呵，那就别想走出黄泉！”
　　霎时，无数视线看向顾余。
　　此时此刻，顾余便是他们的主心骨。
　　众人已经打从心底里相信对方了。
　　顾余有些亚历山大。
　　他其实是有些社恐的阿宅来着，要不是这群人派不上用场，他也不至于上阵主导一切啊。现在这种被当做主心骨被期待的感觉，并不是他想要的啊……
　　顾余头大无比，忽然肩膀上一重。
　　沈夜苍将他发顶揉乱，语气波澜不惊：“不想做就拒绝。”
　　顾余一怔，蓦的鼻头泛酸。
　　沈夜苍这是完美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了吗？嘤嘤嘤，能不能别这么善解人意啊？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沦陷了！
　　顾余赶紧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好吧，虽然总是想放弃、想摆烂，想躲在沈夜苍身后被带飞，但是人啊，总有要肩挑责任的时候！
　　再睁眼，顾余目光坚定：“可以。你想交易什么？”
　　红仙挑眉，带着一丝欣赏开口道：“想来你是知道我的故事的，所以我的要求是，帮我找到先生的转世，将我的种子送到他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第91章 初心【一更】
　　顾余嘴角一抽：“你没事吧？找你家教书先生的转世？你知道天元大陆有多少人吗？找到特定的人有多难吗？”
　　红仙挑眉：“有意思吗？你问问你袖子里的两个难不难？”
　　顾余一顿, 哂笑不语。
　　好吧，阴阳宝兔可穿梭阴阳，再加上天运宝兔的运气加持, 找一个转生过的人应该不难……吧？
　　顾余也不确定，准备待会儿叫醒顾太极问问。
　　想着, 他说：“我暂时给不了你确定的答案。”
　　“你很诚实。”红仙颔首。
　　顾余默然不语。
　　红仙又道：“算了, 看在你这般诚实的份儿上, 我降低些要求。千年的光阴过去，我却依旧记得先生的草堂, 那些孩童坐在草堂中琅琅的读书声，犹在耳畔。所以, 麻烦你带我的种子回到先生的故乡, 在那里建一座草堂, 在你有生之年, 保证给无家可归的孩子们读书的机会。哦，对了，别忘了将我的种子种下。”
　　顾余鼻头一酸，莫名想哭。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被红仙的话戳中了。
　　来到这个小说的世界，他好像渐渐融入了修仙的生活，很少能关注到普通人的世界了。
　　他有些脸红, 有些羞愧。
　　因为他连红仙都不如。
　　身为普通人，难道不更应该去帮助普通人吗？明明不久前在南宁城, 他便看到了修仙世界里普通人的生活有多痛苦……
　　“可以, 这个我答应你。”他果断开口, 目光坚定：“谢谢你敲醒了我, 我可以承诺, 总有一天我会将你先生的草堂开遍天元大陆的每一座城市！”
　　这时, 熊大忠忽然插嘴说：“等等，顾师兄，这种事怎么能一个人全包揽呢？你也是为了咱们嘛，所以开草堂这种事也必须有我的一份！”
　　“对对！”其他纷纷附和，“我也早想在家乡里招教书先生来教书育人了。”
　　“正有此意！这可是大功德，顾师兄，还请务必让我们也分一杯羹！”
　　顾余有些感动，嘴角笑容灿烂：“好，那就大家一起干！”
　　红仙挑眉。
　　虽不明白自己敲醒了顾余什么，但看着眼前众人众志成城的模样，还是笑着抬手，点在顾余眉心：“好，记住你们的承诺。”
　　话音落下，天道誓约成立。
　　红仙随手一挥，那间屋子的封印应声消散。
　　红仙道：“去吧，里面的确是我从前的收藏，就托付给你们了。”
　　顾余转身，对众人道：“时间紧迫，天元宗就要到了，我这边有一个空的乾坤戒，足够储存所有法宝。所以，这些东西便先保存在这边，等出了黄泉秘境，大家平分，如何？”
　　熊大忠第一个说：“顾师兄，我相信你的为人。”
　　陈启秀道：“哈哈，顾师兄本来就不缺高级法宝，难道还会贪了咱们的吗？我才不信呢！”
　　“对对。”众人附和，没有异议。
　　事情由此敲定。
　　顾余便在大家见证下走入屋内，也不看有多少法宝，品级如何，一股脑儿地全收进了自己的乾坤戒中。
　　紧接着，只见红仙随手一招。
　　院外的花海中，一朵红缨花飞出，逐渐蜕变成种子，落入顾余手中。
　　“麻烦你了。”红仙微微颔首，随即身形逐渐消失不见。
　　“请放心，我顾余说到做到！”
　　将种子放到最安全的地方收好，关上屋子的门，顾余便指挥大家随便打扫一下，掩盖掩盖某些痕迹，然后全部进屋。
　　不一会儿，果然听见屋外传来人声。
　　然而，人声突兀地消失。
　　顾余早有预料，出门一看，果然向方洲等人已经倒在花海中。
　　很好，这是中了幻境啊。
　　他才没有义务提醒这群人呢。
　　毕竟是敌人。
　　关上门，顾余对大家说：“都休息吧，大家轮流警戒，等他们醒了再说。”
　　“喏！”
　　大家说说笑笑，各自坐在椅子上盘腿休息。
　　顾余走到沈夜苍身边，问：“你要不要也休息一下？”
　　沈夜苍摇头：“不用，睡饱了。”他伸手搂住顾余的腰，低声问：“要不要坐到我身上睡一觉？这两天都辛苦你了。”
　　顾余脸颊一烫，本能地用余光去观察其他人的表现。
　　只见这些人都闭着眼睛，但明显耳朵是竖着的。
　　好吧，毕竟是修真世界，对同性相恋的接受程度很高。
　　唉？等等，同性相恋？
　　呸呸呸，他跟沈夜苍是演的情侣！演的！
　　顾余捂住慌乱的心跳，不想承认沈夜苍对自己的态度似乎越来越放肆了？而自己也越来越习惯了跟沈夜苍的相处方式？
　　大敌当前，怎么自己还擅自想东想西的？
　　顾余平复下心情，看向沈夜苍。
　　沈夜苍依旧是从前那副平淡的表情，但顾余硬生生从中看到了一丝缱绻与宠溺。
　　顾余原本到嘴的拒绝忽然变了：“好像……是有点累的。”
　　沈夜苍于是将人抱到他身上，宽大温暖的手掌盖住他的后脑勺：“我抱着你警戒，你休息吧。”
　　“嗯……”顾余把脸埋进沈夜苍的肩窝，感觉脸颊烫得能煮鸡蛋了。
　　这怎么睡得着啊？
　　奇了怪了，明明是“老夫老妻”了，自己怎么总是因为沈夜苍的一些举动而脸红心跳呢？
　　顾余忍不住胡思乱想。
　　不知不觉，半天时间过去。
　　门外终于再次响起纷乱声。
　　众人闻声立即睁眼，显然先前仅仅在假寐。
　　顾余也抬头轻轻推了推沈夜苍。
　　沈夜苍于是放他下来，将他有些凌乱的衣领整平。
　　顾余乖乖地一动不动，等他整理好，才恢复了“霸总”的气势，挥手道：“走吧，迎接天元宗。”
　　“喏！”众人轻笑。
　　打开大门，果然见向方洲领着众人正推开院内篱笆走进来。见到顾余等人，向方洲并不惊讶，反而抱拳文质彬彬地开口：“哦？是十剑宗的各位吗？在下天元宗向方洲，能在此地与各位相遇，也是缘分了。”
　　“向少宗主，别来无恙。”顾余同样抱拳。
　　两人从前有过一面之缘。
　　不过那时向方洲是天之骄子，而原身是纨绔废柴，没有什么交集。
　　而今……
　　向方洲意味深长一笑：“顾兄，好久不见了。有机会我等相聚叙叙旧，如何？”
　　顾余挑眉，笑眯眯却又不客气地问：“咦？我们有什么旧可叙的吗？少宗主听不出我之前是客套话？”
　　旁边一人立即皱眉：“喂！你什么口气敢跟我们大师兄如此说话？”
　　“陈杭，闭嘴。”向方洲睨他一眼。
　　那叫陈杭的弟子立即乖乖闭嘴，退掉向方洲身后。
　　向方洲同样微笑，宛如一只成精的老狐狸：“虽然知道是客套话，但我却是真心的。顾兄此次黄泉秘境之行，实在令我大开眼界，放弃了石碑广场，率先带领其他人找到这处安稳之地，简直是大智若愚，聪慧绝顶。而我一向欣赏这样的人，不由想要结交。”
　　顾余皮笑肉不笑：“不过是不相信那石碑广场上真有什么仙剑罢了。至于这里……呵呵，只是运气好，答对了人面蛛的问题罢了。向少宗主呢？怎么放弃了寻找仙剑了吗？又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多亏了空性佛子。”向方洲感慨万千，“有人在广场上发现了密道，大家进去后发现仙剑要择主，愿意参加之人皆要接受其考验。最初众人兴奋莫名，结果试炼后期，大家越来越暴躁，竟是互相残杀起来。若非空性佛子念动佛音，大家恐怕就要被心魔和瘴气吞噬了吧？”
　　“哦？”顾余挑眉，表现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能具体说说吗？”
　　向方洲笑眯眯地看向他：“顾兄不请我们先进屋吗？”
　　顾余这才一拍脑袋，无辜道：“哦对，差点忘了。少宗主，请进吧。不过我们搜了一圈，发现这处草堂只有四间屋子，分别是客厅、厨房、卧房和类似于杂物间的地方。卧房我十剑宗占了，麻烦你们找其他地方休息了。”
　　“那就客厅吧。”向方洲说。
　　“可以。”顾余颔首。
　　众人于是缓步走入客厅。
　　顾余和向方洲言笑晏晏，但两人伸手的其他弟子却冷着脸，剑拔弩张。
　　顾余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问：“说来，我十剑宗的其他弟子呢？”
　　“全军覆没了。”向方洲回答，随即苦笑：“就连我天元宗，也是损失惨重呢！”
　　顾余挑眉，若有所思。
　　向方洲这么坦荡地说出来，是什么意思？
　　“顾兄有所不知，那试炼其实是一场陷阱！为的就是让我等自相残杀。原来，当年仙人斩杀的魔头残魂犹存，想要通过让我等自相残杀，趁着我等虚弱直接夺舍！唉，幸好那残魂被仙剑镇压万年，又遭到黄泉水的侵蚀，在我等的努力下，终于将其剿灭。可惜……你看看我身后的人数？我天元宗此次本有三十多人参加秘境，如今却剩下十人不到了！而且各个带伤，已经无法继续探索了！黄泉秘境，果然是绝境！”向方洲感慨着。
　　顾余十分配合地点着头，心里却暗暗吐槽不已。
　　真实的情况应该是，空性带着须弥天佛修离开，你跟十剑宗的其他修士大战一场，拿下试炼第一，结果却差点被天魔残魂夺舍吧？呵呵，若非你带着林芝潮的分魂，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同时，顾余也忍不住揣度起向方洲说这些话的用意。
　　故意示弱，是想让自己出手吗？
　　然后他向方洲就有理由光明正大地出手？
　　目的呢？试探自己的深浅？亦或者灭掉十剑宗的新生代力量？
　　作者有话要说：


第92章 空性【一更】
　　顾余再次觉得, 自己真不适合阴谋诡计。
　　“少宗主接下来的三天都打算留在这红仙草堂么？”沈夜苍开口。
　　向方洲仿佛这才看到沈夜苍。
　　他目光闪了闪，微笑：“顾仙师的亲传弟子沈夜苍吗？果然是一表人才！沈兄说的不错，我确实有剩下的时间都留在红仙草堂养精蓄锐的打算。我等运气虽不及顾兄等人, 但总算答对了一次人面蛛的问题。这红仙草堂能免疫瘴气，价值不可限量。哦, 沈兄顾兄放心, 大家身处黄泉秘境, 正该同心协力，我天元宗是不会内讧的。”
　　顾余忽然感觉这向方洲是个话痨, 而且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稍不留神就会被他摆一道。
　　顾余瞬间保护欲爆棚, 开口道：“我十剑宗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 百倍奉还的！只要向少宗主能保证你身边的弟子不惹事, 我们自然也不会招惹你们。”
　　“当然没问题。”向方洲微笑，笑得意味深长。然后，他说：“大家奔波一路，已经很累了。我等便先告退休息了。”
　　“嗯。”顾余颔首。
　　向方洲于是带着众人在客厅里安顿下来。
　　顾余则带着其他人退回卧房。
　　一进屋，顾余便开启防护阵法。
　　紧接着，便听陈启秀说：“顾师兄, 我怎么总觉得那个少宗主笑里藏刀，不怀好意呢？”
　　“我也觉得。”熊大忠附和。
　　弟子中一个叫单优的说：“向方洲只说打败了什么残魂, 却没说仙剑的去向。有没有可能, 他已经得到仙剑了, 所以才会选择剩的下三天都待在草堂里？”
　　众人议论纷纷。
　　顾余沉吟不语。
　　他倒觉得向方洲是来者不善。
　　他给沈夜苍传音道：“你觉得呢？”
　　沈夜苍瞟向顾余, 回音：“有没有可能, 镇压残魂的仙剑早已不堪重负, 在天魔残魂消失后也破碎了？”
　　顾余挑眉。
　　哦？
　　“一无所获的向方洲于是询问了人面蛛，知道了红仙草堂的方向，想要得到红仙的秘宝？如今的所作所为，不过是麻痹我们轻敌。”沈夜苍推测。
　　“不排除这种可能。”顾余颔首。
　　总之，他是不惮于以最坏的打算来揣度天元宗的高层的。
　　想着，他拍拍手，对众人道：“无论向方洲是什么打算，我们自己的步调不能乱。红仙草堂已经没有可探索的东西了，唯一可获得的就是黄泉水。但是这个东西……”顾余笑了笑，扫视一圈道：“有人想拿个第一迎娶鬼王之女吗？”
　　卧房内响起轰然笑声。
　　顾余笑眯眯地说：“黄泉水，够用就行。我们自己是用不上的，最多用它跟鬼王或者其他人换取利益。那么，跟谁换呢？”
　　“龙族。”沈夜苍淡淡开口。
　　顾余佩服地瞥了沈夜苍一眼，这脑子就是聪明：“没错！龙族好财，他们收藏的珍宝不是人族修士能比拟的。而恰好，黄泉水是龙族需要的东西。也就是说，我们接下来三天的任务是白天出去找到龙族，跟他们谈妥交易。龙族虽贪财，但也重诺。与他们交易不必担心被坑不说，说不定还能获得龙族的友谊。所以，我的提案，大家觉得如何呢？”
　　“可以！”
　　“完全没问题！”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出去找龙族了！”
　　“你们不觉得，那两个龙族傻乎乎的很好骗吗？”
　　“好期待龙族能拿出什么跟我们交换啊！”
　　众人兴致勃勃地议论开来。
　　“另外，”沈夜苍提醒，“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我们不妨将红仙草堂的地址暴露给龙族，以此换得巨大的利益。而草堂中有三方人马在，龙族还偏向我等，那么即便天元宗想对我等不利，也要考量考量了。”
　　顾余眼前一亮，忍不住鼓掌：“没错！这个可以有！沈夜苍你真聪明！”
　　沈夜苍淡笑：“只是根据你的方案做了补充。”
　　“哪有？我觉得我刚才的方案有些幼稚了，黄泉水完全可以自己留着，把草堂的位置交易出去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沈夜苍揉揉他脑袋：“没有我做补充，你也会很快想到的。”
　　“不用捧我，我还是知道自己的智商水平的。”
　　熊大忠抖抖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感觉气氛好肉麻。
　　他忍不住道：“顾师兄、沈师兄，你俩很聪明就我们都是蠢货就是了，能不能不要当着我们的面甜甜蜜蜜了？我突然好寂寞……”
　　要是熊大忠懂网络流行词，他一定会明白这种心情应该就是单身狗被喂了一嘴狗粮的感觉，说不定还要来句“秀分快”呢。
　　“咳咳，抱歉。”顾余尴尬地轻咳两声，说：“好吧，言归正传，如今天色刚亮，正是出门的好时候。我的意见是，先去找人面蛛，看它知不知道两位龙族的下落。不行的话，我们便分组四散开，天黑前回到草堂。如何？”
　　“可以！”众人纷纷应和。
　　“那就这么决定了。一刻钟时间收拾好各自物品，然后出发吧。”
　　“喏！”
　　顾余和沈夜苍倒没什么好收拾的，一刻钟后，将卧房的阵法打开，保证向方洲等人进不去，他们便一齐离开红仙草堂。
　　待他们走远，客厅的纱窗微微打开。
　　向方洲望着逐渐远去只剩下黑点的顾余等人，低眉，语气恭敬：“老祖，可要派人跟踪他们？”
　　“不用。”一个垂垂老矣的疲倦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吩咐道：“找到黄泉水。”
　　“喏！”
　　那声音瞬间没了声息。
　　向方洲眉眼低垂，目光闪动，不知在想什么。
　　*
　　另一边。
　　顾余等人原路返回人面蛛的据点建筑，半路却见人面蛛正缓缓朝他们的方向爬来，头顶还坐着十多个脑袋光亮的和尚，为首那个，正是佛子空性。
　　是须弥天。
　　顾余微微警醒。
　　然后，人面蛛停了下来。
　　空性缓步踏下人面蛛，步步生莲。他来到顾余等人面前，双手合十，表情庄严：“阿弥陀佛，十剑宗的诸位施主，久违了。”
　　顾余同样双手合十：“空性佛子竟将这畜生降服，果然厉害。”
　　空性笑容温和亲切：“畜生亦有灵性，只要摆事实、讲道理，令其皈依我佛并非不可为之事。”
　　“啊对对……”顾余有些头痛。
　　他最不擅长应付宗教徒了。
　　他赶紧转移话题：“空性佛子可是打算前往红仙草堂？”
　　人面蛛都降服了，不可能不知道红仙草堂的存在。
　　空性颔首：“是的，听闻那处种着满园曼珠沙华，我等打算向红仙施主借用几株，收集黄泉水。”
　　好家伙，看来连红仙魂魄还在都知道了。
　　这人面蛛确实知道的不少。
　　顾余提醒道：“白日里采摘曼珠沙华的花，会陷入草堂中的阵法幻境，还请佛子小心。”
　　空性微讶，随即笑容越发和煦：“多谢顾施主的提醒，空性谨记。对了，观顾施主是从红仙草堂而来，难道是要去往先前的石碑广场？”
　　顾余摇头。他对空性很有好感，所以实话实说：“我们想找龙族。”
　　“哦？”空性表情微讶，随即笑了笑：“原来如此。龙族两位殿下的话，我看到他们一直朝东而去。天色尚早，可需我载你等一程？”
　　顾余眉眼含笑：“可以吗？”
　　“我等同族，自该守望相助。”空性双手合十，语气温和平静，仿佛在说再正常不过的事。
　　顾余觉得他的声音很好听，宛如轻缓的泉水叮咚向你流淌，又像是温柔的晚风迎面向你吹来。
　　明明跟向方洲说着差不多意思的话，但很明显，顾余更愿意相信空性每一字每一句的真诚。
　　有的人真的就是这样，会让你一眼就产生好感，无条件地相信他的话。
　　“那便多谢空性佛子了。”顾余笑容灿烂。
　　“称呼贫僧空性便好。”空性道。
　　“哦，那你叫我顾余？或者阿顾？”
　　“阿顾。”空性微笑。
　　顾余心满意足。
　　在他身后，熊大忠表情懵逼。
　　呃呃，妻子当着丈夫的面跟别的帅哥言笑晏晏？
　　扭头看看笑容灿烂的顾余，又看看旁边沉默寡言、目光幽冷的沈夜苍，他莫名感觉周围凉飕飕的……
　　“对了，这是沈夜苍。我的……呃，我爹的亲传弟子。”顾余拉着沈夜苍向空性介绍。
　　“沈施主，你好。”空性双手合十，眉眼温和地与沈夜苍对视。对视的瞬间，他微微一愣，低眉：“阿弥陀佛，沈施主戾气缠身，若不介意，这一路可愿与贫僧一道参详佛法？”
　　戾气？
　　是说心魔吗？
　　顾余一怔，忽然眼前一亮。
　　对啊，佛法不是专克心魔吗？
　　空性瞥见顾余脸上的惊喜，温和地笑道：“阿顾若感兴趣，亦可一道聆听。”
　　顾余眉眼一弯，正要开口答应，忽然想起来沈夜苍还未开口，于是本能地回望过去。
　　沈夜苍表情淡漠，与平时别无二致，但顾余就是感觉到，对方的情绪不太好。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顾余担心地问。
　　沈夜苍低眉，语气莫测：“佛法高深，还请空性佛子不吝赐教。”
　　“自然。”空性仿佛没听出话中暗刺，目光温和平静。
　　于是，十剑宗众人登上人面蛛宽大的身躯。
　　空性伸手，温和地抚摸人面蛛的头顶，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有礼：“人面蛛施主，麻烦你改向向东。”
　　“听凭您的吩咐，佛子大人。”人面蛛无数双眼睛弯起，大概是在笑，但密密麻麻的显得十分诡异。
　　但空性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厌恶和恐惧，而是说：“施主叫我空性即可。”
　　作者有话要说：


第93章 吃醋？【一更】
　　“好的, 空性大人！”人面蛛语气更加兴奋了。
　　顾余：⊙﹏⊙∥
　　这人面蛛……怎么感觉跟先前不太一样？
　　难道这就是佛法的魅力吗？
　　空性无奈，索性不再劝说。他扭头，向顾余等人苦笑道：“叫你等看了笑话。这位人面蛛施主不知为何, 总爱称呼贫僧为‘大人’，纠正多次亦不愿改正, 贫僧便只能随它去了。”
　　顾余坏笑：“也许它是什么受/虐/狂, 主仆控爱好者？”
　　“受什么？”空性没听懂。
　　顾余打了个哈哈：“我的意思是, 人面蛛被佛法感化，甘愿为奴为婢, 受你驱遣。这不正变相体现出空性佛子的佛法高深么？”
　　空性笑了笑，谦逊道：“多谢阿顾夸奖, 只是佛法无边, 贫僧尚需努力。”
　　人面蛛平稳又快速地向东爬行。
　　顾余跟空□□流非常愉快, 他就坐在对方旁边, 能轻易嗅到对方身上那清幽的檀香味，让人瞬间领悟到“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的意蕴。
　　他忍不住问：“须弥天使用的檀香是有什么讲究吗？为什么这么好闻？”
　　他也不知道为何，个人对檀香的香气总是情有独钟。
　　空性闻言，温和地回答道：“我须弥天使用的檀香，是六品黑玉檀加入了净灵树的花叶研磨而成, 有静心清神之效，香味干净、醇厚, 月余不散。”说着, 他从乾坤戒中取出一个玉盒, “盒中保存着十根黑玉檀香, 便送予你吧。”
　　“可以吗？”顾余眼前一亮, 又有些犹豫。
　　他俩才刚认识, 就收人家的礼物，这不好吧？
　　空性笑容清淡，宛如清风拂面：“便当做方才你提醒我等曼珠沙华之事吧。”
　　顾余想了想，接过玉盒：“好，多谢！以后我会罩着你的。”
　　他默默决定，一定要扭转空性的悲剧。
　　这么善良的人，为了百姓牺牲固然可敬可佩，但着实可惜了。也许有他参与，会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空性不在意地笑了笑。
　　一路不时有鬼面蝎突然从沙子中钻出来偷袭，但都被人面蛛轻松解决，还非常狗腿地将鬼砂收集起来拿到空性面前献殷勤，真是不忍卒看。
　　顾余于是吩咐其他弟子下去练练手。
　　鬼面蝎品级其实不高，只是可以隐匿在沙中，轻易无法察觉，这才增加了捕杀的难度。
　　众人给自己贴上护身符，然后兴冲冲地对付起鬼面蝎。
　　空性见状默默念诵起佛文，于是一道金色透明的屏障笼罩在众人周围。
　　这应该是某种辟邪的法术。
　　真是体贴温柔啊！
　　顾余感慨着，扭头看向身边的沈夜苍：“你要下去收集鬼砂吗？”
　　鬼砂对沈夜苍来说亦是不可多得的炼丹材料。
　　“不用。”沈夜苍淡淡回答。
　　相处久了，顾余自然敏锐地发现对方虽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却明显情绪不佳。
　　顾余有些窘迫，想逗乐沈夜苍却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很无趣吧？”沈夜苍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脑海中。
　　顾余一怔，赶紧摇头，默默拉住沈夜苍的手，传音道：“是我无趣。”
　　“你跟空性聊得挺开心的。”
　　“呃呃……因为他是新认识的人，所以充满未知？”顾余感觉沈夜苍语气酸酸的？
　　吃、吃醋？
　　应该不是吧？感觉沈夜苍不是这样的人。
　　但可能是因为两人间关系就差了那一层膜的原因，顾余总觉得沈夜苍这两天大胆放肆了许多……哦，难道是因为心魔？
　　“嗯。一代新人换旧人。”沈夜苍传音。
　　顾余忍不住抬头看向他。
　　只见沈夜苍表情平静，仿佛刚才那音不是他传的。
　　顾余低头去盘玩腰间的玉佩，小声回答：“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沈夜苍深深地望着他。
　　顾余不敢抬头。
　　总觉得气氛怪怪的……
　　恰好此时，熊大忠的声音响起：“顾师兄！看到龙族了！”
　　顾余立即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两位龙族正倒在一片曼珠沙华的海洋中呼呼大睡，一群鬼面蝎正努力围攻二龙，可惜连对方的鳞片都击不破。隐隐的，还有透明的金色光罩随着攻击微微亮起。
　　“睡着了？还是中了瘴气？”顾余微讶。
　　“睡着了。”沈夜苍淡定回答。
　　龙族神魂本身就比人族强，对瘴气的抵抗力也强。这两个龙族应该是夜间搜集黄泉水累了，白天就睡到曼珠沙华的花海中，防止瘴气入脑。
　　“要叫醒他们吗？”熊大忠问。
　　顾余摇头：“不。等他们醒吧。”随即，他又看向空性：“多谢指路，你们若着急，不如先去红仙草堂吧。”
　　空性颔首：“也好。”
　　话音未落，忽然地上的鬼面蝎像是感应到什么，忽然齐齐朝远离黄泉的方向退去。后退的步伐明显凌乱，一些鬼面蝎甚至撞到一起，然后晕头转向地没入黄沙，最终消失不见。
　　而近处的黄泉一向平静的水面逐渐涌起波澜，若仔细观察便可发现，黄泉的水位正在上涨。
　　空性含笑的眉眼蓦的严肃起来：“不好，这大概是鬼王阁下书册中提到的涨潮。”
　　这处黄泉支流会因未知原因而涨潮。
　　涨潮时，黄泉将淹没黄沙，淹没地上的一切，包括红仙草堂。只有身居高处才能避过一劫。涨潮一般会持续两到三天，这也意味着，顾余等人必须储存好足够多的曼珠沙华以应对接下来的三天，否则，随时面临死境。
　　然而，危机往往也伴随着机遇。
　　黄泉退潮后，会留下大量的黄泉结晶。这是黄泉水和黄沙、曼珠沙华相互交融产生的特殊结晶体，在巩固神魂上的效用远胜于黄泉水。
　　同时，黄泉结晶还保留着一些逝者的记忆，有点类似于化石琥珀，说不定你就能从中开出一段有价值的记忆。
　　总而言之，在发现涨潮之时，顾余便是一惊。
　　涨潮这事儿剧情里确实发生过，但他忘了……
　　然后他便知道他与龙族间的交易可能要泡汤了。
　　有黄泉结晶的诱惑，谁还会稀罕黄泉水？
　　对高傲的龙族来说，要拿就拿最好的！
　　顾余脑筋一转，当机立断地开口——
　　“叫醒龙族。”沈夜苍率先道。
　　顾余点头：“对！”
　　以龙族那嗜睡的性子，绝对会毫无所觉地被黄泉潮水淹没！
　　叫醒龙族，救其一命，则不失为施恩的办法。
　　“好！”熊大忠立即招呼其他人上前，试图将两个龙族喊醒。
　　“起床了！”
　　“涨潮了！”
　　“铛铛铛！嘶——好硬！这都叫不醒的吗？”
　　熊大忠等人使尽浑身解数，竟是全然无效。
　　敖夏熠和敖冬至两人仿佛见他们当做扰人清梦的蚊蝇，根本不予理睬，依旧维持着龙形呼呼大睡。
　　“阿弥陀佛。”空性双手合十，望向越发不平静的黄泉，道：“不若让人面蛛施主将他们背起……”
　　“成年龙族重约1000吨……”人面蛛弱弱开口。
　　空性无奈闭嘴。
　　顾余看向熊大忠等人——已经喊得嗓子都哑了，就差在这两个龙族耳边敲锣打鼓了。
　　他挥手：“你们回来吧，我来。”
　　熊大忠等人于是纷纷回到人面蛛身上。
　　顾余深吸口气，随即以灵力加持声音：“我知道敖春深最后的魂魄碎片在哪儿！”
　　“刷！”
　　敖夏熠和敖冬至瞬间睁眼，瞄准顾余虎视眈眈：“真的？！”
　　金色的瞳孔承载着无上威严，无愧于百兽之主的称号。
　　顾余一边感慨，一边大声道：“真假待会儿再谈，两位殿下，黄泉即将涨潮，我们必须撤退到高处！”
　　敖夏熠和敖冬至闻言一惊，立即看向黄泉，便见无数浪花急不可耐地亲吻着岸边黄沙，随即研磨出层层叠叠的白色泡沫。
　　果然是涨潮！
　　敖夏熠和敖冬至对视一眼，默默颔首。随即，敖冬至道：“多谢这位人族提醒！你等先撤，我两个为各位殿后。”
　　空性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两位殿下不如以人形坐上人面蛛？如此撤退得更快些。”
　　黄泉秘境禁空，所以即便敖夏熠和敖冬至是龙族，也飞不起来。
　　敖冬至想了想，颔首：“也好。”
　　然后，两龙变成人形，踏上人面蛛。
　　虽然是人形，但还是散溢出淡淡的龙气，令人面蛛恐惧得瑟瑟发抖，得到空性的安抚这才缓过来往回退。
　　与此同时，敖冬至来到顾余面前：“这位人族，你方才的话是故意激醒我们的谎言，还是真的？”
　　顾余礼貌微笑：“二太子，在下顾余。这是沈夜苍，这是须弥天的佛子空性。”顿了顿，他才说：“其实是半真半假，因为我宗恰好有位弟子因魂魄不全，修炼时时常走火入魔。听闻，她二十年前本是死婴，却奇迹复活，被一位妇人捡了回去。我仔细想了想，这是不是有些巧呢？”
　　他身后的十剑宗众人听到顾余的描述，面面相觑，满脸震惊。
　　这说的，难道是……
　　“是谁？”敖夏熠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问。
　　“我宗大师姐赵雪晴。可惜她并未随我等一起来鬼冢。不过鬼冢距离我十剑宗也不过一两日的行程，两位殿下想要确认很快不是吗？”
　　“不错！”敖夏熠笑呵呵地颔首。
　　敖冬至倒是显得更稳重：“若真如此，便是我等龙族欠了你一个人情。我不介意送你一张龙宫夜宴的请柬。”
　　哦豁？
　　顾余挑眉，心满意足地眯起眼。
　　这倒是意外收获啊！
　　想着，他从乾坤戒中取出一枚暗淡的鱼鳞。
　　“嗯？鲤鱼一族的鳞片？”敖夏熠挑眉，“我记得鲤鱼一族的圣女景鲤曾当过小妹的贴身侍女？”
　　作者有话要说：


第94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一更】
　　敖冬至稍稍回忆了一下：“那个丫头吗？本来看她运气好才派她出去寻找小妹的魂魄碎片, 没成想魂魄碎片没找到，却丢失了龙鳞，还带了个人族男人回来。”若非这事儿在龙宫闹得沸沸扬扬, 他还真记不得这个人物。
　　“她没事吧？”顾余蹙眉，有些担心。
　　敖冬至瞥了他一眼, 说：“看在她曾是小妹贴身侍女, 以及情有可原的份儿上, 我龙族并未处罚她，只是剥夺她鲤鱼族圣女之位。”
　　那便好。
　　顾余暗暗点头。
　　看来龙族对待水族还是很宽容的。
　　紧接着, 他便将自己和沈夜苍遇到景鲤的前因后果快速讲了一遍，然后后肘推了推沈夜苍。
　　沈夜苍面无表情地也取出一枚暗淡的鱼鳞。
　　这鱼鳞上缠绕的好运, 早在净灵树黑化时被耗尽了, 大概就是引发的奇迹的时候。不过顾余和沈夜苍并未丢掉, 而是留下来作为纪念。
　　“看来她很信任你们。”敖冬至若有所思。
　　水族单纯又排外, 轻易不会交出自身信物。由此可见顾余和沈夜苍确实收获了景鲤的信任。
　　想着，他说：“既如此，我倒不吝于送两位夜宴的请柬。只要你们提供的消息是正确的。”
　　顾余顿时笑容灿烂：“那便请拭目以待。”
　　沈夜苍猜到顾余是故意提到景鲤，为他争取龙宫夜宴的资格。
　　至于旁边的空性，顾余却没想到。
　　沈夜苍勾唇，不由露出淡淡的笑意。
　　一旁的空性闻言目光微微闪动, 不知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顾余。
　　说话间, 人面蛛已经到达众人先前降落的石碑广场。只见广场上血迹斑驳, 躺着数十个尸体, 而石碑旁一个通道洞开, 漆黑一片仿佛暗藏不祥。
　　“阿弥陀佛。”空性闭眼, 默默念诵起往生咒。
　　他身后诸僧立即应和, 声音渐大，传至整片广场。
　　敖冬至和敖夏熠无声聆听。
　　待往生咒结束，两人才问：“所以，这里发生了什么？”
　　“按天元宗向少宗主的说法……”顾余似笑非笑地将之前向方洲的话讲了一遍。
　　空性闻言淡淡蹙眉：“贫僧彼时早已带领诸弟子离去，并未以佛音唤醒向少宗主。”
　　“哦。也许他说谎了，也许他产生了幻觉吧？”顾余耸耸肩，乐道。
　　空性缄口不言，似是不愿说人坏话。
　　敖冬至与敖夏熠轻嗤了一声，便没多言语。
　　顾余道：“这个石碑高约十米，是整个秘境中唯一能躲避涨潮的地方。”
　　这可是黄泉秘境这个副本的高/chao阶段啊。
　　由于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涨潮的出现，三大宗虽然登上石碑高处，却没有准备足够多的曼珠沙华花瓣。为了抵抗瘴气，争夺瞬间开启。杜文殊和向方洲大打出手，空性有意劝阻反而遭到两边围攻，最后发飙，碾压全场。
　　紧接着，两个睡过头的龙族姗姗来迟，吸收了黄泉过多瘴气的敖冬至和敖夏熠失去了理智，以龙形疯狂撞击石碑，使石碑生出裂痕，摇摇欲坠。关键时刻，众人不得不齐心协力对抗龙族。
　　最后，是沈夜苍以曼珠沙华为药引，自创丹方炼出了避瘴丹，使龙族清醒过来，拯救了大家。
　　不过现在嘛……
　　顾余看看眼前两只神志清醒的龙族。
　　没有龙族参与，接下来会是什么走向呢？
　　还挺期待的。
　　众人顺着纹路很快爬上石碑。
　　石碑高且窄，论宽度只能容纳两个人紧贴在一起，否则就要掉下去。
　　众人找好位置坐下，望着黄泉自天际而来，逐渐漫过黄沙。
　　不一会儿，红仙草堂的方向便出现一道道黑影。
　　向方洲的脸很黑。
　　他也没想到，仅仅半天不到，他就又得回到这个广场来。
　　所以自己带人跑出来有什么意义？
　　黄泉水没得到不说，草堂周围的花一摘就会陷入幻境。但幸运的是，经过测试发现，陷入过一次幻境，后面就不会再陷，所以最终还是摘下不少曼珠沙华花瓣的。
　　然而，最关键的黄泉水却没找到啊！
　　想取真正的黄泉水，必须等待夜里用曼珠沙华的叶子来盛啊！
　　一想到无法完成老祖吩咐的任务，向方洲杀人的心都有了！
　　抬眼，再看到不远处屹立在石碑上的顾余等人的身影，他的火气就更大了！
　　自己这算不算偷鸡不成蚀把米？
　　为什么这顾余带领的十剑宗总是先人一步避开所有风险？未卜先知吗？还是单纯的运气好？
　　运气……
　　向方洲垂眼，不知道想到什么。
　　很快，石碑近在眼前。
　　向方洲一声不吭地带着众人爬上顶端，视线在接触到空性时微微一顿，随即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顾兄、沈兄、空性佛子，我等又见面了。对了，见过两位龙族殿下，在下是天元宗少宗主向方洲。”
　　敖冬至与敖夏熠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回应。
　　龙族本来就看人族不爽，对待不喜欢的人族更是表现直白。
　　向方洲并不尴尬，而是道：“没想到居然了涨潮，我等的运气实在是……看来接下来的三天，我等均要在这石碑上度过了。”
　　“是啊。”顾余附和，随即毫不客气地坏心眼地拱火：“不知道贵派的曼珠沙华花瓣还够吗？”
　　“呵呵。”向方洲笑容意味深长：“如果不够，顾兄会接济我们一些吗？”
　　简简单单一句话，便轻描淡写地给顾余挖了一个大坑。
　　顾余没有上当，直接道：“抱歉，我们摘到的曼珠沙华有一半已经承诺送给两位龙族殿下了，剩下的我们自己用都显拮据，实在接济不了你们。”
　　敖夏熠点头附和：“不错。”
　　向方洲抿唇，苦笑：“是吗？那可真是……哎！”
　　顾余不为所动，甚至想笑。
　　也不知道向方洲这是在装给谁看？
　　等等。
　　顾余看向空性。
　　只见空性微微蹙眉，最终没有说什么。
　　顾余松了口气。
　　幸好忍住了。
　　看来空性并非什么圣母。
　　不过空性跟向方洲无仇无怨，想要帮助对方也属正常？毕竟真让向方洲等人瘴气入脑发起疯来，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人。哦，有龙族碾压？那没事了……
　　顾余反正是天然仇视向方洲跟他背后的林芝潮的，但他也不会要求无关者跟自己站一条阵线。
　　向方洲表情微微僵硬。
　　他的队伍确实缺曼珠沙华花瓣，所以他既可以说是做戏给空性看，也可以说是真心流露地为难。众所周知，须弥天是一堆以普度众生为己任的傻子，却没想到这所谓的佛子空性也不过如此……
　　他不再跟顾余等人说话，而是指挥身后的弟子清点曼珠沙华的数量。
　　情况恨不乐观，大概只来得及摘了100朵。
　　每朵曼珠沙华只能维持最多两个时辰的瘴气免疫，一人一天便需要6朵。而他们的这个队伍连他在内一共10个人，三天便是180朵。缺了80朵。也即是说，明天夜里便会有人被瘴气侵染，开始发疯……
　　向方洲心情微微沉重。
　　这跟随着他的九个人，不但是宗门中的天骄，同时也是他的亲信，他在宗门中的势力。但凡失去了一个，无论对宗门还是他来说都是损失。
　　既然如此……
　　向方洲背对着顾余等人，目光幽暗。
　　时间每分每秒地流逝着。
　　而黄泉也随着暮色降临，涨到极致，堪堪被石碑的高度压了一分，属于脚尖往下一点就能碰到水面那种，极度危险。
　　日升月落，周而复始，是天地自然的法则。
　　第一天，顾余还能与众人谈笑晏晏，甚至拿出纸牌跟两个龙族玩了起来。到了第二天傍晚，众人望着无边无际的黄泉水，疲惫的同时，不免提高警惕，防范起天元宗起来。反倒是两个龙族，一如既往地傲气，根本不拿天元宗当回事儿，还对“斗地主”上了瘾，兴致勃勃地拉着顾余等人要玩。
　　当晚，空性便借了几朵曼珠沙华花瓣给向方洲。
　　然而这些不过杯水车薪。
　　毕竟曼珠沙华开在黄泉边，空性降服人面蛛花了些时间，反而没来得及多采摘些。于是到了第三天，他们一行人的曼珠沙华也是向顾余借的。
　　空性对此羞愧又感激。
　　反倒是两个龙族豁达又坦荡，直接送出两个五品的法器。顾余也没客气地收下了。
　　“爹爹——娘！”
　　就在此时，对面天元宗的领域忽然响起凄切的呼唤，然后只听“噗通”一声，一个男弟子便跳进黄泉水。
　　向方洲瞳孔骤缩，瞬间飞身拉住对方还露在水面的手，用力一扯。
　　那男弟子被扯上石碑，却是脸色惨白，眼眶赤红。他死死瞪着向方洲，咬牙切齿：“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
　　向方洲沉下脸，开口：“睡吧。”
　　无形的波纹随着声音涌入那弟子体内。
　　对方瞬间昏睡过去。
　　顾余微微侧目。
　　这是什么法术？有点意思……
　　天元宗底蕴深厚，向方洲身为少宗主自然也不缺资源。他所掌控的法术多如牛毛，妙用更是难以想象。如刚才那般，仅仅通过音波就让对方听从命令的法术，很有点类似现代的催眠？
　　顾余觉得，自己对向方洲的防范要再提高一些。
　　这时，只见向方洲朝着他们走了过来，表情沉凝道：“顾兄，我愿意以法宝与你们交换曼珠沙华的花瓣。”
　　是任由宗门弟子回归黄泉的召唤，还是忍一时之辱向顾余低头，从而保全所有人？向方洲选择了后者。
　　顾余眨了眨眼，无奈地摊手：“少宗主，这不是法宝不法宝的事情了，你也看到了，我早上还借了一些给须弥天，剩下的也不过勉强支撑到秘境结束，真的没有花瓣能借给你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95章 天魔来临【一更】
　　顾余并未说谎。
　　他们是储备了很多曼珠沙华不错, 但也禁不住用得多啊。别以为就剩一天不到就掉以轻心了，没有了发疯的龙族捣乱，谁知道会不会有其他危险发生呢？剧情的惯性是跟你开玩笑的吗？
　　不喜向方洲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顾余好歹也是十剑宗其他人的领袖, 自然要为大家考虑, 以防不测。
　　“一朵也不借？”向方洲脸上仿佛覆了层冰, 冷到极致。
　　“只借一朵有什么意义吗？”顾余反问。
　　向方洲冷哼：“顾兄，我应该没有得罪过你吧？你借给须弥天, 借给龙族，偏偏不愿借给我天元宗, 到底是什么意思？十剑宗想与我天元宗开战吗？”
　　顾余耸了耸肩：“向少宗主若非要认为我在针对天元宗, 那我也无话可说。”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阿弥陀佛。”空性出来打圆场。他道：“两位施主还请冷静, 勿要被黄泉瘴气影响。向少宗主, 贫僧相信顾施主并未说谎，亦无说谎之必要。这般吧，我等须弥天的佛文有宁心精神之效，可稍稍克制瘴气，便由我等为众位念诵佛经，如何？”
　　向方洲表情冷漠：“只是稍稍克制？空性佛子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等须弥天拥有足量曼珠沙华，自然不会在意我天元宗众人的死活。佛不是普度众生么？怎么空性佛子却不愿割肉喂鹰, 将你们的曼珠沙华让出来？”
　　空性双手合十, 表情淡然：“阿弥陀佛, 佛无私, 而人心有私。贫僧亦是人, 自然有亲疏远近之分。”
　　向方洲正要开口, 忽然身后又一名女弟子尖叫着疯狂自/残起来。
　　他抬手将对方打晕，脸黑到极致。
　　先前那叫陈杭的弟子暴躁道：“少宗主，别跟他们废话了，直接打吧！”
　　话音未落，敖冬至冷哼一声：“你等要打谁？”
　　向方洲抬手让陈杭闭嘴。
　　打十剑宗，空性和龙族念在顾余赠与曼珠沙华的恩情上绝对会出手相助。而打须弥天呢，也要防止顾余出手帮忙，连带着让龙族也插手。顾余会帮忙吗？
　　向方洲的判断是会。
　　他有老祖的神魂分魂不假，但老祖先前为了对抗那天魔残魂，已经精疲力竭，根本派不上用场。而如果真惹恼了顾余，对方大可将他们天元宗所有人灭了。斩草除根，回到外面世界直接来一句不了解不知道，谁会想到是他干的呢？
　　毕竟黄泉秘境那么危险，全军覆没也在意料之中。
　　就算自己靠着老祖活了下来，指控顾余，也无非引起三宗大战，实在是无利可图。
　　向方洲垂首，权衡一番利弊，随即抬眼看向空性，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三宗本该守望相助，因此便麻烦空性佛子为我等念诵佛经。”
　　“阿弥陀佛。”空性垂首，表情肃穆：“贫僧等必当尽心竭力。”
　　说着，他便带领其他弟子，开始念诵《金刚经》。
　　顾余耳边听着《金刚经》，扭头见向方洲的队伍里，果然一些人的表情松缓许多，但也有一些人听得眉头直拧，心浮气躁。
　　向方洲没再闹腾，顾余也就没再给眼神。
　　他低着头，望着逐渐开始退潮的黄泉，忽然发现浑浊的水底，似乎有什么黑漆漆的东西在翻滚。他忍不住扯了扯身边的沈夜苍，喊道：“你看下水底，是不是有东西？”
　　沈夜苍闻声低头，片刻后蹙眉：“是鬼面蝎的尸体。”
　　“原来如此。”顾余松了口气。
　　原来是鬼面蝎啊。
　　他还以为黄泉底下藏着什么恐怖水怪呢！
　　沈夜苍盯着水底，沉吟不语。
　　蓦的，他转身看向向方洲：“向少宗主，那残魂你确定已经被消灭了吗？”
　　向方洲挑眉：“沈兄问这个是何意？”
　　“确保万无一失。”沈夜苍言简意赅。
　　向方洲自信地点头：“自然是消灭了。”
　　他家老祖亲自出的手，还能出岔？
　　“真的？”沈夜苍蹙眉。
　　向方洲略有不满，以为对方在故意找茬：“你是何意？”
　　沈夜苍看向水底，平静地说：“石碑下方的洞口，应该便是封印残魂所在。如今鬼面蝎因为涨潮而死，尸体顺着水流涌入了洞口。而鬼面蝎的特产鬼砂，以及人面蛛的蛛丝，同是制作傀儡的极佳材料。”
　　向方洲原本心中不屑，闻言内心稍稍一惊。
　　鬼砂+蛛丝，确能制作傀儡。
　　他应老祖的要求，特地收集了不少鬼砂。
　　不、不对！
　　向方洲摇头：“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无非是担心天魔残魂会利用鬼砂和蛛丝为自己制作一个容器傀儡。但可笑的是，这完全是悖论。没有实体，他要如何给自己制作傀儡？再说了，那残魂并未得到蛛丝……”向方洲蓦的顿住，看向须弥天身后那龟缩在石碑最角落、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人面蛛。
　　“呼——”
　　无数蛛丝猛地飞出，连接须弥天一众僧人头顶。
　　霎时，这些僧人露出痛苦的表情。
　　唯有空性离得最远，反应最快，瞬间躲开。
　　“哎呀呀，暴露了吗？”人面蛛发出阴森的狞笑。
　　空性震惊地望着它。
　　人面蛛所有眼睛睁开，弯成了月牙笑嘻嘻地看着他：“和尚，你不会真以为自己驯服了我吧？你们佛门的佛法确实精妙，可惜了，我可是域外天魔，哪怕是残魂，也别想感化我！”
　　“阿弥陀佛！”空性双手合十，脸色冷了下来：“请放下我宗弟子！”
　　“他们被捉，都是因为你哦。你太自信了，以为自己能驾驭黄泉中的凶兽。咯咯~若是他们出了事，你的道心还能修持住吗？”人面蛛发出猖狂的笑声。
　　顾余上前，让十剑宗弟子退到自己身后，脸色凝重。
　　被沈夜苍猜中了啊。
　　也就是说，这天魔的残魂原本被仙剑封印，但在仙剑被向方洲取走的瞬间，他狡兔三窟，分出一半企图夺舍向方洲，另一半则找到了人面蛛。
　　人面蛛以魂魄为食，这天魔恐怕便是利用了这一点，成功夺舍。
　　然而，这并非天魔残魂的最终目标。它的最终目标是离开黄泉秘境，而人面蛛怎么想也离不开。所以，他顺势假装被空性降服，或者他是在空性降服了人面蛛后才夺舍的？无所谓，不是重点。总之，他跟在空性身边，就是想要寻找夺舍的最佳时机。
　　恰好此时，涨潮开始，所有人齐聚在石碑之上。
　　一切真仿佛天意。
　　秘境探索开始于石碑，也将终结于石碑。
　　而沈夜苍的谨慎之言，也将天魔残魂暴露。
　　那么问题来了，这里所有人都是天骄，天魔残魂打算夺舍谁？
　　向方洲？沈夜苍？还是空性？
　　想到沈夜苍本身已经有心魔了，可经不起更高级的天魔残魂的折腾，顾余立即护短地将沈夜苍拉到自己身后，袖子里的顾太极蓄势待发，随时准备丢出去。
　　紧接着，他又对空性道：“空性，保持静心宁神，不要被天魔的话影响。他是想激起你的心魔然后趁机夺舍！”
　　“多谢阿顾提醒，贫僧明白。”空性颔首，表情平和如菊，威严如梅。
　　“哼！”人面蛛冷哼，狠狠瞪了顾余一眼，“全部成为我的甜点吧！”
　　话音落下，被他控制住的僧人猛地睁开眼，眼眶赤红，无数血泪夺眶而出，“啊！”
　　凄厉的惨叫几乎震破苍穹。
　　紧接着，无形的波纹从人面蛛身上散开。
　　接触到这波纹之人，全部“噗通噗通”如下饺子般倒下，有几个甚至直接从石碑上掉进黄泉水中。
　　“咯咯咯！”人面蛛狂笑，八条腿手舞足蹈：“没错！陷入心魔的幻境吧！在痛苦中挣扎吧！我即是天魔，是奉天之命引领你们找到本性的魔啊！”
　　顾余抱着沈夜苍，狠狠蹙眉。
　　擦，沈夜苍又陷入心魔幻境了？
　　若这次没克服心魔，那就真的危险了！
　　这可是域外天魔挑起的心魔，红仙的幻阵跟其相比，完全是小打小闹！
　　不行！
　　要赶紧解决了这天魔！
　　然后，他便听到天魔的笑声戛然而止。
　　抬头，便见对方震惊地望着自己，无数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怎么回事？！为什么你没有陷入心魔？”
　　顾余抬手，手中多出一柄流光溢彩的法剑。
　　他歪头，恶劣一笑：“可能因为，我免疫一切封印、幻境和法阵？”
　　“什么？”天魔不解。
　　他乃域外之魔，并非天元大陆的原生住民，自然不知道四大宝兔。
　　顾余也不在意，淡淡开口：“【居合斩】、【剑隐】、【锋利】、【剑鸣】、【雷音】、【锈蚀】……”每念出一种神通，法剑上便微微亮起一道光，是神通被加持了上去。
　　天魔瞳孔骤缩，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这气息，打死他都不会忘记！
　　万年前的记忆猛然复苏，天魔发出惊天的咆哮：“李乘风？！”
　　话音落下，滔天剑光亮起。
　　顾余在狂风中静静念出最后一句话：“嗯，万剑朝宗弱化版？”
　　他看沈夜苍练过，有剑心通明的天赋在，自然是一看就会。只是境界不够，对剑道的理解也不够，所以两人的“万剑朝宗”不过是堪有其形……
　　嗯，足够了。
　　无数剑光朝域外天魔奔涌而去。
　　而这剑中，还有当初被李乘风抛下的剑灵！
　　天魔睚眦俱裂，吐出无数蛛丝将自己层层包裹，同时举起四条腿死死护住自己的头部。
　　“轰轰轰！”
　　剑气爆鸣，狠狠穿透蛛丝。
　　一剑、两剑……百剑。
　　顾余微微喘息。灵气消耗过多让他略感疲惫。
　　对面的人面蛛则更加惨不忍睹。
　　他前面的四条腿已经没了，身上鲜血淋漓满是剑痕，小腹处更是直插一柄锋利的法剑。
　　“哈哈哈！我赢了！”天魔狂笑，“什么万剑归宗？原来不过如此！真以为自己是李乘风吗？”
　　“呵。”顾余勾唇，笑容意味深长，“错，我赢了。”
　　一只漆黑的兔子坐在法剑上，抖抖耳朵，无声赞同。


