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豪门男妻by苏家寡人   简介:   本文又名:《望月人》   男二有三好,身娇腰软易推倒。   陆远看着自己身边的这只强壮冷血的男二,陷入了沉思。   ————————————————   穿书之后,陆远有了便宜儿子,还有了便宜老公,外加一个omega身体。   是的,他穿越到了abo世界。   女孩子撩起裙子来可能比他的还大,男孩子肚子里可以揣崽崽。   最重要的来了,他肚里揣的这个崽子,已经瓜熟蒂落ヘ(__ヘ)。   这可真令人窒息(智息)。   ( 如果爱上了神经病一样的男人,会怎样?)   温和腹黑omega受×冷血alpha攻。   雷点:生子abo世界观 第1章 穿成豪门男妻啦!   冷酷,暴力,难以捉摸——   是原著对穆法硰这个炮灰反   派男二的概括。   陆远额首轻轻一笑,才尝出几分荒唐的味道来。   他本不过是看了公众号里的一篇推文,叫做《纨绔公主》,名字是真狗,剧情也是让人看了以后能再吐槽出一本书来。   但陆远还是津津有味的读了下去,因为作者的文笔还是不错的,尤其是男二,刻画的入木三分。   全文撒糖抵不过最后be来得引人记忆深刻,这个作者明显把这一手玩得很好。   男二最后站在顶楼,被熊熊大火燃烧殆尽的时候,陆远的心情仿佛下了倾盆大雨,电闪雷鸣,久久不能平复。   但他再喜欢这个男二,也不见得想要和他面对的谈一谈人生,更不包括……给他生孩子。   尤其他一个男人,生个什么孩子?用什么生?!   他一直没看太懂原文里的abo是什么意思。   搞得现在……愈发头疼。   “妈咪……”身旁的孩子怯生生的看他,小脸黄不拉几得一看就是营养不良,跟刚出生不久的毛猴似的,身上的味道也不太好闻。   陆远此刻是真的头疼了,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从来没想过给别人当妈……还是真从他肚子里出来的那种。   他看的原著也只是说男二有个孩子,缪缪几笔就过去了。   谁曾想,给男二生孩子的,竟然是个男人。   身旁的小猴子眼睛里全是恐惧,他一直在咬自己的指甲……   陆远皱眉:“不要咬了,都出血了。”   小猴子却被吓到了,缩到边上去了,仿佛陆远是个饿死鬼,一开口就要吃小孩。   陆远也是很无奈了,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即使再头疼,也应该把饭吃了。   况且……他也没有虐待小孩的爱好。   身旁的那个孩子严格意义上又算是他的儿子……陆远心里头发愁,却也只能哀凄凄得叹了口气。   “穆……铮?”陆远按照原主记忆里的叫法,叫了那孩子一声,小孩立马吓得直往后躲。   陆远:“…………”大概原主可能真的吃小孩吧。   他现在得到的原主的记忆并不多,基本都是已第三视角看到的原主的记忆,也没像其他小说一样直接连原主的感情都继承了。   陆远叹气,扶额道:“那你就在屋里头等着,我下去瞧瞧……”   “不!”那孩子突然就跟发了癔症似的,两只黑溜溜的眼睛紧紧盯着陆远,恐惧得就像一只飘悠悠得氢气球,而陆远手里正拿着一根尖针要戳爆他一样。   “不要……妈咪……不要……”穆铮扑过来紧紧抱住他,但似乎也没获得任何安全感,咬着嘴唇,神神叨叨得模样,最后瞧着陆远,像是吓坏了:“妈咪,我想回家,我不想住在这里,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不想一个人呆着,妈咪,我怕。”   陆远被他这几声妈咪叫得,只觉得自己要吐出一口老血来。   却还是耐着心道:“那你就跟我一起下去,我们总要吃些东西的。” 第2章 便宜儿子   男孩似是要哭了,但好像又是怕陆远一般,最终只是憋着嘴,眼泪巴巴的跟着陆远下楼去了。   陆远其实对现在自身的情况也不太清楚,他几乎没有原主的记忆,有的也是七零八散的,没办法拼起来。   他们住的那个小屋似乎是顶楼,外边的墙壁上都有装饰画,楼梯拐角处也摆放着一只花瓶,里面装着的是刺梅。   “妈咪……那是什么呀?”穆铮一路抱着他的大腿,似乎又不害怕了,睁圆了眼睛盯着那花瓶里的刺梅。   “应该是刺梅。”陆远摸了摸他的头,摸完以后……才发觉自己干了什么,他其实本身不太喜欢小孩子,但身边的这个,又瘦又小,还乖,总是惹人心软的。   “哦……”穆铮乖乖道。   陆远其实觉得有点奇怪,穆铮明明那么怕他,可现在依赖他的模样又不似作假,难不成是因为原主很凶吗?   陆远腿上拖拉着个小拖油瓶,自然是走不快的,他下楼后才发现这客厅简直宽敞得有些吓人,大概有个二百平方米吧。   装饰得也是富丽堂皇,给人一看就会联想到房子的主人大概富得流油。   陆远瞧着墙上挂着的油画,不禁感叹真是好画,他虽然不是特别懂这些,但也算是爱画之人。   他忍不住走近了些,细细瞧着,不由屏住了呼吸。   色彩十分细腻,调色也是……陆远细细品着,觉得能画出这种画的人,也算是大家了。   穆铮瞧不懂这些,只是紧张得拽着陆远,像一只踩中陷阱的小耗子。   陆远安抚道:“没事,我们去厨房吧,我给你做些菜,我也饿了,一起吃点吧。”   穆铮又恢复成那种一惊一乍的状态上了,紧紧抱着陆远的大腿不松手。   陆远往餐桌那边走了走,看见厨房便走进去……   戴着个黑色围裙的女人看见他,没有一声好气,把手里的抹布当飞刀用,啪得一声甩到一边去了,抹布上的脏水甚至还溅到了陆远的脸上。   “你个小狗崽子!!埋汰鬼!!”女人破口大骂:“谁让你下来的?!信不信先生看见你,就把你买给人贩子,叫你再也见不到你这晦气的老妈。”   陆远这才发现,女人原来是在骂穆铮,这也就解释了,穆铮为什么胆小成这副模样。   “你看什么看呀?!”女人冷笑,瞪着陆远:“没有教养的东西,我告诉你,穆家未来的当家主母只能是宁宁小姐!!”   宁宁小姐……   陆远明白过来,这女人说得是女主,宁卿卿。   而这么忠心耿耿的一条好狗,主子不在都敢大声犬吠咬人的,在原著里穆家可就一个。   是跟了穆家老太太好几年的老人了,乐妈。   这女人瞧着不到五十的样子,膀大腰圆,看起来就不好惹。   在原著里,一心一意向着宁卿卿,帮女主干下来好几个女配。   简而言之,理解成现代版的容嬷嬷就可以了。   看书时,本觉得这女人还是肝胆义气很足,现在咬到自己这来的时候,陆远只觉得可笑。 第3章 冷血霸总在线蹭饭   他并未生气,只是揉了揉穆铮的头发。   又瞧向乐妈:“你一把年纪了,再怎么有怨恨,也是不该对一个孩子说这样的话。”   乐妈一愣,刚想又说什么。   陆远却已经有些倦了,他抬抬手,像是打走身边的苍蝇一般,他眼神甚至算得上是温润,只是语气的平淡,到硬生生显得他,颇有几分乖戾。   他说完,又轻轻一笑,抚摸着穆铮的头:“他是穆法硰的儿子,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一个打工得仆人,骂他的儿子是狗崽子。”   “穆铮,客厅里坐着看电视去吧。”陆远的口气依然温和,只是不容置疑:“我把饭做好,就叫你。”   穆铮似乎还是很怕,眼里憋着眼泪,却不敢哭,只是一步三回头的坐在沙发客厅上,小心翼翼的打开电视机,把声音调得极小。   陆远不管身边的乐妈,只视他为空气,自顾自得打开冰箱。   发现这家里的存货还真不少。   他拿出排骨,又拿出大虾,西兰花,和鸡蛋。   他拿了个碗,开始给虾扒皮,清理虾线,却发现这虾干净得很,基本没有脏东西。   又拿水焯了排骨,把西兰花掰成小块……   乐妈有点诧异这一礼拜都能不下屋要成仙的主,竟然还能洗手煲羹,做得一手好菜。   就算这样,她也只是呸了一口,又瞪了一眼沙发上的小崽子,悠悠然上楼去了。   陆远掐着点,做了四个菜……   糖醋排骨,蒜蓉西兰花,腰果大虾,和水蒸蛋。   他盛了冒着热气的白米饭,喊了一声:“穆铮,吃饭了……”   没人回应,于是陆远无奈得回头,却发现背后悄无声息站了一个人。   着实把陆远吓了一跳。   身后站着的男人,一身黑色西服,熨得整整贴贴,却戴了一双纯白的手套。   他的头发全都梳得背过脑后,没有一缕碎发。   偏小麦色的肌肤和那宛如刀削过的下巴,都能让人感觉这个人不好惹。   右侧眼角上有一小处的烧伤,可以说是毁了他大半张脸。   但他那双眼睛,就像找到猎物的秃鹫一般,又狠又凉,他一看你,你就只会感觉全身都阴嗖嗖的。   陆远要是连这是谁都看不出来,真是白看《纨绔公主》这本书了。   是他最喜欢的男二……   于是陆远露出个笑来,像对着久别重逢的老友,温柔道:“回来啦?要不要一起吃些?”   穆法硰身后站着的保镖,越看他上司的这个男妻,越觉得有些惊悚。   因为……陆远看穆法硰的眼神,像是看到了什么稀有动物一般,带着浓厚的兴趣和喜爱,令人毛骨悚然。   坐在沙发上的穆铮,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来了,显然他对这个便宜父亲没有多大的好感。   即使害怕得瑟瑟发抖,也像只没褪毛的小鸡似的使劲扑棱翅膀,挡在陆远面前。   陆远还真对这个便宜儿子生出几分感动的意思来,他却只是摸摸他的头:“去洗手,拿筷子吧,爸爸和我们一起吃饭。” 第4章 我喜欢你嘛~   有友人曾真挚得评价过陆远这个人:   为兄弟两肋插刀,为情人可插兄弟两刀的英雄人物。   十分了不得……   显然已经色令智昏的陆远,头脑已经不大清醒了,他惯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眼角细细的笑纹,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错觉。   穆法硰面部表情没有动过,眼神却落到了穆铮头上……   半响,他才道:“去书房等我。”   身后的保镖和秘书都有些吃惊,却还是选择了闭嘴上楼。   陆远笑笑,耸肩把菜端到桌子上,很自然得和他道:“你今天回来的好巧,正好尝尝我的手艺。”   实际上,陆远对于这个反派男二了解得还是很清楚的,比如说……他其实很在乎自己的儿子。   这也成为了,他日后和女主崩盘的导火线之一。   穆法硰坐在椅子上,没有摘下手套,他的眼神给人一种阴凉的感觉,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那种装酷,而像是冬天的沼泽,寒风一吹,挂得树枝乱颤,而沼泽只是又阴又暗,一动也不动。   原著有评论骂穆法硰是个伪君子,好像很爱自己的儿子,却任由家里的仆人打骂侮辱。   但陆远坚决不承认,身为脑残粉的他,坚决捍卫那是作者的bug,跟我们家穆法硰没有任何关系。   “吃蛋羹吗?”陆远问怯生生只敢扒西兰花吃的穆铮。   “算啦。”陆远笑笑:“还是个大虾吧。”   穆铮似乎被碗里的大虾感动了,看着陆远的眼神,简直像是看天底下最好的人。   见穆铮爱吃,陆远给他夹菜夹排骨夹大虾,穆铮吃得肚皮都有点鼓了。   陆远自己吃饭其实是很慢的,他小口小口得啃着一块糖醋排骨。   见穆法硰基本没动过筷子,于是笑了:“穆铮,给你爸爸夹个虾,你爸爸爱吃虾。”   穆法硰带着那种木乃伊似的特效看他一眼,陆远却不管,只是鼓励穆铮。   穆铮颤抖着小爪子,颤巍巍的给穆法硰夹了一只大虾。   穆法硰看着碗里带着红色诱人汤汁的大虾,拿起筷子,只吃了一半。   陆远差点看笑了,原著写过,穆法硰这个人,疑心太重,基本不吃外边的东西。   而且做为一个优秀的反派大魔王,他怎么可能是个吃货呢,一定要不按时吃饭,且有点小厌食。   但原著可能是为了给穆法硰这个人设增加萌点,只写过一次,那就是穆法硰唯一爱吃的东西,就是大虾。   果然,自己儿子给夹的,他就一口吃进去了。   陆远笑眯眯得看着他。   穆法硰淡淡得把筷子放下,他道:“你知道我爱吃虾?”   陆远太待见他说话这种一个声调,连个起伏都没有的低沉音色。   他笑笑:“我喜欢你嘛。”   陆远这个人撩拨人的时候,总是笑着的,软软的,像是撒娇。   有人说过,他天生就长了一双狐狸眼,笑起来的时候给人很邪乎的感觉。   穆法硰没有再吃任何东西,他听完陆远的回答,嗤笑一声,讽刺的意思十分明显。   他那双眼睛看着陆远的时候,简直像是在看路边的大白菜,不带丝毫感情。 第5章 你做主了   陆远只是一笑,用手托着下巴,像是刚才只是开了一个玩笑,他唇边挂着笑容,很难让人读懂。   “宝贝。”陆远叫穆铮:“多吃点。”   似乎原主就是这么称呼穆铮的,穆铮乖乖点头,只是伸出一只小手拽住陆远的衣角。   陆远神情有些复杂的看着穆铮,他对这个孩子很多时候都是下意识的反应,但那种反应……不是他的,而是穆铮真正的“妈咪”。   陆远心中产生了很微妙的罪恶感,他是个冒牌货这不假,只是他自己也不想以另一张脸,另一个人的身份活着。   即使名字相同,到底是两个人。   他的内心很犹豫也很迷茫,只是……现在似乎有些走投无路,他不知道怎么回原来的世界,也不知道他回去以后这个世界会怎么样。   他绞尽脑汁,却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但陆远没有表现出来,反而给自己添了一碗饭。   穆法硰已经吃完了,刚要走……   陆远就笑眯眯道:“坐下。”   穆法硰微微眯了眯眼,然后恢复面无表情,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坐下,手指无意识的敲了敲椅背。   “你总得跟我谈谈呀。”陆远笑着道:“你要是想让我们住在这,家里的仆人还有一切,就都必须让我做主。”   “如果你觉得我做不了主。”陆远微笑,轻轻眨了眨眼睛:“那我就必须得带宝贝再租个房,宝贝在这里很没安全感你也明白吧,当然,如果你想见穆铮,我也随时欢迎你来。”   气氛安静了片刻,陆远摸不清穆法硰的态度,他只是想知道,穆法硰现在对穆铮是个怎样的想法。   良久,穆法硰神情未变:“去找管家,你做主了。”   言罢,他转身就上楼,似乎只是回答明天的午饭想吃什么,漫不经心不当一回事,却下意识的回答了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的答案。   “吃完了吗?宝贝?”陆远把筷子放下。   穆铮已经吃好了,他有点害怕,缩着身体点点头。   “去洗手,沙发上坐着看会电视,我一会就来。”   穆铮很胆怯,眼里都是泪水,抓紧陆远的袖子。   “快一点。”陆远丝毫不为所动,甚至笑意盈盈,捏了捏他的脸:“去看会电视……”他犹豫了一下就道:“妈咪办完事就来找你。”   “真的会来吗?”穆铮哭泣着问。   “当然。”陆远擦去他的眼泪,笑道:“不要哭啦,总是哭就不可爱了。”   穆铮吸了吸鼻子,很委屈的往沙发方向走。   管家啊……陆远给自己倒了杯柠檬水,啜了一口。   脑子里想着原著的情节,得到的信息并不多,只是知道了管家的具体位置,原著写到穆家的管家很喜欢花,一天几乎都呆在花棚里。   现在想想,管家这里反而像是一个伏笔,或者也只是作者随便瞎扯出来的。   陆远看向旁边的黑色座机,有点像古董,但是质感很好,能看出来是故意设计摆在这里的。   旁边挂着一个小小的电话簿,陆远翻开看到了花棚的电话,他笑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就拨通了过去。 第6章 您的管家已上线   “管家吗?”陆远温声道:“我是陆远,麻烦来客厅这里。”   对方的声音很平静也很礼貌,并不像乐妈一样没脑子,只知道大喊大叫。   “您稍等。”他这样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陆远又往杯子里续了点柠檬水,管家已经来了,手里捧着白,红两色玫瑰,还有绣球,尤加利叶。   管家把未处理的鲜花都放在一旁,随后看向陆远,恭敬的叫了一声:“夫人。”   他的反应有些出乎陆远的意料,他并没有多少原主的记忆,现在做出的决断一是靠原著连蒙带猜,二就是因为了解穆法硰。   看乐妈的反应,穆法硰应该对原主并不在意,或者说可有可无。   但他们两个是怎么有的孩子,陆远也不知道,原著里只淡淡写过一句:那是个错误。   就敷衍过去了,并没有写到底是怎么有的穆铮,甚至连陆远这个人都没描写过。   那是个错误……啊。陆远微微一笑,很友好道:“要来杯柠檬水吗?”   管家似乎有些诧异,但是也笑了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陆远耸肩,笑着又倒了杯水,递给管家。   “乐妈年纪大了,思想有些顽固了,和小少爷相处的不好。”陆远笑着说。   看管家并未答话,陆远毫不意外,只是和煦道:“那我就做了这个主,给乐妈一笔钱足够她养老。”   什么意思已经很明白了,管家没什么反应,陆远笑了笑又补充:“这也是……穆法硰的意思。”   “是您的意思就够了。”管家笑笑,意味深长道:“您是老爷唯一的夫人,这是这栋宅子的主人。”   陆远并未接话,只是笑着又喝了口水,道:“餐桌麻烦您找人收拾一下,我得去哄小孩了。”   “您辛苦。”管家又恢复到了了无生趣的模样,恭敬道。   陆远笑着点点头,去沙发上领走穆铮,把他脱光了扔进浴缸里,拿洗发液揉了他满头的泡泡。   还好……孩子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一处伤痕。   “宝贝。”陆远像是闲聊一样,笑着和他道:“我们来这里几天啦?”   穆铮顿了一下,也不笑了,缩在浴缸里,小声道:“五天……”   五天吗?   陆远笑了笑:“我们以后就和爸爸住在一起啦。”   “不要爸爸!!”穆铮突然很愤怒,眼睛都瞪圆了。   陆远丝毫不受影响,只是打开水龙头浇了穆铮一头水,给他洗头发。   穆铮诶呦一声,下意识的扒住陆远的胳膊。   陆远丝毫擦去他脸上的水,拿了个浴巾把穆铮裹在里面,又把丢到床上,用吹风机给他头发吹干。   “睡觉吧,小宝贝。”   穆铮似乎也累了,却还是紧紧抓着陆远的手,吸了吸鼻子,一副令人很心酸的模样:“明天醒来,你还会像今天和以前一样,给我做好吃的吗?”   “哈哈哈。”陆远笑了,吻了吻他的脑门:“原来不是怕妈咪不在,是怕没有早饭吃呀。”   “放心吧。”陆远拍着他,柔声哄他入睡:“妈咪会一直陪着你长大的,明天早上会有小馄饨吃,好不好?” 第7章 褐黄色向日葵   穆铮被安抚到了,小狗似的窝在陆远的怀里,紧紧贴着他。   陆远亲亲他的脑门,温柔道:“晚安。”   穆铮毕竟是个孩子,洗完澡后立马睡得很香,陆远看着他的小脸,不由笑了。   只是,他的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   一种,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的迷茫和痛苦。   陆远把床头灯关上,走出房间下了楼,他去厨房给自己沏一杯速溶咖啡,看起来应该是某个雇来的仆人的,穆法硰肯定是不喝这种一块钱一袋的廉价咖啡。   陆远窝在沙发上,闻着咖啡的香气,用手捧着杯子,懒散的发呆,电视一直无声的放着,陆远没有看也没有关,任由它自演自看着。   过了一会,楼上传来轻微的响声,但在安静的夜晚还是很引人注目,陆远被吓了一跳,喝了一口已经凉了的咖啡,往楼上走去。   路过钟表,才发现已经半夜三点了,他以为是穆铮睡迷糊了,结果进屋一看穆铮睡得和小猪一样。   那是谁?   陆远心里产生了疑问,只听见了痛苦的闷哼声,是从三楼传来的。   三楼……是穆法硰住的地方。   陆远微微叹气,在原地踌躇片刻,还是选择了上去。   楼上的房间,灯火微暗。   陆远顿了一下,打开门。   穆法硰神情痛苦而扭曲,他躺在床上像一只临死的鱼,不住的撞着床头。   陆远知道,他又犯头疼了,原著里写过,穆法硰的头痛,是心病。   也就是说,无药可医。   他拒绝镇定剂,也讨厌一切液体顺着针管注射进自己的皮肤。   多疑,神经质,即使临近崩溃,也拒绝别人的帮助。   只除了一个人,女主宁卿卿。   陆远想了想,投了个凉毛巾,走到他身边,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汗。   穆法硰似乎痛极了,连眼睛都睁不开,只是闷哼,似乎还咬到了舌头。   陆远坐到他旁边,心里微叹气,就把他半抱进自己的怀里,用毛巾给他擦了汗以后,就轻轻用指腹给他按摩太阳穴。   令他感到惊讶的是,穆法硰竟然逐渐安静下来,不像刚才那么痛苦,只是处在一种半昏厥的状态上。   很无助,也显得很脆弱。陆远看着他右眼上的那一块疤痕,终究是没忍住轻轻摸了摸,是爱怜还是心疼,他自己也分不清。   “卿卿……”穆法硰似乎痛苦至极,却还是呢喃出这个名字。   简直……如雷贯耳,陆远不自觉露出个冷笑,他依旧轻轻给穆法硰按揉着,只是眼里的温柔已经不在了。   他看着穆法硰的唇,才发现原来他不是薄唇,他的唇形很漂亮,唇也很肉透。   陆远慢慢靠近他,似乎再等他睁开眼睛推开自己,可是他没有,陆远就只能吻上他的唇。   陆远愣了愣,在他耳边轻声道:“晚安。”   穆法硰的眉头逐渐舒然开,陆远笑了笑,继续给他按摩。   按了多久陆远也不清楚,只是快天亮了,他才把穆法硰的头放在枕头上,把被子给他盖上。   轻手轻脚的走出了房间,把门关上。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穆法硰睁开了眼睛,清醒而又阴沉,令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看着墙壁上挂着的油画,褐黄色的向日葵,像是被融化了一般,对他张开了血盆大口。 第8章 糖里有黄连   “妈咪!妈咪!妈咪!!”   这声音很刺耳,让陆远不自觉的皱眉,他睁开眼,想从梦境中醒来。   却看见……自己正在水中往下不断的坠落,他大惊,顿时挣扎着往上游,陆远无法呼吸,只能拼命往上游,可水很凉……周边也很暗,他逐渐没了力气,溺了水,水顺着他的鼻道和喉咙呛进他的肺里,顿时整个胸腔炸裂一般的疼痛……   “妈咪……”声音越来越远,又似乎越来越近,带着回音,刺耳的童音莫名想让陆远流眼泪,他头脑一片空白,不由缓缓闭上眼睛。   “陆远,这个孩子不能要!”   谁……陆远……对了……我是陆远……   医院里病床上孱弱的男人,脸色苍白,笑容却很温柔,他摸着肚皮,小声道:“要的……他是我的儿子。”   冷水似乎灌进陆远的耳朵里了,他听不清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说了什么。   忽然……一切变得岑寂,一滴水倏然落到了病房陆远的手上。   病房里的陆远,安静的看着他的右手,那滴水像是命中注定般,晕染开在他的虎口上。   有时候就是这样,那样莫名其妙,匪夷所思的事发生在你面前,可你却宛如梦魇,半步都动弹不得。   病房陆远抬头,陆远却知道,他在看他,直视着他,像是能透过他的灵魂,看到更多,陆远看不到的东西。   陆远以为他要说什么,却只见病房里的陆远举起他的右手,朝他晃了晃。   那右手虎口上……赫然多了一颗小小的红痣。   陆远呆滞,那颗痣……是他出生时就有的。   病房里的陆远朝他俏皮一笑,眨了一下眼睛。   陆远顿时又被摔回冰凉刺骨的水中,他不断下坠,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撕扯他的脑袋里的每一寸神经……   凡有所相,皆为虚妄。   “妈咪,你怎么了?”穆铮哭着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着陆远:“你……你一直在哭。”   陆远却看着站在拐角的穆法硰,穆法硰也在看他,不带一丝感情,只是看着。   他伸手抹去自己的眼泪,无意看到虎口上的那颗红痣……   自嘲得笑笑,又看向穆法硰,他站在那,像是一颗树,无喜无怒无哀无乐,仅仅站在那,已成了全部的意义。   有的人,生来就是克你的,陆远或许穿越了人能穿越的最远的距离,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只是为了遇见一个,来克他的人,思来想去,何其悲哀。   穆法硰慢步走到他面前,伸手贴到他的额头上,淡淡开口:“发烧了。”   陆远却似乎已经没事了,他浅浅一笑,和煦如风:“只是有点热。”说着,抱着怀里的穆铮轻轻拍了拍,似是叹气似是温柔:“好孩子,不要哭啦,妈咪没事的。”   穆法硰看他,只觉得抚摸过他的手,逐渐变得滚烫像是要背叛他一样快要沸腾起来。   “那妈咪……你到底怎么了?”   “做了个梦。”陆远擦去他的眼泪,笑着哄他:“梦见我吃了一颗糖,本来应该是特别特别甜的,但是吃着吃着,我发觉不对呀!这糖里有黄连!” 第9章 魔鬼杜卡迪   穆铮被他逗笑了,陆远则起身惊呼:“我煮了小馄饨!”   他忙跑过去一看,才发觉……已经泡成片汤了。   陆远:“………这可真令我伤心。”   手腕却被人捏住了,只见那个本来惜字如金的人,直勾勾的看着他,问他:“你梦见什么了?”   陆远一顿,轻轻眨眼,声音很轻却温柔到不能再温柔,他朝他一笑,用再平常不过的神情道:“我梦见,我的心动了。”   穆法硰蹙眉,像是有点烦躁。   “要吃小馄饨吗?”陆远笑着把手抻出来,问他。   “不必。”穆法硰又变得冷漠,像是风雪里的石头,再没有一丝温暖。   “你知道小馄饨实际上是种非常伟大的食物吗?”陆远一本正经的胡说:“用那么柔软的皮包住了沉甸甸的馅,容纳了超过自身重量,却变成了更好的食物,你不觉得超了不起吗?”   穆法硰看他的眼神变了,不过不是三俗小说里的那种……哎呀!真命天子!的眼神。   而是……我面前的这个人,多半有病。   他沉默片刻,像是没忍住,冷漠道:“锅里的是小馄饨吗?”   陆远:“…………”夭寿了,这个反派男二会还嘴了,你一定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冷酷男二,肯定是个高仿。   陆远看着穆法硰出门,心却碎成无数片……他哀嚎:“大爷的,我为什么非要这个时候睡觉,我的小馄饨!”   穆铮坐在沙发上直笑,他软软道:“妈咪……你没有骗人。”   “什么?”   “妈咪是妈咪……”穆铮抿嘴害羞的笑了笑:“长着眼睛,鼻子,耳朵……”   “…………”陆远默然,心里暗自想没有耳朵鼻子的是个什么怪物。   “妈咪有五根手指,五根脚趾……”穆铮傻乎乎的笑:“我也有……”他举起自己的爪子。   陆远笑了笑,却转过身,没有搭话,只是听着穆铮的天真童言。   他头疼的把那一锅煮烂的馄饨倒掉,却不知为何自嘲笑笑。   然后又给穆铮做了点早饭,送他出门上学以后,陆远才上楼,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像是丢了三魂七魄,只是痴笑一声就躺倒在地上。   他那会读《纨绔公主》读得津津有味,只觉得有趣。   现在变成了另一个人,一样的相貌相同的性格,命运却有天壤之别。   再有趣的故事,轮到自己演,都会变得索然无味。   “陆远啊……”陆远苦笑两声:“你何苦呢?我又是何苦呢。”   他从穆法硰屋里下楼就已经六点多了,包完馄饨才刚煮上就困意来袭,他迷迷瞪瞪的趴在桌子上,想闭会眼,谁知道……   陆远深深叹了口气,原主陆远的记忆变得多了一点,但还是差很多,就像是一副拼图,只完成了十分之一。   原主居然是个演员,其实根据原著来深思,也早有蛛丝马迹,毕竟女主宁卿卿的设定是流量小花。   原主不算红,但有点人气,说在十八线的话算是谦虚,但也就是十五十六的样子。   平时很闲,主要就是在家做饭带娃,原主的积蓄并不多,但……有人给了他一大笔钱,按照记忆中的来讲,似乎是跟生了穆法硰的儿子有关。   但实在是太笼统了,陆远还是不知道穆铮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和穆法硰认识的,一切都似乎触手可得,又似乎遥不可及,模棱两可的让人头疼。   唯一有一件事足以肯定,陆远……回不去原来的世界了,那右手虎口上的鲜红小痣,就是他的三心不可得。   正所谓三心未了,滴水难消。   陆远曾经看到这句话,只觉得深奥不可读,如今化为实意,却只觉得自己肤浅到怜悯,只能感叹一句世事无常。   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干脆硬着头皮走下去,荆棘丛生也罢,大不了穿双厚点的鞋,扎不了脚,就当是如履平地好了。   陆远即使在安慰自己,也是心里荒唐横生,嘴里苦涩每细细咀嚼,就更是苦到心头,他本身孤家寡人一个,两袖清风乐得自在,谁曾想这就多了个儿子。   虎毒不食子啊……他现在就是原主,从原主肚子里出去的孩子,和他肚子里出去的也没什么区别了。   只是,陆远心里头乱得慌,穿越这种鬼事真摆到他面前,反而叫他手足无措,连想事情都变得矫情了几分。   陆远眯了眯眼,想看看现在几点,却突然发现自己没了手机,他暗自叹气,没脾气的起身在卧室里寻摸了几圈,活像只无头苍蝇。   总于床头柜的角落里看到了已经亮红灯要没电的手机。   “哦……shit!。”陆远一脸冷漠,忍着怒气暗骂了两句,半跪在地上很费力的把手机勾出来。   还好,能指纹解锁,陆远舒了口气,刚打开手机……就因为电量不足关机了。   “…………”陆远沉默半响,还是认命的又去找充电线,刚把手机充上电开了机,一个电话就打进来了。   联系人显示荣哥。   荣哥……陆远微皱眉,才从原主的记忆里找到了这么个人,是原主的经纪人,油腻中年男人一枚,说话有口音。   “陆远!你四不四不想干了!!”   陆远被他吼得一愣,却还是一笑:“当然不四。”   “xxx饭店,605包厢。打扮的靓仔一点,过来和刘导吃个饭,这个饭吃好了,藏不住love的男三就是你的了。”   陆远好笑,藏不住love是这个世界的大火IP,要是能参演这个剧的男三当然是好,毕竟他无论在哪都是要恰饭的嘛,谁也不会嫌钱多是不是?   “我知道了,荣哥。现在就过去。”   “嗯。”荣哥似乎是愣了愣,也有点苦口薄心的意味:“你也算开点窍了,这个行业不好混,光我给你使劲不行,你自己也得上心。”   他这话说得很鸡汤,但陆远没和他知根知底,只是顺着他的话打哈哈,挂了电话以后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然后把眼镜带上,他本身就近视,没想到换个世界还是近视,真是冤孽。   等出门的时候,看到院子里那辆黑色魔鬼杜卡迪,一声我cao不由在心里呐喊出来。   原主骑摩托车,而且很有钱,并且拥有一辆杜卡迪。   “我去……”陆远呐呐走过去,爱惜的摸了摸黑色的机身,尝出了几分爱不释手的味道。 第10章 哼!我老公来啦!   “您的车钥匙。”管家神出鬼没的站在一旁,顺便把头盔递给他。   陆远激动得光知道点头了,早知道福利这么好,让他再穿越一百回他都乐意。   他自己本身就喜欢摩托车,但苦于兜比脸干净,在原来的世界攒了两年钱,才买了个铃木。   现在好了,上手就是杜卡迪。   陆远跃跃欲试的措手,迫不及待的把头盔戴上,熟练的翻上车,才坐上上去,陆远已经乐懵了。   管家在一旁贴心道:“路上小心,晚上我会去接小少爷的,请您放心。”   陆远心想……原来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啊!!   “请您在晚上七点之前回来,老爷会在六点半回家,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很希望您能在他之前回家的。”   陆远不由好笑,穆法硰就快把他当成院子里的一根杂草了,这么违心的话也就是老管家说得出来。   “放心吧。”陆远温和笑笑:“我心里有数。”又礼貌道:“穆铮可能需要麻烦您了。”   管家点点头:“您注意安全。”   陆远点了个头,就发动机车一溜烟飞奔出去,机车发出轰隆隆的声音,疾如雷电。   等到了地,陆远一踢车蹬,两条长腿一撑地,双手腾出来将头上的头盔摘下来,他穿着黑色的皮夹克,怎么看怎么帅气。   605包厢……陆远进了那可谓是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堂有专门的侍者在弹钢琴。   “先生,请问您有预订吗?”   “605。”陆远惯于露出他绅士的一面,说话也是温柔细语,低沉却不失魅力。   他跟着侍者上电梯,来到这个所谓的605包厢,他一进去,就闻到了桂花茶的香味,却给他一种半俗不雅的荒唐感。   “诶呀,小陆来了。”看起来很油腻的中年地中海男子站起来寒暄,听他的口音,陆远含笑,客气道:“荣哥。”   “快,见见刘导。”荣哥跟个献媚的老太监似的,跟陆远一个劲的使眼色。   “刘导您好。”陆远从善如流,看向头发也不多,有点花白的刘导。   刘导只是点了个头,继而嗤笑:“我们陆演员架子可不小啊。”   荣哥一听这话脸色也有点不好看,只是打着哈哈,圆了回去。   陆远没吭声,只是在荣哥后边装乖宝宝。   “这是简柠,你得叫一声简哥。”   陆远一愣,心里头那点无力感又上来了,他不由看过去。   一双杏眼也正盯着他看,正是《纨绔公主》的沙雕男三。   童颜巨屌?痴情?阳光?天真?人设的简柠。   陆远一时差点被他的光环所砸倒,他内心无力,刚想不会吧……   只听荣哥立马道:“这是你宁姐,宁卿卿。”   陆远心里微叹气,看过去……   忽然又想起,那日夜晚昏暗的橘色灯光,穆法硰躺在他的腿上,因为头疼而痛苦低吟,他给他按摩太阳穴……   恍惚间听见他道:“卿卿……”   卿卿两字虽是名字,但听起来何其亲密,像是一把又快又狠的刀,割肉不痛只会流血。   正当陆远思索着,门却突然被人踢开了,来的男人面容冷酷,身材健硕,嘴角噙着邪笑却又很冷。   男人肆无忌惮,痞里痞气道:“宁姐?这么称呼穆法硰,穆家的当家主母陆远,似乎不妥吧?”他冷冷一笑,嘲弄着坐在一旁,对已经白了脸色的宁卿卿道:“卿卿,我说得对不对?”   他的语气很亲昵,却无端让宁卿卿打了个寒颤,他却自顾自得道:“你还怕是要叫这个omega……陆远一声哥哥呢。”   什么欧……欧什么米……陆远有些懵,他那会看原著,就不太分得清o啊a的,他刚开始还以为是种代号。   后来发现可能不是……   “战衾!!”简柠显然已经怒了,正太脸都被气红了,站起身来呵斥:“你适可而止。”   呵……战衾……还真是出师大捷,正牌男主也来了,他们这些人凑得这么齐,干脆去打麻将好了。   “战衾也是你叫的?!”战衾不屑一顾,撇嘴嘲讽:“按照备份,你还要叫我一声小叔叔,我这人不讲那么多规矩,和他们一样,叫我一声战爷就行。”   把简柠气得几乎七窍生烟,陆远不禁在心里咋舌摇摇头,这简柠在原著里就是个弟弟,没想到现实中也这么菜鸡。   而陆远身后的荣哥显然已经被这一切给搞懵逼了,只是傻乎乎的合不上嘴。   “你又是个什么货色?”战衾冷哼一声,把炮火转移到陆远身上。   陆远微笑道:“不才,是个人而已。”   简柠看陆远把战衾堵得一愣,不由爽快的笑出声。   搞得战衾怒火冲天,似乎下一秒要活撕了陆远,他身后站着十几个保镖,活像一群要搬运食物的黑蚂蚁。   “今天是个好日子。”   陆远一听着声音,眼睛就亮了,他看着一双黑色皮鞋走近他的视线,男人一如既往西装革履,白色手套。   穆法硰冷笑两声,而战衾的保镖都不自然的给穆法硰让了道。   穆法硰谁也没看,只是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傻眼的刘导,立马有人把刘导从座位上踹下去。   “哎呦!”陆远听到刘导痛呼哀嚎一声,却有点想笑。   穆法硰坐在主位上,眼神像是一条毒蛇一样,周本的人全都噤若寒蝉,一时间鸦雀无声。   陆远很自然的绕过旁边的人坐到穆法硰旁边,离得和他很近,两人腿的距离几乎不超过一个拳头。   穆法硰眼神很冷,看他一眼,陆远装乖卖可怜:“我骑摩托车来的,热死了,嗓子都要冒烟了呢,一口水都没喝上。”   “怎么不渴死你呢?”穆法硰打量着他,嗤笑:“丢人现眼。”   陆远一点不把他当一回事,只是装可怜,眼睛眨巴眨巴:“不要这么凶嘛~”   他说着,视若无人的指示穆法硰身边的人去给他拿了给杯子。   穆法硰身边虎背熊腰的伙计一看穆法硰没有出言反对,就乖乖去了。   陆远接过杯子,客气道:“谢谢,麻烦了。”说罢,给自己倒了杯桂花茶,只饮了两口。   “怎么?”战衾也踢开个椅子,大马金刀得一座,很有派头得抽出了个根雪茄,身旁的保镖立马给他点上烟。 第11章 会让我想起海风   他半皱眉抽了一口,邪笑道:“你和我们家卿卿有什么话要说?还是有什么旧情要念?”   穆法硰看他,就像看路边得势的一只野狗,他微微眯眼,冷漠而不近人情。   “就算有旧情要念,死灰要复燃~。”战衾一脸坏笑,眼神却很冷,一伸手就把宁卿卿抱进怀里,直接往她脸上亲了一口,一副流氓样儿:“但我亲我自己的omega,穆总也管不着吧?”   穆法硰那双手十指交叉,白色手套说不出的禁欲,他伸出一只手,轻轻一动。   战衾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猛然把宁卿卿往自己身上一带,两人迅速倒地,与此同时,子弹射穿了椅子。   那声音把陆远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搂住穆法硰的胳膊,穆法硰没有看他,只是勾起嘴角:“我让你说话了吗?”   陆远一看,所有人的胸口上都有一个红色的点……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所有人的脸色自然都难看至极。   “宁家养的野狗长大了,会咬人了。”穆法硰看起来心情很好,嘴角噙着笑,眼里却像是蛰伏着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又狠又阴。   穆法硰取下身旁陆远脸上的眼镜,看上去有些虔诚的往上面哈了口气,拿起餐桌上的白色手帕就开始细细擦拭。   战衾的胳膊被子弹的弹气划伤了,把淡色衬衫染红了,他一手还抱着吓得魂不附体的宁卿卿,战衾咬牙,双目通红,似乎要活剥了穆法硰:“疯子!”   “呵……”穆法硰心情良好的摇摇头,似乎在感叹,他看着战衾像是在看路边随意大叫的狗。   “愚蠢的荒诞物。”穆法硰嗤笑一声   “你!!”战衾蹦起来就要活撕了穆法硰,只见穆法硰面无表情道:“你再动一下,我保证你会被打成筛子。”   战衾愣住,却被逼无奈的停在原地。   “都给我听好了。”穆法硰站起身,神情冷得吓人:“我的地盘,再有一次让我看见你们手脚不干净。”   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   枪声如约而至,一瞬间射穿了战衾的大腿,战衾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满头冷汗。   “穆法硰!你疯了……”宁卿卿绝美的脸上挂上泪水,她凄凄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陆远注意到,穆法硰的神情有瞬间的凝住了,却只有一瞬,随后他冷淡转身。   陆远看着战衾那条全是血的大腿,也有点心惊胆战,却还是好心提醒道:“别哭了,打电话叫救护车吧。”   宁卿卿一瞬间恶毒怨恨的盯住他,就像是恶巫婆伸出了她那只宛如枯枝的手,露出阴森森的指甲,要掐死陆远。   陆远没吭声,只是也有些头脑不转了,刚要往出走,荣哥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似乎汗把衣服湿透了,他有点结巴,吓得像是经过暴雨的小鸡仔:“你……你……和……穆总……的关系……”   陆远温柔回到:“应该是夫夫。”   荣哥像是遭雷劈一样,想起来穆铮,他颤颤巍巍:“怪不得……怪不得……穆铮……他是……穆总的……”   “儿子。”这一回陆远回答的很痛快。   陆远直到下楼的时候都是恍恍惚惚,耳边的枪声好像一直没有停止,他似乎还能闻到子弹和血腥味。   但是陆远并没有多么害怕,可能穿越这件事一旦接受,他的神经会变得粗很多,不再这么钻牛角尖。   他往下走,本以为穆法硰已经走了,却看见几辆黑色奢华的轿车。   刚才给陆远拿过杯子很健硕的男人给他鞠躬,道:“夫人,先生在车上等着您。”   陆远忽然心肝一颤,尝出点害怕的意思,穆法硰的狠在原著里就被描写的淋漓尽致,他疯起来谁都不认,包括女主宁卿卿。   陆远虽然是穆铮的……母亲,但穆法硰能对他有多少的包容,谁也不清楚,在家里那些小心试探,包括刚才类似撒娇的举动,对于穆法硰恐怕都是不痛不痒。   但是……他出现在了女主宁卿卿和男主战衾都在的地方,穆法硰这么多疑残忍的一个人……   陆远简直不敢在想,只能祈祷希望自己如果被最爱的角色干掉以后能投个好胎。   他苦笑着一步一步往前走,打开车门,咽了口水才坐进去,尽量不要把自己显得很紧张。   但实际上他害怕极了,手在无意识的颤抖。   车子发动了,慢慢往前开着。   陆远一愣,突然想起来:“我的摩托车!”   “夫人放心,会托运回去的。”司机恭敬的说道。   陆远放下心来,又很快提起来,他看向穆法硰的侧脸,不由咽了口口水,想说些什么,却又怕他一枪就把自己灭了。   “那个……陆远实在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只能咬咬牙,道:“今天我只是来见导演……”   他絮絮叨叨的说完,穆法硰还是很冷漠,只是等陆远的冷汗都下来以后,才说了一句话:   “那副眼镜,以后不要戴了。”   “啊?”   陆远一脸懵逼,他不由摸了摸鼻梁,发现眼镜已经在刚才的饭店里被穆法硰摘下了,他因为太过紧张竟然忘了拿上那副眼镜。   “丑。”穆法硰只说了这一个字,如金科玉律般下起了圣旨。   陆远无奈笑笑,只是捏了捏自己的耳垂,然后把手放下,他慢慢说:“可是……我近视啊。”   “那不是理由。”   “…………”夭寿了,陆远在心里暗自呐喊,却不由好笑,难不成要配一副隐形眼镜吗?但他戴不惯啊。   原主应该也是近视,他俩的度数也基本相同,比如说,那副眼镜陆远戴着很合适。   “会让我想起海风。”穆法硰突然道,他的声音很平缓,也很淡。他转过头,直直看着陆远,脸上的那块疤痕突兀得狰狞起来,可是他的那双眼睛,却像是蓝铃花上最柔软的花瓣,有一点点淡淡的蓝紫色,他的眼睛真的是十分漂亮,连那样一块丑陋的疤痕,都盖不住的美丽,该是何其的……令人心神荡漾的一双眼睛。 第12章 所谓太阳   “你让我想起了,我不想想起的东西。”他看着陆远,没有笑容,没有任何表情,很木然:“如果你想活着,最好不要让我想起来。”   陆远一愣,反而轻轻一笑:“你是说,要让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吗?”   穆法硰看他,没有回应。   陆远淡淡笑着,他轻轻地,慢慢地眨眼,带着温柔和狡黠,他的语气像是哄无知的孩子,带着俏皮:   “那我如果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可不可以见到你?”   穆法硰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陆远,像是要透过他灵魂的深处,寻觅出一丝不同寻常的东西。   “如果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他淡淡道:“你只会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在夜晚里咽下最后一口气。”   “哈哈哈……”陆远宛如听到了什么笑话,他笑得倒在一边,擦去笑出的眼泪:“放心吧,我如果要死,一定会知会你一声,也许还能给你发个葬礼请柬什么的。”   穆法硰没有笑,他看着陆远,就像是在看玻璃窗外的景色,是的,他忽略着他,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是值得注目的事情了。   “你知道吗?”陆远忽然开始和他闲聊天:“你刚才真是帅炸了,所有人都怕你。”   穆法硰听到所有人都怕你以后,微微看着陆远的眼睛,他发自肺腑的问:“得到恐惧,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   陆远回答:“总比自己恐惧要好吧。”   穆法硰这一次是在看他,他发现陆远笑起来的时候,脸上会有一个小小的,浅浅的窝,像是垂涎欲滴的红苹果上多了一个虫眼。   碍眼至极……   陆远还在笑着,他想了想还是道:“那个……我换副眼镜成不?我真近视,平时如果看书,看电视什么的,我绝对看不清,你也不想哪一天我离你八百米远的时候,看不清你吧。”   穆法硰的眉毛动了动,但是没有皱眉,他沉默着。   陆远想了想还是道:“我做了不了近视手术,我眼角膜不行,曾经看过医生。”   陆远紧紧盯着穆法硰的神情,生怕这个神经病一言不合就觉得他瞎了更好,好在,他似乎还有一丝人性,没有把事情做得那么绝。   他回答:“离我远点。”   陆远默默地,往他身边凑了凑,抱住他的胳膊,陆远把眼一闭,心想一不做二不休,死就死了!但是……死之前收点福利不为过吧。   医院里,消毒液的味道很重,尤其是病房里,总会有一些低声的啜泣。   而宁卿卿则红着眼睛,她握着战衾的手,哭得如同一只即将要进屠宰场的小羊羔,她的神情很虔诚,宛如面前受伤的男人就是她的天,她离了他就再也活不下去了。   战衾依然吊儿郎当,坏坏一笑:“别哭了,再哭就标记你了。”   宁卿卿眼泪掉在他的被子上,湿了一块,她却没有注意,只是轻轻伸手打了他一下,自有万中风情都在这嗔怪中:“你……还闹!”   “怕什么?不就挨了一枪吗?”战衾笑着,但神情实在算不上好,像是一只亮出獠牙的野兽,他们这种人都是记仇的,咬也要咬下来一块血淋淋的肉。   “我……我……真不知道,法硰……不,穆法硰他为什么突然发疯,他总是这样,突然就变成另一个人似的,很恐怖……像是恶鬼投胎一样。”   战衾在心里嗤笑一声,心想穆法硰怕是只跟你才能露出肚皮,这一面对其他人当然就是恶鬼。   这样一想,看宁卿卿的眼神也不由有了几分嫌弃,毕竟是被碰过的omega,没有alpha不喜欢干净的,但是……想起家族,战衾还是笑了笑:“这事你和宁老说了吗?”   宁卿卿一顿,脑子也清明不少,也不再哭了,从包里拿出纸巾,轻轻的按了按眼角。   战衾一看她不说话,心也不由凉了几分,他为了保护她,得罪了多少人先不说,就是他待她的心……现在看她的反应,也像是被人丢去了喂狗。   怪不得穆法硰和她断的这么干净利落,本来战衾还心存疑惑,可看穆法硰仿佛就真当没有宁卿卿这个人的时候,他反而心里头更不安了。   没曾想过,原来宁卿卿是个这样的货色,只管杀不管埋,自己给她什么,她都一副清高样的收下,等到自己需要她帮助了……呵。   战衾心下了然,也懒得再开口。   宁卿卿看他的反应也是心里面一突,不由讪笑两声,又柔声安慰他:“你想哪去了?我只是想问问你。”   战衾心里冷笑,面上却不显:“什么?”   “穆法硰……”宁卿卿神色微顿,还是道:“这个人行事乖张,却平时还是低调的,怎么会突然针对起你来了呢?”   宁卿卿朝着他温柔笑笑:“你可不要说是因为我,我在他心里有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   战衾暗骂了一声,想了想,沉默片刻,还是道:“我手底下有个小孩,卖了白的。”   白的……宁卿卿一听就明白了,脸上一下子没了血色,她战战兢兢:“你碰没碰?!别说穆法硰!”她声音突然高了几调,又勉强自己压下来,咬牙道:“现在哪个家族允许白货的?就算我爷爷知道了,都要砍掉你一只手的。”   “我知道……”战衾也是心里头憋闷,想了想道:“我没碰过,真是一时阴沟里翻船,没想到自己人出了问题。”   “你没碰就好。”宁卿卿沉默片刻,眼神也变得坚决起来:“好了,这个事情我来跟我爷爷说,我现在和你在一起,牵扯的就是我整个家族,你安心养病,总不会让你出事的。”   战衾一听,心里头不由体贴了几分,拉住宁卿卿的手,颇为柔情蜜意:“卿卿……”   宁卿卿看着男人帅气的脸庞,却不由想起了那个总是没什么表情的男人,她想起了,穆法硰弹钢琴的时候,总是穿着一身家居服,头发也很柔软的散在耳边,没有用发胶。   他的神情很柔和,和平时在外面简直是判若两人。   最重要的是,有穆法硰在,她什么都不用担心,只安安心心的做她的千金大小姐就好。 第13章 天国之花   陆远又睡着了。   但他能感觉到午后的风吹拂过他的脸颊,杜鹃和紫丁香混合在一起的香味说不出的好闻。他感觉有些燥热,身上似乎出了汗有点黏黏糊糊的,他睡得并不安生。   “陆远,醒醒。”温柔的女声轻轻唤他,用那双柔荑碰碰他的脸颊。   “嗯……”陆远打了个哈欠,有些调皮的睁开眼睛,他微笑着看她:“早上好,瑟琳娜。”   “哈哈~”女人娇俏的声音响起,她轻轻眨眼,看向窗外的紫丁香,紫丁香几乎开满了整个院子,它们茂盛且又疯狂的绽放着,淡淡的紫色宛如梦境一般织起瑰丽的色彩。   “不要胡闹啦,该吃晚饭了,你肚子里的小家伙一定也饿了。”   床上的陆远轻轻笑笑,他的脑袋上缠着绷带,身材干瘦只有小腹突出,像是在怀里藏了个西瓜,但他精神还不错。   而站在角落里的陆远则环抱着手臂,看着他们,或者说看着原主的记忆,看着另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用和自己相似的口气说话,真不算一件愉快的事。   床上的陆远享受着窗外的吹进来的风,他微微眯眼,怡然自得,忽然……白色的墙角依次流下鲜血。   陆远吓了一跳,几乎下意识跑过去想要告诉原主,可是他才往前跑了几步,就像是被鬼压床一样,他的心脏跳得很快,但却有一种窒息的感觉,陆远出了一身的汗,几乎执拗的想要大喊:快离开!!   可他动不了,连眼睛动一下都做不到。   白墙逐渐被血染红了,那些不知名的血往下流着,染红了白色,甚至染红了床上陆远的头发。   “轰隆!轰隆!!”倏然,雷声一阵一阵凄厉惨叫着响起,像是要撕裂这座房子一样,屋子里变暗了,只有雷光才能让陆远偶尔看清东西。   他有点害怕,想要尖叫,可是他做不到。   雷声一声比一声大,它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狰狞得大喊,忽然,病床上的陆远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动到陆远的面前。   两个陆远,面面相聚。   陆远的心似乎要炸了,可他无法动弹,原主的看他的眼神实在是太吓人了,他从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眼睛原来能睁那么大,是的,原主看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如同死不瞑目一般,眼球快要掉下来一样的感觉。   他对着陆远凄厉得一笑,一开口,眼睛里流下血泪,他一边笑一边说:“找到你啦,找到你啦,找到你啦……”   陆远几乎快要昏厥过去,却还是被迫看着这一切。   “我猜谜,猜个准儿,   昨晚我看见了啥?   风儿刮,公鸡打了鸣   天堂的那些钟,敲到了十一点   我可怜的灵魂,该升天堂啦”   原主一直哼唱这一段话,重复反复的哼着。   忽然他听下来,问陆远:“你知道谜底是什么吗?”   陆远一下子惊醒,他大口大口得喘气,脸上的汗珠掉在地上,他整个人像是水洗了一样。   那是什么?!他在唱什么!!谜底……什么谜底?!!   干燥温暖的手帕安抚一样的碰上他的脸,陆远却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差点跳起来,他心惊肉跳得转头,看见了穆法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周边都变得安静下来,他似乎又闻到了杜鹃花和紫丁香的香味,心渐渐平静下来,陆远感觉好多了。   穆法硰没有问他,只是用手帕给他把脸上的汗擦掉,他像是在擦拭一个有污渍的花瓶……   可陆远却伸手紧紧抱住他,他几乎虔诚得恐惧得躲进这个强大男人的怀里,穆法硰衣服上有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他的身上很温暖也很干燥,陆远抱着他,感觉自己很安全。   他喜欢穆法硰身上的味道,独一无二的味道和体温让他感觉到安全。   穆法硰顿了顿,用手钳住他的手腕,就听陆远带着哭腔道:“不要推开我……求求你……不要推开我……”   陆远把他抱得更紧,生怕他推开自己,那只钳住自己的手似乎稍有停顿,然后松开……轻轻放在了他的背上。   安抚一样的,不熟练甚至还有点疑惑的轻轻抚摸着陆远的后脊背。   陆远像是一只猫一样,被人抓住了命运的后脖颈,他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胆小如鼠得蜷缩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像是八爪鱼一样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紧紧缠绕他。   这场景怎么想怎么滑稽,可是陆远已经顾不得了,他被吓坏了,像一只快要冻僵的小鹌鹑一样瑟瑟发抖,乞求着他身边的男人。   慢慢地……陆远闻见了紫丁香的花香,不是一种感觉,而是真正的闻见了,他试探的抬头,看见了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颚。   穆法硰没有看他,只是像抱一只小猫一样,把他当宠物一样的疼爱。   “你……”陆远动动鼻子,小声道:“你身上好香,像紫丁香一样……”   “信息素。”穆法硰淡淡道,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应陆远的恐惧和信任,那只温柔的手和他释放安抚他的信息素,都宛如是陆远的错觉一般。   “什么?”陆远脑子发懵,想了好久才想起来,是这个世界上人体自带的一种东西,用来安抚伴侣的。   对了……当初作者把穆法硰和女主写be的时候,女主宁卿卿是这样说的:你已经标记了一个omega,使他为你生下孩子,难道你要让我去和他争宠吗?还是要我去养育他的孩子?   陆远现在只是能想起来而已,他脑子几乎不转了,什么都无法思考,他像个奴仆一样依赖着强大的主人。   “你身上的味道……好好闻。”陆远勉强笑着说,他还是赖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   穆法硰没有回答,也没有低头看他,只是道:“起来,坐到一边。”   陆远的回答是装死,一头扎进他怀里,还偷偷蹭了蹭他。   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穆法硰的信息素的味道是紫丁香的花香味?信息素又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但是……紫丁香的味道,真的好好闻。   紫丁香是不是还有另一种叫法,是了……陆远双目失神的想着,像是快要昏迷一样的想起了另一种叫法是:   天国之花。 第14章 捆绑play   恐惧这种东西总是在三更半夜更加令人心惊胆战,可如果是在白天,一切静谧而又温柔,人就会下意识的麻木自己,忘记恐惧。   最起码,陆远就是这样的,他一直蜷缩在穆法硰的怀里,可是一下车,他就又变回了那个好好先生。   人都是戴着面具的,陆远在心里想着,同时露出笑容抱起了自己的小儿子,穆铮。   穆铮刚刚放学回来,说实话,他真的很瘦,瘦得让将他抱起来的陆远有些于心不忍。   “宝贝。”陆远亲亲他的小脸:“今天过得怎么样?”   穆铮发出一阵笑声,然后很有礼貌,也很羞涩,小声的跟陆远说话:“很好,妈咪。”   陆远被这一声妈咪叫得不禁有些头痛,他是个男人,更希望自己的儿子叫自己爸爸。   可很显然,在这个世界是做不到了。   妈咪就妈咪吧,陆远在心里安慰自己,他下意识的回头想看看穆法硰,才发现穆法硰并没有在他身后。   陆远轻轻一笑,抚摸着穆铮的头发,他总是会忘记,穆法硰并不是那种会在原地等着他的人。   穆铮的肚子响了一声,不好意思的把头藏进陆远怀里,陆远好笑,温柔道:“我们进屋吃饭吧。”   穆铮乖乖点头,像所有小朋友一样,露出甜甜的笑容。   陆远本来是想做点什么东西吃,但是管家已经把一盘盘菜,摆放到了桌子上面。   陆远一怔,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用动手做饭了,穆法硰很有钱,完全负担得起请人做饭收拾家里。   这样也好……陆远顿了一下就拉开椅子坐下,反正他也不爱做菜。   “请您和小少爷先吃吧,先生刚才嘱咐过了,他不吃晚饭了。”管家给陆远倒了一杯柠檬茶道。   陆远没有回话,只是打量着管家,才发现管家的面容其实很大众脸,没有什么稀奇或者算得上漂亮的五官,花白的头发和所有大爷都能算得上是同款。   只是一举一动都透露出良好精英般的教养,做什么都有一种怡然自得的熟练感。   陆远看着他那双锐利的眼睛,轻轻笑了:“您今年贵庚?”   管家似乎愣了一下,才用一种习惯式的语气,既恭敬又带着一点高傲道:“五十了。”   陆远笑了下,端起柠檬茶喝了一口,柔声道:“五十而知天命啊。”   管家只是笑了笑,又给陆远添了点茶。   陆远没有再问,只是吃了晚饭以后本打算辅导穆铮写作业,结果穆法硰已经给穆铮请了老师,在他们吃饭的时候一直就在他客厅的沙发上等着。   “您好。”   陆远听着有些紧张的声音,不由轻轻一笑:“您好。”   穆铮的家庭老师是个很年轻的学子,戴着眼镜,有刘海。看上去像是刚毕业一样,但在第一印象里是那种不会给人太多的记忆的类型。   穆铮和这个老师的关系应该还不错,陆远没从穆铮的身上看到抗拒,但穆铮还是想和陆远在一起。   而陆远只是吻了吻他的额头,笑道:“明天见。”   “好吧……”穆铮有点失落,他写完作业是要直接睡觉的,于是伸手抱了抱陆远。   “明天见,妈咪。”他回答。   陆远送穆铮和他的老师进屋,然后在旁边看了一会才上楼,他把房间门关上,几乎快要崩溃的坐在地上,两眼无神……   人是惯会欺骗自己的动物,陆远心里一直在重复这句话,他顿了顿开始觉得屋里白墙让他心里惴惴不安。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陆远艰难的站起身,心想他用了别人的身体和身份继续活下去,算不算一种亏心事。   他连一刻都容忍不了,陆远缓慢的往楼上走,站在穆法硰的房门前,敲了敲门。   他就是容忍不了,容忍不了看不见他,看不见穆法硰,穆法硰是现在唯一能让他撑下去的人。   虽然这么说很令人无语,也多半可笑,但陆远确确实实是怕了,他在这个世界只不过是用了别人身体的一缕幽魂,见大一点的太阳都会露怯,何况是见到穆法硰。   他是他唯一的破绽,陆远在心底想。   他不禁苦笑一声,这本书,他只看到了一半,也就是说他只看到了穆法硰的结局,而没有看到其他人的结尾。   就是不知道,陆远笑了笑看着那扇没有打开的木门,心里多了一丝决然,你毫无眷恋的倒进熊熊烈火中,是因为快乐还是痛苦。   他一把推开木门,看见坐在钢琴椅上的穆法硰,穆法硰没有看他,也没有弹钢琴,只是把手放在钢琴键上,轻轻得放在上面,以至于钢琴不会响一声。   陆远只是顿了顿就走进去,把门关好,脱了鞋就赤脚踩在地毯上,他踩着软软的羊毛地毯,走到穆法硰身旁,问他:“我可以今晚和你一起睡吗?”   穆法硰没有回答。   “如果你不回答,我就当作可以了。”陆远想了想,坐在地上半趴在穆法硰的腿上。   陆远轻轻闭上眼睛,忍不住的打了个哈欠,却听见……钢琴的声音响起来了,声音有点低,但陆远却听出来了温柔。   这首曲子,陆远曾在原来的世界里听了不下百遍,只因为在书里,穆法硰曾一遍又一遍的弹过,他就没有办法不去搜索,听一听那是怎样的曲子。   《纨绔公主》里写穆法硰是个多才多艺的神经质的男人,他的油画和钢琴都非常出色。   而穆法硰喜欢莫扎特的钢琴曲,总是会弹D小调幻想曲。   这世界,有人上善若水,有人虚伪嘴脸,有人徒有其表,只有你……陆远轻轻一笑,彻底闭上眼睛,享受着无尽头的黑暗。   只有你,是困入笼中的野兽,失去了锋利的爪牙,每日只能在那小小的笼子里哀嚎咆哮,直到死亡的味道充斥着你,将你解脱。   陆远感觉自己已经睡着了,他不禁思考,若是只有死亡才能拯救你,那什么才能将我唤醒,不让我沉浸在着布满荆棘的泥潭中。   是你吗?穆法硰?   陆远陷入睡眠,他浑浑沌沌的,却已经发现无数铁索已经将他紧紧捆绑,囚禁起来。 第15章 一本日记   第二天早上陆远醒来以后,穆法硰已经走了。   他坐在床上看着身上盖着的被子,被窗外的太阳照的温暖。愣了一会,才露出个笑来,眼睛里都露出些羞涩而又明亮的光来。   屋内的钢琴被阳光照亮了一半,陆远顿了顿,赤裸着脚下床站在地上走过去,轻轻抚摸上琴键。   陆远微咬了下唇,似乎是在笑,用手指按下一个琴键,听着钢琴发出悦耳的声音。   他想着穆法硰的样子,他弹钢琴的样子,俊俏的侧脸,和那双深邃的眼神。   陆远不会弹钢琴,于是只是按了几个琴键,就不再碰了,他抚摸着钢琴,不禁有点疑惑,为什么不把钢琴盖上呢,不会有灰落在琴键上吗?   他想了想,还是没有盖上。以他的对穆法硰的了解,这么做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于是陆远淡淡笑了一下,随意穿上拖鞋下楼去了,才知道他睡过了头,穆铮已经去上课了。   “夫人,新鲜的果汁?”管家礼貌的询问,以一种倒红酒的姿势拿着果汁瓶。   “谢谢。”陆远轻笑,端起杯子来让管家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   “夫人。”新来的女仆很年轻,性格也很开朗,比陆远小个一两岁,亚麻色的头发梳成两个麻花辫,戴着圆圆的眼镜框,很容易讨人喜欢的姑娘。   “您的煎蛋!”女仆名叫燕子,一笑就露出两个小虎牙:“您快尝尝!我放了碎芝麻呢!”   陆远略微好笑,只是点点头道:“谢谢。”   “夫人。”管家道:“您有位客人,需要我请他进来吗?”   陆远不太习惯这样的对话方式,略微思索道:“是谁?”   “自称是您的经纪人。”   荣哥……陆远心里有了对策,大概明白他为什么会来,只是谁给他的地址?   “叫他进来吧。”   “好的,我会让他在客厅等您。”   陆远想了想,终究还是轻轻点了下头,他并不了解荣哥,但他了解穆法硰……穆法硰的私人领地意识这么重,为什么会放荣哥进来呢?   是不当一回事吗?可是荣哥进来他的房子,对于穆法硰而言应该是件会让他勃然大怒的事。   算了……陆远顿了下,拿了纸巾擦了下嘴角,就去了客厅,有什么事见了荣哥再说吧。   “陆远……”荣哥一见他就站了起来,比上次见他多了几分尊重和讨好,荣哥打着哈哈得笑着:“你又帅了啊。”   陆远:“…………”   陆远好脾气的坐下,只是笑了笑:“咱们坐下说吧。”   “嗯,坐下说,坐下说。”荣哥明显心里有事,一直在重复陆远的话。   陆远的嘴角有微微的抽动,只是道:“怎么了?”   荣哥这才恍然大悟,又有点尴尬,拿出手里的合同:“你看看……这是今夏有你电视剧的合约,比起咱们前个谈的那个好了不少,你在里面虽然还是演不了男主,但是男二妥妥的。”   陆远喝了口茶,微微眨了眨眼睛,茶的热气熏得他很舒服,只是道:“荣哥,你这是做什么?”   “嘿,陆远你这么说不就是寒碜哥了?咱们这行……哥说句实话但你也别怪哥啊,就得会看眼力,你现在贵人相助,自然也是前程似锦。”   陆远心里暗暗冷笑,这个贵人可不就是穆法硰了,只是人性如此,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倒是不怪荣哥,反而还要赞他一声有眼力,在这个圈子要是不见风使舵只怕也混不下去。   只是陆远人微言轻,还不见得能抱得住穆法硰的大腿,于是陆远笑笑,很有自知之明道:“荣哥,咱俩亲哥俩这么多年,我不把你当外人,只是我身边真没什么贵人……”   荣哥摆手:“你都说是亲哥俩,那就当哥给你谈了个好合约,别的也别再说了,你这八线艺人做得也够久了,往前冲冲吧,你毕竟是最好的年纪。”   陆远好笑归好笑,只是把在心里想好了的话,不经意的说出来:“行,那就借荣哥吉言,只是……我不太会演戏,也没经验。”   这话不假,陆远本人在这行可真就是个睁眼瞎,原主……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荣哥似乎早就想到了,满不在乎道:“你要是在意,这戏还有一个月你才进组呢,给你请个老师跟着学学,到时候总不至于找不到机位。”   “要是嫌麻烦。”荣哥乐了:“全靠剪辑也OK的。”   陆远:“…………”真是个对得起观众的行业啊。   “行,那您帮我看看,找个好点的老师,我跟着用心学学。”   荣哥如释重负坐在沙发上衣很放松了,端起茶杯就喝了一大口。   陆远都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说。   他和荣哥又瞎扯了几句,只是荣哥也不想多呆,找了个理由就先走了,临走前说是陆远如果愿意,明天就到公司上课。   陆远目送他出门,随后冷冷一笑,别茶杯放到桌上,就上了楼,他进了自己的屋子躺在床上呆了一会。   咚……咚……咚……   有人敲门,轻轻扣了几声以后,才道:“夫人,我打扫房间以后发现先生的房间有一本日记本,是您的吗?”   “日记本?”陆远下意识的回答:“应该不是我的。”他并没有写日记的习惯。   女仆燕子继续道,似乎有点为难:“可是写的是您的名字。”   陆远心一突,差点从床上跳起来,是他的名字却不是他的东西,是原主……   陆远心跳得快要炸起来了,却还是勉强震惊道:“哦,那可能是我忘了吧。”   女仆似乎也送了一口气,然后很活泼道:“那夫人我进来啦?”   “好的。”陆远回答。   女仆燕子进来以后,递给陆远一个笔记本,牛皮的封面材质摸上去有点像钱包,是棕色的。   上面有英文花体字,但却是用拼音写的:LU YUAN   陆远心一顿,不禁有点阴沉和苦涩,原主的英文字体和他简直是天壤之别,要坏事啊……   “夫人,我帮您收拾屋子啦?”   每天女仆燕子都会过来收拾,如果此时面色紧张,回答突兀,只怕会引起疑惑。 第16章 我嘞个神!   “嗯,你帮我把书架整理一下吧。”陆远轻笑着道,手却握紧了日记本。   燕子欢快的答应,帮忙整理书架,她整理着,突然道:“夫人,您真喜欢看书啊。”   陆远笑了笑:“还好。”   “先生也喜欢看书,书架里面总是满满的。”燕子一边收拾一边道,整理完以后道:“我弄好了,夫人,我先下去准备午饭了。”   “好的,谢谢。”陆远轻轻笑着说。   等燕子关上门以后,陆远不禁长舒一口气,他苦笑着打开日记本,里面有几张手稿,却是夹进去的,看纸张也不是原笔记本里的。   是用汉字写的,令人惊讶的是,原主的汉字写得与陆远同出一辙,陆远几乎以为是自己写的了。   日天气晴   今天天气很热,我总是昏昏欲睡,也许是肚子里还有一个小家伙的原因吧,笑。   1月……陆远看下面,字迹有些潦草,似乎是心烦意乱中写下来的,只是日期差的太远,不禁让陆远起疑。   今天穆铮问我,爸爸在哪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很难过,我的儿子,对不起,宝贝……对不起……   陆远抚摸着对不起三个字,明显是被水渍染开了,他心里一沉,继续往下看。   5月……   塞琳娜死了,我觉得我撑不住了,门前的冬青树…却总是那么旺盛。   陆远顿时心惊肉跳,他不禁想到了做噩梦的时候,白墙上流下来的鲜血,和原主……死不瞑目的眼神。   塞琳娜……这些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远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他没有继续看下去,只是慌乱的把手稿夹到手里的日记本里,打开日本后……却一下子打开到中间,里面有一颗绿宝石。   是镶嵌在日记本里的,这个日记本很厚,陆远才发现后半本的日记是被黏到一起的,日记本被挖空了一块正好是宝石的大小。   陆远用手指试着把绿宝石取出来,结果宝石一动不动……   他刚觉得奇怪,却只见日记本的另一半竟然幽幽浮现出几个字来。   《纨绔公主》abo世界。   陆远看见以后头脑发昏,勉强镇定下来,才苦笑着往下看去。   alpha:领导者   beta:工作者   omega:生育者   陆远看着日记上浮现的字越来越多,大半是介绍abo这个世界观的,陆远越往下看,就觉得三观已经碎得不能再碎了。   女性alpha也能让beta或者omega怀孕,而男性omega能生孩子和哺乳。   而beta就更牛了,又能使人怀孕也能让自己怀孕。   陆远一阵阵头疼,才后知后觉把这些资料和纨绔公主的原著联合起来。   而很显然,原主在这个世界是个男性omega,怪不得穆铮一直那么肯定,连怀疑都不怀疑的喊他……   “妈咪!”陆远还没有反应过来,穆铮就撞进他怀里,看着他手里的日记本……   陆远心慌意乱,却不知道该怎么和穆铮解释,可穆铮只是道:“妈咪,这日记本上怎么全是空白啊?”   陆远皱眉,指着日记本上一行又一行的字,问:“你说,日记本上是空白?”   “是啊。”穆铮奇怪的看着陆远,又看看一片空白的日记本回答道。   陆远不知道是送了一口气,还是心又被吊起来了。   他无意识的又碰上了绿宝石,结果……日记上的字慢慢退下去,变成空白然后又浮现出新的字体来。   别担心,除了你……没有人再能看见了。   陆远瞳孔放大,他放在绿宝石上的手无意识的颤抖,再能……也就是说在这之前,除了他还有人能看见。   日记上的字又开始褪色,变成新的:你说的没错,只有陆远能看见。   只有陆远能看见……陆远眼里逐渐浮现出一丝悲伤,在心里面道:是原来的……陆远吗?   日记上变成空白,又出现一个字:是。   你是谁?陆远在心里问。   日记回答:谁也不是,如果按照人类的思想来定义,我可以是神。   陆远经历的荒唐事已经够多了,如今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来。   日记上又浮现出字来:你可以叫我,潘多拉。   潘多拉……陆远在心里疲倦的笑了笑,神话里掌管着厄运的神,手里有一个不能打开的盒子。   日记上又开始出现字:是的,但有一件事你说错了。   什么?陆远在心里轻轻问。   盒子不是不能打开的,并且你已经打开了,你读纨绔公主的第一个字的时候,魔盒就打开了。日记回答。   陆远闭上了眼睛,眼球无意识得颤动。   “妈咪?妈咪?”穆铮晃动着他的手臂:“你怎么了?”   陆远只是摸了摸他的头,睁开眼笑了一下:“没睡好觉有点困而已。”   穆铮看起来很担心他:“那妈咪,我给你倒杯水吧?”   “谢谢宝贝。”陆远回答,又笑笑:“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今天星晴五呀,下午不上课。”   陆远微微停顿,就笑了:“是我糊涂了,对不起呀,宝贝。”   穆铮只是摇摇头,就站起来:“妈咪,那我下去给你倒水。”   “好的,小心不要烫到自己。”   “不会的啦,妈咪。”   看着穆铮走远,陆远看着日记本,手放在绿宝石上问:我为什么会来这里?   日记没有犹豫的时候,它回答的永远很快,陆远读日记上的字:   人类手上都有一个潘多拉的盒子,但却只有很少人能打开,没有为什么,只是碰巧是你打开了这个盒子而已。   这不是件好事,对吧?陆远苦笑一声问道。   我不知道。日记回答:我和人类的思想不同,神的观念里,没有好事和坏事,只有事而已。   陆远顿了片刻,又问:那你为什么会在这?   我是潘多拉,盒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日记上浮现出字来。   陆远有点迷糊,不禁问了个蠢问题:“那个所谓的盒子在哪里?”   日记回答两个字:陆远。   外边的太阳还是很暖,一切都一如往常般宁静,只有陆远宛如坠入冰窖,浑身发抖。   他不敢去问,盒子是原主陆远,还是……自己。 第17章 二哈:立志拆家   从拿到那本日记到现在已经三天了,陆远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那就是潘多拉的盒子到底是什么,潘多拉也就是那本日记回答了,可陆远却宁愿永远不知道答案。   一切都过得风平浪静,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凡人之力,就再难以合上。   所谓打开的厄运,就是你不知道面前究竟来的是什么,或许只是一个隐喻,告诉你……你有一天会死,或者某一天会死。   又或者,今天就死去。   如果是这样,陆远就不怎么害怕了,面前的路也清晰可见,若前方布满荆棘,束手无措间后面又迎来一只巨大的熊。   跑还是不跑,是个选择。   可最后的结果,如果只有一死,是否能平静的坦然接受?   陆远还不知道自己的回答,但他明白他只是并不畏惧死亡。   可是他前方没有荆棘,他前方有的是穆法硰,后面没有熊,有的是被轻轻抹掉的命运。   从开始,他就有了预感,可触而不可及的结局,会让他心碎。   “好!”教给他演戏的老师鼓掌:“陆远哭戏有进步啊!”   陆远轻轻抹去自己的泪水,就恢复了笑容,宛如他从没哭过一样,手指上的水痕也被纸巾擦掉。   拿到日记本的第三天,陆远选择了继续往前走,继续生活。   这是他上课的第二天,陆远笑了笑:“谢谢老师。”   老师拍拍他的肩膀,似是在感叹:“你很有戏感。”   他们在一间舞蹈教室里拍戏学习,陆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您过奖了。”   老师拿出剧本,又挑出来两页:“你演演看。”   陆远接过,看了一下台词,大概记住以后,表情变得很忧伤又很温柔:“我爱你。”   接下来是一大段的内心独白,陆远在这里会被单独特写,所以他的表情在这一分钟内要变现得很丰富。   “嗯,还不错。”老师笑着道:“你的演技其实还不错,只是太系统化了。”   陆远看向老师,笑了笑:“我会努力的。”   老师点点头,又看向剧本笑了下又道:“你吧,演什么总是一个味道,比如笑起来的时候,总是跟个邻家哥哥似的,就是眼睛里看着没什么情绪。”   老师只是叙述着,陆远嘴角的笑却怎么也挂不住了,他不笑的时候,那双漆黑如夜的眼睛总是很瘆人,直勾勾的看着别人,就像是……布偶娃娃的眼睛,没有丝毫感情。   “再来一遍?”老师抬头看见正含着笑的陆远,不禁点点头:“其实张横这个角色你真的很适合,温柔的邻家少年。”   “谢谢老师。”陆远笑着说道。   市内的一间医院诊室里——   那人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陆远让你感觉到安全是不是?因为他是你标记的omega?和他在一起你感觉到幸福是不是?”   惨白色的灯光一直没有变化,穆法硰却觉得自己要流下泪来,可是他没有任何感情,只是半睁半闭着眼睛,据医生的说法,他现在是被催眠了,会潜意识的说出答案。   可是医生等了很久,直到气馁也没有听到穆法硰回答。   “那你喜欢他吗?”医生又轻轻地问。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光怪陆离起来,他想起了海浪的声音,一下又一下的撞击,晚上布满星辰的天空……白日奔跑过大片向日葵的田地里,手指划过每一朵向日葵。   “你喜欢他吗?喜欢陆远吗?”   穆法硰的耳边充斥着孩童欢快的笑声,然后……他告诉自己,该醒来了。   医生还想再问,咽喉却已经被人掐住,他无法呼吸也无法动弹,脸色青紫,被迫直视着穆法硰的眼睛。   有着淡淡紫色的眼睛,若不细看就会以为是浅棕色。   穆法硰用另一只手摘下右眼的隐形眼镜,摘下隐形眼镜的右眼,是蓝色的。   像是玻璃映上的海的颜色,海水美丽得如同撒上一层被磨碎的蓝宝石,太阳照在海水上,结伴嬉戏的海豚一跃而起……   医生觉得自己逐渐被黑暗笼罩,脖子却忽然被人松开,他跌坐在地上咳嗽,涕泗横流。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穆法硰拿起自己的西装外套,对他说:“可人生总不能如愿,对吗?”   回答他的是医生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我很抱歉。”穆法硰轻轻道,可是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对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一切都糟透了,对吗?”   没人回答他,他似乎也并不想听到回答。   “穆法硰。”有人叫他,是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夫人,金色如瀑布般的美丽头发用布巾包着。   夫人对他微笑:“该回家了。”   “回哪里去?”穆法硰平静的反问。   “回你想去的地方。”夫人朝他微笑。   “你……咳咳……在和谁……咳咳咳……说话?”医生惊恐的看着穆法硰在和自己前面的空气对话。   “和我的母亲。”穆法硰看向他回答。   医生看着整个屋子除了他俩,再无一人,无奈的坐在地上回答:“穆法硰,你病了,你的母亲不在这里。”   “他说你不在这里。”穆法硰看着面前的夫人道。   “你觉得呢?”夫人朝他温柔一笑。   穆法硰的眼神忽然变得很悲伤,不过只有一瞬,他就恢复过来,变得刚强坚硬。   “回家吧。”夫人轻声道,温柔的对他说。   “那你呢?”穆法硰问。   没有人回答,穆法硰终于看到了坐在地上的医生,而房间里再无一人。   他低低得笑了一声,手指梳理过自己的头发,却转身就把墙上挂的艺术画砸得稀巴烂。   穆法硰像一只暴怒的狮子,他的头发也乱了,眼睛通红,砸了身边所有能砸的东西。   “老板,老板!!”穆法硰的手下紧紧抱住他,不让他再砸任何东西:“您冷静一下!!”   疼痛开始袭来,排山倒海一般把一切席卷侵袭成平静,只有疼痛与他作伴。   “陆远!!!”穆法硰从喉咙里嘶吼出来,他像一只雄狮一样,即使生病,即使疯了,即使流血,即使悲伤。   也能撕裂他想撕裂的任何东西。 第18章 亲亲好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老师笑着说道。   陆远点点头,谢过老师以后接过助理给他买的巧克力奶茶,他无奈笑了:“不用这么麻烦的,小张。”   小张嘿嘿一笑,挠了挠头皮:“我听说omega都喜欢甜食。”   忘了自己是个omega的陆远:“…………”   他想起了女孩都喜欢甜食这句话,不禁有点感叹的意思。   只是刚想说什么,电话就响了,陆远边喝奶茶边接电话,是个陌生号码,陆远有些奇怪,却还是接了:“您好?”   “啊!!!!”   奇怪的嘶吼声差点把陆远喊的头都大了,他下意识的问:“穆法硰?”   回答的是个男声,苦笑道:“夫人,您能下来一下吗?车在楼下,先生在车里。”   陆远微皱眉,说了句好就挂了电话,背起双肩包把奶茶塞到小张手里,忽略小张叫他就跑下了楼。   楼下有一辆黑色的宾利,陆远打开车门,就看见穆法硰如同暴徒一样攻击身边所有能攻击的东西。   “穆法硰?”陆远看见他,心就安静下来,他不顾穆法硰手下的阻拦坐进车里,伸出双手抱住穆法硰:“头痛吗?”   穆法硰逐渐安静下来,他出了一身的冷汗,浑身不自觉的抽搐,却并不抗拒陆远的接触。   陆远轻轻把他抱在怀里,用手指给他按摩太阳穴:“闭上眼睛,睡一会吧。”   可穆法硰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沙哑着嗓子,说出一句毛骨悚然的话:“我想杀了你。”   陆远挑眉,问他:“好啊,你想怎么杀?”   “我要把你的骨头磨成粉。”   前面开车的司机,和坐在前面穆法硰的手下不禁毛骨悚然。   “要把我挫骨扬灰,这么恨我?”陆远看着穆法硰,并未吃惊他的异瞳。   只是笑笑,看着穆法硰:“好啊,如果你想这么做的话。”   穆法硰皱眉,似乎是不喜欢这样的回答,用手轻轻碰碰陆远的脸,疑惑道:“卿卿?”   陆远露出一个非常恐怖的笑。   愣是把穆法硰弄得怔愣片刻。   “是宁卿卿……”陆远吻上他的嘴唇,和想象中的一样柔软。   花一样的柔和,蜜一样的甜美。   忽然一切就值得了,陆远抚摸他的头发:“还是,你是说亲亲?”   穆法硰眨了眨眼,像是不能理解他的话,只是皱眉……一头暴怒的雄狮变成一只被揪住尾巴的喵咪。   坐在前面的两人,只觉得心脏病要犯了。   “我爱你。”陆远轻笑着道,笑容有点狡黠,亲亲他的鼻子:“不头疼了,睡吧。”   前面的两人闻到了草莓的香味,浑身开始燥热,才恍然发觉陆远释放了自己的信息素。   omega的信息素能使标记了自己的alpha,在暴怒的情况下变得镇定下来。   穆法硰直勾勾的看着陆远,却怎么也想不起他是谁,他头痛欲裂看见了很多幻影,有人在他耳边不停低语,可他却只能听见陆远的声音。   他让你感觉到安全吗?   穆法硰的耳边又响起了声音,却让他无比厌烦,他想伸手掐住陆远的脖子,可却只是轻轻握住。   陆远并不吃惊,他是最了解这个男人的人。   “我饿了。”穆法硰忽然收回手,面色平静,抓住陆远的手却又点紧:“给我做点吃的。”   陆远轻轻一笑,吻了吻他的额头:“知道了,想吃什么?”   “什么都好。”   陆远顿了顿,才轻轻笑了笑,眼睛里的神情很柔和,温柔的看着穆法硰:“好的。”   他们回家以后,陆远给他做了个加了点黄油的土豆泥,又清煮了几只大虾,端到他屋里。   穆法硰接过来以后,就开始吃东西,他吃东西的样子……怎么说呢,看起来并不享受,很警惕,没有左顾右盼小心翼翼,但似乎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穆法硰都几乎在家里,给什么吃什么,好养活的很,话还是不多,没事就坐在落地窗上往下看,或者捧着素描本在勾勒什么,一定会在大半夜的时候弹钢琴……   陆远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多养了只猫,除了挺乖不挑食这点讨人喜欢,剩下就完全是流浪猫的作风,不信任人,喜欢独处,晚上来了精神胡闹。   但进组的时间很快就到了,陆远想跟穆法硰说一声,结果一看……只剩下落地窗白色的床纱在随风轻轻摆动,屋里空无一人。   亏他……陆远低头一笑,他本来担心穆法硰,想跟他说要不自己就不去了,虽然他可能都不知道自己要去拍戏。   陆远走上前去,把窗户关好,微微闭眼,笑了。   养猫就这点不好,如果不关好窗户,猫就会逃走的。   猫从来不听话,从来不。   陆远想了想还是又跟穆铮去商量这个事,结果穆铮哇得一声哭出来,恳求陆远不要去。   陆远哄他,说妈咪要工作啊,不工作咱俩就吃不起饭呐。   结果穆铮抬头,嘟着小包子脸,小脸绯红:“让那个男人给你钱。”   “什么?”陆远一顿。   “就是……穆法硰啊。”   陆远没脾气的笑了,捏捏他的耳垂:“要叫爸爸知道吗?”   “我不叫。”穆铮推开陆远的手,很愤怒的样子:“我才不叫。”   陆远无奈极了,于是点点头:“好吧,那就等你想明白了再说吧。”   穆铮以一种极其愤怒的口吻道:“我都七岁了,从来都没有过爸爸,只有妈咪。”   陆远想了想回答:“迟到,总比不到好。”伸手摸了摸穆铮的头,然后又笑了笑道:“穆铮,天下的父母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什么?”   陆远眼神有点悲伤,却是笑了:“不像你想的那样无私,伟大,多半父母也都只是没什么成就的普通人。”   “妈咪很好!”穆铮皱眉。   陆远却不想再说了,只是把穆铮抱起来:“好啦,我陪你看会电视,好不好。”   穆铮的声音变得很开心,手舞足蹈的抱住陆远的脖子亲了他一口。   陆远笑着,看着穆铮的小脸却想起来穆法硰……   他有一天问日记,说:穆法硰的病,能不能好起来?   日记回答:无解。   陆远又问:无解是什么意思?   日记回答:心病还需心药医。 第19章 三秋桂子   终于到了进组的日子,陆远坐在保姆车里,他旁边坐着的是助理小张,小张大了个哈欠:“陆哥,你需要吃点什么垫一下吗?已经快中午了。”   “时间够吗?”陆远笑了一下,问他。   “嗯……”小张咋舌,挠了挠头皮:“要不我去买点,车上吃?”   陆远想了下,还是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陆哥你就是客气。”小张挥了下手,就让司机找了个麦当劳汽车餐厅,买了点吃的。   “谢谢。”陆远接过汉堡以后道谢,又笑了一下。   “怎么了,陆哥?”小张奇怪道。   “没什么,就是想起来我儿子很喜欢吃牛肉汉堡,也很喜欢芝士。”   “你……咳咳……有儿子?!”小张惊讶的不行:“真的啊!可是看你和我差不多大……”   “我结婚早。”陆远轻笑着说,算是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   “你儿子多大啊?”   “七岁。”   小张震惊了:“陆哥你今年才二十五,怀孕的时候才十八……十九?!!”   陆远顿了一下,也是没有脾气,他在原本的世界今年才二十二,现在好了,直接老了三岁。   “嗯,遇到了合适的人了。”陆远随口胡扯,咬着汉堡道。   “哦……”小张有点尴尬,又道:“不过陆哥,这些事你还是不要和别人说了,对你事业不好。”   陆远只是轻笑:“没事,准备公开。”   这事还是前几天荣哥试探的问他:“婚姻情况是公开,还是隐婚?”   他问的其实不是陆远,而是陆远身后的那尊大佛,毕竟穆法硰从来没亏待过他,两人儿子也有了。   在外人看来,就像是和睦的夫夫一样。   陆远顿了下,手指无意识的蜷缩起来:“我想公开。”   说实话,他是最明白这件事利弊的人,不公开的话,对他来讲绝对是利大于弊。   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忍不了自己的心,那点卑鄙无耻的心思。   他希望别人知道,穆法硰是他的。   荣哥打了个哈哈:“那你和穆董商量商量?”   “好的。”陆远挂了电话,还真和穆法硰说了这件事。   穆法硰那会正坐在落地窗上发呆,闻言转过头来看他,一如既往的不咸不淡:“随你。”   陆远掩饰住开心,抿嘴道:“那你得和我戴婚戒,不戴的话我不吃这个亏。”   穆法硰没什么表情,又把头转回去:“随你。”   陆远简直快要高兴疯了,拿着穆法硰的卡就去挑了一对玫瑰金的戒指,戒指的内壁分别刻上了LY和MFS。   陆远知道,这么做很愚蠢,但他就是没有办法,他控制不了自己,对方是穆法硰啊,是他理智的终结者。   最令陆远意外的是,穆法硰还真戴了那枚刻有LY的戒指,他本来以为穆法硰就是说说,绝对不会真的戴。   结果穆法硰什么也没说就戴上了,而且从来没摘过。   穆法硰戴上婚戒去公司的时候,手下的人简直以为他被掉包了。   想起这些,陆远笑了下,抚摸着手上的婚戒。   进组以后,才知道冤家路窄这个词也真不是瞎说的,和他演对手戏的男主——正是简柠。   原著里的简柠是个完美的备胎料子,即使被女主欺骗背叛依然能笑着原谅的神奇人物。   嘛……不过在爱情上头脑发空的笨蛋,陆远自己也算一个,如果放在穆法硰身上,他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贻笑大方的事,因此也没资格说别人就是了。   简柠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包容力很强,没有对临时进组的陆远有什么偏见,他总是笑嘻嘻的……顶着那头离子烫的卷发。   总会让陆远想起,泰日天,泰迪。   “啊!!!”简柠穿着个背心,头发被汗水湿透了,贴在耳边,他烦躁的把脑袋上的头发帘扎成个苹果辫,跟个幼稚园的小朋友一样。   耳边还能听见括噪的蝉鸣,一声都没断过,他们俩已经拍了大半个月了,关系说好不好,只能算是融洽。   陆远和他并排坐在阴凉下的椅子上,电风扇对着他俩忽悠忽悠的吹着,十分卖命的工作着,似乎怕被生活所淘汰。   “唉,你回过家没有?”简柠常常地叹了口气,问他。   “回了,前几天回了一次。”陆远简洁道,他抽出口袋里的香烟,又用手轻轻骚了骚有些痒的头皮,随后点燃了香烟,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烟雾。   陆远有烟瘾,而且烟瘾很大。   简柠看着他吸烟,有些薄的嘴唇贴靠上香烟……陆远吸烟的样子很性感,简柠总是这样想。   他总会在吸到一半时,微微仰头,有点像天鹅……脖颈修长很漂亮,然后类似于颓废的吐出一口烟来,这样的omega……总会想让人一口咬在他的咽喉上。   简柠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吓了一跳,才发现自己对陆远有了幻想,真真是吓了他一跳。   于是他慌张的转移话题:“你……”   “三……”   “嗯?”简柠耳边皆是蝉鸣,听不清陆远的声音,却见陆远没有看他,只是慢慢得眨了眨眼,烟在他手中越燃越短。   “三……秋……桂……子。”陆远看着前方似是在发呆,他说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的。   “十……里……荷……花。”他嘴唇抿了抿,随后低头吸了一口烟。   蝉鸣和他的声音纠结在一起,简柠却觉得他读得很好听,只是不知道他在念什么,只是……性感,他除了这两个字找不到其他的词来形容他,就是一种成熟而又颓废的性感。   宛如那花开得正艳,多一分则衰败少一份则青涩,当当正正……花香正好,叫人着迷。   “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陆远眼眸似水,轻轻一挑,简柠却觉得难以呼吸,他猛地扇起扇子,因为他觉得自己一定脸红了。   “你以前……就是小时候经常干什么?”简柠岔开话题。   本以陆远会回答:能干什么?读书上学,和老师斗智斗勇,能少写一个字绝不多写,妥妥得一个顽劣孩子。   却没想到陆远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轻轻一笑。 第20章 心里住着魔鬼   他把快要烧到手指的烟扔掉,又点了一支,笑了:“跳芭蕾。”   这是实话,原主小时候爱干什么他不知道,但是他小时候在跳芭蕾,舞蹈教室里三十个人,二十九个都是女孩,只有陆远一个是带把的。   但是苦,也是没少受。   穆铮恐怕要是跟他说自己想跳芭蕾,陆远可能会打断他的腿,当然这只是玩笑话,只是跳舞这条路,太苦了……   陆远前世是个芭蕾舞老师,他是正经名牌芭蕾舞学校毕业的,但是一毕业就回到自己的老家,当了个名不见转的老师。   原因没有别的,只是一起跳芭蕾的挚友,因为跳舞……差点瘫痪了。   陆远想了想,就回了家,他本来就不爱跳舞,只是从小一直跳着,一直跳着……像是被人上了发条,没办法就这样跳到了大学毕业。   简柠吃惊的合不上嘴,只是微微点头,看向陆远:“但你……不想是跳芭蕾的,倒像是……”   陆远轻瞥他一眼,嘴角噙着浅浅的笑,问:“什么?”   简柠舔了下嘴唇,又脸红了:“就……就……”   说不上来像什么,反正不像跳芭蕾的。   陆远倒是理解,就原主这身体连个一字马都下不了,跳个屁的芭蕾。   他吸着最后一口烟,然后把烟掐灭,打开一瓶水喝了一口。   “你刚才念的,是什么?”简柠还是好奇,没忍住想问他。   “自己百度。”陆远笑了,留下这一句话就朝导演走过去,导演叫他。   只剩下简柠一个人,他上头一样的,让他想起来自己小学的时候偷偷在房间里看不健康的书籍的感觉是一样的。   陆远给他感觉,和那本小黄书的感觉同出一辙,是禁忌的,但就是忍不住想看看,因为他是个Alpha,也是个男人。   他百度,先打字三……桂……简柠耗尽脑细胞,才总算查出陆远的念的句子,出自一首诗……   陆远一字一顿的读法在他耳边又响起了,这种读法很特别,有点像电影演员读台词,声音低沉又别又深意。   那句诗是:   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不知怎么,简柠想起陆远的声音,再看这两句诗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寂寞。   到了晚上,简柠请陆远出去吃饭,陆远没有拒绝,他带陆远去了一家火锅店,开车要一个半小时才能到。   但是为了吃一顿好吃的,花费什么都是值得的,毕竟民以食为天,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能吃能睡上。   保姆车里,陆远坐在他旁边,车里没有灯,所以很黑。   司机在前边开车,旁边坐着的是简柠的助理,最后一排坐的是陆远的助理。   陆远似乎在玩手机,简柠偷偷看了他两眼,随后做贼心虚的收回目光。   吃饭了吗?要好好吃饭哦,我刚刚下戏,剧组的朋友……你也认识,是简柠,请我吃火锅,助理也都在,大家一起。   陆远看着编辑好的信息点了发送,然后抿唇……想了想又写了一条:你有没有想我,我好想你,我想见见你,真的,没有说假话。   发送。   最后没忍住,又写了一条:   今天可热了,但我也坚持下来了,很不错吧。   只是听着蝉鸣,突然想起来一首诗,没法读给你听,很遗憾……   你知道《望海潮?东南形胜》这首诗吗?其中有两句是: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我很喜欢这两句。   以前读起,只会想起家乡,现在不一样了,会想起你。   发送。   陆远看着手机屏幕,有些自嘲的露出苦笑,他拍戏这些时间,没有给穆法硰打过一个电话,但是会给他发信息。   每天都发,一天发十多个,跟个神经病一样。   可是他们不是能打电话煲粥的那种关系,但发个短信就无伤大雅,也许穆法硰早就屏蔽了他。   可是陆远想发给他,很想特别想。   虽然穆法硰从未回过就是了。   穆家的别墅里——   桌子上的手机一声又一声的想着,直到最后一声响完,手机的主人才如恩慈般打开手机看了两眼。   穆法硰手上都是油画的颜料,他却毫不在意,只是读着短信。   然后给管家打了个电话:“准备出来荷花,明天送去给陆远。”   说完就要挂了电话,管家顿了顿,又问:“是包装好的……还是种在盆里的?”   “包装好的。”挂断电话。   穆法硰又执起画笔,这间屋子里放满了画好的油画,但画得都很抽象很扭曲,让人一看就毛骨悚然。   唯有他现在正在画的这副不同,是一只手……白皙,温柔,美丽,像白藕一样肉透。   穆法硰整整画了一夜,最后顿了顿,还是在手的虎口上点了一颗鲜红的红痣。   他画完以后,就这样看着看着,一动不动,如同这副画是他的残念一样,久久不能平复。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陆远起的很早,因为今天要拍的戏很多,他洗了把脸就出去了。   一直拍到下午两点,才吃上饭,陆远掰开筷子,刚吃了一口盒饭,就顿了顿,这菜花实在是炒的太难吃了。   简柠看他的脸色,不由笑了:“要不给你点个外卖?”   陆远皱着眉摇摇头。   “夫人。”有人在背后叫他。   陆远回头,看着抱着一大束花的管家有点诧异,他放下盒饭站起来:“您怎么来了?”   管家走上前,把花递给他:“先生送给您的。”   陆远看着荷花,不由愣了愣,随后接过来,他很难说明现在是什么心情,只是很想见到穆法硰,想拥抱他,想触碰他,想亲吻他……想感受他的一切。   “您知道荷花的花语是什么吗?”管家问他。   陆远抱紧了这束荷花,摇摇头。   “有纯洁的爱情的含义。”管家道,他看向陆远笑了:“很棒的花语,对吧?”   陆远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于是点点头。   “您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花吗?”管家一丝不苟的脸上突然像是露出点裂痕。   陆远当然不知道,原著也没有写过。   只听管家,淡淡道:“因为我心里住着魔鬼。” 第21章 讲个冷笑话   陆远怔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管家却又笑了:“人心里都住着鬼,我是这样认为的。”   陆远点了点头。   “请您给先生打个电话吧。”管家笑着道,看着那粉红色的荷花,缓慢道:“对于家里的那位先生而言,您对于他,就像花对于我。”   “请打给他。”管家笑了:“他是无法拒绝您的。”   陆远似是懂了,却又像是没懂,他只是稀里糊涂的点点头,半响看着怀里的荷花,才笑着点点头:“我会的。”   随后管家又递给他一个包装的十分精致的花瓶:“这个送给您,先生第一次送人鲜花,恐怕是不明白,鲜花需要呵护的道理。”   陆远听着他别又深意,却只是接过,随后笑了:“谢谢您。”   “那我就先回去。”   陆远看着管家走远,才发觉自己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炎炎夏日……他难道顶着大太阳等了一上午吗?   他没有注意到,坐在他旁边的简柠神情晦涩难懂。   陆远今天下午没戏了,于是捧着花拿着花瓶就回屋了,等把花插好了,不由闻了闻荷花,有一点淡淡的香味,却沁人心脾。   他叹了口气,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要打这个电话,只是……陆远苦笑着拨通,他要是能真的不打给他就好了。   接通了……   低沉而又冷漠的男音响起,陆远可以想象出他接电话的模样,那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手机,那双漂亮的眼眸是不是会露出些许疑惑呢?   还是一如既往的黯淡,阴沉?   “啊……”陆远笑着道:“谢谢你的花。”   穆法硰沉默了,没有回答。   陆远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于是开始自言自语起来:“花很漂亮,我把他插到花瓶里了。”   穆法硰听着,无意识得抚摸着无名指上的婚戒。   “不知道能开多久……但是真的很漂亮。”陆远笑了笑又道。   “今天天气也很热,你那边热吗?”   穆法硰简单的回答:嗯。   陆远喜欢他的低语,会给他一种耳鬓厮磨的错觉。   陆远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久,穆法硰只有必需要回答的时候,才嗯一声。   等快要挂电话的时候,陆远按住快要蹦出来的心,道:“我喜欢你。”   穆法硰很久才回答,他动了动干涩的喉咙,:“嗯……”   “第一次见到你。”陆远为难的低头笑了,嘴角的笑也很苦涩,第一次见到是在书里。   一见他,误终生的感觉陆远终究也是尝到了。   “就喜欢了。”陆远笑着说。   “那真是错误。”穆法硰讽刺的一笑,上下拨弄着婚戒,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把它摘下来。   “不是。”陆远回答。   他这么坚决,倒是让穆法硰又陷入沉默。   最后陆远轻声道:“等回家了,我很想对你说晚安,可以吗?”   良久,他听见回答:“嗯。”   陆远笑了,随后挂了电话,看着时间显示他们聊了一个小时,虽然多半都是陆远在说。   是有错误,不过有两个,第一个是看了原著,第二个是到了这个世界。   遇见穆法硰,从来不是错误,从来不是。   陆远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并不是喜欢穆法硰,充其量最多是欣赏,对一个小说人物的喜欢罢了。   可当他有血有肉的站在你面前,你可以触碰到他的时候,一切就都变了。   错误是有,但绝不是遇见穆法硰。   穆法硰挂了电话以后,沉默了一会,签了一张支票递给他的手下泠青。   泠青看着支票上难以数明白的一串零,咽了口口水:“您要买什么?”   “我要陆远,每周都能收到一束鲜花。”   泠青顿了顿:“您不食五谷也要有个限度,这个数字……”他摇了摇手上的支票:“够陆远收十辈子花了。”   “那很好。”穆法硰回答。   泠青:“………………”你一定是在逗我。   穆法硰没有在看他,只是把婚戒又往手指头往下压了压,像是要把它嵌在肉里一样,融进自己骨头与血里。   泠青看穆法硰的状态不由一愣,他站在原地略微思索,才笑了出来:“您放心,夫人一定能收到您送的花,每一周都会准时收到。”   穆法硰抬眸看他,眼睛微微露出点笑意,即使嘴唇还是抿得紧紧的,却点了点头。   泠青看他,心下了然也只是一笑,并没有多说,只是不经心道:“夫人剧组杀青的时候,我帮您把时间空出来吧,您亲自带着鲜花去见他吧。”   穆法硰似是怔了片刻,随后又变成了那副捂不热的模样,冷淡道:“你说得太多了。”   泠青不在乎的一笑,露出小白牙:“您得诚实一点,要不然,会被人抢走的。”   穆法硰不屑冷哼,眼睛微微一眯,半响漠然开口:“是我的,抢不走。那种一抢就走的,我也不稀罕。”   泠青笑了笑,却只是问他:“真的吗?”   穆法硰起身,眼神一暗,冷冷道:“滚出去。”   “好嘞。”泠青耸肩,一脸单纯道:“那夫人剧组杀青那天,我就当您要去了。”   说完,就出了门。   泠青看着手里那张巨额支票,不由轻轻一笑,这哪里是支票啊,这只不过是那个别扭的男人,给他喜欢的人,写的情书。   字写不出的,说不出口的思慕,用一枝花,都寄托给你。   屋里那位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alpha,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单纯,纯情。   喜欢一个人,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他想对他冷漠,对他无情,却又给他买花……   泠青不由好笑,走到茶水间,虎子他们正在啃鸡翅,卤煮的香味让泠青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   泠青不由大怒:“为什么不叫我?!”   虎子递给他一袋,边啃鸡翅边道:“张家的卤煮,可好吃了。”   泠青笑着揉揉他的头,接过以后开始啃,真好吃……   他不由眯眼一笑:“要听冷笑话吗?”   虎子虎躯一震,剩下的几个人连鸡翅都不啃了,屁滚尿流的跑了。   泠青不管其他人,笑呵呵的开始讲。 第22章 穆董   “一只北极熊和一只企鹅在玩耍,企鹅把身上的毛一根一根的拔了下来,然后对北极熊说:好冷啊。然后北极熊也把身上的毛一根一根的拔了下来然后对企鹅说:果然很冷。”   虎子一脸便秘的表情,连鸡翅都不想吃了。   泠青却觉得自己讲的很有趣,不由笑出了声,见虎子不笑,便眯眼威胁:“给我笑。”   虎子:“………哈哈……哈。”   中午太阳正足,大家都热得说不出话来,只有汗湿腻腻的湿透了衣服,紧紧贴着身体。   “给。”简柠的脸上被贴上一个冰冰的东西,他回头看见陆远正挑眉看他,把冰棍贴到了他的脸上。   “谢了。”简柠笑了笑,接过以后就撕开包装,咬了一口脆脆甜甜的冰棍。   陆远笑了,坐在他旁边也撕开包装纸……   “陆哥!”助理小张一脸苦逼的奔过来,搓手道:“分我半个呗。”   陆远眯眼,略微轻笑,却还是将手里的双冰棒分开,递给他:“我买的牛奶味的。”   “对不起,对不起嘛~”小张接过以后咬了一大口,满足的呼气:“我帮你把行李收拾好,一会我们直接走就行。”   陆远笑了一下,似乎是在嘲讽他,但他这个人长了一双桃花眼,不管怎么嘲讽一瞥,都像是在勾人调情。   简柠看着小张三口一个冰棒,狼吞虎咽的模样不由好笑,却转头看见了陆远……   他正伸出舌尖微微舔着,白色的冰棒……令人遐想,他出了不少汗,把本来就单薄的身姿勾勒的更明显,脸颊上的汗逐渐滑落到T恤里……   简柠顺着那滴汗珠看下去,觉得心烦意乱,一抬头就看见了陆远的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像是含了映着星辰的湖水,既温柔又能在人心里引起波澜。   “陆远……”简柠咽了口口水,看着他的嘴唇……刚想说什么。   “陆远。”男人的声音同他一起响起,一如既往的低沉,没有起伏。   陆远惊喜回头,一双眼睛瞬间就亮了,他猛地站起来朝穆法硰走过去,极力控制自己才能不扑到他身上去。   穆法硰手上依然戴着白色手套,他一把握住陆远的手腕,眼神带着侵略性,陆远一怔……   被握住的手上,正好拿着冰棒,被男人两口吃完了。   穆法硰呼出的气息微凉,陆远却觉得自己一定脸红了,他像是一头受惊的小鹿,怯生生的看着穆法硰。   穆法硰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拇指狠狠碾压过他的嘴唇,然后冷冷一笑:“该回家了。”   “哦……”陆远顿了一下,随后笑着很自然的握住他的手,“陪我去和导演打声招呼吧。”   穆法硰下意识的点头,他眯眼警告一直捧着鲜花手足舞蹈的泠青,泠青向来胆子大,于是大声喊叫出来:“夫人!!这是先生送给你的花!他不好意思亲自给你呢!!”   陆远微微一笑,看向身边僵硬住的男人,低声浅笑:“真的?”   “假的。”穆法硰冷冰冰的回答,想要把手抽出来。   “那骗骗我好了。”陆远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直视着他的眼睛,和他鼻尖相碰:“骗我就好。”   他轻轻笑着:“如果你跟我说,是专门送给我的,你也是专门来见我的,我会很高兴的,真的。”   穆法硰看着陆远,喉咙动了动,最终别过头去,用一种极其愤怒压抑的语气道:“只是顺路。”   陆远笑出声,把他的脸正过来,直视他:“骗人……”   随后就吻上他,撬开他那口不对心的唇,碰碰他那不诚实的舌头,给他一点甜蜜,好叫他乖一点。   穆法硰紧紧握住拳头,心像是不跳了一样,就那样站着。   陆远笑着眯眼看他,有点揶揄的在他耳边吹了口气:“你这么纯情,会被人欺负的,知不知道?”   穆法硰猛然向后退一步,同手同脚的就要走。   陆远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笑了:“陪我去见导演,你答应我的。”   说完就拽着死机的穆法硰走掉了。   泠青抱着一大束花,坏笑着在简柠身边蹲下,却像是别又深意道:“哟,简小公子。”   简柠笑着看他:“你好。”   “宁小姐近来还好吗?”   简柠像是听不懂一样,轻轻笑了:“他是战先生的未婚妻,问我,似乎不太合适吧。”   泠青简直要被他逗笑了,最后点点头:“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又眯眼笑了:“诶呀,我们夫人真是喜欢我们家先生喜欢的不得了啊,在家的时候,我听管家说经常下厨房给先生做菜呢,真甜蜜啊……不过也是。”   泠青收了笑容和简柠道:“两人儿子都有了,你说对吧?”   简柠顺从的点点头,笑了:“是啊,很甜蜜。”他的手指无意识轻轻摩挲着冰棍棒。   剧组的人都八卦,一会陆远当众吻一个男人的消息就都传了出去。   导演本来是冷笑,也没管周边的场务人员叽叽喳喳的说陆远坏话,说陆远是爬上了哪个老总的床进的组。   “这倒是新鲜。”陆远刚一进去就听见了几个小姑娘说他爬上了王总的床,他连王总是谁都不知道。   “我也是头一次听说。”陆远笑着看向她们。   那几个小姑娘也是知道背后说人闲话,还说得不好听,不由惺惺作态低下头。   导演没把陆远当回事,他知道陆远是走后门进来的,制片人跟他提了一嘴,大概上的床,是龙床级别的。   但导演也好笑,他遇见的靠身体上位的,没有一万也有九千,还怕多他一个陆远吗?   于是也没搭理他。   “穆董。”制片人一脸讨好的走过来:“您怎么过来了?”   导演心一突,穆董……穆家?!不由转头看过去,那男人身高看起来过了一米九,西装革履,给人一种阴翳的感觉,右眼上一块红色烧伤。   不正是,穆家的家主穆法硰吗?!   穆法硰冷冷勾了勾嘴角,连看都没看制片人一眼,他双手都戴着白色的真丝手套,微一动手指不知从哪里就窜出来一个彪形大汉,西装都快要被他撑开了。   陆远微微一辨认,才认出来,正是那天帮他递杯子的虎子。 第23章 乖,吐出来   穆法硰微微偏头,俊逸的侧脸给人一种冷漠无情的感觉,他嘴唇闭合,却勾起一个冷笑来。   “老板。”虎子个子很高,几乎得有两米了,身材健硕,倒真像一只老虎,只是长了一双圆目,看人的时候如同奶狗一样,毫无伤害力。   穆法硰刚想说什么,只见泠青如同一只短腿兔子,他戴着一顶竖纹黑白相间的帽子,几乎是蹦过来的,速度很快,直接打断了穆法硰的话。   “这里这里!”泠青举手示意自己的存在,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虎子,过来。”   然后看向穆法硰,恭恭敬敬道:“穆董,这个事交给我解决好不好?”   穆法硰微眯眼,似乎是怒了。   “夫人,夫人。”泠青立马看向陆远,一副精明能干的模样:“您带穆董出去转转?”   陆远轻轻一笑,把正处在暴怒当中的穆法硰带走了,穆法硰的眼神乖戾,使人毛骨悚然。   陆远却只是笑着,伸手捏了捏他的后脖颈,穆法硰整个人忽然就软了下来,一副恍惚的样子。   “张嘴。”陆远挑眉。   穆法硰冷冷看着他,陆远一笑,剥开一颗水果糖,温柔道:“你猜猜,是什么味的?”   见他沉默不语,陆远笑了,把糖喂到他的嘴边:“好吧,是葡萄味的。”   “你尝尝看呀。”陆远笑着,眼睛微微上挑着,像只坏心眼的狐狸,然后把糖塞进穆法硰嘴里。   看着穆法硰皱起的眉心,陆远笑出声,朝他面颊吹了一口气:“酸不酸?”   穆法硰酸得牙都有些难受,却只是皱眉点了点头。   陆远似乎笑得更开心了,伸手揉捏他的耳垂,语气温柔:“这世界上的糖,不一定都是甜的。”   穆法硰的眼神阴翳,打开陆远的手,发出啪得一声,陆远手背微红,有些发热,不是很疼,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   他却毫不在意,他太了解面前的男人了,和野兽生活在一起,就算被咬,也不能怪咬你的这个笨蛋,只能怪你自己。   他咬你是天性使然,你被咬纯属是自找,活该。   陆远眨眨眼,温柔道:“不好吃,就吐出来吧。”他伸手,把手放在他的嘴边,哄他:“乖,吐出来吧,是不是太酸了。”   穆法硰紧紧蹙眉,却往后退了一步,只想离他远一点,糖酸可以忍受,忍受不了的,是他笑起来的眉眼,太过多情,以至于风月都会被玩弄。   “跑什么?”陆远拽住他的手腕,勾起一个笑:“吃了我的糖,总要给点利息,这世界没有白来的糖。”   穆法硰皱眉,一言不发,只是从兜里掏出几张百元钞票。   “你竟然随身带现金?”陆远淡淡笑出声,音色如风过树叶间,簌簌作响。   穆法硰想要往后再退一不,却被那人攥紧了手腕,陆远轻笑,漫不经心的看他:“你还要退到哪去?给你打个洞好不好?”   穆法硰眼神显示出一种怪异的威胁,似乎是在警告陆远。   “不是说了。”陆远笑了笑,却带着男人特有的侵略性:“给我点利息。”   说完,直接吻上穆法硰,欣赏他的呆滞。   一吻结束以后,陆远舔了舔嘴唇,又变成了温温柔柔的样子,只是眼神带着戏谑:“果然很酸。”   穆法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目睹一切的泠青简直想原地爆炸,穆董,你天凉王破的毛病哪里去了?!   剧组的人说三道四的情况,陆远早就知道了,也并不当一回事,只是当面说和背后说,那可并不是一回事。   他能理解泠青为何让自己把穆法硰打包带走,以穆法硰的性格,如果没发病,就敢把在场所有人都打断一条腿。   要是发了病,片场他都敢炸毁。   在原著里,穆法硰就是这么个反社会的疯子,他的确很有魅力,人身上的黑洞,会吸引很多人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但陆远并不是因为这一点,才喜欢他,耍狠谁都会,路边的野狗为了抢一口吃的,都能亮出獠牙,何况疯狂了的人呢。   