第96章 难吃【一更】
　　下一瞬, 她如幽影般已到人面蛛后心位置，后腿一蹬。
　　“嗡——”
　　一团人形黑雾从人面蛛体内被踹了出来，整个人还处于懵逼状态。
　　我是谁？我在干什么？我为什么在这里？
　　顾余从人形黑雾的脸上依稀看出了这几句话, 不由忍俊不禁。
　　他叉腰指着天魔，意气风发：“太极, 吃了它！”
　　顾太极抖抖耳朵, 眼底写满嫌弃：“不要, 难吃。”
　　呃……
　　这就尴尬了。
　　顾余泄了气，无奈：“那行吧, 把他禁锢起来总行了吧？”
　　“想禁锢我？做梦！”人形黑雾咆哮，然后冲向最近的一个僧人。
　　然而, 就在他即将进入僧人体内时, 顾太极已经瞬移到他面前, 一脚踹出。
　　天魔残魂瞬间飞上半空。
　　“刷！”
　　顾太极出现在天魔头顶, 再次一脚踹下。
　　“砰！”
　　“轰！”
　　“啊！”
　　于是，顾余便看到这天魔残魂被顾太极在空中当球踢的画面。
　　肉眼可见的，残魂周身围绕的黑雾稀薄了许多。
　　“不、别打了！窝、我错了呜呜……”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天魔残魂直接哇的一声哭出来，别说，看着还挺可怜的。
　　当然，顾余才不会同情对方。
　　他抱着昏迷的沈夜苍走过去, 朝顾太极道：“太极，可以了。”
　　顾太极一脸可惜。
　　踢球还挺有意思的。
　　然后, 她一脚将天魔残魂踢到顾余面前, 自己安安稳稳落到顾余肩头, 优雅地理了理自己因为玩的太开心而被风吹乱的兔毛。
　　顾余揉了揉她脑袋, 随即看向天魔残魂, 眯起眼意味深长地开口：“好了, 现在该怎么处置你呢？”
　　天魔残魂瑟瑟发抖。
　　他完全无法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能力无法对顾余起效，为什么自己会被一只兔子当成球踢！
　　他可是天魔啊！
　　域外天魔的脸都被他丢尽啦！当初面对李乘风时，他都没觉得这般耻辱！
　　然后——
　　“噗通！”
　　天魔残魂腿一软跪在顾余面前，哭嚎：“仙人饶命！我愿意与你签订主仆契约，从此奉你为主！”
　　“哦？”顾余挑眉，“但是，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呢？万一你噬主怎么办？”
　　天魔残魂顿时眼前一亮。
　　有门！
　　这顾余心动了！
　　生的希望就在眼前，天魔残魂立时积极讨好起来：“主仆契约是以天道为见证的，违背了契约将会受到天道制裁，我怎敢噬主？”
　　“原来如此！”顾余恍然地点点头，说：“那倒是不错，你的心魔幻境虽然对我不起效，但对其他人来说却是大杀器。我想想……这样吧，让我先看看你的能力有多强。”他指了指自己怀里的沈夜苍，说：“你能靠吞噬心魔来增强修为是吧？这人体内有心魔，让我看看你是怎么吞噬心魔的？”
　　“当然没问题！”天魔残魂拍着胸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随即抬手朝沈夜苍轻轻一扯。
　　昏迷中的沈夜苍闷哼出声，眉心蹙起。
　　然后，便见一道透明的黑色人形虚影从他体内被分离出来。
　　——正是心魔。
　　那心魔长着沈夜苍的模样，即便落入天魔残魂的掌中也没有挣扎或者其他激烈的反应，反而是深深地望了顾余一眼。
　　它张嘴，嘴巴一张一合。
　　然而，没有声音。
　　顾余单看口型看不懂它在说什么。
　　他忍不住皱眉，隐隐觉得很不舒服。
　　然后，就见天魔残魂张嘴一吸，心魔便流入他嘴中，只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莫名让顾余感到诡异。
　　这心魔……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嘶——味道不错。”天魔残魂身上的气息强盛了一分，但没有要反击顾余的意思。毕竟他被顾余天克，一时还真想不到反杀的办法，只能选择暂时当牛做马了。
　　“这样吗？”顾余心不在焉地附和了一句，说：“再解除所有人的幻境吧。”
　　天魔残魂犹豫了一瞬，还是点头：“好。”
　　还是那句话，打不过就先加入！
　　天魔残魂抬手一挥，无数黑灰色的雾气便从石碑上众人的体内飞出，涌入他体内。不一会儿，天魔残魂的气息再次暴涨，显然又强了几分。
　　顾余不敢耽搁，轻轻拍了拍顾太极的脑袋。
　　顾太极打了个哈欠，身躯一闪便出现在天魔残魂的头顶。
　　天魔残魂这次反应了过来，然而不待他躲开，顾太极的四爪已经落在他脑袋上。
　　“嗡——”
　　空间仿佛被震碎。
　　然而一切不过是错觉。
　　天魔残魂只感觉天地倒悬，然后眼前一黑，彻底化作烟雾，消散在空气中。
　　“咚！”
　　一颗黑色的四棱水晶掉落在石碑上。
　　顾余将水晶捡起，水晶中氤氲着的黑气立即仿佛要溢出一般侵染顾余的指尖，可惜一点效果也无。
　　顾余瞥了眼自己的地图——
　　金光闪闪。
　　【天魔残核】：一品。天魔残魂死后留下的能量结晶，会引动生命体的心魔。
　　Emmm……就这就这？
　　顾余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天魔残核】不但派不上一点用场，还会给人添加DEBUFF啊！
　　既如此，为何系统地图还判定它是一品宝物呢？是因为天魔本身的修为高？
　　摇摇头，顾余拿出一个内里空无一物的乾坤戒，将【天魔残核】放了进去。
　　存在即合理，现在没用不代表以后没用，谁知道呢？
　　随手拿出一柄崭新的法剑，人面蛛身上的法剑立即光芒一闪，一道白光涌出，飞入顾余手中法剑，还闪烁了两下，似在表达不满。
　　“那没办法啊，别小看人面蛛和天魔好吧？对付这种等级的敌人，法剑直接用废不是很正常吗？好好，放心吧，一定给你打造一柄绝世宝剑让你居住怎么样？”
　　法剑不再闪烁了。
　　顾余笑眯眯地摸了摸剑身：“真乖。”
　　法剑闪烁了一下，光满隐隐带粉，仿佛害羞了。
　　顾余忍俊不禁。
　　这以李乘风意志而诞生的剑灵，还挺可爱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次还挺惊险的。
　　谁能想到天魔还有残魂伺机而动着呢？若非遇到了顾太极，即便顾余免疫了残魂的心魔幻境，也奈何不了对方。这样看来，能遇见顾太极简直是气运爆棚啊！
　　顾余一边感慨，一边揉了揉袖子里小福的脑袋，直把对方撸得舒服得眯起眼，四脚朝天地躺在柔软的袖子里四条腿都手舞足蹈起来。
　　然后，他看向怀里的沈夜苍。
　　嗯，幻境解除，大家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
　　等等。
　　顾余撸毛的动作忽然一顿，猛地看向不远处依旧处于昏迷中的向方洲。
　　天魔的心魔幻境，有攻击到向方洲法宝中的“随身老爷爷”林芝潮吗？如果有，那林芝潮伤上加伤；如果没有，自己加阴阳宝兔跟天魔残魂打起来的画面不就被对方看个正着？
　　想到这里，顾余轻轻放下沈夜苍，走到向方洲的面前，扫了眼系统地图，轻松便将对方身上那连带着乾坤戒在内的一切法宝找出来，毫不犹豫地丢进黄泉中毁尸灭迹。嗯，普通的玉佩也没放过，毕竟“随身老爷爷”都喜欢钻玉佩嘛~
　　做完这一切，依旧没人醒来。
　　顾余心满意足地回到沈夜苍身边躺下，侧头看着对方英俊的眉眼发呆。
　　这次他大发神威，算不算英雄救美？
　　哦不对，要低调，不能做第一次“醒来”的人。
　　想着，顾余拉住沈夜苍的手，默默闭上眼。
　　“要睡觉吗？”顾太极维持着兔形，好奇地凑到他脸颊边，问。
　　“嗯，一起睡吧？”顾余轻笑。
　　顾太极耳朵开心地晃了晃：“好。”说完，她便拱进顾余的袖子里，“余余晚安！”
　　“晚安。”
　　顾余放松了心神，不知不觉便浅眠睡去。
　　再次意识清醒，是听到了周围嘈杂声。
　　他瞬间睁眼，却见自己被沈夜苍抱在臂弯里。而沈夜苍则坐在石碑上，静静望着远方的天空。
　　黄泉已经退去。
　　世界再次被黄沙笼罩。
　　夕阳的余晖与大漠掩映生辉，壮阔而美丽。
　　“醒了？”声音近在耳畔，低沉又莫名的性感。
　　“嗯。”顾余微微有些脸红。
　　是夕阳的余晖晒红的。
　　他扭头看了眼身后，只见空性正领着一众僧人为天元宗众人念诵佛经，向方洲坐在那边聆听，表情沉凝到可怕，凌厉的目光仿佛监视器一般射来射去，似在观察着众人的表情和反应。
　　顾余的视线一看过来，向方洲便立刻察觉，起身走了过来。
　　“唉！”顾余叹了口气，“就不能让这次秘境之行完美结束吗？”
　　他已经懒得跟向方洲打交道了。
　　沈夜苍闻言低眉，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要去别处转转吗？”
　　“不要了，不想横生枝节。”顾余摆手又摇头。
　　沈夜苍于是不再说什么。
　　向方洲靠近，虚伪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顾兄没想到是最后一个醒的。”
　　“大概是因为我修为太低？”顾余皮笑肉不笑地自黑，然后一脸无辜地问：“对了，我刚醒来还有些懵，少宗主不知能否为我解惑？比如，我们不是被那魔物残魂攻击了吗？怎么大家看着一点事儿都没有的样子？那魔头呢？我还以为我们这次死定了呢！”
　　向方洲沉默片刻，开口：“我等既然清醒，而人面蛛的尸体又在这边，我猜，要么是有人救了我们，要么便是那魔物夺舍了我们其中一人，想趁机逃出黄泉秘境，继续兴风作恶。我倾向于后者。”
　　“哦？为什么？”顾余一本正经地好奇。
　　“因为我们之中无人是那魔头的对手。”向方洲意味深长地开口，“所以，到底谁被夺舍了呢？”
　　顾余轻嗤：“向少宗主难道在怀疑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第97章 万人迷？【一更】
　　向方洲笑了笑, 摇头：“怎么会？只是觉得所有人出了秘境后，必须全部接受检查，尤其是神魂上的。”
　　顾余微微眯起眼。
　　向方洲的目标, 不是他就是沈夜苍。
　　而巧了，他也担心两人各自的身份会暴露将林芝潮引来。而如今的他俩可不是对方的对手。要命的是顾沉渊不在身边, 也不知道杜英能不能护下短？或者向龙族借势？
　　心思流转, 顾余还是顺势点头：“自然没问题。”
　　“那便最好不过了。”向方洲说。
　　说完, 他便转身回到自己的队伍。
　　顾余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坐在沈夜苍的身上。
　　嗯, 还挺舒服的……
　　他轻咳两声，从他身上起来, 下意识问：“你腿不会被我坐麻了吧？”
　　沈夜苍眨了眨眼, 回答：“嗯, 有点。”
　　金丹修士又怎会轻易就腿麻呢？
　　但顾余显然经常将自己当做没修为的普通人。
　　这种思维方式……其实有些奇怪。
　　沈夜苍若有所思。
　　顾余伸手捏了捏他膝盖上方的肉：“什么感觉？”
　　“痒。”沈夜苍实话实说。
　　“你缓缓吧。”顾余一边轻柔地给他按腿, 一边说。
　　“嗯。”沈夜苍目光深邃。
　　顾余低眉，小声说：“你确定做检查的时候，自己的问题不会被发现吗？”
　　沈夜苍表情微顿，颔首：“嗯。”
　　“我担心自己的身份被发现，有没有什么丹药可以使半妖一直保持人形的吗？”顾余问。
　　沈夜苍沉吟片刻，说：“有。可以维持一个月的人形, 但代价是一个月后会变回兽型至少三个月再无法恢复人形。”
　　顾余眼前一亮：“可以。”
　　沈夜苍于是倾身，吻住顾余的唇。
　　顾余一愣。
　　周围无数双视线看了过来。
　　沈夜苍却毫无所觉, 按住顾余的脑袋加深这个吻, 同时舌尖一推, 将口中丹丸推入顾余口中。
　　——丹神谱中的丹药, 可以通过身体任意部位取出。
　　顾余恍然, 直接将丹药咽下, 耳垂微微发烫。
　　众目睽睽下接吻，让他有些羞耻。
　　良久，沈夜苍才放开。
　　顾余腼腆地低眉，抹掉唇上的唾液。
　　“味道如何？”沈夜苍问。
　　“呃……还、还不错？”顾余总觉得沈夜苍的问题充满了歧义，别扭极了。
　　沈夜苍笑而不语。
　　恰好此时，秘境中升腾起雾气。
　　“时间到了。”向方洲开口。
　　下一瞬，空间变换。
　　顾余眨眨眼，发现众人已经回到了鬼冢。杜英、向晚声等人都在前方翘首盼望，见到骤减一半的队伍，杜英和向晚声的表情都不好看，唯有须弥天的了尘露出满意的笑容。
　　空性果断放弃石碑下的试炼，保存了须弥天的所有弟子，虽然在最后，这些僧人均被天魔残魂控制，但这不是有顾余吗？只有寥寥数人在打斗中掉下了石碑，但彼时黄泉已经退潮，死伤并不惨重，所以是三宗中存活人数最多的。
　　而跟着顾余的九个十剑宗弟子都活了下来，反倒是天元宗那边，除了向方洲，最终仅有六人生还。
　　既然出来了，众人自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顾余迈步，走向杜英。其他弟子见状，纷纷跟在他身后。
　　杜英目光微动，看着走到面前的顾余笑容和蔼：“小余，只有你们出来了？其他人呢？秘境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余于是平静地将他们找到红仙草堂，又遇到天魔残魂之事大概讲了一遍，然后说：“我等皆遇到心魔幻境昏迷过去，但醒来却发现那魔物不见了。天元宗的向少宗主怀疑那魔物夺舍了我等其中一人，所以想请宗主检测一番大家的神魂是否有问题。”
　　杜英面色微变。
　　仙人斩杀的妖魔居然没死透！
　　仅仅残魂便能轻易引动所有人的心魔！
　　“杜宗主。”向晚声领着向方洲走来，表情沉稳：“天魔之事，你是否已经知晓？”
　　杜英颔首。
　　向晚声于是道：“我天元宗有一法宝名曰搜魂钟，敲响后，一旦有人神魂与躯体并不契合，其神魂便会被震出体外。嗯？”他说着，状似不经意般朝杜英身边的沈夜苍挑眉。
　　“怎么？”杜英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沈夜苍，不解：“向宗主，哪里不对吗？”
　　向晚声笑了笑：“倒不是，这位便是顾沉渊收下的弟子吧？我记得叫沈夜苍。”
　　“不错。”杜英颔首。
　　向晚声呵呵一笑，意味深长地说：“只是感觉他这张脸越看越像一个故人，而且那故人之子巧了，也叫沈夜苍。”
　　来了。
　　顾余面无表情。
　　“哦？”杜英微讶，随即扭头认真看着沈夜苍。
　　沈夜苍面不改色，接受两人的端详。
　　向晚声直接图穷匕见：“丹神的后人，炼丹世家沈家被灭门后，据说唯有当代家主之子沈夜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哦对了，我听说你们这位沈夜苍前不久与黄家那位嫡子比试炼丹，还赢了对方？”
　　“黄周海不是有手就能赢吗？”顾余不屑一笑，随即抱胸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向晚声：“向宗主你是想说，我家沈夜苍是当年被灭门的沈氏独子？噗，别开玩笑了，哪有人被灭了门，还顶着原来的名字出来行走江湖的？不怕被仇人找到吗？至于长得像？有画像吗？其实我还挺好奇有多像的。”
　　向晚声闭口不言。
　　杜英笑眯眯地开口：“小余的话不无道理。且沈家那位家主，我是有些印象的，似乎跟沈夜苍并不十分相似吧？另外，向宗主，现在的问题难道不是那有可能逃出来的魔物吗？虽则只剩残魂，但毕竟是天外之物，危险度极高，我等还是赶紧筛查出秘境的众人吧。”
　　向晚声闻言点头：“好，我等一起去找了尘吧。”
　　全程没再看沈夜苍，仿佛方才那些言语的确是他不经意之言。
　　“嗯。”杜英答应，随即扭头对顾余等人吩咐道：“你等在这里等着，禁止擅自离开。”
　　“喏！”
　　于是，杜英与向晚声走向了尘。
　　顾余站在原地，微微蹙眉。
　　他知道，向晚声对沈夜苍的怀疑依旧没有结束。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眼前还有一个很难搞的问题。
　　他没想到向晚声拿出的法宝能直接检测神魂与躯体契合度的。现在的麻烦是，自己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夺舍的原身吧？那么，他与原身身躯的契合度肯定有问题啊！
　　该不会自己的神魂会被震荡出身体吧？
　　然后被当做天魔残魂？然后被灭杀？
　　寄！
　　顾余黑了脸，心情沉重到极点。
　　牵扯到神魂，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阴阳宝兔。于是，他偷偷给袖子里的顾太极传音：“太极，在吗？”
　　“什么事？”困倦中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点男音。
　　顾余一顿。
　　他想起来了，阴阳宝兔既可一体双魂，亦能一分为二，在阴间为阴兔，在阳间为阳兔，消耗能量可阴阳合体。而因为先前受到林芝潮的偷袭，阴阳宝兔不得不合体对付对方，然后躲进了黄泉秘境中休养生息。也即是说，顾太极现在是一体双魂的形态，出了黄泉秘境，阳兔苏醒活动，而阴兔则会陷入沉眠，保存能量。
　　所以阳兔为雄，阴兔为雌？
　　顾余忽然想到一首诗。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那么问题来了，阴阳宝兔到底是雄是雌？还是说……双性？
　　咿——
　　顾余不由思绪一歪，脑洞大开。
　　“余余？”单纯的疑惑声入脑。
　　顾余回神。
　　啧，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赶紧将自己的疑惑问出来。
　　阳兔淡淡地回答说：“不用担心，你的神魂与身躯是完美契合的。”
　　“真的？”顾余一愣，有些惶惶然。
　　他明明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为什么会跟原身的身体完美契合呢？
　　平行世界的另一个我？
　　虽然得到了想到的答案，但顾余的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了。
　　莫名的，他总觉得自己的穿书并非系统的随机选择。系统当初将他召唤到这个世界，让他按照剧情行动，到底有什么用意呢？只因为自己改变了剧情，系统就解绑，这里面又是否存在更深的深意？
　　“顾兄怎么心事重重的？难道在害怕？”向方洲的声音不经意响起。
　　顾余抬头，这才发现对方还留在这边，只是自己没注意到。
　　他调整了表情，轻哂：“向少宗主这么关注我，难道喜欢我？”
　　向方洲登时黑了脸：“顾兄还挺自恋的！”
　　“没办法，谁叫我长得这么好看呢？”顾余耸了耸肩，笑眯眯地调侃，“这大概就是万人迷的忧郁吧！”
　　向方洲：……
　　(=ω=；)
　　他无话可说。
　　顾余见状，笑得更开心了。
　　嗯，体会到了欺负人的乐趣。
　　就在此时，只见鬼王擎苍飞到半空，命令刚才出秘境的三宗弟子及龙族到他面前集合。向方洲于是放弃针对顾余，自发走过去。
　　“走吧。”顾余拉住沈夜苍的手。
　　其他弟子跟上。
　　来到鬼王擎苍面前，杜英、向晚声以及了尘分立于其左右。
　　只听鬼王擎苍道：“恭喜你们，幸存者！你们成功逃离了黄泉秘境，是天道所钟，亦是实力使然。那么现在，请上交你们搜集到的黄泉水。”


第98章 心魔再现【一更】
　　说话间, 顾余看到他身边的向晚声应声取出一个篮球大小的编钟，应该便是对方说的什么检测神魂契合度的东西了。
　　顾余取出黄泉水，忽然灵机一动。
　　“太极, 能不能让向方洲的神魂在编钟响起的一瞬出现问题？”他默默传音。
　　“可以哦。”顾太极回答。
　　顾余莞尔。
　　非常好。
　　“那就麻烦你了。”
　　“没问题。”顾太极语气跃跃欲试。
　　与此同时，各大门派依次将自己获得的黄泉水献上。顾余等人最终还是跟龙族做了交易, 将一部分黄泉水转让给龙族, 所以他们上交的黄泉水不多不少, 反正都没龙族多。
　　龙族自然也没有要跟鬼族联姻的意思，这些黄泉水完全就是为了完成跟鬼女无忧的交易。
　　“铛！”
　　悠扬宏伟的钟磬音不期然响起。
　　顾太极瞅准时机, 在顾余的袖子中对着向方洲便是隔空一掌。
　　霎时，向方洲“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 昏迷过去。
　　正敲响编钟的向晚声瞬间睚眦俱裂地冲上去将人接住：“方洲！”
　　杜英微讶, 随即似笑非笑：“向宗主, 整个现场只有少宗主出事, 难道……”
　　“不可能！”向晚声想也不想地否定。
　　他知道向方洲是带着林芝潮的分魂进去的。
　　即便分魂折了，也肯定会保护好向方洲才对！
　　然而说完，他自己也犹豫了。
　　老祖的分魂都折在了黄泉秘境中，那么，向方洲真的是安全的吗？
　　“阿弥陀佛！”了尘神色严峻：“无论如何，唯有向少宗主神魂被震荡乃是事实, 我等最好将其□□起来，深入观察, 防止其逃脱。至于更深入的, 不如便请天元宗的老祖过来查看一二, 如何？”
　　向晚声神色复杂到极致, 听到了尘的建议, 没有反驳：“好。”
　　紧接着, 完成与鬼女无忧的交易的敖冬至与敖夏熠也来到杜英面前，开口：“杜宗主，我等有一事要向你确认。”
　　二人简单将对赵雪晴的怀疑说了一遍。
　　杜英闻言微讶，但听着两人的分析，想到赵雪晴确实神魂有缺，也不由动摇了。
　　他说：“雪晴确实神魂有问题，我自然愿意让两位查看她的情况。只是，若她体内真有龙族公主的分魂，将这分魂拿走，雪晴亦命不久矣！她乃我的弟子，我绝不会眼睁睁看她死去！”
　　杜英虽然人品有问题，但向来护短，对赵雪晴是没的说的。
　　敖夏熠忍不住开口：“那就像鬼女无忧那般，拿被黄泉水洗涤过的干净灵魂做填补。”
　　杜英失笑：“龙族殿下，鬼女无忧本身便是鬼魂，当然可以拿他人的神魂来填补，但雪晴可是人族！三魂六魄若不适配，一生修行之道便被堵住了！”
　　灵魂之事，岂是那般简单的呢？
　　敖冬至皱眉不语。
　　杜英的话不无道理。
　　而且龙族本身也并非不讲道理之人，若非必要，还是不要跟人族三大正宗之一开战。
　　想了想，敖冬至道：“我知道有一种丹药名为七色圣魂丹，可以补全神魂，但只对你们人族有效。”
　　杜英颔首，随即又摇头：“七色圣魂丹是三品丹药，且丹方早已失传。”
　　“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总之，只要你我找到七色圣魂丹，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这样吧，先检验赵雪晴体内是否有小妹的神魂，如果有，我等可协力寻找七色圣魂丹。只要贵宗能助我龙族修复小妹的神魂，我龙族愿与贵宗结盟，送出十张龙族夜宴的请柬！”
　　杜英的眼睛瞬间亮了。
　　龙族夜宴的请柬！
　　这可是好东西！
　　所谓龙族夜宴，可不是简单吃顿饭的事情。而是得到了进入龙墓的机会。龙族并不认为死亡即是终点，他们在垂死之时，会将神魂送入本命龙珠之中，然后放入龙墓。每逢龙族夜宴，便是龙墓大开之时，龙族之人会进入其中，向龙珠敬酒，若得其中龙魂认可，通过其考验，便会得到其馈赠。
　　妖族的传承向来是通过血脉传承。
　　龙族也不例外。
　　这些龙魂有的存活了上万年上亿年，拥有博学的知识和丰富的阅历，单这点便弥足珍贵，更别提它们还记得一些失传的法术、神通等等。
　　龙族夜宴的请柬，便是给人类修士进入其中，得到机缘的机会。
　　而且龙珠中的龙魂都很温和，自动将进入龙墓之人当做了后辈，即便没通过考验，也不会伤害对方。可以说是最安全、最珍贵的机缘了。
　　而杜英想得更多！
　　能跟向来憎恨人族的龙族结盟，这绝对是他成为掌门以来最大的成绩！足以载入宗门历史！宗门中一些不服他的长老为了得到龙族夜宴的资格，也一定会努力向他靠拢！不仅如此，杜文殊先前受伤带来的隐患，或许也能在龙墓中得到救治或解决！
　　总之，百利而无一害！
　　想着，他毫不犹豫地点头：“成交！”
　　顾余没有关心杜英和龙族的交易，上交了大部分黄泉水，仅留下小部分后，他便带着十剑宗其他弟子来到角落，将从红仙草堂得到法宝全部取出来，跟大家平分。虽然陈启秀等人坚持要让顾余多拿两件法宝，但顾余并没有答应。
　　他缺法宝吗？
　　才不好吧？
　　另外，顾太极刚刚传音告诉他，虽然黄泉秘境关了，但是，身为阴阳宝兔的他依然能进入，想要什么从里面得不到？
　　顾余心情很好。
　　抬头便看到了同样心情很好的杜英。
　　杜英走来，将一叶方舟递给顾余，道：“小余，我有事要与龙族两位回一趟宗门。这飞舟便交予你保管，带着其他弟子慢慢回宗门吧。”
　　“喏。”顾余乖乖接过。
　　敖冬至也走过来，微笑：“顾兄，我会记住我的承诺。”
　　“好。”顾余眉开眼笑。
　　“什么承诺？”杜英一愣。
　　敖冬至不疑有他，便道：“贵宗赵雪晴的问题，便是顾兄告知我的。因而我答应他，若是情报正确，我会送他两张夜宴请柬。”
　　杜英嘴角的笑容一僵。
　　好嘛！自己得等赵雪晴找到七色圣魂丹才能得到十张请柬，顾余单纯只提供了情报，就白拿两张！不过好歹这门生意是顾余找到了，杜英也不能说什么了。
　　另一边，鬼王擎苍清点过这次获得的黄泉水，也很满意。
　　他毫不犹豫地钦点了天元宗其中一人做自己的上门女婿，只是此时向晚声的心思全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哪有空管谁要娶鬼女无忧啊？
　　明明秘境很顺利，鬼王擎苍却有些不爽。
　　真当他舍得嫁女吗？
　　于是他象征性地宣布了一下，随即道：“我鬼王之女大婚，自然要大办特办。这样吧，婚礼便在一月后进行，向宗主与了尘大师正好留下，等待天元宗老祖到来，顺便参加婚礼。”
　　有一位老祖级的人参加他女儿的婚礼，可是很有脸面的。
　　杜英道：“那我便将我宗弟子留在这里，参加一月后的婚礼。我与龙族两位殿下有急事要办，但想来一月后必能赶到。”
　　“可。”鬼王擎苍颔首。
　　众人敲定。
　　顾余闻言略略紧张。
　　林芝潮要来了吗？
　　糟糕，不太想参加这个婚礼了肿么破？
　　可惜，在大佬眼中他的想法是无用的。杜英跟众人商定后，便与敖冬至敖夏熠离开。而鬼王擎苍则招待众人继续住下。
　　*
　　接下来的日子并不难过。
　　鬼族将他等当做座上宾，十分热情地招待着。
　　然而鬼冢阴气极重，风景也压抑，大家待得都不自在，最后商议了一下，决定一起出鬼冢玩个十天半月，等日子差不多了再回来参加鬼女婚宴。
　　鬼冢也没有拘着他们的意思，干脆放行了。
　　其实顾余不太想出鬼冢。
　　——他担心向晚声会出手。
　　留在鬼冢，人多眼杂的，反而安全些。
　　不过他也不会阻拦众人的决断，而且鬼冢确实压抑，到处是阴风怒号，他呆了几天也受不了了，最终不得不妥协跟着大家一起出行。
　　第一站便是鬼冢外一个叫安丰的小镇。
　　镇子不大，却很热闹。
　　“蓝天！白云！太美了！感觉活过来了！”
　　“是啊！在鬼冢呆了几天，我都怀疑自己变成僵尸了！”
　　“哈哈哈！”
　　大家出来如同放风一般，十分兴奋。
　　顾余跟沈夜苍走在最后面，也不由勾起嘴角。
　　清风拂面，气候宜人，正是春日赏花踏青的最佳时节。
　　大家于是找了家客栈饱餐一顿。一行人中陈启秀是个酒鬼，将自己收藏的不少灵酒拿出来与众人分享。顾余心情好，就多喝了些甜果酒，没想到这甜果酒的后劲惊人，聚餐到一半，他便醉倒在沈夜苍怀里。
　　他喝醉了酒向来乖巧不闹腾，只是抱着沈夜苍的胳膊呼呼大睡。
　　沈夜苍于是与众人打了声招呼，抱着顾余上了楼。
　　客栈的房间收拾得倒还干净，只是设施有些陈旧。
　　沈夜苍拿出干净的手帕浸湿给顾余擦脸。
　　“唔……”顾余轻声哼哼，手指勾缠住对方的衣摆迷迷糊糊地嘟囔：“沈夜苍，别走……”
　　沈夜苍眸光一深，回答：“不走。”
　　说着，他收回手帕，默默牵住对方的手。
　　“嗯……太好了。”即便打着呼，顾余还是忍不住露出大大的安心的笑容。
　　沈夜苍眉眼低垂，不由露出深深的笑意。
　　这只兔子的防备心，实在太低了。这让他怎么放心呢？
　　【呵呵，是吗？】
　　一道诡异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沈夜苍瞬间面色一变。
　　眼尾的红痕一闪而逝，那道声音充满了蛊惑——
　　【不趁机问问，灭沈家满门的幕后主使是谁吗？】
　　沈夜苍瞳孔骤缩。
　　作者有话要说：


第99章 寻找沈夜苍【一更】
　　他无法理解, 为何心魔犹在。
　　明明前不久，顾余告诉他顺便让那天魔残魂将他体内的心魔吸了出来。
　　【你不明白吗？】那心魔笑声沙哑中带着丝丝邪气：【只要你心中的怀疑不消散，我便永远自我再生。所以, 我再问一遍，要问吗？】
　　“不——”
　　然而, 他的身体却猛地僵硬无法自控。
　　嘴巴自动张开：“顾、余……”
　　“嗯？”顾余听到熟悉的召唤, 亲昵地应了一声, 只是他太困了，睁不开眼, 身体却下意识向沈夜苍靠近。
　　一字一顿的，冰冷的声音不受控制地从沈夜苍嘴中吐出：“谁、灭了、沈家……”
　　不！
　　不要回答！
　　“唔……”顾余的眉头蹙了起来, 好似十分恐惧：“林、林芝潮, 你不是他的对手……”
　　“轰！”
　　沈夜苍只觉一记重锤砸中脑袋。
　　难以言喻的痛苦窒息瞬间让他的眼睛猩红！
　　林、芝、潮！
　　顾余对天元宗那明显的戒备, 听到林芝潮名字时的不自然, 秘境中向方洲无言的针对，以及向晚声最后对他身份的怀疑……
　　父母亲人凄厉的惨嚎，火红的宅子……
　　最后是顾余不安的睡颜。
　　无数的画面在他眼前流转。
　　林、芝、潮！！！
　　杀、杀、杀！！！
　　顾余，你到底是谁！
　　理智上很清楚顾余的无辜，然而感情上，他却忍不住猜测为何对方会对自己的一切了如指掌！
　　顾余从一开始就是故意接近自己的吗？阴谋？算计？为什么所有靠近他的人都是居心叵测！
　　不行！
　　他克制不住想伤害顾余的冲动！
　　沈夜苍死死咬住下唇。
　　鲜红的血液低落。
　　下一瞬, 他消失在原地，逃进《丹神谱》中。
　　古色古香的大床上, 顾余依旧睡得香甜。
　　袖子里的小福呼呼大睡, 感应到些许怪异气息的顾太极也放松地陷入深度睡眠。
　　*
　　顾余有些郁闷。
　　一觉醒来沈夜苍不见了。
　　问过熊大忠等人, 回应却是昨晚眼看着沈夜苍抱着他进了厢房, 问了客栈小二, 则说是没见人下楼过。
　　所以, 人去哪儿了？
　　难道……
　　顾余面色一变。
　　难道林芝潮或者向晚声趁机出手了？
　　也不对啊，房间里明明有阵法来着。
　　顾余有些头疼，不得不让熊大忠等人在镇上到处找人。
　　然而找了一天一夜，依旧是一无所获。
　　顾余很不甘心，差点想摇人。忍了忍，最终决定其他人先回鬼冢。若三天后顾余没回去，便让熊大忠回宗门求援，顾余自己把顾沉渊喊回来。
　　一天、两天……
　　眼看着第三天的夜晚即将到来，顾余在客栈里睁着眼睛死死望着窗外泛红的天际。
　　沈夜苍绝不会不告而别！
　　所以肯定是被谁抓走了！
　　林芝潮！
　　肯定是他或者他的手下！
　　沈夜苍是唯一能炼就不灭丹之人，所以林芝潮不会让他死，但绝对会抓住他、逼迫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到距离沈夜苍消失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顾余整个人都焦虑得不行，恨不得立刻冲上鬼冢，将向晚声一行千刀万剐！
　　不行，冷静！
　　顾余深吸口气，然后缓缓呼出。
　　干坐在这里没有一点作用。
　　找到沈夜苍才是关键。
　　想着，他忽然看向桌子上的小福。
　　小福三瓣嘴开心地吃着水灵灵的白菜，面对投来的视线露出纯然的天真。
　　顾余轻柔抚摸他的脑袋，说：“小福，我知道平时你看不惯沈夜苍，但是我希望你能保佑他，无论身在何地都能平安无事……”
　　小福灵性十足，闻言蹭了蹭顾余的掌心，应该是答应了。
　　顾余表情忧愁：“算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希望有小福的运气加持，能让他找到沈夜苍。
　　将小福和顾太极都收进袖子，顾余有些心不在焉地下了楼。
　　正是深夜，客栈里却灯火通明，生意出奇地好。
　　因为鬼王之女要大婚，许多修士赶来，附近的客栈早已人满。
　　“抱歉，这位仙子，小店真的已经人满了。”掌柜的在柜台前，有些哆哆嗦嗦地开口。
　　这里的每一位修士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恰好此时，一个熟悉的，有些放荡不羁的声音响起：“哎？这么不凑巧的吗？难道我今晚要露宿街头？”
　　顾余一怔，扭头看去，果然是熟悉的人。
　　——戚风雪。
　　他对这位豪爽放浪的大姐姐还是挺记忆深刻的。
　　戚风雪很漂亮，殿里一半男修士都在看她。然而，她却偏偏感应到顾余的视线似的，扭头看了过来，紧接着眉毛一挑：“咦？这不是我们的顾余小朋友吗？”
　　顾余嘴角抽了抽。
　　你才是小朋友。
　　“好久不见。”他抬手打招呼。
　　戚风雪走过去，笑嘻嘻地说：“你家那位呢？”
　　“呃……”顾余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
　　戚风雪一愣：“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吗？”
　　顾余摇摇头：“没。他……突然失踪了。”
　　“嗯？失踪？”戚风雪挑眉。
　　“嗯……”顾余情绪不佳。
　　戚风雪想了想，说：“说起来，我过来的路上听说血魔宗在附近出没，有不少修士失踪了。”
　　顾余猛地抬头：“真的？！”
　　血魔宗？！
　　果然是林芝潮！
　　戚风雪挑眉：“这种事你随便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
　　顾余点头：“也对……抱歉，我不是怀疑你的意思……”
　　戚风雪笑眯眯地挥挥手：“没事，我知道你是心急。不过你确定沈夜苍是失踪了，而不是出门有事吗？”
　　“怎么可能？我跟他一直形影不离，他若有事要出门，也会跟我说一声吧？”顾余下意识反驳，随即愣了愣。
　　对啊，他跟沈夜苍一直形影不离没错，但凭什么？他俩是什么关系？
　　床伴？朋友？
　　他是一个骗子，骗了沈夜苍好多事情，也许沈夜苍是对他失望了呢？
　　人在心灰意冷的时候，总是容易想多。
　　顾余也不例外。
　　“啪！”
　　戚风雪在他脑门上用力一弹。
　　“唔……”顾余捂住额头，眼圈一红。
　　“喂喂，我下手很轻的好吧？你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你家的沈夜苍还不一定被血魔宗抓走呢！说不定真有什么急事来不及跟你商量就去办了呢？比如……看到了某个仇家？不想连累你？”戚风雪有些头大。
　　她可不擅长应付哭包啊。
　　顾余听到她最后几句安慰，忽然一动。
　　看到仇家？不想连累？
　　好像还真有可能？
　　他忍不住抬头，眼巴巴地看着戚风雪。
　　戚风雪可受不了这可怜巴巴的桃花眼，不由心头一软，说：“好吧好吧，当务之急是找人是吧？我这边有个法宝确实能找人，不过如果对方在什么阵法禁制里，就不起效了。你给我一样沈夜苍的贴身之物吧。”
　　顾余眼前一亮，立即开口：“衣服行不行？”
　　“可以。”戚风雪颔首。
　　顾余立即从乾坤戒中掏出一件沈夜苍的衣服。
　　戚风雪看了看周围，说：“我们出去说吧。”
　　“嗯嗯！”顾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全心全意地相信着对方。
　　出了客栈，两人在街边站定。
　　俊男美人结伴，往来的行人不由侧目。
　　戚风雪取出一个金光闪闪的，张着大嘴的蟾蜍样法宝，扭头对顾余说：“不介意我撕一小片衣服吧？”
　　顾余立即说：“没事，随便撕！”
　　戚风雪于是撕下一截衣角，塞进蟾蜍法宝的口中，口中喃喃有词，然后说：“找到他。”
　　“咕咕！”蟾蜍雕像抖动了一下，瞬间变作真正的蟾蜍，向某个方向跳去。
　　“有反应了……”戚风雪垂眼，“看来他朝那边去了？”
　　话音未落，顾余已经迫不及待地跟了上去。
　　戚风雪无奈笑了笑，随即跟上。
　　两人跟着蟾蜍一路前行，不知不觉已经来到镇外。
　　戚风雪语气一如既往的轻佻：“不会真被什么血魔宗抓住了吧？”
　　顾余抿唇不语，只一味往前。
　　戚风雪耸耸肩，自顾自取出腰间的酒葫芦抿了一口，然后摇晃着酒葫芦笑眯眯地问：“要不要来一口暖暖身？”
　　顾余摇头：“不用。”
　　他才不想喝别人喝过的酒。
　　“切，没意思。”戚风雪白了他一眼。
　　两人走着走着，前方突然出现一个建筑，匾额上书“义庄”二字，两边还挂着红红的灯笼。幽幽的红光照亮周围，却透着诡异的氛围。
　　戚风雪面色微凝。
　　这镇外义庄，可太突兀了。
　　然而，蟾蜍却径直跳了进去。
　　她忍不住看向顾余：“进吗？”
　　“进！”顾余咬牙。
　　笑话，鬼王鬼女都见过了，他还会怕鬼吗？
　　他怕的是人心！
　　戚风雪无奈地耸了耸肩：“好吧，看来今天只能舍命陪君子了。不过等找到人，你可得好好补偿补偿我哦，我要求不高，给我介绍个跟你和沈夜苍差不多颜值的美人吧！”
　　“呃……”顾余沉重的心情居然诡异的缓解了不少。
　　戚风雪还真有活跃氛围的魅力。
　　他失笑，说：“没问题！”
　　然后，他的手放在义庄的门上。
　　没有禁制。
　　他于是用力一推。
　　“吱——”破旧的门扉发出刺耳的叫声。
　　院子里荒草丛生，地面上依稀可见斑驳的黑块，是血液凝干的痕迹。
　　这里，似乎曾经发生过大屠杀。
　　顾余走入院中，只见金蟾站在院子中央的水井边一动不动。
　　在井里？怎么可能？难道里面有密道或者密室？
　　虽然不信，但顾余还是走过去，小心谨慎地望向井底。
　　果然，井水干涸。
　　“咦？这荒废的义庄，竟然还有这般清冽的井水？”戚风雪好奇的声音响起。
　　顾余一顿。
　　原来如此。
　　有阵法，但对他无效。
　　“下去吧。”顾余毫不犹豫地开口。
　　既然有人故意在这井中设置了障眼法，就说明里面有什么秘密！
　　“嗯？行啊。”戚风雪又依依不舍地喝了口酒，这才跟随顾余下井。她本来已经做好了闭气的打算，谁知进去发现依然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她惊讶之余，不由意味深长地瞥了眼顾余。
　　然而，顾余并未解释什么。
　　他在井底随意按了按，也不知按到哪边，只听轰隆隆几声响，一处小门洞开。顾余没有犹豫，直接进入。
　　“喂！”戚风雪跟进去，忍不住皱着眉开口：“你也太鲁莽了吧？万一里面有什么陷阱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顾余冷着脸。
　　戚风雪怔了怔。
　　某一瞬间，她还以为对方沈夜苍上身。
　　别说，这冷面的表情，还真有点夫妻相。
　　“轰隆隆！”
　　石门在两人进入后轰然关闭。
　　入目是狭窄的长廊。
　　顾余继续前行。
　　长廊又黑又深，不知终点。
　　走着走着，他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噗通！”
　　他回头望去，只见戚风雪昏倒在地上，葫芦里的酒水洒了一地。
　　顾余瞳孔一缩，猛然反应过来——
　　空气里有迷药！
　　然后，他眼前一花，自己也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我昨晚码着码着码着居然睡着了！然后5点多醒了发现灯还开着人还没洗澡……靠，上班真的太累了，好痛苦。
　　之前还说再断更我就是小狗。没想到坚持了这么久被打破了。行吧，我是狗我是狗QAQ


第100章 顾余被捉【一更】
　　待他沉沉昏迷, 原本倒在地上的戚风雪忽然坐了起来。她捡起地上的酒葫芦，嫌弃地拍了拍，随即扣回腰间。紧接着, 她走到顾余面前，蹲下身望着昏暗中对方依旧皎洁的面容, 深深叹息一声。
　　“抱歉啦。”说着, 她将人抱起, 径直走出通道，回到地面。
　　紧接着, 她取出一枚丹药，就要喂进顾余口中。
　　“呼——”
　　说时迟那时快, 一道白色闪电从顾余袖中射出, 直击戚风雪面门。
　　戚风雪眸光一凛, 瞬间闪开。
　　然而, 那闪电却能在空中变向，快速一扭，直朝戚风雪而去。
　　戚风雪本能地闪躲，直觉不能被碰到。
　　几番闪避，那白色闪电似乎放弃，落回地面, 化作一个穿着白色大氅，身材娇小的少年。他肤色与长发均是雪白, 欺霜赛雪, 清澈高洁。
　　他看向戚风雪, 可爱的笑脸上写满不解：“你不是余余的朋友吗？为什么要骗他？”
　　戚风雪愣了愣, 随即笑眯眯地开口：“小朋友, 大人的事, 小孩儿不要管哦~”
　　被称为小朋友的顾太极表情白了她一眼：“呵。”
　　身为阳兔，他性子比阴兔活泼些，但面对外人，他可活泼不起来。
　　然后，他一掌拍出。
　　戚风雪瞳孔骤缩，眨眼闪到隔壁。
　　透明的掌击消失，没有伤到任何建筑。
　　戚风雪向来含笑的眼凝重无比：“合体境？”
　　她可从没听说哪个合体境是小孩形态的？这是有多BT才玩这种套路？
　　顾太极闻言眨了眨眼，想了想，颔首：“你是分神境。”
　　戚风雪不语。
　　对方比自己高一等级，自然能轻易看穿她的真实实力。
　　只听对方歪着脑袋，无辜地看着她：“无法理解。你是余余的敌人，还是朋友呢？”明明上一秒还跟顾谈笑晏晏，下一秒却算计对方晕倒，明显别有所图。
　　人类的世界实在太复杂了。
　　“谁知道呢？”戚风雪眯起眼睛轻笑，又问：“小朋友，你又是余余的什么人呢？”
　　顾太极眨着眼：“我不是傻子。”说完，他又一掌轰了过去。这次，戚风雪手臂被掌风扫到，只觉灵魂巨震，好像要被拖出来一般。幸好此时，她身上一件法宝亮起微光，将她的神魂又拉扯回来。
　　戚风雪只觉头晕目眩，胃部犯呕，大脑窒息一般剧痛。
　　然而，她的双眼却爆出强烈的精光。
　　她死死盯着顾太极，声音压抑的惊喜：“阴阳宝兔！”
　　顾太极眨了眨眼。
　　哎？他是不是暴露了？
　　暴露身份了该怎么办？
　　顾余说过，如果是敌人的话，那就打死吧。
　　嗯，很好，那就打死吧！
　　顾太极瞬间化作白色的闪电，向戚风雪袭去。
　　他的攻击单一却很有效。毕竟人的躯壳可以很硬，灵魂却很脆弱。元婴以上的修士才能锻炼神魂，但必然是比不上天生精通神魂力量的阴阳宝兔的。
　　只是戚风雪同样狡猾，总是能恰到好处地躲开。
　　阳兔之前就被林芝潮偷袭过，几次攻击下来，不由有些疲惫。戚风雪大概是察觉到了，猛地将一个精致的金色小笼子朝他丢去！
　　顾太极眨眼间变作一只雪白的兔子，轻巧躲开金色小笼，又重新变回来。
　　戚风雪心念一动，将笼子收回，低声说：“阴阳宝兔，我们停战做笔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顾太极警惕地盯着她。
　　戚风雪说：“我希望你能救一个人。只要你能成功，我保证从此再也不会伤害顾余，我跟他……即便再也做不了朋友，也不会成为敌人。”
　　顾太极皱眉，质疑道：“我凭什么相信你呢？”
　　“我可以以天道起誓！”戚风雪竖起三指，表情郑重肃然。
　　顾太极停顿了一下。
　　心思单纯的他，可以轻易感觉到对方是真心的。
　　“那……你先跟我说说吧……”他还记得戚风雪刚才陪伴在顾余身边时，顾余拿转好的心情。能让连日来茶饭不思、心事重重的顾余难得露出轻松表情的人，应该是好人吧？
　　戚风雪闻言目光一动，立即迫不及待地说：“我的弟弟在昏迷时被一个合体境修士的一半神魂附身了。对方没有杀死我弟弟的神魂，反而拘束起来要挟我为其做事。我一直在寻找你，因为只有阴阳宝兔可以主动将人的神魂打出体外！”
　　“原来如此。”顾太极点点头：“还蛮简单的。不过我的攻击会把两个人的神魂都弹出体外，您能接受吗？”
　　“当然没问题！”戚风雪双眼放光，“那你是答应了！”
　　“嗯。”顾太极不在意地点头：“你以天道起誓，绝不伤害我跟余余，绝不做任何对我们不利之事。否则便要天打雷劈，魂飞烟灭！”
　　“没问题！”戚风雪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向天道起誓。
　　顾太极松了口气，心情跟着愉悦起来。
　　沈夜苍消失的那天晚上，他在迷迷糊糊中有感应到一股恐怖而亲切的气息。如果那时他能睁开眼查看一下，或许就能知道沈夜苍为何消失了。
　　顾太极对此一直心存愧疚，所以很想为顾余做些什么。
　　“那，你的弟弟在哪里？”
　　戚风雪闻言眼眶一红，爆出无边恨意：“我弟弟是……血魔宗，赵志。”
　　“轰！”
　　漆黑的夜空忽然响起电闪雷鸣，将义庄的墙垣照亮。
　　一道人影在闪光中骤然出现。
　　“赵志？”那声音沙哑异常。
　　戚风雪抬眼一看，微讶：“沈夜苍？”
　　顾太极也看了过来，心中微惊。
　　以他的修为，本应该察觉到沈夜苍的存在，但现实是，直到对方走近，他才感应到。
　　他定睛一看，顿时发现沈夜苍的情况明显不对劲。
　　虽然目光清澈，但对方的鬓角与发尾却染上雪白。
　　沈夜苍并未在意两人的注视，而是面无表情地看向戚风雪，似笑非笑：“‘美人’？”
　　顾太极眨眨眼。
　　完了完了，沈夜苍是不是真的心魔入体了？居然喊人家美人？
　　戚风雪闻言却再也扬不起飒爽的笑容：“是。”
　　血魔宗四大长老之一，美人。
　　“铮——”
　　沈夜苍长剑出鞘，在月光下泛起残忍的血红，竟是说不出的诡异。
　　顾太极恍然。
　　他就说，沈夜苍的气息有些奇怪，原来是他的剑有问题。他稍稍感应了一下，恍惚间似乎看到了一个杀出尸山血海，杀得天地崩塌的大魔头。
　　顾太极若有所思。
　　沈夜苍应该是被心魔入体了，但他似乎奇思妙想，将“心魔”炼成了一种剑意。如果顾太极知道，沈夜苍从剑仙李乘风处得到了“剑我”的传承，大概就明白了。
　　“剑我”，我即是天。
　　这道传承正好是要凝练出一个“天下地下，唯我独尊”的“我”作为剑意。而沈夜苍在对抗心魔入侵时，奇思妙想地将心魔转化成剑意，而且幸运的是，他成功了。
　　当然，代价也很大。
　　他的修为倒退不说，还折寿五十年。
　　不过一成功，他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丹神谱》，结果却没看到顾余的身影。幸好，他体内的母蛊能感应到顾余所在，于是他顺着母蛊的指引来到了这处义庄，却无巧不巧地听到了戚风雪与顾太极的谈话。
　　他吞下的隐匿丹是丹神的存货，所以即便那两人修为极高，也不曾察觉到他的存在。
　　“等等！你听我解释！”戚风雪不想跟沈夜苍打起来。
　　长剑清啸，表达着嗜血的渴望。
　　沈夜苍蹙眉，忽然转身冲向顾余昏迷的方向。
　　“啊！被发现了！”
　　“快走快走！保护少主！”
　　“可恶的人类！”
　　几声稚嫩的童音响起。
　　顾太极定睛看去，只见三只黄色的毛绒绒的小兔子猛地扑到顾余身上，其中一只将手里的符箓一撕，眨眼间，顾余和三小只兔子便消失在原地。
　　沈夜苍的手差之毫厘地到达，与顾余失之交臂。
　　他冷下脸，立即催动体内母蛊，得到的回应却是顾余已经不在方圆百里内。
　　【传送符】。
　　大陆上最为珍贵的符箓也不为过。
　　想到那三只兔子，沈夜苍面无表情地转身，朝顾太极伸手：“我们走。”
　　“去哪里？”顾太极一时脑筋没转过来。
　　“十万大山。”沈夜苍声音冷酷，毫无起伏。
　　能拿的出传送符这样珍贵的符箓，还是一群兔妖，除了妖雪之森，准确的说，是妖界，他想不到其他可能。而妖界是那么好去的吗？没看到顾沉渊二十多年都不得进吗？既然如此，只能走捷径了！
　　十万大山的灵鹿族不也是妖族吗？正好从他们口中试探出那群兔妖的身份，是否会对顾余不利，顺便通过灵鹿族进入妖界。
　　“等等！我们的约定！”戚风雪眨眼间挡住沈夜苍，死死盯着顾太极。
　　顾太极眨了眨眼：“啊……要不你等等，我想先找回余余。”
　　沈夜苍停步冷冷望着她，说：“看在顾余的份上，我先不杀你。”
　　在报仇和找到顾余之间，他果断选择了后者。
　　甚至，沈夜苍有些懊恼。
　　如果他能及时赶到，顾余也不会被带走。
　　戚风雪闻言咬牙，道：“我跟你们一起行动。”
　　“你想将林芝潮招来吗？”沈夜苍冷笑着反问。
　　戚风雪遽然一惊：“你！”
　　沈夜苍面无表情：“你若真想救自己的弟弟，便乖乖回去继续当你的‘美人’！”
　　戚风雪怔住，随即扶额哈哈笑了两下：“你说的对，我真是关心则乱。我明白了。”顿了顿，她深深地看了沈夜苍一眼：“找到顾余后，代我向他说声‘抱歉’吧。”说完，她转身飞走。


第101章 十个未婚妻【一更】
　　困到不行。
　　分明意识清醒, 但上下眼皮却仿佛黏在一起，根本睁不开。
　　迷迷糊糊间，顾余似乎听到了纷乱的女声——
　　“少主什么时候醒来？”
　　“少主好帅！想嫁给少主！”
　　“去去去, 少主是我的！”
　　“嘻嘻嘻，别担心, 大家都有份！”
　　什么都有份？
　　顾余猛地睁开眼。
　　“啊！醒了！”
　　入眼是一个毛绒绒暖呼呼的小家伙。
　　呃……
　　兔子？
　　顾余目光聚焦, 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陌生的房间, 枕边还围着四只颜色各异的兔子。紧接着，一道道光芒闪过, 四个各有千秋的美人便挤满他的床，顶着萌萌哒的兔耳朵, 双眼发亮地看着自己：“少主您醒啦！”
　　顾余：？？？
　　他懵了。
　　做梦吗？
　　不然怎么会出现这么多兔女郎？
　　嗯, 一定是做梦！
　　想着, 顾余不由闭上眼。
　　“唉？少主怎么闭眼了？”脆生生的疑惑声响起。
　　紧接着, 一双娇嫩的小手摸上顾余的脸颊。
　　顾余猛地抬手抓住，睁眼死死盯着那贴到自己身上来的兔女郎：“姑娘，请自重！”
　　“呀！”
　　“嘻嘻嘻……少主这是害羞了吗？”
　　顾余脸黑了黑，你才害羞！
　　换成谁被环肥燕瘦包围着，都会害羞的好吧？
　　“你们是谁？”因为知道这些姑娘是兔子变的，他倒没感觉到危险, 只是转念想到不知所踪的沈夜苍，他又有些焦虑起来。
　　那四只兔女郎闻言对视一眼, 随即下了床, 嬉笑着福身道：“见过少主, 我等乃是妖皇陛下和长老们派来照顾您的, 是您的未婚妻哦~”
　　“噗——咳咳！”顾余眼睛一瞪, 想说的话到嘴边只剩下剧烈的咳嗽。
　　“未、未婚妻？”他承认自己被吓到了。
　　什么情况？自己什么时候有未婚妻的？
　　还有, 妖皇和族长是谁？兔族的吗？
　　顾余脑子并非不灵光，只是事情的发展实在光怪陆离，让他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稍稍冷静后，他就立刻意识到，又是少主又是长老又是妖皇的，这肯定跟自己那个未曾谋面的妈有关吧？
　　所以自己的老妈给他整了一堆未婚妻是什么情况？
　　不对！跟他无关！他还要去找沈夜苍呢！
　　想着，顾余抬头直接问：“我娘呢？”
　　“倒是个聪明的。”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一抹纯白走入屋内。
　　这是一个很美的女人，容貌与顾余有七分相似，一双桃花眼风流多情。她□□的双脚宛如白玉雕琢，天然无瑕。细瘦的脚踝处挂着银色的铃铛镯，走动时发出“叮铃叮铃”清脆的响动，妖冶邪魅。
　　四只兔耳娘见到她，立即乖得不行：“见过妖皇陛下！”
　　妖皇，也就是雪尾笑眯眯地一个个揉了揉她们的脑袋：“好啦，没必要一本正经的，快叫姐姐。”
　　兔耳娘们面面相觑，立即放下矜持开心地抱住雪尾：“雪尾姐姐~”
　　真正的左拥右抱。
　　顾余这才发现，这些兔妖装束一致，都是齐膝短裙加赤脚铃铛，别说，还挺好看的。
　　这时，只听雪尾笑眯眯地说：“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跟我的孩子说。”
　　“好呀~”四只兔耳娘立即心满意足、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于是，屋内只剩下雪尾与顾余两人。
　　顾余看着对方，一时有些尴尬。
　　虽然这位是他娘，但毕竟素未谋面不是？没一点感情基础，就算有血缘羁绊又如何呢？更何况顾余还是个冒牌货。
　　“看来我家小余儿知道我是谁。”雪尾走到床边，冰凉的手指轻抚顾余的脸颊。顾余下意识想后退，但忍住了。
　　他低眉，开口：“母亲。”
　　他倒没想到，他的母亲居然混成了妖皇，剧情里根本没提过。大概是因为妖族在设定上十分深入简出？
　　“嗯。”雪尾勾唇笑了笑，“你刚醒来，想必有不少问题吧？”
　　“是！”顾余遽然抬头，“我记得我昏倒了，然后呢？还有沈夜苍，难道他也是被你们带走的吗？”
　　“沈夜苍？他是谁？”雪尾眼中是真诚的不解。
　　“啊……”顾余有些尴尬地低下头：“他、他是父亲的亲传弟子，一直跟我一起行动的，但是几天前突然不见了……对了，我睡了多久？”
　　“也就一天罢了。”雪尾回答，随即笑眯眯地说：“你血脉觉醒后，你爷爷便派出兔妖将你带回，至于什么沈夜苍……他们的目标是你，不会涉及到无关者的。”
　　沈夜苍怎么会是无关者？
　　顾余心里暗暗吐槽，同时又有些失落。
　　也就是说，沈夜苍的失踪跟兔族无关了？那他人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失踪？
　　想到这里，他再次焦躁起来：“母亲，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我的……同伴失踪了，我还要回去找他。”
　　雪尾愣了愣，轻声问：“他对你很重要吗？”
　　“很重要！”顾余认真地望进她眼里。
　　雪尾点点头，语气莫测：“那便叫你爷爷派人出去找找。你大婚，总要有亲朋在场。”
　　“呃……”顾余错愕，“等等，大婚？！”
　　“是啊。”雪尾轻笑：“你放心，你爷爷给你准备了十个老婆，保证有你喜欢的。”
　　十个老婆？
　　什么鬼！
　　“我不要！”顾余瞬间冷下脸。先前面对陌生亲人的尴尬荡然无存，只剩下满满的冷淡，“我叫你一声‘娘’你就真将自己当做我的娘了吗？二十年来你从来没管过我，一见面就要我成亲？凭什么？你谁啊？！”他一边说，一边推开雪尾下床：“不好意思了，我要离开这里，再见。”
　　雪尾眉眼间的笑意散去。
　　她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顾余，说：“成了亲，你便是妖界之主。”
　　顾余冷笑。
　　笑话，他稀罕当什么妖界之主吗？
　　“号令妖族，莫敢不从。无论你想找谁，上穷碧落下黄泉，妖族都会帮你找到。”雪尾淡淡开口。
　　顾余脚步一滞。
　　“为什么？”他不理解。
　　妖族对半妖的厌恶可是刻骨铭心的，怎么可能会让他一个半妖来做妖皇呢？
　　“因为你是玲珑宝兔。”雪尾言简意赅。
　　顾余转身看着她。
　　根据玲珑宝兔的传承，四大宝兔是天道宠儿，所以每个品种有且只有一个。也就是说，在他觉醒成为玲珑宝兔的那一刻，雪尾便不再是玲珑宝兔，而是普通的兔妖。
　　想到这里，顾余忽然笑了笑：“我明白了。”
　　怪不得要急着让他成婚，是想让他早日生下一只兔子，然后让这只兔子觉醒成玲珑宝兔吧？哦不对，给他十个老婆，看来是怕不保险，让他多生几个，保证必然有一只能觉醒。
　　至于为什么？
　　因为顾余他是在妖界外长大的，对妖界毫无感情，所以不好控制啊！
　　若他的孩子从小在妖界长大，经过妖界的培养，那自然更好控制不是？
　　想到这里，顾余不由厌恶地皱眉：“我本来对妖族的印象还不错，现在我只觉得恶心！”说完，他转身就走。
　　雪尾的声音幽幽响起：“确实恶心。但你觉得，现在的你能反抗吗？”
　　顾余脚步一顿。
　　雪尾继续说：“你在人类世界长大，亲近人类是本能。我妖族又凭什么要相信你会为妖界着想呢？但即便如此，长老们的意见依然是让你做妖皇，代价不过是必须迎娶妖族女子为妻，从此你的后代必须流淌妖族的血脉，你认为妖族做得如何？仁至义尽了吧？”
　　顾余愣住。
　　若换位思考，这话确实没毛病。
　　顾余的火气仿佛被冰雪浇灭。
　　他深吸口气，转身心平气和地说：“虽然但是，我很抱歉，我还是不能跟妖族结婚。我……”他咬唇，脸颊泛红：“我已经心有所属！”
　　雪尾挑眉，眉眼含笑：“谁？那个沈夜苍吗？”
　　顾余脸爆红。
　　雪尾唇边荡开一抹温柔的笑意。
　　她走过去轻抚顾余头顶：“我家小余儿也终于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了。”
　　“不、不是。”顾余脸有些烫，“你不觉得我喜欢男人很怪很恶心吗？”
　　“喜欢谁，不是你的自由吗？”雪尾歪头，语气认真：“你追求自由的爱情有什么错？”
　　追求自由的爱情吗？
　　顾余恍然。
　　雪尾当初爱上顾沉渊，跟自己如今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妖族爱上人类，本来就是不被允许的。
　　但雪尾是玲珑宝兔，所以妖界也拿她没办法吧？
　　想到这里，顾余说：“那我现在可以离开了吗？我想去找沈夜苍。”
　　雪尾回答：“你有那位沈夜苍的随身之物吗？我妖界有法宝，可以找到对方的存在。到时候命令孩子们将他带到妖界来也不错。”
　　“可以吗？”顾余眼睛一亮。
　　妖界找人的宝贝，功能肯定比戚风雪的强吧？
　　“自然。”雪尾淡然回答：“否则我是如何找到你的呢？”
　　“多谢母亲！”顾余表情激动。
　　雪尾似笑非笑：“刚才还我是你的谁？”
　　“咳咳。”顾余尴尬地摸摸鼻子，“抱歉。”
　　雪尾无奈地摇摇头，轻抚他的长发：“要说抱歉的是我，这么多年来没有找过你，你应该很恨我吧……”
　　顾余沉默。
　　原身……自然是恨的。
　　自己则无所谓。
　　想着，他忍不住说：“父亲很后悔，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找你。”
　　“我知道。”雪尾回答。
　　“那……”
　　雪尾捂住顾余的嘴，勾唇：“大人的事，小孩子就不要管了。”
　　顾余无奈点头。
　　雪尾松手：“走吧。”
　　这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一路上能见到各种耳朵尾巴的妖族满脸欢喜地朝雪尾行礼，然后用好奇的、憧憬的眼神望向顾余，倒是没一丝厌恶的情绪。
　　大概因为知道自己是玲珑宝兔？
　　作者有话要说：
　　不说啦！今晚要肝须弥！


第102章 顾余要选妃？【一更】
　　不过别说, 兔耳娘狐女猫娘真的好涩哦！
　　雪尾是有收集癖吗？怎么妖皇宫里全是各有千秋的女妖？幸好顾余早就心有所属，不然还真要被百花迷晕了眼。
　　咳咳。
　　很快，两人来到一处大殿。
　　雪尾从中取出一方宝镜, 说：“此乃寻仙镜。若能提供寻找之人的血，效果最佳。随身携带之物亦可, 只是会慢一些。”
　　顾余想了想, 拿出之前那套衣服。
　　雪尾接过, 将沈夜苍的衣服放在寻仙镜上。
　　“要等多久？”顾余问。
　　“半个时辰。”雪尾问：“正好，你随我出去走走吧。”
　　“好吧。”干站着也不是办法, 顾余对于剧情里基本没提及的妖界也很好奇，便答应了。
　　两人于是又向外走去。
　　这是一座石头与丛林构成的城邦, 这里的房屋千奇百怪, 有的是草屋, 有的是砖瓦房, 还有的干脆是树屋。
　　雪尾悠闲地与往来路人打着招呼。
　　她虽是妖皇，但十分亲切，大家似乎也没有特意将她当做妖皇来尊敬。一些还没桌子高的小妖还会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抱着雪尾的大腿撒娇，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吃豆腐。
　　但别说，兽耳真的太萌了！
　　顾余在看过狼妖、虎妖的兽耳后，实在忍不住脑补了一下沈夜苍头顶兽耳的模样, 嘶……完了，兽血沸腾了是怎么回事？
　　只听雪尾在耳边介绍道：“这里是妖皇城, 顾名思义是妖皇居住的地方。许多妖族在这里混居, 自由自在不受干扰。此外, 妖界妖族都有各自的领地。族群越强, 则领地越大。比如因为我的诞生而强盛的兔族, 占据了半个东方；虎族则盘踞于东南。我虽统治妖族, 但各族内部还是族长们说了算，另外，六大强族推举出六位长老，组成长老院，共同辅助我治理妖族。”
　　也就是说，雪尾这个妖皇其实做得一点儿也不自由？
　　顾余若有所思。
　　“咕噜噜——”
　　恰在此时，袖子里动了动。
　　小福探了出来，可怜巴巴地用脑袋拱着顾余的手腕。
　　它饿了。
　　雪尾第一时间看了过来：“哦？这是？”
　　顾余有些尴尬。
　　小福的特征太明显了，但私心了他还不打算让妖族发现小福的身份。然后他才意识到，貌似顾太极不见了。
　　这下子，要找的人升级到两个了。
　　顾余扶额。
　　“原来如此……”雪尾盯着小福那金灿灿的眼睛，有些惊讶。
　　能遇到天运宝兔，本身就需要大气运了。
　　“是饿了吧？走吧，正好吃顿午饭。”
　　于是，雪尾便带他走进一家客栈的包厢，点了极具妖界特色的美食。
　　小福在一边吃得津津有味，顾余却有些食不知味。
　　“这么心急小情人的下落吗？”雪尾眉眼戏谑。
　　小情人？
　　顾余有些不自在，但还是说：“他仇家很大，我怕他遇到危险不是很正常吗？”
　　“哦？”雪尾搁下筷子，略有深意地看着他：“那，将他带到妖界来生活，你觉得如何？”
　　顾余一愣，随即挑眉：“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永远留在妖界不离开吗？”
　　雪尾颔首。
　　顾余失笑：“你嘴里说着妖皇城是自由的城邦，却要将我和沈夜苍束缚在这里？”
　　雪尾默然。
　　顾余继续说：“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修者，与天挣命、逆天而行者也。危险固然存在，但同样伴随着机缘。若害怕危险，顿足不前，又何来飞升之望呢？”
　　“可是如今天元大陆还有谁成功飞升了吗？”雪尾忽然问。
　　“呃……”顾余噎住。
　　他难道要说，沈夜苍能吗？
　　恰好此时，包厢的门被敲响。
　　“请进。”雪尾开口。
　　只见一连六人走入包厢，朝雪尾拱手：“见过妖皇陛下！”顿了顿，为首之人又朝顾余拱手：“这位便是少主吧！”
　　顾余起身客气地拱手。
　　雪尾拉住他的手臂，说：“小余儿，这六位便是我妖族六位长老。”
　　因为都是人型，顾余也分不清这些人各自是什么种族。
　　不过他还是客气道：“各位长老好。”
　　幸好，接下来这六位长老一一自我介绍起来。
　　——兔族图连；虎族虎长盛；蛇族佘如麟；猴族侯小小；鹰族赢七；以及鳄族鄂水寒。其中前三人是雄性，后三人是雌性，六人修为都不低，换算成人族的水平都在分神境。
　　六位分神境，在寿数悠久的妖族只能算普通。真正的大佬其实根本不屑于参理妖界之事，只一心修炼。不过近年来，妖界的态度其实有些浮躁了。
　　毕竟再怎么修炼，也无法飞升，于是一些妖族大能便想另辟蹊径，扩张妖界。在剧情的后期，妖族便倾巢出动，攻打人族，最后是沈夜苍挺身而出，带领各大宗门对抗妖界的。
　　好吧，言归正传。
　　雪尾开口问：“六位长老何事匆匆来此？”
　　其余五位长老于是看向为首的图连。
　　图连轻咳一声，说：“陛下，您方才传话过来，说要废掉少主的婚事，我等以为此事事关重大，还是要当面跟您问清。另外，也是想跟少主见一面。”
　　雪尾勾唇，似笑非笑：“是我忘记解释了。我家小余儿已有心仪的男子，所以不需要结婚。”
　　“男子？”图连愣了愣。
　　侯小小瞬息反应过来：“这岂不是说，玲珑宝兔的传承在他这一代要断？”一边说，她还一边斜睨图连。
　　四大宝兔在妖族地位超然，所以兔族一直是妖界显贵。但问题是，这一代族长是雪尾的爷爷，因为雪尾觉醒了玲珑宝兔的血脉才得以升任族长。若是玲珑宝兔的血脉在顾余身上断开，那么可以想见，在顾余离去后，兔族接下来必然会有一场内乱了。
　　图连是雪尾爷爷的人，闻言自然脸色不好。
　　他沉声问：“少主喜欢的是人族男性？”
　　“是。”顾余毫不犹豫地点头。
　　图连说：“少主，请恕我说话难听。您是玲珑宝兔，对于我等妖族来说便是同族，但对于人族来说，却是炼丹的极佳材料，甚至极品灵宠。您能保证自己的身份暴露后，他不会心生觊觎吗？”
　　“沈夜苍不是那样的人。”顾余摇头。
　　图连冷笑：“知人知面不知心哪！我妖族还缺被人族骗取信任的人吗？”他说着，忽然一顿，尴尬地瞥了眼雪尾。
　　雪尾当年不正是爱上了顾沉渊还为其诞下子嗣的吗？可惜最终还是被对方伤害，幸好雪尾敢爱敢恨，及时退出。前车之鉴啊……
　　雪尾笑了笑，没说话。
　　顾沉渊严格来说并非坏人。
　　她也并不后悔与对方相爱一场。
　　顾余闻言，却依旧表情平静：“我与沈夜苍朝夕相处，我不比你一个陌生人更了解他吗？”
　　图连闭了嘴，担心继续说下去会惹怒对方。
　　反倒是侯小小笑眯眯地说：“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个提案。”
　　众人看了过来。
　　顾余抿了口桌上的茶水，暗暗翻白眼。
　　这群妖族不知道又想干嘛？
　　身为猴族，她的脑袋极为灵光：“您想成为妖皇，必然是不能娶人类为妻的。但是，你可以纳妾啊！”
　　“噗——咳咳咳！”顾余一口茶水喷出，拼命拍着胸口：“什、什么？！”
　　侯小小继续说：“人族的皇帝后宫佳丽三千，您若要作为我妖族的妖皇，那娶十个八个老婆不是正常吗？正好，你喜欢男子，那不必只考虑兔族，不如在全妖界选妃。”
　　“刷刷刷——”
　　话音未落，其他人已经看了过来。
　　图连脸色不太好看，但其他四位长老却是双眼放光。
　　之前给顾余挑的十个未婚妻全是兔子，究其根本还是担心有种族隔离。但现在，顾余喜欢的是男人啊！男人还要啥种族隔离？那谁讨得了顾余的欢心，谁身后的种族不就能获得更多利益吗？
　　妖界为什么要推玲珑宝兔为妖皇？
　　一来，玲珑宝兔是四大宝兔之一，天道宠儿，世无其二；二来，兔族性情温和不爱搞事，是最佳的和事佬。真有什么问题，各家也会卖他们面子；三来，便是其探索宝物的天赋对妖界来说同样珍贵。妖族活得久，资源上的竞争反而更激烈，妖族掌控着许多危险的秘境宝库、洞天福地，唯有在玲珑宝兔的带领下才能安然无恙。万年来，妖族靠着玲珑宝兔积累了庞大的力量，对其其实是非常敬重的。只是这一代的玲珑宝兔居然是半妖，还在人间长大，这才让他们有了迟疑和意见。
　　“等等！”顾余被这群天马行空的长老吓到了：“我只心悦一人！”
　　好家伙，男主没变种马，妖族的长老们却要把他变成种马了！
　　侯小小闻言却笑得眯起眼：“刚才开始便听少主说心悦谁心悦谁的，那我斗胆问一句，那位沈……沈夜苍心悦少主吗？”
　　顾余本能就想点头。
　　他俩床都上了，就差临门一脚了好吧？
　　但头点到一半，他又莫名迟疑了。
　　沈夜苍真的喜欢自己吗？也许一切只是他的错觉？
　　而且，他跟沈夜苍之间还有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侯小小见状，不由与其他长老对视一眼，意味深长地说：“看来少主不确认啊……那不是正好吗？咱们把少主选妃之事散布出去，若他心急来见你，便说明他真心爱你……若他不来，呵呵，少主，我妖族美男子千千万，任君采撷，又何必单恋一枝花呢？”说着，她又看向雪尾：“妖皇陛下，您意下如何呢？”
　　雪尾挑眉，眉眼间满是兴味：“我觉得可以，就这么决定了！”
　　“妈！”顾余目瞪口呆。
　　还可以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3章 绝情【一更】
　　他之前还觉得雪尾是通情达理的, 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所以根本没把这群长老的意见当回事，但没想到对方竟然三两句就被这群长老劝住了？
　　怎么回事？
　　这个便宜妈是这么随波逐流的人吗？还是她有什么考量？
　　顾余心情焦虑又暴躁，皱着眉头正要开口拒绝, 雪尾便瞥过来，轻笑：“你别急着拒绝, 难道你不想正式跟心悦之人确定心意吗？不想知道在爱情与利益面前, 他会选择什么吗？”
　　这一眼似乎带着淡淡的回忆。
　　顾余立即想到雪尾和顾沉渊的过去。
　　顾沉渊在无法在师尊和爱人间做出选择, 于是雪尾替他做了选择，由此, 两人抱憾终生。
　　所以，雪尾是不希望自己步上她的后尘吗？
　　顾余感到无奈, 同时心里也有淡淡的疑惑。
　　虽然但是, 总觉得雪尾的态度依旧很不对劲？就好像……顾余仔细想了想, 发现对方这态度就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都行, 可以，没关系。
　　这明显很不正常。
　　要知道雪尾之前性子有多烈，只因为顾沉渊没有在师尊和自己中立刻做出选择就剖腹走人，这样的人你说她佛系？怎么可能？
　　顾余淡淡蹙眉。
　　他不想被这群陌生人指着鼻子走，也不想让他们主导自己的人生大事。而且用这种方式试探沈夜苍的真心，是对对方的不尊重, 他宁可直接告白也不想搞什么乱七八糟的选妃。
　　但……
　　算算时辰，顾余传音给雪尾：“半个时辰到了吧？我想先确定沈夜苍的安危, 再给答复, 可以吗？”
　　雪尾挑眉：“好。”随即看向六位长老：“你们先回去吧, 明日午后再来寻我。”
　　六位长老面面相觑, 但想着雪尾已经答应, 应该不大可能反悔, 于是拱拱手一齐退去。
　　等他们离开，顾余紧绷的神经才稍稍和缓。他起身，说：“我们也走吧。”
　　他已经迫切想确认沈夜苍的安危了。
　　若非如此，他何必在这边与一群合体境的大佬虚与委蛇？
　　雪尾闻言不急不缓地与顾余一起走出客栈，又朝他伸手：“抓住。”
　　顾余顿了顿，有些不自在地抓住雪尾的手。
　　下一瞬，眼前一花，好似有无数风景掠过，紧接着，两人已经抵达宫门口。
　　缩地成寸？
　　好厉害。
　　顾余这才想起，自己没问雪尾的修为。
　　尴尬，好歹也是自己的亲妈……
　　“走吧。”雪尾走入宫殿，顾余赶紧跟上。
　　两人再次来到先前摆放寻仙镜的宫殿。雪尾拿开镜子上的衣服，只见镜中已经出现了顾余期待看到的画面——
　　沈夜苍正在与人交谈，但脸色很差。他头顶趴着一只雪白的兔子，正是顾太极。顺着他的视线发现，跟他说话的居然是佘青夷，周围的景色也很熟悉。
　　桃源村？
　　顾余瞬间松了口气，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
　　也就是说，沈夜苍没有遇到危险？
　　那为什么会不告而别？
　　而且，他去桃源村做什么？
　　然后，他便看到沈夜苍和佘青夷说着说着，居然打了起来！
　　我去，怎么回事？
　　“这就是沈夜苍吗？”雪尾带着审视的目光盯着沈夜苍。
　　“对。”顾余紧张地盯着镜子，见沈夜苍甚至压着佘青夷打，不由默默松了口气，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
　　完了，他刚刚只担心沈夜苍会不会受伤，完全忘了佘青夷……
　　恰好此时，又有人上前劝架，将两人分开。
　　定睛一看，却是鹿蕴。
　　“哦？灵鹿族吗？”雪尾勾唇笑了笑。
　　顾余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不是聪明人，很多事情要慢慢想才能想明白。
　　所以，在雪尾提醒后，顾余才后知后觉。
　　是啊，沈夜苍回十万大山是做什么？恰好鹿蕴也在？
　　“旁边的半妖是你的？”雪尾扭头问。
　　“朋友。”顾余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
　　“是吗……”雪尾眯起眼，意味不明地附和了一声。
　　顾余有点看不透她。
　　这个时候，真的很需要沈夜苍在身边啊！
　　不过既然确定了沈夜苍的安危，那有些事就很好决定了。
　　顾余一边关注着寻仙镜，一边说：“那个，母亲，关于选妃的事，请恕我……”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虽然很感激雪尾提供了寻仙镜，不过涉及到原则问题，顾余还是坚定拒绝的。
　　“你要拒绝吗？”雪尾打断了他的话。
　　顾余认真点头，目光灼然：“妖皇，我要当！但是选妃，不行！我的人生大事由我自己来决断，不需要你们来左右！”
　　他对当妖皇其实不敢兴趣。但当雪尾说可以号令妖界时，他还是可耻地心动了。
　　他喜欢沈夜苍，便想将一切美好的东西都献给对方。沈夜苍的事就是他的事，沈夜苍的仇自然也是他的仇。
　　但林芝潮背后有一整个天元宗，沈夜苍想要撼动，看过剧情就知道实在太难了。
　　那么，如果自己成为妖界之主呢？
　　要知道，妖族的老怪物可比天元宗多得多！只要能笼络一二……
　　想到这里，顾余不由双眼发亮。
　　以妖界为聘，向沈夜苍告白，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被吓到呢？
　　另一头，雪尾闻言失笑。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撩起自己的发尾低声说：“你知道自己的发/情期吧？”
　　“什么？”顾余还沉浸在自己的雄心壮志中，没跟上她的节奏。
　　“雄性兔族在成年后的三个月内会首次迎来发/情期，持续时间大概一个月。这也是我一开始给你找了十个未婚妻的原因。”雪尾淡淡地说。
　　顾余：……
　　所以发情期跟十个未婚妻到底有什么关系？妖族这么奔放可以一夫多妻就很不正常好吧？什么？这原来是本后宫种马小说？那没事了……
　　哦不对，有事！
　　发/情期？
　　顾余关注到重点。
　　他的发/情期要到了？
　　主要是他潜意识里一直觉得自己是人，所以不会特意去关注妖族方面的东西。现在突然提到这个，顾余顿时有点懵，但就一点儿。
　　毕竟他体内还有个合欢蛊呢！
　　说到合欢蛊，顾余又迅速联想到顾沉渊提到的猛鼬。这种专吃蛊虫的生物只在妖雪之森深处出没，但妖界肯定有手段能找到吧？那看来自己的合欢蛊可以解了。想想居然有点可惜是怎么回事？
　　他一边天马行空地想着，一边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只要沈夜苍！”
　　雪尾闻言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随即平静地说：“我明白了。”
　　真的明白了？
　　顾余很想吐槽。
　　然后，雪尾的手掌便覆上他的脸庞：“睡吧。”
　　顾余立即感到一阵困意。
　　他想挣扎，却还是不受控制地闭上眼，沉沉睡了过去。
　　*
　　顾余发现，自己被软禁起来了。
　　也不能说是软禁？妖皇宫他到处都可去，但仅限于此。
　　他想逃跑，但宫门口的守卫森严，他试着逃过一次没成功就暂时偃旗息鼓了。
　　顾余无法理解。
　　前一秒他还在跟雪尾正常沟通，为什么后一秒对方却弄晕软禁了自己？
　　同时，雪尾把寻仙镜送给了他，让他可以随时观察沈夜苍的情况。
　　真是矛盾的人……
　　此外，雪尾还派一个叫阮生生的雄性兔妖跟着他，名为照顾，但在顾余看来却是赤/裸裸的监视。
　　阮生生是一只胆小怯懦的兔妖，面对顾余时总是怯生生的，说话声音轻声细语，但凡顾余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他都会吓得红了眼圈，看起来可怜极了。
　　面对这种小可怜，顾余有再大的脾气也不能对着他发，只能尝试着先跟他处好关系。
　　别说，阮生生确实单纯，很快就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三天前，妖皇陛下便昭告妖界要为少主您遴选男妃，待您成婚，便禅位让您继任妖皇。”阮生生脆生生地说着自己听来的消息。
　　顾余狠狠皱眉。
　　所以最终还是走到了选妃这一步？
　　顾余忍不住看向寻仙镜。
　　镜子里，鹿蕴已经带着沈夜苍和佘青夷来到妖雪之森。沈夜苍也不知给自己吃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丹药，居然长出兽耳和兽尾，再加上有雪尾的吩咐，妖界守门人故意放水，让三人轻松通过检查，进入了妖界。
　　顾余忍不住辨认了一下，感觉是老虎的耳朵，显得又萌又凶。
　　他有点忧心忡忡。
　　沈夜苍知道自己要选妃，肯定很生气吧？
　　一想到这个，他就郁闷跟烦躁。
　　他无法理解雪尾到底在想什么。
　　那些长老们的想法，他都能猜到一二，唯独雪尾……
　　顾余深吸一口气。
　　好吧，这些天他太暴躁了，要冷静。
　　他将最近几天的事情复盘了一下，随即看向阮生生：“生生，你觉得雪尾，就是妖皇陛下如何？”
　　阮生生闻言双眼写满濡慕：“陛下兢兢业业，宽以待人，自然是顶顶好。”
　　“可她要在我有心上人的情况下，非要我选妃。”顾余泼冷水。
　　“啊……”阮生生目光闪烁，“也许、也许陛下有什么苦衷呢？”
　　“什么苦衷？”顾余不经意地冷笑。
　　阮生生没吭声。
　　顾余于是调转话题：“还有啊，你说她宽以待人我信，但是兢兢业业……呃，我一成婚就让我做妖皇，她好退休，这确定是兢兢业业吗？”
　　“唔……”阮生生低眉，含糊其辞。
　　这也不能说？
　　顾余感觉自己碰了个软钉子。
　　没想到这阮生生虽然性格软，嘴巴倒是挺牢的？或者其实他啥也不知道？
　　啧！
　　“其实……”阮生生忽然犹犹豫豫地开口，“陛下以前其实很开朗热情的，只是……”
　　“只是？”
　　阮生生目光闪烁了一下：“倒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是陛下受了情伤后，自己吃了下绝情丹……”
　　绝情丹？
　　顾余心头一跳。


第104章 选妃进行时【一更】
　　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吃下一粒, 从此忘情绝爱。更要命的是，绝情丹绝的不止是爱情，而是七情六欲。也就是说, 吃下它的人会逐渐失去作为人、妖的一切感情，最终变成无情无欲的怪物。好吧, 怪物这个描述有点过分, 但说是机器人绝对没问题。
　　顾余忽然想到雪尾那模棱两可的态度。
　　顾余说已经有了心上人, 她便传音给六个长老要给顾余退婚；六大长老说可以选男妃，她便同意直接操办。
　　原来, 在雪尾看来，都是无所谓的。
　　那么, 她做决定时的判断标准是什么呢？谁说的有道理就听谁的？还是有着自己的目的？顾余觉得是后者, 因为他明显感知到雪尾在筹谋着什么。
　　另外, 雪尾平时看上去分明很正常, 她的感情是完全消失了吗？还是只是消失了一部分？她不再见顾沉渊，是因为她已经不爱对方了吗？她让出妖皇之位，也跟吃下绝情丹有关吗？
　　顾余心中疑虑重重。
　　“咚咚。”房门被敲了两下。
　　他抬头，就见雪尾靠在门扉上，眉眼含笑。
　　他愣了愣：“母亲，您听到了？”
　　“绝情丹吗？”雪尾反问。
　　阮生生顿时涨红了脸, 羞涩地低下头：“陛、陛下！”
　　顾余有点心虚地点头：“对。您对此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雪尾撩了撩头发，表情淡然：“我确实吃下了绝情丹, 目前感情……已经缺失大半了吧。”
　　“为什么？您这么恨父亲吗？”顾余不解。
　　“恨？也许当时是恨的？现在已经没有感觉了。”雪尾耸了耸肩, 眼中带着淡淡的追忆。她说：“连后悔的情绪也没有了呢。”
　　顾余一时无言。
　　良久, 他才开口：“我不太清楚……绝情丹有解药吗？”
　　雪尾挑眉：“天下间可能炼出解药的, 大概只有丹神了吧？”
　　顾余默然。
　　丹神？不就是他家沈夜苍吗？
　　“那您想解掉绝情丹吗？”他问。
　　雪尾笑而不语。
　　顾余也摸不清她的心思。
　　想着, 他继续问：“那么, 你能跟我交下心吗？你要为我选妃，到底是出于什么想法？我非要成婚才能继任妖皇？这跟你服下绝情丹是不是有关联？”
　　雪尾闻言弯了弯眼角，随即睨了眼阮生生：“阮阮，你出去吧。”
　　“喏。”阮生生行了一礼，毫不犹豫地离开，并贴心地关上门。
　　雪尾走到顾余面前，抬手。
　　顾余下意识想后退，但忍不住了。
　　雪尾轻抚他的面庞，说：“我已经失去了大多数情绪，但是孩子，在确认你觉醒而同时我也失去了玲珑宝兔的身份时，我的心跳动了一下。我感觉到了惆怅、遗憾、以及喜悦、释然。”
　　“然后呢？”顾余忍不住问。
　　雪尾垂眼，眼底神色晦暗不明：“后来我想，见到你的话，也许我还可以产生其他情绪。事实证明，确实在见到你的第一眼，我感受到血缘母子之情。但可惜，只有一瞬。当然，一瞬也够了。”
　　顾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毕竟他无法体会失去感情是什么样的感受。
　　“这些……跟给我选妃有什么关联吗？”他问。
　　雪尾闻言笑了笑：“你到时候就知道了。”顿了顿，她又说：“再有两天，便是报名截止。所有秀男都会交给你过目，你看中了谁就选他，选一个也行，选一群也行。”
　　顾余目光微亮：“我明白了。”
　　雪尾这暗示实在太明显了！
　　也就是说，雪尾出于某个目的为他选妃，但事实上，她根本不在意顾余最后选了谁？重要的是选妃的过程，而非结果？
　　想到这里，连日来的不爽顿时消解不少。
　　雪尾盯着他发亮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收回手平静地说：“这两天我带你熟悉一下妖界公务，否则等你登基了却对此一筹莫测，别人要笑话的。”
　　“呃……好。”顾余回神，无奈地点点头。
　　他是想当妖皇没错，但他还真不想劳形于案牍之间。不如等登基后交给沈夜苍来干？
　　十剑宗终归是杜英的，而等他成为妖皇，妖界便是他跟沈夜苍的基本盘，不但能为他们提供大量的修炼资源，还能培养不少亲信，最终在对付林芝潮和天元宗时派上用场。
　　顾余心里早有了一个模糊的妖界建设计划，就等跟沈夜苍汇合后跟他商量一下，然后等正式登基后实施。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顾余一边通过寻仙镜关注着沈夜苍的行动，一边跟在雪尾身边学习。
　　妖界的事务其实不多，无非是各族之间关于各类资源的争夺而产生的矛盾需要调停。而雪尾正因为没有感情，不会感情用事，处事时不偏不倚非常公平，大家都很是信服。只是太过公平，完全不讲情面，也会让一些种族不爽。
　　另外，妖族大多忠于本性，这就导致了绝大部分肉食妖族会控制不住本性地想吃草食性妖族，类似事件更是屡禁难止。也因此，肉食妖族和草食妖族间关系非常差，两类妖族之间经常起争斗，打个你死我活。而草食妖族普遍属于弱势群体，往往不是肉食妖族的对手。
　　顾余跟在雪尾身边处理公务时，常看到有草食妖族失踪的报告。
　　“你认为，这种情况身为妖皇应该怎么处理？”雪尾看着堆叠得极高的失踪报告，头也不抬地问顾余，看起来似乎只是普通的问询。
　　顾余认真想了想，说：“妖界这么大，想要禁绝实在太难了。我的想法是，可以先管妖皇城这一处。首先，在城中各处都装上监控，然后严明律法，一旦查到是谁吃妖，即刻处死，绝不姑息。”
　　雪尾微讶地挑眉：“装上监控？”
　　“阵法。”顾余回答，“我记得有这种阵法不是吗？可以稍微改一改，改造成子母阵的形式、”其实就是修真界版监控器。
　　顾余大概讲了下自己的思路，果然收获了雪尾惊艳的目光。
　　“很有意思的想法。”雪尾颔首，“看来我可以放心将妖皇之位交给你了。”
　　“呃……我只是提个想法，但具体能不能实施就不知道了。”顾余挠了挠头。而自己能否服众，目前还是个问题。
　　雪尾闻言却只是点点头，随即岔开话题：“明天选妃正式开始，六位长老都会到场，你做好准备。”
　　“好。”顾余忙不迭点头。
　　他通过寻仙镜，早知道沈夜苍已经报名选妃了。令他哭笑不得的是，佘青夷居然也报名了。虽然不懂唇语，但顾余却能明显感觉到这两人相处得很不愉快。
　　“嗯，那你先回去休息吧。”雪尾吩咐。
　　“好。”
　　顾余于是告辞回到自己的宫殿。
　　他洗漱一番，便躺回床上，侧躺着撑着下巴看沈夜苍。
　　沈夜苍正在炼丹，表情有些冷漠。
　　这样的画面五天里顾余已经看过很多遍了，但他还是百看不腻。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沈夜苍上头了。
　　明明也就分开了十天不到，明明有寻仙镜在，他却非常想念对方。若非条件不允许，他只想飞奔扑入沈夜苍的怀里。
　　哦不行，他还没跟沈夜苍告白。
　　想到这里，顾余忽然目光闪烁起来。
　　告白这种事，一定要好好筹划，最好给沈夜苍一个惊喜。至于说等沈夜苍主动告白？不敢想不敢想。
　　另外，玲珑宝兔的身份也没必要隐瞒了。自己穿书的情况，也可以酌情透露一些？
　　想着想着，顾余的心情不由轻松了不少。
　　他忍不住亲了亲镜子里沈夜苍的侧颜，勾唇：“晚安，沈夜苍。”
　　*
　　翌日。
　　沈夜苍跟随着侍卫走入妖皇宫，余光从身边参加选妃的几个男妖身上一一掠过，最后停留在佘青夷身上，目光冰冷。
　　“到了。”侍卫在殿外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吩咐道：“记住，我再说一遍，你等进去后需要按抽签的顺序向陛下、刘位长老以及少主展示你们的才艺。只要表现得好，就能被少主留下做老婆。”
　　沈夜苍神色更冷。
　　佘青夷同样蹙眉，眉眼间满是不耐。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意外，他俩抽签抽到的顺序是倒数第一第二。
　　“好了，进去吧。”侍卫道。
　　于是，一众十五人步入殿内。
　　几乎是第一时间，沈夜苍抬眼，找到了坐在宫殿上首第二位的顾余。同时，看到他，顾余也下意识地挺直背脊，捏紧扶手，双眼发亮。
　　那激动的小眼神，让沈夜苍在听说顾余要选妃后持续了三天的怒火出奇地瞬间被浇灭。
　　找到了。
　　他在心里默默想。
　　既然找到了，就永远也不会放手。
　　他垂眼，掩住眼底浓墨般的晦暗。
　　“见过妖皇陛下！”
　　妖族对礼仪不是非常重视，因此这些参加选妃的男妖都只是简单行了一礼。
　　“嗯。”雪尾淡淡应了一声，一边打量着沈夜苍，一边说：“各位既然来参加选妃，想必已经做好心理预期，那我便长话短说。你们想表演什么才艺都可以，但最终做决定的是我家宝贝。”
　　顾余听到“宝贝”二字，略微不自在地偷瞄沈夜苍。
　　但对方面无表情，实在看不出情绪。
　　“好了，按照抽签顺序，依次登场表演各自的才艺吧。”雪尾言简意赅。
　　哪怕在妖界，异性恋也是主流，因而此次报名选妃的也就十几个人，而且大多来自六大部落，目的性很明显。
　　先上场的是一个强壮的虎族。
　　他给顾余的第一眼印象就是强壮。
　　非常强壮！
　　尤其是那胸肌，啧啧啧，感觉衣服都要爆开。
　　而他表演的是一段虎族的拳法，颇为刚猛，倒也算赏心悦目。
　　顾余根本不打算选沈夜苍以外的其他人，所以完全就是抱着看联欢晚会的心态在欣赏对方的表演，心情十分轻松。
　　一段拳法表演完，他直接笑眯眯地鼓掌。
　　沈夜苍看在眼里，脸更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5章 非常缱绻【一更】
　　顾余其实一直在偷偷关注沈夜苍, 看到对方的反应，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沈夜苍的表现，是吃醋吧是吃醋吧？
　　于是接下来的几场表演, 他都有些心不在焉，会忍不住偷看沈夜苍的反应。
　　不得不说, 参加选妃的男妖质量都很高, 长得帅不说, 兽耳更是萌点，表演的才艺也行, 起码看得出是用心准备了的。
　　可惜抱歉了，自己只会选一个人。
　　不知不觉终于轮到了佘青夷。
　　顾余不由集中精力。
　　自己失踪, 佘青夷跟沈夜苍结伴来找他, 他可能理解。但是为什么还要过来参加选妃啊？
　　顾余很哭笑不得。
　　是因为跟沈夜苍斗气吗？
　　然后, 就见佘青夷拿出一竖笛子, 瞥了他一眼，送到嘴边吹奏。
　　笛声悠扬婉转，即便顾余这样对纯音乐一知半解的人都能感受到其中婉转的相思，仿佛一个人在思念他远方的爱人，亦或者对其求而不得的相思？
　　顾余闭上眼认真聆听，同时有丝丝奇怪。
　　佘青夷这是有了喜欢的人？
　　这笛声过于深情, 以至于顾余仿佛真的看到了佘青夷爱而不得，朝思暮想的模样。
　　感觉……有点可怜？
　　一曲终了, 顾余睁眼, 便见佘青夷正深深地望着自己。他忽然一个激灵, 愣愣望着对方。
　　啊这, 难道……佘青夷喜欢自己？
　　不对不对, 人不能太自恋, 这世上哪儿那么多同性恋啊？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是桃源村的曲子，佘青夷为了应景拿出来用的？
　　顾余默默说服自己，但却一动不动没有要鼓掌的意思。
　　佘青夷轻嗤一声，转身退到一边。
　　同时，沈夜苍上前。
　　顾余精神一震，收敛了尴尬迫不及待地盯着对方。
　　所以，沈夜苍会表演什么才艺呢？
　　答案是，炼丹。
　　炼丹的过程其实很枯燥，但因为是沈夜苍，才会觉得赏心悦目。
　　顾余盯着对方认真的面庞，不由出了神。
　　“嘶——”
　　“哗！”
　　等他回神，只听得周围一片倒吸气声。
　　他恍惚了一下，环顾左右，只见除了雪尾，其他长老都一脸震撼。
　　是什么让见识广博的分神境如此表情？
　　顾余看向沈夜苍。
　　只见对方从丹炉里取出十二粒金丹，在他的视线里闪动着蓝色的光辉。
　　五六品的极品丹药！
　　也就是说，沈夜苍快速炼出一炉十二粒极品丹药，没有一颗费丹！这还是因为自身修为不够，若是以后成就元婴、分神，他炼出的高品丹药那还得了？
　　这什么概念？
　　超出普通人一点那是天才，超出了一大截，那就是疯子啊！
　　顾余从始至终都相信沈夜苍的实力，如今亲眼看到，高兴之余又有些惴惴不安。突然这么锋芒毕露……不好吧？要是这些妖族心思歪了怎么办？
　　“六品极品净灵丹。”沈夜苍面无表情地解说道：“在心魔初生时服下，可=完美转危为安。”当然，吞服越多，效果越差。他抬眼，面对着一众妖界大佬们灼灼的目光，眼中却只有顾余：“所以，我有资格做你的男妃吗？”
　　顾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别提多乖巧了。
　　雪尾挑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其他六位长老则面面相觑。
　　他们自然清楚这位是谁。
　　在此之前，他们根本看不出来沈夜苍有什么
　　虎长盛还想挣扎一下，默默给顾余传音：“少主，我们妖族可不拘人族那一套，你要是都喜欢，完全可以全收下。”
　　好家伙，不敢当面说，只敢暗搓搓给自己传音？
　　是害怕得罪了沈夜苍吗？
　　顾余暗暗吐槽，同时起身，走到沈夜苍面前毫不犹豫地亲了上去。
　　我的男妃，只能是你！
　　沈夜苍一怔，随即环住顾余的腰，加深这个吻。
　　不需要语言，这个吻便代表一切。
　　“咻咻——”有大胆的妖族吹起口哨。
　　六位长老面面相觑，又一致看向雪尾。
　　雪尾无言，只是静静地看着。
　　终于。
　　殿内的两人结束了这个吻。
　　顾余脸憋得有点红，但眼睛晶亮。
　　怎么说呢？有点羞耻，但是又很开心。
　　就是吻技被沈夜苍碾压了总觉得不太爽？明明他俩之前都是单身狗，又是一起脱处的，凭什么沈夜苍在这方面的技巧上压自己一筹？嗯……后面要多找沈夜苍练练！
　　确定自己的心思后，顾余顿时大胆不少。
　　“咳咳。”雪尾轻咳两下，“我的孩子，你选好了吗？”
　　顾余看向她，低眉神态恭谨：“是的，母亲，我只要他！”
　　一旁的佘青夷神色复杂。
　　雪尾微笑，随即挥手示意，待其他人退下，她开口：“好，但我还要替你问他几个问题。”
　　“您请说。”沈夜苍语气还算恭谨。
　　对方是顾余的母亲没错，却也擅自主导为顾余选妃。他能给对方好脸色就很不错了。
　　“第一个问题：你知道玲珑宝兔吧？”
　　沈夜苍一顿，颔首：“知道。”顿了顿，他又说：“我知道顾余是玲珑宝兔。”
　　顾余一愣，始料未及。
　　原来沈夜苍知道自己是玲珑宝兔？什么时候知道的啊？好聪明！不愧是他的男人！
　　“你很擅长炼丹，你想用玲珑宝兔炼丹吗？”雪尾直言不讳。
　　沈夜苍抓紧顾余的手，冷静地说：“如果不能跟顾余永远在一起，那么长生不死对我来说没有意义。如果有人想抓他炼丹，我会用我的生命来保护他。”
　　顾余听得臊得慌。
　　“可是你是如此的弱小？”雪尾叙述事实，语气冷酷：“我等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你，你又拿什么来保护珍贵的四大宝兔呢？”
　　沈夜苍微微一顿。
　　雪尾说的是四大宝兔，而非玲珑宝兔。
　　对方显然知道天运宝兔和阴阳宝兔的存在。
　　他面无表情地反驳：“我今年21岁，金丹期。”
　　“是个天才。”雪尾点头表示认可，却又继续说：“可惜早夭的天才不是天才。你能保证在你的敌人找上门前，能修炼到高深处吗？”
　　沈夜苍默然。
　　他想到了林芝潮，和林芝潮背后的天元宗，甚至血魔宗。
　　与他为敌的，是半个天元大陆。
　　这座仇恨的高山足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但……
　　“还有我啊！”顾余忍不住开口反驳，“母亲，你别忘了我也是战斗力！别小瞧了四大宝兔！当然，更别小瞧沈夜苍！”
　　沈夜苍忍不住看向顾余，眼底掠过一抹暖色。
　　雪尾轻抚下巴，看向六位长老：“那么，你们认为呢？”
　　六位长老面面相觑，大概是在传音。过了一会儿，猴族的侯小小主动站出来，问：“沈夜苍，你是人族，而少主属于我们妖族。若人族与妖族起了冲突，你帮谁？”
　　沈夜苍神色淡漠：“顾余不属于妖族，只属于我。而我只站在他这边。”
　　满分作答！
　　顾余眉开眼笑，忍不住偷瞄沈夜苍的侧脸。
　　帅就一个字！
　　侯小小点头，也不知对他的回答是否满意，继续开口道：“少主成婚后，便会成为妖皇。你愿意跟他留在妖族吗？”
　　“他去哪里，我在哪里。”沈夜苍回答。
　　顾余心说，错了。明明是沈夜苍去哪里，他跟去哪里。
　　夫唱妇随？
　　嘶，突然的联想实在让人脸红心跳啊。
　　然后，顾余便感觉这股热度开始向四肢百骸蔓延。
　　他眉头一蹙，西子捧心：“唔……”
　　“怎么了？”第一时间察觉他的异样。
　　“没、没事……”顾余摇摇头，勉强给他一个笑脸，只觉身体一阵阵发麻发软，甚至有些站不稳了。
　　侯小小见状笑了笑：“看来大婚前，要先送入洞房了。”
　　雪尾颔首，眨眼便瞬移到顾余面前，见他一呼一吸间均是热气，飞快做出判断：“发/情期到了。”
　　发/情期？
　　沈夜苍和顾余一脸恍然。
　　雪尾看向沈夜苍：“你们去侧殿吧。”
　　顾余涨红着脸，偷瞄沈夜苍。
　　沈夜苍却二话不说，一把将顾余公主抱起。
　　“啊！”顾余轻呼，“等、等等！”
　　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抱不好吧？
　　沈夜苍似乎非常明白他的想法，声线低沉沙哑：“你还能走得动？”
　　顾余摸了摸靠近沈夜苍唇侧的耳朵：“好、好吧。”
　　沈夜苍于是直奔侧殿，将雪尾诸人抛于脑后。
　　“陛下，让少主嫁……咳咳，娶一个人族，这样真的好吗？”
　　长老中不乏对人类偏见极深的妖族，而他们的偏见，往往代表着妖界一大部分群体的声音。顾余即将登临妖皇之位，如果是这样的情况，很难服众。
　　雪尾语气冷淡：“那就换人当妖皇？”
　　众长老闭上嘴，神色尴尬。
　　玲珑宝兔做妖皇，可是妖界千百年来的传统，谁敢打破？
　　雪尾继续说：“等小余儿发/情期过去，我会再带他熟悉几天妖界事务，届时希望各位配合。今日便先这样吧。”
　　“喏。”
　　另一边。
　　顾余被摔在床上，不由皱着眉低哼一声。
　　抬眼，便见沈夜苍目光深幽地盯着自己。
　　“沈……”顾余头脑发热，忍不住伸手去抓他。
　　沈夜苍顺势握住他的手，低眉声音清冷：“听说你有十个未婚妻？”
　　顾余表情茫然。
　　“听说你打算后宫男妃三千？”沈夜苍眯起眼。
　　“不、不是我！”顾余简直要哭了，“我全都拒绝了！我只要你！”
　　“只要我？”沈夜苍抓着他的手抚上自己的唇侧、胸膛，然后一路往下：“想要我哪里？”
　　顾余感觉沈夜苍是故意在折磨报复自己。
　　这TM能忍？
　　“要要要，我全都要！艹！你到底上不上我？”
　　沈夜苍笑了。
　　然后倾身压上。
　　一夜，哦不，妖族的发情期是多少夜来着？
　　嗯，总之非常缱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打个盹就睡到2点多……最近工作太累了，我是不是该辞职……但是纯爱发展太艰难了，感觉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被打压。而且我目前靠码字也赚不了几个钱，全职没前途。唉，好烦。我真的好喜欢耽美啊，但是人又得考虑现状。