他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叫穆法硰的人物,是原著作者写他幼年无辜的片段,悲情人物天天都有,能引起共鸣的却很少。   穆法硰生活在爱兰的一个小镇上,贫穷落后,到穆家是他十岁以后的事。   陆远看完了原著写他幼年,心里感慨良多,只能哀叹一句:童年不幸的孩子,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的母亲。   更何况,不惜一切,还没有保护住的情况,换谁谁都扭曲。   小时候的穆法硰,还没有右眼上的那块疤,他甚至性格腼腆温和,是个爱哭鬼,但只要和母亲在一起,就会笑得很开心。   他年幼时,一无所有,连块糖都买不起,现在是雷厉风行,让人闻风丧胆,恶名远扬的穆家疯子。   到底哪个更可悲,陆远也说不清。   穆法硰小时候因为营养不良长得瘦弱,眼睛又是一个蓝色,一个淡紫色,被当地的人欺负,他那会和现在没有一点相似,打不过别人就只能被打,挨打就哭,哭得特别惨。   镇子小,公鸡打鸣全村都听得清楚,何况是他的痛哭哀嚎,大人们烦了,就数落自家的小孩:“上帝啊!你就不能不去招惹他吗?!”   久而久之,没人再敢欺负穆法硰了。   穆法硰和大部分的小鬼一样,因贫穷而早熟,头戴一顶破破烂烂的帽子,每天跑到城镇里去,卖卖报纸,给人打点小工,多半是跑腿买东西。   有时候碰到粗暴的alpha,总会挨上一个大嘴巴子。   穆法硰即使被打了,也不哭嚎,他红肿着脸,缩在角落里数自己今天挣的钢镚,然后就去街角找那个小姑娘,买上一朵紫云英。   他像所有的孩子一样,看不见未来,只能注视当下,深深爱着他的母亲。   他每天都会买一朵紫云英,用少年稚嫩的那双手,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它,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去等他的母亲下班回家   他的母亲是爱兰传统的美人,有着金色的卷发,如同壁画上的圣母玛利亚。 第24章 最深的伤   母亲有着最温柔的声音,最爱怜的眼神,看见穆法硰等他,总会蹲下来,用她红色的唇亲吻穆法硰的脸颊,她那金色的发总会轻轻撩过穆法硰的脸颊。   “法硰……”她温柔道:“谢谢你来接我,谢谢你的紫云英,它可真漂亮,紫色真是美丽的颜色。”   她这么说的时候,总是带着淡淡的忧伤,她是个美丽的女人,穆法硰一直知道。   法硰这个名字也是她给他取的,他们生活的村子,往南走……有一个断崖,断崖下就是汹涌波涛的大海,海浪总会带着回不了家的孤魂的拍上断崖,用他们已经腐烂的骨头冲向断崖,发出哀嚎悲鸣。   母亲总会告诉穆法硰,不要凝视海洋,那里面有会唱歌的海妖,会捕获你的心,然后海妖就会吃掉你。   穆法硰听到这里总是会笑,眼睛明亮:“没有人会比你更漂亮了,妈妈。”   母亲这时,总会先看向那个小窗子外的蓝天,然后用唱歌的嗓子道:“会有的,有一天,你会遇见一个,比妈妈更美丽更温柔的人。”   穆法硰继续笑,他并不相信,可却从不反驳。   这个小村子,总是听着海浪声醒来,睡去,母亲给他起名叫seaghfa,是爱兰的古语,意思是像大海里的鹰一样,其实就是鲨鱼的意思。   她说:“你会是个生命力顽强的孩子。”   她说对了,他确实是,所以她死了,他还活着。   对于一个心智还不成熟的孩子来说,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事了。   陆远看着穆法硰眼睛上的那块疤痕,低头浅笑……那块疤,不是去不掉,对于现代医学来说,去掉那块疤太简单了,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而那块疤还留在他的右眼上,只是因为那是他最深的痛,看得见的伤痕可比看不见的让人感觉轻松多了。   那是一块纹身,以纪念他逝去的亲人,他的母亲。   穆法硰被认回穆家,就戴了隐形眼镜,把自己紫色的眼睛遮了起来,因为他痛恨那只右眼。   母亲的眼睛是蓝色的,而父亲……穆家的上任家主,是混血儿长得很帅,同时……有着淡紫色的眼睛。   原著没有写穆法硰的母亲是怎么去世的,只是写过一句:   清晨,九点。一辆车奔进海洋,死神打开车门,将不纯净的灵魂带入地狱。   有读者猜测是穆法硰自杀,但是没有成功。   但陆远并不这么认为,穆法硰的精神状态是癫狂,可他如果要自杀的话应该不会驾车,对于他来说多此一举。   另一种说法是广大认同的,就是穆法硰的母亲是被人杀害的,那辆车里死去的,就是凶手。   因为那句话里有不纯净,地狱等词。   还有人说,是穆法硰发病后臆想出来的,指的是他死去的灵魂,现在的他不过是行尸走肉。   但是都无从得知,作者从来不回复评论。   陆远看着坐在一旁的穆法硰,微微一笑低垂下眼眸,不知道是最好的,他有预感,关于他母亲的死,会让陆远同样心碎。   小说里看到的,不过都是匆匆一撇,寥寥数字,浅浅几行,就让他面前活生生的人,失去他的母亲。   这世上,要真有命运二字,陆远只能骂一句:去他妈的!   他们坐着车回家,穆法硰一如既往的没有一句话,他永远是那副……阴沉沉的模样,让人心惊肉跳。   陆远却只是一笑,伸手挽住他的胳膊,把头靠在他的臂膀上,用那种叫人心神荡漾,无限遐想的语气诉说着:“抱抱。”   穆法硰像看鬼一样的眼神成功逗笑了陆远,他不禁伸手就抱住了穆法硰的脖子,亲吻他的脸颊:“抱我一下嘛~又不会少块肉。”   前排开车的虎子,副驾驶的泠青此刻全部都是聋子,只能看见前方的广阔大路。   穆法硰皱眉想要把他从自己身上扯下去,陆远黏人的功夫显然很到家,任他拽,任他扯,依然不动如山。   “晚上想吃什么?”陆远笑着捏他的耳垂,以一种半趴在他身上的姿势。   男人沉默,轻轻蹙眉,扭头,愣了许久,才声音平静却音量极小:“土豆。”   陆远顿了一下,才笑出声,挠了挠头皮:“真是好养活啊。”   穆法硰没有看他,只是把头扭过去,看向窗外,这个动作多少有些孩子气,他那俊秀的鼻尖在陆远眼里变得有些可爱。   陆远伸出一只手,用手指指着他的脸颊,然后突然大喊:“啊!!”   穆法硰下意识的回头,柔软的脸颊戳到了陆远的手指上,陆远的笑容十分明媚,他伸手捏了捏穆法硰的脸,嗯……很柔软。   陆远透过了车窗看见了蓝天上的云彩,他微微眯眼将视线又集中到穆法硰身上,微微笑了:“你的脸颊,和天上的云一样。”   柔软,美丽,纯洁。   穆法硰打开他的手,那双眼睛依然没有丝毫感情,只是扭头继续看向车窗外。   陆远的手指上还留着淡淡的余温,暖暖的,烫烫的,像被太阳照了许久的车窗,很温暖。   陆远把头靠到车窗上,却看着穆法硰:“呐。”   穆法硰没有回答。   “明年,一起去看花吧。”   依然没有人回答。   “明年……的三月份,陪我去看看樱花吧。”陆远似乎是在自然自语,他靠在车门上,将头倚在车窗上,以一种别扭的姿势看着窗外,露出了修长的脖颈:“我一直没有见过樱花开的时候,很傻吧。”   他呐呐自语:“错过了不少东西啊我……所以明年,一起去吧。”   “我想见一见,樱花绽放的样子,有没有大家说得那么美。”   “花就是花,没有美不美。”穆法硰突然道,他的语气平淡,而又带着一种死寂的悲哀。   陆远看他,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对他轻轻一笑:“不要这样,不要成为,看见花都不觉得美的人。”   穆法硰的瞳孔似乎有一瞬得放大,但很快……陆远从中看到了一丝扭曲的痛苦,像是灵魂在受刑。   “紫云英,真的很美啊。”穆法硰眼神涣散,突然这样说道,随后露出诡异的笑容,看着陆远道:“我很讨厌花,你知道吗?” 第25章 叫你一声宝宝   陆远闻言,也只是轻轻一笑,目光温柔,令用人玩味的语气道:“是吗?”   他靠近他,像一只慵懒的猫,胡须轻轻动了动,问他:“那我呢?你讨厌我吗?”   穆法硰喉咙轻动,目色空洞,想冷冰冰地开口,声音却发不出来,最后又闭上了嘴,像是逃避一样扭头。   陆远噗嗤一声笑出来,带着几分讥讽,浅笑道:“你真是蠢到家了。”   穆法硰似乎在忍耐怒火,嘴唇抿到一起,眉毛压低……却听见陆远又恍惚的笑了笑,低语道:“我也是……”   “你要春天陪我去看花,夏天陪我看海,秋天和我用一条围巾,冬天撑伞和我一起赏雪。”陆远直直看着穆法硰用一种严肃且冷漠的语气说着。   “我要你活着,好好活着。”陆远突然然又笑了,令穆法硰琢磨不透,他只能看着他,移不开目光的看着他。   “你不喜欢的东西这么多。”陆远伸手抱住他,柔声道:“那就勉强喜欢喜欢我吧,反正也不吃亏。”   穆法硰应该推开他,他却没有,只是觉得心空了一块,装进了陆远的悲与欢。   陆远看他发愣,不由笑了笑,伸手捂住他的眼睛:“休息一会吧。”   穆法硰睁着双眼,嘴角勾出冷笑,打开陆远的手,他看着他,道:“你话太多了,陆远。”   陆远轻轻眨了眨眼睛,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情,眼里神情令人晦涩难懂,他伸手抱住穆法硰,然后笑了:“好吧,那我闭嘴。”   穆法硰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陆远却满足的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体温,如此温暖舒适……   车子慢悠悠的行驶着,因为剧组离穆法硰的别墅有一段距离,加上有点堵车。到家以后以后将近十一点,穆铮早早就睡了,这让陆远有些叹气,他很想抱抱他的大儿子。   回家以后,穆法硰就上楼了,似乎也不想吃饭了,一个人沉默着,像是在思考苦恼着什么。   陆远只是轻轻笑了笑,他穿上粉红色的围裙,围裙是女仆的,所以款式十分少女,但陆远平心而论,这围裙很可爱。   他炒了个穆法硰想吃的土豆丝,都炒完装盘了,他才后知后觉起来为什么他会想吃土豆,因为爱兰人是产土豆的大国,他小时候又穷,一天三顿基本都吃土豆。   本来该吃腻吃吐的东西,对现在的他来说,或许也是弥足可贵的一部分吧。   陆远笑了笑,却摇了摇头,又拿出处理好的带鱼段,做了个红烧带鱼,把带鱼裹面炸得脆脆的,表面金黄发出诱人的香味后,放入调料翻炒,焖一下。   米饭已经蒸好了,有着淡淡的米香,陆远看着锅里白透的米饭,眼神微微动了动,他突然感觉出了一丝家的气息。   他笑了一下,用手背蹭了一下有些干涩的眼睛,然后又做了几个咖啡巧克力布丁,明天用来逗穆铮开心。   陆远把做好的饭菜都盛好以后,用托盘端上去,他走到三楼敲了一下门:“我要进来喽。”   屋里没人回应。   陆远无奈笑了一下,打开门走进去,屋里开着灯,也开着窗户,把床帘吹了起来。   他听着浴室里的水声,猜测到穆法硰正在洗澡。   陆远支起小桌板,把土豆丝和红烧带鱼都放在桌子上,然后把米饭摆好,浴室的门打开了……   穆法硰只穿了一条灰色的运动裤,刚好露出一半人鱼线,他腹部没有赘肉,肌肉很紧实,可能因为刚洗过澡,皮肤像是涂抹了油一般,看起来很光滑。   陆远喉咙动了动,嘴唇不自觉的干涩起来。   穆法硰显得很不自在,他皱眉音色很低:“你……”随后看向满桌子的饭菜,便沉默不语。   他似乎注意到陆远的目光,打开衣柜穿上了上衣。   陆远似乎很遗憾,摇了摇头:“过来吧,宝宝,吃饭了。”   穆法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没忍住似的,压低了声音:“不要这么叫我。”   “好的。”陆远顺从的点点头,看着水珠从穆法硰的脖子上滑下去,莫名性感……他道:“好的宝宝,吃饭吧。”   穆法硰顿时更气了,陆远似乎听见了雄狮磨爪子的声音。   “要吃完,听见没有?”陆远把筷子递给他,然后微微笑了:“如果不好好吃饭,会得胃病,胃如果痛起来,是非常非常难受的。”   他朝他轻轻笑了笑:“我觉得你不是那种笨蛋吧,故意把身体搞坏,除了疼痛可是什么都得不到哦。”   穆法硰罕见的没有反驳,只是拿起筷子,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夹起土豆丝,开始吃起来。   他吃得特别慢,而且少,几乎是三个米粒三个米粒这样吃的。   陆远看见他吃东西就很高兴了,于是夹了一块带鱼,把带鱼正面的肉都夹下来,放进穆法硰碗里:“吃吧,没有刺,不会被扎到。”   穆法硰低头吃饭,拿筷子的样子让陆远心都被萌得发颤。   他只吃了一小块米饭,就不想吃了,陆远给他夹了一大筷子土豆丝,微笑道:“不行哦,必须吃完,总是吃这么点,血糖低了怎么办?乖乖吃饭哦,宝宝。”   穆法硰似乎又火了,用眼神威胁着陆远,威胁了以后就又低头吃饭了。   陆远没脾气的笑了一下,原著里穆法硰就是由着自己的性子,要不一天一口东西都不吃,要不只吃一口,这样的任性,也没有人说他,最终把自己的胃搞坏了,疼起来的时候缩成一团,也没人哄他。   但是……陆远看他吃饭的样子,这个家伙似乎很喜欢宝宝这个称呼啊,虽然口不对心,还是一样的悲观恶劣,但是一叫宝宝,就很听话。   恋母综合征吧,陆远坏心眼的想着。   “你……”穆法硰顿了很久,才冷冰冰道:“不吃?”   陆远嗯了一声,才发现他说的什么,看着自己一口没动的米饭,才笑出声:“啊,对不起……”   “习惯使然啊。”陆远夹了一块带鱼开始吃起来,跟穆法硰解释:“不要多想,就是以前跳舞,形成了不吃饭的习惯。” 第26章 唇红齿白   芭蕾舞者,对于身材是十分看重的,没有清秀的身体是跳不出芭蕾舞的,如果身体缺乏锻炼又很笨重,很多舞蹈动作都是无法完成的。   陆远在前世……或者说是原来的世界里,也算是一流的舞者吧,他毕业于很有名的舞蹈学院,每天都过得很严苛。   他习惯了长期节食减肥,吃也是吃些糙米,中午基本就喝一杯无糖的咖啡和一小份沙拉。   一起跳舞的同学即使辛苦也都甘之如饴,因为想有朝一日可以站在更大的舞台上跳舞。   但陆远不同,每天严苛的练习,给他一种无法呼吸的窒息感,他一度觉得自己活得不是个人样。   他想放弃,即使放弃坚持了很久的舞蹈在他的老师看来是非常可耻的行为,但对于陆远来说已经够了。   那种生活充实辛苦,却不是他想要的。   陆远笑了笑,给穆法硰夹带鱼肉:“我以前习惯晚上不吃饭,跟你说话时没有注意,不由重复了恶习。”   穆法硰没有吭声,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米饭已经吃完了一半,就这已经让陆远很感激神佛了。   他给穆法硰夹带鱼,让他多补充蛋白质,他吃得太少了。   “明天给你做香蕉蛋糕吧,因为加了黄油所以口感很香甜。”陆远边大口吃饭边道。   穆法硰没有回答,他终于不负陆远所望吃完了一整碗饭,只是看着他:“不用。”   “用的。”陆远加快了吃饭的速度,朝他笑了一下:“宝宝听话。”   穆法硰以一种很令人毛骨悚然的神情看着陆远,陆远不为所动。   他吃完以后就把碗和盘子端下去,放进洗碗池,但他并没有洗,只是放进去而已,明天会有女仆收拾。   陆远不是喜欢做菜,收拾家务的那种人,相反,他好享受。   自己做,只是为了哄穆法硰多吃一点罢了。   他从自己的屋子里拿了一套换洗衣服,好好的在浴缸里泡了个澡,然后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就这样睡过去。   但是,他依旧做了梦,原主这一次坐在一个咖啡馆里,面对面坐着一个女人,长得和原主很像,当然……和陆远也很像。   女人烫着精致的卷发,淡淡的妆容,大方得体,又带着俏皮可爱。   他们在说什么,陆远听不见,只好往前去了去了,原主突然转头过来,死死盯着他:   “谜底知道了吗?”   陆远浑身发冷,出了一身虚汗。   “还不到时候。”原主呐呐自语,神经质道:“还不到时候,还不到时候……”   陆远像是喘不过来气一样,咳嗽不停,随后睁开了眼睛,他咳嗽得脸都红了……   只好喝了一口水,往下压了压,良久,才缓过劲来。   他脑袋一片混乱,摸向枕头下的那本日记,翻出有绿宝石的那一页,用手覆上去,问道:   潘多拉,你知道原主说的谜底是什么吗?   回答:不答。   陆远看着日记上浮现的字体,不由苦笑,潘多拉并非什么问题都会回答他,遇到不想答的问题,就会回答:不答两个字。   陆远想了想,又问潘多拉:梦里的原主是真实存在的吗?   日记浮现出字体:只有你,才是原主。   陆远皱眉,什么意思?是说他到这个世界以后,他就是原主了吗?   他还想再问,日记却直接合上,怎么掰都掰不开的那种。   这是潘多拉不想回答任何问题的表现,陆远不知是该气还是该无奈,看了眼手表,才发现已经六点半了,他下床洗了把脸,选了一件藏蓝色和白色拼接的T恤穿上,裤子选的是贴身的牛仔裤,脚上穿的是双白色球鞋。   陆远确实长的很有资本,他的长相既可以说是邻家哥哥的爽朗温柔,又像是男人的成熟优雅。   但陆远通常表现出来的都是性感撩人,他是只笑面狐狸,几乎没人看见他发火,他总爱撩拨挑逗,但自从遇见穆法硰以后,就本分起来。   但骨子里的东西,很难隐藏起来,比如他举手投足,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撩人。   陆远下楼做了早饭,然后去把穆铮叫醒。   穆铮还迷迷糊的,揉揉眼睛。   陆远才发现,这孩子长得不怎么像穆法硰,而是像他,唇红齿白的,但可能再长大一点,又会像穆法硰。   “妈咪!!”穆铮惊喜的大叫,伸手抱住陆远,倒真像个小粘豆包。   “起来刷牙洗脸吧,我做了早饭,吃完了,我送你上课。”   “真的吗?!”穆铮高兴的有点破音了,笑得眼如月牙儿。   “真的,快起吧。”陆远亲亲他的脸蛋。   穆铮觉得今天十分幸福。   这孩子比起陆远刚穿越过来活泼了不少,他初见他,还以为这孩子受了虐待,人也小,畏畏缩缩的,怯弱的不行。   不过仔细想想,他一直是跟着陆远生活,从小就不知道爸爸是何物,突然到了新的环境,那个乐妈……陆远初见到的女仆人,又是个没素质的人,连孩子都能肆意欺辱,说出来的恶毒言语连成年人都未必受得了。   那会是陆远刚穿越过来,头脑也是不清不楚,可能让穆铮没了安全感,再加上穆铮的亲爹……   虽然穆法硰是陆远心尖上的大宝贝,但说实话,能被人称为穆疯子,想想性格都好不到哪去。   作为父亲,只能提供物质,穆法硰这个人不光悲观偏执极端,他还别扭,他无法表达自己的爱意。   穆铮那么小,让一个小孩跟这样的父亲相处,说实话是件残忍的事。   和穆法硰的关系,陆远揉揉儿子的头,还是让他们彼此都慢慢来吧。   欲速则不达……   陆远早上做的是炒米饭,米饭里放了虾仁,还好……穆铮也喜欢吃虾。   陆远给穆铮倒了一杯煮好的牛奶,热乎乎的发出香味,穆铮喝了一口,嘴上映出个白圈圈。   穆铮都快吃完了,穆法硰才下来,直接就要出门右转去公司。   “站住。”陆远皱眉看他,语气罕见的严肃:“吃饭。”   穆法硰站在原地停顿一会,刚想继续往前走,就被陆远拽着坐在餐桌前,一碗香香的虾仁炒饭摆到他面前。 第27章 阿姊   穆法硰皱着眉头,艰难的拿起勺子,从炒饭里挑出黄瓜,扔到一边。   目睹了一切的陆远:“…………”   他把一碗燕麦红枣粥放到穆法硰面前,粥煮得糯糯的,但陆远只给穆法硰盛了小半碗,炒饭已经盛了满满一碗,粥就喝半碗吧,循序渐进才是上策。   见穆法硰挑食不吃黄瓜,陆远也并未说什么,只是笑了笑,没脾气的拿过穆法硰的碗用筷子麻利的把他碗里的黄瓜夹到自己碗里,然后递给他只剩下鸡蛋和虾仁的炒饭。   陆远瞧着穆法硰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点点,嘴角也向上微微勾了些许。   穆法硰吃饭慢条斯理,一口一口的吃着,陆远瞧着穆铮吃完了,便笑道:“和爸爸说再见,我们去上课了。”   穆铮脸上的表情立马变了,不情愿道:“爸爸……再见。”   陆远好笑的揉揉他的头,性格可能随了他爸爸了。   穆法硰跟没听见一样,继续吃东西,当别扭的穆铮有些失落的起身的时候,才回应一个字:“嗯。”   陆远注意到穆铮其实是开心的,他把自己伪装成讨厌穆法硰的样子,很可能是怕得不到回应而感到难过而已。   陆远起身,笑了一下亲了亲穆法硰的脸颊:“再见。”   穆法硰没有回应。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吃完了一整碗炒饭,和半碗粥,穆法硰不由皱眉,但很快又释然。   他只是……不想胃疼而已,仅此而已。   陆远骑摩托车送穆铮去上课,穆铮很喜欢坐摩托车,一路上都笑得很开心。   “再见,妈咪。”穆铮摘下头盔背着蓝色的书包对他道。   陆远笑了一下,忽然俏皮的从摩托车的车装柜里拿出红色的便当盒,笑道:“打开看看。”   穆铮好奇的接过,打开以后是看见的是咖啡巧克力布丁,他眼睛瞬间就亮了:“是布丁!!”   “对啦,希望你今天都很开心。”陆远亲吻他的额头:“下午茶的时候吃,好吗?”   “好的。”穆铮乖乖点头,把饭盒抱在胸口处。   “去上课吧。”陆远朝他笑笑,声音温柔。   穆铮便蹦蹦跳跳的去进校园了。   陆远则把头盔重新戴上,结果电话响了,他有些奇怪,这个点……谁会给他打电话。   他接通以后,温柔的女声响起:“阿远……”   陆远一顿,整个人僵硬起来,他如同提线木偶突然断了线一样,半响,才喉咙哽咽出来声音:“阿姊……”   他微皱眉,才发觉自己叫的是阿姊,而不是姐姐。   他从潘多拉那里得知了很多消息,其中一个,就是陆远有个同父同母的亲姐姐,名叫陆瑤。   和原主最亲近的人,也是现如今陆远最不想见到的人,要问为何,他是个冒牌货,厚着脸皮占有着原主的人生,儿子,还有……姐姐。   陆瑤音色淡而柔和:“今天中午有空吗?我想我的阿远了,想瞧瞧你。”   陆远喉咙发紧,很久才道:“有空的。”   “那……”对面传来写字的声音,片刻陆瑤含笑道:“去海天桥的咖啡馆吧,那里的意面很好吃。”   “我知道了。”   “嗯,那……十一点见。”陆瑤轻声笑笑。   “好的。”   挂了电话以后,陆远在原地怔了许久,半响才微微笑了一下,其笑容苦涩无法言喻,他跨上摩托车往海天桥出发。   到了他们约好的咖啡馆,才刚刚九点,陆远戴了一副墨镜,找了个稍微偏僻有绿萝遮蔽装饰的地方坐下,可能因为这家咖啡店的收费高,所以服务态度也很好。   穿着卡其色围裙的女招待礼貌的问道“您需要点什么?”   陆远没有接她手里的餐点单,只是笑了笑:“你们这里推荐是什么?”   “嗯,卖的最好的果然还是套餐,枫糖可苪奇诺咖啡……”   “就这个吧。”陆远礼貌道,却打断了服务员的介绍。   女招待微微一愣,却还是点头道:“好的。”   陆远靠在椅背上,忽然觉得很累,他长舒一口气,却只是笑笑,目色游离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很想听听穆法硰的声音,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嗯……也很好。   陆远苦笑着,却只是缓慢叹气,他没有原主太多的记忆,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他就像是一只小小的昆虫,一头撞进了蜘蛛的网,四肢被困住,无法动弹,蜘蛛的毒液逐渐麻痹着他的神经,等到他彻底没有意识的时候,再吃掉他……   会先吃掉哪里呢?陆远想着这个问题。   “您好,您的枫糖可苪奇诺咖啡,和萌爪树莓蛋糕。”   陆远的思绪被打断了,他点了一下头,让女招待把咖啡和蛋糕放到桌子上,咖啡是装进长纸杯里的,味道还不清楚,蛋糕的样子很可爱,粉色的……很少女心。   陆远却一点胃口都没有,他面前有着珍馐,他却牙疼胃冷,真是福薄啊。   他看着面前的蛋糕,看了一会,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自然是打给穆法硰的。   他从没这样希望过,穆法硰能接通这个电话,又从没这样期盼过这个电话打不通。   电话的声音响着……发出嘟……嘟……嘟的声音,逐渐让陆远有些心慌意乱。   “……”电话接通了,但穆法硰没有开口说话。   陆远双手捧着电话,像是藏着什么宝贝一样小心开口说话道:“你在听吗?”   穆法硰发出短暂的声响:“嗯。”   陆远觉得安心起来,他像孩子一样露出笑容,却缓慢道:“我做了坏事……特别坏特别坏的事,我抢了别人很珍贵的东西。”   他似乎也没希望过穆法硰会回答,只是碎碎念一般道:“我坏透了……”   良久,穆法硰道:“你被欺负了。”   用的是肯定句,陆远却知道穆法硰是在问他有没有被人欺负,陆远只好笑笑:“没有,只是一时矫情,忘了刚才的话吧……”   “唯一坏的,可怕的。”穆法硰淡淡道,用一如既往的平淡语气陈述着:“是我。” 第28章 你爱他什么?!   陆远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就只听穆法硰继续道:“我是唯一。”   陆远半响才笑出声来,用最温柔最甜蜜的语气轻轻道:“你的意思是,你是我的唯一吗?”   “嘟……”电话被秒挂。   穆法硰像是烫手一样把电话摔出好远,砸到门上手机顿时四分五裂。   开会的股东们:“…………”   穆法硰的耳朵有些痒,面色却不咸不淡,只是手指下意识的蜷缩起来。   “老板?”站在穆法硰身后的保镖虎子一脸懵逼,看了看手机又看向穆法硰,什么唯一……不唯一的。   而还握着手机的陆远不由趴在桌子上,低声一笑:“笨蛋……”,陆远捂住眼睛,像是好几天未眠的疲惫旅人,使劲搓了搓脸,想打起精神,却反而笑出声:“笨蛋……怎么就不能多说两句呢?再多说两句啊。”他呐呐自语。   再多说两句,我可真就要为你,心如铁石,做个坏透了的人,什么礼义廉耻,统统都不要了。   穆法硰啊……穆法硰啊……   自古……色是刮骨钢刀,为了你,千刀万剐,尝一尝,也就尝一尝罢。   陆远深知多想无益,只是遇到原主最亲之人,这颗利己的心,还是会痛一痛的。   “阿远?”温柔的女声响起,音色如壶中倒茶,水碰茶杯,脆而温婉。   这近处一看,才知晓这姑娘真是和陆远长得有八分像,只是姑娘清若幽兰,比起男子多了一分端庄秀丽。   而陆远嘴里发苦,眼里瞳仁些许放大,面前女人,正如昨晚原主梦中女子长相同出一辙。   这就是他心痛的地方,人家做鬼都要想念的人,却对着霸占了他身躯的男人,笑魇如花。   陆远能有多不要脸,接下原主亲姐姐对他的爱。   可是如今,不接也是不行了,这钢刀的第一刀才砍下来,陆远便头晕目眩,不是对手,若是叹……只能叹命运弄人。   “阿姊。”陆远开口,轻笑。   “我的阿远这是怎么了?”陆瑤含笑,伸手捏了捏陆远的脸蛋:“往常最是孩子气,现在是个大人了,懂事了。”   陆远笑了笑,并未接话。   陆瑤坐在他对面,长发及肩,神情温柔,服务员问她需要什么,令人意外的是她只是笑笑回答:“一杯红茶。”   没有点咖啡……   陆远有些奇怪,毕竟是陆瑤约的咖啡馆却要的红茶……但转念一想,陆瑤说是想吃这家的意面,那也不足为奇。   果然,陆瑤又点了一份意面,陆远这才意识到,已经中午了,他在这坐了得有两个小时。   想到这,陆远不由喝了口凉透了的咖啡,嘴里却更苦了。   “阿远,想什么呢?”陆瑤双手轻轻捧着红茶,含笑看他。   陆远微微低下头,只是把面前的蛋糕往她面前推了推:“要吃吗?”   半响,没有回答。   陆远奇怪的抬头看她,却发现陆瑤以一种极其悲伤的神情看着那块蛋糕,这神情太过复杂以至于陆远辨别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   只是她的眼睛,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既温柔又给人一种悲伤的错觉。   “我……吃不了。”陆瑤抿了一下嘴唇,随后偏头笑了笑,用充斥着谎言味道的笑容来欺骗着陆远:“因为最近感冒了。”   陆远那个时候没有多想,他很年轻,过于幼稚,以至于不能理解命运的残忍。   “是吗?”陆远下意识的点点头,掩饰的喝了口咖啡。   “您的意面上来了。”   “太好了!”陆瑤笑得天真无邪,跟所有健康活泼的姑娘一样。   陆远看着陆瑤迫不及待的享用意大利面,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个笑容。   “你不吃午饭吗?”陆瑤停下来,笑着看他。   陆远眨眨眼,给自己也要了份意面。   在陆远等菜的过程中,陆瑤已经吃完了,她用纸巾擦拭嘴角,忽然问他:“你现在还和穆法硰在一起?”   陆远被这个问题问的有些措不及手,他愣了愣,睫毛轻轻动了动,回答:“是……。”   本以为陆瑤不知道穆法硰和他的是,但陆瑤未变,只是冷淡嗯了一声,像是早就知道,只是看起来不太高兴。   陆瑤看他,忽而露出点冷酷的悲怜来:“穆家家主,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陆远不想和她目光对视,只好低下头,他想了想,回答:“我觉得我知道。”   “我没有问你,穆法硰是什么样的人,我问的是穆家家主。”   两者虽是一人,却也终究差了点东西。   陆远明白她的意思,于是只回答:“我爱他……”   “你爱他?呵……”陆瑤冷冷讽刺一笑,眼神冷酷而严厉:“你懂什么是爱吗?”   “我问你,你爱他什么?爱他有家财万贯,还是爱他待你好,又或是觉得这个人就是你的真命天子?!”   陆远被她呵斥的一愣,倒是沉默片刻,只是微微一笑:“我……爱他,觉得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那好,若他有一天,再也不对你笑了呢?”   陆远猛然抬头,正对上陆瑤那双隐藏了太多东西的眼睛,陆瑤嘴角挂着苦涩的笑:“他现在对你好,你觉得自己和他浓情蜜意是不是?”   陆远抿唇,淡淡一笑:“我们……”不是浓情蜜意的关系。   “他是穆家家主,你知道代表了什么吗?”陆瑤轻轻问他,声音像是给人唱摇篮曲一样,爱怜着她面前的孩子。   “代表了他这样的男人全世界也没有几个,他优秀帅气,一生面对的诱惑也比平常alpha多上好几倍。要是有一天,他遇到更好的了,你怎么办?”   见陆远不回答,陆瑤却继续说:“大家都知道,穆家家主是个……极端偏执的人,他的极端偏执真的不会伤害到你吗?”   “陆远……”陆瑤的神情是从所未有的严肃苦涩:“你只看到了一朵花的娇艳欲滴,有没有想过花扎根的地方是有着腥气味的泥土。”   陆远沉默许久,忽而一笑,神情温柔:“我太喜欢他了,以至于见他的第一面开始,就发了誓,心里有了觉悟。”   “是什么?” 第29章 保护穆二哈   “我要保护他。”陆远轻轻一笑,目色温柔。   陆瑤垂眸,像是倦了,伸手揉了揉眉心,不想再听陆远说了。   “阿姊……”   “你答应我一件事。”陆瑤看他,神情晦涩:“别让他伤害你。”   陆远有些不知所以然,只是轻轻蹙眉……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毁之……”陆瑤看着陆远,轻轻一笑,却掩饰不住疲倦:“是会造报应的。”   她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脸,神情温柔又爱怜,良久才轻轻道:“阿姊只希望你过得快乐,平平安安,无痛无灾。”   “阿姊……”   陆瑤挥挥手,制止了陆远未说完的话,她把披肩拽紧了一点,好让自己不那么冷。   陆远看她,才从她稍放松下来的神情看到了些疲倦,她应该化了淡妆,即使如此……也遮挡不住眼下的乌青。   “明日,把铮儿带过来给我瞧瞧,我很想念他。”   陆远后知后觉,才想起来明天是周六,估计是为了不打扰穆铮上课,特意挑了明天。陆远发觉面前的陆瑤是个细致入微的体贴女子。   于是陆远含笑道:“好,知道了。”   陆瑤才露出个笑容,却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给掩盖住了。   陆远吓了一跳,慌忙给她拍拍后背,又把红茶递给她,让她润润喉咙。   “阿姊……”   “没事,老毛病了。”陆瑤轻声说,眼神闪了闪,却笑了:“我时常在想,要是我的孩子也能长大……现在应该比穆铮还大个两岁呢。”   陆远一怔,他不知道……这些事,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好了,不说了。”陆瑤呼吸起伏变得有些奇怪,却喝了口茶把咳嗽咽下去:“你也该回去瞧瞧老祖宗,老祖宗生我的气是应该的,你却不要和祖祖赌气,知道了吗?”   “……知道了。”   “我们陆家的姑娘啊,在姻缘上似乎都不太好……”陆瑤含笑轻轻说道,看了一眼窗外叽叽喳喳并不安生的麻雀,又看向陆远:“还好,阿远是个男孩。”   陆家……姻缘……陆远心惊肉跳,试探的问了一句:“祖祖还在岱岛学佛吗?”   “若是没去寺庙与大师修行,就应该在岱岛。”   陆远心一滞,半响都反应不过来。   原著是个玛丽苏言情小说,除去现在风头正盛的穆家,就是女主所在的宁家,剩下还有两家:分别是男三简柠的简家。   还有……与世无争的陆家。   陆远怎么也没想到,原主竟然出生在名门贵族的陆家。   陆家在原著里只提过几句,陆家世代信佛,学佛,为了修行甚至买下一座岛屿,称之为岱岛。   祖祖辈辈都在岱岛生活,直到成年,可选择去与留。   没人清楚陆家是怎么兴旺到现在的,也有可能是原著的bug,作者忘了圆。   但有人猜测,陆家买下的那座岱岛,实际上是座金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总而言之,在原著里打酱油的陆家被描写成与世无争,去留无意,宠辱不惊的模样。   陆远是瞧见陆瑤手上有一串佛珠,但材质只是普通的檀香木,并不值钱,就算是值钱,估计陆远也不会想到陆家去……   陆远压下心中诧异,只是笑笑:“知晓了,阿姊。”   陆瑤并未接话,只是轻轻眨眨已经干涩的眼,道:“今天就这样吧,明天把穆铮带给我瞧瞧,我这个做人姨母的,也没怎么尽心过,但想念却还是有的。”   陆远笑着点点头,看着想要起身离开的陆瑤,忽然微微一眯眼,问道:“阿姊,我想问一件事。”   “什么?”陆瑤微停顿,看他。   “阿姊你知不知道这样一个谜语:   我猜谜,猜个准儿,   昨晚我看见了啥?   风儿刮,公鸡打了鸣   天堂的那些钟,敲到了十一点   我可怜的灵魂,该升天堂啦”   陆远梦里梦见的原主,是个身姿单薄的少年人,他们梦中见面,却如同火与水,阴与阳,彼此不能兼容。   只是原主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着这个谜语,陆远问过潘多拉,潘多拉不肯回答,baidu也查不出来。   实在无法,只好今日借此机会问一问陆瑤。   只见陆瑤一笑,伸手敛去耳边碎发,温柔而稍显雅致,笑道:“怎么想起问这个?”   看来是知道的……陆远心想。   “也是……你那时毕竟还小。”陆瑤突然说了这样一句,又笑笑:“你还尚在襁褓时,父亲总爱给你读书,最爱读给你的就是《尤利西斯》,这个谜语也是出自尤利西斯,谜底是:狐狸在冬青树下埋葬了它的母亲。”   见陆远轻蹙眉,陆瑤不由含笑,哄他似的:“怎么突然想起这个,父母去世时你才不大点,比起现在的小穆铮还要小……”   “就是做了梦。”   “梦?”陆瑤奇怪看他,“梦见父亲母亲了?”   陆远含糊笑了笑只是道:“嗯……就是老想起这个谜语,却总也想不明白它的谜底是什么。”   “我也不懂。”陆瑤轻笑:“只是记得而已,毕竟父亲饱读诗书,懂得也多,要是父亲还在,恐怕能指点一二……只是……”   陆瑤看向窗外,即似叹息又只如淡淡轻语道:“人死如灯灭,往日忧乐也都成了空。”   “阿姊,太过悲观了。”陆远笑着看她。   “是啊。”陆瑤朝他一笑,却是叹气,忽而恍惚:“老祖宗以前讲过三心不可得这个说法,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陆远轻轻笑着,虽没有原主记忆,却因他前世家里人都信佛,他不想知道,也很难。   “我如今。”陆瑤一笑:“日子空闲下来,总是念着这句话,念着念着都把自己念糊涂了。”   “阿姊……”陆远好笑,却微停顿了一下,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因穆法硰想起了三心不可得这句话,如今陆瑤再次提起,真的是巧合吗?   陆瑤却没给他再开口的机会,只是起身,一如往常温婉:“今日见到阿远很开心,只是阿姊实在是累了,就先回去了。”   陆远不好多说,只是笑笑点头:“知晓了,明日带穆铮去见你。” 第30章 企鹅小姐   陆瑤含笑点头,就和陆远走出咖啡馆。   外头阳光正足,足到有些刺眼,陆瑤瞧着,只觉得眼睛有些钝痛,她不自然的眨了眨眼。   扌(`Д′)那威   “我给你讲个冷笑话。”   陆瑤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穿着西装的alpha痞里痞气的蹲在地上,跟另一个强壮的alpha说话:   “一只北极熊和一只企鹅在玩耍,企鹅把身上的毛一根一根的拔了下来,然后对北极熊说:好冷啊。然后北极熊也把身上的毛一根一根的拔了下来然后对企鹅说:果然很冷。”   “噗……”陆瑤听完后没忍住,只是笑出声。   冷清下意识回头,看见位窈窕女子,气质温婉,站在阳光下笑不露齿,却将脸上梨窝勾勒出来。   “夫人。”一旁的虎子说:“上车吧,先生在家等您。”   “这么早?”陆远习惯性的露出微笑,和煦道:“可我还没接儿子,我答应了穆铮晚上接他。”   虎子看起来有些头疼,只是道:“要不您先回去,晚上再接一趟?先生说的话,我不敢不听。”   “他真是胡闹。”陆远笑了笑,摇摇头:“他在家?”   “是,是。”泠青起身,笑道:“在家等您了,午饭都没吃,估计是想让您给他做。”   陆远无奈笑了笑:“那走吧,先回家,不然我怕他闹气,他还不如穆铮,不好哄的很。”   “只是……”陆远看向站在一旁的陆瑤,对着泠青有些歉意笑笑:“能不能拜托你去送我阿姊,不然我有些不放心。”   “当然,这是我们该做的。”泠青笑着道,又对陆瑤道:“那……这位陆家阿姐,我送您回去。”   陆瑤含笑,却摇摇头:“不用,太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泠青笑道:“您是夫人的姐姐,我要是不送您,回去我会被先生扒了皮的。”泠青这人不似虎子,一板一眼,圆滑的很。   陆瑤是深闺妇人,又养在富贵人家,自小学着善良温柔,让泠青一说,就不忍让他为难,于是稀里糊涂就被带到泠青的车上了。   车子幽幽行驶许久,泠青从车镜中看见陆瑤身如竹柏,即使坐在后车座也没有丝毫驼背,她双手合拢轻放膝盖上,整个人如兰花一般雅致脱俗。   “那个,陆家姐姐……”   “这个称呼听着有些怪。”陆瑤笑了笑:“你年纪了陆远相仿,不如和阿远一样叫我一声阿姊。”   “那我就厚着脸皮这么叫了哈。”泠青笑了一下,问道:“阿姊,您那会听见我讲的冷笑话了?就是在咖啡厅门口。”   “听见了。”   “那果然……是笑了吧。”泠青动了一下头,微微耸肩,似乎很开心:“还是第一次有人听完我讲冷笑话以后笑了……”   “因为……”陆瑤偏头,看向窗外,轻笑:“总感觉那只白熊很温柔,虽然有些笨拙却很温柔,这样一想就不由会笑出声。”   “温柔?”   “是啊……”从泠青的角度看过去,陆瑤神情温柔而安宁,带着一种母性的光环,迎面映着阳光,轻轻一笑:“在我看来,那只白熊拔掉自己的毛或许是只是想逗企鹅开心而已。”   “…………”泠青沉默片刻,才点点头,没开口接话,只是在心里产生了怀疑,这个笑话……他讲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这个笑话这么深奥。   “不好意思。”陆瑤歉意一笑,伸手把碎发别到耳后:“我说了奇怪的话……咳……咳咳咳。”   泠青被她的咳嗽声吓了一跳,猛然回头才发觉陆瑤用手捂着嘴,不停咳嗽着,血逐渐从指缝流出来。   “不要紧吧?!”泠青倒吸一口气,猛打一把方向盘,朝着相反的路飞奔:“我马上送您去医院,撑着点……”   一边脑子里迷迷糊糊,有点不敢相信,陷入麻烦事了……泠青懊悔的想着。   等到了医院,陆瑤陷入了半昏厥状态,只是抓着泠青的手,虚弱道:“不要……告诉……阿远……不要……”   泠青的手腕生生被她抓出血痕,微微叹气,只好先应承她:“好的,好的,我不会告诉夫人的,放心吧。”   陆瑤不能回答了,被推进手术室里。   泠青在医院里的椅子上等了几个小时,陆瑤才被人医生们推出来,似乎是睡着了。   “你是家属?”   “……不是。”泠青回答。   “朋友?”   “差不多吧。”泠青挠了一下头皮,问道:“医生,她怎么了。”   “肺癌晚期。”   “噢……”泠青下意识的点点头,随后惊讶的瞪大了双眼:“什么病?”   医生穿着白大褂,伸手拍了拍泠青的肩:“节哀,她的日子不多了。”   “不……”我跟她也不是节哀的关系,泠青在心里想着。   “去看看她吧,她醒了。”医生说。   泠青无奈深深叹气,只好走进病房,病房的花瓶里插着一枝粉色百合,味道很好闻。   陆瑤半躺在病床上,皮肤白皙的像是易碎的瓷娃娃,她一直看着花瓶里的那枝粉色百合。   “好点了吗?”泠青没话找话,有些尴尬的坐在一旁,问她。   陆瑤笑着点点头,如她身旁的百合花一样,虽然美丽,但活着的日子是有数的。   一枝百合,大概能在花瓶里活上一个礼拜。   陆瑤的时间比这枝百合花的时间要多一些,   “好多了,给你添了麻烦。”陆瑤低头道歉。   “您不用……”   “请走吧。”陆瑤朝他笑笑:“今天的事请帮我保密,这是作为一个将死之人的请求。”   泠青听着她口气里的不容置疑,只好摸了摸后脖颈,然后点头:“我明白了,我就这样走,真的可以吗?”   “可以的。”陆瑤笑了:“我已经不想给您添麻烦了。”   “我知道了。”泠青起身,往出走了几步,然后回头:“我帮你保密,作为交换,你再听听我给你讲冷笑话怎么样?”   陆瑤似乎是怔住了,随后笑了:“您真是温柔啊,白熊先生。”   “那你岂不是企鹅小姐了?”泠青笑了,坐在她一旁。 第31章 他眼瞎   陆远回家以后,不久就接到了陆瑤的电话,他有些奇怪,却还是道:“阿姊?怎么了吗?”   毕竟才刚刚分开……   “喂,阿远。”陆瑤的声音有点哑,她轻声温柔道:“明天不能见面了。”   “为什么?”陆远不自觉的皱眉。   “嗯,明天突然有点事,抱歉。”   “倒是没有关系。”陆远声音柔软下来,问她:“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陆瑤回答:“只是一些小事,就先这样吧,阿远。”   陆远嗯了一声,垂下眼眸顿了顿道:“阿姊你的嗓子怎么哑了?”   “可能因为吃了酸辣汤。”陆瑤对答如流,音色很淡。   “不是说感冒了吗?”   那边稍许停顿,随后陆瑤笑出声:“嗯,没忍住,所以又吃了些酸辣汤。”   “你不用担心我,照护好你自己。”陆瑤说道。   “明白了。”陆远笑了笑,听着陆瑤挂断了电话。   他微微蹙眉,觉得有些反常,却说不清哪里不对劲。   或许是因为他今天头一次见陆瑤,有些过度紧张罢了。   陆远稍稍停顿了一下,随后用手捏了捏眉心,牵强的露出个笑容来,应该是他杞人忧天了。   但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无论怎么都抹除不掉。   他看了眼时间,十二点二十七,于是洗干净了蔬菜,开始做菜。   因为担心穆法硰的胃口不好,陆远特意熬了南瓜小米粥,就等着一会喂给他吃。   做好了他喜欢的土豆炖牛肉,陆远端着菜上楼去了,他刚想轻轻敲门,才忽然听觉到钢琴的声音。   穆法硰在弹琴,他想。   陆远心下了然,笑了一下,把门慢慢推开,轻手轻脚的走进去,怕打扰到他。   穆法硰赤着双脚踩在地板上,穿着黑色的西装裤,白色的衬衫显得有点褶皱,他的头发没有梳理只是随意的散落在耳边。   陆远看着他赤裸的双脚,微微皱眉,却没有脾气,只是无奈叹气,随后盘腿坐在地上,支起小桌板,把菜放到上面。   有风吹到陆远的脸颊上,陆远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才发现这人连窗户都没关……   陆远心里无奈极了,却没有动,只是听着他弹琴,看着他的手指飞快移动,准确的落在每个琴键上,流利的弹出曲子。   曲子很熟悉,但陆远大概听了三遍左右,才恍惚想起这首曲子的名字:致爱丽丝。   他以前有过一个八音盒,里面的曲子就是致爱丽丝。   但穆法硰弹出来的,给人的感觉就是徒增寂寥。   他弹了很久,陆远察觉菜凉得差不多了,就站起身来,把窗户关上,随后从衣柜里拿出一双黑色的纯棉袜子。   走到穆法硰身边,温柔道:“先吃饭,好不好?”   穆法硰一声不吭,像是没有看见他一样,目色空虚而空洞,只是弹着琴,如同提线木偶一样,令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陆远笑了笑,蹲下身来,握起他的脚腕,让穆法硰的脚踩在自己的大腿上,把袜子给他一只一只的穿好。   他这样做,穆法硰自然弹不了琴了,只是盯着陆远,良久才道:“离我远点。”   陆远充耳不闻,只是把袜子给他穿好:“你如果能乖点,让我放心,我就离你远点,但现在,很明显答案是不行。”   说着站起身,俯视着穆法硰,很有侵略性道:“洗手吃饭。”   穆法硰微微蹙眉,才抿嘴唇。   陆远就又变成了那个好脾气先生,对待穆法硰宛如对待一个珍贵的独一无二的易碎品。   “先吃饭好吗?宝宝。”陆远微笑着对他道:“我们不是说好了嘛?乖乖吃饭,不要让我担心。”   但很显然,他们明显没谈妥,穆法硰一直处于防御状态,但还好,他不是个杠精,虽然有精神问题,但抑郁偏重,往往他都是无力的,脆弱的。   于是穆法硰一言不发,只是起身,只穿着那双袜子去洗手,出来的时候面前多了一双拖鞋,他低下头看了一会拖鞋,安静的穿上了。   坐在陆远旁边,接过米饭和筷子,开始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陆远双眸含笑的看着他,然后也去洗了个手,又坐回他身边,拖着下巴,带着温和的笑看着他。   穆法硰没有看他,只是安静到有些麻木,一口一口的吃饭。   陆远给他盛了一小碗粥,用小勺喂给他:“喝一点好不好?”   穆法硰没有看他,也不说话,只是以一种活在自己世界的姿态来面对陆远。   见他不想喝,陆远也并不勉强,想着不要浪费,于是自己喝了一口。   才刚喝一口,陆远抬头一看,穆法硰停下来吃饭的动作,直直看着他。   陆远被他看得有点毛骨悚然,愣住了:“怎……怎么了?”   只见穆法硰似乎有点愤怒,又有点别扭,稍稍偏头开始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是想让我再哄哄吗?   陆远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还是好脾气的又喂到他嘴边:“我放了一点点的糖,不是很甜,但是南瓜更绵软了,知道你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所以只放了一点点。”   穆法硰眉头微松动,却还是不看他。   陆远好笑,难道是气我刚才抢了他的食物吗?   “好宝贝,你尝尝看好不好?我特意给你熬的,别人都没有。”   穆法硰愣了一会,才冷淡的就着陆远的手吃了一口粥,过了一会把粥全都喝了。   又吃了一大碗米饭和土豆炖牛肉,使陆远开心的不行。   陆远笑眯眯的看他:“今天都做什么啦?弹钢琴有趣吗?”   穆法硰微蹙眉,似乎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陆远对他,就像是对孩子一般慈爱,对爱人一般怜惜,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他让他随手扔着玩。   穆法硰吃完以后没有再弹琴,只是慢悠悠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一动不动。   陆远躺在他旁边,枕在他的胸膛上,笑出了声。   过了很久,穆法硰终于说了第一句话:“下去,你很重。”   逗得陆远捧腹大笑,深觉有趣。   他是那么的可爱,做什么都让陆远爱怜,这个情人滤镜有点严重,严重到外人看陆远,会怀疑他眼瞎。 第32章 万喜万般宜   从后十几天,她都住在医院里,输液吃药,痛痛苦苦的煎熬着,却半点没有好转,她的身体里,有什么已经坏掉了。   午后的风很静谧,陆瑤半坐在病床上,能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景色,她住的病房处于医院的背面,正好能看见对面的公园。   公园里的树很多,绿阴如盖,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偶尔有两只体型肥硕的喜鹊停在草地上,寻觅虫子。   陆瑤从远处看着喜鹊,都担心它们会飞不起来。   孩童很多,成群结伴的在一起玩闹,从有些高的滑梯,毫无畏惧心的滑下来,然后露出笑脸,嚷嚷着要再玩一次。   秋千除了正午十二点的时候,人永远是满的,一刻也不曾休息过,高高地飞起,然后又高高地飞起……   陆瑤光是看,都觉得倦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却总是注目于此,既觉得心痛难忍,又无法移开目光。   玩滑梯的男孩,有一个看起来很像陆远小时候的样子,陆远小时候白透的可爱,像个被剥开的粽子,白胖糯米里头藏了个大红枣。   陆瑤轻轻眨了下眼睛,露出个不太明显的笑容。   以前有过一年,他四岁,她六岁。具体是哪一年,陆瑤记不得了。   她比他大两岁,却从不如陆远聪明,算术,语文,外语,没一样比得过陆远。   但她并不嫉妒,只是总爱揉揉弟弟的头。   她为什么不嫉妒呢?陆瑤自己也不清楚,但可能在一起疯玩的时间太多了,所以没有人比陆瑤清楚陆远多容易受伤,反而除了怜惜,再也生不出别的感情来。   陆远是个能平地摔的孩子。   每次放风筝的时候,陆瑤总要喊他:“小心点!前面有石头!!”   陆远会对她笑笑,高高兴兴的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准确无误的啪唧被石头扳倒,摔了个狗啃屎。   陆瑤心疼弟弟,又气又笑:“你到底又没有听我说话?”   陆远一脸委屈的看她,奶声奶气道:“摔一下就摔一下嘛,不会怎么样的,阿姊不要磨叨我!”   把陆瑤气得半死,她始终不明白他嘴里的摔一下就摔一下,反正不会怎么样的勇气是哪里来的。   陆瑤琢磨了很久,都没明白。   只是有些担心,陆远太过少年意气风发,摔一下就摔一下,痛一下就痛一下,什么都不怕。   他不懂,他没有害怕。   陆瑤替他担着害怕,她害怕弟弟真的会受伤。   但祖母只是笑笑,用那双永远半睁半闭的眼睛,高深莫测道:“不用担心,你弟弟福大着呢。”   陆瑤看着祖母,越看她越觉得祖母的样子,像是被人雕刻出来的菩萨。   陆瑤最爱的人就是他的弟弟,爱会蒙蔽眼睛,她看到的还是那个嗷嗷哭泣的幼年弟弟,而不是现在这个,如玉般的成熟男人。   “阿瑤,阿瑤!!”泠青来了,他来的时候,总要和他这个人一样招摇,让你知道有人来了,他泠青来了。   “你太闹了。”陆瑤含笑看他,眉眼里带着属于女人特有的柔情,泠青总会看呆,不是处于男人,alpha的目光。   而是单纯对于她这个人的欣赏。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见过一个,和陆瑤相似的人。   陆远虽然是她的亲弟弟,却在泠青的眼里,是与她最不像的人。   “嘿嘿嘿,我给你讲个冷笑话,好不好?”   陆瑤目光温和,只是点点头,就开始听泠青讲。   她看着泠青的眉眼,忽然觉得,自己如果能早点遇见他就好了。   可是转念又一想,还是现在遇到更好。   泠青讲完了,陆瑤如他所愿,手轻轻遮住唇,淡笑几声。   虽然温婉,但不虚假,她是他的知己,真心喜欢他的冷笑话。   “这个给你。”过了一会,陆瑤从手上脱下一串有些发暗的珠子来。   泠青不懂那是佛珠,却伸手接过,有些奇怪:“给我做什么?”   “这是串佛珠。”陆瑤轻轻笑着看他:“我从小就戴着,戴到现在……”她缓慢的摸了一下空无一物的手腕。   随后笑出声,有几分病弱娇媚,眼里依稀闪烁着泠青不懂的光:“但我要死了。”   泠青忽然浑身僵硬:“别胡说……”   陆瑤似是笑他迂腐,目光温柔却如此残忍的摇了摇头,她说:“人生一世,草生一春,来如风雨,去似微尘,何必执念呢?”   “要执念的。”泠青认认真真道:“每件事都要执念的,执念到连悔都不肯悔一下!”   “…………那是你。”陆瑤笑骂一句,似是感叹:“怎么一个一个的,都成了陆远,不叫人省心呢。”   “你是我的朋友。”陆瑤轻笑着说:“收下吧,我不想要陆远拿着这珠子,那孩子心性重,又跟你一样,坚信百因必有果,我死了,他拿着珠子,怕会深深煎熬自己很久。”   “而我,活着的时候就喜欢看他笑,烦他哭丧着一张脸,死了,你也别叫他在我坟前哭太久。”   陆瑤瞧着他轻笑,半响道:“其实……我这个人脾气不算好,很差的。”   泠青没吭声。   “你喜欢的那个人。”陆瑤往门外看去,露出点心照不宣的笑容,替他欣慰似的道:“就在门后边呢,偷偷听我们说话呢。”   不等泠青回应,陆瑤便自顾自的轻笑起来,像个调皮的姑娘:“他就站在门外等着你,你可别让他等太久了,要是握了他的手,就好好对他,别让他伤心。”   泠青没回头,却第一次露出了点不一样的东西,带了羞涩又很逞强:“不会的,我会对他很好。”   陆瑤这才高兴起来,却发出猛烈的咳嗽,她咳了很久,呕出两口血来。   让泠青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有着美丽皮相的女人,内里已经开始衰败。   她就要死了……   “我……没事。”陆瑤笑了笑,习以为常的用纸巾擦拭了一下嘴角:“总而言之,这串佛珠你保存好。”   “如果将来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事,就拿着这珠子去岱岛陆家,说是我让你来的,他们会帮你的。”   泠青听到岱岛陆家是明显吃惊的,整个人像是只落汤鸡一般,又惊讶又狼狈。   陆瑤却不管,只是伸出双手拥抱了一下,她生命中的最后一个朋友,她轻轻拍了拍他,说道:   “从此以后山高路远,祝君万喜万般宜。” 第33章 六年夫妻   那是我见她的最后一面,她像往常一样,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和藕粉色的针织衫,脸上的笑容永远是安宁恬静的。   我像往常一样和她聊天,给她讲笑话,并且深深确定着明天一定还能见面。   可是她对我笑笑,给了我一串佛珠。   那是我见她的最后一面,没什么特别深的印象,就是很普通很普通的一天。   但我没有想到,这样很普通很普通的一天,竟然是我和她的最后一天。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已经去了天国的朋友。   我很想念她。   ——泠青   泠青听从陆瑤的话,去见他心爱的人,只是临走之前,微微停顿,不知为何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可他还是鼓足勇气道:   “我们明天还能再见吗?”   “……”陆瑤露出好看的笑容,头发散落在肩上,她微微偏头,回答:   “再见。”   泠青忽然心里感觉到一种化不开的悲伤,让他一动都不能动,可他偏偏听到自己略微哽咽的声音,回答:   “再见。”   泠青推开门,看到的是坐在医院椅子上的虎子。   虎子似乎没想到他出来,震惊的不行,既慌张又无措,匆忙的想要逃走。   “你跑什么?”泠青无力的对他笑笑。   虎子看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又夹杂着一丝赌气:“那……你为什么在这?”   “我很喜欢陆瑤,她待人很好,所以就在这了。”泠青带着笑意,颇为爽朗的回答。   虎子看起来有点伤心。   当泠青想去抱抱他,告诉他自己和陆瑤并不是他想象的那种关系的时候。   虎子抬头看他,微微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苦笑的看着他:“我……也待你很好的。”   泠青愣在原地。   陆瑤等他们都走了以后,才办理了出院手续,她不想跟任何人解释她为什么要走,要如何度过剩下的时光。   她只是安静的,对着镜子涂了淡淡的豆沙色口红,用水晶发卡夹住碎发。   她发现自己哭了……   陆瑤流着泪水,心却如冰雪般冷漠。   她擦干净眼泪,然后自己去办出院手续。   主治医生跟她很熟,抿唇皱眉,很严肃的看着她,却一个字也没有说。   陆瑤也什么都不想说。   “……我开些药给你,太痛的时候吃一粒。”   陆瑤像没了魂魄,良久才笑了笑道:“会很痛吗?”   主治医生似乎隐忍着怒火,脱口而出:“本来不至于,可是你少了一个肾!”   他说完,才察觉失言,逐渐露出要哭的表情,却愤恨把头扭到一边去。   陆瑤像是没听见一般,只是微叹气,用一种好像把菜烧糊了的可惜感的语气,道:“令人头疼呐,我其实很怕痛的。”   她笑着看医生,语气带着狡黠:“拜托了,能多给我开些止疼药吗?最后的日子,我可不想和疼痛为伴呀。”   医生在键盘上狠狠多敲了几个字,把单子给她,一个字都不在和她说。   陆瑤依然和煦如春风,她微笑,像个孩子一样纯真,道:“谢谢你,还有……”   “谢谢你。”陆瑤笑着对他说,转身离去。   她取了一兜子的药,坐公交回家。   打开家门,拿出行李箱开始收拾衣服。   她拿了好几件裙子,因为想去海边。   她其实更想回家,回岱岛,想去拜别菩萨,拜别家人,可是她不能,她是有罪之人,已经回不去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就非常想去海边了,那样广阔无垠的大海,或许也会包容她。   那样美丽的海水,是否和岱岛的海水一样呢?   陆瑤光是想想,都觉得开心。   忽然门被打开了,穿着牛仔服的女性alpha怒气冲冲的走到她面前,狠狠扇了陆瑤一个嘴巴。   “你去哪了?!你还知道回来?”   陆瑤脸颊发麻,感觉火辣辣的,她们总是这样吵架,连真正生离死别的时候,都不肯放过彼此。   你究竟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呀?任馨。   陆瑤觉得眼睛有些酸涩,缓慢的眨了眨,看着她的丈夫,她的爱人,她的整个青春……   轰然坍塌在她面前,碎得声音在她耳边响得一清二楚。   我就要死了啊,任馨,你要是能抱抱我,该多好啊。   可是你不能,我也不能。   我那么软弱可欺,才造成了今天的恶果,我们两个究竟谁是谁的业障呢?   陆瑤拉上行李箱的拉链,站起身,依然微笑道:“请让开。”   任馨觉得陆瑤瘦了很多,她尽量温柔道:“你别闹了,乖一点不行吗?”   陆瑤丝毫不为所动:“让开。”   任馨忽然觉得眼睛被刺得生疼,抓住她的手腕,睚眦欲裂:“你的婚戒呢?!!我问你,你的婚戒呢?!!!”   陆瑤相当平静,轻轻一笑:“随手扔进路边的垃圾桶了,应该是一个红色的垃圾桶吧,我有些忘记了。”   任馨抬起手就要狠狠打她一巴掌,陆瑤随手拿起柜子上的花瓶,狠狠砸到她的脑袋上。   砸得任馨头破血流,一时间摔到在地上。   看着满地的花瓶碎片,狼藉……   陆瑤轻轻眨了眨眼,可惜了……这个花瓶是她们新婚燕尔时一起去买的,那时那么甜蜜,挑这个花瓶的时候挑了很久很久,可是砸碎只需要一瞬间。   太简单了……   “有一次就够了,任馨。”陆瑤笑着道,她居高临下:“我们陆家人,从来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陆瑤的语气很淡,却依然算得上是温柔,她拉着行李箱绕过任馨,打开门,走出去。   她打了出租车,坐到车里……   她没有和任馨告别,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因为不值得。   她那时有多爱她呢?为了她抛弃了家人,和她私奔。   为了她……   种种蠢事,到如今都成了要还的账单。   她们六年夫妻啊,怎么到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陆瑤不想哭,只是想笑,笑自己的傻,笑自己的愚,笑自己的笨。   她们之间早就没有好结果啦,陆瑤亲手打掉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而任馨外边,也有了温香软玉。   荒唐,实在荒唐。 第34章 掏心掏肺   陆远最近胸口总是突然钝痛。   他有一种无端心慌意乱的烦躁感,可又无从诉说,找不到理由。   于是他问了潘多拉,也就那本日记。   潘多拉回答:只是心律不齐。   陆远好笑,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只好笑着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是精神太紧张了。   最近事有些多,男主战衾似乎给穆法硰找了点不痛快,陆远倒是不担心这个。   除了穆法硰自己,谁也真正伤害不到他。   有战衾能分散他的注意力,让穆法硰少些时间思考,生究竟有什么意义。   说实话,男主真的是帮了陆远的大忙。   另一边,他拍的剧快上映,经纪人荣哥告诉他下个礼拜要举行发布会,叫他准备一下。   陆远虽不至于说紧张,但还是稍有些兴奋,同时有点头疼,他从没有参加过发布会,怕自己做不好。   不过这一切都比不过,陆瑤不接他的电话。   每次打过去,都是打的电话已关机。   也许是嫌陆远烦了,只在前天给陆远发了一条短信:   很好,勿念,勿扰。   气得陆远怒极反笑,只是摇摇头,发了会呆后,又叹了口气,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感叹什么。   现在看来,最省心的就是他的大儿子,穆铮了。   真是心肝宝贝小天使,乖巧懂事,虽然黏人却也令陆远熨贴。   陆远无意识的摩挲着手机,过了一会订了两张机票,晚上七点半的。   他和助理小张说好了,要一同去大悲寺请尊佛像,请的正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陆远虽不及原主,世代拜佛礼佛,却也是从小看着观音菩萨的佛像长大的。   其实他算不得信佛,只是习惯了。   举头三尺有神明,能含万物色像,日月星宿,陆远也想求得自己的本心,忌贪嗔痴,免三垢。   他要去大悲寺的事,早就同穆法硰说过,只可惜穆法硰一如既往冷淡如雪般薄情,轻飘飘的一个眼神,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你真叫我头疼,陆远在心里想。   虽是如此,一见到他,还是巴不得把所有好的东西,都双手供上给他。   和穆铮也说了,穆铮不像他父亲,眼泪巴巴的盯着他:“妈咪,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别哭了。”陆远轻笑一声,只用手指抹去他的眼泪,笑容如天上明月,雅而温柔:“明天晚上就回来。”   “真的?”穆铮眼巴巴的瞧着他。   陆远笑出声,穆铮的样貌随了穆法硰,只有眼睛不像……   有的人是梦醒人间看微雨,江山还似旧温柔,再没人能像他一般……   “真的。”陆远笑着,手轻轻抚摸穆铮的头,穆铮扑进他怀里撒娇。   晚上七点半,陆远准时和助理小张坐在飞机上,他没有订头等舱,并非消费不起,只是觉得价格也是真的不菲。   不值得而已。   陆远坐在窗边,能看到窗外的风景,只是漆黑一片……若是飞到了城市上方,就是灯火辉煌,只是也看不太清罢了。   城市的灯火,总是整整齐齐,也给陆远一种飘渺单薄的错觉。   助理小张早就戴上眼罩,睡得打起呼噜。   “夫人。”   陆远微诧异回头,正是泠青,只见他西装革履,却不知为何不如以前看起来意气风发,而是稍显颓废。   “先生在等您。”   陆远懵了,眨眨眼,半响发出个:“啊?”   泠青不为所动,只是淡淡道:“已经给您升了头等舱,请过去吧。”   陆远心里有些好笑,又觉得颇为不可思议,还有着一丝悄然升起的虚荣心。   他就这么离不开我。   陆远藏不住笑意,只是轻轻点点头:“好的。”   然后悄悄越过睡着的小张,往前走过去。   “夫人!”泠青突然音量升高。   陆远转头,一双桃花眼好看的动人,有万般风情都不为过。   他虽然是个男人,但却有说不出的性感撩人。   太不像了……   泠青在心里默默道,他虽然和陆瑤长得同出一辙。   可陆瑤宛如水仙花,清姿卓约,一尘不染,虽然笑颜如花,却一举一动都有大家之风采。   而陆远,犹如山桃,艳得动人,谁见了他都会被无端撩拨心弦。   泠青低下头,挡下心里酸涩:“请您慢走。”   “太客气了。”陆远淡淡笑着道。   泠青听着他声音,倒是笑了,性格不像,教养倒是出自一家,行为处事都叫人挑不出毛病。   陆瑤也是一样,太好了,挑不出丝毫问题,反而叫人莫名感叹她残忍。   陆远觉得泠青有些奇怪,却也把原因归在了他和泠青不熟悉上。   “你怎么来了?”陆远站在男人身旁,带着笑意揶揄。   男人眼角疤痕依然可怖,像裂开的树枝,他神情漠然,像是没听见陆远的话。   陆远也不肯吭声,只是笑着看他。   过了一会,穆法硰喉咙滚动,声音低沉,说不出的好听:   “坐下。”   陆远低头,在他脸上吻了一口,又轻轻在他耳边吹气:“我不坐,你如何?”   穆法硰蹙眉,稍眯眼,他似咬牙,却只是冷淡看他一眼,半响讥讽道:“那就滚。”   陆远笑着,眼神浪荡而柔和:“我不滚,我丈夫在这,我哪都不去。”   说罢,他就坐到他旁边,握住他的手。   “你就口是心非吧,以后不要后悔。”陆远笑着对他说。   穆法硰闭上眼,罕见的没有推开他的手。   陆远看着他的侧脸,心里有些苦涩,更多的确实温柔。   有时候,他觉得他和穆法硰的进展太顺利了,他甚至觉得穆法硰爱他。   可陆远明白,原著的穆法硰爱的人是女主。   可现在他们分开了,在他身边的人是陆远。   或许他只是贪恋陆远对他的好,觉得一个寂寞难耐,怕头疼欲裂时没人轻声哄他。   可是这样也可以,陆远笑着看他。   因为他会对他一直这么好,只要在他身边的人是他。   陆远在这世界孤身一人,只有穆法硰是他心口朱砂痣,窗前白月光。   心心念念的大宝贝。   他怎么舍得不疼他,怎么舍得叫他难过。   他太爱他,以至于不掏心掏肺,自己会很难受。 第35章 What can I hold you with?   陆远又做梦了。   梦见了原主,原主坐在椅子上,穆铮趴在他的大腿上像只猫儿一样撒娇。   “远远。”男人走进来,正是穆法硰,只不过他眼上没有疤痕,神情也是从未有过的柔软和爱意。   扌(`Д′)那   “穆法硰。”原主轻轻笑着说,手抚摸上他的侧脸。   陆远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甜蜜的接吻。   “穆法硰。”原主轻笑着道:“我又怀孕了。”   穆法硰看起来很惊讶,随后眼睛里闪烁着惊喜的甜蜜,他抱住原主,轻声哄他:“太好了,远远。”   陆远看着,生出了点笑意,他摇摇头,这个梦……太假了。   他才这样想完,一切就开始崩塌,穆法硰一动不动,脸上的肌肤开始剥落下来,像是蛇褪皮一样。   原主活动了活动肩膀,直直看着他:“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   陆远头一次面对原主,感觉到了心平气和,他忽然笑笑,道:“希望是希望的,可那个人,不是穆法硰。”   原主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脸,笑起来时狰狞恐怖,他站起来把双手的鲜血摸了陆远一脸,原主在他耳边轻声道:   “谜底找到了吗?”   陆远点点头:“问了阿……陆瑤,她告诉我,谜底是:狐狸在冬青树下埋葬了它的母亲,这有什么意义吗?”   原主以一种俯视的,悲悯的角度看他,把手指上的血抹在他的唇上,忽而一笑:   “以后你就懂了。”   说完,转身就走。   陆远浑身僵硬,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只能拼命开口,像是把嘴唇活生生撕开一般,他哑着嗓子道:“你是……真实存在的吗?”   原主没有回头,只是发出嗬嗬的恐怖笑声,答非所问:“我就是你,只有一个陆远。”   陆远缄默,活像生生吞下一个刚煮熟的鸡蛋,把喉咙都烫得冒泡,直剩下干痒的剧痛来。   “夫人,已经到了。”   陆远睁开眼睛,就好像只为等待这一刻般,他笑容恬静温柔:   “谢谢。”   陆远伸了个懒腰,就下了飞机,没有看见穆法硰,泠青一直在他身后跟着他。   助理小张把买好的咖啡递给陆远:“哥,咖啡。”   “辛苦了。”陆远接过来以后,笑着道:“我丈夫来了,你不用陪我了,可以到处去玩玩,费用我报销。”   助理小张高兴坏了,忙点点头:“谢谢哥,那我帮你把行李拿过来?”   “不用了,我自己就好,我丈夫耐心不好,等急了怕他闹气。”陆远温柔一笑。   “那行哥,我先走啦。”助理小张背着夸张的双肩包,朝陆远一笑就走了。   陆远活动了活动有些僵硬的脖颈,问:“先生呢?”   “先生已经在车上了。”泠青回答。   “叫他先走吧,我还有事。”陆远依旧温柔,却如此不容拒绝。   这副态度,又让泠青想起来那个人。   泠青无奈,笑了:“您又不是不了解先生的脾气,他是为什么来的,您不是很明白吗?他那种性格,您要是走了,怕今晚都不会睡了,只顾得生气了。”   陆远又心软,可同时也觉得疲惫,微微眨眼:“他……”   正当这时,穆法硰不知为何走过来,他眼角上的疤,有一种让陆远,想流泪的错觉。   他穿着黑色毛呢大衣,高视阔步,走到陆远跟前夺过他手里的咖啡,准确的扔进离他有一米远的垃圾桶里,发出咣的一声。   陆远:“……那杯咖啡五十元,而我还没喝一口。”   穆法硰冷冷看他一笑,讽刺的从兜里掏出一卷现金,扔给陆远,简洁道:“一晚上。”   陆远接着那一卷现金,一脸懵逼。   “拿上行李。”穆法硰道,却是跟冷清说的。   随后拽着陆远就把他拖出机场,一把将陆远扔进昂贵的迈巴赫里,陆远几乎被他弄得头晕目眩,不禁气急反笑,喉咙微哽咽,就笑出声,他闭眼道:“你在干什么?”   穆法硰没有理他,只是冷笑一声,随后嘴角扯出一个怪异的笑来,更衬得有疤痕的脸愈发恐怖,他歪头像是在打量陆远。   随后竟然笑着说:“骗子。”   他的笑真的是异常恐怖了,比陆远所有做得梦都恐怖,但看到面前的这个穆法硰,还是他的穆法硰。   陆远一头扎进他的怀抱,紧紧搂住他,像是要把他勒死一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穆法硰的声音变得很怪异,吐字也不清晰,这是他发病的表现,他说:   “骗子。”   陆远闭上眼睛,反而笑出声:“哪里骗你了?”   “你……要……”他的发音变得很怪:“要……走……离开……”   “我能走到哪里去呢?”陆远抚摸他的脸颊,吻上他的唇,神情温柔的看他:“你知道吗?有时候我恨不得连你的内脏都亲吻一遍。”   穆法硰看他,忽而笑了,这个笑也很怪,因为他笑得纯洁无瑕,像是婴孩,见到母亲的笑容。   他歪头,从兜里掏出一张快要揉烂的餐巾纸,放到陆远的手中:   “Give you。”   陆远心痛难忍,却笑着接过,打开那张餐巾纸,里面写着一首诗: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日落、破败郊区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字体清瘦而又刚劲有力,出自穆法硰的手笔,陆远眼含泪水,问他:“seaghfa?”   穆法硰用孩童般纯净的眼神看他,笑着道:“yep。”   原著里的穆法硰,患有精神分裂症,偶尔……他会忘记他的年龄,以为他自己还是十岁的男孩,还和他的母亲生活在一起。   一切都没有改变。   太过于痛苦的时候,他就会变成seaghfa。   穆法硰看起来很快乐,他甚至摇晃着身体,露出牙齿:   “What can I hold you with?”(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I can give you my loneliness, my darkness, the hunger of my heart; I am trying to bribe you with uncertainty, with danger, with defeat。(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陆远眼含泪水,却笑出声,用手揉捏上他的耳朵: 第36章 宁鸣而生   “好的,你打动我了。”陆远泪水扑朔而下,却凄凉一笑,眼里有温柔的光:“我爱你,可你却是个混蛋……”   他泣不成声,却不知为何原因。   为什么患病,痛苦,挣扎的人,必须是你?   “不要哭……”干燥温暖的手抹去他的眼泪,陆远抬头,发觉穆法硰一手捂住右眼,脸上表情有些痛苦,一边道:“不要哭。”   陆远紧紧依偎着他的手:“好的,我不哭。”   “……不要哭。”穆法硰眼神迷离,慌乱的去伸手摸陆远的脸,他呐呐道:“我不想让你难过,不喜欢……看你哭。”   “好,我不哭。”陆远蹭着他的手回答。   这一晚上,穆法硰昏厥了过去,输液打点滴,好控制稳定他的情绪。   陆远守在他床边,看着他的脸,吻上他的眉心,鼻尖,嘴唇,然后看着他一整晚。   晚上的病房,没有开灯,月光笼罩进来,照亮了他爱人的侧脸,宁静而美丽,穆法硰的嘴唇很漂亮,陆远心想。   “我爱你。”陆远轻轻说:“所以睡吧,我会一直等你醒来,我的小王子。”   穆法硰醒来的时候,刚刚天亮,他脑袋里一片混乱,他看东西有些不能聚焦,一切变得朦胧起来。   他坐直,知道自己又犯了病,昨天……和陆远在车上,之后呢?   他无法记起来,自然没办法得知。   “醒啦?”陆远走进来,神情温柔,伸手抚摸他,穆法硰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烟味,不由让他皱眉。   “你抽了多少?”他问。   陆远笑着,挑眉:“一根而已,宝贝。”   穆法硰蹙眉,显然不信,只是扭头看向窗外。   “好吧,我说了谎。”陆远笑着坐到他身边,只是吻吻他的脸颊:“你饿了吗?”   “我想出去。”穆法硰没有看他,只是道:“你要去求佛?”   “只是请一尊佛像。”陆远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   穆法硰像只猫一样,用那双美丽的瞳孔凝望着外边的世界。   他被关得太久了,既有利爪也有獠牙,可是那利爪变得只能撕碎自己,那獠牙也只能啃噬自己,他踌躇不止,却不明白自己在犹豫什么。   “去吧。”穆法硰面无表情,同时扯掉手上的针。   陆远惊讶,同时又担心,不由语气恼怒:“你!”   穆法硰把吊瓶和针一起扔出去,砸碎了玻璃,吓得楼下的人发出尖叫,碎玻璃割伤了他的手指,他却毫不在乎,只是眼里发出欣喜的光:   “我不需要这些!!我不需要!!!”   陆远此刻,只想抽根烟,他无意识的摩挲着手指,嘴唇有点痒。   “好吧,他回答,我们出院,我带你吃点东西。”   医生找陆远谈过,当然是穆法硰的私人医生,不要约束他,他自己束缚自己已经够了,他的抑郁症太严重了,无论是谁,只要是关心穆法硰的人,都怕他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   于是陆远带着穆法硰去吃了素斋,身后跟着虎子和泠青。   陆远看着穆法硰小口小口的喝着白粥,于是笑着哄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呀?宝宝?”   穆法硰没有看他,只是盯着白粥,沉默得仿佛已经死去,但他抬头,双眸无情,一点情绪的波澜都看不到。   这是穆家的当家人,不是穆法硰,不是幼年的seaghfa。   “我要走了。”穆法硰淡淡道:“公司有事。”   陆远依然笑着看他,只是叹气:“你希望我跟你回去吗?说实话好吗?宝宝。”   穆法硰看他,却又不像在看他,只是回答:“请完佛,回来。”   说完站起身,就出门走了。   虎子跟着穆法硰走了,泠青留下来陪他,似乎是穆法硰早就嘱咐过的了。   初秋,外面的风却冻得陆远手脚冰凉,落叶一片一片打着旋落下来,被路人无情践踏踩过去。   他们步行上了大悲寺,两岸的格桑花开得正好,陆远微停下来,驻足看了一会,问泠青:“你知道格桑花吗?”   泠青看着周边大片的粉红色花田,不禁疑惑:“这不是菊花吗?”   惹得陆远发笑,却摇摇头:“这是格桑花,很美吧?”   冷清略带迟疑的点点头,似乎是不明白陆远为什么说这个。   “格桑啊……”陆远感叹一句,就又往上走。   格桑花的花语是幸福,只可惜除了陆远好像没有人想到这个。   陆远在心里笑笑,想起了穆法硰,他会知道格桑花吗?   他一边想着,一边抚摸起兜里已经做成书签的纸巾,加了一层塑料膜,这样就不担心会坏掉了。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陆远想起穆法硰昨天所写的诗中的其中一句,忽然感到稍许说不明的悲哀。   陆远很顺利的请到一尊观音像,以玉石雕刻而成,双目半阖,慈悲为怀。   下去的时候,见到一个小和尚正在扫落叶,他穿着一身灰蓝色僧服,落叶掉到他脚边,他却抬头向树上看去。   他可能瞧见了陆远在看他,于是就看像了陆远。   陆远只用一瞬就知道了他是谁。   小和尚生了一副好样貌,说是唇红齿白不为过,却偏偏更有种潇洒少年郎的翩翩气度。   他看陆远,对陆远报以微笑,随后就低头扫起落叶。   这个和尚,就是原著里女主的亲哥哥,宁知白。   因迂腐封建,五岁的年纪就被人削了发,送到了寺里做和尚。   最后又被宁家叫回去,成了女主宁卿卿的牺牲品,到最后被男主战衾大卸八块,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宁知白此人心性十分傲气,最是看不上男主偏执小人的样子,从不肯与他们同流合污。   他死后,宁家老太爷对着一池子莲花叹息:“宁鸣而死,不默而生啊……”说罢撒落了一碗的鱼食,引得鱼儿跳跃水中,纷纷抢食。   可现在在陆远面前的这个小和尚,只不过是穿着个单薄僧服,冻红了鼻尖,笑容腼腆的少年人罢了。   “夫人?”泠青唤他。   陆远转头,往下走去:   “走罢,回家了。” 第37章 挂名丈夫   陆远给穆法硰发了一条短信,内容如下:   你好不好?我很担心你,我会尽快回来,恳请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叫我担心。   昨天下了一场雨,今天气温瞬间就凉了下来,我穿着短袖,坐在海边,冻得手脚冰凉,瑟瑟发抖,才恍然发觉自己没有做好,已经秋天了的准备。   我的记忆还停留在夏天,我从背后看你,总能看见你短短的发,我想摸一摸,可又怕你生气,所以我只停留在原地,伸手而又退缩回去。   现在想想不禁后悔,而又感到寂寞,当时要是真的摸了,该有多好。   我很抱歉没有请完佛就回来,但请你相信,我的心没有一刻不在你身边,请再等等我。   等我回来,我会告诉你,我有多么想念你。   陆远坐在海边,听着海浪的声音,按下发送。   他闭上眼睛,海浪的声音愈来愈大,却偶尔还是能听见海鸥的声音,风吹在脸上就像刀刮一样,他感觉自己的嘴唇干裂开了,但他没有舔,因为陆远讨厌血的锈铁味,于是他用手胡乱的擦干净。   他并非不喜欢大海,而是有比大海更喜欢,更思念的人。   “少爷,老太太叫您呢。”陆远祖母身边伺候着的瑶光跟他说。   陆远把手里的一块灰扑扑的石头用力扔进海中,却没有听到声响,他想看到海的另一头,可他看不见,他只能看见那块石头无力的坠落海里,却连个声响都听不见。   于是陆远站起身,看向瑶光,岱岛的姑娘都是一身白裙子,有点像汉服,但又比汉服看起来干练些。   岱岛的人,只穿素色,每一个人都像一颗鹅卵石,被冲刷得成了一个模样。   这是他来岱岛的第二天,他本不想来,可是那天刚从大悲寺下来,便有一伙人围住他和泠青。   见来人表明身份,说自己是岱岛陆家的人,冷清微怔瞬间,不知想起什么。   却不过片刻又护在他前面,嬉皮笑脸,语气却坚决:“夫人是我们穆家的人,户口本上都要跟我们家先生姓的,你说你要带走他,就带走他?”   陆远:“…………”我是卖|身给你们家先生了吗?   正当他好笑而又无奈之际,为首的陆胥却从怀里掏出一朵白色木芙蓉递给陆远。   陆远瞧着那多盛开正好的木芙蓉,不禁有些失神。   “先生让我跟您说:家里的芙蓉花都开了。”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当然。”陆胥冷着脸道:“当然不是那位姓穆的先生,托我带话的先生,自然是岱岛的当家人,陆润知。不知道少爷您还记不记得自家的小叔叔了?”   陆远看着那朵木芙蓉,缓慢的眨了下眼……他几乎没有原主的记忆,自然是不知道陆润知这么个人物。   只是看着这朵木芙蓉,陆远却颇有几分触景生情的感觉,他顿了顿,却回答:“记得的。”   “自是记得,就请您回家,回您真正的家,见真正的先生。”   陆远一笑,眼神轻动,温和道:“抱歉。”   “我和我丈夫约定好了,请完佛就回去,自古都是一诺千金,陆远虽不是君子,却也不喜欢出尔反尔。”   “好。”陆胥听完,反而笑出声,眼里嘲讽藏都不藏一下:“那就请少爷想想,有没有答应过我家先生,一见白芙蓉就当见他,他的话你是有求必应的。”   陆远蹙眉,有些烦躁,他能记得才有鬼。   “您既然连自己的根都不要了,我这个外人说多少都是白费口舌,也懒得说。”   “可是家里的老太太病了,您都不去看一眼吗?!那可是您的亲祖母!!”陆胥言辞严厉,冷言冷语的讽刺着。   那本不是我的祖母,岱岛也不是我的家,陆远在心里冷漠的想着,我只是这个世界的一缕孤魂,就算去了……   “好,我去。”陆远冷下脸,再不该那这是这具身体的亲祖母,若不去看看,愧对天地良心。   他伸手接过那朵白木芙蓉花,没有看冷清,只是喉咙哽咽些许,才笑着道:“你先回去吧。”   冷清皱眉:“夫人……”   “去吧。”陆远把那朵白木芙蓉攥到手心里,语气很淡:“不要为难我了,我会跟穆法硰道歉的。”   冷清顿了顿:“您不需要跟他道歉,您是知道他的,他不会生您的气,只是会伤心而已。”   陆远呼吸微痛,隐忍良久才看着陆胥道:“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说完没有回头,就跟着陆胥走了,又坐了半晚上的船,才来了岱岛。   这岱岛看着真像凡人梦里的桃花岛,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一丝烟火气。云雾缭绕,花开满地,树木繁多,大门前还立着两尊卧羚羊,每一尊都有三十米高。   来迎接他的便是陆胥口中的陆家先生,他的小叔叔,陆润知。   陆润知迎着黎明,和微咸的海风,穿着一身白色唐装,背手而站,面无表情。   陆远下船后,他仅仅看他一眼,随后笑了:“阿远。”   陆远脱口而出一句:“叔叔。”他反应过来后才明白,这是原主的自然反本不是他的。   陆润知伸手摸摸他的头,既严厉又慈祥,明明他看上去才比陆远大个两三岁。   “胖了些。”陆润知温和道。   陆远轻笑点点头,“祖母还好吧?”   “母亲在等你,你是她最疼的孙子,去见见她,说些体贴的话,乖一点?”   陆远感受着头发上那只温暖的手,却淡淡一笑:“知道了,叔叔。”   抚摸他头发的人,给他的爱意,其实并不是给他的,而是给“陆远”的。   恨他不肯回家,气恼他不与家人团聚的陆胥,恼的也不是他,而是“陆远”。   等他回家的祖母,等的也不是他,而是“陆远”。   甚至他的儿子,即使从一个陆远的肚皮里生出来,却都不是他生的。   他是个小偷,他连半分当母亲的辛苦艰辛都没尝到,就轻而易举的夺走了别人的儿子。   仅因为他与他长得一模一样,所以心安理得的偷走了别人的人生。   即使一模一样,终归不过是个赝品而已。   他是个假货,陆远自己心知肚明。   可有那么一个地方,有个叫穆法硰的人,在等他回家,陆远知道。   他的挂名丈夫,在等他回家。 第38章 是个蠢的   穆法硰一直没有回他的短信。   海面翻滚着层层波浪,冲上沙滩然后又悄然褪去。   陆远没有再看大海,因为他的手里攥着一颗小小的石子,石子有些锋利,划破了他的手掌,陆远吃痛,石子便落在地上。   瑶光走在前面,并没有察觉。   他们走了将近十分钟,才到了陆家老太太的门前。   瑶光轻扣木门:“老太太,少爷来了。”   半响,里面传来的女声虽给人感觉是上了年纪的,但颇有吴侬软语的味道。   被称作陆家老太太的妇人轻描淡写的嗯了一声,语气稍稍吊着。   陆远便拨开珍珠帘子走了进去,只瞧见一个略微丰满,年龄看上去得有六十岁的老太太正逗弄着怀里的一只虎皮花狸猫。   老太太抬头瞧了陆远一眼,轻哼一声:“还不到祖母跟前来伺候着。”   陆远吃不准这位身份尊贵的祖母的性子,只是淡淡笑笑,就走到跟去。   “祖祖。”陆远学着陆瑤的口气唤了一声。   老太太这才肯正眼瞧他,呵斥了陆远一句:“嫁了人,家都不肯回了是不是?”   虽然责怪,语气里却含着女人家母性的疼爱,陆远也就装傻笑了笑,微低眉,卖了个乖:“是远的不好。”   “你也知道是你的不好!”老太太哼了两声,却还是笑了,伸出手握住陆远的手腕拍了拍,半响似是叹息:“瘦了,是不是穆家那个对你不好?”   陆远心想:哪有好与不好一说……   却只是笑笑:“做明星演员的,哪里有胖的。”   老太太啐他一口:“净做些没用的,都瘦了哦……”她心疼的瞅着陆远,伸手摸摸他的脸:“穆家的那个,你要是跟他处不惯,就不处了,回家,还是家里头好,祖母给你撑腰,谁也不敢给你脸子看。”   陆远心里发笑,这是把他当姑娘了不成,不过也是,在这个世界,他孩子都生了,又是个omega,估计在老太太心里,他和陆瑤一样,都是孙女。   隐隐约约感到蛋|疼……   陆远笑了一声:“处得惯的,再说还有穆铮……”   老太太挥手:“穆铮是个alpha,自然是要留在穆家的……”话音微顿,又看着陆远:“除非你和穆家的离婚,倒是能把穆铮接回来……”   “您想什么呢?”陆远笑出声,目光也柔和了些:“穆铮是穆法硰的儿子,永远都是。”   老太太见他这样,也就不再说话了。   只是又拍了拍陆远的手,这才留意到陆远的手心上划了个口子……   不由怒了:“这是怎么回事?”   “不小心碰了一下。”   老太太伸手戳陆远的头:“你个omega,除了脸,最重要的就是手,白白胖胖的才好看,这要是有了疤,可就心疼死我了。”   陆远:“…………”   老太太又跟陆远说了好些话,陆远怀里头抱着那只虎皮狸猫,见它舒服得翻着肚皮,打起呼噜,胡须一颤一颤的,不由笑道:“这只猫儿……”   他本想问名字,随后话到嘴边愣住了,又道:“可真懒。”   “哼。”老太太笑哼一声:“这豹儿会享福的很,最喜欢的就是你了,想也是我们家远最有福气,想沾沾你的光呢。”   “宝儿?”陆远笑了一声,并不知道自己叫错了名字。   老太太也没听出来,摸了摸豹儿的头,半响道:“你刚来那天,祖母不见你,你怪不怪我?”   “祖母这话说的……”   他才到岱岛后老太太不肯见他,晾了他两日,才慢悠悠的叫瑶光把陆远带到她面前。   老太太又噗嗤一声笑了,戳他的头:“怪也没用,你个没良心的,你说你多久没见我了。”   陆远自然不知,一笑便是了。   老太太不知道想起什么来,从柜子里拿出个红木首饰盒子来,这盒子一看就价值不菲,做工精细,看起来颇为雅致。   老太太打开盒子,里面装得是十几根金条,和玉镯子,翡翠戒指……   “这个你拿走。”老太太笑着对他说:“别再唱戏去了,丢陆家的脸。”   “…………祖祖,我是个演员。”   老太太不耐烦道:“没个区别。”   陆远只觉得好笑,无奈道:“这些您给阿姊留着,我一个大男人……”   “甭给我提她!”老太太突然火了,啪一声拍了下床,怒道:“我早就说了,她嫁给那个小痞子的时候,我就全当她死了!”   这话太恨了……   陆远微蹙眉,轻声道:“您真是……”   老太太怒归怒,眼里却含了泪水:“你说我们陆家的omega,哪个不是大家闺秀,哪里能嫁那么个不是人的东西糟蹋自己。”   陆远并不知这其中原由,只好沉默不语。   只听老太太又道:“那alpha不是个东西啊,哄得你那个傻姐姐,把手里的房产都写了她的名字。”   “我气是气,但咱们家又不缺这些东西,我跟你姐姐好说歹说,叫他们断了,断了我好给她找个更好的,她不肯听呀!!”   老太太伤透了心:“你那个姐姐,一心扑上去,却也不想想,还没成亲,就把她的东西都弄到自己手上去了,这要是成了亲呢?能好好对她才有鬼呢!”   陆远一听,也对这个姐夫没了好印象,半响才叹气道:“那也结婚这么多年了……”   “你看看你姐姐现在有孩子吗?”老太太突然又笑了,带着几分凉薄:“女omega还不比你们男omega,要是过得好,早就有了孩子了。”   “我的傻远远。”老太太带着深意看他:“连个孩子都不肯给你姐姐,你觉得那能是什么好玩意?”   陆远想起陆瑤那天伤感而谈,说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不由深深皱眉。   “她是作践自己,也是在作践我这么多年把她养大的心呐。”老太太轻声道。   陆远不知该说什么,半响愣了愣,又道:“阿姊那时候还小,她是想回家的。”   “想?”老太太突然又笑了,眸子的精明让陆远感到恐惧。   “她不想的。”   “为什么?”陆远下意识问。   “因为你姐姐,是个蠢的。” 第39章 远远   这句话,虽然不声不响,却在陆远耳朵里,算得上是平地一声雷,惊得他呆愣许久,不知为何。   老太太也不再说话,只是把玩着手里的砗磲珠子。   陆远刚想开口,就听见瑶光有些急切的敲门声:“老太太,穆家的家主来了……”   陆远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老太太一声冷笑,看着陆远道:“倒真是紧着你。”   说罢拍拍陆远的脸,又笑了:“对你好,我也就放心了。”   陆远心里面说不上是怎样的滋味,欣喜……诧异……种种都有,只是猛然起身,想见到他。   他扶着老太太出去,出了屋子,才听见直升机轰隆轰隆的声音。   那人穿着黑色西服,外头披了件黑色大衣,只有双手依然戴着白色真丝手套。   他的大衣被直升机的风,吹得一鼓一鼓的。   陆远站在原地,眼里都是他。   “妈咪!!”穆铮从直升机跳下来,差点摔着,把陆远吓一跳,不由喊到:“慢点!不许跑!”   穆铮听话,却还是小跑着撞进他怀里,让陆远把他抱起来,亲亲自己。   “宝贝。”陆远亲亲他的脸。   “呜……妈咪。”穆铮跟他撒娇:“我想你了,妈咪,我数学考了满分……”   “这么棒?”   “是啊。”   陆远和穆铮说着话,后而看见了站得笔直的穆法硰。   穆法硰在外,从来不曾驼背,不曾放松过,他像是春天的柳树,既挺拔又容易枯萎。   “你来啦。”陆远轻笑看他。   穆法硰很罕见的也在看他,之前,他总是避开陆远的眼睛,也避开他的脸。   今天很不同,直升机的声音轰隆轰隆,很大,扬起來的风吹了一地的沙子,而站在原地的穆法硰却没有闭眼,甚至没有眨眼。   他在看他。   这个人就是这样稀奇古怪,你说他不爱你吧,确实如此,例子众多,每一个挑出来,都能证明他对你不上心。   可是他偏要坐直升机来看你,飞上好几个小时,站在你面前,一句话也不同你讲,只是看着你。   你只能对他笑笑,他也不肯回应。   陆远轻轻眨眼,本来是想说:你怎么来啦?后来觉得不必,他们之间,应该一句你来了,就已经足够。   陆远看着面前的男人,他们离彼此足有五米远,可是陆远还是想对他笑,他一瞧见他,所有的哀愁都会轻轻忘掉,他只想对他笑。   而那不过是他们二十岁时情之所动,不知原由,只想一条道走到头。   老太太冷哼两声,还没开口,忽而穿着一身白色淡雅唐装的陆润知缓步而来,他看向陆远,语气温柔,慢慢道:“阿远,去见见你丈夫,这里有我。”   陆远一笑,先是弯腰告诉穆铮:“这是你的……”他一顿,有些迷茫起来,我的儿子应该管我的叔叔叫什么来着。   陆润知为人体贴,见他哑口无声,便柔和道:“叔公。”   陆远略微不好意思,腼腆笑道:“这是你的叔公。”   穆铮躲在陆远腿后,悄悄瞧着这个丰神俊朗的男人,然后小声道:“叔公。”   陆润知微怔,随后笑了:“这样一叫,我才觉得阿远真的是大了,儿子都要叫我一声叔公了。”   陆远对他笑笑,又跟穆铮柔声道:“那位,是你的曾祖母。”   穆铮看着那位雍容华贵的老太太,有些胆怯,但看着陆远期待的神情,还是叫了一声:“曾祖母。”   “过来,过来……”老太太声音都有些颤抖:“叫我看看,过来……”   陆远便拍拍他的肩膀,穆铮有些胆怯却还是走了过去,被老太太一把搂进怀里。   见老太太左一句心肝右一句宝贝,哭着把穆铮搂住,陆远也只是笑了笑,轻声劝了两句。   便走向穆法硰,他轻轻挑眉,自有一股风情在其中,便是一笑:“拥抱一下?”   他伸开手臂,却并未觉得穆法硰真会抱住他。   穆法硰目光严峻,身材高大,足足高了陆远一个头,他还在看他。   “怎么了?我是被风吹得不好看了吗?”陆远轻笑着……   却被人一把捞进怀里,陆远微怔,闻着男人身上淡淡的紫丁香味……   天国之花吗?……   陆远闭上眼睛,回抱着他,隔着厚厚的大衣,轻轻抚摸他的背脊。   “你想我了嘛?”   良久,男人沙哑的声音响起:“为什么不回来?”   “不是和你解释过了,我……”   男人似乎不想听了,把他抱得更紧了,忽而嗅到了他的后颈,用alpha特有的尖牙刺了进去。   陆远浑身一激灵,疼痛逐渐蔓延……   后来怎么样,陆远已经记不大清了。   只记得那天的天,是雾蒙蒙的,风很凉,紫丁香的味道,和男人唇的温度。   他从未如此饥渴难耐过,不是生理上,而是心理上,他想拥有他,完完全全的占有他。   陆润知体谅他们小夫夫几日不见,便哄着穆铮和老太太到他那里去用饭,吩咐人做了一桌子素斋。   接下来的事,水到渠成。   他们回了陆远的屋子,穆法硰开始吻他,明明在此之前,他从没有吻过他,连亲密的动作都不曾有过。   可是他像是突然长大了一样,从一个忧郁少年人,变成了坚强有力的男人,他的手掌是那样的温热,裹住他的臀,把他托起来。   陆远在等待,等待他真正拥有自己的那一刻。   那算得上是陆远的初夜,干涩,激|情,痛苦,欢愉,每一样都有了。   他咬着他的后脖颈,从一只不爱理人的猫,变成了一只雄狮,他的尖牙完全刺入,一动也不许陆远动   陆远只能发出轻颤的声音,而穆法硰喉咙轻轻滚动,他的汗水顺着脸颊滴在陆远的眉心。   他终于要开口了,在陆远的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陆远没听清,以为他又喊得是卿卿二字,浑身僵硬,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   可是穆法硰的声音愈来愈大,他轻唤的名字是:“远远……远远……”   他真如那个梦里一样,温柔的叫他,远远。   “远远,远远……”他的声音如此低沉,足以让陆远臣服。   “你知道我是谁吗?”陆远不放心的问,他被人轻轻掐住了喉咙。   那个人舔舐他的耳垂,回答:   “陆远,我的。” 第40章 狐狸挖心肝啦   迷迷糊糊中,陆远醒了,嗓子有些发痛,他轻咳了两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感冒了……   随后,眯眼。   想起来昨天,穆法硰来了,然后,荒唐了一夜。   是梦吧,陆远自嘲笑笑,只觉得自己是想他想疯了,连这种不要脸的梦都做了。   一翻身,陆远诧异瞪大了双眼,穆法硰的睡颜呈现在他面前。   看着穆法硰右眼上的疤痕,陆远顿了顿,轻轻用手指抚摸上去,碰了碰就又把手缩回去。   男人睡着了,以往都不会这么乖,总是要拧着性子来,怎么让陆远心痛,头疼怎么来。   今日不同,他睡得很熟,看起来很安心,眉心舒展。   如果是做梦的话,一定是个美梦。   陆远静静看了一会,小心翼翼的下床,他想让他多睡一会,只可惜脚才一踩地,陆远便重重将膝盖砸向地面。   “嘶……”陆远下意识吸了口凉气,才发现大腿上被掐得都是青手印,这个男人是不懂温柔体贴是什么的,昨天晚上怎么狠怎么来,像只发了疯的野狗。   陆远浑身无力,却还强撑着身体,拿了一件背心穿上,他想找条内裤,刚蹲下来,就被人揽住脖子,他往后一栽,倒在地上。   “你啊……”陆远回头,轻轻看他:“先让我起来。”   穆法硰咬了一下唇,很快又松开,那双眼睛不再阴翳,反而像只奶狗看主人,他松开手,盖着被子下床,蹲到陆远身边。   陆远:“…………?”   “抱抱……我。”穆法硰的声音依旧低沉,嗓音依然好听,只是说出来的话,令人膛目结舌。   陆远笑出声,随后像是气的摇了摇头,感受着那一处还在隐隐钝痛,来昭示着面前男人所做下的暴行。   他倒没跟个姑娘似的哭哭唧唧,禽兽一般的男人倒寻起安慰来,这叫什么事?   穆法硰见他不动,又往他跟前凑了凑,擒住陆远的手腕放到自己头上,模仿出一副陆远正在抚摸他的样子。   陆远是没了脾气,把他半抱进怀里,但很显然,有些吃力,毕竟穆法硰比他高一个头,又比他壮。   说是抱着,倒不如说陆远快被他压到地上去了,只好腾出一只手臂费力的撑着地面。   穆法硰嗬地一声笑了,嗅嗅他的脖颈:“你的味道,和我母亲的好像。”   这个家伙,还真是个妈宝。   陆远无奈摇头:“起来吧。”   穆法硰闻言真的起来了,他干练的穿起衣服来,西装怎么一件件脱下来,如今又怎么一件一件穿回去。   他看着陆远,神情微顿,有些复杂,可过了一会又变得麻木起来。   “你想要什么?”他问。   陆远穿衬衫的手一愣,心里有些冷,他没有看他,只是拿了口袋里的烟,点燃了一支。   他上身穿着蓝色条纹衬衫,恰巧遮住了臀,只是冷笑一声,叼着烟又坐回床上去,大大咧咧的对着穆法硰。   穆法硰这个角度,恰好什么都能看见,他的皮肤如同白杏一样……。   他夹烟的手,虎口上有一颗红痣,薄唇吐出的烟雾,把他的眉眼全部都弄得朦胧。   陆远轻轻歪头,勾起右边嘴角,他吸了一口烟,缓慢的吐出去,翘起二郎腿。   他显得颓废,又yin乱:“不如说说,你想要什么呢?”   穆法硰在他面前,如同孩子,像是刚刚青春期,一切都没尝试过的孩子。   真正切开苹果的人,是谁呢?   穆法硰盯着他虎口上的红痣,一动不动:“我想吻你。”   陆远嗤笑一声,手上的烟吸完了,便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双腿很直,线条很好看,只有臀上,全是软肉。   他把烟掐灭在床头柜的烟灰缸上,便又翻身躺在床上,他拿了一支烟,半含在嘴里:“这样吧,点燃它,让我心情好一点。”   穆法硰喉咙滚动,慢慢走过去,却朝他扑过来,咬了一口他的喉咙。   陆远笑了一声,“怎么了,我想要什么,不是你问的吗?”   穆法硰没有看他,只是咬他的喉咙,还换地咬,过了一会,才闷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远抚摸他的头发,像是抚摸一只胡闹的狗儿:“记住了,下次下了我的床,要不甩门就走,要不就给我点烟。”   穆法硰看他,用睫毛轻轻搔他的鼻尖,又重复了一遍:“我想吻你。”   陆远依旧温柔,从他口袋里寻摸出打火机,点燃了第二支烟,然后回答:   “今天不行,宝宝。”   穆法硰呼吸微微加重,像是怒了一般,眼神冷峻,却又泄了气,开始咬他的锁骨。   陆远随便他,直到抽完了第二支烟。   他才把他推开,穿上了内裤和裤子。   穆法硰看了一会,忽然道:“我胃疼。”   陆远笑着回头,拉上裤子拉链:“不行。”   穆法硰的神情变得很扭曲,阴暗晦涩,而又乖戾,他重复:“我胃疼。”   陆远头疼的看他,笑了笑:“那也不行。”   穆法硰把周边的东西全都扔了,用杯子砸碎了玻璃窗,声音大得吓人,他做完这一切,看着陆远,又重复了一遍:“我胃疼。”   陆远无奈,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你把窗户砸了,晚上我们睡哪里?   穆法硰看他,神情诡异。   陆远笑出声,用大拇指轻轻抚摸他的耳朵,然后吻上他的唇,问他:“还疼吗?”   穆法硰点点头:“很疼。”   陆远明知故问,笑了:“那怎么办呢?”   “亲我。”穆法硰看他:“亲我。”   陆远便踮脚,亲他……穆法硰很快反客为主,亲得陆远喘不上气来。   亲完以后,陆远问他:“还疼吗?”   穆法硰又变得正常起来,语气淡淡:“不疼。”   然后一言不发。   陆远笑了一下,轻微耸肩,就要出门,他想看看穆铮去。   “你去哪?”穆法硰语气冷漠,一如往常。   “去老太太那里,我想穆铮了。”   穆法硰站起身,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下楼梯的时候还绊了一跤,差点没摔到。   冷清蹲在一旁,嘴里叼了根草,一看就知道事已经成了,虎子还一脸莫名其妙:“穆董咋了?”   “被狐狸精挖心肝了。”泠青笑着捏他的脸。 第41章 润润是个大魔王~嗷呜~   他们没有多住,一是穆铮还要上课,二就是,陆远顾着穆法硰,怕他再生病,心理上的不同身体,病起来反而更糟糕。   老太太自然是舍不得,临走时给了穆铮两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叫穆铮扔着玩。   陆远:“…………”   走之前,老太太又把他叫到屋子里去了,有些拉不下脸来,想了想,还是道:“你姐姐……过得怎么样?”   陆远心中好笑,只是微顿,“我前几天见过她,她看上去心情还不错,只是有些瘦,她说她感冒了,嗓子有点哑。”   他一字一句,把自己知道的,都跟这位老祖母说了。   老太太笑了一声,轻轻摸了摸自己的砗磲珠子:“这个狠心的小丫头……”   说了这一句又没了后话。   半响才道:“我知道,昨天穆铮说漏了嘴,你是今年才和穆家的那个住在一起。”   陆远心惊,他忘了这一回事,毕竟他来到这个世界,就已经和穆法硰住到一起去了。   “我的远呐。”老太太自顾叹息:“穆铮今年都有七岁了,你自己一个人,七年……不苦吗?”   陆远浑身僵硬,连笑都笑不出来。   老太太轻轻看他,缓慢眨了下眼:“要是以后,他欺负你,你就不要跟他啦,回家,祖母养你。”   陆远轻轻笑了笑,如鲠在喉,点了点头。   “你阿姊……”老太太端详着陆远,随后乐了:“长得比你俊。”   她真的是老了,背也佝偻,满头银发,嘴里轻轻念着:“她是整个岱岛最好看的omega,连你都比不过。”   “可惜啊,她什么都有,有情有义,善良没心眼。”老太太抹了下眼泪:“我什么都教给她了,唯独没教给她什么是人心。”   陆远心中难受,轻轻把老祖母搂进怀里,柔声哄她:“祖祖……”   “下次,你再见她……”老太太闭了闭眼,道:“叫她回来,她从小就蠢笨,被人骂了,也只会傻笑,她那么好的心眼,这些年在外头,要是被人欺负了……”   老太太哽咽:“你是不晓得啊,我这个心呐,被她糟蹋的有多么痛哦。”   陆远心中叹气,却点点头:“好,我带她回来,以后我护着她,不叫她吃亏,吃苦头。”   “这就好……这就好……”老太太笑了,这样说道。   他们三人回去时,陆润知站在码头送他们。   陆远瞧着他的好样貌,瞧不出和自己有什么像的地方,倒是和陆瑤像……只是陆润知是个男人,那双眼睛再温柔都透出一丝刚毅来。   原著描写岱岛都是一笔带过,陆润知这个人,自然也是淡淡提及。   只说这个人,外是积石如玉,列松如翠,内则暴戾恣睢,性格乖僻。   要说穆法硰是任性妄为,性格扭曲阴鸷。   那陆润知却单单只为有趣两个字。   杀人放火,只为有趣。   陆润知这个人在陆远看来,性格其实还不如穆法硰,穆法硰内里还跟孩子一样,并未成长,时常还带着天真与懦弱。   但陆润知就不同了,真是只笑面虎,猫科动物最喜欢的就是将猎物细细逗弄一番,再残忍分尸。   这样一想,其实穆法硰和他也不分上下。   他们坐船回的家,原因是穆铮再也不想坐直升机,起飞的时候太恐怖。   陆远无所谓,他哪个都行,穆法硰一如既往的沉默,跟在陆远身后,像个闷声哑巴。   他们一走,陆润知把玩着手上的手串,是串珍珠,浑然天成,圆润的可爱,每个都有拇指盖大小。   这串珍珠,可谓是价值连城。   “呵……”陆润知把头发往上捋了一下,露出额头,半笑不笑道:“这可真是见了鬼了。”   他的手下,普佐问:“怎么了,先生?”   “我的侄婿,前几年我见过一面,一副发了疯的样子,这两天一看,跟只摇尾巴的狗似的,找到主人了这是。”   普佐对男人的恶劣显然很熟悉,并未评论。   “太有意思了。”陆润知笑了:“我从小就待见阿远这个孩子,嘴甜着呢,可会逗人了,就是少年老成,这么些年都没变过。”   “不像阿瑤,不肯乖乖叫人,他弟弟就惹人疼,左一句叔叔右一句小叔叔的。”   普佐原名陆普佐,自然是土生土长的岱岛人,自小就跟在陆润知身边的:“您给了阿远一枝白木芙蓉?”   “是啊。”陆润知一笑,看了普佐一眼,有几分深意:“我和他有过君子之约,木芙蓉就是那条红线,一见木芙蓉就相等于见彼此,互相不干涉。”   “他那会刚怀穆法硰孩子的时候,也就是我的侄孙孙,我不同意他要那个孩子,他不声不语的,第二天就剪了一枝木芙蓉来压我,我只好闭口不言。”   普佐笑了笑:“阿远从小就有主意。”   “是的呢。”陆润知笑了:“我们陆家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普佐闻言笑出声,又顿了顿:“先生,阿瑤那里……”   陆润知透露出凉薄神情,忽而又叹气:“我早就说了,替她收拾掉那个任馨,她不肯,我有什么办法?”   “医生说……时间不多了。”   陆润知没说话,只是看着展翼飞翔的海鸥,道:“她是笨,陆家本是她的翅膀,她亲自折断了自己的羽翼,如同自断手足,那时把话说得太绝了,如今我想帮她,都没法帮。”   “那怎么办呢?”普佐问他。   “我见见她,这个丫头太倔了。”陆润知把手串又戴回手上。   普佐点点头:“任馨不用收拾了吗?”   陆润知答非所问,看见岱岛上的那尊观音像,屹立不倒,笑了笑:“叫几个人给菩萨擦擦,浴佛这件事得心诚,叫懂事的去。”   普佐愣了一下,回答好。   “叫他们注意安全,毕竟一百米高呢。”   “都擦吗?”普佐惊讶,有些头疼:“太高了……万一摔下去。”   陆润知神情温柔,摸了摸他的脸,语气却很残忍:“那就做好准备,不要叫人摔下来。”   普佐知道他是心里不痛快,只说好,心里却不吃他那一套,心想等你一走,就找人擦擦座下莲花好了,等你回来便说都擦了,就不行你还能飞上天,看看擦干净没有。 第42章 陆瑤之死   “你知道吗?蚊子其实有二十二颗牙齿。”   这是陆瑤对陆润知说的第一句,她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到来,也毫不意外陆润知能找到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小村庄,来见她这个将死之人。   “不知道。”陆润知笑了笑,拉了把椅子自己坐上。   看着面前骨瘦如柴的女人,憔悴得一眼就能让人明白她时日不多了。   陆瑤的头发已经掉光了,她买了一顶假发,戴着刚刚好,她依然穿着素色棉麻裙子,外边套了件藕粉色针织衫。   她坐在轮椅上,已经走不动路了,光是站起来都会摔倒。   “对吧。”陆瑤笑出声,把报纸折好,叠得整整齐齐放进抽屉里。   “看似是常识的东西,大家却基本上都不知道,大概是因为看蚊子吸血,就觉得它没有牙吧,就算有牙应该也数量稀少,没想到足足有二十二颗呢。”   陆润知看着她,笑了一下:“确实如此,会被外表所迷惑。”   陆瑤点点头,接过陆润知递给她的草莓牛奶布丁,笑了:“谢谢小叔叔,我一直很想吃来着。”   陆润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收回手,平静道:“阿瑤,回家吧。”   陆瑤含笑,摇摇头。   “为什么呢?”陆润知并不恼火,只是轻笑着问。   “小叔叔还是和以前一样招人讨厌。”陆瑤嗔怪的笑了一下,然后温柔的低下眼眸:“可能谁也理解不了我,哪怕是阿远,恐怕都会怪我不肯见他最后一面。”   “可是,小叔叔一定懂我。”陆瑤眸子清澈,笑着看他:“我小时候为岱岛活着,长大了为任馨活着。”   “最后一些时间了,却只想一个人呆着。”   她边说,边像只猫一样的伸了个懒腰。   随后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陆润知神情未变,只是递给她纸巾,陆瑤用纸巾捂着嘴,白色的纸巾很快被染红,红色的液体顺着她的手指缝一滴一滴掉到地板上。   陆瑤脸色如白纸,却头痛的看着地面:“真讨厌啊,又要擦地板了。”   陆润知眼神动了动,却没有开口说话。   “小叔叔,我要你答应我两件事。”陆瑤笑着看他。   “好。”陆润知回答。   “第一件,你要护着陆远,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你都要护着他。”   陆润知瞧着陆瑤目光炯炯,脸上却瘦得半点肉都没有,唇的颜色说不上是紫还是白。   他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你发誓。”   “……我发誓。”   陆瑤这才笑了,却忽然像失了全身力气,又道:“你不用忌惮阿远,小叔叔,我知道你的……你前几年过得很苦,很不开心,我都知道的。”   陆润知没有答话。   “我这里有一封书信,你带给阿远,他看了以后,就会明白。”陆瑤气若悬丝:“他不会和你争的,我都同他讲了,他一像懂事明理,我说了,他会懂的。”   陆润知看她,忽而笑了:“这是何必呢?”   “小叔叔,阿远是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吗?他的心就没在陆家上,就算在,他能争得过你吗?”   陆润知没有回答。   “小叔叔,第一件事你可答应我了。”   “是,我答应了。”   “也发誓了?”   “是,发誓了,不能反悔了。”   陆瑤点点头,似乎有点糊涂,却笑了:“第二件事,你得答应我,要是将来遇到喜欢的人,你可得好好对人家。”   陆润知一哑,笑了:“我就这么不是玩意?”   “你的性格,我还不了解吗?”陆瑤眼下乌青,只是笑笑:“阿远最会疼人,我不担心,只怕他错付真心。”   “可你不同。”陆瑤嘱咐他:“你一个人惯了,将来遇到喜欢的人,定要好好对人家。”   “好,我知道了。”   陆瑤笑着点点头,把一个盒子递给陆润知:“这个给阿远。”   陆润知抱过盒子,放在旁边的椅子上,点点头:“好。”   “我死以后,你和阿远能瞒就瞒,不必让祖母知道……生前没尽孝,死了空让她伤心,我这一生,还不完了……”   陆瑤伤情:“我对不起祖母……”   “好了。”陆润知蹲下来,看着她柔声道:“不怪你,不怪你,谁要是怪你,小叔叔第一个扒了他的皮。”   陆瑤似乎被他逗笑了,轻声道:“能推我去看看海吗?”   陆润知一顿,心里已经明白了,忍痛,眨了一下眼道:“好。”   他推着她,走到海边,海的声音……风的声音……交杂在一起。   “小叔叔……”陆瑤看着海面,道:“我好困,我想睡觉了。”   陆润知蹲下来,像小时候一样吻了吻她的额头:“睡吧,到点小叔叔叫醒你。”   “好……”陆瑤缓慢的闭上眼睛,觉得今天的天气真好,海的颜色愈发漂亮了。   像是……梦中的颜色一样。   陆润知看着她闭上眼睛,如同熟睡一般安详,忽而紧紧握住陆瑤的手,唤她:“阿瑤,睡吧……”   “小叔叔答应你的,都不反悔。”   陆润知没有起身,坐在沙滩上,握着陆瑤如干柴的手。   看着平静无波的海面,想起了他第一次见陆瑤的场景。   他不是老太太亲生的,是老太爷的一个私生子。   老太太不曾对他刻薄,却也不算关怀。   他年龄和陆瑤陆远差不了多少,陆瑤从小就体贴,总怕他年少敏感,别人的闲言蜚语会伤了他的心。   