第106章 双修秘籍【二更】
　　十天后。
　　“水……咳咳！我想喝水……”
　　沈夜苍于是下床倒水, 回来只见一只雪白的兔子仿佛废人般仰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又可怜。他笑了笑，将碗凑到兔子嘴边：“喝吧。”
　　顾余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翻了个身小口喝起水。
　　喝到一半，他身体又蠢蠢欲动起来。
　　顾余感觉很卧槽。
　　这发/情期说一个月还真一个月吗？
　　可是好累哦！
　　兔子又快又短小, 但是发/情期又连绵不绝……他这十来天简直被沈夜苍虐哭了。
　　嗯, 从身到心那种……
　　他试图变回人型, 却发现根本变不回去！
　　然后，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大概一个月前，他吃了沈夜苍给的丹药, 可以保证一月内无论用什么手段试探都能让自己维持人型。但代价是, 一月期限后, 他会回到兽型三个月。
　　嗯？
　　顾余蒙了。
　　等等, 那他接下来二十天的发/情期怎么办？
　　幸好此时虽然身体不舒服，但也不至于到失去理智的地步。顾余试着给沈夜苍传音，把自己的情况解释一遍。
　　沈夜苍闻言抚摸他的背脊：“那接下来的二十天，你忍忍吧。”
　　顾余震惊：“难道没有变回人型的办法？”
　　沈夜苍说：“再吃一次固型丹的话，可以变回人型，但代价是, 一月后你要维持半年的兽型。不过是饮鸩止渴，没有必要。”而且没有双修秘典, 顾余这次损失了不少精元。
　　沈夜苍虽然不介意陪顾余一个月, 却也担心对方会jing尽人亡……
　　顾余犹豫不决：“可是我的发/情期该怎么办？”
　　发/情期是妖族的本能, 可不是吃什么清心败火的丹药就能解决的。
　　“不要被动物的本能控制。”沈夜苍将他捧在掌心, 低眉亲了亲他鼻尖：“先定一个小目标, 忍耐十天, 如何？”
　　顾余被他亲得心花怒放，哪里还记得什么担忧：“好、好吧！”
　　于是，沈夜苍捧着他终于走出房门。
　　侧殿有两处卧室，顾太极和小福住在另一处。
　　妖族没有亏待他俩。
　　沈夜苍于是直接带着顾余面见雪尾。
　　对方对两人这么早就出来表示惊讶，听过沈夜苍的解释，便说：“看来你的确是炼丹上的天才。”
　　沈夜苍默然。
　　雪尾继续道：“但小余儿的发情期还在继续，这样吧，由你代替他来熟悉妖族的事务，如何？”
　　沈夜苍愣了愣，颔首：“可以。”
　　他总觉得雪尾有些急，亦或者很信任自己？
　　为何不能等顾余发情期结束再来讨论熟悉妖族事务之事呢？
　　说实话，雪尾目前的一系列行为迷影重重，让人参悟不透。
　　沈夜苍觉得，等顾余冷静下来后，有必要跟对方好好谈谈。
　　但现在，他没有理由拒绝雪尾。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沈夜苍便跟在雪尾身后学习处理妖族事务，同时也会将顾余带在身边。
　　——他已经无法忍受顾余离开他的视线哪怕一秒了。
　　而对顾余而言，这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呢？
　　他可是发情期！喜欢的人就在面前，却看得见吃不着，实在太痛苦了！顾余忍得都精神恍惚了，等反应过来就会发现，自己居然忍不住在沈夜苍手上蹭来蹭去！
　　真是又羞耻又尴尬！
　　痛苦地忍了十天，顾余终于受不了了。
　　“固型丹给我！我忍不了了！”他一边传音，一边忍不住钻进沈夜苍的衣服里去叼乾坤袋。
　　沈夜苍按住乾坤袋，将人从衣服里提出来：“还剩十天，坚持一下。”
　　“我不要我不要！”顾余蹬着四条腿耍赖：“我摊牌了，我是欲/望的傀儡！”
　　沈夜苍失笑：“你要控制好自己的精气，不然……”
　　顾余都要疯了，想也不想就打断他的话：“我发/情期控制什么精气？我不可以吸你的精气吗？我知道了，沈夜苍你是不是不行了？也对，你毕竟是人，再怎么精力旺盛也不可能应付长达三十天的发/情期……”
　　沈夜苍黑了脸：“我知道了。”说完，他将顾余丢到床上：“等着。”
　　“等什么？”顾余迷茫地抬头，却只看到对方远去的背影。
　　他难受地把脸埋进前腿里。
　　糟了，是不是忍得太久，导致自己精神不正常了？
　　自己这还只是半妖，真正的妖族是如何度过发/情期的呢？这该死的发/情期不会以后每月来一次，一次一个月吧？
　　要疯！
　　迷迷糊糊间，他似乎听到了开门声。
　　紧接着，熟悉的冰凉的气息靠近，将他捧起。
　　顾余忍不住贴上去蹭了又蹭。
　　“顾余。”沈夜苍的声音响起。
　　“嘤……”顾余哼了一声，作为回应。
　　“你要考虑清楚，吃下它，半年时间都要保持兽态。”对方开口。
　　顾余听到关键词，稍稍清醒了一瞬，猛地睁开眼：“我要！”
　　沈夜苍于是将丹药送入他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
　　一阵光芒闪过，顾余变回人型。
　　他轻吟出声，去抓沈夜苍的手：“沈夜苍……”
　　“不急。”沈夜苍取出一枚玉佩，冷笑：“我向陛下要到一本妖族的双修秘籍，我们慢、慢、参、详！”
　　顾余：？？？
　　【拉窗帘～】
　　*
　　十天转瞬即逝。
　　失策了！自己果然还是低估了作为种马男主的实力啊！
　　顾余躺在床上一动不想动。
　　恰好此时，沈夜苍走进来淡淡地说：“休息一天，明天跟我一起去熟悉妖族的事务。”
　　顾余一滞，震惊脸：“你都不需要休息的吗？你该不会是吃了什么壮阳的丹药吧？”
　　沈夜苍闻言睨他一眼： “呵。”
　　靠！
　　凡尔赛！这chi裸裸的凡尔赛！
　　顾余感觉自己被狠狠嘲讽了。
　　他趴在床上，果断休息了一天，然后不甘不愿地爬起来跟雪尾学习处理妖族事务。其他大部分他已经熟悉了，上手挺快。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要跟六位长老打好交道。
　　他们便是其他六大强族在妖皇城的代言人，自己能否坐稳妖皇的位置，还需要他们的支持。
　　幸好，在目睹了天运宝兔和阴阳宝兔后，这六个长老面对他时格外的恭敬，每人还送他大量的高品级法宝灵材。
　　顾余感觉这群人明显是有求自己。
　　果然，后面通过雪尾知道，妖界大能在坐化时，会效仿龙族给自己建造陵寝，即妖冢，将自己一生积攒的财富藏匿其中，留待后人探索传承。妖界广阔，生育能力也比龙族强得多，所以妖冢的数量比龙冢多得多，当然，也危险得多。
　　毕竟妖族太容易黑化了，谁知道那妖冢里到底藏的是财富，还是意图夺舍的黑化妖魂呢？
　　于是，玲珑宝兔那无视阵法、封印的天赋就派上了大用场。
　　可以说，历代玲珑宝兔对妖族的发展都起到了巨大的推动，大部分妖族都将其捧得很高，尊敬有加。
　　顾余对此感慨无比。
　　果然，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其实想想就知道了。
　　灵鹿族的鹿无瑕与人类相恋是什么下场？
　　——恋人被杀；自己被折磨疯了。
　　雪尾与顾沉渊相恋是什么下场？
　　——她回到妖界就当上妖皇了！
　　至于绝情丹，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妖族骨子里带着野性，身为妖族的雪尾能霸气到直接剖腹将顾余丢给顾沉渊，那么头脑一热吃下绝情丹意图忘记顾沉渊，也不奇怪了。
　　好吧，话说回来。
　　忙碌之余，顾余也抽空去看望佘青夷。
　　对方半妖的身份在妖族并不受欢迎，但看在是顾余朋友的份上，倒没遭到恶待。顾余面对佘青夷还有点尴尬，毕竟之前在选妃大典上闹得不太愉快。
　　他倒不想自作多情，但佘青夷的反应确实像是有点喜欢他……
　　“我要走了。”佘青夷开口。
　　顾余回神，愣了一下：“啊……你要回桃源村了吗？”
　　佘青夷摇头，又点头：“这次出来，除了想救你，还有其他事要处理一下，处理完我就会回去。”
　　“哦好。”顾余也不好意思继续问下去。
　　佘青夷却抬首深深地看着他：“你没有其他想跟我说的了吗？”
　　顾余抿唇：“一路顺风？”
　　“呵。”佘青夷轻嗤一声，似笑非笑：“借你吉言吧。”顿了顿，他又说：“我明日午时出发，你到时候会来送行吗？”
　　“当然。”顾余忙不迭地点头。
　　“好，我等你。”佘青夷说完，直接转身离开。
　　顾余有些怅然。
　　明明也不是许久未见，他却察觉到佘青夷对他刻意的疏远。
　　看来这个朋友是做不成了。
　　佘青夷是他来这个世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说不沮丧是不可能的。但他知道自己给不了对方想要的回应，所以稍稍整理了情绪，他便振作起来。
　　下一站，他去找了妖族最有名的炼器师，轻松说动对方出手。然后，他又找到妖界唯一一个猛鼬妖的住址，请他出手将他跟沈夜苍体内的合欢蛊取出，同样轻轻松松。
　　第二天午时，他便跟沈夜苍一起来到妖界出口。
　　佘青夷已经等在那里了。
　　看到顾余和沈夜苍，他表情冷漠地开口：“你们来了。”
　　顾余掏出一枚乾坤戒：“喏，这里面是爆火符和暴雷符，我不知道你要办什么事，所以就用这些送行了。”
　　佘青夷睨了乾坤戒一眼，没有拒绝。
　　他将其戴在右手，低眉淡淡地说：“这次离开，不知何日再聚。所以我有话跟你说。”
　　顾余一愣，下意识后退一步，背脊贴住沈夜苍的胸口，尬笑：“这……你下次告诉我也没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7章 滑滑梯【一更】
　　“你这么不想听吗？”佘青夷紧盯着他的眼睛, 忽然恶劣地轻笑一声：“那糟了，我偏想说。没错，我喜欢你。”
　　顾余僵在原地, 有点不敢看背后沈夜苍的表情。
　　“我倒是想把你抢过来……”他一边说，一边挑衅地瞪了沈夜苍一眼, 随即垂眼, 发自肺腑地轻嘲：“可惜我无法主宰你的思想。所以就算了吧, 我们以后不要再见了。”
　　说完，他摆摆手, 踏入传送阵法。
　　一道光芒闪过，他彻底消失在原地。
　　妖界, 其实是一处独立的秘境, 由多位妖族大能联手改造成适宜妖族生存的环境, 想要出妖界, 只能通过传送阵。
　　顾余扭头，偷瞄沈夜苍的表情。
　　对方冷着脸，表情淡漠，但又似乎对一切都无所谓。
　　“那个……”顾余尴尬地摸摸鼻子。
　　虽然没正式告白，但两人间就差那层纸被戳破了。
　　“回去吧。”沈夜苍开口。
　　顾余一顿，忍不住问：“你没吃醋吗？”
　　“你喜欢佘青夷？”沈夜苍反问。
　　顾余猛地摇头：“怎么可能？我喜欢的是你！”
　　嗯？说出来了！
　　顾余反应过来, 不由瞥向沈夜苍：“这个时候了，你别跟我说你不喜欢我哦？”
　　说不紧张, 那是不可能的。
　　沈夜苍勾唇, 与他十指交扣：“我知道。”
　　嗯？知道什么？
　　知道自己喜欢他吗？
　　顾余想着, 唇上被轻轻啄了一下。
　　“所以我没必要吃醋, 因为你的心已经是我的了。”沈夜苍回答。
　　若说有什么值得他费尽心机谋划的话, 那便只能是顾余的心了吧？
　　“那我们现在是情侣了？”顾余眼睛一亮, 颇为兴奋。
　　“嗯。”沈夜苍眉眼间是淡淡的宠溺。
　　他的情绪似乎永远都是这么含蓄，让顾余忍不住想看懂更多他的表情。
　　顾余歪着脑袋，眼珠子转了转：“刚才只有我表白了，我还没听你说喜欢呢，要不你现在就说？我想听！”
　　沈夜苍环顾左右。
　　传送阵附近有两位妖族镇守着，此时虽然闭着眼，但相信他们的耳朵早已竖得高高的。
　　“在这里？我倒不介意。”
　　顾余反而介意了：“那还是回去说吧。”
　　沈夜苍眉眼含笑：“好。”
　　喜欢一个人，说再多的“我爱你”都不会腻。
　　*
　　佘青夷走后没多久，顾太极也来跟顾余辞行。他深刻认识到自己还不够强，所以打算回黄泉秘境修炼一阵子。
　　黄泉秘境妥妥是他的地盘，不会有危险，所以顾余没反对。
　　他又变回了兔子，每天窝在沈夜苍的怀里，可以光明正大地吃豆腐不知道多开心。就是小福跟傻子似的老是想扑他跟他玩耍，然后每次都会被沈夜苍黑着脸丢出门外。
　　顾余总会偷笑。
　　沈夜苍嘴上说着不会吃醋，结果不还是吃了一只兔子的醋吗？
　　当然，顾余不会承认自己沉醉在温柔乡里不正经工作的。妖族的一些事务，他都已经熟悉，还试着发布了一两条政策，在政令书上盖上萌萌的兔爪印。
　　然后沈夜苍就对他的爪子爱不释手，老是捏来捏去。
　　咳咳。
　　此外，妖皇的宝库也向他开放，不到一个月，顾余就稳稳晋升元婴。
　　晋升时那毁天灭地般的雷电倒是让人心有余悸，但没关系，他法宝多，剑法通明，又有妖族长老们护法，轻松过关。
　　没过多久，沈夜苍跟晋级元婴，倒是让那些长老们大吃一惊。
　　21岁的元婴啊！
　　简直逆天！
　　但要知道，沈夜苍可是得到了剑仙的传承，还能通过炼丹升级。丹药品级越高，他吸收的丹气也越多的，所以沈夜苍晋升时比顾余还要稳定。
　　顾余顺势便将之前请炼器大师锻造的宝剑送给了沈夜苍。
　　剑有两把，是把之前在黄泉秘境找到的惊天剑残剑熔掉重铸，再加入妖界都珍稀无比的材料的心血之作。
　　因为沈夜苍已经将自己的心魔炼成了剑灵，所以顾余手里的剑灵就留给自己了。
　　这大概就是……情侣剑？
　　想想还有些小开心。
　　不过沈夜苍的心魔确实是个问题。
　　在解决掉发/情期后，两人终于有时间静下心来，开门见山地谈谈。
　　沈夜苍毫不避讳地将《丹神谱》的存在暴露出来。顾余这才知道，沈夜苍消失是因为心魔出现，为了不伤害顾余，他主动进入丹神谱的芥子空间，压制心魔。没想到刚压制完，一出来发现顾余人没了……
　　顾余不得不感慨，很多时候，误会都产生于隐瞒。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道理谁都懂，可真到了那个时候，又有几个人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呢？
　　于是在挣扎了几天后，顾余决定跟沈夜苍开诚布公。
　　地点选在了《丹神谱》里。
　　沈夜苍取了他的心头血送入丹神谱，于是，他便成了这芥子空间的半个主人。这其中代表的信任，让顾余感动得一塌糊涂。
　　毕竟在剧情里，沈夜苍从未跟他的后宫提起自己的《丹神谱》，这是他最大的秘密。
　　好吧，还是不要提后宫这种扫兴的东西了。
　　芥子空间内，顾余一五一十地将世界的真相一一告知。
　　沈夜苍一直静静听着，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
　　等顾余说完，他垂眼，语气莫名：“所以你来自另一个世界。”
　　“对。”顾余点头，没想到对方关注的重点是这个。
　　“你想回去吗？”沈夜苍蓦地抬头，目光深深。
　　他终于明白，为何顾余常常望着天边圆月，念些思乡的诗句。
　　因为他的故乡，恰恰在遥不可及的另一个世界。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人之常情尔。
　　“我吗？”顾余苦笑，“说不想肯定是假的，我好想爸妈还有爷爷奶奶啊……你能想象亲人还活着，你却永远也见不到他们的感觉吗？我都不敢深想，怕自己会哭出来……”
　　沈夜苍忍不住亲了亲他毛绒绒的脑袋。
　　顾余深吸口气，顺势在他掌心蹭了蹭：“不过也就想想，我更舍不得你，我要永远跟你在一起！”
　　沈夜苍低眉看着他，目光晦暗：“好。”
　　顾余补充了沈夜苍能量，抬头笑道：“不说这个了，其他的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比如……这个世界是本书，不觉得可笑吗？”
　　“确实可笑。”沈夜苍神色淡淡：“我看起来像是生活在书中的人吗？”
　　顾余摇头晃脑。
　　沈夜苍于是说：“所以，应该是有不可知的存在将我们这个世界的情况以话本的形式写了出来，被另一个世界观察到。至于原因……”他看向自己腰侧，是顾余送他的剑，已经被他炼成本命剑。“或许与无法飞升有关。”
　　万年前，李乘风一剑灭魔，却也间接导致天元大陆出现问题，再也无人能够飞升。这其中肯定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不仅仅是天魔的诅咒。
　　而在顾余的叙述中，自己成功飞升了，还带着……几个后宫一起飞升？
　　呵呵，这毫无疑问是不可能的，其中必有阴谋。
　　“那你还要飞升吗？”顾余心神一紧，眼中是纯粹的关切。
　　沈夜苍心中微暖，摸摸他头发：“当然要。”
　　“为什么？”
　　“我想与你度过无数的岁月，共同见证沧海桑田。”沈夜苍回答，顿了顿，又淡淡一笑：“也许等我们成为仙人，便能回到你的故乡去呢？”
　　“我也想……”顾余红宝石一般的兔眼绽开璀璨的光辉，“不过我是天元大陆的玲珑宝兔，要是飞升了，这血脉在其他世界还管用吗？”
　　“到时候不就知道了吗？”
　　“也对！”顾余又问：“那你准备怎么报仇？”
　　想到林芝潮，沈夜苍眼中泛起冷光：“自然是让他付出代价。”顿了顿，他平静地说：“之前忘了告诉你，戚风雪，其实是血魔宗的长老‘美人’。你当初昏迷，是她搞的鬼。”
　　“什么？！”顾余瞳孔地震。
　　沈夜苍简单将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
　　顾余依然有些难以置信：“也就是说，林芝潮夺舍了她弟弟的身体，还拿弟弟的神魂来威胁她给自己做事……虽然情有可原，但是王如烟他们何其无辜……”他对戚风雪的印象极好，还以为天元宗里总算是有正常人的，没想到被打脸了。
　　这么看来，他在镇上能遇见戚风雪，并非对方来参加鬼冢的鬼女大婚，而是专为他而来。也就是说，林芝潮已经盯上了自己，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四大宝兔之一了……
　　顾余顿时升起满满的危机感。
　　但想到自己人在妖界，又微微松了口气。
　　林芝潮总不可能打进妖界内部吧？
　　外界通往妖界的通道可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没看到顾沉渊多少年了都没进过妖界吗？嗯，估计是雪尾递过话了，没有妖族敢带人进来。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妖界啊？
　　所以还是要优先提升实力。
　　想着，他抬头目光坚定地给沈夜苍传音说：“我决定了，我要去趟妖冢！”
　　“可以。”沈夜苍没有反对，“但要等你登基。”
　　“哈哈，登基。”顾余想到这个突然笑了，“我是妖皇，你就是我的妖后。美人，快亲亲我！”
　　沈夜苍失笑，低眉亲了亲他的鼻子：“妖皇陛下，需要我侍寝吗？”
　　“心有余而力不足啊……”顾余看着自己的小短腿，忍不住咂摸起三瓣嘴。
　　沈夜苍勾唇，刻意压低了声线：“那要进我的衣服里吗？趴在我的腹肌上睡觉，嗯？”
　　“艹！”顾余眼中红光璀璨：“我可以！”
　　他要在沈夜苍的腹肌上滑滑梯！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8章 雪尾去向【一更】
　　事实证明, 沈夜苍的滑梯非常好玩！顾余也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能对着一个男人的腹肌流口水……
　　咳咳，好吧，言归正传。
　　最终, 顾余还是以兔子的形态登基成为妖皇了。
　　妖皇登基，是妖界的大日子, 顾余需要坐在玉撵上, 绕着妖皇城来一场“花车巡游”, 让所有妖族瞻仰他的威容。
　　噗，听着有些奇怪？
　　反正顾余是坐在沈夜苍的大腿上巡游的。威容没有, 只有萌萌哒的小兔子，也不知道看到他的妖族是什么想法？
　　顾余也不在意。
　　巡游完, 他便回到妖皇宫, 接受雪尾的禅位。
　　——妖皇戒。
　　这是妖皇的象征与标志, 由妖界多位炼器宗师联合打造而成。铭刻了超强的防御符文, 同时还能增幅使用者的力量，让使用者在短时间内爆发超越自身两个境界的修为。可谓攻防一体。
　　顾余直接滴血认主。
　　不过他现在用不了，所以毫不犹豫地给了沈夜苍。
　　白天是妖皇登基，晚上则是妖皇大婚。
　　他跟沈夜苍交换心头血，随即在天道见证下成为道侣，从此神魂交融, 不分彼此。他的便是沈夜苍的，沈夜苍的便是他的。
　　可惜没有送入洞房这一项了。
　　只是看着雪尾目送他们离去的表情, 顾余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觉得……我这个母亲卸任以后会去做什么？”他忍不住询问沈夜苍的意见。
　　沈夜苍摇头：“吃下绝情丹的人会逐渐失去一切情绪。所以她的所思所想, 旁人很难猜透。”
　　顾余眼珠子转了转：“反正今晚入不了洞房, 不如咱们跟踪一下我母亲？”
　　“你认为自己不会被她发现？”沈夜苍挑眉。
　　顾余笑嘻嘻：“那就带上小福啊！”
　　可惜了, 如果顾太极在, 可以让他去跟踪。阴阳宝兔可是能化虚为实, 化实为虚，穿梭阴阳两界的，这种天赋用来跟踪都有点小题大做了。
　　沈夜苍想了想，颔首：“好。”
　　两人于是用上隐匿符，带上小福，去找雪尾。
　　雪尾不再是妖皇，所以住在顾余原先住的房间，很好找。
　　一路过去，却发现她房间一片漆黑。
　　“咦？人呢？”顾余不解。
　　沈夜苍将小福丢到门口让它嗅了嗅，随即开口：“带路。”
　　小福哼哼唧唧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不情不愿地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顾余失笑。
　　这是把小福当警犬用了吗？
　　不过显然，效果出奇得好。
　　天运宝兔的运气就是如此逆天，仅仅跟在后面转了一圈，顾余便看到了不远处雪尾的身影。
　　他蹲在沈夜苍的头顶，站得高也看得远，第一时间用爪子扯了扯对方的头发。
　　见雪尾明显是要去往某个地方，沈夜苍沉默着放慢脚步，跟了上去。
　　谁知走到一半，雪尾突然停下脚步，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出来吧。”
　　沈夜苍挑眉。
　　顾余心头一紧。
　　被发现了？
　　雪尾忽然一掌拍向身后不远处的草丛，紧接着，一个人影就咕噜噜滚出来，跪趴在地上模样狼狈地抬头：“陛下！”
　　竟是阮生生。
　　“我已不是妖皇。”雪尾低头看他：“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我怕您出事儿……”阮生生软绵绵地开口。
　　雪尾淡淡抿唇，面无表情地说：“回去吧。”
　　阮生生身体轻轻颤抖着。他握了握拳，小声却坚定地开口：“我不回去。”
　　雪尾挑眉：“什么？”
　　“自从您失去了情绪，就开始有了自nue倾向。”阮生生的声线逐渐不再颤抖，“一开始只是割伤自己，后来修炼时故意受伤，还试图走火入魔……而今您卸下了妖皇的责任，您要做什么，我不敢去想……除非您现在向天道立誓，说不打算寻死！否则，我会一直跟着您！”
　　雪尾沉默着看着他没开口。
　　顾余耳朵抖动了两下，兔眼懵逼。
　　什么？
　　雪尾打算寻死？
　　而且对方居然没反驳阮生生的话，岂不是默认了？
　　沈夜苍目光微动，若有所思。
　　恰在此时，雪尾动了。
　　她一步步走向阮生生，然后抬手，毫不犹豫地将其打晕。
　　阮生生眼中充盈着眼泪，昏迷前依旧忍不住想要抓住雪尾说些什么，可惜那些话尚未说出口，他便晕了过去。
　　顾余看得心酸。
　　紧接着，雪尾便转身继续前行。
　　顾余不由犹豫。
　　所以，现在该现身质问，还是继续跟踪下去呢？
　　不待他做出判断，沈夜苍已经跟了上去。
　　他忍不住传音问：“你觉得她现在要去哪儿？自我了断的地方？”
　　沈夜苍回答：“追上去便知道了。”
　　顾余沮丧得耳朵都耷拉下来：“没想到雪尾一直在自/残……我完全没发现，我这个儿子当得太不称职了。”
　　“不是你的错。”沈夜苍揉了揉他脑袋，“不过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又怎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20年没见过的亲人，换谁都不可能立刻亲密起来。更别提在心理上，顾余与雪尾更是非亲非故。他的表现实在再正常不过。
　　“唉！”顾余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两人继续追下去，发现雪尾的目的地竟是妖冢。
　　她想独自一人进妖冢？
　　妖冢实际上可是妖族的坟墓，她去那里恐怕不仅仅是想历练自己吧？别忘了，雪尾已经不是玲珑宝兔了！
　　顾余想也不想地开口：“拦住她。”
　　沈夜苍现身：“母亲，停步。”
　　雪尾脚步一顿，转身挑眉看看他，再看看他头顶的顾余：“原来还有人跟着我，看来刚才的对话你们也听到了？”
　　顾余红通通的兔眼睛深深看着她：“母亲，你进妖冢做什么？”
　　“你不是猜到了吗？”雪尾扯了扯嘴角。
　　她面上做出的一切表情不过是习惯，或者说本能。实际上，她的内心早已一片荒芜，失去所有情绪。
　　“寻死吗？”顾余问。
　　雪尾平静地说：“不能说是寻死，只是觉得人生很无趣，已经没有活着的意义了。”
　　顾余心头一沉，忍不住问：“是因为卸下了妖皇之责，才会觉得人生无趣吗？”
　　难道自己成为妖皇，是压死雪尾对世俗欲望的最后一根稻草？
　　雪尾想了想，淡淡地说：“你不用自责，我早在决定迎回你时便做好了拥抱死亡的准备。你看，我的情绪已经越来越少了，喜怒哀乐，我根本感觉不到，甚至连伤害自己也逐渐让我无法产生什么情绪。我反而要感谢你，你的出现让我感受到一丝亲情的喜悦。可惜过于短暂……如今我彻底失去所有情绪，只觉人生无聊透顶，不如就这样结束一切，不是很好吗？”
　　“一点儿也不好！”哪怕不能说话只能传音，顾余的情绪依旧激动。
　　他终于明白，雪尾为什么要同意几个长老的意见给自己选妃。因为她要死了，所以在死前，她要帮顾余试探沈夜苍的真心，为顾余铺路！
　　“您只是被绝情丹影响了，我不认为您是真的想死！给沈夜苍点时间，也给自己点时间，我相信他一定可以炼制出解药，解了绝情丹的！”他一边说，一边看向沈夜苍。
　　他也不清楚沈夜苍到底能不能制出解药，但对对方却有着迷之自信。
　　——沈夜苍就是那么厉害，他就是天才！
　　沈夜苍点头，开口道：“我可以。”
　　雪尾淡淡摇头：“没用的。若我还有些许感情，或许能解绝情丹，但此时我已经感受不到任何情绪了，再多的解药也没用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以呢？你不是没有情绪吗？那为什么要气馁？这不就是你的情绪吗？”顾余反问。
　　雪尾闻言挑眉，笑了笑：“我只是站在绝对公正理性的角度在分析问题罢了。”
　　顾余咬牙，简直要被她气笑了：“什么公正理性？明明是你自以为是吧？那我直说了，我不是你儿子，我是夺舍的！你真正的儿子早就死了！你把妖皇让给我，我要乐死了！从此妖界就由我做主，我想怎么折腾都可以！”
　　雪尾目光一沉：“你在开玩笑吗？”
　　顾余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你猜？”
　　沈夜苍果断打断两人的对峙：“母亲，你产生情绪了吗？”
　　雪尾一愣，瞬间默然。
　　在听顾余说自己“真正的儿子”已经死去的瞬间，她的心确实波动了一下，就连她自己也愣住了。明明这种话是个正常人都该觉得是骗她的，可那一瞬间，她却不觉得顾余在撒谎……
　　为什么？
　　雪尾抬手，深深地望着顾余：“你……你刚刚是故意激我吗？”
　　沈夜苍抬手将顾余捧到掌心，垂眼漫不经心地替他回答：“很明显是，不是吗？”
　　顾余感受着沈夜苍抚摸自己背脊的力度，哼哼唧唧：“你看，你不是成功产生了情绪吗？这就说明你还没到晚期，还有得救！我这边可是有天运宝兔和沈夜苍在的，他一定能炼出解药。”
　　雪尾沉默，若有所思。
　　良久，她回转脚步，平静看着顾余：“好，我等你们的解药。”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9章 世界的真相【一更】
　　雪尾回去了。
　　沈夜苍也顺带将阮生生带了回去, 由始至终脸色都不好看。
　　两人回到房间，升起屏蔽阵法，顾余立即低下头心虚地道歉：“抱歉, 我刚才太冲动了。”
　　“确实。”沈夜苍这次没为他说话，反而表情冷肃：“你有没有想过你刚才的话会令自己处于怎样的境地？雪尾也许会带着整个妖界与你为敌！”
　　顾余缩起耳朵, 蔫蔫道：“我错了。”
　　沈夜苍神色稍缓, 摸摸他柔软的兔毛说：“我的话可能很冷血, 但你与雪尾实际上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关心她的死活？”
　　顾余倒没觉得沈夜苍冷血。
　　他跟雪尾连血缘关系都算不上, 满打满算认识几天？
　　“我毕竟占据了她儿子的身体，总要负起一些责任不是吗？”顾余认真回答, “我怎么能明知道对方要寻死还眼睁睁看着呢？”
　　沈夜苍弯了弯眉眼, 神色柔和许多：“你觉得自己夺舍了原来的‘顾余’？”
　　顾余点着兔子脑袋。
　　“是系统说的吗？”
　　顾余愣了愣, 摇头。
　　沈夜苍无声地笑了笑：“夺舍不过是你的臆测, 如果并非夺舍，而是灵魂互换呢？也许现在，原来的顾余正享受你父母的嘘寒问暖，过得不知道多开心呢？”
　　“唔……这个……”顾余竟无言以对。
　　毕竟大家都是猜测，大哥别说二哥。
　　“所以。”沈夜苍轻抚他的背脊，“过度的心善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心善的前提应该是先确保自身的安全。”
　　“好、好吧，我知道了。你别摸了……”也不知道沈夜苍是不是故意的, 连他兔身上的弱点都拿捏住了。
　　顾余跟一滩水似的趴在他掌心哼哼唧唧。
　　沈夜苍, 好恐怖。
　　“摸得你不舒服吗？”沈夜苍眨了眨眼, 歪头无辜地反问。
　　顾余瞬间被这歪头杀戳中了心巴：“舒、舒服的……”
　　“那就好。”沈夜苍轻笑着挠了挠他下巴：“雪尾也许会带来变数, 你明天就进妖冢。我这边再试着配出绝情丹的解药, 我们要好久不能见面, 今天让我摸个够如何？”
　　“唔……也不是不行。”顾余四爪朝天，把肚皮露出来。
　　沈夜苍于是笑眯眯地吸起兔子。
　　翌日，顾余出发进入妖冢。本来他想把小福留给沈夜苍，但被对方拒绝了。
　　妖冢里危险未知，即便他是玲珑宝兔也不能保证绝对安全，逢凶化吉的小福自然更适合他。
　　顾余无法反驳，只得同意。
　　待他离开，沈夜苍径直进入丹神谱的芥子空间，但没有急着寻找绝情丹的解方，而是抽出腰间的本命剑。
　　“出来吧。”
　　一道黑红色雾气从剑中飘出，化作人形虚影。
　　“你到底是谁？”沈夜苍冷冷地盯着那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虚影。
　　虚影咧嘴，笑容恶劣至极：“真是嫉妒你，可以对小余儿亲亲抱抱。不过我还以为你已经完全沉浸在温柔乡里了呢！”
　　沈夜苍面不改色，目光冰冷。
　　“不过你的小余儿，也是我的小余儿啊。你亲他、摸他、上他，我都能体会到，啧啧啧，销魂蚀骨，温柔乡是英雄冢……”明明是一样的声线，虚影说出来却明显沙哑阴冷些。
　　沈夜苍的表情更冷：“闭嘴。”
　　他先前以为，这个心魔是某个人物的化身，可如今联系前后因果以及对方话语中无意透露出的信息，这确实是他的心魔，又不只是心魔。
　　准确的说，这心魔相当于另一个他，知道的还比真正的他多。
　　而自己在这心魔身上还得到了对于时光的领悟。
　　所以……
　　“你是另一个时间线上的我么？小余儿口中说的，那个飞升成功的种马‘沈夜苍’？”沈夜苍开口。
　　“种马……呵呵。”心魔勾起讽刺的笑容，“你猜？”
　　沈夜苍相信自己的判断即便有一定出入，但也大差不差了。
　　这个心魔要么是顾余口中那个剧情里的自己，要么便是来自未来的自己？
　　总之，只有这两个选项，对方承不承认问题都不大，而沈夜苍关心的可不是这个。
　　他道：“我不管你出现在我身上是因为什么，我只想知道，你的存在是否会对小余儿造成伤害？还有，你有将小余儿送回他自己世界的能力？”
　　心魔闻言眯起眼，意味深长地咧嘴：“你真的希望我将他送回自己的世界吗？我们一心同体，你的心思以为我会不知道吗？”
　　沈夜苍默然。
　　他当然不希望顾余回到自己的世界。
　　如果要回，那也是他们两个一起回！
　　只要大仇得报，这个世界在他眼中无需留恋。
　　因为他的整个世界，是顾余。
　　“你之前说过，你想拯救世界……”
　　“天魔，你应该见过了吧？”心魔缓缓开口：“李乘风一剑灭魔，多么威风？然而他这一剑，却让天元大陆的位面屏障产生裂痕，再加上那天魔残魂的诅咒腐蚀，这裂痕万年来一直无法弥补，甚至将天魔的讯号散播出去，引来不少天魔窥探。所以万年来，天道不断抽取天地灵气与人妖鬼三族气运，修复裂缝，对抗天魔。”
　　这便是万年来无法飞升的真相。
　　“那为什么‘我们’可以飞升？”沈夜苍冷静发问。
　　“因为我们被天道选中了。”心魔轻嗤。
　　沈夜苍目光一深，等他说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良久，心魔开口：“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沈夜苍闭上的眼缓缓睁开：“知道了。”
　　*
　　顾余走后，沈夜苍便开始翻阅丹神谱中的丹方典籍。
　　绝情丹是三品丹，但因为并非辅助修炼的丹药，价值并不高，妖皇宝库里有且仅有一枚，也被雪尾取用了。
　　据说，绝情丹是古时一位爱而不得的炼丹师偶然炼成的。对方本心是想炼制出一种能让人一见钟情的丹药，结果阴差阳错，得到的却是绝情丹。故事的结局是悲剧，而正因为这个有趣的故事，不少丹师也会研究绝情丹，试图从中找到使得丹药效果南辕北辙的原因。
　　丹神生活的年代比绝情丹诞生的时间要长久，所以丹神谱中的丹方典籍对绝情丹没有任何记载，但炼制绝情丹需要的材料，及其特性，典籍中是有的。
　　沈夜苍本就天赋异禀，还有心魔的教导，在炼丹上可谓突飞猛进，很快确定了绝情丹所需的大致材料。他让妖皇宫中的仆人直接去找这些灵材，并未隐瞒，很快一些长老便通过安插在宫中的眼线知道了。
　　沈夜苍竟然想治好绝情丹引起的绝情症？
　　开什么玩笑？
　　绝情丹可是三品丹药！
　　哪怕并非修炼用，显得这个三品水分很大，但再怎么说也是三品！
　　沈夜苍才什么修为？
　　金丹！
　　金丹修士，怎么可能解三品丹方的毒呢？
　　收到消息的长老们第一反应便是不信，紧接着便是嗤笑。
　　不自量力啊！
　　妖族对人族有种骨子里的轻视，此时一览无余。
　　当然，高高在上的长老们也不可能去为难沈夜苍。只是他们的不看好，难免影响到下面的人，于是妖皇宫里逐渐传出风言风语。
　　沈夜苍对此充耳不闻，只是认真地调配丹方。
　　而对此最积极的自然属阮生生了。
　　沈夜苍听他解释才知道，雪尾是他的救命恩人，因此他一直想报答对方。但人家是妖皇，又哪有需要他报答偿还的份？阮生生便一直默默关注着对方，没想到就发现了雪尾自nue的倾向……
　　而今，解决绝情症，是阮生生想到的最好的报恩方式了。
　　另一边，沈夜苍通过反复推算，也终于敲定了自己的丹方。
　　绝情丹的丹方，原本几乎都是些象征着坚贞不朽的爱情的一些灵材，比如什么一心莲，并蒂百合等等，配以情人泉的泉水炼制而成，结果得到的却是绝情丹，可谓十分讽刺。所以沈夜苍这边便打算以毒攻毒。
　　放弃虚无缥缈的一心一意，转而使用消解记忆的黄泉水。
　　他在几只小动物身上做了实验，最终效果出人意料地好，于是将自己炼制的最完美的那一颗丹药交给了雪尾。
　　雪尾手里捏着丹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现在吃吗？”
　　“您想什么时候服用都可以。”沈夜苍挑眉，漫不经心地开口：“难道您担心我给出的不是解药，而是毒药吗？”
　　雪尾摇头：“你想多了。”
　　沈夜苍没必要如此失智。
　　他要真下毒害死雪尾，不出一刻钟整个妖界都会知道是他干的。
　　想着，雪尾张嘴将丹药吞下。
　　沈夜苍淡淡地说：“您会逐渐感到困倦，请不用挣扎，顺从地睡吧，等您醒来，一切都会变好。”
　　当初那位丹师选用了许多使人专一、痴情的灵材。而如果将人的感情比做一处正常循环输出的血管，现在的问题是，血管被过多的、浓烈的“爱”堵住了，于是反而出现了问题。所以，只要将这多余的“爱”分解，绝情丹的绝情便会自然而然的消失。
　　这也是沈夜苍在丹方里加入黄泉水的原因。
　　黄泉水不仅仅可以净化神魂，摄入过多，还会使人记忆消退，相当于弱化版的孟婆汤。也是沈夜苍不缺黄泉水，否则还真炼制不出这解药。
　　看着雪尾安详的睡颜，沈夜苍眯起眼，声音听不出起伏：“顾余是你的儿子。你很爱他，所以会尽全力辅佐他。”
　　“呼——”昏睡中的雪尾眼睫颤了颤。
　　沈夜苍将这段话重复了三遍，随即离开房间，吩咐阮生生看门。
　　阮生生不疑有他，乖乖答应。
　　这些天的相处，他对沈夜苍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对其治好雪尾充满了自信。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0章 系统到底是什么【一更】
　　事实证明, 他的选择没错。
　　在昏睡了整整一个月后，雪尾终于醒来。
　　她闭着眼，没有惊扰任何人, 只是静静地整理思绪。
　　耳边的唠叨声逐渐清晰。
　　——顾沉渊。
　　雪尾立刻分辨出来。
　　“雪尾，我知道我说千百遍的‘对不起’也换不了你的原谅, 我只是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的。是我辜负了你, 如果你恨我, 我可以离你远远的，但不是看到你吃下绝情丹。你知道吗？小余曾经嘲笑我, 为了你耳将他一人抛在十剑宗，我那时很愧疚, 甚至恍惚间意识到, 自己十分可笑。我在师尊与爱情间摇摆, 然后什么也得不到；在爱情与亲情间摇摆, 还是什么也得不到。人生不是非黑即白，一个人除了爱情，还有友情、亲情等等……你没有我，还有更多光明的未来……那个阮生生就很敬重你……抱歉，我还是有些吃醋……”
　　雪尾唇角勾起。
　　所以说了那么多，还是吃醋了吗？
　　“你笑了？”顾沉渊的声音猛地一震。
　　雪尾顺势睁开眼。
　　入目是顾沉渊憔悴的面容。
　　虽然憔悴, 却依旧俊美。
　　“雪尾！”顾沉渊激动地看着她。
　　雪尾开口：“咳咳，水。”
　　顾沉渊立即回身殷勤地给她倒水。
　　一月未进食, 对雪尾来说不算什么。
　　元婴以上修为的修士, 身体会自主吸收天地灵气。
　　不过口渴还是会的。
　　雪尾抿了一口水润唇, 随即抬眼看向他：“是沈夜苍放你进妖界的？”
　　“是。”顾沉渊并未隐瞒。
　　雪尾轻哼：“他不过是妖后……管得太宽！”
　　顾沉渊一脸紧张：“他认为有我在, 你能更早清醒。你现在感觉如何？”
　　雪尾眨了眨眼, 扭头看他, 若有所思：“还不错。”
　　再次见到顾沉渊，一瞬间喜怒哀乐全部涌上心头。
　　沈夜苍说的没错，仅仅是顾沉渊的存在，便能轻易引动她的情绪。
　　“我睡了多久？”她问。
　　“一个月。”顾沉渊回答，随即欲言又止。
　　他想问雪尾如今对他是什么想法，又不想知道答案。
　　二十多年来锲而不舍的追寻，如今似乎终于迎来了结局。明明已经决定让雪尾来决定自己的命运，可事到临头，他还是胆怯了。
　　——他爱着雪尾，爱到无可救药。
　　“是吗……”雪尾喃喃自语。
　　明明只是昏睡一个月，她却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记忆中那个理智到冷漠，毫无感性可言的自己是那么的陌生。
　　“小余儿呢？”雪尾第一反应便是顾余。
　　“他还在妖冢没回来。”顾沉渊说。
　　雪尾下意识皱眉，眉宇间满是担忧：“他还那么小，急着进妖冢做什么？若是遇到危险……”
　　“他是玲珑宝兔，还带上了天运宝兔，没问题的。”顾沉渊帮顾余说话。
　　雪尾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顾沉渊无辜地眨眨眼。
　　雪尾叹息一声，心里对顾余安危的担忧却也消减了不少。
　　她摆摆手，对顾沉渊道：“你先出去吧，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好。”如果顾沉渊有兽耳，此时一定已经耷拉下来。
　　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完全失去大男人的威风，反而看起来可怜巴巴的，让人又是心疼，又是忍俊不禁。
　　雪尾不由勾唇。
　　想到顾余，唇角的弧度又拉下。
　　不知道小余儿在妖冢里是否一切顺利？
　　雪尾忽然恍惚了一下。
　　奇怪，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
　　妖冢内。
　　海量的宝气仿佛瀑布般涌入顾余体内，让他全身气息涌动，若有人在此，一定会惊诧地发现，不过一个月，顾余已经由元婴初期晋升到元婴后期！
　　良久，顾余睁眼，缓缓呼出一口气。
　　“不愧是玲珑宝兔，天赋出众，令人望而生叹。”一个苍老的笑声响起。
　　顾余望过去，眉眼一弯：“也要多谢苍归爷爷的帮助。”
　　在他面前的，赫然是一只名叫苍归的龟妖。
　　龟妖本来从属龙族，不过这位却是例外。他与一千年前的妖皇乃是至交好友，在其陨落后，便遵循其遗嘱镇守妖冢，至今将近一千年。龟族本来寿数悠长，修为高深者能活到三千多年，然而这位龟妖苍归却与之相反，已是垂垂老矣之姿。究其原因，是苍归修的是阴阳道。简单来说，他是桃源村那位杨姥姥的升级版，尤善于占星卜筮。而窥探天机，自然容易遭到反噬，据苍归所说，他便是某次心血来潮，想要知道大陆近万年来为何无人能飞升，于是窥探了天机，然后遭到了反噬，差点就死了，还是他那位妖皇好友救了他。
　　当然，祸兮福之所倚。
　　他也因此得知了天道的秘密。
　　只是这个秘密实在太恐怖，一旦说出，便是天塌地陷。因此，苍归心甘情愿进入了妖冢，一来是报答好友救命之恩，二来亦是打算借助这样的洞天福地稍稍屏蔽一下天机，以此找出救世之法。
　　是的，救世之法。
　　顾余从苍归处得知，这个天元大陆快完了！
　　天空被剑仙劈开了一道口子！而天魔的诅咒附着在那裂缝上，源源不断地召唤着其他天魔的到来！而苍归看到，一只兔子与天道融合，正在天空之外与天魔对峙。
　　兔子！又是兔子！
　　毫无疑问，这个兔子是菩提宝兔。
　　拥有逆天悟道天赋，即便在四大宝兔之中也是一等一的天道宠儿！
　　顾余还想说，以自己目前的运气还真有可能遇到菩提宝兔，没想到却在这里听到对方的消息。原来菩提宝兔在对抗域外天魔？
　　这修为得多高啊？估计是借用了天道的力量？
　　不过，顾余梳理了一下头绪，不由哭笑不得。
　　也就是说，剑仙李乘风在除魔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小心伤到了自己的“故乡”？但可能他自己没察觉到，除魔完就走了？然后留下了一堆烂摊子给自己的“故乡”？
　　天元大陆的天道估计杀了他的心都有了吧？
　　母亲培养了你，你反而来给他一剑？
　　好吧，这不是关键。
　　关键根据苍归的说法，天元大陆的位面出现了位面裂缝，而系统恐怕就是通过裂缝带自己来到了天元大陆？那问题来了，菩提宝兔可是守在裂缝口的，它能看不到系统和自己的神魂？天魔能看不到？
　　要么系统比菩提宝兔和天魔高级，要么就是，菩提宝兔是故意放他进来的？
　　为什么？
　　“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天命。”苍归说，“这片大陆的命运，已经系于你身。”
　　顾余怔了怔，无奈地摇摇头：“您这么说，我压力太大了。”
　　而且，他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天命。
　　真要说天命，不该是沈夜苍吗？
　　哦对了，他跟沈夜苍已经是道侣了。
　　道侣身心一体，沈夜苍的命运便是他的命运。
　　这样倒是说得通了。
　　顾余若有所思。
　　结合苍归的话，以及之前系统的要求，是不是可以推断出什么来呢？
　　比如，为什么系统之前要求他按照剧情走？为什么在他偏离了剧情走向后，系统就不管他直接解绑了？这个系统，真的是系统吗？也许是某样事物根据现代人的认知，将自己伪装成系统？
　　简单来说，修仙世界里不乏产生灵智的法器，它在吸收了现代知识后，按照现代人的理解称自己是系统，然后将人带到天元大陆来，给其颁发任务？这不是没可能的。而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目前不得而知，只能见仁见智了。
　　顾余也有自己的猜测。
　　首先，在小说的剧情里，沈夜苍是飞升了的。但是，顾余这里判断所谓的飞升，应该是指他和他的后宫在天道的默许下来到了位面外，估计是被直接传送到菩提宝兔身边？天道需要他去对抗天魔？但也许在这个故事里，沈夜苍并没有成功拯救天元大陆？
　　于是系统出现，寻找有缘人试图扭转天元大陆毁灭的命运？而他顾余也许便是那个有缘人？在他之前，或许还有无数人在系统的帮助下来到天元大陆拯救世界，但都失败了？
　　也许自己也会失败？
　　但无所谓吧，只要能跟沈夜苍在一起……
　　对了，沈夜苍说希望能与他长生不死、白头偕老。
　　那还是努力拯救一下世界吧！
　　于是，决定奋发图强的顾余便在苍归的帮助下吸收了海量的宝气。更妙的是，苍归有一套禁术，名叫斗转星移。是消耗自己的寿命来制造一个时间流速变缓的空间，大概是1:10的流速。即，顾余在斗转星移中呆了10个月，其实外面才过去1个月。
　　——这也是顾余实力提升如此之快的原因。
　　不过到底是禁术，对苍归消耗极大，才一个月过去，对方便憔悴许多，仿佛命不久矣。
　　“苍归爷爷，您还好吧？”顾余一边关切地询问，一边从乾坤袋中取出一粒延寿丹。这种丹药能延寿三十年，一人一生只能服用一次，再服用便无效。而对苍归来说，三十年寿命实在杯水车薪。幸好，龟族的寿命就是长久，苍归勉强还撑得住。
　　他笑着摇摇头，笑容慈祥：“我没事。只要一想到这是在拯救天元大陆，老头子我就精神饱满呢！”
　　顾余失笑，笑容里是掩藏不住地忧虑。
　　苍归本就因为窥伺天机，被扣了不少寿数，如今又施展禁法为自己加速修炼，会不会快撑不下去了呢？
　　顾余有心让他不要再施展下去，但话到嘴边，对方便仿佛猜到他要说什么般，直接道：“好了，我们继续吧。你如今还是太弱了！而大陆的生灭已近在眼前，不变强怎么行？”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1章 救世的重量【一更】
　　“好吧。”顾余无法反驳。不过想想又觉得, 短时间里自己再强，能强得过天道和菩提宝兔吗？天道和菩提宝兔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是靠自己短时间里提升修为能解决的吗？
　　不过看着苍归殷切的目光, 他实在说不出口。
　　就这样，他又修炼了两个月, 妖冢内的宝气全被他薅光, 而他的修为也稳稳停在了元婴大圆满, 只差一丝便可晋升。不过出于稳重，顾余没选在妖冢里升级, 不然九天神雷可能会直接把妖冢给劈开。
　　“好了，我的使命已经完成。”苍归看着顾余, 一脸满意地开口, 紧接着, 一枚古朴的龟壳从他口中飞出, 落在顾余面前。他神色疲惫，声音也染上倦怠：“这是我龟族几万年蕴养而成的极品防御法宝，仙人的攻击不敢说，但整个天元大陆是没人能击破他的。你拿去吧。”
　　“多谢。”顾余郑重接过。
　　“好了，你该回去了。我太困了，让我睡一觉吧。呵呵, 希望在我死前，能看到有人成功飞升……”苍归说完, 四肢和脑袋都缓缓缩回龟壳里。不一会儿, 顾余便听到了仿佛重症病人般无限拉长带着痛苦的鼾声。
　　“苍归前辈……”顾余虽然是兔型, 但还是人立而起, 默默向他鞠了一躬, 心情沉重。
　　然后, 他才离开妖冢。
　　刚出现，晴空雷鸣乍响，风云变幻。
　　顾余周身无风自动。
　　“轰隆！”雷声殷殷，酝酿着危险。
　　顾余立即将天运宝兔踹出去，然后拿出从妖冢里选出的法宝阵符，放置在身周。
　　与此同时，沈夜苍、雪尾、顾沉渊及一众长老也赶到了。
　　顾余看见顾沉渊有些惊讶，但也不过一瞬，很快注意力全被沈夜苍占据。他朝沈夜苍眨了眨眼，笑了一下，随即静待雷劫。
　　过程有惊无险。
　　最后一道雷霆劈下，顾余直接硬接，浑身立即酥酥麻麻，但他不敢怠慢，而是利用这雷霆威光淬炼自身体魄。
　　终于，最后一丝电光被收纳进体内。
　　顾余打了个嗝，吐出一口灰气。
　　成就分神，身如琉璃，不染杂质，可魂游天外。
　　然后，他便被沈夜苍捧了起来。
　　“朕的妖后，我肥来啦！”顾余心情愉悦地跟沈夜苍传音开玩笑。
　　沈夜苍眉毛一挑，挑出淡淡的笑意：“恭喜陛下成就合体。”顿了顿，他传音：“今晚侍寝？”
　　好涩哦！
　　但是我喜欢！
　　“哼哼，今晚要把滑梯蹭秃噜皮！”顾余傲娇地发出宣言。
　　对沈夜苍来说只是三个月不见，但对他来说，可是整整三十个月没见面啊！要不是想帮上沈夜苍的忙，顾余还真不一定能耐住寂寞。
　　反正他是想死沈夜苍了！
　　同时他又有点庆幸自己现在是兔子，只能传音入耳。不然他是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说出这么羞耻的言论的。好吧，要不是兔子的话，他后面几天的腰会不会断？
　　咳咳。
　　顾余收回发散的思维，看向雪尾和顾沉渊，传音：“父亲，好久不见。母亲，您的绝情症好了吗？”
　　“已经好了。”雪尾温柔一笑，将他捧到自己掌心亲了亲，“我家小余儿真厉害，马上就要赶超父母了。”
　　顾沉渊一向冷厉的脸上也难得扬起淡淡的笑容，乖巧站在雪尾身后的模样像极了妻奴。
　　顾余眨了眨眼睛，猜测这两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和解了？
　　“多亏了苍归爷爷的帮忙。”顾余回答。
　　“哦？”雪尾自然进过妖冢，也知道苍归的存在。不过对方常年休眠，不成想这次倒是醒来了，“看来他很中意你。”
　　“嗯。”顾余点头。
　　沈夜苍插嘴：“父亲、母亲，顾余刚历完雷劫，想必很累了，不如今天先让他回去休息，其他事情明日再谈？”
　　雪尾心平气和地颔首：“也好。”
　　倒是顾沉渊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叫谁父亲呢？
　　儿子居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成了亲，顾沉渊的心情别提多憋屈了！要不是沈夜苍将他带进妖界，助力了一把他跟雪尾，顾沉渊是打死也不想承认沈夜苍的地位的！
　　想想都知道，这两人是谁上谁下……
　　妈的，越想越气……
　　不过雪尾已经开口，顾沉渊也不好说什么。
　　沈夜苍于是将顾余又捧回自己掌心，顺带将小福放到自己肩头。
　　顾余挥起爪子朝雪尾和顾沉渊告别。
　　一回到两人的小窝，他便迫不及待地跟沈夜苍分享起自己在妖冢的经历，最后提到苍归口中的天机，说：“老实说，我想不透这种情况下要怎么救世？女娲补天吗？”
　　沈夜苍沉默不语。
　　顾余好奇地看过来：“果然以你聪明的大脑也想不到吗？”
　　沈夜苍垂眼，忽然问：“你想回到自己的世界吗？”
　　“嗯？”顾余不解。
　　沈夜苍说：“只要回到你原来的世界，天元大陆的生死便与你我无关。”
　　顾余呆住。
　　还可以这样？
　　“可是……其他人怎么办？”
　　雪尾、顾沉渊、熊大忠、空性……
　　这些他熟悉的人的生死，都不重要吗？
　　这里并非虚假的小说，而是真实的世界。
　　这个世界里芸芸众生的性命，也不重要吗？
　　“这个世界的芸芸众生，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沈夜苍反问。
　　顾余这才发现，他不知不觉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他三瓣嘴动了动，没吭声。
　　确实，都是一群陌生人。
　　但还是感觉心里不太舒服。
　　“天命要我们救世，我们就一定要救吗？我不过元婴，你也才分神，渺小如你我为何要承担救世如此重担？”沈夜苍发问。
　　顾余不得不承认，沈夜苍说得很有道理，他差点被说服了。
　　对啊。
　　小说里让沈夜苍救世，凭什么沈夜苍就一定要救呢？这不是强加的道德绑架吗？人妖龙鬼的大佬们死哪儿去了？就不能团结起来一起挽天倾吗？将救世的压力放在一个人身上，以为是美国大片个人主义逞英雄呢？
　　顾余想到，沈夜苍曾经提醒他不要过度善良，但显然，自己转头就忘了……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那么他跟沈夜苍目前是“穷”是“达”？
　　这值得思考。
　　想着，顾余说：“你让我好好想想。”顿了顿，他忽然说：“对了，说到这个我突然想起来，我答应过红缨要在李笑的故乡建一座书院，不如就趁现在去吧？一来是转换心情，二来也是打发时间。”
　　“好。”沈夜苍没有拒绝。
　　顾余还要维持兔型三个月。
　　说实话，连他都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当时就劝顾余忍住，否则两人也不至于禁欲半年。
　　虽然兔子很可爱，但不能日啊……
　　这对刚刚互通心意的两人来说，实在痛苦。
　　于是接下来几天，顾余先是在妖界逛了逛，判断自己之前实行的政策是否实施下去，是否有哪里有错漏，再确认妖界发展得很不错后，他便心满意足地跟雪尾打了声招呼，让她暂代妖皇之职，自己则开开心心地带着沈夜苍出门了。
　　他从沈夜苍那儿打听了一下雪尾和顾沉渊的进度，原来雪尾既没接受对方，也没拒绝对方，更没将他赶出妖界，态度实在暧昧，似乎是打算考察一下这么多年来顾沉渊的深情？不过目前看来，形式是一片大好的，以后的事就看他们自己了。
　　谁也不再年少轻狂。
　　千帆过尽，阅尽沧桑后，这两人似乎磨合得更好了。
　　而另一边。
　　沈夜苍和顾余很快循着红缨提供的记忆，找到了他与那位教书先生李笑的故乡。
　　千年的光阴过去，曾经修士大战的痕迹早已消失，大概是地理优势不错，这里再次人烟汇聚，形成了村落。
　　这个村子叫小安村，村民虽不富裕，但各个安居乐业，勤劳朴实。
　　沈夜苍向村里的大户直接买了块地，建成书院，然后聘请了两位教书先生来教学。
　　小安村原本是没有书院的，普通村民的孩子根本不上学，唯有大户们愿意将子女送到附近的泰安城里去读书。
　　泰安城规模不小，城主还算给力，不至于像韩无双那样骄奢淫逸。每年，各大宗门都会派遣弟子来这里遴选有天赋的童子入宗。
　　“沈先生，你的兔子好可爱啊，我可以摸摸吗？”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儿吮着手指，眼巴巴地盯着沈夜苍手里正被顺毛的顾余。
　　沈夜苍抬眼，指着趴在石桌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呼呼大睡的小福，声音温和：“想摸就摸这只吧。”
　　顾余肯定是不能让别人摸的。
　　“好哦！谢谢沈先生！”小女孩儿欢快地拍手，脸上是纯然的开心。然后，她的魔爪便朝小福伸了过去。其他小屁孩儿见状，立即一拥而上，想要争夺可爱的小动物。
　　看着小福一脸懵逼被吵醒的样子，顾余不由幸灾乐祸。
　　他跟沈夜苍来到小安村，转眼也有一个月了。
　　一开始，根本没有村民愿意将自家孩子送进书院，但沈夜苍直接拿出大笔粮食，直言每送一个孩子来读书，就送一公斤米。于是，书院的生源问题很快解决。再观望了一阵，发现沈夜苍确确实实老老实实在教孩子们习字读书后，这些淳朴的村民甚至不好意思地想将白得的大米还回去。
　　当然，被沈夜苍拒绝了。
　　因此，虽然沈夜苍平时面无表情，看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十分冷淡，这些村民依旧会非常热闹地时不时送些瓜果鱼虾来。
　　别说，这样的日子实在太惬意了。顾余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哦，如果没人想抢他的沈夜苍，那会更好？
　　“沈先生……”婉转如黄莺的呼唤响起。
　　不远处，一身鹅黄长裙的少女满脸羞涩又十分大胆地朝沈夜苍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2章 空性将至【一更】
　　顾余睨了少女一眼, 又瞥向沈夜苍，语气不爽：“看看你的桃花。”
　　“吃醋了？”沈夜苍含笑摸了摸顾余的背脊，然后抬头冷淡地朝那少女点头示意。然而, 那少女却并不在意，反而看呆了沈夜苍低眉抚摸兔子的画面。
　　沈先生一定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看他对小动物多温柔？
　　“我吃什么醋？”顾余哼哼, “年少慕艾不是很纯真很美好的事情吗？说明我看中的男人足够优秀。”
　　沈夜苍眼底笑意加深。
　　少女上前：“沈先生今天心情很好？”
　　她眼中的爱慕根本掩藏不住, 或者没打算掩藏？
　　“赵小姐。”沈夜苍打了声招呼。
　　这位赵娥赵小姐, 便是村里唯二两家大户之一，赵员外家的掌上明珠。沈夜苍这块建书院的地就是向赵家买的。
　　这位小姐在赵家时大概对他一见钟情了, 一个月来时长会过来串门。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沈先生，最近泰安城附近的村庄都有小孩儿失踪了, 爹爹让我来跟您说一声, 这些天里最好早些放学, 让孩子们早早归家。”
　　小孩儿失踪？
　　人贩子？亦或者魔修？
　　沈夜苍淡淡蹙眉：“我知道了。”
　　“哦对了, 还有就是，北边又干旱了，听说好多人南下，过几天会路过咱们泰安。我听说这些饿疯了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您这两天晚上要关好门窗，不要放人进来啊。”赵娥一脸关切。
　　“官府不赈灾救民吗？”沈夜苍挑眉。
　　赵娥皱了皱鼻头：“我听爹爹说, 当今皇帝骄奢淫逸，上行下效, 官员也多是腐败不堪。再加上自从龙族不再为人族行云布雨, 大陆上这二十多年来旱涝频发, 百姓民不聊生, 怕是……唔, 好吧, 你懂的。”
　　沈夜苍颔首，表示懂了。
　　顾余暗暗叹息。
　　如果这里不是修真世界，这人间王朝早被普罗大众推翻一百遍了！
　　上层掌控着力量，下层毫无翻身之地。
　　这便导致这个世界的发展非常畸形。
　　可惜，顾余有心无力，没办法改变这种畸形，最多给百姓们提供一些帮助。
　　这时，赵娥又天真烂漫地说：“不过不用担心，周边的大户也都担心那些灾民饿疯了，所以已经决定联合起来捐粮施粥了。等旱灾过去，灾民就会回去了。”
　　“嗯。”沈夜苍若有所思。
　　人妖龙鬼四族的气运都被天道抽取了，其中，人族地域广阔，人口众多，估计是气运被抽取最多的。所以，如今这人间乱象，也跟人族气运低迷有关吧？
　　这就是恶性循环。
　　顾余同样思绪翩飞。
　　他想到的是空性的问题。
　　天元大陆到处天灾人祸，空性到底是什么时候牺牲的？自己还真不确定。要不要传音给对方？
　　话说，出了妖界，顾余便让沈夜苍给熊大忠等了穿了音讯，报了平安。想想自己突然失踪让他们担心，还挺不好意思的。
　　最后熊大忠也回了消息，将最近这四个多月的情况跟他们互通有无。
　　首先，自然是鬼女无忧大婚平安无事地结束了。也是，鬼王和天元宗一力操办，谁敢找茬添麻烦？
　　其次，则是龙族果然在赵雪晴体内发现了敖春深的神魂碎片，于是兑现诺言，送出了两封邀请函。因为敖冬至和敖夏熠直言是给顾余和沈夜苍的，所以杜英也没敢贪墨，只等他俩回宗就转交。然后，杜英又跟龙族讨论了如何在保证赵雪晴安全的情况下转移魂魄，最终结果还是七色生魂丹。
　　这就是熊大忠要提到的第三点了。
　　三大宗都派人去参加了丹宗丹城子的晋升典礼。毕竟对方真要成为三品大丹师，三大宗都得仰仗对方为自家宗门炼丹。而对龙族来说，一个三品大丹师是最有机会成功炼制出七色生魂丹的。
　　结果，非常遗憾，丹城子晋升失败了。
　　但对方并不气馁，而是扬言半年后会尝试再次晋升。
　　龙族暂时无法得到七色生魂丹，只得先回返龙宫。
　　而据顾余所知，沈夜苍就有七色生魂丹的丹方，只要给他时间，他早晚能炼出来，这又是一项能拉龙族好感度的点。
　　好吧，话题扯远了。
　　说回空性，顾余还是很希望救回对方的。但空性到底是怎么为百姓牺牲的，他不清楚，也不知道现在邀请空性来小安村做客，对方接不接受？毕竟只在黄泉秘境接触过，出了秘境至今四个多月没往来，也许人家早忘了他？
　　另一边，沈夜苍冷淡地跟赵娥聊了两句，直接把话题聊死，最终赵娥一步一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待她离开，沈夜苍低头看着双眼无神正在发呆的顾余，轻轻捏了捏他后颈：“你在想什么？”
　　“空性啊。”顾余回神，乖巧回答。
　　沈夜苍目光微敛：“呵。”
　　“嗯？你‘呵’什么意思？”顾余不解地抬头看他。
　　沈夜苍面无表情：“想在空性胸口滑滑梯？”
　　顾余瞪大红通通的眼睛：“啊？怎么可能？空性感觉身材没你好？不过也许是脱衣有料的类型……啊不对，人家也不会让我滑滑梯吧？”
　　沈夜苍脸黑了，揪住他兔耳：“继续说？”
　　“咳咳，好吧。”顾余不敢继续开玩笑了：“我只在你胸口滑滑梯啦，真的！再说了，我也没想到你会吃一个和尚的醋啊？原来你这么不自信的吗？”
　　沈夜苍眯起眼。
　　顾余却很开心。
　　就像他会吃沈夜苍的桃花醋一样，沈夜苍也会因为他提到别人而吃醋。
　　这就是相互喜欢的感觉吗？
　　快乐~
　　顾余心情愉悦地给沈夜苍顺了毛，随即说：“我提空性，是因为剧情里提到过，空性会为了拯救百姓而牺牲。恰好赵娥提到什么干旱，我就想到了。我有点想不透，是什么情况需要他一个修士牺牲自己？然后就是，我觉得他死了有点可惜，想试着救一救。呃，你别急着吃醋。空性是须弥天的圣子，早晚要成为佛主的。咱们跟他处好关系，将来打林芝潮也是一份助力啊是不是？”
　　沈夜苍垂眼看着他，不知想到什么微微眯起眼，回答：“有道理。”
　　“正好最近灾民要到了，我想着是不是可以邀请他过来一起帮忙？”
　　“可以。”沈夜苍颔首。
　　说做就做，他掏出传讯纸鹤，向空性发出邀请。
　　幸好出黄泉秘境后，顾余跟他交换了联系方式，倒也不担心联系不到对方。下午，两人便收到回信。
　　也是巧了，空性入世修行，正巧碰到一批南下的灾民。他救助了这群灾民后，便打算带他们回须弥天，帮他们在宗门山下谋生。
　　而他们的队伍恰好要经过泰安城，预计两天左右能到，并且已经提前跟泰安城主打过招呼，防止其将这群灾民当做暴民处置。
　　顾余和沈夜苍一核对，发现空性率领的这批灾民，可能正是赵娥口中说的那批，也是巧了。
　　“在空性来之前，调查一下泰安城孩童失踪的情况吧。”顾余说。
　　“嗯。”
　　孩童失踪的案子并不复杂，以沈夜苍如今的修为，轻松便盯到犯案团伙的存在，跟着他们一路来到据点。
　　据点在城外一座寺庙里，沈夜苍没有打草惊蛇，而是隐在暗处倾听这群团伙的对话。
　　“老大，最近泰安城风声越来越紧了，而且我听说，须弥天的圣子最近会过来。那家伙最喜欢管闲事，咱们差不多该撤退了。”头顶结疤的年轻和尚正皱着眉头，一脸担忧地跟面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叙述着担忧。
　　那老和尚开口，嗓音确实粗犷的成年男嗓：“也好，叫兄弟们收拾收拾，以防万一，今晚就回宗。这次的任务，够咱们兑换好几次秘法了。”
　　却是一群假和尚。
　　沈夜苍眯起眼。
　　回宗？兑换秘法？
　　魔门吗？难道是血魔宗？
　　他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顾余窝在他衣领子里，毛绒绒的耳朵蹭了蹭他的脖颈：“怎么了？”
　　“没事。”沈夜苍平静地传音，“当务之急，先找到那群孩子。”
　　“嗯，跟着他们。”顾余点头附和。
　　两人便静静地看着这老大召集了十多个手下，开始打包收拾东西。但奇怪的是，这群人收拾的无非是一些玉石珠宝，法器阵符，完全没看到失踪的小孩儿的踪影。
　　所以，这些小孩儿去了哪里呢？
　　沈夜苍检查了一下，发现这座寺庙很小，没有地道。
　　寺庙的后院倒不冷清，反而种着桂树和一池莲花。池子里还有乌龟和锦鲤，大概是夜太深，乌龟和锦鲤都睡了。
　　沈夜苍仅仅扫了一眼，便看向他处。但紧接着，他动作一顿，重新看向水池。
　　顾余喜欢桂花的冷香，恰好此时已是深秋，院子里飘满桂花的芬芳，令他鼻子不停耸动，十分陶醉，整个注意力都在桂花上了。
　　甚至他还在考虑，要不要让沈夜苍摘些桂花做成糕点给他尝尝鲜。
　　感觉到沈夜苍一动不动，顾余才不舍地回神，问：“你发现什么了吗？”
　　“你觉得，以这群人的性格，会在池塘里养很多鱼和乌龟吗？”沈夜苍问。
　　“啊？可能是这个寺庙原本的和尚养的？这群人明显是冒充……”顾余一边说，红通通的小眼睛一边看向池塘，霎时间，瞳孔骤缩，他猛地顿住了。
　　“你看到了什么？”沈夜苍注意到他的反应，问。
　　顾余不受封印、阵法的影响，往往能看到事物的本质。
　　这天赋确实好用。
　　顾余三瓣嘴翕动了两下，才干哑地传音说：“造畜……”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3章 看呆【一更】
　　看到眼前的画面, 他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这两个字。
　　造畜的故事最早出自蒲松龄的一本短篇文言文，说的是有一种巫术，可以将人变成动物。
　　而在顾余眼前, 池子里的乌龟锦鲤，全都是双眸紧闭, 蜷缩成一团的小孩儿！
　　蹭的一下, 他心里的火气就上来了！
　　虽然造畜赋予了这群小孩儿在水中呼吸的能力, 但他还是控制不住心中的暴怒。
　　这些被拐来的孩子，何其无辜？！
　　他忍着火气将情况跟沈夜苍说了一番。
　　沈夜苍轻抚他的背脊安抚他, 说：“这应该是某种术法，想必这伙人有解除的方法, 我们将人抓住仔细审问便是。”
　　“嗯, 问完也没必要活着了。”顾余表情冷酷。
　　他最恨欺负老弱病幼的家伙。
　　——生活在修真世界, 到底是改变了不少他的观念。
　　“好。”沈夜苍眉眼微弯, 并不在意这群人的生死。
　　他拍出一道阵符，将整个寺庙封住，然后将几枚丹药射向四边。丹药立即释放出黑灰色的烟雾，在夜色的遮掩下基本分辨不出来。
　　一人一兔正要返回屋内，却见那所谓的老大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水箱, 应该是打算将池子里的乌龟和锦鲤装箱带走的。
　　正好省了找人的麻烦，沈夜苍直接从他背后现身, 不待对方反应过来, 便念动定身法术。
　　那和尚老大立即被定住, 表情惊恐无比。
　　沈夜苍安静地绕到他前方, 将水箱放到地上, 淡淡地问：“血魔宗的弟子吗？”
　　那和尚老大声音发颤, 却强撑着：“你、你是什么人？知道我等乃是血魔宗，还敢……”话音未落，沈夜苍释放出自己的境界，对方瞳孔骤缩，“这位大、大人，您饶过小的吧！小的不过是魔门外围的小喽啰！”
　　“被植入血蛊了吗？”沈夜苍问。
　　对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沈夜苍眯起眼。
　　血蛊，是血魔宗用来控制手下的一种蛊虫。母蛊由血魔宗的宗主掌控，培育出的子蛊则全部植入派中弟子体内。一旦这些人有叛宗的念头，或者意图泄露宗门机密，子蛊便会感应，然后吸干对方的血。
　　所以，血魔宗的弟子最是“忠心听话”。
　　当然，这对沈夜苍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他自从中过合欢蛊，便研究过蛊虫，还跟妖界的猛鼬探讨过，炼制出一批有效的丹药，可以屏蔽子蛊的感知。
　　他将丹药喂给这个和尚老大吃下，随即淡淡地说：“这丹药可以屏蔽子蛊一个时辰，所以我现在问你，你最好乖乖回答，否则，一个时辰后你只剩下干尸便不怪我了。”
　　和尚老大懵逼地眨了眨眼，似乎是半信半疑。
　　沈夜苍也不在乎：“将这些孩子身上的术法解除。”
　　“这……”对方眼珠子乱窜，一脸鬼鬼祟祟。
　　沈夜苍冷笑一声，又给他喂下一枚丹药。
　　下一瞬，钻心的疼痛蔓延四肢百骸。
　　“啊！”和尚老大惨叫，“我说！我说！我解不了！”
　　“为什么？”
　　“这个是宗门分发给我们的符箓，只要将它贴在别人身上，就能将他们变成动物。我们只负责贴符，真不知道该怎么解啊！”
　　沈夜苍蹙眉：“废物！”
　　和尚老大怯懦地不敢开口。
　　顾余定睛看去，果然发现池塘里的小孩子们身上贴有古怪的符箓。但以沈夜苍的肉眼，估计是看不到的。
　　自带隐身能力？
　　他蹭了蹭沈夜苍脖子，说：“我看到了，我看看能不能撕动。”
　　“小心。”沈夜苍嘱咐了一句。
　　顾余点头，随即从他衣领子里跳出，用嘴将其中一个小孩儿身上的符箓撕开。
　　结果出奇地好，失去符箓的束缚，小孩儿瞬间变回原样。感受到冰冷的池水，他直接被冻醒，睁着茫然的大眼睛看向顾余：“兔叽！”说着还伸手想抱，结果被冻得抖了一下，这才认清自己的情况，顿时嘴巴一瘪，哇哇大哭起来。
　　顾余头疼。
　　糟糕，他最怕应付小孩子了。
　　顾余想了想，人立而起，跳起一段海草舞。
　　海草海草海草~随风飘摇~
　　那小孩儿的哭声顿时止住，被会跳舞的小兔子吸引了全部心神。
　　沈夜苍嘴角一撇，冷冷看向同样傻住的和尚老大，问：“抓捕小孩儿的目的，如果你不知道，还有存在价值吗？”
　　和尚老大闻言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弱弱地说：“我、我听说是毒老要的……”
　　血魔宗毒老，四大长老之一。
　　看他称号便知，此人最善用毒，不知多少无辜之人被他炼成了药人来试毒。那么，这群小孩儿的最终命运便可想而知了。再深入联系一下，当初“美人”也在南宁城收集小孩儿，是否也是顺带给毒老收集的？
　　“看来血魔宗常年在收集小孩儿……不奇怪，毕竟是魔门。”顾余结束了海草舞，蹲在水池边严肃地分析。
　　“嗯。”沈夜苍应了一声，看向和尚老大。
　　这么说来，这些人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
　　仿佛是从他的视线中看出什么，那和尚老大立即惊恐地尖叫：“等等！我知道宗门的好几个据点位置！我还听说，四位长老前不久小聚了一次，不知道谈了什么，但肯定有阴谋！大阴谋！”
　　沈夜苍表情冷淡：“血魔宗的阴谋与我何干？”
　　端掉血魔宗几个小据点，不过打草惊蛇。至于阴谋，呵，不用想肯定与林芝潮有关，但你能指望一个小喽啰打听到什么具体消息？
　　和尚老大一呆：“你不是正派弟子吗？”
　　正派弟子不都认为魔门人人得而诛之吗？
　　“呵。”沈夜苍冷笑一声，抬手。
　　剑光闪过，人头落地，死不瞑目。
　　“去吧。”话音刚落，一道剑芒向庙内掠去。
　　不一会儿，惨叫声传来。
　　与此同时，顾余也将所有符箓撕开。
　　沈夜苍看不到符箓，看着顾余一边要忙着撕符，一边还要卖力安抚这群爱哭的小屁孩，脸都臭了。谁知那群小孩儿看到他的表情，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等终于将所有小孩儿解救出来，他毫不犹豫地施下安眠咒，让他们陷入沉睡，然后将顾余抱起来，认真地给他擦爪子。
　　爪子在水池里跑来跑去都弄脏了。
　　“哎呀，你太凶了，看把他们吓的。”顾余幸灾乐祸地开玩笑。
　　沈夜苍开口：“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不见你跳舞哄我。”
　　“你又吃这帮小孩儿的醋了吗？好呀，等我变回人型，给你跳剑舞。反正你生日不是快到了吗？就那天吧？”
　　沈夜苍挑眉：“就这？”
　　“还有生日蛋糕？我们那边过生日都要吃生日蛋糕，我到时候亲自下厨？不过我的厨艺很普通，估计没有你上次做的好吃……”顾余笑呵呵地回答。
　　沈夜苍回答：“是你做的就行。”
　　顾余红宝石般的眼睛流露出纯粹的欢喜。
　　紧接着，两人又说到这个符箓。
　　沈夜苍道：“这些符箓水平很高。只有看见，才能触碰，也许已经触及道韵，暗合天道。”
　　“所以血魔宗有符术方面的大宗师？哦，也可能是天元宗有？”顾余挑眉，“血魔宗不会已经被天元宗渗透成筛子了吧？”
　　沈夜苍皱眉：“大概吧。”
　　四大长老中，美人和赶尸人都隶属天元宗，那么另外两个就说不好了。
　　那么话说回来，这血魔宗的宗主又是个什么情况？他清楚自己门派被渗透了吗？又或者，这位据说很强，但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血魔宗宗主，其实早就被林芝潮附身的赵志给暗算了？
　　沈夜苍瞬息间甚至在思考，是否要暴露赵志的身份，借刀杀人。
　　“算了算了，先不想这些了，我们先把这群孩子送回去吧。”顾余道。
　　“嗯。”沈夜苍回神，应了一声。
　　他将剩下的几个血魔宗弟子全部处理干净，然后将这些孩子带回泰安城，直接送到城主府邸前，在故意惊动了府中供奉后，两人直接隐身。
　　几乎眨眼，那供奉便闪现出来。
　　望着门口一群熟睡的小孩儿，顿时愣住了。
　　顾余和沈夜苍眼看着对方查探了孩子们的安全，然后召人将孩子们抱回府内，这才离开。
　　两天后。
　　“沈先生知道吗？听说有神秘人将失踪的孩子找回来了，还送到了城主府！”赵娥一边开心地跟沈夜苍分享自己听来的一消息，一边松了口气般拍拍胸口：“这么看来，那群拐卖孩童的坏蛋肯定也被处理了，实在太好了，这样一来大家就不用担心丢了。”
　　“嗯。”沈夜苍在院子里陪顾余晒太阳，一边抚摸对方毛茸茸的背脊，一边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阳光透过桂树细碎的花叶，将他镀上一层金光，映衬着俊美无俦的面容，美到令人窒息。
　　赵娥忍不住看呆了。
　　沈夜苍余光瞥见，淡淡蹙眉，道：“赵小姐。”
　　“啊……啊？”赵娥恍恍惚惚没回过神。
　　沈夜苍淡淡地说：“我喜欢男子，且已经与对方海誓山盟，许以白头。”
　　赵娥蓦的怔住。
　　她低头，玩着手指，沮丧道：“抱、抱歉。”
　　“没关系。”
　　沈夜苍开口。
　　他一开始不想理会，但看顾余对赵娥印象还不错，索性直接开口断绝对方所有希望。
　　恰在此时，一只千纸鹤从天而降，落在他指尖。
　　紧接着，敲门声响起。
　　“顾道友，沈道友，我来了。”
　　门外是空性温温润润的声音。
　　顾余的兔子耳朵立即竖了起来。
　　“请进。”沈夜苍捏了捏他的耳朵。
　　顾余抖了抖耳朵，没抖动，于是白了对方一眼。
　　还说不吃醋？
　　下一瞬，院子的门被推开。
　　空性一身雪白袈裟，迎着阳光踏入院内。
　　桂树随风抖落花叶，冷香弥漫。
　　赵娥瞪大眼，看呆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4章 空性破戒【一更】
　　空性缓步走来, 看到赵娥，微讶：“这位是？”
　　“村里大户之女，赵娥。”沈夜苍言简意赅。
　　他跟空性传音时, 已经提前说明自己来到小安村的目的。
　　空性闻言恍然，随即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见过赵施主。”
　　赵娥回神, 双颊瞬间染上红晕, 揪着手指软绵绵开口：“见、见过大师。”
　　空性没有在意，转向沈夜苍问：“沈兄, 顾兄呢？”
　　沈夜苍没有要暴露顾余身份的意思，一边捏着兔子的后颈, 一边淡淡地说：“他有事, 两个月后会过来。”
　　“原来如此……”空性目光微闪, 垂下眉眼似乎有些懊恼与遗憾。
　　顾余因为坐在沈夜苍大腿上, 所以能轻易看到对方的表情，霎时间，八卦之心泛滥。
　　第一次与空性见面，他给顾余的印象就是神性。仿佛慈航普度的佛陀，随时愿意割肉喂鹰，普度众生。
　　这次见到空性, 怎么感觉他身上的神性少了一些，整个人更鲜活了一点呢？
　　所以, 他在懊恼遗憾什么呢？是有事要找他商量吗？
　　顾余有些期待两个月后了。
　　这时, 沈夜苍开口：“你不是带了一批灾民过来吗？人呢？”
　　空性回神, 双手合十笑道：“因为担心惊扰了这个村庄的居民, 我请同伴将他们暂时安置在附近的寺庙中。”
　　寺庙……
　　顾余耳朵微动。
　　不会是前两天他们去的那个寺庙吧？
　　真是巧了。
　　“灾民？”赵娥听到关键词, 好奇地开口。
　　空性微笑着看着她, 回答道：“是的。北方大旱，灾民民不聊生。因此贫僧决定将他们安置到……”他看了眼沈夜苍，顿了顿道：“本寺附近，将山下的田地交给他们耕种。”
　　赵娥脸上的羞涩几乎掩饰不住，捂着胸口惊呼：“大师慈悲为怀、心地宽厚，小女子佩服！”
　　“不过分内之事。”空性笑着摇摇头，并不觉得自己所做之事有什么称道之处。
　　赵娥却忽然反应过来：“啊！说起来，我爹爹与城中商户说要为路过的灾民赈济粮食，设棚施粥，难道指的便是大师您带来的这群灾民吗？”
　　“哦？也许是？”空性想了想，又摇摇头笑了笑：“虽然一路上我已经尽力救助，但也许依然有流落在外的灾民呢？粮食什么的，我自己便能解决，这些商户们的粮食还是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空性先前有给泰安城城主发过音讯，也许是这消息无意间泄露出来，又被城中商户错误解读了。
　　比如以为城主刻意放出风声来，就是希望大家出人出力？
　　“可是我听说这次的灾民很多，您拿得出那么多粮食吗？”赵娥一脸关心，“还是让大家尽一份心吧？按照佛家的说法，便是积攒功德不是吗？我愿意帮大师的忙。”
　　空性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赵娥能说出这番话，于是笑了笑，眉眼温柔：“那便多谢赵施主了。”
　　“不用客气！”赵娥笑容灿烂，“那我先回去，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她便哼着歌儿，仿佛飞舞的蝴蝶般远去。
　　顾余：……
　　好家伙，这就移情别恋了？
　　这么快的吗？
　　而且还看上了空性，难道以为佛子会为她还俗？
　　姑娘，你的恋情也太坎坷了吧？
　　另一边，空性站在原地踌躇了一阵，道：“既如此，我也先回转寺庙，明日与同伴同来拜会。”
　　他眉宇间写满心事，欲言又止的模样根本藏不住。
　　顾余忍不住扯了扯沈夜苍的衣摆。
　　沈夜苍挑眉，淡淡开口：“你可是有事相商？”
　　“这……”空性目光犹豫，“我心有所惑，想向顾兄请教……”
　　“我不行？”沈夜苍反问。
　　空性表情尴尬：“我不知道。”
　　一来他与沈夜苍并不十分熟悉；二来，他觉得以沈夜苍的情况并不能解答自己的疑问。
　　顾余的八卦之心已经火烧火燎起来。
　　这怎么看都是情感问题啊！
　　佛子下凡了？
　　他立即给沈夜苍传音。
　　沈夜苍脸沉了沉，还是将一枚玉符递给他：“此乃我家顾余的传讯方式。”
　　空性愣了愣，随即眉眼一弯，接过来：“多谢沈兄。我想了想，我无法猜透他的心思，而沈兄或许可以猜透顾兄的心思？”
　　沈夜苍挑眉。
　　这空性……
　　心思真单纯。
　　只是送出一枚玉符，就对自己掏心掏肺了么？
　　“所以，是怎么回事？”他问。
　　空性看看四周，只见到两只小兔子，并无旁人，这才尴尬地摸摸耳朵，道：“其实是这样的，我须弥天讲究入世与出世。入世救人，出世救己。贫僧自鬼王大婚后，便一直入世修行，两个月前，我偶然与一队商队同行，经过一处热情好客的村庄，在那里稍事歇息……”
　　这处村庄距离葬龙谷不远，因葬龙谷是绝地，经过那里的修士很少，偶尔会有商队图方便从这里抄近路。
　　空性起先并未感受到异样，但进入村庄后，却发现这里女人极少，问起时对面更是语焉不详。
　　空性起了疑心，到了夜里，果然这群村民便将他与被喂下药的商队众人绑住关了起来。
　　原来，两百年前，有几个护卫在护送商队路过葬龙谷时，在谷中发现了大量狗头金。这群人见财起意，索性在结束护送后，一起带着家人搬迁至此，并约定绝不将“狗头金”的秘密外泄给其他人。
　　经过两百多年的经营，便有了这处靠近葬龙谷的小村庄。
　　然而，这里毕竟人烟稀少，于是，村子里的人为了传宗接代，只能去买老婆。因着并不缺钱，他们甚至一买就买好几个。
　　不止如此，他们在发现葬龙谷的秘密至今无人知晓后，甚至胆大包天地开始劫掠偶尔经过此地的商队，抢走女人，再将男人送进葬龙谷替他们挖黄金。
　　好吧，长话短说。
　　空性见状，自然出手救人。
　　同时，他在被关押处救下了一个青年。
　　谁知对方被救后却不领情，反而骂他白痴。
　　紧接着，对方直接出手杀死村子里除了村长外的所有人，然后要求村长带他进入葬龙谷。
　　葬龙谷乃是禁地，危险万分，即便那青年看起来修为不俗，也不是他能应付的。
　　空性自然是良言相劝。
　　但对方依然不领情，带着村长直接入谷。
　　空性无奈，便跟了上去。
　　接下来，他们深入葬龙谷，发现谷中的山体在两百年间几乎被挖空。而且，山谷里并没有黄金，一切不过是这个村子中人受到死去的真龙怨气影响所产生的幻觉。再进一步，他们又发现，一切原来是血魔宗的阴谋。
　　他们故意在山谷中埋入了狗头金，吸引人前来挖掘。在发现那几个护卫上当，还特意拖家带口来到此地建立村庄时，便顺水推舟……
　　总之一番打斗，两人底牌尽出，终于成功挫败血魔宗的阴谋。但又因真龙怨气陷入了幻境。空性自然轻松走出幻境，还顺势唤醒沉入幻境无法自拔的青年，得到了葬龙谷中残存龙魂的认可与馈赠——真龙珠一枚。
　　空性见那青年十分需要真龙珠，便将其送给对方。然而对方不想欠人情，坚决不要，空性便将龙珠一分为二，对方这才勉强接受。
　　两人于是各自将龙珠吞下。
　　然后，重点来了。
　　真龙珠内蕴含着真龙的力量，而龙性本淫……
　　咳咳咳，于是……
　　顾余本来听得津津有味。
　　尤其说到血魔宗的时候，他立刻想到了林芝潮。
　　看来林芝潮一开始觊觎的是葬龙谷里那个真龙的真龙珠，但或许想两头下注，所以又算计了敖春深？
　　再听到说什么龙性本淫，他猛地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卧槽？不会吧？
　　空性破戒了？？？
　　那到底谁上谁下？
　　“我轻薄于他，自然要对他负责。可是事后他似乎很恨我……”空性一脸为难，“我对感情之事向来迟钝，对方又恨我轻薄于他，我不知如何处理，便想到你与顾道友一直感情和睦，情比金坚，便想请教一二。”
　　沈夜苍听到“感情和睦，情比金坚”几个字，眉眼微挑，带着淡淡的笑意：“那么，空性道友喜欢对方吗？”
　　“这……”空性眨了眨眼，认真道：“他给我的感觉……不太一样，很鲜活很有趣，我的视线总会不自觉落在他身上……我不知这算不算喜欢。”
　　沈夜苍颔首。
　　看来是处于爱情的萌芽阶段，但自己察觉不到。
　　顾余急不可耐地扒拉沈夜苍的衣服。
　　沈夜苍听到他的传音，问：“所以你方才说的同伴，便是他吗？”
　　“是。”空性没有否认，并说：“他今日心情不好，我便没带他过来。或许明日你们有时间，我邀请你们去寺庙做客？对了，他叫佘青夷。”
　　“嘤——嘤？！”顾余一个咕噜差点从沈夜苍腿上掉下去。
　　佘青夷？？？
　　卧槽卧槽！
　　不会吧？
　　同名同姓？哪有这么巧？
　　所以……
　　佘青夷被空性给压了？
　　嘶……
　　沈夜苍怔了怔，同样差点没管控好自己的表情。
　　佘青夷？
　　呵。
　　“若他真的恨你，便不会与你继续同行，而是直接离开，不是吗？”沈夜苍眯起眼，意味深长地开口：“所以我想，他应该也喜欢你，只是口是心非习惯了。从你刚才的讲述来看，他就是那种口是心非的人，不是吗？”
　　空性想了想，眼睛微微发亮：“确实如此。”
　　虽然佘青夷嘴很毒，尝尝骂得人体无完肤，但他依旧能感觉到对方的善良。
　　“所以你要主动一些。”沈夜苍一边说，一边将顾余的耳朵堵住。
　　顾余：？？？
　　你们两个攻背着我准备讨论什么？
　　他挣扎了两下，没挣得动，于是不爽地张嘴咬住沈夜苍的手指磨牙。
　　沈夜苍瞥了一眼，眉眼一弯：“乖。”
　　顾余瞬间晕晕乎乎的。
　　嘤嘤嘤，怎么可以使用美人计呢？
　　好吧。
　　不听就不听，无非是给空性出馊主意呗……
　　听到情敌被压了，沈夜苍估计乐死了吧？这不得锦上添花？不对、趁火打劫？呃，也不对，添油加醋？
　　顾余一时没想到好的形容词，但已经能猜到沈夜苍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预祝大家中秋快乐鸭～