陆润知握着的那只手,很凉……   他突然就不想想了,人都已经死了,再想,也没什么用了。   陆润知起身,顿了顿还是摸了摸陆瑤的头发,半响评价道:“没你自己原装的头发,好摸。”   可惜,陆瑤已经没办法对他温婉一笑,回答:“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嘛。”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陆瑤死了,当然回答不了他了。   陆润知深深吸气,用手按住眼睛,另一手还死死拉着陆瑤。   “别哭啦,小叔叔。”年幼的陆瑤用手给他擦眼泪:“谁说你的坏话啦,我替你揍他。”   陆润知哭成一只鼻涕狗:“我……才……才没哭。”   “好,好。”陆瑤握住他的手,神情温柔:“没哭,小叔叔没哭。”   陆润知只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握着的那只手却不如回忆里的暖,而是愈发冰冷。   如坠冰窟,刺骨难忍。 第43章 空无一人   陆瑤死了,也许是昨天,也许是前天。   陆远并不知情,只是陆润知眼皮微肿的找到他,眼睛里有一丝怜爱,柔声道:“阿远,你是个大孩子了,对不对?”   陆远一瞬间心惊,却不晓得因为什么。   “阿远,你先坐下。”   陆远听从,坐下看他。   陆润知把一封信递给他,上面写着:吾弟阿远亲启。   陆远好似明白了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明白,他颤抖着手接过,细细抚摸了上面的字体,是毛笔写出的簪花小楷。   见字如见人,一看就知道是陆瑤的字。   “你阿姊她,去世了。”   陆远大脑一片空白,勉强露出了个笑,声音发颤:“嗯?什么?”   陆润知的声音轻柔,却如同一把利箭,告诉他:“陆瑤,死了。”   陆远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脑袋怎么也理解不了陆润知所说的话,他有些懦弱起来,问他:“是意外吗?”   “不。”陆润知回答:“肺癌。”   陆远唯唯,只是抬头,声音极轻,牙齿却都在打颤,他问:“死了?肺癌?”   陆润知回答:“是。”   陆远于是又点点头,他觉得自己本不该伤心,毕竟他们俩,总共也才见了一面不是。   可这一面,变成了永别。   一个叫陆瑤的女子,他的亲阿姊,死了。   应该只是唏嘘几声,就此忘了,以后再提陆瑤,印象中也只是个神情温柔的女人。   理应如此……   陆远却坐在原地,泪水模糊了眼眶,滴在信纸上,晕染开远这一字……   接下来怎么样,陆远都记不太清了,陆润知又说了什么,也记不清了。   只是回家以后,一人坐在床上,打开信,信上小字均是手写:   吾弟远:   阿姊今生和你的缘分已尽,不用悲伤。   人这一生,荣枯有数,得失难量。汲汲于生,汲汲于死,都是平常事,往后没有阿姊护着,你一人,要更加勇敢才是。   阿姊已和小叔叔说好两件事,一则他会是你的靠山,二则,你不会和他争陆家。   阿姊并非偏心,只是我弟也明白,岱岛水之深,鱼之多,一脚踏进去,便再也出不来了。   这等事,于小叔叔算个福气,于你,则难说。   阿姊名下两处房产,都赠予穆铮,愿我铮儿,无忧无苦。   至于阿远,阿姊织了一条围巾给你,上次见你,就想说,穿得太少,要注意添衣。   话就到此,虽不舍,终归一别。愿我阿远,顺颂时祺。   陆瑤。   陆远手指颤抖,忽而压制不住的一声悲呼,嚎啕大哭起来,心如刀绞也不过如此。   陆瑤的葬礼定在岱岛,天气是与她温柔不符的阴天,小雨连绵。   陆润知和陆远说,陆瑤本是不打算叫老太太知道的,可事坏在老太太身边的一个丫头上,哭了一天叫老太太看出端倪。   听闻陆瑤死讯,老太太一语不发。   直到陆远陆润知二人得知,前去看她。   老太太一人坐在床头,神情麻木,忽而手狠捶胸口,悲戚难耐,只叹了一句:“心痛啊……”   陆远从没有听过如此伤心的声音,像是心肝脾肺活活被人拽出来一样,令人发颤。   葬礼当天,和陆家地位身份相当的家族都来了。   宁卿卿宁家,简柠简家,穆法硰穆家……   若说陆远并没太多关于陆瑤的记忆,那穆铮就是从小跟着陆瑤长大的,隔三差五陆瑤就会来看他。   现在想想,从穆铮口中来看,陆瑤前半年,忽然不常来了,估计就是那时候查出了癌症。   穆铮不肯相信陆瑤已经死了,他哭喊得嗓子都哑了,嚎啕扑在棺材边不叫陆瑤走,他像只小狼:“姑姑,姑姑……我是穆铮啊,你去哪啊?你别走……”   实在无法,谁都劝不走他,老太太身边的瑶光便把穆铮抱起来……   抬棺材的人就过去了,穆铮怒喊,双目通红:“你们不许碰我姑姑!!听见没有!!不许碰我姑姑!!姑姑,你快醒醒!他们要把你带到哪里去呀?!!!”   “姑姑!!”撕心裂肺不过如此了。   陆远抬头,小雨轻抚他的眉眼,顺着脸颊流过,他抱住穆铮,温声道:“没事的,姑姑累了,就让姑姑走吧。”   穆铮理解不了,哭着问:“妈咪,姑姑去哪啊?”   陆远回答不了,只好抱住他,听着他催人心肝的哭声,声声断肠。   偏巧,宁家宁卿卿的妹妹,见这场葬礼是厚葬,小声嘟囔:“听说死之前都是一个人,死了以后搞这么大的阵仗……”   穆铮站在一边,顿时双眼赤红,他一把夺过来身边保镖的枪,对准宁卿卿的妹妹:“你说什么?!!你说我姑姑什么?!!”   陆远听着周边人惊呼,看向穆铮,刚才的话他也听到了,只是悲从心中来,多一个字都是不想说的。   陆瑤生前性格温婉和煦,便像活菩萨,死后想是也不会把这种话放在心上。   只是这人扰了他阿姊的清净,别说穆铮忍不了,岱岛陆家的人,哪一个能忍呢?   陆远看着穆铮,以前总觉得这孩子脾气随他,还有些胆小,今日才明白,原来穆铮不光长相随了穆法硰,脾气性格也像他。   “穆铮,回来。”陆远轻声道。   “妈咪!!”穆铮痛哭。   “回来,今天让你姑姑安安静静的走,有什么事,都明天再说。”   穆铮一顿,恶狠狠的瞪了宁家的那个女人一眼,便跑到陆远身边。   下葬的时候,陆远几乎站不稳。   穆铮哭得活活像是快要哭死过去,陆远刚想叫瑶光哄他一下,却只见一人蹲下,搂住穆铮。   正是穆法硰,穆法硰神情罕见得有一丝动容,想必是想起了他母亲。   他对穆铮道:“不要哭了,你是个alpha,你要做的就是保护身边的人,而不是哭哭啼啼。”   穆铮顿了顿,却还是扑进穆法硰怀里,大哭了一场,穆法硰搂着他。   穆铮喊:“爸爸………”   穆法硰浑身一颤,却并没有其他动作。   陆远被小雨浇了透心凉,他身疲力尽,听到有人叫他:   “阿远,回去吧。”   陆远猛然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第44章 日久见人心   秋天就是,忽然有一天你所有的短袖都不能穿了,那样平常的一天,却是季节转换的一天,可你什么都不知道,只光以为是多添一件衣服的事。   陆远一晚上都没睡着,岱岛的秋天冻得他手脚冰冷,如与雪同眠,他睁着眼,脑子里一片空白。   偶尔想起前世跳芭蕾舞时的记忆,如地狱般的体能训练,跳到肢体都麻木了……   有时也会想起,他刚看《纨绔公主》也就是看原著的心情,他对男女主感情纠缠并不感兴趣。   唯一有兴趣的就是男二,穆法硰。   想起书里穆法硰总喜欢一个人在深夜里弹钢琴,他那时想,这还真是有病……幸亏是个有钱人,要是和他一样租公寓住,怕是第二天就被房东赶出去了。   穆法硰……陆远心里钝痛,忍不住转身,回头想看他一眼。   他转身,发现穆法硰没有睡,只是躺在床上在看他。   他没有戴隐形眼镜,异瞳在月光下愈发美丽,摄人心魄。   “怎么不睡?”陆远温柔道,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今天应该很累了吧,早点休息吧。”   穆法硰没有说话,淡淡摇头。   “怎么了?”陆远柔声轻哄,捏了捏他的耳朵:“睡不着吗?”   “今晚的月光很美。”他答道,透过陆远看向窗外。   “嗯……”陆远笑了笑:“是很美。”   银色的光流转而下,自然的透过窗户洒满了半个屋子,月光朦胧的照亮了穆法硰的脸,他的眼睛像是在夜中绽放的花。   一瞬间,让陆远有些迷茫。   陆远亲吻他的额头,穆法硰没有拒绝,只是看着他,“我们出去吧。”   “去哪里?”陆远笑着问他。   “月色美,应该乘船。”穆法硰冷淡回应,却坐起身自顾自得换了衣服。   “宝贝……”陆远有些头疼,更多的是疲惫,他温声道:“太晚了,这可不是湖边,而是大海……”   穆法硰没有开灯,怕惊扰了月色,他站在黑暗中,却扔给陆远衣服:“没关系。”   陆远拿他没办法,只好也起身,跟他一起去海边散步。   海浪的声音在夜色中变得温柔,穆法硰忽而搂住他的腰,带着他跳起华尔兹……   陆远好笑,却还是跟着他的步伐走,穆法硰跳得很好,动作轻盈……   在陆远眼里,他宛如精灵,所有的月色都在他面前黯然失色。   “以前,我妈妈有时候晚上不能回家,她要工作。”穆法硰淡声道。   “嗯……”陆远轻轻环抱住他肩,他光着脚踩在柔软的沙子上,和他分享这支华尔兹。   “我不想一个人在家,因为没有灯,我们没钱买灯。”穆法硰淡淡道:“我就会一个人,在月色下跳华尔兹,我妈妈告诉我,不高兴的时候要跳舞,跳一会就什么都忘了。”   陆远浑身一震。   “但说实话。”穆法硰直视他,笑了:“不管用。”   陆远很少见到他笑,他笑起来其实很帅气,像个男孩,并不符合他的年龄,地位。   “我即使跳一晚上,心里的窟窿也没有被填上。”穆法硰说。   陆远笑了笑,柔声道:“一个人很寂寞吗?”   “嗯。”穆法硰点头:“很寂寞,觉得死掉也比一个人要好。”   陆远亲亲他的额头:“没关系的,宝贝,一切都会过去的。”   穆法硰摇摇头:“这是谎言。”   “并不是,只要你相信,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穆法硰没有回答。   那天晚上,陆远光着脚给他跳了一段天鹅湖,他真的像只天鹅一样美丽,那洒在他身上的月光都是他的羽毛,他踮起脚,伸出手捞了一手的月色。   穆法硰说得对,陆远想,这样跳起来,会让他忘记很多痛苦。   在那之后,他们两个人疯狂的需求着对方。   海浪的声音,和陆远忍痛的闷哼,他仰起脖颈,像只待宰的天鹅,等待命运的安排。   而命运注定的那个人,只是轻轻亲吻了他。   “穆法硰,我爱你。”   陆远这样说,并未期盼他的回应,可是过了很久,穆法硰的声音依然低沉,他说:“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陆远笑了一下,回答:“知道了。”   第二天他醒来,只能说穆法硰还算有良心,让他在屋子里醒来,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   陆远发现穆法硰还在睡,不由笑了一下,吻了吻他的脸颊,随后起身穿好衣服,他戴上了陆瑤给他织的那条白色围巾。   陆远一个人坐在海边,点燃了一支烟,他安静的抽着烟,围巾很暖和……   烟一点点得变短,陆远轻轻眨了眨眼睛,用手背擦了一下,随后笑了,把烟掐灭。   他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只有围巾被风轻轻得吹起来了。   阿姊,我知道了,你说的我会听的。   陆远又点燃了一支烟,原路返回。   他走到一半时,忽然听见码头一阵喧闹,陆远走上前去,听见了陆润知的声音:   “是,陆瑤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相信!你起开!让我见见他!!”女人的声音变得伶俐。   “你有什么资格见她?”陆润知嗤笑一声。   “我……我……”任馨红着眼睛:“我是她的丈夫!”   “丈夫?!呵……”陆润知笑出声,眼里凉薄:“你知道阿瑤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是怎么没的吗?”   “因为我那时候生病了,没有经济能力,她怕孩子拖累自己所以打掉了。”任馨理所当然的说。   陆润知看她,像看路边的垃圾,一字一句道:“你以为,你身上现在用的肾脏是谁的?”   任馨往后退了一步,摔坐在船上,她哭着摇头,又笑了:“你在说什么?你骗我……”   “你那个时候要换肾,时间很紧张,陆瑤急疯了,又不肯跟我们说,怕我和老太太不肯救你,情急之下就把自己的肾换给了你。”   陆润知听着大海的声音,像是发出阵阵悲鸣:“她那时候怀孕三月,为了救你,只能把孩子打了。”   任馨浑身发抖。   “可你是怎么对她的呢?”陆润知轻声道:“你病好后才一年,就在外边有了别的女人,对不对?”   陆远站在遮挡物后面,已心痛难忍,他颤抖着手点燃了一支烟,闭上眼睛,泪流满面。   任馨的哭喊声越来越大,引得陆远越发憎恨她。   怪不得陆瑤最后一次见他时,千叮万嘱叫他不要伤害自己来换取廉价的爱情。   怪不得……怪不得……   今天的的风更冷了,陆远忽而想起一句话: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陆瑤……任馨,冥冥之中似乎早有注定。 第45章 死胡同   陆远手上的那支烟燃尽了,烟灰蹭到了他的指间上,他也后知后觉才发现,仓促的把手往裤子上蹭了蹭。   俱Σ(っ °Д °;)っ乐部   他不愿再听女人的哭声,人死如灯灭,陆瑤已经死了,流多少眼泪也回不来了。   陆远走出去,看向坐在船上失声痛苦的女人,淡淡道:“你就是任馨。”   女人一怔,看着陆远与陆瑤相似的面孔,久久说不出话来,双唇发颤。   “我是陆瑤的弟弟,陆远。”陆远面无表情,只是冷淡道:“你走吧,我虽然想让你把我阿姊的东西还回来,可是她已经死了,还回来也没什么用了。”   “她总是最善良最好的那个,而你不同,不要再哭了,我怕你脏了我阿姊回家的路。”   陆润知听着,忽而笑了:“阿远,你回去吧。”   陆远有些不解,回头看陆润知。   陆润知的笑容有几分洒脱,又像看孩子般慈爱,对他道:“回去吧,阿远还没长大呢。”   陆远心惊一瞬,却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陆润知见他一脸迷茫,才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发:“你阿姊那不叫善良,叫软弱。”   陆远咬牙,心忽而痛起来,想要反驳。   “她好是好,只可惜兔子进了狼窝。”陆润知神情温柔:“回去吧,阿远,接下来,不是你能看的。”   陆远不懂,只是多了几分倔强:“我要看的。”   陆润知拿他没办法,只是摇摇头,笑了:“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懂。”   随后陆润知掏出别在衣服里的枪,头也没回就扣动扳机。   痛呼惨叫惊得周边的鸟雀全都飞起来,血花四溅……   “在小叔叔看来,你说得那些话,都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一点份量都没有。”陆润知笑着,跟哄他似的:“你阿姊死了啊,死了,再也不能回来了,你明白了吗?”   几句逼问把陆远逼得神不守舍,眼泪几乎就要下来了。   “你可真是个小少爷啊。”陆润知笑着,却咄咄逼人:“血债血偿,她欠了阿瑤什么,就一分不少都给我还回来。”   陆润知转头,笑意温柔,蹲下身来又开一枪。   砰得一声,吓得陆远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掉到海里,却被人搂进怀里。   穆法硰生性敏感警觉,一听到枪声便连鞋也没来得及穿,就去找陆远。   陆远看他,喉咙呜咽:“穆法硰……”   穆法硰什么都没说,只是一瞬间阴狠了目光盯着陆润知。   陆润知没有看他们,只是轻飘飘道:“我废你一条胳膊一条腿,都是看在阿瑤的面子上,现在,你可以滚了,以后再让我看见你……”   陆润知把枪抵在她的脑门上,笑了:“我弄死你。”   穆法硰对于这些事习以为常,甚至有些麻木,他对这些人的恩怨情仇不感兴趣,只是半抱着陆远站起来。   “走吧。”他说。   陆远被吓到了,点了点头,走之前,语气哽咽道:“小叔叔,对不起。”   陆润知没有回头。   实际上,他知道陆远是个小少爷,小时候被姐姐,奶奶疼着,大了又来了个穆家家主。   陆远说的话,其实无关痛痒,只是陆润知心里面不痛快,拿他出气罢了。   陆远陆瑤两个孩子,在他心里面的份量是一样多的。   陆远在原来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见过血,他从小跟着舅舅长大,学芭蕾舞,就连叛逆期都过得跟个姑娘似的,连架都没怎么打过。   他在原来的世界根本没见过枪,都是在电视上小说里才会看到,血海深仇的字眼也都是狗血小说里才会有的东西。   可是现在,都近在眼前。   他变成了另一个陆远,陆远在心底忽然思考起了一个问题,如果原主知道他阿姊死了,也会像他一样说几句狠话吗?   如陆润知所言,那几句话多么的轻描淡写,多么的廉价?   若真是原主,会不会也急红了眼睛要去跟任馨拼命呢?   陆远无从得知,因为原主不在了,怎么不在的,他也不知道,只是他现在就是原主。   要担负起来的,是原主身上自己的担子。   这不是一场游戏,而是真正的生活。   他就是陆远……   风吹得陆远的眼睛很痛,他却没有闭眼,只是用手擦了一擦。   他不再哭了。   穆法硰抱着他,把他放在床上,给他盖上被子。   陆远红着眼,轻声问:“你能陪我躺一会吗?”   穆法硰看着他,没有回应。   于是陆远笑了笑,却显得很伤情:“求你了。”   穆法硰躺在他旁边,半响突然道:“我喜欢你。”   “什么?”陆远不懂他的意思。   “即使笨,蠢,懦弱,无能,还是喜欢。”他轻声道,眼上的那块疤显得很吓人。   陆远却只觉得他温柔,吸了吸鼻子:“你喜欢我这些?”   穆法硰稍稍眯眼,点了点头,又道:“都喜欢的。”   他这样说,过了一会变得阴恻恻:“所以不用管陆润知,他再敢这样做,我会杀了他。”   陆远躲进他怀里,感受着他暖暖的体温,笑了:“本来就是我的不好,惹了小叔叔生气。”   穆法硰似乎真觉得他莫名其妙,冷冷一笑:“不会是你的不好。”   陆远笑了一下,闭上眼睛有些困了:“是我的错,我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阿姊以前那么爱她,现在阿姊走了,以前有过什么都没有用了,即使杀了任馨,也改变不了什么。”   “何况,我阿姊也信佛,她那样的好,一定只会赶走她,然后笑一笑,不把任馨当回事,然后叫我不要气,气是执念。”   “而执念,是最不好的东西。”陆远呐呐道。   陆远在穆法硰怀里蹭了蹭,蹭去眼角的泪水,小声道:“可小叔叔说得也没错,要想真正放下,还是得一报还一报。”   穆法硰没有回答,他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远在他怀里沉沉睡去,感觉不到寒冷与寂寞,什么痛苦都没有,只有淡淡的紫丁香的味道。   夺走别人身体的愧疚,也随着花香而远去。   归根到底,原主陆远是条死胡同,怎么走都走不出来的,陆远能做的,就是做为陆远,好好活着。 第46章 天使   陆远又一次做梦了,他犹坠深雾,冰冷的寒意叫他睁不开眼睛,等他能睁开时,看到的人是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原主。   原主安静的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枝白色雏菊,他看起来很无聊,又很宁静,半趴在桌子前发呆。   他趴了多久,陆远就站在原地看了多久。   原主这一次没有跟他说话,也没有看向他,终于,他们两个人互成为不同的个体,谁也不会再干扰谁了。   一切如此祥和,陆远却感觉到了可悲。   如若是一只飞鸟,则被捆绑羽翼,亦不能再翱翔空中,若是海里鲸鱼,孑然一身,日日夜夜悲鸣哀呼,也找不到同类。   你我亦是如此。   命运像来弄人,捉迷藏的游戏就此结束。   陆远像反方向走去,他听见有人问他:“你不害怕吗?前方全是未知的路,也许你相信的,全都会被打破。”   陆远没有回答,只是往前走,逆风而行。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精疲力竭后,醒了过来。   他周边空无一人,只剩下白墙,似乎在不停旋转,旋转,却什么都没有改变。   “……”穆法硰沉默着走进来,穿着黑色西服,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陆远旁边。   陆远朝他笑了笑,温声道:“宝贝,几点了。”   穆法硰似是不想开口,只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   陆远不在意,接过以后看了一眼,九点十分,他笑了笑伸了个懒腰,看向窗外:“今天,还是阴天吗?”   穆法硰额首,目色幽深。   陆远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轻声哄他:“你饿不饿?”又想了一下道:“穆铮呢?”   穆法硰微眯眼,淡淡道:“饿,在陆润知那里。”   陆远轻轻敲他的头:“没大没小。”但并不纠正他的称呼。   “我给你做饭。”陆远笑了一下,起身,换衣服。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长出了胡茬,他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懦弱,多迈出一步都做不到,可有时候,他又觉得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远……”穆法硰忽然开口。   陆远嗯了一声,下意识的回头,看他坐在了窗边的椅子上,冷声道:“下雨了。”   陆远笑出声:“是吗?你喜欢雨吗?”   “喜欢的。”他轻声道。   陆远看他,总觉得他能看到别人都看不到的东西,因此既觉得怜惜又觉得可怜。   “那我借一把雨伞,吃完早饭以后我们去走一走。”   “雨会停。”他道。   “那就拿两个面包,我们边走边吃。”   穆法硰点点头,站起来跟着他出门。   陆远借了伞,又把手里的面包掰开分给他一半:“吃吧,很好吃哦。”   穆法硰打着伞,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小口,便冷冷道:“不要吃。”   陆远微头痛:“真的不要吃?”   穆法硰冷着脸,想了想:“你给我做。”   “真是……”陆远嗓子有点痒,咳嗽了两声。   穆法硰看他,便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他肩上。   “可以吗?”陆远微有些歉意,却笑了:“你不冷吗?”   穆法硰伸出一只手,搂住他的腰,却不再看他。   “你啊……”陆远好笑,却拿着面包一口一口吃起来。   “空气真好啊。”陆远笑着,一副惬意的模样:“很舒爽。”   穆法硰轻轻额首,和他慢慢走着,雨打在伞上的声音,变得悦耳起来,嘀嗒嘀嗒……   “真棒啊,雨天。”陆远吃完了最后一口面包,笑了:“我也喜欢雨天,与爽朗的晴天不同,雨天虽然给人压抑的感觉,但是雨落下来的时候,不觉得很温柔吗?”   穆法硰没有回应。   陆远和他在海边走了一会,忽然道:“下午带着穆铮去东边走走,有一片树林,不知道有没有蘑菇。”   “蘑菇?”   “对,灰色的,像伞一样的植物。”陆远顿了顿,又笑了:“是植物吗?还是菌类……搞不清楚啊。”   他似在叹息,似在轻笑:“世上搞不清楚的事还真多啊。”   穆法硰淡淡道:“不是植物。”   “什么?”陆远反应了一下才笑了:“真的吗?那是什么?只是菌类?”   “是真菌。”   “啊,真菌呐。”陆远点点头,笑着用胳膊怼他一下:“名牌大学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啊,知道的可真多。”   他们走出一段路,穆法硰忽然停住了,他开口:“你怎么知道我是名牌大学毕业的?”   陆远笑着对他道:“我就是知道哦,知道你各种各样的事。”   他这样一说,倒让穆法硰缄口不言。   “喂。”陆远道。   穆法硰看他,没有回话。   “你还会拉小提琴吧,什么时候拉给我听。”   穆法硰顿了顿:“你想听什么?”   陆远想了想,笑了:“柴可夫斯基知道吗?”   穆法硰点头。   “就天鹅湖吧。”陆远拉了拉肩头的衣服,笑了:“我很喜欢这首曲子,哪天心情好了,可以跳给你看,跳整首哦。”   穆法硰看他一眼,伸手摸了摸他的侧脸,眼神变得晦涩:“很漂亮。”   “什么?”陆远看他。   “脸,很漂亮。”   陆远笑出声:“那还真是谢谢你的夸奖。”   “很漂亮,因为漂亮,反而成了罪恶。”他说。   “什么罪恶?”陆远没脾气地笑笑。   “简直是来自地狱的野马。”他慢慢说。   陆远微微停顿,却不能理解,他疑惑:“野马?”   穆法硰笑着看他,问他:“你什么时候可以杀掉我?”   陆远说不出话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说:“我希望你活着,好好活着。”   穆法硰的眼神迷茫一瞬,晕厥过去,半倒在陆远身上。   陆远费力的半抱着他,忽而有点难过,他吻了吻他,雨水滑过穆法硰的睫毛,他的鼻翼,他的嘴唇。   “我有点恨把你写出来的作者了。”陆远笑了笑:“他把你搞得支离破碎,而我却爱上了你,也不知道我们两个谁更可悲。”   陆远打了电话给冷清,冷清叫人把穆法硰抬回去,又开始输液。   同时穆法硰的精神医生也来了,穿着白大褂。   陆远看着,忽而笑了,因为他穿着白大褂的样子,即像天使,又像白无常。 第47章 秋天,樱花开了   耳边铃声络绎不绝,一声接着一声,不知名的声音音量大小很微妙,既不至于让你听不到,也不会轻易被人忽略。   好友张志大口大口吃着汉堡,却还能忙里偷闲的跟陆远讲话:“所以说,你觉得我这次的小说人物怎么样?”   “什么?”陆远看着前方的广场,天气晴朗,白云漂浮在空中,空气中好像有什么凝结住了,像浪一样向他袭来。   他不禁觉得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是太疲劳了吗?   “我说,你觉得这个小!说!人!物!怎!么!样?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好友喋喋不休。   耳边的铃声变得更清楚了,风也很凉,吹在身上使人打寒颤:“抱歉。”陆远笑笑:“我走神了。”   “真是的!”好友不满的抱怨,把一张文稿递给他。   陆远擦拭了眼镜,抱歉的笑笑,接过去看了起来:   他坐在窗台边,表情稍有寂寞,可整体却显得生硬而无情,他似乎在思考,思考着……   “很好啊。”陆远笑着回答,把文稿还给好友。   “再说得细致点嘛!”好友纠缠不休:“比如,你觉得这个人,是怎么样的人?”   这叫我怎么说啊?陆远在心里苦笑,却还是回答:“有点寂寞吧,感觉上来讲,男主显得也很温柔。”   “不是男主哦。”好友神秘的笑笑,又带了点得意。   陆远对小说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只能笑笑,他看见离他们很近的地方,有几只宠物犬,主人们都在笑着交流,看起来很亲近。   要如何才能这么自然的与陌生人搭话呢?陆远有些好奇,明明只是无关的人,却托了自己宠物的福,亲近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这世界,真是奇妙啊。   陆远这样想着,好友见他对小说不感兴趣,只好耸肩:“好吧,总有一天要写出,让你难忘的人物,我啊……实在想看你大吃一惊的模样。”   陆远笑道:“你还真是坏心眼啊。”   “对了,我表弟过几天要从美国回来哦,他跟我这种屌丝不一样,长得非常帅气,尤其是眼睛……”   “秋天,樱花开了。”陆远呐呐道。   “什么?”好友张志奇怪的问道。   “啊,是舅舅给我发消息,说家里的樱花,在秋天开了。”   “真的假的?”   “真是遗憾啊,来年,樱树或许不能结果了。”   “啊?!!”   “夫人!夫人!”   陆远倒吸一口气,揉了揉眼睛,随后有些迷茫的看向泠青:“怎么了?”   “您先去睡吧,这样守着先生身体会吃不消的。”   陆远伸了个懒腰,笑笑:“没有关系,如果醒来后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不是太凄惨了吗?”   “您刚才就睡着了不是吗?”泠青担心道:“不好好休息,会生病的。”   “啊……”陆远活动了活动脖颈:“我睡着了?还真是奇怪啊。”   “您再说什么呀?不是还做梦说了梦话,说樱花什么的……”   “樱花?”陆远笑出声:“我睡糊涂了吧,真的是……”他站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如果是樱花的话,应该是个好梦,可惜不记得了。”   “所以说,您应该好好休息一会。”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陆远挥挥手。   就又坐到穆法硰身边,他看着窗外,笑了:“今天,是个晴天哦。”   穆法硰睡了两天,呼吸平稳,心跳正常,但就是不肯醒来。   “多么任性啊。”陆远摸了摸他的脸。   他终究还是醒来了,在第三天。   陆远趴在他床边睡着了,鼻子却闻到了一丝紫丁香的花香味,淡淡的却不会被忽略。   他睡眼朦胧,轻轻眨了眨眼,那个人已经醒了,坐了起来,望着窗外。   陆远揉了揉眼睛,坐起身……肩膀上盖着的薄被滑下来,掉到地上。   陆远把被子捡起来,拍了拍被子上的土,把它又重新盖到穆法硰身上:“刚刚醒吗?”   穆法硰回头,表情有些冷漠,却点了点头。   陆远笑了笑,指了指被子:“这个,谢谢了。”   穆法硰没有回答,他的嗓子干哑,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我睡了几天?”   “三天。”   穆法硰闻言,依然冷淡,他伸出一只手摸了摸陆远的脸,眼神有一丝轻微的变化。   陆远看着他,忽然觉得有点迷茫,因为那眼神实在温柔,仿佛下一秒就会支离破碎。   美丽的东西,从来都是在内在腐烂的。   可他收回手,没有了再开口的意愿。   心理医生破门而入,陆远有点吃惊,只是担心的看了一眼穆法硰,道:“我给你煮碗粥,好吗?”   他点点头,目送着陆远离去。   “你没有吃药,对吧?”心理医生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我们谈谈好吗?”   穆法硰没有看他,只是看向窗外,他道:“我最近,不想死了。”   心理医生有稍许诧异。   “陆远说,冬天要煮火锅,咕嘟咕嘟……”穆法硰神情平静,又重复了一遍:“咕嘟咕嘟……”   心理医生耐心的看着他。   “所以想活下去,是吗?”   穆法硰嘴角微微勾起,像是揶揄他一般,他淡淡道:“活着?”   心理医生揉揉眼睛,道:“死了就什么都不剩了,什么也感觉不到了所以很轻松,而活下去的人,却在无尽的痛苦之中挣扎。”   “这样好吗?”心理医生慢慢问他:“让陆远一个人活下去,可以吗?”   “哪怕没有人保护他,心疼他,也可以吗?”   穆法硰手指微微颤动。   “来谈谈你的母亲吧。”心理医生把本子合上:“你又见到她了吗?”   穆法硰看他:“对。”   “她跟你说话了吗?”   穆法硰有些迷茫:“没有……”   “那她在做什么?”   “在织毛衣。”穆法硰回答:“织一条粉色的毛衣,她很专注,看起来幸福而又安详。”   “你呢?法硰,你在干什么?”心理医生缓慢道,仿佛怕惊吓到他一般。   “在哭。”穆法硰忽然笑出声,他捂着眼睛。   “为什么呢?”   “因为我意识到了,我已经永远失去她了。”穆法硰声音悲寂,却又透露出古怪:“永远,失去了。” 第48章 我让你感觉到难过了吗?   陆远煮了一碗粥。   放入了牛肉的碎末,他把锅盖盖好,准备再煮一会,粥才会更香,更可口。   “他又病了,是吗?”宁卿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旁边,问他。   陆远有些诧异,还是礼貌道:“我想是的。”   宁卿卿笑了一下,有点嘲讽的意思,她挑眉,女人特有的风情和残酷在她脸上一目了然。   “他总是生病,不如说犯病更准确一些。”宁卿卿笑了:“他发起疯来,像一匹被砸了脊梁骨的野马。”   陆远耸肩,却不以为然,道:“他只是比平常人,更诚实而已,诚实显然无罪。”   “哈……”宁卿卿笑出声,她从包里找出一只口红,对着小化妆镜涂抹:“你姐姐死了,你难过吗?”   陆远对她的无礼并不感兴趣,这种低级的挑衅,简直是幼儿手里的糖果。   “我该走了。”陆远把火关上,绅士的朝她点点头。   “他有没有说过爱你?”宁卿卿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喊到。   陆远沉默片刻,转身朝她笑了:“他说过喜欢我。”   “呵……”宁卿卿对他冷笑:“他从来,没有说过爱你对不对?”   陆远回忆了一下,笑着点点头:“似乎是的。”   宁卿卿对他的反应不满意,微微抬起头,显得有些傲慢:“他没有爱人的能力,因为他是个精神病。”   陆远以一副可悲的样子看她,随后低眸笑了笑:“我总说爱他,可实际上爱这种东西太微妙了,我口中的爱,就是真正的爱吗?”   他朝着她轻笑:“以世人标准化的爱来审美审判,不觉得太过轻浮,太过表面化了?”   宁卿卿忽而笑了:“也好,你会被他折磨死的,你对着一个恋母的变态,一遍遍的说爱他,可他根本没有感情,因为他是个疯子。”   陆远微眯眼,随后淡淡道:“哪个男人不恋母呢?”   他笑了一下:“在我看来,他是个诚实的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戳中了宁卿卿,她用尽全力把手里的化妆镜扔向他,镜子的碎片照出陆远的侧脸。   他一如往常,笑容得体,:“很显然,厨房不是你这种小姐该来的地方。”   他说完,转身就走。   “你会后悔的。”宁卿卿低语:“你会为爱上一个恶魔而付出代价的。”   陆远只觉得好笑,恶魔?   恶魔存在于人心,每个人心中都有,这样说来,谁不可怕呢?   陆远走到病房门前,听见心理医生的声音:   “在梦里,你跟你的母亲,说了什么吗?或者,你做了什么?”   穆法硰的声音很沉稳,没有一丝动摇:“我开了枪。”   “开枪……什么?!”心理医生的语气听起来很吃惊,他接下这个病人已经很多年了,他很清楚病人和他母亲的羁绊是最深的。   “我扣动了扳机,比想象中轻松。”穆法硰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血从她的脑袋里流下来,染红了她的胸口,手指……血落到地上,一滴又一滴。”   “为什么呢?法硰?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穆法硰似乎笑了一下,他的那双异瞳直视着医生,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因为我憎恶她,不由感觉到愤怒,觉得很恶心,已经很多年了,我的记忆不清楚起来,开始逐渐忘却一些东西,可只有她的脸,还有死不瞑目的眼神,我记得很清楚。”   “她跟我说过,要我保护好我所爱之人。”穆法硰笑了:“她明明这样说过,却第一个死了,已经死了,却日日夜夜的折磨着我,既不肯叫我和她一起死去,也不肯叫我好好活着。”   “我说了。”穆法硰沉着,缓慢道:“我想活过今年冬天,再不开枪,我就会永远这样沉睡下去。”   “你爱着你的母亲。”心理医生摘下眼镜,缓缓叹气:“孩子要想成熟起来,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反抗父母,你明白吗?”   穆法硰没有看他,只是笑了:“我身处在塔尔塔罗斯,阿弗洛狄忒会带走我的灵魂,他的那双手,会亲自处决我。”   心理医生只觉得自己的头发又秃了一半,他想开口,陆远却敲了敲门,走进来把粥递给穆法硰:“吃一点吧。”   穆法硰接过勺子,看了看他,然后小口吃了起来。   “今天又有些阴天,但是昨天是晴天哦。”陆远笑了笑。   穆法硰没有回答。   “我们出来聊两句,可以吗?”心理医生问陆远。   陆远看了一眼穆法硰,笑了笑:“好的。”   他跟着心理医生出去,心理医生愁眉不展:“他的状态很糟糕,比以前更糟糕了。”   陆远没有回答,因为不知道要说什么。   “虽然他有了想活下去的欲望。”心理医生郑重道:“但也只是暂时的,您可以明白我的意思吗?”   陆远轻轻眨了眨眼睛,掩饰他的疲惫:“大概。”   “穆法硰的偏执太严重了。”心理医生无奈道:“他和他母亲的关系,变得像一团毛线一样,他失去他母亲的原由程从来不肯和我说,但是他从小跟着他母亲生活,他母亲是他的精神支柱,他母亲死后,穆法硰的精神就已经崩溃了,您了解吗?”   陆远的血液忽而沸腾忽而冰凉:“您继续说吧。”   “您一定要陪在他身边,他不是第一次陷入昏厥了,这才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什么?”陆远牙齿打颤,却笑了笑:“什么想法?”   “他很悲观。”心理医生慢慢道,似乎怕陆远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一样:“他的精神在和身体对抗,精神想要逃避现实,再也不醒过来。”   陆远只能点点头,抿了一下干涩的嘴唇:“没有什么办法吗?”   “您一定要陪在他身边,最好能避免一切的刺激源。”   陆远只能报以苦笑,一切的刺激源?   “不用了。”穆法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门口,他手里有一把枪,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拿出来的。   对准了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吓到腿软,陆远吃惊也有些慌乱。   “你让他感觉到为难了。”穆法硰举着那把黑色的手枪,对准着他的医生:“你该离开了。”   医生慌乱点头,立马逃跑了。   穆法硰把枪对准自己的脑袋,忽然问陆远:“我让你感觉到难过了吗?” 第49章 我是你的爱人   宁卿卿第一次对穆法硰这个人产生印象,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   他被形容的如同一个冷酷的杀手,没有丝毫感情,他冷漠得像冷血动物。   可当她见到他,却怦然心动。   他如此俊朗,良好的教养和不俗的谈吐,即使是眼上的伤疤都使他更加有魅力。   他一身黑色西装,戴着白色手套,显得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的眼神很令人心动,既绝情残忍又像孩子一般纯真,像是不知道自己下一秒会做出什么来一样。   他确实很有资本,引人飞蛾扑火。   宁卿卿露出得体的笑,同时势在必得,她也确实得到了他。   他比一般的男人,更加令女人疯狂,因为他像个孩子。   宁卿卿爱上了他,义无反顾的,像每一个沉浸热恋中的女人一样,无法思考。   只是穆法硰实在太奇怪了,宁卿卿那时候才理解,精神病的含义。   他偏执得吓人,拒绝吃饭,拒绝睡觉,一个人坐在窗边,一坐一晚上,一句话都不说。   宁卿卿崩溃了,她觉得她爱的那个人变了,不再令人着迷,变得和大街上疯言疯语的神经病一样,令人厌恶。   她烦厌他,一方面对他弃之如敝屣,一方面紧紧拥抱他,不允许他离开自己半步。   穆法硰对此只是沉默,他总是把自己关起来,关到一个昏暗的小屋子里,画他的油画。   宁卿卿有一次实在受不了了,她把那间屋子的门砸开,映入眼帘的全是画像。   一个有着金色鬈发的女人,美丽得如同刚刚盛开的百合一般,娇嫩而又娇艳,同时纯洁。   她疯了一般撕扯着穆法硰:“她是谁?!她是谁?!!”   穆法硰的神情忽然变得很冷漠,他饱含爱意的抚摸画像,同时对宁卿卿道:“不是你,那个人不是你。”   “什么不是我?!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神经病!!”她用了最恶毒的话语侮辱他。   可他一动不动,拿起了手边的颜料刀,面无表情的戳进了宁卿卿的胳膊里。   看着鲜血流出,女人的惨叫。   穆法硰笑出声,眼里冷漠无情,他问她:“痛吗?”   宁卿卿因为失血过多,而晕死过去。   她想,这个男人真的是恶魔。   过了几天,穆法硰的手下泠青来跟她解释,解释穆法硰有精神分裂……   宁卿卿一个字都不想听,只是淡淡问:“他人呢?”   泠青的神情变得很古怪,没有回答。   他们再次见面是在一个月后,宁卿卿等着穆法硰的道歉,可穆法硰只是看着她:“我要结婚了。”   “什么?!”   “我有一个儿子,今年七岁。”穆法硰喃喃自语:“他七岁,应该有父母的。”   穆法硰从来没有对宁卿卿做过什么,即使是亲吻也不曾拥有,她原本以为是因为他腼腆。   没想到,他已经有了一个七岁的儿子!!   “你这个疯子……”宁卿卿双眼失神,忽然又道:“你可以把孩子接过来,但他的母亲,你不许再见。”   穆法硰忽然笑了,看起来很幸福:“你不懂吗?我要结婚了,那个人不是你,他叫陆远。”   宁卿卿仿佛被他捅了一刀,忽而明白了他那天所说的不是你,是什么意思。   “你难道不曾爱过我吗?”她问。   “爱?”穆法硰微微侧头,用天真的语气道:“我会爱陆远的,因为他是母亲,而我是父亲。”   “疯子……”   宁卿卿忽而笑了,她露出恶毒的神情:“那个叫陆远的人,永远不会爱你,你永远会一个人,没有人肯爱你的,穆法硰。”   穆法硰似乎停顿了一下,显得有点落寞:“是吗……”   就是这样,就是这种可恶的神情,让人上钩。   宁卿卿恨他,恨不得他千疮百孔没有人肯要他,可还真有这么一个叫陆远的人温柔细心的对他。   陆远,我等着你和我一样,被折磨得支离破碎的那一天。   那样,我做梦都会笑醒的。   她这样想着,离开厨房。   “我让你感觉到难过了吗?”穆法硰问他,同时用枪对准着自己。   陆远的手在颤抖,他回答:“你让我心痛,宝贝,把枪放下,抱抱我好吗?我现在很需要你抱抱我。”   穆法硰看着他,似乎在理解他的话,随后他问:“你不想要我去死吗?我为你死,好不好?”   他笑了,像恶魔中的恶魔。   “如果你死去,我会心痛致死。”陆远忽然平静下来,他依然温柔而且冷静:“把枪放下,否则你先打死我,我绝不想独活,你不明白这对于我是多么残忍的事。”   “你爱我吗?”穆法硰问他:“快回答我呀?”   “我爱你,胜过一切。”   穆法硰得到回答,把枪递到陆远手里,笑出声,眼里都是欣喜的光:“是啊,是啊,你爱我。”   陆远把枪扔掉,紧紧抱住他:“怎么了?宝贝?你怎么了?”   “我很冷。”穆法硰的声音忽而又变得平静无波,他缓慢道:“我很冷,我真的很冷。”   陆远把大衣脱下给他盖到身上,“我们回屋去。”   他们躺在那张小床上,穆法硰被陆远搂进怀里。   他忽而失声痛苦,像个无助的孩子。   他哭得陆远心如刀绞,可穆法硰心里却只有寒霜,他如此冷静,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哭?   哭的人,不是他。   他的灵魂和身体被斧子劈开了,他如此冷静,可他的身体却在哭。   为什么要哭呢?可怜虫。他在心里想着,哭有什么用呢?   哭的话,就什么也保护不了了。   如同教堂里的那个女人,她浑身赤|裸,胸口上插着一把刀……   那个女人是谁来着?他有点愉悦,忽然想起来。   对,那个女人,惨死的女人,死不瞑目的女人,是我的母亲。   那现在怀抱这么温暖的人是谁呢?谁在抱着他?   “你是谁?”穆法硰抬头,问这个温和的男人:“你是我的父亲吗?”   长得俊秀的男人怔愣一瞬,哭笑不得,但他很温柔,他回答:   “我是你的爱人。” 第50章 我是你的小甜心~派   夜晚足够柔和,才能疗以寂寞。   “睡吧,明天会是晴天。”陆远抚摸了他的头发,声音轻柔:“我查了天气预报,所以不用担心。”   穆法硰没有回答,说不好是不在意还是不愿意开口,他像一只幼年的鹿,此刻已经精疲力尽,只有新鲜绿油油的灌木是他的抚慰,枕着月光睡去,是上天对他最大的仁慈。   “我想喝茶。”他突然道。   陆远不禁苦笑片刻,问他:“真的?”   他点点头。   “你不想睡吗?”陆远柔声问他。   “还不想。”他回答。   陆远也不算困倦,只是喝了茶恐怕会更精神:“你啊……”他唯有轻声叹息,随后起身穿上了一件白色毛衣:“要开灯吗?”   “别开。”   “……”陆远蹙眉,随后像是无奈似的笑出声:“太任性了,你真的是在给我添麻烦。”   他不肯回应,只望着窗外,银色的月光朦胧而静谧,照在远处的沙滩上,有点淡淡的紫色,一切都如此美丽。   “月色正好。”穆法硰淡淡道,他的嗓音有些许沙哑:“开灯,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陆远只是笑了一下:“要吃巧克力蛋糕吗?很好吃哦。”   穆法硰坐起身来,穿上拖鞋下了床,从背后拥抱住陆远,他比陆远高出许多,能把下巴枕在陆远的脑袋上。   “请不要开灯。”他声音淡淡,有一丝恳求。   “好的。”陆远回答,拍了拍他的手背,随后问他:“为什么不要开灯呢?”   “如果看清楚你的脸,我想我一定会流泪,现在的我还不行,还不能看着你。”   陆远揉了揉他的头发:“流泪,为什么会流泪呢?”   “因为,你是来迎接我的人啊。”他说。   陆远只觉得今晚的月光,凄凉而冷漠,如同他的声音,不肯被感化。   “喝茶吧。”陆远道:“茶已经好了。”   他们两个人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的喝完了一杯茶,红茶的香味很好闻,陆远的手却冰凉。   他看着穆法硰吃巧克力蛋糕,只吃了一口就皱眉,不想再吃。   陆远笑了笑:“真是小孩子脾气啊,不喜欢吃吗?”   面前的人点点头,只小口啜着茶水。   “明天,有什么想吃的吗?”   本以为不会得到回答,但他轻声说,仿佛是梦里的声音,太过轻柔,只是音色低沉:“派。”   “派?”陆远笑了一下,双手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我理解成馅饼可以吗?甜的还是咸的?”   “咸。”   “牛肉还是猪肉?”   “牛肉。”   “你还真是一问一答。”陆远笑出声,伸手揉揉他的头:“感谢的亲吻呢?”   穆法硰缓慢的眨了下眼,忽然起身上床把被子也盖好,像是告诉陆远他已经睡着了。   陆远笑出声:“这也太过分了。”   他起身把茶杯都收拾好,走到穆法硰身边,在他唇上落下一吻:“我爱你。”   穆法硰愣了一会,用被子蒙住头。   陆远笑出声,隔着被子拍了拍他:“你吃了甜的东西,去刷牙。”   他不肯动作,陆远笑了笑:“快点,“小姑娘”。”   陆远本以为今天睡不着了,明明喝了一杯茶,结果却睡得很香,很踏实,睡梦中有人偷偷亲了他的嘴唇,而陆远一无所知。   “晚安。”那个人说。   陆远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脑袋有些昏沉,穆法硰还在睡,他睡着的时候很乖,像是没有任何忧愁一样。   陆远换好衣服,写了一张便条给他,告诉他自己去了厨房。   他准备做穆法硰想吃的那个派,但他从来都没做过,于是请问了陆家专门做西餐的厨师。   “妈咪。”穆铮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眼底下一圈乌青。   “怎么了?”陆远温柔问他。   “我饿了。”   “你想吃什么?”陆远蹲下来,亲亲他的额头。   穆铮看起来有些高兴:“汉堡肉,妈妈以前经常给我做的。”   陆远稍稍有些震惊,随后眨了眨眼睛:“要放小西红柿和烤土豆吗?”   “当然啦。”穆铮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妈咪不是一直这么做的吗?”   陆远好笑的揉揉他的头,止住心里的诧异,他只是没有想到原主竟然会做汉堡肉。   他以前在舅舅家里,每次孩子们都乖乖听话时,舅舅就会给他们做汉堡肉,用牛肉馅摊成一个饼,放上黑胡椒酱,旁边的配菜一定会是小西红柿和烤土豆。   明明……这个做法,是陆远才知道的。   陆远有些头晕,但吸了一口气,还是蒸了米饭,先给穆铮做好了汉堡肉。   然后才给穆法硰做了派,他第一次做这个,虽然有人指导,但还是稍感费力,穆法硰这个人疑心太重,又很挑剔,不是陆远亲手给他做,他是不肯吃的,宁愿去打两针葡萄糖都不肯好好吃饭的怪人。   “宝贝。”陆远笑着问他:“今天做的汉堡肉,和妈咪以前做的比起来,哪个好吃?”   “妈咪好奇怪哦。”穆铮吃得很香,嘴角上还残留着黑胡椒酱:“明明是一个味道。”   陆远笑了一下,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臂,随后道:“我见爸爸,你跟我一起来吗?”   穆铮犹疑,但罕见的点点头,把剩下的两口汉堡肉吃完,拉住陆远的手:“我也能吃这个派吗?”   “可以呀。”陆远揉了揉他的头:“因为做了很多。”   穆铮开心的点点头,见到坐在沙发上的穆法硰,小声道:“爸爸……”   穆法硰看了他一眼,冷淡的点了一下头。   “在看什么?”陆远看他拿着ipad。   这是比较稀有的事,因为穆法硰平时连手机都不会看,估计是因为工作上的事。   “我们该回去了。”穆法硰冷漠道。   “知道了……”陆远笑了笑,心里却在想如何跟老太太告别。   穆法硰接过刀叉,小口的吃起来,他用餐具的感觉给人十分得体,绅士。   “好吃吗?”陆远看他吃东西,有点开心起来,问他。   穆法硰的神情很冷,只是安静的吃东西,却一盘子都吃完了。   那就是好吃了,陆远心想。 第51章 蜘蛛和网   海鸥展翅滑过地平线,天气越来越冷了,已经没有孩童在海边玩耍了。   “我以前和卿卿也说过,比起战衾,更加要远离的人是穆法硰。”简柠把一瓶碳酸饮料递给陆远。   陆远笑了一下,没有作答,只是拧开瓶盖又关上,然后再次打开,听着呲得一声……独属于碳酸饮料的声音。   因为穆法硰想要回去了,陆远便来同老太太告别,他们在岱岛的时间也很长了,不说穆法硰那边,陆远的经纪人也一直在催他:“哥能理解你,毕竟是亲人,可是……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下去啊,你回不来参加不了发布会,连带着简柠都回不去,导演这边给了我很大的压力啊……”   陆远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因为陆瑤的葬礼,宁家简家都来了,但陆远那时分身乏术,陆瑤去世了穆法硰又生病了。   他像只钻进泥里的泥鳅,怎么挣扎打滚,都只是满身污秽,最后死在温暖的河流里,腐臭糜烂。   一个接着一个的重创,叫陆远也有些麻木了。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因为他坚信自己可以挺过去,为了爱的人,必须要表现得更加温柔宽容。   他去见了老太太,老太太变得更老了,头发变得干枯没有光亮,手掌的皮肤是如此粗糙。   “走吧。”老太太慈爱的摸了摸陆远的头发,亲吻了他的额头。   陆远笑着又和老太太说了些贴心的话,老太太像是变了一个人,她变得柔软,不再有骄傲和矜持,变得和所有的老妇人一样,软弱而无力。   陆瑤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临走之前,老太太对陆远笑了笑,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她说:“阿远,别怕。”   陆远看着她,忽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没了,他突然很想跪在她面前,痛苦一场,哭诉自己的苦痛与难过,他的无力与无能。   可他没有,他只是站在那,笑了笑:“……知道了。”   “别怕,阿远。”老太太柔声对他说,眼里满是爱怜:“有时候扛一扛,咬咬牙就都过去了,退一步,躲一步,反而会忘了自己是谁。”   “别怕,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远笑了笑,回答:“我明白了。”   老太太笑着点点头:“这才对,这才对。”   然后挥挥手:“走吧,走吧。”   陆远笑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去,他不能犹豫,不能软弱,他握紧拳头,死命压抑住内心的焦虑慌张。   他头脑发懵,一步一步往回走着,他像喝得酩酊大醉的浪人,找不到回家的路,又像是浑身僵硬的僵尸,已经没了思考的能力。   “陆远?”有人拉住他的手腕,陆远回头,笑着对简柠道:“好久不见……”   “你怎么哭了?”简柠有些慌乱,拿出兜里的纸巾替他擦起眼泪:“你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吗?”   陆远眨眨眼,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手指上的水渍,才笑出声:“啊,只是眼睛有点痛而已,没有关系的。”   简柠皱眉,很明显是不相信他所言,他握住陆远的手,拉着他往海边走,用兜里的硬币买了一瓶可乐,递给他:   “我以前和卿卿也说过,比起战衾,更加要远离的人是穆法硰。”   陆远觉得有些好笑,可更多的是疲倦,他坐在沙滩上,用手指揉捏着沙粒:“你这副表情,真是和我第一次见你时差太多了。”   简柠没有回答,神情更加阴暗,不再是那个爽朗的阳光少年会露出的表情:“那你第一次见我,我是什么样的?”   “不够聪明,傻乎乎的,像是会吃水果味冰棒的那种人。”   简柠笑了一下,坐在他身边,忽然把陆远抱进怀里:“我确实会吃水果冰棒。”   “可是你身上的味道,却是朗姆酒的,你喝了朗姆酒?”陆远笑了一下,只是把他推开,像是并不在意那个拥抱。   简柠神情暗了暗:“我也是个alpha,陆远。”   “我知道啊。”陆远笑着跟他道:“你不是喜欢宁卿卿吗?你是不是哪里有问题?专门喜欢别人的女朋友?”   陆远调笑他,却显得他自己十分具有挑逗性:“给人戴绿帽是你爱好吗?”   简柠笑出声,又变成那个单纯小奶狗,男三号。   “不是的呀。”简柠笑着跟他道:“我只喜欢有魅力的人。”   陆远微抬下巴,笑出声,很显然是在讽刺他。   “离开他,不好吗?”简柠诚恳的和他道:“他让你受伤不是吗?”   “越是使人痛苦,越是没有办法放手。”陆远把被风吹乱的头发用手压住,他看他,露出修长的脖颈,像一只高贵的天鹅,睨视他:“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痛苦令人上瘾。”   陆远看他似乎吓到了,不由笑出声:“你是傻瓜吗?我在逗你啊。”   简柠握住他的手,虔诚的吻了吻他的手背,像是在祷告:“离开他吧,他是病态的,他不懂什么是爱,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伪装出来的,卿卿那个时候不肯信我,我跟她说过:穆法硰并不爱你。”   陆远眨了眨眼,笑了:“那他爱我吗?”   简柠犹豫了。   陆远笑出声,把那瓶没有喝过的碳酸饮料扔进他怀里,然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要回去了,我还是准时一点比较好,他今天也许会弹肖邦的曲子,错过什么都不能错过肖邦,不是吗?”   简柠没有说话,风吹过他的外套。   陆远走出好远,听到简柠大喊:“我喜欢你啊!”   简柠没有得到回应,陆远甚至不曾停下脚步,只是竖了个中指给他。   残忍,而又迷人。   简柠为他所着迷,从一起拍戏的时候,就被他吸引,陆远身上有一种颓废的感觉,像是把生命点燃一般的活着。   他从没有喜欢过宁卿卿,宁卿卿就是和他关系好的姐姐而已,他关心她,却并不爱慕。   所有人都以为他喜欢她。   简柠从没有解释过,因为没有必要,如果他解释,恐怕会伤害到宁卿卿那骄傲的自尊心。   他确实喜欢上了一个人,二十年来头一个,却是别人的妻子。   有什么比喜欢上别人的妻子更悲伤的事呢,更何况那个所谓的丈夫还对陆远不够好。   他只能给他,罪恶和折磨罢了。   陆远是一只蝴蝶,他现在身在网里,那只蜘蛛,早晚会吞噬了他。 第52章 没关系   他漫步走回去,很悠闲,又颇感觉无拘无束,自在得很,往远处看只有大朵大朵的白云在点缀着空中。   他兜里还有十块钱,是纸币。   他没有回去,显然也并不是多在乎肖邦的钢琴曲,只是一种托辞,想远离那个信口开河的家伙而已。   进了超市,他没有什么特别想买的东西,但挑挑拣拣了很久,盯着标签数了半天商品到底是多少钱,是五百元而不是五块钱。   年轻俊秀的人为这一点而感觉到开心,他笑出声,丝毫不因超市的销售人员的眼光而不自在。   那家伙真是讨厌透了……估计对方会这么想,什么也不买,明明是个穷光蛋,却把自己当成最尊贵的客人,反复挑剔。   年轻男人还真的买了东西,他买了一盒泡面,一袋辣条。   “七块五。”超市的服务员说,语气淡淡的。   男人丝毫不在意的把兜里仅有的十块钱递给她。   出了超市,陆远笑出声,他像个无礼的混蛋,为给别人添麻烦而感到快乐。   他从塑料袋里拿出那包辣条,用嘴撕开,慢条斯理地吃起来,他仿佛是在上流餐厅享用一块昂贵的牛排。   此刻应该有香槟,陆远心想。   海浪的声音传来,陆远却毫不在意,不想再听海浪的声音了,他这样想着,边吃辣条边回了自己的屋子。   他把手轻放到门把手上,没有开门,那个人|弹起了钢琴,钢琴据说是在这边现买的,还真是奢侈啊。   陆远笑了笑,把门打开。   穆法硰穿着卡其色的毛衣,能看见他的手指正放在钢琴上,弹出美妙的声音。   他的手指很漂亮,尤其是在弹钢琴的时候,像加了糖霜的奶油饼干,让人想亲吻他的指尖。   指甲也很好看呢,有点粉色,淡淡的像是玫瑰的花瓣……   穆法硰闻到了辣条的味道,就没有再弹,他停下来看陆远,似乎有点不能理解,他手中的食物是什么。   “辣条?知道吗?”陆远走过去,用手指轻轻摸他的脸,像是在和他调情。   穆法硰很冷漠,神情也淡淡的,只是摇了摇头。   “尝尝看?”陆远轻声哄诱。   “……”他沉默,蹙眉,慢慢地咬了一小块辣条,随后五官拧在一起,似乎不习惯这个味道。   陆远把吃了一半的辣条放在他那昂贵的钢琴上,然后把穆法硰砰得一声按在地上。   穆法硰不由从椅子上栽下来,他似乎摔到了头,但并不在意,他依旧冷淡,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陆远在吻他。   他把他按在地上,不让他动弹一步,从上往下的俯视他,带着男人特有的侵略性。   他把穆法硰那件卡其色的毛衣扒掉了,开始吻他。   穆法硰慢慢地眨了一下眼,他的神情显得有些苍白,呼吸却逐渐加重,然后问他:“我可以吻你吗?”   “不行。”陆远双手掐住他的脖颈,笑着看他,很野蛮很冷酷,也很邪性,他慢条斯理道:“你不许动。”   穆法硰在这方面出乎意料的绅士,他没有动,任由那个人恶劣的“折磨”他。   最终,陆远的语气突然又温柔起来,变得爱怜,趴在他的胸膛上,像他示弱:“对我温柔一点,好吗?”   穆法硰知道这是允许他动了,他没有回答,而是抱起了陆远,让他坐在钢琴上。   一切结束后,陆远很累同时很饿,他给自己买的泡面起到了作用,他拖着疲倦的身体去泡面。   穆法硰没有阻止,而是一直在看他的腿。   “不行,我得订个餐。”陆远闻到泡面的味道反而有点反胃,看了一眼时间,庆幸道:“还好刚五点。”他说着拿起房间的座机,然后问穆法硰:“你吃什么?”   他挑眉,又说了一句:“你最好吃点什么。”   听他这样说,穆法硰没有表情变化,只是点点头:“都好。”   陆远按下号码,果断的点菜:“一份红烧肉,要肥一点的,酸汤肥牛,蒸桂鱼,牛油果龙虾沙律,两份米饭大碗。”   陆远轻笑着摇摇头,把电话挂上,像撒娇似的跟穆法硰说:“我真的快饿死了。”   穆法硰看他,没有回答。   陆远便躺在床上,来回打滚:“我好饿呀,好饿呀……”   穆法硰走过去,坐到他旁边,用手轻轻捏住他的后脖颈,陆远发出一声轻哼,随后笑出声。   穆法硰俯身,似乎有点疑惑,有点犹豫,但还是亲了亲他的脸:“再等一等。”   陆远对他学会安慰人这件事感到惊奇,又觉得有点开心,他笑出声:“好的。”   过了一会菜来了,陆远盘腿坐在床上,看穆法硰把小桌板支起来,把菜一个个放上去。   房间开了灯,屋子里还残留着暧昧的气息,我们宛如一对甜蜜的情侣,来度蜜月。   陆远被这种想法逗笑了,他笑出声,开使吃饭,他夹了一块红烧肉,幸福地眯眼:“真好吃。”   陆远就着红烧肉的汤汁吃米饭,又夹了一大块桂鱼,几乎一个人把一份酸汤肥牛吃了干净。   穆法硰安静地看着他,没有人发现,他那双时常阴鸷的双眼此刻变得柔软而温和起来,像是在看自己的幼崽。   他夹了一块鱼肚子上的肉,把刺都挑干净,放进陆远碗里。   看着他狼吞虎咽的说了声谢谢,不由微微勾唇,但他自己并未注意到他的心正在变得柔软。   陆远把红烧肉吃得还剩四五块,一条桂鱼好吃的部分都进了他的碗里,酸汤肥牛吃得干干净净。   只有牛油果龙虾沙律,他没有动,他只是还记得,对面的那个男人喜欢吃的东西。   但出乎意料,穆法硰没有吃那道菜,而是把陆远剩下的那半碗饭吃掉了,就着那几块红烧肉,和一条几乎只剩下鱼刺的鱼。   陆远脸都红了,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小声道:“那不是还有一碗没动过的米饭。”   “不想吃。”男人依然简洁的回答,神情也很冷漠,却把陆远剩下的半碗饭吃得干干净净。   “你这样,搞得好像我欺负你一样。”陆远说。   穆法硰看了他一眼,把筷子放下,回答:   “没关系。” 第53章 光头少年宁知白   他的便宜大侄子来找他告别,陆润知看他,忽然想起陈年往事来。   陆远刚成年,老太太有意叫他继承家业,先不说陆瑤的态度,陆润知觉得陆远应该是愿意的。   结果,这么个温顺小绵羊,笑了笑,一口回绝老太太:“不呢,我等着嫁人呢。”   老太太目瞪口呆,什么大家闺秀的礼仪态度都忘了,双手插腰与一般泼妇骂街没什么两样,气到头了,顺手拿起拖鞋摔陆远。   陆远依然含笑,还是那只服服帖帖的小咩羊。   所以到最后继承家业的事反而落到了陆润知头上。   陆润知几经琢磨,总觉得他这大侄子的羊毛还真不如看起来那样好薅。   只是时过境迁,陆润知对陆远身上的羊毛没了兴趣,更懒得招惹穆法硰那么个硬骨头。   于是假模假样的扮演起好叔叔来,把这只小羊送走了。   陆润知觉得自己可能有双重人格,对陆远的感情太过复杂,毕竟这要是放在古代来说,陆远才是正了八经的太子爷。   可是这个太子爷不务正业,一心给自己攒嫁妆,盖红盖头,把自己送入洞房。   这事还真是奇怪了,还有人能待见穆法硰这种神经病?!   他百思不得其解,他的手下普佐闻言,看了看他:“您是不是对自己太自信了?”   陆润知摸下巴:“怎么了?”   “说别人神经病,怎么对得起您!”   陆润知沉默片刻,气笑了:“你给我滚蛋!”   他们这两天出了岱岛,主要靠着他们家那只可爱的小羊搭上了穆家的线,所以陆润知觉得天赐良机,应该玩一笔大的,他立志要把宁家吞并,整垮。   多么伟大的志向啊,陆润知在心里赞美自己。   到了晚上,陆润知还沉浸在他要搞事情的愉悦里,硬生生把自己搞出了失眠,于是他开始拿出手机玩对对碰。   讲实话,这个游戏把陆润知搞得很智障,因为他就没通过关过。   他觉得他才是老大,凭什么非要对在一起才能碰,那剩下的那些可怜的水果怎么办?根本就碰不到一起去嘛!   为什么香蕉和葡萄不能在一起,非得葡萄和葡萄,香蕉和香蕉?   哼,我可不吃迂腐理论那一套。   骄傲如他,所以一直卡在第一关,不怪他,只能说游戏太垃圾。   这时有人敲门,陆润知就去开门,一开门,是个小和尚。   这年头怎么了?连我佛家清净都不肯放过吗?陆润知在心里呐喊。   小和尚长得好看,有多好看呢,就是你一看他,就想和他搞一搞,管他是和尚还是就纯粹是个光头呢。   小和尚进门来了,他看陆润知,把陆润知看得一愣一愣得,因为他感觉,小和尚好像很早以前就见过他了。   小和尚表情让人看着说不出的难受,陆润知以为他下一秒就要说:“好久不见。”   结果小和尚看他一眼,笑得那叫一个好看,他说:“我看上你了,我给你生一堆崽子怎么样,各个都嗷嗷待哺。”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开放了吗?   但是美色当前,不能放肆,放肆了就容易闯下大祸。   可陆润知是个男人,是个alpha,他管你那些!做梦去吧!   他就是放肆,他就是无所畏惧,管他天王老子呢,先睡了再说。   由此可见普佐那句话真的没参私心,若说疯,谁也比不过陆润知。   要是穆法硰遇到同样的事,只会冷着一张脸,拿着他的枪,一枪毙了面前的美人。   可是陆润知把那个小omega按在床上,不光吃干抹净还标记了他。   陆润知面前的少年是个大白兔奶糖,把那皮一剥就是一粒白胖胖的糖,他把他含在舌尖,直到融化。   “你是和尚?”完事之后陆润知问他。   光头少年吸了吸鼻子,笑了:“以前是。”   “哦,那什么时候不是了?”他问。   “今天下午。”   “……”陆润知笑出声:“那你可是够刺激的。”   少年眨了眨眼:“我不信佛,每天念经打坐其实都在想怎么杀人放火。”   陆润知有点吃惊,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比他还浑得。   “我师傅说,我心中有爱,只是我不肯承认。”   “哦,那你怎么想?”   “我想了想,还真是如此,于是我吃了红烧大肘子,犯了戒。”少年笑出声,更显得面色如芙蓉般美丽:“觉得真他|妈快乐。”   “佛说不能做的事有很多,但主要还是贪嗔痴,现在好了,我都做了。”少年哈哈大笑,顽劣得很。   “我还和人睡了觉。”少年笑出声,看着陆润知:“不光睡这一次,还要再睡九百九十九次呢。”   陆润知忽然觉得美色当前不能放肆这句话是对的,天王老子也还是要怕一怕的。   “我还要生一窝的崽。”少年又坐到陆润知身上,把陆润知几乎吞了进去。   他笑着看着陆润知,道:“给你生,给你生四个,教他们打麻将,永远不缺人。”   陆润知想了想,回答:“你会玩对对碰不?”   “会啊,我可牛了。”   “我们来一局,你赢了我就让你给我生崽,怎么样?”   “好啊,到时候你可别哭。”少年笑出洁白的牙齿,一副狡黠的样子。   不出所料,陆润知输了。   少年把陆润知的手机随手扔出去砸到墙上,他哈哈大笑,有点意味深长:“这四个崽,是你欠我的。”   陆润知看着自己的手机被残忍的摔成渣渣,却笑了:“好啊,算我欠你的。”   “你不问问我叫什么名字?”少年坏笑道。   “你可能是不太了解行情,毕竟你才刚同人睡觉,但我不同,我和很多人都睡过,名字就没必要说了,反正都是萍水相逢。”   少年继续笑,他并不在意,只是道:“你个王八蛋,不过没有关系,你总该让你的崽子知道他未来的父亲叫什么名字吧。”   陆润知含笑,点头,在少年眼里,他一直都没变过,陆润知道:“我姓陆,叫陆润知。”   少年笑出声,对他道:“你听好,我姓宁,叫宁知白!你可不许忘。”   “还有,你叫我小白就好。” 第54章 赤裸的婴孩   “不吧。”陆润知赤条条的去洗澡,没羞没臊道:“我这个人记性很差的,怕是记不住的。”   “怎么呢?”宁知白并不生气,只是坦然大笑,颇有江湖人士的豪爽。   “我这个人很烂的。”陆润知洗澡,洗得满头泡泡,他说:“我身边的人很多,omega有,beta也不少,但我一个都记不住名字。”   宁知白继续笑,有点没心没肺的架势。   “但好在他们都很喜欢钱,比起我更喜欢我的钱,还真是阿弥陀佛了。”   宁知白笑出声,忽然蹦下床,跑到浴室,搂住他的脖子,一副狡黠的样子:“再来一次?”   陆润知笑了笑,一副道德高尚的模样:“不了吧。”   “为什么呢?”   “我觉得你没有那么喜欢钱。”   “何以见得?”   “因为你是个傻缺,一上来就跟陌生alpha要生崽的傻缺。”   宁知白闻言哈哈大笑,只道:“玩不起?”   “笑话。”陆润知轻笑,握着他的手腕把他翻过去:“我吧,是个烂人哦,所以没有玩不起这一说。”   “没关系……”宁知白咯咯得笑:“我长得这么好看,你不吃亏。”   第二天早上,宁知白穿着酒店的浴袍就开门要走。   “不留个联系电话?”陆润知躺在床上问他。   宁知白笑:“才不呢,你记住我的名字了?”   “小……什么来着?”   “小白。”宁知白哈哈大笑:“不用担心,我想做的时候,会随时找到你的。”   “这么一看,好像我比较吃亏。”陆润知懒洋洋的说。   宁知白穿着酒店的白色浴袍,露出胸腔,只是笑:“下次再见啦。”   “再见。”   宁知白关上门,坦荡的穿着浴袍和拖鞋就走出酒店。   服务人员惊了:“先生?浴袍您是不能带走的。”   宁知白似笑非笑:“601会付钱的,现在,离我远一点。”   服务人员一脸懵,只是身后忽然出现两高壮如熊的黑衣人。   “老大。”黑衣人戴着墨镜,给宁知白点雪茄。   宁知白吸了一口,笑了:“都办妥了。”   “老爷子已经“请”过来了。”   宁知白高兴得点点头:“那太好啦。”他边说边拿着雪茄出酒店,坐进车里。   普佐透过窗户往下看,不由皱眉:“先生,那是宁家的车。”   陆润知吃早饭,喝粥:“嗯?”   “您昨天屋子里的那个,是宁家的人。”   陆润知闻言把报纸卷成一个棒槌,啪得揍上普佐的脑袋,他别有深意,像是在调笑他一样:“你这个人,真的很没趣。”   “什么?”   “我都说了,我记不住一个床伴的名字,他就是七仙女,对我而言区别也只是屁股比较白而已。”   普佐闻言无语了,摇了摇头,却再次往窗户下看。   那个光头小和尚,穿着浴袍抽着雪茄,突然抬头看他……   普佐即使知道那个小和尚根本从酒店的反光玻璃看不到他,也还是突然心惊。   他的目光像一只饿狼,眼睛里都是饥渴与残忍,忽而……他笑了,朝着普佐做了一个飞吻。   普佐学过唇语,他清楚的看见,小和尚说:“下次见。”   普佐顿了顿,给陆润知沏茶,问他:“你不怕他坑你吗?”   “嗯?”陆润知看报纸,闻言哈哈大笑:“怪不得你活到一大把年纪还是只童子鸡。”   看着普佐不知是气红还是羞红的脸,陆润知笑了:“要钱还是要命,看本事喽。”   普佐翻了个白眼,觉得还是不和神经病说话比较好。   车子行驶得很平稳,宁知白抽完了他的雪茄,再次下车时来了一间废弃的车库。   他穿着白色浴袍,像要去夏威夷度假一样,慢条斯理的走进去。   仓库很暗,只有上方橘红色的灯忽忽悠悠得闪着,灰尘呛得人直咳嗽,这种生活环境只有老鼠才喜欢。   宁知白一屁股坐进皮沙发里,看着对面被五花大绑的老人,好心情的问:“怎么样?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老人翻了下眼皮,冷冷一笑:“宁知白……”   “对对,”宁知白挺高兴,笑出声:“就是我,宁知白,但我不喜欢别人这么叫我,你还是叫我小白。”   老人不屑一顾,只是皱眉,显得厌恶:“你究竟……”   “诶呀,别着急嘛。”宁知白很开心,他又点燃了一支雪茄,愉悦道:“我昨天,睡了一个男人。”   老人一副恶心的样子。   宁知白却继续自我满足:“他很棒,我一直想和他搞,嘛……”他感叹:“毕竟我爱他啦。”   “老头子,都说了,你不要着急。”宁知白又重复了一遍:“你放心,宁卿卿那个小女子。”他对着他狞笑:“我一定会,把她大卸八块,叫她尝尝我的苦痛。”   “你在胡说什么……”   “宁家家主,宁老爷子。”宁知白左手玩着枪,把枪一抛一抛的:“都说了不要着急。”   “给你讲个故事好了。”他说:“从前,有一只小耗子,他死了,然后他又活了。”   “砰!”一声枪响,淡淡的白烟从枪口冒出,老人的脑袋上有一个血淋淋的洞口,他依然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宁知白神情很淡,抽着雪茄,看着死去的老人,笑了一下:“所以他重生的第十五天,他决定要和他最爱的男人,睡觉。”   “而第十六天,他要干掉一个,曾经令他生不如死的人。”   宁知白起身,抽出浴袍的绑带,浴袍滑落在地上,他如同刚出生的婴儿一般,站在死去的老人面前。   面无表情道:“你放心,不要着急,宁卿卿,战衾,我会叫他们一个一个下去陪你的。”   “老大。”下属把衣服整齐得叠好放在他面前。   宁知白一件一件穿上,西装革履,脖子上围了一件灰色的羊绒围巾,他笑:“以后,要叫先生了。”   下属把头低得更低,道:“好的,先生。”   宁知白穿着一双黑色皮鞋,大步往前走,头也不回:“把他扔到海里喂鱼。”   “是!”   “真冷啊。”宁知白笑了笑,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眼里一片死寂。 第55章 洋桔梗的心意   见面会已经拖得时间够久了,陆远轻轻捧着咖啡,听着制片人话里有话,没有吭声。   他只是不想思考,陆远不知为何自己还能保持微笑,他顿了顿,喝了口咖啡。   ( ̄y▽ ̄)~*胖橘   “陆远?陆远?”   陆远有些疑惑的抬头,愣了愣,看向主持人。   主持人有些尴尬,又不得不替他圆场:“我们陆老师究竟在想什么呢?我叫了两声都忽略掉了。”   陆远闻言,依然保持着礼貌的笑,他轻微低头,显得很绅士也很温柔,语气有些抱歉:“对不起,我最近总会走神。”   主持人对他俊美的侧脸有些心动,不自觉怜惜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陆远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于是轻轻眨了眨眼,以很缓慢的速度说:“总会想起我的姐姐。”   他不想跟外人说陆瑤的事,不想听见别人对他说节哀,或抱歉的话。   心里好像有个窟窿,无论看不看它,窟窿都是在的,死去的人亦不能复生。   以唠闲话的方式去谈论陆瑤,会叫陆远的胃变得很凉,像在冬天吞了大块大块的冰块,不痛……但很凉,很冷。   主持人笑了笑,显然是不知情陆远姐姐的事的,又问:“戒指是随便戴着玩的吗?”   气氛有点尴尬,主持人觉得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刚想补救。   只听简柠突然道:“他一直喜欢首饰……”   “不。”陆远轻声否决,只是笑了笑,却没对任何一个人露出笑容,他只是笑了笑而已。   无意识的用手指拨弄着无名指上的婚戒,像婴儿吮吸自己的手指一般寻求安全感,他说:“是婚戒,我结婚了。”   主持人诧异一瞬,但这算个新闻,于是紧接着开口:“但是之前从没听到过这样的消息啊,为什么想结束隐婚呢?”   陆远笑出声,摇了摇头:“不是隐婚,只是没人问过。”   又聊了几句,有个女演员有些嘴欠,似是开玩笑的说了一句:“他先生是穆董呢。”   “穆董?”主持人有些懵,显然是不知道这位穆董是谁。   “呵……”陆远无奈的笑了出来。   “怎么了?”主持人好奇。   陆远笑,指向一旁的观众席:“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主持人立马朝向他指的方向看去,alpha不少……但有一位很引人注目,他的神情是在常人脸上看不到的,说是没有表情也不为过,眼神像极了冷血动物,坐在那一动不动。   见面会结束了,陆远起身伸了下懒腰,他感到有些疲倦,最近他很容易疲倦,这真叫人感到烦躁。   他朝穆法硰走过去,观众席上有人惊呼,很兴奋的叫他的名字。   陆远便朝对方笑一笑,然后继续走向穆法硰。   他坐到他旁边,轻声问:“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对方回答。   “呵……”陆远笑出声,眼睛不知道在看向哪里。   “这个给你。”对方递给他一束鲜花。   旁边立马又有人疯狂拍照,喊着:“天哪,甜死了。”   “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陆远觉得有趣,又觉得无奈,现在的小姑娘,总是只能看到表面的东西。   他接过来,抱在怀里,稍稍因笑而眯眼,他嗅了嗅绿色的花朵,其中也有粉色和白色的,显得很纯洁。   “谢谢。”   男人没有回应,只是看他,他的目光总是不加掩饰,不知道该说他孩子心性,还是以他的精神医生的话做为总结:他是偏执型障碍人格。   “说说看这花的花语。”陆远揉捏着花瓣,看了他一眼,又嗅了嗅,笑着问:“应该是洋桔梗,对吗?”   穆法硰点点头,依然直勾勾的看他。   陆远深吸一口气,笑出声:“我猜……”   “真诚不变的爱。”男人说。   “花语吗?”陆远挑眉,又笑:“专程挑来送给我的?”   穆法硰看他,继续点点头,又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你说,你喜欢,会开心。”   陆远笑着亲了亲他:“当然,我喜欢极了,谢谢你。”   “但我猜。”陆远好笑:“这主意是管家的,我前天才听他说进了新的花,想必就是洋桔梗。”   穆法硰一怔,似乎有点懊恼,他目光凝聚在一点,不是生气但看起来又有些恼怒,他下意识得抿唇,随后突然变得没有表情,他看他:“扔了吧。”   陆远看他一眼,回答:“才不要。”   穆法硰的神情变得更怪了。   他们两人回家,陆远坐在车上一阵一阵的犯困,穆法硰坐在他旁边。   说来也奇怪,陆远从没有见穆法硰开过车……车?!   陆远瞬间惊醒,抱歉的像冷清道:“我是骑摩托来的。”   冷清早有预料,闻言道:“您把车钥匙给我就好。”   陆远把钥匙递给他,道:“麻烦了。”   “您客气,夫人。”   似乎是从岱岛回来,冷清就对他的态度变得更严谨了,但也有可能是陆远想多了。   陆远微微叹气……思绪发空,他双眸逐渐变得迷茫,看向窗外,岱岛啊……他想。   这样出神,手里忽然多了一块糖。   陆远奇怪,发现手里的是块巧克力,他看向旁边装死的穆法硰:“干什么?”   穆法硰冷峻,眼里空无一物,冷漠得一字一句道:“吃。”   陆远舔了下嘴唇,忽然想起了助理所言,又气又笑:“不是所有omega都喜欢甜食的。”   穆法硰顿了一下,像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陆远看着手里进口的巧克力,捏了捏包装皮,问他:“你这是跟谁学的?”   穆法硰转头看他,慢慢道:“别问,你让我很闹心,我讨厌让我闹心的东西。”   陆远笑着点点头:“好吧好吧。”   穆法硰见他不说话,又塞给他一块。   一块不行……就两块。   陆远握在手心里,用手指轻轻摩挲,然后揣进上衣的口袋里。   他转头,摸了摸穆法硰的头:“我是谁?”   穆法硰的神情未变,冷淡道:“你脑子也有病了吗?”   “应该没有,只是问问,回答不就好了。”   “陆远。”他说,然后拿出上衣夹着的签字笔,神情狠戾想要写在陆远手上……可他又顿了顿,最终写在自己手上。   他下手很重,把皮肤刺得有了红印,陆远握住他的手,温声道:“是我不好,别写了。” 第56章 玛利亚   穆法硰写完的最后一笔,是陆远的远字,走之旁拉得极长。   下笔准而狠,笔锋难藏。   他把他的名字印在了自己的手上,那走之旁像一条细小的蛇绕住了穆法硰的手腕,紧紧纠缠着。   陆远发愣,忽然觉得心中很空,又觉得可笑,他不禁捂住脸颊,什么时候他变成这样了?   把火往他最爱的人身上撒?!   穆法硰什么也没有做错,他纯洁如山中百合孑然摇曳,如冷冷月光拂人脸颊。   他是病态的,亦是绝妙的,吸引人的。   陆远爱慕他,却又从心中恐惧失去他。   万事万般皆由,都因他而起。   可是现在都乱了,陆远的心也乱了,陆瑤的死,他失去陆瑤的痛,都让他方寸大乱。   他怕了……他害怕穆法硰和原剧情一样,坐在窗边,被烈火燃成灰烬。   他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看到这个结局,无非难过揪心之日,他不行……   要他现在失去穆法硰……?!   他跳了那么多年的天鹅湖,一遍又一遍,自己已身在其中。   若天鹅失去伴侣,活着的那只绝不肯独活。   这是天鹅与生俱来的忠贞。   是我对你的忠诚,陆远忽然觉得疲惫,又觉得恍然,既想笑又想哭。   穆法硰看他,然后轻轻抱住他,拍了拍他的后背,说:“没事的……没事的……”   陆远笑了:“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穆法硰拍着他的后背,只是说:“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你保护我?”陆远悲从心中来,他似哭一般,笑出了声:“那你肯好好活着吗?”   穆法硰顿了顿,他的手很暖,只是重复:“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我会保护你,你不会有事。”   陆远终究闭上了眼睛,他抱住穆法硰,他的背很宽,陆远抱不住,只能紧紧搂住他的肩,他亲了亲穆法硰的侧脸:“好的,我知道了。”   其实陆远比谁都明白,爱上一个精神失常的人,有多么痛苦,要忍受什么样的磨难,才能继续前行。   我已为你献出我的忠贞,陆远心想:你要是有心,就应该好好对我,好好活着。   “我不管你,想不想活着……”陆远忽然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要是死了,我就同所有认识的人睡,你最恶心这种事了吧……因为你的母亲……”   “你爱她对吧?”陆远疯了一样,对他道:“我和她很像对吧?你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我像她,对不对?”   “那我不像她了,我不温柔了……”陆远自言自语,笑出声:“我也死去……”   这样,你才能把所有目光都转移到我身上吗?   穆法硰的眼神很冷,却露出淡淡的笑,出乎陆远意料,他并未生气并未疯狂,没有打他,也没有骂他。   而是把衣服给陆远系上扣,他用一种爱怜的语气,他很少这样外露情感,很少这样温柔,但他还是说:“你太累了,远远。”   陆远流泪,只是像孩子一样哭,紧紧握住他的手:“别走……别离开我……”   穆法硰简直不像他自己了,他伸出一只手,摸摸他的头,道:“还有,你一点也不像她。”   “我从来没把你当成过我的母亲。”   “你不了解她,她是最美的女人,我曾毫无保留的爱她,因为她是我的母亲。”   “可她不是个好人。”穆法硰只是看着陆远:“你以为你在激怒我吗?”   他靠近他,慢慢道:“我不发病的时候,脑袋是清醒的,我有我自己的责任,情爱于我而言根本不值一提,只要我乐意,我可以有很多的孩子,很多的omega。”   “他们都觉得我是个疯子,我也这样觉得。”穆法硰笑了,摸了摸他的嘴唇,问他:“你觉得我为什么让你留在我身边呢?远远。”   陆远哭啼,他不了解他,这才让他难过,他以为他看到了全部,其实他只看到了冰山一角。   “你应该好好想一想。”穆法硰神情忽然变得冷漠,他像看物品一样的看他,忽然自言自语:“因为我喜欢你的眼神。”   陆远发觉他的手指在无意识的颤抖,才意识到他又犯了病,内心忽然脆弱到不堪一击,他吓坏了,紧紧握紧他的手:“我知道了……知道了……”   “只看我一个人的眼神。”穆法硰笑出声,他似乎真的觉得很有趣:“是的,我要你,陆远。”   他忽然扭头,神情变得诡异:“我不会死,陆远,我要你变成我的,在我身边,在我面前,我会切割你,陆远,我会让你毫无意识,我会让你爱我。”   “我还能怎样爱你呢?”陆远流泪。   “好好待在我身边。”穆法硰捏他的下巴,眼睛上的疤痕异常恐怖,他像是阴影一样,对他说:“你才是我的唯一,宝贝。”   “叫玛利亚见鬼去吧。”他说。   随后他就陷入了昏厥,身体一阵阵的抽搐,陆远吓坏了,一遍一遍的喊他的名字。   泠青和虎子在前座目睹了一切,泠青只是觉得无奈,他不觉得陆远有错,只是大多人都觉得穆法硰是个简单的疯子。   可他不是,他是一个能恣意妄为的疯子,他有实力,有家世,有财力,有普通人仰望的一切。   他能运转着一切,可不是因为他疯,而是他比任何人都狠,都更有决断力。   他是只狼,骨子里有驯服不了的野性。   精神医生又来了,给穆法硰打了一大堆的药,然后坐在陆远旁边,安慰他:“又发生了什么?”   “我说了很难听的话。”陆远沉默着,苦笑两声,拿起手中的热茶喝了一口。   “不用自责。”精神医生笑了笑:“你应该明白,陆远。穆法硰是个精神病人,而且智力很高,他擅长玩弄人心,他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狡猾。”   “我给他看了五年的病。”精神医生自嘲笑笑:“明白了一件事。”   “和他相处,不能较真。”   “我知道你爱他。”精神医生直视着他的双眼,安慰道:“可给你自己多一些的时间,也多给他一些,好吗?” 第57章 以后就只能画你了(前篇完)   复仇者不折镆干,虽有忮心,不怨飘瓦。   ——庄子   天刚亮,远处的云朵染上了橘红瑰丽的色彩,空气里还带着泥土的草腥味。   乌鸦站在枝头,转动着眼珠,看着草场上悠闲的牛,牛用自己的尾巴扫着屁股上的苍蝇,再低头啃食新鲜的草叶。   有一头小黄牛,它怯生生的,眼珠出奇得纯净,纯洁。   陆远蹲在地上,像他招手:“来呀!来呀!别怕!”   它不肯来,只是看着他,试探着停留在原地,踌躇着望着他。   柿子都熟了,黄澄澄,个个都圆乎乎的挂在枝杈上,压得枝杈快要折了一般,痛苦得低垂着。   “啪!……”   陆远吓了一跳,猛然起身回头,他好笑,心想:什么呀?!原来只是柿子掉在地上了。   黄澄澄的柿子成熟了,它掉了,离开了树,砸在地上成了腻乎乎的一摊,像人的脑浆一样,流淌在地面上。   “陆远,去你舅舅家去!”   陆远害怕得往后躲,他辩解:“我不想去,爸爸……别赶我走,让我留在家里,我不想去……”   “啪!”陆远便扇得头偏过去,嘴角流了血。   高大的父亲,低头看他:“去!别再让我说第二遍!”   “我不想离开你,爸爸……”陆远流泪,他试图握住他的手:“别走……别让我走……”   他的父亲看他,抓着他的一只胳膊,把他摔进车里,陆远看不清他的脸,只听到他说:   “我不要你了,听见了吗?别再回来了,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你也没有我这个父亲。”   陆远想要握住那只手,可那只手把他推开,他不想要他。   我还不如做他养的一只牛,陆远到了舅舅家里,他面无表情的坐在原地,想着:我要是一只牛,他就是杀了我,也不会不要我。   “你听说了吗?”他的表妹们窃窃私语:“听说陆远,是他妈出轨生的小孩,他爸爸才不要他。”   “他不是他爸爸,不是亲生的,陆远是野男人生的小孩。”   陆远看他的两个妹妹,说:“我不是,我爸爸会来接我的,一定会来的。”   这是个漩涡,忽暗忽明,闪得他眼睛痛。   “呼!……”陆远几乎窒息,喘了好几口气才醒过来,他睁大了眼睛,看着白凄凄的墙,才反应过来现在还在医院。   他擦去额头上的虚汗,才发现穆法硰已经醒了,正坐着看他。   “怎么了?”穆法硰开口,他的嘴唇干涩,泛着白,又带了点青紫。   陆远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嗯?”   “你睡着了,哭了。”他说。   “我……梦见了小时候的事。”陆远笑着对他道。   穆法硰看他,喝了口温水,然后盯着杯子看了一会,淡淡点头:“梦见了什么?”   “我家……”陆远顿了顿,神情有些不自然,然后笑着说:“以前,养过一些动物,就梦到了这些。”   穆法硰只是点点头,问他:“你喜欢动物。”   “我喜欢……”陆远笑了笑,微微垂眸:“和动物在一起,会很开心。”   “嗯……”穆法硰把杯子放到床头,道:“在郊区,我有个农场,有牛,有马,有羊。”   陆远的眼睛瞬间放光。   “我把它,送给你。”穆法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抚摸他的眼睛:“你可以养你想养的任何东西。”   “我们……能住到那里去吗?”陆远下意识道,随后一哑,笑笑:“我是傻了,郊区很远吧……”   “可以。”穆法硰看着他,道:“比起现在住的地方,去市里,只多花半个小时。”   “真的?”陆远惊喜。   “真的。”穆法硰回答。   “但是没有住的地方吧?”陆远又笑,稍稍感到有些失落。   “有。”穆法硰手指轻轻敲了被子,道:“我把那片地买下来了,盖了别墅。”   陆远开心极了,可是又觉得有些担心:“你不想搬家吧?这样子突然搬家,会让人感觉有点莫名其妙吧?”   “不。”他说:“我决心改变。”   陆远吃惊,双眼瞪大。   “我厌倦了突然的昏厥。”穆法硰看他:“以前,谁对于我来说都一样,我自己都不想活,别人对我而言就更是不值一提了。”   “可是,我想了想。”穆法硰看他:“再活几十年也很好,等你去世,我再死掉,并不赔本。”   陆远一瞬间都懵了,吸了吸鼻子,泪就流出来:“我是不是在做梦?”   “不是。”穆法硰回答:“本身我现在就不能死,还有很多事没做完,本来打算都做完以后就死掉,因为没有活下去的意义。”   “现在不同。”穆法硰看他:“我要你留在我身边,所以等你死去以后我再死。”   陆远才不管他说的那些,只是浑身颤抖,激动的抱住他,亲吻他的脸:“那说好了!你要比我活得久。”   “我在你去世的第二天死掉。”穆法硰回答:“我有一支银色的手枪……”   陆远吻他,把他的嘴堵住,不叫他说。   因为,他知道,原著里那把银色手枪杀掉了穆法硰父亲,亦杀掉了穆法硰自己。   “一切都变了。”穆法硰跟他说:“我要把原来的画室整理一下,我不再画除了你以外的人了。”   陆远当时还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回家以后,穆法硰把里面的画都拿出来,扔在后院的草地上。   画得全是同一个女人,她的名字是:玛利亚,她是穆法硰的母亲。   大火烧掉了她的面容,烧掉了她美丽的眼睛,她美丽的头发。   烧焦的纸卷曲着,成了黑色的灰。   “这样好吗?”陆远轻声问他。   穆法硰牵住他的手:“好的,她跟我说,有一天我会遇见一个更美丽的人,我遇见了,仅此而已。”   他亲吻他的面容,只抱走一副画,画的是一只手,手上虎口有一赤红小痣。   陆远抚摸自己的左手上的红色小痣,问他:“画的是我?”   穆法硰的头发被风吹得发颤,他站在原地,神情柔和,朝着他笑了笑:“以后,就只能画你了。” 第58章 是时候吃药了   他们搬到了穆法硰所说的农场,与其说农场倒不如说更像庄园。   清晨的半山腰弥漫着霭霭白雾,树木郁郁葱葱,枫树叶子错杂两色,金黄与红拼在一起,既稍显稀疏又错落美感。   马儿扫着尾巴,悠闲的吃草,陆远坐到它们身边,采下一朵黄色的雏菊别在它的耳朵上。   马儿亲昵得蹭蹭他,哼出一口白气,陆远笑着抱住它的头,亲亲它:“我爱你。”   “妈咪!”穆铮跑过来,撞进他怀里,分给他一个三明治:“吃吧妈咪,是蓝莓酱的。”   “谢谢宝贝。”陆远温声道,伸手抚摸他的头发:“我会好好吃完的。”   穆铮笑,像山风的声音,温柔得吹过一切生命,叫草叶簌簌颤动。   陆远轻摸穆铮的头发,只觉得对他有几分抱歉,他依然没有原主的记忆。   他不是不爱穆铮,可却把心思都放在了穆法硰身上。   “我爱你,宝贝。”陆远亲吻他的额头。   “我也爱你,妈咪。”穆铮亲亲他的脸颊。   穆铮胖了点,反而和陆远长得有些像了,他的鼻梁俊挺随穆法硰,眼睛却随陆远如春水般温柔。   穆铮长得越来越俊了,陆远把他抱在怀里,却还是觉得他长得更像穆法硰。   “爸爸呢?”陆远边吃三明治边道。   “画画。”穆铮不太在意,只是道:“他好奇怪哦,早上在画画,晚上在画画……”   “是吗?”陆远笑出声,挠穆铮的痒痒肉:“他是个奇怪的爸爸吗?”   “痒……”穆铮咯咯得笑,推陆远的手:“妈咪……”   陆远和他躺在草地上,过了一会陆远坐起来,温柔道:“快起来,我们回去了,出了汗不要躺着,感冒了就麻烦了。”   “我才不怕感冒。”穆铮神气十足的说。   “真的吗?”陆远捏他的鼻子,对他笑:“爸爸就是不乖乖听话,所以现在才每天都要吃药。”   “啊?……”穆铮拉长音,不开心的嘟嘴:“那我们还是回去吧。”   陆远起身将穆铮抱在怀里,慢慢往回走,山风吹鼓了他的衬衫,像是吹螺号一样,发出思念的颤音。   关于穆法硰肯吃药这件事,他的精神医生简直不敢相信,他觉得就是世界末日了,穆法硰也不会肯吃药。   为此他惊讶的问陆远:“你究竟和他说了什么?”   陆远虽然不太想说,但还是一五一十的把那天发生的事说给精神医生听,希望他听完能做出更加精准的判断,让穆法硰快点好起来。   谁曾想……医生听完,只是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有说。   穆法硰确实在好起来,喝了药以后没有再昏厥过,出现幻觉的情况也越来越少,只是偶尔夜晚会突然惊醒,然后就不肯睡去。   陆远便哄他,吻他的手指,吻他的唇,他就会听话,乖乖躺在被窝里,闭上眼睛。   他们回去以后,穆铮要跟私教上课,陆远便去画室找穆法硰。   这个画室不再是原来房子里的小仓房,而是宽敞明亮的屋子,有着大大的落地窗,和白色的窗帘。   陆远敲门,然后进去。   穆法硰今天穿了件黑色的衬衫,和灰色的西装裤,他没有看向陆远,却依旧帅气。   他的面容其实有种成熟男人特有味道,聚精会神时却显得有些神秘,让人不自觉得想去探索。   陆远站在他身后,看他画画。   穆法硰画了一匹骏马,皮毛光亮。陆远穿着蓝色牛仔裤牵着那只马,手上拿着一只玫瑰花,身后晚霞错落有致,大朵大朵橘红色的云,淡紫色的天空,宛如鲸出海面跃出的水花。   “你画的真好。”陆远说,他声音温柔:“我都不知道那天的景色那么美。”   “一直很美。”穆法硰回答,他勾勒画中陆远的眉眼,他像伸手去触摸,因为太过美丽诱人。   那是他一人的阿佛洛狄忒。   “我今日呼天唤地向你作见证;我将生死祸福陈明在你面前……”穆法硰突然说。   “什么?”陆远没明白他的意思。   穆法硰看他,把画笔放下,握着陆远的手:“我小时候常常祷告,在这边人们似乎都没有祷告的习惯。”   “啊?”   穆法硰朝他笑,显得有些神经质:“向天父祈祷……我的母亲每天都祈祷……”   陆远这才有些理解,问他:“你是说去教堂祈祷吗?”   他一笑,摸了摸他的头发:“这边信佛的比较多。”   穆法硰看他:“我想起来他们以前讲过的东西,可我不想记起来。”   陆远亲亲他的额头:“早上吃药了吗?”   “没有……”穆法硰摇摇头。   “我们去吃药吧。”陆远的眼神如同幼鹿,温柔而清澈:“那会让你感觉好点。”   “我不想吃药了……”穆法硰忽然道,他捂住头,紧紧皱着眉:“难受……我好难受……”   陆远轻轻握住他的双手,柔声道:“那我们不吃,我们吃点早饭好吗?”   穆法硰看他,面无表情,冷淡道:“陆远。”   “嗯?”陆远轻声道。   “陆远……陆远……陆远……”穆法硰头痛欲裂,他捂住头,隐忍着疼痛。   脑袋叫嚣着,像一个旋转楼梯,一个台阶站着一个人,拼命像他喊话:   我今日呼天唤地向你作见证;我将生死祸福陈明在你面前,所以你要拣选生命,使你和你的后裔都得存活!   别说了……别说了……穆法硰咬着牙,嘴唇颤抖,别说了……   “她受到了感召,她本来应该是位修女。”   别说了!!!闭嘴!!闭嘴!!!   “嗬……”穆法硰忽然发出一声笑来,有些阴鸷。   却忽然被人抱住,那个人的怀抱很温暖。   旋转楼梯上的人全都闭嘴了,他们齐齐得看着穆法硰。   “没关系……”那个抱着他的人说“没关系的,我们出去走走,你不是想弹琴吗?我陪你去弹琴好不好?”   穆法硰有些晕,他眨眨眼,面前没有旋转楼梯,只有陆远。   陆远依旧温柔,他哄他:“或者我们去超市,我给你买橘子。”   穆法硰的头已经不疼了,他清醒起来,闻言点点头,又道:“把药给我。” 第59章 仅此而已   “这是橘子。”穆法硰肯定的看着陆远,认真极了。   陆远无奈轻笑,摸了一下眉心,道:“宝贝,那是芦柑。”   穆法硰看着手上圆乎乎,胖嘟嘟的橘色球体,不由皱眉,又问陆远:“不是橘子?”   “不是。”陆远眼中的他,是笨拙的是青涩的,是个单纯的傻瓜。   如果,你就只是一个分不清橘子和芦柑的普通男人多好,不下厨房,不懂家务,什么都不会做。   就一点好,爱我。   要真是那样,就好了,陆远在心里一笑,不知道是苦涩还是心酸。   穆法硰站在原地,呆愣了一会,看着手里的芦柑,随后把芦柑扔到地上,抬头:“那就不要了。”   陆远笑着看他,却蹲下来把他扔掉滚了几圈的芦柑捡起来,说:“我们买几个好了,芦柑一般来讲,都很甜。”   穆法硰看他,似乎不能理解。   “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陆远伸出手,穆法硰给训练有素的犬一样,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上。   陆远的手很纤弱,穆法硰想:很白……像雪一样,能看见血管,但是没有办法听见血液流动的声音。手指很好看,指甲有些粉……   陆远只知道他又出神,便握住他的手,笑:“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穆法硰眨眨眼,把目光转向一边。   陆远朝他望的方向看去,不禁笑出声:“想要那个?”   他点点头。   陆远一只手拎着超市的塑料袋,一只手握着穆法硰的手。   穆法硰还是戴着白色的手套,所以他怎么也打不开那袋QQ糖。   陆远轻笑:“我给你打开。”   穆法硰把QQ糖给他,乖巧的低头看着陆远给他打开。   “给。”陆远把糖递给他。   “哦……”穆法硰接过来,捏出一小颗糖,使劲捏了捏,很有弹力的糖有些晶莹。   “陆远……陆远!”他的声音有些激动,带着天真的口吻,说:“看……是椭圆的了。”   陆远看他,只是看着他,然后笑:“嗯,很有趣。”   他喜欢他的笑容,即使淡淡的,稍瞬即逝,也非常喜欢,怎么说呢,只是看着,就觉得非常开心了。   穆法硰把一袋QQ糖倒在地上,一粒一粒的踩扁。   周围的人都在回头看他,估计是觉得他可能有毛病。   陆远宠溺的看着他,帮他把围巾系了系,柔声道:“好玩吗?”   “不。”穆法硰面无表情:“讨厌这个。”   陆远只是笑着,轻轻摇了摇头,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把他踩扁的糖捡起来,扔进前面的垃圾桶里。   “……”穆法硰看着他,问他:“你讨厌我这么做?”   “不讨厌。”陆远温声回答,又牵住他的手:“太喜欢你了,无论你做什么,估计都讨厌不起来。”   穆法硰安静的跟着他走。   陆远看着红色的店,不由笑着停下来:“你应该没吃过吧?”   “什么?”穆法硰看他。   “KFC。”陆远揉他的头发,穆法硰任由他揉。   “没有。”穆法硰说。   “我带你去吃,好不好?”陆远笑,透过KFC的玻璃窗往里看,小孩子只穿着毛衣在里面玩,滑滑梯,或吃东西露出幸福的笑容。   “简直像魔法城堡一样。”陆远看着,淡淡说,然后笑:“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就是KFC。因为我爸爸会带我吃这个,在里面吃东西的小孩,每一个看起来都那么幸福,我在里面……”   也会觉得我自己,很幸福。   穆法硰看他,忽然抬头,原来下起了小雨,落在地上,露出一个小小的水印。   雨滴快速落下,逐渐下大了……陆远惊讶,笑出声:“我们进去吧,就在这里吃午饭……”   “……”陆远呆愣,他从玻璃窗能看见,穆法硰低下头来亲他的脸颊,轻轻得……像雨落到他的脸上。   暖暖的……只有一瞬,他的嘴唇很柔软,像玫瑰花的花瓣。   “走吧。”穆法硰道,拉着陆远进去。   “哈哈哈哈哈……”   “妈妈,我要吃那个!”   “买个汉堡嘛……”   我会觉得我自己很幸福……陆远的眼眶有一瞬间的湿润,总有一种错觉,仿佛融入进……温暖幸福的地方去了。   他听见KFC里各种各样的声音,也听见自己心里的声音,看见穆法硰穿着黑色大衣的背影。   他们坐到一边,陆远用手机扫码,点单:“到这里,果然还是吃炸鸡好了,汉堡和鸡块,还有可乐,都是必点啊。”   穆法硰没有回应,只是看他。   “要不要吃冰激凌?”陆远很狡黠的用手机挡住脸,只露出眼睛看他。   穆法硰道:“随你。”   “手套……”陆远问他:“摘下来,可以吗?一会吃炸鸡会很有油。”   穆法硰低头,只是顿了顿,慢条斯理的把手套摘下来,整齐得放到一边。   “我去取餐,你坐着等我。”陆远起身,脱下卡其色的大衣。   手腕被人拽住了,穆法硰一字一句道:“你哪也不许去。”   陆远轻笑,温柔哄他,指向前方:“我就在那,取完餐以后就回来,你可以看见我的。”   穆法硰蹙眉,眼睛仿佛又蒙上一层阴影,他冷冷一笑:“不行。”   陆远微微叹气,捏他的鼻子:“是跟谁学的呢?”   于是他轻轻吻了他的额头:“那我们一起去,把东西放这,反正也只是橘子和芦柑。”   穆法硰表情柔和下来,点点头起身,抓着陆远的手腕跟着他走。   陆远取餐,端餐盘,他没办法抓着他,这让穆法硰感觉非常烦躁。   但好在只有几分钟。   陆远把汉堡打开,递给他:“要好好吃完,很好吃。”   穆法硰面无表情,只是点点头,咬了一小口。   陆远笑,忽然道:“嘴角弄上酱料了。”   穆法硰顿了顿……   陆远忽然起身,弯着腰靠近他嘴边,伸出舌尖舔去他的嘴角上的酱料。   “好了。”陆远坐下来,吃自己的汉堡,吃鸡米花,半是调笑道:“乖,继续吃吧。”   穆法硰觉得有点不对,只是蹙眉,又不明白哪里不对,他在这方面不是一般的纯情。   想也想不明白,于是皱眉,可是看陆远像只狐狸,吃得很开心。   穆法硰就忘记了刚才纠结的问题,他看他,看一眼,吃一口。   汉堡是什么味道呢?穆法硰一点都不知道,他只是喜欢看那个人的眉眼。   仅此而已。 第60章 娇小姐   “这个是蛋挞。”陆远拿起蓝莓蛋挞,看着黄嫩嫩的蛋挞上放了一层颗粒分明的蓝莓果酱,蛋挞香甜的味道让人感觉到舒适,他轻笑,对他说:“加了蓝莓,听说是新出的品种呢。”   ( ̄y▽ ̄)~*胖橘   穆法硰对此并不感兴趣,他看着窗外的雨,寂寥得落在玻璃上,一滴又一滴。   陆远看着他那副样子,便只是眨了一下眼睛,慢慢将蛋挞放回去,他没有发出声响,也不想打扰穆法硰。   他能看见他的侧脸,穆法硰正望着窗外,在光线有些灰暗的窗边凝视着什么,又或许只是发呆而已。   像是有边界线一样,灯光只照亮了他的眼睛,鼻梁高挺却变得模糊起来。   陆远看着他,他那双眼睛是黯淡的,像宝石一般却毫无光泽。   只有睫毛,在眨眼时,合上眼睛的片刻,像是上帝赠予他的羽翼。   陆远握紧了手掌,悄悄地把手往袖子里藏了一藏,想笑一下,可是很难笑出来,他顿了顿,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   于是啃了一口蛋挞。   “嘴边。”   “嗯?”陆远抬头,问:“什么?”   那个眼上有着疤痕的人,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往他嘴角一蹭,只说:“弄上了。”   “哦……”陆远对他笑,有些不好意思,伸出手背蹭了蹭嘴角。   “雨伞……”穆法硰看着窗外:“没有带。”   “嗯。”陆远轻声说,把蛋挞放下,道:“对不起,我没想到会下雨。”   “为什么,对不起?”穆法硰看他,那双蔚蓝如海的眼睛注视着他。   有一瞬间刺痛了陆远的心脏,他笑了笑,握住双手:“没什么。”却又抿唇,紧接着说:   “隐形眼镜,要不要摘下来试试看?”   穆法硰似乎不懂,只是抚摸上了右眼:“你不喜欢这只眼睛?”   陆远摇摇头,不是的……不是不喜欢,他握紧了双手,只是觉得喉咙哽咽:“我喜欢你的眼睛的颜色,蓝色和紫色,都很喜欢。”   所以不要遮挡起来,说好要忘记过去,忘记你爱的母亲,也说好要好好活下去,为什么要遮遮掩掩呢?   陆远忽然在这一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卑劣性,他想要独占这个人。   为什么还要露出那种表情呢?!总是露出麻木寂寞的表情!   他攥紧了手掌,又抬头,松开手去握穆法硰的手,和他十指相扣,抚摸的的手背:“隐形眼镜……摘了吧,以后不要戴了。”   穆法硰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淡淡眨眼,看着他:“圣经里有这样一句话:   若是你的右眼叫你跌倒,就剜出来丢掉,宁可失去百体中的一体,不叫全身丢在地狱里”   穆法硰平静得抽出自己的手,摸上自己的右眼,他轻声道:“要剜出来,试试看吗?”   陆远心一停,呼吸一窒。   就见穆法硰用手指取掉了右眼上的隐形眼镜,那紫罗兰般美丽的眼睛正注视着陆远。   他发出讽刺的笑声:“只可惜,我不信上帝,否则挖出来会更加有趣。”   “可是挖出来,会很痛……”陆远无力的坐在椅子,泪水从眼睛里流出来,他说:“你要吓死我了,我以为你真的要挖……”   穆法硰不明白,只是问:“哭什么?”他给他擦去泪水,以一种极为平淡的语气说出丧心病狂的话来:“只是一只眼睛,挖掉就挖掉了,感觉会很有趣,亲手挖掉属于自己的一部分。”   陆远悲伤得看着他,爱怜得望着他,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不有趣,你答应我,你永远不会这么做。”   “我不会的。”穆法硰说:“因为我不信上帝,甚至憎恶厌烦这些神,他们说的话,我一点都不会听。”   陆远仰头,只是流泪,他在此刻忽然明白了一种悲哀,深切得……宛如寸寸割开他的心。   可是他擦干眼泪,笑着问穆法硰:“要吃蛋挞吗?”   穆法硰点点头,接过去以后咬了一小口。   他那异瞳,怪异而又美丽,足以一眼就能让人明白,他不是俗物,不能轻易沾染。   有的人,只适合肤浅的喜欢。   “陆远。”穆法硰看他,无端多了一点委屈,他面无表情,却哑着声音说:“烫到嗓子了。”   “你是笨蛋吗?”陆远轻笑出声,走过去给他喝凉可乐:“慢一点啊,宝贝。”   穆法硰喝可乐,只喝了一小口,咳嗽了一声,随后阴鸷道:“我再也不要吃那个了。”   “好。”陆远蹲下来摸摸他的脸,温柔道:“再也不吃了。”   穆法硰只是看他,慢慢眨眼,道:“我让你伤心?让你讨厌吗?”   陆远摇摇头,对他笑:“完全不。”   “雨好像停了,我们回去吧。”陆远牵他的手,和他慢慢走向停车场。   然后给他戴头盔,穆法硰老老实实站在原地,弯腰,让陆远给他戴头盔。   “得骑慢一点啊,刚下完雨……”陆远叹气,把杜卡迪推出来,戳戳穆法硰的头盔:“先说好,你抱紧我的腰,要是故意从摩托车上摔下去,你今晚就自己睡吧,我不会管你了。”   穆法硰点头,坐到陆远后边,补充:“晚上,一起睡。”   “前提是你没摔下去。”陆远骑摩托车,心想:反正每天也都是一起睡。   他们只骑了二十分钟就到家了,他们雇来负责养动物的是位beta,早就把马儿都带回马厩,避免让它们淋雨。   管家刚刚准备好要插花的花束,陆远看到是一束多头玫瑰,有粉色和橙黄,非常美丽。   “真是漂亮。”陆远赞叹。   管家帮他拿头盔和骑行服:“谢谢夫人,这是新的品种。”   陆远笑,挽起袖子:“厨房里有鱼吗?我想做条糖醋鱼给穆法硰吃。”   “只有桂鱼。”管家微弯腰:“抱歉。”   “没有关系啦。”陆远笑,走进厨房:“桂鱼很好。”   穆法硰想跟陆远在一起,却因有工作而烦躁,差点摔了笔记本电脑。   陆远好笑,对他说:“不要闹了,快去。”   穆法硰冷着一张脸,看都没看陆远走掉了。   “真是……”陆远无奈叹气,又闹别扭了,他是娇小姐吗? 第61章 有脊背的猫   糖醋鱼大概还要再烧十分钟左右,陆远扔了围裙,拿了一包香烟出了屋子。   阴天,细雨连绵,陆远蹲在门前,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把头发往上捋着。   他面前有一小朵野雏菊,开得正茂盛,黄灿灿的朵绿油油的叶,陆远伸手弹花骨朵玩,乐出声。   他是真觉得自己挺无聊的。   电话响了,陆远一只手夹着烟,一只手接电话:“喂?”   “……又抽烟了?”对方停顿片刻,笑了:“嗓子都哑了。”   陆远用夹着烟的手搔了一下眉毛,淡淡轻笑道:“简柠?有什么事吗?”   “没有。”简柠笑着和他说:“只是想给你打电话。”   陆远吸烟,把烟屁股踩灭,又点燃一根,微微而笑:“那就说吧,我锅里还烧着菜,没事就挂了。”   简柠手指轻敲桌面,问他:“你喜欢雪茄吗?我买给你好不好?买最好的。”   陆远笑出声,他第二根烟也抽完了,虽然意犹未尽,但不打算放纵自己,于是起身踩灭了烟头,回答:“我并不喜欢雪茄,只是喜欢抽烟而已。”   “试试看?或许不错呢。”简柠笑着问他。   “凡是上瘾的事,我其实还都挺喜欢的。”陆远靠在身后的墙上,V领的毛衣露出他的脖颈,他轻笑:“因为我这个人很软弱的,禁不起诱惑,很容易就上钩。”   “大概是没有安全感缺爱的类型吧。”他笑着,挠了挠手背。   又道:“烟是个好东西,是放纵欲望才能点燃的东西。”   陆远看了眼时间,只说:“你要是想做朋友,我没什么意见,但是别的关系,我可没有兴趣,现在最让人上瘾的东西,我已经有了。”   “我现在过得很开心哦。”陆远说,他看着无际的天色,道:“像婴儿找到了奶嘴一样。”   简柠没有回答,只是挂断了电话。   陆远把手机揣进兜里,不禁一笑,脑子进水的家伙。   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他进屋,管家对他说:“需要叫先生他们下来吃饭吗?”   陆远轻笑:“是,请叫他们下来吧,我把鱼盛出来。”   他去厨房盛菜盛饭,穆法硰他们已经下来了。   穆法硰没有再戴隐形眼镜,双眼颜色不同的他,令人瞩目。   穆铮一直在偷看他,似乎有点惊奇,为什么双眼的颜色会不一样呢?   陆远给他夹菜,对他轻笑:“宝贝,多吃点。”   穆铮立马看向陆远,开心得点点头,大口大口吃起饭来。   穆法硰依然吃得很少,但总算在陆远的逼迫下吃了一碗米饭。   饭后陆远坐在沙发上看了会电视,他一直在换电视频道。   最后咋舌一声,看起来很烦躁,随后又笑了笑,转身上楼,他进屋,看见躺在床上的穆法硰。   问他:“工作都处理完了吗?”   穆法硰只是抬头看他,点点头:“处理完了。”   陆远站在门前,身体靠在门上往后一靠,门咔嚓一声关上了,他反锁了门。   然后脱掉毛衣,随手扔在地上,轻笑着问他:“那就给我点甜头吧?”   穆法硰似乎怔住了,一动不动。   陆远坐在他身上,对他盈盈一笑,眼里仿佛有水光似的,雾蒙蒙的:“来吧,别让我失望。”   这一晚上,陆远坐在他身上,从上往下俯视他,取得了一种愉快的优越感。   只是第二天早上,他浑身无力,像一根被煮烂了的面条,手指动一下都困难。   陆远身体发热,脑袋不清不楚起来。   一种莫名的情绪充斥着他,叫他又想哭又想笑。   “夫人,您怎么了?”女仆小栗有些担心的问他:“您发烧了吗?”   陆远翻身,眼神变得恶狠狠的:“出去!”   只可惜他耳朵都烧红了,满屋子的信息素味让身为alpha的小栗浑身一怔,几乎不能动,只是直勾勾的看着陆远。   “夫人……”她伸手去摸陆远的脸。   陆远骨头酸痛,像是被人大卸八块,却厌恶别人的抚摸,一把打开她的手:“妈的!我叫你离我远点!”   小栗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如梦初醒,才明白发生了什么,立马退出房间,长呼一口气。   陆远进入了omega特有的狂躁期,对于身为alpha的小栗来讲,此时的陆远简直如同毒药一般,致命的有吸引力。   小栗大口喘着气,双腿发软,缓了一会,才跑到楼下自己吃了抑制剂,然后跟管家说明了情况。   过了一会,穆法硰回来了。   小栗是劣性alpha,没有那么强烈的攻击性,但是穆法硰就不同了,有时候他身上散发的信息素让小栗不寒而颤。   管家跟穆法硰说:“夫人进入了发狂期。”   穆法硰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把手上白色的手套摘掉扔到他手上,只说了一句:“知道了,去做你的事。”   管家微微弯腰:“好的,先生。”   穆法硰上楼,打开门。   陆远摸到了自己的股间,摸到了一手的水,他有点吓到了:“这他妈什么玩意?!”   “狂躁期,是正常的现象,不用担心。”穆法硰解开领带,淡淡回答。   坐到他床边,冷静的看着陆远。   陆远似乎有点崩溃,又骂了几句,与平时的温和判若两人。   他伸手拽住穆法硰的衬衫,面色潮红:“快点!”   穆法硰面无表情,只是伸手摸他的嘴唇:“你应该乖一点。”   陆远觉得呼吸很难受,呼进来的空气都是烧热了的,烧得肺部生疼,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   “穆法硰?”陆远有些迷离,轻声叫了一声。   “嗯?”   “我要你。”他说。   穆法硰靠近他,问他:“简柠不行吗?”   “不……行。”   “为什么?”穆法硰声音低沉,显得有些冷漠,眼神莫名残忍。   “呵……”陆远笑出声,脸红得如同烧熟了的铁,道:“他毛长齐了吗?”   穆法硰似乎是笑了,显得神情有点怪异,随后在他耳边,轻喃,问他:“我可以吻你吗?”   陆远搂住他的脖子,胡乱亲他。   穆法硰一直在抚摸他的脊背,用手按捏他的尾骨。   陆远宛如他手中的一只猫,他不知道自己现在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注视着穆法硰。 第62章 一盒草莓   他陪着陆远待在家五天,终于结束了狂躁期。   陆远清醒过来时,几乎焦头烂额,他不由揉捏眉心,才理解了这窝心的omega体质。   他很怕自己毫无理智,变成由欲望驱使的个体。   他不应该是那样的,脱口说出脏话,不体面搞得自己脏兮兮的。   不应该是那样的。   穆法硰囤积了大量的工作,去了公司,陆远一个人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觉得困倦又觉得清醒。   他望向窗外,天气很好,艳阳高照,是了,他该起床了。   陆远起身,换上一件白色毛衣,和加绒的裤子,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自己好像胖了点。   他眨眼,镜子里的人也眨眼,他微笑,镜子里的人也微笑。   若说这世上有什么一成不变的东西,那一定是镜子,能清晰的照出你本来的模样。   陆远用毛巾擦脸,不愿再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他下楼,去厨房找到一盒盒装的草莓,拿上这盒草莓去了阁楼。   他想要去找女仆小栗,那天发现他不对劲的人。   阁楼有些旧了,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阳光照在地板上,洒亮了一束光。   “小栗……”陆远出声。   小栗正在擦窗户,似乎没有预料到陆远会来,吓了一跳,脚一滑差点摔下来。   “呼……”小栗趴在玻璃上深呼一口气,转头对陆远说:“夫人,你怎么上来了?”   “抱歉。”陆远歉意的笑了笑,伸手:“先下来吧。”   小栗看着陆远,不知怎么心跳得有些快,点点头,把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手上,跳了下来。   看见陆远有些惊讶的面容,不禁得意笑笑:“别看我这个样子,也是alpha呢。”   陆远忍俊不禁,把手放在鼻子下,笑了一声。   小栗脸红透了,慌张得左顾右盼,最后道:“夫人,您怎么上来了?先生呢?”   陆远坐在阁楼上的小床上,闻言对她一笑:“去上班了,不说这个。”   然后把草莓递给小栗:“我记得,你喜欢这个吧?”   小栗开心,但又不好意思接过,只是把手往裙子上擦了擦:“夫人您怎么知道?”   “上次管家问你们,圣诞礼物想要什么?你不是回答了草莓吗?”   小栗脸红着脸低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谢谢夫人。”   然后坐到陆远身边,打开盒子,看着里面摆放整齐的草莓,个个饱满红润透出诱人的光泽。   她拿出一粒放在阳光底下,开心得笑了:“真漂亮。”   “嗯……”陆远轻笑着附和她。   小栗迅速收回手,害羞的低下头,又偏头看向陆远:“为什么要给我这个呢?夫人?”   陆远双手撑着床,闻言笑着说:“是道歉的礼物,你能喜欢真是太好了。”   小栗不由看呆了他的面容,不自然的低头:“道歉?您没做需要道歉的事啊?”   “那天……”陆远轻声说:“不是说了叫你离我远点……我很抱歉这么说,对不起呀。”   小栗看他,噗得一声笑出来:“您真是奇怪,omega的狂躁期本来就很难度过,之所以叫狂躁期就是因为会让omega变得心烦意乱,您不需要特意向我这样的女仆道歉啦。”   陆远看她,轻轻一笑,目色温柔:“总而言之,你没有生我的气真是太好了,那我就先下去了。”   小栗脸红心跳,几乎下意识的出声:“您要草莓吗?”   陆远看她,似乎不能理解,只是很温柔的一笑:“是送给你的道歉礼物,我不能要的。”   然后就下了楼。   小栗紧紧把那盒草莓抱在怀里,怎么办……怎么办……要舍不得吃了。   明明是草莓,会很甜的,但为什么呢?小栗摸着自己的胸口,为什么会舍不得吃呢?   她没有明白,吸了吸了鼻子下楼,听见女仆们的声音。   “你今天的发卡好好看哦?水晶的?”   那个女孩笑了一下,摸了摸发卡,:“好看吗?是夫人送给我的?因为我前天过生日,夫人说看起来很适合我,就送给我了。”   “啊……真好啊。”   “夫人不是也送给你了巧克力了。”   “对对,是圣诞礼物来着,夫人真是个温柔的人啊。”   “谁说不是呢?”女孩抚摸着头发上的发卡,笑着说:“就像王子殿下一样,长得也那么好看,我第一次看见夫人都惊讶了,怎么会有那么漂亮的人呢?”   “对啊……我明明是beta都动心了,没有人不喜欢夫人吧?夫人对谁都很好,体贴又温柔,几乎没有发过火呢。”   “真羡慕先生啊!我也想和夫人那样的人结婚!!”   “这话可要小心,不要被先生听见……”   两人一阵嬉闹,不由看向楼梯上的小栗,女孩奇怪:“小栗,你干什么呢?”   小栗脸色苍白,只是笑笑:“就来。”   晚上穆法硰回来了,穆铮正窝在陆远怀里,和他一起看电视。   陆远回头,温和一笑:“宝贝,你回来了?”然后下沙发,走过去搂住他的脖子,亲亲他的唇,轻声道:“饿了吗?”   穆法硰脱掉大衣,淡淡道:“不饿。”   “那也多少吃一点吧。”陆远柔声说,“我做了虾,你尝尝看好不好?”   穆法硰点点头,伸手按压陆远的嘴唇,面无表情的伸手抚摸他的牙齿。   陆远轻咬他的手指,埋怨的对他一笑:“好啦,快来吃饭吧。”   穆法硰点点头,却依然摸陆远的虎牙,然后往里伸摸着槽牙,像是给他刷牙一样,仔仔细细摸了一遍。   陆远拍开他,对他轻笑:“这么坏?晚上再说吧,好吗?”   穆法硰听他这样说,就收回手,点点头。   “啪!”   “小栗,你在干什么?”另一个女仆惊讶,蹲下来帮她收拾碎盘子,跟陆远道歉:“对不起,夫人,对不起。”   陆远只是笑笑,柔声道:“没关系,慢一点,不要割到手,只是一个盘子而已。”   “是,夫人。”女仆戳戳小栗:“你啊,不要再做错事了。”   小栗低着头,泪水一滴一滴掉到碎掉的盘子上。   穆法硰一直看着她们,眼神有点晦涩不明。   陆远奇怪,只是拉住穆法硰的手:“怎么了?快点过来吃饭呀?”   穆法硰回头看他,点点头。 第63章 我爱你 很多   晚饭过后,门扉半掩。   陆远赤着脚,趴在床上读一本书,因油画气味重,穆法硰便坐在椅子上画起了素描。   “你有读过,红楼梦吗?”陆远轻声问他。   只有铅笔在纸上画出痕迹的声音,簌簌几声,一朵盛开的向日葵便跃然纸上,虽然是黑白色,却不失韵味。   穆法硰淡声回答:“没有。”   “我也没有好好读过,总是读不进去呢。”陆远把书扣上,翻了个身躺在柔软的床上,让自己陷进去,他睁着眼睛抱书在怀中:“明明是名著,却只读出了感伤,还真是亵渎啊。”   穆法硰不理,似乎不感兴趣。   “你说,人是不是都有前世?金刚经里有这样一句话,叫:一切有为法,你可懂?”   穆法硰自然不懂,他幼年生活国外,接受的都是西方教育,唯一会的国学,怕也就是说话,写字。   “讲的就是,一切呀,都是虚妄的,眼前所见真实,不一定就是真实,如梦如幻。”陆远抱着书,笑弯了眼睛,天真说:“是不是很有趣?”   在穆法硰看来,陆远是一个能笑着说出不合时宜……最起码,不该面带笑容说出的句子,但他都能笑着说出。   他笑,却自有他的残忍。   母亲跟他说过,爱人既爱己,他与陆远如此不相似,为何爱人如爱己?   “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陆远呐呐道,又自己碎念了几句,眼神呆滞,忽而笑了,在床上滚了滚。   “我就不是。”他猛然坐起身,光着脚走到穆法硰身边,坐在地上,又趴在他腿上,看着他画画。   “向日葵?”陆远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向日葵?”   穆法硰笔尖一顿,神情未变,又继续画起来,只是说:“记忆里最深的地方,是向日葵的田地。”   “真的?”陆远抬头,有些惊奇,又有些落寞:“我从没见过向日葵田,多半都只是稀疏两朵,插在花瓶中,做了摆饰,你说……是不是自由生长,开在野地里的,才最美?”   他笑了一声,更像是讽刺,也或许只是觉得陆远的话幼稚,他说:“一样的花,同样的品种,是在花瓶中还是在野地里,都一样。”   陆远点点头,又叹息:“这样说也对。”   “可我听说,自由生长的向日葵,能长到和人脸一样大,它的种子,不就是瓜子吗?”   “不知道。”穆法硰冷声说。   “唉……”陆远轻笑,玩弄他衣服上的扣子:“你天天画,夜夜画,不会无聊吗?”   “不会。”   陆远撇撇嘴,又躺在他腿上,问他:“那你更喜欢弹琴还是画画?”   “都不喜欢。”   “我们要不然干脆出去旅游好不好?”陆远突然兴奋,拍拍穆法硰的大腿:“度个蜜月怎么样?我想去看鲨鱼!!”   “不过鲨鱼只能去水族馆看吧?”   “你想要?”   陆远看穆法硰,才知道他是认真的,不禁笑骂:“你可还真是个有钱的天凉王破,我只是想看看,你可别给我搞一只回来,会吓死的。”   穆法硰奇怪了,只是看他:“想看和想要,区别大吗?”   “大了去了,仿佛南极和北极好吗?”   “都是雪……”   “你闭嘴。”陆远捏他的鼻子,笑出声:“你就是个小傻子。”   穆法硰也不生气,只是第二天认真的问冷清:“陆远想看鲨鱼,但不想养,我该怎么办?”   冷清脑袋也秀逗,竟然冷静思考了一下回答:“那应该是想要标本的意思吧?”   穆法硰点头,说:“果然还是你有用。”   泠青摸摸后脑勺,露出手腕的佛经手串,笑出声。   于是陆远在回卧室的时候受到了惊吓,一脸懵,看着灰色的不明鱼类,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面前有一米长的东西是什么。   “开心吗?”穆法硰站在他背后,虽然面无表情,但陆远能感受到他藏不住的小得意和愉悦。   他这个表情,让陆远忽然想到,他幼年时给他母亲送花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种表情。   天真的……单纯的。   陆远下意识的问:“你往床上放了什么?”   穆法硰蹙眉,似乎觉得陆远的反应让他不满意,于是淡淡说:“鲨鱼。”   然后补充:“标本,不用养,不是活的。”   陆远:“…………”   “哈…哈…”陆远笑了笑,用毕生的修养,微笑道:“谢谢你,宝贝。”   穆法硰微勾唇,冷淡道:“不用。”   “但我能问一下吗?”陆远轻笑:“你把它放床上做什么?”   “确保你,第一眼能看见。”   陆远点点头:“你真棒。”   “那我再问一下哈,你想让我今晚睡在哪?”   穆法硰愣了愣,冷静道:“换个屋子。”   陆远抿嘴,点点头。行……你家大,屋子多。   他深吸一口气,微笑道:“宝贝,我太喜欢你的礼物了,但是商量一下,我们把它放到书房去好吗?卧室有你就行了。”   穆法硰淡淡点头。   “你真棒……”陆远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又说了一遍,笑着抱抱他。   穆铮以后千万不要随他爸爸,穆铮以后千万不要随他爸爸,穆铮以后千万不要随他爸爸!!!   陆远边祈祷边把穆法硰推出去,因为标本,他俩今天得睡客房了。   陆远躺在被窝里,亲亲穆法硰的眉心:“我很开心,宝贝,谢谢你,我爱你。”   穆法硰微点头。   “不过……”陆远笑,躺到他怀里:“我还是头一次收到这么令我惊喜的礼物,我深刻感受到了你的心意,所以非常开心来着。”   穆法硰看他,目色淡淡,却有别样轻柔:“你喜欢,很好。”   陆远笑:“你送我什么,我都喜欢。”   穆法硰没说话,黑夜寂静,困意来袭。   陆远闭上眼睛,想要睡去了,半梦半醒间,穆法硰的声音如山涧清风吹过:“我爱你,很多。”   “你的语法啊……”陆远清醒,却笑了,睁开眼睛,和他额头贴在一起:“我也爱你,很多很多,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怎么数也数不清。”   繁星点点,夜色如水,我爱你,很多很多,如数不清的星星,你说不上每一颗星星的名字,就如同我,无法像你表明我的心意,我到底有多爱你。 第64章 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陆远!”荣哥苦口薄心:“你听哥的,你现在正是事业上升期……”   “我知道。”陆远轻轻一笑,呷了一口茶,水蒸气稍稍熏湿了他的睫毛,他开口:“可是,我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我先生的病才稳定下来,我不想……”   “我知道你和穆董伉俪情深!”他皱眉:“可这是两码事啊,陆远,你难道不挣钱了吗?生活里就全是爱情了,不见得吧?!”   陆远只是一笑,把茶放下,说:“对不起啊,荣哥。   “那你的粉丝怎么办?你冒然宣布结婚却依然支持你的粉丝,怎么办?”   “……”陆远轻顿,随后无奈笑笑:“我很抱歉,如果需要公开道歉,我会的。”   “你真要退出娱乐圈?”   “是。”陆远笑:“劳烦您照护我至今。”   陆远起身,微鞠躬,然后又笑:“违约金我会付的。”   荣哥烦躁的挥手:“走吧。”   陆远穿上大衣出了咖啡馆,他做这个决定,其实很顺其自然,就像……春天花会开,冬天会下雪一样。   爱情不是全部,陆远明白,他把双手插进兜里,微微缩了脖子,呼出一口白气:“真冷啊……”   可是人生这么短,好不容易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他恰好也喜欢我,我很难不做出自私的决定。   陆远没有骑摩托车,因为天气冷了,即使穿骑行服还是会冷,他往公交车里投了两个硬币,找了靠窗户的位置坐下。   却不由轻轻笑了,选择事业很好,选择家庭……也不至于说犯了错吧。穆法硰比一般的人,要更难去喜欢一个人,他付出了,向前走了一步,向着陆远走过来,没有犹豫的握住陆远的手。   陆远也做出了选择,他选择握住那只手,仅此而已。   穿越过来,遇到了种种事情,虽然艰难却也一直前行,他不想把这当做一个故事来看待,穆法硰是真实的,有血有肉的生活在他身边。   会为了讨他开心,做一些啼笑皆非,笨拙的事。   看过原著的人,都会明白,穆疯子什么时候这么讨人欢心过,那可是发起疯来什么都不顾的穆疯子啊。   他连自己的过去都不肯要,只为了能和陆远在一起。   在陆远看来,已经足够真诚。   他知道,他们彼此都还不够好,穆法硰的病也会一直跟随着他,但是没关系,他们有着彼此,有着能在黑夜前行的勇气。   这就足够了,世上十全十美的事还是少,就算有……那个人要不是是穆法硰,他也不要。   完美很好,但陆远不要,他只要能每天回家能听见穆法硰弹琴的声音,就已经足够幸福了。   “什么啊?!”   “那些人是干什么的?!一溜的黑。”   陆远眨了眨眼,看见泠青穿着黑色西服,内里穿着长领的黑色毛衣,活像一只黑猫,神情也很狡黠,捧着一大束鲜红的玫瑰站在公交车门口,他敲了敲门。   公交车司机懵了,下意识的把车门打开。   泠青走上前,弯腰把玫瑰递给陆远:“先生在等您。”   他朝着陆远眨眼:“顺便说一句,这是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陆远费力的接过,不由好笑,又叹气:“怪不得这么沉,带我去见他吧,不要堵着路了,给别人添麻烦。”   泠青像车里的人鞠躬:“抱歉打扰大家,只是我们家先生一根筋,想到的讨人欢心的方法,都是绕着弯的。”   陆远也鞠躬道歉,无奈的下车跟着泠青往前走。   还好没有车堵在路中间,十几辆黑色轿车都停在旁边的草地上了,他们住的地方附近到处都是这种草地。   穆法硰站在他前方,面无表情的说:“回家吧。”   陆远有一种气笑的冲动,无奈对他道:“兴师动众,就是为了接我回家?公交车下一站就到站了,你不知道……”   “我知道。”   “那你……”   “想早点,见到你。”穆法硰淡淡说,他穿着银灰色的高价西服,上衣口袋里别着一朵蓝色玫瑰。   陆远闻言,笑了笑,坦然又道:“我也是。”   “谢谢你的花,九百九十九朵……真是壮观。”   “你喜欢吗?”   “喜欢的。”   “那每天……”   “不。”陆远笑着说:“不要每天,就是偶尔才特别。”   穆法硰匪夷所思,蹙眉:“特别什么?”   陆远把花递给泠青,呼出一口气,真是够沉的了:“辛苦了。”他对泠青说。   泠青点点头:“您太客气了。”   陆远一步一步向他走过去,抱了抱他,在他耳边轻声说:“我真想念你,宝贝。”   穆法硰慢慢的搂住他,闻到了他信息素的味道,“嗯。”   “真是……”陆远笑,把他推进车里:“先回家吧。”   车子只行驶了十分钟就到家了,空气变得清新起来,草地上的草叶沾着露珠,马儿用舌头把它们一滴一滴卷起来,再吃进去。   穆法硰站在他旁边,问他:“你去见了谁?”   “你不知道?”陆远抽出一枝玫瑰花喂了马,穆法硰皱眉:“你在践踏,我对你的心。”   陆远愣住了,不由笑,又抱歉:“我错了,原谅我吧。”   穆法硰似乎真的生了气:“你不要就扔掉,少一朵,都是不是九百九十九。”   “你怎么知道是九百九十九?”陆远有意逗他。   “我一朵朵……”   “一朵朵什么?”陆远眼神温柔,看着他:“说给我听听,我会很开心。”   “够了。”他冷冰冰的推开陆远的手。   陆远握住他的手,笑着爬上他的背:“背我一下。”   穆法硰就呆呆背着他,陆远亲他的脸:“做为补偿,剩下那一朵,用我的心来代替,我爱你,穆法硰。”   穆法硰背着他,看不出费劲和累,陆远是一个成年男人,体重七十公斤,讲实话还是很沉的。   沉甸甸的,压在穆法硰身上。   穆法硰握着他的小腿,说:“下来。”   “不要……”陆远笑,趴在他背上:“多疼疼我,再一会。”   “……”穆法硰沉默。   又过了一会,陆远从他身上跳下来,听见穆法硰说:“确实是九百九十九,我不骗你。” 第65章 衡量(弱小可怜不能吃)   “我知道。”陆远伸手抚摸他的侧脸,用手指碰了碰他的鼻尖:“你从不骗我,这一点我很开心,穆法硰。”   (*?′ω`?)っ[ 秋茶一只猫]   穆法硰顿了顿,点点头,似乎有点踌躇,不过还是在陆远眉心落下一吻,随即就又恢复成了冷冰冰的样子。   陆远并不在意他的冷淡,因为眉心还残留着他唇的温度。   “我做些晚饭,好吗?”陆远拉着他的手,和他一起进屋,把大衣脱下,女仆接过去。   陆远轻笑:“谢谢你,小栗。”   小栗低头,脸红红的:“您太客气了。”   “那么……”陆远系上围裙:“我的宝贝,今天想吃什么呢?”   穆法硰坐在沙发上,没什么表情,有些木纳,又有些冷漠:“烤土豆。”   “了解。”陆远微俏皮的对他笑,准备起食材来,说实话,他是个地地道道喜欢吃中餐的人,米饭一天吃三顿。   但穆法硰的习性其实还是偏外国,他喜欢炒西红柿酱拌面条(意大利面),也喜欢冷汤,由奶油和土豆做成的汤品。   对于米饭处于一种,是食物的概念当中。   陆远烧菜,烤小羊排烤土豆,给穆法硰做了油焖大虾,主食有两种,米饭和燕麦面包。   “妈咪!”穆铮还穿着大衣,开心的跑到陆远身边,抱住陆远的腿。   “嗨,小家伙。”陆远笑着说:“站到旁边去,万一油溅到你,怎么办?”   “哦。”穆铮听话,乖乖站远了点。   “小少爷,把大衣脱了吧。”小栗这样说着,帮他脱下来。   “妈咪,我想吃肉。”穆铮边脱大衣边说。   “有小羊排,你还有别的想吃的吗?”   “那我吃小羊排。”   陆远朝他笑笑:“好的,宝贝。”   晚饭时间,陆远给自己倒了杯红酒,问穆法硰:“你想要一杯吗?”   “不。”他说。   “好吧。”陆远轻笑,给他切了一块面包:“面包?”   穆法硰点点头,接过去。   陆远给他剥虾,放到他碗里,又把烤好的黄油土豆盛到他盘子上:“都吃完,好吗?”   “嗯。”   穆铮嘟嘴,有点吃醋,争宠道:“妈咪,我也想吃虾。”   陆远轻笑,刚想说好,就只见穆法硰用筷子夹了一只,准确的扔到穆铮碗里,表面冷淡实则傲慢,他淡淡道:“吃。”   穆铮敢怒不敢言,像小狼一样偷偷瞪他一眼,估计在心里头骂他,陆远看了觉得好笑,便给他夹羊排:“尝尝看,好吃吗?”   穆铮又开心,啃羊排,对陆远点点头:“好吃的,妈咪。”   陆远慢条斯理的剥虾,又放到穆法硰碗里:“好吃,就多吃一些。”   穆铮乖乖点头。   陆远喝了半小杯红酒,看着都吃好了,就叫女仆把碗撤下去,穆铮想和陆远再待一会,可是家庭老师来了,不得不垂头丧气的跟着老师去写作业。   穆法硰没回卧室,而是去了琴房,陆远跟着他去,脱了鞋半躺在沙发上,托着下巴对他笑:“今天,要弹奏什么曲子。”   他没回应,罕见的没弹钢琴,陆远微诧异,稍惊讶的看着他拿出了……吉他。   “你还会弹吉他?”陆远有些钦佩:“简直是艺术家啊。”   穆法硰嘴角噙着冷笑,似乎不屑一顾,他说:“看一遍,就能弹。”   陆远点点头,半是无奈半是笑:“那是你聪明,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过目不忘。”   他拨了一下琴弦,发出悦耳的声音,灯光下他的影子被拉长,显得柔和。   陆远没有听过他弹的曲调,或许是古典名曲,又或许是他幼年的家乡小调,陆远不得而知。   曲子很好听,悠扬,让人想起风吹草地,牛马成群,花朵尽情开放在土地上,朝着阳光展露身姿,摇曳美丽。   “真好听。”陆远对他微笑,穆法硰不再弹了,他便说:“怎么不弹了?”   对方一顿,有些别扭,蹙眉:“只会这一首。”   陆远含笑,用手指搔了搔眉角,闻言点头:“那也是弹得很好,我再没听过有人比你弹得更好听。”   穆法硰目色如水,凉而幽深,只是静静凝望着他,像是在等待什么一样,最终他说:   “你今天,去见了谁?”   陆远并不诧异,只是托着下巴,对他笑,轻浮又浑然不知,有几分挑逗的意思:“我要说,我去见了简柠,你会怎么办?”   穆法硰神情愈发暗下来,连眼睛都不肯眨一下,说是冷酷并不准确,带着阴鸷而残忍的东西在来回衡量着陆远。   陆远不怕,毫不心虚,以凡人肉体站在獠牙野兽面前,寻得是刺激。   穆法硰不说话,呼吸声像是狮子刺出如刀刃般的爪子。   陆远还在笑,请君入瓮,愿者上钩,困兽这个事情,有趣就有趣在,他空有獠牙利爪,却只能愤恨打鼾,在你手掌心里来回匍匐走动。   他不安,他试探,他失落了……   把爪子收回去,露出柔软的肚皮,只是轻轻看他一眼,淡淡说:“别再去,见他了。”   陆远终而噗嗤一声笑出来,他朝他勾勾手指:“到我这来,宝贝。”   穆法硰顿了顿,起身站到他面前。   陆远握住他的手腕,迅速把他拉到沙发上,一个翻身把他按在身下,陆远嗅嗅他,躺在他胸脯,听着他的心跳声,道:“我不会去见他的,我不喜欢他,见几次都是没用的,我喜欢你,所以一分钟不见,都会想念。”   他又说:“我去见了荣哥,我的经纪人,我退出了娱乐圈,也好叫你安心点,我身无分文,以后就只能靠你养我了,你要对我好一点才是。”   穆法硰呼吸加重,伸手摸上他的脊背,说:“好……”   陆远又笑,用头发蹭他,毫不在意的露出喉结,展示着自己脆弱的地方。   “除了你,我谁也不喜欢的,其实仔细想想,我也正常不到哪里去。”   穆法硰伸手往他臀上摸,陆远笑了一声,却道:“把你的爪子拿下去,我没说行的时候,就是不行。”   穆法硰呼吸一窒,憋屈的把手拿下来。   “你今晚应该乖一点,宝贝。”陆远笑:“今晚不行,懂吗?”   沉默许久,穆法硰的声音传来,委屈又可怜:“懂。” 第66章 野犬   “他是这样说的?”简柠穿着破洞牛仔裤,坐在化妆室里打手游。   “对……我昨天跟他把天都说破了……”荣哥看他的脸色,惴惴不安道:“他不肯啊……”   简柠抬头,笑容很大男孩,露出虎牙:“他不肯?”   “是……”荣哥刚说,心脏突然一停,无法呼吸,他瞬间浑身都湿透了,半跪下去。   简柠笑,看着他,一副天真的样子。   荣哥被他的信息素折磨得无法动弹,他是劣质alpha,而简柠是顶级的alpha,物竞天择,他抵抗不了……   “天都说破了……”简柠摸摸下巴,笑出声,却突然道:“他很漂亮不是吗?像天鹅一样的脖颈,玉一样的脸蛋,还有那张……充满谎言的嘴。”   他眯眼,睥睨又冷笑:“去给我找个理由,我要和他再呆一段时间。”   他又恢复成了可爱少年的模样,笑容是夏天海水,清爽开朗,看着荣哥像活过来一样大喘气,他笑:“我真的很喜欢陆远,他长得好看,估计不穿衣服的样子,会更好看吧。”   “阿嚏。”陆远摸了摸鼻子。   小栗穿着小皮鞋,哒哒跑过来,把羽绒马甲披在陆远身上,微抱怨:“夫人!您要注意保暖啊!感冒了可怎么办?!”   陆远轻微笑笑,温和道:“抱歉啊。”然后穿好马甲,点点头:“嗯,这样就没问题了,谢谢你呀。”   “您……太客气了。”小栗看着对方英俊的侧脸不禁低下头。   陆远似乎什么也没发现,只是笑着抱草堆,喂马。   马儿亲昵的蹭蹭他,用温热的呼吸喷他的脸,陆远用手背擦擦,笑出声,又把草堆抱起来喂牛喂羊,羊比牛更会撒娇,咩咩得叫个不停。   “夫人……您不用亲力亲为的。”   “没关系。”陆远含笑,似是抱怨:“我喜欢做这些,可不要唠叨我了,我听了头很痛呢。”   小栗立马鞠躬道歉:“对不起夫人……”   陆远趁她不注意跑去森林的方向……   “夫人!!!”小栗惊慌失措:“太狡猾了,夫人!!”   陆远笑,跑得气喘吁吁,穆法硰买下的这座山,有一片深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会有蘑菇,暗搓搓的长在树下。   平时怕危险,因为森林里迷路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不叫陆远去森林,可陆远这人玩心深,总喜欢往里面去。   “啊……真是的……”小栗提着裙子,踩在枯叶上,赌气道:“等先生回来以后,我一定要和先生说!”   “诶?”陆远笑:“拜托不要和他说,我会挨骂的。”   “是您的不好!”小栗生气。   陆远笑笑,并不回应,只是踩在落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落叶干瘪,有的灰白,有的暗黄,多半却是一半绿一半黄,来告知人们,此时是秋季。   他往里走,有很多不知名的草木,再往里去,拨开与人一样高的芦苇,芦苇随风摇晃,干瘪瘪的,有些扎手,不知道该说这些芦苇是褐色还是黄色。   泥土湿润,踩下去就是一个不深不浅的坑,映入眼帘的是……安静的湖面。   落叶两三,静静飘落湖面,稍显寂寞不失美感,韵味也独特,有一只老旧的木船,漆脱落了一半,看起来斑驳点点,泡在水中,不动不晃。   湖不算广阔,只是倒映蓝天白云,自是风景,说是像宝石稍显夸张,倒不如说是玉石,有它的纹路和脉络。   陆远笑,张开双臂,深深呼吸,又从兜里拿出包装好的面包,撕成一小块一小块喂湖里的鱼,一条条胖得灵活,倒也看了喜庆。   只是过了一会,鱼群突然散开,来了一群白色天鹅,有两只半伸开翅膀,用嘴叨叨羽毛,修长脖颈美而有仪态。   这些天鹅自然不可能是土生土长的,全是穆法硰为了讨陆远欢心,叫人买来,像白鹅一样养着,可笑的是,买天鹅对方还送了几只鸭子,跟着天鹅后边,胖嘟嘟的游过来。   陆远都喜欢,鸭子和天鹅都叫他欢喜,只是不能一个人进来后边森林,叫陆远气馁,他像孩童一样被看护着。   把面包撕给天鹅,鸭子。吃食上,鸭子和天鹅倒变成一样的了,张开嘴就咽下去,没什么优雅可言。   陆远笑,伸手想摸摸天鹅的羽翼,天鹅看他一眼,转身游走。   “…………”陆远微赌气,撇撇嘴。   忽然草丛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陆远还未反应,就听小栗说:“请慢慢站到我身后来,夫人。”   陆远见她严肃,便慢慢起身,转头看她……小栗圆乎乎的脸蛋变得坚毅起来,那双眼睛警惕的巡视着周围,她双手……一手一把枪似乎已经对准了什么。   陆远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虽然知道穆法硰身边的人,均是卧虎藏龙,但没想到这么夸张。   他站在小栗身后,心跳有些加快,看着草丛里窜出一只……野狗。   小栗半扣动扳机,陆远制止:“不要打死它。”   “请您不要这样,如果是病犬呢。”   陆远看着那只浑身湿透了,瘦骨嶙峋的野犬,蹲下来伸出一只手:“到我这来,别怕。”   那只狗竖立耳朵,尾巴紧紧夹着,眼神胆怯,似乎害怕得很,小步小步移到陆远身边。   陆远摸它的头,对小栗一笑:“你看,不咬人,没有生病。”   小栗把裙摆撩开,露出奶油般光滑的腿,把枪别回去,生气道:“您真是……”   随后又发出一声:“有人……”   “砰!”   陆远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小栗左手持抢,眼神冰凉:“这是私人场地,禁止入内。”   男人吓坏了,涩涩发抖,瘫坐在地上,看着被打穿了的树,咽了口唾沫:“我不是故意的,我……不小心迷路了。”   小栗闻言打量他许久,碰了碰耳朵上的蓝牙耳机:“管家,有人在湖边迷路了,是外来者。”   不知道管家说了什么,小栗把枪收回去,居高临下道:“请呆在原地,一动不要动,我们会安排人,送您出去。!”   男人吓坏了,慌张点点头。 第67章 烤鸭卷   陆远蹲下来,抚摸着湿透了的野犬,问:“狗,是你的吗?”   男人颤抖,反应了一会,才慌乱摇头:“不……不是。”   “是吗……那就好。”陆远站起身,管家已经走了过来,鞋上蹭上了点泥泞。身后跟着两位女仆。   她们一人一手一把轻机枪,脸上神情一丝不苟,人偶般可爱的脸庞只有那双眼睛会眨一眨。   “夫人。”管家穿着得体的西装,从上衣里拿出怀表,看了一眼,对他说:“午饭时间快到了,您太贪玩了。”   陆远对他抱歉一笑:“对不起。”   “您无需向我道歉。”管家把怀表收起来,又看向他怀里那只落水狗。   “诶呀呀……”管家面无表情道:“您又捡到了不得了的东西啊。”   陆远朝他笑:“请帮我把它带到屋里去,我想……它以后会是我们的家庭成员。”   “好的。”管家微弯腰:“我会帮您联系好宠物医生做全面的检查,请不用担心。”   “谢谢。”   “您太客气了。”管家说,又看向另一边坐在地上的男人,他有礼却显得傲慢,“男士,我不得不提醒您,这是私人场地,您是不可以进来的。”   “我不知道……”他带着哭腔:“我发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迷路了。”   “好了。”陆远起身,温和道:“送他出去吧。”又看向小栗:“你去吧,小栗。问清楚他是怎么迷路的,还有……”   他对着男人笑了笑:“要有礼貌。”   “是。”小栗低头:“请您放心,夫人。”   陆远笑了笑就往回走去,女仆帮他抱住那只湿漉漉的的狗。   “给你添麻烦了。”陆远轻声道。   “您太客气了。”女仆朝他腼腆笑了笑。   进了屋子以后,暖和的气温让陆远脱掉有些湿的羽绒马甲,他呼了口气,坐在沙发上。   管家把温好的水递给陆远:“您需要上楼泡个澡,宠物医生来了,我会招待的。”   陆远喝了一口,长长的睫毛轻颤,闻言笑了:“好的,麻烦您了。”   “您着实客气。”管家低头,又道:“午饭,您有什么想吃的吗?”   “他们都不在……”陆远笑:“我想出去吃,想去吃烤鸭,我今天十分想吃,感觉吃不上,会很难受。”   “那我帮您订好位置,请让人陪同您去。”   “当然。”陆远微笑:“今天给你们添了麻烦,请务必和我一同吃这顿饭。”他笑,眨了下眼:“自然是穆法硰请客,不用担心。”   女仆在他身后忍俊不禁,管家无奈,又无法拒绝,只好道:“好的,夫人。”   陆远上楼泡了个热水澡,他用手捧了一点热水,轻轻洗在脸上,他淡淡眨眼,在浴缸里站起身,水珠顺着他的身体下滑。   “汪……”他下楼时才听见狗的叫声,胆小又没有威慑力。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对管家说:“只是有点营养不良,没什么大问题。”   “那真是太好了。”陆远慢步下楼,对他轻笑。   医生一愣,语气中多了些讨好:“如果您需要,可以先把它送到我的医院去,我会将它洗干净,观察几日,打好疫苗再送还给您。”   陆远接过小栗递给他的大衣,闻言露出笑容:“那可真是不错,只不过……”   医生神情有点紧张。   陆远依旧温和:“请洗完澡就带它回来,观察就在家里观察好了。”   “那也可以。”医生说,还想和陆远说什么,只可惜管家道:“剩下的事情,请您跟我说就好。”   医生悻悻,却还是跟管家确认了打疫苗的时间。   陆远坐在沙发上,等一切都弄完,才出了门,司机已经把车停到门口,小栗帮他打开车门:“请。”   “………”陆远笑,有些为难:“我自己可以的。”   “请不要说任性的话。”小栗对他说。   “好吧,好吧。”陆远笑了笑,坐进车里,小栗坐到他旁边,在他膝上盖了一条薄毯,陆远有苦说不出来,只能一笑了之……还真是夫人的待遇。   管家坐在前座,剩下两位女仆另开一车,陆远小家子风范出来了,只是说:“开一辆就行……”   “您需要什么吗?”管家回头,问他。   陆远抿嘴,笑着摇摇头,算了……他闭嘴。   终于到了富丽堂皇的饭店,陆远自己不算有钱人,只是伴侣有权有势而已,他也懒得狐假虎威。   虽然原主是在岱岛陆家长大的,可陆远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没有这么奢侈过,对于这种奢侈的排场也只是想笑而已。   “叫他们都下去吧。”陆远笑:“我又不是动物园里的大熊猫,吃饭还需要人在后边看着,伺候。”   管家闻言,低声和身边的人说了什么,包间里立马走了十多个人。   究竟那些人,在这里是干什么的?   陆远好笑,烤鸭已经上来了,分为两类,卷好的,和只是片好的鸭子,蘸料有酱和白糖。   除此之外,菜品还有一小盅燕窝,里面应该放了冰糖与菊花枸杞。   陆远再看,还有两只虾饺,白胖胖的能看到里面的整虾。   他不动筷,其他的人是绝不能动筷子的,不过还好,这里的菜都是一人一份的,要是一盘菜,他们谁都不肯夹,陆远就该头痛了。   陆远用鸭皮蘸白糖,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却醇香。   “真好吃……”陆远笑。   他动了筷子,其他人也就肯吃了,管家见多识广,自然不会因为面前几道菜而露出什么表情。   倒是女仆,一个个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姑娘天真烂漫,女儿家的娇俏是本能,跟陆远又亲近,不由都笑着吃菜。   其中一个逗陆远开心:“夫人,这的菜真好吃,我以前都没有吃过呢。”   “那多吃一点。”陆远笑,又觉得可乐,便说:“以后常带着你们来。”   她开心点点头。   陆远又笑:“估计你们家先生现在正吃盒饭呢,不能让他知道我们出来吃好吃的。”   她们笑成一团,穆法硰自然不可能吃盒饭,只是陆远调侃平时高高在上的先生,让她们感觉有趣罢了。 第68章 都能吃完   “我去洗手间。”陆远无奈笑笑,他比小栗高出许多,背光而站不由投出些许阴影,温和道:“你也要跟着吗?”   小栗慌张的手足无措,支支吾吾的憋红了脸。   陆远不再逗她,他穿着一件白色羊毛马甲,俊朗的外表使他惹人爱怜,他轻笑,唇微微勾起:“好了,你坐下来好好享用美食,唯有美食不可辜负,不是吗?”   他把手放到她的肩膀上,小栗感觉自己像是触电一般,陆远把她按到椅子上坐好,随后自己出了包间。   他把门关上,脸上笑容依旧,看起来绅士温柔,只是自顾自出了饭店,在大门外吹着冷风。   他从兜里掏出香烟,夹到手中,点燃……“呵。”   陆远不知为何出声冷笑,大概是感到过于无聊,他把头发往上捋,似乎有点烦躁。   抽了足足三根烟,陆远才把心里的痒意压下去,太没意思了……他想。   “夫人!!”小栗抱着大衣跑过来,担心道:“您……”   她被吓了一跳,对方脸上的冷漠,和那双眼睛里的无情简直是另一个人才会露出的表情,可是下一秒,她听见对方那轻柔的嗓音,体贴的对她说:“对不起,我只是想抽根烟。”   小栗下意识的点点头,把大衣递给他,陆远眨了眨眼睛,显得很单纯,又笑:“怎么了吗?”   看错了吧……小栗不解,心却突突得跳,然后使劲摇摇头:“您快把大衣穿上吧。”   “好。”陆远穿上大衣,又笑:“你们先回去吧,我要一个人转转。”   “可是……”小栗担心。   “我想一个人。”陆远依旧温柔,语气不容置喙。   他身材高挑,穿着黑色的大衣,一点也不输alpha,但他文质彬彬,像森林里踱步而来的鹿。   小栗不能强迫他,虽然担心他的安危,却依旧没有办法,只是弯腰:“请您注意安全。”   “好的。”陆远这样说着,大步向前走去,打了一辆出租车,去了穆法硰公司。   高楼大厦,碧瓦朱甍,陆远还是头一次来,只觉得派头倒是十足,大厦玻璃发蓝,像是被切开的蓝宝石,恰巧映照出对面的景色。   他走进去,前台小姐穿着礼服,温声询问:“先生,有什么是我能为您做的吗?”   “我找一个人。”   “……”前台小姐依然保持着微笑。   陆远轻笑一声,温和有礼:“算了,我给他打个电话。”   他拨通号码,穆法硰的声音传来,淡淡的,像是刚点上的禅香,素而冷。   “嗯。”   陆远听到他的声音,才觉得舒畅了一些,心里烦闷稍去,口吻带了些依赖,能轻而易举听出他对他的爱。   “我在你公司楼下。”   对方一顿,随后道:“等着,别动。”   听着挂断的电话,陆远朝前台小姐笑了一下。   前台小姐的神情变得有点严肃:“男士……”   叮的一声,似乎是董事的专用电梯开了,阔步而来的人穿着一双半布洛克的雕花皮鞋,能看出价值不菲。   个子很高,举止轻世傲物,亮蓝色西装三件套,戴着领带夹,衣服没有一丝褶皱,庄重而傲慢。   他走过来,到陆远面前,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压抑,他伸出手似乎想抱他一下,但最终摸了摸他的头发。   问:“你来这,做什么?”   陆远露出笑,显得有点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可是我想见见你,我一个人很无趣。”   穆法硰右眼上的伤疤依旧可怖,可整体来说,他依旧风度翩翩,帅气非凡。   他的唇动了动,然后道:“你想我了吗?”   “是的,我想你。”陆远真诚回答。   “那么。”穆法硰淡淡道:“我也想你,这是实话,你知道,我对你不说谎。”   陆远笑出声,眸若清泉,只是轻轻眨了眨眼,对他说:“我能抱抱你吗?”   穆法硰有点冷峻:“随你,为什么要问呢。”   陆远笑:“因为我有礼貌。”他这样说,微微踮起脚,才能搂住他,穆法硰顿了一下,回抱住他,用嘴唇碰碰他的脸:“见到你很好。”   他握住陆远的手腕,表情冷淡:“上楼吧。”   “好的。”   面对目瞪口呆的前台小姐,陆远微笑,忽然有种恶作剧的痛快,他说:“谢谢。”   就跟着穆法硰上电梯,泠青一行人均在门口等着,看到陆远后,方才恍然大悟,泠青舒了口气:“还以为怎么了呢,突然就下楼,不让任何人跟着。”   “闭嘴。”穆法硰看他一眼,道:“去做事。”   “好的,先生。”泠青耸肩半搭着虎子的肩膀走出去。   穆法硰把门关上以后,坐在沙发上,陆远脱掉大衣,坐到他怀里,像小朋友一样把自己蜷缩在他怀里。   他的下巴正好能放到陆远的脑袋上,但是穆法硰依旧保持了一定……微妙的距离。   “干什么这么别扭?”陆远笑,神情温柔:“我允许你碰我,抱紧我吧,亲爱的。”   穆法硰顿了顿,伸手把他勒在自己怀里,冷淡道:“我只是想现在抱住,而已。”   “好吧。”陆远笑,半躺在他怀里,问他:“你中午吃了什么?”   “……”他沉默,似乎在回忆,然后道:“绿色,红色,面包。”   合着就记住吃了面包?陆远笑出声:“你是哪里来的小笨蛋?嗯?”   穆法硰没回答。   他的午饭都由专人来做,健康是最重要的,不会像陆远做菜,偏油偏咸,重口腹之欲。   陆远翻手机,找到他的午餐表格,笑了:“我看看,今天吃的是……”   “火鸡肉,熟牛肉。沙拉……里面有西兰花土豆橄榄菜,主食是两片面包。”   陆远挑眉,又皱眉:“你吃饱了吗?”   “……不知道。”   “那好吃吗?”   “……没注意。”   陆远哭笑不得,叹息一声,把手机关掉,摸了摸他的头发:“好在身体健康,况且你也不好吃,吃健康一点也没关系。”   穆法硰情商难得高了一次,说:“我爱吃的,你做的就吃。”   又补充:“都能吃完。” 第69章 喂!打电话呢!   “是吗……”陆润知轻声回应,显然并不在乎,他端详着桃木桌子上的一本书,蓝色纸皮看得出有年头了,上面用瘦金体写了三个字:华严经。   他只看了一眼,就移开眼睛,随后笑了:“那就试试吧。”   他说罢,关了手机,连同那括噪的电话一起关掉,瞬间安静,又变得空白起来。   陆润知依稀还能闻见海水的味道,湿漉漉的咸味,和陆瑤穿着白色连衣裙,把头发别到耳后的样子。   他想起她,总是在这种莫名的时刻,莫名的想起,和桌子上那本手抄的华严经一样,不合时宜的出现。   烧了吧,他想,干脆烧了算了,用手抚摸书上字体,冷冰冰的……让他想笑。   还留着做什么呢?人都死了……   这本手抄经书,是陆瑤亲手写的,他能想象到她执笔的样子,她那温柔恬静的笑容。   有着那样笑容的她,有没有去往极乐世界?   会不会化作成一朵白色莲花?释迦摩尼佛经过的时候,会不会驻足看她一眼?   他会不会知道,他脚边的这朵微不足道的莲花,曾经是一个人?   陆润知都不知道,他只知道,陆瑤死了。   “你做什么?”那个光头和尚悄然而至,像是黑夜和黎明,总是冒失出现。   “怎么进来的?”陆润知问。   “自然是走进来的,用双腿双脚。”那人笑,又看他,然后瞅了瞅他手边的经书:“手抄的?谁送给你的?”   “一个小姑娘。”   “哦?”他笑:“小姑娘,生得美丽?”   “美丽。”   “你喜欢她?”   “……”陆润知看他,笑了,伸手抱住他的腰,在他耳边轻道:“没有你美丽。”   “你个傻货。”宁知白露出洁白的牙齿,朝他笑:“抄写这个的……”他指了指经书:“是叫陆瑤?”   “……你知道。”   “干什么这么严肃。”他笑,自顾自坐在他的桌子上,拿了一只钢笔把玩:“圈子里都传开了,陆家的大小姐陆瑤,死了。尸体火化了,然后下葬,只可惜我没参加葬礼,否则一定有趣。”   陆润知没有生气,他只是平静,却笑:“这有什么又趣的?”   “当然有趣。”宁知白一双桃花眼美丽得像是妖孽一样,他笑,唇如新采下的奶油草莓,想让人亲一亲。   “大家都这么说……啊,自然是私底下,因为他们都没有胆子当着你的面说,却又喜欢议论别人的伤口,连死人都不放过,我这么说,你可懂?”   “大概。”   “我就不一样了。”他笑,顾盼生辉:“她死都死了,还怕别人议论?是再好的菩萨还是地狱里头的恶鬼,都被大火烧得只剩骨灰,你说对不对?”   “有理。”陆润知笑。   “啊,对。”他切回正题:“都说你们陆家小姐是个傻子呢,为了爱情,家族脸面都不要了,最后死都死得叫家族灰头土脸,听说她找的那个alpha,对她很不好,她还偏偏把自己的器官挖出来,给对方享用,所以最后死了,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你也这样想?”   宁知白笑出声,挥挥手,弄开笔盖,握住陆润知的手腕:“给你画个手表。”   “别瞎扯,说说你怎么想。”   “我?”宁知白笑,专心给陆润知画手表:“我才不管呢,她要是突然活过来,我或许会感兴趣。”   “呵……”陆润知笑了笑,却没有什么表情。   “我说这些,你不生气?”   “不生气。”陆润知道:“正如你说,活着的时候什么都不考虑,只是一味的相信自己的爱情,最后也只是尝了自己种下的果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虽然有理。”宁知白继续画,却笑:“但说她什么都没考虑,倒不见得。”   “怎么说?”   “应该是考虑了很多,但最后觉得,如果只是自己不幸福,但大家都能得到happy ending的结局也就值得了。也有可能抱着这种想法。”   “……”陆润知笑,缓慢得眨了一下眼:“那倒也符合她的风格。”   “好了!”宁知白把笔一扔,忽然跳下桌子,离他远远。   陆润知一看,哪里是手表?手腕上赫然呈现的是只露出头的乌龟王八。   “你过来,我给你松松皮。”陆润知微笑起身,一伸手把他捞进怀里,两人一同往身后沙发栽去,陆润知把他按到腿上,往他那浑圆的屁股上揍了一巴掌。   宁知白也不喊痛,反而咯咯得笑。   陆润知又打了一下,臀肉不禁轻颤。   他还在笑,似乎看不出自己身处劣势。   “你不痛?”   “或许。”   “或许什么?”   “或许痛,或许不痛。”他用手撑着头,笑着看他:“要不你再打两下。”   “算了,你不哭不闹,我没有兴趣下手。”   宁知白闻言,又笑,像个做了什么恶作剧的孩子,嘴唇红红的:“为什哭?为什么闹?只是因为屁股被打了两下?”   “对啊。”   “哈哈哈……”他笑做一团:“我们佛家弟子讲究前世今生呢,指不定,是前世哭得太多了,今生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都哭不出来了。”   他翻了个身,躺在沙发上,笑出声:“我有眼珠,只是它空洞洞的,什么都流不出来。”   “扯呢。”陆润知摸了摸他的头发:“你哪里来的前世?你现在精得一点亏都吃不了,把别人一个个都算计得裤衩子都要输给你了,还能哭?”   “谁知道呢?”他笑,双手放在胸腔上,仿佛在用手听自己的心跳声:“也许……我前世像你侄女一样,是个蠢货。把自己卖了还帮别人数钱,最后我爱的人,把我剁成大块肉碎喂狗,爱我的人,脑袋上多了个血淋淋的窟窿。”   “嗬嗬……”他笑,“这样子,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都会变得坚强吧。”   陆润知顿了顿,摸了摸他的光头:“你应该去写小说,恐怖故事都不会写这么老的套路。”   “哈哈哈。”宁知白笑,搂着陆润知和他接吻,擦了下嘴角的水痕,他问:“我进来时,你在跟谁打电话?” 第70章 不想吃虾了?(? ? ??)   “你听见了?”   “不能听见?”   茶茶?(ˉ?ˉ?)茶茶   “那倒不是。”陆润知笑,用手抚摸他的腰,看着他的嘴唇半张半阖:“跟陆家有联系的导演。”   “嗯?”宁知白等后话,看他:“说呀。”   “叫我还个人情,想让阿远去拍他的戏。”   “哈哈……”宁知白从喉咙里发出微痒的声音,把脚踩在陆润知的胸膛上:“陆远?”   “嗯,我的侄子。”   “我知道。”宁知白笑了笑,舔了下嘴唇:“将来说不定会当寡夫呢。”   陆润知轻拍他的脸:“小东西。”   “我说真的呀。”宁知白笑着说:“他不是嫁人了嘛,穆家……跟你们陆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算是。”   “我见过陆远。”宁知白笑嘻嘻:“长得真好看,而且丝毫不女气,明明漂亮的跟花一样,却俊朗非凡。”   “呵……”陆润知笑,吻吻他的耳垂:“真的?”   “是。”宁知白又笑:“怪不得能叫简家的小公子废这么大劲,只为了能和他再拍一部戏。”   陆润知笑出声:“你又知道了?”   “当然。”宁知白抚摸对方的胸膛,笑:“不过,简家的小公子确实是比不上穆法硰的。”   “怎么说?”   “他在穆法硰面前,恐怕就是只花纹虎皮猫,穆法硰在他面前,是有着金灿灿鬃毛的雄狮。”   “这么说,倒也没错。”   宁知白又咯咯得笑,脸颊微红,像草莓奶油霜一样,甜得令人发腻,但是陆润知没有问题,他是个重度智障,外加甜食爱好者。   “我见过穆法硰呢。”宁知白瘦弱的胸膛起伏着,脖子微微泛红,他笑:“看起来很凶,倒真是早年死妈的面相。”   陆润知笑出声,问他:“你嘴巴怎么这么毒?”   “哈哈……我不是说了,所有佛家忌讳我都要犯一遍呢,怎么恶毒怎么来,像白雪公主她后妈,又像灰姑娘的继母……。”   陆润知一顿,把衣服又穿上:“叫你这么一说,我兴致全无,光想起迪士尼了。”   “怎么?”宁知白唇微微张开,笑了:“不行?”   陆润知望着他的脖颈,又把衣服解开:“我觉得我又可以了。”   “哈哈哈……”   活就图活个快活,他们颠鸾倒凤,贪鱼水之欢。   陆远是不知道的,只是握着穆法硰的手,跟他依偎着,笑:“回家以后,我给你剪剪指甲?有点长了呢。”   穆法硰似乎点了点头,跟啄木鸟一样,下巴一动就碰到了陆远的头。   陆远握着穆法硰的手,轻轻抚摸,又转了转他无名指上的婚戒,笑了:“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穆法硰淡淡道:“……很早之前。”   陆远轻笑一声,却不再问,太早之前,就不知道是哪个陆远了。   只是吻他的侧脸:“晚上给你做好吃的,煲汤好了,补补身体。”他有些絮叨,却声音温柔:“秋天冷了,即使你身体底子好,老吃面包也太过糊弄,回去我给你煲汤,多喝一点?”   穆法硰微顿,继续点点头。   陆远还想再说,只是电话响了,他接通:“小叔叔?”   陆润知的嗓音有些哑,笑了:“阿远,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商量……陆远心中一笑,怕不是这么简单。   “说吧,小叔叔。”   “老太太的朋友,其中有一个姓张的,现在是个导演,颇有名气,想请你拍戏。”   陆远一笑,手指轻轻揉捏穆法硰的膝盖,他道:“我已经不再拍戏了,现在只是个家庭煮夫了。”   “是吗?”陆润知笑,忽然声音一紧,多了声喘息,陆远听见其他人的声音,像猫似的叫唤。   他立马明白了,把电话拿到另一只手听,温柔的对穆法硰说:“宝贝,帮我拿杯果汁,好吗?”   穆法硰深深看他一眼,起身出门,似乎有点生气。   陆远面无表情,过了一瞬倒是笑了:“小叔叔你还真是开放啊。”   陆润知没皮没脸,笑出声:“没办法,他一亲我,我脑袋就晕晕乎乎,只能就范,我是雄性动物,这是本能嘛。”   陆远想到了穆法硰淋浴时的样子,唇微动,却笑了:“我不管,随你开心。”   “那阿远,你真不想拍戏?”   “是啊,真不想。”   “那还真是可惜,对方提出了丰厚的报酬。”   “我不缺钱……”陆远笑,又哑然:“更正一下,是穆法硰不缺钱。”   “知道知道,不过,他提出来的不是钱。”   “哦?”陆远感兴趣,好奇道:“是什么?”   “他知道穆法硰母亲的事,你要是愿意拍这部戏,他会原原本本的告诉你。”陆润知的笑声传来,又说:“对了,他父亲的事也可以告诉你,算是买一送一?”   陆远喉咙微痒,无意识摩挲指尖,他想要抽烟了。   陆润知笑:“你可以再想想,大概明后天,那个导演会亲自给你打电话,我就是个传话的,你的回答对我不太重要。”   “呵……”陆远笑,问他:“让你传话的报酬是什么?”   “国外的一块市场。”   “这么大手笔?”   “是啊。”   “只为了让我演部戏?”   “对……”陆润知说了一个字,电话被抢过去,少年的音色传来,像是刚摘的紫葡萄,带着清晨的露水和第一束阳光,饱满而又甜美。   “你不是猜到了吗?远远~”   陆远笑:“你是?”   “我啊……我是宁家的家主,也是你的舅母。”   陆远:“…………”他礼貌的停顿了一下:“能再说一遍吗?”   宁家?家主??宁知白?!!   他也是几周前,才知道的这个消息,宁家换人了,竟然不是宁卿卿,而是宁知白……   原主里的宁知白是个腼腆倔犟的清秀少年,可以说是一直被人当枪使,宁家老太爷为了宁卿卿,舍弃了宁知白,却榨干了他最后一滴血,才把他踢出去。   为什么……剧情突然变了呢?   陆远思考许久,最终无奈一笑,他不是也成了穆法硰的爱人吗?   虽然原著这个时期,穆法硰和女主已经崩了,但是做为男二应有的义乌还是尽了的,就是从暗处保护女主。   但是自从陆远来了,穆法硰那点心思,就变成了,怎么能让陆远再爱我一点,和……能不能不吃完今天的米饭,为什要盛这么一大碗?   不想吃虾了……太频繁了,为什么陆远一直给我做虾?我又不爱吃虾。 第71章 我的果汁呢?   陆远思绪几番,话到嘴边稍稍停顿,只是莞尔,抽出一支烟,用食指拇指轻轻摩挲。   “你不用管我是谁,只叫我小白就好。”   “小白?”陆远似是重复了一遍,轻笑:“叫你宁知白不好吗?”   宁知白那边一顿,随后大笑:“随你喜欢,小白,宁知白不过都是个称呼而已,名字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叫着玩玩的,反正下辈子都要换的。”   “也不是没有几世都叫一个名字的可能。”陆远笑。   “你指你自己?”   “谁知道呢?”陆远笑出声。   “你说的对,我差点就中了计,树下辈子还叫树,鱼下辈子还叫鱼,你诈我?”   不等陆远回话,宁知白又:“唯有人不同,所以才有个词叫物是人非,小陆远,你做好了好几世都用一个名字的准备了吗?”   陆远心惊,却勉强压住,问他:“什么?”   “我吧,死过一回哦。”他在那边笑,像是看到戏剧一般被逗笑了一样:“在死之前,我见过你,只告诉你一个词:物是人非。”   “你……”电话被挂断了,陆远笑容凝固在脸上,许久……才慢慢放下电话,他打火机都拿出来了,却又揣进兜里,这是穆法硰的办公室,他不能抽烟。   “你这是什么意思?”陆润知漾着笑,问他:“打狗还要看主人的,何况他再不济,也是我的大侄子,姓陆的。”   “怎么?”宁知白笑靥如花,轻轻扫他一眼:“怕我欺负他?”   又捧腹大笑:“你又当正人君子了?”随后半是正经半是调笑的起身,捡起被脱下的裤子,回眸莞尔一笑:“你不用担心,再过几年……大概是几年呢,我忘了,陆远就会变成真正的陆远。”   “……”陆润知无言,只是沉默看着他。   “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嘛。”宁知白用手指轻摸他的脸:“我第一见他,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我自己都忘了是什么时候。”   “我那个时候,还只是个小和尚。”宁知白嗤笑,却又眼波流转:“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看我,手中抱着什么,身后是枝繁叶茂的枫树,风一吹叶子就沙沙作响,他在血一般的枫叶林中对我一笑。”   “我那时愣了,觉得自己犯戒了。”宁知白似乎是觉得好笑:“我见过最艳丽的东西,就是开在山头的那株野山桃,春来时,它就开,像是过完这一春就要死掉一样,用生命开放。”   “之后荼蘼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花开花落终有时,一切都是有数的。”   “而你那个侄儿。”宁知白笑,眼中落寞一闪而过,却不是为陆远,他淡淡低头,用一种轻笑的语调说:“比山头的野山桃开得还要艳,他在为一个人开,也只为一个人开,那一个人就是他的花期。”   “你大概也感觉到了吧。”宁知白笑,露出残忍的神情:“他身上的那种违和感,多么虚妄,多么道貌岸然,估计只是为了得到爱,在模仿谁吧。”   “好了。”陆润知轻轻笑,“你该走了。”   “我知道。”宁知白对他说,又笑:“我跟你讨一样东西,你给不给?”   “说说看。”   “讨我欢心。”宁知白掷地有声,又笑,对他眨眨眼,就转身离开。   陆远一瞬间有些迷糊,他心中有数,再不济还有潘多拉,那本日记号称自己是神,能看透天下事。   一杯果汁横放在他面前,陆远刚开始以为是橙汁,后来下意识喝了一口才知道是胡萝卜汁。   他轻笑,看着面前的男人:“怎么?学会报复我了。”   穆法硰沉默不语,只有淡蓝色的瞳眸冷静而沉着。   “你还真是坏心眼啊。”陆远笑,拍拍大腿:“要坐我腿上吗?小朋友?”   穆法硰似乎咬牙,却一瞬变得阴鸷,随后走到他身边拽着他的领口,陆远被他拽得半离开沙发,喉咙不舒服的咳嗽了一声。   他别开头,笑了:“怎么?要打我?还是杀了我?”   漫不经心的叫人恨他。   穆法硰松手,站直身体,淡淡道:“滚出去。”   陆远笑了,笑着捂住脸,轻轻眨了眨眼,又点点头:“好啊,好啊。”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拿上大衣就要出去,却被人抓住了手腕,陆远感受到了痛意,不是皮肉,而是骨头的疼。   “我……”穆法硰似乎有点痛苦,拧着眉毛:“别走……陆远。”   陆远回头看他,笑了:“别走?”   穆法硰点点头。   陆远笑了,打开他的手:“你是哪里来的小孩?嗯?说走就走,说不走就不走?”   穆法硰呆愣愣的,似乎不明白。   陆远笑出声,揉了揉眉心:“我就这样离开你好了,到你永远也看不见的地方。”他对他笑:“永远不再和你见面,这样会很有意思吧?”   穆法硰怔住了,眼睛被蒙上了一层雾。   陆远看他流泪,才回神……反正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他慌张的给他擦眼泪:“我逗你的,跟你开玩笑呢,说着玩的。”   穆法硰没有言语,脸上也没有表情,只是一滴一滴流着泪,他看着陆远。   陆远握住他的双手,双腿发软几乎快要跪下去,以一种自嘲的口吻,笑了:“原谅我吧,好吗?我再也不说了……”   他精神恍惚,觉得自己被撕裂成几半,陆远下意识的坐回到沙发上,把自己蜷缩成一个团,咬着大拇指的指甲。   “阿远,这样是不对的。”男人温柔轻笑,抚摸他的头:“这样是不对的,不可以这样哦。”   陆远咬指甲,不对的……对,是不对的,不对的,不对的!不对的!!   要笑……对了,要笑,要道歉,要理智……   他被人轻轻抱到怀里,陆远闻见了紫丁香的花香,是穆法硰的信息素,他怔愣愣的回神,对他微笑:“我的果汁呢?”   穆法硰一愣。   “你做了坏事对不对?”陆远笑着说,拿过桌子上的果汁:“偷喝了?”   他喝了一口,蹙眉:“胡萝卜的?”   又问他,觉得不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没看见你进来?” 第72章 玛利亚   “怎么了?”陆远对他轻笑,伸手抚摸他的脸:“生我的气了?”他和他额头相碰:“不是不想让你听我打电话,而是一些不好的事情,能少听还是少听。”   穆法硰沉默不语,过了一会伸手抚摸他的头发,然后收回手:“没有生气。”   陆远笑:“那真是太好了。”   “我爱着你。”   “嗯?”陆远有些诧异,微抬头看他,笑了:“为什么今天这么坦诚。”   穆法硰静静注视着他,把剩下的胡萝卜汁一饮而尽,掐扁了纸杯,弄得手上脏兮兮的。   “我该吃药了。”他说。   陆远微怔,抽了张纸巾擦去他手上的果汁,不由抬头:“怎么了?”   “我爱着你。”   “……”陆远眨眨眼,却笑了:“我知道哦,却有一点不敢相信。”他微顿,握住他的双手,踌躇着,却最终笑笑:“可能因为你是我的宝物,必须要小心而珍惜的对待,在我心里你胜过一切,远胜于一切……”   他呐呐,却笑:“我是个不诚实的人,我欺骗了你很多的事,也隐瞒了很多事,这样说听起来有点像狡辩,可是我切实的爱着你。”   穆法硰看着他,就像是看高空月明,只是遥望,却各自有心事。   “我一直想让你坦诚的对待我。”他微微苦笑,却一怔,像是瞬间清醒过来,诧异的看着穆法硰,随后揉了揉脸:“我说了奇怪的话……”   “你爱我。”穆法硰平静的说着,那双眼睛像海的颜色,能倒映出很多东西:   “也不相信我。”   陆远看着他:“真是令人吃惊,你竟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不是不信任你。”陆远笑:“谁知道呢,或许我连我自己都不肯相信,我的心是一把锁,钥匙早就丢掉了。”   “你的呢?”陆远笑着问他:“那你呢?愿意把所有的事,都说给我听吗?”   “你想知道什么?”   陆远心中感受到了自己的卑劣,却笑了:“全部,从你小时候说,怎么样?”   “……”穆法硰看着他,没有拒绝,点了一下头:“好。”   “我有记忆的时候,身边就只有我的母亲……”   陆远听到他的声音,却忽然握紧了穆法硰的手,穆法硰看他一眼,回握住他,对他笑了,算是一个淡淡的笑容,只是轻轻的勾起嘴角:   “你不用害怕,我不会离开你,从有记忆的那天起,我就在充当一个保护者……”   记忆中的幼年是什么样子呢?木制老旧的椅子,杏仁奶油色的裙角,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女人。   她是怎样的美丽呢?   世上的一切,都无法形容她。   她总是坐在椅子上,向窗外望去,阳光洒在她的侧脸上,像点亮烛光一般点亮了她的鼻子,嘴唇。   “法硰,到我身边来。”   有着异瞳的小男孩充满憧憬的走到她身边,牵住她的手指:“母亲。”   “法硰,看见窗外的云了吗?”   “云?”   “对,白色的……广袤的…”   “看见了,母亲。”   女人把他抱进怀里,声音轻柔,宛如夜莺之音:“法硰,你喜欢云吗?”   “不喜欢。”   “为什么,亲爱的。”   “……不能吃。”   女人轻轻笑出声,肩膀微微发抖。   “玛利亚。”门被人推开了,来人是穿着卡其色西装的男人:“你该去唱歌了,小姐。”   被称作是玛利亚的女人,站起身,阳光照在她身上,就像是上帝要把她带回自己身边一样。   纯洁,优雅。   玛利亚看向自己的儿子,对他一笑:“我要去上班了,晚上见,好吗?”   法硰拉紧她的裙角:“……妈妈”   她弯腰,亲吻他的额头,语气轻柔的像是一片云彩:“回来时,我会给你带奶油面包,好吗?”   “……”法硰沉默。   “不要乱跑。”她说,然后转身跟男人离开。   法硰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自己爬上凳子,坐在凳子上,晃着双腿:“f,你说妈妈什么时候会回来。”   屋里只有他一个人,静谧的只有尘灰落下来的声音。   可是有一道白色的光,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很快的,就会回来了。”   “你真的是精灵?”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是精灵。”他笑。   “那你是什么?神明?魔鬼?”   “我只是……”他沉思,对他笑:“一个爱你的人。”   “爱我?”   “是的。”   “哈哈哈哈……”法硰笑出声,回头看却什么也看不见,他沉默不语,又默默转头看向窗外:“f,你还在吗?”   没有人回答他。   他坐在椅子上,坐了很久,然后他换了个姿势半跪在椅子上,望着窗外,天渐渐不再这么明亮了,不是白昼了,而是暖橘红色。   他不想等了,他奔跑着,在乡间的泥土上,他太小了,跑不了多久,就累得气喘吁吁,歇一下,就又重新跑起来,浑身是汗,肌肉在颤抖。   “给我一支紫云英。”   “五分钱。”叼着烟卷的男人粗暴的说着,随后又看向身后的剧场:“你毛长齐了吗?就想要女人了?”   “你胡说!”法硰羞恼,他涨红了脸,狠狠的撞向男人,呲牙咧嘴的对他怒喊:“你胡说!!”   他跑得很快,男人没有追到他,他紧紧握着那株紫云英。   溜进了剧场,男人的笑声,和烟卷的火光,仿佛组成了红色的巨兽,迫切的想要吞噬着什么。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的喘息声,他很害怕……   他能看见女人们裸露的大腿,她们丰腴的胸脯,他阵阵耳鸣,像是颤粟一般。   钢琴的声音解救了他,他向上看去,那美丽的女人,是他的母亲。   那样格格不入,香烟形成的云雾缭绕着她,她在唱歌……   她一旦开口,所有男人都在看她。   她是失去翅膀的金丝雀,依然美丽,歌喉动人,只是飞不上蓝天而已。   他又溜出去,在门口大口呼吸,然后蹲在原地等着她,她出来了……   “这个给你。”   玛利亚金色的鬈发即使在黑夜也依然美丽,她对他笑:“谢谢你法硰,可是下一次,不要来了,这里很危险。” 第73章 过往   关于母亲,记忆深处只有紫云英的花香,和她美丽的面容。   他记得其实并不多,儿时快乐的回忆也很少,两个人光是活下去似乎就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深入骨髓的,只有淅淅沥沥的小雨,天是灰蒙蒙的,草叶上染了血,金色的头发像蜘蛛的网,烙印在穆法硰的眼睛里。   那年,他十三岁,比所有的少年都高出一头。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他不记得那个警察的脸,胃在一阵阵的翻涌,把心脏大口大口嚼碎,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警察合上自己的本子,发出啪得一声,却把他惊醒,面前沏的咖啡带着浓浓的苦味,冒着些许白烟。   “犯人呢?”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穆法硰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可他控制不住,他抓着耳后的皮肤,抓出一道道的血印来,浑身的血液像锅里煮沸了番茄酱,冒着咕嘟咕嘟的泡。   “还没抓住,但是我们一定会……”   他站起身,耳后的皮肤已经被抓得鲜血淋漓,可他却不知道,只是捂着发热的右眼,几乎站不稳,他听见了母亲凄厉的喊叫,绝望的嘶吼,眼里的希望一点点褪去,只剩下绝望。对此他能说什么呢?能做什么呢?!   “杀了他,法硰。”   穆法硰迷离的看着前方的白墙,像是漩涡一样要把他吸进去,玛利亚站在漩涡前,像是在告诉穆法硰,她又回来了一样。   “亲爱的。”玛利亚对他笑,可她却已不再美丽,她的头发脏兮兮的,沾着枯草,嘴唇腐烂掉了一半,皮肤像是年头已久的墙皮,一片一片剥落下去,露出血色的……身体。   她那双蓝色的眼珠,直直望着他:“你让他们把我带走了……把我带走了……”   穆法硰抓着喉咙处的皮肤,抓出血痕,指甲上带着血,他无法呼吸,可他什么也辩解不了,他想跪到她面前,“妈妈……”   玛利亚已经变成了血人,蜘蛛密密麻麻的爬到她身上,她对他一笑:“告诉我,你要怎么做?”   穆法硰的喉咙发出细小的呜咽声,他能尝到口腔里的甜腥味,像含了一大块锈铁,他狠狠地抓着脖子,乞求这样能让他好受一些,可是没有,玛利亚用她的眼珠看他,让他无力呼吸,他几乎懦弱的快要哭出声,却只能回答:“血债血偿,妈妈。我要他……血债血偿!!”   “不,不能做这样做,你的母亲原来也是一名修女,虽然后来堕落了……但是上帝会原谅……”警察看不见玛利亚,因为他是个幸福的正常人,不知道穆法硰正在承受什么样的折磨,他不知道看见自己支离破碎的母亲,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听听看哪!这是上帝子民的声音,他让无辜的女人死去,擅自给她按上罪名!无力与愤怒交杂在他的内心,玛利亚用那双眼珠看着他,像是在审判他一样。   愤怒……恐惧……麻痹了他的神经,可是他的面部却在无意识的抽动,玛利亚突然又变了,变成她生前美丽的模样,对他微笑。   穆法硰的心有一瞬间被搅碎了,他清清楚楚听见自己心脏爆炸的声音,他的肺部在悲鸣,在嘶吼。   此刻,他的神经被愤怒染上血红的色彩……   她有罪吗?因为她是女人,美丽的女人?!不,她没罪!她什么都不明白,她一定是只翠鸟,仅用那蓝色羽翼滑过水面,激起的水珠……就引人捕捉她。   她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她只会唱唱歌而已……   “哦……”他捂着滚烫的右眼,流出泪水,发出野兽般隐忍的嘶吼声,她如此脆弱,我却什么都没有做到。   我明知道她只能唱唱歌,她甚至不曾对谁心存怨恨过,可我却放任了她,让她独自走在夜晚的路上。   有罪吗?我有罪!!所以上帝从我身边夺走了她,叫一个母亲变成翠鸟,到他身边唱歌去了……   “嗬嗬……”他流出泪水,却缄默无言,他想起那扇小窗,她透过小窗往外看时露出的天真模样。   没有什么,比她美丽的笑容更能折磨他的了,穆法硰无法呼吸,他的胸腔好像被人千刀万剐,呼吸是这样的疼痛。   一切都不能重现了,因为她死了,穆法硰唯一的亲人在昨夜死了,一个疯子夺去了她的性命。   又或者是他的大意……夺走了她的性命。   怎么会这样呢?穆法硰伸出一只手,想去触碰玛利亚,可他触碰到的却只有空气而已。   “不能改变了。”他居高临下,表情麻木,浑身上下都在颤抖,他握紧拳头,咬紧牙关:“不能改变了……”他重复的说着。   脸颊流着汗珠,眼睛无法停止眨动,天花板上的灯发出惨白色的灯光,一晃一晃,像是天使的光环,可他身在囹圄,明白了早该撕毁家里那本圣经。   他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痴痴的笑了,又癫狂又颓废,他已死去,早在他的母亲如野狗般被人杀害,随意丢到路边。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报仇,以鲜血和骨头来献给她的母亲,玛利亚。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而那个髯毛满脸的男人却以癫狂的姿态说,他瘫在地上,两条腿上都有两个血淋淋的窟窿,那是枪伤,往外涌着血,像一个小小的喷泉。   他找到这个杀害他母亲的人,并不费力气,可地上的男人却像只待宰的猪,哼哧哼哧的说着什么。   “杀了他,法硰。”母亲站在穆法硰身边,嗅着一朵紫云英,对他轻轻笑着:“杀了他,我不会让你孤身一人,亲爱的。”   “不……”他痛苦的捂住脑袋,咬紧了牙齿,他出了浑身的汗,肌肉僵硬,大口喘着气:“我做不到……”   “这是上帝的旨意!”男人还在兴奋的大吼大叫,没有注意到穆法硰没有看他,而是跟旁边的空气说着什么,他继续吼叫着:“他要这世间没有污秽!所以你的妓女母亲是得到了救赎!”   “好吧……”玛利亚发出咯咯的笑声,摘着紫云英的花瓣玩,她口中轻轻哼着童谣,那美妙的歌声曾无数次哄他入睡,如今却变成了隔断他神经最后一根线的利刃。   “你得到了吗?妈妈。”穆法硰的眼神像蒙上了一层雾一样,问戴着珍珠耳环的玛利亚,那是穆法硰攒了一年多的钱,买给她的。他忍耐着自己的一切欲望,贫穷使他们的日子过得吝啬而又难堪,可他依然只希望她过得更好,他是她的儿子,是她的骑士,可有人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践踏了这一切。,像是打包垃圾一样简单的毁了他们的人生,幸福。   “你在跟谁说话?!”男人惊恐的看着周围,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他的心脏发出剧烈的响声,像是在击打他的耳膜。   “法硰。”玛利亚对他笑:“我爱着你。”   “爱?”穆法硰眼神空洞,他重复了一遍,捂住了右眼,显得很痛苦,却发出咯咯得笑声,他光着双脚,被石头划破了皮肤流了血,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被汗湿得紧紧贴在身上。他慢慢走到男人身边,却听不见男人的嘶喊,如同一出可笑的哑剧。他蹲下来把男人的脸按在地上,叫他一动不能动,真的叫对方变成了待宰的畜牲,他摸着他的脊椎骨,看着玛利亚说:“脊髓如果受伤,会导致全身的瘫痪,你想他这样吗?妈妈?”   玛利亚露出与年龄不符的笑容:“好啊,做做看哪,法硰,当个男子汉。”   “你不是她……”穆法硰忽然捂着右眼,发出呜咽,他想蜷缩起来,像一只瘦骨嶙峋的幼兽,木讷着阐述,声音很小:“你不是她,她从来不肯伤害任何人。”   “我不是她。”玛利亚走到他面前,握住他那双握紧石头而布满青筋的手,她笑,声音却变成穆法硰自己的:“我是你啊,你不杀了他,不就承认了母亲有罪,她难道活该死在路边,像可以被随手杀死的任何东西……比如说,一只臭虫怎么样?被人踩死都不会有人发现……哈哈哈哈哈。”   “砰!”   穆法硰面无表情的握紧了手里的石头,他高高举起砸向男人的脊椎骨,一下又一下,每一下不光砸碎男人的骨头,也砸死他的良知与爱,血溅了他满脸,他才停手。   “你,会死。”穆法硰平静的说着,自己的目光却像是濒死的人,没有任何波动,实际上,他现在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也会。”他说,他用沾满血的手撑着膝盖一点点起身,活像个得了关节炎的老人:   “可我不能让我的妈妈就这样死去,她不该得到这样的结局,我要她大口吃掉你身上的每一块肉,吐掉你的骨头……”他这样说,轻轻歪着头,露出脖子上被自己抓得血痕,他闭上眼睛,感觉到了救赎,又或者死亡将至的平静:   “妈妈,你感受到了吗?”   男人大口喘息着,像是活着被刮去鳞片的鱼,恐惧麻痹了他的身体,穆法硰不知道他有没有感觉到后悔,但对方似乎呜咽着想要求饶。   可是穆法硰不能宽恕他了。   “这是我的爱。”他说,身体麻木着,不知白天黑夜,不知自己身处何地,不知自己是谁。   可他本能的把半死的男人扔进破旧的面包车里,男人奄奄一息,口中涌出血液,可是依然活着。   穆法硰点燃了一根火柴,他把那跟火柴扔到男人身上,很快就传来了烧焦的肉味,他用一根粗壮的树枝,半压住油门,车子燃气熊熊大火朝海边的断崖慢吞吞的走去。   “妈妈……”他说,他恍惚,几乎难以站稳:“这是我的爱。”他微笑,看着车子慢慢走向断崖,他流了泪,心却像冻住的冰块,又冷又痛:“我保护了你,对吗?”   “是的,亲爱的。”玛利亚走到他身边,抱住他的头,亲吻他的脸颊:“我爱着你,法硰。”   车子被火烧得爆炸了,发出通天巨响,火焰燎到了穆法硰的右眼上,将要落下一块疤。   他捂着右眼,却在微笑:“我也是。”   火焰的在他眼前若隐若现着,广袤的田野只有鸟的叫声,嘎……嘎……嘎……   一切都结束了,穆法硰想,他回握住了那只不存在的手。 第74章 得来的心脏   “终身监禁,关到精神病院。”   一整个青春,像是舍不得吃的奶油冰棒,还没有尝到甜味,就看着它一点一点融化,弄得满手腻乎乎的。   但他没有任何感觉,戴着镣铐,像被拔去爪子的兽类,已经麻木不仁了,只是看着对面的玛利亚。   玛利亚正在织一件毛衣,很开心的样子,表情相当柔和,她头上的墙角已经变得斑驳,灰色的蜘蛛拉起长丝,织着无形的网,然后咬掉无意闯进网中蛾子的头,可怜的蛾子头都没了,却依然煽动了两下翅膀,穆法硰看着,在心里数了数字,五秒后,它不动了……   穆法硰又看向了玛利亚,他的脑袋就像她手中的那团毛线,怎么绕都绕不出去。他被人关进了这间布满灰尘的房子,一丝光亮都看不见。他日日夜夜都能听见人的哭泣声,嘶吼声,绝望像是拉开序章,却从不肯落幕。但那些声音从不属于他,他很安静,偶尔会想起家里,他们那间由木头造的破旧房子,有着腐烂的味道。   桌子上放着的羊奶酪,估计早已便宜了某只黑毛老鼠,吃吧……穆法硰在心里说,好好美餐一顿吧。   玛利亚也喜欢吃奶酪,可她却再也没机会品尝了,她就像那只被咬掉头的蛾子,就算破茧,也活不了多久,就算挣扎,死亡的毒素也早已注入她的身体。   痛苦……弥漫在他的眼里,想起她,就会唤起他少数的情感之一,痛苦。   痛让什么都变得没有意义,穆法硰能看到无数只从铁栏里伸出,发了疯想要抓握住什么的手,他们那带着污泥的指甲,布满冻疮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抓着什么。   这里关着的都不是人,只是有一口气,却没有尊严的牲畜而已。   这个惩罚很好,没有什么比给你一丝渺茫的希望,然后让你堕入无尽的深渊更加好的惩罚了。   但他偶尔也会想起,幼时母亲衣服上的皂香,以及轻柔的声音,她总是说:“你会找到,比我更加值得让你爱的人。”   “嗬!”他有一瞬间感觉心脏停止了,可他嘲讽的笑了,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即使他没了生存的欲望,可本能依然折磨着他。   心脏跳着,血液却逐渐变冷,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也被冻疮折磨的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了。   但无所谓了,他不再是人,也不是牲畜,只是像牲畜一样的活着,却又能思考,他是什么呢?穆法硰心里想着,却笑了,他轻轻抚摸着右眼,抬头,才发现玛利亚消失了,和她的毛线一起。   “把301号囚犯带出来。”   “那个疯子?”狱警咋舌,露出厌恶的表情,嘱咐新来的菜鸟“301关着的几乎是个傻子,被关进来两年多了,从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但不是个哑巴,只是疯子而已。”   “疯子?”新来的狱警不当回事:“这里关的哪个不是疯子,新进来的那个不是割掉了他母亲的头?”   “这个和那个刚好相反,是个俄狄浦斯。”   “俄狄浦斯?”   “连这都不懂吗?!”他怒啐他一口:“就是恋母,只要你不要在他面前提他的母亲,他基本就会乖乖任你摆弄,这小子长得很俊,原来有个爱搞alpha的狱警打他的注意,结果被他咬掉了一只耳朵。”   “这么夸张?”新来的很明显不信,他哈哈大笑,熊一样健硕的身材使他目中无人。   狱警懒得理他,恨不得让他吃点苦头才好呢。   新来的狱警大步阔首的打开了铁栏,他看见了一个……处在男人和少年之间的……男人?他很难表述自己看到的这个人。   穿着脏狱服,身材很高挑,手臂和腿都很长,但比例又协调,不同于类人猿给人一种猥琐的感觉。   他确实如刚才的狱警所言,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对于alpha来说,很俊朗。   只是右眼上伤疤有点减分,但还好……这牢里关着的全是歪果裂枣,这个alpha有足够的资本鹤立鸡群了。   就是那双异瞳让人感觉不舒服,跟要吊死人的猫似的,眼睛看起来很诡异。   “呦。”他出口调侃:“小妞,有人看你来了,运气好的话能被人保释,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不在乎穆法硰不回应他,毕竟刚才的狱警都说了,他被关起来两年,一句话都没说过。   说不定是脑子被撞坏了吧。他想。   穆法硰被他拽着走,神情没有变化,也不感兴趣要去哪里。   只是对方打开了一扇门,有明亮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屋子里,穆法硰眼睛感觉到了痛,他两年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不适应这样的光线。   可他没有闭眼,以一种冷漠的神情注视着一切。   “就是他吗?”   穆法硰闻言,看了说话的男人一眼,西装革履的精英做派,黑色的头发,紫色的眼睛。   他明白了什么,可不太在意,他又看到了玛利亚,这一次玛利亚来到这个男人面前,搂住了男人的脖子,然后露出贝壳一般的牙齿,对穆法硰笑:“杀了他,把献给我。”   穆法硰头痛欲裂,脑袋里叫嚣发出尖利的声音,像是玻璃摩擦时凄厉的惨叫,他慢慢眨眼,汗湿透了全身,发出了两年来第一个声音:“不。”   他从喉咙里把它挤出来,长久不说话,让他的吐字变得很奇怪,声音也嘶哑,像是煮毒药的巫婆。   “什么?”男人没有明白,只是看着他,继续说:“以后,你就叫穆法硰了,我会带你去c国,这也是你母亲的意思,她的死,我很遗憾。”   穆法硰看着他,像看见了以前剧场里的舞女,画着浓艳的妆容,抽着一根廉价的烟,眼神空洞而又高傲,跟穆法硰说:   “你母亲原来是修女,是受到感召的人,已经将一生都奉献给上帝,可是……”她吐了一口烟:“你也知道没钱的贫穷姑娘很可怜,金发蓝眼的漂亮姑娘更可怜,因此遭到了强暴,不过也没准是收了对方的几个钱呢,就乖乖躺平了呢。”   她咯咯的笑:“哦对了,你跟你的亲生父亲长得很像,都是一头黑发,说不准你有c国的血统。”   “已经两年了。”,男人抽了一支烟,淡淡看他一眼,漫不经心的说:“你想在这里过一辈子?”   男人的身影变得扭曲起来,像是油画画出来的一样,深深的绿色,如同沼泽里的颜色,蜿蜒着……匍匐在穆法硰面前。   “时间到了。”男人点烟,动作一气呵成,像老电影里的绅士:“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要不要?”   穆法硰没有回答,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知道回答什么,对方说的对于穆法硰而言没有任何吸引力。   大仇已报,剩下的日子,苟延残喘才是他应该过的生活。   他开始想念他的牢房了,那么小那么安全,蜘蛛咬不断他的头,却咬断了他的人性。   “我已经……”穆法硰继续用他古怪的口音说话,他说:“不是人了。”   房间似乎在缩小,不断的,不断的……他能听见鸟的叫声,让他想起了杀掉的那个可怜蛋,相同的鸟鸣,那是报丧鸟的叫声。   手指无意识的颤抖着,不是胆怯,只是他控制不了而已,如同本性,想要吞噬。   男人发出笑声,类似于嘲讽:“跟我走吧,要赎罪的话哪里都可以。”   穆法硰沉默,只是不明白对方的话,可能他被关起来太久了,长年累月对着墙壁,和他的母亲。这两年,他没和任何人交谈过,所以不能再听懂人这种生物,说的话了。   “我给你一支笔。”男人递给他香烟:“会抽吗?”   穆法硰慢慢摇头。   “一支笔,你想画什么都可以,当然……”他轻描淡写的吐烟雾,对他微微一笑:“画你的母亲,也行。”   穆法硰双眼微微睁大。   男人就这样把他领到了c国,他从不让穆法硰叫自己父亲,穆法硰也不叫,他沉默着,学习着各种男人灌给他的知识。   也许是精神分裂,他记这些没用的东西很快,数字……文字,人们称他为天才。   但对于穆法硰而言,重要的记忆像是故乡的海,母亲踩在沙滩的脚印,被海浪无情冲去……   他不记得了,母亲和他快乐的时光,变成了空白,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男人给他的数字,家业,和钱。   日以继夜的,是病痛,精神分裂给他造成了难以消融的痛苦,他走在黑色的水流当中,一步一步的走着,等待自己被溺死的那一天。   有一种叫做精神医生的生物,他们对自己很自信,穆法硰很了解他们看自己的眼光,那是一种看动物的神情。   精神医生的眼珠很大,黑色的瞳仁发出凄凄的光,拿着电锯想要锯开穆法硰的头盖骨,把他的大脑摘出来,注射他们引以为豪的药物。   他们的针管,银针闪烁着光,总是想扎进穆法硰血管里。   穆法硰的回应是,朝着对方的胳膊连开三枪,叫他再也不能举起那条胳膊。   看吧,毁灭是如此简单,小小的针能做什么呢?   他不可能叫任何人给他打针,去杀掉玛利亚。玛利亚……他的母亲,是他的心脏现在唯一跳动的原因。   从她那得来的这只心脏,就算痛苦也无妨。 第75章 压力山大   陆远伸手紧紧抱住穆法硰,对方……沉默片刻,也回抱住陆远。   两个人的体温,要比一个人,更温暖。   “我不该问你的,对你来说……不,对任何人来说都很痛苦…”陆远把脸颊埋在他怀里,似有悔意,闷声道:   “但谢谢……”他抬头,那双漂亮的眼睛轻轻眨动着:“谢谢你肯告诉我这些。”   穆法硰的神情是不冷不淡的,他只是伸手轻轻抚摸他的后背:“……不,我知道……我母亲是我幻想出来的,可是我不能敢承认。”他看着手上戴着的白色手套有些出神,却慢慢把它脱下来,让皮服暴露在空气下。   “我的手,没有因冻疮留下疤痕。”他说。   陆远握住他的指尖,亲吻着,虔诚的像是他的信徒。   “可还是会痒。”穆法硰冷淡道:“冷的时候,肉里像是有无数条虫子钻来钻去,我知道没有虫子,可是我能看见,血管下隐藏的一条条肉虫。我并不害怕,只是不想看见。”   “我知道。”   “你不知道。”他的声音,像冰块被扔进气泡酒,漾起一圈涟漪。   陆远抱住他,穆法硰又说:“我希望,你永远都不知道这种痒。”   他停顿,用手戳在陆远的胸口,说:“难以挠到的痒,永远在心中。”   陆远试图去理解,最终悻悻,只是勉强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他不懂他的意思。   “我什么都不知道,但大放厥词,强迫你说你不想说的东西,很讨人厌吧。”   “我没有不想说。”穆法硰静静看他,他的目光让陆远想起了岱岛的夜晚。天空中的明月,皎洁而又清冷,海风轻轻的吹,让人感觉到寂寞。   “我不知道怎么说。”穆法硰看他一眼:“也觉得没理由说。”   陆远感到愧疚。   “可你想知道,你也问了我,所以我就说了。”穆法硰道:“你不用道歉,留在我身边,就行了。”   陆远忍不住露出笑意,伸手抱住他,心里觉得有一丝甜蜜,他说:“谢谢。宝贝……留在你身边,对我而言是最幸福的事。”   穆法硰看着他,僵硬的露出笑容,可确实是真心的,他望着他,想吻吻他。   即使陆远……不记得了刚才发生过的事,他们起了冲突,陆远却在下一秒粉饰太平,笑容可掬,问他什么时候进的屋子。   穆法硰没有打算告诉陆远发生过什么,他不希望他过得痛苦。   忽然眼前一切黑暗下来,万籁俱寂。陆远感觉到不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他的脊椎往上爬到了他的耳垂上,他微微发颤。   穆法硰的声音依然冷静,甚至可以说不当回事:“没事,不用担心。”   陆远下意识的缩在他怀里,勉强露出笑容:“我没关系。”   门被打开了,是泠青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焦躁:“是战衾那边的人,把电切断了。”   穆法硰伸手抚摸着陆远的头发,从喉咙里发出轻蔑的声音,随后道:“备用电。”   “已经启动了,估计还有一分钟……”   他话音未落,灯光已重新亮起来,泠青看到陆远的脸色有些发白,手抓着穆法硰的衣服,身体微微颤抖。   “没事。”穆法硰跟陆远说,他起身,冷眼看着泠青:“拿毯子。”   “好的,先生。”泠青微顿,随后找到一条干净的白色绒毛毯子。   “我没关系……”陆远嘴唇血色很浅,只是笑了笑,穆法硰把毯子盖到他身上,让他能半躺在沙发上。   “躺着。”他淡淡说:“我出去,解决。”   陆远下意识抓住他的手,愣了愣又松开,轻轻点头:“好的……”   穆法硰看他一眼,道:“虎子,过来。”   人高马大的虎子就走过来,站到他们身边。   “陪着他。”穆法硰起身,整理了一下领带,重新戴上白色的手套,他没有看陆远,只是发出一声冷笑:“我想把手套丢掉,显然现在还不行。”   陆远轻轻一笑:“好啦,去吧,注意安全。”   穆法硰转头回来看他,微点头,大步阔首的离开,泠青帮他把门关上。   “外面……刮风了呢。”陆远缩在沙发上,看着窗外被风刮起来的树叶,笑了笑。   虎子不善言谈,正襟危坐,拘谨的点点头。   陆远发出笑声,很轻……他慢慢闭上眼睛,感觉到了疲惫。   他小时候被人恶作剧关到地窖里过,虽然只是一夜,也没有受伤。其实并没有留下心理阴影,只是对于突然而来的黑暗有点被吓到了。   战衾……也就是男主了,说实话陆远已经把女主和男主忘的差不多了,今天泠青一提,才想起来。   根据原著的时间线,估计女主和女二正忙着互撕。   每个男主心中都注定有位白月光,而女二就是战衾心中的皓月当空。   陆远不禁觉得好笑,思绪有些乱,想起穆法硰跟他说的过去,觉得心钝痛难忍,他不敢想象对方经历了怎样的磨难。   也不愿深想这些事。   原著里穆法硰毕竟是男二,虽然戏份和男主持平,但过去的事,作者没怎么写过,写也是一笔带过。   说起来……陆远不禁苦笑,因为他想起来,作者这个为了狗血而鞠躬后瘁的混蛋,竟然还写了穆法硰父亲和女主的感情线。   当然是很暧昧的写,像喂对方饱满流汁的甜葡萄这样的剧情也是没少写。   原著里穆法硰的父亲,大类是一个成熟又花心的男人,娱乐至上。   长相与穆法硰相似,不是c国人,只是混血而已,所以有一双淡紫色的眼睛。   听穆法硰的回忆所言,若他的母亲原本真是修女……那他的父亲估计良知可能匮乏。   不过穆法硰回忆中提起的f……是谁呢?   陆远沉思,不知道他的家族是否有精神问题的遗传,但穆铮倒是很正常可爱,估计是随自己。   小时候,穆法硰应该长期处于寂寞的状态,生活环境也差,很可能f也不存在,只是他幻想出来的而已。   穆法硰对于f没有特别多的记忆可能也是这个原因。   陆远缓慢呼气,觉得身处雾中,谜团太多了……f?还有那个重生的宁知白,都让他感到了压抑。 第76章 有证的那种   高楼鳞次栉比,在蓝色玻璃窗上映出阴影。   两个小时后,穆法硰才回来,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漫不经心的倒了杯水,然后递给陆远:“我们,回去。”   陆远点点头,喝了一口,明白他是指回家,于是微微而笑,显得很谦逊,他说:“好。”   他没有问关于男主战衾的事,他并不关心也不在乎,他始终以一种凉薄的心态端详着这个世界。他不觉得战衾能对穆法硰造成什么伤害,也不觉得穆法硰会喜欢上战衾,那么就没有必要把男主放在心上多加思考。   他微微眯眼,姿态柔和,对穆法硰轻笑:“陪我去趟超市好吗?”   穆法硰并未作答,身后的泠青似乎有话想说,看起来很为难。   “如果是个过分的要求……”陆远笑,修长的十指扣在一起放在膝盖上,他把右腿搭在左腿上,如同杂志里的模特。   “你想去?”   陆远看穆法硰,微微笑出来,脸上的酒窝使他看起来整个人看起来柔和许多:“有点想,但如果……”   “没有如果。”穆法硰讨厌这些“累赘”般的词:如果,但是,可惜……   会把他绕蒙,行就行,想就是想,没有什么如果但是。   他蹙眉,身材高大的他遮挡住了灯光,让暗影投在陆远的侧脸上,陆远笑笑,起身去拿了他的大衣:“那就走吧,我给你做冷汤。”   穆法硰的嘴唇轻轻勾起,即使他一句话不说,但陆远已经明白,这是他开心的表现。   因为,穆法硰喜欢冷汤。   至于泠青的有话想说,陆远体贴的当做没看见。   超市里放着俗气的歌曲,无非是恭喜发财,阖家幸福,但陆远听了很开心,不是发财,而是阖家幸福这一句。   他推着手推车,穆法硰跟只笨熊一样的在后边跟着他,训练有素,绝不会踩到陆远的鞋。   “是姜糖。”陆远拿起一袋透明包装的糖果,里头的糖看起来很硬,样子跟小馒头差不多。   “你吃过吗?”陆远轻笑看他。   穆法硰微摇头,他用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拿起陆远手中的糖:“你想吃?”   “我希望……”   “想,还是不想?”   陆远微笑:“你应该让我把话说完,宝贝。这是最起码的礼貌和尊重。”   穆法硰显得有点心烦,他很少有这种感觉,或许跟陆远坦白心事让他觉得自己在陆远面前几近赤裸,他想分散注意力,他不喜欢心跳的感觉,也不敢去直视陆远的脸。   有一种,新的感情在他心里诞生了,他当时不知道是什么,也许天生迟钝,他花了好几年才弄明白,那种轻飘飘又沉沉甸甸的不科学产物,叫做信任。   陆远似乎发觉了什么,却只是笑了笑,他心如明镜却不肯戳破对方幼稚的表现,他微笑:   “我希望你尝尝看,这种糖,很神奇,能减去苦涩的心情,甚至还能减轻关节炎的疼痛。”   “嗬……”穆法硰讽刺的挑眉,他不自觉的挑动着陆远有些敏感的神经,他站在那,显然没什么脑子的说:“傻子才信,我不是傻子,况且……”他火上浇油,高高在上的说:“我也没有关节炎。”   陆远几乎功亏一篑,能清楚感觉眼皮抽搐得跳动了几下,随后他气笑了一般,把那包糖递给穆法硰:“抱着。”   “放车里。”穆法硰指了指他的手推车,他像是一夜长大的小孩,试图争夺他们之间微妙的权威。   但明显,他的威严不如陆远,陆远对他微笑:“抱着。”   穆法硰有些发毛,他能清楚的感知血液有一瞬间在逆流,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抱住那袋糖了。   看着怀里的糖果,他感觉……非常不好。   他漠视着陆远挑土豆,陆远仿佛真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只是挑着个头大的土豆,似乎土豆比穆法硰还重要。   “啊……对不起。”一个行色匆匆的人不小心撞到了穆法硰,穆法硰的眼神像是蛇看到肥胖的老鼠,吐着蛇信子,无声的警告。   “……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话没说完,因为他的胸口上顶着一把银色的m911,只要对方扣动扳机,他的胸口就会多出一个血淋淋的大洞,他就死定了!!   “你……你……”他几乎快要哭了,不知道怎么求饶才好。   “穆法硰!”陆远简直惊呆了,看着对方一手抱着糖,一手拿着枪,他怒上心头:“把枪收起来!!”   “不。”穆法硰面无表情:“他是故意的。”   “……”陆远一顿,想到了别的可能性:“是战衾那边的人?”   “不……我不认识什么战衾……”他涕泗横流:“求你了,不要伤害我……”   陆远眯了一下眼,看穆法硰:“你指什么?”   “他故意,撞到了我。”穆法硰冷笑着说。   陆远微沉默,握住了穆法硰的手枪,强迫他收回了顶着别人胸口的银色手枪。   “对不起。”陆远温柔出声,抱歉的看着对方:“他有精神障碍。”微顿,为了增加可信度,他歉意笑笑:“有证的那种。”   穆法硰:“……”他开口:“我喝药了。”   “能站起来吗?”陆远对地上哭哭啼啼的男人微笑,把他拉起来:“真的很抱歉。”   最后这件事,是由泠青来处理的,陆远明白了泠青当时的难言之隐指的原来不是怕穆法硰受伤,而是怕他作妖伤害别人。   去趟超市差点被请到警察局喝茶,陆远气到头痛,却只是无奈,穆法硰根本理解不了自己做了什么。   从常人的角度看他,只能说无法理解。   但,陆远……他有着超常的神经,他揉了揉眉心,穆法硰正在看他,显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   “宝贝。”陆远温柔开口,把糖给他打开,拿出一个塞到他嘴里:“甜吗?”   穆法硰蹙眉,点点头:“甜,很甜。”   “你不喜欢?”陆远笑着问他。   “不喜欢。”穆法硰把糖咬碎,结果神情变得诡异:“我的牙不能动了。”   “你的牙,本来也不能动。只是粘住了,等一会就好。”   穆法硰乖乖不动了。   “下回……”陆远想了想,想说要他不要拿枪指着人,可对方是个死心眼,如果他这么说了,很可能穆法硰被别人打了两枪,都不会还手。   他在这方面很听话,答应了的事情,即使再不合理也会执行。   估计陆远现在要拿枪把他射成筛子,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这就是他理解的爱。 第77章 四匹马??   他们回到家,陆远就开始煮菜,因为穆法硰喜欢吃冷汤,所以最近总是做这个菜,他尝了下咸淡……嗯,陆远眯眼,笑了笑。因为常做,这个菜似乎做得越来越好吃了。   厨房里只有陆远自己,但他并不抱怨自己做菜辛苦,反而感觉轻松,能和自己平静相处,什么也不想。只是考虑菜的味道,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这样想想,独自在房间里画画的穆法硰可能也是这种心态吧,他最近在画飞鸟。   偶尔一天,陆远佯装生气,抱臂看他:“说谎大王,不是说只画我的吗?”   穆法硰总是在这方面笨头笨脑,他总以为陆远是真的生气。   于是,他以冷淡面容注视着他画了一半油画,说:“以后,不会画了。”   陆远好笑,又轻轻叹气。从背后抱住他,亲了他的脸颊一下:“我逗你的,画吧,我喜欢你画画。”   穆法硰会以一种很懵的状态,沉默一会,才问:“真的?”   “真的。”陆远轻笑:“画吧。”他吻他,唇如红豆沙般柔软带甜,陆远面容恬静,微微笑着:“你能看见别人都看不见的东西,所以才与容不同。”他握住穆法硰的手,轻轻笑了:“正因如此,你的笔里有了星河,画纸上有了山河汪洋。”   “都源自你的心,你的眼睛,你的灵魂。”陆远坐在他腿上,亲吻他,对他笑:“你一定能获得幸福的,我爱你,宝贝。”   穆法硰看着黄色的油彩,良久无语,随后他慢慢道:“你幸福吗?”   “嗯,在你身边我已经足够幸福了。”   “你幸福。”穆法硰抚摸他的侧脸,像是在摩挲一块未雕刻的玉石,他说:“就很好。”   他收回手,又说:“我不知道幸福是什么,但是……”他抬头望着陆远,那双眼睛给了陆远褶褶生辉的错觉。   “你在我身边,我就能平静下来,即使是束缚,也很不错。”穆法硰执起画笔继续画起来。   陆远依然坐在他怀里,觉得有趣,轻微一笑:“束缚?我束缚着你?”   穆法硰没有回答,他平静的看了陆远一眼,最终他说:“我是你养在塔尔塔罗斯(地狱)的犬,因为一束光而收起獠牙的野狗,束缚与否都已经是败家之犬。”   “呜汪!”陆远低头,看着咬他围裙的大狗,不由笑笑:“不可以哦,大白。”他顿了顿,蹲下来抚摸浑身白色绒毛的大白,大白哈哈得喘着气,用尾巴不停的拍着陆远。   “好了啦。”陆远笑出声,把大白抱在怀里,这是他前几个礼拜在后山捡到的那只野狗,当时湿淋淋脏兮兮的野狗,经过精心照护,已经变得活泼健康起来。   据宠物医生说,大白应该是大白熊的串串,不太纯……因为有一只耳朵是立直的,看起来有些滑稽。   可陆远依然爱它,因为大白是他的狗,也是他的家人。   “去叫穆爸爸吃饭。”陆远戳戳大白的肚皮,大白便一个打滚站了起来,颠颠跑去穆法硰的画室,对着画室汪!汪!汪!的大叫。   陆远偷笑两声,把穆铮爱吃的糖醋小排盛出来,然后把冷汤关火。   穆铮已经望眼欲穿,快要流口水了,抱着自己的碗等着开饭。   “汪!汪!汪!”   “大白!你不要叫啦!”穆铮呵斥它,大白晃着尾巴似乎很委屈,他着急得抓了两下门,穆法硰依然没有出来。   陆远思绪微顿,对穆铮笑:“宝宝,你先吃,我看看爸爸。”   穆铮垂头丧气,抿嘴:“我想和妈咪一起吃!”   陆远抱住他,亲吻他的额头:“抱歉啦,宝贝,你先吃好吗?”   穆铮点点头,夹了一块排骨。   陆远走过去,微弯腰轻轻摸大白的头:“辛苦你啦,谢谢哦。”   又轻微提高音量:“小栗。”   正在厨房收拾碗筷的小栗,跑出来,连有点红:“夫……夫人?”   “麻烦你,帮我喂大白牛肉条。”陆远露出笑容,声音温柔。   “哦,哦好的……”小栗红着脸低头,摸大白的头:“我……我们走,大白。”   陆远轻轻敲了敲穆法硰画室的门,没人应答,他开门走进去……   窗户是开的……窗纱随风摆动,油彩的味道很浓,但画室空无一人。   陆远脸上笑容慢慢消失,他走过去看穆法硰画到一半的画,应该是鹰,陆远不认识这种鸟。   他心里空洞洞的,只是坐在穆法硰坐过的位置上。   “……”穆法硰开门看他,没什么表情,穿着运动服,头发还是湿的,看起来刚洗完澡。   陆远一顿,立马笑了,像是又把心放到肚子去了一样,缓缓呼了口气,跑到他身边抱住他,半是压抑的喘息:“你去哪了,你吓坏我了。”   “洗澡。”对方说,忽然托着陆远的屁股把他抱起来,陆远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抱紧他,有点心动,呼吸快了几分,却依然对他笑了笑,轻声问:“怎么了?”   “还怕吗?”他问。   陆远在他耳边笑出声,轻轻摇头:“不怕了。”   穆法硰就把他放下来,想了想跟他解释:“上次,有个小孩打嗝,泠青就是这样做的。害怕跟打嗝的处理方法一样,只要抱一下就好了。”他看着陆远补充:“泠青说的。”   陆远笑出声,想了想又说:“我又感觉有点害怕了。”   穆法硰似乎不能理解,但伸手把陆远抱起来,陆远像树袋熊一样依偎在他身上,问他:“除了我,你还这么抱过谁吗?”   “……”他说:“别人害怕,还是打嗝,跟我无关,死不了,死得了我都不管。”   陆远笑出声:“那这么说,只抱过我了?”   “嗯。”对方音色低沉,挠得陆远心痒又酥麻。对方像是电,轻飘飘拂着他身体的每一寸皮肤。   “谢谢你,宝贝。”陆远紧紧抱住他,却笑了:“向我承诺,以后也只抱着我,爱着我,不能让我有一丝难过。”   穆法硰沉默片刻,他说:“我用生命向你发誓。”   “那……”陆远笑容狡黠,调皮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你想要四匹马?”穆法硰算是半个外国人,不懂成语。 第78章 满湖星河   陆远微笑,把有些长的头发别到耳后,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只是从他身上下来,站到地上。   他穿了一件红白条纹的针织衫,腰肢的纤细可以说是盈盈一握,紧身的黑色裤子能看出他的腿修长且笔直。   陆远的身材非常好。他依然保留着前世跳芭蕾舞时的习惯,会有运动,饮食也有注意,所以不只是瘦,而是有线条的均衡美,更何况,他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   男人说漂亮有点怪异,但他确实长得很美,不女气,相反有儒雅书卷气,嘴唇总是红润的像是刚采摘下来的樱桃。   因为近视,他依然戴着眼镜。他笑着推了推鼻子上的镜框,说:“去吃饭吧,宝贝。”   穆法硰把门关上了。   陆远有些好奇,微微偏头,依旧温柔的看着他:“怎么了?不饿吗?可是菜会凉。”   穆法硰走过去,陆远和他离得足够近,能闻到他身上的紫丁花香,那是他本身信息素的味道。   对方的手掌很大,手指却纤长,把陆远的眼镜摘掉了。   “嗯?”陆远笑着,却轻轻埋怨他:“乖啦,还给我,你拿走眼镜的话,我就看不清楚你的脸呢,我近视很严重。”   穆法硰把他的眼镜扔到地上,眼镜发出凄惨的悲鸣。不禁让陆远担心镜片有没有损坏,他不解,看向穆法硰还没来得及开口,唇已被人夺去。   穆法硰强势的用手臂勒紧了他的腰,舌来回之间,逐渐缺氧。陆远不知该闭上眼睛还是睁开。   “远远。”穆法硰松开他,擦去他嘴角一点晶莹,目色深情,款款动人,像是又要吻他:“能碰你吗?”   陆远轻轻呼气,只是对他笑:“我发现你,只有要做这种事的时候,才肯叫我远远。”   穆法硰看他,试探的吻他的脖子:“可以吗?”   “做吧。”陆远无奈,任他宰割:“反正菜也已经凉了。”   翻云覆雨,和他做什么,都很快乐。呼吸之间,觉得对方摄人心魄,该不会是精怪一类的生物。可是细看他的眉眼,陆远又确认,那是他的爱人。   情太迷人,不掺俗事,只颠鸾倒凤,享鱼水之欢,胶漆相投。   穆法硰趴在他的胸口,将头躺在上面,有点疲倦的闭上眼睛。   陆远还半躺在穆法硰画室里的沙发上,无奈的看了眼手表,才发现自己的眼镜还可怜的被他扔到地上,立着一只眼镜腿。   他不禁离近了些看时间,一秒不差,半夜两点。   陆远轻轻叹气,又柔声哄穆法硰:“宝贝,我们回屋,去床上睡,这没有床,太冷了。”   穆法硰用头蹭蹭他,似是在撒娇,不想穿衣服上楼。   “要是感冒就不好了。”陆远轻轻吻他的脸,头发垂在他鼻尖上,穆法硰动了动鼻子,依然没有睁开眼。陆远无奈,依然哄他:“嗯?你不听我的话了?”   穆法硰闻言,睁开双眼,冷冷的,有点像狼的幼兽,他张嘴咬陆远的锁骨,偶尔舔舐。   “乖啦。”陆远声音依旧温柔,吻吻他:“别胡闹了,我想洗个澡。”   穆法硰又吻他的耳垂,轻轻的……一触即离。   他从陆远身上起来,穿上衣服跟着陆远上楼。陆远已经足够饱了,什么都吃不下。穆法硰没有开口,估计也是不想吃了。   “想吃东西吗?”陆远还是摸摸他的脸颊,问他:“要是饿了,我做点菜给你。”   穆法硰摇摇头,脱光衣物,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可能最近吃了精神药物,每晚他都很容易犯困,这倒比他一晚一晚坐在窗口吹冷风,看星星的好。   陆远在浴缸放满了水,坐了进去,汗毛都被热水打开了,他惬意的闭上眼睛,享受着。   忽然浴室的门被打开了,穆法硰也坐到浴缸里,把陆远抱到怀里。   “怎么醒了?”陆远柔声问他:“做噩梦啦?”   对方摇摇头,只是说:“你没在。”   “我总要冲澡的。”陆远对他笑:“不是被你搞得黏黏糊糊的吗?”   穆法硰没说话,只是抱紧他。   陆远不敢泡太久,怕一会穆法硰在浴缸里睡熟,只是哄他:“我们到床上去睡。”   穆法硰眯瞪眯瞪的站起身,一身的水,却只是甩了甩头发,就要上床。陆远赶忙拉住他的手臂,对方回头,比他高出一头,脸庞也俊逸,无处不显着这副成年男性身体的魅力。可他单纯的望着陆远,像是天地间再无他人,只信任陆远,可以任他宰割。   床头灯照出暖暖的橘黄色灯光,让他的皮肤有些朦胧,更贴近古铜色,五官深邃而又分明,他望着你,温柔的像是野兽收起了獠牙,想用自己的皮毛帮你取暖。   那双眼睛无声的传递着他的声音:冷吗?那就靠近点。   陆远微顿,耳朵有些发烫,他拿了条浴巾给他擦干身体,声音不知怎么有点小:“好了,小宝贝,去睡吧。”   穆法硰则拽着陆远一起躺在床上,陆远心跳如雷,却支着身子,给躺在床上的他擦头发,确认他的头发干得差不多了,才给自己擦拭。   陆远还穿着白色浴衣,但他不愿穿着这个睡去,于是脱掉,和对方躺在一个被窝里,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慢慢闭上眼睛。   穆法硰的手搂着他,鼻尖呼吸萦绕在陆远的耳边,陆远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这让他感觉到安心。   他把床头灯关去,一片黑暗,寂静。   窗外的月亮很亮,陆远甚至能看见后山的湖泊,他又慢慢闭上眼睛,沉沉睡去,梦中的湖美极了,静静的湖面只有深红落叶荡漾其中,能看见湖里的鹅卵石,一颗又一颗。   那只小船,随风轻轻的摇。   穆法硰坐在草岸上画着什么,神情温柔……   真是个不错的美梦,陆远在脑中想,他睡去……睡得更沉。   次日,他比穆法硰醒的晚了,对方已经走了。陆远有些失落,轻轻揉了揉太阳穴,他下床换了运动服,红与深蓝色相间的设计很有层次感,一双白色球鞋让他显得年轻了些。   “早上好,夫人。”管家见到他对他说,顺便帮他倒橙汁。   “嗯,早上好。”陆远微微笑着回应,又有点歉意:“抱歉,我起晚了,先生吃早饭了吗?”   “先生吃了,您没有看着他,他也难得老老实实吃了早饭,真是不小的进步呢,恐怕是怕您担心,有好好改变自己呢。”   “那真是太好了。”陆远笑着回答,感觉心情舒畅多了,他又问:“穆铮呢,有好好吃饭吗?”   “小少爷正在长身体,在用餐上您不用担心。”   “是嘛……”陆远含笑,神情温和:“那我就放心了,我中午去找穆铮,带他吃午饭。最近有些忽略他了,希望他不会生我的气。”   管家闻言,笑了一下,恭敬道:“您不用担心,小少爷是个温柔的孩子。” 第79章 大孩子嘛   “你想怎么活,就怎么活,连活法都要别人教给你,不是窝囊透了吗?”陆润知穿着一件淡紫色衬衫,蹲在他旁边,抽着一支雪茄,缓缓吐烟雾。   见身边的人还是抱团啜啜哭泣,陆润知麻烦的咋舌,盘腿坐在他身边抽烟:“别哭了,你是姑娘吗?水做的?”   “呜呜呜……我不是姑娘。”   “行了,小和尚。”陆润知捏他的后脖颈:“别哭了,天塌下来了?你要哭得这么伤心?”   “我……我想回寺庙去。”   “那就回去。”陆润知让烟到肺部里滚了一圈再缓缓吐出去,他慢慢说:“不是说了,你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天地之大,总有能去的地方。你不是想回寺庙,那回去不就好了,还哭什么?”   “可是……可是,爷爷不让我回去。”   “为什么?”陆润知随口问道。   “我……我不知道……呜呜,这里好可怕,我不想呆在这了,我想回寺庙,可是爷爷不叫我回寺庙。”宁知白呜咽几声,流着鼻涕,眼眶红红的,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要不你带我去岱岛吧,我在那里也能安心礼佛诵经。”   “哈……”陆润知面无表情的发出声响,真是够麻烦的了。“听着,我从不做亏本买卖,更不能带宁家的小崽子回岱岛,除非你嫁给我,再给我生四个崽。”   “怎么……怎么生崽?”   陆润知看着小光头天真求问的表情,心里产生了罪恶感,但更多的是觉得麻烦,于是他言不由衷:“你长得太丑了,我不会娶你的,所以跟我生崽也是不可能的,总而言之,你死了跟我去岱岛的心吧。”   “叮铃铃……!!”   宁知白终于醒了过来,房间里一片黑暗,他穿着内裤坐在床上,看了眼时间,刚半夜,闹钟也没响。   一切,都是做梦而已。   他盘腿坐在床上,抽雪茄。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陆润知才刚喜欢抽雪茄……是哪一年来着,算了,他烦躁的揉了揉头发,拿起床头柜的威士忌就咕咚咚的喝,喉咙火烧火燎热辣辣的疼痛,心脏的压抑却一点都没有减少。   他记不起那是哪一年的事了,就算记得起来,除了他,也没有人记得,因为那是上辈子的事。   他死过一次,又活了。   就是这么简单,蠢钝如猪的人都能明白,人死了,一切就都完了。可他又活了,重生到一切刚刚开始的时候。   回忆都在他的脑子里,叫嚣个不停,“吵死了!”宁知白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头,拿起酒瓶又灌起酒来,胃变得冰凉绞痛起来,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黑色的影子仿佛要走出来和他对话一般,头很痛……他却又想起了陆润知。   想起来他刚下山,陆润知给他买了一串冰糖葫芦。又红又大的山楂,糖皮亮晶晶的,他馋得眼巴巴的瞅着,陆润知这个没心肝的跟逗猫似的逗了他半天,才给他咬了一口。宁知白躺在床上露出笑容,忽然他又想那糖葫芦什么味道的来着?想了很久他都回忆不起来了……就像那串糖葫芦从没出现在他面前,他也从没吃过一样。宁知白嗤嗤地笑了,翻了个身,那就别想了,再甜……也没人给他买了。   回忆,都在他的脑子里快堆不下了!可陆润知却一点记忆都没有。因为他不是上辈子的那个陆润知,归根到底宁知白也不是上辈子的宁知白。   一塌糊涂,还不如死了干净。   但他还不能死,偏偏不能死。宁知白躺在床上,浑噩的闭上眼,肢体似乎又开始被砍断了,流了很多的血,训练有素的犬流着口水,目光贪婪的啃食他身上的肉。   逐渐感觉不到痛苦了,变成了无数的碎片还怎么有痛苦。   这么说来,还要感谢一下宁卿卿还有战衾了,毕竟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还没报答他们呢,怎么能死呢?   九月……宁知白又在心里默念,九月……现在是九月。   到明年一月份的头一天,所有的一切都会变,翻天覆地的变。   