第115章 傲娇【一更】
　　空性低眉, 微笑：“沈道友很喜爱这只兔子呢。”
　　“当然。最喜欢。”沈夜苍回答，随即道：“首先我要告诉你，很巧, 佘青夷是我与顾余的好友。”
　　空性微讶，随即恍然：“原来如此。我前日与他提过你等, 可既如此, 为何他今日不愿来见你们呢？”
　　“可能他不想面对我们吧。”沈夜苍语气淡淡, 并不打算将佘青夷喜欢顾余之事讲出来。他迅速转移话题，道：“那么, 你知道他的身份吗？”
　　空性松了口气：“蛇？”
　　咳咳咳之后，佘青夷便当着他的面变成蛇。空性对妖族和半妖并无歧视, 但也知道大多数人的态度, 因此在跟沈夜苍讲述时, 下意识隐瞒了佘青夷半妖的身份。
　　沈夜苍颔首：“他是半妖, 对人类极度排斥，却被人类男性给压倒……你觉得他是什么心情呢？”
　　说回正题，我便问你，你是否只是因为与他春风一度，才打算对他负责的呢？
　　空性愣了愣，颔首：“我的确是这种想法。”
　　沈夜苍说：“两个男子, 因误会而春风一度，而佘青夷还是在下面那个, 醒来你说要对他负责……呵呵。”
　　空性面颊微微泛红, 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愚蠢。
　　换位思考, 任谁都会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吧？
　　“确是我考虑欠周, 那我去向他道歉吧……”空性道。
　　沈夜苍：……
　　“道歉只会让他恼羞成怒……空性, 我以为你不如发挥自己的优势, 即是温柔。佘青夷痛恨人类，想必是被人类伤害过，你想让他接受你，便要春风化雨，无微不至，让他明白你是不一样的。等他习惯你的存在，一旦你某天有事消失一两天，他便能立刻意识到你的重要。”
　　空性听得无比认真，由衷感激：“多谢沈兄的指教。看来询问你是正确的选择。”
　　沈夜苍低眉看向他腿上懒洋洋趴着的兔子，唇角微微勾起：“自然。”
　　他又陆陆续续说了一些心得，让空性叹为观止。
　　一番交谈，两人间的关系便不知不觉亲近许多。
　　沈夜苍顺势问：“你已破戒，如何向宗门交代？”
　　空性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我愿意卸下佛子之位，自逐出宗。”
　　沈夜苍冷笑：“只怕须弥天不愿放人，再将诱惑你破戒之人打杀，美其名曰渡你。”
　　空性愣了愣，随即温和地摇摇头：“怎会如此？师尊并非这般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沈夜苍道。
　　空性依旧不信。
　　沈夜苍便不再劝他。
　　空性心性澄明，天生佛子，被须弥天的和尚们宠着捧着长大，又怎会知晓人心叵测呢？
　　索性，他也不再跟对方谈及这个话题，一边放开顾余的兔耳，一边跟他讲起附近有血魔宗出没，扮作和尚拐骗幼童之事。
　　“阿弥陀佛，不曾想佛门清净之地，被如此丧心病狂之徒败坏。”空性叹息一声。
　　沈夜苍挑眉：“你若真要离开须弥天，还是少说‘阿弥陀佛’好。”
　　空性一愣，失笑：“你说的不错，我会尽快将习惯改过来。”
　　顾余：？？？
　　什么？空性要离开须弥天？
　　他被沈夜苍堵住耳朵，完全没听到两人聊了什么啊？
　　卧槽卧槽，该不会他要跟佘青夷私奔吧？
　　顾余心里抓心挠肺，好奇起两人聊了什么来。
　　而且怎么感觉这两人关系和缓不少？不像一开始那样僵硬了？
　　顾余不得不感叹，只要沈夜苍想，没人不会将他当做好友信赖。这就是天命之人的魅力吗？
　　他前腿交叠，脑袋枕在上面，漫不经心地听着两人的交流，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日暮西垂，空性已经告辞离去。
　　沈夜苍正闭目修炼，吐气如兰。
　　察觉到腿上的动静，他第一时间睁眼，看向顾余，眉眼间淡淡的笑意衬得他温柔无比：“醒了？”
　　秋意醉人啊！
　　顾余被迷得五迷三道，瞬间忘记要说什么。
　　*
　　翌日。
　　空性带着佘青夷前来拜访。
　　虽说如此，佘青夷却是直接变成一条蛇缠在空性手腕上。
　　顾余看到他，立即咯咯笑了起来：“你怎么变回原形了？是不好意思见到我们吗？”
　　“嘶嘶——”佘青夷吐着蛇信，不爽地眯起眼传音道：“关你屁事！”
　　“哈哈哈！”顾余捂着肚子笑成一团，“青夷，我也没想到咱们再一次见面是这种情况。没事，我暂时也变不回人型，我们可以做个伴。”
　　黑色的小蛇眯起眼，声音冷冽：“做伴儿？好啊，我倒是挺乐意跟你作伴的。我们半妖之间的对话，这两个臭人类都听不到，可真是太好了。”
　　“呃……”顾余不笑他了。
　　他端正地坐好，乖巧问：“好吧，那我问正经的，你没事去葬龙谷干什么？要不是有空性在，岂不是九死一生？”
　　佘青夷冷哼：“空性把什么都给你们说了？我想变强不行吗？”
　　顾余便说：“他喜欢你，但是你对他好冷淡，所以他才想找个过来人问问情况嘛！”他打趣道：“你知道空性是谁吗？须弥天的佛子哦。我一直以为他是纯白无瑕的净世青莲，没想到也会为情所困，啧啧……”
　　佘青夷目光闪了闪：“他喜欢我？你逗我呢？他说是要对我负责。”
　　“哎呀，很多爱情都诞生于意外嘛。比如我跟沈夜苍，跟你俩的情况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妙哦。但是在后续的相处中，我俩就渐渐心仪彼此了。空性他愿意对你负责，不正说明他是好男人吗？再说了，若真不是爱上你了，又怎会苦恼到来找我跟沈夜苍呢？”
　　佘青夷垂眼，余光瞥了眼空性。
　　空性正在与沈夜苍交流，却第一时间感受到佘青夷的视线，低眉温润一笑：“怎么了？”
　　佘青夷瞬间扭开他，冷哼了一声：“那又如何？他喜欢我，我就要喜欢他？笑话，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
　　顾余眯起红宝石般的漂亮兔眼：“别了，我可是有夫之夫。而且，我也不觉得你对我的感情是喜欢，只是因为我的一些话触动了你吧？那你还记得在桃源村，我跟你道别时说的话吗？”
　　佘青夷默然。
　　“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人，不在乎你的身份、地位、美丑，爱着你本身。等你遇到那个人，你就会明白，种族、性别等等等等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顾余笑眯眯地看向空性，“你看，这个人不就出现了吗？”
　　“哼。”佘青夷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趴在空性的手背上道：“你刚才也说了，他是须弥天的佛子。我与他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看他挺愿意走入你的世界的。”顾余耸了耸肩，却没主动暴露空性要为他自逐出宗一事。顿了顿，顾余说：“你真的对空性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没有。”佘青夷回答得很快。
　　顾余知道他是傲娇，最是嘴硬，所以根本不信他的话。
　　“既然如此，他说要对你负责以后，你完全可以走人了吧？怎么还跟着他一路同行，陪他救下不少灾民？”
　　佘青夷仿佛触电般扬起脖子：“你想多了！我是为了他体内的真龙珠！”
　　“真龙珠怎么啦？”顾余微讶。
　　“我本来想靠其化龙，谁知道只吃一半效果也只有一半！我只有待在他身边，才能吸收他体内散逸出来的龙气，不然谁愿意跟这种呆子！白痴！傻瓜一起行动！你知道他有多蠢吗？一直被人骗！我都揭穿了对方的骗局，他却说幸好被骗的是他，还给骗子介绍工作，说什么要渡对方，让对方不再骗人，受骗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就行……哇塞！白痴！我被他气死了！”佘青夷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听得顾余是叹为观止。
　　怎么回事？
　　这确定是吐槽吗？
　　怎么越听越像在秀恩爱呢？
　　“哦呵呵，看来他确实离了你不行啊……”顾余感慨。
　　“就是！要不是我跟着，他早就被坑死了吧？！”佘青夷附和，然后猛地僵住。顾余甚至能看到他身上黑色的鳞片莫名折射出红光——“不对！我只是怕他体内的龙珠出事！他的死活跟我无关！”
　　草。
　　还说不喜欢他？
　　顾余无语。
　　看来佘青夷也够迟钝的。
　　他忍不住吐槽：“你这么想要他体内的龙珠，那就跟他双修呗，把他体内的龙珠榨出来！”
　　佘青夷一顿，猛地死死瞪向他：“你找死？”
　　说着，他呲溜一下从空性手腕滑下来，直扑顾余！
　　“青夷！”空性一惊，反应敏捷地抓住他的尾巴。
　　佘青夷当即挂在半空脑袋朝下左右摇晃。
　　“噗——”顾余没忍住。
　　沈夜苍眼尾不着痕迹地勾起。
　　“抱歉。”空性小心地将他捧在掌心，眼含歉意。
　　佘青夷却是不由分说掉头狠狠给他来了一口。
　　嗯，没咬动。
　　他知道咬不动。
　　因为空性也吞了真龙珠，他的身体早被那半颗真龙珠改造得皮糙肉厚。而佘青夷则将大部分能量用来化龙，牙口自然不行。
　　但也因此，他不爽的时候总要给空性一口，以表达愤怒。
　　空性温和地注视着他，说：“抓住你的尾巴是我的错，但你不能欺负沈兄的兔子，若你想吃兔肉，我可以去买。”
　　“你TM才想吃兔肉！”佘青夷气得嘶嘶吐舌，阳光下黑曜石般的尾鳞鞭子似的狠狠抽着对方掌肉。
　　“嗯？不是吗？”空性一愣，眼中是纯粹无辜的茫然。
　　佘青夷干脆撇过头不理他，没有要透露兔子身份的意思，只是朝兔子嘶嘶：“你看到了吧？是不是很讨厌？这种人我怎么可能跟他双、双修！”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6章 应激反应【一更】
　　“你这么讨厌他啊？”顾余似笑非笑。
　　“当然！”佘青夷回答。
　　“那你把他体内龙珠的力量榨干, 不就可以离开他了吗？反正你俩已经睡了，睡一次是睡，睡两次三次无数次就不是了？哦, 难道说他看起来温柔，其实很粗暴？”顾余感觉自己此刻仿佛是逼良为娼的老鸨……
　　“唔……”佘青夷一时间竟然词穷。
　　“我只是提建议, 你不愿意也没啥。反正你也不急着化龙吗？”顾余笑眯眯地打趣。
　　佘青夷默然。
　　他当初进葬龙谷, 单纯是气不过自己比不过沈夜苍, 萌生了想要变强的想法。
　　可如今回身看，只觉自己愚蠢至极。
　　他佘青夷自诩断情绝爱, 最后不还是为了情爱冲昏头脑么？
　　佘青夷深深望了眼顾余：“确实，已经不急了。”说完, 他直接缠回空性的手腕, 仿佛困倦了一般闭上眼。
　　顾余茫然。
　　自己说错话了吗？
　　算了。
　　他索性专心听沈夜苍和空性聊天。聊得无非是设棚施粥之事。空性对如今天下各地的灾情十分担忧, 尤其是北方大旱, 已经使得民不聊生。
　　空性道：“贫僧……我受葬龙谷中那位龙族所托，要将他的骸骨送回东海龙宫。虽然我不喜挟恩图报，但若能请动龙王为北方降下甘雨，此乃利国利民之喜事也，我在所不辞。”
　　沈夜苍摇摇头，认为他想得太美好了：“葬龙谷中那位真龙, 乃是当年为剑仙误伤致死。对龙族来说，人族将其骸骨送回是本分应当, 他们恐怕不会答应你的要求。”
　　空性蹙眉：“那该如何是好？”
　　修士也可以作法施云布雨。但一来, 元婴以上的修士很少关心平民百姓；二来, 法术施展范围也有限, 想让整个北方都享受到雨水, 可能要榨干灵气施法个几十天才行。
　　而这些对龙王来说, 不过是打两个喷嚏就能解决的事。
　　所以空性还是倾向于向龙族求助的。
　　可惜龙族与人族的关系交恶，想请动他们可不容易。
　　沈夜苍淡淡地说：“其实此事说简单也简单，也难也很难。”
　　“哦？沈兄请详说？”空性精神一振，聚精会神地看过来。
　　沈夜苍说：“龙族之所以与人族交恶，是因为他们认为是人族暗害了他们的公主敖春深。所以只要能治愈敖春深，此事便能轻松解决。”
　　空性恍然，随即苦笑：“话虽如此，我听说要治好敖春深，需要七色生魂丹。此物连丹宗都没有，我须弥天更不必说……”他一边说，一边看向沈夜苍。
　　沈夜苍摇摇头：“十剑宗也没有。至于天元宗……不清楚。但若他们真有，早该拿出来与龙族做交易了。”
　　空性苦笑更甚，倒是他腕间的佘青夷闻言，眼皮子微微动了动。
　　然而，大家注意力并未放在他身上，因而没有察觉。
　　“算了，如今还是先努力救助百姓吧。向龙族求助之事，我会尽力而为。”空性道。
　　*
　　翌日。
　　泰安城的商户们动作很快，很快便搭起粥棚，赈济灾民。
　　空性亦参与其中，忙得不可开交。
　　赵娥身为女子，同样也来帮忙。只是她第一回 看到空性手腕上的黑蛇时，还吓得尖叫。待空性温和地解释黑蛇不咬人，她依旧心有余悸。
　　顾余本以为赵娥会放弃，没想到对方居然很快适应下来，非常勤恳地跟在空性身边，为其忙钱前后。
　　顾余不由啧啧感叹。
　　其实这姑娘人不错。喜欢谁就拼尽一切去追。
　　可惜运气不好。
　　然后，他又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
　　有这么个情敌在，或许能推动一下佘青夷和空性的感情？
　　两天后。
　　佘青夷终于变回人形。
　　他依旧赤着上身，鸦羽般的长发一直垂落到大腿。他也懒得加入空性，直接找了一个椅子坐下，然后朝兔子顾余挥挥手：“过来让我撸撸。”
　　顾余白了他一眼，安心呆在沈夜苍肩头。
　　佘青夷冷哼一声：“狗男男。”
　　顾余白眼翻得更欢了。
　　你跟空性就不是狗男男了？
　　佘青夷气场太强，周围的普通人看到他都忍不住避让。
　　空性跟在他身边，视线接触到他上身小麦色的肌肤，脸颊微微泛红：“青夷，你若困了可以继续睡觉的。”
　　“不睡了，睡饱了。”因为即将入冬，蛇的天性让他总是犯困。再加上化龙需要消耗许多能量，他最近一直维持着兽态。
　　至于今天为何要变回人形。
　　呵呵，就是想变了怎么的？
　　恰好此时，赵娥也到了。
　　同来的还有她的父亲赵春山。
　　“爹，这位便是空性大师！”赵娥双眼发亮，脸颊红扑扑地向赵春山介绍空性。
　　“空性大师。”赵春山极端恭敬地向空性行了一礼，同时又朝沈夜苍和佘青夷作揖，态度好到爆棚。
　　以他的阅历，自然不难看出沈夜苍等人的不同凡响。之所以默许女儿经常去找沈夜苍，以及支持赈灾，无非是想跟他们这群人打好关系。
　　是的，赵春山早猜测沈夜苍是传说中的修士，而空性的到来，无疑坐实了他的猜测。
　　“赵施主。”空性双手合十，“多谢您愿意赈济灾民。”
　　“呵呵，这些年天灾人祸不断，大家都不容易，我不过是尽自己绵薄之力罢了，不值一提。”赵春山笑呵呵地摆了摆手。
　　“赵施主大气，贫僧、我自愧弗如。”空性感慨。
　　赵春山哈哈笑了两声，才道：“只可惜这般赈灾，不过治标不治本。不知道空性大师有设么打算呢？”
　　“自然是带他们到山门下居住，将土地赠与他们。”空性回答。
　　赵春山目光闪了闪，忽然开口道：“其实不瞒空性大师，如今世道太乱，普通人在这乱世中实在太难了。我自己倒没什么，可我的娥儿那般年轻，我很害怕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她该怎么办……”
　　“爹！”赵娥皱眉不高兴地晃了晃他的手：“怎么突然说这个？”
　　赵春山认真地看向空性：“空性大师慈悲为怀，山门必然也是大善之地。所以，我想举家搬迁，随大师一同前往山门。不求贵寺收留，只求在那山门下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求大师成全！”说着，他作势就要给空性跪下。
　　空性一惊，立即抬手扶住：“赵施主言重了。若您愿意，我自无不可。”
　　不过是多安置一户人，对他来说问题不大。
　　“真的吗？那太好了！”赵春山猛然抬头，一脸兴奋。
　　沈夜苍挑眉，淡淡地说：“空性，别忘了你即将还俗。你带过去的这批人，确定不会被须弥天迁怒吗？”
　　“沈兄你过滤了，师尊怎会是那样的人？”空性笑着摇了摇头。
　　赵春山闻言面色微变，有些惊讶又有些慌张。
　　显然，他没有空性那么单纯。
　　就算空性的所谓师尊不会在乎这群追随空性搬迁而来的普通人，但其他人呢？那些仇视空性的人呢？
　　墙倒众人推啊。
　　空性拍拍屁股走了，那些怨恨他的人还不得报复到他们这群人身上？
　　赵春山脸色开始难看，差点就想说不去了。
　　他的话还未出口，旁边的赵娥却是双眼放光地脱口问道：“空性大师，您要还俗了？”
　　“正是。”空性微笑着颔首，看向佘青夷。
　　佘青夷蹙眉。
　　他也是刚才知道这个事情。
　　还俗？认真的？
　　你不是须弥天的圣子吗？
　　感受到空性的视线，他不由愣了愣。
　　难道……
　　只听空性语气温和地开口：“我已有心悦之人，自该还俗。”
　　赵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顿时脸色苍白。
　　她还以为空性心悦的是自己，原来是自作多情了？
　　还有，为什么自己看上的男人都有喜欢的人了？这也太倒霉了吧？
　　正想着，那赤着上身，脸色苍白，容貌冷峻的美男子便冷哼一声：“空性你不会以为我听你这般说会感动哭吧？我俩之前不过是场意外，我是男子都不计较，你却死活要对我负责，实在可笑。我一个男人需要你负什么责？还是说你艹蛇艹上瘾了？”说完，他起身转头便走。
　　“青夷，我是……”空性想辩白。
　　然而刚踏出一步，佘青夷便顿足，“不要跟过来。”他回首，无情地看着对方：“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乖乖回须弥天当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佛子吧！”话音落下，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空性瞳孔骤缩，立即迈步想追上去。
　　沈夜苍上前拦住他，平静地说：“先不要过去，他现在恐怕听不进你的话。”
　　“可……”空性担心佘青夷会一去不回。
　　沈夜苍瞥了眼顾余。
　　顾余朝他点点头，闪电般朝着佘青夷奔过去。
　　沈夜苍说：“我的兔子跟上去了，你可以放心。”
　　“嗯……”空性勉强扯了扯嘴角，低垂下眉眼一副要哭的模样，看着真有些可怜。
　　赵娥懵懵的。
　　她只是普通人，根本不知道须弥天。
　　但听刚才的沟通，空性是什么佛子？
　　身份很厉害的样子？
　　也许自己配不上对方？
　　赵娥小小的难受了一下，居然很快就从沮丧中走出，甚至有心情八卦一下。
　　即便是佛子，感情也会不顺利啊……
　　另一边。
　　佘青夷一口气跑出去老远，但顾余如今修为非同寻常，很快就追上了。
　　“哎哟，我的哥，别跑了，已经看不到人烟了！”顾余无语地将人劝住。
　　佘青夷停下脚步，转过头来，面色沉凝如黑水：“你跟上来干什么？”
　　“当然是怕你不告而别啊。”顾余无奈：“好吧，你冷静冷静，我没想到你反应居然这么大……”
　　佘青夷冷笑：“所以这件事你跟沈夜苍其实早知道了，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是吗？”
　　“这……这不能这么说啦，空性并没有要隐瞒你的意思，不然也不会这么堂堂正正地说出来不是？我跟沈夜苍只是觉得这事儿得由人家自己来告诉你，所以没说。好吧，这不重要。正因为喜欢你，空性才会有还俗的打算不是吗？”
　　“喜欢？”佘青夷捂着心口，不知想到什么，浑身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喜欢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再深的感情也有淡褪的一天！恶心！”
　　顾余顿时感觉他的状态有些不正常。
　　PTSD？应激反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7章 瘟疫？投毒？【一更】
　　“好好好, 恶心，我也觉得恶心。”顾余赶紧顺着他的话来说，放缓声音小心翼翼地给他传音：“佘青夷, 你看看我。”
　　佘青夷猛地扭头瞪向他，漆黑的瞳孔染上血红。
　　“深呼吸, 冷静下来。我是顾余哦。”顾余开口。
　　佘青夷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 闭上眼深深地呼、吸, 但身体仍然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他蹲下身，蜷成一团, 好一会儿才睁开眼望过来：“抱歉……我好了。”
　　却没有要解释自己这状态的意思。
　　顾余蹙眉，颇有些担心对方。
　　佘青夷明显是受过很严重的心理创伤。平时表现得很正常, 但一旦受到刺激……
　　看来他跟空性的感情会很坎坷。
　　顾余忽然想起来, 佘青夷曾说过, 他是被顾沉渊救下带到桃源村的。
　　也许自家老爹知道佘青夷的过去？
　　但擅自去打听人家的秘密是不是不太好？
　　顾余心里犹豫着, 传音问：“要回去吗？”
　　佘青夷摇头，将顾余捧到自己掌心：“我想静静。”
　　“好。”顾余没反对。
　　他担心再看到空性，佘青夷又要犯病了。
　　也许是空性表现出的认真，给了佘青夷很大的压力？
　　顾余不敢提空性，随口跟他聊起桃源村的近况：“杨姥姥他们还好吗？我有点想唐姐姐和朱叔了。”
　　“嗯……”佘青夷垂眼，完全没在听, 不知道在想什么。
　　“唉……”顾余叹了口气。
　　佘青夷回神，目光恍惚：“我好想回去啊。”
　　耕地桑蚕、怡然自乐的族人们, 即便他臭着脸也只是笑骂着拍拍他的肩膀；会跟他分享奇特的食物的朱叔, 会在他晒太阳时在他身上爬上爬下的小孩子, 还有总是劝他要看开点过得开心些的杨姥姥……
　　“那就回去吧。”顾余说。
　　佘青夷低眉看他：“顾余, 你现在幸福吗？”
　　“很幸福啊？”顾余眨了眨眼。
　　佘青夷仿佛喃喃自语, 又仿佛在问他：“可是如果有一天, 你与沈夜苍的感情出现裂痕了呢？”
　　顾余撇了撇嘴：“感情本来就是需要磨合的啊，毕竟大家都是独立的人，有自己的想法，肯定有观念不同的地方。磨合得好，感情就会历久弥新。磨合得差……那就分手。不过我觉得我不会跟沈夜苍分手的，我有这个自信。”
　　“如果出现裂痕呢？”佘青夷追问。
　　“呃，我不说了吗？分手！这世上好男人千千万，我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哦，也不对，我本来是喜欢女人的，只是因为沈夜苍才弯了。好吧，大概意思到了就行。你若无情我便休！”顾余踮起后腿温柔地蹭了蹭佘青夷的脸颊：“感情这东西，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你们不合适，不能走到白头偕老呢？”
　　佘青夷垂眼，不知想到什么，露出泫然欲泣的冷笑。
　　这表情很难形容。
　　大概是……怒其不争？
　　顾余说不来，但莫名很心疼。
　　好一会儿，佘青夷起身说：“我先回寺庙了，你回到沈夜苍身边吧。”
　　顾余抬头看他：“你现在冷静下来了吗？”
　　“我一直很冷静。”佘青夷回答。
　　顾余默默翻白眼。
　　嘴硬。
　　他说：“那等你真的冷静下来，就好好跟空性谈谈吧。你要知道，良言一语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你的每一句话，不仅仅可能伤害别人，也会伤害你自己。多余的我就不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他这才转身跑远。
　　佘青夷站在原地，久久不曾离去。
　　*
　　佘青夷回去后到底有没有跟空性谈谈，顾余不知道，只是从那天开始，佘青夷对空性是越发的冷淡，甚至不再参与施粥，每天只是缠在空性手腕间睡个不停。
　　期间，泰安城城主也有邀请空性去参加宴会。
　　碍于对方十分热情地提供了帮助，空性便去了。
　　可惜宴会上只听到一片恭维，让他很是不适，感觉还不如跟灾民们待在一起。起码灾民们的眼中是诚挚的感激，不掺任何杂质。
　　空性本打算只在泰安城呆上十天，便返回须弥天。
　　然而，事情却没有想象中的顺利。
　　第六天，泰安城以及寺庙的灾民中，忽然有一批人发起高烧，脸上出现丑陋的脓疱，仅仅半天，这脓疱就自动破开，流出黄黑色的脓水，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空性擅医，第一时间给这群病人把脉，随即脸色骤变。
　　“大师，我丈夫怎么样？”旁边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农妇紧张地盯着空性，自然没错过对方的表情，顿时慌张地询问道。
　　空性表情严肃：“最近除了我与商户们提供的食物，他是否还吃过其他东西？”
　　“这……我不知道哇！”农妇一脸懵逼。
　　“我知道！”她脚边的小女孩梳着羊角辫，大概只有5岁，却很早熟：“爹爹说他前天晚上起夜的时候，看到寺庙外长了一棵枣树，枣树上结满了又大又红的枣子，忍不住翻墙爬出去偷吃。不止他，还有好多叔叔也偷吃。爹爹说他想把枣子带回来给我和娘，但是一看到枣树，他脑子里只剩下吃吃吃，等反应过来就全忘了。”
　　“那个枣树在哪里？”空性追问。
　　小女孩儿摇头：“囡囡不知道。爹爹白天有带囡囡找枣树，但是根本没找到！囡囡以为爹爹是做梦了，爹爹自己也以为自己做梦了……空性哥哥，爹爹还能醒过来吗？”
　　空性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放心，我会努力治好他的。”
　　“嗯！我相信空性哥哥！”小女孩儿露出信赖的笑脸。
　　空性却是心情沉重地告辞。
　　他又看了几家，发现这群病人的共同点都是在夜里偶然看到了寺庙外的枣树，无法自控地跑出去偷吃。然而等白天再去看时，那枣树根本不见踪影，于是便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他正在诊断时，城主府这边也来人请他过去。
　　空性索性汇合了沈夜苍，一边将情况说明，一边来到城主府。
　　泰安城城主名叫江瑞，是个瘦高个子、眉眼软弱的中年人。
　　空性等人一至，他便急切地开口：“佛子大人，不好了！城中出现了瘟疫！”
　　“城主稍安勿躁。”空性温和平缓的声音让江瑞紧绷的表情稍稍和缓。只听空性问：“患者可是发了高烧，身体表面冒疮流脓？”
　　“对对对！”江瑞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没有一点主心骨：“虽然发现及时，但城中已有数百人感染此瘟疫，与病人有过接触的隐藏病患恐怕不下万人！这该如何是好？”
　　一旁的沈夜苍开口，问：“城主可有调查病因？水源还是食物？”
　　江瑞知道沈夜苍的存在。
　　对方能跟空性称兄道弟，大底不是自己惹得起的，所以对沈夜苍的态度同样恭敬无比。
　　他回答说：“有的有的，我第一时间派人排查了病源。据一些尚清醒的病人和家属所说，他们不久前都曾被一只硕大无比的老鼠咬了一口……”
　　江瑞虽然看起来软弱，但做事却非常地道。
　　“老鼠……枣树……”
　　沈夜苍和空性对视一眼。
　　“不知两位仙长可有头绪？”江瑞小心翼翼地问。
　　空性开口，道：“这确实是瘟疫，但同样是投毒。”
　　“投、投毒？！”江瑞瞳孔骤缩。
　　“是的。”空性将灾民中出现相同病症的情况讲述了一遍，蹙眉眼中满是厌恶：“能做出此事之人，必是修仙败类。虽不清楚其目的，但当务之急，是尽快将这些病人隔离，并找出解药。隔离之事，需拜托城主，至于解药，则由我与沈兄来负责。”
　　“好好。”江瑞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非常乖巧听话，然后又弱弱地开口：“不知佛子大人与沈仙师可有什么防治此毒的法子？我担心那幕后之人或许会瞄上本城主……”
　　江瑞惜命无比，忍不住惴惴不安。
　　沈夜苍挑眉，若有所思。
　　空性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我等暂未找到解毒之法，但城主若担心自己的安危，我这里有一方金刚鼎，戴在身上，可破除一切邪祟，百毒不侵。”
　　“这、这怎么好意思……”江瑞嘴上说着，眼里却写满心动。
　　“无妨，我佛宗天生克制毒物。”空性笑了笑，拿出金刚鼎交给江瑞。
　　江瑞立即伸爪子接过，一脸宝贝地摸了摸，又犹犹豫豫地看向空性：“佛子大人，这金刚鼎是只能护我一人么？我的妻儿？”
　　空性闻言面露歉意：“抱歉，金刚鼎我只有一方。但我这里还有一些佛书佛像，常年受佛韵加持。只需将其贴身放着，一旦遇到毒物便会变黑，便一齐交给城主吧。多余的，还请城主赠与前线负责隔离的护卫。若是不够，贫僧今日起便连夜赶制。”
　　“多谢多谢！”江瑞顿时松了口气。
　　顾余蹲在沈夜苍的肩头，觉得这位城主还是挺有意思的。
　　虽然怯懦了一点，但很负责，还很顾家，反正比那韩无双好多了。
　　三人商议已定，空性与沈夜苍便先行告辞。
　　两人回到沈夜苍在小安村的院子，表情都不自觉严峻起来。
　　“沈兄，你觉得是何人在投毒？目的又是为何？”空性蹙眉问。
　　沈夜苍垂眼：“我的直觉告诉我，是血魔宗。”
　　空性叹息：“我也有这般直觉。”
　　毕竟沈夜苍前不久刚端了一窝血魔宗之人。这群人久久未归，想必是被血魔宗注意到，然后找了过来。血魔宗之人一向疯魔，见寺庙被空性占据，或许以为是空性干掉了己方弟子，于是心生报复，向灾民们投毒。
　　但同时又让泰安城中百姓也染上瘟疫，空性却有些不明白。
　　沈夜苍听着他的不解，冷笑：“若此时，血魔宗在城中散播谣言，说那瘟疫是灾民们带来的，你猜城中居民们会如何？”
　　空性面色骤变。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8章 毒老【一更】
　　沈夜苍眸光凛冽, 侧目轻描淡写地瞥了眼肩头的顾余，声音低沉：“另外，血魔宗、瘟疫。这两个关键词, 让你想到了谁？”
　　顾余和空性齐齐呼吸一滞，瞳孔骤缩。
　　“毒老。”
　　血魔宗四长老之一的毒老, 最擅使毒。
　　而顾余想得更多。
　　这毒老, 或许是冲着自己来的。
　　是的, 顾余想明白了。
　　他跟沈夜苍中计了！
　　那枚只有他能看到的符箓，其实是一个陷阱！
　　因为, 谁能撕下它，谁就是玲珑宝兔！
　　——只有玲珑宝兔才不会被这蕴含封印的符箓影响！
　　寺庙的血魔宗弟子久久未归, 血魔宗自然会派人查探。再一看被抓的孩子都已经回到家, 那么血魔宗就能立刻判断是玲珑宝兔出现在泰安城。
　　也就是说, 这场瘟疫, 或许只是毒老的挑衅……
　　或许是对方想将自己逼出来？
　　这些中毒之人，都是被自己连累了。
　　顾余深吸一口气，默默蜷起四肢，不让自己被怒气与愧疚吞没。
　　没事的，没事的。
　　沈夜苍可是继承了丹神的传承，还有空性, 更是须弥天佛子，这两人在医术方面的成就不说当世第一, 但也是数一数二的。有他们两个在, 肯定能很快找到解决瘟疫的办法。
　　当务之急, 是找到毒老。
　　既然毒老来了, 那么林芝潮, 也就是赵志是不是也来了？
　　再慎重点, 四大长老齐至？
　　不是没可能啊！
　　“所以，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沈夜苍看向空性，道：“你医术高超，佛法高深，所以延缓病人病症之事交由你来负责，可行？”
　　“可以。”空性认真点头。
　　沈夜苍又道：“我自诩在丹药上有些研究，便由我来找出解药。”
　　“好。”空性非常配合。
　　两人商议已定。
　　空性犹豫了一下，将手腕间正在呼呼大睡的佘青夷轻轻捧到手心，交给沈夜苍：“我需要长期接触病患，随时可能被感染……青夷正在化龙，不能跟我一起。麻烦沈兄帮我照顾好他。”
　　“嗯。”沈夜苍颔首，将佘青夷接过。
　　睡梦中的佘青夷感受不到空性的气息，猛地睁眼，冰冷的蛇眼正好与沈夜苍对视。
　　“嘶嘶——”
　　蛇身弓起。
　　佘青夷不耐烦地瞪过来，传音：“你干什么？！”
　　空性虽然听不到传音，但也知道对方大概不会说什么好话。
　　他赶紧开口道：“青夷，灾民中出现瘟疫，我这边需要照顾病人，你跟着我不安全。”
　　佘青夷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笑话，我堂堂半妖，会被瘟疫传染？”
　　“以防万一……”
　　“那你呢？你不怕，我怕什么？”佘青夷不耐烦地打断他，“我现在需要你的龙气，必须待在你身边。你不想给就算了！大不了我去东海随便找条龙！”
　　“不可！”空性下意识脱口而出。但说完，他又有些后悔。
　　他自然不希望佘青夷去找龙吸龙气，谁知道是怎么吸的？但佘青夷待在他身边，又确实很危险。
　　沈夜苍虽然同样不知道佘青夷说了什么，但也能猜到对方是想留在空性身边。见两人僵持住，他淡淡地说：“空性佛法高深，你两个又有龙气加持，想来中招的可能不大。不如还是你二人一起行动吧，真出了事也要有个照应。”
　　空性目光犹豫。
　　沈夜苍淡淡地说：“若毒老真的来了，他也许会混在人群中。佘青夷变成蛇，可以安全地观察周围是否有形迹可疑之人。”
　　佘青夷难得给沈夜苍点了个赞。
　　“也好。”空性没再抗拒。
　　他想的是，若真对上毒老，自己身上好歹有师尊给的一系列法宝，肯定能护得住佘青夷的。
　　于是，佘青夷重新回到了空性手腕上。
　　接下来的几天，几人便铆足精神，一个治病救人，一个寻找解药。再加上江瑞的倾力配合，瘟疫竟是快速控制下来，城中一些风言风语也因此平息。
　　但众人均为松懈。
　　顾余无法变回人型，只能干看着其他人在努力，心里其实很过意不去。幸好他虽不懂医理，但力大飞砖的道理领悟得很深刻。
　　所以，他直接让沈夜苍拉着空性一起向师门求援！
　　预计两天内，十剑宗和须弥天便会派人前来。
　　沈夜苍没有刻意散播这个消息。
　　毕竟他不确定收到消息后，毒老会不会提前对顾余出手。
　　顾余的身上其实有妖界最牛B的法宝，传送符。但这传送符用一次少一次，能带走的人也有限。如果他们带着空性和佘青夷走了，那么泰安城及这些灾民该怎么办呢？他们是因为自己被牵连的，顾余实在做不到丢下他们。
　　然而，事情刚向好的方向前进，麻烦便接踵而至。
　　泰安城及附近的村落里再次出现了瘟疫！
　　而且这次瘟疫明显范围更大，隐藏得更隐蔽，爆发得也更严重！
　　上一场瘟疫，病人会高烧，全身发脓；而这一回，病人则眼睛发绿发红，仿佛饿鬼一般疯狂想吞掉身边的一切食物，而且力大无穷，但凡有人敢阻拦都会立刻发疯，与先前的症状完全不同。
　　沈夜苍立刻明白，毒老又投毒了。
　　而且还是新毒。
　　自己虽然对第一次瘟疫的病毒有了些头绪，如果给他时间，这全新的毒也不是不可能解掉，但问题是，毒老会给他机会吗？毒老手里藏着多少病毒，除了他自己恐怕无人知晓，若他不停投放新毒，自己根本破解不过来。
　　而更恐怖的是……
　　“不好了！不好了！城中百姓暴动了！”一个修士飞掠而来，门也不敲就闯进来，急切地大吼：“一些病人带着家属冲击城主府，还有一些往郊外寺庙去了！城主府快撑不住了！沈仙师，城主派我来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沈夜苍没有在意他的擅自闯入，冷静地说：“不要慌，寺庙那边有空性，我跟你过去城主府。”
　　“是！”修士松了口气。
　　沈夜苍于是立即给空性传讯，然后将顾余塞进怀里出门。
　　谁知他刚踏出院门，不远处就出现一个狂奔的熟悉身影。
　　定睛一看，却是赵娥。
　　她双眼泛着泪光，看到沈夜苍，顿时鼻头一酸，奔到面前，“砰”的一声跪下：“沈先、仙师！求求你，救救我爹吧！他感染了瘟疫，呜呜呜！”
　　沈夜苍面无表情地将她扶起，说：“叫人将他送到空性那边。”一边说，他一遍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佛：“此物可消减瘟疫的病痛，你放在他身边。”
　　“多、多谢！”赵娥感激地接过，欲言又止。
　　她心里很想问，这瘟疫是不是那些灾民带来的。
　　她爹是不是因为在赈灾时接触了灾民才会被感染。
　　那这不是好心办坏事，无妄之灾吗？
　　沈夜苍看穿她的心思，冷静开口：“此次瘟疫是人为，那些灾民亦是受了无妄之灾。你回去后，组织家丁向小安村的村民们解释清楚，让他们不要乱，我等修士自会救治患者。”
　　“嗯嗯。”赵娥仿佛有了主心骨，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安心地离开了。
　　随后，沈夜苍带上那修士快速进入泰安城。
　　城中静悄悄的毫无人气，而城主府的方向却传来沸沸扬扬的喧哗声。
　　“都是城主接纳了那群灾民，才将瘟疫引来的！城主是罪人！罪人该死！”
　　“杀了那群灾民！杀杀杀！”
　　“我的儿！他才18岁啊！就染上了瘟疫，还饿到咬了我一口。他以前最是孝顺的啊！”
　　城主府大门紧闭，一些修士站在院墙上，警惕地盯着下方的民众。
　　沈夜苍直接飞身而起，落到城主府牌匾的上方。
　　这些聚集而来的病人和家属瞬间注意到他的存在。
　　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是他！我看到他跟把灾民带来的人是一伙的！”
　　人群瞬间蠢蠢欲动。
　　“杀了他！反正我也活不成了！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都是他的错！”
　　“凭什么被传染的都是我们普通人，修士全都完好无损！是不是城主府有什么阴谋？要拿我们献祭之类的？！”
　　无数人红了眼，不停冲击着城主府，甚至向沈夜苍扔臭鸡蛋臭番茄。
　　不过城主府可是有防护阵法在的，这些普通人怎么可能撼动得了？
　　“肃静。”无形的声波荡开。
　　沈夜苍目光冰冷，腰间长剑嗡嗡作响。
　　人群仿佛被暗下静止键。
　　毕竟还是怕死的。
　　沈夜苍冷声开口：“吾乃十剑宗太上长老顾沉渊之亲传弟子，游历至此，先发现有血魔宗之人作孽，传播瘟疫，意图危害人间。今日晌午，我已经传讯宗门，两日内，宗门必会派遣弟子前来，救治诸位，抓捕血魔宗魔头。在此之前，还请诸位稍安勿躁。胆敢作乱者，一律以血魔宗之人处理，杀无赦！”
　　话音落下，腰间长剑应声出鞘。
　　沈夜苍随手一挥，银色的剑光飞向天空，轰然乍响。
　　空间似乎都扭曲了一下。
　　可惜，鲜少有人察觉。
　　众人只会觉得飞剑很帅气、效果很炸裂，于是齐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们冷静下来了。
　　这时他们才发现，自己等人面对的可是修士！
　　在修士眼里，普通人的命那是命吗？
　　不过蝼蚁！
　　碾死几只蝼蚁，还不简单？
　　他们是昏了头吗？居然想蚍蜉撼树……
　　大概是因为城主平时看起来很好欺负？
　　大家惶恐又茫然着。
　　沈夜苍勾起冷笑：“我等修士身强体壮，自然对瘟疫有抵抗力。然而尔等皆为普通人，今日又汇聚于此，每个人都有被感染的嫌疑，需要全部带走隔离，你等有意见吗？”
　　谁敢有意见？
　　城主府外，鸦雀无声，噤若寒蝉。
　　沈夜苍的目光在这些人中逡巡，换来的都是畏畏缩缩地躲闪。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9章 急了【一更】
　　他挥了挥手, 让旁边的修士将这些人全部控制起来。
　　按他的猜测，应该是毒老策划了此次冲击城主府之事。因此，对方也许正在城主府附近的某个地方欣赏着、窥探着……
　　嗯, 就如同心理BT一样，喜欢玩弄别人, 看别人生不如死。
　　这般想着, 他不着痕迹地动了动袖口。
　　该出来干活了！
　　于是, 他的袖子翕动了两下。
　　紧接着，一只金色瞳孔的兔子便钻了出来, 露出圆润的脑袋和不爽的大眼睛。它一骨碌爬到沈夜苍的肩头，伸爪子去抓对方怀里的顾余：“嘤~”
　　顾余也只露出一个脑袋, 朝他敷衍地挥挥爪子。
　　霎时间, 他似乎感到一道灼热的视线。
　　他眸光微凝, 不经意般掠过一栋冷冰冰的建筑。
　　沈夜苍面无表情地将声音传遍整个城池：“血魔宗的魔头如今正在泰安城中, 因此，泰安城今日起全部封锁，一应食物与水均由城主府派人分配，任何人没有吩咐，不能走出家门！待尔等各回各家，城主府会派出仙人挨家挨户地排除可疑人士, 你等不必惊慌。”
　　无人反对。
　　沈夜苍宣布完，直接走入府中, 去见江瑞。
　　一见面, 江瑞便忧心忡忡：“沈仙师, 瘟疫与血魔宗有关, 是真的吗？”
　　沈夜苍颔首。
　　江瑞心中一紧, 双唇哆嗦：“这该如何是好啊？”
　　魔门对人命最是淡漠, 动辄灭城灭族，他这小小的泰安城可禁不起魔门的折腾啊！
　　“你按照我方才的提案行事便可。其他事，须弥天和十剑宗会有人来处理。”沈夜苍开口。
　　江瑞目光闪了闪。
　　他当然盼望着十剑宗和须弥天派人将血魔宗之人抓住，但如果三方在泰安城大战，殃及池鱼的是他们这些可怜的普通人啊……
　　“放心。”沈夜苍看出他的想法，给他吃下一颗定心丸：“不管其他人我对泰安城、小安村已经有了感情，不会看着这里再次被毁灭的。”
　　江瑞虽然不懂他为什么说“再次”，但还是感激地连声向他道谢。
　　沈夜苍没再说什么，告辞离开。
　　江瑞是一个负责的城主，对百姓十分关心，府中的护卫修士都很听他的话。所以沈夜苍并不担心城主府中会有人办事不力，虐待百姓。
　　回到自己的小院，空性那边也传来了消息。
　　那帮去冲击寺庙之人连庙外设置的阵法都没闯过，而空性直接现身，以须弥天佛子的身份当场给宗门飞鹤传讯，表示会有仙人来解决瘟疫，让他们稍安勿躁。
　　除此之外，空性还告知，还有一小撮人不知从哪里知道了赵娥之父也染上瘟疫之事，竟起了坏心思直奔赵府，彼时赵娥正好叫家丁抬着赵父往寺庙去，两拨人正好遇到，瞬间起了冲突。
　　这群人打伤了家丁，抓住了赵娥想轻薄她，还威胁赵父交代赵家藏匿金银钱财的地方，气得赵父当场吐血昏迷。
　　幸好小安村的村民及时赶到，将赵娥一行人救下。
　　对于这群趁火打劫的暴徒，空性完全没有要拯救的意思，直接一杀了之，以儆效尤，果然让不少人安分下来。
　　总之，整个泰安城及周边的情况很不稳定。
　　新型感染会让人发疯，而绝望又助长了他们作恶的欲望。而那些未被感染的，要么害怕被感染，对感染者充满了恨意和歧视，要么又因为畏惧血魔宗，蠢蠢欲动地想要逃离泰安城……
　　但沈夜苍并不着急。
　　诱饵已经扔下，接下来就是继续丢饵，让鱼儿自己上钩了。
　　而对于一个用毒大师来说，什么最让他在意？
　　呵呵。
　　沈夜苍跟顾余先是去寺庙找空性商议，顺便看望了赵娥父女。
　　明明才一个下午，赵娥明显成熟许多，再也不会对沈夜苍露出那纯粹的天真烂漫。
　　沈夜苍并未多说什么。赵父倒下，她确实该撑起大梁。
　　这就是人生，这就是成长。
　　翌日。
　　城主府对外宣布，第一种疫病的解药已经炼出，当天就让病人吃下，到了下午，这群病人果然药到病除，带着一脸懵逼又高兴的表情走出城主府，回到家中。当晚，暗流涌动的泰安城瞬间安静下来。
　　然后第二天，泰安城的修士中出现了感染者。而且这次，是两种瘟疫的症状叠加在一起的升级版！不仅如此，这第三种瘟疫还会不断吞噬修士体内的灵气，仿佛是以灵气为食一般！
　　——毒老坐不住了！
　　沈夜苍并不慌张，依旧让江瑞出马安抚这些修士。
　　当晚，他便拿出了第二种瘟疫的解药！
　　这次，没人不信他的能力。
　　于是第三天，患了第二种瘟疫的病人全部痊愈！
　　被感染的修士纷纷放下心来。
　　这瘟疫传染率再强又怎样呢？只要有沈夜苍在，早晚能治好……
　　*
　　“不可能！这可是我精心制作出来的疫病！那个小家伙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到解决药方？！”
　　某处小院的屋内，一个沙哑苍老、歇斯底里的吼声响起。
　　紧接着，便是“噼里啪啦”摔碗碟的声音。
　　破碎的瓷片飞溅，刮伤了院子的主人。
　　这是一个普通的男性，穿着朴素的麻衣，只是目光呆滞，全身隐隐发臭，仿佛活死人。
　　“毒老，你冷静。”一个年轻的声音随之出现。这是一个高个儿男子，身形瘦削，双眼无神，仿佛纵欲过度一般。
　　他话一出，毒老瞬间安静下来，眼中不着痕迹地闪过一抹忌惮。
　　——赶尸人，赵志。
　　他们之中实力最强，同样也最神秘的人。
　　自己只是喜欢用人炼毒，这位却喜欢炼尸。
　　让人在极致的痛苦中满含怨晦地死去，然后将这痛苦的灵魂封印于尸体中，催动尸体作为自己的傀儡……
　　不仅如此，赵志还有“美人”作为绝对死忠。
　　毒老一边想，一边看了眼赵志的身后。
　　戚风雪半倚在墙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转动手中的酒壶，表情淡漠，漫不经心。
　　他又看了看自己身后。
　　那是一个全身藏在黑色斗篷里的矮小身影，头上还戴着硬质的面罩，将整张脸覆盖。
　　——刺客。
　　这位是血魔宗宗主的绝对死忠，面孔未知、性格未知，来无影去无踪，身法同阶无敌。反正毒老对他同样保持警惕，因为只要宗主一声令下，哪怕是同僚，也会在毫无所觉地情况下被他无声无息地割下头颅。
　　这时，赵志冷声道：“算算时间，须弥天和十剑宗的弟子快到了，你不要再想着用毒与那沈夜苍一决高下了。据我得到的消息，沈夜苍极可能是沈氏传人，手里握有《丹神谱》的，你根本不是丹神的对手！”
　　毒老抿唇，没有反驳，眼底满是恨意与不甘。
　　赵志继续道：“找准时机，将沈夜苍抓住吧。不但能得到玲珑宝兔和天运宝兔，还有机会从对方手里得到《丹神谱》呢！”
　　毒老闻言目光闪了闪，确实心动了。
　　他本是丹宗天才，只因偏好炼毒，被师门发现，遭到放逐。而身为丹师，恐怕没人不会对《丹神谱》心动吧？
　　“行，我配合你。但要怎么做？”毒老问。
　　赵志道：“此事还需要你与刺客的配合。咱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
　　“你说城主要宴请我等？”沈夜苍望着丹炉下燃烧的火焰，漫不经心地开口。
　　“是。”前来传来的护卫态度恭敬。
　　沈夜苍如今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超越仁慈的城主了！
　　他回答道：“城主觉得，如今城中一切转好，值得庆祝，便打算设宴款待您与空性大师两位功臣。”
　　沈夜苍表情淡淡：“新的疫病尚需寻找药方，怎能现在就庆功？不怕功败垂成么？”
　　“呃……这……”
　　“而且，今明两天，我十剑宗与须弥天派遣来的药修丹师便会前来，为何不等那时一起宴请？”
　　“这……想必城主有他的深意，我不敢揣测……”护卫被问得晕头转向。
　　沈夜苍勾唇：“也是。那你便回复城主，今日晚宴我会准时抵达。”
　　护卫莫名松了口气：“喏。”
　　刚才的沈夜苍太有压迫感了。
　　然后，他便离开了。
　　沈夜苍于是慢条斯理地继续炼他的丹。
　　“有猫腻是吧？”顾余趴在他头顶，懒洋洋地传音。
　　“嗯。大概猜到是什么走向了。”沈夜苍冷笑。
　　“真是没新意……”顾余默默吐槽。
　　他也猜到了。
　　于是到了晚上，两人与空性汇合，一起前往城主府。来到客厅入座不久，门外便响起爽朗的笑声。
　　“哈哈！两位仙师，江瑞在此再次谢过两位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只见江瑞着一身淡金色低调奢华的长袍，朗笑着走入屋内，身后还跟着两位供奉。
　　顾余瞥了那两个供奉一眼，便懒洋洋地闭上眼，爪子轻轻扯了扯沈夜苍的头发。
　　“江城主。”空性双手合十，向其施了一礼。
　　他慈眉善目，宛如菩萨再世，望而生喜。只是手腕上那条黑蛇与他极为不衬。
　　江瑞朝他颔首，又转头对一旁的侍女道：“去上菜吧。”
　　“喏！”侍女福身，款款离去。
　　不一会儿，菜被传了上来。
　　江瑞坐在首席，举杯：“多谢两位仙师不辞辛苦，为泰安百姓寻求解瘟疫之法，我在这里谢过两位了。”说着，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他将酒杯放下，疑惑地瞥向沈夜苍与空性：“两位不喝酒么？”
　　空性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出家人不饮酒。”
　　沈夜苍冷冷望着江瑞：“或许你可以先告诉我等，真正的江城主在何处？”
　　江瑞面上表情一滞，忽然眯起眼笑了笑，笑意意味深长。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0章 沈氏后裔？【一更】
　　“真是可惜。”他感叹, “如果你们能乖乖听话，会少受点苦来着。”话音未落，他身后的两个供奉便瞬间一掠而至, 冲向空性和沈夜苍。
　　说时迟那时快，空性闪身挡到沈夜苍前方, 双手合十：“如是我闻。一时, 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
　　随着他念诵《金刚经》, 他身后立刻出现怒目金刚的法相。
　　无形的金光将他以及沈夜苍笼罩。
　　同时，金刚怒目, 大掌朝两个供奉压来。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顾余还是很想吐槽。
　　这到底是不是一个小说造就的世界呢？如果不是, 为什么一些现代流传的佛教佛经在这里都有记载, 甚至念诵时真的能产生各种神奇效果？如果是, 他跟沈夜苍推测的什么位面投影啊之类的不就是错的么？
　　亦或者, 诸天世界或多或少都有关联？
　　就像自己是异世界来客一样，曾经也有人来到这里，带来了佛法？
　　顾余也没具体了解过这个世界的须弥天，如今倒是好奇心满满起来。
　　好吧，话说回来。
　　在他思绪翩飞时，金刚佛掌已经轰向那两个供奉, 而这两人纷纷默契地避开，下一瞬, 已经出现在那佛陀上方, 齐齐拍出一掌！
　　“嗡嗡嗡！”
　　“咔嚓咔嚓！”金色的护罩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短短几息, 便碎裂开来。
　　空性微讶。
　　他的金刚罩, 是足以抵挡分神境的存在。
　　也就是说, 这两人是分神境……
　　他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
　　“小……”
　　提醒刚说出口, 那两个分神境便眨眼闪现到两人面前，一人一掌将空性拍飞，另一人直奔沈夜苍。
　　沈夜苍静静地站在原地，微笑。
　　出手之人冷笑。
　　沈夜苍看气息不过刚晋升元婴，似乎还有些修为不稳。不会真自信能赢过四位分神境大能吧？
　　傲慢之情一闪而逝，说时迟那时快，沈夜苍的胸口猛地飞窜出一道黑白色的小巧身影，一脚将来袭之人踹飞！
　　“砰！”
　　金碧辉煌的大殿瞬间被撞断无数长柱，摇摇欲坠。
　　黑白的兔子落地，化作一半银发、一半黑发，雌雄莫辨的少年。他身披太极图案的绒袍，有种小巧的精致的美。
　　正是阴阳宝兔，顾太极。
　　沈夜苍站在顾太极身后，淡淡开口：“太极，先报一半的仇？”
　　“报仇，要全力以赴。”顾太极说。
　　沈夜苍勾唇。
　　眼前的江瑞是美人所扮，那么她身后的两个供奉，无非是三选二。而对林芝潮来说，只有自己亲自出手，才能确保百分百抓到沈夜苍。
　　——这大概归结于，林芝潮对自己的绝对自信，以及对他人的不信任。
　　而事实证明，沈夜苍猜对了。
　　顾太极那一脚攻击的不仅是身体，更是神魂。
　　只见一道神魂直接从赵志体内掉了出来，露出一张老头脸。
　　缠住空性的那供奉本想回神帮忙，视线瞥见，瞬间愣住。
　　而“美人”扮做的“江瑞”眼中霎时爆射出无限的惊喜，又快速压制住。
　　沈夜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开口：“灭我满门的仇人，血魔宗长老赵志，或者我该叫你天元宗老祖，林芝潮？”
　　林芝潮闻言却是阴冷地看向顾太极与他身后的沈夜苍，眼中的恶意根本不加掩饰。
　　虽是合体境修为，但因为只有一部分神魂，且又再次遭到阴阳宝兔的重击，他如今不过勉强达到分神境。但他看起来却很冷静，飘在原地冷笑着开口：“沈夜苍，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看你的表情，早就猜到了我的身份？甚至还知道，杀你沈家的人是我。呵呵，我可真是后悔，放过你这漏网之鱼！”
　　沈夜苍面上没有一丝波动：“是的，我也要感激你手下留情，好叫我逃出生天，为家族报仇。”
　　“哈哈！”林芝潮忽然大笑：“你不过小小的元婴，若非借助阴阳宝兔的力量，真以为能对付得了我吗？痴心妄想！”
　　说着，他看向美人和另一个“供奉”：“‘美人’、‘刺客’，还不动手？”
　　戚风雪瞳孔一缩，咬唇看了看林芝潮脚边自己弟弟的身躯。
　　刺客却是毫不犹豫地向沈夜苍袭来，没有半点犹豫。
　　他仿佛瞬移般突然消失在原地，下一息便已经无声无息地移动到沈夜苍的身后，锋利的匕首直刺后脑勺！
　　“嗡！”
　　金铁交鸣之声。
　　一道银白色光罩将匕首牢牢挡住。
　　惜命的沈夜苍早从一开始，便给自己用上了无数防御符箓和法术。
　　顾太极默默瞥了刺客一眼：“相同的颜色……好变tai。”
　　顾余闻言也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啥？
　　“刺客”也是林芝潮？或者说，也被林芝潮夺舍了？
　　据说“刺客”是血魔宗宗主的人，这么看来，该不会血魔宗宗主已经寄了吧？
　　而另一边，戚风雪闻言也吓了一跳。
　　她确实不知道“刺客”也是林芝潮。
　　看来对方根本不信任自己，一直藏着一手。
　　紧接着，顾太极又看向地上的赵志，叹息：“没救了。”
　　“什么意思？！”戚风雪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这是一具空壳，里面已经没有灵魂了。”顾太极回答。
　　戚风雪捏紧拳头，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空壳？没有灵魂了？
　　“意思是，从一开始你就被骗了。被林芝潮夺舍的人，灵魂要么已经投入黄泉，要么便被林芝潮吞噬。戚风雪，你倾向于前者还是后者呢？”沈夜苍意味深长地问。
　　“不可能！”戚风雪尖叫。
　　沈夜苍没有刺激她的兴趣。
　　但显然，对方已然崩溃。
　　或许，戚风雪早就猜到有这种可能，只是一直不敢相信。
　　“不可能！怎么可能？我弟弟肯定还活着！”戚风雪失魂落魄地走向赵志。
　　而尸体上空漂浮着的林芝潮望着她，声音冷酷异常：“风雪，你相信他们的话？他们不过是想将你拉入自己的阵营罢了。”
　　他和“刺客”均是分神境，而对面只有顾太极是分神，沈夜苍和空性不过是元婴。而分神和元婴虽然只差了一个境界，实力却是天壤之别！若能将戚风雪拉过来，那双方便是势均力敌了。
　　顾太极闻言眨了眨眼：“太极不会说谎。太极只看到了黑色的肮脏的神魂。”
　　戚风雪顿住一秒，最终还是走向赵志。
　　林芝潮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
　　当戚风雪来到赵志的尸体前，她微微躬身，伸手——
　　“去死！”
　　她掌心蓦的出现一个深紫色葫芦，然后将葫芦里的液体猛地丢出。
　　林芝潮仿佛早有预料，瞬间位移到后方，望着双眼猩红的戚风雪，露出一抹冷笑：“看来你做出了选择。”
　　“是啊。我早该做出选择的。”戚风雪捏紧拳头，手背青筋暴起：“我早该认清现实，而现在，是醒来的时候了！”
　　“可是，你真以为，就靠你等乌合之众，便能胜过我？可笑！”林芝潮仿佛在欣赏一群闹腾的小屁孩儿，眼底写满嘲讽。
　　“乌合之众？”沈夜苍笑了笑：“不如试试？”
　　林芝潮依旧淡定：“沈夜苍，你尚有亲人在世，便在天元宗。”
　　沈夜苍表情一顿，微微眯起眼。
　　“若我今日在这里出世，你认为你的亲人们会是什么下场？”林芝潮轻嘲着勾了勾唇角。
　　沈夜苍面无表情：“你以为我会信么？”
　　“你为何不信？”林芝潮声音苍老中带着揶揄：“我想要的是《丹神谱》，将你沈家满门杀了，岂不是问不出《丹神谱》的下落？你的二叔三叔，都好好地活着，我还洗去了他们儿女的记忆，让他们快快乐乐地在天元宗长大，如今已经结婚生子了呢！”
　　沈夜苍猛地捏紧拳头，冷冷盯着林芝潮。
　　快快乐乐长大？
　　结婚生子？
　　可笑。
　　无非是拿他们威胁自己的二叔三叔。
　　顾余忍不住心疼地看向沈夜苍，欲言又止。
　　沈夜苍有亲人存世，顾余是知道的。但看过完整的剧情，他根本不希望沈夜苍知道真相。
　　与此同时，沈夜苍的耳边响起一声冷笑——
　　“春秋笔法。”
　　是心魔版的自己。
　　只听那心魔说：“二叔三叔为了保住丹神谱的秘密，被抓后主动选择了自尽。他们的子女确实还活着，但当初过于年幼，又在天元宗长大，早不记得自己父母是谁……不要相信他们，也不用在意他们，因为他们注定会欺骗你。”
　　“说得很轻巧。”沈夜苍在心中冷笑着回答。
　　哪怕已经忘记自己的身世，他们也流淌着沈氏的血脉。如此认贼作父……沈夜苍只想将林芝潮碾碎！
　　他冷冷开口：“那可糟糕了，毕竟天元宗即将覆灭，看来我得赶在此之前将他们接出来。”
　　“覆灭？”林芝潮眼底写满嘲讽：“狂妄自大！”
　　“哈哈哈，确实狂妄自大！”一个苍老却又中气十足的笑声忽然从屋外传来。
　　林芝潮瞳孔骤缩，遽然抬头。
　　“阿弥陀佛——林施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啊！”
　　紧接着，是一道庄严肃穆的佛唱。
　　下一瞬，两道身影缓缓走入城主府的大殿内。
　　一人身着朴素的青衫，一人身着宝光内敛的袈裟。
　　哪怕是一向稳重的空性，此刻也忍不住惊呼：“老祖？”随即又心虚地低下头，瞥了眼手腕间的佘青夷。
　　来人，正是十剑宗和须弥天如今的最强战力——姚宗元和度难。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1章 补天丹【一更】
　　林芝潮瞳孔骤缩, 猛地看向沈夜苍。
　　沈夜苍直视着他，眼底写满嘲讽。
　　“原来如此。”林芝潮眸光一暗，缓缓开口：“我被耍了啊。”
　　当日沈夜苍当着所有人的面, 宣布宗门的援助会在两日后抵达，因此林芝潮下意识选择在两日内解决问题, 否则等十剑宗和须弥天派人来, 会很麻烦。
　　但如今向来, 这不过是沈夜苍在逼自己尽快动手。
　　更绝的是，对方其实早就摇人了。
　　姚宗元与度难提前到来, 大概是被沈夜苍说服，比如将血魔宗一网打尽之类的, 让两人引而不发。
　　而合体境大能想遮掩自己的行踪, 不要太简单, 身躯不过分神境修为的林芝潮, 自然也没能察觉。
　　然后，沈夜苍成功引蛇出洞，再利用阴阳宝兔将他神魂从fen身中打出，让十剑宗和须弥天同时见证了他承认夺舍他人身躯，利用血魔宗迫害沈家等的一幕。
　　三大宗不过是表面和睦，实际上不缺明争暗斗。谁家出了事, 其他两家是完全不介意跟着踢上两脚的！而今他这天元宗的老祖更是犯下如此不可原谅的、原则性的错误，十剑宗和须弥天能放过这机会？
　　度难上前, 双手合十, 慈悲善目：“阿弥陀佛！林施主, 苦海无涯, 回头是岸。你夺舍无辜之人, 勾连血魔宗暗害沈家, 今日更是散播瘟疫毒害全城，其罪罄竹难书矣。还望束手就擒，随我等回去。”
　　林芝潮冷笑：“冠冕堂皇。”
　　姚宗元笑呵呵一副和事佬的模样，吐出的话却带着刺儿：“林老头，你不会以为自己犯下如此大如此多的罪过，只因自己是天元宗老祖，便能被原谅吧？劝你乖乖束手就擒，否则天元宗要随你一起臭名昭著，人人得而诛之！”
　　林芝潮笑意越发讽刺：“哈！我束手就擒，你等便会放过天元宗？”
　　简直搞笑！
　　“冥顽不灵。”度难叹息。
　　“我就说不要跟他废话。”姚宗元一边说，一边活动筋骨。
　　两人表情轻松。
　　主要这不过是林芝潮的一部分神魂，修为勉强到分神，又怎会是两位合体境的对手呢？
　　然而，林芝潮却仰天哈哈大笑起来：“姚宗元、度难，你两个在合体境停留多久了？在接下来有限的寿元中，再也没有寸进，你们真的甘心？”他猛地指向沈夜苍，“你们已经知道这小子是丹神血脉了，那你们也应该清楚，丹神的传承中可是记载着不灭丹的！只要吃了它，便是与天同寿，长生不老！届时，无法飞升又如何？我等便是这天元大陆永世不灭的王！”
　　姚宗元眉梢微动：“林老头，你已经疯魔了。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死。”
　　林芝潮深深地看着他俩：“他已经拿到了不灭丹的丹方，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寻找其中材料。不灭丹最主要的几味材料，其实是四大宝兔，而现在，在你们面前的这个沈夜苍，已经集齐了玲珑宝兔、天运宝兔和阴阳宝兔。你还觉得，长生不死是虚幻的吗？”
　　姚宗元一滞，与度难一起视线在顾太极身上一绕，然后落在沈夜苍身上两只兔子上。
　　沈夜苍面无表情，平静地接受着二人的审视，声线同样没有一丝起伏：“不错，我知道不灭丹的丹方，也知道如何炼制。”
　　姚宗元目光微动。
　　度难猛地闭眼，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姚施主，不可犯下贪戒。”
　　姚宗元闻言不爽地白了他一眼：“你在劝我，还是劝自己？”
　　“佛曰四大皆空，如此看来，贫僧距离超脱之境还差了许多。”度难感慨，再睁眼时，目光已经平静下来。
　　“呵呵，老夫可没犯下贪戒。”姚宗元抚了抚山羊胡，意味深长地瞥了沈夜苍怀中的顾余一眼。
　　他是知道顾沉渊那段虐恋情深的。
　　玲珑宝兔的身份，稍稍一联想便能猜到。
　　而要炼制不灭丹，就得杀了顾余，他还真做不到。
　　至于什么长生不死。
　　无所谓。
　　他并没有长生不死的执念，只是惋惜自己永远无法踏足那传说中的境界罢了。
　　想着，姚宗元没再给林芝潮开口蛊惑度难的机会，一出手便是杀手。
　　一道剑光无声无息掠过。
　　林芝潮仍旧维持着惊愕的表情，神魂瞬间四分五裂，然后化作白色的微光，散溢在空气中。
　　度难见状也不磨蹭，云淡风轻地朝“刺客”伸出一掌。
　　平平无奇，甚至看不到掌风，然后下一息，“刺客”的胸膛便开始凹陷，然后“砰”地一声倒地，死不瞑目。
　　一人一击，轻松解决。
　　沈夜苍不由捏紧拳头，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变强！
　　终有一天，他会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身边重要的人。
　　这时，姚宗元确认林芝潮已经神魂湮灭，便走到沈夜苍面前，拍了拍他肩膀，道：“一部分神魂被打灭，林老头儿那边会有感应，我要立刻回十剑宗安排讨伐天元宗之事了。那‘毒老’你不用担心，他打算投毒的计划也被你猜中，已经被我守株待兔，直接解决了。”说着，他便打算走人。
　　“前辈。”沈夜苍喊住转身欲走的姚宗元，又看向度难，“两位前辈真的甘心余生再无寸进么？明明不缺天资，不缺资源，却因为苍天有缺，无望飞升，你等心中不遗憾么？”
　　姚宗元与度难俱是一愣，随即豁达地相视一笑。
　　到了他等的境界，不可能不知道无法飞升是这片大陆出了问题。但古往今来，多少大能尝试过改变一切，你看有人成功了么？
　　“不认命又能如何？难道你要我等将你抓住，威胁你去炼制那不灭丹么？”姚宗元轻笑着自嘲。
　　沈夜苍平静地说：“我的意思是，苍天有缺，那么为何不补天呢？”
　　姚宗元和度难瞬间目光一厉：“什么意思？！”
　　沈夜苍看向空性和不远处抱住赵志尸体的戚风雪。
　　“阿弥陀佛。”度难见状，双手合十，撑起无形的光罩，将包括顾余和顾太极在内的五人笼罩。然后，他开口：“还请沈施主具言补天一事。”
　　沈夜苍极为平淡又快速地将天元大陆无法飞升的原因讲述了一遍：“若无法补上裂缝，天魔总有一天会入侵天元大陆，使得这个世界走向灭亡。”
　　老生常谈，这些顾余都是知道的。
　　但接下来沈夜苍的话，便是他听着都有些惊讶——
　　“而巧的是，我恰好知道一种补天之法。”
　　“嗯？！”姚宗元和度难瞳孔骤缩。
　　若真能补天成功，岂不是说他等也可挑战飞升了？
　　“补天丹。”沈夜苍顿了顿，解释：“所需材料很简单，只有两样。”
　　“什么？”
　　沈夜苍低眉，语气波澜不惊：“天元大陆各族气运凝结的气运结晶，以及，仙人身躯。”
　　顾余怔了怔。
　　气运结晶，这个他能理解。
　　但，仙人身躯是什么意思？
　　难道要仙人的……尸体？
　　姚宗元也觉得荒谬：“你什么意思？我们要上哪儿去找仙人身躯？”
　　沈夜苍声音冷酷：“意思是，需要有人飞升成仙，并在成仙的那一瞬间，放弃进入仙界，将自身身躯作为炼丹材料，投入炉鼎。”
　　霎时间，姚宗元与度难沉默了。
　　舍己为人，听着伟大，但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呢？
　　姚宗元与度难能走到如今的地位，不知经历了多少腥风血雨，哪有如此纯粹的舍身救世之心呢？
　　静默片刻，度难忽然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贫僧愿效仿地藏王菩萨，为大陆众生谋求一线生机。”
　　姚宗元愣了愣：“度难和尚，你不要冲动。”
　　度难微微一笑，目光清澈：“我意已决，姚施主不必再劝。只是在我冲击大乘前，还有许多事需要解决，恐怕要叫沈施主暂时等上一等了。”
　　沈夜苍恭敬地朝他施了一礼：“以我如今的境界，尚无资格炼制补天丹。因此度难大师不必急于一时。”
　　“原来如此。”度难笑了笑：“那沈施主可否给我一个具体的时间？”
　　“待我晋升合体，我会通知度难大师。”沈夜苍言简意赅。
　　“好。”度难颔首。
　　大概是已经下定决心，他看起来越发平和，周身竟亮起淡淡的金光，修为悄不声息地精进一大步。
　　度难怔了怔，随即双掌合十：“阿弥陀佛。”
　　姚宗元一脸复杂。
　　看来度难是真的打算牺牲自己，否则心境上不会有进步，也不会获得天道的馈赠。
　　天道有灵，这是打算押注在度难身上，倾尽一切助度难飞升了么？
　　“另外……”沈夜苍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空性可能要还俗。”
　　“嗯？”度难睁开眼，难得露出其他情绪：“为何？”
　　“他有了心悦之人。”沈夜苍为他说话：“希望他还俗之时，须弥天不要为难他。”
　　度难扶额：“怎会如此……”
　　空性可是他看好的须弥天下一任佛主！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2章 皇家逸事【二更】
　　他叹息一声, 道：“如今的须弥天，急需改变。我本意是培养空性作为下任佛主，如此, 即便我离去，也不必担心宗门衰落……”
　　“可他要还俗。”沈夜苍直言不讳。
　　“只是有心悦之人罢了……”度难苦涩一笑：“人有七情六欲, 此乃本性。而须弥天压抑人欲, 乃逆天也, 早晚要出大事。”
　　顾余竟无言以对。
　　很好，正话反话都被你说了。
　　度难沉吟片刻, 还是道：“我会给予空性考验。若他能通过考验，他便是须弥天的佛主。哪怕他重立新法, 允许僧人结婚生子, 吾亦不会反对。”顿了顿, 他又看向姚宗元：“让姚施主看笑话了。”
　　在他看来, 须弥天如今条条框框太多，门中弟子被压抑了本性，心境便无法提升。而佛门最讲究的便是心境和悟性。心境太差，哪怕修为再高也会走火入魔。
　　而空性是难得的心性纯明，天资卓越之人。
　　若他能主导须弥天的改革，那也不错。
　　毕竟待他牺牲, 须弥天失去了他的庇佑，必然会迎来衰落。哪怕其他宗门念在他救世之功, 以及有姚宗元等人的庇佑, 也非长久之计。须知祸起萧墙；千里之堤, 溃于蚁穴。
　　“怎么会？”姚宗元摆摆手, “我家麻烦也一大堆呢！”
　　杜英跟顾沉渊不合, 估计现在没几个修仙宗门不知道吧？
　　杜文殊如今受了伤, 大师兄的称号隐隐被沈夜苍占据。明明杜英尚未卸任，但关于下一任宗主是谁的讨论却隐隐风靡宗门，就连长老们也各执己见，纷纷占位……
　　姚宗元甚至能想到，若自己这把老骨头不在了，十剑宗会立马内讧。
　　到时候宗门分裂，说是随时会败亡也不为过！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姚宗元不由感慨。
　　但不得不说，他的心已经偏向了沈夜苍。
　　要不是知道沈夜苍和顾余是一对儿，他是完全不介意将自家孙女儿介绍给对方的。
　　不提姚宗元和度难是如何打算的，既然商议已定，两位便打道回府，准备回去召集宗门弟子，正式对林芝潮以及天元宗宣战。
　　而度难在离开前，走到空性面前。
　　“老祖……”空性双手合十，表情平静：“弟子意欲还俗。”
　　“我已知了。”度难回答。
　　他瞥了眼空性手腕上的黑蛇，对方鳞片中隐隐有金光游动，透出几分不俗。
　　度难温和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随我回宗，若你能通过我的考验，我可以破例让你在不还俗的情况下与道侣在一起。”
　　空性目光微亮：“真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度难轻笑。
　　“多谢老祖！”空性顿时激动得眉飞色舞，全不复往常模样。他又蓦的顿了一下，低眉看向手腕上的佘青夷，抬手轻抚。
　　明明刚才那么大的阵仗，佘青夷都没醒，然而空性指尖掠过，他便蓦的睁眼：“嘶？”
　　干嘛？
　　空性将佘青夷从腕间拿下，表情温柔：“青夷，我需要随老祖回宗门一趟，你在桃源村等我，我会来找你。”
　　佘青夷漂亮的竖瞳一眯，传音：“空性，我不需要你为我还俗。”
　　空性向他传音：“老祖说，有不还俗也能与你在一起的方法，我想试试。”
　　佘青夷扭头看向对方口中的老祖。
　　——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看起来不像坏人，但谁知道呢？
　　世界上两面三刀，面慈心苦的人还少吗？
　　佘青夷冷哼：“你别被他骗就行。”
　　“老祖修为高深，何必骗我？”空性无奈地笑了笑，又轻柔抚摸对方漂亮的鳞片：“总之，你等我。我一定会去找你。”
　　佘青夷垂首，咽下所有想说的话。
　　他想说：我不需要。
　　但他不敢面对空性的眼睛。
　　最终，他开口：“我的龙气怎么办？”
　　“我回来就给你！”
　　“嗯……”
　　没有承诺，也没有拒绝。
　　空性唇侧笑意加深，温柔缱绻。
　　佘青夷扭头，快速跳到沈夜苍的肩膀上，懒洋洋地闭上眼。
　　然后，度难便带着空性走了。
　　紧接着，姚宗元陪戚风雪埋葬了赵志的尸体，也带着对方离开。
　　戚风雪是指控林芝潮的最佳人证，她虽心有死志，却强撑着口气，想要先将林芝潮拉下马。只有看着对方死去，她的恨意才能罢休。
　　待所有人都离去，沈夜苍也找到了被打晕的江瑞等人，将其救醒。他并未告知详情，只说他请来了老祖，将血魔宗之人全部杀死。然后便安排江瑞组织人手，维护城池治安。
　　不到三天工夫，所有感染瘟疫之人都痊愈了。
　　于是，佘青夷也来辞行了。
　　“你要回桃源村了吗？”顾余问。
　　佘青夷表情冷淡：“我有事要做。做完……就回桃源。”
　　“好吧。”顾余没有挽留他。
　　虽然好奇佘青夷要去做什么事，但最终也没有多问。
　　而接下来，大陆上可谓风起云涌。十剑宗与须弥天祭出戚风雪，揭露了天元宗林芝潮的真面目，要求林芝潮自裁以谢天下，否则，便将一起打上天元宗。
　　而天元宗对此却保持沉默，并开始召回各地弟子，关闭山门，一副严阵以待，以备大战的样子。
　　三大宗陷入诡异的沉默。
　　半个月后，三宗出现小方面冲突。
　　又过了一个月，三宗中低层齐出，战斗正式打响。
　　到了最后，除了合体境大佬没出手，三宗已经打得不可开交！
　　天元宗虽然底蕴深厚，但林芝潮缺失大半，早已是强弩之末。没有老祖撑腰，向方洲等人下意识心虚，在抵抗时也显得软弱，连带着整个宗门都底气不足。于是，便显得另两宗气势如虹。
　　沈夜苍宛如黄雀在后，在小安村静静地等待战局出现转折。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很清楚，天元宗不可能一下子打死。
　　果然，如他所料，在大概三个月后，天元宗举宗迁移，竟是跟血魔宗直接合并！一些宗门弟子本以为勾结血魔宗什么的是其他宗门的污蔑，结果chi裸
　　裸的事实在眼前，许多人崩溃之下竟是直接叛离。
　　一开始是三三两两偷偷逃，最后便是成群结队，但被掌门下令拦住，最终引来双方冲突，死伤无数。
　　由此，天元宗的名声彻底烂了。
　　而此时，顾余已经恢复了人形。
　　他跟沈夜苍天天黏在一起，过得别提多开心多顺畅了。
　　然而，他心里还是有隐忧的。
　　按照原书的剧情，“沈夜苍”带着他的恋人们飞升了。他的恋人包括了龙族敖春深，鬼女无忧，赵雪晴和狐女等等，涵盖了人妖龙鬼四族，这真的没猫腻吗？而且，他们是真的飞升了吗？还是说被天道当做了补天丹的药引？
　　沈夜苍又是从何得知补天丹的存在的呢？《丹神谱》吗？
　　顾余总觉得，沈夜苍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好吧，话说回来，所谓气运结晶，是需要大陆各族气运的。如今，半妖、妖族和鬼族的气运是不用担心的。前两个不提，鬼王擎苍并不能代表鬼族，相反，掌控着鬼族气运的其实是阴阳宝兔顾太极。所以，他跟沈夜苍目前只需要获得人族和龙族的气运。
　　龙族是大麻烦，跟人族向来不对付。虽然跟沈夜苍和顾余的关系不错，但也不是那种说交出龙族气运就交出来的关系。顾余目前能想到的，就是治好敖春深。这就需要七色生魂丹。只要等沈夜苍修为提高，七色生魂丹想要多少都没问题，那么唯一需要斟酌一下的，便是人族气运了。
　　人族气运并不在修仙门派中，而在人间皇朝中。
　　修士不能代表人族，而黎民百姓可以。
　　算算时间，马上便是人族一年一度的苍天祭。
　　这是人族的节日，是向天道祈求风调雨顺的日子。
　　姚宗元于是致函须弥天，约定双方派出弟子，一同参加天元皇朝的苍天祭，而十剑宗派出的代表，便包括了沈夜苍和顾余。
　　虽然不舍，但两人还是悄无声息地离开小安村，动身前往皇朝首都。
　　路上，顾余顺便打听了一下这个皇朝的具体信息。
　　当朝皇帝名叫赵恒，在位已有40多年，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昏君。据说，这位皇帝非常好色，见一个爱一个，后宫佳丽三千，人、妖都有。而今，最受这位皇帝宠爱的则是一个叫明摇的狐妖。
　　顾余对此表示震惊。
　　说好的人族排斥妖族的呢？
　　这皇帝这么荤素不忌的吗？
　　“呵呵。”跟他分享八卦的客栈老板不屑一笑：“您是没去京城吧？”
　　顾余点点头。
　　“怪不得。”他笑道：“我跟你说，这京城里哪个大官儿不养半妖和妖族啊？不过他们是偷偷地养，陛下是明着养！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嘿嘿，这种道理您应该懂的吧？”
　　顾余瞬间想到当初在万宝商会，鹿暖暖和杨绒绒出现时，在场其他人那激动的模样。
　　原来是被这皇帝影响的吗？
　　“而且啊……咱们这位陛下还有一个广为人知的故事呢！”客栈老板抽着旱烟，见周围人都竖着耳朵倾听，不由心中得意。
　　顾余挑眉，将一枚银锭丢到他怀里：“您说说。”
　　客栈老板确认了一下银锭重量，立即眉开眼笑：“二十多年前啊，咱们这位陛下爱上了一个妖族女人，冒着天下大不违，将她封为皇后！彼时无论是太后还是臣子，都坚决反对，但陛下却硬撑下来，坚持己见。啧啧，咱们民间啊，都说陛下重情重义，是个好男人呢！”