穆家的家主会变成陆远,哈哈哈哈……   虽然他不知道陆远为什么恨宁卿卿,但只要有共同的敌人,我们就是朋友,宁知白这样想着,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喝着威士忌。   报完仇以后呢? 他想了想:最后觉得果然还是死掉比较好,毕竟他想好好的睡一觉,没有噩梦没有思想也没有陆润知。   陆远啜着手中的咖啡,站在一边等着穆铮放学,周边的家长有的认出他来了,似乎因为他拍的那个电视剧好像播放量还不错,据说小有名气。   签名是件比较稀罕的事,陆远觉得有些有趣,只是笑笑,一一签上。   “真是可惜,你为什么要退出娱乐圈呢?”有个接孩子的母亲遗憾道。   “找到了更重要的事。”陆远微笑,使那个母亲红了脸,陆远仿佛未曾察觉,只是笑了笑,轻轻抚摸着结婚戒指:“能过现在的生活,我很幸福哦。”   他笑着说。   穆铮看见了他,兴奋的扑进了他的怀里,大叫:“妈咪!妈咪!”   陆远把他抱起来,心里却还是对妈咪这个称呼感觉有点别扭,毕竟自己是个男人……不过,算了。他亲亲儿子的脸:“嗯,我们去吃午饭吧。”   穆铮搂紧他的脖子开心极了,问:“妈咪没骑摩托车吗?”   “没有,因为天气太冷了。”陆远轻笑:“你有想吃的东西吗?我们一起去吃。”   穆铮紧紧抱着他,活泼道:“妈咪,我想吃宫保鸡丁盖饭。”   “是嘛。”陆远微微笑着,柔声道:“好啊,我们走吧。”   又朝刚才向他搭话的那个母亲微微点头:“那我们就先走了,再见。”   “哦……嗯。”那个母亲有点慌张:“慢一点……注意安全……”   “啊,长得真帅。”身后的人议论纷纷。   “真不愧是明星,好有气质。”   “是啊,好礼貌哦。听说他老公很有钱?”   “这就不知道了,我光知道他演过电视剧,诶呀,真人更好看,叫人怦然心动呢,长得太好看了。”   穆铮还赖在陆远怀里,不肯自己下来走路,叫陆远抱着他走,陆远心知肚明,只是笑着,觉得有趣。   “哇,穆铮是小孩!还叫妈妈抱着!”有几个小孩和穆铮背着一样的书包从他们身边跑过,朝陆远做鬼脸。   陆远微微一笑,惹得其中带头的孩子红了脸,呆头鹅似的站在原地。   “我才不是小孩!”穆铮举起拳头示威。   “哈哈哈。”陆远的声音很好听,有点爽朗:“是嘛是嘛,我们穆铮是大孩子了。”   “妈咪!”穆铮害羞。 第80章 比较害羞   穆铮还是个孩子,此刻大口咀嚼盖饭,喝着爽口可乐,大快朵颐,反观陆远,只是坐着看他,轻笑之余,喝着袋装的热红茶。   “妈咪,你为什么不吃呀?”穆铮抬头看他,很是不解。   陆远微顿,似乎才明白过来自己竟然什么也没吃,无奈低头一笑,想开口却无法跟穆铮解释,习惯使然,他上辈子是舞蹈演员,对体重可谓是斤斤计较,一丝不苟。   他十六岁那年被选入俄国的舞团,当时全国入选的少年仅仅三人,其中就有陆远。他当时一心拼命于舞蹈,恨不得将灵魂奉献,口腹之欲这种需求,自然早就舍弃了。   若实在营养不良,就吃一份沙拉,再吃块荞麦面包。同舞团的人总是说他太偏激,但陆远几年来都是这么过的,不可能因为别人几句话而改变,总是一笑了之。   如今,他不再跳舞了,当年的执着在现在看来如同笑话,那日日拉筋,跳跃,压脚背,一日不曾懈怠成就了他,让他只追寻完美。没想到他眼中的完美,毁灭的会这么简单。   刺激太大了,陆远就下意识的遗忘,一旦试图想起,总会痛彻心扉。他跟别人说谎,跟自己说谎,天天说,连他自己都忘了真实……是什么样子的了。   只是一旦跳舞,右脚脚踝就隐隐作痛,芭蕾舞者……坚韧而又脆弱,一点点伤痕都可能毁掉终生。   更别提,是那样大的伤害。   他再也跳不了舞了,那个曾让他耀眼,成就他的舞台。残忍的,轻而易举的抛弃了他。   陆远心有余悸,不由捏紧了手中的杯子,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已经过去了,这里也不是原来的世界了,这个陆远,从没学过芭蕾舞。   因此,他微笑,放松自己:“我……”他看着穆铮的双眼,忽然感觉到了难受,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忍着反胃的情绪,说:“我去点一份。”   穆铮并未察觉他的不对,只是点点头,给他推荐:“妈咪,这里的牛肉饭特别好吃。”   陆远轻笑,呷了一口热茶,稳定了身心以后,他才说:“那我就点这个好了。”   穆铮很开心。   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饭,牛肉片和熟洋葱,陆远拆开筷子,看了一会,才吃了第一口,没人知道他想了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吃饭而已,好吃,吃好,就足够了。   下午他去送穆铮上课,穆铮依依不舍的抱着他,差点还哭了一鼻子,陆远无奈笑笑,吻他的眉心:“你是大孩子,晚上再见,好吗?”   穆铮掉眼泪,紧紧抱着他。   陆远无法,只好抱着他又哄了一会,温柔耐心相对,穆铮这才不哭了,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学校。   本是温馨一幕,却被人拍照上了热搜,陆远看见热搜标题气笑了:陆远老公出轨,争夺孩子抚养权。配图正是陆远抱着穆铮哄他的一幕。   陆远很少刷微博,要不是泠青给他发微信,他还不知道怎么了,真是气得牙痒痒,却无奈笑出声。   他原本是没想到他能有粉丝,结果一看微博才相信他拍的那个剧火了,一百多万的粉丝。   穆法硰是给他买粉了吗?陆远好笑,摇摇头否定了自己想法,那个傻瓜恐怕连粉丝和粉条都分不清,更不要说网上的这些事了。   他的粉丝们一个个都快气哭了,大概意思就是不要蹭他的热度,已经退圈了,生活也很幸福,不要胡说八道!   陆远看了,心里有一丝感动,也有一丝愧疚,别人的好意于他而言总是得之不易的,同时他当初拍戏就是为了挣钱,攒生活费。他太鲁莽了,对于拍戏也想的太简单。   只是后来和穆法硰生活,要是没看到穆法硰好好吃饭的样子,陆远就觉得自己缺氧,哪里都不得劲。   为了穆法硰,也是为了将来做打算,他没想那么多就退圈了,粉丝们也是含泪支持他。   陆远真心感觉到抱歉。   微博上粉丝们都希望他能直播,和穆法硰一起,告诉大家,他俩很好。   陆远想了想,先问了一下泠青的意思,毕竟泠青足智多谋,在穆法硰的家族里算是军师,又跟陆远直言不讳。还是要听听他的意见的,陆远不想因为一次直播对穆法硰留下什么后患,或者伤害。   泠青回复很快,意思是看陆远和穆法硰。   陆远这才询问了穆法硰,穆法硰似乎没有拒绝他的能力,外表看着冷酷如寒冬,其实内心像是嗷嗷待哺的幼兽依赖着陆远。   陆远说一,他不会说二,陆远叫他吃饭,他就不会喝汤。   有点……听话过头了。   直播的事就这样定下了,陆远也不想被人谣传自己离婚,和穆法硰争夺穆铮的抚养权。   这叫什么事?!   等他们吃过晚饭,直播就开始了。   陆远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看穆法硰:“是这样弄吗?现在已经开始了吗?”   穆法硰更是一窍不通,看陆远,然后摸了摸他的头发。   陆远笑了一声,握住他的手,又去看屏幕,有很多弹幕……那应该就是已经开始了。   “各位晚上好,能看见我们吗?”陆远笑着问。   能!   声音好好听!   妈呀,开口跪!!   陆远看着弹幕快速闪过,不由笑了出来,有些腼腆:“慢一点,我看不清。”   然后坐直,握着穆法硰的手,跟大家介绍:“这位,是我先生,姓穆,穆法硰,我们是已婚关系。”   弹幕疯狂了起来。   陆远看向穆法硰,温柔出声:“宝宝,说句话。”   妈呀!!!逆了我的cp!!远远突然攻爆了!!   陆远好温柔哦,磕到真的了。   穆法硰对手机屏幕不感兴趣,也不看,只是看着陆远,问他:“说什么?”   “什么都可以呀,比如你好。”   穆法硰看着陆远,微微露出了嫌弃的表情,然后淡淡开口:“好。”   没有后话了,安静的坐着看着陆远。   陆远拿他没脾气,无奈笑了笑:“大家别介意哦,他就是这样的性格,比较……比较……”他看着穆法硰的脸,想了好久,为难的说:“比较害羞。” 第81章 汪一声   门被轻轻扣响,陆远微顿,对屏幕笑了一下,随后看向穆法硰:“我去开门。”   穆法硰看着他,听陆远又道:“你先跟大家说会话。”言罢,揉揉他的头发,穆法硰抬头看他,陆远却已经起身走开。   好乖哦,像我养的大型犬。   没男友没宠物的我,恰柠檬。   穆董原来是这种性格吗?!!   我爱远远!远远好帅!老公看我!!   穆法硰蹙眉,紧紧盯着那条评论,半响开口:“别叫他远远。”   随后觉得不够震慑,加了几分低沉威胁:“他,也不是你老公。”   穆董吃醋啦!   可爱可爱,行吧行吧,你的远远。   我觉得有点小心眼了吧,一个玩笑,情商堪忧啊。   穆法硰不喜欢这些飞快闪过的言论,于是嘴边自然噙着冷笑,骄骜哼出声,音色漠然:“陆远,是我的,跟你们没……”   “嗯?”陆远拉开折叠门,微微笑着,手中多了杯巧克力奶昔,对于直播地点这件事,陆远稍微苦恼了片刻,在穆法硰画室,不太合适……因为那是穆法硰精神休息的地方,虽然陆远开口他一定会同意,但陆远还是选择了别的地方。   思来想去,最合适,最不暴露隐私的地方,就是他们卧室的阳台,阳台是独立空间,有软软沙发和地毯,白日做为晒太阳的地方再好不过。   夜晚,只需打开灯,恬静的私人空间就出来了。   于是他们在这里直播,陆远提前要了杯巧克力奶昔,小栗做得奶昔很好喝,放了碎冰,和巧克力搭配起来清爽香甜。   只见穆法硰神情一窒,随后收敛了些,面无表情的坐到一边。   哈哈哈哈,陆远一回来立马就乖啦。   别怂呀!说呀!哈哈哈   穆法硰压低声音啧了一声,似乎有点烦躁,犹如大型猫科动物来回踱步。   “怎么了?”陆远声音轻柔,永远像天边冷月洒下的光,流转而温柔,轻轻握住穆法硰的手,坐到他身旁,哄他:“要喝这个吗?很好喝。”   穆法硰直勾勾的看他,然后摇摇头,握紧陆远的手。   我又酸了……   唉……新婚既视感。   穆董好软,虽然刚才还很凶。   “你做了很凶的事?”陆远轻轻笑着,喝着奶昔,不是责怪,只是随口一问,笑着他:“又发脾气了?”   穆法硰冷哼一声,压着嗓子,能从中听出点委屈:“他说……”指着手机,又收回手,冷冷道:“说,你是他老公。”   陆远听闻,笑出声:“那是逗你的。”   还告状?!是不是玩不起?哈哈哈哈。   完了,穆董的形象没了。   我的天呢,这是什么神仙男朋友。   见穆法硰不语,陆远吻他的鼻尖,小声哄他:“嗯?都是逗你玩的,不是真的,我只是你老公。”   穆法硰耳根有点痒,似乎有点局促,面上冷冰冰的,不为所动,只是搂住陆远的腰,眯眼狠狠看了一眼手机。   哟,威胁人呢,陆远管好你家的大型犬。   哈哈哈,萌坏我了。   陆远上哪里找的大宝贝诶。   陆远看着手机上的弹幕,不由轻笑:“不要逗他了,他不禁的。”   穆法硰不吭声,只是搂着他的腰,伸手摸他的腰线,觉得像是摸到了天际的云彩,让他飘忽忽的。   “你乖。”陆远说了一句,又随手拿了些肉脯吃,哄他:“吃一块?”   穆法硰讨厌熏干的肉类,他本身吃食偏素,口味也淡,只冷冷摇头。   陆远无法,只好自己吃,跟粉丝唠家常。   天色渐晚,陆远看穆法硰似乎有些困了,最近吃的药,虽然止住了精神问题给他带来的头痛,和心灵上的摧残,但也让他变得容易困倦。   “我们下次再聊,宝贝困了。”陆远无奈笑笑,伸手摸穆法硰的脸,穆法硰睁着眼睛,但已经不太精神了,轻轻眨了一下,叫了声远远。   诶呦……老夫的心肝!   我擦,这么萌,谁能不当心肝宝贝似的宠着!   你俩带着老子的祝福给我滚!   弹幕已经炸了,陆远只是笑出声,道:“那先这样,我们下次再见。”   于是关了直播,他站起身握住穆法硰的手:“走吧,睡觉了。”   穆法硰站起来,比他高出一头,神情很冷,给人压抑的感觉。陆远看他的眼睛,知道他是困了,看人都有些迷茫了。   陆远和他走出阳台,刚要关门,手机被穆法硰夺走,陆远并未反应过来,就见手机被扔进沙发上,门被啪得关上。   整个人被推到床上,阴影压住了他,顺雷不及掩耳,陆远已经被人扒了毛衣,穆法硰已经吻了上来,他的吻带着与他相符的霸道与纯真,毫无技巧性,只是胡乱又一定要给他留下点印记。   “远远。”穆法硰声音很低,却乖得不行,只是按住他的手腕,不叫陆远动弹。   他看着陆远,眼眸有点染上情欲,他轻轻的,问他:“可以亲你吗?”   陆远笑了,肋骨随着呼吸起伏,他的肤色很美,凝脂般细腻,男人的身体绝不纤细,看起来很健康,像是树的枝干。   “坐好了。”陆远只是说。   穆法硰有点抗拒,却还是不高兴的松开陆远,乖乖坐到他身边。   陆远驯兽般,微笑:“左手。”   穆法硰把左手递给他。   “右手。”   依次。   若面前的是只狗儿猫儿,哺乳类动物,只会夸听话乖巧,又可心。但面前的是人,比他高大强壮的人,既侮辱又疼爱,哄诱他,他就什么都会做。   陆远比所有人想象中的还要坏,包括他自己。他微笑:“汪一声听听。”   穆法硰看他,神情不像生气,似乎察觉了他的坏心眼,只是搂着他的腰,无声撒娇罢了。   陆远看着他的背脊,无声笑了,随后他说:“好了,你很乖,宝贝。做你想做的吧。”   穆法硰一瞬间把他按到身下,不容置喙的看着他,露出猫科动物特有的眼神,审视的,伶俐的,冷漠的,霸道的。   那是他的猎物,他不会把他一口吞下,而是反复舔舐,咀嚼,再大口咽下。 第82章 我亦然   又是早晨,陆远起身,不出所料的起晚了,他脖颈上带着那人含出的红印,浑身酸软,懒洋洋的换了件毛衣。   托穆法硰的福,他也过了过豪门太太的日子,平日无事,清闲,只需要享福就好了。   再简单点,说是坐吃等死,也不为过。   但陆远没多大意见,只是觉得有趣,他早饭依然只喝了橙汁,管家递给他一捧水养玫瑰,是穆法硰送给他的。   陆远挑眉,把橙汁放下,略微有些诧异,却笑:“是您给他出的注意?”   管家一直侍弄他的宝贝文竹,闻言微低头,却也是含笑:“您说错了,估计是先生自己想送给您的。”   陆远心里发甜,淡淡而笑:“我早上的橙汁没白喝,心情真好。”   他接过,直接放到花瓶里去,嗅了嗅,蜜似的味道若有若无,要硬说……就是新鲜花束生命的味道。   “这个颜色,我没见过。”陆远抚弄花朵,眼中带笑:“这是玫瑰?”   “是的,品种是红袖玫瑰。”   陆远含着笑,细细端详,怎么也瞧不够似的喜爱着这些花,奶白的瓣儿玫红色的边儿……显得端庄高雅。   他从中找出一张小纸条,陆远摊开来看,捂嘴轻笑:   如果你爱我,我亦然。   陆远微微呼气,按了下眼角,笑了出来,简直是小学生的字。   穆法硰早年一直生活在国外,只是能说中文而已,字就更不要提了,蜘蛛爬出来的。   还有,他竟然知道亦然这个词。   他靠在桌子上,吻上这张薄薄的纸,微垂眸……心里有着烟花绽放的感觉,我当然爱你……他想。   陆远视若珍宝,把这张小纸条和原来在飞机上,穆法硰在餐巾纸上用英文写给他的那首诗,放到了一起。   要藏起来……他想,随后顿住,轻轻一笑,他是傻了,变成小孩子了,心爱的东西忍不住要藏起来。   如果可以,把穆法硰藏起来多好,他不想和别人分享他,金屋藏娇……原来不只是个成语。   他终于,得到了这个人完完整整的爱。   陆远在等,等中午……他焦虑着,迫不及待着,想要和他共用午餐,想要和他黏在一起。   十一点!   穆法硰的手机响了,他淡淡接通:“。”等对方先开口,是他的习惯。   “宝贝。”   “……”穆法硰的神情柔和了点,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视着周边的一切,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是他从前所不知道的美丽。   他在等时间,给他打这个电话。   他在等时间,接他的电话。   “中午,请你吃饭怎么样?”陆远声音温柔,好似在他耳边喃喃细语,也像从背后抱着他,讨他吻他。   “哪里?”   “我来接你,我开车可以吗?”陆远笑着:“你车库里的跑车,我早就想开一开了。”   “随你。”他开口,又觉得好像冷淡了点,穆法硰顿了顿,绞尽脑汁,又道:“我的,都是你的。”   对方笑出声,应该是开心的。穆法硰露出了一个愚蠢的表情,傻笑着。   他看着玻璃映出的自己,一愣,随后漠然:“还有事吗?”   陆远还是温柔对他,“嗯……没有了,等我好吗,宝贝。”   “嗯。”穆法硰双手握着手机放到耳边,语气再冷,动作都足够少女。   一看,就是再听男友的电话。   “我爱你,回见。”   “……。”回见?是什么意思。穆法硰蹙眉,对方挂断了。   他按铃,泠青进来了,穆法硰一脸严肃:“回见。”   泠青:“…………”你在逗我吗?!   “是什么意思?”   “就是再见,一会见的意思。”泠青言罢,眼睁睁的看着穆法硰露出略微狰狞的笑,眼神毒辣辣的,让人汗毛竖立。   泠青做为他多年的心腹,不由扶额,半响开口:“先生,你可以试着在夫人面前笑笑,别人看见你或许觉得你恐怖,但夫人看见了,可能会夸你可爱。”   因为夫人他……脑子也不怎么好。   这段话有点长,穆法硰理解了一下,微点头:“嗯。”   “他说,要和我吃饭。”   “那很好啊。”泠青体贴道:“喜欢你才会想和你吃午饭吧。”   狰狞的笑再次出来。   泠青视而不见,说:“夫人很爱你,所以没有关系,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了,任性一点也没关系。”他抬头看他:“当然是撒娇哦,不要理解成别的。”   穆法硰神情恢复如故,哼笑片刻,淡淡看他:“没事了,出去吧。”   “好的,先生。”泠青开门,露出手腕上的佛珠。   穆法硰声音再次响起:   “陆远,不知道他姐姐和你认识。”   泠青一顿,心里苦笑,他也没想到穆法硰会知道这件事,不由无意识的看起了手腕上的佛珠。   但穆法硰似乎不想细揪,只是说:“出去吧。”   泠青微顿,还是关门。他摸不清穆法硰的意思,但穆法硰似乎不想让夫人知道这件事,泠青自己也在逃避着,逃避着想起……陆瑤。   她太好了,想起她的时候,总会想起她的笑容,和下意识抚摸头发的动作。   还有,葬礼时的雨。   陆远穿了件大衣,就出门了,看车库里的车子,选中了一辆红色法拉利,同时又觉得好笑:“穆法硰会买红色的车?”   管家把车钥匙递给他,闻言低头笑了:“并不是,先生对这些并不讲究,这辆是别人送的。”   陆远点点头,笑了出来:“走了。”   他开车开得很野,和他这个人的外表不同,最大马力飞驰一阵,就只能老老实实的上路了,因为上了高速。   他停在穆法硰公司,等他下来,周边有人拍照,陆远微笑,但决定装看不见。   穆法硰停在原地看他几秒,显然是对这辆车很嫌弃。   陆远:“……”他去捏他的脸:“开心点,想吃什么?”   穆法硰没有表情,只是看他:“随便。”   “随便呀。”陆远笑出声,握住他的手,亲了一下手背:“难得出来吃饭,不如去吃火锅?”   穆法硰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只是点点头,握紧了陆远的手。 第83章 聪明的笨蛋   “要吃糖吗?”陆远开着车,从余光中寻觅他的侧脸,和他的神情。   男人一如既往冷淡回答:“不。”   陆远耸肩,轻轻笑:“好吧好吧。”他这样说着,拿出两粒糖,塞进穆法硰的手中,也不看他,只是看着前方的大道,红灯了……   停下来,陆远还是没有看他,只是趴在方向盘上默默笑出声:“吃吧,这是兔子的尾巴。”   穆法硰愣住,不能理解的看着手中的糖果,微蹙眉:“骗人。”   “兔子的尾巴都是甜的。”陆远含笑,骗人,也是哄他:“你尝尝看就知道了。”   穆法硰冷笑一瞬,看着陆远的侧脸,能清楚看见他因愉悦而笑得发颤的鼻尖。   “这是我舅舅教给我的魔法。”他说。   穆法硰静静看他。   “当然不可能是兔子的尾巴了。”陆远挥手,却笑容恬静,也温柔,似是在怀念什么,用一种淡淡的口吻,说:“但只要这么说,糖就会变得更好吃,更甜一点,我是这么觉得。”   他又笑:“所以说是魔法,也不为过。让糖果更甜的魔法。”   穆法硰看着手里的糖,问:“为什么,是兔子的尾巴?”   “啊,这个啊。”陆远笑:“因为这个糖叫大白兔奶糖。”他很开心的说着:“我舅舅……”随后骤然心惊,完了,说漏嘴了。   这个世界的陆远,可没什么舅舅。   不知道穆法硰察觉没察觉自己话中的漏洞,他勉强又开口,微有些苦涩的说:“反正,这样说完,就会很好吃。”   穆法硰点点头,只是摆弄手中的糖果,不去挑陆远话中的问题,甚至不去想,只以缄默来看手中白兔糖果,甜的就是甜的,怎么也变不成酸的。   他坚信这一点,不曾怀疑。   陆远因说错了话,心中忐忑,后来也释然,见他只是弄着手中的糖果,却不肯吃,于是轻轻说:“讨厌?”   “?”穆法硰未曾开口,只是看他。   “讨厌糖果?”   穆法硰露出了点柔情来,眉心舒展,剥开一粒糖,含到嘴里,他说:“不讨厌,也不喜欢。”   “是嘛。”陆远无奈看他:“这个说法还真酷啊,像电影男主角一样。”   穆法硰看他时,眉角上的疤痕宛如小雨揭露了墙皮的一角,会让陆远想起过去已陈腐的苦痛。   陆远并不是不喜,只是心疼,不由对他更加爱怜:“好吃吗?”   穆法硰摇摇头,道:“太甜了。”随后又说:“因为你说了兔子尾巴,所以太甜了。”   陆远笑出声,被他逗笑,觉得心情舒畅,“是嘛是嘛。”   穆法硰看他,露出了些柔软的神情,他这个人灵魂早已生锈,连呼吸都是沉重的,只是和陆远在一起时,才会得到救赎,寻找出那个柔和的自己。   他不善言辞,被形容疯癫也好,神经病也行,与他来讲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他只想握住陆远的手,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陆远只当他撒娇,对他轻笑。   他们到饭店时,正值饭点,络绎不绝的人群,和火锅的香味格外融合。   陆远点了杯大红袍奶茶,他最近格外喜甜,穆法硰坐到他对面,慢条斯理的脱掉大衣。   他似乎很反感人多的地方,冷着一张脸,不肯说话。   陆远抱歉,轻声哄他:“对不起呀,太闹了?感觉不舒服?”   穆法硰看他一眼,简单回答:“没事,喝了药。”   陆远眨眨眼像是没脾气一般笑了,随后挽袖子,声音很温柔,对他说:“多吃一点。”   穆法硰听后,烦躁更甚,他讨厌吃东西的感觉,把一大堆东西往嘴里塞,再咽下去的行为,有什么可值得高兴的。   陆远与他不同,能出来和喜欢的人约会,吃饭,对他而言是件很开心的事。   “尝尝这个面条,很好吃。”陆远给他夹,半是威胁,半是哄诱:“要吃完哦。”   穆法硰点点头,木着脸吃掉。   “抽奖……”好像是满三百元,都可以抽奖,于是店员拿了个超大的箱子站在穆法硰左边,陆远能清楚的看见穆法硰快炸了。   穆法硰隐忍着烦躁,审视着周边的一切,看人的神情像是看廉价的商品,充满了不屑和反感。   啊……这个糟糕的性格。陆远想着,无奈的笑了一下,站起身抽奖,从盒子里拿了一张卡片。   “嗯……”他有点懵,微微笑着,有些尴尬:“上面写着3……5912078……”他念了一遍,看向店员:“这是没中奖?”   “不是。”店员跟他解释:“麻烦你把这串数字写在纸上。”他抱着那个大箱子,过来的时候把纸和笔顺手就放在了穆法硰的左手边,如今再想递给陆远,显然有点麻烦,他解释:“这是我们老板设计的环节,一会随机抽取,念到的数字,会分别告诉大家是什么奖项。”   一个火锅店,干什么要搞得跟特工接头一样麻烦,陆远无奈想着,只是也不好半途说不抽奖了,于是为难的看着穆法硰手边的笔,想着还是走到他身边写好了。   刚这样想,穆法硰持左手在纸上写了一串数字,扔给店员,冷漠道:“走开。”   陆远:“……”   店员:“……”   接下来就是陆远给店员道歉,说他们不参加抽奖了,随后他看向穆法硰写过的那张纸……   嗯……?3591207815885368。这是他刚刚念过的数字,只听了一遍就能写下来了?!   话说……这个火锅店。陆远无奈笑出声,拿着这张纸摇摇头,这家店的老板是真的很有创意,这么长的数字,他念的时候不会嫌麻烦吗?   陆远又看向穆法硰,对方正用右手夹面条。   他微顿,问穆法硰:“你能用左手写字?”   穆法硰微微点头,店员的离开让他感觉轻松不少。   “那么长的数字,你听了一遍,就写出来了?”陆远托着下巴,笑着看他。   穆法硰只回答:“不长。”   陆远无奈笑了一下,继续吃菜:“好吧好吧,你这个聪明的笨蛋。”   聪明的……笨蛋?穆法硰蹙眉看着陆远,这是什么意思?歇后语?   但陆远似乎没有给他解释的意思。   陆远又问:“我一直很好奇,你的钢琴,是跟谁学的。”   穆法硰微顿,表情一瞬间凝固。 第84章 醉翁之意   半响,他不曾开口,随后才慢慢道:“我妈妈,教给我的。”   陆远深知自己捅了个篓子,于是微低头,像是无奈般的笑了:“对不起呀。”   “不用。”穆法硰说,“她弹的很好,我总是听,听的多了,就能弹了。”   陆远看他,往旁边坐了一个座位,空出位置,拍了拍:“要坐过来吗?”   穆法硰很难懂他的言外之意,但还是坐过去,陆远抱住他的肩膀,穆法硰无法动弹,呼吸这种本能一时间也忘了………   “回去,弹给我听吧。”陆远靠在他的肩上,星眸含笑。   穆法硰伸手,犹豫了一下,才把手放到他的头发上,轻轻摸了摸。   越是视若珍宝,越是温柔相顾,小心谨慎。   连呼吸重了一点,都怕扰到对方,使他空留疲倦。   陆远只是对他笑,他笑着,充分迷人,乱人心魄。穆法硰别过眼去,一板一眼的吃起面条。   “好不好嘛?”陆远笑意盈盈,像是从哪修炼成型的精怪,黏着他。   穆法硰性子冷,又不通人情世故,男欢女爱。浑身上下变成了僵硬的木板,只是不舍得说拒绝他的话,只好冷冰冰的点了点头。   陆远高兴,笑出声,又恢复成平日稳操胜券,怡然自得的模样,留了三分笑,哄着穆法硰刨自己的心肝给他。   他们吃完饭,陆远烟瘾上来了,两人坐在附近公园的椅子上,穆法硰坐得直直的,也不驼背,如松柏般苍劲。   点燃一根烟,烟雾徐徐上升,盘绕空中,陆远用嘴唇含着烟,眼睛却不知道看向了哪里,或许只是发呆。   他垂头丧气的低声啊了一下,半躺在穆法硰的怀里,抽着烟,低低笑了。   穆法硰不得不伸出一只手半搂着他,不叫他掉下去。   “要接吻吗?”陆远仰头看他的脸,能看到他的下巴和鼻尖,他抽烟,吐雾,露出笑容:“和你的话,我没什么意见哦。”   穆法硰不说话,像没听见一样。   “怎么了?”陆远轻轻含笑,手指夹着烟,却向他的脖颈处吐了口白雾,看着穆法硰因瘙痒而微低头的动作觉得有趣,于是眯眼,又说:“和你交换口水的话,我很乐意哦。”   穆法硰终于有了动作,按住他的手腕,看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香烟燃尽,灰落地的时候。他突然露出了些残忍的审视,撕咬一般的和他亲吻。   陆远抱紧他脖子,睁着眼睛和他接吻,然后又闭上。   “呀,你肺活量真好啊。”陆远把香烟踩灭,扔进垃圾桶里,佯装抱怨似的看他一眼,手指滑过脖颈,露出锁骨,不经意间道:“我可是……被你亲的喘不过气来呢。”   他坐进他怀里,轻轻道:“浑身,都软了。”   穆法硰一动不动。   陆远恶作剧般的笑出声,亲了他的脸颊:“哈哈……不逗你了,虽然真的很有趣。我们回去吧,我送你回公司。”   穆法硰起身,陆远拉着他的手向前走,途径放狗的人群,他想摸一下可爱的狗狗,却被人拉进林中,按在树上。   “嗯?”他偏头,看着穆法硰轻笑:“这可不有趣呀。”   穆法硰摸他的肋骨,有点用力。   陆远笑出声,舔了下嘴唇:“坏孩子。”   穆法硰气息微重,直勾勾的看他。   “亲一下,就好了。”陆远讨饶似的看他:“这里可是公众场合,我还是很要脸的。”   他说完,自己却笑了。   穆法硰压住他,却轻轻吻他,动作温柔。   这是一个很缠绵的吻,足够让陆远轻飘飘。   以至于回家的路上他还在回味。   他进屋以后,为持绅士风度不肯躺在沙发上,于是躲进穆法硰的画室,躺在他画室的软沙发上,发呆。   他怀里抱着穆法硰的衬衫,嗅了嗅,却翻身笑出声。   画室里还有着颜料的味道,陆远去看穆法硰的画架,一幅幅的画。   有背景褐色暗沉的红玫瑰,瓶中孤零零的蔷薇,飞鸟与骏马,还有他。   穆法硰画中的他,多半都是望着什么的侧脸,神情柔和,似是思忖,似是忧伤。   但画中颜色却是天蓝,淡紫,都是很清新温柔的颜色。   陆远轻轻用指尖摸了摸,笑出声。   正当此时,门铃响了,响了好几遍,没有人开。   陆远虽然奇怪,但没深想,只是觉得别人或许没听见,他下楼,脚步轻快。   嘴角还含着笑,开门。   喷雾朝着他一喷,陆远就睁不开眼睛了,逐渐头脑发昏,不知天地日月,倒了下去。   而后院……   “管家。”小栗有些担心:“老夫人为什么把我们都叫过来,夫人要是回来了没人在,怎么办?”   管家微皱眉:“……你说的对,你先回去看看,最重要的还是夫人。”   小栗舒了一口气,眉间还是藏不住担忧,“好,我先回去。”   她起身,却被人用枪顶住了脑门。   小栗听见管家冷声,却沉着:“这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的话,你们敢不听?”   管家笑了一声,看着他,却没什么表情:“先生嘱咐,凡事以夫人优先,你们要背叛穆家吗?”   他这样一说,用枪抵着小栗的男人愣住了,犹豫起来,又说:“老夫人……”   “你应该明白。”管家温和,说出的话却带着嘲讽的口吻:“和先生作对,是什么下场。”   男人额头上滴着冷汗,有些害怕。   “把枪放下。”小栗古井无波般的说:“我警告您,如果再不放下枪,我将视为您意图危害夫人,根据先生所言,如危害夫人,就是与穆家为敌。”   她话音刚落,所有女仆一同站起来,整齐划一的举起了手中的枪,目光冷冷的对着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们。   “这穆家的天!是要翻呐!!”被称作老夫人的女人,慢慢走出来,横眉一挑,怒道:“你们算是什么东西,也敢提穆家?!”   这位老夫人,就是穆法硰名义上的母亲,也就是继母。   和穆法硰的关系,暗则水火不容,但她偏喜明面要做全,总是一口一个乖儿子。   管家心思发沉,冷静的看着雍容的女人,他原以为到她把他们全部叫到后院,只是为了作威作福。   没想到,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85章 夜莺与玫瑰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还是个孩童,依偎在他身旁,他紧紧搂着我,给我讲故事   ( ????? ? ???? ?)? JLB?   ——陆远。   那时他还很小,刚刚被接到舅舅身边过活,他父亲病了,不肯要他。母亲早早就跟着别人,追寻爱情,也不肯要他。   陆远只能跟着陆昱生活,他舅舅经营着一所舞蹈学院,自己先前也是舞蹈演员,颇有建树。   陆昱这人,衣衫薄,人如琇莹。   “怎么又和人打架了?”陆昱扫着书架上的尘灰,看陆远一眼,淡笑出声:“怎么?和我也赌气,不说话了?”   “我才没有!”陆远那时候大概七八岁,或者更大点,他记不清了。鼻子被人打得流了血,他恼怒的用手蹭,瞪着陆昱:“是他先骂我的!骂我不是我爸亲生的!”   陆昱神色微顿,扫灰的手也不动了,眼波淡淡,似有愁绪,又似怀念,片刻只是回眸,笑他:“你当然是你爸亲生的,你那么像他。”   “真的?”陆远欣喜,肉嘟嘟的脸上蹭的都是鼻血,却嘿嘿笑着:“我就知道,我肯定是我爸亲生的,肯定是。”   “蠢孩子。”陆昱笑了笑,蹲下身:“来我身边。”   “你要干什么?”陆远警惕的看他。   “我是你舅舅,能害你吗?”陆昱轻笑一声,无奈叹息:“过来。”   陆远磨蹭,犹豫跑到他身边,用带着百合花香的手帕按上他的鼻子,轻轻替他擦去血迹。   “疼不疼?”陆昱问,给他擦拭。   “不疼!”陆远拍着胸脯,骄傲的笑:“谁说我爸的不好,我就打谁!流血也不怕,因为我是男子汉。”   “男子汉,就不怕疼?”陆昱给他擦着,轻问出声。   “当然!我爸就不怕疼!”   陆昱笑出声,似要开口,却将叹喟藏于心中,只看着陆远,抚摸他的头发:“小远,别再打架了,别人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   “是了,你怎么想。”   “反正不能骂我爸!”   “榆木疙瘩。”陆昱轻敲他的头,起身又去扫他的书。   “舅舅,你给我读这个。”陆远拽他的衣角,黏人的抱着他的大腿。   “好吧……”陆昱无奈,拿起书本坐在椅子上,开始读……   陆远爬到他怀里,坐在他腿上,靠着他:“读呀,舅舅。”   “知道了。”   陆昱翻页:“她说过,只要我送给她一朵红玫瑰,她就愿意与我跳舞。”   年轻的学生,没有红玫瑰,于是他失声痛哭,吸引了一只夜莺,夜莺欣赏他,愿意每夜每夜把他的故事讲给星星听,可是年轻学生听不懂它说的话,也不想看星星,他只想要一朵红玫瑰。   夜莺说:这是稀奇的,用珍珠和石榴都换不来。   它决定送给他一朵玫瑰。   可是窗下的玫瑰树说,今年他不会有红玫瑰了,除非……你用胸膛顶住我的刺,刺穿透你的胸膛,血留进我的血管,这样就能有一朵红玫瑰了,你怕不怕?   夜莺说:我不怕。   鸟的心怎么比得过人的心呢?   月亮出来时,夜莺用胸膛抵住刺,它唱着歌,它唱着歌……树大叫:顶紧些,于是夜莺顶紧,刺终于扎进了它的心脏,一朵红玫瑰,诞生了。   “舅舅,然后呢,然后呢?”   陆远眨眨眼,笑了,把书合上,陆远等了很久,等的有些犯困。   听到陆昱的声音,温柔的,没有波动,平静道:“年轻的学生,和姑娘幸福的在一起了。”   “那夜莺呢?”陆远扒着他的衣服,眼巴巴的看着他。   陆昱看着陆远酷似他父亲的面容,竟眼中酸涩,他微微呼气,才笑:   “夜莺……夜莺……”   “怎么了嘛?”   “它,也幸福的,过完了余生。”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陆远也渐渐清醒过来,他迷茫……不知道自己在哪?   他的脑袋很乱,一会是陆昱,一会是玫瑰,一会又是穆法硰。   “你醒了?”男人啪得一声合上书,对他微笑,推了推眼镜:“适合我吗?”   陆远舌头发麻,眼球很艰难得转动。   过了一会,他才逐渐能开口,强忍着头晕:“这是哪?”   “嗯?”男人玩着眼镜,说:“穆家。”   “穆家………”陆远重复了一遍,又说:“穆法硰呢?”   “在来的路上。”   “你是谁?”   “我,我是穆英泷。”   穆英泷……陆远头晕目眩,无法思考。   “我是穆法硰的父亲。”穆英泷笑,体贴的帮陆远拉了拉被角:“没事,你慢慢思考,我们还有点时间。”   他补充:“反正是穆法硰的继母把你绑来的,咬也咬不到我身上。”随后笑出声,似乎觉得有趣,所以打量着陆远:“脸长得好看,但没玛利亚漂亮。”   “果然。”穆英泷肯定的笑笑:“还是玛利亚,最美。”   陆远脑袋里似乎有什么突突跳着,听对方说话,如隔云雾,听不实切。   他睁着眼睛,白色的天花板……他眨着眼睛,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下一下眨着眼睛。   很久过后,陆远才喝得了第一口水,如获新生般咳嗽了两声,才发现自己的眼镜被戴在了穆英泷脸上。   穆英泷与穆法硰面容相似,只是穆英泷看上去,只不过比穆法硰大个五六岁。   穆英泷皮肤如象牙般苍白,五官分明,鼻梁俊挺,紫罗兰色的眼睛,看人时目光如炬。   但只是看他,会觉得他病弱。   “麻烦,把我的眼镜还给我。”陆远勉强笑笑,说:“我近视,不戴眼镜看不清东西。”   “好吧。”穆英泷把眼镜扔到他手上,又笑,靠近他,捏住陆远的下巴,左右看看,有些不满意但咋舌:“不像玛利亚。”   陆远戴上眼镜,拂去他的手,只笑:“不像是对的,我只是我自己。”   “只是你自己?”穆英泷拍手笑出声,惨白的皮肤如同从未经过日照,他低吟,又笑:“你叫什么名字?”   “陆远。”   “陆,远。”他一字一句,又睁大眼睛,看他:“陆远?”   “是。”   “哈哈哈……”穆英泷笑,又轻轻看他,点点头:“我要走了,因为你很无趣,但你无趣的这一点,有点像玛利亚,等你有趣的时候,我再来找你。” 第86章 一块石头   太阳在很远的地方,远在苍穹之上,远比网膜能看到的圆点要庞大,风都触及不到它,它多么自由。   玛利亚站在穆法硰的左手边,轻轻抱着他,她哀声,像弱弱的在哭:“好孩子……好孩子……”   表的秒针转了一圈又一圈。   她说:“他抛弃你了,是不是?陆远要离开你了,我早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回来吧,法硰,和我在一起。”   桌角落了一只飞虫,搔着腿,穆法硰看着它,它的翅膀微颤,如同人类害怕得缩在角落发抖。   “先生……”泠青深知他又犯了癔症,但实在忍不住又问了一遍:“是老夫人……,我们要怎么做?”   “别听他的!别听他的!”玛利亚凄厉的叫,跑到泠青身边,她想用指甲撕开他的皮肤,可是泠青站在那,看都不看她。   穆法硰知道,泠青不是不看,而是看不到。   他忽然想起来,陆远嘴角的笑和他手上虎口,那一颗小小的红痣,红如心头血,每次他抚耳边碎发,那颗红痣都会映入他眼中,刺进他心里。   玛利亚愤怒得嘶吼,绝望的哀哭出声,可是穆法硰逐渐也听不见了,他反而听见了陆远的笑,他的笑总是轻的,淡的,抚柳愈来愈腴的风也不及他柔,春日的光,晒到他面上,他淡红的唇,穆法硰尝过,知道是什么味道,甜的?涩的?   他还想再尝一次。   玛利亚终于停下来,抛开自己的胸膛,挖出一颗血淋淋的心脏,她对着穆法硰笑:“你还要到他身边去?你答应过要保护我的,难道你想要我再死在你面前一次?”   那颗心脏在她手里扑通通的跳。   穆法硰侧着脸,用这张脸堆砌出一点笑意,涔涔的汗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流,刮着这具身体的油脂和骨头。   他站起身,比所有人都要高挺。   “把陆远带回来。”穆法硰说,他的瞳孔空洞洞的,像是空有一对眼珠,恻恻的带着笑,声音是无底深渊。   他开了枪,泠青露出惊恐的表情,似乎没想到他会开枪,一声巨响,玛利亚的头迸出血花,多么美丽的色彩,清凉的血珠落到他的手背上,往下滑,往下滑,再掉到地上。   “没有他,我就什么都不怕了。”穆法硰慢慢说,欣赏着死去的母亲,她没了头,血和肉块飞溅。   而别人看到的,只是墙破了一个洞,溅起的灰,很呛人。   没有血,没有肉。穆法硰打碎的是别人眼里的墙皮,打死的是他心里还存活的过去。   泠青咽下要飞出的心,说:“先生……”   “你还在这,干什么?”穆法硰问,他笑,嘴唇勾起弧度,仅仅是一个弧度,像刀子一样弯,像刀子一样利。   老夫人喝着她的茶,仆人笨手笨脚的说:“老夫人……”   她转过头,怒喝:“你个蠢货!叫我夫人!”   仆人露出点悲悯,却低头唤她:“夫人……”   即使他也知道,面前上了年纪的女人,仅仅是空有其名的老夫人。   老夫人恨仆人脑子里的思想,这些想法在无声的碎嘴子,她都能从他的表情里听到。   让她多么的恨……   恨穆法硰这个私生子早早就继承了家产,更恨那个婚姻幸福的陆远。   老天爷,为何如此不公?   她那时还怀着穆英泷的孩子,三个月,小小的心脏在她肚子里跳动。   可是那天早上,床头柜上多了个盘子,盘子里有一团红色的肉,她的肚子也平了。   知道那是什么吗?是她的孩子。小小的心脏,再也不会跳了。   痛失所爱……不能只她一个人。   “夫人,我把这个狐媚子带下来了!”乐妈嗓门很大,推搡着陆远。   陆远头还有些晕,不禁生起了点烦躁,只是揉揉太阳穴,看了一眼身旁的乐妈,才慢半拍的想起来,是他刚穿越过来,欺辱穆铮的那个乐妈。   他微勾嘴角,带了点嘲讽。   “你就是陆远?”她吊着眼睛看他,希望他害怕的发抖,恐惧的不敢和他对视。   只可惜,叫陆远的男人,眼神温润如水,不悲不喜。   “你个贱货!”乐妈恨得直咬牙,推他:“还不跟夫人行礼?!”   陆远视若无睹,只是站在原地,似是在想什么。   “你在等他救你,是不是?”老夫人笑不拢嘴,眼里浸着毒辣的光:“他不会来的!”   “呵……”陆远轻轻笑了一下,慢慢眨了眨眼,淡淡说:“会来的。”   “你这么自信?!”   “我不是自信。”陆远摇摇头,语气温和:“他是穆法硰,人挡杀人,佛挡灭佛,天地都拦不住他。”   “语气倒是很大,你不怕死?”   “怕的,可我从不是他的桎梏。”陆远笑:“我是汪洋海中的一块石头,他捡到了,觉得是珍珠,把我挂在心口。我得到了一生未有的尊重,现在就死,也没有什么不行。”   老夫人愣了,随后捧腹大笑,眼神阴暗:“你愿意为他死?”   陆远轻轻的笑,却摇头:“我穷奇一生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了,不可能死在这。”   老夫人摸不透他的底,也懒得再多说,她忽然感觉到了累,浑身的疲惫,寒意从毛孔里钻进去,就再也不肯出来了。   老夫人突然笑了,看着陆远多了一丝讽刺:“从来都是命不由己。”   “那就让你成全了我吧。”老夫人起身,恍惚的笑了笑。   “陪我一起死。”她狠绝,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紧紧扣着陆远的肩膀。   陆远轻蹙眉。   “夫人。”那个男仆低着头,说:“穆法硰来了。”   “他还是来了。”老夫人点点头,看陆远,讽刺的笑出声,神情恶毒:“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幸运?!”   “按住他!”   乐妈和仆人蜂拥而上。   “最后的时光。”老夫人扔开的拐棍,冷笑一声:“你陪我来看看吧。”   “夫人……”仆人捡起那根拐棍,哀求似的捧给她。   老夫人看了一眼,似哭似笑的说:“我再也不用它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向她的光明。 第87章 嘴唇的味道   陆远站在没有护栏的阳台上,寒风呼啸而过,他的鞋掉了一只,只好赤着脚,微微蜷缩着冻红了的脚趾。   老夫人用削水果的刀顶着他的后背,陆远觉得可笑,他甚至在想,这样薄薄的钢片,跟落下的枯叶似的,那个小小的尖,能否刺透他的身体,使他鲜血不止,离开人世?   他从没经历过绑架,前世普通群众里的一员,今生……依然是芸芸众生,但觉得可笑,他可能就快要死了,但却感觉不到害怕。   站在高处,无任何遮拦阻碍,似乎觉得自己能飞起来,张开双臂,拥抱住风,就能起飞。   当然,他心里明白,这只是一种错觉,是他众多错觉中的其中一个。   他不恨拿刀威胁他的老夫人,但觉得很厌烦,在这生死之关,他的嘴唇干涩,被风吹的起皮,却不想喝水,只想抽根烟。   陆远一怔。   他看见了穆法硰,穆法硰抬头看着他,多奇怪……陆远此时明明一点都不害怕,却感觉到了……穆法硰在恐惧,恐惧得几乎在发抖。   天空飘起了霏霏小雪,降到陆远心爱人的黑色大衣上,落到他心爱之人的鼻梁上,让皮肤的温度融化了那雪花,变成了水珠,滚落他的脸颊。   陆远一时竟分不清,那是雪,还是别的。   穆法硰嘴唇轻碰,好像要跟他说什么。   陆远对他笑,安抚他,叫他不要担心。   他不能死在这,最起码,不能死在他面前。   他要的爱,远比常人以为的更缠绵,他在他身上,心上都打滚,留下自己的气味,他啃噬他,吞噬他,他要他。   掌控,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怕吗?扪心自问,是怕的。   怕什么呢?   怕他忘了我,又怕他以这种形式,记住我。   一个玛利亚就够了,绝不能再多出来一个陆远。   “穆法硰!!”陆远听见老夫人的得意的吼叫声,让他的耳膜几乎震碎,他几乎能听到心里,穆法硰自然也听见了。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见了。   “你想要你的陆远,活下去吗?”   陆远看穆法硰的那双眼睛,几乎笑出来,他把他从野兽养成了宠物,他一手教他收起爪牙,褪去野性。   在今天,他害怕了,他害怕……陆远离他而去,他脸上神情变幻莫测,有癫狂,有愤怒,有压抑……最后只剩下一点点可怜的希翼。   那是陆远,最不忍看的表情。   他开始感受到了一股火苗,在他身体里窜高,越来越高,越来越旺,他的身体,就是这股火苗的木柴,是火的食粮。   这股大火,叫恨。   他有要保护的人,是底下看他的人,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他的人。   “你想救他!跪下求我呀!”   陆远瞳孔颤动。   穆法硰看他一眼,无语情深,那一眼,饱含了太多的东西。   像是电影中的慢放,揪着陆远的心,他弯曲了膝盖,重重跪在……落了雪的地上。   雪还在下。   咚………咚,咚!有什么在震耳欲聋,有什么在沸腾,泪汨汨流下,不禁陆远允许,甚至不曾察觉这泪是为了什么流,是什么味,是苦还是酸涩。   只是他这一跪,老夫人以为跪碎的是穆法硰的自尊,其实不然,是陆远的心。   “……啊……”陆远张了张嘴,无声念白,泪湿满面。   穆法硰看他,面容依旧,身姿依旧,仿佛他跪着,还是站着,在他心中都是一样的。   不痛不痒?百爪挠心?   陆远轻轻摇头,像是要阻止什么。   可他什么都阻止不了,这样的天,如此洁白的雪,他爱的人,跪在地上,看着他。   “不要看,远远。”   陆远瞳孔放大,腥甜的血溅到了他的脸上,嘴唇上。枪声震碎了雪花……一颗子弹,和花生米大小相仿。   意义却截然不同。   子弹穿透了身后的人,那把水果刀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陆远下意识的往后仰,被人抓住手臂,摔坐在地上……尾骨好像碎掉了,腿麻木几乎没了知觉。   过了有一会,雪不下了,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他被人抱进怀里,视若珍宝,珍之又珍,他躺在他的怀里,不用回头,无需言语。   他知道他是谁。   陆远闭上眼睛,轻轻笑了下:“抱歉……”他扶着他的臂弯,他说:“抱歉……”他颤抖得如同新生的幼鹿,四肢不稳,跌跌撞撞。   “抱歉……”他笑不出来了,胸膛起伏不定,呼吸急促。   穆法硰的声音低沉,有种莫名的力量,能卷起这寒风,穿刺这茫茫的雪………到他心中,暖如艳阳。   “回家。”   陆远被他扶着起来,但他还是站不稳,他尽力不去看血和肉碎,不去听仆人凄厉的哭声。   “上来。”穆法硰蹲到他面前,陆远以前没仔细看过,穆法硰的背,原来这么宽,能承担他全身的重量。   他到他背上,披着的也是穆法硰的大衣,他轻轻说:“别为了我跪下。”   “……”穆法硰沉默,没有说话。   “我不害怕,不害怕的……”   风,没有吹走血的腥味,暗色的红,积成了小小的河流,穆法硰踩上,印下一个脚印,愈来愈远,他走的愈来愈远,不肯回头。   “跪下,又怎么了呢?”他说,他以一种冷静,一种缄默,一种虔诚:“你活着,我长跪不起,又怎么样?”   陆远搂住他的脖子,慢慢闭上眼睛:“你也要好好活着,我们在一起,在一起。”   穆法硰没有回答他,只是把他塞进车里,陆远握住他的手,不肯松开。   穆法硰看他一眼,就坐进车里,陆远躺在他身上,闭着眼,惊恐过度让他无法睁开双眼,只能听着自己的呼吸声。   嘴唇被轻轻舔了一下。   陆远说:“我还没有睡着。”   “是甜的。”穆法硰自言自语,又舔了舔。   陆远连动一下眼球都觉得困难,只好颤了颤睫毛:“你在做什么?”   “在一起,永远。”他说。   陆远想了想,才笑,声音已经哑了:“你是不是慢半拍,这个问题,要在我说的时候,你就回答。”   “回答。”   回答你,以永远,以一生。 第88章 说什么呢?   陆远轻笑一声,轻轻倚靠在穆法硰身上,睫毛颤动:“有烟吗?”   “……没有。”穆法硰离他很近,他低头说话,陆远感觉耳朵酥麻,有点痒。   “给我找一盒,宝贝。”陆远做了个抽烟的手势,他的眼睛里闪烁出一种淡淡的忧郁,却显得颓废:“你知道的,经历了这么吓人的事,我总得抽根烟,缓解一下压力。”   穆法硰看着陆远,陆远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右眼,那疤痕依旧凹凸不平,好像还带着火焰刚烫伤皮肤时的温度,微微烧痛了陆远的指尖。   陆远舔了一下嘴唇,穆法硰看他一眼,从泠青那里拿了一包香烟,打开后递给陆远一根。   “火,宝贝。”   穆法硰按打火机,小小的火苗点燃了香烟,陆远眼皮眨动,勾嘴角:“谢了,宝贝。”   他把烟含到嘴里,用舌尖吮吸着,牙齿轻轻磨着,吐出白色的雾……   穆法硰把车窗打开了,陆远视若无睹的继续抽烟,他用脚踩着穆法硰的腹部,脚趾灵活的解开他衬衫的扣子。   陆远开心的笑出声,随意往车里抖着烟灰,向后仰着靠在车门上,锁骨将身体泾渭分明,仿佛是在告诉穆法硰,那衣衫下的,是另一个世界。   穆法硰把自己的扣子重新系好,然后捂住陆远赤裸的双脚,这双脚有点冰,好像捂不热一样,但他依旧捂着,他是陆远的信徒。   “喂……”陆远笑着,像半融半冷的雪,又像阴晴不定的云,表情是冷的,笑容是温的,他点燃第二根烟,若有若无的说:“做一次吧。”   前方开车的泠青,选择性的失聪,目不转睛直视道路。   穆法硰拉紧他的大衣,看他的神情很淡:“睡吧。”   陆远挑眉,舔了下穆法硰的鼻尖,又缩回来,笑:“你现在要装纯洁吗?”   穆法硰不动如风,慢慢开口:“害怕?”   他一问,陆远愣住,带着热气的血……好像还在眼前,他气馁的垂头丧气,继续抽烟,架势像是要把这一盒烟都抽完:“有一点,宝贝。”   “不过……”他露出笑容,穆法硰能看见他的牙齿,很白……亲上去的时候,会忍不住舔一舔。   “只有一点点。”陆远说着,又有点无精打采,穆法硰夺走他手里的烟,把他搂进怀里:“睡吧。”   陆远笑了一下,似是叹气:“好吧,那我乖乖睡觉,有奖励吗?”   “你,想要什么?”   “我吗?”陆远还真想了想,随后笑:“想和你旅游,去咖啡馆约会,一起吃好吃的点心。”   穆法硰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抚摸他的脸,穆法硰的手掌有些粗糙,但接触到皮肤时,却令人感觉舒服放松,陆远的脸颊被他抚摸的逐渐发热,慢慢整个人松懈下来,睡了过去。   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做噩梦。   也许是轻拍后背的那只手,那样温柔。又也许紫丁香的花香,魂牵梦绕又轻盈,勾勒出橘黄灯下的身影,那是穆法硰,他一夜未眠,只是看着陆远,在他呢喃痛苦时拍一拍他,陆远就舒展眉心,继续睡去。   刺眼的光,陆远眼皮微痛,清醒过来……他猛然起身,反复看自己的手掌,上面没有血痕。   他转头看到窗外晴空万里,阳光明媚。已经天亮了,他坐在床上迷茫的想。   可他很清楚的……昨天有一个人在他面前死了,因为他,被杀死了。   即使对方并不无辜,但怎么说呢……陆远还是感到恐惧,心惊,害怕,还有一丝歉疚,陆远抓紧被子,眉心紧锁。   “穿衣服,冷。”穆法硰从他旁边坐起来,只穿着一件黑色长袖,他看陆远,说:“不要感冒。”   陆远仿佛才刚刚清醒过来,笑了一下:“对不起,宝贝。”   他搂住穆法硰的脖子,两人一同倒向床上,他亲吻他,如胶似漆。   “我没刷牙哦。”陆远在他耳边,近乎撒娇的说。   穆法硰看看他:“现在,去刷。”   陆远哼了一声,笑着:“太过分了,难道不应该再给男朋友一个甜甜蜜蜜的亲吻嘛,毕竟是早安的kiss诶。”   他指指自己的嘴唇,笑:“来吧,一天之际在于晨。”   穆法硰没有看他,已经换衣服了。   “真冷淡……”陆远淡淡笑着,托着侧脸:“陪我一起吃早餐?”   “去咖啡店。”   “嗯?你要喝咖啡吗?”陆远不解,已经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反而笑笑:“早上喝咖啡嘛?小狗狗还是喝牛奶更好吧,要乖哦。”   穆法硰不理,只是深深看他一眼。   陆远笑出声,神情温和:“好了,我先去泡个澡,好吗?”   “嗯”   陆远笑笑,走过去抱了穆法硰一下,然后走进浴室,放洗水澡,躺在浴缸里,放松的伸展四肢。   皮肤逐渐泡红了……   “嗯?”陆远听见开门的声音,他笑:“小狗狗?”没人回答,于是他笑:“别闹啦,宝贝……”   依然没人应答,陆远一瞬间想起昨天被人捂住口鼻,无助的晕过去,手脚不能动弹……   和老夫人恐怖的死状。   浑身不禁颤抖起来,他告诉自己不要慌,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穆法硰……陆远抿唇,心里下意识的说出了穆法硰的名字。   “夫人……呜……”   陆远听见哭声,随后看见的是哭成泪人的小栗,她把干净的浴巾放在托盘上,握住陆远的手,半跪到地上。   陆远一愣,心神慢慢稳定下来,才温和的笑了下:“好啦,不要哭了。”他抽了张纸巾,给她擦去眼泪,又无奈:“说了几次了,不要在我泡澡的时候进来。”   “可是……可是……”小栗眼眶红肿:“我想早点见到您……您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看着小栗泪水滚滚而下,陆远柔和的说:“嗯,谢谢你。”   他伸手摸了摸小栗的头发:“好了,你先出去吧,我换衣服。”   小栗后知后觉的脸红,却不自觉看着陆远的身体,漂亮的腰线……她伸手……   “出去。”穆法硰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语气冷漠,看着小栗,眼神毫无感情。   小栗快速的收回手,低着头,看了陆远一眼就走掉了。   “帮了大忙了。”陆远笑,站起身看他。   说: 第89章 白色牛奶   “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不知道要怎么和女孩相处。”尤其是在这个世界,还有abo一说。陆远开口,笑容淡淡,头发上的水迹往下滴,流到他的睫毛上,陆远眨眨眼,显得有点落寞。   “把她们都开掉。”   “不要这样说。”陆远像是被他的话逗笑了,弯起嘴角:“这样的话,小栗她们多可怜呐。”   穆法硰看着他,面容冷峻:“别再和小栗说话。”   陆远顿了顿,轻轻问:“你吃醋啦?”他笑出声,光溜溜的像只出水的鱼,却抱住穆法硰,说:“我知道错啦,我会注意和小栗的距离的,好不好?”   穆法硰没有说话,只是用拇指按住陆远的嘴唇,使劲蹭了一下,陆远吃痛,轻轻蹙眉,却还是静静看他。   “走吧,去咖啡馆。”穆法硰留下这一句话,出了浴室。   留下陆远一个人,慢慢垂下眼皮,无奈的笑了笑,不知是不是因为酸涩。   他擦干身体,换上冬天的衣服,从镜子里看到自己有些憔悴的面容……毕竟昨天受到了惊吓,也是没办法的事。   陆远淡淡看着镜中的自己,抽了张纸巾擦拭镜子上溅到的污渍,然后把纸巾狠狠得砸进垃圾桶里。   他听见声响,笑了一下,才出浴室,对穆法硰说:“我们走吗?”   穆法硰皱眉,伸手摸他的头发:“擦干。”   陆远笑:“没关系,到外边让风一吹就干了。”他说着,要往出走,却被人攥住了手腕,扔到床上。   “诶呦……”陆远轻轻笑了一下,半弯曲膝盖,像是蜷缩一样保护起自己。   干燥的毛巾温柔的擦拭他湿乎乎的头发,陆远逐渐感到安心,用手摸了摸男人的大腿,能摸到鼓起来的肌肉,他发现穆法硰今天罕见的穿了休闲服,穆法硰身上穿了衬衫和毛背心,意外的很适合他。   陆远本来以为,这样的穿着更适合小鲜肉一点。   但穆法硰没有用发胶,头发随意的搭在脑门上,挡住了眼睛上的疤痕,也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更柔和。   “你……”穆法硰突然说:“想去哪玩?”   “玩?”陆远提起点兴致,窝到他怀里,躺在他腿上说:“去有水的地方就很好,能划竹筏,感觉很惬意。”   “竹筏?”   “你不知道?”陆远不可思议的笑出来,又温柔笑着说:“用竹子做的一种……”他思考:“应该可以说是船吧。”   陆远看他,有点警惕道:“你可不要像上回一样,买个鲨鱼标本给我,我可不想要竹筏。”   穆法硰皱起眉头,却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陆远的头发干了,穆法硰握着他的手,跟带小朋友一样牵着他。   司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陆远坐进去,穆法硰坐他旁边,一直紧紧攥着他的手。   但一到咖啡馆,穆法硰就冷着一张脸,不言不语。   陆远好笑,看菜单说:“你喝牛奶吧,好吗宝贝?”   穆法硰点点头,依然握着陆远的一只手,他看起来有点焦虑,陆远觉得可能是咖啡馆人不少的原因。   “嗯……我要黑咖啡。”陆远拍拍他的手,随后微笑着说:“再要一杯温牛奶,甜点要巧克力蛋糕。”   “好的,请您稍等。”   陆远笑笑,又看坐在他旁边的穆法硰,他不禁伸手去摸他的脸:“怎么了?我的小狗狗?”   穆法硰对于小狗狗这个称呼有点不喜,但还是说:“人很多。”   陆远在心里笑出来,面上温柔,摸摸他的头发:“没事没事,我在呢。”   穆法硰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您好,您的咖啡。”   陆远道谢,把牛奶递给穆法硰,穆法硰看着白色的液体,却不肯喝。   “没事的。”陆远接过,自己先喝了一口,语气温柔,看着他:“很好喝的,而且很健康有营养。你看……我喝了,没毒。”   穆法硰皱眉:“你不要喝……”他用手掌按住头:“我……”   陆远轻轻笑,啜了一口咖啡,温和说:“宝贝,没事的。”   穆法硰几欲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等陆远吃完一块巧克力蛋糕以后,才说出来:“我不要,你帮我试毒。”   “嗯?”陆远嘴里还融化着巧克力的甜味,幸福得眯眼,闻言笑着看穆法硰,弹他的脑门:“你呀,就是太容易纠结了,都说了没关系。”   穆法硰眨了眨眼,看着陆远,随后端起牛奶,真的是很嫌弃的喝了一小口。   陆远忍俊不禁,他笑着用拇指给他擦掉嘴角的牛奶:“真是的,还是小孩子吗?”   穆法硰看陆远,舔了一下自己的大拇指。他看着牛奶,觉得这个液体,还是有好处的。   他又喝了一口,看向陆远,无声的表达自己。   陆远察觉他的意图,觉得好笑,凑上去吻了他一口:“好啦,你要乖,要听话。”   穆法硰嘴角轻轻勾起,面容冷酷,淡淡嗯了一声,趁陆远不注意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陆远装没看见,却不自觉笑出来。   他们中午去吃了日料,原因是聊天的时候,陆远发现穆法硰连日料都没吃过,穆法硰讨厌生的东西。   “可是烤牛舌也很好吃呀。”陆远柔声说,似乎不能理解。   穆法硰露出厌恶的神情。   陆远点点头,笑容可掬:“那好吧,我们中午去尝尝看。”   穆法硰看都不看他,也不肯说话。   陆远觉得很开心,笑着用手机找餐厅,把穆法硰牵过去。   他很喜欢生鱼片,觉得口感很棒。   但穆法硰一口都不动,陆远哄骗得紧了,穆法硰很难得的生气,嘴唇紧紧抿着。   陆远一看,只好跟他道歉:“对不起啦,我不该故意逗你的,别气啦。”   穆法硰不说话,冷着脸。   陆远亲亲他,撒娇讨好,最后要了一份蘑菇饭给他。   穆法硰也讨厌肉食,似乎是觉得腥气,但蔬菜还可以,勉强能吃两口。   陆远做得菜,他不挑,什么都能往嘴里塞。   “我才知道。”陆远不禁笑出来,无奈的吃三文鱼:“吃饭对于你来说,是这么痛苦的事,那在公司的午饭,你有好好吃吗?”   当然没有……穆法硰这样想,却点点头。 第90章 待在我身边   “说谎的话,鼻子会变长哦。”陆远夹了一下筷子,狭着眼睛,却笑了。   穆法硰眨了眨眼,忍住去摸一下鼻子的冲动,只是小口吃下蘑菇饭,他慢慢的吃,对吃东西这样的事从来没有过迫不及待。   陆远看他,从胸腔里喘出一口气,笑了出来,猜想着关于穆法硰的假说:   从很久以前起,就生长在寂寞阴沉的角落里,以孤独为食,日渐高大后,反而养成了孤僻乖戾的性格。   看看天,看看地,看看胖乎乎的云,三月的草,五月的花,七月的果子。万物生长,世界之大。他独立于山之颠,天之下。   找不出和自己相似的同类,不被理解的穆法硰,独自一人的穆法硰,这样的穆法硰被送到了陆远身边。   陆远了解真正的穆法硰吗?他笑了,问着自己,却迟迟给不了答案。   了解吗?陆远细细咀嚼了解这两个字,这一个词。从词面解释,联想到的却是种种和穆法硰相伴的过去,那些开心的,寂寞的,都融入到了解二字里去。   所谓了解,原来是这么奇妙的东西。   他感喟,思忖,最终化作一个笑。   陆远看着吃饭的穆法硰,他的侧脸,他的鼻尖,他的嘴唇,触手可及……不再是原著里的纸张,一个又一个文字构成的人物。   而是细胞,组织,器官……血液,肉体,灵魂构成的生物,完美的……活生生的一个人。   会伤心,会笑,能用眼睛看到万物……那高耸的山峰,湍湍河流,凌空而上的游隼,他把万物印在网膜上,再用手画出来,画在洁白的纸上。   穆法硰眼中的陆远,会不会和陆远眼中的自己,也有所不同呢?   陆远觉得有趣,因此只是笑笑。   他进行假想的时间里,穆法硰终于吃完了蘑菇饭,看起来松了一口气。   陆远笑他,轻轻托着下巴:“这位幼稚园小朋友,要做点大人才能做的坏事吗?”   穆法硰看他,眼中不知是深情还是温柔,又或许,他只是看他。   “喝点酒怎么样?难得约会,喝香槟吧。”陆远微笑看他。   “随你。”   “真的吗?”陆远笑,“那真是太感谢了,毕竟我也好久没喝酒了。”他起身,拉开包厢的门,说:“请帮我们开瓶香槟。”   “知道了,请您稍等。”   陆远听到答复,又坐回去,看起来跃跃欲试,很开心的样子:“怎么样?你酒量好不好?”   穆法硰冷笑一声,似乎是对这个问题的不屑。   香槟在酒杯里有着些许小气泡,一个接一个,陆远笑了笑,喝了一口,抿唇:“真棒,感觉真好。”   他和穆法硰干杯,调笑着:“谢谢你请我喝这么贵的酒。”   穆法硰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液体,没有说话。   陆远已经喝完了一杯,牛饮似的开始第二杯,他这个人从某方面来讲,其实很没品,烟也好,酒也好,根本尝不出好坏。   只是奉行着越多越好的道理,灌醉麻痹自己而已。   “呐,你还好吗?”陆远因酒熏红了脸,反而显得眼睛格外亮晶晶的,他像天上的星,落到了穆法硰的酒杯里。   穆法硰安静的喝酒,一言不发。   “难道说,你酒量超级超级好吗?”陆远笑,往下拉了拉毛衣,显得脖颈更加修长。   穆法硰依然不答。   陆远很少能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可能因为穆法硰是个良好的聆听者,他夸夸而谈,但多半说的都是废话,关于未来的畅享。   一瓶酒……只剩下了瓶底。   多半都是陆远喝的,他揉了揉太阳穴,笑:“糟糕了,有点得意忘形了。”他柔声对穆法硰道:“我们回家吧。”   穆法硰拿着酒杯,眼睛微红,似乎是醉了,陆远没脾气的笑笑:“算是我闯的祸,走吧……”他去扶他:“可以站起来吗?”   穆法硰推开他,结果没站稳,直接摔到地上,平躺下来,睁着眼睛,一句话都不说。   “宝贝?”陆远吃惊,去摸他的头:“是不是摔到头了?痛不痛?”   “我看到了星星。”穆法硰说。   陆远眨眨眼,无奈道:“好吧,你喝醉了,还有,不要用英文说话,用中文。”陆远的英语水平着实一般,和他的俄语一样,都是半斤八两。   穆法硰睁着眼睛,因为躺下能清楚看见他眼睛上的疤痕,穆法硰继续用英语道:“我好痛。”   陆远吓了一跳:“哪里痛?”   他去摸穆法硰后脑勺:“摔到了?”   穆法硰握住他的手腕,压在自己的胸口:“你听。”   陆远笑,无奈道:“我得用耳朵,才能听到你的心跳声。”   没有预兆的,穆法硰开始流泪,他的泪水往下流,表情却没有变化。   “妈妈……”他用英文说。   陆远怔在原地,微微别过眼去,半是苦笑,半是讽刺。   “妈妈死了。”穆法硰继续道:“我好怕远远也死掉。”   陆远心钝痛,转头看他,用手给他擦眼泪,用英文告诉他:“没事的,不用害怕,我不会死掉。”   “万一呢?”穆法硰问。   陆远好笑:“你哪里来的万一?不会死掉就是不会死掉。”因为酒意,感觉到了疲惫,陆远躺在穆法硰身边,好笑道:“幸亏这是日料的包间,里面都是榻榻米,还能躺一躺。”   “陆远。”穆法硰用回中文,神情变得毒辣,一寸一寸的扫视着他。   “嗯?”陆远笑:“干什么?”   “待在我身边。”   “好呀。”   “我想掐住你的脖子,折断你的咽喉。”穆法硰静静地说:“我太喜欢了,喜欢的要疯了,可是头一次,我能抑制住。”   “抑制住,掐死你的冲动。”   陆远无奈笑出声:“酒后吐真言,你就不能说点更可爱的话吗?比如我喜欢你,没了你就不行。”   “不是因为喝药而控制住了伤害你的想法。”穆法硰嗤笑,然后转头起身,把陆远压在身下,他的语气比刀子还利,还狠:   “我不能这样做。”穆法硰靠近他,在他耳边,用一种压抑的声音说: 第91章 因为我爱你   “是因为我爱上了你。”   陆远瞳孔放大,声音有点颤:“再说一遍。”胸膛中仿佛有什么要涌出来了,足以灼烧心脏的热度,使语言都带了点疼痛的爱意。   “因为我爱你。”穆法硰倒在他身上,呼出的气有点热,灼着陆远的脖颈:“因为爱你,长期的本能,习惯,都退化掉了。”   他伸手抚摸着陆远的脸颊,想要一口吞下,却不知为何只能小心珍爱,他伤不了他……他活在穆法硰的心里。   他是穆法硰仅存的爱意,是贫瘠土地盛开的唯一花朵,摇曳生根。   穆法硰看看自己的手,忽然用英语问陆远:“我的爪子呢?你是不是把我的爪子剪掉了?”   他像个孩子一样,掉了眼泪,下一秒又冷冰冰的看着陆远:   “别死在我前面。”   陆远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唇:“我保证,绝对不死在你前面。”   生死契阔,不予独活,证明我生着的火焰,燎原之势,直耸天际,即使枯如槁木,也愿祭身于此,烧尽直至最后一缕烟,也要向你飘去。   穆法硰听到他的回答放心的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用英语问他:“那我的爪子呢?”   陆远笑了笑,随意扯谎:“用指甲刀剪掉了。”   穆法硰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用英语说:“你是魔鬼。”   陆远笑,摸他的脸颊,故意道:“我就是魔鬼。”   穆法硰眨眨眼,眼前阴影若隐若现,脑袋似乎裂开一丝缝隙,痛如雷击,他闷哼一声,用头砸地:“好痛……”   陆远眼含爱怜,轻轻给他揉:“不痛了。”   穆法硰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他寻觅地去握住陆远的手,逐渐安静下来,慢慢睡过去。   灯光明亮,照亮了一切,也照进人心里。陆远深呼气,半搂着他,道:“我也爱你,宝贝。”   但穆法硰没听到,他睡着了。   结果这顿饭是陆远付钱,他无奈笑了,把穆法硰背起来,差点倒下去……这家伙,真沉。   把他抱进车里,司机像是看到了世界末日:“穆董喝酒了?”   “嗯。”陆远轻笑,一如既往,温和道:“稍稍小酌了几杯。”   “我给穆董当了这么多年司机,从没见穆董喝过酒。”司机碎碎念,开车回家。   穆法硰躺在他的膝盖上,陆远一下又下一摸着他的头发,看向窗外:   “下雪了呢。”   “是啊。”司机接话:“昨天的积雪还没化呢,天气越来越冷了。”   “嗯。”陆远笑,看着车窗外地面的积雪:“明明昨天只是飘着星点似的雪,今天竟然积蓄了这么多,一步一个脚印啊。”   雪还在下着,行人匆匆,躲避着小雪,脚踏实地的走路,踩过的地面,是计量一个人走过的印记,大家要去的……原来都是不同的地方啊,陆远看着凌乱的脚印,这样想着。   低头,吻了穆法硰的眉心:“回家了。”   所幸,你我步履一致。   “您和穆董感情真好。”司机笑着和陆远聊天:“我从没见穆董依赖过谁。”   陆远微笑,抚摸穆法硰的头发:“是吗?也许因为我很爱他。”   司机笑:“他也一定爱您,我想穆董以前不喝酒,或许是因为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吧。”   陆远轻轻一笑,说:“是吗?”   “我以前听穆董的心理医生说,穆董之所以不肯睡眠,就是怕别人看到他的睡脸。”   陆远好笑:“真的?”   “嗯。”司机用袖子擦了擦后视镜:“穆董很优秀,能有这么大的事业,一定不同于常人。像我这种人,所必需的无非是食物和睡眠,还有畏惧之心。但穆董好像舍弃了这些东西,不瞒您说,我当了他七八年的司机,每次看穆董的眼睛,都感觉发毛。”   “发毛?”陆远笑出来。   “是啊……”司机叹气:“痛苦到极致的眼神,都麻木了……”他说完,又觉得自己失言:“抱歉,我多嘴了。”   陆远笑着摆手:“没关系,不用道歉,只是聊天而已。”   司机点点头。   “我倒觉得,是非常坚韧的眼神。”陆远笑着,看着窗外簌簌而落的雪,手却抚摸着穆法硰的头发:“就像是相信,雪一定会融化,春天一定会到来的眼神。”   “他具备很多人没有的东西。”陆远微笑:“一定是,非常耀眼美丽的东西,我从他的画,从他的琴声中能听到,破茧成蝶……我静候着那一天。”   司机不明白他的话,但还是点点头:“祝您和穆董幸福。”   “谢谢。”陆远轻笑。   到家以后,陆远背着穆法硰上楼,让他躺在床上睡去,他用几乎快要令人哭出来的温柔,轻轻吻他的眉心:“我爱你,穆法硰。”   穆法硰因不习惯饮酒,再加上早上喝了药,所以沉沉睡去,充耳不闻。   陆远守着他,在心里摹写他的五官,他的眉眼,他醉人的一切。   他吻了吻穆法硰的脸颊,转身离去,走到书架抽出一本皮装的日记本。   这本日记,装着一切欲望罪恶的开始,它本无罪,可惜它名为:潘多拉。   这已经,是它的原罪。   陆远明白,潘多拉也明白。   从始至终,只有一个陆远,这句话是潘多拉告诉陆远的。   陆远还不懂。但他的欲望之罪,是从想取代“陆远”开始的。   他要活在穆法硰身边,能抱他,能吻他,就一定要有肉身,活着的躯体,有温度的皮肤。   光有灵魂,是徒劳的。   罪孽源自于欲望,陆远有欲望,自然是个罪人,他不否认,也不恐惧。   他已经很久没打开潘多拉了,他翻到那一页,把手指放上去,陆远问:   他可以永远留在穆法硰身边吗?   潘多拉回答:永远是多久?一生够吗?   一生……刺痛了陆远的眼睛,他彻底认清了自己有多么贪婪,一生怎么够呢?生生世世,永永远远!山无陵,江水为竭!   他都不要和他分离。   不顾一彻的,粉身碎骨的!   就算撞上不周山,就算点燃那要砍掉头颅的烽火台!   只要那个人笑了,吾往矣,不惧一切,飞蛾扑火。 第92章 任性的小宝宝   飞蛾扑火的结局是什么呢?   潘多拉问陆远。   陆远关上日记本,没有把它放回书架里去,而是把它塞进柜子里。   他把它,关起来。   窗外已经黑了,白日褪去,黑夜降临,一盏路灯晕染了一块光亮,小虫扑闪着翅膀,像它飞过去。   呵……陆远勾起嘴角,他的背影像是融入到这漆黑的夜里去一样,点点星光藏匿于无垠空中,闪烁着不同的光芒,风吹树叶沙沙响,后山湖泊波光粼粼,他想象着自己脱去衣物,跳进湖中,冷……带着寒雪的冷,冻住他的血液,麻痹他的灵魂。   思想呢?思想还是自由的。   陆远依然能看见,看见旷阔的天,看见雪落在叶子上形成的水珠儿,半圆的……无垢的,透明的,穿过一切尘埃的,落在叶子上。   它难道不知道,从它落在叶子上的那一刻开始,就是死亡的倒计时吗?   它知道,所以用不着别人提醒他。   眷恋着叶,眷恋着与他缠绵,消耗自己呀!做叶子的一滴水,用精与血滋养它,叫它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但可怜的水珠儿,在它短暂的生命里,它实在无知的可怜,冬天的叶,都是要掉的。   它死了,叶马上也要死了。   尘归尘,土归土,都是有时间的。   陆远知道吗?他的心如此空洞寂寞,行人与他走个过场,这些年认识的人,结交的朋友,最终都是一场空。   多么有限呐,他空有年华,却垂垂老矣,什么爱不爱,情不情的,陆远自己都是那只蛾子,灰扑扑的虫儿寻着本能去找亮光,找到了,就扑一扑。   怕什么呢?还有什么好怕的呢?还有什么能怕的?   寒窗十载,日日夜夜在练习室里打断的筋折掉的骨,难道还不够吗?他那时多么优秀,光彩夺目,他是只真正的天鹅,在湖中优雅舞蹈,就是他的使命。   直到,脚坏了,再也跳不了了。   舅舅只教给他,怎么跳,怎样跳,如何奉献一生予芭蕾。   没教过他,要是再也不能跳,该怎么办。   那只没了脚的天鹅,寒冬腊月里也冻在湖中,他一心求死。   “陆远。”当穆法硰第一次叫他,陆远就明白了,这个人是他的同类,哪里有某处也坏掉了,破损了,再也修复不了了。   陆远满含泪水,拼了命像他游过去……我与你那么像,又那么不像,穆法硰从没有放弃过生的希望,他一直忍耐着,等待着。真正放弃了的人,是陆远。   事到如今,幸福吗?   很幸福。陆远笑了笑,足够了。   这就是回答。   他不愿沉浸在这种氛围里,去了厨房,做了点菜,烧了糖醋排骨,蒸了米饭。   炖汤……陆远知道穆法硰喝了酒,肯定是不肯再吃任何东西,只好煲了清淡的汤。   玉米莲藕排骨汤,只盛了奶白的汤汁,穆法硰不喜肉食,陆远就没给他盛排骨。   “妈咪!”穆铮刚放学回来,冲过来从背后抱住他。   陆远嘱咐管家,不让底下的人说自己昨天被绑架的事,穆铮自然也就不知道,只以为他昨天回来晚了。   “让我猜猜,是谁呀?”陆远笑着盛菜。   “是穆铮呀,妈咪!”穆铮开心的笑,用脸颊蹭蹭陆远。   “原来是小穆铮呀。”陆远轻笑:“去洗手吧,要吃饭了哦。”   “知道啦!妈咪!”穆铮跑去洗手,期间还喋喋不休的跟陆远讲话:“妈咪妈咪……!”   “嗯。”陆远笑了笑,等穆铮坐过来开饭,他给穆铮夹排骨:“多吃一点,宝贝。”   “嗯嗯,妈咪也次。”穆铮吃得腮帮子鼓鼓的。   饭后,穆铮还想黏着他,却被家庭教师带走了,差点还哭了一鼻子。   陆远笑他:“快去吧,真是小爱哭鬼。”捏捏穆铮的鼻子,穆铮红着眼睛叫陆远亲亲他。   陆远俯身吻吻他的脑门:“你乖,要听话,做个乖小孩。”   穆铮吸吸鼻子,去写作业了。   陆远笑着摇摇头,端起排骨汤上楼了,他进屋穆法硰已经醒了,正睁着眼睛发呆。   “宝贝?”陆远坐在他身边,用手摸摸他的脸:“饿不饿?”   穆法硰摇头,冷漠道:“不。”   “我给你煲了汤,很好喝哦。”陆远笑着捏他的鼻尖:“不可以任性,喝一点,要不然胃是空的。”   穆法硰哼了一声,显然是很不屑陆远的说法。   “你不听话了?”陆远轻描淡写的看他一眼,把汤放回床头柜。   穆法硰不语,只用被子捂住头。   “起来。”陆远口吻微严肃:“再不起来,我要生气了。”   穆法硰不动弹。   见他如此,陆远无奈,只好轻轻叹气:“好啦,宝贝,多少喝一点,嗯?”   “不喝。”   “真不喝?”陆远笑了一下:“行吧,那我拿去请小栗喝,小栗肯定不用我哄,而且还会礼貌的说谢谢呢。”   他作势要走,却被穆法硰握住手腕。   穆法硰面无表情:“我喝。”   “算了吧。”陆远微笑:“你不是不想喝吗?何必勉强呢?我拿去给小栗喝。”转头要走。   听着穆法硰带了点憋闷和委屈的声音:“我喝,我也能说谢谢。”   “太为难你了。”陆远对他轻笑:“我会不好意思,还是给小栗喝吧。”   穆法硰眨眨眼,微微抿唇:“我饿了,给我吃,会好好吃的。”   陆远在心里偷笑,面上不显,只是回头微笑,试探:“真的吗?”   “真的。”   “喏。”陆远亲亲瓷碗,笑着对他说:“快喝吧,我加入了爱情魔法,喝完以后我的小狗狗,肯定能睡个好觉。”   穆法硰很喜欢这个魔法,喝完了一大碗,他看向陆远,面容依然冷峻:“喝完了。”   陆远正坐在他旁边看杂志,推了推眼镜框:“是吗?”   穆法硰等不到他想要的,不禁有点焦虑,试探的握住陆远的手:“吻呢?”   “你是小孩子吗?”陆远转头看他,笑眯眯:“穆铮都不会因为乖乖吃饭,而得到亲亲,你这么大只,连穆铮都不如?”   穆法硰推开他的手,重新躺回被窝里,连头都蒙上了。   看他生闷气,是陆远每天的乐趣之一,他俯身拍拍穆法硰:“任性的小宝宝,我要给你一个甜甜的吻,快出来。” 第93章 穆英泷   陆远轻轻压在他身上,隔着被子与他对话,“真生气啦?”他笑着吻了吻被子,就如同吻了吻穆法硰:“不要气了,快出来,我们做点快乐的事,你这样是在耽误时间。”   穆法硰把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眼睛,声音冷冷:“我还在生气。”   “好的好的。”陆远举双手,俏皮的眨眼睛:“我晓得,我正在认错,态度很严肃的。”   穆法硰看看他,冷哼一声,从被子里出来,靠在床上坐着,陆远笑了一声,掀开被子,道:“忘了给你脱袜子了?一会洗完澡再脱?”   穆法硰的脚趾动了两下,他嗯了一声,估计是要洗澡的。   “那好吧。”陆远躺在他怀里,数他的手指,却笑:“头还痛吗?”   “不。”   “那就好。”陆远阖上眼睛,嘴角带笑,却显得有些倦了:“晚上还用吃药吗?”   “不。”   陆远笑,去轻打穆法硰的嘴:“你就不能多扯出来两个字?我说什么,你都只会个不字,是不是?”   穆法硰面色未变,回答:“不。”他想了想,又说:“不是。”   陆远无奈笑笑,翻了个身,坐在他腿上,耳鬓厮磨:“你的脸,可软了,你知道吗?”   穆法硰只是环着他,嘴唇嗡嗡,却说不出话来。   “跟刚蒸好的糖宝似的。”陆远用手指滑过他的脸,又笑:“又软又甜。”   他伸了舌尖,去舔,在穆法硰耳边道:“你觉得,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什么?”穆法硰问。   “你的脸,是甜的。”   穆法硰没有回答,只是攥着他的手腕,盯着陆远那双带笑的桃花眼看了一会,才轻轻靠过去,在他嘴角亲了一下:“不知道。”   “不知道?”陆远笑,打他的手:“那可不行,我说什么,你都说不知道,岂不是糊弄我?”   “……”沉默片刻,穆法硰伸手抚摸陆远的耳垂:“远远……”   “嗯?”陆远依在他胸口,眉眼弯弯。他是个男人,顶天立地,身上的骨头比什么都硬,可他偏要带着笑,熬化了傲骨,只剩下春似的水,围着穆法硰意图绕晕了他。   “可以吗?”穆法硰问,冷冰冰的声线和微微因紧张而抿住的唇形成了对比。   陆远答非所问,故意不知他的意图,挠了挠他的手心,笑:“你指什么?”   穆法硰不会说些孟浪轻浮的话,连爱意二字能难诉于口,只能用那双眼睛看着陆远,在外人眼里,他是穆董,是疯子,在陆远眼里,他是陆远的宝贝。   别人没细看过这双眼睛,陆远会细看,他伸手抚摸穆法硰的眼睛:“你知道吗?你有的时候看我,我会心动。”   陆远笑:“因为你的眼睛好像在告诉我,你好爱我,爱我爱到不行了。”   穆法硰听着他的话,点了下头,看着陆远,淡淡开口:“爱的。”   陆远顿了顿,才笑出声,用拳头砸了一下他的胸口:“你这个糟糕的性格,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他躺下,用手指指着穆法硰的胸口,笑了:“你是不是要对我做坏事呢?小狗狗?”   穆法硰知道他是同意了,轻轻吻他:“不。”   陆远笑出声,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呢喃:“就算做坏事~我也会原谅你的,不过还是温柔一点更好,因为做坏事,会让我痛的。”   穆法硰脖子染上淡红色,像被太阳烧红了的云,带着滚烫的温度,俯身,只说:“不做坏事。”   “我……”他踟蹰,心都要跳出来,烧开了浑身的血液,整个人都要冒烟了,穆法硰还是说不出来,轻咳一声,才冷冷道:“不喜欢你痛,所以……不做坏事。”   穆法硰伸手摸陆远的脸,看见陆远雀跃的眼神,几乎鼓舞了他,他继续说:“远远是……我最珍惜的,所以,不会做不好的事。”   他说完,整个人卡壳,脸烫得跟煮熟的鸡蛋不相上下,穆法硰脸颊绯红,眼神有点迷离,和他平时凶悍的样子判若两人。   有好好说出来心里话啊……陆远心想,笑了一下,亲吻他:“嗯,我知道了,穆法硰也是我最宝贵的人,是我的亲爱的,做快乐的事吧。”   穆法硰傻乎乎的点点头,几乎懵了,也不知道是谁把谁吃干抹净。   清晨是陆远先醒的,他伸了个懒腰,揉捏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转头去看穆法硰,睡得像小孩子一样。   陆远轻笑,吻了吻他的头发:“早安哦。”   穆法硰还在睡,没有回答。   陆远想给他做早餐,于是起床换衣服,下楼。   晨出之时,已是白日,不由神清气爽,再懒洋洋的可就说不过去了,陆远看到了瓶中的花,正是柔粉百合,舒展摇曳,香味沁人。   陆远离近了下,嗅了嗅,笑了一声:“可真香。”   “谁说不是呢。”   听到这声音,陆远浑身一僵,半响才稳定下来,转身看去,穆英泷坐在沙发上剥着一粒水果糖,见陆远看他,也只是一笑,他的笑总有些怪异,也许是因为眉眼间的阴郁。   “抱歉,夫人。”管家低头跟陆远致歉。   “不必了。”陆远微笑,一如既往,看不出丝毫不适的样子,莞尔:“去给客人泡茶。”   管家怔了怔,点头说好。   陆远看向穆英泷,脑子里不禁想起了原著对这个人的描写:   狐狸似的眼睛,皮肤白得如同生了病,没有一丝活人气息,倒是嘴唇殷红。   看着他,会不禁猜想这是哪逃出来的精怪。   陆远敛了心思,只是淡笑,却看不出来什么笑意,回忆着原著穆英泷这个人的性格。   要说穆法硰,就是孩子心性,带着狼似的狠,身上留有未驯服的野性。穆英泷……可就是个真正的变态了。   穆法硰的母亲,本是修女,原著里只写了两句,说是穆英泷强迫了穆法硰的母亲,才诞下穆法硰。   生完孩子以后的玛利亚,自然无法再待在教堂,和穆法硰渡过了艰辛不为人知的苦涩日子。   陆远又从穆法硰这里得知,穆英泷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让穆法硰过了两年牢狱生活,才把他带回穆家。 第94章 让我带走这个男人   这么多年,穆法硰没有弄掉穆英泷,原因有二,其一:穆英泷本人能生下穆法硰这样脑袋聪明的都需要喝药的孩子,自己本身也不会差到哪去,也就是说,穆法硰搞不掉他。   穆英泷是穆法硰眼中的一根刺,一根钉。   其二……说起来也是心酸,玛利亚,也就是穆法硰的母亲,是真正爱上了穆英泷。   他们是自由恋爱。   但是标记,生下孩子,就是穆英泷强迫的了。   穆法硰没动手,也是因为玛利亚没能原谅背叛了上帝的自己,却偏偏宽恕了人渣情人。   她坐在她的小屋里,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海洋,用忧郁而淡然的语气说:“法硰,我不怪你的父亲,你也要学会宽恕。”   这话要是跟别的小孩说,估计屋顶都要给你拆下来。   可惜,那是穆法硰,脑袋一根筋的妈宝男。   他那么爱自己的母亲,在当时远超过爱他自身。   只要玛利亚在他身边,穆英泷连个屁都算不上。   问题是,玛利亚死了,穆英泷还活着,而穆法硰现在有了陆远,场面就有点尴尬了。   鱼死网破,势在必得。   这是一场必打之战,上帝都管不了。   父与子的厮杀,割下对方的头颅献给美丽纯洁的女人。   陆远无奈的笑了一下,却什么话也没说。   穆英泷突然面无表情:“你。”他指着其中一个女仆。   女仆似乎有点胆怯,先看了看陆远,然后才道:“怎么了?客人。”   “把那个钟,给我拿下来。”穆英泷声音没有起伏,紫色的眼球一动不动的盯着墙上的钟表。   看着女仆求助似的目光,陆远看了看穆英泷,淡淡说:“我给你拿。”   “不行。”穆英泷扭头,神情可怖:“我说了,要她给我拿,我不要男人摸过的东西,会烂手。”   陆远:“……”   他叹气,没脾气道“蓉蓉,你给他拿一下吧。”   女仆闻言点点头,踩着凳子把钟摘下来,颤巍巍的递给穆英泷,穆英泷露出笑容,嘴角勾起,举起钟表就往女仆的脑袋上狠砸了一下。   就像要砸碎一个西瓜一样。   陆远怔住了,随后想要护住女仆,却被管家拦住,管家看着满地的血,神情却与刚才并无两样,他平静道:“夫人,请您不要过去。”   “蓉蓉……”陆远不可置信,只觉得荒唐,他推开管家,厉声制止穆英泷:“够了!”   “够了?”穆英泷咯咯得笑,瘦弱的脸颊只有一双眼睛十分突出,他浑身布满阴霾,冷冷的说:“还不够。”   他这样说着,用尽全身力气又砸了一下女仆,发出压抑的笑声,穆英泷的手上扎进了钟表的玻璃,他却感觉不到痛一样,使劲攥握手掌,鲜血淋漓。   陆远挣开管家,护住蓉蓉,听着蓉蓉细小的哭噎,不由怒上心:“你!”   “陆远,回屋去。”穆法硰似乎是听到了动静,从楼梯上走下来,他看了眼流血的女仆,却也只是看了一眼,冷冰冰的眼神如同冷血动物,让人不禁怀疑他是否有感情。   “可是……”陆远也知道自己在这帮不上什么忙,蹙眉看着受伤的蓉蓉,刚要开口。   穆法硰正盯着他,面无表情:“我说,回屋去。”   陆远心神一震,欲欲开口。   穆英泷已经举起了钟表,他像是要故意激怒穆法硰一样,正对着陆远砸过去……   陆远来不及躲,就只见穆法硰举起胳膊硬生生替他挨了这一下,血从他的手腕处流下来。   穆法硰勾起嘴角,狰狞的笑,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微偏头:“离陆远远点。”   “那怎么行呢?”穆英泷笑容可掬,因为手上失血,使皮肤显得更苍白了,他恻恻出声:“我找到了乐子。”扭头看向陆远:“而乐子就是他呀,虽然不如玛利亚漂亮,但是玩坏他,也是很有趣的事。”   穆法硰眼睛里闪现出凶光,穆英泷激怒了他,让穆法硰失去了理智,几乎是扑上去,折断了穆英泷的一条胳膊,穆英泷发出笑声,似乎是感觉到了愉悦。   可看着穆英泷被折断的胳膊如同提线木偶,他却笑得开心至极,陆远只觉得毛骨悚然。   “夫人,请回屋吧。”管家说,随后看了一眼躺在地上还在哭的女仆,眼里流露出点冷光。   “蓉蓉……”陆远指向女仆,惊醒过来似的,担忧道:“叫救护车。”   “我会打电话的。”管家说,随后看向陆远:“请您先进屋,如果一会穆英泷拿您威胁先生就很麻烦了。”   “小栗。”管家的声音很淡:“带夫人进屋。”   小栗的神情变得严肃,半扶起陆远,“夫人我们走。”   “记得叫救护车。”陆远心念女仆,又忧心忡忡看着穆法硰,不由皱紧眉头。   穆法硰和穆英泷两个人扭打在一起,不分伯仲,像疯子一样殴打对方。   陆远不禁又想起那天被绑起来的事,他害怕又惊恐,却也知道现在想这些根本没有用,只是为难自己而已。   他进了一间客房,小栗在他身旁保护他。   陆远看着穿着黑白裙子的小栗,又联想起女仆,不禁担忧,怕她留下什么后遗症。   这么想着,又害怕穆英泷伤害到穆法硰,担心穆法硰不是穆英泷的对方。   思绪繁杂,陆远抿唇,蹙眉:“我担心穆法硰,我出去看看……”   他站起来,被小栗阻止,小栗按着陆远的肩膀:“请您不要任性。”   陆远又被她按回床上坐着,小栗蹲下来握住他的双手,认真道:“先生不会有事的,您出去就是添乱,请相信先生,耐心等待。”   陆远说不出话来,只是轻轻点头。   门外战况焦灼,穆法硰把穆英泷压到地上,用力之大几乎要扯掉穆英泷的胳膊。   穆英泷却还是笑,即使唇无血色,他也没有半点痛感,只是笑着,看着穆法硰。   “闹剧就到这里了。”穿着黑色西服,戴着青蓝色眼镜的男人一丝不苟的说着:“先生,请您放开穆英泷,您真要打死他吗?”   穆法硰微微一颤,有机可乘,就被男人用枪顶住头,与此同时穆英泷被管家用叉子顶住喉咙。   “该说真不愧是管家先生呢。”男人带着讽刺的笑:“但是到此为止,让我带走这个男人。” 第95章 还有这个选项?   管家不答,临危不乱,只看向穆法硰,请他示意:“先生?”   穆法硰也不言语,只是看着粗喘气的穆英泷,穆英泷很狼狈,断了一只胳膊,提线似的挂在膀子上。嘴角还残留着被打出的血迹。   让穆法硰看了生厌,他微微眯眼,怎么也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男人。   可能是早上吃了药,即使穆英泷突然出现,用血的腥味刺激了穆法硰,穆法硰依旧没出现幻觉。   他还很冷静,尽量让脑子变得睿智,不禁去思考最重要的是什么……对了,是陆远。   穆法硰抿唇,又冷笑一声:“叫他们走。”他说罢,双手用力,迅雷不及掩耳夺下了男人手中的枪,穆法硰用枪对着穆英泷,随后微微垂眼,把子弹卸下,地板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穆法硰把枪扔到一边,没看任何人,只说:“别出现在我眼前,别动陆远。”   他不管别人,自顾自的推开客房的门,陆远正坐在屋里,显得有些脆弱。   陆远见他,不禁快步走过去,紧紧抱了他一下,又抚摸他的脸,心疼道:“痛不痛?”   原是穆法硰也挨了两下,但都不严重,只是脸颊紫了一块。   “别怕。”穆法硰冷淡说着,又将陆远揉到怀里,紧紧抱着,像是要弄碎他一样:“怕?”   “早就不怕了。”陆远轻轻笑了笑,慢慢回抱住穆法硰,伸手抚摸他的背,摸到了穆法硰的肩胛骨,又不由缓缓叹气,陆远掩饰一般又笑了笑,随后才想起了受伤的蓉蓉,他问穆法硰:“蓉蓉没事吧?”   穆法硰眼神很冷。   “就是那个女仆,叫蓉蓉。”陆远以为他不知道,便焦急的给他解释。   穆法硰看他,给人一种压力,用令陆远窒息般的语气,在他耳边说:“不是你该管的事。”   陆远慢慢眨眼,又笑了一下,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问他:“你把我当什么呢?宠物?珍爱的稀奇宝贝?”   “穆法硰,那是活生生的人。”陆远语气哀恸,神情有些凄凉,依然带笑,只是说:“你起来,我出去看看。”   “请您不要责怪先生。”管家站在一旁,依然谦虚:“那位女仆,出卖了我们。”   “什么?”陆远一时难以理解,只是觉得荒唐,下意识的看向穆法硰。   穆法硰站在阴影里,脸上没有表情,也不肯看陆远。   “您觉得,穆英泷是怎么找到先生的住所的?”管家见陆远不愿相信,只好说:“退一万步,穆英泷是怎么进来的?这座山是先生的私人财产,安保多严格您不是知道吗?”   陆远顿了顿,想起那天在后山湖泊,捡到大白时,误闯进的男子受到了怎样的待遇。   “这座山到处都是无人机。”管家对陆远说:“您要还是不信,可以调查监控录像。”   陆远心中悲凉,却又无奈,只说:“好,我明白了。”   又想起蓉蓉那时看自己的眼神,究竟是害怕穆英泷突然发疯,还是怕穆英泷揭穿她呢?   另一边,穆英泷躺在救护车里,还很开心的笑,跟救他出来的男人,林岑说:“今天很开心不是吗?”   林岑推了下眼镜,打开红皮圣经,:“耶稣说:“我不是对你说过,你若信,就必看见神的荣耀吗?”   “哈?”穆英泷撩起头发,咋舌:“一如既往的莫名其妙,还有,你只会说这一句吗?圣经里不是还有很多字吗,玛利亚能说很多的。”   林岑把圣经合上,看他,微笑:“不,这一句就够了。”   穆英泷厌恶的偏头,又笑:“他们家的女仆还真是好收买,太有趣了……”   林岑抚摸着圣经,但笑不语。   陆远惹怒了穆法硰,穆法硰从没和陆远较真过,此时却截然不同,冷冷道:“都滚出去。”   管家便退下去,小栗耳边仍回响着陆远的话:她们都是活生生的人!   这句话让小栗的心跳不禁加快,她去望陆远的侧脸,竟觉得有种望眼欲穿的错觉,多么想伸手触碰他……   嗬!小栗顿时僵住,浑身发抖,瞳孔颤粟,穆法硰正在盯着她,小栗整个人如坠无穷黑暗,身体不听使唤,四肢无法动弹。   “小栗?”陆远察觉出几分不对,便说:“先生不是说了,让你们出去,去做事吧。”   小栗看向陆远,匆匆低下头走出去。   陆远看向穆法硰,心里有种要哭的冲动,他恳求的握住穆法硰的手:“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说。”   穆法硰想要推开陆远的手,只是忍不住听他说话,他那快哭的语气,受了伤的神情,犹如幼鸟淋雨,瑟瑟发抖。   他不想去看陆远,也不敢去看,他看了,就什么也记不得了。情令智昏,不知青天高,黄地厚。只一心向陆远去。   风筝似的飘飘忽忽,飞得越高,越忐忑,越不知心在哪里,是不是丢了去,也不清不楚,穆法硰看着放风筝的人,他对陆远说:“你知道我不懂的。”   不懂你对别人的担心,不懂你对别人的笑,于穆法硰而言,陆远是最重要的那个,别人,旁的,左的哪里放在眼里呢?   但为什么,陆远看他的同时,还能再瞧瞧那个简柠,这个小栗,还有什么蓉。   到底为什么呢?穆法硰心钝钝一痛,像是被人嚼碎了再呕出来,他眨眨眼,连这种感觉叫什么都不知道。   陆远握紧他的手,几乎快哭了,却还如一贯,尽量柔声细语,把穆法硰当个不懂事的孩子哄,说到最后,突然破口大骂:“我怎么知道蓉蓉是个叛徒?!我怎么知道?!”   他哭出来,自己也觉得丢人,擦了眼泪,头一回耍了小孩子脾气:“你又怪我!怪我说了不好的话,我知道你爱我的,我只是……只是……”陆远哭得伤心,几乎站不住:“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是个人,我总不能看着她躺在地上,没人管呀。”说到最后,陆远也不哭,只红着眼睛,擦了泪水,淡淡道:“你走吧,我也走。”   穆法硰有点懵了,没明白怎么还有陆远生气走掉的这个选项。 第96章 小丈夫小妻子   陆远的泪,晶而透,挂在脸上,如冷冷星光遥垂天际,他面容淡淡,不似平常总是浅浅笑着,脸上梨窝亦没了醉人的酒意。   他笑,他是美人。雌雄难辨,眉目清秀的美男子,他哭,亦是俊朗少年,风度翩翩,只显得有些瘦弱。   陆远脸上的泪,滚滚而下,一滴接一滴,他的眼冷冷的,凉凉的,还有些因委屈而泛了红。   泪是咸的,或是冰的?陆远脸上的泪珠儿引得穆法硰去尝,逗着穆法硰去尝。   他不得不尝。   穆法硰攥住他的手腕,清了清嗓子,有点哑:“别走。”   陆远看他一眼,深深呼气,又看他:“那你还生我的气吗?”   穆法硰摇摇头,漠然:“我不生你的气。”   “骗人。”陆远哭噎说了一句,又按住眼角,道:“算了,你不生气就好。”   穆法硰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抹抹他的泪,又凑上去用唇碰了碰,让泪濡湿唇舌,道:“别哭。”   “嗯。”陆远点头,擦擦眼睛:“我不哭了。”这样说着,眼眶却还红着,又不忿:“抱一下,宝贝。”   穆法硰面无表情,伸手把陆远抱进怀里,陆远在他胸口蹭了蹭,轻声说:“我跟你道歉,我那时昏了头,只觉得害怕慌张,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温暖的手,一下又一下抚摸陆远的头发。   “我说了很过分的话,对不起呀,宝贝。”陆远看向穆法硰的脸,有点胆怯,还是说:“你能原谅我吗?我以后都不会这样说了。”   穆法硰看他,点点头:“嗯。”   陆远又笑,雨过天晴般的爽朗,对穆法硰笑:“谢谢你。”   穆法硰只看他,一瞬间伸手捏住陆远的鼻子,陆远的唇半张半阖间,穆法硰吻了上来,来来回回,拉拉扯扯,陆远拽紧穆法硰的衣角,不让自己倒下去,穆法硰在侵略他,着着实实的叫陆远心乱如麻,跳如脱兔。   陆远不能反抗,不肯反抗,他吻他,陆远难道就不想吻穆法硰了吗?侵占着,烙印下!天摇地动,头昏脑热……一时间什么都忘了,只焦灼的吻,亲热的吻,拥有的吻。   “远远……”揉捏耳垂的手,是如此的暖,陆远不禁喘了一声,又拥住穆法硰,只嗯了一声,问:“怎么了?”   “我的。”穆法硰说,音色低沉,撩人如春风拂槛,露浓情深,动心又起念,凡人呐,痴人呐!穆法硰要陆远。他那双眼,欲望使然,纯粹得却如新生婴儿,原是因为他由着自己心,半点不说谎,让爱意肆意横生,缠绕着陆远,也勒着他自己。   “远远,我的。”穆法硰不会说情话,嘴也不甜,多半都说不到人心上去,但半点不做假,他只轻在他耳边,低吟:“远远,我的。”   说了一遍,又一遍,千千万遍,还要说上更多遍。   他知道,陆远喜欢听自己这样说,穆法硰也喜欢这样说。   穆法硰还未明白,他不喜欢陆远关注别人是因为什么,陆远一看别人,他的胸腔就涨起来,酸,又涩,恨恨的又觉得难过,叫嚷不出来,可陆远稍一哄他,穆法硰就觉得甜,甜……甜得很,比蜜更甜柔上几分。   为什么?他不知。   他也不用知道,只需要把陆远占为己有。   “当然是你的。”陆远轻笑,他又如同往常般温驯,举起手,动了动无名指,婚戒上的钻石发亮:“都套上圈了,还能不是你的?”   穆法硰也看自己的婚戒,听到陆远所言,微微勾唇,面容淡淡道:“嗯。”   陆远握着穆法硰的手,想问问穆英泷的事,却只微微叹息:“你不想我问穆……家的事,我就不问……”   “不是不想。”穆法硰冷漠:“你想知道,我就说。”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陆远笑着摸摸他的脸,微眨了下眼,摸着他脸上的青紫,叹喟:“我只是不想你受伤,你一受伤,我就慌了,不知所以的像个蠢蛋。”   “不。”穆法硰看陆远:“你不是。”   陆远又笑:“好了好了,今天我也累了,只想去我的小厨房,当个小丈夫也好,小妻子也行。为君煮茶烹菜,享一时清净。”   穆法硰点了下头,不太明白,只问:“做饭?”   “是了。”陆远捏他的耳朵,摇了摇,半是宠溺:“原本今天是冬至,要包饺子的。”   穆法硰看他,点点头。   “我包给你吃。”陆远笑,“冬至不吃饺子,冻耳朵的。”   穆法硰哼了一下,似乎是不信。   “你啊。”陆远戳了下他的头:“那我去了。”   说罢,开门去了厨房,客厅里女仆正在打扫,地上还有血迹,陆远不去看,不让自己去看,也不让自己想,躲似的进了厨房。   他挑挑拣拣的抱了颗白菜,那样好的白菜,水灵灵的,肯定甜。   就包白菜肉的,陆远想着,想去和点面,一回头看到穆法硰自己搬了个椅子,坐在一边,静静看着陆远。   “你吓我一跳。”陆远埋怨似的笑了:“玩会去多好。”   “不。”穆法硰看他:“你做你的,我看我的。”   “学会顶嘴了。”陆远说他一句,又柔柔的笑:“那这样,你帮我剁馅,剁的碎一点。”   穆法硰学舌:“剁馅?”   “嗯。”陆远点点头,戴上围裙,弯腰给穆法硰也带了一个,穆法硰伸手去摸陆远的腰,陆远觉得痒,躲了一下,说他:“做什么?不要胡闹了。”   穆法硰嗯了一下,把陆远抱进怀里,舔他的喉结,陆远一颤,才拍他,眼里含笑:“我还要吃饺子的,你别拖后腿。”   穆法硰不说话了,跟着陆远包饺子,陆远和面,他就跟着剁馅,剁的白菜飞起来……   陆远笑出声:“笨蛋。”   穆法硰不理,继续剁。   他力气大,一会就剁好了,也挺碎,陆远满意的点点头,又亲他一口:“好宝宝。”   穆法硰想再亲一下,但陆远已经擀皮了。陆远脸颊白,像是沾了点面,只是白中带粉,微一笑,就是粉面挑花。   “看什么?” 第97章 喜欢他,关心他?   “看你。”   穆法硰说完将围裙脱下来,放到椅子上,他走到陆远身后去,看着陆远的背脊,肩宽腰细,不禁伸手去触摸,顺着脊椎骨从上往下一直摸到尾骨,陆远一激灵,笑着骂他一句:“流氓吗你?”   穆法硰点了下头,不说话,伸手抱住陆远的腰,下巴抵在陆远的肩膀上。   陆远被他缠得没脾气,却也只是笑笑:“去坐好,一会水开了,我就煮饺子了。”   穆法硰不松手,陆远笑着亲他的嘴角:“去吧,一会就煮好了。”   穆法硰不听他的,又腻了会,才坐到身后的椅子上,呆呆看着陆远。   饺子都上桌了,陆远才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两点了,不禁觉得好笑,又无奈,只是说:“吃饭了,宝贝。”   穆法硰不知道拿碗,只坐在椅子上,看着陆远。   陆远轻轻笑,去拿了碗筷过来,递给穆法硰,问他:“要醋吗?”   穆法硰摇头,他口味淡,刺激类的调料都是不吃的。   陆远便倒在自己碗里,又给他夹了个饺子:“吃吧,小心烫。”   穆法硰嗯了一声,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因是冬至,陆远昨天就特意叮嘱了管家,今日家里佣人的菜式,也要有饺子,估计现在他们也都吃完了。   “要喝茶吗?”陆远问穆法硰:“乌龙茶?”   穆法硰点了下头,陆远笑了一声,就起身给穆法硰沏茶,他把茶水放到穆法硰跟前:“有点烫哦。”   穆法硰啜了一口,不说话。   陆远虽然包了饺子,吃得却少,食不知味的吃完了饭,心也镇定多了,早上闹了那么一处,他的心情也不算好,只是不想在穆法硰面前表现出来。   穆法硰对他的情绪,很敏感,陆远不想叫他担心。   饭后,穆法硰难得有了空闲,就去了画室,他的游隼只画了一半,陆远估计他要完善这副画。   陆远没什事做,只点了咖啡,叫小栗做好给他送过来,大白依在他腿上,陆远笑了下,伸手摸了摸大白的头,大白汪了一声,吓了陆远一跳。   “夫人。”小栗走过来,把咖啡端给陆远,陆远道谢,抿了一口,忽然笑问小栗:“有男朋友了吗?”   小栗脸上顿时惨白。   “怎么?没有?”陆远笑,有些俏皮:“不会是女朋友吧?”他微笑:“女朋友也很好呀。”   小栗不说话,唇微微颤抖。   陆远笑着喝了口咖啡,他坐在室外,望眼看去万木峥嵘。   一时间只能听见风的声音,吹树叶呜呜作响,哀声低吟。   陆远又笑,把咖啡放下,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对小栗笑道:“我去找先生了,谢谢你的咖啡,十分美味。”   小栗低着头,露出苦涩的笑:“您慢走。”   “大白。”   “汪!”   “走,我们去找爸爸。”陆远牵着大白回屋,小栗站在原地不动,依旧能听见陆远的笑声,面前的咖啡已经冷却下来。   小栗端起咖啡杯,寻觅着陆远的唇印,忍不住的想要碰一碰,没想到泪先下来,汩汩难止,泪滴在咖啡里,一滴又一滴。   小栗只能听见自己压抑的哭声。   陆远进屋,管家递给他擦手的温毛巾,并说:“今天失礼了。”   陆远擦手,闻言轻笑:“您言重了”。他知道管家指的是什么,是因女仆蓉蓉,陆远和穆法硰起了争执,管家言辞严厉,但陆远并未生气。   只是笑笑,说起别的:“麻烦烤些甜点送到先生的画室。”   “好的,夫人。”管家欠身。   “嗯,再来一壶普洱茶。”   “恕我拒绝,您今天已经喝了乌龙茶,黑咖啡,为您的健康着想,请不要在喝提神的饮品。”   陆远尴尬一笑:“被发现了吗?”   “给您换成温水。”管家说完,微低了下头,就走掉了。   陆远:“……”抿了抿嘴,说的对,喝点水吧,对身体好。   他领着大白进画室,穆法硰正画油画,陆远好奇的走过去从他身后盯着看,一只展翅的游隼栩栩如生。   “真是漂亮的鸟。”陆远说。   穆法硰并未回答,陆远也不介意,只是笑着问:“我可以在这里呆着吗?还有吃点心。”   “嗯。”   “可以看你画的画吗?”   “嗯。”   “好吧,谢谢。”陆远笑着吻吻穆法硰的侧脸,欣赏了一下穆法硰的画作,他惊讶:“你画了大白?”   “哇,大白。”陆远举着画框:“快看,爸爸画了你诶。”   大白快乐的摇尾巴。   “但是色彩好暗。”陆远笑,问穆法硰:“背景是深褐色?”   “嗯。”   “但是画的真好。”陆远频频点头,又笑,把画放回原地,重新窝回沙发,看了会穆法硰画画,就刷手机,看起购物软件。   “宝贝,给你买个羽绒服吧。”陆远问穆法硰:“新款,挺漂亮的,黑色的。现在还穿大衣有点冷吧?”   “不冷。”   “冷。”陆远笑笑:“我买了哈,正好双十二打折,你记得穿。”   电话铃声响了,来电人显示是简柠,陆远微眯眼,叹了口气。   “我出去接个电话。”   “在这接,免提。”穆法硰继续画。   “要不然不接了?”陆远说完,又奇怪“你知道是谁?”   穆法硰沉默一阵,说:“接。”   陆远想到了什么,无奈的笑了一下,接通:“喂?”   “你受伤了?”简柠的声音传来,有些阴沉:“穆法硰身边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你听谁说我受伤了?”陆远轻笑。   “圈子里都传开了。”简柠听到陆远的声音,心情变得好了点,音色也恢复平常,很温和:“穆家的老夫人死了,说是因为绑架了你。”   陆远手指轻轻摩挲手机,笑:“你打来是想问问我,受没受伤?”   “嗯,没事吧?”   “没事,谢谢。”陆远说,“那我先挂了?我还有事。”   这样说,手机突然被穆法硰夺走,穆法硰关了免提,声音很低:“你想死吗?”   半响,简柠才笑出来:“我喜欢陆远,关心他,不是很正常?” 第98章 命脉   穆法硰没有作答,只有一瞬抿住了双唇,他不自觉想起了很久以前某一天下着连绵的雨,如同蜘蛛网般拉扯不断的雨。那一天,夺走了他当时最挚爱的人。   即使今天是晴天,穆法硰依稀闻到了潮湿的泥土腥味,他记得比谁都清楚,如训练有素的犬,一嗅便知。   掠夺的味道,背叛的味道,失去的味道。   穆法硰捏紧了电话,却冷淡只言:“陆远,是我的。”   只说了这一句,就挂断了电话。看向陆远,把手机抛给他,陆远接住,似乎有些诧异,却还是微微笑着,看着穆法硰。   陆远的神情,就像是一个信号,告诉穆法硰对他做什么都可以,就算是打他,伤害他,拿烧熟了的铁烫焦陆远的皮肤,陆远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就好像……这些情况,都可能会发生在穆法硰行为里的,而穆法硰的举动又都在陆远的意料之中,他宁愿穆法硰疯,也不愿叫他成长。   可人是非常善变的,穆法硰当然可以一个巴掌扇到陆远的脸上,这没什么,而且简单有效。   穆法硰能做出更残忍的事,只为了让陆远听他的话。   可他讨厌皮肤烧焦的味道,也讨厌房子烧到断裂轰然坍塌的声音,更讨厌陆远忍受痛苦时含在眼眶的泪水。   因此,他只能问,用最简单的语言,用陆远能听懂的语法,去问他:“为什么?”   虔诚,有力,真心的不明白,穆法硰觉得自己问了好几遍。   从很久以前,就在问。   他不自觉的隐忍着,压抑着,撕裂陆远的欲望。穆法硰甚至想吃掉陆远,不用抹盐,从眼珠和鼻尖开始舔舐,再咬他的唇瓣……   这种欲望,沸腾着,蒸出了烟雾,让穆法硰迷茫又痛之入骨。不自觉的恐惧着,可心里又明白,更恐惧的是失去他面前这个活生生的陆远。   走投无路的老鼠一般,焦虑踱步想要避开面前的血盆大口,却无处可逃,身陷囹圄。   他是陆远的势在必得,陆远从来没掩饰过,穆法硰难道能不知道吗?他知道却甘之如饴,不顾身地渴求着陆远。   本来情爱之事,于人类就是得不到就创造。得到了又滋生欲望,培养独占欲,发了疯的一心一意。   穆法硰害怕,只怕他还不够好。以至于陆远还有别的选择,比如简柠,比如小栗……比如他那千千万万的粉丝。   他能控制陆远吗?他能控制人心吗?他能掌控着无边,无穷无尽的欲望吗?   都不能。   因此只能跪匐在陆远脚下,哀求着他,哀求着陆远别到别的地方去,陆远想要他变成一只宠物,他就变成一只黏人的猫,喵喵叫几声好了。   能得到宠爱,也不会让人厌烦。   可穆法硰不是猫,他是个人,有着智慧和贪婪的人,眼里嘴里心里全是索取,索取陆远的温度。   一只猫永远不可能变成人的,它有它的智慧,不羁和洒脱。同理,人也变成不了宠物,有着万千年来进化的本能,占有。   金石软玉,美人软骨,到时间了,都是一扬手就变成了一捧沙子,因此要追求永远,以灵魂,以爱为借口,纯洁无瑕的情倍受追捧,而带着个人欲望的爱,则要磨灭。   从穆法硰有记忆的那刻起,懂的方法就只有一种,哀求。恳求着母亲留下,到现在求着陆远留下。   穆法硰还小的时候,他抓着母亲的裙摆,那奶油色的裙边像是刻在了穆法硰的心里。穆法硰稚声奶气:“妈妈,爸爸呢?”   母亲怔住了,记忆里,母亲总是泫泪欲滴,她那忧伤的面容,和翕动的嘴唇,穆法硰猜她是要说什么的,可到最后,她只是哭,哭声里带着细听才能听出来的绝望,然后母亲说:“抱歉,法硰,我真的很抱歉……”   穆法硰紧紧抓着她的裙摆,他猜想他那时的神情一定蠢透了,一定睁大了双眼,紧紧看着母亲。   他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说抱歉,他想说:别哭了,妈妈。   可最后,开口说的话却是:“对不起,妈妈。”   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他那时要说对不起,答案呼之欲出,压抑了这么多年,他也逃避了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无尽的日日夜夜,折磨着穆法硰,母亲的那句抱歉,撕开了他的皮肤,拆掉了穆法硰的骨头,然后重新拼凑出了另一个叫穆董的怪物。   穆法硰宁愿做穆董,做个疯子,做个怪物,也好过做穆法硰……一旦再次成为穆法硰。   他就要直面那句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让幼年的穆法硰痴呆的站在原地,流出泪水。   他开始理解母亲这句对不起,是对错误的结局,错误的开始,道歉。   而穆法硰,荒诞的源头。他是不该诞生的孩子,他是母亲痛苦的源头,母亲一看见穆法硰,就像是再一次看见自己背叛了信仰,沉浸男欢女爱里不忠的样子。   母亲做错的,是以个人的欲,爱上了一个男人。爱上一个男人是快乐的,无比的快乐,堇荼如饴,浑然不知。把自己的信仰都抛弃不要,放纵身为人的躯体,肆意享乐,可肉体的乐,终究会疲惫,会冷。   更何况,肚子里的胎儿,更是注定了尘埃落地,母亲回不去了,再也不能只当自己了,这副身躯也奉献不了给穷苦病痛的人了,死后也不能上天堂了。这都是她自己造的果。   自作自受,她是个母亲了。穆法硰清楚,她也清楚,如果……有如果,她能不怀孕,不怀上穆法硰,她一定会选择这个如果,而不是穆法硰。   穆法硰捂住眼睛,陆远去拉他的手,陆远的声音依旧很温柔,给穆法硰一种还活在人间的感觉:“怎么了?因为简柠给我打电话了?”   穆法硰不肯去看他,他此刻像是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软弱的小男孩,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站在漆黑的角落,拉一拉母亲的衣角。   痛恨……痛恨着一切,为什么?为什么一定是我?   穆法硰几乎没办法站直,他多么想躲起来,可他明明知道自己无处可去。   “你总要跟我说说为什么。”陆远的声音还是像往常一样温柔,带着包容,带着足以融化穆法硰的温度。   陆远说:“你不说,我就当成是那个电话的原因了。”陆远这样说,半是无奈的笑着,他取出自己的电话卡,随手扔到垃圾桶里。   听到响声,看着没了电话卡的手机,穆法硰只能失了落魄般的看着陆远。   “现在好点了吗?我没有电话卡了,谁也不能给我打电话了。如果你愿意,可以办张新的给我,只有你知道我的电话号码。”陆远无奈的笑,伸出胳膊抱住穆法硰,亲吻他的额头:“我永远爱你,宝贝。”   穆法硰几乎快要昏过去,可他没有,灵魂颤粟叫嚣,他感觉到恐惧,又忍不住靠近陆远。   他实在是太缺爱了,太缺这种不顾一切的爱了,他对这种爱,太敏感了,从骨子里颤抖不停。陆远给他的东西叫爱,终于有人肯什么都不要的爱他,完完全全的只爱他一个,把自己奉献给他。   那些惶恐不安的日子恍如昨日,可陆远却唤醒了穆法硰的一种本能,他渴求的本能。   “为什么……”穆法硰眼神呆滞,却难以止住心中快要涌出来的情感:“你选择留在我身边?”   陆远看着他紧紧抓住自己的袖子,不由觉得好笑,指了指他的手:“我这不是紧紧被你抓住了吗?”   穆法硰看着他,难以理解这句话,大脑里全是陆远两个字,腾不出一点地方想别的,却费劲全是力气抱紧陆远。   “我以为,你已经有安全感了。”陆远叹息着,两个人相拥着坐到地上,因为穆法硰不肯向前挪动一步,也不肯叫陆远走,只好拥成一团,紧紧搂着对方。   “但现在看。”陆远宠溺的摸摸他的头:,却笑:“很明显,我高估了你。”   他的笑声,让穆法硰觉得放松,正如同陆远抚摸他时用的那只手,一样温柔,比太阳还要炙热,郁结难舒的灵魂也不再扭做一团。   穆法硰想到了一根蜘蛛丝。   地狱里的一根蜘蛛丝,他拉住,攀爬,却想踢下去其他靠近这根蜘蛛丝的人,多么愚蠢的造化因果,可又生生不息,永世轮回。   他知道不能这么做,否则这根丝会断,于是不做,却又痛,扎进心里的刺,拔都拔不掉。   “你会走吗?会离开我吗?”穆法硰轻声问陆远。   陆远看着穆法硰,看穆法硰面无表情的脸,和微微颤抖的肩,忽然懂得了面前的这个人,扭曲的性格和敏感的心。   这让陆远没脾气,又好笑,他想起自己也总是这样,哀求着一些东西,一些人,不要离开他,结果却总是不如意。   陆远是性格恶劣,但只喜欢欺负一下穆法硰,却不喜欢骗他,只能实话与穆法硰讲。   “我不会走的,我断了一只脚,是残缺的。如果不是遇到你,我早就不知道死在什么鬼地方了。”陆远彻底放松的叹了一口气,看穆法硰:   “把我的事,都说给你听,你会感觉得安全吗?”陆远笑出声,神情莫测,用指尖摩挲穆法硰的嘴唇:   “比如一些,能捏住我命脉的事。” 第99章 很开心   穆法硰没有说话,嘴唇翕动,右眼上的疤似乎又燃起熊熊的火,烧到了陆远的心尖上。   痛……窒息的痛。陆远轻笑,站起来走到桌边,拿起打火机,微侧脸……火光照亮了他的眼睛,烟也点燃了。   陆远吸了一口,像是沉思般微微吐出烟雾:“我……还活过一次。”他终于转向穆法硰,露出笑容,有点放松,也有点释然:“上辈子,我是个跳舞的,后来没了一只脚,就再也跳不了了,仅此而已。”   他走过去,在穆法硰眉心戳了一下,神情温柔,却笑了笑,有点讨饶的意思:“过程我就不说了,再回忆起来,我会死的。”   陆远呐呐,又笑,眼神有点空洞:“那是太久以前的事了,我说不好是多久以前,但有时候又觉得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穆法硰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我……一直跳舞,也只会跳舞,但突然之间什么都没了。”陆远吸烟,烟灰飘飘忽忽落到他的裤子上,陆远却浑然不觉。   灰白色的粉末,一点一点的往下落,那是烧成灰的烟草,却像惨白的月光,穆法硰不自觉想起了在岱岛的日子,他们两个躺在小小的木船上,海风温柔,载着他们两个晃啊晃,星星嵌满夜晚的空中,闪闪亮着……可穆法硰看都没看一眼,他只留意,陆远的嘴唇……让这月光染的发白。   陆远闭着眼睛,嘴唇微微上勾,恬静,安宁。他像是死了……又像是从没活过。   穆法硰不知道怎么想的,不是害怕……只是紧张,伸手去探陆远的鼻息,他碰到了陆远的鼻尖,陆远睁开眼睛,那一瞬间所有的星光跟陆远相比都黯然失色,陆远凌驾于一切之上,他的美,让人屏住呼吸,不敢亵渎。   陆远朝穆法硰笑,侧过身来,手撑着头,用指尖刮了穆法硰的鼻尖,他轻轻的笑,正如今晚的风轻轻的摇,他对穆法硰说,用月光染不白的红唇,说:“坏孩子。”   穆法硰不说话,或许他跟外界,外在………是有一条清楚的边界线,他排斥这条线以外的世界,和人。   因此语言,变成了最无力,无能的东西。   可陆远,他那双眼睛,含笑看着穆法硰,叫穆法硰不敢造次,他对陆远含有敬畏之心。是人的本能,对超自然现象的惊讶,恐惧,渴望。哑口无声,呆呆不动。   穆法硰不信神,不信佛,自然也就不惧蛇神牛鬼。   人行走在万物之间,所以汪洋大海,白浪掀天。湖光山色,崇山峻岭也就都不是什么稀罕物。   只是人永远也看不见海的尽头,也征服不了所有的高山,甚至一生见过的东西比起“万物”来,也少得可怜。   尽管如此,活了万年的树穆法硰见过,在天上承载百人的飞机见过,为了金币银币杀妻弃子的男人见过。   人性的善……见过,人性的恶,见过。   扭曲的人,开心的人,失落的人,颓废,自暴自弃的人,濒死的人,都见过。   想要超脱人世苦海,孑然修行的人,也见过。   三千世界,人,不过是恒河一沙。草长花开,云卷云舒,就是一年又一年。虚无的,梦幻的,飘渺的,谁敢说这一生不过是大梦一场呢?   那为什还要执着呢?为什么还会痛苦呢?为什么即使痛苦也要勇往直前?义无反顾呢?   为什么呢……   穆法硰见到陆远以后,好像有点明白了,但好像又更不明白了。   会对着穆法硰温柔笑着的人。关心他,怕他冷,怕他饿,怕他痛,怕他伤,怕他苦的人,穆法硰从没见过。   孩子哇哇大哭,母亲就会出现,紧紧抱住自己的孩子,然后哺育他,原来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穆法硰的心在跳,一声又一声,像是要回温一样,告诉他,他原来还活着,他是个普通的人,最普通不过的人。   逃离不了,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那些曾感觉不到痛,也感觉不到冷的日子,原来都是自我麻痹。   那样一个让他感觉到温暖,会流泪的人出现了。   纵使千难万阻,日暮途穷,原来他也会一步一步,冲云破雾。是被什么赐予了勇气,内心拥有了力量?   或许,只因那一个眼神,令人沉醉的温柔眼神。   令心发芽的温度,破土而出。   穆法硰,头一次爱上一个人,才知道自己是这样笨拙,即使这样……   即使这样……   穆法硰站起来,一把从背后抱住陆远,陆远趔趄,有些瞪大了眼睛。   “你……还有……我。”他的声音,带着沸腾滚烫的气,几乎灼伤了陆远的心。   穆法硰紧紧搂着他,不吻他,也不说情话,只是笨拙的,一个劲的说:“和我……在一起……”   陆远微微低下头,却笑,他看向窗外……阳光正好,原来乌云早就被驱散了。   “听我说完。”陆远摸了摸腰间的那只手,笑道:“我因为不能再跳舞,所以太痛苦了,不由幻想那一天出车祸的人,不是我,而是我的同学。而我只是……受不了辛苦,自己不跳的。”   “其实我根本不喜欢跳舞,我跳舞只是因为舅舅会高兴,十多年啊……除了跳舞什么都不做,只是跳舞而已。可是突然有一天,这唯一让我赖以生存的东西,从我的左脚开始,轰然坍塌。”   “那么小小的意外,司机连续开车,太累了,没有看红绿灯……我就这样被撞飞,一切都太快了,只是忽得一下,我像是飘起来一样,然后砸到地上,动弹不得。”   “我再也不能跳舞了。”陆远轻轻笑着,像是说别人的事:“我那时候还小,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活才好,一个劲的想去死,直到后来我骗我自己……我根本不想跳舞了……不想跳了……”   “久而久之……”陆远眼眶湿润,却笑出声:“我就真的记不清了,到底那天被撞的是我,还是我的同学?”   陆远转过身去,抚摸穆法硰的侧脸,对他笑,泪却滑过脸颊,他什么都没说。   穆法硰也什么都没说。   过了一会,陆远对他讲:   “现在你信了吗?我会永远留在你身边?即使这具身体腐烂,心脏停止,我的灵魂都想留在你身边,因为在你身边……”陆远露出稍稍腼腆的笑,眼睛发亮:“很开心。” 第100章 天鹅是会飞的   天空是蓝色的,太阳是橘红色的,大树是绿色的……我是白色的,爸爸呢?爸爸是什么颜色的呢?   小小的陆远,握住蜡笔,眨着眼睛看向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爸爸,他想张口说话。   可是电视的声音很大,女人的声音,男人的声音,交汇在一起,爸爸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机,却一个字也不说。   只有双眼,被电视画面映得发亮,面容却黯淡无光,像是洗衣机洗涤过的衣服……被洗得发烂,发白,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了。   电视机似乎变得越来越大,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响,陆远害怕,他习惯的爬到桌子底下,捂住耳朵,眼睛却睁得大大的,他一直相信精灵会躲在角落里,偷偷看着人类,所以躲到桌子底下,陆远就不怕了,说不定精灵现在正观察着他呢。   没什可怕的,没什可怕的,他安慰自己。   爸爸是……红色的,陆远突然想。因为爸爸总是发脾气,不和陆远讲话,所以是红色的。   “远远?”   是舅舅的声音,陆远抬头。   陆昱半蹲下身,无奈的对他笑:“你躲在桌子底下做什么?快出来。”   陆远看他,无声的摇摇头,双手紧紧捂住耳朵。   “天哥。”陆昱埋怨了一句张天:“电视声音调小点,吓到远远了。”   “……”电视声音逐渐调低。   陆远眨眨眼睛,把手放下来,呆呆的看着陆昱。   “张远又不是女孩,哪有那么多事。”   陆昱轻轻蹙眉,还没说别的,张天便又道:“你又不是他妈,也不是我老婆,少管闲事。”   语气冰冷刺骨,不是玩笑,而是一刀见血,一语封喉。   每当这时,陆昱总会做出和陆远爬到桌子底下相似的行为。   难过的苦笑,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大拇指,似乎是在安慰自己。他看起来很伤心,但只是轻轻眨了眨眼睛,他看向陆远时总是笑容如常,温柔道:“乖啦,远远,出来。”   他向陆远伸出一只手掌。   陆远喜欢陆昱,和陆昱在一起,总是那样幸福,于是他把自己的小手放上去。   “妈妈去哪了?”陆远忍不住地问,瞪圆了眼睛,红扑扑的脸蛋惹人怜爱,眼神却如同被遗弃的狗儿,他拽紧了陆昱的衣角。   陆昱没有看他,只是揉了下眉心,却减不去丝毫疲劳,只是笑:“走吧,远远,舅舅带你吃肯德基。”   陆远失落的低下头,又拽住陆昱的手指,问:“那我能吃汉堡吗?”   “能,小远想吃什么都行。”   “你爸爸不要你了!你是没人要的小孩,你妈妈跟别的男人跑了!”   “哦!陆远是孤儿喽!”   陆远握紧拳头,小小的身躯因为愤怒和羞辱止不住颤抖,他冲上去,用拳头重重砸向男孩的脸。   “哇!妈妈!!”男孩捂着流血鼻子,嚎啕大哭。   “你这个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女人冲过来,推了陆远一下。   陆远摔到地上,用手指抹了抹鼻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女人对自己的儿子嘘寒问暖。   女人疼爱儿子的神情,叫陆远羡慕又憎恶。   “他先说我的。”陆远忍着眼眶发酸,却忍不住咬着牙辩驳。   男孩哭个不停,女人恶狠狠的瞪陆远一眼,又看着陆昱:“小陆老师!你这个侄子实在是太过分了!简直无法无天!就算父母不教养有情可原!但这么小的年纪就动手打人!长大了以后还不杀人犯法!趁早关到局子里去吧!省的祸害别人!”   陆昱当时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陆远当时浑身止不住发抖,他的牙齿也在发颤。   他那时太小,不懂有些离别,错不在对方,也不在自己。   女人怒骂着,似乎逐渐变成了一只张牙舞爪的熊,他的儿子是一头小熊,夹枪带棒露出胜利的嘴脸,那嘴脸是张口的血盆大口。   他即使挨了陆远一拳,可他仍旧胜利了,他爱的蜂蜜是陆远的痛苦,是陆远的一文不值。   陆远被这些小孩踩在脚底下,其实说来说去,辱骂的话也就是没有父母,是个野孩子。   早些年听,真是不能自已,恨不得扒皮抽筋,割肉削骨,还肉给母,还骨给父,来证明自己的来源,是和这群孩子一样,从母亲肚子孕育出来的人。   人……   陆远从生命的汪洋里诞生,裹着母亲子宫里的血,他曾让母亲感受到撕裂身体的痛苦,刻苦铭心的痛苦,按理来说,是不能忘记的痛。   但人的求生欲望是很强的,为了自己生存,连亲生骨肉都能抛弃,更何况是陆远听了好几年的混话,说习惯也好,说麻木也成,已经不痛不痒。伤疤就在这,但不是外人能轻易掀开的。   若有一天,他真与谁坦诚相见,或许也就真的孤立无援了。一旦再遭到背叛,抛弃,他会不会痛不欲生?会不会连麻木都救不了他呢?   当他是个孩子时,他只是一个劲的……一个劲的拼命想挽回什么,想像个英雄一样战斗,用拳头,用血肉去捍卫父母的尊严,他想让父母看见,他是个好孩子,勇敢的孩子。   陆远低下头,从喉咙嘶吼出来痛苦,或许还带了别的情绪,迷茫,委屈,无助。他只记得自己当时大喊:“我不是没人要的小孩!我有爸爸妈妈!我比你的孩子懂事多了!你的小孩才要坐局子!”   他说完就跑,拼命的跑,像是撕开了霭霭的雾,穿过了厚厚的雪地,那样寒冷,他也终将要用体温,把这积年不化的雪用双脚踩成脚底的泥泞,雪,也可以说别的物与人,你若不发了狠的吞噬它,早晚有一天,就会叫它吞噬了你。   心中有怪物,所以不惧前行,哪有那么多爱与善良来支撑自己走下去?行走多年,不过源于求生欲,没什么必须去死的理由,可也没有为之活着的动力,所以不快乐,也不是什么推测不出来的难题。   人这一生,都是……自作自受。   爱之本来,原本的样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与恨归根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又究竟是先有爱,还是先有恨的呢?或者,爱与恨,是相互维持生长的。   爱需要滋养,才能生长,留在心中,恨也一样。   若是恨一个人,必定咬牙切齿,执迷不悟,豁去今生,也要报复!这就是滋养……可若是放下,这恨,不过这一生,无数情绪里的一瓢水。   那爱呢?有一天,若爱没了滋养,还会有爱吗?如果有,是小爱还是大爱呢?是爱人还是爱己?是爱过去还是爱未来?或是爱现在?   现在是过去的延续,未来是现在的悔与不悔走出的路。   兜兜转转,是迷宫般的路。   要爱的话,不能执着,不能偏执,不能不放下,因为爱比恨伤人,恨是一生,爱是万生。   爱是源远流长,要比恨更难勘破。   肺部逐渐发出悲鸣,无法呼吸……陆远躺在地上,四肢摊开,他看着天上的白云,以为自己已经跑远了……   跑得远远的了……就像他的名字,谁也追不上他了……他是自由的了,眼泪脱眶而出……   要是当只鸟多好,展翅,飞!展翅!飞!展翅!飞!!飞得高,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嚎啕,用有限的身躯,哭出了最大的音量,在别的孩子承欢父母膝下的时候,陆远已经知道了,伤透心的滋味。   “小远!”陆昱气喘吁吁,一直在找他,陆昱心肝总算落地,把陆远抱进怀里,紧紧抱着,视若珍宝的抱到怀里:“别哭了,小远,别哭了………”   他紧紧搂着陆远,像是透过陆远抱住陆远以外的人,超越此刻的时间,超越陆昱的懦弱。   不能宣之于口的爱,那些藏于心底,小心翼翼的,错过的感情到如今已经有了别的名字,叫舍不得。   所以他抱得这样紧,这样紧,一同拥住了错过的一切。   而陆远只是以为自己跑得够远了,结果却只跑到了后院,他为此而难过。为不自由的自己难过,为被束缚在此处的房子难过,为这里的树木草叶难过,为连外面的世界都没见过,就要凋萎了的花难过。   那是花的一生,花的宿命,不是陆远的。   “舅舅……”陆远木然掉眼泪,他是那样的痛,那样的难过,嘴唇发麻:“我叫张远……”   “不!”陆昱抱他的手倏得一紧,声音有点哑:“从今以后,你姓陆,叫陆远!”   陆远……他的名字是:陆远。   写在病床上的病人名字叫:陆远,左脚脚踝粉碎性骨折的人,是陆远。   昨日还被媒体称为青年之光的陆远,今日就变成了,惨剧,失去脚的舞蹈演员:陆远。   疯了的陆远,崩溃了的陆远,怒捶自己的腿,呜啊喊着的陆远。   “远远。”陆昱坐在他的病床上,忍着泪水,他心如刀割,一刀一刀割去陆昱的神经,陆昱知道他不能倒下,他一旦倒下,陆远就完了。   可是他内心忍不住的恨,忍不住的想要代陆远受这一劫。   “……舅舅”陆远眼神空洞,消瘦的脸颊皮包骨头,他呐呐:“我是不是再也不能跳舞了?”   “……”陆昱嘴唇翕动,他哭出来,哽咽,几乎出不来声音,痛苦而又憋闷。   而陆远只是轻轻拍了拍陆昱的手,陆远哭不出来,只是看向窗外的叽叽喳喳的麻雀。   “远远,你永远是舅舅最骄傲的小天鹅……”   “没有脚的天鹅……”陆远笑了一声,神情麻木不仁:“还有什么可活的?”   沉默良久,哭声不见。   陆昱终于说:   “天鹅,是会飞的。” 第101章 逃离   “所以,就是这些了,关于我的过去,我的故事,很无聊吧?”陆远笑着,嘴唇半张,往眼镜上哈了一口气,镜片染上了白雾,他用衣角擦拭着镜片。   气氛沉默,如每个濒临夜晚的下午,橘红色的云一片又一片,望不尽头的天空,数不清的霞光,都是黑夜的前奏,只是前奏而已,温柔而孤独的前奏。   陆远微低着头,穆法硰能看见他好看的锁骨,和他以沉默来对抗此时无话摆出的身姿,陆远的身姿和陆远这个人一样,惹人遐想。   就像云,洁白的身体里又藏着怎样的心呢?从科学来讲,现以知道,是由细小水滴和冰晶构成的。可要是以浪漫的假说,无稽的想象力来讲。   云是否有一颗,和人类孩童般纯净的心?   学者研究自然,万物,而陆远是自然万物里人群的一员,可比起云和雨,雷电这种早就形成的自然现象,陆远的心,陆远的心理,更让穆法硰捉摸不透。   像是冰山一角,穷极一生,都看不到头。穆法硰不是能静下心来,好好做研究的人,他甚至无知,在陆远面前,他愈发觉得自己,是个文盲。   有关陆远的题目,他便成了睁眼瞎,连白昼与黑夜都分不清。   他只是遵循本能,去看陆远的唇,陆远的眼,陆远的一撇一笑,这些都唤醒了身为人的穆法硰的下等欲望,与吃,喝,睡眠,本质上并无不同。都是连思考都不用,闭着眼都能做完的事。   人有四种需求,前面已说分别有:吃,喝,睡眠,还有一个叫做:性欲。   何为性?何为欲?何为性欲?   这份欲,又是谁的欲?   是穆法硰的欲,他大可不必把事情搞得麻烦,只灯一关,衣服一脱,像只野兽一样和陆远滚到一团,再口口声声说爱陆远。   谁能反驳,穆法硰这样做,就不是爱陆远呢?怕是陆远自己都反驳不了。   可穆法硰,是个疯子,他的脑袋,他的灵魂,告诉他另辟蹊径,纵使一条道走到黑,也无惧,无悔。   他从陆远这里,学会了压制欲望,学会了认识,认识爱,认识生命的完整。   穆法硰想把这份对陆远的尊重,对陆远的深爱,都原原本本反馈给陆远。   所以不愿让低等的欲来控制自己,用肉体上的爱,来爱陆远。   穆法硰想要做得更好,他也能做得更好,只有做得更好,他才能怜悯以前所有的痛,宽恕以前所有的悔。   当穆法硰宽恕,当穆法硰释然,一切就是新的开始,而这个新的开始,却也只不过是周而复始。   可穆法硰依旧想要告诉陆远,想要跟他说,自己有多么爱他……   可陆远只坐在原地,啜了口茶。   陆远做为一个男人来讲,偏瘦弱,但不会给人弱不禁风的错觉,正相反,他显得很文雅……又久经沧桑。   是个聪明有礼貌的男人。   穆法硰看陆远,心里涌出巨大的情感,海浪般翻涌,眼眶逐渐酸痛,可他依然面容淡淡。   陆远讲故事的手法很烂,无论是讲别人的,还是讲自己的。   他像个荒诞小说家,东拼西凑的讲着,穿插着有关父亲和舅舅的记忆。   说实话,穆法硰并没有太明白,对他而言,陆远只是面前的这个陆远,是他为之生活的全部。   而陆远所说的前世,只是陆远过去记忆中的一部分,他的喜怒哀乐穆法硰很难共情。   只是,当陆远说再也不能跳舞时,稍眯着的眼……显得落寞,仅这一细小的动作,竟令穆法硰感到了悲恸。   “干什么露出这种表情?”陆远终于擦完了他的眼镜,重新戴回脸上,他对穆法硰笑,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笨蛋,就要有笨蛋的样子,你不需要想太复杂的事。”   陆远轻轻搂住穆法硰的脖子,安心的闭上双眼:“为我难过?”   耳边只有穆法硰的鼻息声,轻轻地……连湖水都惊扰不了,像春日暖洋洋的风,醺着陆远的脸。   穆法硰没有回答,只是静静望着前方的某一处。   陆远轻轻浅笑一声,站起身来,挑眉:“说了太多的话,我有点饿了,去拿点点心,你陪我一起吃,好吗?”   穆法硰点了一下头。   陆远笑了一下,转身……却被拉住手臂。   他没有回头,准确的说是没来得急,穆法硰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低沉,纯净,好听。   “你跟我,说你的事,是因为信任?”声音有些迫不及待,有些焦虑,有些希翼,种种怪哉的情感都融入在这一句不合时宜的话语当中。   陆远的心顿了顿,像是有一瞬间不跳了,他眨了眨眼,低眸浅笑,回头看穆法硰,拍了拍他的手背:“因为爱你。”   穆法硰神情一瞬间凝住了,像是非常悲伤,却不知道为何悲伤。   “也是因为信任你。”陆远推了一下眼镜,使得穆法硰无法看清他的神情。   “如果这样说,能让你明白我对你的爱,忠诚。”陆远又把眼镜摘下来,分明的五官,和那双柔情似水的眼,此时却有些凌厉,但依旧笑着看他:“那么是的,我说这些,是因为爱你,也是信任你。”   穆法硰怔怔的看着陆远,他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脑袋一团糟。   像是一个告别的吻,陆远俯身,吻了他的侧脸,在他耳边低喃:“谢谢你能相信,这见鬼了一样的话,以及这些连我自己都不愿意去信的事实。”   脸颊的吻,如蜻蜓点水,一触即离,似乎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一个吻而已。陆远拍怕穆法硰的手,笑:“乖,松开手,我去拿点吃的。”他故作俏皮,轻松的笑:“你难道要饿坏我吗?宝贝?”   穆法硰不自觉握紧了陆远的手臂,捏得陆远轻轻蹙眉,穆法硰惊觉……肺腑感到了疼痛才遏阻穆法硰慢慢松开手,他是那样舍不得放开陆远……   像是想要挽回已经开败了的花,像是想要留住手里的沙。   陆远却含笑,去开门,手放在门把上……   “不再跳舞,那你后来做什么?”想要了解,想要珍惜……   陆远对着门的表情有一瞬间凝固住,可随后,他转身,笑着看向穆法硰,像是数落调皮的孩子:“你问的太多了,宝贝。”   穆法硰抿了一下唇,似乎局促不安,他脸上那可怖的伤痕,现在却变成了和陆远赌局的筹码。   “虽然没什么不能说的,但我今天已经很累了。”陆远抱着单边的胳膊,没有笑,只是淡淡的说:“黏人可以,但黏过头了,就会招人讨厌。”   穆法硰瞳孔放大,随后睫毛闪了闪。   “我逗你的,跟你开玩笑的。”陆远看他一会,忽然又轻笑,“不会讨厌你的,永远不会。”他笑着,重复了一遍:“永远不会。”   “我不再跳舞以后,可是颓废了好长时间呢。”陆远轻笑:“完全就是个家里蹲,后来呢……和朋友,一起开了家饮品店,因为我那时候存款还不少,虽然跟你比起来是九牛一毛啦。”   陆远笑着看穆法硰:“这样说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和你还真是有缘,因为当时车祸被媒体恶意报道了,所以我还是很有名的,因此在店里的时候,大家都管我叫:维奥拉。在拉丁语里好像是紫罗兰的意思。你的信息素不是紫丁香嘛?多神奇。”   穆法硰没有说话,陆远开了门,走了出去……   胃里的恶心止不住了,心脏被搅碎成稀泥一样,顶到嗓子眼,陆远眼前发昏,在穆法硰面前他一直强忍着……   他跌跌撞撞,跑进卫生间,几乎跪倒在马桶面前,吐了出来。   原来,那些若隐若现的痛,还在心中,忽略伤疤,不等于伤疤不存在。   “夫人!夫人!”小栗着急的蹲在陆远身边,轻轻拍着陆远的后背,语气担心:“您怎么了?我帮您叫医生?”   “别多事。”冷冰冰的话语像是从第二个人嘴里说出来的,陆远看她的眼神,令人避之若浼,实在是泥潭般的眼神,冷而阴沉。   “怎么了?”但当穆法硰听到声音,走过来时。   陆远却一瞬间笑了出来,微微乖巧,又带了点天真,迷惑人心般的说:“可能午饭有点吃多了吧。”   穆法硰蹲下来,爱怜又疼惜的用手给他擦擦嘴角:“还难受?”   “不……”陆远笑着摇摇头,用食指抵在嘴边,对着小栗和穆法硰轻笑:“要保密哦,不要跟别人说,吃多了吐出来这种事实在是太丢脸了。”   “难受,就别笑。”穆法硰没什么表情的给他擦着嘴角。   陆远眨了一下眼睛,有点落寞,却还是笑出来:“不难受。”他握住穆法硰的手,亲了亲:“有你在我身边,无论什么,我都能挺过去,所以,没关系的,已经不要紧了,不要紧了。”   陆远闭着眼睛,用头发蹭了蹭穆法硰的手指。   小栗心中尝到了苦楚,深切的明白了,自己赢不过穆法硰的,于是她站起来,说:“我去给夫人端杯温水。”   没人理她,小栗却是逃一样的走开。 第102章 我的   难受,就别笑了。   穆法硰不是第一个,这样和他说的人。   陆远的这种笑容,起源是一种荒诞充满悲剧色彩的命运,是一种自我保护的面具,再追溯……就只能追溯到陆远的幼年时期。   父母的恩怨,陆远不太清楚,只是从有记忆起,就只记得父亲的身影。父亲粗糙的手掌,和阴晴不定的脾气,就像每一个夏季都迎来的雨天,电闪雷鸣,泼瓢大雨,是陆远心中永远无法解的结。   跟舅舅生活以后,陆远就像只丑小鸭被拽进了白天鹅的军队,所用所穿,都令其他孩子羡慕,可生活不是童话,睁开眼睛呼吸也不靠一个吻,而是着实跳动的心脏。   脚尖点地,跳……旋转成一个圈,就像钟表里的针,规规矩矩走着成千万遍早已走得掉色的路。   昏暗的夜晚,半隐半露的月,湖中静谧的天鹅……陆远是藏着翅膀,兢兢战战的一只丑小鸭。   即使时光冉冉,岁月如梭,陆远长大成人,他是个标致的少年了,他那时美得不可方物,多年的训练,他已是最美的那一只天鹅。一举一动,如阳光洒在珍珠上露出的光辉,陆远是那样的美。   可在陆远惶恐不安的心中,永远有一只甜奶油霜的香草冰激凌,那是永远都使他饥渴,趋之若鹜的味道。如饿坏的猫,丑陋的流着涎水,发出呼呼的声音,心肝黏住了肚皮,饥饿驯化了它,让它成为了野兽。   记不得是什么时间了,小小的孩子,牵着爸爸的手,陆远连因为什么去的市集都忘了,却还铭记在心,冰激凌的味道。他没有吃,只是用鼻子闻了闻,轻轻嗅着……没敢开口,跟父亲索要一只三块钱的冰激凌。   而父亲,或许是没注意到孩子的期待的眼神,那天,陆远没吃到这只冰激凌。   而稍稍融化的冰激凌,滴在其他孩子手上,是陆远无法尝到的甜。   再后来,他吃过无数的冰激凌,可哪一只,都不能代替他从没吃过的那一只,错过的……反而成了最好的,越是不去想,越是在心里焦灼,反复烙印,缺少的东西,却怎么也回不来了。心中的窟窿,越来越大,无论怎样呐喊,嘶吼,窟窿就是窟窿,不会平空无故被填满,只会越陷越深,越陷越深,若有一日,淹死在这心中的苦海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陆远的童年,是从羡慕别的孩子中度过的,直到和舅舅生活在一起,舅舅相当优秀,又温和,所有人都喜欢舅舅,是陆远心中完美的人,是陆远心中期待渴望成为的对象。   这种别人的“喜欢”,再次唤醒又成为了陆远心中的“冰激凌”。   他的内心有一种呼之欲出的情感,压抑而又汹涌,他几乎忍不住,要低声哭起来,可那只冰激凌,告诉他,要笑。   笑容是极好的伪装,中国有一个成语,叫做:一笑了之。当无所适从,无能为力,受到欺负,伤害时……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一笑了之。   陆远始终没能成为他舅舅,陆昱。   陆昱的温柔,像一枝盛开的花,清香自来,不加掩饰,就能点亮世间最布满阴霾的心。   而陆远……,不得不承认,他像他的父亲,心中有无底的深渊,又悲伤又焦虑,他的温柔,不过是自我保护的伪装。   多年以后,他见到穆法硰,那种饥渴再次充斥了陆远的整个脑袋,是神经对上了号,像是从前所有的经历,只是为了让陆远爱上穆法硰所做的铺垫。   穆法硰是那样吸引陆远,他身上的味道,他那带着隐忍和悲伤的双眼,那种神秘莫测的灵魂,风一样的飘忽,带起蒲公英的种子,吹落的地方,正好是陆远的心。   厚积薄发,好死不死,像是钝了的刀,慢慢割肉,一片又一片,陆远爱上了穆法硰,这种爱,带着原始欲望的面目狰狞,带着兽性的吞噬,带着幼年孩童期的嘤嘤哭泣,没长大的日子,再和穆法硰相遇以后,得到了理解,宽容。   再也没有人,能在陆远心中替代穆法硰了,他们太像了……正如神话传言,他们或许根本就是一体,只是被分成了两个人,树与根,盘根交错,灵魂的融合将无法再撕裂开他们。   这种相似,是魔鬼身上穿的人皮,残忍,而又变化莫测,是自我爱怜,自恋,投射到对方身上的影子。   是那只,没吃到嘴里的冰激凌。   “我爱你。”陆远扑进穆法硰怀里,想要吻他,却停住了,轻轻一笑:“现在不行,我刚吐完,得刷个牙。”   陆远身上的情感,吸引了穆法硰,他迫不及待的想和陆远纠缠在一起,进入他的身体,拥有他……从心底渴望,占有这个人。   说是爱也好,说是喜欢也成,没准万年过后,爱,又有一个新的名字,比海枯石烂更加坚韧,带着痛的味道,不能喘息的灵魂。在礁石上,日日夜夜呼唤着另一半,坠入冰凉刺骨,不见天日海中的身体。   别说明天,就今晚吧,今晚………我将与你腐烂在生命的泥潭,嘘,别说话,用心听,你听到了吗?我灵魂为你颤粟的声音。   好孩子………别问我明天,太阳一出来,就算融化成泡沫也在所不惜,你的爱,是浸了毒的剑,别犹豫,狠狠的刺进我的心脏,难道我会怕吗?不,我不会,这正是长年来,我所乞求,所愿的东西。   “我要你爱我,我要你要我,穆法硰。”陆远被他压在身下,背脊的美丽,正是人体的玄妙,他搂住穆法硰,低声粗喘:“杀了我吧,随你喜欢,随你开心,就这样堕入你口中的塔尔塔罗斯我也不害怕。”   穆法硰的眼睛在黑暗中,如同月的光环,冷的……带着制裁的挂在天边,审视着每一个人。   他如此爱着陆远,贴近他,拥有他,从生命里抽出欢愉同陆远享乐,从没这样过,这样的爱着一个人。   除了爱,竟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远远。”   “嗯?”意乱情迷。   “我的。” 第103章 双簧   “宁知白!你不得好死!”   说这话的姑娘,叫宁卿卿,是宁知白同父同母的亲生妹妹,不过恨这个玩意,管你是天王老子,还是蛇神牛鬼,抓到一个算一个。   宁知白已经不做和尚了,不穿布衣,不吃斋,抽的是雪茄,喝的是烈酒,唯有皮肤还是白嫩的跟豆腐似的,眼里无情却似有情,唇红齿白,跟个姑娘似的,却还是留着光头。   宁知白眨眨眼,自从他自己被分尸死在仓库里,这一世就留下个怪癖,手刃仇人时,也一定要在仓库。   宁卿卿长得与宁知白很像,却比宁知白长的更温婉,出落得也更漂亮,只是此时,栗子色的秀发已脏乱成一团,精致的妆容也因泪水而哭花了脸,她已经不再美丽,耀眼了。   “不得好死?”宁知白看着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的宁卿卿,嗤笑一声:“谁在乎这种东西?”他拿着匕首,在宁卿卿脸上拍了拍,有些爱怜,逗猫儿似的说:“为了逮到你,我可是废了好大一番力气。”   “你……你要做什么?”宁卿卿哽咽:“爷爷已经被你杀死了,你这个刽子手!还不够吗?”   “够?”宁知白把这个字含在舌尖滚了滚,细细琢磨,反而笑了:“当然不够,就算你死了,还有一个战衾,我怎么可能够?”   “杀人……”他在宁卿卿耳边低喃:“是为了吃肉,我可连盐都没撒呢,没滋没味的,可不过瘾。”   “你疯了!”宁卿卿哭嚎:“你到底因为什么变成了这样!我还记得小时候,去庙里见你,你给我扎了个布娃娃,你不记得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宁知白听到这番话,反而笑出声:“为什么?”他笑意到眉间,微俏皮:“当然是因为我茹毛饮血……”他轻轻说:“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扒了你的皮。”   “你知道吗?”宁知白咯咯笑出声,显得很天真:“扒皮,是得趁着你活的时候扒,先摘掉你的眼球,从眼皮开始扒,这样才能扒出一张完整的皮子。”   宁卿卿往后缩,她的眼神充满恐惧,她觉得宁知白是认真的。   “来,你们谁扒了她的皮,扒的好,我有赏。”宁知白微一耸肩,笑着道:“就……五个亿怎么样?”   手下人群躁动,跟着宁知白的人自然也都不是什么好人,穷凶极恶之徒,做这一行,要有胆量,够贪!价钱给的足,没什么不敢做的,扒张皮算什么。   “宁董,你说真的?”   “我从来不说谎。”宁知白淡笑,舔了舔嘴唇:“一字千金,就是不知道,你够不够胆,敢不敢挣这五个亿。”   “哼,没什么不敢的。”说着,手拿匕首,像宁卿卿走过去。   宁卿卿尖声大叫:“别过来!我男朋友是战衾!你这样对我,战衾饶不了你的!……我可是宁家的大小姐……是影后……你别听他的……我有钱……我给你……给你更多!!”   刺鼻的骚味,从她胯下传来,裙子上一片水渍。   “够了。”陆润知转佛珠的手停下来,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宁知白:“小白,够了。”   宁知白一震,被这声小白叫回了前世,已不在今朝,很久以前,买给他糖葫芦的男人,与现在……在他面前,叫他小白的男人,重叠了。   “够……”宁知白从嗓子里挤出声音,却笑不出来,他颤抖:“你凭什么说够?凭什么叫停?因为我跟你睡了?你也太骄傲了吧……陆润知。”   陆润知站起身,淡淡看他:“是,因为我同你睡过,小白,已经够了,再这样下去,你会疯的。”   “我早就疯了!”话音急促,怒上心头。   陆润知见此,也不再多说,只是拉着宁知白的手腕,拽着他,像是扯着一个破布娃娃,拉扯他看着宁卿卿:“你恨她吗?”   宁知白只觉得天地一阵恍惚,眼前色彩骤变,瑰丽又奇异,像是闯入了别的世界,眼睛蒙了一层雾……怎么也看不清了。   这些年来的折磨,已经不能是放过不放过,够了不够了来算,而是对方死的千疮百孔,才能解他心里的一点痒。   砰……心脏要炸掉了,宁知白迟钝得转过头,陆润知的头……好像又如同前世一般,开了个好大的血窟窿。   宁知白流下眼泪,却笑了,“陆润知,你走吧。”   “小白……”陆润知看着他,想握住宁知白的手,却被宁知白打开。   宁知白冷冷一笑,却显得神色妖异,:“叫你走,听不见吗?”   “……”   “陆润知,佛说不能执迷不悟,你可懂得?”   “……懂得。”   “那就去吧,有些人,是来渡你的,我如水,你如船,船驶靠水,而我只是一个泥潭,别在我这废功夫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船?”要是我不愿做船呢?   “那好,你爱我吗?”宁知白定定看着陆润知。   陆润知觉得他此时真的是绝美,那双动了情,又决然的眼睛,有着动人心魄的美,宁知白似乎含着泪,又似乎只是在看他。   陆润知笑了,于是他摇摇头:“猜猜看。”   “那就是不爱了。”宁知白点点头,像是每一个夜晚,与他亲吻一般,露出好看的神情:“你和我,只是一个器官同一个器官的抚慰,只是身体寂寞的抱团取暖,可那不是爱。”   他戳戳陆润知的心窝:“你连自己都骗不了,还怎么来骗我?你那样坏,坏的心肠都黑了,还怕我扒一张人皮?”   “不。”陆润知似乎觉得好笑,因此笑出声:“你越陷越深,小白。”   “我就没出去过。”宁知白微笑。   “那你爱我吗?”陆润知还是问。   “自然……”宁知白笑,轻轻看他,却双手一推他:“不爱。”   “好……”陆润知也笑着点点头:“不爱就好。”   “走。”宁知白忽然变了脸色,用枪抵着陆润知的脑袋:“否则就让你身首异处。”   陆润知煞有其事的点了下头,却又笑了:“我还是骗过了你的。” 第104章 当做没看见吧   看着盒子里的那张人皮,宁知白轻轻的笑了,把盒子盖上,吻了吻盒子:“我原谅你了,妹妹。”   有些原谅,是开始也是结束,是给所有受过的苦难一个交代,我原谅你了,但以后……不会给你机会,再来见我一面。   今生不见,来生见了……想必也是你的劫数。   “拿去,送给战衾当做订婚礼物。”宁知白勾唇,轻轻笑着。   陆远知道这事,是从小栗嘴里听见的,小栗以为他早就知道。   杯子从手里脱落,掉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陆远毛骨悚然,心有余悸,只轻轻问:“这事,是真的?”   小栗不敢看陆远,只点点头。   宁卿卿是这个世界的女主……都能被抹杀?陆远早就知道宁知白是重生,但何故手段如此残忍?   请佛下山一见时,还是个稚嫩的少年,脾气软,性子看着好欺负,怎么忽然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来?   陆远点了点头,微微叹气:“再给我倒杯茶。”   小栗应了一声,又走过去给陆远揉了揉肩:“吓到您了?”   陆远拍了拍小栗的手,站起来……也是为了避免和小栗有身体接触,穆法硰前些日子刚醋完,陆远不想拿这个再试探穆法硰,怕他真生气,伤心。   “算不上。”陆远微叹气,又笑:“只是……想不明白。”   小栗紧紧看着陆远,视线像黏到他身上一样,几番压抑,才慢慢道:“您别想了,我给您泡茶,今天天气好,不如去跑跑马,先生前几日又新给您买了匹白色马匹。”   “嗯……”陆远含笑,神色带了点忧伤,又温和:“先生知道这件事吗?”   “您指宁小姐?”小栗见陆远点头,便笑笑:“您放心,先生早就知道了,先生是最疼爱您的,别多想了。”   陆远笑了一声:“算了,去泡茶吧今天空中有好多云,我想好好的瞧一瞧。”   “是。”   “对了……帮我把手机拿过来,我想给先生打个电话。”陆远微微而笑。   小栗总是会看呆了陆远的笑,因此狠狠攥着手心,以痛意来唤醒神志。:“好的,夫人。”   手机卡是新的,穆法硰可以随时看见陆远给谁打过电话,陆远觉得好笑,权当哄孩子,想着要是出轨,劈腿,光看着电话有什么用,方法数之不胜数。   电话接通,穆法硰总是等着陆远先说。   “喂,宝贝。”   “嗯。”微微勾起嘴角,穆法硰珍惜的用拇指摩挲着手机。   “你……听说宁卿卿的事了吗?”   “……嗯。”   “讲实话,我有点吓到了。”陆远无奈出声,微微轻笑:“我一直以为,这种事,只有电视剧里才会有。”   “别怕。”穆法硰淡淡:“我在。”   陆远微微叹气:“嗯……我知道。”   气氛一时沉默,穆法硰又说:“别怕……”   “嗯,我已经不怕了。”陆远笑了笑:“今天早点回来吧,陪陪我,我给你做好吃的。”   “现在,就回。”   “不行哦。”陆远笑了笑:“会被泠青骂吧,乖乖上班,中午要好好吃饭。”   “……嗯,回去,也不会被骂。”   意思是想回来。   陆远微微笑了:“不行,好好工作,我挂了,晚上等你吃饭。”   沉默一会,穆法硰忽然道:“中午,不吃。”   “不吃什么?”陆远笑出声:“不吃饭?你多大了?嗯?还这么赖人?”   “好了好了,怪我,那我去找你,好不好?嗯?别气了。”   “……嗯。”   “哈哈……”陆远笑出声,又说:“叫泠青帮我也准备一份午饭吧,我和你一起吃,记得替我说谢谢哦。”   穆法硰在电话那边乖乖点头。   陆远没听到回答,也作罢,只是笑:“好,我现在去找你,拜。”   电话被挂断了。   穆法硰冷着脸,看向办公的泠青:“午饭,两份,陆远过来。”   “夫人要过来吗?”泠青抬头,笑了笑:“好的,您放心。”   见泠青出门,穆法硰才后知后觉想起来陆远所言,于是道:“谢谢。”   泠青开门时没站稳,直接摔了一跤,吓了一跳,跟见鬼了似的回头看穆法硰。   穆法硰面无表情的看着泠青摔倒,随后冷冰冰道:“记得跟陆远说,我说了,谢谢。”   泠青从地上爬起来,忍不住笑出声,又点点头:“好的,先生。”   他转身,要出门……   却听见穆法硰淡淡道:“陆远,知道宁卿卿死了。”   泠青转身面对穆法硰,毕恭毕敬道:“您想怎么做?”   “……”穆法硰站起身,看向窗外:“保护好陆远。”   “好的,先生。”   陆远到的时间,正好赶上吃午餐,一小份沙拉,一块牛排,一份土豆泥,和一块白面包。   “……”陆远看着餐盘愣了愣,笑出声:“减肥餐吗?”   穆法硰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只吃着土豆泥,淡淡道:“不想吃?”   “想的。”陆远吻了吻穆法硰的鼻尖:“谢谢宝贝,我会好好吃的。”   陆远尝了尝,觉得味道不错,又看穆法硰,只动了土豆泥和白面包,牛排和沙拉一口不动。   穆法硰作势要把剩下的扔进垃圾桶里,陆远被一口气噎住了:“等等。”   穆法硰回头看他,端着餐盘。   陆远也不问了,只是轻轻笑了,叹气:“过来,把你没吃完的给我,你喜欢土豆泥?”   穆法硰蹙眉:“不喜欢。”   “你吃这么点,怎么行?”陆远心里生气,又没有脾气,只柔声哄他:“我这份土豆泥给你,你吃掉,好不好?”   穆法硰不解,却还是坐回来,嫌弃的把陆远那份土豆泥勉强塞进嘴里。   “来,乖。”陆远笑着把牛排切成小块,喂到他嘴边:“张嘴。”   “不……”   “我说。”陆远微笑:“张嘴。”   穆法硰浑身一冷,张开嘴,被塞进一块牛排,他味同嚼蜡般的又吃掉牛排和沙拉。   “今天晚上回去给你煲汤。”陆远揉揉穆法硰的脑袋:“你要多喝一点哦。”   穆法硰不想喝,但是不敢不喝,也不敢拒绝,只能蹙眉来表示不满意。   陆远当做没看见。 第105章 好的 妈咪   如果你要驯服一个人,就要冒着掉眼泪的危险。   ——《小王子》安东尼·德·圣-埃克苏佩里   电话响了,陆远接通:“喂?”   讲话的人是小栗:“夫人……您买东西了吗?有位快递员送货,快递上写的是您的名字。”   “快递?”陆远挑着沙拉吃,闻言想了想:“是什么东西?我记不太清楚了,抱歉。”   “是件衣服,快递员说给您打电话,无法接通。”   “哦……”估计是给原来的电话卡打的电话,也就是被陆远扔进垃圾桶的那张电话卡,陆远不由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感到好笑,于是轻轻笑了一声,掩饰道:“是我的,应该是给先生买的羽绒服到了,帮我签收一下吧小栗,谢谢。”   “好的,夫人。”   陆远听着对方挂断电话,才将手机放到一边,穆法硰正在看他,陆远微微挑眉,轻轻而笑:“怎么了,宝贝?”   “谁的电话?”   “小栗,给你买的羽绒服到了。”陆远笑着弹了一下穆法硰的脑门:“我得走了,答应了穆铮去学校接他,接完他,我回去还想煲个汤。再不走,时间来不急。”   穆法硰蹙眉,凶恶的表情下眼神有些委屈和埋怨,他淡淡道:“别走。”   陆远觉得他可爱,只嗯了一声,又走过去坐在穆法硰身边,摘下眼镜用穆法硰的衣服擦了擦,半是哄诱:“好了,你乖。”   穆法硰不说话显然不太吃这一套,紧紧皱着眉毛。   陆远无奈笑笑,吻了吻他的鼻尖:“晚上见好吗?”   “……不。”   “不也没有办法。”陆远起身,笑着哄他:“晚上见,亲爱的。”   穆法硰拽住陆远的手,陆远回头温柔看他,穆法硰轻轻蹭了蹭陆远的手,淡声:“别走。”   “我的小狗狗。”陆远微笑,给了穆法硰一个拥抱:“我已经答应了穆铮,请不要让我失言。”   “不……”   “好吧,宝贝。”陆远想了想,有了个坏主意,于是轻轻在他耳边低喃:“……”   穆法硰瞳孔微微放大,看他:“真的?”   “真的,不骗你。”陆远轻轻点了一下穆法硰的鼻尖:“那么,晚上见好吗?”   穆法硰乖乖点头,忽而沉默片刻,转念看陆远,道:“这几天,泠青会安排保镖,你去哪里,他们都会跟着。”   陆远思忖,想着是因为宁卿卿的事,搞得如今不算太平,虽然觉得不会出事,但还是点头笑道:“好,我听你的。”   穆法硰又看着他,觉得不舍,想握握陆远的手,陆远却开门,对他笑:“我走了,宝贝。”   穆法硰沉默不语,半响……看着陆远:“……晚上见。”   “晚上见,宝贝。”   关门的声音,穆法硰只觉得空气顿时沉默,呼吸也难受起来,恋恋得看着门的方向。   陆远上车,司机与保镖都是穆法硰的人,司机和陆远交谈过几句,也算相识,问:“夫人,去小少爷上课的学校?”   “嗯,麻烦了。”陆远轻轻含笑,手指敲了敲大腿,想要寻问关于战衾的事:“最近……”可话刚出口,又觉得不该说,与其问旁的人,不如直接问穆法硰。   “您说什么?”司机没听清,调了调后视镜,看着镜子里的陆远,问。   “不……”陆远笑:“没什么。”   脑子里却不禁想着这些事。   宁卿卿死了,是宁知白下的手。如今也不知道战衾这边会做出什么事来,还真是令人头疼。   原著里,按照时间线,现在正是战衾和女二订婚的时间,宁老爷子当然不肯让心肝宝贝的孙女受这样的委屈,就让宁知白当了自己手里的枪,女二惨死……战衾又杀了宁知白,最后又奇葩的和女主宁卿卿在一起了。   这天杀的狗血剧情。   至于穆法硰,身为男二……一直都在自我毁灭的进行时中,与现在不同,原著里这时的穆法硰已经精神崩溃。   在大年初一,就自杀了,尸体在熊熊大火中燃烧殆尽。   陆远不愿去想,不忍去想,心中钝痛难忍,只用手捂住胸口,大年初一……若过了这一天,算不算就过了穆法硰命中的这一劫,现在都不得而知。   不得而知……如隔靴搔痒。   如果可以,陆远真不愿再参与这书中的剧情,他只想和穆法硰过一日三餐的平静而又幸福的日子,但……宁卿卿一死,死法又如此痛苦,叫人不敢去看。以至于风云再起,不是谁想了就能了的问题。   战衾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家举火,谁又不想多分一杯羹呢?   陆远心中思绪繁杂,又想起潘多拉,那本日记……   潘多拉自称是神,却什么都不肯和陆远说,只说时间到了,什么都清楚明了。   如今是迷雾霭霭,前进不是,后退不是,路中荆棘刺破脚掌,道阻且长,不得不走,不能后退。   可现在想这些也都没用,管战衾如何,穆家也不是吃素的,原著里将穆法硰刻画的如神,没人是他的对手。   若不是他自杀,战衾不一定能笑到最后。   只是陆家……岱岛陆家,书中只写战衾也杀了陆家家主,一笔带过,是非难辨。   陆家家主,陆远的小叔叔,陆润知,陆润知是那么轻易能被战衾杀死的人吗?   如今已不在书中,是在现实,穆法硰不可能再自杀,女主已经死了,还是原著里的最贴心的宁知白杀掉的……   头疼……陆远轻轻摇头,好了,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过了大年初一这一天,若过了,一切应该是风平浪静。   “夫人,到了。”司机说。   陆远轻声笑着道谢,下车去等穆铮,保镖跟在他身后,陆远只说一句辛苦了,便和一群家长等着孩子放学。   “妈咪!”穆铮背着书包飞奔过来,几乎跳到陆远身上,小狗一般亲亲陆远的脸颊。   “下午好啊,我的小宝贝。”陆远亲亲穆铮的小脸:“饿了吗?去吃点甜点怎么样?”   穆铮乖乖点头:“好的,妈咪。” 第106章 如何   说是吃点东西,却还是选择了一家小蛋糕店,与咖啡厅装潢相似,环境也优雅,小提琴手演奏的曲目陆远似乎听穆法硰弹过,好像叫随想曲,全名有些记不清了。   是首优美又略带伤感的曲子。   “黑咖啡,芝士蛋糕。”陆远微笑点了单,穆铮则要了炸薯条和炸鸡块,和加冰的可乐。   环视这家店,总觉得与见陆瑤时的店相似,心里忍不住多出伤感,要是当时……他细心一点,多关心陆瑤一点,会不会,陆瑤就不会死呢?   陆远明知自己在钻牛角尖,却忍不住这样想,但当时陆瑤已经晚期了,救不活了……   过去的心酸帐,偶尔会叫陆远无所适从,不是说两句向前看就能解决得了的心病,虽然和陆瑤相处时间并不长,可陆瑤淡雅身姿,宛如盛开的洁白栀子,香味沁人,花香还是原来的花香,可陆远若再闻到,心里却会揪心的痛一下。   可看着穆铮吃东西的样子,陆远轻轻一笑,又有些释然。   陆远实际上有点溺爱孩子,旁的不说,一些吃的喝的用的,总是忍不住满足。   “妈咪,我想去游乐园玩。”穆铮嘎吱嘎吱吃着薯条,像一只小老鼠,陆远瞧他,只觉得他越长大,眉眼愈发出落得像穆法硰。   也是芝兰玉树的小少年,性情比穆法硰则要活泼得许多,陆远看他,忍不住多加疼爱,又摸摸他的头,觉得真是自己的孩子,笑的时候,眉眼弯弯,又有点像自己。   “好,你想什么时候去?”   “今天就想去。”   “今天?”陆远淡笑出声,敲敲他的脑门:“小笨蛋,今天不行,时间上来不及,不如……明天?你没有课,我可以带你去。”   “那就明天!”穆铮欢呼一声,抱住陆远的胳膊:“妈咪万岁!”   陆远笑着揉揉他的头发。   “别叫……爸爸去了吧。”穆铮又看陆远一眼,有些犹豫。   “嗯?”陆远眨眨眼,有些好笑:“为什么不叫爸爸去?”   穆铮只说其一不说其二,有着自己的小心机,半是糊弄陆远:“爸爸上班很忙。”他用吸管喝冰可乐:“就不打扰他了。”   陆远听完,只笑着捏捏他的脸:“不行。”   “啊?为什么呀?”   “你自己去问爸爸去不去,他不去是他的事,你不问就是你的不好。”   “为什么是我的不好?!”穆铮嘟嘴:“他老是臭着脸,也不和我说话。”   陆远回忆了一下穆法硰平时的神情,忍不住轻笑。   他一笑,穆铮也就放轻松了,跟着陆远傻笑。   陆远说:“你乖,爸爸比较笨,你要是不好好和他说明,他不会懂的。”   穆铮皱眉,小包子脸嘟起来:“……哼,妈咪老是向着爸爸说话!”   “……”陆远微挑眉,啜了口黑咖啡:“可能还真是这样。”   穆铮不开心极了。   从穆法硰哪里只吃了一份健康午餐,吃得陆远,三小时不到就已饥肠辘辘,实在令人叹气……   他这种体格,都吃不饱,何况高出他一头的穆法硰呢,穆法硰不能好好吃饭,长久下来还真是个问题。   吃了一小块芝士蛋糕,喝了黑咖啡才算缓解了饿意,穆铮正是半大个小子的时候,吃的比陆远还多。   肚皮圆滚滚的和陆远回家,回去以后,陆远忙着做菜,穆铮的家庭老师早就到了,穆铮再不愿意,也只能跟着老师上去写写作业,上上课。   “夫人,吃碗绿豆羹吧。”小栗端着瓷碗,说:“今天厨房里的师父刚刚做出来的,您尝尝吗?”   “先端去给穆铮吧。”陆远含笑:“给老师也拿一份。”   “是,夫人。”   “要是好吃,叫厨房里多做出来几份,分给大家吃。”   “是,谢谢夫人。”小栗笑了笑。   因陆远做菜时喜欢清净,家里有两个厨房,大厨房在北边,小厨房则供他一个人用。   说不上是喜欢做菜,只是家里有个挑食的,陆远就忍不住亲力亲为,哄劝穆法硰多吃点。   蒸了闸蟹,煲了乌鸡汤,又做了个山药泥,白灼青菜,也就够晚上吃了。   陆远被人从身后抱住,吓了陆远一跳,半是责怪半是轻笑的捏捏穆法硰的脸:“小坏蛋,吓到我了,怎么不出声?”   穆法硰嗓子有些痒,轻轻咳了一声,又看陆远,不说话,只是看着。   “乖啦。”陆远好笑,抱着他,:“你别挤我,还挤我到哪里去?”他微微偏头,已经被抵到橱柜上。   穆法硰把他抱起来,陆远被迫坐在厨台上,轻轻蹙眉:“别闹了。”   陆远被穆法硰挤的双腿分开,只腾出说话的空间,他轻声:“快起来,别闹了。”   穆法硰的呼吸有些重,鼻息搔着陆远的脸颊……脖颈。   “远远……”   “不行。”陆远挑眉直接拒绝:“等吃完饭。”   “……”穆法硰皱眉:“你说的,晚上回家,我想怎么做都可以。”   “那也得先吃完饭。”   “不吃……”   “你要饿死我?”陆远稍稍严肃:“快点,洗手去,一会要吃饭了。”   穆法硰觉得陆远不如从前温柔,只难过的看他一眼,又有些得不到的愤怒,因此离开陆远身边,直接出了厨房。   陆远叹气,先把菜盛出来,唤了小栗:“帮我叫一下穆铮吃饭。”   “好的,夫人。”   陆远是没了脾气,洗了手去画室找他,打开门……却空无一人。   真是奇怪,往常生了气,都躲到这来,今儿却没在,画室里刚刚打扫完,地板很干净。   陆远见画框摆放有些乱,便笑了笑走过去,想要将画框扶正,看了画作……才知是穆法硰上个月画了一半的游隼,现如今已经画完了……   展翅翱翔,凌空九霄,陆远忍不住轻轻抚摸,真是美丽的画,又不失游隼的刚劲,他轻轻叹喟,把画放好,去了楼上卧室。   打开门,被子里有一团不明生物。   陆远知道,是穆法硰堵了气,他轻轻附身,哄他:“快出来,该吃饭了。”   穆法硰不理。   “好啦,我跟你道歉。”陆远轻声笑笑:“不如这样,吃完饭,我主动宽衣解带,博君一笑,如何?” 第107章 青青草原   夜晚的天空实在是太静谧了,星星繁多的空中,使得一切都在闪闪发亮,悄悄的点缀了树叶的尖尖角。   穆法硰的呼吸发沉,在陆远的耳边,像是提琴被拉动的声音,慢慢地……低低的……   穆法硰的呼吸是由陆远来演奏的,他靠近陆远,去吻陆远:“远远。”   陆远感觉身体飘忽着,因为近视,所以看到穆法硰的脸,像是加了一层透明的锡纸,带着朦胧的色彩,穆法硰忽远忽近的距离,让陆远的心随之而跳。   陆远轻轻一笑,忽略脖颈上滑落的汗,在他耳边道:“我忽然有点后悔,跟你承诺,今天随你喜欢。”   穆法硰紧紧拥着他,问:“为什么?”   “哈哈哈……”陆远的嗓音有点沙哑,显得很性感:“因为过度劳累的话,明天我会腰疼吧。”   穆法硰审视着陆远,又靠近,亲亲他的嘴角,舔舐着:“你是我的。”   “嗯,我是你的。”陆远抱住他,拍拍他的后背。   穆法硰似乎比刚才更动情了。   第二天,陆远醒来,迷糊之间,发现穆法硰还在睡着,刀刻出般的挺立五官稍稍有些阴影,唇看起来有些薄,但亲起来时,却很柔软。   “早安,宝贝。”陆远轻声说,靠近他,吻了吻穆法硰的额头。   穆法硰鼻尖动了动,但还是没有醒来。   陆远去看时间,八点半。   离昨天说的时间,还差两个小时。   昨天晚上。   陆远总算哄得穆法硰吃饭,给他夹菜,穆铮圆溜溜的眼睛来回在他和穆法硰身上看,似乎有心事。   于是陆远便轻声问:“怎么了?”   穆铮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又看看穆法硰,道:“明天,去游乐园,爸爸你去吗?”   “不。”穆法硰冷冰冰的回应。   穆铮听到答案,忍不住的开心,偷偷笑着看陆远:“妈咪,爸爸说他不去,我们两个去好了。”   陆远好笑,捏捏他的鼻子,还没开口,只听穆法硰冷漠道:“你去哪?”   问的人,自然是陆远。   “去游乐园,我答应了穆铮明天去游乐园,说实话,我自己也有些想去,以前上学的时候去过一次,就再也没去过了。”陆远用汤匙喝了口汤,淡淡笑道。   “明天,是星期六。”穆法硰冷着脸,本来就不满的心情就更加不满了,他近乎瞪了一眼穆铮,又看向陆远:“星期六,放假。”   指的是穆法硰自己周六日可以和陆远呆在一起,往日里,都是神仙眷侣般的成双成对,画画,听听音乐,去屋外骑马,放羊。   陆远明白他所想,只是笑:“穆铮想去,我也有点想去。”   穆法硰紧紧皱眉,饭也不吃了。   陆远还是宠溺他,惯着孩子般,柔声细语:“宝贝,我们一起去,星期日我陪着你一整天。”   穆法硰不能驳陆远的意思,只好慢慢点头,:“嗯。”   意思是,要一起去。   穆铮老大不乐意的神情都写在脸上。   饭后,回屋。   穆法硰等着陆远脱掉他身上那件条纹毛衣,以教养良好的宠物姿态,安静的等着陆远脱衣。   陆远一脱,穆法硰的本性就出来了,猫科动物的恶劣,喜欢把猎物拍到爪子下,舔一会,再拆之入腹。   以至于陆远醒来,腰刺痛着。   想到这,不由好笑,陆远起身,换了衣服,牛仔裤穿上的时候有点紧了……陆远微微惊悚的发觉自己长胖了,这对于他来讲,算是晴天霹雳。   衣服穿不上,是对陆远最大的侮辱,但还好只是有点紧。   觉得好笑,陆远无奈摇了摇头,去楼下品尝早餐。   一个煎熟的鸡蛋,一片燕麦面包,和一杯米羹。   多么轻食,多么健康,可陆远越来越重的口味,却在诉求肉馅的小笼包。   相比之下,穆铮的伙食就好多了,培根煎蛋,牛肉汉堡。   陆远像个小孩一样眼巴巴的看了会,问小栗:“为什么我没有培根?”   小栗舍不得陆远用这种神情,转身就要给他夹菜,只听管家一板一眼的声音:“夫人。”   陆远哑声,抿嘴:“嗯。”   “您摄取的热量过多了,肉食也是,您这个年纪……”管家礼貌的俯身,为陆远加上一点米羹,“恕我直言,快三十岁了,需要控制饮食,不然会得三高的。”   扎心了……陆远喝米羹呛到了。   “您知道什么是三高吗?”管家继续道,像一个忠臣般循循教导:“其实人一餐吃的主食,只需要一个拳头的大小就够了。”   陆远看了看自己的手,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实际内心连声哭泣。   “让他吃。”穆法硰下楼了,只穿着裤子,裸着上身,即使屋里暖气足,陆远还是皱眉:“你的衣服呢?”   “不知道。”理所当然。   陆远几乎气炸了,冷笑两声,“我去给你拿,你洗手吃饭。”   穆法硰一看早餐,眉头一皱。   “您的早餐。”管家端到桌子上,可颂面包,酸奶油,和两片薄薄的火腿。   穆法硰喜欢面包,似乎也喜欢酸奶油,看到这两样以后眉心舒然了些许。   陆远从楼上下来,把毛衣给他套头穿进去,淡淡道:“毛衣都在衣柜里,你不知道打开柜子吗?”   穆法硰看他一眼,点点头:“不知道,但是,现在知道了。”   陆远气笑了,差点没动手给他一巴掌。   “这个,给你。”穆法硰嫌弃的把火腿放到陆远盘子里。   陆远没脾气:“你应该适当吃点肉类的。”   “不。”   陆远叹气,吃起早餐来。   看穆法硰吃酸奶油,面包,倒是有好好吃,也不像吃米饭一样数着米粒往嘴里塞。   于是陆远问:“我做的菜不好吃吗?”   “不好吃。”   陆远被他这么快的回答炸懵了,他微微眨眼:“你是不是不懂中文,我用英语再问你一遍?”   “不用。”穆法硰淡淡看陆远,道:“不好吃,但我都会吃进去。”   “Pardon?”陆远渐渐失去笑容,轻轻摸了摸穆法硰的后背,像毒蛇一样游走,“亲爱的,你可能没太明白,我再问一遍,我做的菜好吃吗?”   穆法硰汗毛竖立,安静的坐着,忽然求生欲上线,道:“好吃。” 第108章 宝贝(?˙?˙?)   众所周知,穆董是个没童年的小朋友,别说游乐园了,公园都没去过。   “……陆远。”穆法硰指着四人骑的自行车,面无表情:“买一辆吧。”   陆远:“……你要它做什么?宝贝。”   穆法硰嘴角微微上勾,拽着陆远的手显然忘记了矜持,但穆法硰竭力控制他的骄傲人设,淡淡回答:“骑。”   “你在哪骑?”陆远笑出声,推了推眼镜,穆铮已经和小栗一起去坐过山车了,因为穆法硰表示,死也不做那个飞起来的玩意。   “家里。”穆法硰似乎有点兴奋,一米九多的个子穿了一身黑,此时站在一堆不足八岁的小朋友里面,争着想骑四人的自行车。   陆远体贴的没有笑出声,但眼角在抽动,他点点头:“好的,宝贝。”   穆法硰得到了认同,似乎更高兴了,木着一张脸,却轻微的在抖腿:“买一辆。”   陆远亲亲他的手:“我们回头网上买,这里只能租,不能买的。”   “不能……呵。”穆法硰冷冰冰一笑,漠然:“我说能就能。”   自恋的巨婴。   陆远顺从的点点头,又拍拍他:“你想不想坐咖啡杯?”   “咖啡杯?”穆法硰稍稍睁大了眼睛,顺便说一句,他今天没戴隐形眼镜,所以是异瞳,波斯猫似的眼睛,给人无辜而又单纯的感觉。   “不是喝咖啡的那个……”陆远觉得这么说不够准确,“不,也是喝咖啡的那个咖啡杯……”   穆法硰像只熊一样矗立在原地,等着驯兽师陆远的指令。   “宝贝,你要喝点什么吗?”因为正好看到了卖饮品的店铺,于是陆远询问了一下穆法硰。   “不喝。”穆法硰淡淡道。   “那好吧,等你渴了我们再买。陆远轻轻笑了一下:“我们去坐咖啡杯。”   “你喝?”穆法硰问陆远,说:“你要喝水吗?”   “我也不渴,先去玩吧。”陆远捏了捏穆法硰的耳垂。   穆法硰乖乖点头,一步一步跟着陆远走,他穿着陆远给他买的羽绒服……怎么说呢,穿上以后更像只熊了,圆滚滚,萌乎乎,但是一伸爪子……你会死无全尸。   “哇……哦。”穆法硰坐在旋转咖啡杯上,面无表情,微微张着嘴:“陆远,买这个。”   “好的好的,宝贝。”温柔的敷衍。   “陆远……我头晕。”穆法硰看着陆远,慢慢眨了一下眼睛。   “那我们下去。”陆远拍拍他的后背,担忧:“还好吗?不舒服就不做了。”   穆法硰充分展示了他的偏执,他淡淡:“再来一圈。”   五分钟后……   陆远微笑着看他:“走了,宝贝。”   穆法硰坐在咖啡杯上,与旁边哭闹耍赖不下咖啡杯的小孩,相得益彰。   “你想坐这个。”穆法硰确信的点了一下头。   “不,我不想。”   “你想。”   陆远挑眉,看着穆法硰,怀疑如果他说不想,穆法硰会不会哭出来,虽然哭出来也很可爱,但人这么多,还是不要了。   “好吧,我想。”陆远坐回去。   穆法硰点了一下头,随后直接看向发动机器的人,紧紧盯着。   工作人员:“……?”   又坐了两圈,陆远胃里恶心,穆法硰更甚,走路飘忽,差点摔一跤。   “陆远。”穆法硰指着旋转木马:“我觉得你想坐那个,因为你喜欢马。”   “谢谢你啊,有理有据,叫我不得不信服。”陆远没脾气的扶额笑了,两个人去坐旋转木马。   “哇……哦。”穆法硰被马托起来,又下去。   眼睛闪闪发亮,像发现新大陆一样。   陆远已经想吐了,如果再坐一圈,陆远发誓,他真的能吐出来。   从旋转木马里下来,穆法硰似乎明白了游乐园是个多么好的地方。   去鬼屋,穆法硰紧紧抓着陆远的手,目光炯炯:“抓紧我。”   “好的,宝贝。”   穿着白衣服的女人:“哇啊啊啊啊!”   陆远吓了一跳,回头看穆法硰,脸色发青,唇翕动,慢慢看向陆远:“我需要喝药。”   “你今天早上喝了,宝贝。”   穆法硰指着白衣服的女人,手指微微颤抖:“我看到了我妈妈。”   这话一出,把鬼屋的工作人员都吓了一跳。   “不,那不是……”陆远叹气,没办法解释:“你握住我的手。”   穆法硰点点头,握紧了。   “3……2……1”莫名就开始倒计时,陆远看穆法硰:“跑!”   穆法硰跟着陆远身后跑,他没有看过偶像剧,但也觉得陆远很帅……   鬼屋出来以后,陆远跑得气喘吁吁,穆法硰却冷静如常,他拉着陆远:“那个是什么?”   陆远看了一眼,回答:“跳楼机。”   “你想玩那个。”   陆远一副要死的样子:“……是的,宝贝。”   坐上去的时候,绑好安全带,穆法硰忽然问:“这个怎么玩?”   陆远被他糟透了心,欲哭无泪:“你不知道吗……啊!!”   突然升高,陆远心一恍惚,直接跑到最高,他不敢往下看,旁边有个小伙子哭喊的声音比谁都大:“让我下去!我要回家!妈妈……啊!!!”   突然向下坠,顾名思义……跳楼机。   陆远突然听到笑声,他回头一看,发现是穆法硰……   真变态啊……陆远因为坐跳楼机都想哭了。   穆法硰的笑声却很爽朗,是真的很开心。   逐渐的,陆远感觉不到恐惧了,因为没戴眼镜,所以陆远看不清穆法硰的脸,只能听到他的笑声。   原来……还会这样笑啊。   结束以后,只有穆法硰一人神清气爽。   “远远,你想再坐一次。”   陆远刚戴上眼镜,差点哭出声,他勉强微笑:“宝贝,你认真的吗?你不是说死也不要坐这种飞起来的东西吗?”   “不一样,你想坐,我陪你。”穆法硰义正言辞,神情淡淡,目光盯在跳楼机上。   陆远:“……好吧,宝贝。”   再次坐上去的时候,陆远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一切,包括生死,面无表情的跟着机器升到最高,然后一下子落下去。   穆法硰的笑声,是陆远唯一的慰籍。   跳楼机之后,紧跟着是过山车,陆远头晕目眩,但却把穆法硰的笑脸记得清楚。   今天的穆法硰,陆远会珍藏在心,一辈子都不忘记,因为他的笑容,是陆远的宝贝。 第109章 L.Y   谎言,每个人都会说谎言。枯叶蝶善于隐藏,褪去美丽,独立干枯枝头,说了谎,骗了人的眼睛,就只是一片黄色的叶子而已。   但到底是枯叶蝶说谎,还是人类太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写出:眼见为实这样的成语来,但究竟如何,是眼睛,还是谎言……均不能一言蔽之。   人之本性,是复杂,难改的。   譬如,今时今日,此时此刻,时间:上午十点,地点:后院   人,是会说谎的,并且有些谎言,脱口而出,不管理由是否行得通。   正所谓,理不直气也壮。   气得陆远心肝脾肺均要搬家,陆远耐着性子:“这是什么?”   穆法硰看他一眼,“旋转木马。”   “是啊……”陆远微笑:“你买这个做什么?”   “坐。”穆法硰神情冷漠:“这个,很有趣。”   陆远看他,又心疼他童年过得冰冰凉凉,没什么温暖的事,光是不好的记忆,可……放在后院,每转一圈,换一首儿歌,这点有些过分了吧。   “宝贝。”陆远轻轻笑了笑:“把这个搬到山的后头吧,挨着湖的木屋那里,不然声音太大了。”   穆法硰对此没有意见,一挥手,泠青便忠心耿耿的按照他的意思去办。   陆远深吸气,又唤他:“过来。”   穆法硰走过来,居高临下:“什么事?”   陆远给他整了整衣领,穆法硰穿着西装,外面套了陆远给他买的羽绒服。   “冷吗?”陆远柔声问。   “不。”穆法硰握住陆远的手,蹙眉:“你冷,手很凉。”   “是吗?”陆远笑了下,有些调皮的眨眨眼:“那……”   他拉开穆法硰的羽绒服,躲进他怀里,身体与穆法硰紧紧贴着,陆远抬眸,笑得温和,“这样就不冷了。”   他紧紧拉着穆法硰的羽绒服。   穆法硰的目光在陆远的耳朵上来回扫视。   “呐……”陆远忽然挑眉,微微笑了笑,很坏心眼道:“要接吻吗?”   穆法硰像个木头,在这方面倒是很诚实:“要。”   阳光暖暖的照在他们身上,陆远转身,搂住他的脖子,唇齿交融……这个吻,有山风和阳光的味道,如这一望无际的草地与天空般……自由。   它是爱意的滋养品,是人格独立的成长品,是幸福的代言词。   陆远抿唇,轻轻笑着,脸上有浅浅的梨窝,他望着天空:“好多的云。”   “要弹琴吗?”陆远忽然笑着问穆法硰:“我很想听你弹琴,就……”   穆法硰看着陆远的嘴唇,他的舌尖和牙齿。英文很好听的用嗓音发出来,单词……则滚在舌头上,再轻轻吐出来。   陆远说:“Variations on Alabievs The Nightingale。”(阿拉比耶夫《夜莺》的变奏曲)   Nightingale……多么美的词,陆远的舌像是含了熟透的樱桃,他每一次说话,牙齿轻轻咬……甜美而又晶莹的果汁就在他的唇齿间。   引得穆法硰去尝。   尝一尝,这禁果的滋味,该是多么美妙,欲仙欲死。   陆远不知他所想,只是捧着穆法硰的脸,看着他那双眼睛……不一样的颜色,宛如清晨与黎明盛开的花,忽然在同一时间绽放,瑰丽又妖异。   不是常人能理解的美,不是凡人能承受的美。   确实如此,毕竟,这是陆远一人的“塔尔塔罗斯”。   “好了,宝贝,我们回去吧,你的旋转木马还得装一会,装好了,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去木屋住两天,那里也有空调和暖气不是吗?”   穆法硰先是点了一下头,随后慢慢,却条理清楚:“是你的旋转木马。”   陆远捏住他的脸,笑了一下:“那你不要坐。”   穆法硰诧异一瞬,随后皱眉:“为什么?”   “不是我的吗?你又不喜欢旋转木马吧?”   沉默了一会,穆法硰的声音有点小,还有点委屈:“喜欢。”   像被欺负了的大狗,垂头丧气,还有点呲牙相向的意味。   陆远心里有点得逞的快意,又温柔,拿出擅长的手段,轻轻搂住他的肩膀:“好啦,我们回去吧。”   穆法硰并排与他走,风的味道……淡淡的,阳光也不是特别充足,但怎么说呢,这是一个,日常再普通不过的上午,小栗喊他们吃午饭,管家站在一旁,微笑的看着他们。   大白摇着尾巴和穆铮追逐打闹,马儿在吃草,羊儿也在吃草。   陆远身边的这个男人,叫穆法硰,是他的爱人。   陆远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如梦似幻,因为太过珍贵,而不得不宝贝,像手掌里的水……   他忽然回头,觉得一切变得静谧起来,又或者说,此刻的幸福,幸福到让他感觉到不安。   “怎么了?”穆法硰问他,声音依旧低沉,平缓。   如同每个早晨,每个晚上的问候一般,那是陆远最亲,最爱的人。   那是陆远的心肝宝贝,是他的甜蜜饯,砒霜酒,是陆远的爱人,穆法硰。   “不……”陆远轻笑,摇了摇头:“就是觉得,太幸福了。”   穆法硰摸了摸陆远的头发,用温热的唇贴上陆远的额头,碰了碰,没有说话。   他往前走……   陆远有些着急,赶忙跟上,轻轻抱怨:“不要走这么快。”   穆法硰听闻,慢下来……配合着陆远的脚步,陆远听见了心跳声,但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穆法硰的,亦或者是他们两个人的。   饭后,陆远依偎在穆法硰的膝盖上,他坐在地上,垫着一个软垫子。   钢琴的声音,总是这么温柔。   穆法硰弹奏着,神情一如平常,淡淡的,手指下的琴键如流动的水,每一滴都在亲吻他的指尖。   “这曲子真美……”陆远惬意,闭目趴在他的膝上:“好像不是夜莺,这是什么曲子?莫扎特?还是肖邦?”   穆法硰继续弹着,曲子是那样温柔,安宁,充满力量。   最后一个音落下,余音环绕,陆远的心中如此滋润,感觉舒畅起来,于是他笑:“现在不用保密了吧?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穆法硰伸手,抚摸陆远的脸。   陆远舒适的蹭蹭他的手。   穆法硰露出笑容,他说:“L.Y。” 第110章 你呢?   “你的心乱了,润知。”老太太瞥他一眼,手里捻着佛珠。   陆润知盘坐在蒲垫上,面上无悲无喜,只是说:“因为饿了,已经一上午了,滴水未进。我现在什么经都背不下去了,只看着菩萨面前供的糕点犯馋,直流口水。”   “出息。”老太太笑了一下,慈爱的拿了块点心放到陆润知手里,说:“吃吧。”   陆润知说这不好吧,毕竟是贡果,随后咬上一大口,吃得嘴上都是渣。   “没事……”老太太摆摆手,又捏捏自己的膝盖,轻轻笑,布满皱纹的脸上,眼皮有些低垂:“菩萨不会怪你的,一个饿了的人,吃一块糕点,有什么罪呢?又有什么不对呢?”   陆润知顿了一下,随后吃完整块点心,舔了舔手上的渣:“是吗。”   “你心里最清楚不过。”老太太笑,显得有些疲惫:“我问你,为什么杀了宁卿卿。”   “不是我想杀,而是对有人来说,不得不杀。”   老太太抿嘴,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那你可知,四家并立,并立的是哪四家?”   “穆家,陆家,宁家,简家。”   “是,我们陆家一直独善其身,千百年来守着祖先的基业,供着菩萨,修着心中的慈悲,润知,你心里可有慈悲?”   “我不知道,太太。”   “不知道好。”老太太笑着敲了敲陆润知的脑门:“不知道才能自省,才能继续修行,润知,不用我说,你也明白,现在局势已经破了。”   “穆家在上一代,被糟蹋的太狠了。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一代的穆家当家人是个有头脑有胆量的,是把快刀子,谁不怕快刀子呢?一刀下去斩乱麻,直捅心肝脾肺,谁又不忌惮几分呢?”   老太太叹气,又笑:“你的大侄子,我的小远儿,他当初要嫁,我怎么舍得……穆家面上繁荣,实则在走下坡路,现在需要的是稳定,而不是动荡。”   “我怕呀,怕小远儿跟他的老奶奶一样,二十多岁,就守了寡。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远远和阿瑤的爹也死了。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唯一的慰籍,就是远远和阿瑤。”   “阿瑤如今也没了。”老太太笑:“我身边,就只有你们两个了,润知。”   “您怪我?”陆润知淡淡问。   “怪?”老太太笑着摇头:“不怪,人这一生,是有命数的,其实,阿瑤说要嫁给普通人的时候,虽然我明面上百般阻拦,骂她不识好歹,心里却还是愿意的,不享这滔天的荣华富贵,就不受这锥心的苦,可你看结果如何……”   老太太笑了笑,摇头:“小远远是我最有福气的小孙子,他有他的命数,但也是个傻孩子,他觉得他爱上的是穆法硰,其实穆法硰难道只是一个名字吗?那是一个家族现如今的名字。所谓树大招风,这条路不好走,但也没什么可怕的,爱就爱了,嫁就嫁了,实在说不清理……”老太太指指地下,看着陆润知:“我们地下说理去。”   “您威胁我?”陆润知笑。   “你啊,你啊。”老太太笑了:“我一个快死的老太太,威胁你做什么呢,只是有一句话,润知,你听着。”   “是。”   “你善于心机,却要避免……毁于心机,越是注重什么,越是会毁在这上面,你懂不懂?”   “不太懂。”   “不懂也没关系,要开战了,是不是?”   “是。”   “战衾这人才胜了德,有匹夫之勇,豺狼虎豹之心,你要小心,他是白手起家,独自一人闯到今天,所学所知,会跟你遇到过所有的对手都不一样。”   “我明白。”   “嗯。”老太太点点头:“简家……如今倒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好个缩头乌龟,但有一样……简家起家是这四家最早的,润知,你要等,等简家找你,“共诛讨伐”,战衾气数长不了,大局已定,但你不能着急,蝨、蚁、蜂、虿,皆能害人,何况如此豺狼之人?”   “知道。”   “宁家那个小子,你是不是喜欢?”   陆润知露出点柔软,笑了:“不敢欺瞒太太,是喜欢的,喜欢的不行了。”   “哼……”老太太笑:“这次杀宁卿卿也是因为他,是不是?”   “是。”   “傻孩子啊。”老太太笑,眼神却毒辣:“别忘了,他不光是宁家小子,还是宁家的当家人,心狠手辣,不择手段,连血肉同胞都能扒皮之人,你敢爱他?”   “敢的。”   “好,有骨气。”老太太笑:“那若有一日,他要与你逐鹿,你是让还是不让?”   “不能让。”   “好,要是有一天,他伤你至深,让你遍体鳞伤,你与他斗不斗?”   陆润知表情未变:“以家族利益至上。”   “哼。”老太太乐了:“信你的话,母猪都能上树。要真是如此,你能让他杀了宁卿卿?”   陆润知也笑,笑意不达眼底。   “我不管你那些,情也好爱也好。陆家,你给我守住了,绝不能断在你这一代。”   “明白。”   老太太揉揉太阳穴:“我乏了,你把那酒倒给我尝尝,看不看够不够穿肠?”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   “哼,小孩子气性。如今跟着你的人有一半还是动荡的,我老婆子一死,你坐稳了位置,也就没人敢和你叫板。”   酒倒入杯中,老太太拿过,闻了闻,笑了:“这酒肯定好,跟我嫁给你父亲,喝的合卺酒一样香。”   陆润知跪倒她面前,重重给她磕头。   “还有一件事。”老太太忽然笑着看陆润知,淡淡道:“必要的时候,连陆远一同舍弃。”   陆润知猛然抬头。   老太太轻轻摇了摇手里的酒杯:“做家主呢,得心狠,成大事者,不能犹豫不决,远远我从小看到大,太优柔寡断,不如你。也争不过你,好在没什么野心,自己嫁了人,不然,你也容不下他。”   陆润知跪着,不说话。   “陆远是岱岛陆家的人,你也是,我们都是……必要的时候,就是为了陆家去死,也义无反顾,我喝这杯酒,是因为我嫁给你爹的那天起,就连同今天这杯酒一起喝了,你呢?” 第111章 过关   “我亦然。”陆润知抬头,直视老太太:“必要时刻,这杯酒,我也能尝尝香不香甜。”   “哼……”老太太笑,把酒一饮而尽,合上眼:“我累了,你下去吧。”   陆润知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随后转身离去,出门……天上阳光刺眼,烧着火的太阳熏黑了眼前的一切,海鸥展翅划破无穷天际,揉碎了这几年悲与喜。   这一刻,陆润知知道,他再也不能做为自己而活,他与老太太同时喝下了这杯,名叫命运的毒酒。   只不过,老太太先他一步。   “先生,你……怎么哭了?”   陆润知不知道谁在和他说话,只是顺手摸了一把眼泪,伸手道:“把我手机拿来,我给我消消乐过个关。”   陆远正在摆弄他的手机,戴上耳机,听着穆法硰弹奏的曲子,他躺在大床上,使自己往下陷,陆远睁开眼睛,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却露出笑容,他把手机放在腹部,觉得腹部柔软暖和,正在发热……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融化掉。   “我猜谜,猜个准儿,   昨晚我看见了啥?   风儿刮,公鸡打了鸣   天堂的那些钟,敲到了十一点   我可怜的灵魂,该升天堂啦”   “嗬!……”陆远惊醒过来,有些诧异,心跳慌乱,他眨了眨眼睛,却发现自己在哭。   他下床,穿上拖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句话,以前梦里的这个谜语。   他曾问过陆瑤,陆瑤说只是书里……是什么书,陆远忘了,但谜底还记得:   狐狸在冬青树下埋葬了它的母亲。   应该只是无关紧要的记忆罢了,陆远轻轻笑笑,安慰自己,却怎么也平息不了内心的焦虑不安,这股柔软又飘忽的忧郁。   它像海一样蓝,梦幻的流动着,仿佛只身坐在木筏,向海下望……是会发光的水母,美丽的……像是死去后的光景。   陆远不知为何,赤脚……他下楼梯,对小栗的呼唤充耳不闻,好像有另一个在他身上,指引他,呼唤他。   外面的风,是多么爽朗啊,多么凉人啊,依稀有闻到了紫丁香的花香,那应该是一个夏季,窗边老树上的蝉……和空调嗡嗡的响声,冰棍上……融化的水珠。   这是谁的记忆?   往出走,往出走,像是走出长久以来的黑暗,迎接光明。   “夫人……夫人……”管家担心的问他。   等陆远回过神来,才抬头……几乎站不稳,栽倒到地上,他大口的呼气。   指着面前令人目眩神晕的绿色的植物:“这……是什么?”   管家虽然不解,但还是回答:“绿乔木,这种是冬青树。”   陆远听后,痴痴的笑出声,后又痛哭,嚎啕出声,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哭,又为何笑,似乎身体里有另一个人,又似乎预感到以后悲惨的命运。   “挖开它。”陆远吸了吸鼻子,说。   “夫人……”管家诧异。   “求你了……”陆远坐在寒风凛冽的地上,浑身发抖:“挖开它。”   管家没办法不听,拿了铲子,挖了泥土,一捧又一捧的土,逐渐露出了一个……本子。   正是本该放在陆远床头抽屉的本子……自称神的,潘多拉。   陆远手指颤抖的接过,潘多拉却自动打开了:   凡有所相,皆是虚妄。   陆远只看到这句话,后边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他似乎晕过去,又躺回床上,被人打了镇定剂。   穆法硰的气味……他的信息素,他的声音……让陆远感到安心,可这种仿佛死去的孤独与不安,让他哭泣出声。   竟没有原因,不能自已。   “远远……”   抚摸他的手,是多么温暖。   “我爱你……”穆法硰吻吻他的嘴唇。   陆远逐渐清醒过来,只觉得疲劳,他笑着看穆法硰:“你在这做什么?已经晚上了吗?”   穆法硰的神情有些诡异,周边的人也露出惊悚的神情。   “夫人……”小栗忍不住出声。   “你们为什么都在这?”陆远奇怪,看着自己的手上输着液,更加诧异:“到底怎么了?”   “三天,远远,你睡了三天。”穆法硰轻轻搂住他。   陆远睁大了眼睛,却还是接受了这个拥抱。   “你怀孕了。”医生小声的说。   如晴天霹雳,陆远脑袋一片空白,半响,才笑了笑:“什么……”   “你怀孕了,已经三个月了。”   “别开玩笑了,我一个男人怀……”突然却看到一脸担忧的穆铮,陆远嘎然,对……这个世界,他是个omega。   穆法硰抱住他,一句话也不说。   “好了,宝贝。”陆远拍拍他,“你先起开,我有点糊涂了。”   穆法硰不肯松手。   陆远似乎有些明白了:“你想要这个孩子?”   “……想。”声音沙哑。   陆远如鲠在喉,本能的接受不了自己竟然要生个小孩,或者是怀孕,可这个孩子……是穆法硰的,将来会长的和穆铮一样高,一样聪明懂事。   陆远一时竟然回答不了,只是问:“因为这个?我睡了三天?”   “您倒在后院了,再拿到这个后。”管家拿出手里的日记本。   陆远一看,唇翕动:“潘多拉……”不是应该在柜子里吗?   “你在哪找到的?”陆远轻轻问。   “是您找到的,在后院的冬青树下。”   冬青树……陆远瞳孔一震,下意识的摸了摸腹部。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他睡了三天?去后院的冬青树?潘多拉……   怀孕?   陆远脑袋一团乱麻,忽然电话铃声响了,“帮我拿一下。”   穆法硰紧紧抱着他,不肯松手。   于是陆远以别扭的姿态,接了电话,是陆润知。   “喂?小叔叔?”   “阿远……”   “怎么了?”陆远心慌忽然想起陆瑤死时,陆润知也是这种语气。   “老太太去世了。”   陆远无法呼吸,无法动弹,只能听陆润知说:“昨天去世的,去的很安详,她很爱你,阿远。”   陆远恍惚中掉下眼泪。   陆润知等不到回答,继续说:“我很抱歉,阿远。” 第112章 百岁无忧   “老太太,什么都没留给您,只字片语都没有。”这话多么冰冷,比冬日夜里醒来,喉咙干涩,灌下一杯冰水还要让人寒冷,连发抖都做不到。   陆远思此,露出淡淡的笑容,把书轻轻合上,揉了揉太阳穴,老太太的葬礼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夫人,休息一下吧,您现在有了孩子,本来就辛苦,不要再读书了。”小栗把薄毯盖在陆远身上,温柔体贴的说着。   “没事……”陆远轻笑,抚摸着书面,又看着窗外愈发荒凉的景色:“现在几点了?”   “下午两点,您要午睡一会吗?”   陆远摇摇头:“你去吧,让我自己待一会。”   “夫人……”   “没事的。”陆远轻轻笑着,神色看不出疲倦,只是让人觉得……十分寂寞,像是临近冬天,花园里唯一顶风盛开的月季,身骨单薄,叶子发黄,只有骨朵,宛如开在正好的时节。   “我只是……想静一静。”陆远的声音很慢,像是要把这一个字一个字都仔细斟酌清楚,他说:“去吧。”   小栗抱紧双臂,她想要拥住陆远,可她不能,她只能站在他身边,静静的看着他,念着他,连喜欢二字都不能说出口。   她爱他,胜过自己,她对陆远的爱,不能用深与浅来衡量,越是不能宣之于口,越是藏于心中,像是好酒要深藏,慢慢发酵……   小栗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不可以做,她只是途径了一朵花的绽放。   “要开心点……夫人。”小栗笑出声,手指抓紧臂膀,轻轻颤抖着:“今天是除夕,要我说您一定要向先生,讨个大红包才是呢。”   果然一听穆法硰,陆远便露出笑容,俊秀面容温柔淡雅:“先生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吗?”   “大概三点就能回来,先生早就嘱咐下来,让我照顾好您。”   陆远笑了笑,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您不知道……”小栗忽而脱口而出,眼眶发热,泪水像是要沸腾,可她微微而笑,说:“您不知道……多爱您。”   陆远睫毛轻轻眨了眨。   小栗笑了,把话说全:“您不知道,先生有多爱您。”   “我知道。”陆远没有犹豫一秒,他笑了“小栗,我知道的……”   陆远伸手抚摸小栗的脸颊,他是如此的温柔,眼中有爱怜又有悲悯:“除了穆法硰,我已经没有能力去爱任何人了,小栗。”   陆远静静看着她,他对这个女孩的怜惜,只会害了她,叫她越陷越深,……   “如果……”小栗轻轻颤抖,却露出笑容,那双眼睛充满希翼又布满绝望:“没有穆法硰,你会不会爱上我?”   陆远听到了水声,应该是其他女仆洗涮东西的声音,他微微分心,却还是笑了出来:“我很难爱上一个人,小栗。我不想对你说谎,对我而言,爱人比恨人更难,更何况……没有如果。”   陆远垂下手,摸了摸腹部,笑了:“到此为止,我想去外面,坐一会秋千,你不要跟来,小栗。”   小栗低着头,似乎是哭了,但陆远没有去看,他只是往出走,一直走。   冬天,除夕,何其寒冷啊,陆远呼气,白色的烟雾徐徐上升,他伸手慢慢摸上了刷了红色油漆的秋千。   这是穆法硰做给他的,木材是亲自伐的,绳索是亲自绑上的,做这一个秋千,磨的他的手都破了,起了水泡,花钱买的话,只需要吩咐手下的人,第二天就能搬到后院来。   可是穆法硰没有,他只是缄默的,去讨陆远的欢心,放低了身姿,柔软了心,去实实在在爱一个人。   陆远知道,因为老太太过世,他的心中陷入了难以想象的悲痛中,明明只是穿越过来后见过几面的老太太,却宛如真的亲人过世一般,无语凝噎,多一句话都是累赘,心都空了,还怎么说话呢?   每到夜晚,痛上心头的时候,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有一双手,轻轻拥抱着陆远。   那双手的主人,给陆远做了这架秋千,希望陆远能开开心心,百岁无忧。   陆远因为怀孕,所以小心坐上去,轻轻晃悠起来,他明明是快乐的,泪水却夺眶而出,他呜咽……却不知为何。   这屋外的天,还是那么蓝,那么广阔,一望无际……陆远的心,在这天空中消失了,融化了,也丢失了。   他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其实不是他想要,而是穆法硰想要,陆远那么爱穆法硰,自然舍不得他难过。   可是陆远自己呢?   陆远擦去眼角的泪,又笑着,怪自己太无趣,他轻轻荡着秋千,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动作笨拙。   “贪玩。”穆法硰的声音淡淡的,却为他轻轻推起秋千。   “一时兴起罢了。”陆远笑着,温柔道:“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宝贝?”   “想你。”就这两个字,官方的很,不屑甜言蜜语,却胜过一切山盟海誓。   “我也想你,想的不行。”陆远笑着,站起身,轻轻拥抱了一下穆法硰:“欢迎回家。”   穆法硰闻到了陆远发丝上的香味,慢慢说:“回去,风大了,冷。”   陆远却摇摇头:“陪我再走一走,我想去看看湖,也想看看湖里的天鹅。”   穆法硰蹙眉。   “我不冷的,陪我去看看吧。”陆远抱住穆法硰,蹭了蹭他的胸口:“陪我看看吧,我好寂寞。”   穆法硰轻轻眨了下眼,他慢慢说:“好。”   “太好了。”陆远挽着穆法硰的胳膊,踩着半是枯黄的草叶,风吹过脸颊,湖上结了薄薄的冰,一切都不复从前了。   “你知道吗?”陆远慢慢说,轻轻说,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已经干枯的白色木芙蓉:“老太太什么都没留给我,一丝念想都不愿留给我。”   穆法硰没有说话,只是听着风吹树叶的声音,多么空旷,多么寂寥。   “她甚至不许我去葬礼。”陆远笑出声,缓慢的蹲下身,把干枯的木芙蓉放入湖中,任由它……飘远,再沉入湖底。   “她不许我去,她要我好好活着。”   陆远嘲讽的笑出声,又摇摇头,站起身,看着湖面有风吹过,带起层层涟漪:“确实起风了,我们走吧。”   穆法硰一言不发,紧紧跟着陆远身后,他似乎有话要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直到晚上放烟火,陆远手中的仙女棒燃烧着,迸裂出星光灿烂,点燃了这漆黑的夜,照亮了陆远的侧脸。   穆法硰看着陆远,听着烟火燃烧的声音,静静听着……   他忽然凑身,过去吻陆远,一触即离,短暂的像陆远手中的烟花。   “我会永远陪着你,我爱你,永远爱你,远远。”   这句话,是救命稻草,是诅咒。   是这漆黑的夜,唯一烧着的光。 第113章 三年   “夫人。”泠青在一旁侍候着,递给陆远一把园艺剪刀。   陆远接过,剪下一截白玉兰枝干,笑了笑:“你不用管我,去做事吧。”   泠青不知如何是好,犹豫半响才说:“三年了,夫人。”   陆远的手微微停顿,却笑,又侍弄起手中的白玉兰花苞,将它固定在剑山上:“你明知道,我不爱听,也不想听这些。”   泠青微微苦笑:“我知道……可已经三年了。”   “三年又如何?”陆远轻笑,又看他:“你去吧,我一会看看先生去,不给他一个亲吻,他生我的气,可就不好了。”   陆远俏皮的一笑,又挥挥手。   泠青一怔,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最后只能,悄悄关上门,省得惊扰陆远。   “怎么样了?”小栗忧心忡忡看着泠青。   泠青半响说不出话来,只慢慢道:“他说要去看先生。”   小栗一顿,没有说话。   “三年了……”泠青自我感喟,又讽刺的笑了笑:“算了,先这样吧,别强求了。”他往关上门的屋子里看了一眼:“要说强求,这位陆先生,又何尝不是强求呢?不过是无用之功。”   这话刺痛了小栗:“别叫他陆先生!”   “那叫什么?夫人?还是陆远?”泠青含笑,摇摇头:“我先走了,小少爷还等着我。”   小栗没有说话。   屋内,暖气微微热人,陆远终于完成了插花,他细细端详一会,慢慢笑了:“三年啊……已经三年了?”   随后转身,看向窗外,从窗户看到了自己的身影,陆远看了一会,伸手摸了眼角,笑了:“还真是,老了……都长皱纹了。”   他摇摇头,笑了一声,起身去往卧室,开门,心电的声音……是现在陆远唯一会感到放松的声音。   穆法硰还在睡着。   “今天天气不错。”自言自语。   陆远沉默了一会,细细看穆法硰的侧脸,又打了一盆水,投了温毛巾:“我最近,又学了新的面包做法,等着你醒了,就做给你吃。”   无人应答。   “穆峥越发有长进了,公司里的事帮了我很多,小思慕……不知道是不是像你,昨天弹了钢琴呢,才三岁,就已经能弹钢琴了,是不是很厉害?”   陆远轻轻握住穆法硰的手,放在自己额头上,笑了一下,声音有点颤,却还是笑的:“我不哭哦,不会哭的,约好了,不哭的。”   他咽下翻涌上来的情感,又笑了笑:“我比谁都清楚,已经过了三年。”   “宝贝。”陆远笑了笑,起身,又俯身亲吻穆法硰的唇:“我该走了,今天,或许是个大日子呢。”   心电的声音很平缓。   陆远笑了笑,起身离开,然后回头又看了穆法硰一眼:“晚安。”   出门时,白昼明亮,陆远小心把大衣系好,因为他不想感冒,更不想把感冒传染给穆法硰。   “妈……妈?”声音稚嫩,长相与陆远几乎同出一辙,怯生生的缩在保姆身后,这是陆远与穆法硰的第二个孩子,姓陆,名叫:陆思慕。   “上午好,我的小绅士。”陆远轻声微笑,可站在原地,没有去抱他的孩子。   陆思慕喜悦的看着陆远,伸手:“妈妈,抱……”   陆远笑着摇摇头:“我还有事,把少爷抱回房间。”   “可是……夫人,今天是您的生日,小少爷做了生日礼物给您……”   “我给了答案。”陆远微笑:“你想要要我再说一遍吗?”   保姆怔愣,用快哭了的语气,说:“小少爷,我们回去吧。”   陆思慕看着陆远,拽拽陆远的手:“爸爸呢?”   陆远露出笑容,蹲下身,摸摸他的头:“还在睡着呢。”   “可是他们都说……”童言无忌。   “快把小少爷抱回去!”小栗厉声道,呵斥保姆:“你不想干了吗?!”   保姆慌乱的把陆思慕抱走。   陆远蹲在原地,只等腿发麻了,没感觉了,才慢慢站起来,轻轻笑:“你该让他说完的,小栗。”   小栗把围巾给他系好:“夫人……”   “叫我陆先生也行。”陆远把围巾系好,忽然笑了:“你们不都是这样认为的吗?那还叫我夫人做什么?”   小栗看着陆远的眼眸,忽然涌出了难以对抗的悲伤,她唇噏动,低下头:“我不能这样叫您,先生知道了,一定会生气。”   “对吧?”陆远笑出声,点点头:“他是在睡着,对吧?”   “是的,夫人”   “把那个保姆辞退。”陆远又笑:“她让我很不开心。”   小栗微微颤抖,又低头:“好的,夫人。”   陆远这才接过手套,慢条斯理的戴起来,不经意间:“去跟管家说,屋里的人该换一换了,再让我听到这些话,我叫他们再也张不了口。”   小栗没有吭声,紧紧的低着头,浑身发颤。   “你知道的,小栗。”陆远笑出声,慢慢说:“我没有开玩笑。”   小栗低头:“是,我知道了。”   陆远点了下头,慢慢走出屋子里,坐上车。   “先生。”“先生。”   “嗯,下午好。”陆远笑着,支颐侧脸,“多久能到?”   泠青看了眼时间,回答:“如果不堵车,半个小时,先生。”   “好。”陆远拿出耳机,听起来音乐……   钢琴曲,录制的。   “所以,这首曲子到底叫什么啊?”   “L.Y”   陆远笑着搂住穆法硰的脖子:“为什么要叫L.Y?”   穆法硰当时没有回答,只是神情温柔的近似月光,他的眼睛,比什么都让人沉醉,也比什么都令人心碎。   陆远觉得自己像个旁人,不相干的路人甲乙丙,站在自己的回忆里,却无能为力,落得满襟是霜,头发染雪,冻得瑟瑟发抖。   陆远把耳机慢慢摘下来,一步一步走过去,靠近穆法硰,无数次了……三年来的第无数次了,他伸手……   一切烟消云散,那是回忆,是梦幻,是有虚无实。   陆远睁开眼睛。   于此同时,泠青开口:“陆先生,我们到了。”   陆远嗯了一声,有人给他打开车门,陆远下车,把耳机摘掉。   钢琴的声音,戛然而止。 第114章 真话与谎言   “你知道吗?现在穆家当家的人,姓陆。”   “姓陆?”来人好奇:“我是宁家的远方亲戚,所以这次才能来参加百日宴。”   “怪不得你不知道,三年前,穆家的当家人,在年初一的时候……发生了车祸,当场宣布脑死亡。”   “脑死亡?那不就是植物人了?”   “什么植物人哪?脑死亡就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陆远站在门外,轻轻的眨了一下眼,似笑非笑,心中似苦非苦,无法把众人口中的植物人,死人,和穆法硰联系在一起。   泠青犹豫着要不要把门帮陆远打开。   陆远不知泠青如何想,只是听着,听着,忽然又觉得可笑。   三年前,除夕夜刚过。   那是原著里,穆法硰死亡的时间。   哪怕陆远千算万算,都比不过天算。可能人都躲不过自己的命,穆法硰躲不过,陆远也躲不过。   这世上,一死百了,是好事。什么都不用想了,就像睡了一觉,永永远远的睡过去,不会再痛苦,不会再难过。   生不如死的只有被留下来的人。   那晚除夕,点燃的花火,穆法硰说爱他,说会永远陪着他。   他们彼此相爱,从没对对方做过一件亏心事。   这些议论的人,不过把所听到的当做趣事。   他们不懂,痛失所爱,行尸走肉是什么滋味,这三年来,无数个日日夜夜,爱人体温依旧,气味依旧,却再也不肯,不能对自己说一句话,是什么滋味。   那夜晚,多么窒息,掐住喉咙,无法呼吸,陆远每晚躺在穆法硰身边,睁着眼睛去看他,开始总以面洗泪,后来沉默无言。   两个人都不说话,连报团取暖都做不到。   陆远靠近穆法硰,轻轻吻上他的脸颊,“晚安。”   晚安。   陆远听着议论,轻轻笑了:“开门吧。”   泠青心里钝痛,开了门。   陆远向前走去,坐到最前排的位置上,今天,是宁知白孩子的百日宴。   是个好日子。   陆远嚼着面前的一块饼干,喝了口水咽下去,有个当花童的小姑娘,笑着跑过来问他:“好吃吗?”   陆远微笑,看了一眼快吃完的东西,才发觉是块饼干,他却不知道这饼干是甜还是咸,却笑着回答:“好吃。”   百日宴开始了,陆远给孩子包了个大红包,但他的目的不是为了来看看孩子,而是……宁知白抓到了逃了三年的战衾。   车祸的主导人,战衾,直接害死穆法硰的人。   宴会结束后,宁知白请他去一间仓库,陆远去了,看见战衾狼狈的被人拳脚打踢。   “你来。”宁知白笑着像陆远招招手。   陆远走过去。   “我把他送给你了,好不好?”宁知白问。   陆远没有说话,径直走到战衾身边,看着他被揍得鼻青脸肿,牙也掉了一颗,忽然蹲下,轻轻问他:“你为什么要对穆法硰下手呢?”   战衾啐了口血沫,大笑出声:“是宁知白害死了卿卿!是你们所有人害死了卿卿!你要恨就该恨宁知白!要不是他,我绝不会贸然对穆法硰出手。”   “他说的对。”宁知白笑了笑。   陆远听着,觉得有些厌了,倦了,烦了。可戏唱上了,容不得他中途离场。于是慢慢起身,看宁知白:“你怕了。”   宁知白笑而不语。   “你有了小孩。”陆远笑:“这个孩子,是你现在最宝贵的东西。所以你宁愿放下仇恨,也要保护你的孩子。叫我把恨都怨在战衾身上?”   宁知白笑容不变:“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陆远笑了笑,却一时没站稳,身后的泠青扶住他,陆远狠狠推开他,站得笔直,脊梁骨挺直,他现在是穆家的中心柱,穆法硰一天不醒,他一天就不能倒。   陆远看向宁知白,轻轻摇头,又觉得可笑,荒唐道:“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卑鄙无耻,又下流的东西?你没爱时,恨不得天下的人都不好过,你明知当时形势严峻,却还是杀死了宁卿卿,你是在激战衾动手!你是要顺藤摸瓜,你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样……”   陆远笑出声,往前走了一步,他眼中满是伤痛的绝望,笑出声:“如今,你什么都有了,就要把这份恨给我?你要我替你下手,我杀了战衾,然后放过你的孩子?”   “其实你宁愿死也要保护住你的孩子,是不是?”陆远笑出声,他按住胸口,笑着摇摇头,眼眶通红:“我豁出去命都要护住的人,被你们两个……”一时哽咽,说不出话。   “那能怪谁?怪他命不好,怪你自己什么都没保护住。”宁知白好笑,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点燃一支雪茄:“我刚记事的时候,就被送进庙里,我很焦虑,也很彷徨,可对方就像驯兽一样,觉得把我驯服就好了,有吃有喝,衣食无忧,能活下去就行,在他们眼里,我的骄傲,我的自尊,一文不值。后来我才明白,那是一种阉割,只要割掉了蠢蠢欲动,就再也抬不起头,只能乖乖就范。”   “可我被他们耍的团团转,像个牲畜一样任人打骂,我骨子里但凡还有一丝血性,都会拼命咬他们一口!我什么都不怕!”宁知白嗤笑:“至于穆法硰……我对他一丝抱歉都没有。”   陆远听着,觉得这三年来每一天的凌迟,每一天的锥心之痛,都是他们赐给他的。这杯毒酒,这条白绫……一个叫他有苦难说,一个叫他生不如死,只留他一口气,勉强活着……个个都把自己说的大义凛然,个个都有自己的苦衷……   那穆法硰呢?!那陆远呢?!   烟火的声音仿佛又在陆远耳边响起,那个吻还有余温。使得陆远慢慢笑了出来,摇了摇头:“宁知白,你觉得我不敢动你的孩子是不是?”   宁知白也乐了:“你这种衣食无忧的小少爷,姐姐死了,还能为害死你姐姐的人求情,你能下得了手,杀害一个无辜幼儿?”   陆远听着,面无表情,可对方的话,真是让人瞠目结舌,贻笑大方。陆远只说:“虎子。”   虎子犹豫一瞬,看着怀里对他笑的小家伙,虽是不忍却还是从门外快步走来,家族的利益高于一切,家主的话高于一切,更何况……虎子也是看着陆远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每一步都是刀山火海,陆远如果原谅了宁知白,就不能宽恕自己,也无颜以对穆法硰。   虎子怀里抱着的,正事百日宴的主角,宁知白的幼子。虽然终有不忍,稚子无辜,可陆远难道犯了错吗?   一个刚满百天的孩子,和一个失去爱人的男人,难以衡量,随便去吧,虎子把孩子要递给陆远。   要下地狱的话,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干净,谁能逃脱呢?   陆远看了一眼虎子,轻轻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又看孩子,神情不温柔也不带恨意。   虎子不知陆远在想什么,陆远可能什么都没想,只是看着这个新生的孩子,纯洁的笑容,无暇的身躯。   是成人所没有的东西。   不,穆法硰也如此,和陆远在一起时,总是心思单纯,满心满眼都是陆远。   一思及至此,陆远就不愿去看这个孩子,他怕他再看,真会拿枪,一枪毙了这个孩子。   “宁知白,你太自信了。”陆远淡淡说着,看了眼虎子怀中的小孩,又看宁知白:“穆法硰是我的灵魂。”   陆远转身看他,露出笑容:“你们夺走了我的一切。更何况三年了,你觉得什么不会变?”   “什么是不可预测,永远会变化的?比天气还要阴晴善变!那就是人心!人心是最不可预测的,宁知白。”陆远笑出声,却咳嗽不停,像是要把心肝脾肺肾一同呕出去。脸色苍白,看宁知白却又笑:“过去的那个陆远,早就死了。”   “死的透透彻彻!连骨灰都凉了!”陆远轻笑出声,脸色惨白如纸,宛如时无多日:“你说你对穆法硰的事,没有一丝抱歉?”   陆远伸手抚摸幼儿的脸蛋,轻轻捂住孩子的鼻,嘴,他看向宁知白:“那现在呢?你要怎么做呢?   宁知白浑身发颤,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他看着陆远,慢慢给他跪下来,只说了一句:   “这孩子……要管你叫哥哥的,他姓陆。”   如晴天霹雳,陆远忽而想起陆润知的话,阿远,老太太去世了。   阿远……忘记吧,不要掺和到穆家的家族事业里来。小叔叔是真心为你好。   阿远,活下去吧,你怀着穆法硰的孩子,难道你不想为他生下这个孩子吗?   如雷贯耳!陆远撤开手,忽而大笑出声,往后退了几步,几乎要跌倒在地,疯魔一般:“你和陆润知的孩子?”   宁知白不说话。   “好!好!好!”陆远笑了出来,连同眼泪一起。他已经不知道他的心还能怎么碎,怎么凉了。   陆远笑着,抹去笑出的眼泪,轻轻摇头,只觉得这三年来,陆润知的安慰体贴就是一场笑话,天大的笑话!   “好个陆润知,从头到尾,全在骗我,全在利用我!想来是一句真话都不曾跟我讲过。” 第115章 一条蝶尾金鱼   时至今日,活得像别人案板上的鱼,鳞片寸寸刮掉,肚皮抛开,肠子苦胆一并扯出来!血溅了满脸,唇边的苦涩,是胆汁破裂飞溅。   孩子惊着的哭声,冲破耳膜,陆远出了一身的冷汗,手脚都软了,他看着自己的皮肤,只觉得有把刀……有把刀……一寸一寸刮皮切肉。   他所信的背叛他,他所爱的舍弃他,陆远执着至今的爱,执着至今的信仰在这个孩子的哭声面前,简直是个笑话。   陆远想起,往日伏在穆法硰的腿上,听着钢琴声,他是多么的安心,穆法硰身上的气息是多么温和。   陆远心里咀嚼出更深的痛,把骨头嚼成茬子,他是别人板上的鱼……睁着眼睛,送入油锅。   恍惚想起,穆法硰的琴声,断断续续的,陆远却怎么都拼不完整,就像如今,穆法硰再也不会握住他的手。   是啊……三年了,什么不会变呢?陆远该醒醒了,穆法硰死了,死了。   那天早上,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小栗跟陆远说,今天可能会下雪。   陆远笑,并不在意,他在等穆法硰回来,穆法硰和陆远说好,要教他画画。   陆远支颐侧脸,转着无名指上的婚戒。隔窗望景,灰色的天空和灰色的草地,鸟儿也不叫了,死寂一般仿佛被冻结的时间,刹那,天昏地复……   “先生,出了车祸……”   脑死亡。   什么是脑死亡?陆远记得自己可笑的发问,像吞进去一块冰,嗓子和胃都冻成一团,渐渐却觉得发热,火烧火燎的像是要呕出一口血来。   脑死亡,脑功能不可逆转的丧失,永远的昏迷下去。   脑死亡等于宣判一个人的死亡。   耳边的声音繁杂,陆远几乎是爬到穆法硰身边去的,他站不起来,也哭不出来,只瑟瑟发抖,依偎在穆法硰身边,一句话也不说。   别人拉不走陆远,也劝不走陆远。   陆远不吃不喝,守着一具有呼吸的尸体,守了一月有余。   他骨瘦如柴,只有肚子越来越大。   陆润知找到他,紧紧抱着陆远,和他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阿远。”   陆远眼神空洞,如槁木般没了光彩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只紧紧握住穆法硰的手,握得很紧,掰也掰不开,拉也拉不开。   “烧一场大火吧。”   “什么?”陆润知不明白。   “把我们都烧死在这吧,烧成灰,分不清谁是谁,身体燃烧殆尽,只剩下骨灰缠在一起,谁都分不开我们了。”陆远握着穆法硰的手,嘴唇青紫,脸色惨白,像进了鬼门关的病人,已经活不了了。   “你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你不想为他生下来这个孩子吗?”   陆远一颤,竭尽全力忽视肚子里生命的温度。   “阿远,活下去吧。为了穆法硰,为了你的孩子。”   陆远慢慢闭上眼睛,没有回答。轻轻靠在穆法硰身上。   知道蝶尾吗?   是一种金鱼哦,红色的,有着漂亮尾巴的鱼。   知道它活在哪里吗?   在鱼缸里。   寿命六七年,与人相比,六七年不过是一段生命中的记忆。   但这六七年,却是一条蝶尾金鱼的一生。   人活到尽头时,找张床来躺一躺,眼一闭,腿一伸,条件好的,有人给披麻戴孝,条件差的,破棉被一卷,坑里一埋。   就算完事了,死了就是死了,不会再有任何情感,生时的快乐与伤心,不是被火烧了就是被土埋了,区别不大。   鱼与人何其相似,只不过诞生水中也死于水中。   所以发现了吗?让你生的东西,也能让你死。   这是万物,这是事物,这是自然规律,也是因果循环,亘古不变。   在这漫长又短暂的一生,人活七八十年,鱼活六七年,可人能回忆起来的事,凑一凑,恐怕也就一部电影的时常。   金鱼的记忆有三个月,死之前,有没有情感不得而知,但能记得的,全是一样的景色。   活于鱼缸,死于鱼缸,死得其所,从一而终。   但对于陆远而言,能死在“生”自己的鱼缸里,已经足够幸福。   金鱼与水的关系,永远都是有水无鱼可,无水有鱼则不可,因为无水金鱼活不了。   对陆远而言,他愿做那条,穆法硰的蝶尾金鱼。   我会是你的心脏,你的灵魂,你的everything。   我想真正了解我的人,只有你吧,穆法硰,否则别人的千言万语,都比不上钢琴上落了灰。   大家都说我变了,变得“奇怪”了,变得魔怔了,变得不像我了。   很奇怪,也许是对的,因为你不在我身边。你有我的二分之一灵魂,你一走,灵魂撕扯一半,我的身体麻木不仁,一只眼睛的角膜像是脱落似的,什么都看不见。   我常常一语不发,就坐在你身边。你不会说话,可小栗会,她不知道,每当她开口,打断我想念你时的思绪。   我有多么恨她!   这是我们仅剩的联系了,回忆,过去,和灵魂。   心中的恶意滋生,蔓延,我控住不住自己,撕毁了请来的观音画像,撕成一片一片,抬头一看,纸片竟如雪般落下,好大的一场雪,竟然让我错不开眼。   粉色的莲花落到我的手上,不是完整的一朵,而是一瓣。   我攥紧,又松开,小栗和管家冲上来把我拉开,看我的眼神,就像我是一个怪物。   穆法硰,我害怕。   从没这么怕过,我是个等死的人,我不知道你去哪了?我找你,拼了命的找你。   像个智障儿,明明你的身体就在我身边,可我还是寻找,还是发抖,我冷的厉害。   我不知道你在哪。   于是他们骗我,说你死了。   我不肯信,因为你有呼吸。   我觉得,你只是走丢了,你一定会回来见我,你说你会爱我,会永远陪着我。   你从来都不对我说谎。   你怕我难过,怕我伤心,以前,我只要眉毛皱一下,你都会陪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现如今,我整个人像被腰斩,从中砍断,肠子往下流,很痛,很冷。   你都不肯看我一眼。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那为什么要跟我说,你爱我,为什么要跟我承诺,你会永远陪着我。 第116章 深深爱着   “远远。”   陆远醒来,面颊上湿乎乎的,一摸,全是泪水,他双眼模糊,泪向下滚,湿透衣襟。   面前的人,面容俊秀,神情温柔,伸手抚摸陆远的面颊。   “别哭。”   陆远一时说不出话,只是用脸蹭蹭他的手:“你回来了?”   穆法硰不说话,面有悲容。   陆远试探着要去吻穆法硰,却被轻轻推开。   “再见。”   陆远怔住,问他:“你去哪?”   海浪般翻涌,涨潮退潮,一切褪去,连流沙都不剩。   陆远真正的醒了,动了动僵硬的眼珠,躺在病床上,他喉咙沙哑,看着上方的天花板:“我怎么了?”   “……”泠青沉默不语,只是替陆远掖了掖被角,随后轻轻说:“您晕过去了。”   “晕过去了?”陆远嗤笑一声,眼神空洞无物,重复了一遍。   又问:“我怎么了?病了?”   “……”没人回答。   陆远轻轻眯眼,笑了:“是吗……”   泠青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让自己的情感泄露出来:“您得了胃癌。”   “胃癌?”陆远咀嚼这两个字,再轻轻说出来,像是舌头掌控不了这两个字似的。   “我要死了?”陆远忽然又问。   “早期的,可以治好,您不要太担心,现在医学很发达……”   “不,我不想听你说这些。”陆远阻止他:“这件事,不要告诉穆峥,和思慕。”   “先生……”   “别这样叫我。”陆远笑了笑,忽然觉得困乏,他放松躺在床上:“叫我夫人吧,我还是他的爱人呢,结了婚,相爱着,这点从没变过。”   “好……”泠青控制喉咙哽咽,强忍着:“我帮您安排化疗?”   “不。”陆远阖上眼,嘴角有若有若无的笑,无力又觉得轻松:“让我走吧,我要去见穆法硰。”   泠青紧紧握住陆远的手:“您不能这样做,穆家……”   “穆家?”陆远笑了出来,从喉咙里发出笑声,温柔道:“我的小穆峥会接手,他会做得比我好,甚至和他父亲做的一样好。”   “我不属于穆家,泠青。”陆远轻轻笑,忽然想起穆法硰画过的那只游隼,多么自由的鸟儿,不曾被关进笼子里,眼神还没有被磨得圆润,充满野性。凌风的翅膀,尖利的爪子,精神也没有被笼子里的一席之地,折磨的无所适从,焦虑抑郁的拔掉自己的每一根羽毛。   我本是天空之物,能飞的,我应该是一只天鹅,天鹅有天鹅的骄傲。   “我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陆远喉咙痒,干咳了几声,又笑:“我不属于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但我属于穆法硰,他是我的归宿地。”   “我很累,泠青。”陆远轻轻说,闭上眼,泪湿枕面:“我想回家,回有穆法硰的地方。”   “我厌倦了,他的躯体,没有灵魂的躯体,不会哭也不会笑。”陆远微微勾唇:“就算没有这场病,我也是活不久的,再活下去,我的脑子里时时刻刻都是他,只是他,只能是他。他抛下我了,我再活下去,再想下去,会恨他。”   “会恨他抛弃我,即使不是他所愿的,不是他所为的,可我依旧会恨他,长久的生活,漫长的日日夜夜,我都在咬紧牙关,既是为了活下去,也是相信穆法硰终有一天会醒。我就这样盼下去,没有尽头的盼下去,像是毫无光亮的地狱,漫漫长夜,又冷又暗,我一人独自前行,荆棘满路,赤脚而行。刚开始痛不欲生,后来麻木不仁,我已经厌倦了,这没有爱也没有恨的日子。”   “你不懂,泠青。”陆远躺在床上动也不动,如同四肢被分离,躯体背叛主人不听使唤,只有大脑徒然发出悲悯,颠三倒四的说着:   “刚开始,我是那么的恨,恨得牙痒痒,骨头冰得痛人,痛到我连恨谁都不知道,穆法硰离我而去了,我最爱的,永远离我而去了。”   “而我只能停留原地,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是自我折磨,也是在侮辱我们的爱情,我曾是那么爱他,他也是那么努力,让我一想起他,都是幸福快乐,像是吃了蜜似的甜。可现在呢,这三年,把我变成了什么样子?我自己都不忍去看,我好害怕,每一天都是恐惧,我怕穆法硰,认不出我的样子,我也怕我记不起我们曾经幸福的日子了。”   “我忽然明白了,我的觉悟不够。穆法硰以前总说他身处塔尔塔罗斯,那是希腊神话里的无间地狱,最深最暗,没有一丝光的地方,以前不懂,现在我懂了,我终于知道,他口中的塔尔塔罗斯是个怎样的地方了。”   “我以前说过他是我一个人的塔尔塔罗斯,现在想想这话真是大言不惭。直到我经历了这地狱,负重前行,走一条没有归途如此寂寞的路时,我才懂了……我不行,我不能继续走下去了,再走下去,我对他的爱会变质,我的骄傲不允许,我的自尊不允许,我对穆法硰发过的誓不允许我再继续这样走下去。”   “他留给我的那首曲子,L.Y。”陆远含笑:“多么温柔的曲子,听到以后,我如此安心如此幸福,可现在呢,我听到后,都是些莫名其妙可悲的情绪。”   “所以我好累,累到只想闭上眼睛,我想死去,好想死去,我知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可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于我而言的自由,是打碎这枷锁,从牢笼里飞向高空白云,飞向太阳,我要自由的活着,自由的去爱一个人,我要随心所欲,想唱歌时就唱歌,想舞蹈时就舞蹈,想骂人时一句:去他大爷,概括全部。”   “这才是我要的,即使虚无,我也愿用尽此生这样活着,我自由了,才是陆远,我是陆远,就还可以在月光温柔时,与穆法硰在沙滩上跳舞,接吻,做一切我们想做的事。”   “我生来自由,又有翅膀,即使拔掉我每一根羽毛,我的心,也能腾空而起,只要有风,我就能被吹起来,像蒲公英一样,落到他的肩头。”   “你说,他会不会看我一眼?轻轻将我扫去?还是把我藏进口袋里。”   “无论如何,无论怎样,我都不怪他,因为很早以前,我就深深爱着他,眷恋着他。” 