第123章 明摇【三更】
　　顾余微讶。
　　将妖族女子抬为皇后, 确实是冒天下大不违啊。可看客栈老板的态度，以及对皇帝花心的评价……看来结局并不美好。
　　“然后呢？”他问。
　　“嘿嘿，然后你猜怎么着？三年后, 不知谁跟皇帝进献谗言，说什么如今天下灾祸, 都是因为一国之母是妖族导致的, 关键是, 皇帝居然还信了，还不由分说将皇后血祭天下, 将自己那半妖太子打入冷宫！”他左右看看，压低声线鬼鬼祟祟地对顾余说：“我表叔曾是宫里的太监, 他跟我说, 其实是当年皇帝得了某个怪病, 太医说只有妖族的妖丹做药引才能治好, 于是……呵呵，你懂的。”
　　顾余狠狠蹙眉，满心的厌恶。
　　虽然不知道这老板最后这段话是编的还是真的，但显然，将那妖族女子血祭天下是真的。真是可笑啊，天下灾祸连绵, 其实是天道抽取了人族气运导致的，结果皇帝却怪罪在一个无辜的妖族女子身上……
　　欲加之罪, 何患无辞？
　　反正他对这个叫赵恒的皇帝没啥好印象了。
　　不过话说回来, 这个姓名, 是不是跟某宋的皇帝重名了？
　　一路上悠哉悠哉, 终于在三日后到达了皇都。
　　两人在十剑宗的驻地住了两天, 便见到了杜文殊和空性。
　　空性依旧是佛子, 但明显成熟了许多。他脸上仍是那温和的笑容，但限于面对顾余和沈夜苍，在对己方弟子时，他表现得明显更严肃，其他弟子在面对他时显然也很紧张。
　　至于杜文殊，倒没对顾余和沈夜苍表现出什么格外的亲近或疏远，只是平淡地点点头，边待着其他弟子进入驻地。
　　顾余也不在意，直接跟空性找了家酒馆聊天。
　　方入座，空性便满脸忧虑地问：“顾兄、沈兄，这三个月，你等有与青夷联系么？”
　　顾余一愣，摇头：“没有。”
　　“这样……”空性抿唇，眼中是藏不住的担忧。
　　“他跟我们道别时，说是要去一件事。怎么？他还没回桃源村么？”
　　“嗯。”空性颔首，“我去过一趟桃源村，未曾见到他。”
　　“那就是他的事没办完吧。别急，青夷修为不低，应该不可能出事。”
　　“希望如此。”空性叹息，心里却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对了，你通过度难老祖的考验了吗？”顾余笑呵呵地转移话题，缓解他的忧虑。
　　空性牵了牵唇角，眉眼间笑意温柔：“嗯。待我成就分神，师尊便会将佛主之位禅让于我。”他这次回宗，并未提及与度难老祖的约定，而是直接向师尊提出还俗，没想到……
　　总之，他见识到了同门的黑暗。
　　或许，这就是度难老祖想让他看到的？
　　空性跌落深渊，又一步步爬起，最终得到了老祖的承认。
　　如今宗门内，人人都对他又敬又畏。
　　三人叙了半天旧，这才分别。
　　第二日，皇帝便颁下圣旨，召见两宗。
　　顾余随着队伍进入皇宫，只见每处宫殿富丽堂皇，尤其是早朝议事的大殿，屋瓦是极品琉璃，地面铺着的更是大块大块切割完整的极品灵石，可谓奢靡到极点。
　　就这，也难怪民间这般疾苦……
　　顾余对这赵恒的印象更差了。
　　正是午间，赵恒宴请两宗。
　　入座后，只听一声细长的太监尖啸声——
　　“陛下到！明妃娘娘到！”
　　然后，便见一个心宽体胖的男子与容貌妖冶的美人在一堆宫女侍卫的簇拥下步入大殿上首。
　　正是赵恒与明摇。
　　赵恒看上去很胖，但面颊瘦削，一副精气不足的模样，勉强能看出年轻时是个帅哥。而那美人则大胆地露出狐狸耳朵和柔软的狐狸尾巴。
　　别说，顾余的视线也下意识落在那晃来晃去，看起来很光滑的尾巴上。
　　狐娘唉！
　　可惜选择了这么个傻逼！
　　顾余有些恨铁不成钢。
　　作为妖皇，有机会一定要谴责一下对方。
　　沈夜苍顺着顾余的视线也望了过去，不由目光一暗。
　　呵。
　　“见过陛下。”
　　杜文殊和空性作为两宗代表，齐齐向赵恒见礼。
　　赵恒露出温和的笑脸：“两位便是十剑宗与须弥天的天骄吧！果然一表人才。请坐。”
　　接下来便是熟悉的吹捧环节。
　　不过空性并不擅长捧人，全程保持沉默，唯有杜文殊长袖善舞，满面微笑地陪赵恒说话。
　　顾余发现，皇宫准备的午膳味道确实不错，于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们聊天，自己吃菜吃得欢快，还时不时给沈夜苍夹夹菜。
　　眼见着一顿饭的时间即将过去，空性正要表明来意，便听赵恒突然道：“对了，正好两宗仙师都在，朕这里正有一事要与二位商量。一月前，竟有半妖潜入大内宝库，意图盗宝。幸被宫中供奉发现，将其抓住。谁知此半妖不知好歹，见到朕后差点暴起伤了朕！”他说到这里，简直是咬牙切齿，想来应该是被那半妖给打伤了。他继续道：“朕以为，如今天下灾祸连绵，正值苍天祭，此半妖出现得如此巧合，或许是天道的旨意，不如拿他做苍天祭的祭品，以祈求天下太平！”
　　顾余缕了一下。
　　说来说去，就是这半妖伤了他，所以干脆拿他祭天？
　　“不可。”空性开口，满眼慈悲：“半妖亦是人命，怎能用来祭天？”
　　“可他盗宝，还袭君，不该死吗？”赵恒反问，面色不虞。
　　“上天有好生之德，怎会看着自己孕育的生灵被作为祭品献给自己呢？”空性并不知道赵恒曾经拿皇后做祭品的事，只是就事论事：“以人命作为祭品，乃逆天悖德，反而会得罪苍天！”
　　赵恒的脸瞬间黑了下来，沉着脸没吭声。
　　十剑宗如今与须弥天是盟友，因此杜文殊并未反驳空性的话，但也没支持。
　　在他心里，拿什么祭天都是无所谓的。
　　重要的是完成老祖的任务，成功收获人族气运罢了。
　　可问题是，皇帝昏庸无道，天下灾祸连绵，民心早已涣散，这样聚集出的人族气运，能顶用吗？
　　恰好此时，只见那明摇挽住赵恒的手臂，婉转中勾缠着丝□□惑的声音响起：“既如此，便按照往常规矩，来举行苍天祭吧。”说着，她嗔笑着睨了赵恒一眼：“陛下以为如何？”
　　赵恒被这一眼的风情迷得五迷三瞪，立即傻乎乎地摆手：“便照贵妃的意思来办吧。”
　　明摇勾唇，笑容越发娇美。
　　顾余扶额，竟有些无法理解。
　　这位狐妖姐姐这么漂亮，到底看中了这胖子什么？
　　等等，难道是异世版妲己，专门为覆灭天元皇朝而来？
　　哈哈，好吧，开个玩笑，怎么可能？
　　然后，他便感觉有一道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
　　他定睛一看，正是妲己……啊不，明摇。
　　嗯？
　　察觉到自己的视线被发现，明摇并不在意，反而朝他轻轻点了下头。紧接着，他便听到了一阵传音。
　　顾余挑挑眉。
　　当天午膳结束，顾余和沈夜苍没急着回宗门驻地，而是找到一家叫满芳阁的酒楼。
　　“见过妖皇陛下。”美貌的狐妖已经等在那里，见到顾余，立即福身见礼，温言软语道：“妖皇陛下，奴家名为涂山明摇，乃妖界涂山一族的圣女。不久前便听闻您登基为皇，可惜奴家人在凡间，否则定会为您庆祝。”
　　“不必多礼，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顾余摆摆手，开门见山：“你叫我来，是有什么事？”
　　明摇于是不再客套地废话，双眸微暗，低声道：“我有一好友，乃是黑蛟一族的圣女。她性格温柔内敛，善解人意，与我最为投缘。谁知我闭关三十多年，出关后却听说……呵呵，我那好友恋上凡间的人类帝王，还做了对方的皇后。结果……呵！”明摇轻嘲一笑。
　　修士闭关，便是闭个三五百年都不稀奇，尤其妖族这般长寿种。
　　可她又怎会想到，仅仅一次闭关，便与好友天人永隔了呢？
　　顾余听到“黑蛟”时，莫名心头一跳。
　　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可一时又不太确定……
　　“然后呢？”沈夜苍开口问，“想必你成为赵恒的妃子，是来为朋友复仇？”
　　“不错。”明摇颔首，眸光泛冷：“身为皇帝，最看重的无非自己的狗命和王朝的千秋万代。而我，便要毁了他最看重的这些东西！”
　　哦豁，还真是妲己！
　　顾余不由眼前一亮。
　　明摇道：“我求见妖皇陛下，并非要求陛下协助我完成野望。陛下身为半妖，对人族亦有感情，因而奴家并不强求。只是如今有一事，却要劳烦您出手。”
　　“什么？”顾余兴致勃勃地问。
　　“我那好友，为赵恒孕有一子。我进宫后便多方打听此子下落，却只听说他早已死去。”明摇叹息一声，却让顾余心惊肉跳，感到一种诡异的强烈的既视感。只听对方继续说：“我本是信了，然而一月前，那孩子居然出现了，而且还是来皇宫盗宝的！”
　　“等等！”顾余忍不住打断她：“你好友的儿子，叫什么？”
　　“哦，他叫佘青夷。”


第124章 祭品【一更】
　　好家伙！顾余直呼好家伙！
　　他就说怎么既视感这么严重！那废后是黑蛟妖族, 佘青夷是黑蛟半妖，而且还十分仇视人类，这怎么看都不像巧合。
　　原来是有这样的过去吗？
　　自己的母亲被父亲杀死, 自己作为废太子在冷宫中长大，皇宫倾轧本就严重, 佘青夷当时才几岁？肯定过得很惨, 也难怪他会仇恨人类, 甚至不相信爱情到疯魔的地步……
　　再一想到就在刚刚，那狗皇帝似乎还提出要拿佘青夷祭天？
　　呵。
　　他或许根本没认出那是自己的儿子吧？即便认出也不会在意吧？毕竟他连自己女人也拿去祭天了。
　　一时间, 顾余对佘青夷充满怜爱。
　　同时另一边，沈夜苍在听到“佘青夷”的名字时, 不由挑了挑眉, 若有所思。
　　“你们认识？”明摇注意到两人微妙的表情, 立即反应过来。
　　“是, 我们是朋友。”顾余点头，然后想起明摇刚才说，佘青夷是去宝库盗宝的。
　　盗宝？
　　该不会是七色生魂丹吧？
　　“那真是皆大欢喜。”明摇轻轻拍了拍手，“想来请你们将他救出来，应该没问题了？”
　　“为什么要救出来呢？”沈夜苍忽然开口，意味深长地看向明摇：“报复一个人最好的办法, 难道不是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曾经嫌弃厌恶的人顶替他的位置，将他踩在脚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么？”
　　明摇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
　　沈夜苍勾唇：“没什么, 只是觉得这皇位, 可以换个人来坐坐。”
　　*
　　几日后。
　　苍天祭当天。
　　赵恒一身华美的龙袍, 踏上长长的台阶, 来到太庙中央祭告天地的祭坛。
　　他将手中的文书铺开, 一字一顿地读道：“维天元历947年, 朕恒敢告苍天，朕既登基，夙兴夜寐，战战兢兢，无敢怠也。然民生多艰，灾祸频发，不聊生也。特献半妖为祭，祈我家国，永袛升平。尚享！”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能传递至整座太庙。
　　因此，空性听到他的话，首先蹙起眉头。
　　怎么又要献祭半妖？
　　正想着，赵恒已经毫不犹豫地鼓掌三下。
　　紧接着，便有四个护卫扛着一个被黑布盖住的笼子，面不改色地来到台阶下。
　　而后，赵恒的贴身太监上前，将黑布掀开。
　　坚固的牢笼以符箓封印，上身袒露，下身则是黑鳞蛇尾的男子脸色苍白地盘坐中央，漆黑的竖瞳因为骤然的光亮而缩了缩，紧接着冷冰冰地打量四周。
　　几乎本能的，他感应到熟悉的气息，扭过去。
　　霎时，四目相对。
　　“青夷？！”空性瞳孔骤缩。
　　佘青夷愣了愣，似乎意外空性的存在。他直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即扭头，看向高台上那衣着华美，却又肥胖丑陋的，高高在上的帝王。
　　他听到了对方的祭词。
　　不就是要拿他做祭品么？
　　只能说，很符合这个男人的本性。
　　虽然当年仅有三岁，但作为半妖，佘青夷比同龄人类更加早熟，所以，他深刻地记得当年这个男人做了什么。
　　许多人只当他是三岁小孩儿，当着他的面说话根本不顾忌，所以佘青夷也由此知道了许多事。
　　比如，太后与一众大臣不满妖族成为人族皇朝的皇后，各种危言耸听，造谣诽谤：什么他母亲是蛇蝎心肠，接近皇帝是别有目的；什么他母亲水性杨花，经常勾引侍卫大臣……
　　而赵恒是软根子，优柔寡断不说，还多疑。两人再深厚的感情，也敌不过周遭所有人反对的声浪。而带来的，便是无尽的矛盾和越来越深的裂痕。
　　紧接着，太后又联合太医给皇帝下药，串通高人言称这突如其来的大病与连年的灾殃都是天道警示——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皇帝信了。
　　然后他的母亲便被献祭了。
　　最搞笑的是，皇帝其实是想连他一起献祭的，反而是太后，以“虎毒不食子”的名义让他活了下来。
　　可惜佘青夷一点儿也不感激对方。
　　因为对方并非怜悯他年幼，而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有噬子的坏名声。所以佘青夷的童年过得非常惨，惨到他自己一直不愿意去回忆，一想到那痛苦的过去便会产生窒息的错觉，恨不得将所有人类全部赶尽杀绝！
　　所以，他感激救他于水火的顾沉渊。
　　在发现顾沉渊的儿子也是半妖时，他甚至觉得，这是命运，是宿命，是天定。
　　他跟顾余才是最适合在一起的。
　　好吧，说回正题。
　　总而言之，这个男人无论干出什么来，佘青夷都不会惊讶，甚至只剩下麻木。
　　怪只怪自己太冲动，本来逃出去是没问题的，却在看到赵恒的瞬间恨意上涌，想要为母亲复仇……
　　不过，在看到空性时，不得不说，佘青夷有些别扭。
　　他的记忆里，皇宫的宝库里是有七色生魂丹的，所以，他想用七色生魂丹跟空□□换龙气，从此两不相欠。空性继续做他的佛子，而他回到桃源村……
　　没想到丹药没偷到，如今看来，又要被空性救一次了。
　　“青姨？什么青姨？”赵恒听到空性的轻呼，一时迷惑。
　　空性黑了脸，上前毫不犹豫地将牢笼上的封印符箓撕掉，随即双掌用力，将门扯断。
　　佘青夷的手脚上也绑了锁链。
　　这是防止将他拉出来献祭时忽然暴起。
　　空性握住佘青夷的手将他从老龙中救出，随即抬眼，一贯温和的脸上写满冷漠：“陛下，您是否应该解释一下？”
　　赵恒全程表情呆滞地望着空性的一系列动作。听到空性的质问，这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语气弱了三分：“这……佛子，您与这半妖认识？”
　　空性没有被岔开话题：“无论我与他是否认识，都不等于您应该在苍天祭献祭半妖。我记得我先前说过，半妖亦是生命，天道面前，众生平等！献祭半妖并不会赢得天道的青睐！”
　　他毫不客气的呵斥让赵恒顿时脸色难看。
　　赵恒下意识望了望左右，没有一人上前为自己说话。
　　杜文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皇宫的供奉们也不愿意得罪须弥天的佛子，未来的佛主。
　　“朕乃一国之尊，想处置一个半妖刺客的生死，应该问题不大吧？”赵恒有些不高兴地开口，“空性佛子，你不要忘了，这半妖不久前行刺了朕，朕想怎么处置他都可以，你无权将他从牢笼中放出吧？”
　　空性一滞。
　　他本能地认为，佘青夷盗宝、行刺一定是有什么理由的。但赵恒的话，同样没毛病。行刺一国之君，不是什么小事。哪怕他有意保下佘青夷，也不好跟十剑宗跟朝廷交代，甚至会因此影响须弥天的风评。
　　他不由看向佘青夷。
　　佘青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确实要杀他，所以这事跟你无关，你不用管我。”说着，他挣扎着想松开空性的手腕。
　　空性反手握紧，目光平和而坚定：“皇帝昏庸无能，致使民不聊生。你行刺他，肯定有你的理由。我相信你。”
　　佘青夷瞬间怔住。
　　他还以为，以空性的性子会秉持公正……
　　倒是一旁的赵恒，听得脸都绿了。
　　他昏庸无能？
　　真以为自己是佛子，就能为所欲为了吗？！
　　赵恒忍不住看向杜文殊，阴阳怪气道：“杜少宗主，须弥天这般无法无天，你们十剑宗难道就没有意见？”
　　杜文殊目光微动，掩住眼中的好奇。
　　空性的性格他是知道的，最是温良恭谨，所以他还是很纳罕，到底是谁居然让空性做出如此出格的举动，而且还是一个半妖……
　　不过，杜文殊谨记老祖的吩咐，十剑宗和须弥天接下来的几十、几百年都会是盟友，所以，他才不会去拆空性的台。
　　他正要开口，谁知恰好此时，一声讽笑响起。
　　佘青夷盯着赵恒，眼底的嘲弄几乎满溢而出：“赵恒，你真认不出我是谁么？”
　　赵恒一愣，惊疑不定地望着他：“你谁？”
　　“我姓佘，我娘便是那被你始乱终弃，夺丹献祭苍天的废后佘曲月。”佘青夷死死盯着他。
　　赵恒懵了三秒，这才从记忆中扒拉出佘曲月这三个字的含义。
　　然后，他的脸白了。
　　祭坛下的一众大臣窃窃私语起来。
　　佘青夷充耳不闻，挥开空性一步一步踏上祭坛：“我没死，你大概很惊讶？呵呵，没错，我不但没死，而且还来为我娘复仇了。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噗通！”
　　赵恒跌倒在地，惊恐地挥舞着袖子：“是你？！不要过来！救驾！快救驾！”
　　祭坛下守卫着的几个供奉面面相觑，瞥了眼看乐子的杜文殊，和明显关切着佘青夷一举一动的空性，最终一动不动。
　　算了，这皇帝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皇家内部的爱恨情仇，他们这些外人干嘛插手？
　　佘青夷手脚上的锁链出现裂痕，一一崩开，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音。
　　他走到赵恒面前，五指成爪，扼住对方脖颈，将其高高拎起。
　　窒息的痛苦让赵恒瞬间憋红了脸，他肥胖的双手拍打着佘青夷的手背，疯狂挣扎。
　　——他的修为全靠丹药堆积起来，根本撼动不了佘青夷分毫。
　　佘青夷不为所动，甚至眼底倾泻出一丝自嘲：“原来这么弱，我怎么不早点来杀你呢？”
　　幼时的他将皇宫看做修罗地狱，长大后一直以为要修炼到很高阶段，才有资格向赵恒复仇。然而如今，这所谓的地狱似乎也不过如此？
　　霎时间，仿佛心头的枷锁被解开，他周身的气息隐隐开始暴动。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5章 新帝【二更】
　　佘青夷勉强将乱窜的灵气压制下去, 五指收缩，深深地望着赵恒。
　　忽然，他的手腕被轻轻拉住。
　　佘青夷回首, 目光不善：“你要阻拦我？”
　　空性摇摇头，然后向赵恒轻描淡写地挥出一掌。
　　金色的佛掌慈悲地穿透他的心脏。
　　“噗！”赵恒眼珠子瞪大, 仿佛丑陋的青蛙, 猛地吐出一口血, 然后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空性对佘青夷温润一笑：“虽然我不知道你与他之间有什么仇恨……但是, 没必要为了这样的小人脏了你的手。”
　　佘青夷喉头微哽，下意识捏拳。
　　所以, 就弄脏自己的手吗？
　　你不是须弥天的佛子吗？
　　佛子杀死一国之君, 不会被宗门惩罚吗？不会被人逮住把柄吗？
　　“为什么？”佘青夷喃喃开口。
　　他无法理解, 空性为何要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他们不过是意外的一晌贪欢罢了, 有必要为此就付出真感情吗？
　　空性无辜地歪头不解：“什么？”
　　依旧是那副干干净净的模样。
　　佘青夷抿唇，垂下眼睑：“没事。”
　　他看向地上死不瞑目的赵恒，神色复杂。
　　哪怕对方已经死了，他的心里却升不起任何高兴或者难过的情绪，唯有解脱。
　　仿佛前尘往事，所有恩怨情仇, 都随着赵恒的死去而散去了。
　　而接下来……
　　佘青夷推开空性，平静地望向祭坛下因为皇帝死去而出现骚乱的大臣们, 脸色平静：“人是我杀死的, 天元皇朝若想找我复仇, 尽管来吧。”
　　说着, 他便准备逃走。
　　然而——
　　“慢着！”一声婉转的女声响起。
　　佘青夷脚步微顿。
　　涂山明摇一身华美宫装, 款款出现。她表情明媚, 甚至没往赵恒那边看一眼，属实是不屑于伪装了。
　　她走到一众大臣身边，漂亮的狐狸眼一一扫过几位重臣，道：“如今陛下薨逝，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我以为，应该趁如今十剑宗与须弥天的仙师们都在，立即选出一位新君继承大典，不知诸位大人们意下如何呢？”
　　“这……”
　　众臣面面相觑，满脸懵逼。
　　事情发生的太快，他们至今没反应过来。
　　再说了，虽然赵恒后宫三千，但他的子嗣却极为稀少，哪怕有，也被明摇给，咳咳，咔嚓了，哪里去找一位合适的皇子来继承大典啊？
　　“明妃娘娘以为，应该选谁呢？”一位大臣忽然问。
　　明摇弯起唇角，意味深长地开口：“这里不就有一位最佳人选吗？”
　　最佳人选？
　　众臣再次懵逼的面面相觑。
　　谁啊？
　　难道……
　　不会吧？
　　有猜到的大臣第一时间抬头，看向祭坛上的佘青夷，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大臣抬头看了过去。
　　听到全程对话的佘青夷一脸懵逼。
　　什么情况？
　　这位曾经来监狱见过自己，自称是他母亲挚友的狐妖到底想干什么？
　　明摇看向佘青夷，意味深长地开口：“你虽是废后之子，但亦是陛下亲子。他昏庸无道，任人唯亲，如今你将其手刃，也要继承他的位置，承担起他的责任。你认为呢？”
　　佘青夷蹙眉，冷冷开口：“我对这位置不感兴趣！”
　　明摇笑眯眯地传音：“你成了人族的皇帝，跟那和尚不正门当户对了吗？”
　　佘青夷面上一黑。
　　谁要跟空性门当户对？！
　　“我再说一遍，我对这位置……！”佘青夷猛地顿住，周身的气息无法克制地暴涨，紧接着，只听“轰隆”一声，天雷殷殷。
　　——他要晋升了。
　　佘青夷抬头望天，又推了推空性：“有事待会儿再说，你离我远点，让我晋升。”
　　“嗯。”空性颔首，面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担忧。他转身的动作一顿，忽然一把扯住佘青夷，低眉吻住。
　　佘青夷霎时全身僵硬。
　　黑云汇聚，狂风呼啸，将祭坛上的旌旗吹得咧咧作响。
　　淡淡的金光在紧贴的双唇间流动。
　　“轰隆！”又一声雷鸣。
　　空性松嘴，眉眼温柔：“小心。”
　　说完，他这才转身离去。
　　佘青夷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蓦的面颊耳朵红透。
　　擦。
　　只是给他龙气而已，为什么要嘴对嘴！
　　烦死了！
　　“啪！”
　　一道紫雷落下。
　　佘青夷狠狠抬头，下半身已经显露出漆黑的鳞片。他一动不动，直接接纳了这道紫雷。
　　“嗞嗞——”
　　紫色的电光在他皮肤表面流动，漆黑的竖瞳因为痛苦微微失神，但也仅止于此。
　　佘青夷一边运转体内的龙气，一边吸纳道道天雷。
　　他的头顶逐渐长出两个鼓鼓的包，黑曜石般的鳞片也逐渐浸透出淡淡的金色。
　　无数人仰首，望着他，仿佛仰望神明。
　　时间无声流淌。
　　终于，雷云消散，霞光万里。
　　“嗷——”
　　一条透明的，身披金光，覆盖天地的巨龙仰天长啸，随即乳燕投林般没入佘青夷体内。
　　佘青夷身上的衣物早就被炸得粉碎，他矗立在祭坛上，一袭鸦羽般的黑发垂落，黑中泛金的竖瞳与下半身的鳞片交相辉映，宛如兽神降临。
　　空性飞身上前，将身上的袈裟披在佘青夷身上。
　　佘青夷瞥了他一眼，没拒绝。
　　空性眉眼含笑，温柔至极：“恭喜。”
　　佘青夷抿唇，开口就是恶劣的语气：“不过是元婴，有什么好恭喜的？”
　　“恭喜你离化龙又进了一步而已。”空性也不怵，依旧面含微笑，灿若桃李：“你头上的这个……是龙角吗？”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伸手想摸。
　　佘青夷猛地后退一步，耳垂通红：“你想干嘛？！”
　　“啊……抱歉。”空性有些失落又有些歉疚地看着他：“龙角还在生长中，我不能摸对吧？”
　　“在不在生长都不许你摸！”佘青夷语气暴躁。
　　空性表情一瞬间可怜兮兮的。
　　“咳咳。”明摇打断了两人的打情骂俏，看向那些大臣们：“各位应该也看到了吧？佘青夷受真龙眷顾，如今已经化龙，正是天命所归啊！”
　　众臣面面相觑。
　　之前给明摇捧哏的大臣忽然双膝跪地：“见过新帝！”
　　仿佛被推动的多米诺骨牌，在瞬间的静默后，无数人选择了低头拱手——
　　“见过新帝！”
　　“参见陛下！”
　　明摇勾唇，笑容明媚。
　　佘青夷望向祭坛下，蹙眉。
　　他根本没有要当人族皇帝的打算好吧？
　　这群人擅自替他做什么决定？
　　他正要开口拒绝，却是蓦的一顿，扫过沈夜苍一眼。
　　“答应。”
　　这是他听到的对方的传音。
　　“凭什么？”佘青夷冷笑。
　　难道这货也要扯什么门当户对？
　　沈夜苍回答：“人皇乃天下之主，坐拥天下财富。”
　　佘青夷淡淡挑眉。
　　所以？
　　“如七色生魂丹这般珍宝，亦不过一句话吩咐下去的事情。你不想跟龙族交易七色生魂丹，获得空性的感激么？”
　　“我只想跟他一刀两断！”佘青夷咬牙。
　　才不是要获得空性的感激！
　　“还可获得人族气运，加速修炼，助你早日修为超越空性。”沈夜苍继续漫不经心地说着。
　　“我干嘛要拿修为跟空性比？”
　　“然后不就可以压倒他了么？”
　　佘青夷罕见的沉默了。
　　压倒……空性？
　　他脑子里不由浮现出空性无力地躺在床上，被他扒掉衣服一脸无助可怜的表情……
　　不、不好！
　　佘青夷捂住脸。
　　沈夜苍那蛊惑的声线仿佛魔音灌耳：“你可是要成为真龙的半妖，就这样被别人压在身下，真的甘心吗？大家都是男人，凭什么是你在下？成为人皇，你便是人族共主，而空性犯下色戒，早晚要被逐出师门，你好心收留他，让他做你的圣僧，日日跟他讨教佛法，届时他岂不是任你摆布，还要对你感恩戴德……”
　　圣、圣僧……
　　嘶……
　　不得不说，佘青夷真的心动了。
　　光是联想一下，明明是冷血动物的他就热血沸腾了！
　　佘青夷余光瞥了眼白纸般用无辜眼神望着自己的空性，不由口干舌燥，赶紧心虚地收回视线。
　　“怎么了？”空性关切地开口。
　　“没事。”佘青夷不敢直视他。
　　“陛下，事不宜迟，不如便由您主持今日的苍天祭，待到安葬了先帝，便立即登基？”明摇的声音响起。
　　“呃……嗯……”佘青夷还在魂游天外，根本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点头附和。
　　“看来陛下同意了，那便这样吧。”明摇眼底闪过一抹狡黠。
　　“呃……嗯？”佘青夷回神。
　　同意什么？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众大臣高呼。
　　佘青夷懵了懵，慢慢反应过来。
　　他刚才好像答应做皇帝了？
　　啧，被摆了一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旁的空性双手合十，低眉敛首，宛如宝相庄严的菩萨，认真且郑重地跟随那些大臣念道。
　　佘青夷颊上一热，忍不住瞪了下方的沈夜苍一眼，随即板着脸冷冷抬手：“平身吧。”
　　空性收礼，仰起脸笑如春风拂面：“陛下可知苍天祭的流程？可需贫僧指引？”
　　佘青夷抿了抿唇：“那就麻烦佛子了。”
　　“喏。”空性眉眼间笑意越发深邃，随即将苍天祭的流程婉婉道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6章 怀孕？【一更】
　　在他的指导下, 苍天祭倒是有惊无险地结束，只是佘青夷全程有些心不在焉罢了。
　　待群臣退去，杜文殊也告辞。
　　顾余、沈夜苍和空性则留了下来。
　　众人回到宫殿中, 佘青夷便臭着脸问：“现在你们谁来跟我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摇笑眯眯地说：“其实是这样的……”
　　她将那天拜托沈夜苍等人将佘青夷救出来的事娓娓道来。
　　本来，她只想救人。然而, 沈夜苍却反问, 为何不杀了赵恒, 将佘青夷捧上皇位？
　　夺走对方的江山，让他曾经杀死的女人的儿子登上皇位。
　　明摇仅仅想象了一下, 便立马同意了。
　　然后，她便温言软语, 诱导赵恒选择继续在苍天祭献祭佘青夷。果然, 空性出手了。
　　嗯, 这也算测试在空性心中佘青夷的重要性吧。
　　接下来的一切, 佘青夷便知道了。
　　不听须弥天圣子劝告，一意孤行的昏君，群臣有什么理由护着呢？难道得为了这昏君得罪须弥天？别开玩笑了！
　　这种修仙的世界，修士才是人上人，皇朝的皇帝，他们根本不会放在眼底, 更何况这些普通的大臣呢？
　　凡人，终究无法与修士抗衡。
　　沈夜苍平静地说：“我需要人族气运, 而成为皇帝对你亦有好处, 我们算是各取所需。”
　　佘青夷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自己刚刚就是被沈夜苍蛊惑, 才无知无觉地同意了做皇帝的！
　　“你想要人族气运, 随便扶持一个傀儡就行, 为什么选我？不知道我讨厌人类吗？只要一想到我以后要住在满是人类的皇宫, 我已经暴躁地想揍你了！”
　　沈夜苍挑眉，瞥了眼空性：“空性，佘青夷对管理一个偌大的皇朝显然不在行，恐怕需要你辅导他。”
　　“我明白。”空性颔首。
　　他很乐意让佘青夷逐渐摆脱对人类的排斥。
　　再且，他也很清楚沈夜苍的用意。
　　补天丹需要各族气运，而佘青夷成为天元皇朝的皇帝后，起码不会排斥将人族气运借出。自己要做的，是协助佘青夷治理好整个国家，争取让人族蒸蒸日上。
　　“明妃娘娘也可以从旁协助的。”顾余插嘴。
　　涂山明摇眯起眼：“别，我可不想打搅小情侣打情骂俏。”
　　“咳咳。”空性面颊泛红，表情羞赧。
　　佘青夷气红了耳朵：“谁跟他打情骂俏！明摇阿……姐，你不是比这臭和尚更了解朝政吗？国事就麻烦你了！”
　　他自己都没察觉，他已经不知不觉被绕了进去。
　　“那好吧。”涂山明摇勾唇，娇艳的双唇配着眯起的狐狸眼，显得明媚妖冶。
　　佘青夷心情稍松。
　　第二天。
　　佘青夷从皇家宝库里找出七色生魂丹，交给空性。空性果然感动无比，主动献上吻，呃不，龙气。
　　莫名的，沈夜苍那段蛊惑的话又出现在佘青夷耳边。
　　他望着空性，沉默了。
　　*
　　几日后。
　　佘青夷正式登基，大赦天下。
　　不过，甫一登基，佘青夷便撂了摊子，和空性一起，跟随顾余和沈夜苍前往龙族，将政事都交给明摇。
　　先前他们答应，要将葬龙谷中死去的龙族的骸骨交还龙族。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佘青夷表示自己是守约的人。
　　而且，佘青夷如今正处于化龙的关键阶段，只要吸收完空性体内全部龙气，便能正式化身真龙。
　　是的，哪怕敖春深，也不过只有真龙血脉。只要他佘青夷化龙，那么他成为龙族的领袖，攫取龙族气运也不是问题！
　　在龙族，真龙拥有绝对的统治地位，对其他龙族拥有血脉上的绝对压制！即便佘青夷曾经不过是一条蛟蛇，四海龙王也无话可说。
　　顾余感觉，冥冥中一切自有安排。
　　自己主宰妖族气运，阴阳宝兔主宰鬼族气运，而佘青夷负责人、龙两族的气运，一切都是刚刚好。哪怕是极难炼制的补天丹，对于如今的他们来说，也并非遥不可及，不是吗？
　　只是这也安排得太好了……
　　难道是天道出手了？
　　算了，不管了。
　　废话少说，总之，四人启程，很快来到东海。
　　不过，在前往龙宫前，沈夜苍趁着佘青夷盘在空性手腕间睡觉，拉住对方传音了一番。也不知说了什么，反正只看到空性耳垂泛红，一脸羞赧，却还是不断点头。
　　当晚，顾余心中好奇，便忍不住问：“你跟空性说什么了？”
　　沈夜苍吻了吻他的面额：“只是觉得，与其我们去求见龙族，不如让龙族来求见我等。”
　　“哦？”顾余眨了眨眼睛，转动了一下脑筋。
　　让龙族求见，得让佘青夷跟空性出力，那肯定跟真龙有关了。唔……是想让佘青夷尽快成为真龙吗？那要想成为真龙，就需要全部的龙气。
　　怎样以最快的速度获得龙气？
　　那当时是……
　　顾余反应过来，感觉他家沈夜苍真是一肚子坏水！不过，他喜欢！
　　嘿嘿~
　　然后，他也被沈夜苍扑倒了。
　　翌日。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咸湿的海风带来一丝灼热。
　　顾余捶着老腰趴在床上，感觉自己有点hold不住沈夜苍那恐怖的精力。
　　这不科学，到底谁才是合体境？！
　　“这里的海鲜不错，我给你带了些回来，要尝尝吗？”沈夜苍坐到床边，一手端着餐盘，一手温柔地轻抚顾余的背脊。
　　“要。”顾余被顺毛得很舒服，当即把什么都忘了。
　　沈夜苍于是笑眯眯地喂他吃鱼。
　　鱼刺已经被挑掉，肉质鲜美有嚼劲，还带着一丝原生原味的鲜气，好吃极了。
　　顾余顿时幸福得眯起眼，一口气吃了五六条鱼。
　　吃着吃着，那丝鲜气转化成腥气忽然上涌，让顾余胃部一阵阵犯呕——
　　“唔！”
　　顾余不舒服地皱眉，一张嘴竟然把胃里的食物全部吐了出来。
　　沈夜苍表情一肃：“没事吧？”
　　“没事。”顾余摆摆手，“有点腥……”
　　“那不吃了。”沈夜苍取出一块桂花糕：“吃点甜的。”
　　“嗯。”顾余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就着沈夜苍的手咬了口桂花糕，淡淡的甜味果然将那股腥气冲散：“好吃！还有吗？”
　　“不能吃太多。”沈夜苍摇头。
　　顾余闻言噘嘴：“我刚刚吃的都吐出来了，现在还饿着呢~”
　　沈夜苍失笑：“哦？合体境也会饿？”
　　“所以你要不要喂饱我？”顾余反问。
　　非常歧义又非常危险的词汇。
　　沈夜苍呼吸一滞，目光幽深：“昨晚还没喂饱吗？”
　　顾余眨了眨眼，瞬间反应过来，一脚踹到他大腿：“滚！”
　　沈夜苍当然不滚。
　　他又取出三枚桂花糕，递到顾余唇边：“喏，我喂你。”
　　顾余咧嘴，笑眯眯地就着他的手将小巧的桂花糕三两下解决，一边吃一边不忘问：“空性和佘青夷怎么样呢？”
　　“还没出房门。”沈夜苍另一只手温柔地抹去他嘴角的残渣，语气平静地回答。
　　“不会要持续个三天三夜吧？”顾余汗汗哒。
　　沈夜苍挑眉：“不要小看了龙的xing欲。”
　　啊这，啊这……
　　顾余有理由怀疑，沈夜苍是在暗搓搓报复佘青夷。
　　正幸灾乐祸着，那股奇异的恶心感又涌上心头。顾余忍不住蹙了蹙眉。
　　难道是桂花糕的甜味太腻了？
　　主要是到了合体境，他已经不需要进食了。这次难得吃点东西，怎么总觉得反胃？是食物的问题？还是他身体出了问题？
　　顾余心里想着，面上却很快恢复了平静，强行将最后一块桂花糕咽了下去。
　　接下来，两人又等了三天。
　　这段时间，顾余也试着尝了尝其他食物，然后发现只要吃到甜腻的食物或者海鲜类的食物，他就会反胃不舒服。
　　他昨天偷偷给雪尾传讯，向对方请教自己如今这是什么情况，只是目前还没收到回信。
　　不过他也没太在意，毕竟不是什么大问题。
　　转眼又过了一天，傍晚时分，从佘青夷和空性的房间里忽然出现庞大的威压，压得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与此同时，天空中有阴云开始汇聚。
　　沈夜苍将客战中的无关人等全部疏散，然后和顾余在楼下等待着。
　　不知不觉，夜色降临。
　　“轰隆！”
　　客栈上方，雷声殷殷，但始终不曾落下。
　　那庞大的威压不断向四周扩散，几乎扩散到全城，让这座靠海小城的民众越发的不安。
　　顾余手里把玩着一只杯子，忽然抬头看了眼天空。
　　一道云气从远处飞来，稳稳地停在小城上空，谨慎地与客栈上空的阴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龙族来人了。
　　顾余不着痕迹地推了推沈夜苍。
　　沈夜苍颔首示意，于是两人一起飞了出去。
　　那云中的龙族并未隐藏身形，见沈夜苍与顾余出现，便化作人形，变成一个高个子的中年男性，朝二人皱眉：“你等是何人？”
　　“见过这位龙族的朋友。”顾余拱手，笑眯眯地开口：“我等乃是敖冬至与敖夏熠殿下的好友，本是想入龙宫会友，不曾想恰好朋友要晋升，便在此守护。”
　　他一边说，一边将两张请柬推到对方面前。
　　那龙族忌惮地瞥了顾余一眼，随即低头看请柬，恍然：“原来是顾余与沈夜苍阁下。”他明显松了口气，但严肃的面容上依旧不见笑容：“我感应到龙族的气息，二位的朋友难道是龙族？”
　　“可以这么说。”顾余眉眼一弯。
　　“哦？”对方眼中闪过一抹好奇。
　　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在下乃是敖知，乃是东海龙宫镇守使，负责守卫东海沿岸安危。”敖知拱手，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
　　“见过敖镇守使。”顾余与他打了声招呼。
　　恰好此时，客栈内散溢出的气息更加庞大，瞬间压得敖知闷哼一声，只觉有什么源自骨髓里的令他敬畏的东西在压制着自己。
　　敖知惊疑不定地望向客栈方向，声音竟有一丝颤动：“顾余阁下，沈夜苍阁下，这是怎么回事？！”
　　能做到镇守使的，不会是简单角色。
　　即便如此，还是被一道气息给压制了！
　　这怎么想都不对劲！
　　而这种源自血脉的压制感……
　　难道……
　　“真龙？！”
　　敖知惊呼。
　　顾余勾唇，笑容意味深长：“敖镇守使好眼力。”
　　敖知不淡定了。
　　他目光灼热得恨不得将客栈的屋顶戳个洞来，急切而焦虑地吐词道：“怎会有龙族在此觉醒真龙血脉？！太危险了！若是遇到歹人可怎么办？不可！我要立即传讯给龙宫！”
　　这个气息，他是绝对不会感应错的！
　　即便错了也没关系！宁可错过，不可放过！
　　想着，敖知指尖多出一道莹润如玉的传讯符。
　　“敖道友，稍等。”顾余制止他，意味深长地开口：“你猜错了，我这朋友并非龙族。”
　　“什么？！”敖知吃了一惊，随即想也不想地否认：“怎么可能？我明明感应到真龙的气息！顾余阁下，不知你为何要骗我？”
　　顾余哭笑不得。
　　好吧，这龙族还挺直脑筋的。
　　一旁的沈夜苍顺势开口，平静地说：“敖镇守使，我等并非骗你。我等这朋友不过是好运得到了葬龙谷真龙的承认罢了。他其实是一只黑蛟，如今吸收了葬龙谷中殒没的那只真龙的龙气，才得以觉醒。”
　　龙族的排外还是挺严重的。所以其实，他们完全可以说谎，说佘青夷是流落在外的真龙。
　　但一来，没必要。因为一旦佘青夷觉醒成功，他便是龙族唯一的真龙。哪怕他曾是半妖黑蛇，龙族也必定会奉其为龙族之主；二来便是，不要小瞧龙族的实力，他们难道不会自己去调查吗？
　　龙族也算妖族的一个分支，只是格外强大罢了。所以，他们也继承了妖族的一些特质，比如纯粹，率直。
　　如果你对龙族耍诡计，那么一旦暴露，就会登上龙族的黑名单。而如果你真诚待人，龙族也会将你当做朋友。
　　所以，顾余和沈夜苍都不打算隐瞒佘青夷的真实情况。
　　“竟是如此。”
　　果然，敖知听了沈夜苍的解释，虽然吃惊，但却很快信了。同时又露出些许唏嘘的表情。
　　葬龙谷有真龙遗骸，龙族能不知道吗？
　　只是那里的瘴气天生克制龙族，会让龙族发疯，所以哪怕四海龙宫想收回那里的真龙遗骸，也是有心无力。
　　有海族借真龙遗骸晋升真龙，龙族是一点意见也没有，甚至乐见其成的。
　　俗话说得好，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诸如锦鲤、蛟蛇这类海族，若是获得一些奇遇，或者龙族的修炼秘籍，都是有机会修成龙的。所以龙族对待这些种族，态度尤其的好。
　　而顾余与沈夜苍口中的好友妖族，既然能得到葬龙谷那位真龙的认可，那绝对是非常优秀的人。敖知天然便对对方升起好感。
　　而就在他们交谈之时，客栈内。
　　龙压已经达到了极致。
　　哪怕是空性也有些忍受不住。
　　佘青夷头顶的龙角已经完全长了出来，竖瞳完全变作金色。此时，他已经是龙形，身上黑色的龙鳞隐隐可见金色的华美龙纹。
　　而在七寸处，更是长出了逆鳞。
　　他痛苦地盘踞在床上，口中不时泄出痛苦的shen吟。
　　空性紧紧抱着他，低声念诵着清心凝气的佛经，试图缓解佘青夷的疼痛。但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的嘴角隐隐有一丝血迹。
　　“嗷！”
　　天地间响起一声痛苦的龙啸。
　　霎时间，雷声殷殷。
　　空性浑身一震，嘴角的鲜血溢出。
　　他不着痕迹地抹去，见佘青夷依旧痛苦地闭着眼，于是轻抚他的龙鳞：“别担心，我会永远陪着你。”
　　“好痛！摸摸我……”佘青夷闷哼在空性耳中却是人言。
　　“哪里痛？”空性立即问。
　　“头……全身……我要炸了！”佘青夷咆哮。
　　空性立即俯身，虔诚地亲吻他的龙角：“痛痛飞，痛痛飞。”
　　奇异的，佘青夷单单是听着他心疼的语气，就觉得那疼痛好像真的飞走了一样。
　　时间仿佛被人为拉扯到无限漫长。
　　但好像也不是很难熬的样子？
　　不知不觉，痛感逐渐减轻。
　　佘青夷睁开眼，便见空性依旧吻着自己的龙角，一只手则小心地，视若珍宝般轻抚着自己的龙鳞。
　　他怔了怔，眼中泛起几分酸涩。
　　他无法理解。
　　他明明一直在将空性推远，为什么这个男人却每次都主动向自己靠近呢？
　　他这么恶劣的半妖，根本不值得空性的喜欢不是吗？
　　“好些了吗？”空性注意到佘青夷睁开，弯起眉眼温柔一笑。
　　佘青夷半眯起龙眼，给他传音：“空性，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空性微愣，低眉，微笑着认真地看着他：“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我毒舌脾气差。”
　　“很可爱。”
　　“我是半妖。”
　　“竖瞳像宝石般漂亮，蛇尾也很可爱。”
　　“我……”
　　空性笑着捂住他的嘴：“因为我喜欢你，所以在你眼中自己的所有缺点，在我眼里却都是我喜欢你的理由。你很好，所以不要妄自菲薄，好吗？”
　　佘青夷沉默。
　　客栈上空，云散雨霁。
　　一道道金光从云层中炸开。
　　佘青夷周身泛起淡淡的金光。
　　一颗圆润的真龙宝珠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逆鳞之中，但他感应到了。
　　他心念一转，从口中吐出龙珠，递到空性唇边：“吃了。”
　　空性一愣，想也不想地摇头：“不可，真龙龙珠是你的命脉，怎能让我……”
　　佘青夷语气暴躁地打断他：“吃了我的龙珠，从此你的命便由我掌控。只要你背叛我，我会立刻催动龙珠让你死！怎么？你不敢吃？哈，我就知道你早晚有一天会背叛我！”
　　空性深深地望着佘青夷：“虽然我知道这是你的激将法……”但，他还是低眉，将龙珠送入口中，“若如此能让你安心，那我便吃了吧。”
　　佘青夷神色复杂：“从此我们便生死相随，永不分离了。”
　　“正合我意。”空性微笑。
　　“昂——”
　　天女散花，麒麟送瑞；四海沸腾，万龙垂首。
　　天空中，一道道异象接连浮现。
　　这是天道庆贺——
　　真龙，诞生了。
　　时隔万年，天元大陆，终于再次诞生了真龙。
　　*
　　东海龙宫。
　　这里正进行着一场盛大的酒宴。
　　四海龙王齐聚，目光灼热地盯着下首的佘青夷。
　　没错。
　　在佘青夷彻底觉醒成真龙后，距离最近的东海龙王第一时间赶到，热情地邀请顾余一行人到龙宫做客。不一会儿，另外三位龙王便赶到了。
　　佘青夷对这样的视线有些不适。他蹙了蹙眉，道：“四位龙王陛下，有什么问题尽可以问我，不必如此……呃，你们这般看着我，让我有些不舒服。”
　　嗯，很好，还是那个有话直说的佘青夷。
　　顾余偷笑。
　　四海龙王闻言面面相觑。
　　随即，东海龙王便轻咳一声，道：“佘青夷殿下，您无需称呼我们为‘陛下’。在龙族，您的血脉是高于我等的。我真名为敖广志，您可以叫我敖东海。”
　　“好吧。”佘青夷抿了抿唇，平静地说：“我很感激葬龙谷陨落的那位前辈将真龙血脉传承给我，也答应将其骸骨送回龙族。我目前已经觉醒了真龙传承，这样吧，待会儿我抄誉一份交给你们。”
　　四海龙王顿时眼前一亮。
　　“那真是多谢佘青夷殿下了！”
　　“叫我佘青夷就好。”
　　“哎~这怎么可以？”四海龙王坚决不答应。
　　双方又是一阵客套。
　　顾余在一边看得不亦乐乎，不知不觉就多吃了几片生鱼片。别说，龙宫的美食真的上等，鲜中带着一丝甘甜，让顾余这种馋虫立即吃上瘾了。
　　谁知吃着吃着，那股反胃的恶心感再次涌上心头！
　　“唔！”顾余捂住胃，一时没忍住，瞬间吐了。
　　沈夜苍瞳孔骤缩，扶住他的背声音急切：“又吐了？”
　　“没事没事，是我吃太多了。”顾余擦干净嘴，尴尬地打哈哈。
　　“你以前吃多了也没见如此。让我看看。”沈夜苍皱眉，说着便搭上顾余的手腕为他诊脉。
　　顾余心里也直犯嘀咕。
　　不过望闻问切对于修士应该没用吧？
　　然后，他就见沈夜苍的眉头越蹙越深。
　　“呃……我没事吧？”顾余惴惴道。
　　沈夜苍沉吟不语。
　　良久，他看向空性：“我学艺不精，可能要麻烦你空性你诊断一下。”
　　“好。”空性于是起身走过来。
　　佘青夷也跟上，担心地问：“不会吧？你不是合体吗？这也能生病？”
　　东海龙王见状，笑呵呵地说：“无事，我东海龙宫有两位医术高超的医修，还有天材地宝无数，必不会叫顾道友有事。”
　　“多谢。”沈夜苍道谢，但想到自己刚才诊断出的结果，感觉那天材地宝可能用不上。
　　另一边，空性也搭上了顾余的手腕。
　　片刻后，他的眉头蹙起：“嗯？”
　　“怎么样？”佘青夷问。
　　“唔……”空性抬头惊愕地看了眼顾余，又认真地感受了一下脉象，最终看向沈夜苍：“沈兄，我等的诊断结果，是一样的吗？”
　　“看来是？”沈夜苍挑眉。
　　空性哭笑不得：“只是……这不可能……”
　　“喂，你们在谜语什么？”顾余听着有些不爽，“我到底怎么了？”
　　空性摸摸鼻子，无奈开口：“顾兄，你似乎……怀孕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7章 虚惊一场【二更】
　　“噗——咳咳！”顾余眼珠子一瞪, 瞬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你你你，你说什么？！”
　　空性满脸无奈地重复：“你没听错, 你怀孕了。”
　　“怎么可能？！”顾余因为过度惊吓，声音瞬间拔高尖利起来。
　　空性摊手：“我亦觉得可疑。但这便是我的诊断结果。”他说着, 不由看向沈夜苍, “沈兄, 顾余是否吃过什么神奇的天材地宝？会让男子怀孕那种？”
　　沈夜苍闻言立即陷入认真的回忆。
　　而顾余已经懵掉了。
　　怀、怀孕了？
　　怎么可能？！他可是男人！
　　但是，这么说来, 吃了想吐不就是孕期常见的生理反应吗？只是因为自己并非女性，所以没第一时间联想到……
　　“咳咳, 不如让本王龙宫中的医修为顾小友看一看？”东海龙王开口。
　　“也好。”空性没反对。
　　沈夜苍想了想, 颔首：“麻烦龙王陛下了。”
　　“呵呵, 小事一桩。”龙王慈祥地笑了笑, 随即挥手遣人去请医修。
　　不过一会儿，便有一个年迈的乌龟海族拄着拐杖走来：“见过四位陛下。”
　　东海龙王摆摆手，说：“龟老，麻烦你给这位小友看一看。”
　　“喏。”龟老拱手，随即看向顾余，有些浑浊的眼珠子上下打量了一番, 语气有些不可思议：“合体境？”
　　“是的。”顾余没否认。
　　“好。”龟老慢悠悠地走到顾余面前，带着老年斑的手搭上对方手腕：“不要抵抗。”说着, 一道纯白色的微光从他指尖涌入顾余体内。
　　顾余只觉这道白光似乎想探查自己, 本能地抗拒。但想到龟老的话, 他强忍住了。
　　于是, 这道白光在他体内四处细细转了一圈, 然后一跃而出, 回到龟老体内。
　　龟老咂摸了两下嘴：“您不是很健康吗？没什么病啊？”
　　“龟老，我与沈兄诊断出顾兄似乎……怀孕了，怀孕自然不算病的。”空性温声解释，对老人家极度恭敬。
　　龟老闻言，发白的眉毛弯了弯。他看向顾余，道：“小友不是人族吧？”
　　“我是半妖。”顾余想了想，解释：“我母亲是兔妖，父亲是人类。”
　　“兔妖啊……原来如此。”龟老呵呵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问：“那小友是希望自己怀孕了呢？还是不希望呢？”
　　“当然不！”顾余眼睛一瞪，想也不想地拒绝。然后又忍不住瞪了沈夜苍一眼：“你也不想吧？”
　　沈夜苍颔首。
　　他才不希望有个小孩儿来打扰他跟顾余的二人世界，哪怕是他跟顾余的孩子也不行。当然，如果真有了，他也会负起责任就是了。
　　龟老见状，笑呵呵地说：“那恭喜你了——你没怀孕。”
　　顾余悬着的心瞬间落了下来。
　　“那……”
　　“从脉象看，确实像是怀孕了。不过，你可以理解为假孕。如果经常抚摸兔子的背脊，会使它产生自己怀孕的错觉，于是身体也自然而然会出现怀孕的反应。只是这种假孕现象经常出现在母兔身上，公兔不算常见……”龟老说着，视线好奇地在沈夜苍等人身上巡游一遍，然后才慢悠悠地说：“不用担心，三个月内这种症状就会渐渐消失。不过这期间，可能会出现想要产乳，做窝等等本能反应。”
　　顾余瞬间涨红了脸。
　　产、产什么？！
　　沈夜苍闻言不由盯过来。
　　顾余一个激灵，抬头狠狠瞪他：“看什么看？！”
　　沈夜苍目光一顿，眼底的笑意一闪而逝：“抱歉。”
　　顾余冷哼：“没有一点儿诚意！”
　　沈夜苍假装没听到，向龟老请教道：“龟老，那么在怀孕期间有什么注意事项呢？”
　　龟老闻言笑了笑：“没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只要记得对孕夫百依百顺就好。”
　　沈夜苍颔首表示理解。
　　这个他在行。
　　龟老交代完，便告辞了。
　　沈夜苍于是直接向龙王道谢。
　　“能帮到你等便好。”东海龙王非常上道地摆摆手，满不在意地开口。
　　于是，众人继续饮酒吃菜。
　　唯有顾余心情不爽还不能发作。
　　三个月啊！
　　他得假孕三个月，还能那啥！
　　想想就好尴尬！
　　不过，这不是他的错啊！
　　都怪沈夜苍！
　　在他变成兔子无法变回人形的时候，天天摸他背脊！兔子的背，那是能摸的吗？坚决不能！从此以后再也不让沈夜苍摸自己的背了！哼！
　　忽然——
　　“青夷殿下，你是否有婚配呢？”
　　顾余忽然听见东海龙王真诚发问。
　　他眨了眨眼，立即回过神，幸灾乐祸地看了过去。
　　佘青夷面无表情地开口：“旁边这位圣僧是我的道侣。”
　　顾余一惊。
　　咦？
　　之前不还别别扭扭的吗？怎么这就确定关系了？
　　空性眉眼一弯，笑容腼腆。
　　东海龙王张了张嘴，一时竟无言以对。
　　这位空性不是和尚么？
　　你们人类玩得这么开？
　　本来还想给佘青夷介绍龙族女子做对象的东海龙王只能败北而归。
　　待一顿饭用完，空性也进入正题。
　　他起身，对东海龙王道：“龙王陛下，听说您需要七色生魂丹。”
　　东海龙王猛地精神一振：“是的！”
　　空性笑着取出一枚玉盒，打开。
　　“七色生魂丹！”东海龙王一眼认出，登时惊喜地瞪大眼。
　　空性爽快地将玉盒推送到对方面前，说：“有了他，贵公主应该会很快醒来。”
　　东海龙王接过，感激又认真地开口：“空性佛子，多谢你为我找到七色生魂丹。你有什么想要的便请直说，只要本王能做到的，一定为你办到。”
　　“我等亦是。”另外三位龙王齐齐开口。
　　空性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那贫僧便直言了。贫僧希望，四海龙王能重新为人间施云布雨。”
　　“这……”东海龙王瞬间愣住。
　　“你刚才不还说，只要自己能办到的一定办吗？”佘青夷忍不住挑眉看过来。
　　东海龙王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道：“佘青夷殿下你有所不知，当初便是人族偷袭了我女儿，害她神魂分裂，痛苦数十载。在这之前，我龙族对人族可是十分友善的！”
　　“但贫僧的七色生魂丹，已经足够救回敖公主了。”空性反驳。
　　东海龙王想了想，叹息：“您说得对。这样吧，我等可以恢复施云布雨，但其他的，请恕我等做不到。毕竟再有人族利用我等的信任来对付我等怎么办？”
　　信任的城墙一旦被打破，便很难重建起来了。
　　空性对此表示理解。
　　恰在此时，沈夜苍平淡地开口：“龙王陛下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在图谋敖公主吗？”
　　东海龙王猛地目光一厉：“沈小友，你知道？！”
　　沈夜苍毫不避讳地开口：“您或许有所不知，我乃是人族丹神世家，沈氏后裔。二十多年前，有人袭击我的家族，满门唯我逃出生天，家族传承的《丹神谱》亦不翼而飞。而在《丹神谱》中，记载着传说中的不灭丹的丹方。其中一味材料，便是真龙珠。”顿了顿，沈夜苍意味深长地说：“而您的女儿，我记得号称最有希望觉醒真龙血脉之人，对吧？”
　　东海龙王脸色难看：“您的意思是，袭击你家族的，与袭击我女儿的是同一个人？”
　　“您女儿遇袭的时间跟我家族遇袭的时间都在二十多年前，您不觉得这很巧合吗？”沈夜苍反问。
　　东海龙王无言以对。
　　确实，所谓的巧合，何尝不是种必然呢？
　　因为得到了不灭丹的丹方，所以瞄准了最容易获取的她女儿的血脉？
　　“这么说来，在葬龙谷挖掘真龙骸骨的那群人，也跟袭击敖公主的是一批人了。”佘青夷非常上道的配合沈夜苍。
　　东海龙王目光微动。
　　这种种迹象，确实很难不叫人怀疑！
　　“那么，沈小友，你有找到仇人吗？”北海龙王发问。
　　沈夜苍颔首：“自然。并且，对方的恶行已经败露，成为正派修仙宗门的众矢之的。”
　　“是谁？！”东海龙王迫不及待地问。
　　“天元宗的老祖，林芝潮。”沈夜苍开口。
　　四海龙王吃了一惊：“是他？！”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合理。
　　世界上又有几人能在东海龙王的攻击下从容退去呢？除非他的修为与其不相上下！这样一来，可怀疑的对象便屈指可数了。
　　而对于林芝潮这样在合体境待了差不多快千年的老怪物来说，永生，的确是永恒不变的追求。为了达到永生的目的，哪怕无所不用其极也在所不惜！
　　想到这里，东海龙王忍不住捏紧拳头，咯咯作响：“好一个林芝潮！哪怕是逃到天涯海角，老龙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东海，你先别激动！”南海龙王无奈地拍拍他肩膀，“这不是还没证据吗？只是猜测、猜测。我记得你那里保留着当初伤害春深的犯人的血？到时候找到林芝潮，验验血不就知道了？”
　　东海龙王眼睛一亮：“有道理。”
　　不过，他已经倾向于相信沈夜苍的言辞了。
　　沈夜苍也不在意。
　　反正他说的都是事实，龙王们想验真假便去验吧。