第117章 死后方生   泠青听着,忽而又想起一人,便是陆远的亲生阿姊,陆瑤,也是这般理想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物。   他们把骄傲,把尊严,把爱放到第一位,不容别人践踏侮辱。   他们是那样的高傲,又如此的谦虚,教养良好,从不辱人,也从不低头。   这样的人,怎么能不命运多舛。   永远学不乖,就算受伤,摔得头破血流,也能睁大眼睛,无所畏惧,逆风而行。   这三年,动荡得如雪崩,压得泠青喘不过气来,像是要活活埋死他,压得他连背都快挺不直了。   更何况陆远……泠青是看着他,如何不眠不休,彻夜的处理家族事物,又是如何,热切迫切的等着穆法硰醒来,等着穆法硰睁开双眼。到最后希望落空,演变成绝望,最后连绝望都不剩,没有任何滋味的活着,干嚼白蜡的人生,如慢刀子割肉,死都死不痛快。   陆远有时,总是静静一个人,待在屋里,不言不语。   旁人只觉得惊悚奇怪,可泠青明白,他是活在了过去,活在了先生还在的时候。   他们本是一对眷侣。   如今拆开,孤零零,一个人,话无法说,泪没法流,就连活着,呼吸都是一种单纯的折磨。   可即使如此,泠青只是个普通人,普通的希翼陆远可以活下去,哪怕骗自己,哪怕跌撞得粉身碎骨,只要活着,就有一搏之力。   可对陆远而言,他要的不是泠青说的这些。   他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形影单只,各自飞。   三年了,竟然还没把陆远这身硬骨敲碎。   反而叫他的腰板越来越直。   这是种无谓的勇气,是过去穆法硰送给陆远的礼物。   陆远如同一只氢气球,飞上空中,岌岌可危,稍微点飞吹草动,都能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爱情的力量,伟大不伟大,泠青不知道,他虽然也爱一个人,但从不懂陆远和穆法硰口中的灵魂二字,具体几斤几两,卖的上称不?   但泠青知道,灵魂这种东西,肯定不畅销,还不如七块钱一大碗的牛肉面,香。   普通人家,活着靠五谷,靠辛勤。   陆远靠什么?靠吊着一口仙气,靠格格不入,靠他对穆法硰的爱,他把自由,把爱情都物化的太美好了,如雾中看花,水中捞月。   不切实际,心存善念的活着,纯洁无知,又让人觉得可笑可悲。   自由……?   和灵魂一样,本就是身受囹圄的玩意。   文人骚客,却还是大肆描写,挥霍纸笔,其实还不是明码标价,按斤称?   泠青本是冷漠通达的人,冷眼旁观,花了小半辈子,适应着自己的老板,精神不正常的男人,穆法硰。   泠青觉得,穆法硰不会真正爱一个人,因为穆法硰……脑子有病。   一个脑子有病的人,说话直接,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堂堂男儿,却比西施还有敏感多情。   实在不是能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物种。   精神病院,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一辈子不言不语,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如大梦一场,再不醒来。   和一辈子,活在别人的世界里,众口难调,众说纷纭,七大姑八大姨的鸡毛蒜皮,过年的红包……是常人的生活。   大家都抱怨,平时日子过得都一样,不过是日复一日,催人老。可谁都只是说说,基本无人从心里真心祈祷要发生改变。   因为改变都是五五开。   大部分人不够勇敢,不能直视自身,因为直视自身,一定会自己唾骂自己两句,再狠狠啐上两口唾骂。   人无完人,大部分,都是劣根性。   但泠青的老板,实在是个敢勇往直前的勇士,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毫不在乎。   大家都怕他,所以管他叫疯子,骂他是痴人。   但要泠青说,穆法硰活得是太清醒了,容忍皆醉我独醒,苦不苦呢?   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陆远确实是穆法硰生命中的一缕光,与其说穆法硰稀罕,视之如珍宝的是陆远对他爱,在泠青看来,不如说是理解。   理解,穆法硰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是怎样存活,思考。   尊重,尊重穆法硰所做的每一件事,他的每一个决定。他那落了灰的过去。他那无事生非,叫嚣的灵魂。   爱,爱包容了一切,包容了穆法硰,珍视了穆法硰。   以此,灵魂因理解而靠近,因包容而互相取暖,因爱而相融。   再看这灵魂,可就贵了,奇货可居,无价之宝。   大部分人都遇不到能和自己相融的灵魂,是因为,大部分人,不够勇敢,不够坚强。   有人自身残缺,停留在原地,再也没有长大,老去的只是无助的皮肉。却笑话别人是疯子,是违背天理的精神病。   和过去说要烧死女巫的存在,一样愚蠢可笑。   所以泠青渐渐懂得,渐渐相信,这世界上,有的人,是真的靠灵魂去爱,去靠近。   而不是身体,不是器官。   相爱本是快乐的事,陆远说的对,一旦不快乐,变得苦涩,就是在侮辱爱情,侮辱灵魂。   爱是天底下最好的事,谁都想尝一尝,有人一嘴苦涩,泪湿衣襟,有人乐不拢嘴,携手终生。   是不是命?   是命。   是不是运?   是运。   好多事仔细想想,就像飞蛾扑火,从开始结局就注定了,可是其过程,在你身边站着的那个人,你们共同抵抗的风雨,是你一生,都不该忘却也不能忘却的。   陆远爱一个人,就要发誓去爱,因为那是他的骄傲,他的自尊。   泠青虽然觉得傻,愚蠢。自己也绝对不会模仿,可还是从心底祝福他们。   有的人,来人世间,就是要风风火火爱一场,闯一场,闹一场,哭一场,那就让他们去吧,平凡的日子,由泠青他们这些人来细细品味,是多么甜,多么需要维持。   耗尽毕生精血来维持,也不怨不悔的一生。   那就是泠青的一生。   而至于陆远或穆法硰,没准就是这样的:   谁终将声震人间,必长久深自缄默。谁终将点燃闪电,必长久如云漂泊。我的时代还没到来,有的人死后方生。 第118章 miss you   “宝贝,你回来了?”陆远放下手中的盘子,笑着看着穆峥。   穆峥的个子高了,性格也越来越缄默,父亲的意外和母亲的改变,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场巨变。   “嗯。”穆峥淡淡看陆远一眼,陆远走过去,笑着替他把围巾解开:“你长高了,快和你爸爸一样了。”   陆远又笑:“不过你还小,还在生长期,说不定会比你爸爸长得还高。”   穆峥已经习惯陆远将他和穆法硰相比,嘴唇噏动,嘲讽的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闻见了饭香,穆峥看陆远:“今天保姆这么早就做菜了?”   陆远笑着抱了抱他的儿子:“是我做的菜。”   穆峥诧异,三年来,自从穆法硰出事。陆远头一次做了菜。   他有些希翼,试探的回抱了一下陆远:“为什么做菜?”   “你最近很辛苦。”陆远轻轻笑着,摸了摸穆峥的侧脸,疼爱道:“给你做点好吃的,好好养养身体。”   穆峥看着陆远,觉得陆远好像又变回了那个慈爱温柔的妈妈,他轻轻靠近陆远,握住陆远的手:“谢谢妈咪。”   陆远笑着,摸摸他的头发:“去吧,叫思慕吃饭。”   穆峥点了一下头,转身去楼上。   陆远沉默的看了一会他的背影,随后把菜端上桌子。   穆峥进陆思慕的卧室,他搂了搂趴在床上玩手机的弟弟:“又躺着看手机?”   陆思慕讨饶的朝穆峥笑笑,给穆峥捏肩:“哥哥工作辛苦啦,我给你揉揉。”   穆峥疼爱的看着陆思慕,这个小小的孩子,和他感情关联的孩子,在这个压抑,没有关爱的家庭里,唯一能和他彼此抚慰的孩子。   “下楼吃饭吧,思慕。”   陆思慕开心的欢呼。   “今天,妈咪做菜……”   陆思慕停顿一瞬,还是露出笑容,重重点头。   他是个懂事的孩子,穆峥比谁都明白。   看着穆峥和思慕下楼,陆远意识到孩子们都长大了。   穆峥领着的思慕,穿着红色条纹的卫衣,陆远从不知道思慕还有这样一件衣服,他发觉自己甚至从没好好看过陆思慕。   “妈咪……”怯生生的声音好像刚见到穆峥的那一天,那是陆远刚穿越过来的头一天。   “吃饭吧,我的小绅士。”陆远亲了亲陆思慕的眉心。   陆思慕郑重点点头,人小鬼大,很乖很聪明。   陆远看着他们,微微笑着,不知道是否是因时无多日,反而感觉到了轻松,胃部不再扭成一团。   “来,思慕,尝尝虾。”陆远给他夹菜。   陆思慕的神情忽然一瞬间变了,像是不敢置信,又很伤心。   陆远不明白,轻轻问他:“怎么了?思慕?”   陆思慕眼里含了泪水,哽咽道:“谢谢妈咪。”   说着就要往嘴里送。   穆峥忽然把碗摔到地上,四分五裂,声音极大,他低着头,压抑着某些情绪:“思慕,不准吃。”   陆思慕哭着看穆峥一眼,他吓坏了。   陆远沉默着看穆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以为你变了……”穆峥压低声音:“我以为你终于要看到我们两个了。”   “可很显然,你没有。”穆峥抬头,眼眶因愤怒和伤心而通红,他像只得了失心疯的野牛,只有撞到头破血流,撞得自己鼻子,口中流了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才能缓解他心中的不忿。   “你为什么给思慕夹虾?”穆峥质问陆远,掷地有声,像惊雷刺痛了陆远的心:“思慕对虾过敏!吃了会上吐下泻,喘不上气来!他那么小,吃了虾等于吃了毒药,你想要他死是不是?”   陆远一言不发。   “不,或许你根本不知道,不知道思慕对虾过敏,就像你不知道我长到多高!”穆峥心里翻滚,眼眶湿润,他想起了每次生日陆远的缺席,每次生病,陆远的默不作声……   这让穆峥心里生痛,又空洞,像一只抽屉,陆远拉开了他心中的抽屉,把所有的东西都拿走了,然后遗弃了他。   “如果……你不爱我,为什么要生下我?”穆峥捂眼痛哭:“是因为爸爸……因为穆法硰对不对?就像你给思慕夹虾,也只是因为穆法硰爱吃虾?”   “陆远,我们对于你而言,究竟是什么?!”   陆远沉默着,他很想弥补,可他有心无力,他不能告诉穆峥,他就快要死了,他甚至不知道,他给穆峥,留下了这么大的伤痛。   这份伤痛,已经不是弥补所能补偿的了。   陆远站起来,走向穆峥,轻轻搂住穆峥颤抖的身躯,他安静的抱了穆峥一会,吻了吻穆峥的头发,有些话,现在不说,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儿子,你看……”   穆峥不想去看,可是没有忍住,随着陆远所指,屋外一片漆黑,如墨般漆黑。   “很暗,是不是?看起来什么都没有。”陆远笑了,拉着他的手,又拉起躲在一旁,一句话都不敢说的小儿子。   “离近点看。”陆远说:“看。”   穆峥向外看,漆黑的夜……变得有些不同,原本晦涩不明的空中,像多了无数的宝石,坚定的在空中闪闪发亮,让原本摇摇欲坠的心,逐渐回位。   “美丽吧?”陆远露出笑容,轻轻说:“我的小穆峥。”   他看着穆峥,摸了摸他的头发,慢慢说:“世界本是这么灿烂,美丽。你所看到的黑夜,其实也蕴含美丽,只要你愿意去看。”   陆远轻轻吻了吻他的手:“我从来都没把你当成你的父亲,宝贝。”   穆峥一颤,星光闪烁,却让他的心刺痛,好像办错了什么事一般不安。   “我跟你道歉,穆峥。”陆远安抚的吻了吻他的手背,又露出笑容:“我当然爱你,穆峥。永远别怀疑这点。”   陆远说完,又蹲下来,看着陆思慕,抱紧他:“我爱你,思慕。”   陆思慕浑身发抖,对于突如其来的爱,简直要被腻死其中。   陆远松开他,看着陆思慕,亲吻他的额头:“我很抱歉,对于今天的事,我确实不知道,但这不是借口。”   陆远又笑,抹去陆思慕的眼泪:“可这不代表我不爱你,实际上我很爱你,思慕,你永远是我的小绅士。”   “你应该再自信点好吗?我的小绅士。”   陆思慕哭着点点头。   陆远笑了,随后转身离去,他一步步上楼。   就像他穿越过来的第一天,一步步下楼。   陆远想起来他在餐桌上,第一次遇到了穆法硰。   “I miss you 。”陆远笑着,亲吻了无名指上婚戒。 第119章 做个好梦   陆远上楼,他坐到穆法硰身边,安静的看了他一会,把已经印在灵魂的面容,又仔细的看了一遍。   陆远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他伸手摸了摸穆法硰的侧脸,又恍惚触电般的收回。   钟表响了两声,陆远才发觉,已经十点了,他坐在这,最起码得有两个小时。   时间过得如此快。   陆远亲吻了穆法硰的额头,他的身体逐渐在颤抖,使陆远不得不掐紧自己胳膊上的一块肉,像是要捏下来似的,可这疼痛还不够……还不能让他感觉到舒爽。   陆远左右看了一下,才想起抽屉里有把剪刀,他打开,把剪刀拿出来,裸露出伤疤累累的胳膊,毫不犹豫的像下戳。   血一股的涌出来。   才让陆远能慢慢呼吸。   身体的疼痛,好过心里的折磨。只有这样做,才能让陆远感到舒适,才能让他饱受折磨的灵魂得到一丝安慰。   陆远把剪刀拔出来,血往外流,他的脸色更苍白了,陆远面无表情,紧紧盯着穆法硰一动也不动的身体。   “我恨你。”   陆远咬牙说出,嘴唇颤抖,眼泪夺眶而出,他把剪刀高举,狠狠刺下,刺去穆法硰的发丝分毫,碎发和枕头上的窟窿,都让陆远感觉十分刺眼。   陆远又把剪刀对准穆法硰的胸膛,手在颤动,却怎么也戳不下去,对自己下手时,快准狠,从不曾犹豫。   对穆法硰……陆远就像个软弱的小男孩,什么都做不了。   陆远深深吸气,带着鼻音,泪水滴在穆法硰的脸颊上,陆远把剪刀狠狠摔在墙上,捂住脸……失声痛哭。   黑暗愈加难忍,陆远却逐渐觉得一切都明朗起来,他打开窗,风吹得他不得不闭上眼,那么凉,却让陆远觉得舒适。   他往下看,漆黑一片,但陆远把脚跨出去,他坐在窗户上,让自己和黑暗融为一体,风很凉,吹得耳膜阵阵作响。   长久以来的苦痛,都要结束了。   陆远知道有个地方,他不得不去,于是他从窗户一跃而下,摔到地上,打了好几个滚,他咳嗽两声,吐出一口血。   陆远擦了擦脸上的泥土和血液,冷风直吹,却叫他脑门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   穆法硰做给他的秋千,摸上去的手感与记忆里的相吻合。   月光撕开一半的黑夜,照亮了湖面,陆远豁然开朗,从没觉得视野如此清晰。   他离开秋千旁边,觉得平静起来,往常离开穆法硰,他就觉得恐惧,如今越往前走,反而越觉得舒适。   湖水,轻轻拍打着他的脚面。   让陆远想起了很久以前,和穆法硰接过的一个吻,那样温柔,带着爱意。   他跟泠青说了一半的谎,其实,他已经在恨穆法硰了,恨之入骨,爱而不得,这巨大的无力感仿佛割断了他的脖子,让陆远无法呼吸。   他也跟穆峥说了谎,实际上,陆远常常不自觉的,在穆峥身上寻找穆法硰的影子。   痛苦,使他叫嚣不出,只能切开自己的皮肉,才觉得好受一点,最近,他已经什么味道都尝不出了,舌头像是死了一样,感觉不到任何味道。   就像陆远现在的状态一样。   陆远从不知道,原来他是那么岌岌可危,穆法硰一旦离他而去,陆远什么都做不了,那么恐惧。他不得不认为,穆法硰把他抛下了。抛弃之后留下的伤痛是那样的粉身碎骨。   他本是那样爱穆法硰,甘愿为他做任何事,可他还是把他抛弃了。   像是幼时父亲不想要他了,就把他打包扔给了舅舅,连一个愧疚的眼神都不留给陆远。   陆远成年以后生活在国外,有一天却无意撞破了失踪已久的父亲和舅舅手牵手在外国异乡的大街上,舅舅跟他说:“抱歉,远远。”   “我一直爱着你的父亲。”   舅舅接下来说什么,陆远都不记得了,只是有种恍然大悟的错觉,怪不得,怪不得舅舅总是用那种眼神看着他的父亲,怪不得父亲那样暴躁的脾气,总是用难听的话,辱骂舅舅,舅舅也一言不发,悲伤的听着。   陆远眨了眨眼,打断舅舅的话:“你养我,是因为他吗?”   他,指的是陆远的父亲。   陆昱沉默片刻,才点点头。   陆远想起了幼年时,陆昱总是抱着他,读王尔德的童话,那只夜莺,刺破心脏染红玫瑰花的夜莺,原来说的是陆昱自己。   陆昱一直跟他道歉,陆远却不知道他在为什么道歉,喉咙像黏在了一起,陆远又感觉无法呼吸了,也没办法说话。   水很凉,陆远越往湖里走,越觉得困倦,像是失眠已久,得了一粒安眠药,让他逐渐睁不开眼睛。   他恍惚看见了天上,月亮圆得像枚硬币,投射在湖中,是那样美丽。   陆远无意识的向下沉,水拍着他的脸,殴打着他的身体,涌进他的喉咙,火辣辣的痛。   陆远任由水,蔓延,灌进他的鼻腔,他愿意承受将死的痛苦,他终于好好地闭上眼睛了。   又仿佛感觉到了,穆法硰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像之前的每一个夜晚,拥他入睡,亲吻他的眉心。穆法硰身上的暖意令陆远吃惊,他不仅紧紧抱住穆法硰,祈求他别走。   穆法硰搂住他,没有说话。   陆远说:“我爱你。”   如果再来一次,他想他还是会爱上穆法硰,他就是爱他,没有办法。   清晨,他会推开卧室的门,去做一份早餐,他会烤穆法硰喜欢的面包,做两个孩子爱吃的早餐。   他会和管家说:“请叫两个孩子起床。”   他会给小栗一个吻,亲吻她的额头,照顾他已久的小栗,在他身上耗费了太多时间,陆远会跟她说:去找到自己的幸福,我不是你的幸福,亲爱的小栗。   他会抚摸每一匹马,每一只陪伴过他的动物,亲吻它们的额头,然后说再见。   他会再坐一次秋千,再听穆法硰弹一次钢琴,再看他在阳光充足时,坐在画室里画一幅画,阳光洒满了整间屋子,让穆法硰闪闪发亮,陆远会静静看着他,对他笑,再说一次:我爱你。   他会拥抱住穆法硰,亲吻他,告诉他事情原本的真相,陆远真实的想法:   我虽然恨你,可也从没停止过一刻爱你。   水带着陆远向下,湖中空无一物,只剩下陆远自己……没关系,祝我做个好梦。 第120章 吾名:潘多拉   “咳……咳咳……”陆远呕出两口水来,浑身都湿透了,湿漉漉的发贴在脸边,不健康的苍白脸色,和红色的眼眶,让他看起来活像个怪物。   陆远任由睫毛上的水流进眼睛里,干涩的痛起来,微微眯眼。   “你是谁?你需要帮助吗?”脆生生的童音。   陆远听着孩童的声音,一时间没有反应出对方用了英语。   他本毫无生意,却又再一次活了下来,真是造化弄人。   腥咸的海水……和干裂的海风,等等?!   陆远蓦然睁大双眼,左右巡视着,大口大口的喘气,来应对着此刻诡异的局面。   蔚蓝的天空,大片的云,和一望无际的海洋,陆远抓了一把身下的细沙,在手里揉捏了两把,沙子磨得手掌发痛。   怎么回事?   “你能穿越一次,就能穿越第二次,我的小少爷。”   陆远不敢置信,盯着面前的俊秀无比的男人,男人有一头金色的卷发,看起来有些轻佻,此刻正略带玩味的打量着陆远。   陆远不可置信,不是因为男人说穿越,而是男人的脸……简直是和穆法硰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但陆远知道,面前的男人绝不是穆法硰,虽然他们很像,简直是双胞胎。   “小少爷?”男人轻轻蹲下,捏住陆远的下巴,离他很近,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的鼻息,男人凑上去,双眼明亮,飞快的亲了一下陆远的侧脸:“你还好吗?需要打120吗?虽然这么原始的地方,可没有救护车就是了。”   “你是谁?”陆远镇定,又冷漠的擦去男人吻过的地方,淡淡站起来,却一时腿软。   “Oops。”男人轻轻搂住陆远的腰,眨了一下眼:“要小心,我的小少爷。”   陆远喉咙干涩发痛,声音有些哑,他看着面前的男人,推开他的手:“你是谁?”   “哇哦。”男人弯腰施了一礼,挑眉看向陆远:“我亲爱的小少爷,我是您本次旅程的系统,我叫……521。”   说521时明显停顿,显然是现场胡说。   陆远不再理喻他的疯言疯语,海水很凉,使得陆远不得不费力的往眼前的细软的白沙滩上走。   “哦,我亲爱的,你也太不耐心了,还是网文最近不流行系统这个梗了?”男人变戏法似的手中多了顶礼帽,他戴在头上,微微摊手:“细心点,难道你没有闻到紫丁香的味道吗?多么浓郁呀。”他深深用鼻孔吸气。   紫丁香?……陆远思绪一时停住,不敢相信,穆法硰的信息素……是紫丁香。   怪异的男人从容不迫的露出笑容,从手里变出一只白鸽,他抚摸着白鸽,白鸽动着脖子,发出咕咕的声音。   陆远能从白鸽的眼中看见它倒映出的自己,一个狼狈的男人。   白鸽忽然飞起来,飞到陆远的肩膀,砰得一声变成一朵红玫瑰花,陆远却没有动。   男人轻笑,像是看顽皮的孩子般道:“真是不乖啊,不喜欢玫瑰花?那可是最棒的花儿,我亲爱的少爷。不过,既然不喜欢,就让我再送你一朵小紫丁香,还没开的那种。”   “先生?你还好吗?需要帮助吗?”稚嫩的童音,猫儿似的圆眼,异瞳……   陆远看着面前的男孩,手都在颤抖,不能呼吸,:“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男人手指碰了碰陆远的嘴唇:“生命最有趣的地方,就是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陆远问:“你究竟是谁?”   男人的眼睛变成了金色的横瞳,他微笑:“或许你更愿意称呼我为:潘多拉?”   “你是那本日记?!”陆远脱口而出。   “嘘。”潘多拉点了点自己的嘴唇:“看破不说破,日后好相见。”   陆远揪住潘多拉的衣领,他怒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哇喔哇喔。”潘多拉微笑:“这样做可不礼貌,我的小少爷。”   陆远咬着后槽牙:“你究竟要做什么?”   “比起我。”潘多拉说:“不去和你心爱的小穆法硰说说话,看看,他多么可爱?”   陆远浑身颤抖,好像又再次泡到了那个冰冷刺骨的湖里,他不敢转头看那个小男孩。   “先生?”小穆法硰拽拽陆远的衣袖:“你还好吗?”   陆远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扭头去看这个孩子,看着小穆法硰的时候,陆远几欲失声痛哭,可他没有,他只是以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慢慢道:“我很好,宝贝。”   小穆法硰闻言点点头,天真的笑道:“你没有东西吃吗?你饿了?去我们家好了,我叫我妈妈煮给你一大份牛奶。”   陆远怎么能拒绝他,丢了魂的跟着穆法硰走,他多么想抱一抱面前这个幼小的身躯,多么想吻一吻他的脸颊。   可是陆远不能。   “妈妈,请煮给我一份牛奶,有位先生需要吃些东西。”   “法硰!”女人严厉的声音:“说了几次,不要带这种乞丐来家里,你妈妈挣钱不容易!”   “可是安姨……”穆法硰的声音变得有些小:“他是位长得好看的先生,想必相当善良仁慈。”   “好了……”淡淡的声音,与世无争的从容,淡雅而又冷漠,玛利亚起身,杏色的裙子,显得她皮肤更如花般娇嫩。   陆远站在门外,看到这个女人的侧脸,几乎一瞬停止呼吸,他从没见过长得这么美的女人,真如原著小说里所形容,宛如真的圣母玛利亚下凡。   她的侧脸,她的鼻尖,她的红唇,是造物主特别的恩赐与宠爱。   玛利亚的美,是让人挑不出一丝尘埃的美。   安姨大步走过去,朝着穆法硰身后,不耐烦的看,讽刺道:“你说的那位好看的先生在哪?或许我会帮他找份伺候老爷们的工作。”   穆法硰不解,看向身后的陆远:“就在这,安姨。”   安姨眯了眼睛,只能看到一团空气:“说谎的小子!你是不是在耍我!”   “我没有!”穆法硰辩解,他拽拽陆远的手指盖:“先生,你说说话呀。”   陆远爱着面前的孩子,因此点点头:“您好。”   他说完,静静等着安姨回复。   可安姨就是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说话,作势给了穆法硰后背一巴掌:“说谎的小孩!可是要下地狱的!” 第121章 消失不见   穆法硰哭出声,泪珠滚着往下落,他此刻是那么的小,那样的年轻,个子才刚刚到陆远的膝盖。   陆远听着他的哭声,心脏像是要炸裂般的跳个不停,他不由自主的推开了名叫安姨的女人。   他蹲下身,紧紧搂住穆法硰。   穆法硰转身,也抱住陆远,在陆远怀里哭起来。   “真是见鬼。”安姨用涂着鲜艳口红的嘴唇说,她的门牙有一颗是金子做的假牙。   她揉了揉肩膀,对玛利亚说:“刚才,我还真感觉被人推了一下。”   玛利亚挽过在耳边的一缕碎发,轻轻的看了安姨一眼,她从抽屉里拿出一袋子钱币,递给安姨:“这个月房子的租金,您该走了,安小姐。”   实际上,这简直不能被称作房子,让谁来看,这都是间破木头屋子,怕是一场暴风雨,都能把这间屋子拆得四分五裂。   “好吧好吧。”安姨打开袋子,满意的看着钱币,高跟鞋敲打着地板,发出哒哒的声音。   “法硰。”玛利亚说:“先进来吧。”   “好的,妈妈。”穆法硰抽噎着,拉着陆远的手,进了屋子,把门关上。   玛利亚看了看穆法硰拉着的……空气人,无奈的笑了一下:“法硰,抱歉。我也看不见你所形容的那位先生。”   穆法硰不解,抬头看了一眼陆远。   陆远如坠入冰窖,他想,他死也不能放开穆法硰的手,绝不。   潘多拉一直装作不存在,此刻却忽然打了个响指,突然就让陆远身处在黑暗中。   “女士们,先生们。”潘多拉向陆远敬礼,微笑:“想看场魔术吗?那就请向伟大的魔术师潘多拉!致敬。”   他弯腰,施了一礼。   陆远紧紧握住穆法硰的手,却发现穆法硰和玛利亚忽然都像雕像般的不动了,连呼吸都没有了。   陆远的声音发颤:“这是梦吗?”   “不是。”潘多拉说:“我的甜心。这是场魔术,而你,我的少爷,你是我的助手。”   “别开玩笑了!!”陆远流出愤怒的眼泪:“你究竟要做什么?!你对穆法硰做了什么?这是哪里?!”   “好!”潘多拉微笑:“已知场景:海滩,断崖。已知人物:穆法硰,玛利亚。已知人物:陆远,我亲爱的助手,不妨大胆的猜想一下,这是哪里?”   陆远不敢承认:“……穆法硰的幼年,他的出生地?”   “恭喜。”潘多拉拍拍手:“答对了,可惜没有奖励。”   陆远直视着他的横瞳:“这不可能,我怎么会……我明明……”   “明明死了?”潘多拉快速的假笑了一下,随后面无表情:“因为你的死亡,给我添了多少麻烦你知道吗?我修复了你得了癌症的身体,还要带着你穿越时空,因为不可能同一时间,有两个陆远。”   “你在说什么?”陆远不明白:“我根本……”   “穆法硰脑死亡后,你得了癌症。”潘多拉指着陆远:“然后自杀,死亡。”   “于此同时,出现了,身体健康,回到过去的陆远。”   “那么,请问,哪个才是真正的陆远?”   “也许真正的陆远已经死了,死在湖中,而面前的这个,只是我修复出来的替代品。”   “不……”陆远再次握紧了穆法硰的手:“我还是我,我爱着穆法硰。”   “爱?真是无聊的东西。”潘多拉拍手,一只肥胖的大白兔子忽然被他抱到怀里,抚摸:“你和这只兔子一样,只是我变魔术的助手,懂吗?”   “绝不。”陆远咬紧牙关:“……”   “省省吧。”潘多拉微笑,讽刺的看着陆远:“相信我,我比你多活了……嗯……”他思考,把兔子随手扔到地上,数着手指头:“算了,数不清啦!”   他微笑,很诡异道:“几千年,是的,你我的差距,是神和人的差距,我可以遥控你的生命,因为你是我的魔术助手,而我,是你的神。”   陆远笑出声,为潘多拉的自大,他觉得有趣:“是吗?那尽管把我砍成两半好了,我也想知道,我到底是谁,到底还是不是陆远。我心里只有对穆法硰的爱,还让我感觉到温暖,如果你要夺走它,试试看。”   陆远朝他微笑。   潘多拉沉默了一会,忽然笑出声:“不要这么严肃嘛,我的小少爷。”   “还有一个问题。”陆远说:“为什么,除了穆法硰以外,其他人都看不见我。”   “只有和你有很深联系的人,才能看见你。”   “这说不通,穆法硰成年以后,才遇见的我。”   “不。”潘多拉摆摆手指:“相信我,命运很早就注定了,从一出生,你就和穆法硰捆绑上了,扯都扯不掉,你永远都会是绑在穆法硰身上的绳索。”   “你这是什么意思?”陆远皱眉。   “只是个玩笑。”潘多拉耸肩:“顺便说一句,你可真让我伤心,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和穆法硰长得这么像吗?”   陆远没有说话。   “保持沉默吗?”潘多拉笑了两声:“好吧好吧,神,是没有具体的形象的,每个人看见我,都是不同的形象,我有时是魔鬼,有时是淫荡妖娆的女人,还有时会是金币,而你,你最想要的东西,是穆法硰。”   潘多拉摸了摸自己的脸:“以人类的角度来说,他长得还算不错。”   陆远慢慢说:“你不是他。”   “我当然不是。”潘多拉理所当然:“我只是你眼中的“”穆法硰”,你实在太想念他,太寂寞了,可是又没有办法迎来新的开始,于是……你只能活在过去的回忆里。”   “我的形象,就是最好的证据。”   “不,不是。”   “你否认也没用。”潘多拉打了个哈欠:“好心提醒你,最好不要跟穆法硰说你的名字,如果你还想以后遇见他的话,也不要耍小心眼,告诉他如何避免以后的灾难,相信我,避不开的,就像你让他躲过了自杀,但穆法硰还是迎来了脑死亡。”   陆远浑身发颤:“闭嘴!”   “好的好的。”潘多拉愈来愈越透明,几乎快要消失:“我需要休息,伟大的魔术师都需要睡眠,下次见,我的小少爷。”   他说完,消失不见。 第122章 只是好久不见   “我什么都不是。”陆远安静地说,海浪侵蚀着岩石,浪花拍得越来越高,像是有了生命,飞起来又重重摔回去,摔得粉身碎骨,变回点点滴滴的海水。   “我终于失去了一切。”陆远轻轻笑了,说不上是苦涩还是无力:“他出车祸的那一天,我手脚冰凉,心像被挖掉一样。我觉得我什么都不怕了,再也没有可失去的了。”   “可我现在知道,原来我还能失去一些东西,失去他对我的爱,穆法硰,我可爱的穆法硰,没了我就不行的穆法硰。深深爱着我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陆远慢慢眨了一下眼,蜷缩着坐在断崖之上,看着无际又其实暗藏汹涌的海面:“我甚至失去了我的名字,连他叫我名字的资格都失去了。”   “我在这,不是他的爱人,不是他的远远,只是个……行事诡异的幽灵,F先生。”   潘多拉抚摸着怀里肥胖的白兔子,他不能去理解“人”的情感,只是笑:“你在跟我抱怨吗?小少爷?”   “抱怨?”陆远看着飞翔的海鸥,轻轻笑了:“我没有抱怨,失去了所有,反而一丝期待都没有了。但很奇怪,就算这样,我那么痛苦,痛苦的竟然会跟你说这些事情……”   “喔噢喔噢……”潘多拉制止:“不要带有色眼镜看神!我怎么了?为什么不能和我说?”   陆远看他,孩子般的语气令陆远生笑:“这张脸……是他的,可是我看你,却一点都不觉得你像穆法硰。”   “穆法硰的眼睛,总是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有时候又会像暴风雨洗涤过的天空,湛蓝……清澈,又坚强。”   “可你……”陆远抚摸了一下跟穆法硰很像的脸庞,带着思念,带着温柔,他慢慢说:“像个精准无误的机器。”   潘多拉怔住了,却有着怒火,打掉有着温度的手掌:“我是神,当然和你们不一样。”   陆远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对着破了天际的阳光,去看手上的婚戒,闪闪发亮:“我真的很想他。”   “要说现在什么没有失去。”陆远笑:“也就是这个戒指了吧。”   “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潘多拉报复陆远刚刚说过的话:“依我看,你不过是喜欢穆法硰眼里的那个自己。”   “他瞳孔里倒映出来的你,多么完美,像个神,无所不能。你想要的,不过是被需要,被永远需要,以及避免抛弃,而穆法硰是最好的人选,他需要你,就像你需要他一样。”   “人类,可真是奇怪,又恶心。”   陆远笑出声:“你竟然会用成语了?”   潘多拉不明白陆远为什么不生气:“我说的你没听懂吗?!你不是爱穆法硰!不是爱那个男人!而是爱自己!爱那个温柔,那个全能,能保护别人,能爱别人的自己!多么可怜的人类,你只是不想被抛弃而已陆远!你根本不是爱他!”   陆远听后,轻轻笑了:“我听懂了,但现在你说的这些,已经不再能打动我了,悲伤和痛苦都感觉不到了。”   “因为,穆法硰看起来很幸福。”陆远笑着,缓慢的眨了一下眼,:“我从没想过,自己原来光看到他幸福,就会热泪盈眶。”   “我原来也会允许,他自己一个人幸福。”陆远微笑:“你说的对,我一直被抛弃,被父亲,被舅舅,他们背叛了我,我无法再爱他们,再祝福他们。因为我是如此痛苦难忍。”   “你说我爱的是我自己?”陆远笑:“也许吧,刚开始见到他的时候,可能确实是因为这个,他让我感觉舒服,又让我有了自我价值,我好像……又变成一个完整的个体了,如此温暖,像是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重新被孕育。”   “可后来,有些变味了。”陆远笑:“就像你说,人本来就很奇怪很恶心,我也想不到,我会花费整个人生,去爱一个人,我把时间把所有把一切浪费到他身上,也不后悔。”   “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可惜什么?”潘多拉心中有种不明的情感,像是愤怒,又不是愤怒……带了点酸涩,他不知道这种感情是什么,作为一个神,他不需要情感,他天生雷霆万钧,掌管时间,掌管万物,人类不过是恒河一沙,陆远不过是他漫长一生的消耗,是游戏。   “可惜啊……不能听他再叫我一声远远。”   陆远笑了笑,站起身,掸了掸衣服,:“我回去了,穆法硰应该卖报纸回来了。”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就成为了无名无身份的黑户幽灵。陆远也不知道到底该怎样解释这离奇的一切,他确实是回到了穆法硰的幼年。   他问过潘多拉,他穿越到穆法硰的世界里,是不是他动的手脚。   潘多拉一哂,:“是啊,不然你以为,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还能有穿越宇宙穿越时空的能力。”   陆远又问他:“你为什么这么做?”   那双眼睛,确实是神的眼睛,毫无慈悲,只是笑着:“因为有趣。”   是啊,因为有趣。   像部荒诞的电视剧,有趣的电视剧,演员按班就位,下一秒要说什么台词都是早就决定好了的。   再次来到穆法硰的幼年,不过是因为潘多拉……还没有看够这部电视剧,想出个续集而已。   所以演员陆远还不能死,即使痛彻心扉,千疮百孔,宁愿用静谧的湖水溺死自己,也不能死。   那晚的月光,陆远至今还记得,多么温柔,多么令人悲伤,像是把一切情感都具体化,展现出的温柔的光,洒在脸上的时候,是如此柔软如此冰凉。   水是那么的凉,死的最后一刻,陆远都怀着巨大的情感,无法消化的情感,水淹过脸的时候,让他往下沉的时候,陆远是睁着眼的,依旧能看见明亮的月光。   可他没有挣扎,比起死亡的痛,失去穆法硰的痛,已经远远超过了陆远生的欲望。   可是一个神,正如神的名字,潘多拉。   那是痛苦的源泉。   陆远不是没死,他是实实在在的死了,死过一次。   又只是……死而复生,与一个,有着他二分之灵魂的人,好久不见。 第123章 f先生   “f先生,你在看什么?”关上木门的小穆法硰问他,他刚刚卖报回来,冻得脸颊通红,眉毛有一层霜。陆远轻轻把书合上,露出笑容,面对着甚至还不是穆法硰的法硰,说道:“一本诗。”   “诗?”年幼的孩子不懂得问他:“好看吗?”   陆远轻轻抱住他,将这个柔软的孩子搂在怀里,笑着:“谁知道呢……”   穆法硰直到被穆家找回,才被领去认祖归宗,得了个姓氏,按理来说不过是个名字,却没想到,一字之差,原来差得不只是字数,还有时间年月。   差得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法硰露出孩子特有的天真,从破烂的口袋里掏出一颗糖,视如珍宝,捧到手心,却递给陆远:“给你吃。”   “远远……”   会那样对他好的人,其实就一个。但陆远忍不住,记忆忍不住,心忍不住要将面前的小孩和那个叫他远远的人,重叠在一起。   陆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犹豫了,他或许害怕接这颗糖,这颗糖对陆远来说,是慢性毒药。   这颗糖,吃了……他恐怕就要在这温柔囹圄中一陷再陷。   心不能平静了,隐隐约约又痛起来,陆远轻轻笑着摇头,剥开糖皮将糖喂进法硰嘴里:“你吃。”   今后的时间,不过是陆远自己的苟延残喘。   注意到法硰的手,冻得红肿了,陆远心疼,蹙眉,把他的手放到自己嘴边呼了呼:“怎么冻成这样了?”   “因为外面下雪了。”法硰看他。   陆远亲了亲他的额头。   “f先生,你好暖和啊,可你为什么不能和我去镇上呢?镇上可厉害了!有比我还高的马呢!你见过马没有?”   陆远沉默,垂着眼睛,笑了:“没有。”   “你听我说啊,f先生……”   没有办法出去,对于陆远这个别人看都看不到的幽灵,他没有办法离开村子一步,村子的出口……像有堵透明的墙,是困住陆远的屏障。   “f先生,你不开心吗?”   陆远把窗户关上,给法硰煮的牛奶已经好了,他走过去把牛奶放进有些旧的木碗里:“快吃吧。”   法硰点点头,跑过去吃起来。   家里多出一个看不见的人,玛利亚的反应很奇怪,只是一笑了之,不问不管。   有跟没有陆远这个人,区别看来也不大。   陆远往壁炉里多扔了两根干柴,火顿时烧得噼里啪啦,熊熊的火,照亮了陆远的眼,他不禁有些疑惑,火是什么样的?会让人感觉到痛吗?   他伸手指放到火上,仿佛烧到了心里,原来会很痛啊,会这么痛。   陆远把手收回,面无表情的在衣服上蹭了一下,坐回窗边,忽然笑了。   火烧得忽高忽低,忽明……忽暗。   “法硰。”   “什么事?f先生?”   “你能……”叫我一声远远吗?   陆远发觉自己想做什么,不经笑出声,法硰疑惑看他,看陆远都笑出眼泪来了,才走过去用头轻轻蹭了蹭陆远的手背:“别怕,别怕,妖精不会吃好人的,所以不会吃掉f先生。”   陆远轻轻眯眼,笑了,用完好的那只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谢谢你,法硰。”   除第一天外,他再没叫过这个孩子,一次宝贝。   陆远亲吻了他的额头,要是永远长不大就好了,永远幸福,开心就好了。   法硰笑了,那双有冻疮的手握着陆远的手,看了陆远一会:“您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先生。”   陆远轻笑,谢谢你。   “给。”再次递给他一个糖。   陆远看了看,终归还是接过,他只是不想让穆法硰长大,不想让玛利亚死去,不想让他回穆家,不想让他出那场车祸。   可是他不能,他什么都做不到。他只能看着一切重蹈覆辙,就像他接这颗糖一样,明知道自己不该出现在这,可还是出现了,明明该离穆法硰远远的,再留下去,只会对陆远是种折磨。   他什么都不能为穆法硰做,却已经知道了最后的结果,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陆远最爱的人,要死在陆远前面。   陆远如同一个可笑的笑话,恬不知耻的又来和他遇见。   陆远吃了这颗糖,很甜,闭上眼睛,能感觉到自己在呼吸,黑暗之中还有心跳持续进行。   剩下,什么都没有了。   他不用再祈祷穆法硰醒过来了,不用了。   无论怎么跪倒地上苦苦哀求,跪拜神明,磕得头破血流,都不会再回来了。   他早就失去了穆法硰。   这是他来到这,这两个月察觉的第一件事,他以为这是重逢,或许是的。   但这个孩子,不是穆法硰。   陆远脑袋里的回忆叫个不停,鬼哭狼嚎似的,使陆远眼前一片白光,甚至不知姓名身份,不知何地何处。   只想永永远远睡过去。   可当他看清眼前的一切,才发现自己无路可走。   难道要跟法硰说吗?说自己是他的爱人,他们所有的快乐,所有的幸福。   像跟一个外人一样说,他们的过去?   实际上,陆远,已经束手无策,穷途末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因为怎么做,都是错的。   只是希望一个人幸福,原来也这么难。   “甜吗?”充满希翼的看着陆远。   陆远咽下这颗糖,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却还是甜的:“很甜。”   “f先生,我会很乖很乖的。”法硰露出笑容,听陆远说甜,幸福的笑着,他抱住陆远的腿,脸在他膝盖上蹭蹭:“我虽然现在卖报挣不了多少,可是呢!以后我会努力挣钱的,拿一半给妈妈买花!剩下的全给你f先生!给你买好多好多糖。”   陆远笑了笑,没有回答,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发,可是没敢去触摸,他说过很多谎,可从没对穆法硰说过。   他能留在这,纯粹是因为潘多拉的一时兴起,没准下一秒,他就会被强迫离开,到没有穆法硰的世界去。   这样一想,好害怕。   好害怕,害怕的都快哭出来了,陆远把穆法硰抱在怀里,搂着他:“你看,下雪了。”   法硰从狭窄的窗户看过去,兴奋的笑:“好漂亮的雪!f先生!” 第124章 微粉圆润   “时间已经不早了,睡吧。”陆远挤在那张小小的破木头床上,法硰开心的跳到他身上,发出咯咯的笑声。   陆远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半阖眼,支颐而侧躺,从腹部胸腔感受到了另一个生命体的温度,他不禁,嗅着法硰身上的香味,是还没褪去的牛奶香。   明明长大以后,那么乖僻,辛苦做了菜,味道其实不错,穆法硰却总是食不下咽的吃掉。   现在还小,只是一杯煮熟的牛奶,火一烧锅,牛奶轻轻结一层白皮子,这样简单,他却吃得那么香,好像珍馐一般,吃多少都吃得下。   “怎么就这样坏呢?”陆远轻轻笑了,抚摸着穆法硰的头发。   法硰困倦着,往陆远怀里挤:“妈妈呢?”   “一会就回来了。”陆远顿了下,把毛毯往他身上盖了盖,法硰很眷恋他,待在陆远身边,就觉得安心。   他睁开眼睛,想去攥握陆远的手指,却看到烧红了的,已经起了水泡的手指。   “为什么……”   陆远听到他哭声不由惊醒,法硰抽噎不停,哭得如此伤心:“f先生,你的手!你的手是不是很痛?怎么办呀?我去镇上给你买草药!”   他说着就坐起来,那幼小的身躯,想要与外面自然诞生的暴风雪对抗,这样漆黑有雪的夜晚,如此荒僻无人的村庄。就算冻死,被雪埋到了某处,都不足为奇。   “没事的。”陆远轻轻说,拉住他的胳膊:“别去。”   “不行!”法硰很激动,那双眼睛凌厉起来,偶尔……会让陆远迷茫,不同的时空,同一个人。   我的……宝贝。   陆远笑着摇摇头,只是说:“别担心,法硰,一点都不痛。但我怕黑……”   “骗人!!”法硰忽然尖声哭泣起来,有点癫狂的发了脾气,砸了身上的衣服,狠狠摔到地上:“骗人!f先生骗人!”   他哭着,又抱起衣服要出去给陆远买草药,这幅样子,歇里斯底,又怕伤害到陆远的样子,真是好久不见了。   “快回来!”陆远厉声呵斥。   屋外的雪,还在轻轻的落下,但法硰脸上的泪珠,比雪还要晶莹,温柔。   温柔的,再次践踏过陆远的心。   许是陆远一句重话都不曾说过,法硰呆呆站在原地,泪水往下滚。   如冷泉汩汩,那样的冷,让陆远浑身发抖的冷。   “回来,别离开我,法硰。”陆远轻轻的,慢慢的露出的笑容。   或许他真是个心里没数的人,如此难看的笑容不如不笑。   想哭不能哭,只能强颜欢笑,抱臂的样子,也十分脆弱,一击就倒,他比瓷娃娃还要脆弱。   瓷娃娃从头到脚都是空的,内在没有任何东西,陆远不一样,有一颗,正在萎缩腐烂的心。   陆远走过去,他的腿有点发软,抱紧了穆法硰,:“不是说了吗?一点都不痛,所以……你哪里都不要去。”   “可是……可是”哭着的声音多么惹人怜爱,一定从小就具有这样狡猾的本能,哄得别人心肝脾肺一并掏出来给你。   “我不想让f先生疼!我喜欢f先生……最喜欢了…….所以……我会买来药的,f先生也不要再痛了……我讨厌f先生痛苦……”   捂着眼睛痛哭的样子,叫人没有了脾气,脊椎骨一并被这哭声一节一节折断。   陆远跪下去,抱紧他,闭上眼睛待了一会:“我不痛。”   他强硬的抱起法硰,把门关上,把他抱到床上,两个人挤在一起,报团取暖。   “明天就好了。”陆远安抚他,柔声道:“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过于单纯的孩子,纯洁清澈柔软的目光,如此眷恋着陆远。   唯一幸事,就是这双手,还能触摸到你的头发,你的脸颊,还能搂你入睡,和你再过几年令人困倦的夜晚,在狭窄的屋子里,搂成一团,睡过去。   “真的吗?”法硰问。   陆远给他擦去眼泪,温柔道:“是的。”   “太好了。”法硰紧紧依偎着陆远:“我爱你,f先生。”   陆远轻轻阖眼,说:“晚安。”我也爱你,宝贝。   当然是爱的,不然不会因为烧伤的手指,就要穿越过厚厚的雪地,和漫长漆黑的夜晚,一个人都没有的死寂对抗。这条路多么难走,陆远比谁都清楚。   别误入歧途,找不到回家的路。别同道殊途,愈走愈远。   一根手指罢了,没了不会死。手指上的水泡而已,烧得人心里发痛,可不爱你的人,就算你死了,也不会施舍给你一滴眼泪,一床破草席子。   关爱你的人,风吹草动,月晕而风,雨还没下,他已经怕你感冒,发烧。因而,动辄得咎。   不必太责怪,是幸是不幸,日后慢慢看吧。   但时间不多了,容不得陆远再陪他一次了。   我只是怕,怕……离别易,再见难。   或许,过了这一次穆法硰的幼年,法硰蜕变了,成了穆法硰,这是陆远多么希翼又多么害怕的事,而恐怕……他长大,和陆远说了再见就真的要再见了。   陆远忍不住去看他。   “喜欢……”怀里的孩子念叨着,沉沉睡过去。   陆远轻轻的笑,俯身亲吻,晚安。   他现在幅身躯很奇怪,没有食欲,没有性欲,但还是夜晚而歇,陆远还是能睡着,只是除此之外,不用喝水也不用进食。   他现在,到底是什么呢?或许真只是个幽灵。   这样想着,一时间,竟然睡过去。   他睡熟,不知有人正在看他。   潘多拉伫立,静静看着陆远的睡颜,看了一会,外面的雪还在下,屋子里更冷了。   他微挥手,壁炉里的火便烧得更旺了。   潘多拉伸手,想要摸一摸陆远的侧脸,可又觉得这个动作无端奇怪,不由觉得可笑,手却如触电般收回。   看着烫出水泡的手指,潘多拉只觉得人类幼稚,无趣。   他这样想着,轻轻牵起陆远的手,吻上微粉圆润的指甲。   “我给予你祝福。”   手指上可怖的水泡逐渐消失,泛红的皮肤也变得健康。   这是神的祝福,给予你健康的身体,你不珍惜,却要想着法子糟蹋?可真有出息,陆远。   潘多拉的眼眸里一片冰凉,却又觉得可笑。   要是这么想尝尝痛的滋味,跟我说啊,能叫你痛到……看到火就发怵。 第125章 更爱的,最爱的   可是,作为人类来说,这样好看的手指,要真的烧坏了,多可惜。   可惜?人类的低级感情中产生的低级词汇。   潘多拉暗自发笑,冷眼旁观的看着睡去的陆远。   睡得毫无戒心,是因为在这个叫穆法硰的人类身边吗?   人类,可真是奇怪又恶心的生物。   门被打开了,潘多拉回头去看,是个女性人类。   他不敢兴趣,又回头看陆远,陆远却醒了,目光灼灼,让潘多拉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下意识的一动不动。   有种情感,在他心里蔓延,一时间,觉得恐惧,一个小小的人类,却叫他感觉到恐惧?!   可是陆远的目光是这样的亮,像是一瞬间……就照亮了前方所有的路。   潘多拉忽然从这目光中品味出几分睿智与勇敢。   像是捍卫着,保护着什么。   “你在这,做什么?”有些警惕的问他,下意识的护住穆法硰。   潘多拉觉得一股火烧着他的躯体,他冷冷看陆远一眼,瞬间消失。   陆远松了一口气,发觉玛利亚回来了,但没关系,她看不见陆远与潘多拉。   更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没关系……”陆远逐渐找回呼吸的节奏,轻轻低下头吻了吻怀中的法硰。   “f先生,你在吗?”玛利亚看着睡着的穆法硰,轻轻露出笑容:“我虽然看不见你,但我是相信你的存在。”   陆远没有说话,静静看着她。   “谢谢你帮我照顾法硰。”玛利亚说   “以后,也能拜托你继续待在他身边吗?”玛利亚露出笑容,她是那样的美丽,作为女人,他有陆远没有的娇艳面容和……超高的同理心,与慈悲。   玛利亚是那样宽容,温柔:“我只是想,如果,法硰最喜欢的人,能一直陪在他身边就好了,不管是人,还是……”目光闪闪,避过头,啜了口冰凉的水,然后轻笑:“幽灵或者妖精,还是天使……”   陆远忍不住受到了震撼。   “我是一个母亲哦。”玛利亚俏皮的说了一句,不知为何却显得有些讽刺。垂下眼睛:“就算再不称职,也还是爱着他的。”   “我常常在想,我会不会成为法硰灰色的回忆呢,他长大以后,想起我时,会不会只有痛苦的回忆呢,一想到这,我就十分的悲痛,连祈祷都做不到。”   “可是呢。”   陆远静静的听着。   “如果f先生在的话,就没问题。”玛利亚温柔,恬静的笑着:“虽然我看不见你,但是……我知道你在的,你的爱是那么耀眼,我怎么会感觉不到呢。”   “诗篇上说:我父母离弃我,耶和华必收留我。您一定……就是法硰的耶和华了。”玛利亚微微闭眼,笑了。   “这样说,很不负责任,可我没有办法,f先生。”玛利亚看着法硰,有些悲恸:“我犯了罪,做错了事。讲实话,我不想生出孩子,可我还是有了法硰,但是别误会,我从没停止一天,一天……对这孩子的爱。”   “可是……”她挽去耳边的金发:“我永远都不能给他真正的爱,我是个罪人,f先生,比起法硰我更爱自己,比起自己更爱法硰的父亲,比起法硰的父亲我更爱耶和华。”   “f先生,我一定会下地狱吧。”玛利亚笑出声:“烈火会炙烤我的罪恶,到时候,法硰,就拜托您了。”   陆远听着,也只能听着。   他知道会发生什么,将来的某一天,这个美丽的女人胸口会多出一把刀子,这把刀子会穿过去她的心脏。   她会死。   而陆远什么都做不到,他会亲眼看着穆法硰承受这份痛苦,亲眼看着他最爱的人手上染上鲜血,然后崩溃,痛苦到分裂自己,神精支离破碎。   他只能看着,因为陆远,不是陆远,只是幽灵一样的存在,f先生。   你该对他再好一点的。陆远安静的想。却又觉得讽刺,他跟玛利亚多么的相似。   比起自己,更爱着孩子,可比起孩子,他最爱的,更爱的,永远是穆法硰。   不过是选择题,只有一个对的答案而已。   人很难,欺骗自己的心,欺骗自己不爱一个人。感情永远都是真诚到令人悲痛的。   他或许比玛利亚更令人厌恶,他对穆铮和思慕做下了更糟糕的事,留下更加不可磨灭的痛。   互相爱着,互相伤害着,残忍的推开对方,因为彼此都有更想要的东西。   陆远不后悔,他觉得玛利亚也一样。   他们这种人,说是自私也好,专情也罢。   但大概都不是,适合去爱人的类型。   若把这份执着,这份深爱,留给自己,该活得多么幸福。   爱上一个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人,走错了路,浑身是伤,也想再看对方一眼。   陆远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了,是卑劣,还是下贱?只是觉得可笑而已,手背上聚满泪珠,泪簌簌而下。   可没有穆法硰的日子,他是多么难过,多么寂寞,像快要老死的狗,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却步履蹒跚,追在一个,永远不要自己的主人身后。   这样的夜,到底还要经历多少,究竟是在考验他,还是在折磨他?!   爱,不需要折磨。只有变了味的爱,才会有折磨。   这份痛苦,难道是穆法硰给他的吗?   当然不是,陆远忍不住哭出声,却躺下紧紧搂住法硰,依偎着他身上的温暖。   如果他足够聪明,就该承认穆法硰死了,然后大可缓个两年,找个真正意义上的活人,来温暖他冰凉的体温。   可是陆远不行,他不够聪明,也不够愚笨,不过是自作聪明,搂着一具尸体,谈笑说话。   而每次说到一半,就忍不住流泪,却还要忍住泪水,强颜欢笑,对着一具空有心跳的躯体。   盼着他醒来,望着他醒来,望眼欲穿般的等待着。   如果陆远真的肯爱别人了,不过是受道德上的小小折磨,穆法硰就算活着,也会原谅陆远,因为他宁愿自己痛着,也不愿陆远不快乐。   若真是从此爱上他人,穆法硰绝对不会勉强陆远,他就是这样,隐忍蛰伏,温柔而又安静的爱着陆远。   他绝舍不得,陆远像这样半死不活,哪怕自己痛不欲生,也不会舍得陆远咳嗽一声,打一个喷嚏。   真正为难自己的,从始至终,都只有陆远一个人。   而陆远,只是舍不得,穆法硰。   他爱他,那样的爱,远远超乎陆远自己的想象,这份爱,凌驾于伦理道德,思维情绪之上,是灵魂的共融,不许他们分开。 第126章 我就是骗子哦   “晴天的雪……”陆远坐在窗边,不由伸手去接落下的雪花:“真是稀奇。”他轻轻笑了一下。   “稀奇什么?”潘多拉站在他旁边问。   “晴天会下雪,往常不都是阴天吗?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见。”   “哼,无聊。”潘多拉看陆远一眼,又错开目光:“从来到这,过了几年了?”   “嗯,什么?”   “啧……”潘多拉不耐烦,快把怀里的兔子撸得秃顶了:“来到这个鬼地方,几年了?”   “哇哦。”陆远笑出声:“原本觉得你怀里的兔子没有一口咬死你,就很稀奇了,没想到,自负的神也会用人类的时间来衡量时间啊。”   “要你管啊,小少爷。”   陆远笑,翻了一页书:“比起这个,你的白鸽戏法呢?”   “放弃了。”   “哈?”   “放弃了,比起人类无聊的魔法,我能做到时空穿越更了不起吧。”一本正经的说。   “那倒是。”陆远好笑,摇摇头,推了一下眼镜框:“不过,你的生命那样漫长,就算在这里待个一百年,对于你来说都是一眨眼的功夫吧。”   “跟你没关系。”潘多拉微笑。   陆远笑而不语,继续看着手里的书。   “老实讲,我腻了。”潘多拉叹气:“有点腻了你和穆法硰,正准备丢弃掉呢。”   陆远笑了一下,紧紧捏住书的封皮,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是吗?”   “是啊。”潘多拉笑着:“再说了,你没有这么天真吧,小少爷,时间要到了,你的小法硰,马上就要长大了哦,一瞬间,变成穆法硰。”   “滴答滴答……”潘多拉手中多了一只怀表:“还有多长时间呢?”   陆远一瞬间睁大了眼睛,却笑了,把眼镜戴回去,他问:“离开这,穆法硰还是会按……我记忆中的他,那个方向走吗?”   “当然。”潘多拉耸肩:“不过他什么都不会记得哦。”那双瞳孔带着令人惊悚的恶意:“包括和他朝夕相处的f先生哦~”   “这一点你不必担心。”陆远把书合上,看向窗外洋洋洒洒的雪:“我早就猜到了。”   “猜到了?”   “他跟我说了过去他所有记得的事,唯独没有f先生,你总说现在,就是未来。”   陆远转头看向潘多拉:“如果,穆法硰没跟我说过,只能说明他根本不知道有个f先生,况且f先生本来就是幽灵,记不记得都没太大关系吧?”   潘多拉笑不出来,冷冷的看着他:“快点吧,你的时间不多了。”   “快什么?”陆远继续看书,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你难道……”潘多拉把他手中的书抽走,捏住陆远的下巴,露出像野兽般的尖牙,玩味的看着陆远:“不想知道自己以后要去哪吗?”   陆远看着他,轻轻笑了:“不太想。”   “下地狱如何?”   “可以啊。”   “比起这个。”陆远捧住他的脸,笑出来:“这是你原本的样子?一只山羊?为什么……”他摸着潘多拉眼下的痣:“像是扑克牌里的方块?是画上去的吗?”   “不,自己长的。”潘多拉拍开陆远的手,理了理自己衣服:“还有,这不是我原本的样子。”   说着,又变回和穆法硰一样的脸,除了头发的颜色,和眼睛的形状。   “你看起来,还真是诡异呢。”陆远觉得好笑。   从潘多拉手里拿回书。   “你在看什么?”潘多拉问。   “诗。”   陆远对潘多拉笑了笑。   却想起了穆法硰,最近,个子长了很多,已经和陆远第一次见到他时,很像了,虽然不如成年以后高,眼上方也没有疤痕。   但是,很像了呢。   也越发沉默了,只有偶尔会露出天真,不谙世事的神情。   除了每天卖报挣钱,陆远知道,穆法硰还有别的收入,大概是烟草……还有女人。   穆法硰真是比陆远想象中的,要有经济头脑,而且,比陆远知道的他,要冷漠的多。   “回来了?”陆远放下书,露出笑容,看着穆法硰:“外面下雪了,是不是很冷?”   “不会。”   “嗯,是吗?我还觉得会很冷呢。”陆远笑出声,帮穆法硰解开围巾:“你又长高了?将来一定会比我还高的。”   穆法硰握住陆远的手,看着陆远:“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陆远好笑:“当然啦,我们法硰是大孩子了嘛。”   “……”沉默着靠近陆远,嗅了嗅陆远的脖子。   “干什么啊?”陆远觉得痒,不由笑出声。   穆法硰微微抿唇,看起来有些腼腆,但用余光看见了陆远手上的戒指,觉得真是刺眼。   “怎么了?”陆远笑。   穆法硰往后退了一步,把衣服挂起来:“我已经,攒不少钱。”   “嗯?是吗?”陆远煮着牛奶。   穆法硰沉默的看着他的背影,像是要把他撕碎咀嚼到嘴里似的,忽然说:“你结婚了?”   “嗯?我吗?”陆远回头,笑了,显摆戒指似的对他举起自己的手:“当然啦,我结婚了。”   穆法硰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幽灵,能结婚?”   “这就是你孤陋寡闻啦!”陆远笑着把牛奶端给他,:“对方,可是个大美人哦。”   穆法硰恶狠狠的瞪了陆远一眼,又憋屈,最后说:“离婚。”   “才不要呢!”陆远笑着说,坐到他身边:“我啊,就是因为不肯离婚,才落到这种下场呢,成为了幽灵。”   穆法硰觉得胸口很痛,没有办法呼吸:“那你为什么……还待在我身边?”   陆远怔住片刻,忽然笑了,弹了他的脑门:“因为啊……”   对方期待希翼,用恳求的目光盯着陆远。   陆远轻轻眯眼,因为,爱你。   “秘密。”   穆法硰扭过头去,拒绝喝这杯牛奶。   脾气还是一样的脾气,陆远,也还是一样的恶劣。   陆远,相当坏来着。   陆远轻轻走过去,抱住穆法硰:“无论什么时候,你永远,都是我最珍贵的宝贝。”   穆法硰看着他手指上的戒指,沉默片刻,问:“你真的是幽灵吗?”   “……算是吧。”   “骗子。”穆法硰。   “是哦。”陆远捧着穆法硰的脸,让他变成小鸭子嘴:“我就是,骗子哦。” 第127章 我爱你 穆法硰   玛利亚,今晚没能回来。   陆远看着熟睡的穆法硰,爱怜的看着他的睡颜:“我该怎么做呢?”他轻轻躺在穆法硰的胸膛上:“心跳……真是不错的声音。”   “穆法硰。”陆远握住他的手:“我好像,又不能在你身边了。”   他叹气,躺在穆法硰身边,轻轻眯眼,:“现在,感觉我都释然了,无论结局如何。”陆远亲吻穆法硰的手背:“我能做的,都做了。”   “我不会怪你,让我受了这么多委屈,你也不要怪我……”陆远轻声说:“什么都办不到,什么都……阻止不了。”   陆远轻轻搂着穆法硰的胳膊,闭上眼睛,却笑了:“天要亮了,宝贝。”   太阳破晓,那是一个黎明的光芒,实在是太耀眼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都在陆远的意料之中。   玛利亚死了,穆法硰奔溃了,红了的眼睛,像是染了血一样,做出疯狂的报复。   被关进牢里,判断是精神失常。   他再也看不见他的f先生了,甚至都不知道f先生是谁。   陆远安静的坐在他的身边,握住他那只有了冻疮的手。   一句话都没有说。   就这样坐着,坐着。   过了不知道多久,陆远忽然开口:“你知道吗?这个……”他退出无名指上的戒指,放在手心端详:“是我买的,是结婚戒指。你也有一个,但是你现在还不知道。”   “那个时候,我给了你一枚戒指,和这个是一对。我很幼稚的想,有了这个戒指,就能证明,你是我的了。”   陆远笑出声,:“你没有拒绝,我开心坏了,觉得很幸福。”   “这样想想,你总是对我挺温柔的,给我买花,总是买一大束呢。因为我随口一说,就傻瓜似的买了个鲨鱼标本给我,我气死了,却还是得笑着哄你,要不然,你会哭吧。”   陆远想起这些,不由轻轻笑出声:“虽然你不会哭,反而是我哭的次数比较多,但是怎么说呢,我就是……忍不住的对你好,想再宠着你一点。”   “不过你对我也很好哦,你给我弹琴,还亲自写了首曲子给我呢,叫L.Y。”   “我非常非常喜欢那首曲子。”陆远静静看着,头发遮住了眼睛的穆法硰,即使穆法硰已经再也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说话。   陆远还是想说给他听。   “可是过了太长时间了,对于我来说,真是漫长的时间,令人寂寞的时间。脑袋也变得愚蠢了,那首曲子的曲调,我只能想起一半了,而且是断断续续的,真抱歉,明明是特意写给我的曲子。”陆远笑着撩开穆法硰的头发:“眼上方……留下疤了。”   陆远轻轻抚摸着疤痕:“记得吗?你说你爱我?”   没人回答。   “我应该给你一个吻。”陆远说:“最后一个吻,也是最开始的一个吻。”   他靠近穆法硰的唇,轻轻亲上,闭上眼睛,觉得一切,都结束了。   陆远离开穆法硰,穆法硰还是像人偶一样,一句话都不说,像是死了一般。   “这个……”陆远把戒指放到穆法硰手中,让他合起手掌握住,攥紧。   “我不需要它了。”陆远抚摸着穆法硰的脸庞:“虽然是痴心妄想,不过,将来要是有机会,再给我戴一次吧,我会同意的,毕竟我爱你嘛。”   陆远深深吸气,又笑了出来:“开玩笑的,开玩笑……”他看着穆法硰:“如果可以,不遇见我就好了。可是我又怕,别人给你的水,不够温。”   别人……冷酷的字眼。   会不会不够宠你,不能在你生气的时候哄你开心?   不会劝你乖乖吃饭,因为这样才不会得胃炎。   不会跟你说让你好好吃药,白色的一片,黄色的两粒,这样才能保持精神稳定,晚上能睡着。   不会说我爱你,不会永远……像我这样爱你。   眼泪簌簌往下掉,陆远捂住嘴,却怎么也控止不住泪水。   永别了,穆法硰。   冷酷,暴力,难以捉摸——   是原著对穆法硰这个炮灰反派男二的概括。   你想知道我怎么看吗?穆法硰先生。   我觉得,你是世界上第一可爱的人,喜欢游乐园里的旋转木马,笑起来的时候很孩子气,吃饭的时候要人哄。   我稍微冷漠一点,你就露出十分寂寞悲伤的神情。   很黏着我,会对我说:远远,我爱你。   钢琴弹得很好,油画也画得不错,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在我面前却是没有长大的小孩。   穆法硰先生,我有一件后悔的事,就是给你结婚戒指的那天,应该求一下婚的。   可是我没有。   不过,人生遗憾已经这么多了,我也只能笑着幻想,如果那天,我跟你求婚的话,我会单膝下跪,打开戒指盒。   我不会以一个男人的身份,或者是这个世界omega的身份。   实际上,我谁都不是,抛开这些,我只是陆远。   我会告诉你,我的名字,叫陆远。   你不许忘记。   陆远很爱你,你愿意,和他结婚吗?穆法硰先生?   我觉得你会答应的,穆法硰先生的。   若是时间停留在你答应的那一刻多好,若是我们没有离别,该多好。   穆法硰先生,我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将来,但我像你保证,我努力了,在你离开我以后的每一天,我都努力了。   努力的活下去,想要和你见面。   虽然没有实现,没能和你见面。但过去的你,幼年的你陪伴了我,我想,不是一般人都有这样的运气。   我应该,知足了,穆法硰先生。   若是能和你真真正正的告别,我会少几分遗憾吗?我会不哭吗?   我想我不会的,穆法硰先生。   因为我还是无可救药的爱着你。   别人都说,你疯了。   现在看,疯的那个人,应该是我。   穆法硰,最后的最后,我还是爱你,没法停止的爱你。   若你现在呼唤我的名字,我想我会扑上去,疯狂的吻你。   可是你没有,没有叫我的名字。   你看,故事的结尾总是这样,不是欢喜,就是悲伤。   可我觉得,我们或许从未一刻分开过,因为,我爱你,你也爱我。   这样就够了,我不要说再见,我会说:   陆远笑着擦去止不住的泪水:“我爱你,宝贝,我爱你……穆法硰。” 第128章 穆法硰醒了   身体好像被海浪,一层……一层的推起来,意识却逐渐恢复。   所有的痛苦都像纯巧克力,苦涩的令人发颤,可含在嘴里,就融化了。   依稀还记得,站在窗边的人,铺满阳光的窗边,照亮了陆远每一寸皮肤,他手拿喷壶浇花的样子,实在迷人。   那温柔的笑容,和他有些薄的唇,纤长的脖颈,和对于男性来说过于优雅的身姿体态,锁骨下的风景,更加令人想要一探究竟。   我的可人,你想跟我说什么呢?   穆法硰不由走过去,站在他身边。   陆远看着他,露出非常温柔的神情,可什么也没说。   穆法硰习惯性的冷漠外表下,露出点天真的喜悦,他走过去握住陆远的手。   “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吗?”陆远说。   他笑着看穆法硰,在他耳边轻轻道:“我想,再跟你求一次婚。”   穆法硰因为惊讶使瞳孔稍稍放大,紧接着有些喜悦。   可渐渐却听不清陆远在说什么,嘈杂的海浪声扑面而来,穆法硰不禁向脚下看,不知何时踩在了柔软的细沙上,海水冲着他的脚面,水有些凉……   他抬头,一切都变得如此空旷,只剩下白色的云,简直看不到蓝天,只有云,一团又一团,挤压着。   海水的颜色是那样的淡,由浅浅的粉色和紫色织成了么梦幻的色彩,椰子树……一棵接着一棵。   穆法硰往前走着,他在找陆远,说:“陆远?”   没人回答他。   穆法硰又说:“远远?”   还是没有人。   这个寂静的世界,好像是困兽的笼子,死寂的空间,连风都没有。   发生了什么?陆远呢?!   穆法硰产生了一种急促的焦虑,他下意识的去寻找陆远,却怎么也找不到。   海浪的声音逐渐褪去,滴……滴的声音越来越大,让穆法硰觉得烦躁不安。   他迫切的想要撕裂什么,挣扎着,用手撕开着这寂寥的空间,就像是棉花糖一样,一扯就开了……白色的缝隙越来越大,逐渐形成了一道鸿沟。   穆法硰撕扯着,全身都肌肉都绷紧,连同神精一起,扯开这白色虚构的世界。   滴……!!!!   “嗬!”穆法硰一口倒气,睁开眼睛,猛然坐了起来,咳嗽不停,缓了一会,眼睛才渐渐能看清周边的东西。   刚开始看得有些模糊,但逐渐清晰,穆法硰发觉自己在卧室,陆远却不在。他恐惧而又焦躁着想要找到陆远,想要见到他,拥抱他。   他看着手指上夹的……穆法硰眯眼,应该是检测心跳的仪器,让他觉得心烦意乱。   他把手指上夹的夹子扯开,扔到地上,想要下床,腿却没有知觉,扑通一声摔到地上……   穆法硰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腿,过了一会,蚂蚁啃噬的痛从脚趾传来,他还是不能动。   除了痛还有麻。   穆法硰耐心的等着,直到他能扶墙慢慢走路。   他打开门,往楼下走,期待着看见陆远的脸。   可没有陆远。   女仆看见他,一动不动,像是吓傻了,记忆里镇定的管家,摔碎了最珍爱的花瓶。   坐在客厅的泠青,不可置信,嘴唇噏动。   穆法硰不管这些,他只是冷冷的问:“陆远呢?”   “夫人……夫人……”女仆话未说全,泪就滴下来,慌乱的眨了眨眼睛,泪水却滚滚而下。   穆法硰看了看这些一言不发的人,转身回了卧室,他呆坐在床上,心却空了一块。   泠青敲了敲门,却让穆法硰察觉到了无法言喻的悲伤。泠青小声说:“先生,先让人给您做检查……身体重要。”   穆法硰充耳不闻,他好像做了一场梦。手上的婚戒刺着他的眼睛……让他的胸口和心脏都很疼,疼得像要炸开了。   穆法硰觉得陆远好像已经离开他了。   他坐在封闭的卧室里,屋内窗帘关得很紧,一丝光都透不进来,让人觉得喘不过气,穆法硰觉得自己思考着什么,却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想,他可能只是在发呆,或者逃避着现实。   陆远的声音还在耳边,听的很清楚。说爱他,爱他……一直说给穆法硰听。可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说。   只是不停的,说爱他。   穆法硰胃里搅动,内脏似乎全碎掉了,从脊椎里的骨头渐渐渗出寒意。   他不受控制的,用颤抖的手去拿床头柜子里的一个红色丝绒的盒子,那是一个很漂亮的盒子,颜色像圣诞老人的帽子。   穆法硰犹豫,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实际上,他什么都没想,却还是打开那个小盒子。   里面,有一个孤零零的戒指,像断了腿的乌鸦,用一只脚站在树枝上嘎嘎的惨叫着,腥红色的眼珠快要流下泪来,它没了脚,站不稳,下一秒可能就要摔死在地上。   这枚戒指,在穆法硰眼里,就是死去的乌鸦。而戒指,是和他手上一模一样的对戒。   我觉得我不需要它了。陆远的声音,缥缈的……淡淡的,穆法硰像是第一次听见,又觉得很久以前就听到过。   穆法硰不知道陆远在和谁对话,是他还是别人?穆法硰不知道。   他只是恐惧,恐惧得发抖。   之前,很久以前,是什么时候……谁给他煮过的牛奶,在穆法硰嘴里反复反刍,现在……几乎要一并吐出来。   f……   不想忘记的,还是忘记了。深爱,陪伴的,还是被舍弃,被抛弃。   少年时期,一直待在自己身边,从不肯说名字,以f先生自称的……那个幽灵,很早,很早,更早之前就爱上了的人。   与陆远的面容重叠。   穆法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把戒指紧紧攥握到手心,放到心脏的位置,连呼吸都做不到了……   却蓦然,痛哭失声。   你想知道我怎么看吗?穆法硰先生。   我爱你,宝贝。   这一瞬间,隐形的枷锁被割断了,穆法硰终于自由,也终于孤独。   那些从没消失的记忆,现在像刀子一样,割去皮肉,直挺挺的扎进身体的内脏里来。   以爱而活的人,跟穆法硰说了再见。   不论是f先生,还是陆远,穆法硰都弄丢了。 第129章 念·爱   “秋天,樱花开了。”   “什么?”好友张志奇怪的问道。   “啊,是舅舅给我发消息,说家里的樱花,在秋天开了。”   “真的假的?”   “真是遗憾啊,来年,樱树或许不能结果了。”   “啊?!!”张志惊讶的合不上下巴,:“不能结果是什么意思啊?你说清楚点啊!陆远!那样……”   陆远听着他的喊叫,望向前方的广场,能看到络绎不绝的人群,闻到糖葫芦的香味,听到狗的吠声。   孩子手里的风车转啊转,转个不停……   “好像梦一样。”陆远说着,泪已经掉下来。   张志倒吸一口气,震惊的不能说话,他从没看见陆远哭过,哪怕是得知陆远不能再跳舞以后,张志去病房探望陆远,隔着一扇门……传来细小却十分伤心的哭声,就好像什么在无形当中崩溃了。   那时,张志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推开门:“陆远!有没有想我啊……”   看见的是,陆远的脚打着石膏,被高高吊起来。   于此不符合,让人感觉违和的,是陆远红肿的眼睛,和爽朗的微笑。   张志知道陆远是哭过,只是不愿意在他面前表现出来而已。   因为陆远是个与外表爽朗大方不同,既心思细腻,又容易受伤,但很坚强的男人。   张志从没见过,哭得发抖的陆远。男人嚎啕大哭本来就令张志毛骨悚然,更何况是陆远那样,悲痛欲绝的哭泣。   秋天,樱花开了……嘛。   张志想着,抬头看天空,拍了拍陆远的后背,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还是说:“真可惜啊,那样好的樱桃,来年吃不到了。”   “谢谢……”陆远接过雪糕,躺在长椅上,把雪糕放到眼上,哭得发热的眼睛得到了缓解:“啊,活过来了。”   “所以,因为什么你要哭成那个鬼样子,男儿有泪不轻弹啊。”张志拆开雪糕包装,自顾自的吃起来。   听见陆远的嗤笑声,又看见他眼睛上放着个雪糕袋子显得十分滑稽,还莫名说出莫名其妙,晦涩难懂的诗句来:“……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吗?”   “什么?”张志皱眉,不解:“东野圭吾说的?”   “亏你还自称是个作家!!这是仓央嘉措的……诗句哦。”声音显得又落寞起来。   “是吗?我不感兴趣啊。”张志咬了一口雪糕,冻到了舌头,不由激灵了一下:“以前就觉得你神神叨叨,今天更甚了,怎么,要剃头发,皈依我佛?”   “……怕是不行。”自嘲一笑。   “为什么?”张志边吃雪糕边问。   “我大梦一场,历了场天劫,醒来以后,不知今夕是何年,何月,只道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   张志听他一番话,鸡皮疙瘩都要记起来了,酸的牙疼:“你这是抄袭了哪部电视剧里的台词?能不能说人话?”   “我做了一场梦,一场……美梦。”陆远笑着,拿开眼睛上的雪糕袋子,拆开雪糕,放到嘴里咬了一口:“……好冰!”   张志眨眨眼,不能理解:“你是不是有病?”   陆远笑得打滚,点点头,还咬着雪糕,一口一口吃下。   “那,你说的那个美梦,是怎样的?说来听听,是不是真的那么妙?”   “不行。”陆远笑着吃完雪糕:“我该忘了。梦就是梦,美梦也好噩梦也罢,终归不是现实,白天一到,烟消云散而已。”   “唉……”张志叹气,又无端失落:“比起你的梦,我更在意的是,明年吃不到你舅舅家的樱桃了,那样好吃的樱桃,真是可惜。”   “那是没办法的事。”陆远垂眸低笑,抚摸无名指,却灼得生疼,如隔靴搔痒:“你该知足了,有的花,开时艳丽,却只开一季,没有果实,不能结果。”   “而这颗樱桃树,只是生不逢时,命运作弄而已。花也开了……”陆远眯眼,笑了:“那时开的真是漂亮的花,不过现在也凋萎了就是。曾经也结果,结过果……结出樱桃或者别的。”   “只是明年不结果了而已。”陆远抬头望天空:“又不是,从来不结。”   张志觉得他话里有话,更感觉别扭,于是坐到他旁边,把话题岔开:“算了,我不保密了。”   陆远笑着问:“什么?”   “我给你看的文稿啊,你刚刚不还说了意见吗?”张志觉得奇怪,把小说再次递给陆远。   陆远含笑接过,看到小说上的名字,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只是轻轻地,温柔的抚摸着上面的三字,名字:   穆法硰   泠青一脸沉重又警惕的问穆法硰:“先生……”   “一切,按我说的做。”穆法硰抚摸着颈间上垂挂的婚戒,这枚戒指离穆法硰的心脏很近。   “夫人绝对不希望你这么做。”   “滚。”穆法硰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持续的爱怜抚摸着脖颈上的戒指,带着狂热又令人恐惧的情感,发了疯的投入在一枚……小小的,无生命的物体当中。   泠青感喟,心中百感交集,为穆法硰关上门:“那么,明天……不,再见,先生。”   门轻轻关上。   “你啊……”穆法硰听见了陆远的声音,不由站起来,令人惊愕的是,穆法硰的手上有一把枪。   陆远躺在床上,面容天真,笑着道:“应该对神,佛,都多一点尊重。”   穆法硰握着他的手,与陆远亲近,呢喃说话:“为什么?”   “嗯……”陆远笑着思考,不过最后道:“其实,我舅舅信佛,信得很,我是不太信的。”   “嗯。”   穆法硰眼里缱绻,存活着最后一缕温柔,正用来注视着他回忆里的陆远。   陆远对他说:“因为我不虔诚,很难信什么,不如说我是得过且过更适合。”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穆法硰笑笑:“不过,在不能跳舞以后反而信了,信一句话。”   “什么?”穆法硰抚摸陆远的头发。   “世尊所说,诸法是因缘的生灭。”陆远笑,吻了吻穆法硰:“我其实也不太懂,只是觉得……说的真好。”   一念起,缘生。一念起,缘灭。   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万法缘生,皆系缘分。   穆法硰扯出一抹笑,枪对准太阳穴……砰!   不过是开了一枪。   几天后他的葬礼,落满了雪,藏满了寂寞,与不能诉说的爱。 第130章 黑暗   黑暗,是一个很有趣的词语,它赋予很多含义,但具体要看你怎么理解。   SLJLBΣ(|||▽||| )   陆远捂住眼睛,准确来说,是手掌稍稍用力下压,正好挡住所有光亮,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我们该如何定义黑暗,又如何定义现在自己身处的环境?   陆远不知道,但他正在思考,不停的思考。如同一匹马,需要做的,就是用强壮的四肢,快速的,充满力量的向前奔跑。   与奔跑相同,思考也是有疲劳的,但经管如此人们也很难停止思考,所以又延伸出很多词,例如:殚精竭虑   但不是所有的思考都有益,有的思考,源于贪婪。   即使在黑暗里,寂静无声。还是能感觉出具体的物像,像是从回忆里抽丝剥茧,即使看不见,你也知道它就在那。   很奇怪,看不见……就没有办法区别,你自己和别的物体有没有不同。或者这样想,除你之外,别的物体或生物是不是都源自你的想象?   这有点阴谋论,实际上再往下想,你或许都不能肯定,你自己是否存在?你的存在是不是一种病入膏肓的幻想。   反复的想,反复的答辩,但没有具体的答案。   陆远忽然想到大学时期,曾听过的笛卡尔的哲学理念,那就是:   我思故我在。   短短五个字,其意之深,既感觉恍然大悟,又陷入一种深深的悲凉感。   儿时,看电影或童话,总有一位女巫,她们是超越人类理解范围之内的存在,并有一种能力,如果想要惩罚你,就会抽出你的灵魂,把你的灵魂放到一只青蛙上。   那么请问,你是青蛙?还是青蛙是你?又或者你的躯体是青蛙,灵魂(心理)是自己。   陆远觉得荒唐,笑出声,差了气也就再也捂不住双眼,光亮袭来的那一刻,是刺眼的,也是痛心的。   本质上,陆远和被女巫惩罚了没什么区别。   现在的陆远,是被关到“陆远”躯体里的囚徒。   命运的牺牲者呦,无用的事情已经做得够多的了,可悲可叹的西西弗斯哦,你搬的石头难道还不够多吗,巨大的石头压垮了你的身体,未到山顶又滚落砸下。   这是你的惩罚,伟大的诸神……赐你永生,叫你,叫你,永无止境……永无止境!又无效无望……   给你灵魂,却赐你肉体凡胎,让你有了爱欲,却永远触手……不可及。   知道吗?有了灵魂,就没有死亡。只是无限循环,却永远生而不见。   陆远痴痴的笑了,笑得口水呛到喉咙,我将永远是你的囚徒,穆法硰。   活着一天,等待一天,永不放弃。   陆远从床上爬起来,现在是上午时间十一点,他穿上拖鞋,即使房间里暖气充足,还是有一股无形的寒气席卷着他,陆远搓搓胳膊,走到窗前。   这是莫斯的冬天,下的第一场雪,那么细小的雪花,就好像飞一吹就会把它们全部吹散。   耳边水滴声不断,一定是结了冰的冰柱,融化着滴下一滴又一滴的水。   这与爱兰的雪,真是不同。爱兰,穆法硰幼时生活的地方,那里的雪……永远都是席卷的,扑面而来的,厚厚的,砸向你,你若走在其中,一定会迷失方向。   但有的人不怕,曾有个孩子,在那样的雪天,要冲出去给他的f先生买药。   一切,犹如昨天,一切,又恍如隔世。   只能相信着,等待着,再见的那一天。   陆远笑着,找出抽屉里的空调遥控器,把室内温度调高了些,他需要再暖和一点。   往身上披了一条毯子,陆远戴上眼镜,手机响了两声,他去拿,微信上是舅舅的信息。   陆远含笑,看着信息,陆昱问他为什么这么早就回莫斯了?明明离过年就还有几个月了。   陆远妥善的回复好,把手机放到一边,却关了机。   陆远已经和舅舅渐行渐远,不代表陆远不再爱他,而正是因为爱他,才要保持一定的距离。   因为陆昱和陆远的父亲在一起了。   这样狗血的事情,陆远啼笑皆非,但因自己有了爱人以后,便能宽容种种令人心碎之事。   即使那是,意义上的生父。陆远能做到的,怕也就是在对方临终之前,送对方走。   他送他生,陆远送他走,这一世的缘分,尘归尘,土归土,以后再不相见。   陆远说不好陆昱算不算瞒着他,算不算背叛了他。只是陆昱一个人……始终是孤独的,而孤独,寂寞是产生万恶之源的开始。   陆远爱着陆昱,因此,他希望陆昱过得开心。   况且,情爱之事,本来就不必说给外人听之。   陆远开机另一部手机,手机号码只有寥寥几人可知,张志询问他,能不能带他的表弟,去陆远家吃完饭。   陆远说好,又询问对方喝什么牌子的红酒。   都确认完,陆远坐了一班去向超市的公交车。   莫斯的冬天,很冷。   呼吸一口气,玻璃都能结霜。   陆远看着窗外景色,却在想,他该买几个好的胡萝卜,因为土豆炖肉,放胡萝卜是最好的。   穆法硰却不喜欢胡萝卜呢,陆远想着,轻轻笑了出来,跟个孩子似的,把胡萝卜挑出来,扔掉,陆远觉得穆法硰浪费又捡回来自己吃掉。   到后来,穆法硰不喜欢的菜,一个劲的往陆远碗里挑。   上个月,陆远和张志见面,张志写的小说,叫陆远吃惊,陆远已经好久没有吃惊的情绪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写这本小说的作者,是张志。   穆法硰,是张志创造出来的,其他人物也是。   唯独一人,活生生的一人,陆远例外。   陆远无奈的笑,眷恋着纸上写着的穆法硰的名字,人算,不如天算,他是在微信公众号里面看见的这本推文,却没想到这个无名作者就是张志。   而陆远本该早就知道好友就是作者。可陆远不知道,就像是以前走的机关套路一样,只能一步一步走,就算踩雷,炸得粉身碎骨,也会被复原,继续往前走。   陆远超市买菜,结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买了一大堆穆法硰爱吃的菜。   这可真是……不有趣啊。 第131章 偌大家业   怀里抱着蔬菜和红酒,站在公交牌前面等公交车,雪还在下,镜面上轻轻覆盖上了一层雾,时而厚重,时而褪去,陆远把下巴藏在格子围巾里,冬日的雪,实在凉人的很。   车子来了,陆远呼出一口气,跟着人群上车,找到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张志的话却还在陆远脑袋里盘旋,我不保密了,他是这样说的。   陆远当时只顾得轻轻抚摸纸上的名字,眼里温柔几乎要垂下泪来,因此只说:“什么?”   “其实……你不要跟别人说啊,这可是剧透。”   陆远一哂,微微勾起唇角,目露嘲讽与凄迷的淡光,眨了眨眼睛,又低下头继续抚摸着纸张:“什么?”   “穆法硰没有自杀。”   陆远一时忘了呼吸,睁大了眼睛,慌乱的看向张志,手指抓紧的纸张,拼命控制自己去掐张志喉咙的欲望。   张志似乎没有意识到陆远的焦急,只是伸了个懒腰:“只是金蝉脱壳而已,毕竟我写出来的那个穆法硰,那么不近人情,跟神一样,不可能自杀吧。”   陆远只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如雷贯耳,不自然的眨了一下眼睛,忍住喉咙迫切要发出的哽咽。   张志继续说:“现在连载到,只是穆法硰用枪自杀,同时点燃房子,尸体烧毁殆尽,连房子都烧成灰了。”   “不觉得很不合理吗?”张志笑着看陆远。   “其实,只是穆法硰为了做给其他三家看的。所谓将欲败之,必姑辅之;将欲取之,必姑予之,就是这个道理了。”张志摇头晃脑,洋洋得意,“我可是想了好久剧情,可是……”他沉默片刻,笑了:“与其说是我写,不如说是穆法硰像是真实存在一样,告诉我他会怎么办。”   “是不是很难懂?”张志笑着看陆远。   陆远怔住,却慢慢露出笑容,喉咙里发出竭尽温柔的一声嗯,慢慢道:“确实是他会做的事。”   公交车外,雪还在下,一层又一层,美丽的耀眼,陆远回神,听到报站,才站起来等待下车。   他回了他那间公寓,做了些菜,等待着张志的到来。   菜已经好了,门铃声也响了,陆远开门,张志和他拥抱,同时向他介绍身后的人:“这是我的表弟,潘。”   陆远看见了他说的潘,轻轻眨了眼,却如同从没见过般,笑着说:“你好。”   金发金眸,偷窃来的俊美面容。   阴魂不散的神,潘多拉。   潘似乎对陆远装作不认识他的态度,觉得有趣,于是说:“我们不是早就认识了吗?远远?”   故意加重远远二字,甜腻的发出,好似爱人的调侃。   陆远露出微笑,不解的轻笑:“那就失礼了,我以为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潘多拉似乎诧异,似乎思考,却不知道为什么全盘接受了这一切,伸出手和陆远握手:“那为何不当做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远远。”   陆远和他握手,轻笑,抽回手:“进来吧。”   张志不太理解这股气氛是怎么回事,于是趁陆远拿醒酒器的功夫,问潘多拉:“你和陆远认识?”   潘多拉看着厨房里的背影,纤细的如一抹偷偷降临的月光:“他真瘦。”   “远远?”张志好笑:“因为他原来是跳舞的嘛。”   潘多拉露出笑容,对张志打了个响指:“从现在起,我的名字是潘修斯。”   张志眼神呆滞,点了点头,一瞬间又恢复清醒:“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陆远长的,真瘦。”潘修斯笑着对张志道。   “远远?”张志好笑:“因为他原来是跳舞的嘛。”   陆远已经把红酒倒入醒酒器里,三个人坐在餐桌上开始用餐,张志哀嚎一声:“今天是情人节啊,没想到今年我还是一个人。”随后突然看陆远:“你觉得我表弟怎么样?”   陆远含笑,推了推眼镜:“嗯?”   张志奸笑两声:“你不是深柜吗,我早知道了,正好,我表弟是个gay,长得又不错,自己人,放心。”   陆远笑着,却一句话不说,手却攥紧,指甲扎着皮肉。   “对。”潘修斯看陆远,露出笑容:“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多个男朋友?”   陆远慢慢松开手,笑了出来,纯真善良,举起酒杯:“好啊。”   潘修斯似乎惊讶,慢腾腾的举起酒杯,和陆远碰一碰:“你难道……真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陆远笑着问他,却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在某个世界,现在正值春天,花,马上要开了。   穆法硰坐在湖边,喂着湖里的天鹅,黑色天鹅争着面包屑,偶尔会打架。   泠青站在一边,管家为他们两个倒茶,穆法硰却没有接。   泠青看着微有波澜的湖面:“先生,现在已经传出去您自杀的消息。”   穆法硰没有回答,只是喂着天鹅。   “陆家……没有动作,宁家支部蠢蠢欲动占了我们几条街,简家更是吃相难看,不怕撑死。”   穆法硰一动不动,只是喂着天鹅。   管家出声,依旧得体,礼貌:“请不要再喂了,先生。再喂怕是要撑死了,如果夫人回来看见了,怕是会生气的。”   穆法硰手一顿,慢慢出声,声音有些沙哑:“他会回来吗?”   管家把茶递给他:“一定会的,在那之前,您一定要好好活着,不要再让夫人伤心了。”   沉默许久,穆法硰把剩下的面包屑递给管家,   站起来,看向泠青:“跟我来。”   穆法硰没有任何情绪,行尸走肉般的走着,却在木屋旁,见到了一个……人。   陆润知静静等着他。   穆法硰视而不见,转身离去。   陆润知忽然开口:“陆家会把属于阿远的那一部分资产移给穆家,那是阿远应得的。”   穆法硰越走越远,泠青叹气,跟陆润知道:“您是怎么进来的?”   “走着进来的。”陆润知笑:“腿都酸了。”   泠青看他,转过头去:“您走吧。”   “那是阿瑤的珠子吧?”陆润之笑着问泠青,看着泠青手上的佛珠。   泠青一时怔住,不能言语。   “我时常在想,这偌大的家业有什么用,烂事一堆,还容易家破人亡,不如玩消消乐来得单纯快乐。”   “可是现在,又觉得。”陆润知看着泠青手上的珠子,笑了笑:“当这个家主,或许是为了保护要保护的人,可阿瑤死了。死前一直不放心陆远这个小少爷。” 第132章 视若?   “我想替她护住她的亲弟弟。”陆润之含笑,却错开眼睛,看向湖面,风一吹,湖面波光粼粼,偶有倦鸟栖落枝头,掸去枯叶两三片,让落叶晃晃悠悠落入湖面。   有一黑色天鹅,仰头看去,红喙黑羽,好不美丽。不知与什么咫尺相望,看似相距不过几米,却终究海角天隅。   泠青不予置评,冷淡点头,想要错身而过,却又余光看见,陆润之手里撵着一枝干花。   泠青曾经见过这种花,名字叫做白木芙蓉。   夫人跳湖的事,是小栗第二天发现的,原是陆远睡眠不好,终日又诚惶诚恐,惶惶不安,总是天不亮,就起了。   小栗惯于陪在陆远身边,每日端上一杯热咖啡,照顾陆远,替他打点身边琐事。   用小栗的原话,形容那天就是:   “我像平常一样,端着咖啡敲门,往常夫人早就回应了,那天一点声音都没有。”   小栗平静的坐在沙发上,和泠青说:“我知道的,他一直想这么做,毕竟穆法硰出事……”   “小栗!”泠青出言呵斥:“不要对先生直呼其名。”   小栗眼里有泪,却哀默大于心死,只嘲讽笑了笑,攥紧了裙边:“泠青先生,我已经辞职了,你管不了我说什么了。”   泠青哑然,片刻沉默后,泠青听到自己说:“继续。”   小栗又笑又痴,又哀又怒,痛中带伤,只是不自然的摇晃着身体,整个人沉浸在一种癫狂的悲伤中,轻轻诉说:“我没有听到呼吸声。”   “呼吸?”泠青问。   “对,呼吸声。”她深吸一口气,似乎这样就能给她勇气继续说下去,但很显然不行,话未出口,泪先落。   抽噎间,慢慢说:“我是个alpha,能随时捕捉自己喜欢的omega的气息。”   “小栗!!”泠青怒目,双眼通红:“够了……”   “够了……”她踌躇,呢喃重复泠青的话。好像觉得自己犯下了弥天大罪,又惶恐一笑:“怎么能够了?我又不是个物件,也不再是你们穆家的机器了,只是个普通的人,普通的爱上了一个omega,就算我再逃避,再否认,喜欢就是喜欢,这份爱,从来都不是见不得光的。”   “我希望他好,希望他过得好。”小栗轻轻偏头,泪流下来:“但有的时候,太过孤独寂寞的时候,我就会待在他身边,听一听他的呼吸声,如此,就以心满意足了。”   “我从来没想过要独占他。”小栗笑着,缅怀着:“他那么美丽,美丽到,我觉得自己想着他,想触摸他,都是一种罪过。”   “我不后悔。”小栗看向泠青:“我到现在,还是喜欢他,没做错什么,也没做对什么,只是单纯的喜欢着。”   泠青听着,喉咙干涩,他轻咳两声,说:“继续说吧,房间里没有呼吸声……”   小栗深深看了泠青几眼,若有所思,却笑了,:“房间里没有他的呼吸声,只有……风声……好大的风声,凄凉的咆哮着,让我不禁想起来一个传说。”   “什么?”泠青问。   “儿时,我听过一个极端残忍恐怕的故事,有人用人皮做了一张鼓,每到大风的天气,风击鼓面,嘶吼哭喊,像是哭诉自己丢了身体,被人制成鼓面,一味接受敲打,久而久之,怨气冲天,风一吹,鼓面声音极其可怖……听到以后,就不能呼吸……”   “那天,我听到的,就是那么可怕的风声,像是有人在哭泣似的,我一时间屏气,忘了要做什么,只是不停的流眼泪,手里的咖啡也端不住了,好像有千斤重,砸在地上,一声巨响,四分五裂……”   “剩下的,你都知道了。”小栗似乎因哭红了双眼而感觉不适,戴上了墨镜,起身要离开。   泠青问:“你知不知道,夫人会去哪?”   小栗停在原地,许久才用爱怜的语气:“嗯。”   “你知道?!”泠青惊讶,猛然起身。   “我知道。”   “去哪?!”   “那个人,会去的地方,只有穆法硰身边而已。”   说罢,小栗心感悲凉,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自己爱的人,开门离去。   泠青站在原地,苦笑片刻,听到关门上,才坐下来,倍感焦头烂额。   与小栗说的相符,监控也是这样显示的。   至于小栗所说的可怖风声,不过是加了臆想的描述,那天正好风大,陆远是推开窗户跳下去的,窗户一直开着,风吹着窗帘,把窗帘吹得如同鼓起来的帆一样,风声可怖,也就不是什么稀罕事。   唯独一点,整个湖都翻遍了,却什么都没找到。   更与之稀奇,诡异的是,事后三天,沉睡了三年,本该永久不会醒来的,脑死亡的先生……也就是穆法硰,醒来了。   虽然记忆还停留在三年前,不过身体机能全部健康。   不禁让泠青觉得毛骨悚然,陆远,是不是与恶魔交换了什么。   虽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但诡异到这种程度的,还是头一次见。   人们即使失去爱人,大部分,可以说是全部,也会振作起来,即使风雨兼程,痛不欲生,踩着刀刃,一路刀山火海也能走下去,活下去,终而遇他人,忘过去。   有一句话,泠青如今才体会到骨髓里去了,叫: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但对于陆远和穆法硰二人来说,恐怕是万万做不到的,就算用彼此血肉供养对方,也甘之如饴,唯一不可接受,怕就是放手,相忘。   泠青本以为,陆远是个豁达通透的人,没想到日久见人性,陆远更是疯魔,执拗的不得了。   他的心爱之物,就算自己已黄沙白骨,怕也要攥着,死也不松开。   令人不禁感到惊悚。   泠青不能理解这样的感情,实在是太过复杂,难以接受。   又想到,陆远刚失踪的第一天,陆润之便听到了信。   这几年,陆远能撑过去,坐上穆家家主的位置,也是多亏了陆润之。   陆润之一直帮助,爱护着陆远,泠青有时候看不懂陆润之对陆远的感情。   好似长辈对小辈,爱如珍宝,又好似,……眼里容不得陆远,恨之入骨。 第133章 你有没有听到过   穆法硰刚出意外时,陆远几日下来,便骨瘦如柴,整个人行尸走肉,脸颊上没有一点肉。   唯独肚子,越来越大。   如同难民,已无米无食,所行,所走之路已毫无意义,不过是等死而已。   逐渐希望消退,迎来绝望。   竟不哭不闹,整日坐着,一句话也不说,活着,跟死了没有区别。   陆润之陪在陆远身边,给陆远灌下许多不切实际的希望,陆远终而变得疯狂狂热,像是死到临头,却迎来末日的狂欢。   陆远亲手,想要葬送自己。   又后来,战衾被宁家捉住,陆远去了,回来以后闭门不见客。   陆润之就又来了,却回回都见不到陆远的人。   “远远,你在弄什么?”潘修斯从背后半搂住陆远。   陆远眼神似乎有点空洞,怕是在发呆,只手里盘着一串白水晶的珠子,眼睛不错神的看着一幅水粉画。   画里,画的是荷花。   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你有没有听过这句话?   陆远思忖,又笑,轻轻拍开对方的手:“你不该叫我远远的。”   潘修斯目如饿狼,却只有一瞬,就收敛了狰狞的神情:“我真不知道,你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记得什么?又不记得什么?”陆远笑,把画卷起来,放置一旁。   “我要说,我撕了你那副破画,你要怎么办?”   陆远含笑,继续盘着珠子,108颗,108个烦恼,哀痛,悲苦。   数吧,数一颗,如佛所说,斩断一个。   “画就是画,没有好坏,自然也没有破烂一说。”陆远笑,又看向锅里烧好的牛奶:“牛奶好了,你要喝吗?”   潘修斯看他一眼,嘲讽的笑了:“我说了,我讨厌牛奶。”   “那怎么行呢。”陆远依然笑着:“都这么大了,还挑食。”   这样说着,却不管潘修斯喝不喝,只自顾自坐在一旁,喝了起来。   “我饿了。”潘修斯说。   “有牛奶。”陆远没有看他,只是啜着杯中的牛奶。   “我想要你做给我别的东西吃。”   “有虾,有土豆,你想吃什么?”陆远继续笑着问。   “……那都是我讨厌的东西!我想吃鱼!”   “鱼啊。”陆远笑,:“我不会做,你自己外面吃吧。”   “为什么,我不是你的男朋友吗?”潘修斯忍耐着怒气。   “男朋友。”陆远笑了笑,:“是啊,男朋友……,你自己外面吃吧。”   潘修斯把桌子上的水杯摔到地上,陆远似乎没有听见,继续啜着牛奶。   潘修斯内心又涌出了那种焦躁,而不明的情感。   为什么?!为什么不一样!!   和对那个穆法硰,为什么不一样!   他想起那时,陆远还是f先生,哄那个孩子,是怎样哄的。   陆远一勺一勺喂给穆法硰土豆泥:“好吃吗?”   穆法硰点点头,潘修斯看着他吃土豆泥的样子就觉得怒火中烧,恨不得啃噬了这个人类之子,可他不能。   “吃这个,蔬菜,西红柿。”陆远温柔到极致。   “不。”   “不,怎么可以?”陆远捏捏他的脸,笑着亲亲他的脑门:“你不想长高了?乖。”   记忆里的一切都显得可恶可恨,像浪一样翻涌。潘修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只是烦躁的生厌。   他觉得陆远根本就没有忘了过去的一切,包括那个人类!   可是陆远跟那时也不同了,不再仇恨的看着他,只是不冷不热,不温不火,又笑,又凉薄。   潘修斯觉得陆远肯定记得一切,因为他根本没有抹去陆远的记忆。可又……莫名的希望,陆远不记得。   不记得,不记得,不记得。   潘修斯觉得自己,不正常了。   他是个神,罪恶之神,他只是对陆远有兴趣。没错,他只是因为太过无聊,而对陆远这个玩具产生了情绪而已。   对,就是这样。   他这样想,也就像个人类一样和陆远交往。   神,是变化无穷的,本身没有特定的性格,自然也不会有人类的情绪。   潘修斯忘了,当你凝视着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他只是,玩心太深的神,只玩,只看就好,不该沾染人的七情六欲,不该自己尝试。   人跟神,是不一样的。   每晚,潘修斯都躺在陆远身边,他们各盖各的被子,陆远不会拒绝潘修斯的抚摸,有时候,潘修斯会摸一摸陆远的脸。   陆远会笑着看他,但整个人就像雕塑出来的,冷冰冰的,没有情感。   当潘修斯想吻他,陆远会轻轻推开他,然后戴上眼镜,坐起来,居高临下:“太晚了,睡吧。”   潘修斯没有人类的欲望,包括性`欲也是没有的。   他欣然同意,却握着陆远的手,陆远会对他笑,却不是爱,只是嘲讽。   有一天,张志人类跟潘修斯说:“其实我那天拉郎配,是有点喝多了,毕竟你是我的表弟,我跟你说实话,陆远这个人,对追求者的气息很敏感,而且荤素不忌,我就没见他拒绝过谁,但从来都只是保持恰到的好处,暧昧,他从来没答应过和谁交往。”   “他在和我交往。”潘多拉嗤笑一声:“是我赢了。”   “傻小子。”张志无奈摇头:“有什么赢不赢的,陆远小时候受过感情上的伤,他被他妈抛弃过一次,然后丢给他爸养,但我听说,他爸对他不好,动不动就打骂,最后又把陆远丢给他舅舅,舅舅养到他长大,教给他跳舞,可以说,陆远是他舅舅一手塑造的。”   “陆远会跳舞,又有成绩,长得帅。要不是车祸……算了,不说这个。当时首席看上陆远了,就是芭蕾舞团的首席女演员,是个外国人,长得很漂亮。”   “一直追求陆远,追了陆远半年。”张志无奈笑了一声:“你知道陆远怎么做的吗?绅士的表面下,是渣到骨子里的自私,他不答应不拒绝,装作不知道,我跟他好友快十年,他这个人我很清楚。”   “他害怕受伤,避免受伤,而且绝不可能爱一个人。”   “你错了……”潘修斯笑了,握紧拳头:“他可是口口声声都说,爱着一个人呢。” 第134章 天气暖和了   天气暖和了,阳光照到人身上,能热出一身薄汗。   “先生坐了多久了?”泠青抱着有半米高的文件,晃晃悠悠的走过来,像个表演杂技的演员,在泥路上走得很稳,偶尔印下一个很深的脚印。   陪在穆法硰身边足有十多年的老管家,一直忠心耿耿的爱护着穆法硰,因此一直陪在穆法硰身边,此刻管家正倒着茶,和切一些水果,他看向泠青:“一上午了。”   “没动地方?”泠青惊讶完了又叹气。   “没有。”管家摇了一下头,把沏好的茶递给穆法硰,令泠青意外的是,穆法硰转身接过……   怀里竟然还抱着一个小孩。   稚嫩的面容,和杏似的圆眼睛,粉白的脸颊,奶声奶气的叫泠青:“叔叔好。”   泠青下意识的嗯了一声,又说:“思慕……”   陆思慕朝着泠青甜甜的一笑,继续窝在穆法硰怀里。   穆法硰把茶给陆思慕,淡淡说:“喝。”   包子似小孩,乖得让人心疼,说让喝茶就喝茶,让吃水果就吃水果,亲亲穆法硰的脸颊,会好乖的叫:“爸爸。”   穆法硰看他,眼里有着温柔:“嗯。”   陆思慕咯咯的笑出声,又拿了面包渣去喂鱼,长了肥膘的鱼像是蒸出来的年糕,胖乎乎的可爱,游来游去抢夺食物。   “妈咪什么时候回来?”陆思慕靠在穆法硰身上,不谙世事的天真,眨眨眼睛:“他总是每天晚上就回来了,月亮出来就回来啦!可是现在过了好长时间,爸爸醒了,妈咪就不回来了。”   泠青听着,真怕穆法硰把陆思慕扔进湖里。   但穆法硰神情淡淡,只是摸摸陆思慕的头发,说:“很快。”   陆思慕依依不饶:“很快是多快呀?比飞机还快吗?”   穆法硰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望着湖面。   陆思慕像个小麻雀似的啾啾说个不停,估计是忽然间得到了父母的宠爱,整个人活泼起来。   泠青看到穆法硰还算……平常,表情也不阴郁,只是淡淡的待着。   泠青也就放心了,终于想起来手上的报告,递给穆法硰。   穆法硰看了一眼,道:“管家。”   管家便把陆思慕从穆法硰怀里抱走,陆思慕乖得很,抱着管家的脖子:“爸爸再见。”   穆法硰一言不发的看着泠青拿给他的众多文件。   “最近少爷做得不错,很多董事都说他越来越像您。”泠青笑了一下,和穆法硰提起穆铮。   若说陆远跳湖,愧疚的快要发疯了的,只有穆铮。   甚至穆法硰醒来后,穆铮与穆法硰单方面的大吵一架。   “你听不懂我说的吗?!妈咪是因为我,因为我说了很难听的话,所以才跳湖的!!”穆铮眼眶通红,焦躁不安,又临近崩溃。   穆法硰只是轻轻抚摸着颈间带着的戒指,然后看向穆铮,冷淡道:“不。”   “不什么?!”穆铮朝他大喊:“你是傻子吗?!还是听不懂我说话!你不是疯子吗?!外边的人都说你是个神经病!你倒是骂我啊!揍我啊!!妈咪……他……一定是因为我说了那些话,所以才……”穆铮捂住双眼,痛哭出声,跪倒在地。   泠青当时在场,他太了解穆法硰的性格,真怕穆法硰一时冲动,一枪毙了穆铮。   正想打圆场,把穆铮拖走。   就听穆法硰淡淡道:“我不会骂你,打你,我有听陆远的话,乖乖喝药。”   泠青不由一惊,这样理智,明事理的话从穆法硰嘴里说出来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陆远,不会生你的气。”穆法硰又说了一句。   穆铮却哭得更厉害了,几乎快要哭晕过去,这时陆思慕跑进来抱着哥哥一起大哭,因为害怕而哭得浑身发抖。   穆法硰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第二个儿子,陆远和他的孩子。   姓陆,名思慕。   一目了然。   穆法硰看着面容有陆远影子的陆思慕,几乎震慑心魄,沉默许久,问泠青:“他是谁?”   泠青知道他问的是陆思慕,于是回答:“是您的儿子。”   穆法硰看着嚎啕的陆思慕,忽然有点嫌弃的蹙眉:“他不像,远远。”   泠青回忆着这些,却听穆法硰回答了刚才自己所夸赞穆铮的话。   穆法硰淡淡说:“嗯。”   泠青笑了笑没再说,虽然只是一字,却也回应了。看来穆法硰是认同了穆铮。   春天来得真快,记忆里前几天还在下雪,这几天树枝上就结了小小的花苞。   陆远坐在窗边,阳光足得有些刺眼,能看见灰尘落在书桌上的样子,抄好的佛经有一摞高,墨汁淡淡的香味和瓶中单枝白玉兰的香味混合。   陆远执笔抄上两行佛经,便歇一会,转两圈檀木做的珠子,像窗外望去,歇够了,便继续抄写佛经。   抄无数遍,也抵不上心里的欲望。   潘修斯啃了一口苹果,嘎吱一声,陆远甚至能闻见苹果的香味。   “你吃吗?”潘修斯从背后搂住陆远。   陆远轻轻把他推开,淡淡说:“不了。”   “你怎么了?”潘修斯问陆远,有点嘲讽的意思:“最近装都不装?”   陆远含笑,摘下眼镜用布巾擦拭:“你指什么?”   潘修斯看着光亮下陆远的脸,愣了愣,晦暗不明的说:“没什么。”   “是吗?”陆远戴上眼镜,看向窗外,自言自语:“还是不行……”随后笑了一下,又抄起佛经来。   潘修斯心里烦躁,扯住陆远的头发,把他扯向自己:“不行什么?”   陆远但笑不语。   潘修斯试图去吻陆远,见陆远没有反抗,更是直接要亲上去,眼睛却火辣辣的一痛……   “你疯了?!”潘修斯捂着双眼,咆哮着。   陆远手里还拿着泼下去的半盒墨汁,静静看着潘修斯脸上的墨水,似乎欣赏了一会,才露出笑容:“你不是神吗?还会痛?”   潘修斯心里一突,随后掩饰性的大笑两声,打了个响指,脸上墨水消失不见了,他玩味的对陆远说:“怎么?这不是记得吗?”   陆远面对他,手里把玩着手串,淡淡含笑,却旁若无人道:“记得什么,不记得什么?”   潘修斯愤怒得像是火焰灼烧着全身,受着被陆远玩弄的屈辱,竟然失去理智,一把掐住陆远的喉咙。 第135章 包罗万象   无法呼吸,反而感到了平静,若是能在此刻迎接死亡,倒也不错。   (-`ェ′-胖茶)   陆远并非不害怕,只是最害怕的事已经经历的七七八八,剩下一二,也就没什么了不起的了。   记忆反倒讨人嫌的走马灯似的在脑袋里跑起来。   陆远从小,就是个遭人厌弃的孩子。   幼时,陆远刚有记忆起,就总有人假借玩笑,奚落陆远,说陆远个没妈的孩子。   刚开始并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对于从来没有母亲的人来说,反而有一天突然有了才叫人头疼,一直没有,反而不足为奇,也感觉不到什么痛意。   只是有母亲的孩童,大以此为骄傲,做些可耻又可恨的事,年龄越小反而越像野兽,如果不是他们能力不足,真怀疑这群孩子,会不会把陆远分尸,互相分着吞食掉。   陆远有时候觉得,那才是他们的本能。   有些大人觉得陆远可怜,同情的眼神背后又好像觉得陆远做错了什么,但陆远从来就没有过母亲,你不能让从来没有母亲的人,去体会失去母亲的痛,这根本是天方夜谭。   哦,对了。那时候陆远还叫张远。   但算不上孤儿。   陆远有个父亲,但并不喜欢陆远,却也没像不知道谁传出来的谣言,动不动就打骂陆远。   实际上,他很少打陆远,也很少和陆远说话,总是用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眼神看着陆远,陆远还记得他身上有呛人的烟味和饲料的味道,手上总是带着泥土,和老茧。   他有着一家农场。   其实陆远现在记不清对那个人,父亲的感觉了,记忆里总是不苟言笑的他,是麻木不仁的,在黑暗不开灯的屋子里看电视,电视里传出的笑声和他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总是这样,似乎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陆远曾以为会一直跟着他生活,直到有一天他揍了陆远一拳,陆远忘了是因为什么,但陆远摔得头破血流,顿时天昏地暗,也随之晕了过去。   之后,陆远就被他送给了舅舅养。   陆远觉得自己对父亲,已经没有了感情。直到又有小孩来说陆远不是他父亲的亲生孩子,而是个野种。陆远不知道哪来的怒火与情感,一拳揍到那些孩子身上。   陆远从没觉得自己有那么像他,只有那刻,用暴力诉说问题,解决一切,陆远才像是他的儿子。   但说实话,陆远不想像他。   于是开始模仿舅舅,模仿的也不错,因此得到了不少好评。   越长大,就越像舅舅,无论从长相,还是脾气性格。   不过这也不算模仿,而是陆远骨子里也有陆家那边的血,更何况,他现在姓陆了,叫陆远。   舅舅问陆远,想不想学芭蕾舞。   陆远懵懂点头,实际上当时也没有特别想做的事,但真正跳下来,又觉得其实很有趣,陆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喜欢跳舞。   到了适当的年纪,有些人跟陆远说喜欢,也有些人会用爱慕的眼神看着陆远。   陆远觉得很有趣,但谁也不喜欢,也没办法喜欢,一生中从没喜欢过谁的他,情感其实匮乏的可怜,也没有想要和谁合为一体的欲望。   直到陆远见到穆法硰,这或许真是个错误。   不顾一切的爱着他,也从没想过爱一个人的滋味是这样的。   穆法硰很怪,也很疯狂,但陆远很喜欢他,他吸引着陆远,引得陆远像飞蛾扑火。   陆远以前,总觉得是因为他们两个都缺爱,所以撞到一起,如干柴烈火,一点既燃。   可现在想想,好像还有点别的因素,可陆远不知道,想了那么长时间,一点都没想明白。   陆远只是爱他,想待在他身边。   爱是什么?   陆远以前以为,是两个人相爱,或者父母对孩子的爱,舔犊情深。朋友之间的爱,人对人的爱,人对动物的爱,人对神的爱。   爱并不单一,实际上相当复杂,爱一个人的时候,往往最容易伤害对方,来取悦自己。天真的以自我需求为标准,所有私欲混杂交汇,却以爱为名。   到底爱的是什么?   打你一巴掌,却告诉你是因为爱你。   擅自阉割对方,夺去对方重要之物。却告诉你,是因为爱你。因为你不懂我的爱,因为你只是一只小小的宠物猫,因为你是猫是动物,所以你不懂,我对你的爱。   囚禁你,控制你,奚落你,贬低你,再告诉你,这些都是因为我爱你。   都是一样的可憎,面目狰狞。只是以爱的名义自我满足而已,说什么爱,不过满足自己控制欲,自己的不安。越是宣扬,越是炙热,越是容易将自己伪装的美好,等待着将对方一口吞下。   人性太过复杂,不必过于宣扬爱的美好。一心一意的爱,难得又少见,而纯粹因欣赏而爱,更加难得一见。   本来人,就是自我欣赏之物,不是极端自恋,就是隐藏在自卑下的极端自恋。   那我对你的爱,又究竟是什么呢?穆法硰。   是对你,对于生的希望从不舍弃的欣赏?还是你偶尔阴郁思考的面容,又或是天真孩子模样爱着我的眼神。   还是,我只是爱着,与我如此相似的你?   又或者,我只是单单爱着你而已,这样简单。   感情这种东西,要真是一群神经细胞操控的就好了,反正都是细胞了,还谈什么爱与不爱。   可是,我是个人,你看,极端自恋,认为自己是人类,所以应该有更高的情感,诞生细胞又高于,超于这一切,凌驾在这些之上,所以又有了灵魂一说。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穆法硰,一堆肉和骨头,还是一个灵魂或半个灵魂,我不知道,穆法硰。   我只是爱你,从没停止过一刻爱你,你说我爱你是因为别的,旁的,左的,右的,天王老子的,命运的,生理上的,都好……   因为,我就是爱你,要将你的身体,名字占有。   对你突然离去的不甘,抛下我一人的难以接受,都搓成一条绳索,紧紧勒住你的脖颈,就是勒死你,也要叫你永远不能离开我身边。   我不知道我是本来就这样恶心,还是你将我变成了现在这样,穆法硰。我不知道……   但既然爱本是包罗万象,生生不息。……   所以我还是会永远爱你。   即使死亡,或者分离也没关系,一个人寂寞难过也没关系,我觉得,能遇见你,实在是太令人开心了。   因为你,我竟然改变了这么多,真是令人稀奇,有趣。   我跟你说的再见,其实不是再也不见的意思,而是……再,见。   可能是明天见,可能是后头,也可能按年算……才能再见。   ……   “住手。”男人的声音传来:“你要掐死他了。”   “那又怎么样?!他不过是个人类!!”潘修斯怒吼。   “是吗……那你为什么要流泪?”   潘修斯喘着粗气,像是惊吓到般的收回手,他跌坐到地上,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正泪流满面,像是伤透了心,又恐惧又惊悚又害怕,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是啊,为什么要哭呢?