第128章 探索龙冢【一更】
　　待宴会结束, 东海龙王便安排四人暂时在龙宫住下，然后迫不及待地去联系十剑宗了。他打算立刻举办龙宫夜宴，将包括赵雪晴在内的几个人族天骄请来。等邀请函发出去, 他便和另外三位龙王前往陆地，开始行云布雨。
　　久经干旱的北方, 天降甘露, 困苦已久的百姓终于得以喘息。
　　几日后, 东海的龙族使者将十剑宗的几个弟子带回龙宫。
　　这次受邀来参加龙宫夜宴的，除了赵雪晴, 还有杜文殊和姚凤来等十剑宗天骄，此外空性和佘青夷也得到了资格。
　　魂魄归位的事非常顺利, 顾余虽然没过多关注, 但不过几天就看到了神采奕奕的敖春深和赵雪晴。不得不说, 赵雪晴与敖春深有七八分的神似, 可能是神魂的影响？好吧，都是大美人，但敖春深身为龙族千娇百宠的公主，气质上绝对是完胜赵雪晴的，更别说大病初愈，她苍白的脸色为她平添脆弱的美, 头上的龙角更是充满韵味。
　　神魂归位后，敖春深便第一时间来向顾余等人道谢。
　　不过彼时, 顾余正被这假孕影响, 一会儿焦躁地想筑巢, 一会儿又忍不住去摸自己的肚子, 明明知道那里面什么都没有, 却还是露出“母性”慈爱的光辉, 然后反应过来后重复焦虑。
　　幸好沈夜苍一直陪着他，让他逐渐适应过来。
　　时间很快来到了龙宫夜宴当晚。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金碧辉煌，到处镶嵌着珠玉宝石的华丽宫殿内，蚌女抚琴，鲛人起舞，一派奢靡气氛。
　　顾余嗅着那香粉的味道，却感觉有些反胃。
　　他低眉，抿了一口清凉的薄荷绿豆汤，这才好了些。
　　在他对面，则是杜文殊。
　　顾余也是好久没见过对方了，这次见面，杜文殊几乎没正眼看过他，打招呼时态度也很平淡，怎么说呢？好像成长了许多？不会再为了宗门利益针对他的感觉？
　　顾余也无所谓。
　　只要杜文殊别来找自己的麻烦就好。
　　隔壁的空性跟佘青夷和和美美地培养着感情，而在不远处，赵雪晴已经跟敖春深成了好姐妹，正眉开眼笑、和和谐谐地聊着天。
　　酒过三巡，东海龙王执杯敬了众人一杯，然后态度和蔼可掬地开口道：“各位，欢迎来到东海龙宫。各位既然有资格参与龙宫夜宴，自是当之无愧的人族俊杰。老龙便在这里预祝各位在龙冢中收获颇丰吧。”
　　众人闻声纷纷举杯回敬他。
　　待宴席结束，东海龙王便将几枚龙鳞交给大家，道：“喏，这是进入龙冢的凭证，记得不要弄丢。”
　　众人接过。
　　然后，他又讲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带着众人来到一条蜿蜒盘旋的龙骸前。巨龙即便死去，依旧威压惊人。全身的骸骨呈淡金色，一看便不简单。
　　顾余抬眼望去，只见着龙骸龙口大张，一片幽深。
　　那里，便是龙冢的入口。
　　“放心，你等身怀龙鳞，龙魂会放你们进去的。”东海龙王笑呵呵地捋了捋长长的龙须，意味深长地开口。
　　众人面面相觑。
　　这种事没什么好犹豫的。
　　顾余直接拉着沈夜苍，走入龙口。霎时，眼前光彩变化。
　　穿过漆黑的龙口，紧接着映入眼帘的便是灰蒙蒙的天幕，无数纯白的云朵，以及云朵上不知用什么材料建成的各种巨大宫殿……唔，或者说坟茔？
　　顾余低头，发现他们都踩在软绵绵的云朵上。
　　别说，还挺有意思的。
　　不过一会儿，空性、佘青夷、杜文殊等人也接二连三出现在视线中，并且如出一辙的对眼前奇异的风景表示惊叹。
　　少顷，杜文殊收回视线，瞥向顾余。
　　顿了顿，他最终还是走了过来，对顾余道：“有空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顾余挑眉，颔首：“什么事？”
　　杜文殊于是默默给他传音。
　　顾余认真聆听着，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陷入沉思。
　　良久，他抬首对杜文殊道：“我知道了。”
　　杜文殊于是说：“听说你跟沈夜苍在一起了？”
　　“怎么？你有意见？”顾余抱胸，撇嘴。
　　杜文殊摇摇头，眼神平静甚至平和：“我的意思是，我期待你们回宗门举办道侣大典。还有，我跟凤来已经定亲，三月后也会举办道侣大典，若是能一起举办，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顾余跟沈夜苍是一对儿，就意味着他们不会有后代。
　　换句话说，这两人已经失去了竞争成为掌门的资格。
　　所以，杜文殊没必要再针对他们了。
　　再说了，经历了这么多事，他也成熟了不少，如今回首往昔，那个暗搓搓使绊子的自己便显得有些可笑了。他是要成为掌门的人，心胸如此狭隘，以后当了掌门要如何管理好偌大宗门呢？难道出了一个实力比自己强的人都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担心自己地位不保吗？
　　顾余闻言目光微动。
　　他对跟杜文殊同时举办道侣大典不感兴趣。
　　不过有一说一，都在妖界办过一次了，是不是也该在十剑宗办一次？让修真界的人都知道，沈夜苍是他的人，想想就有点兴奋呢！
　　“可以考虑。”顾余耸了耸肩，饶有兴致地回答。
　　杜文殊笑了笑：“那我先期待着。”顿了顿，他平静地说：“那我先跟他们去探索龙冢了，下次见。”
　　“下次见。”顾余意味深长地回答，然后便看着对方转身离开。
　　沈夜苍与此同时看了过来。
　　顾余凑到他旁边，笑容满满：“是不是很好奇杜文殊刚刚传音跟我说了什么？嘿嘿~你求我我就告诉你哦~”
　　沈夜苍眉眼含笑：“娘子？”
　　“叫相公！”顾余哼了一声。
　　沈夜苍勾唇：“相公。”
　　顾余撇了撇嘴，没有一点儿成就感。但还是传音道：“好啦好啦，就是跟天元宗有关的事儿啦。十剑宗好几次剿灭天元宗的行动，都被对方提前躲开了，所以掌门怀疑，宗门内有天元宗的奸细，而且地位不低。”
　　沈夜苍目光微动，不着痕迹地扫了眼与杜文殊汇合在一起的十剑宗其他弟子，颔首：“明白了。”
　　也就是说，除了姚凤来，杜文殊带来的这几个天骄中，有天元宗的内奸。
　　这很好理解。
　　参加龙宫夜宴，不但有机会刺探情报，还能图谋顾余、天运宝兔、阴阳宝兔和真龙珠。这可是千载难逢的，不灭丹所需材料基本集合起来的机会。天元宗，或者说林芝潮，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吗？
　　——当然不。
　　“所以，杜文殊打算如何引蛇出洞？”沈夜苍传音问。
　　“不用引，蛇自己就会忍不住出来的。”顾余耸了耸肩，说：“所以杜文殊的打算是以不变应万变。”
　　沈夜苍颔首，懂了。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身处龙冢，东海龙王的力量无法到达，那来自天元宗的奸细早晚会忍不住出手的。
　　想着，他道：“那我们继续探索。”
　　“嗯嗯。”顾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他望向纯白的云朵上矗立的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视线里出现无数红、紫色的光点，代表着一处处宝藏，不由感慨：“真是壮观的风景！我们走吧。”
　　“嗯。”
　　两人也不去当空性和佘青夷的电灯泡，只是提醒了他们要多多注意天元宗的奸细，便径直朝着一座云上龙墓而去。
　　有意思的是，虽然位于云层之上，龙冢却是禁空的。但相对的，云朵的弹性惊人，轻轻一跳就能跳得老高。也不知是哪位龙族老哥设计的这么奇葩的设定。
　　顾余只是轻轻挑了一下，就被弹上天。
　　“啊！”一道尖叫脱口而出，他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肚子。
　　沈夜苍直接接住他，望着他惨白的脸，蹙眉：“没事吧？”
　　“不行！我感觉我会流产的！”顾余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护犊子般用力捂住自己的肚子。
　　沈夜苍：Emmm……
　　“哦对了，我是假孕。”顾余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嘴角一抽，尴尬得脸都红了：“完了，身体下意识想要保护自己的崽……我真不是故意的！”
　　“嗯。”沈夜苍失笑。
　　“你嘲笑我？”顾余忍不住瞪他一眼：“还不都是你害的？！害我现在连跳高都不敢了，说！你该当何罪？！”他好歹也是合体大佬了啊！居然还被假孕的本能反应给难住了，简直太丢脸了！
　　沈夜苍低眉亲了亲：“别气，我抱着你走。”
　　顾余眨了眨眼，悄摸摸瞥了眼杜文殊等人的方向，发现人已经走空了，这才勉为其难道：“这还差不多！”
　　于是，沈夜苍便抱着顾余，在对方的指引下跳向其中一座龙墓。
　　这是一座不大不小的龙墓，由白玉建造而成，与隔壁那占据了整片云朵的，由黄金与珠玉铸成的宫殿比起来，可以说得上是小巧玲珑了。
　　顾余轻轻一瞥，便发现姚凤来和杜文殊等人选择了探索那座最大的龙墓，正要往里走。也是，毕竟是附近最大的龙墓，而在等阶严明的龙族，越是强大的龙族越有资格使用各种华贵的宝石。
　　不过，也正因为显眼，千万年来探索那座巨大龙墓的龙与人不知凡几，顾余一眼扫过去，已经看不到多少宝物了。杜文殊等人的选择只能说还是太嫩了。
　　当然，也可能是故意的？
　　顾余收回视线，看向自己挑中的这座中型龙墓。
　　第一眼的既视感就是普通。
　　白玉铸成的龙墓，在整个龙冢中可谓不知凡几。
　　但，一道耀眼的金色光点却静静地在墓中央闪烁着。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快完结啦~~


第129章 四海之王【一更】
　　进入宫殿, 只见四个金色的梁柱支撑天地，一具水晶棺椁静静地躺在中央。两人提高警惕，小心翼翼地上前。
　　只见水晶棺椁里, 沉睡着一个模样苍老，长有龙角的龙族老人。对方神态慈祥, 看起来只是睡着了一般。
　　两人四处检查一番, 都没发现特别的地方。
　　那么, 那金芒代表的极品宝物，在这龙族的身上吗？
　　顾余蹙眉。
　　他跟沈夜苍可没有冒犯他人尸体的想法。如果真在人家身上, 想必是很重要的东西，那还是算了吧？
　　也许是猜出顾余的犹豫, 沈夜苍平静地说：“有没有可能, 有密室？”
　　顾余眼前一亮：“有可能！”
　　而这个密室, 应该就在水晶棺的正下方！
　　两人尝试着去移动棺椁, 发现这棺木是嵌进地下的，严丝合缝，根本挪不动。
　　沈夜苍于是看向四边的柱子，柱子中央各自镶嵌着透明的水晶，指向了棺椁方向，隐隐的, 还能听到海水流动的奇妙声响。
　　这些水晶是否有什么特意之处呢？
　　沈夜苍想着，翻出东海龙王特别赠予他的一些关于龙墓的消息, 快速浏览一遍, 忽然目光微动。
　　“你看到了什么？”顾余好奇地问。
　　沈夜苍说：“隔壁那座恢弘的巨大宫殿, 是龙族上万年前的东海龙王敖御的龙墓。他容貌俊美, 修为高深, 被称作‘四海之王’。同时, 他也曾在剑仙李乘风遭受众叛亲离时收留了对方，是其至交好友。李乘风飞升后，他却至死不曾飞升，而是为自己建立庞大的龙墓。龙宫夜宴便是由他开始举办的，此后，许多龙族与人族探索龙墓时，都会率先探索他的，毕竟最具探索价值。”
　　顾余挑眉。
　　确实。
　　先不说这位敖御本身是真龙，他手里保存的李乘风的物件也绝对不少。
　　只是……
　　这么巧吗？又遇到一个跟李乘风有渊源的人，啊不，龙？
　　“他是真龙，为什么不飞升呢？”顾余好奇地问。
　　沈夜苍回答说：“根据龙族秘辛，敖御与李乘风曾同游大陆，甚至陪他前往宗门复仇……便在那次，李乘风重伤，敖御以真龙珠救治了对方，自己则受了暗伤，飞升无望。但李乘风并不知此事，反而在飞升前留下信物，期待敖御飞升后能找到他，一起逍遥仙界。”
　　“信物……”顾余目光微动，“那个信物，有被找到吗？”
　　“没有。”沈夜苍摇头，“这上面说，龙族也怀疑其是带着那信物一起沉眠了，也有试着找过，可惜怎么也找不到。当然，或许被人族找到了，但对方没暴露？”
　　顾余不由望向先前那巍峨陵寝的方向，自言自语道：“龙宫夜宴都是敖御搞出来的，你猜他会猜不到自己的陵寝将来有一天会被人翻遍吗？”
　　沈夜苍目光一动：“你的意思是……”
　　顾余紧盯着系统地图上那闪烁着璀璨光辉的金色光点，感叹：“曹操七十二疑冢……”
　　传说曹操因为害怕死后被人盗墓，给自己建造了七十二座疑冢。那么，敖御为什么不可以呢？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他将自己真正的陵墓就建在了疑冢旁边，这不就是所谓的灯下黑吗？
　　这座龙墓确实看起来跟其他没区别，要不是顾余有寻宝的天赋，也不可能一下子就锁定这里。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密室在哪里？怎么开？
　　还有，如今这水晶棺里躺着的龙族老人，就是敖御？那么疑冢里躺着的又是谁呢？
　　“龙珠……”沈夜苍忽然开口。
　　顾余眼前一亮：“对哦！”
　　先前就说过，龙族并不认为死亡即是终点，他们在垂死之时，会将神魂送入本命龙珠之中，然后放入龙墓。每逢龙族夜宴，便是龙墓大开之时，龙族之人会进入其中，向龙珠敬酒，若得其中龙魂认可，通过其考验，便会得到其馈赠。
　　那么，只要找到敖御的真龙珠，是不是有办法让他自己交代出密室的开启方式呢？
　　顾余心动无比。
　　李乘风的信物，这可不是拿来收藏的，而是本能的，顾余就感觉到有用处。
　　在听到沈夜苍说“信物”时，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信物能召来李乘风吗？
　　如果不能，得到一个金色级别的极品宝物也不亏。如果能，那天元大陆即将毁灭的情况不就可以直接交给李乘风来解决了吗？好歹也当了几万年仙人了，不至于连救自己的原生世界都做不到吧？
　　这时，只听沈夜苍说：“梁柱上这四枚银色水晶，在龙墓中很常见，被称作四海水晶。象征着即便死亡，四海的海水也将环绕着龙族的棺椁，伴其安眠。”
　　也就是说，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顾余略感失望。
　　所以，敖御的真龙珠在哪里呢？
　　“不用急，时间多得是。我们找找其他线索。”沈夜苍安慰他。
　　“嗯。”顾余点点头，深呼一口气，让自己不要这么焦躁，动起脑筋道：“不然你再看看龙族的记载，我绕着宫殿外面走一圈看看有什么线索？”
　　“好。”沈夜苍没有拒绝。
　　于是，顾余转身出了宫殿。
　　一出去，就看到了隔壁那富丽堂皇的恢弘宫殿，跟这座龙墓比起来，完全是小巫见大巫。谁能想到，这里才是那位四海之王真正长眠之地呢？
　　顾余试着爬上宫殿上方，忽然看见宫殿上方有个类似避雷针一样的东西，顶端镶嵌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四海水晶。
　　阳光透过四海水晶，折射出璀璨的七色光辉，水晶的内部，更是有哗哗的海浪声不绝于耳，声音并不嘈杂，反而令人心绪平静，心旷神怡。
　　顾余听着听着，不知不觉就安静下来。他低头摸了摸袖子里探出脑袋的天运宝兔：“小福，你有没有什么头猪？”
　　小福耸动着三瓣嘴，鄙夷地瞥他一眼，然后继续兴致勃勃地欣赏周遭风景。
　　“好吧，果然不能太依赖运气。”顾余叹了口气，开始动起脑筋。
　　首先，敖御不希望任何人打扰自己的沉眠。其次，他真正的陵寝里，居然只保存着一样东西——李乘风的信物。可见他跟李乘风的关系非常好，甚至可以说非常重视对方。
　　重视啊……
　　顾余不得不想歪了。
　　“四海之王敖御……不会喜欢李乘风吧？”
　　四海水晶里那哗哗的海浪声似乎凝滞了一瞬。
　　“算了算了，不能因为我喜欢男人，就腐眼看人基吧？说不定只是好基友呢？”顾余轻轻一拍自己的嘴巴，自顾自嘀咕，“高山流水遇知音，彩云追月得知己。朕与将军解战袍，芙蓉帐暖度春宵……咳咳……”顾余收回飘飞的思绪，忽然注意到小福正在自己肩膀上抬爪拨弄着那枚四海水晶。
　　“小福……”顾余无奈地伸手想把它抓下来，忽然一道璀璨的光芒从那四海水晶中亮起，下一瞬，顾余和小福一起消失在原地。
　　再睁开眼，只见四面朴实无华的白玉书架，以及正中央静静躺着的颇为华丽的雕花黄金棺椁。
　　顾余和小福二脸懵逼。
　　什么情况？
　　找到密室了？
　　但是，话说，怎么找到的？
　　算了算了，顾余环顾了一圈，才发现书架上保存着不少书画卷轴，或者话本小说。这些都泛着淡淡的莹润的白色光芒，说明本身只是凡物，但被人通过特殊的手段得以长久保存。
　　顾余随意拿起一方画轴，小心地展开。
　　画卷上，丰神俊朗的男子手持宝剑，凛冽的剑气衬托着他的容貌愈发冷峻，但在画师的笔下，对方的眼中明显含着淡淡的宠溺的笑意。
　　——李乘风。
　　顾余脑子里瞬间冒出这个名字。
　　紧接着，他注意到画卷的左下角有一道印泥，上书敖御二字。
　　所以，这幅画是敖御画的。
　　在他的眼中，李乘风是这样的……温柔。
　　顾余失神。
　　等等，该不会自己刚才随口的猜测是真的吧？
　　敖御喜欢李乘风？
　　“确实。”一个温润的嗓音忽然响起。
　　顾余猛地转身，警惕地望向无声无息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男子，在看清对方的容貌时，甚至下意识失神了一下。
　　男子一身金色长袍，天生一双金瞳笑眼配合俊美无俦的面庞，仿佛是造物主最完美的杰作。他头顶龙角，长发坠地，如同从画卷中走出一般。
　　“四海之王，敖御？”顾余呢喃出口。
　　敖御眉眼微弯：“这位小友如何称呼？”
　　顾余闻言立即挺直背脊，姿态端正：“您叫我顾余便好。在下是当代妖界妖皇，但是是半妖。哦，还是玲珑宝兔。”
　　面对真龙大佬，他是不敢有一丝隐瞒的。
　　而且，这样也能显出自己的诚意，不是吗？
　　敖御轻笑着瞥了他一眼，又抬头，看向嵌在房顶四角的四海水晶，里面倒映出的竟是沈夜苍的模样，对方已经似乎尚未察觉顾余的消失，正倚在一栋梁柱上研究着龙族提供的龙墓信息。
　　“这是你的恋人吗？”敖御问。
　　“对。”顾余颔首，没有半丝犹疑。
　　“真好。”敖御垂眼，感慨了一句。
　　顾余感觉自己获得了不少加分项，于是大着胆子问：“敖御前辈，我能问一句吗？我真的猜对了？您……喜欢李乘风前辈？”
　　敖御闻声抬眼瞥向他，倒也没忸怩：“我……喜欢。”
　　“那告白过了吗？”顾余双眼亮晶晶，颇为八卦地问。
　　敖御失笑：“你觉得的呢？”
　　“看来是没有。”顾余感觉有些可惜。
　　李乘风的传说太多，各个都很酷炫，再加上人家早就是仙人了，在天元大陆的修士们眼中，那就是加了滤镜一样完美无缺的存在。
　　而今，能听到李乘风的感情八卦，不得不说有种天神走下神坛的感觉，亲切了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0章 请君入瓮【一更】
　　“我在他心中不过是友人, 越过那条边界，或许我们连朋友也做不成。”敖御苦笑，“且他注定飞升, 而我龙珠受损，已经无法飞升仙界了。”
　　或许是不用面对李乘风, 亦或许是觉得顾余是同道中人, 敖御显然放开不少。
　　当然, 也或许觉得自己不过一介孤魂，无利可图吧？
　　顾余闻言有些感慨。
　　没想到堂堂四海之王, 也会因为感情而如此怯懦，以至于抱憾终身。
　　他忍不住道：“如果你把自己龙珠受损之事告诉李乘风, 或许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你。我跟你说, 追男人, 一定要死缠烂打！唉, 算了，我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
　　敖御失笑，看待顾余的眉眼越发柔和。
　　顾余差点看呆。
　　这位龙族曾经的王者是真的俊美，忍不住道：“你这般好看，天下间有人会不喜欢你才奇怪吧？我觉得你若是主动出击，生米煮成熟饭, 咳咳，李乘风早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敖御笑了笑, 却没有说什么。
　　“哦对了。”顾余这才想起了正事。他犹豫了一下, 才问：“敖御陛下, 您想不想再见李乘风一面呢？”
　　敖御笑意一滞：“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顾余于是将李乘风万年前一剑劈开天元大陆, 导致这个世界出现位面危机之事详细地叙述了一遍, 然后说：“我听说您这里有李乘风送的信物, 有了它，或许在飞升离开天元大陆的瞬间可以使用他召唤李乘风，请他解决自己曾经造下的孽债。”
　　敖御蹙眉，眉宇间是淡淡的忧色与惆怅。
　　多说无益，顾余不再开口，静静等待对方的决断。
　　良久。
　　敖御叹了口气，说：“可以。”
　　他指了指那华丽水晶棺椁中自己容颜依旧的尸身，食指与中指轻轻一勾，只见尸身掌下便有一道金芒飞出，落到顾余面前。
　　顾余伸手接住，定睛一看，却是一支骨笛，不由头大起来。
　　自己可不会吹笛子。
　　敖御仿佛陷入沉沉的思绪，良久，似是看出他的难处，笑呵呵地说：“这笛子是他亲手做的，所以只要吹动，他便能听到，不需要特定的旋律。”
　　“这样吗？”顾余松了口气。
　　“好了，我送你回去吧。”敖御微微笑。
　　“等等！”顾余拦住他：“您不打算跟我一起出去吗？我刚才可是说好了要带你去见剑仙前辈的！”
　　敖御失笑：“我的龙魂依托于整个龙墓才能存在，一旦离开龙墓，我便会魂飞湮灭了，所以，我是不可能跟你走的。”
　　“阴阳宝兔再加上人面蛛的蛛丝呢？”顾余问。
　　“嗯？”敖御表情错愕。
　　“人面蛛的蛛丝加上鬼砂，应该可以炼制成容纳神魂的特殊傀儡。您只要进入傀儡中，就能随我们出去了吧？再加上阴阳宝兔为您蕴养神魂，我想一切都不是问题？”顾余继续道。
　　敖御沉默了一瞬，颔首：“确实如此。”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顾余眉飞色舞地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副傀儡。
　　也是巧了。
　　他之前让妖界的宗师为沈夜苍锤炼一柄宝剑的同时，也把从黄泉秘境中得到的人面蛛蛛丝、鬼砂等也交给对方炼了傀儡。
　　没想到居然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怎么说，果然是有备无患？
　　一切都非常完美！
　　敖御上前检查一番那傀儡，确认没有问题，无奈地笑了笑：“没想到我还有再见他一面的机会么？也好，便将生前的遗憾补清吧。”
　　说着，他迈入傀儡之中。
　　顾余望过去，只见敖御心口处的真龙珠也一同进入傀儡之中。
　　不一会儿，傀儡睁眼，不习惯地动了动手脚。
　　顾余一边看，一边打趣：“敖御陛下，你为什么这么信我？不怕我是骗你的吗？”
　　敖御闻声僵硬地扭动脖子，声音也一顿一顿的：“龙族、停了很久的龙宫夜宴。时隔数十年的，难得的人类，想必只有获得了龙族深厚的友谊，才能让龙王开启龙宫夜宴。”他的话逐渐顺溜：“所以，我也相信你。”
　　此外，别看他这座密室外观普通，暗地里使用的法术却不少。心思险恶之人在进入密室的瞬间，就会中了法术的诅咒而死。
　　顾余好好地站在这里，足以证明对方是心思善良、心地单纯之人。
　　敖御毕竟是几万年前的四海之王，不会真的单纯到对谁都不设防的。
　　当然，这些没必要跟顾余说罢了。
　　“原来如此。”顾余也不是蠢人，大概猜到敖御能有什么办法确定一个人是真心还是假意。
　　此时，他注意到四海水晶里的沈夜苍已经察觉到自己久久未归的不对劲，正蹙眉向外走。
　　他的心思瞬间转移：“我们该怎么回去？”
　　“闭眼。”敖御开口。
　　顾余乖乖闭眼，下一瞬，白光闪过，两人回到了陵寝宫殿的正上方，周围风景依旧，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般。
　　恰好此时，沈夜苍已经走出宫殿，看到顾余身边行动自如的傀儡，目光微凝：“这是？”
　　顾余松了口气，正打算欢快地奔向沈夜苍，忽然脚步一顿，想到肚子里还有崽子……啊不对！假的假的！
　　好险！
　　差点又被本能驱使了。
　　不过，他还是放慢脚步，走到沈夜苍身边，笑眯眯地说：“听我说，我找到剑仙的信物了！”
　　他将自己刚才的经历笑眯眯地沈夜苍分享。
　　沈夜苍一边警惕地望着那栖息着敖御的傀儡，一边听他讲完，若有所思道：“敖御陛下可以通过四海水晶观察周围吗？”
　　敖御微讶，面上不动声色地颔首：“是的。四海水晶便是我的眼睛，整个龙墓发生了什么我都能看到。”
　　顾余恍然。
　　所以自己在四海水晶旁边说的那句“敖御喜欢李乘风”，被敖御听到了，于是才获得了对方的召唤吗？
　　紧接着，顾余便立刻想到了四海水晶的妙用！
　　在自己的陵寝中镶嵌四海水晶，这是龙族的传统，也就是说，有敖御在，他们能随时监控整个龙墓！那杜文殊那里不就很简单了吗？
　　他与沈夜苍对视一眼，确认彼此想到同一处了。
　　于是，顾余立即向敖御说明了情况。
　　敖御听着听着，倒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少顷，他说：“想要抓住那位内奸并非难事，只是那林芝潮如今在暗，你等在明，不可不防。有没有兴趣引蛇出洞呢？”
　　沈夜苍挑眉：“敖御陛下有何高见？”
　　“我的这处暗墓，不正是绝佳的陷阱么？”敖御温和地笑了笑。
　　四海之王，真龙敖御的真龙珠……
　　对林芝潮来说，这绝对是不容错过的诱饵吧？
　　更别提此时的龙墓，顾余、阴阳宝兔和天运宝兔也在！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沈夜苍与顾余对视一眼，眯起眼道：“此事需要我等三人从长计议。”
　　于是，一炷香之后。
　　一无所获后，十剑宗众人有些泄气地走出巨大恢弘的宫殿，杜文殊在一旁温声安慰道：“不用急，四海之王的龙墓早已不知被探索了多少次，没有收获是正常的。时间还来得及，大家稍稍休息一下向下一处龙墓出发吧。”
　　“咦？顾余？”这时，队伍里的姚凤来第一个发现了不远处顾余和沈夜苍的存在。
　　对面两人闻声，抬首看了过来，随即又对视一眼。
　　沈夜苍开口：“你确定要找他们帮忙吗？”
　　顾余回答：“大家都是十剑宗的，不找他们，难道找空性？”
　　“好吧……”沈夜苍蹙了蹙眉，明显不赞同，但最终没说什么。
　　姚凤来等人自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杜文殊挑了挑眉。
　　倒是姚凤来毫不避讳，好奇地问：“怎么了？要找我们帮什么忙？”
　　顾余跟沈夜苍于是上前，拿出一幅画轴展开。
　　“哇！”
　　姚凤来看到画上执剑的剑仙，立即花痴地露出桃心眼。
　　众人可没她那般天真，在看到印泥后，才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然后双眼放光起来。
　　顾余不紧不慢地将画收好，说：“你们刚才搜了四海之王的陵寝吧？有找到任何跟剑仙李乘风有关的东西吗？”
　　众人齐齐摇头。
　　顾余啧啧感叹：“我在找到这画卷前，也没多想。毕竟被前人带走的可能性不小。但现在嘛……各位，你们真觉得，这座恢弘的宫殿是四海之王的龙墓？”
　　杜文殊身后的众人瞳孔放大，呼吸略微急促起来。
　　其中一位青年情不自禁呢喃道：“暗墓？”
　　“对。”顾余颔首。
　　顾余肯定了他的猜测，语气颇富煽/动力：“我在隔壁的龙墓里找到了一处暗墓。这幅画卷不过是暗墓博古架上的收藏之一。更多的宝物，应该在更深处的密室里。但是……那里毕竟是四海龙王真正沉睡的地方，人家既然设置了暗墓，就是不希望有人打扰他的沉眠。所以，我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危险……”顾余惋惜地摇了摇头：“但是吧，让我放弃又有点可惜，毕竟，里面很可能有剑仙的传承啊！身为十剑宗剑修，你们不心动吗？”他反问，视线一一扫过杜文殊众人。
　　果然，他们都双眼放光地盯着自己，目光灼热到似乎能把他盯出火花来。
　　顾余顶着这些视线，没有丝毫心虚：“所以，我就想到了跟你们合作，大家一起探索这处暗墓。”
　　这时，一旁的沈夜苍冷冷开口：“四海之王与李乘风乃是至交好友，对我们人族应当抱有着不少善意，只要我等不冒犯墓中他的收藏品，应该不至于要置我等于死地。”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1章 别有深意【一更】
　　顾余摇头：“不能这么说, 四海之王可是接近飞升的存在，心思肯定深不可测，谁知道他在不在乎人族的死活？谁知道他在暗墓里设下了什么陷阱呢？单凭你我的力量, 我觉得很不保险。”说着，他还煞有介事地看向杜文殊和姚凤来。
　　杜文殊瞬间恍然大悟。
　　他的父亲是宗门之主, 姚凤来的爷爷更是宗门老祖。知道两人来参加龙族夜宴, 他们会不准备好足够的法宝丹药吗？
　　顾余看中的, 还是自己与姚凤来的底牌。或者说，集齐众人的底牌, 应付四海之王的暗墓应该不难吧？
　　毕竟，确实不能心存侥幸, 将希望寄托于四海之王对人族的友善上。
　　至于沈夜苍的不愿, 也能解释得通。能两人独吞剑仙传承, 又何必分享给其他人呢？
　　杜文殊想着, 主动开口道：“暗墓是你们发现的，暗墓中发现的一切法宝丹药传承等等，我保证全都由你们先行挑选，而我们所有人只取一半，一半是你们的，如何？”
　　顾余不由看向沈夜苍。
　　两人一番传音后, 沈夜苍才道：“可以。”
　　杜文殊松了口气，又看向姚凤来等人, 说：“大家没有异议吧？”
　　姚凤来直接问：“那我们之间要怎么分呢？”
　　杜文殊说：“墓室中肯定有危险, 所以就按大家的贡献度来分配, 如何？”
　　“没有问题！”姚凤来立即自信满满地点头。
　　其他人面面相觑。
　　他们的贡献度, 能有杜文殊和姚凤来多？
　　不过能加入其中, 哪怕贡献不高, 也有机会得到剑仙的传承啊！说不定能捡到漏呢？
　　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教训就是永远也不会吸取教训。
　　于是，众人确定下来，然后在顾余的带领下走入隔壁的宫殿。
　　一眼便是非常普通。
　　杜文殊边走边观察四周，然后对沈夜苍笑呵呵地说：“沈兄拜师不久便下山历练，或许不清楚其他师兄弟的名号吧？这位是李世金，李长老之子；这位是卫阳，卫长老之子；这位是卓蒂，卓长老的女儿。至于赵师姐，就不用我介绍了。”
　　沈夜苍颔首，一一朝三人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杜文殊以及背后的杜英怀疑这三位长老之中，有人成了内奸？
　　不知道根据是什么？
　　沈夜苍若有所思，观察这三人的表情。
　　其中李世金和卓蒂态度不冷不淡，唯有卫阳眼中是还不掩饰的轻蔑。大概在对方看来，自己完全是抱了顾余的大腿才有今日吧？
　　这时，众人已经进入到墓室中。
　　李世金好奇地环顾四周，又看了眼中央的水晶棺，这才开口问：“顾师兄，暗墓在哪里？”
　　其他人也纷纷望了过来，等待答案。
　　“你们对着这水晶棺叩首三下，轻声念诵李乘风和敖御的名字即可。记住，一定要心诚！”顾余说。
　　“啊？”姚凤来有些傻眼，“还要磕头的吗？”
　　“不然呢？”顾余反问，“你不想进暗墓了吗？”
　　“唔……”姚凤来目光闪烁。
　　俗话说得好，男儿膝下有黄金。
　　虽然她是女孩子啦，但是给陌生人磕头什么的，想想还是挺不舒服的。
　　“想象成是对龙王陛下的尊敬就好。我先来吧。”杜文殊道。
　　他深吸一口气，这才对着那水晶棺叩首三下，念出李乘风和敖御的名字。
　　下一瞬，他便消失在原地。
　　众人的眼睛瞬间亮了。
　　真的进暗墓了？
　　这怎么能让杜文殊捷足先登？
　　于是，其他人立即不再忸怩，乖乖叩首。
　　不一会儿，包括赵雪晴在内其他的所有弟子都进入了暗室。而顾余和沈夜苍也对视一眼，根本没有叩首，直接消失在原地。
　　画面变换。
　　暗墓内，只见杜文殊等人正端正地站在华丽水晶棺前，一动不敢动。地上还躺着一个卫阳。
　　“发生什么事了？”顾余是真的惊讶。
　　杜文殊尴尬地挠了挠头，道：“卫阳一进来就去翻博古架上的书籍，可能有些粗鲁，然后……可能是被敖御前辈的龙魂惩罚了。恐怕要昏迷上几天了。”
　　也正因此，他们现在一动不敢动，生怕惹怒了敖御的龙魂。
　　沈夜苍闻言，立即冷下脸：“刚才小余就叮嘱过你们，不知道这暗墓里会有什么危险，所以必须小心行事的吧？如果你们被利益蒙蔽了双眼，不知道谨慎行事，我现在就把你们打晕扔出去，免得把大家都拖入风险之中！”
　　众人不由尴尬地低下头。
　　他们刚才确实过于兴奋，以至于忘记了，龙族死后会将龙魂留在龙珠之中看守墓室。
　　如果因此得罪了敖御的龙魂，然后什么都得不到，那真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抱歉。”杜文殊主动道歉。
　　顾余臭着脸说：“我是让你们来帮忙的，不是来帮倒忙的。这次就算了，我不希望有下次好吧？”
　　“没问题。”姚凤来拍着胸脯高声保证，“我帮你监督他们！谁要是敢惹事，呵呵，就是跟我姚凤来对着干！”
　　有她的保证，其他人连连点头，显然对她还是很畏惧的。
　　两人一唱一和，局面便稳定下来。
　　杜文殊说：“大家四处查看一下这个房间吧，注意翻阅书籍和画卷时小心一些，不要弄坏。”
　　姚凤来接话说：“这里应该不是最终的房间吧？也就是说还有一层暗墓？”
　　顾余点头附和：“应该是？这水晶棺里的应该便是四海之王敖御陛下了，他可能将李乘风有关的传承，以及自己最重要的真龙珠放到其他最安全的地方去了吧。就跟需要叩首三下默念名字一般，其他地方还有另外的通关方式，只是我暂时找不到，正该大家通力合作才对。”
　　众人仿佛一下子有了动力，信心满满地在房间里寻找起来。
　　然后，就看到了满纸李乘风的画卷，一些奇奇怪怪的画本，以及少量剑道秘籍。
　　收获剑道秘籍的是卓蒂，顿时喜不自禁。不过她倒没有藏私的意思，很是大方地告诉了众人。顾余也没要。
　　这些秘籍确实是敖御收藏的，没有将他们提前收起来，就是为了保证真实度。
　　一番寻找，众人聚首。
　　姚凤来眼神古怪：“话说，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吧？敖御陛下喜欢剑仙李乘风前辈？”
　　“应该是的。这些画上的剑仙，全都是敖御陛下的视角，感觉充满了爱意。”卓蒂附和。
　　她是女人，以感性的角度看不难看出画笔间浓烈的情绪。
　　姚凤来眨了眨眼，有心吐槽。
　　怎么到处都是男同？
　　顾余和沈夜苍就不说了，那空性为了个男人差点叛出宗门，她也是第一时间就听说了。没想到现在又来了个龙王和剑仙？
　　真是逃不过逃不过……
　　不过别说，这一对想想还挺刺激的？
　　杜文殊道：“怪不得连进入这暗墓的密语里都有剑仙的名字。那……下一个房间的进入方式，是不是也和剑仙大人有关呢？”
　　众人若有所思。
　　“咦？”姚凤来忽然注意到，水晶棺中的敖御手里似乎捏着什么东西，“你们看，敖御陛下的手里捏着的……是不是一块石头？”
　　杜文殊猛地看过去，眯起眼目光灼灼：“没错！”
　　“啊这……”李世金直接认怂：“咱们也不好拿出来吧？万一向卫阳那样被惩罚了怎么办？”
　　杜文殊目光闪烁。
　　“如果再向敖御陛下的水晶棺叩首呢？让他见证一下我们的诚意？”姚凤来半信半疑地开口：“我们乃是剑修，想要瞻仰剑仙的传承乃是理所当然的。也许敖御陛下能原谅我们的冒犯？”
　　顾余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好像是个不错的法子？只要诚心诚意地叩首，敖御陛下应该不会跟我们计较的吧？毕竟你们看，卫阳也只是被他弄晕了而已。要不……”
　　“我来试试吧。”沈夜苍打断了他的话。
　　“啊？”顾余一愣，蹙了蹙眉欲言又止。
　　这可不在他们之前的商讨之内啊？
　　古人对磕头这种事不是很忌讳的吗？沈夜苍确定要牺牲这么大？
　　沈夜苍随即看向杜文殊等人，说：“如果敖御陛下手中握着的便是剑仙的传承，那么我直接拿走。如果不是，而是什么需要解谜的东西，那么便是能者居之，谁先解通谜底，谁就拿走传承，如何？”
　　杜文殊目光闪烁，良久才颔首：“我同意。”然后，他看向其他人：“你们觉得呢？”
　　姚凤来犹豫了一下，也点头：“我没问题。”
　　她出发来龙族前，爷爷交代过要跟顾余和沈夜苍打好关系，所以如果是对方得到了剑仙传承，也没什么问题？
　　“可以。”赵雪晴同样开口。
　　不算卫阳一共5人，倒是有3个附和了，剩下的李世金和卓蒂见状自然不会跟大家背着干。
　　于是，便见沈夜苍恭敬地来到敖御的棺椁前，朝对方三叩首，不过一会儿，他打开棺盖，安然无恙地取出了敖御手中之物。
　　下一瞬，石头突然变大。
　　沈夜苍一顿，立即将其丢到地上。
　　紧接着，便见一尊半人高的石碑稳稳落地，两排铁画银钩的字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剑心即我心，我心即天心！
　　杜文殊等人猛地一震，然后瞬间陷入无形的意境中。
　　唯有沈夜苍和顾余轻松地对视一眼。
　　顾余嗔了他一眼，传音问道：“你为什么要真的对敖御磕头？”
　　沈夜苍垂眼笑了笑：“这样更能取信杜文殊等人，不是吗？”
　　“唔……”顾余无法反驳。
　　确实，暗墓既然是他俩发现的，对于剑仙传承的渴望也应该很高才对。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让杜文殊等人先得到剑仙传承呢？
　　只是……
　　顾余不知为何，总觉得沈夜苍这番举动别有深意？


第132章 都不简单【一更】
　　好吧, 话说回来，这枚石头自然是他们的布置，目的自然是加深可信度。如今饵已经全部下了, 就看鱼儿何时上钩了。
　　嗯，可不是他这条“鱼”。
　　另一边, 沈夜苍却是意味深长地望着杜文殊等人, 脑海中同时响起敖御的询问——
　　“沈小友, 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对沈夜苍的那番解释同样没有完全相信。
　　“敖前辈觉得，这群人里只有内奸吗？还是说, 林芝潮本人的分魂就在这里呢？”沈夜苍在脑内问。
　　敖御没有回答。
　　沈夜苍于是自问自答道：“我倾向于后者。”
　　林芝潮的神魂先前再次遭到阴阳宝兔的攻击，必然会分裂得更厉害。这虽然令其实力大减, 但也同样让其存活率大增。
　　道理很简单。
　　狡兔三窟。
　　只要有一丝神魂在, 林芝潮就能苟且偷生。
　　“所以, 仅仅消灭一个分魂是没用的, 必须让林芝潮不得不将自己的神魂聚在一起，一劳永逸地消灭。而林芝潮好歹是合体境，心思深沉，他是会那么轻易上当的人么？”沈夜苍自问也跟对方打过几次交道了，自然更加谨慎。
　　敖御无言以对。
　　毕竟他不了解林芝潮其人。
　　“所以你的打算是什么呢？不要跟我说这个时候了，你要改弦更张。”敖御问。
　　“不, 我只是觉得，内奸可以找到, 但是剑仙的传承, 也可以让林芝潮带走。”沈夜苍笑了笑。
　　敖御不发一言, 片刻道：“按你的心意来吧, 我并不了解林芝潮, 无法给出建议。”
　　“好。”沈夜苍点头, “多谢。”
　　敖御不再传音。
　　但沈夜苍的脑海中，却依旧有一个除他以外，谁也听不到的声音响起——
　　“鳄鱼的眼泪？”
　　“你骂我，不就是骂你自己么？而且，我的这些决断，不都是你的建议吗？”沈夜苍反问。
　　“哼。”那略显邪性的声音冷笑。
　　正是沈夜苍的心魔。
　　是的，沈夜苍自然骗了敖御。
　　在知道敖御的信物能召来李乘风后，心魔便第一时间告诉他，李乘风是制作补天丹的最佳药引。
　　天元大陆的危机是李乘风带来的。
　　所以，只要他自愿牺牲做补天丹的药引，这补天的成功率便是百分百的。所以，这叩首就算作他对敖御的致歉吧！
　　但话说回来，李乘风真的自愿牺牲吗？
　　沈夜苍抱持怀疑的态度。
　　但心魔的自己却冷笑不止：“你猜，带着你亲亲宝贝的顾余来到这个世界的系统，来自哪方势力？”
　　沈夜苍一愣，沉默不语。
　　难道……
　　可是，如果系统是李乘风的造物，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弥补自己的过失，拯救天元大陆吗？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不如全部告诉我？”沈夜苍挑眉，意味深长地开口，“否则一旦我发现危及小余儿，我会立刻停止配合你。”
　　当然，他跟这心魔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能套到更多信息就是胜利，他不可能完全信赖一个黑化的自己。
　　然而，他的问题出口，心魔却久久没有回答。
　　于是沈夜苍知道问不出什么了。
　　而他的心里，已经有自己的考量。
　　“好吧，言归正传。你看出谁是林芝潮了吗？”沈夜苍问心魔。
　　“你也猜到了，不是吗？”心魔桀桀笑了两声，意味深长地反讽。
　　沈夜苍默然。
　　内奸是谁，他暂时找不出来。
　　但，林芝潮是谁，他确实有了猜测。
　　“杜文殊。”
　　他与心魔一齐开口。
　　没错。
　　杜文殊。
　　杜文殊曾经被沈夜苍当众打败，不但受了重伤，还衍生出心魔。而如今，他面对沈夜苍时却表现得过于冷静。虽然他嘴上说是自己成熟了，以及为了宗门大义云云，但，以他以前那样的性格，阴阳怪气或者使点无伤大雅的绊子才是正常的。毕竟都生出心魔了，可见心胸之狭隘，怎么可能说不恨就不恨了呢？
　　所以沈夜苍推断，林芝潮可能是先前趁杜文殊受伤之际，偷偷让一丝神魂依附在其身上，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
　　另外，还有一个强有力的证据便是，杜文殊进入这座暗墓后，虽然面上表现得很重视剑仙传承，实际上却又将获得传承的机会拱手让给沈夜苍。不仅如此，沈夜苍还观察到，杜文殊对敖御的遗骨本身更有兴趣，在房间里翻阅书画时，余光其实一直瞄着水晶棺的方向。
　　人类剑仙的传承，竟然比不上龙族遗骨更有魅力？
　　呵呵，除非这个人在觊觎真龙的龙珠！
　　不过敖御的真龙珠早就随着其龙魂一起进入傀儡之中，杜文殊肯定是找不到的。但这不却不妨碍沈夜苍制造一个假的真龙珠，让杜文殊得到手。
　　自从知道林芝潮可以狡兔三窟，他便在研究如何一劳永逸地将人解决。而在心魔的帮助下，他也终于炼成了一种奇诡的丹药。
　　这丹药加入了赵志的血，心魔的恶意和阴阳宝兔的毛发，无色无味，具有污染神魂的作用。只要研磨成粉涂抹在假龙珠上，接触了假龙珠的林芝潮就会立刻中招。而且只会针对林芝潮，而不会对本体的杜文殊产生危害。哪怕在杜文殊体内的只是小小一丝分魂，也会通过精神联系污染到整个灵魂。
　　这种丹药炼制极为困难，沈夜苍也是实验了成千上万次才成功，最后将其命名为：追魂索命丹。意为只要锁定了你的魂魄，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也无计可施。
　　现在一切顺利，只看林芝潮会不会上当了。
　　就在沈夜苍思绪起伏间，卓蒂和李世金已经相继清醒过来，而杜文殊、赵雪晴和姚凤来还着魔般盯着石碑。
　　卓蒂浑身颤了颤，眼神逐渐聚焦。
　　她盯着石碑上两排大字，双眼瞬间爆射出灼热的精光：“这是……剑仙留下的字！我感觉到一种天下独尊，唯我不败的神韵！”
　　李世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也感觉到了。可惜太短了，而且只能看一次？”他说着，一脸惋惜。
　　顾余此时还假装沉浸在石碑的意境中，反倒是沈夜苍平静地开口道：“这应该不是剑仙传承，但确实包含着剑仙对剑道的感悟。只是每个人的剑道都略有不同，剑仙的剑道，于我等而言只能说有极高的参考价值。当然，如果能找到剑仙传承，走对方的剑道更好。”
　　李世金和卓蒂闻言目光更加灼热。
　　仅仅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小石头，就有如此高的价值，那么被敖御隐藏起来的深处的暗墓，岂不是有更多更好的宝贝？
　　剑仙传承啊！
　　天元大陆多久没人飞升了？
　　找到剑仙传承的话，或许他们有机会成为万年来飞升第一人？
　　不过一会儿，赵雪晴、姚凤来和杜文殊相继也脱离了悟道状态。于是，顾余也假模假样地回神。
　　沈夜苍于是说：“看来悟性越高，天赋越好，跟剑仙剑道越贴合，悟道状态的持续时间越长。”
　　“这就是……剑仙的剑道？”杜文殊失神地喃喃自语，指尖因兴奋本能地战栗着。
　　姚凤来双眼放光，拍掌笑道：“那岂不是说，我很有天赋吗？很好！剑仙的传承，我是非看不可了！”
　　顾余吐槽打断她：“我有剑心通明的天赋，是最契合剑仙剑道的好吧？”
　　“哎呀~就算被你拿到了，你也可以借我看一眼的嘛~”姚凤来哥俩好地拍了拍顾余的肩膀，笑嘻嘻地开口。
　　顾余哼哼一声，一脸傲娇：“我考虑考虑吧。”
　　“切~小气~”姚凤来朝他吐舌头。
　　沈夜苍打断了众人美好的想象，说：“不要高兴得太早，我们还没找到最后的暗墓。剑仙传承目前在梦里。”
　　“也对。”众人如梦初醒。
　　赵雪晴双手抵着下唇，认真道：“敖御大人龙魂依旧，我们有没有办法请他出来，向他提出请求呢？”
　　顾余目光一动，瞟了赵雪晴一眼。
　　杜文殊苦笑着摇摇头：“想法是好的，但是要怎么请他出来呢？我们可拿不出让龙王陛下心动的东西。”
　　“嗯……”顾余露出一副想到了什么的表情，但迅速恢复冷静，显得不动声色。
　　但，他那一瞬的反常依旧落在一些人的眼底。
　　恰好此时，沈夜苍开口道：“刚才悟道应该消耗了大家不少精神，不如先休息一下吧。”
　　“好啊。”李世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附和。
　　卓蒂也没有异议。
　　赵雪晴意味深长地瞥了眼顾余，也点头道：“可以。”
　　杜文殊和姚凤来见状自然也没有异议。
　　大家找了个位置坐下休息。有的直接打坐冥想，有的则小心翼翼地翻阅博古架上的书籍，不死心地寻找与李乘风相关的只言片语。
　　顾余跟沈夜苍坐在一起，明显是在密语传音。
　　过了一会儿，顾余起身，朝着半空道：“敖御前辈，我探索黄泉秘境……嗯，我探索一处秘境时，得到过剑仙前辈斩魔留下的惊天剑残片，被我融掉重炼了。如果你愿意让我等进入下一层暗墓的话，我愿意将此剑赠与您。”他一边说，一边抽出一柄银光潋滟的宝剑。
　　杜文殊等人的目光猛地看了过来，目光灼灼。
　　顾余苦笑：“本来打算偷偷跟敖御前辈交易的，但想了想，之前都说好了大家一起探索暗墓，以防有危险来着，人还是要言而有信的。”
　　“众人拾柴火焰高。暗墓里危险未知，确实一起探索比较好。”李世金忍不住附和。
　　其他人默默点头。
　　看来顾余一开始没想到跟敖御交易，而今也不好跟大家反悔。再说了，暗墓里确实危险未知。
　　于是，大家忍不住抬头，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
　　空气静悄悄的。
　　忽然，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杜文殊猛地捏紧拳头，呼吸急促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3章 谁是内奸？【二更】
　　只见半空中的人影一身华美的金色衣袍, 与水晶棺中沉睡之人是如出一辙的俊美，头顶的龙角则为他平添一抹神圣与神秘。
　　而在他心口的地方，闪动着温润的淡淡的金光。
　　——真龙珠。
　　杜文殊默念。
　　敖御现身, 白玉般的手轻轻一抓，宝剑便乳燕投林般落入他掌心。
　　他鼻尖轻嗅, 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顾余：“确实有他的气息, 想不到你有这般奇遇。”
　　“嘿嘿。”顾余挠头傻笑。
　　敖御表情淡漠地对他道：“你送上的礼物我很满意, 而这里确实还有一间暗墓，里面其实没有危险, 只有我收藏的……乘风的一些传承。我可以允许你带着你的男人进入。”
　　“唉？”顾余傻乎乎地瞪圆眼睛，似乎有些惊喜。
　　李世金和卓蒂却是面面相觑。
　　等等, 那他们呢？
　　敖御似乎猜到他们的心思, 淡淡地说：“我先前听到了, 你们是根据贡献来分配宝物的吧？但是你们至今有什么贡献吗？”
　　众人一噎, 瞬间尴尬了。
　　好像……貌似……还真没有？
　　敖御表情淡漠：“我刚才说过了，那间暗墓里没有危险，所以后面你们也做不出什么贡献了。这样吧，如果你们能给我让我满意的宝物，我就可以让你们带一人进去，每人挑一样东西。你们如果觉得我在说谎……就先等这两个人出来吧。”
　　说着, 他朝顾余和沈夜苍轻轻一指，两人瞬间消失在原地。然后, 敖御自己也消失不见了。
　　众人面面相觑。
　　无法, 只得选择等待。
　　漫长的等待后, 顾余和沈夜苍终于回来。
　　姚凤来和赵雪晴第一时间起身问：“你们没事吧？”
　　“没事。”顾余笑了笑。
　　姚凤来有心想问他们收获了什么, 不过也知道这个属于个人隐私。
　　这时, 沈夜苍道：“我们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现在准备离开了。你们呢？”
　　姚凤来犹豫了一下，看向半空，说：“敖御陛下，我这里有爷爷收藏的跟剑仙有关的话本。”
　　“话本……呵。”敖御不屑一笑。
　　姚凤来笑眯眯地说：“是前人听说了您跟剑仙前辈的友情编造出来的故事，说您跟剑仙虐恋情深什么的。哎呀，本来我只是看着的，您不要就算了。”
　　敖御：……
　　“给我吧。”
　　姚凤来嘿嘿笑着将那话本找出来。
　　说实话，他就是听说顾余跟沈夜苍的男男恋后，一时兴起叫人下山买来了相关的话本。不得不说，凡人的话本写得很好，叫她脸红心跳的，不知不觉就收集了很多，没想到居然在这里派上了用场，也算意外之喜了吧？
　　敖御收到话本，打开简单的瞥了几眼，也不知看到什么内容，顿时绷不住那面瘫的表情，耳垂微微泛红起来。
　　让他伪装得那么高冷看来是有些为难他了。
　　“咳，还可以。你一个人进去，还是带人进去？”敖御问姚凤来。
　　姚凤来指了指赵雪晴：“我跟雪晴一起进去。”
　　显然是之前就商量好的。
　　顾余与沈夜苍对视一眼，随即说：“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们加油。”
　　“好……加油？”姚凤来歪了歪脑袋，随即笑呵呵地朝两人挥挥手。然后，她便亲昵地挽着赵雪晴的手臂，一起消失。
　　顾余和沈夜苍也一起离开。
　　但即便如此，暗墓内的情况依旧通过四海水晶展现在他们眼前。
　　姚凤来和赵雪晴被敖御传送到龙墓内某个龙族的藏宝地，里面还放着一些顾余自己从剑海中得到的秘籍，直接输送进玉佩中。
　　因此，两人均是收获颇丰，笑容满面、欢欢喜喜地回来了。
　　卓蒂和李世金见状，更加坐不住。然而，他们拿出来交换的东西，都不符合敖御的喜好，不由纷纷看向了杜文殊。
　　杜文殊好歹也是掌门之子，他应该不至于拿不出跟李乘风有关的物件吧？
　　面对二人灼热的视线，杜文殊平静地说：“我确实有一样剑仙的宝物，但是，我只能带一个人进去……”
　　李世金和卓蒂瞬间看向彼此。
　　霎时间，气氛冷凝下来。
　　所以，该带谁？
　　这是个问题。
　　“这样吧。”杜文殊果断开口，“我们回去商量一下，明日再来找敖御陛下。反正陛下人就在这里，大家不用这么心急。”
　　李世金和卓蒂自然无话可说，点着头答应了。
　　于是，三人与敖御道别，汇合他人离开了龙墓，然后找了个安全的地段安营扎寨。
　　气氛十分僵硬。
　　李世金和卓蒂的表情都不好看。
　　他们的家世相当，家人都是十剑宗长老，掌门的亲信，在杜文殊这里，地位都是一样的。说实话，他们并非拿不出李乘风有关的物件，但问题是，这种东西谁没事会随身携带呢？
　　“你们两个找个安静无人的地方慢慢商量吧。”杜文殊建议。
　　于是两人便进隔壁那恢弘的龙墓宫殿里商量去了。
　　紧接着，杜文殊又将顾余和沈夜苍叫到无人处，面上没有丝毫破绽：“今天一天下来，你们有看出谁是内奸吗？”
　　沈夜苍于是说：“那个卫阳如此冲动，应该不是内奸。所以最后只剩下李世金和卓蒂了。”
　　“是的。如果我明天正巧将内奸带进去，那正是对方行动的时机。所以，你们有什么头绪吗？”杜文殊问。
　　“不好判断，两个都有可能。”顾余一本正经地摇头。
　　沈夜苍接过话题，问：“你真的只有一样李乘风有关的物件吗？”
　　“是。”杜文殊颔首，“我没必要骗你们。”
　　沈夜苍沉吟片刻，说：“其实那惊天剑的残片，被小余融成两段，炼出了两把，作为我们之间爱情的见证。但我跟林芝潮有仇，能找出内奸的话，牺牲这把剑也不亏。我可以将他交给你，你可以分别带李世金和卓蒂进去一次。”
　　杜文殊目光微动：“你这么信任我？”
　　沈夜苍望向他冷笑：“并不。但那内奸应该清楚我的修为，我带他去，他不可能暴露。反而是你，或者姚凤来，都能逼他出手。”
　　一个是掌门之子，一个是老祖之孙，随便控制谁都赚了。
　　杜文殊颔首，表示了解。
　　于是，沈夜苍便将那柄剑交给他，并叮嘱道：“要让李世金和卓蒂以为，你只带了他一个人进去了，所以最好今晚行动，到时候我们会帮你支开另一人。”
　　“好。”杜文殊没有异议。
　　双方就此说定，便原路返回。
　　不一会儿，李世金和卓蒂也回来了，只是表情不太好看，估计吵得挺凶。
　　没办法，这可是获得剑仙传承的机会，哪怕他们不缺资源，也绝不会放弃这种顶级机缘的。
　　因为卓蒂是女孩子，所以是跟姚凤来和赵雪晴一起睡的。
　　入夜后，杜文殊便悄悄叫起了李世金，表示要带他进暗墓，顿时便收获了对方激动的视线和死心塌地的表忠心。
　　废话不多说，两人进入暗墓，随即唤来敖御，拿出了交换之物，果然获得了对方的认可。
　　眨眼间，眼前风景变换。
　　即便入夜，这处暗墓依旧灯火通明，照亮了满室珍宝。李世金差点惊呼出声，但立即克制住，目含期待地环顾左右。
　　“应该没有时间限制，我们慢慢挑吧。”杜文殊道。
　　“嗯。”李世金忙不迭点头。
　　他发现，这里说是宝库都不为过。不但有几分需要考验的龙族传承，博古架上还摆放着许多剑道相关的玉佩，而且品级还很高！
　　但跟李乘风有关的却不多。
　　不过李世金已经心满意足。
　　毕竟那可能已经被先进来的顾余等人拿走了。
　　由于注意力都放在挑选这些秘籍上，他甚至没注意到杜文殊挑了什么。
　　而实际上，杜文殊只是淡定地到处翻了翻。当然，翻得很小心，以免得罪敖御。
　　以他的眼界，不难看出这里的法宝、传承秘籍等等都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
　　杜文殊目光闪了闪，不知在想什么。
　　“我选好了！”李世金喜气洋洋的声音响起。
　　杜文殊回神，随手拿起手边的玉佩，说：“我也选好了。”
　　然后，两人便离开了这里。
　　翌日。
　　沈夜苍等人便支开李世金，让杜文殊故技重施，带卓蒂去暗墓。卓蒂同样一脸感激。
　　两人进到那暗墓中，卓蒂果然跟李世金一样，也是一脸惊喜地开始挑选起来。而杜文殊则表现得过于冷静了。
　　他望着背对着自己的卓蒂，垂首目光晦暗不清：“卓蒂，你父亲为什么要背叛宗门？”
　　“呃？什么？”卓蒂转过头，一脸错愕。
　　下一瞬，视线与杜文殊对视，她的目光瞬间失去光彩，紧接着，她毫不犹豫地拔剑，向杜文殊攻来。
　　两人你来我往，然而很快，锋利的剑刃将卓蒂的心口穿透。
　　卓蒂瞳孔骤缩，目光渐渐聚焦。
　　她震惊地盯着杜文殊，似乎难以置信对方会杀死自己，然后，她眼前一暗，永远地睡了过去。
　　杜文殊一脸痛惜：“为什么要背叛宗门？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然而，卓蒂已经无法回答他了。
　　杜文殊将她的尸体放到地上，表情依旧沉痛。他开口，问：“敖御陛下，您看到了？”
　　敖御缓缓现身：“你们人族怎么内讧都与我无关。”
　　“抱歉让您看笑话了。”杜文殊一脸歉然。
　　敖御面无表情：“你有何事？”
　　“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我也没心思挑选宝物了，不知能否改天再过来？”杜文殊问。
　　敖御挑眉，沉吟片刻，才平静地点头：“好吧。”
　　“多谢您的体谅。”杜文殊抱拳，一脸感激。
　　敖御冷哼一声，转身道：“庆幸你是人族吧。”
　　说完，他的身影便逐渐透明。
　　意思是，他其实是看在李乘风的面子上。
　　杜文殊深深垂首，目光晦暗不明。
　　那还真是……谢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4章 气运集结【一更】
　　另一边。
　　顾余看向一旁震惊得瞳孔放大, 难以置信地望着四海水晶里的杜文殊的姚凤来，遗憾地开口：“你看到了吧？”
　　“这不可能！”姚凤来喃喃开口，眼中满是不信, “杜文殊……才是内奸？那掌门……”
　　顾余打算道：“有没有可能，他已经不是杜文殊了呢？”
　　姚凤来闻言愣愣地看过来：“你什么意思？”
　　“你也看到了吧？卓蒂跟杜文殊对视一眼就中了招, 发了疯似的发起攻击, 这是魔修的精神控制类法术。杜文殊本人不可能是魔修, 而林芝潮他先前附身的赵志，正好是魔修。”顾余解释。
　　姚凤来瞳孔骤缩：“林芝潮？！你是说, 杜文殊被林芝潮附身了？！”
　　“是，而且可能性占99%。”沈夜苍说。
　　姚凤来张了张嘴, 哑口无言。
　　良久, 她仿佛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们早就发现了？”
　　“只是有了猜测。”沈夜苍平静地回答, “所以我们设下这个圈套来试探他, 结果你已经看到了。”
　　姚凤来恍恍惚惚。
　　圈套？什么圈套？
　　难道什么剑仙传承，都是假的？
　　不可能啊！她昨天拿到的秘籍，分明真的不能再真了！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心有戚戚：“你们为了让我见证这些，所以坐视卓蒂被杀吗？”
　　顾余没有生气, 反而对姚凤来多了一分欣赏。他解释道：“放心吧，我们请敖御陛下护住了她的心脉, 她现在其实是假死状态。”
　　姚凤来顿时松了口气, 又不解问道：“那么, 你们让我一起来见证, 是想让我干什么？”
　　杜文殊毕竟是她的未婚夫, 她还是想救一救的。
　　“你爷爷是姚宗元, 你的话，大家都会相信。”顾余耸了耸肩。
　　姚凤来撅了噘嘴：“然后呢？怎么救文殊哥哥？”
　　“等。”沈夜苍淡然地吐出一个字。
　　“等？”姚凤来依旧不解。
　　顾余见状忍不住叮嘱道：“大小姐，我知道你不擅长演戏，但事关重大，你也不想因为你的缘故，让林芝潮发现破绽，然后害了自己的未婚夫吧？”
　　姚凤来皱着包子脸沉吟着：“唔……好吧，我知道了。那你们需要我做什么吗？”
　　“什么都不要做。你只需将这场戏看到最后就好。”沈夜苍摇头，道：“也不要告诉赵雪晴他们，这些人同样不可轻信。”
　　“呃……好吧。”姚凤来挠了挠头。
　　“杜文殊要回来了，你调整好心态吧。”沈夜苍道。
　　“我知道了。”姚凤来闻言搓了搓自己的脸蛋，深吸了好几口气。
　　不一会儿，杜文殊果然带着卓蒂的尸体，做出一脸沉痛的表情回来了。
　　不出所料，他直接将卓蒂打成了内奸，不但搬出敖御来当人证，甚至还用影音玉符录了像。于是，大家便不再质疑，默认了卓蒂就是内奸。
　　庆幸的，姚凤来发挥了最佳的演技，没有暴露异样。
　　将卓蒂的尸体存放好，众人接下来的几天便继续探索龙墓。不知不觉，很快便来到了龙墓关闭的最后一天。
　　深夜。
　　杜文殊悄无声息地走出来，放出迷灵香，确保所有人都陷入沉眠没有醒来。然后，他有些惋惜地看了眼顾余和对方手边睡得香甜的天运宝兔和阴阳宝兔。
　　虽然很不甘心，但如今确实不是抢走三大宝兔的时机。杜文殊只得安慰自己，只要自己还是十剑宗的少宗主，便有的是机会。相反，如果错过了这次，恐怕此生都得不到真龙珠了。
　　想着，杜文殊已经来到了敖御的暗墓。
　　看到他，敖御缓缓现身，蹙眉一脸不悦：“你怎么今天才过来？”
　　“抱歉，我跟大家忙着探索其他龙墓，今日才挤出时间过来。”杜文殊拱手回答，一脸歉然，显得文质彬彬。
　　敖御面不改色：“算了，你尽快挑吧。”说着，他挥了挥袖，眨眼间便带着杜文殊来到宝库中。
　　杜文殊顿时露出一脸敬仰孺慕的表情：“敖御陛下，您真是厉害！哪怕几万年过去，您的实力想必依旧不减当年吧？”
　　敖御冷呵一声，自嘲道：“怎么可能？我毕竟只是龙魂，依托真龙珠而存在，也就在这龙墓中逞逞威风了。”
　　杜文殊见状，不由一脸好奇地问：“这么说，您岂不是长生不死吗？”
　　“我已经死了。”敖御冷淡地提醒他。
　　“抱歉。”杜文殊歉然地低眉，缓缓的、仿佛不经意般开口：“我听说，不灭丹的丹方中，其中一味灵药为真龙珠。敖御陛下您知道吗？”
　　敖御面色骤变，遽然抬头看向他：“你……”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过他的心脏，捏住了一颗圆溜溜金灿灿的珠子。
　　杜文殊勾唇，唇畔笑意嘲弄：“确实，你不过是一头活了数万年，羸弱不堪的老龙罢了。”
　　话音未落，掌心的封印符箓便亮起夺目的光辉，没入真龙珠中。
　　“啊！”敖御痛苦地尖啸一声，随即消失不见。
　　杜文殊冷笑，见真龙珠里有金光流动，便知道那是被封印在里面的敖御的龙魂在挣扎。
　　“真是轻松得过头了。”他喃喃自语，但并未产生怀疑。紧接着，他将这个宝库里的所有宝物丢进自己的乾坤袋，然后捏住真龙珠心中默想：回去。
　　下一瞬，他便回到了之前的暗墓中。然后，他便不紧不慢地打道回府。
　　一路非常顺利。
　　回到驻扎点，此时夜色如水，星河在天。
　　杜文殊估算了一下，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就是龙墓关闭的时间了。一切都刚刚好。
　　他一边想着，一边踏雪无痕般地走向自己的帐篷，忽然，他的脚步顿住。
　　沈夜苍、顾余、姚凤来等人站在帐篷前，远远地望着他。
　　杜文殊愣了愣，随即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怎么都出来了？是在找我吗？”
　　顾余抬手，“啪啪”鼓掌：“林前辈的演技真是精湛。”
　　杜文殊面上笑容瞬间消失。
　　紧接着，卓蒂被赵雪晴从帐篷后搀扶而出，半是憎恨半是忌惮地盯着杜文殊，说：“杜文殊，不！林芝潮，你的伪装早就被大家看穿了！”
　　杜文殊眯起眼盯着她，忽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原来如此！一切都是你们的圈套！可笑我林芝潮居然也有上当的一天！”他狠狠瞪向沈夜苍，取出贴着胸口存放的龙珠：“所以，这个也是假的？”
　　“自然。”敖御身影出现在顾余和沈夜苍的身后。
　　“呵！呵哈哈！好样的！真是好样的！我无话可说！这次是我输了，但是那又如何，我如今附身的是杜英的儿子，你们敢对我出手，不怕我……呃！”林芝潮猛地瞳孔放大。
　　顾余无语地吐槽：“有句话说得好，反派死于话多。”
　　下一瞬，杜文殊倒地，昏死过去。
　　姚凤来见状便想上前，却是赵雪晴先一步拦住她，说：“再等等。”
　　“哦哦。”姚凤来反应过来，尴尬地点点头。
　　确实，谁知道这昏迷是真的还是装的呢？自己果然太年轻了。
　　但片刻后，沈夜苍便开口道：“林芝潮已经死了。”
　　不止是这道分魂，他的追魂索命丹已经发挥了效用，直接从神魂层面上将林芝潮灭了。人死或可复生，但灵魂消亡了，就真的再也没有复生的可能。
　　沈夜苍对此并不居功。
　　毕竟，是阴阳宝兔对林芝潮神魂上的多次打击，才使得对方神魂上十分脆弱。真论起修为，沈夜苍目前是无论如何也赢不了对方的。
　　另外，自己这个心魔也不是简单角色，疑似飞升成功过，勉强算半个仙人了吧？他的恶意，对付天元大陆上任何人都是绰绰有余的。
　　总之，他就是个炼丹的。
　　众人之中，大概只有顾余和敖御理解沈夜苍这句话的含义，其他人只以为，沈夜苍说的是杜文殊体内这道分魂死了，齐齐松了口气。
　　于是，他们将杜文殊搬回帐篷中，试探了一下鼻息。
　　人还活着，只是处于昏迷不醒中，需要带回十剑宗救治。幸好，没过多久，龙墓便将他们弹了出来，姚凤来等人只来得及跟东海龙王打了声招呼，便急匆匆地走了。不过，在他们离去之前，沈夜苍顺便将天元宗众人的藏身之地告知。
　　他的心魔通过自己的恶意感应到了林芝潮本体所在地，直接告诉了他。而此时，天元宗之人也不知是否发现自家老祖死了，趁此良机打过去，应该能将天元宗一网打尽。
　　而接下来的事，就跟沈夜苍无关了。
　　出了龙墓，众人便回到东海龙宫准备的卧房休息。
　　值得一提的是，敖御并没有要见如今龙族的意思。曾经的他为龙族劳心劳力，如今他只想顺从自己的心意，再见李乘风一面。
　　但，当他走出龙墓，顾余袖子里的天运宝兔却下意识朝他看去，模样颇为激动，还忍不住一直踩顾余的手腕。
　　“怎么了？”顾余不解。
　　“嘤嘤嘤！”天运宝兔人立而起，朝敖御拜了拜。
　　沈夜苍扭头：“它在说什么？”
　　“它说……”顾余望着含笑的傀儡，有些愣怔：“刚才整个龙族的气运凝聚在敖御陛下身上了。”
　　沈夜苍目光微动。
　　也就是说，现在各族气运之子都找到了。
　　人族-佘青夷；妖族-顾余；龙族-敖御；鬼族-阴阳宝兔。
　　“得来全不费工夫！”顾余感叹。
　　沈夜苍笑了笑：“接下来就看我的了？”
　　虽然有压力，但问题不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完结！！！
　　下一本写《科学打脸的一百种方式》！0收藏开坑，嘤嘤嘤，求各位小可爱们多多收藏！！！跪求跪求！顺便感觉这文名不太行？但是又不知道改成啥……
　　文案：
　　科学界大佬楚承受军部所托，前往下级小世界拯救因虫族大战而灵魂散溢的军部元帅唐凛，据说因为灵魂残缺，每个世界的唐凛都有大病，必须将其治愈才能带走灵魂碎片？
　　世界一：
　　附身被导师污蔑抄袭，被学校通报开除而殉身自证的读研小可怜？
　　穿越而来的大佬楚承：嗯？
　　发表惊世论文，发明基因药剂，楚承轻轻松松成为郭嘉重点保护对象。
　　哦对了，他好像是来救元帅来着？
　　被忽略的渐冻症总裁：老婆看看我！！！
　　天才科学家受x渐冻症众叛亲离总裁攻
　　世界二：
　　来到古代发现家徒四壁，母亲抱病在床，妹妹饿到吃土，而老爹金榜高中后抛弃糟糠妻娶了丞相家的美娇娘？
　　大佬楚承：呵。
　　解决瘟疫，带领全村致富，随后三元及第，成为史上最年轻的状元，一朝成名天下知！
　　鹿鸣宴上，患有皮肤饥渴症的暴君抱着他不松手：宝贝，给我摸摸！
　　状元受x皮肤饥渴症暴君攻
　　世界三：
　　终于翻身当了总裁，楚承却发现自己是个为小白花赴汤蹈火，公司研究资料被对方偷走也能选择原谅的极品深情男配？
　　楚承：哦。
　　交出全息技术直接搭上郭嘉大船，转手拍下小白花盗窃过程送她入狱！哦对了，这位小白花的保镖，你这次是什么大病？
　　打算向小白花家族复仇却被楚承捷足先登的保镖：我不举。
　　楚承：……
　　游戏公司总裁受x保镖不举攻
　　其他世界，未完待续~~


第135章 飞升！飞升！【二更】
　　于是, 沈夜苍便和顾余留在龙宫，开始清修。
　　外界，因儿子被林芝潮附身差点寄了, 杜英大怒，收到消息便立刻与须弥天一起突袭天元宗的藏身地。天元宗大败, 弟子四散而逃, 只有少数人奋起反抗。
　　最终, 姚宗元出手，斩杀向家父子。
　　从此, 天元宗正式退出历史。
　　两个月后，顾余假孕的症状消失, 两人于是回到十剑宗再次举办道侣大典。
　　此时, 杜英对顾余和沈夜苍的态度明显好转, 大概是因为他们救了杜文殊？
　　道侣大典非常顺利, 须弥天度难亲自率领宗门弟子前来庆贺，姚宗元则充当二人的证婚人，就连妖界也大张旗鼓地送上了贺礼。
　　一些不明情由的人见状都忍不住咋舌，猜测顾余或沈夜苍是不是有什么大背景。
　　当然，作为当事人的顾余和沈夜苍才不会管外人怎么想呢！
　　又两个月，空性和佘青夷也在皇城举办了道侣大典。佘青夷还真将空性封为国师, 做他的专属“圣僧”。顾余和沈夜苍自然也去参加了。
　　别说，在空性的辅佐下, 佘青夷不但功力大增, 朝政也处理得井井有条, 百姓逐渐安居乐业, 人族的气运也在一步步上涨。
　　参加完空性和佘青夷的道侣大典, 顾余和沈夜苍便回到十剑宗, 继续清修。为了加快修炼速度，两人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双修。
　　两百年后。
　　从合体到大乘，从大乘到大乘圆满，没想到竟足足花费了顾余和沈夜苍两百余年，这还是在两人一个嗑宝气、一个嗑丹气的情况下。
　　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但这样的速度，却是让不少人羡慕嫉妒得眼珠子都红了。
　　嗯，说的就是姚宗元和度难。
　　他们不缺天赋，缺的其实是机缘。
　　以至于在合体呆了多年才艰难成就了大乘。然后又靠沈夜苍无数神丹妙药的投喂，堪堪来到了大乘圆满。
　　而这三百年间，各族的发展也越来越好，哪怕是半妖，也在佘青夷和顾余的不懈努力下，终于能跟人、妖两族和谐相处了。令顾余惊奇的是，桃源村那位村长的女儿杨绒绒，竟由此成为了半妖一族的气运之女。
　　也就是说炼制补天丹时，也需要她的协助。
　　总而言之，经过反复的练习，一切准备就绪。
　　这一日。
　　度难宝相庄严地坐在蒲团上，周身气息不断攀升，直至达到顶点，升无可升。
　　“轰隆！”
　　天空中，雷霆咆哮，阴云汇聚。
　　天劫正在酝酿。
　　天地仿佛陷入一片昏暗。
　　终于——
　　巨大的雷霆直冲而下，狠狠劈向度难！
　　“阿弥陀佛！”度难双手合十，抬手向雷霆发起挑战。
　　对冲的余波令周围为之一静。
　　沈夜苍和顾余站在远处等待着，面色沉凝。
　　顾余有些不安：“这天劫……是不是太恐怖了？”
　　“修仙乃逆天而行。”沈夜苍目光幽幽，“若没有那份与天地争斗的气魄，又如何成仙？”
　　“好吧。”
　　如今只能全靠度难自己了。
　　然后，顾余便看到了一场盛大的雷暴，仿佛倾盆大雨落下。而度难在连续不断的出手中，终于精疲力尽。
　　“噗——”
　　一口鲜血喷出，度难怒目圆睁，眼中隐隐渗血：“为何？贫僧只想一观那天上的风景啊！天道，何其不公！”
　　然而，无人回答他。
　　天威煌煌落下。
　　“轰！”
　　灰尘散去，度难躺在地上，人事不知。
　　“老祖……”空性怔然。
　　傀儡中的敖御为难地蹙眉：“所以，你们的第一步计划就失败了吗？”
　　度难飞升失败，谁来做补天丹的药引？
　　“不，还有方案二。”沈夜苍牵住顾余的手，目光温柔而深情：“小余儿，你愿意与我生死与共吗？”
　　顾余朝他翻了个白眼：“还用说？”
　　“那开始吧。”沈夜苍失笑，眉眼温柔至极。
　　顾余郑重点头，随即将傀儡收入乾坤袋中。
　　然后，两人向空中飞去。
　　无形的气势开始暴涨，周围空气压抑而沉凝。
　　风起，云涌。
　　雷云再次汇聚。
　　阴阳宝兔和天运宝兔维持着兔子的形态，分别蹲在顾余和沈夜苍头顶，细长的绒毛随着呼啸而过的风飞舞，眼底不见丝毫畏惧。
　　顾余忽然想起了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样子。
　　想家、对异世界的恐惧，还有对修仙的好奇。
　　然后，他与沈夜苍的孽缘改变了一切。
　　好吧，不能说是孽缘。
　　他命中注定，是为沈夜苍而来的。
　　只要跟对方在一起，他便无所畏惧，哪怕是天劫，甚至天道、天魔！
　　“如果我们飞升了，就一起回我老家看看怎么样？我要把你介绍给我爸妈，他们不知道会不会吓一跳？”顾余轻笑出声。
　　沈夜苍勾唇：“好。我会孝敬爸妈。”
　　“这不是理所当然。”顾余嗔他。
　　“轰隆！”
　　无边无际的雷霆降下天威。
　　顾余和沈夜苍彼此双手紧握。
　　道道强大的剑气直刺雷霆。
　　“雷音！”
　　雷霆没入顾余的剑中，然后被挥手打出。
　　双方雷霆碰撞，刺眼的紫色电光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这是顾余之前在剑海秘境得到的神通，可以吸收雷电攻击，吸收的雷电越强，攻击也越强。被顾余顺势用在这里。
　　拯救世界？
　　他确实不擅长。
　　但是，为了能和沈夜苍永远在一起，拯救世界又何妨？
　　沈夜苍同样不甘示弱，挥动手中宝剑，语气锋芒毕露：“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一道血色剑光急掠而出，幻化成沈夜苍的模样，目光睥睨，将雷霆一一挡住。
　　他对拯救世界不感兴趣。他想拯救的，想要陪伴的，只有顾余一人罢了！谁敢动他的人，便是天道也去死吧！
　　“嘤嘤嘤！”
　　天运宝兔和阴阳宝兔逆风而立，无所畏惧。
　　半妖气运，汇聚！
　　妖族气运，汇聚！
　　龙族气运，汇聚！
　　鬼族气运，汇聚！
　　人族气运，汇聚！
　　苍天之上，冥冥天道长河之中，菩提宝兔缓缓睁眼。
　　“轰！”
　　凝聚着全天元大陆各族的气运，与顾余和沈夜苍的至强一击融合在一起，直接将诡谲的雷劫捅穿！
　　世界为之一静。
　　然后——
　　雷云散去，万里霞光照耀。
　　山河大地仿佛感应到什么，齐齐欢喜。
　　一道金色的阶梯自天际蜿蜒而下，落到了顾余和沈夜苍的面前，而在天梯的尽头，则是一扇金色的大门。
　　顾余和沈夜苍对视一眼，没有丝毫的喜悦，而是继续手挽着手，踏上天梯。
　　“哒！”
　　脚步清脆。
　　霎时间，天地同欢。
　　渡劫成功，飞升开始！
　　顾余却在这一瞬恍惚了一下。
　　“踏过天梯，穿过天门，你便会成为仙人。你与沈夜苍之间必须有一人牺牲，成为补天丹的药引。补天丹只有沈夜苍能炼制，也就是说，死的人必须是你。你有没有想过，这是沈夜苍的陷阱呢？你愿意为他而死吗？”
　　他的耳畔出现一个熟悉的声音。
　　“沈夜苍？”
　　顾余在心中狐疑地开口。
　　“回答我的问题。”那声音道。
　　顾余歪头，见沈夜苍正牵着自己的手，望着远处的天门，侧颜俊美，在霞光的晕染下仿佛镀上一层神圣的光辉。
　　注意到他的视线，沈夜苍立即转头：“怎么了？”眉宇间满是温柔的宠溺。
　　“没。”顾余笑着朝他摇摇头。
　　然后，他在心中轻松地回答道：“首先，眼睛不会骗人，爱意也不会骗人。沈夜苍不可能设下这样的陷阱来骗我去献祭拯救苍生什么的。哈哈，他是稀罕拯救苍生的人吗？”
　　没有回音，似乎陷入了沉默，又似乎无可反驳。
　　顾余笑眯眯地继续说道：“而且，这是我们从一开始就制定好的计划。一旦度难飞升失败，我们便一起飞升，来到世界外，用骨笛召唤李乘风。我不信剑仙没有解决世界毁灭的方法，如果真没有，那就请他为自己的过错赎罪吧！”说到最后，声音是与沈夜苍如出一辙的冷酷。
　　对面依旧默然。
　　“最后的最后嘛，我跟沈夜苍已经约定好生同衾，死同穴。所以，要死的话，我们会一起死的，不用你担心。唔，对了，你是谁？为什么声音跟沈夜苍一模一样？”
　　极致的沉默。
　　不知不觉，他跟沈夜苍已经来到天门前。
　　只要推开这扇门，便能飞升成仙。
　　但更多的，却是未知。
　　毕竟在这扇门后等着他们的，还有天道，还有天魔，还有李乘风。
　　“一起？”沈夜苍侧目。
　　“好。”顾余跃跃欲试。
　　两人伸手，轻轻一推。
　　霎时间，天门大开，耀眼的金色光芒霎时将两人笼罩，他们的身影也逐渐透明，仿佛被天门吸了进去。
　　蓦的。
　　一声叹息在顾余耳边响起。
　　“如果，遇到你的人是我，该多好？”
　　顾余愣怔了一下。
　　下一瞬，金光退去。
　　大大小小的星球在极远处兀自转动，一层薄薄的，仿佛防护罩一样的光膜则包裹住脚下的这颗星球。而在光膜之外，一群漆黑的，不可名状的雾气则发出尖利的呼啸，前仆后继地向光膜发起冲击。
　　天魔。
　　顾余脑中立即出现这两个字。
　　然而，仅仅是看了这些天魔一眼，他就感觉眼睛被刺痛，呼吸也变得困难，胃里开始犯呕。
　　与此同时，只见那光膜越来越薄，光芒越来越暗淡。
　　“呲——”
　　一道裂痕出现。
　　天魔们的袭击瞬间更加疯狂。
　　“不好。”一道温暖柔软的女声自二人身后响起，“方才帮你等渡劫，使得天道消耗了过多的力量，快要支撑不住了！”
　　这哪里是快要支撑不住啊！
　　这分明是分分钟就要被攻破了！
　　顾余扭头，只见说话的是一只全身雪白的兔子，只是她的眼睛极为混沌，仿佛藏着璀璨星河。
　　——菩提宝兔。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完结！！！
　　下一本写《科学打脸的一百种方式》！0收藏开坑，嘤嘤嘤，求各位小可爱们多多收藏！！！跪求跪求！顺便感觉这文名不太行？但是又不知道改成啥……
　　文案：
　　科学界大佬楚承受军部所托，前往下级小世界拯救因虫族大战而灵魂散溢的军部元帅唐凛，据说因为灵魂残缺，每个世界的唐凛都有大病，必须将其治愈才能带走灵魂碎片？
　　世界一：
　　附身被导师污蔑抄袭，被学校通报开除而殉身自证的读研小可怜？
　　穿越而来的大佬楚承：嗯？
　　发表惊世论文，发明基因药剂，楚承轻轻松松成为郭嘉重点保护对象。
　　哦对了，他好像是来救元帅来着？
　　被忽略的渐冻症总裁：老婆看看我！！！
　　天才科学家受x渐冻症众叛亲离总裁攻
　　世界二：
　　来到古代发现家徒四壁，母亲抱病在床，妹妹饿到吃土，而老爹金榜高中后抛弃糟糠妻娶了丞相家的美娇娘？
　　大佬楚承：呵。
　　解决瘟疫，带领全村致富，随后三元及第，成为史上最年轻的状元，一朝成名天下知！
　　鹿鸣宴上，患有皮肤饥渴症的暴君抱着他不松手：宝贝，给我摸摸！
　　状元受x皮肤饥渴症暴君攻
　　世界三：
　　终于翻身当了总裁，楚承却发现自己是个为小白花赴汤蹈火，公司研究资料被对方偷走也能选择原谅的极品深情男配？
　　楚承：哦。
　　交出全息技术直接搭上郭嘉大船，转手拍下小白花盗窃过程送她入狱！哦对了，这位小白花的保镖，你这次是什么大病？
　　打算向小白花家族复仇却被楚承捷足先登的保镖：我不举。
　　楚承：……
　　游戏公司总裁受x保镖不举攻
　　其他世界，未完待续~~


第136章 只愿君心似我心【完结】
　　顾余默想。
　　他正想询问如何抵抗天魔, 谁知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血色身影从沈夜苍手中的宝剑中飞出，一边化作沈夜苍的模样, 一边尾部勾缠住宝剑，向光膜的裂缝处冲去。
　　“我来对付天魔, 你们准备召唤李乘风吧。”
　　熟悉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顾余愣住。
　　沈夜苍？
　　不对, 不是沈夜苍？
　　他有些迷糊了。
　　“这是我的心魔, 按他的话来做吧。”沈夜苍似乎看出他的疑惑，言简意赅地解释。
　　顾余恍然：“原来如此！知道了！”
　　说着, 他直接召唤出乾坤袋中的敖御。
　　敖御的身躯只是傀儡，约等于物品, 因而可以随顾余等人一起飞升。他甫一出现, 不待观察周遭情况, 便听到顾余急切开口：“敖御陛下, 大陆的边界正在被天魔袭击，就快支撑不住了！时间来不及了，麻烦您吹动骨笛，将剑仙前辈召来吧！”
　　敖御抬眼，果然看到一团血色身影正在跟一群漆黑的不可名状之物交手。那不可名状之物仅仅看了一眼，就令他心悸与恐慌, 仿佛连灵魂都要被污染了。但似是有光膜的保护，他的灵魂才得以安然无恙。
　　他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道：“我知道了。”
　　说着, 他取出骨笛, 想了想, 略带怀念地吹奏起李乘风曾经交给他的一首曲子。
　　据说是对方家乡的小调, 每当夏夜, 他的母亲便会一边给他扇扇子，一边吹起小调，安抚他入眠。
　　悦耳的笛音响起。
　　在敖御的唇下，这首思乡的曲子似乎又平添一抹隐晦的，暗恋的情愫。
　　于是，顾余急切的心绪也被抚平，脑海中不自觉涌出熟悉的诗句。
　　“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几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1）
　　曲声如天籁入耳，远处天魔恐怖的叫声都显得暗淡。
　　不知过了多久。
　　“嗡——”
　　空气出现波动。
　　突然——
　　光膜外的天魔露出惊恐的尖叫，然后仿佛被什么大恐怖笼罩一般疯狂向四周逃去。
　　然而，天际一道剑光闪过，空间仿佛就此凝固。
　　下一瞬，所有天魔烟消云散。
　　紧接着，一道洁白身影逼近，穿过光膜。
　　敖御怔怔望过去。
　　“敖兄，好久不见。”李乘风一身白衣，依旧是那样年轻俊美。他低眉望着敖御，眉宇间的神色却颇为复杂。
　　敖御回神，回以温雅的笑容：“乘风，好久不见。”
　　李乘风上前，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抱歉。”
　　敖御耳垂一红，随即一愣：“什么？”
　　李乘风没有回答，视线扫过沈夜苍和顾余，最后落在后方的菩提宝兔身上。他表情平静地对菩提宝兔道：“我引来天魔，导致自己的故乡万年无人能飞升，甚至差点毁灭，已经犯下滔天业障。今日，我便前来赎罪。”说完，他对沈夜苍示意：“开始吧。”
　　沈夜苍与顾余一时竟愣住了。
　　李乘风什么都知道？
　　沈夜苍很快反应过来，点头道：“知道了。”
　　然后，他取出储存的各族气运，以及丹神谱中的极品丹炉，开始炼制补天丹。
　　“等等！”敖御面色微变：“你疯了吗？你要以自身作为药引？！”
　　李乘风面瘫的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我已经决定了。”
　　“可是，你不是仙人吗？你不想当神仙了吗？”敖御无法理解。
　　李乘风深深地望着他，指尖拂过他的脸颊，低声说：“世人都道神仙好，唯有相思忘不了。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敖御一怔，霎时间羞耻得垂下眼，耳垂发烫：“你……”
　　“没错。一切都是这个男人的阴谋咯。”一个邪气的声音响起。先前与天魔混战的心魔“沈夜苍”伤痕累累地飘回来，冷笑声却是中气十足，“剑仙李乘风，在成仙后久等友人不至，请了仙人卜卦才知道，友人为了救自己，永远无法飞升，最终老死于下界，永远长眠于龙冢之中。然而仙人无法前往下界，因为下界无法承受仙人之力，一旦仙人进入，就会使下界崩灭。极致的后悔，漫长的思念，终于让这位冷血无情的仙人明白了自己的感情。于是，他又向仙人卜问，如何拯救自己的友人？”
　　李乘风沉默不语。
　　敖御怔怔地望着他。
　　沈夜苍专心致志于炼丹，不敢有丝毫的分心。
　　心魔轻嘲一声，说：“在仙界与天魔大战时将落单的天魔引至天元大陆，然后一剑挥出……被天道选为救世主的沈夜苍根本不按自己的安排行动，最终还可笑地救世失败，没办法，只得强行回溯时光，再从月老那里找到对方的命定之人，逆转天命。一切都非常顺利，龙族的气运果然在四海之王敖御身上，感性的小顾余也答应了要带对方与自己相见，哈哈！”
　　李乘风依旧沉默，仿佛已经默认。
　　顾余有点懵。
　　等等，所以一切都是李乘风安排好的？包括系统？
　　他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捋捋。
　　就是说，“剧情”里的沈夜苍在一无所知的情况并没有在龙冢遭遇敖御，也没有成功救世。于是，李乘风便安排自己穿越过来，让一切重归正道？
　　唔，是因为仙人的测算？他跟沈夜苍是天生一对？
　　而且事实是，现在的情况确实是达成了李乘风的目的。那么接下来，对方是打算为自己造成的业障负责？怎么负责？
　　——兵解。
　　呃呃，那敖御怎么办？
　　筹谋万年，就只为了见敖御一面？
　　李乘风深深地望着敖御，说：“我杀魔无数，亦害人无数。功过相抵，剩下的功德足以送你我一起进入轮回，转世重修。敖御，你愿意吗？”
　　敖御呆呆地望着他，良久才找回声音：“我愿意。”
　　霎时间，灿烂的笑容跃上他的眉眼。
　　这是敖御第一次见到李乘风如此纯粹的、外露的表情。因为对方从来都是冷静冷酷克制的。
　　他咬了咬唇，忍住抬手，吻住对方。
　　李乘风怔了怔，目光瞬间晦暗，低眉加深这个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良久。
　　“剑仙前辈，您该上路了。”沈夜苍不解风情的声音响起。
　　顾余嘴角抽了抽，知道沈夜苍是听到了自己心魔那些话，心里正不爽着呢。
　　“嗯。”李乘风淡定地松开敖御。
　　反而是主动献吻的敖御，此时羞红了脸。
　　在喜欢的人面前，似乎任谁都会变成这般情窦初开的不成熟模样。
　　李乘风见状，忍不住亲了亲他额头，说：“放心，我们很快会一直在一起的。”说完，他转身走向沈夜苍。
　　每迈出一步，他的身上便会涌出无数金色的璀璨光点。
　　这些光辉一半飞入丹炉，一半则涌入敖御的龙魂之中，在他灵魂中留下烙印，以便未来两人能相遇。
　　很快，李乘风全身化作金光，落入丹炉。
　　丹火熊熊燃烧。
　　敖御死死盯着丹炉，忽然心有所感。
　　紧接着，一道虚幻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正是李乘风的神魂。
　　“我们走吧。”李乘风向他伸手。
　　“嗯！”敖御用力点头，握紧他的手。
　　恰好此时，耀眼的金光从丹炉中迸射而出，一颗金灿灿的丹丸飞出，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之中，丹丸之上，仙气流转，似有万物生长，又有仙音缭绕。
　　沈夜苍点了点丹丸，霎时，它便飞向了脚下的星球，融入大气之中。
　　“轰！”
　　百兽争鸣，万物生发。
　　天道为之欢愉雀跃。
　　灵气、数不清的灵气涌入，甚至形成了恐怖的灵气潮汐。
　　大陆之上，无数高阶修士心有所感，望向天际。
　　这一刻，本能的，源自灵魂般的，他们知道，有人飞升成功了。从今日起，天元大陆的修士飞升将不再是难事！
　　与此同时，那保护着天元大陆的光膜上的裂痕也消失不见，甚至光膜变得非常厚实。
　　李乘风眼底露出一丝欣慰。
　　他为自己的自私而感到愧疚。
　　但，他并不后悔。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随即，他看向顾余和沈夜苍：“抱歉，以及，多谢。”
　　说完，他与敖御的神魂便逐渐消失不见。
　　一切，都结束了。
　　顾余正在怔然，忽然无数象征着功德的璀璨金光涌入他和沈夜苍体内。
　　这是二人救世的功德，数量多得能令仙人也羡慕。
　　菩提宝兔对他们微笑道：“谢谢你们救了天元大陆。你等已经成仙，可以前往仙界了。”
　　顾余不由看向沈夜苍。
　　沈夜苍微笑：“回家吗？”
　　回的当然是顾余现代的那个家。
　　顾余瞬间双眼放光：“嗯！”
　　“嘤嘤嘤！”天运宝兔用力踩着顾余的脑袋，昭示自己的存在。
　　“我们也可以去的吧？”顾太极眨巴着眼睛，直接期待地开口。
　　“当然可以！”顾余眉眼含笑。
　　“你呢？”沈夜苍抬手，看向飘在空中，表情阴冷的心魔。
　　心魔冷笑：“我现在是你的剑灵，你不会想抛弃我吧？怎么？怕我抢走小余儿？也是，咱俩本质上是同一个人呢！啧啧啧，看来你很自卑啊……”
　　顾余汗哒哒，赶紧打断了心魔的话：“我喜欢的是这个沈夜苍！不是你！”
　　心魔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沈夜苍勾唇，眼底的得意不加掩饰。
　　然后，他拍了拍剑柄：“剑灵，进来吧。”
　　心魔无法自控，瞬间进入宝剑之中。
　　沈夜苍失笑，看向顾余：“走吧。”
　　“嗯！”
　　两人手牵着手，逐渐消失在璀璨的星河之中。
　　【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1：出自（宋）李之仪《卜算子·君住长江头》~~
　　另外，新坑《科学打脸的一百种方式》求收藏啦！真的真的麻烦大家小手点点收藏，对作者来说真的很重要！呜呜呜！！！
　　放下文案：
　　科学界大佬楚承受军部所托，前往下级小世界拯救因虫族大战而灵魂散溢的军部元帅唐凛，据说因为灵魂残缺，每个世界的唐凛都有大病，必须将其治愈才能带走灵魂碎片？
　　世界一：
　　附身被导师污蔑抄袭，被学校通报开除而殉身自证的读研小可怜？
　　穿越而来的大佬楚承：嗯？
　　发表惊世论文，发明基因药剂，楚承轻轻松松成为郭嘉重点保护对象。
　　哦对了，他好像是来救元帅来着？
　　被忽略的渐冻症总裁：老婆看看我！！！
　　天才科学家受x渐冻症众叛亲离总裁攻
　　世界二：
　　来到古代发现家徒四壁，母亲抱病在床，妹妹饿到吃土，而老爹金榜高中后抛弃糟糠妻娶了丞相家的美娇娘？
　　大佬楚承：呵。
　　解决瘟疫，带领全村致富，随后三元及第，成为史上最年轻的状元，一朝成名天下知！
　　鹿鸣宴上，患有失眠症的暴君抱着他不松手：宝贝，哄我睡觉！
　　状元受x失眠症暴君攻
　　世界三：
　　终于翻身当了总裁，楚承却发现自己是个为小白花赴汤蹈火，公司研究资料被对方偷走也能选择原谅的极品深情男配？
　　楚承：哦。
　　交出全息技术直接搭上郭嘉大船，转手拍下小白花盗窃过程送她入狱！哦对了，这位小白花的保镖，你这次是什么大病？
　　打算向小白花家族复仇却被楚承捷足先登的保镖：我不举。
　　楚承：……
　　游戏公司总裁受x保镖不举攻
　　其他世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