他原来,也是会流泪的吗? 第136章 体贴   “好点了吗?”男人体贴的给陆远倒了杯水。   陆远啜了一口,咳嗽几声,因为脖子被掐过,声音如同将死的人,沙哑难听:“谢谢。”   “没事。”男人拍了拍他的后背,说:“这件事是安妮斯的不对,我们会做出补偿,来展示诚意。”   安尼斯是谁?啊……他说的是潘多拉,陆远忍不住,觉得好笑,却显得疲惫:“你又是谁?是哪个神?”   “你不用知道我的名字,但我会给你最想要的东西。”   陆远瞳孔微微放大,不敢置信,眼里闪烁着泪光,又镇定下来,嘲讽一笑:“又是别的把戏?”   “不,我说了会给你最想要的东西。”男人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陆远。”   陆远移开眼睛,笑了一声却咳嗽不停,半响才慢慢问他:“好起来?”   “是的,命运之神早已安排好了,你和他,终究会再见的,只需要再等两次。”   “两次?”   “我不太好说。”男人似乎在思考:“我看不太清楚,这是你的命运,陆远,你要自己做选择,虽然是潘多拉使你和他相见,但你们的缘分早就注定了。”   陆远苦笑两声,又嘲讽的说着:“早就注定?”   “是的。”男人不为所动:“这一次,请让他来找你。”   陆远因被人刚刚掐住喉咙,而脸色苍白:“我不懂。”   “没事的,孩子。”男人对他说:“你会得到幸福的,这是神对你的祝福。”   陆远已经不想再听这些神的话了,个个都叫他恶心。   “那么,请启程吧,先把前因注定。”男人正要打响指。   “等等!”潘多拉却阻止,他阴鸷而又恐怖的推开男人,像要撕碎陆远般把陆远按到床上。   陆远无法动弹。   潘多拉问:“你对我,从来没产生过爱的感情吗?那你为什么要答应和我在一起?!!”   陆远看着潘多拉恼怒,生气。却露出笑容,微笑着回答。   “我没有一天,忘记过我受过的痛苦,你把他从我身边夺走的那种痛不欲生。”   潘多拉一怔,也笑了,对着男人说:“你送他走吧。”   男人沉默,点点头,下一秒陆远已消失不见。   “你不和他说吗?”   “说什么?”潘多拉此时的样貌又变了,那是他最初的模样,而不是穆法硰的面容。   他有着火红色的长发,怀里抱着的是一直陪伴他的大肥兔子。   “告诉他,就算没有你,命运也是绝对的,你干涉不了,穆法硰注定有此一劫,他们也注定要分离。”   “呵,无趣。”潘多拉挠了挠头发:“谁管这些,不过是些头脑简单的人类,我在他身边待久了,不由变成了陆远想要的样子,没想到脾气性格也越来越像……”   “真的是这样吗?”男人问他。   潘多拉笑:“不然呢。”   晚上九点,岱岛陆家的小少爷出生了,起名陆远。   从嗷嗷哭嚎,到能自己翻身,坐起来,咿呀学语,开始走路……   重新接受,重新等待。   一切会好起来吗?陆远不知道,但是能回到这个世界,能再见一面,就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连等待,都变成不断开花的日子,那样温暖的光,照在即将盛开的花朵上,粉色的海棠摇曳朵朵,掉落手心的花瓣,和甜豆沙的点心都使人变得幸福。   要是再见,那一天,一定……所有的花都会开吧。   “阿远,给你吃枇杷。”陆瑤摇晃着藕似的胳膊,扎着两个丸子头,穿着一身浅蓝棉麻裙子,因为正换牙,所以门牙上有个豁口。   陆远从未想过,有一天能见到这样的陆瑤。   “谢谢阿姊。”稚嫩的声音,陆远简直不相信这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的。   “没事的。”陆瑤抹了一下鼻子,骄傲的拍拍胸脯:“因为我是阿姊嘛!”   陆远笑了一下,没说话,只是觉得今日的海风吹得让人十分舒服。   “阿远阿远。”陆瑤坐到他身边,笑得像年画娃娃,可爱的很:“你的豆沙包子,能不能给我吃一个呀?”   陆远好笑,摸了摸陆瑤的头发:“请便。”   陆瑤歪头,不解的眨着眼睛:“什么叫请便呀?”   “就是……”陆远笑,递给她:“可以吃的意思。”   陆瑤点点头,接过豆沙包子,放在嘴边啃了一口,又笑:“阿远,你真好,什么都分给我吃!我最喜欢阿远了!”   陆远笑着看陆瑤:“你不是也给我吃枇杷了吗?”   陆瑤好似恍然大悟,傻乎乎的笑了:“对哦……”   她说完,似乎觉得有趣,又笑了一会,和陆远勾小拇指:“那阿远也要最喜欢我哦!”   陆远笑着说:“好。”   陆瑤笑着依偎在陆远肩膀:“阿远,你说,海的那边,是什么呀?”   “是陆地。”陆远笑着对陆瑤说。   “你好厉害啊,阿远。”陆瑤夸奖他,又笑着靠在陆远身上:“可是祖祖不许我们去海的那边。”   陆远笑着没说话。   “阿远,阿远。”陆瑤叫他:“我们去烤地瓜吃吧。”   “你不是才吃掉了豆沙包子?”陆远好笑:“还能吃?”   陆瑤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拍拍肚子:“因为我是阿姊嘛!”   陆远笑出声,爬起来,像陆瑤伸出手:“走吧,我们去烤地瓜。”   “阿远你最好啦!”陆瑤握着他的手,蹦蹦跳跳的下山。   “大小姐。”有人叫陆瑤。   陆瑤有些神气,带着小孩子脾气:“干什么呀?”   那个人逗她:“我肚子好饿,你能不能分给我一个枇杷。”   陆瑤一顿,天真而又悲悯:“你肚子饿了?”她快速把陆远背着的小筐里所有枇杷都拿出来,捧给那人:“快吃吧,都给你,肚子饿很痛苦的,你这么大个,可能吃不饱,我屋子里还有馒头,对了!我们要去挖地瓜,你也一起来,你都吃掉就不会饿了。”   陆远看着陆瑤如此担心的样子,不禁笑了笑。   那人似乎也很吃惊陆瑤的大方,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一个孩子的善良,他本身是想逗逗陆瑤。   却不知道有的人天生善良,菩萨心肠,此生下凡,是来渡你的贵人。 第137章 再见   “阿远,吃碗甜羹?”陆瑤挽了耳边一缕碎发,女儿家的娇俏明艳在她身上一览无遗。   陆远瞧着陆瑤,细想这些年在岱岛的日子,过得像是一眨眼。嫩芽似的女孩就这样长成了漂亮,温婉的姑娘。   他叫陆瑤一声阿姊,却活得时间要比陆瑤多上许多。   陆远在这里过得每一天,从没忘记过穆法硰,也从没停止思念他,爱他。   同时,陆远也没忘记,陆瑤最终爱上了怎样一个人渣,又落得怎样下场。   “怎么了?”语气轻柔,温文得像是一张上好的软绵轻飘的宣纸,陆瑤坐在他身边,替陆远披上一件薄毯:“天凉,不要感冒。”   陆远笑了笑:“谢谢,但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   陆瑤慢慢眨了下眼,温柔的刮了下陆远的鼻子:“在阿姊眼里,你永远都是孩子,都是我最宝贝的弟弟。”   “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当我不存在。”陆润知笑了一声,又看陆瑤:“怎么只给阿远甜羹吃,我呢?”   陆瑤微微一笑:“小叔叔要吃,我再去拿一碗就是了。”   “不用了。”陆远把甜羹递给陆润之:“正好我不想吃甜食,小叔叔吃吧。”   陆润知笑了笑:“那我就吃了。”   “怎么了?”陆瑤担心,轻轻将手覆在陆远额上,又稍稍蹙眉:“今日瞧着有些蔫,往日不是最喜欢吃甜羹了?今天也不吃了……”   “我没事,阿姊。”陆远握住陆瑤的手,微微低眸:“只是四大家族的人,都要来,我有些紧张罢了。”   “我还当什么事呢。”陆润知乐了:“小少爷,你什么都不要怕,什么都不用担心,小叔叔会保护你的,更何况,就算没有我,还有你阿姊,谁敢对你说一句重话,你阿姊怕是要扒了对方的皮。”   “怎么会呢?”陆远忍不住笑了:“我阿姊脾性最好。”   陆瑤但笑不语,只是起身,拢了拢身上披的淡淡紫色丝绸围巾,上面用苏绣绣着牡丹。   “我去厨房做些点心。”陆瑤柔声和陆远说:“在这待着,不要乱跑。”   陆远无奈一笑:“阿姊……”   “大小姐啊。”陆润知没了脾气:“这游轮上多的是厨师,叫他们去做就好了。”   “我怕阿远吃不惯。”陆瑤微微额首,便走远了。   “呵……”陆润知露出点不一样的神情,掺杂着妒忌的情感:“她还真是爱你,一心一意对你好。”   陆远习惯了陆润知在陆瑤面前一个样,私下里和他,又是一个样子,因此只是笑着宽慰陆润知:“阿姊对谁都好,她也爱你。只是老觉得我长不大,还是个幼儿,不喂就不知道吃饭的笨蛋而已。”   陆润知冷冷笑了一下。   陆远看他,觉得陆润知现在,要比未来的陆润知幼稚多了,现在的陆润之还不加掩饰,或者说,不会掩饰。   想到未来的陆润知,就不由想起宁知白……   不过……陆远微微眨眼,又笑了,发生了太多的事,他已经记不起来恨宁知白的滋味了。   也不想回忆。   现在他的心,只魂牵梦绕的,想要见一个人。   陆远知道,今天就能见到穆法硰。   四大家族的聚会,这次是在岱岛,老太太把这事给了陆瑤,陆瑤便选了游轮。   陆远看得明白,老太太是想把家主的位置,给陆瑤的。   陆瑤办事稳妥,又是长女,能力在陆远之上。   陆远不过是个不思进取,被男人迷的神魂颠倒的糊涂蛋,整日整夜,都在想着穆法硰。   而今天,终于能见了,却害怕起来,几乎快要颤抖的哭出来。   这些年,陆家待他那样好,从没叫陆远受过半点委屈,使陆远的心,又变得柔软,软弱起来。   变得是那样的无力,无能。   曾经比天涯海角还远的人,现在伸手可见,陆远却怕了,那样的怕,怕见面,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问一问,你好不好?   就又被那些神,重新拉进地狱,扔进油锅,反复烹炸,不过是一个又一个轮回,叫他永远不能待在穆法硰身边。   这些年,都是想着,靠着,再见一面,再见一面就好了的想法,活下来的。   剩下的,全都抛下,一概不想,那样懦弱胆小,逃避现实,直到今天……   又想哭,又想笑,指尖都忍不住的颤抖。   “怎么了?阿远?”陆润知奇怪:“不会真的发烧了吧?”   陆远笑:“没有。”轻轻拍去陆润之的手,说:“小叔叔,我想去吹吹海风。”   “可以是可以,别贪玩,不然你阿姊回来了,可又要瞪我。”   “嗯。”陆远笑了,戴上一顶白色棒球帽,出去站在护栏后面,眺望大海,深蓝色的海面,像是要把人吸引去一样,偶尔有鱼跃起来,激起白色浪花。   能听见海鸥的叫声,能闻见海水的湿腥味,陆远往前探了探身体,帽子却不小心掉下去……   “啊,不好意思。”陆远抱歉的看着穿着白色休闲服男人的背影,估计掉下去的帽子不小心碰到了他。   快步下楼,抬眼看去,想要开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喉咙像灌下了冷风,又痛又干涩。   穿着白色休闲服的男人转过身来,见陆远一副要哭了的神情,不由打圆场:“你是在这打工的侍者?不要怕,我们家先生就是长得凶,其实人不错……”   西装革履的穆法硰手里拿着白色的棒球帽,面无表情的看着陆远。   陆远也在看他。   如果再见,要说什么呢?   千言万语,脑海里日日夜夜排练,如今一见,什么都忘了。   陆远流下眼泪,却笑了:“上午好,先生。”   穆法硰微微蹙眉,似乎是觉得陆远古怪。   没关系的……只是简单的寒暄而已,陆远咽下哽咽,露出笑容:“最近怎么样?你过得幸福吗?”   泠青不知所以然,以为陆远居心叵测,冷下脸:“不好意思,我们先生很忙……”   陆远伸手,制止泠青,却没有看他,只是看着穆法硰,他忍不住流泪,却是笑着的:“我问你呢,你过得好不好?”   “你好好吃饭了吗?”陆远忍不住擦去眼泪,又笑着:“好好睡觉了吗?” 第138章 “好”   这份思念,如此沉重。即使穆法硰不记得,陆远却记得。   清清楚楚,每分每秒,过去如此清晰,又如此缥缈,都在陆远眼前闪过。   “宝贝……跟我说说话啊。”陆远几乎崩溃,像是一颗心捧出来给穆法硰,已经捧得稀巴烂了,太痛了……太累了……   即使这样,陆远依旧爱着穆法硰,那样无可救药,那样……不能自已。   陆远想要抚摸他的脸,想要仔细的抚摸,和记忆里对比,是不是有分毫的差错。   想要抱住他,感知他的体温是不是如往常的温暖。   “你的?”可穆法硰不为所动,只是举起手里的棒球帽,冷冰冰的看陆远。   陆远被那样的语气怔住了,就那样站在原地,说不出话。   穆法硰微微偏头,看了看陆远,又看了看手里的帽子,走过去……   那个动作,如此温柔细致,错让陆远以为,那是一个拥抱。   事实上,穆法硰只是把帽子戴回陆远头上,转身离去。   陆远失力,慢慢瘫坐在地上,只是流着眼泪,脑中一片空白,却还记得穆法硰的手靠近他脸颊时的余温,给他戴帽子时,穆法硰的呼吸几乎灼痛了陆远的嘴唇。   “先生。”泠青不解:“你认识那个omega?”   穆法硰不说话。   “他哭什么?不会有神经病吧?”   穆法硰停住脚步,泠青也停下,泠青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想着难不成真是先生的老情人?   “滚。”   “啊?”泠青正想着,没听清楚穆法硰的话。   “滚!”穆法硰的声音很低,却忍不住怒气,眼神悒郁:“神经病,你面前就有一个。”   泠青自觉踩到了老虎尾巴,知道穆法硰说的神经病是穆法硰自己,便灰溜溜的走掉了。   穆法硰一个人,不知为何焦躁不安,坐在长椅上,望着海面。   “法硰,怎么了?”玛利亚轻轻抱住他的孩子。   穆法硰不说话。   “我就在这,法硰。”   穆法硰看她,:“你已经死了。”   玛利亚笑:“那我为什么在这,我是谁呢?我是玛利亚呀……”   “你是幻想……”穆法硰眼神空洞,胸口钝痛,他低头……发现胸口开了一个好大的洞,穆法硰想看一看他的心脏长得什么模样,却怎么也找不到。   只是血淋淋的,开了一个大洞而已。   “宝贝?!”陆远吓住了,眼睛因为哭过而红肿,被风一吹痛得几乎要睁不开,可他还是想要再看看穆法硰。   哪怕只是看看,都好。   却见穆法硰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用枪对着自己的胸口。   穆法硰看见陆远了,他就那样看着陆远冲过来把自己抱住怀里。   人不认识,只是怀抱非常温暖,这个人身上有很熟悉的气味……   他听见那个男人,那个omega因为焦急担心而发出喘息声,心脏咚咚咚的跳个不停。   原来在这呢,穆法硰闭上眼睛,把手掌贴到陆远的胸口:“我的心脏,为什么在你哪?”   陆远终于抱住了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吻了吻穆法硰的头发,还是一样的柔软:“因为你属于我,我也属于你。”   那是个错误,如原著所写,陆远做了几乎称得上是卑鄙的事。   他把穆法硰带到自己的房间,把穆法硰推到床上。   忘我得占有着穆法硰,一开始是痛的,痛的好像身体裂开了,又记起了从前穆法硰离去的空虚感。   可是当穆法硰拥有他时,快乐幸福的回忆全都回来了。   从没觉得,现在,此刻,是那样的现实,冰凉残酷的现实割着陆远的每一寸皮肤,可身体却由心支配,只是和穆法硰缠扭在一起。   这样荒唐,戏剧的人生,却克制不住的爱上了一个男人。   却不悔,也不惧,从内心里渴望着他。   一切结束后,内心餍足,陆远躺在穆法硰旁边,轻轻伸手摸着穆法硰的头发。   穆法硰睡着了,睡得很香,眼下的乌青,显示了穆法硰最近的睡眠质量。   陆远忍不住的吻了吻他的额头,又紧紧抱着他,把头贴在穆法硰的胸口。   “我爱你,宝贝。”陆远说。   不知道该不该考虑将来,还是今夜在你身边的人是我,就足够了呢?   陆远用手指划过穆法硰的眼睛,鼻子,嘴唇,又忍不住吻了吻。   躺在穆法硰胸口上,听他的呼吸声。   能看见穆法硰眼眉上的伤疤,陆远无论看多少次,都忍不住疼惜,轻轻吻了吻。   穆法硰闷哼一声。   陆远几近怜爱的轻轻拍着穆法硰,穆法硰睡得很香,呼吸均匀,陆远却是睡不着的,爱得越深,就越不舍得,舍不得。   爱的小心,痴狂,笨拙,又珍惜。其实现在想想,根本不明白,是怎样爱上穆法硰的。   就好像,突然有一个火花,微妙的燃着,痛苦的灼烧着身体,却又忍不住向对方靠近。   可是,我希望我爱的那个人,和我希望中的过得一样幸福。   “穆法硰。”陆远轻轻抚摸着他的侧脸,安之若素却不乏悲伤:“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待在你身边。”   “我可以待在你身边吗?”陆远笑了一下,却轻轻闭上眼睛。   他没想听回答的,即使是拒绝,现在说,也太晚了,太迟了。   “先生。你又一晚没睡吗?”泠青忧愁,看着穆法硰坐在湖边,呆愣愣的发呆。   “您不能这样,身体受不了。”   泠青已经习惯了听不到男人的回答,却听见穆法硰忽然说:   “我睡了。”   泠青没脾气也不相信的嗯了一声。   “陆远在我身边。”穆法硰说。   泠青吓了一跳,对于穆法硰这种不正常的精神状态已经许久没见过了,自从陆远来到穆法硰身边,穆法硰渐渐的就好了起来。   心病还需心药医,穆法硰心里的伤,只有陆远能医。   “他抱着我,又吻我。”穆法硰看着湖里游来游去的天鹅:“陆远问我,他能不能待在我身边。”   泠青觉得惊悚:“那您回答了?”   “嗯。”穆法硰站起来,面向泠青:“远远哭了,哭的好伤心。”   泠青看着穆法硰张开双臂,忽然觉得不妙:“等等!先生……”   穆法硰睁着眼睛,张开双臂,向后倒去,扑通一声惊起水花,栽进湖里。   他睁着眼睛,任由自己被水吞没,他隔着时空回答:   “好。” 第139章 扪心自问   雾蒙蒙的天,比陆远想象中的更令人沉重,他点了一杯咖啡,坐在游轮餐厅内,心不在焉的用起早餐。   黑咖啡,一小份苹果沙拉,除此之外,陆远吃不下任何东西。   昨天……陆远守在穆法硰身边,几乎整整一夜,眼睛没离开穆法硰身上,只是思绪偶尔飘远,又倍感悲伤。   他想起以前,他们在一起过得那些快乐的日子,穆法硰那略带天真的面容,和充满爱意看他的眼神,现在都像一支涂了毒的箭,狠狠刺进陆远的心窝,陆远甚至能感觉到……血流下来的时候,是如此冰凉,没有温度。   他舍不得穆法硰,那样舍不得……   可是他什么都不能为穆法硰做。   陆远深深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正如他以前问过潘多拉,潘多拉虽然是个混蛋,但也是个神,诚实不说谎是潘多拉唯一的优点。   潘多拉戏弄陆远,却从不对陆远说谎。   从始至终,只有一个陆远。   f先生是陆远,曾经让陆远嫉妒羡慕的原主,也是他自己。   只有陆远他自己,没有过别人。   陆远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会和穆法硰分离,分离到足够的时间,直到穆铮长大,穆法硰把他们接回自己身边。   陆远曾经以为他一开始的穿越,穿越到穆家,才是开始。   现在看来,这可能对于陆远来说是结束。   就像一个可笑的轮回,他穿越到穆家,认了穆铮是自己的孩子,却可笑的以为还有一个原主。   后来穆法硰出了意外,脑死亡。陆远再次穿越,穿越到穆法硰的幼年,成为了F先生。   然后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陆远答应和潘多拉交往,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陆远想要报复潘多拉。   潘多拉让他一次又一次失去穆法硰,没有比这更狠的事了,将陆远淬炼成自己都不认识的恶毒模样。   想要报复潘多拉……同归于尽也可以。   张志是陆远的挚友,有一点他说的很对,陆远永远知道暧昧的底线在哪,很多人容易通过陆远的脸喜欢上陆远,或者是好脾气的性格。   陆远从来没拿感情报复过谁,但潘多拉这件事,陆远觉得自己做得很好,他逼得潘多拉发怒,几乎崩溃。   陆远不清楚潘多拉对他的感情是什么,也许只是自得,被陆远耍了以后愤怒而已。   陆远分不清,但陆远觉得很痛快。   他活着一天,就不能允许潘多拉太好过,他的恨,比烈火还要毒。   唯一出乎意料的是,潘多拉身边的男人,另一个神,又给陆远出了个难题。   还有两次?   如果算上现在,陆远重回岱岛,即将怀上穆铮,这已经是一次了。   怎么会还有一次?   陆远忍不住去想,却不敢想,那就是还有一个可能性,他会回到他投湖的那个时间线。   穆法硰已经脑死亡的那个时间线。   他不要……好可怕,陆远想都不敢想,穆法硰已经死亡了的世界,比杀了他,刮了他的肉还要血淋淋的痛。   “阿远?”陆瑤走过来。   陆远回神,勉强露出微笑:“阿姊。”   “怎么了?”陆瑤担心:“昨天一声不吭就躲进屋里了,还发短信给我,不让我去找你。”   陆远用手轻轻捧着咖啡杯:“只是有点累了……”   陆瑤担心他:“到底怎么了?平时起得那么晚,我今天一问,他们说你五点就坐在这了。”   “只是饿了而已。”陆远笑了笑。   “是不是房间你住不惯?”   “嗯。”陆远顺水推舟:“阿姊,没人知道哪一间是我住的屋子吧?”   “嗯。”陆瑤点点头:“西区全是以陆家的名义订的屋子。”   “也有侍者住在西区吧?”   陆瑤听到这话,忽然有些不自然,把手往后藏了藏,先是点头,却不再说话。   陆远估计穆法硰不会记得昨天自己做了什么,陆远已经算计好了,真是可笑……陆远没想到自己能卑劣到这种地步,有一天竟然会算计穆法硰的病。   穆法硰发病以后,往往不会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他那样木讷,孤僻,自然也不会查房号是谁的房间。   他会忘了陆远,忘了昨天那一夜。   痛吗?陆远现在已经感觉不到了,只是想笑,这一次又一次的轮回,已经让陆远彻底明白了,他躲不开,躲不开命运的安排也好,神的安排也好。   最起码,不能让穆法硰爱上现在这样的他。   因为接下来的剧情,是陆远生下穆铮,之后……   他们大概要分别七八年。   七八年,不如去剜陆远的心。   没见面时,因为恐惧,怕一见面就会又被带走,可陆远留了下来,这让陆远知道了……原主也是他。   多可笑,被接回穆家的时候,是陆远那时刚穿越过来的时间!而同一时间,不可能有两个陆远。   陆远觉得最可怕的事,就是当初穿越过来的他,什么都不记得,穆法硰,对于陆远来说就是一本小说里男二的名字,仅此而已。   可是明明陆远不该不记得的!   也就是说……还有一个可能。   轮回。   就像穆法硰忘了f先生,陆远也会忘了陆远是陆远,他所爱的人,会再一遍没有记忆的爱上,他所失去的爱人,也再一次失去。   像是一个圆圈,怎么跑,终点都是始点,开始都是结束,如同捕兽夹,夹住腿的那一刻,獠牙和利爪都失去作用,只是等死而已。   这种可能性,几乎要把陆远折磨疯了。   他能离开穆法硰吗?他能不爱穆法硰吗?   只要呼吸着,陆远就没法控制自己,不去爱他。   多么可悲,只是一个圈套而已,陆远跑不掉。   他能允许穆法硰跑掉吗?   陆远希望穆法硰过得幸福,也允许他一个人过得幸福……但陆远扪心自问,如果穆法硰不记得他,不需要他,陆远能接受吗?   可是,有太多的可是,陆远乱成一锅粥,根本想不明白。   “阿远,你有没有想过……”陆瑤忽然开口,却有些迟疑:“去外面看看?”   “什么?”陆远没有认真去看陆瑤,他当时只顾自己,没有发现陆瑤食指上的伤口,贴着的可爱的创口贴。   是陆瑤从不会用的那种,陆瑤曾说那种创口贴看上去太孩子气。   但她为什么还是用了呢? 第140章 你难道不爱我吗?   陆瑤并没有将这个话题持续太久,只是摇摇头,笑了:“没什么,阿远,走吧,这次聚会很放松,你会喜欢的。”   陆远知道,去聚会,就能见到穆法硰,但他……该不该去呢?   会不会又哭出来。   陆远想了千万遍,却没想到穆法硰会牵着另一个人的手。   他原来不是只会对陆远,露出那样温柔的眼神。   “阿远,怎么了?”陆瑤笑着问他:“进来啊。”   陆远整个人像是要炸裂了一样,眼睛一眨都不眨,仔仔细细看着,穆法硰牵着宁卿卿的手,耳鬓厮磨。   “阿远?”陆瑤奇怪,以为他紧张,便拉着陆远的手,把陆远拉进来。   陆远呆愣的像木偶。   “法硰。”宁卿卿笑着从背后搂住穆法硰的肩膀,亲了亲穆法硰的脸:“昨晚你去哪了?”   穆法硰没有表情,只是挣开宁卿卿的手,回答:“不知道。”   宁卿卿也不生气,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要吃点什么吗?我给你拿。”   “不。”   陆远心里涌出的情绪,让陆远自己都觉得承受不了,他紧紧握着手,手心的刺痛让陆远发现指甲刺破了皮肤,流了点血。   可是陆远不在乎,他快要疯了。   他知道,穆法硰和宁卿卿有过一段过去,可那时穆法硰对宁卿卿那样冷淡,就连听宁卿卿死去,也没露出什么特别的感情。   可现在,陆远看见了,眼睁睁的看着宁卿卿亲吻穆法硰,陆远太了解穆法硰了,他不会让他不爱的人亲自己。   你爱她吗?穆法硰。   陆远疑惑了,你爱她?那我是什么?我一个人像演戏一样山盟海誓,发了疯的爱你,想要为你付出一切。   不是这样的……陆远反驳自己,用手扶额,不是这样的,穆法硰对宁卿卿的爱,和对自己的爱,是完全不同的。   怎么不同?   陆远又问自己。   我们……我们……陆远笑了出来,泪水也溢出来,我们……   你看,你回答不出来。穆法硰爱过宁卿卿,也爱过你,就是这么简单。   不是的……   不是什么?   他说他爱我,只爱我一个,他那样爱我,那样爱我,他说过的。   你掌控不了他了,原先他爱你的时候,他对你那样好,你皱眉他都不舍得,可现在呢,他昨天对你多么冷淡,他不认识你,陆远!他甚至都不认识你!!   不是!陆远在内心嘶吼,他只是……他只是不记得……因为……   你为他付出了多少!几乎死了多少回!!他却什么都不能为你做,他只是让你伤心!让你不停伤心!!   不!!   “阿远!阿远!!”陆瑤摇晃陆远:“你怎么了?!怎么出了那么多汗。”   陆远走投无路了。   穆法硰正在看陆远。   陆远却感觉不到,他对穆法硰的爱没有消失,可却让陆远那样痛苦,他以为……穆法硰只会爱上他。   他对宁卿卿的,不过是,不过是一时的依赖。   陆远以为穆法硰只有他,没有他,就不能活下去。   可现在仔细想想,穆法硰那样坚强,即使没有他,也一直活得很好。   也许没有陆远,反而会更幸福。   陆远忍不住涌出泪来,他不想让穆法硰看他,穆法硰的目光,像是锯一样,几乎把陆远四分五裂。   你难道……不爱我吗?   陆远忽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穆法硰看着陆远,忽然朝他走过去。   “别过来!!”陆远哭着呵斥他。   陆远的声音很大,所有人都听见了,宁卿卿有些奇怪,狐疑的看了看穆法硰:“你认识他?”   穆法硰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陆远。   “大小姐!!不好啦!!游轮左舷倾斜!现在正在沉没!!”   “你说什么?!”陆瑤惊着了,一时间站不稳。   “救生艇呢?!”陆润之沉着,半扶着陆瑤,指挥着所有人逃生。   陆远已经无法思考,甚至觉得,就这样死掉也没什么不好。   “阿远!!!!”   陆瑤的声音凄厉,陆远却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因为船下沉,倾斜的高度已经很高了……   陆远看着船上的旗帜朝他拍下来,这旗帜估计能把陆远拍成肉饼。   可陆远不想躲,他觉得很累,也很冷。   “先生!!!”   又是一声喊叫。   陆远被人推下海中,巨大的海浪把他冲走,陆远意识到是掉下来的旗杆拍起来的浪,陆远觉得肺部很痛,像投湖的那晚一样的痛,一样的绝望。   那晚看见的是月亮。   今天,看见的是模糊的太阳,陆远隐约的记得早上还是雾霾天,这么快就晴天了?究竟是什么时候晴的?陆远不知道。   陆远慢慢闭上眼睛,看见的最后的东西,是模糊不清的黑影。   胸口被按压的快要裂了,从口腔传来的空气……很温暖。   我是死了吗?陆远想。   他试图睁开眼睛,却咳出了海水,他很难睁开眼睛,脸上似乎被海水弄得黏糊糊的。   陆远觉得自己像一根海带,又腥又咸。   他慢慢睁开眼,无法对焦,看见的是一张人脸。   陆远看不清是谁的脸,只是费力的咳嗽几声,爬起来,淡淡道:“你救的我?多管闲事,让我死了多好……”   “啪!”   这是很狠的一巴掌,陆远从没被人这么打过,嘴角溢出甜腥味,脸颊痛得很。   陆远用手摸上脸颊,脸颊被打得发烫。   他几乎懵了,去看……   看见的是,穆法硰。   穆法硰没有说话,没有表情,只是站起来,把陆远也拽起来,像拎一个破布娃娃。   陆远被他粗鲁的拽着胳膊,拽得很痛,几乎是被穆法硰拖着往前走的。   “放开我……很痛,放开我……”   穆法硰看都没有看他,只是把他摔进一个类似于……山洞的地方。   陆远被他摔得趴在地上,心里觉得屈辱又痛苦,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是他自己活该。   穆法硰摆弄手机,水却从手机的流下来,像是一个小瀑布一样。   “你知道我是谁吗?”陆远靠在一边,因疲惫和痛苦变得虚弱。   穆法硰看他一眼,慢慢走过去,把手放在陆远的额头上。   陆远看着穆法硰的眼睛,忽然明白自己还是爱着他。   穆法硰测不出陆远的温度,于是与陆远额头相碰。 第141章 你不烫了   陆远想要把他推开,手脚却用不上力气,灵魂受到煎熬似的,忽冷忽热,嘴角衔着苦笑,眼前看不真切:“穆法硰……”   穆法硰没有说话,只是探着他的温度,沉默良久,说:“你很烫。”   陆远笑着,垂下手,:“是吗?”   “嗯。”   滴答滴答,似乎是雨打叶子的声音,陆远分辨不清。   “你为什么要救我?”陆远咳嗽一声,露出淡淡的笑:“你救我,知不知道,我现在却想杀了你,和一起死去。”   穆法硰似乎在看他,陆远不知道,只是伸手寻摸穆法硰,但陆远没有摸到他,一时间,以为又是自己的错觉,错觉中做了一场梦。   泪忍不住落下,陆远却笑了:“我不许你爱她,我不许……穆法硰,我不许你爱上别人,你怎么能背叛我?”   话说得断断续续,翻来覆去。   陆远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为什么把我变成现在这幅可憎的模样?为什么……我知道你喜欢过宁卿卿,可真当我看见时,我简直疯了似的妒忌,我……”   “下雨了。”陆远听见穆法硰的声音。   仅仅是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安心,陆远忍不住闭上眼睛,不知是睡了过去,还是晕了过去。   当他再次醒过来时,火焰噼里啪啦的响着,陆远看见自己身上盖的是穆法硰的西装外套,已经被火烘干了。   他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有些潮,陆远摸了摸,又紧紧抓着穆法硰的外套,放在鼻尖嗅了嗅,露出一丝苦笑。   他真是疯了……只是看见宁卿卿吻了一下穆法硰,就理智全无,甚至连活都不想活了。   什么时候,他变得这样极端,这样变化无常惹人讨厌。   陆远把外套穿上,紧紧裹着自己,离火堆近了一点。   陆远知道穆法硰小时候生活困苦,所以很多活计都会,甚至缝缝补补都不成问题。   陆远回到穆法硰幼年时期时,曾不止一次见到穆法硰烧起火。   火焰很温暖,让陆远觉得舒心。   脚步声越来越近,穆法硰赤裸着上身,用衬衫兜了一堆贝壳还有鱼。   他从小生活在海边,所以捕鱼和捡贝壳,都是会的。   “你回来了?”陆远露出淡淡的微笑:“冷不冷?”他想脱下外套,却被穆法硰阻止。   穆法硰没有说话,只是蹲下来把扣子给他系上。   “是吗?”陆远明白他是让自己穿着,于是不再推脱,就这样裹着自己。   穆法硰把食物架在火上烤,陆远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和那双被火照得发亮的眼睛,那双眼睛明亮却沉着,冷静得错让陆远以为什么事都没发生。   如果站在穆法硰的角度看,简直是一个疯了的男人,大喊大叫,粗鲁无礼的叫他不要爱自己的女朋友。   多可笑……   陆远以什么身份来说这样的话,他们的关系形成在未来,可也在过去。   陆远明白,穆法硰却分毫不知。   陆远不能怪他,更何况……陆远哪里知道,他们有没有未来。   “穆法硰。”陆远低眸笑了笑:“说说话好吗?忘了我那会朝你喊叫的那些,我想我一定是病了,昏了头,才说出那么恐怖的话。”   木柴烧焦的灰味,有时候会飘起来,落到穆法硰的眉毛上,陆远还能闻见鱼的香味,他动了动鼻子,笑了:“好香啊,你从那找到的?”   穆法硰看了陆远一眼,却说:“你的脸,很苍白。”   陆远眼睛里的光动了动,好像湖面的波澜一样,冷冷的凉凉的,却又有说不清的悲伤和寂寞。   “是吗?”   穆法硰伸手,陆远没有躲。   他在摸陆远的脸:“好白……”   陆远笑了笑,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没关系的。”   穆法硰收回手,继续烤鱼。   虽然他对陆远还是关心,出乎对一个陌生人的关心。   可更让陆远明白了,这个穆法硰,并不爱他。   无论是动作,还是眼神,一样的空洞,冰冷。   让陆远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   “呐,穆法硰。”陆远轻轻说:“你过得好不好?”   穆法硰没有看陆远,他可能在想这个问题。   陆远知道答案是什么,这些年,穆法硰一直在受着内心的煎熬,玛利亚的死对于其他人来说,只是无足轻重。   可对于穆法硰来说,那是他的母亲,记忆里唯一对他好的人,死得那样惨,那样不得体。   穆法硰内心中的愧疚,是无法言说的。   陆远知道,可还是希望能听到他说他过得很好。   穆法硰没有回答,火照出他的影子,飘忽不定的闪着。   “这样说很老套,但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这样才能好好活下去,穆法硰……”陆远的声音在这小小的山洞里,反而显得很铿锵:“活下去吧。”   穆法硰的眼睛闪了闪,流露出一种不自然的情感,审视,考察,又有些刻薄,但他没有看陆远。   陆远将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身上:“小心着凉。”   他说完,又坐回角落里,环抱着自己。   轻轻偏着头,笑了:“你的鱼,要糊了。”   穆法硰连忙去看,笨拙的弄着,不复刚才的冷静沉着。   陆远知道,他在慌乱,他在迷茫。   爱一个人,爱得太久了,不自然的会将他的一举一动,印在眼里,放在心上。   这只是下意识的反应,陆远知道穆法硰的情绪,就好像视网膜将光线转变为电波,再传递给大脑一样。   不经思考,只是本能。   一条熟了的鱼,强硬的递到陆远面前。   陆远知道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相反,他也很累了,连思考都觉得是一种消耗,他的喉咙干涩的厉害,想要喝点水,但看来这种情况,也不可能有水,于是他摇摇头,笑着说:“你吃吧,我不饿。”   穆法硰看他,看了一会,忽然又贴向他。   陆远轻轻闭上眼睛,穆法硰是……如此温暖。   几乎熨帖了陆远整个,疲惫不堪,冰凉倦怠的灵魂,陆远听到穆法硰的声音:   “你不烫了。”   “是吗?”陆远笑了笑。   穆法硰离开他,看着陆远,神情谲诡,变幻莫测,思考着什么。 第142章 你很美   “雨……外边是不是下雨了?”陆远开口,静静听着,风吹雨落,打叶出声,徒增寂寞。   他抱臂坐着,火烧着他的脸,因落入海中,现在又不能清洗身体,加上火烤……一时间,皮肤像被粗盐搓磨,又痛又辣。   陆远抿了抿干涩的嘴唇。   穆法硰看着他,不知为何转身出去。   陆远没有阻止,也没有问他去哪。   只是雨声,霏霏入心,纠缠又悲戚。   这个夜晚,不知道能不能入眠。   脚步声,穆法硰又回来了,怀里抱着什么,他拿着尖利石块狠狠向下一砸。   土灰飞溅起来,呛得陆远咳嗽两声,却才看清他怀里抱得,又砸得是什么。   是几个有些干瘪的椰子。   陆远不知道这地方怎么会有椰子,他猜想他们算是幸运,不知怎么到了这个小小的荒僻岛上。   岱岛周边全是海,还有数不尽的荒僻小岛,无人居住,怕是只有飞鸟鱼虫,才会偶尔光临。   只是如今,天地之大,却栖身于一隅,只有他们二人,陆远不觉得寂寞,只是感觉……有些说不清的悲伤。   陆远看穆法硰砸椰子的样子,不由想笑。穆法硰像个野蛮人,还没开化的模样十分有趣,又真诚。   偶尔还砸空两回。   陆远忍不住笑出来。   却发现穆法硰正在看他,定定的,不是震惊,就只是在看。   穆法硰的神情在火光下,衬得有些柔软,像是融化一般,让陆远动心。   陆远心跳着,也忍不住去看穆法硰。   穆法硰唇闭着,没有一点开口说话的意思。   陆远则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一动,很多事情就容易乱,容易……烦忧。   他还是爱他。   只是此时,爱的滋味,太甜了……爱是毒药,但有时,也是蜜糖。   陆远正品着,气氛一时沉默,火光摇曳,却酿着甜酒似的良辰美景,他知道,他爱穆法硰,无法撼动不爱他的那根神经。   穆法硰站着,高出坐着的陆远许多,陆远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你,笑了。”穆法硰说了这样一句,无头无尾,端端的可笑。   更可笑,仅这一句话,陆远就又变成了无头苍蝇,不知道该怎么办。   火光亮,陆远的脸更红了,不需言语,一目了然,是爱神罚他受此磨难,陆远的目光似有盈盈水波,漾着数不清的柔情蜜意。   穆法硰则终于砸开了他的椰子,递给陆远,一字概括:“喝。”   陆远接过,说了声谢谢,小口啜下,才发觉这椰子汁,很甜。   他火烧般的喉咙和胸腔都得到了缓解,又是一阵沉默,他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救我?穆法硰,我们应该不认识。”   陆远后悔说这句话,又不后悔,字字斟酌,却是最想问的,他不知道自己在奢望什么。   是不是想听穆法硰说:因为我爱你。   明知道是不可能的,对方什么都不记得。   陆远爱的是一具空壳,又是一具活生生的肉体,心脏会跳动,大脑会思考。   唯一的不同,是记忆的不同。   即使什么都不记得,你还会爱我吗?我对你来说,还是珍宝吗?穆法硰。   “你很美。”   陆远稍稍睁大了眼睛,心里有根弦断了,又不知为何弹奏出美妙的乐章,如梦似幻,却偏偏口干舌燥,浑身发烫。   穆法硰的声音很低,低的像风在低语,又很沉,不轻浮,只是在说自己想说的话。他裸着上身,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的肉体,生机勃勃又暗藏欲望,他的手掌比陆远的大,也比陆远的温暖。   他像是一座山,就坐在那,足以令陆远焚烧自己,燃烧一颗心。   陆远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因为这样一句话动心,不是没有人夸过他的外貌。   穆法硰吃起烤鱼,不像以前孩子似的闹脾气。   陆远好像见到了他不同的一面。   穆法硰撕咬掉鱼肉,目光冷冷,好像世间再没有什么能打动他。   “阿嚏!”陆远故意声音大了些。   穆法硰便伸手把地上的外套扔给陆远,扔到陆远身上。   陆远笑了一下,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闭上眼睛:“给我靠一下,我很冷。”   穆法硰全身都僵了似的,一动不动。   陆远偷偷睁开眼睛看他,笑了一下,:“你说我很美?男人说美,很别扭吧。”   穆法硰像座雕像,嘴里的鱼肉还没咽下去,也不知道该不该咽下去。   陆远忽然与他离得很近,彼此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是轻是柔,是急是缓。   陆远眼睛闪闪发亮,黠着一抹笑:“你说我很美?”   穆法硰似乎吓着了,不敢去看陆远的脸,又不能移开眼睛,下意识的把嘴里的鱼肉咽下去了。   陆远笑了一声,穆法硰还是一样的没出息,陆远坐回他身边,靠在他身上:“你咽口水做什么?”   穆法硰不说话,脑袋里还映着陆远的笑脸,那双会说话似的明亮眼睛。   “穆法硰。”陆远把头靠在他身上:“我好看吧?”   穆法硰下意识的点了头。   陆远不知道,继续说:“那你喜欢我吧,爱我吧。不要看别人,也不要喜欢宁卿卿。”   “不。”   陆远的心一下子凉了,只听穆法硰淡淡说:   “我不喜欢,卿卿,从没喜欢过。”   陆远觉得可笑,心里钝痛,什么都不想信了:“那你还和她交往?”   “卿卿……不爱我,我知道。”穆法硰说。   陆远又觉得疲惫了,刚才的甜蜜转瞬即逝,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第三者。   是他先来的,是他付出一切爱着的。   可是,他却什么都失去了。   “卿卿喜欢钱。”穆法硰的声音冷漠:“我有钱。”   “那你呢?喜欢他什么?”陆远嘲讽的笑。   “她很像,我母亲。”   陆远从没觉得,玛利亚和宁卿卿哪里相似,只是苦笑,不说话。   气氛再次沉默下来,谁也没有开口。   “吃。”穆法硰把鱼递给陆远:“你不能不吃东西。”   “没事,我喝了椰子汁。”   “吃。”   陆远头疼,忽然笑:“你喂我,我就吃。”   他了解穆法硰,知道他不会这样做……   “咳!”陆远嘴里被塞进去一大块又糊又烫的鱼肉。 第143章 雨停   “咳咳咳……”陆远咳嗽两声,喝下一口椰子汁才好起来,又不忍穆法硰失望,小口小口吃起来。   这个人,怎么敢说他做的菜不好吃,煮熟的牛奶和烤糊又腥气的鱼都能吃完,却偏偏陆远做的菜,要陆远哄着吃掉。   你是不是,天生就来克我的。   陆远边吃,边想。   “雨停了。”穆法硰说。   陆远看了一眼,但天色已黑,他什么都看不见,只是听不见雨声了……一时间,寂静的可怕。   陆远觉得浑身泛冷,无声又令人胆寒,他只是……不想离开穆法硰。   “抱紧我。”陆远语气发颤:“我好冷。”   穆法硰似乎在犹豫,但还是伸手,轻轻将陆远抱在怀里。   陆远把那半条鱼还给穆法硰,穆法硰没有办法,自己吃掉了。   陆远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   陆远也是个男人,同样的力气,同样的野蛮,充满占有欲,像是要勒断穆法硰似的。   穆法硰没有动作,只是那样待着。   “穆法硰。”   穆法硰看向怀里的男人,嗯了一声。   “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穆法硰看了一会他,说:“不知道。”   “陆远。”   像一把利剑,顿时绞烂了七魂六魄,穆法硰的眼睛里映着忽高忽低的火,他在动容,在痛。   却不知因为什么动容,因为什么痛。   “我叫陆远。”陆远低声笑了一下:“岱岛陆家的陆,远……”   “远远的……远。”穆法硰忽然说。   陆远听后,把穆法硰搂得更紧了点,轻轻笑了:“嗯,远远的远。”   穆法硰突然回抱着陆远,把他搂得同样很紧。   陆远什么都没问,他知道,穆法硰还是都什么都不记得。   如果他记得,他会吻他。   而不是抱着他,他抱着陆远,像是抱一个好久不见,快要不认识的朋友,而不是失而复得的爱人。   陆远同样痛过,他知道,当再见时,不会是这样。   他或许知道陆远的名字,却不知道陆远是谁。   而这些,陆远都不能说给穆法硰听。   “穆法硰。”   “嗯。”   “叫一次我的名字。”   “……陆远。”   “我在。”陆远笑了,轻轻推开穆法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见你叫我的名字了。”   穆法硰眼神闪烁不定。   “穆法硰……”陆远叹慰,又忍不住抱住他:“宝贝……我的宝贝。”   穆法硰感觉着一双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温柔又爱怜。   一刹那,他说不出话来。   就像他解释不出来,为什么会对这个人移不开目光。   穆法硰觉得自己知道答案,呼之欲出,无法控制,却模糊看不清……他知道答案,却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他把自己弄得迷惑了。   对一个陌生人,为什么要珍爱,一个陌生人,为什么能激起他心里为数不多的情感。   为什么叫穆法硰,不像他自己。   为什么,知道陆远的名字,就好像已经唤过他千百次……   陆远。陆远。陆远。陆远。   陆远,应该是谁?   穆法硰头痛欲裂,他怕了,他害怕去想。   “怎么了?”陆远察觉,担心道:“头疼?”   穆法硰说不出话来。   陆远轻轻拥着他,给他揉着太阳穴:“没事的……没事的。”   穆法硰看着他,错不开目光。   “闭上眼睛,睡吧。”   穆法硰不想闭上。   “闭上吧。”陆远轻轻用手覆在他眼睛上:“觉得痛苦,就闭上眼吧,没事的。”   穆法硰失去了抵抗,就这样往下沉,闭上了眼睛。   陆远目光温柔,又悲伤,松开覆在他眼睛上的手……   穆法硰闭上了眼睛,却在流泪,面容并不痛苦,可却在哭。   可能他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在哭。   陆远神情恍惚,慢慢贴近他的眼睛,吻了吻,又靠近鼻尖,吻了吻。   他停在他的唇上,犹豫一瞬,才轻轻吻了一下。   那样温柔,眷恋不舍。   太阳出来了,烧着的火也终于燃灭了。   这一晚,像是一个梦。   此后,他们近八年,没有再见一面。   穆法硰再次醒来以后,宁卿卿正轻轻给他揉着太阳穴,目光温柔……   刹那,重叠又错乱。   穆法硰一把握住她的手,执拗又吓人。   他在看他。   宁卿卿吓了一跳,又笑了:“怎么了?还头疼?”   “……远远。”   “嗯?”泠青忽然开门进来,使宁卿卿没有听清穆法硰是在叫远远还是卿卿。   但她以为,他是在叫她。   穆法硰头疼,闷哼一声,松开手:“我在哪?”   “还不是你!突然跳下去,现在在医院,你发烧了。”宁卿卿抱怨。   宁卿卿给他倒了杯水:“我一直陪着你。”   “一直?”穆法硰眼神空洞,重复了一遍。   “对啊,不是我是谁?”   穆法硰掀开被子,要下床……   这样好吗?   嗯。   就这样?   就这样。   陆远在心中自问自答。   你离开他,说不定再也见不到了。   不会的。   为什么?   他永远,在我心里,我已经明白了,无论什么时间,我都爱他,无论什么样子,什么年龄的他,我也都爱着,深深爱着。   你是在逞强,你为什么不和他住一家医院?为什么不再多和他说说话?   我已经,不想再看见,他流泪的样子了。   陆远站起来,拔掉输液的针,打开窗户,看着栖息在树枝上的鸟。   “阿远?!”陆瑤刚开门,看着陆远穿着病号服,不由有些生气:“才刚刚不发烧,怎么又去窗户边上了?!”   陆远笑了一下:“没事的,只是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陆瑤头疼,把窗户给他关上:“不能任性,快点,把粥吃掉。”   陆远听话,一勺一勺吃着。   “这次,对亏穆家家主救了你,不然……”   “阿姊。”陆远淡淡打断他   陆瑤有些惊讶于弟弟露出的神色。   只听陆远继续说:“把小咸菜递给我一下。”   “哦……嗯。”陆瑤递给他,又淡淡笑了:“多吃一点。”   “好。”   “对了,这个给你。”   “什么。”   陆远瞧着陆瑤拿出,一个牛皮的封面,棕色的本子。   陆远太熟悉不过了,因为这本日记,名叫:   潘多拉。 第144章 戒指   “这个本子很好看,我以前就买下来了,一直想送给你。”陆瑤没有去看陆远的表情,她翻开本子,用黑色碳素笔写上陆远的名字。   “给。”   陆远笑不出来,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心情,只是手指发颤得接过。   怪不得……那时看本子上的名字,是陆远的名字,却不是陆远的字体。   原来因为是陆瑤写的。   “怎么了?”陆瑤奇怪,又替他掖了掖被角。   陆远说不出话来,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用力按住本子。   “阿远,我接一下电话。”陆瑤微微蹙眉,看着手机。   “好。”陆远轻轻点头。   陆瑤关门,出去。   一时间寂静无声。   “出来吧。”陆远面无血色。   白色的窗帘随风吹起来,潘多拉坐在窗边,不同以前陆远见到他时,用的是穆法硰的相貌。   而是一头火红色的短发,柔顺的随风飘动,脸颊上有些雀斑,嘴唇长得很漂亮,像花的颜色。   “呦。”潘多拉抚摸着怀里的白胖兔子。   陆远看他。   潘多拉笑了笑:“有没有想我?”   “呵……”陆远冷笑一笑,别过脸去。   “还在生气?”潘多拉漂浮在半空,伸手捻住陆远的一缕黑发,看向陆远的脖颈:“原谅我吧,我不想对你那么粗暴的。”   他轻轻低头,吻了吻陆远的头发。   陆远一伸手把他推开:“离我远点!!”   “不可能。”潘多拉不知为何也不生气:“这是最后一次了,你是我最有趣的乐子之一,也是最活泼的玩具,不过,既然另一个神替你说情,赐予你祝福,我会放过你的。”   陆远讽刺的笑出声:“你觉得我会信吗?”   “嗯……”潘多拉思考:“你信不信不重要,但是我会把你送回穆法硰身边。”   陆远睁着眼睛,有些动容,却不肯相信。   “所以说啊。”潘多拉用手指卷着陆远的头发玩:“不要生气了,和我说说话,和我玩吧,过了这一次,就算你想见我,也再也见不到了。”   “呵,最好再也不见。”冷冰冰,恶狠狠,掩饰不住的咬牙切齿。   潘多拉一怔,轻笑了一声,忽然躺在陆远身边,他们面对面,离得很近。   陆远的身体突然不能动弹,只有眼睛里的愤怒能传递他的情绪。   “呐,陆远。”潘多拉像找到什么宝藏一样,既兴奋又觉得有趣:“看见我的脸了吗?这是我原本的样子,你觉得好看吗?”   陆远下意识的去看,只觉得火红色的头发很漂亮……   “只有头发好看?”潘多拉无奈的笑了一下:“脸也很漂亮吧。”   陆远有些惊讶。   “惊讶什么?”潘多拉淡淡调笑着,伸手去捏陆远的鼻尖:“我是个神,只要想,没有做不到的事,包括,听你的心声。”   陆远眼神冰凉。   “又露出这种神情了。”潘多拉笑,:“你还是笑的时候比较好看。”   “阿远?”陆瑤开门,显然是打完了电话。   陆远发现自己能动了,于是开口说话:“怎么了,阿姊?”   “刚才碰见了医生,他说你已经能出院了。”陆瑤笑着说。   “那太好了。”陆远轻笑,果然……陆瑤看不见潘多拉。   即使身边多出了幽灵一样的神,陆远的生活依然有条不紊。   直到三个月后,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总是干呕……   陆远就知道,他怀了穆铮。   老太太知道以后,几乎气疯了,陆远要保住这个孩子,只能离开岱岛,与他一同离开的还有陆瑤。   虽然离开了岱岛,但陆远依旧有积蓄,自从游轮出事,陆远便暗中调查,果然查出是战衾下的手。   四大家族谁都知道这件事不对,但都暗怀鬼胎,按兵不动,怀疑到对方身上,但谁也没想到,这是一个刚出茅庐的小子做的,陆远不得不承认,战衾做事很有手腕。倒H资G源 []~( ̄▽ ̄)~*都W是C憨批   但战衾还是赢不过陆远,因为陆远比他想象得要活得久,阅历长。还有,陆远占了很多有利条件,他知道未来的事,也就把握了先机。   穆法硰出意外后,陆远虽然大半是靠着陆润之帮助才坐稳家主的,可他自己也是实打实干了三年,很多家族事业上的事,陆远都清楚。   现在回到过去,陆远自然要早做打算,战衾相当于吃了不少陆远的哑巴亏,成了众人的活靶子。   陆远不光架空了战衾的大多数产业,还有宁家的地盘,他一个都不能放过,也不允许自己放过。   他不知道潘多拉说的话是真是假,穆法硰已经从脑死亡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现在,正在等着陆远回去。   陆远对潘多拉依旧充满恶意,他恨潘多拉,尤其是在……他让穆法硰忘记f先生,这让陆远对此恨之入骨。   可是陆远恨,却不代表陆远能阻止什么。   潘多拉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白天,黑夜,都紧紧禁锢着陆远,不让陆远离开他一步。   陆远被他折磨着,却也隐忍着,他无法不期待,不幻想……穆法硰已经醒了,在春暖花开的日子里,等着他回来。   穆法硰在等。   陆远也在等,时间不同,爱与信念却是相同的,分毫没有减少。   只是有一点,最近陆瑤有些奇怪,心不在焉,总是看着手指上的戒指。   陆远喂给穆铮辅食,又笑:“阿姊。”   陆瑤似乎没听见,依然有点愁容,又有点暗藏喜悦。   于是陆远又叫了她一声:“阿姊?”   “嗯?”陆瑤惊了一下,笑了笑:“什么事?阿远。”   “怎么了?总是看着手上的戒指。”陆远瞧着陆瑤手上的戒指,应该是钻石,但像是碎钻,款式也有点老了。   “这么喜欢这个戒指?”陆远笑着问了一句。   陆瑤脸色有些红,点点头。   陆远又笑了:“那明天去商场转转,买个大一点的给你,这个太小了,反而不衬你。”   陆瑤脸色有些变了,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淡:“不用了,我喜欢就好。”   陆远一时怔了,又不觉得陆瑤是这样小心眼的人,于是笑着道歉,怪自己不好:“嗯,当然还是得阿姊喜欢才行。” 第145章 一个盘子   陆瑤一顿,才将将笑了出来,有些勉强,又尽量显得爽朗大方:“阿远,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远笑了笑,走过去给她揉了揉肩膀:“知道,你是我姐姐,我不会和你多心。”   陆瑤叹慰,拍了拍陆远的手,沉思片刻,没有说话。   陆远坐在一旁,给她倒了杯茶:“看来,这戒指是有人送给你的?是谁?小叔叔?”   陆瑤笑了一声:“他送我戒指?不成了笑话。”   “都是虚头。”陆远笑笑:“一共大不了几岁,我们之间,送这些也全凭喜好,代表不了什么。”   陆瑤点点头:“那倒是。”   “那,是谁给你的?这么宝贝?”陆远笑着调侃。   陆瑤脸又红了,声音小了些:“我跟你讲了,你不要生气。”   陆远好笑:“无非是你的姐姐妹妹给的,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不是。”   “不是?”陆远有些惊讶,自己喝茶:“哪是谁给的?”   “是一个叫任馨的人,送给我的。”   陆远被茶烫了舌头,痛得很,刹那间,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尽量冷静下来,不露声色:“是吗?”   “嗯。”   陆远笑了笑,不咸不淡的挡回去:“这样,明天挑个坠子什么的,将礼还回去。”   陆瑤有些不自然,却点了点头。   陆远见她反应不算激烈,才慢慢道:“这个任馨,以前没听你说过。”   陆瑤露出笑容:“是个很有趣的人呢,天南地北,哪都去过,见识又广,谈吐也好,是个有教养的人。”   陆远在心里冷笑,忍着对任馨的不屑,只跟陆瑤讲:“真的?”   “真的。”陆瑤带着点天真,笑着点点头。   陆远深知人的心理,你越说任馨的不好,反而说不定会让陆瑤产生反感,从而疏远陆远,亲近任馨。   于是陆远故意亲近,笑着说:“你们怎么认识的?”   陆瑤笑着:“是那次游轮……”她说,又怕触到陆远的伤心事。   虽然她并不知道,陆远的孩子是谁的,她问过,陆远不肯说。   陆瑤就不敢强求,怕陆远伤心。   陆远知道她忌讳什么,却怎么也想不到陆瑤竟然是在游轮上认识的那个混蛋!!   他咬牙切齿,恨的很了,却还装作若无其事:“是吗?”   “嗯。”陆瑤摸着手上的钻戒,笑得有着甜:“我那天,想给你做些点心。”   陆瑤其实穿不惯高跟鞋,她从小在岛上长大,也算是野惯了,又不持自己是大小姐的身份,整天素衣球鞋。   也就是这次聚会,她得穿着得当。   手上的佛珠也不戴了,因为穿着旗袍,手上带着祖祖给的翡翠手链。   陆瑤却觉得万分不适应,憋闷的难受,她猜想陆远一定也是这样,她疼爱陆远如疼爱幼子,近乎溺爱,陆远要是不愿吃东西,陆瑤总会哄着他吃,做些点心。   游轮虽然是陆家的,陆瑤却并不熟悉,走了一会才走到,厨房里没有人,不过现在还早,也正常。   陆瑤想着做些什么,却突然发现自己的翡翠手链不见了……   虽然说不上害怕,却有些惊慌,价格先不说,但那是祖祖给她的,意义不同。   一时间手忙脚乱,失手打碎了一个盘子,割破了手指。   “喂!”陌生的女人穿着侍者服,神情紧张:“你也是在这里打工的?!”   陆瑤觉得奇怪,她现在这身穿着明显就不像打工的。   女人一把拉住陆瑤的手腕,道:“快走!”   陆瑤反抗,但女人力气太大了,拽着她把拉进屋子里去。   “呼……”女人深呼吸,才放松下来,看着陆瑤一笑:“你是来这唱歌的歌女?我听主厨说晚上这里有表演,会请歌女和舞女,真是大户人家啊,我从来都没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   陆瑤听不得这样轻薄的话,可心里忍不住又跳,从没有人夸过她漂亮。   “这个,是你的吗?”女人想起来什么似的,从兜里拿出一条水头很足的翡翠手链,露出点怜悯的神情:“假的吧?要是真的岂不是天价?”   陆瑤蹙眉,夺过来,道:“谢谢。”说完转身就要走。   “哎!你别走!”女人一拽她,陆瑤本身穿不惯高跟鞋,一时间摔倒在她身上,两个人四目相对,呼吸在咫尺之间。   陆瑤忍不住红了脸,对方身上低劣的信息素,暴露了这个女人是个alpha,还是低级alpha。   陆瑤从没闻过这样的信息素,又杂又轻,像炒糊了的菜发出的烟……   一点也不像陆润知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却若有若无总能闻见的清香味。   就是陆润知身边的alpha,虽然比不上陆润之,但也没像这个女人一样,发出的信息素如此……难闻。   失礼的说,这是陆瑤闻过,最难闻的信息素。   “怎么?”女人似乎看穿了陆瑤的想法,表情变得厌恶起来:“没想到你还是个顶级omega嘛,虽然是个舞女。”   她的话中带着侮辱的意思。   “如果我让你感觉到不舒服,我会道歉的,很抱歉。”陆瑤淡淡点了一下头。:“再次谢谢你,这确实是我的手链。”   陆瑤说完,想要离开。   女人的神情又变了,不知道怎么又开心起来,她躺在床上:“你肯定是歌女,你的声音真好听,比黄鹂还美。”   陆瑤觉得可笑:“你听过黄鹂的叫声吗?况且,人和鸟,是不同的。”   女人耸肩:“好吧,我叫任馨,你叫什么?”   陆瑤虽然不想久留,但对方说了名字,陆瑤的教养不允许她不说,因为这样看起来很傲慢,且没有礼貌:“陆瑤。”   “阿瑤!我就叫你阿瑤了!”任馨笑着,在床上滚成一团:“你是怎么被选进来打工的,要我说,这游轮真不错,床这么大,连侍者都一人一间,这可是我住过最好的房间!给的工钱又高,还管饭,这的菜也好吃!”   “说起菜……”任馨坐起来,面容严肃:“你可不要叫主厨知道是你打碎了盘子,这是好,所以什么东西都是顶级的,那个盘子,我听人说,是意大利进口的,一个就要两千!两千!他怎么不去抢!” 第146章 骗局的开端   陆瑤不明白,这里的房间如何好,在她看来,这房间摆设枯燥乏味,没有鲜花,没有书籍,连基本的茶用具都没有……   这里的饭菜,只有海鱼算得上新鲜,剩下的,只能勉强入口而已,她的小陆远,根本吃不惯这的早餐。   更何况,陆瑤说:“打碎了别人的东西,理应要赔付。”   任馨不在乎的耸肩:“没事的,这里这么多盘子,也不差那一个。”   陆瑤不能认同她说的话,点了一下头,准备离去。   “给你!”   陆瑤下意识去接,是一条软糖,包装很可爱,是一只棕熊。   她下意识的想起一件事,很早之前,远到是她和阿远上小学时候的事了。   陆瑤一向贪嘴,那次头一次出岛以外的地方,一切都是新鲜的,天空的颜色和岱岛稍有不同,外面的草木绿叶没有岱岛的郁郁葱葱。   陆瑤带着一顶草帽,她把头探出车窗外,用手压着帽子不被风吹走,“哇啊……”   想想那时候,小孩子其实看什么,其实都是焕然一新的,汽车的雨刷器,工作起来时的样子都让陆瑤目不转睛。   陆瑤从不知道,岱岛之外,也有那么好吃的烤红薯,外边的鱼,也那么漂亮,有一种叫金鱼的鱼,长得那样好看,尾巴那样漂亮。   岱岛外的姑娘,原来不穿布衣布鞋,她们穿的洋装裙子,一样好看。   “瑤瑤……”父亲的身影,陆瑤现在已经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双慈爱的手掌和温柔的语气:“吃糖不吃?”   “吃!爸爸。”陆瑤的嗓音还未开化,奶声奶气。   “阿远,你吃不吃?”爸爸又问。   陆远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就那样看起来老成,脑袋又聪明,人长得也可爱。   谁都夸赞陆家的小少爷,一表人才。   陆远摇了摇头,说:“我不吃,谢谢爸爸。”   陆瑤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不敢接父亲的糖,就好像……弟弟已经懂事了,而她作为阿姊,还是那样贪吃贪玩。   又读不好书,头脑也笨,还爱哭。   为什么,就不能像阿远一样呢?   我要振作起来!和阿远一样!和阿远一样……   毕竟,我是阿姊嘛!   陆瑤从那天起,已经很少吃糖了。   其实现在想想,陆瑤看了看手上的软糖,觉得好笑,阿远无非是不喜欢吃糖而已,他从小很少吃甜食,不是因为懂事,大人们说不能吃好多糖,他就不吃了。   而是因为,他不喜欢。   所以他不吃。   那陆瑤自己呢?   陆瑤笑了笑,把糖拆开,含在嘴里,真甜……   她已经不再是原来敏感的小姑娘了,不会别人说不对,不喜欢,她就不会做,不吃。   像以前一样,苛待苛求自己,成熟长大。   因为一颗糖,使陆瑤和任馨拉近了距离。   任馨和陆瑤不同,鬼马精灵,总能谈起有趣的话题,说起自己打工的经历,时而心酸,令人落泪,时而又让陆瑤感到鼓舞人心的力量。   陆瑤第一次见到任馨这样的人,很聪明,很狡黠,不受道德标准所累,只做自己。   这让陆瑤的心中,有什么,无声的动容。   她头一次见,任馨这样,讲话时候,眼睛会闪闪发亮的人。   她们谈了很久,很久,陆瑤在岱岛从没有同年龄,兴趣一样的女孩朋友,只是作为大小姐,又是姐姐,不能随意任性。   陆瑤不知道,原来和她同年龄的女孩,这么年轻就能活得这样多姿多彩,虽然已经不学习了,但丰富的社会经验使任馨富有人格魅力。   陆瑤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了,她喜欢任馨,觉得作为朋友,作为能谈话的朋友,非常好。   陆瑤那时候很单纯,她深知任馨的缺点,却忽略了。因为陆瑤觉得人无完人,她自己,也有些令人难以理解的缺点。   相反,任馨的优点那样多,像星星一样,都在发光发亮。   直到回自己的房间,陆瑤还在品味这甜美的友谊,陆瑤觉得任馨是自己的第一个朋友。   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陆瑤甚至忘了给她的阿远做点心。   好在阿远那天,早早回房间休息了。   陆润知邀请陆瑤用下午茶,陆瑤没有理由拒绝,她同样也很喜欢陆润知。   陆瑤边吃东西,边像个小女孩一样,把认识任馨的事,说给陆润知听。   陆润知的反应很冷淡,有些无礼:“在我看来,你说的这位朋友,实在没有教养,阿瑤,你不应该同她做朋友。”   陆瑤很生气:“你不应该这样说,小叔叔。”   陆润知说:“她在工作时间和你玩闹,显然,她没有好好对待她的工作,我对发她薪水的人,感到同情。”   “你这是苛刻!”陆瑤反驳:“我们只是谈了一会。”   “是啊,谈到连午饭时间都没空吃。”陆润知出口讽刺。   “也许今天不是她值班呢。”陆瑤又说。   “或许吧,可是从你说的打碎盘子的事情来看,阿瑤,我无法对你的朋友产生好感,在我们家族,打碎别人的东西,一定是要赔付的,这是礼貌。况且,她带着你一起跑,显然很没有责任心。”   “可是她并不富裕。”陆瑤蹙眉:“不像你和我,有家族的资产可以花销,她很努力的养活自己。”   “是吗?”陆润知尝了一口红酒,漫不经心:“那这样好吗?阿瑤,我不会再对你的朋友评头论足,相反,我会提供给她一份工作。”   陆瑤点了一下头:“好的,这才对,小叔叔。”   陆润知笑而不语。   当时的陆瑤不明白,陆远却听明白了。   陆润知要是能有这么好心,母猪能上树。   果然,陆瑤生气的继续讲:“但小叔叔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他甚至侮辱了任馨!他给了任馨一份她做不了的工作……”   陆远明白陆润知的意思,无声的打脸,整件事陆润知甚至没有出现,而是由人传达,来表示陆家根本看不上任馨。   陆远笑了,陆润知太了解任馨这种人的心理,有一个机会都会死咬不放,并且乐于利用身边的人。   陆远猜想,陆润知一定给了任馨一份需要大量学识才能完成的工作,而没有学历的任馨,一定会很难堪。 第147章 目标是大小姐   陆瑤以为任馨真的从陆润知那里得到了一份得体,工资又足够生活的工作。   不必忙碌,不必奔波,也不必为生活熬干自己,沉浸在痛苦与疲惫里。   陆润知什么都不跟陆瑤说,任馨也什么都没说。   而陆瑤却在不经意间,得知了任馨的处境。   任馨什么也没抱怨,反而开朗,笑嘻嘻的拍了拍陆瑤的肩膀:“没想到你真的是大小姐。”   陆瑤心酸,见任馨眼下乌青,更是心疼,心软下来,软得一塌糊涂,理智全无,说:“我去跟小叔叔说,这份工作不适合你。”   “别去。”任馨满不在乎的外表下,藏着严肃和认真,任馨抓握住陆瑤的手腕,对方的手很温暖……陆瑤却从中感觉出一种力量,不轻易言败的力量。   陆瑤感动,反而更加欣赏她的朋友,任馨在陆瑤心里,确确实实是个好姑娘。   陆润知所做的,没有推远任馨,叫她知难而退,反而让二人更加亲密无间。   陆远听着,勉强露出笑,手却气得发颤,他笑着,尽量放缓语气:“阿姊……”   陆瑤说起任馨,表情变了,陆远惊觉,陆瑤变了……   从内而外的变了。   她什么时候那样富有魅力?会用绯红的脸颊,多情的眼神看人?   陆远心里怕极了,他不敢承认……陆瑤她……喜欢上了任馨。   “阿远。”陆瑤神情天真,又有些恋爱中的忧虑,她的脸颊美丽的好像一朵刚刚盛开的芍药花,她饱满的唇,微微张开,她说:“我觉得,我好像喜欢上任馨了。”   陆远恨不得现在就抢下来陆瑤手里的戒指,扔得远远的,再啐上两口。   可是,陆远比谁都明白。   陆家,是真正意义上的家大业大。   钻石,在陆瑤心里无价,可贵可贬,因为那只是一个宝石……或者是一件首饰。   真正昂贵的,是陆瑤的少女心,她爱上某人的心,使她手上廉价的碎钻戒指,在她眼里,变成了极好的东西。   她喜欢任馨……   陆远却恨之入骨!   陆远控制自己,笑了一声,尽量轻松道:“这一点都不好笑,阿姊。”   陆瑤轻轻蹙眉,摇了摇头:“阿远,我以为你是懂我的,我说真的,我喜欢她。”   陆远恨得想要大喊大叫:你知道任馨会对你做什么吗?!!你知道自己会落得什么下场吗?!你知道你将要受到多少伤害吗?!!   这一切都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躲开任馨,叫任馨见鬼去吧!如果你还跟她在一起,如同和贪婪的魔鬼同眠!她会一点一点吞噬你的笑容和健康!   如果你非要和她在一起,受到伤害……我会觉得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你。   你是我的小女孩。陆远想,伸手搂住陆瑤:“阿姊……”   陆瑤吃惊,又笑:“怎么了?”   “喜欢一个人,不一定是件好事。”   陆瑤无奈的说:“你怎么和小叔叔一样,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使得一切都那样美妙,阿远,你不能剥夺它。”   真是见鬼了!!!   陆远紧紧抱住陆瑤,忍住内心的咆哮,他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冲动,不能冲动!!   一定要三思而后行!这个事绝对要冷静下来抉择。   于是陆远轻笑,说:“当然,谁也不会剥夺它,阿姊。”   陆瑤露出笑:“我就知道,你会理解的,我喜欢任馨,她是我的好友,也是我……暗恋的人。”   陆远忍住,笑了笑:“阿姊,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真的了解对方了吗?”   陆瑤有着轻微的不满,但很快在叹息中释然了,她说:“我想我不够了解她,但只是现在,不够了解。”   陆远忽然想起了穆法硰。   如果有人,跟陆远说,你爱穆法硰不会得到好结果,会受尽苦难,陆远会听吗?   自嘲一笑……陆远舌尖尝到苦味,要是听,他现在恐怕也不会在这。   爱情,使人疯狂,疯狂则预示着毁灭。   他们都不够聪明。   陆远很自私,他宁愿看见自己爱得万劫不复,却不允许陆瑤……踩到一点刀尖。   如果非要用刀子刺破王子的心脏,才能让美人鱼活下去。   陆远会毫不犹豫,做这个刽子手。   即使陆瑤恨他,不理解他。   陆远也会这样做。   不能原谅任馨……绝不能!!陆远在心里发了血誓,他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任馨玩弄陆瑤在股掌之间。   用他阿姊的血肉来勾勒她任馨自己的幸福。   怎么能容忍……怎么能容忍?!   “阿远?”陆瑤不懂,只是含笑。   陆远松开手掌,慢慢笑了:“阿姊,下午你看着穆铮吧,我有些生意要处理。”   陆瑤点点头:“好的。”   陆远点了下头,转身就联系了陆润知,陆远不能容忍,陆润之难道就能忍吗?   人如果要恨的话,这种情绪,比毒药还毒,比刀子还能伤人。   陆远与陆润知谈话。   陆润知听完,只淡淡啜了口茶。   才半年不见,陆远却又觉得陆润知变了,变得更成熟睿智,掺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漠。   像个旁观者,这样的陆润知,已经是之后陆远见到的那个陆润知,那个陆家的家主。   陆润知看了陆远一眼,说不上有什么情绪,也说不上没有情绪,陆远读不懂。   但如果陆远读的懂,就应该明白,那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情感。   陆润知没有笑,只是说:“骗局的开端,总是由迷惑双眼双耳开始。”   陆远一顿,没有特别懂:“什么?”   “你不用明白。”嘲讽的看了陆远一眼:“小少爷不愧是小少爷……”   陆远不愿听他冷嘲热讽,冷冷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陆润知双手指间合拢,眼神凉薄得像一把刀,:“你又怎么看呢?小少爷。”   “我不看好。”陆远尽量控制情绪,稳定自己的思绪,平缓的说:“也不支持,我不会同意阿姊和任馨在一起。”   陆远任由舌头将最后一句话吐出来,带着恶意:“绝不会。”   陆润知微笑,他站起身,系上西服外套的扣子,以一种绝佳自信的态度说:“那我想,我们达成了协议,因为目标是一样的。” 第148章 醉翁之意   “阿瑤,怎么了?”任馨吸着玻璃杯里的可乐,对陆瑤眨眨眼。   陆瑤笑了一下,挽去脸颊垂着的一缕头发,摇了摇头:“没什么。”   “是吗?”任馨耸肩,对陆瑤有些俏皮道:“你知道吗?今年我的年终奖应该有不少呢!我终于可以给你买得起更好的首饰了。”   陆瑤失笑,又稍稍觉得别扭:“不用了,我自己买的起。”   她认为再正常不过的话,任馨听了,却沉了脸:“你什么意思?”   陆瑤不懂,只是轻轻问:“什么?”   任馨的眼睛像带着毒药,让人看了发颤。   陆瑤只是觉得奇怪,她在等任馨开口。   沉默了许久,终是陆瑤忍不住了,笑着说:“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穆铮一个人在家,我很不放心。”   “不是有保姆吗?”任馨冷冰冰说了一句:“非要你去看你弟弟的孩子吗?他自己不会看?”   陆瑤不悦,还是语气温柔的解释道:“阿远当然看穆铮了,但我是他阿姊,他疲惫辛苦时,不帮衬他,我很难为情。”   “有什么难为情的?!”任馨音量加大,又咬牙忍下怒气:“你弟弟在我看来很自私!只管自己的事情!!又还没结婚就怀了别人的孩子……”   “好了。”陆瑤没有嚷叫,只是平稳的阻止了任馨接下来的话,陆瑤表情温柔,看不出怒意,只是在叙述而已:“阿远,是我的亲弟弟,以前是,今后是,永远是,一直是,只要我还在呼吸,我就会对他好,疼爱他。”   任馨怔住,没有说话。   陆瑤继续说:“我想我看护穆铮,不需要得到谁的同意,包括你的,即使你是我的朋友,我也不需要你同意什么,这一点,不要弄错了,任馨。”   陆瑤微点了一下头,起身。   却听任馨略带苦闷的说,对方的眼神像一只困兽,令陆瑤不忍。   声音嘶哑,像是强忍着什么说出来的:“那我呢?……只是你的一个朋友吗?如果是,你为什么要接受那枚戒指?”   陆瑤眼神动了动,唇抿住了,她没有回答。   “你爱你的弟弟,我一直都知道。可是,你难道要和你弟弟过一辈子吗?你不会有喜欢的人吗?不会自己组建家庭吗?如果陆远有了家庭,你也非要这样待在他身边吗?”   陆瑤眨了眨眼睛,轻轻笑了一下:“我从来没想缠着陆远,只是我的弟弟,是我最宝贵的亲人……”她微微叹气:“在你看来,是我在缠着陆远吗?”   任馨神情阴霾:“你没有回答我,陆瑤,我对你说了快一万次了,我爱你,想要和你结婚,你接受了戒指,却不肯给我一个答案。”   陆瑤轻轻看了任馨一眼,低垂着头,黑色的发荡过耳边,她的眼睛像湖水,温柔而又清澈。   最终陆瑤思绪了什么,终于认输般的回答:“我喜欢你,是真的。”   任馨如同一个获得释放的死刑,却听陆瑤继续说:“可我并没有那样爱你,如果,这样也可以,我们交往试试看。”   以上。   陆远只出去了一下午,事情就发展成了现在这样,悔之深,恨不得一刀劈死自己。   “你不能和她在一起。”陆远发出痛苦的闷哼声,双手不停的揉搓着脸颊。   “阿远。”陆瑤语气温柔。   “正如我和任馨所说,没有谁能替我做决定,我也绝不需要谁的同意,包括你,好吗?”   陆远的泪在眼眶打转,有些崩溃,他说:“我是你的骨肉血亲,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我不是“没有谁”里的一员,如果我听到你伤心,会难过,听到你受伤,会流泪,因为我爱你……”   陆瑤神情并未动容,只是微笑:“阿远,你从没告诉过我,穆铮的父亲是谁?”   陆远瞪大双眼,不可置信。   陆瑤温柔得几乎能令陆远哭出来:“好阿远,你看,我们都有不想让对方知道的事。”   她的手,有些冰凉,抚摸上陆远的脸颊:“你我都是成人,不是幼儿,你我关系是至亲血脉,姐弟。却不是彼此的监护人,阿远,你的事,你的心事,我不过问,是因为我知道你的苦,有些苦,你不说,我却看得深切。至于我……”陆瑤看向地面,没有看陆远。   陆远能看见陆瑤的鼻梁,和泛红的脸颊。   陆瑤此刻是那样健康,她还没有被疾病折磨,一切还来得及。   来得及吗?   从什么时候陆远开始防范任馨,却又从什么时候,命运之轮开始转动?   “至于我……”陆瑤笑了一声,有些泄气的意味:“头一次喜欢一个人,即使任馨不完美,有缺点,可在我眼里,也是难得又可贵之人,她和一样重要,阿远,你不要叫我伤心……”   “说得好。”门突然被推开了。   陆远一愣,只见老太太华服,雍容走进来,眼皮动也不动。   “祖祖……”陆瑤失神的唤了一句。   陆远看见陆润知站在老太太身后。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好你个陆润知……陆远想着,见老太太寻了位置坐下,先是说:“阿远,去把穆铮抱过来,给我瞅瞅。”   陆远恍神。   老太太眼皮子动了动,冷笑一声:“使唤不动你了?还是吓傻了?这么多年了,没个长进,一有事了,就慌里慌张。”   陆润知给陆远使了个眼色。   陆远点了下头,出门……站在门外继续听。   老太太语气柔和了不少:“来,大姑娘,到我身边来。”   “是,祖祖。”陆瑤这样说,坐到老太太身边。   老太太握着陆瑤的手,笑着说:“我刚才在门外都听见了,也是你小叔叔嘴忒碎,絮叨得我头疼,想着也是有生意要谈,难得出岛,顺便看看你,也看看我的大曾孙子。”   陆瑤笑了笑:“祖母……”   老太太故意俏皮,哄着陆瑤说:“有喜欢的人了?”   陆瑤轻笑,点了点头。   “那好,那好。”老太太笑了:“那就晚上,约出来吃个饭,让老婆子看看,能让我们阿瑤喜欢的,是什么样的英年才俊。”   又瞪陆润知:“还在这傻站着做什么?别打扰我们娘俩聊天。去跟那个傻小子说话去吧,跟他说,老祖母来了,叫他把心操在祖母身上,别的什么也不用想,有我这老太婆在呢。”   醉翁之意不在酒,陆润知怎么能不明白,要是不明白,他就白修了这颗黑透了的心。 第149章 不会   “先生?怎么醒了?”自从老太太去世后,她的贴身女仆瑶光就到了陆润知身边当值。   陆润知把呼吸才喘匀,脸色苍白,唇无血色,出了一身细细,又密的薄汗,他捂住额头,嗓音干哑:“我睡了多久?”   “才刚一个时辰。”瑶光说,又担心的看陆润知:“再睡会吧,这几天您一共就睡了这么一次。”   “拿杯水给我。”陆润知阴沉着脸,又说:“小柠檬呢?”   瑶光笑了一声,温和的说:“在婴儿床上睡得正香呢,这孩子好乖,不哭也不闹。”   陆润知接过水,一饮而尽,咕咚咕咚,喉咙动着,听了这话,笑了:“随小白。”   说完,连鞋也没穿,踩着地毯,去婴儿床上看自己的儿子,陆润知罕见的舒展了眉心,神情温和,伸手戳了戳孩子的脸颊,感慨“真软。”   瑶光笑着:“当然软了,刚满月的孩子。”   “像蒸烂了的馒头似的。”陆润知收回手:“软得……叫我害怕。”   “先生……”瑶光轻声细语叫了一声。   陆润知笑出来:“我手机呢?我想打消消乐。”   “您再睡会吧……”   “不了。”陆润知说:“我一睡,就做梦。不是冤家不聚头,好不容易宁知白不来烦我了,又梦见了陆瑤。”   “大小姐?”瑶光重复了一句,慢慢坐下来,陆润知的神情,和往常不太一样,显得有些虚弱和疲惫,也许是太久没睡了,让他变得脆弱。   瑶光知道他想和人说说话,于是道:“小姐和您说话了?”   “不,不是那样。”陆润知的眼神亮出一点光,让人琢磨不透,又觉得他的神情冷,冷漠又凉冰冰。   “梦到以前,她刚和任馨好,我那个时候,只是喜欢拆人姻缘,看不得她过得太好,也不知道阿远怎么了,发了疯似的不同意。”   瑶光没有说话,想起陆瑤,一时心中百感交集,有些痛苦。   “谁曾想,陆瑤,陆大小姐,最后会落得如此下场。”陆润知发出一声闷哼:“我……”   “先生。”瑶光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轻轻将他推回床上,把被子给他盖上,看着陆润知的黑发柔顺的散在耳边,眼神迷茫而又无助,她轻笑,拍拍他:“睡吧,先生,不用想那么多。”   陆润知半响没有说话,忽然冷笑:“宁知白……”   瑶光没有说话。   陆润知眼神里流露出点痛苦的挣扎:“我有点恨他。”   瑶光释然一笑,说:“别说慌了,你要是真的恨他,就不会把他的孩子抱过来养。”   “那也是我的儿子。”陆润知忽然说。   瑶光沉默半响,才笑:“是你们两个的,睡吧,先生。”   陆润知也觉得可笑,慢慢闭上眼睛:“小时候,拼了命要当这个家主,每天上蹿下跳跟猴似的表现自己,现在当上了这个家主,我却觉得自己,一无所有。可仔细想想,我要是不当,更是一无所有。”   “先生,你累了,睡吧。”   陆润知闭着眼睛笑,清了清喉咙:“每到这个时候,我就很想小白。你知道他会怎么做吗?他会灌我喝下去几斤的酒,然后抽着雪茄和我在床上滚。”   “我赢了,给钱。”陆润知说。   陆远没脾气,把兜里的零钱给陆润知,问:“老太太他们怎么还没来。”   陆润知把扑克放到一边,啜了口茶:“你是真不了解你祖母。”   陆远不明所以,更是头疼:“你别说风凉话气我了,究竟祖祖是什么意思?约好了七点半吃饭,现在都快八点了。”   陆润知抬眼皮看了陆远一眼,笑:“陆瑤是老太太心里的继承人,你以为,她能随便让阿猫阿狗登堂入室?”   陆远心里着急,有些不安,眉头紧锁,却不如陆润知看得开,因为他是唯一,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的人。   “小叔叔,你不要想得太简单。”陆远紧着喉咙里的一口气说:“你难为任馨,想叫她知难而退,可……”   “怪我没下狠手。”陆润知漫不经心,语气刻画出一丝凉薄:“我应该叫她好好认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陆远叹气,说不出的焦虑,如热锅蚂蚁,煎熬又无路可走。   “你究竟在怕什么?”陆润知眼神里多了一层玩味:“我是觉得有趣,你呢?人性好极了的小少爷为什么非要坏你亲姐姐的姻缘。”   陆远神情有些变化,坚毅又冷淡,最终淡淡一笑:“保护我的姐姐,不受伤害。”   “你好像一准就认定了陆瑤的这份爱情没有好结果?”   “以微知著。看到一,就会知道二和三是怎样生出来的了。”陆远吹了吹茶上的热气,淡淡道:“善良,是装不出来的,即使一个人现在对你再好,只是如果她天性尖酸又凉薄,早晚,她对别人如何,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陆润知倒没想到陆远会这样说,只是笑了笑,说:“你和陆瑤,说过这些?”   “我说,她就会信吗?”陆远笑着摇摇头:“她不信,但我信,她喜欢任馨,可我不喜欢,我知道会发生什么,如果……”   嘴唇被人用手指按住。   是潘多拉。   对面的陆润知不动了,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一切都暂停下来,包括时间。   “不要说。”潘多拉对陆远道:“不要破坏未来,你要是想改谁的命,就是与天作对,与神为敌。”   “我并不害怕。”陆远轻轻说。   “我知道你不害怕。”潘多拉露出笑容,令人胆寒:“可穆法硰呢?如果你阻止了,和陆瑤说了一切真相,你就回不去了,与天作对,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有一说一,你要付出相应的代价。那就是,你永远也别想再见穆法硰,而你的穆法硰,会带着对你的怀念老死成一具白骨,他到死都会等着你……”   陆远擦去眼角的泪水,面无表情,心如刀割,穿肠而过的把五脏六腑都揉碎,陆远说:“穆法硰和陆瑤,我最爱的,会选择的,只有穆法硰。”   “聪明……”   “可是……”陆远抬头,悲恸:“我不会看着陆瑤去死。” 第150章 嘲讽的微笑   “鱼和熊掌不能兼得。”   潘多拉的话,令陆远动摇,凄迷地笑了,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逐渐平静下来:“劳你费心。”   潘多拉看着陆远,嗤笑:“选择陆瑤,就等于放弃穆法硰,人生那么长,我劝你选择,你自己想要的。”   “不要到时间,才方知悔恨。”   一阵晃眼,刹那间陆润知便又在陆远的视线里喝起了茶水,茶叶的味道很香,淡淡的,若有似无的飘着一丝甜。   陆远却觉出分毫苦涩。   “你说什么?”陆润知看了陆远一眼:“说会发生什么?”   “阿姊,会死。”陆远平淡的说完这一句。   陆润知一动不动,没有说话,半响,才眨了一下眼,笑了出来:“你的笑话太烂了。”   陆远没有回答,陆润知不知为何,什么也没问,不知道是不敢问,还是不想问。   迟到了一个小时,老太太和陆瑤才姗姗来迟。   陆瑤似乎察觉任馨不在场,微微蹙眉。   老太太坐下,笑着说陆润知:“我们娘俩来得慢正常,你们先来的,不知道点上菜?”   陆润知说:“您自己点吧,爱吃不爱吃的,一会盐多一会糖少,谁也不敢做您的主。”   老太太笑骂两句,不温不火的才说到正题:“阿瑤,打给你朋友,看看是不是路上堵车。”   陆瑤一向不喜别人迟到,今天又是头一遭让任馨见她的家人,不由气了些,蹙眉点了下头,出了包间打了电话:   “喂。”任馨说,调侃道:“这么一会不见,就想我了?”   陆瑤淡淡道:“今天下午不是说好了,晚上七点半和我家人一起吃饭。”   任馨愣了会,沉默片刻,忽然说:“可是,你弟弟下午打电话给我,说改成晚上九点一起吃夜宵了。”   陆瑤一怔,握紧了手机:“什么?”   “我这还有通话记录呢。”任馨似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声音越来越小:“那我现在过去吧。”   陆瑤深吸口气,尽量体贴温和道:“可能是阿远弄错了,你来吧,我问问阿远。”   “好。”   挂了电话,陆瑤冷了神色,闭目养神待了一会,进屋去了,看陆远。   陆润知察觉陆瑤神色不对,但也没有冒然开口。   只听陆瑤说:“阿远,你出来下,我有些事要问你。”   陆远看了陆瑤一眼,点了下头,随着她一起出去,站在包厢外,陆瑤笑着问他:“你下午给任馨打过电话?”   陆远看她,摇了摇头:“我一下午都和小叔叔在一起。没给谁打过电话。”   陆瑤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陆远的头发:“好,你去吧。”   陆远说:“我有些事要同你讲。”   “什么事?”   “很重要的事,关乎你一生。”陆远安之若素,直视着陆瑤的眼睛:“听我说……”   “阿瑤?”任馨气喘吁吁的走过来。   陆瑤微皱眉,然后笑着看陆远:“先进屋去吧,有什么事,晚上说。”   陆远握住陆瑤的手腕,道:“现在说明白,你不能和这个人在一起。”   任馨似乎感到诧异,陆瑤则只是温和笑了笑:“阿远……”   “她不是良人。”陆远继续说:“你……”   “好了。”陆瑤声音温柔却强硬,“陆远,进去吧,我说了,有什么事,晚上再说。”   “等不了了。”陆远轻笑:“我也不想说,但你要明白,阿姊,此时所做,均是下策,可是……如果能避免你受到伤害,也算值了。”   “这个人……”陆远指向任馨,道:“会让你最终不得善果,你不记得,阿姊,我却记得,你最后得了肺癌,孤零零一个人,死在轮椅上。”   陆瑤呼吸急促,却勉强笑了:“你是不是病了?怎么在说胡话。”   “我说的都是真话。”陆远笑了一下:“即使你把它当成假话,我也绝不会让任馨和你在一起。”   “如果你和任馨结婚,不到几年她就会出轨,又让你众叛亲离,你本来是有一个孩子的,当时为了救任馨,你把孩子流了,到后来让你郁郁寡欢,身体没两年就坏掉了,阿姊,这曾是你的一生。你难道还要重蹈覆辙吗?”   陆瑤如被雷劈开,只有心脏跳得让胸腔发痛,她说不出话来,这样可笑的预言,理智上不肯相信。   她问:“阿远,你为什么流泪?”   陆远面无表情的擦掉:“我流泪是为了我自己,因为,我再也回不去了。”   “你病了……”陆瑤紧紧皱着眉毛,焦急:“你病了,阿远。你怎么不停的在说胡话??”   “怎么了?”陆润知出来了,不解道:“任馨不是来了,在外边说什么呢?进去说吧。”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任馨忽然开口,她笑了一下:“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会法术?还是有预知能力。”   陆远摇头,平静的说:“我知道,是因为我经历过,经历过一切。”   “哦,那你说说,我和你姐姐会在什么时候结婚?”   陆远无法回答,因为他不知道,他所知道的,是陆瑤已经受到伤害之后的事。   “你怎么不说?”任馨笑了:“你如果早知道了你姐姐和我结婚不会幸福,那你应该知道我是怎么和她相遇的,你直接阻止不就好了,何必让我和她谈婚论嫁,发展到现在一步这么麻烦?”   陆远无法回答。   “在我看来,你只是怕你最喜欢的姐姐被夺走,而满嘴说胡话而已。”任馨笑了出来,又看陆瑤:“我早就知道你们家人不喜欢我,却没想到,你弟弟竟然能编造出这么精彩的谎话故事,真让人开眼。”   任馨不顾陆瑤阻止,甩开陆瑤的手就往前走,走到陆远身边,两个人身高相符,任馨与他耳语:   “你觉得你编故事编得很精彩吗?”她嘲讽的笑了一下,声音极小,只有陆远能听见:“你以为,我真从一开始就不知道你姐姐是陆家的大小姐?她手链掉在地上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阿远!!!!”   “砰!”陆远一拳揍在任馨的脸上,无视陆瑤的惊呼,一拳一拳往任馨脸上砸下去。   陆远满手都是任馨的血,他却觉得还不够。   任馨却对他露出胜利的微笑,也是嘲讽的微笑。 第151章 生命可贵   因为我是阿姊啊!   “咳”陆远咳出一口血来,随意用手擦了一下,压低了声音:“你就这么点劲吗?人渣。”   任馨鼻青脸肿,却笑了,眼睛肿成一条线,但却带着恶意:“那是因为让着你,一个omega而已。”   “阿远!!”陆瑤似乎哭了:“任馨!不要再打了,放开我弟弟!!”   因为我是阿姊啊……   陆远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这句话,从什么时候陆瑤总是说这句话呢,稚嫩的女孩保证的拍拍胸脯:因为我是阿姊啊!   是啊,阿姊。   “放开?”陆远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别开玩笑了。”   他揪着任馨的领子,一拳揍上去,陆远使了全身的力气,揍人的感觉,就好像在砸一摊烂泥,用尽全力,越陷越深。   任馨笑出声,用头砸上陆远的脑袋,陆远昏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被按到地上,任馨对他也下了死手,拧着陆远的胳膊,陆远闷哼一声,胳膊脱臼了。   “小叔叔!!放开我,阿远……”陆瑤着急,推开陆润知的手,想把任馨和陆远拉开,陆润知却不动,冷眼旁观。   陆远已经爬起来了,扯着任馨的头发,他的右手被任馨拧得脱臼了,现在动弹不得,只能一脚踹开包间的门,在陆瑤的呼喊下,陆远把门反锁上。   他单手扯开衣领,嘴角还有血迹,脸颊青紫,陆远说:“来吧,上次是陆润知下的手,我还没痛快过,这次,一次性解决。”   任馨也很惨,她啐出一口血沫,冷笑:“你又在胡说什么?”   “你不用知道。”陆远笑了:“我知道就行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血债血偿,你欠我阿姊的,一分都不能少还。”   任馨活动了一下手腕的关节,嗤笑:“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个omega,而我是个alpha,alpha具有压倒性的力量。”   陆远听后,笑了出来:“在我原来的世界,我也听过相似的话,女人天生就比男人弱,但你知道吗?我觉得不分男女,也不分alpha还是omega。”   “重要的是。”陆远指了指自己的胸腔:“是这颗心,够不够正直,够不够善良,够不够勇敢。”   “听不懂。”任馨用恶毒的目光在陆远身上扫视,她说:“你果然满嘴胡话,还原来的世界?不如去精神病院和你的朋友讨论怎么样?”   “不用了。”陆远笑:“在没有保护好要保护的人之前,我哪都不会去,我就站在这,绝不倒下。”   任馨已经举起一把实木的椅子向陆远砸过去,顿时砸得陆远头破血流。   “啧啧。”任馨笑着摇摇头:“你有这么张漂亮的脸蛋,留着嫁人多好。”   陆远头晕,他感觉自己站不稳,又觉得从没像今天站得这样稳。   他一步一步向任馨逼过去,任馨本来笑着,看他浑身是血的走过来,不知为什么笑不出来了。   明明是个omega。   陆远一拳揍上任馨的脸。   因为我是阿姊啊,这句话,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都震耳欲聋。   胸腔嗡嗡的响着,全身血液逆流。   阿远,你阿姊死了,肺癌。   陆远狠狠一拳又砸上任馨的脸,他的眼睛逐渐被血染红,他不知道是谁的血,理智在崩盘。   “人血馒头,好吃吗?”陆远问。   又是一拳,砸断了任馨的鼻梁骨。   阿姊今生和你的缘分已尽,不用悲伤。陆瑤穷途末路写给陆远的信,陆远还记得,一字一句,刻入骨髓。   “嗯!”陆远忍着闷哼。扯着任馨的衣领,用自己的头狠狠砸向任馨的头,除了愤怒和悲痛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他自己血肉之躯,非顽石,却把自己的头当成工具,和任馨在拼命,陆远不怕死,他只是不能让他的亲人重蹈覆辙,万劫不复。   机械的动作,陆远头上的血流得越来越多,染红了他整张脸,他甚至惊吓了任馨,任馨颤抖着:“我……错了”   生命珍贵,可有的人,舍一条命去保护,是值得的。   一拳揍上她的脸,陆远一声不吭,死咬牙关,这是场私刑,私人审判。   包间的门被人再次一脚踢开了。   “住手!!”陆瑤冲进来,嗓子都喊破了,十分痛苦:“住手!!阿远!!陆远!!”   她扑上去,抱住陆远的腰:“阿远……”   陆远一把推开她,陆瑤摔坐在地上。   陆润知看着陆瑤摔倒,手臂不小心划了道长长的血痕,滴滴答答的在掉血珠。   “闹够了没有?”陆润知终于说话,他一开口,陆远觉得浑身顿时发软,出了一身冷汗。   陆润知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惧怕的东西,那是顶级alpha的信息素。   陆远不能呼吸,头逐渐更晕了,直到陷入黑暗……   不行……我还不能……   “咳咳咳……”陆瑤几乎呕吐,干咳着,陆润知的信息素对于omega来说是很可怕的,陆瑤无法抵抗,即使是beta和弱级的alpha也无法承受陆润知的信息素。   阿远,对了!阿远!!   陆瑤咳嗽着,拼命的抱住陆远,陆远流了太多的血,陆瑤无处下手,忍不住的掉眼泪,轻轻拍拍他的脸,却染了一手的红色,:“阿远……阿远。”   又看任馨,见任馨也不动弹了,陆瑤忍着几近崩溃的精神,空出一只手,握住任馨的手:“任馨!任馨!!”   两个人都没有回答,也没有动弹。   “润知,叫救护车。”老太太不知什么时候到门口。   陆润知没有说话,只是拿出手机。   陆瑤整个人如坠入冰窖,冷得发颤,心里生出一种绝望。   过了一会,医护人员从她手里把陆远抬上车,陆瑤没忍住,掉了眼泪。   “谁是病人家属?”治疗任馨的那辆里的医护人员问。   陆瑤擦掉眼泪,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陆远,跟陆润知说:“小叔叔,你陪着陆远。”   说完,转身上了任馨的那辆车。   陆润知没说话,上了陆远的那辆救护车,他坐在车上,点了一根雪茄,放松的吸了一口,吞云吐雾。   “这位家属!!不允许吸烟!!”(∪?∪)??明w天c也是学h习魔g法的一天   陆润知抖了下烟灰,笑了一声,看着陆远的脸:“蠢货,她的心,早就不在这了,心都不在了,人在哪,跟着谁,也就都无所谓了。” 第152章 眼眉   “呦,醒了?”   陆远喉咙干哑,察觉出一丝痛来,睁不开眼睛,才发觉自己的眼睛肿了,很痛……   他不适应的眨了下眼,反而更难受了,听到陆润知的声音,也没叫陆远多么愉快,反而更觉得累了:“阿姊呢?”   陆远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又沙又哑,跟命不久矣,吊着气说话的人似的。   他干咳了几声,清了清喉咙,没听到回答,只闻见了很重的烟味,陆润知在抽烟,搞得整个病房烟熏火燎。   “不见了。”   陆远没听清楚:“什么?”   “不见了。”陆润知稍有停顿,狠狠吸了口烟,反而呛着了,咳嗽了两声,才说:“和任馨跑了吧,我不知道,给我打了个电话。”   陆远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该哭该笑,只是躺在床上,觉得身体僵硬,动弹不得,他眨了眨肿胀的眼睛,问:“跑了?”   “大概吧。”   “不可能,阿姊不是那样的人……”   “陆远。”   “嗯?”   “你不要过分美化你姐姐了,她是人,不是神。七情六欲。聪明的地方有,傻的地方也有。”   陆远嗓子疼得很,说话费劲:“我没有,我阿姊是最好的姑娘。”   “那是你觉得。”陆润知说:“你随了她的心愿吧,不过是谈次恋爱,好的赖的都是自己选的。”   陆远发不出声来,肿胀的眼睛却流出点泪水来,湿乎乎,叫人难受,他说:“她会死的……”   “人都会死。”   “她会很痛苦的。”   “人活着哪有那么简单,不容易的地方多了去了。”   陆远脑袋一阵一阵的响,嗡嗡的,他听不清陆润知说什么,也排斥陆润知说的话。   他不明白,能做的都做了,就算是说孤注一掷,破釜沉舟也称得上了,却还是没用。   无用功。   无用功,怎么扯着这根稻草,要把陆瑤拉上来,也没用。   她自己不想上来,陆远拉不动她。   那穆法硰呢……   陆远躺在病床上,呜呜地哭出来,手紧紧抓扯着床单,穆法硰呢……陆瑤他没有救到,穆法硰……陆远也再也见不到了。   潘多拉警告过陆远,只要泄露未来会发生的事,陆远就要付出代价,他回不去了。   “呜……”陆远的心实在太痛了,说是千刀万剐都游刃有余,像是被陆瑤背叛了似的,迎面而上,被扇了耳光,又响又亮,又痛又恨。   “呜呜呜……”陆远从喉咙里发出啜泣声,像野兽一样依赖着原始的本能,如果不哭出来,胸腔就要爆炸了似的。   穆法硰……穆法硰……穆法硰。   “啊啊啊啊……”陆远从心肺里发出吼声,撕烂着一身的皮肉,滚烫着生痛,他放弃了……选择了陆瑤。   若陆瑤斩断和任馨的藕断丝连,陆远这颗心,还有一丝慰藉。   他像是置身无间地狱,漆黑得再没一点光,若陆瑤能好好活着,便是有一根蛛丝拉着陆远,不叫他掉得太深。   可陆远现在,已经掉下去了。   怎么就没人为他想想,殚精竭虑,费尽心机,最后一口心血都呕出来了,就差这么几年,他就能再一次和穆法硰在一起。   若陆瑤听他的,便是要陆远粉身碎骨也值当,亲人与爱人,两者若不可兼得,就先救手边的那一个……毕竟潘多拉的话,这些神的话,不能全信。   而陆瑤要是和任馨在一起,就是活生生等着被扒皮。陆远怎么忍心,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万劫不复,受病痛孤零零死去。   陆远忍不住的哭,泪水湿透了枕头,陆润知终于说:“别哭了,你就是哭个水漫金山,你阿姊也不会回来的。”   陆润知不知道,陆远为什么而流泪,他做出的决定,亲手葬送了他的爱人。   他在心里发过誓,绝不叫对方受一点委屈的爱人,现在被陆远亲手抛弃了。   曾经说得那么好,口口声声,称作是自己灵魂的二分之一,是他的心,他的肝,他的一切。   可人性如此凉薄,要是二选一,终究有一个,是要被抛下的。   怎么也没想到,穆法硰会是陆远抛下的那一个。   陆远自己也想不到,兜兜转转,这一次,不是穆法硰抛下陆远,而是陆远抛下了穆法硰。   陆润知看着陆远哭噎不住,几乎背气,没有办法,只能叫医生给打了一针镇定剂。   才让陆远从癫狂昏睡过去。   门被敲了两声,陆润知看过去,觉得眼熟,直到看到对方身后的高个男子才想起来是谁,实在是他眼上的疤痕太有分辨率,穆家的,穆法硰。   “我们先生,想来看看陆远小少爷。”   陆润知眯眼,瞧着说话的男人倒是一副圆滑精明的样子,他是不知道穆家和陆远有什么可说的。   站起身来,刚想婉拒,只是一站起来,才看清穆法硰那张脸,怎么瞧着……有些似曾相识?就是比穆法硰年轻点?从哪看见过来着?   陆润知一时间想不出来,稀里糊涂的答应了,自个走到过道上,才浑然出了一身冷汗。   身边的人看他停住不走了,问:“怎么了?”   陆润知透心凉,身上出的冷汗又黏糊糊的难受,心脏倒是跳快了两拍,穆法硰……   穆铮?!!   陆远为什么偏偏要让那孩子姓穆?!!   不,应该是巧合,陆润知擦了下额头,虽然长得有像的地方,但……   “先生?”泠青也不知道穆法硰与陆家这个小少爷有什么好说的,他对陆家小少爷的印象,还是几年前,那次游轮事件,穆法硰不顾自身去救陆远的事,回来穆法硰还高烧了好几天。   “出去。”穆法硰说。   泠青哦了一声,体贴的把门关上。   穆法硰听着门关上的声音,心跟着也轻轻一跳。   他慢慢走过去,看着陆远。   眼睛肿了,脸上还带着泪痕。   但他想的,却是陆远几年前在山洞朝他笑的模样,陆远问他,为什么要救他。   穆法硰回答:因为你很美。   很美……心里滚烫,手指间却冰凉,穆法硰轻轻触碰到陆远肿了的眼眉。 第153章 各自所想   那天,他救他的时候,海浪一滚,陆远回头时,穆法硰只看到他的侧脸,下一秒,他什么都没想,也什么都来不及想。   瞬间扑过去救了这个人,一同坠入海中,又腥又咸的海水,充斥着口鼻,陆远的发,像海藻一样在水中飘忽,穆法硰渡气给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让这个人死。   现在,同样的,穆法硰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陆远受伤,就忍不住,那样的按耐不住。   “你为什么救我?”陆远的眼睛,那样亮,靠近他的时候,呼吸轻轻打在他的面颊上,让穆法硰浑身发烫。   他问他,为什么救他。   穆法硰说,你很美。   这话是真的,也是假的。说你美是真的,因为这个下水救你,是假的。   说不清,道不明。   穆法硰看着陆远,肿了的眼睛,眼角溢出的泪,他伸手……将将快要摸到,却停住……僵住一般不动了。   停了一会,穆法硰的手指才听主人的使唤,僵硬的往回收。   穆法硰站在床边,静静看着陆远。   “我不许你爱上别人!你怎么能背叛我?”当时这话说得霸蛮,无厘头,只是穆法硰见色起意时,难辨真假,陆远那时脸红得要熟了,紧紧抓着穆法硰的胳膊,唇也红,眼也迷离,穆法硰懂了陆远的意思,陆远不让穆法硰离开他。   现在对着一张青紫的脸,眼睛也肿了,说是丑,也得当。   穆法硰却还是想着,他美的时候,穆法硰眯眼,忽然明白,自己指他很美,不是指这张脸,最起码,不单单指这张脸。   若是只因为这张脸,现在陆远这副模样,便换不了穆法硰心中半点怜惜。   该怎么说,穆法硰此时心中的情绪,那样怪,怪得叫他胸口疼,复杂得,叫穆法硰不敢去碰陆远的脸。   穆法硰看着他,忽然说:“我没有爱过人,背叛也没有过,你要是说我背叛你,那先让我爱上你。”   他这样说,心里忽然痛快,自己不解得笑了一下,太久没笑,偶尔一笑,原来是甜的。   穆法硰看陆远,摘下他常年戴的白手套,伸过去…用手背,手指拢着轻轻蹭了陆远的脸颊。   是温的,是热的,是软的。   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奇怪的生物!穆法硰像是电到般收回手,暗自打量陆远:可惜他是个人,要是物,或者多条尾巴,一定是奇货可居,能卖得上好价钱。   可幸好,他是个人,是活的,有呼吸,有心跳,有眼泪……   会哭会笑。   我的,穆法硰在心里说。他的眼神变了,但他自己看不到,那是贪婪,欲望,占有,的眼神。   我的,我的。穆法硰跟自己说,即使不明白,陆远为什么总会让他,有不一样的反应,不过既然是奇货,有着不同功效,电波也是可以理解。   先弄到手,拆之入腹,舔舐一遍,细细咀嚼其滋味,就能弄明白了。   真有趣。穆法硰想,我的,这个人,是我的。   我要的,谁都拿不走。   那……   先预支,尝一尝……   穆法硰轻轻靠近,靠近陆远的唇,穆法硰忍不住浑身发烫,脸像是烧了一样,陆远的唇,像会发热一样,让穆法硰光是靠近,都感觉浑身发抖。   他吻上去,即使他那时不知道,那是个吻。   他只是,本能的,盖个章。   咣当!!   泠青听到声响,顿时推开门,见穆法硰摔坐在地上,脸红得像烧傻了似的,眼睛呆滞。   “先生……先生……您怎么了?!”泠青着急,要扶起穆法硰。   穆法硰的心,瘙痒难耐,刚才一吻,如隔靴搔痒,反而更折磨,他的腿发软,身体也发软。   找不出理由,找不出原因。   最后支支吾吾,看着泠青,反而瞬间冷静下来,推开泠青,自己站起来。   却不敢看陆远,逃似的快步出门外。   擦着嘴,觉得痛……可心跳得好快,好快,刺痛着,痒痒着,好难受。   陆远一定是个怪物,要不然,怎么只是碰一下,他就变成这样了?!   穆法硰连呼吸都是煮熟了的,冒着烟,热锅上的螃蟹,不知道怎么走路,一个劲的横冲直撞。   还是等等,再等等……等到穆法硰平息了心中翻涌的情绪,就把陆远弄回家。   “先生!!!”泠青一个劲的追,以为穆法硰又犯病了。   结果看见穆法硰蹲在医院门口,蜷缩着,脸红得吓人,双眼亮得,做贼心虚。   “您到底怎么了?!”泠青没脾气的问。   “泠青……”穆法硰看着泠青。   泠青毛骨悚然,看着穆法硰的脸通红,干咳了两声:“您说,先生?”   “弄个笼子,大一点的。”   泠青心想弄个笼子,你脸红什么。   于是说:“多大的合适。”   “买块地,不……”穆法硰抬头,掷地有声,脸更烫了:“买座山。”   “您要养什么啊?”泠青好笑:“狗?还是马,不需要一座山吧?”   穆法硰蹙眉,用尽了脑海里的汉语,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认真说:“洪!水!猛!兽!”   泠青一顿,走上去摸摸穆法硰的额头:“您再学学汉语吧,要不然出去可丢人。”   如果泠青知道,穆法硰反常成这样,只是因为他亲了一下陆远,泠青怕是大牙都要笑掉了,这年头,小学生都不会这么纯情。   潘多拉坐在窗边许久,看着穆法硰是如何吻上陆远,又如何摔倒在地。   陆远熟睡着,哭累了,心也倦了,也就什么都不想了,安安静静睡着。   潘多拉走到他身边,看了许久,病房的窗户是开着的,风轻轻吹着他的头发。   而潘多拉想起的,是陆远坐在窗边,窗户开着,满树的樱花全都开了,开得那样好,绚烂。樱花味道那样香,嗅一嗅,沁人心脾。   陆远的侧脸,凝重,他的唇抿着,笑也不笑,只自顾自看着窗外,潘多拉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想什么。   现在陆远鼻青脸肿,躺在病床上,潘多拉没有触摸他,只是看着,端详许久。   终于开口:“蠢货。”   空落落两字,落到病房,寂静无声,如同没说过。   在我身边不快乐,在你阿姊身边,又何尝真正快乐过,那不如,送你到他身边去。   只要你愿,我这个神,没有什么不能为你搏一搏的。 第154章 维奥拉   陆瑤和任馨坐上离开家的火车,说实话,陆瑤的心很乱,她并没有做好决定。   只不过,她选择了自己。   她不想当大小姐,不想像祖母一样生活,她想试试夜晚嚼糖的滋味,一粒又一粒,就算牙痛也绝不停下来。   火车呼啸而过,穿过漫长黑暗的隧道,冲出阴霾,迎接光明,陆瑤尝到的甜头,是自由的滋味。   阳光的光亮,洒满了她的全身。   她欠陆远一句抱歉,她真的感到很对不起,可她不想听陆远的,在有限的生命里,陆瑤想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不论对错,不问结果。   忽然间,陆瑤注意到窗外的景色不动了,原本嘈杂的车厢变得无声而又寂静,她没有多想,转过头,见到的是一个红发男子。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头发,像火一样的艳丽,璀璨,像是要顷刻间就要熊熊燃烧一样。   红发男人怀里抱着一只白兔子,他朝陆瑤一笑,那是个虚伪又有礼貌的假笑:“要来点咖啡吗?加糖?”   陆瑤迷惑了,她摇摇头。   “不要?”潘多拉扔开兔子,朝陆瑤微笑:“亲爱的,那要给你放点牛奶吗?黑咖啡可是很苦的。”   “不……不用了。”陆瑤显然还没明白,现在的情况。   “不用?”潘多拉语速加快:“好吧,真是独特的审美,看来你喜欢苦味。”   “你是谁?”陆瑤觉得自己终于问到了正题。   “我?你不用知道我是谁,反正不是你的仙女教母,顺便说一句,我知道你是谁,陆瑤,曾经的岱岛陆家大小姐,喜欢红茶配一小块的桃酥。”   陆瑤没有说话,只是表现出了抗拒。   “哦,哦。”潘多拉耸肩:“亲爱的,我只是个护花使者罢了。”   “你到底是谁?”陆瑤蹙眉,环顾寂静的周围:“这是你做的吗?”   “嗯……”潘多拉抿唇,拉长声音,笑了出来:“你不用管这些,我只是要确认,并且必须让你,按照你的命运过完你的一生。”   “什么?”陆瑤不解。   “只有一切按部就班,我的小花才能得到养分,开得漂亮。”潘多拉朝她露出牙齿,笑了:“提问:如果灰姑娘没有掉一只水晶鞋,那王子还会找到她吗?”   “当然会……”陆瑤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回答:“真爱一定会的。”   “哦。”潘多拉说:“我好伤心,你答错了,正确答案:如果没有水晶鞋,就没有灰姑娘和王子,某种程度来说,小小的设定和细节,比主角还要重要。”   “对于作者,也就是雕刻着一切的神而言。”潘多拉站起来,系上自己红色西服的扣子:“绝不能允许,有人伤害我的小花,也就是我的作品。”   “而你。”潘多拉笑:“在我看来,你有了太多的情绪。”   陆瑤不由笑出来:“先生,我当然有情绪,我是个人,这很正常。”   潘多拉打了个响指:“1、2、3,当我再说一遍123的时候,你会忘了你弟弟,陆远和你说的那些话,你全部都不记得,明白了吗?”   “他和我说的话……”陆瑤迷迷糊糊,眼神逐渐空洞。   “真是麻烦。”潘多拉抱怨了一句,又说:“陆远和你说的关于任馨的一切,全部忘记,你只是因为太爱任馨,所以才和她私奔,明白了吗?”   “明白了。”   潘多拉看着如木偶一般的陆瑤,满意的露出微笑:“好,1、2、3,现在你什么都忘了,你很困,你睡着了,你睡得很熟。”   陆瑤逐渐倒在车座上,深深熟睡过去。   潘多拉慢慢露出冰冷的神情,他注视着陆瑤,嗤笑了一声,瞬间消失。   车厢再次恢复热闹,任馨揉了揉眼睛,看着熟睡的陆瑤笑了一下,给她披了件衣裳。   潘多拉这一天很累,清除了所有人的记忆,包括陆远自己的。   他给陆远下了暗示:你一想起你阿姊,你就犯困,很累,逐渐的觉得身体不舒服,我不是要你忘记她的死,而是,这件事在你心里,变成了过去,你没有那么在意了,慢慢释然。你一心在穆法硰身上,剩下的人,你都不在意。   潘多拉终于清除了最后一个人,也就是陆远的记忆。   他看到,陆远的眼角淌下了一滴泪水,潘多拉看着,然后笑了一下。   庆幸吧,现在你流的是一滴泪,如果现实真的变成,你再也回不到去,怕是会哭瞎。   潘多拉侧躺在陆远身旁,手杵着脸,轻轻闭上眼睛。   穆法硰睁大了眼睛,他错不开目光,心神动荡中他感受到了错乱,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神似陆远的男人,一步一步向他走过来。   可当男人走到他面前,穆法硰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不是陆远,只是很像陆远而已。   “不好意思。”男人轻笑一声:“我迷路了,这里是哪?对了,你的电话能借我用一下吗?”   “夫……夫人?!!”泠青就算平时再镇定,此刻也如同一脚踩空,摔得屁滚尿流,慌里慌张。大惊失措的看着男人,又看看穆法硰。   男人被泠青吓了一跳,不由摸了摸后脑勺:“那个……不好意思……我叫维奥拉,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出去?实际上我和伙伴约好了钓鱼,我住在这座山的旁边的镇子里,是个小学老师……”   维奥拉……穆法硰轻轻勾了勾嘴角,陆远曾跟他分享自己的秘密,包括穿越,这个世界是本书,还有……   维奥拉。在拉丁语里好像是紫罗兰的意思。你的信息素不是紫丁香?多神奇。   陆远的声音,说这句话的语气,语调,那漫不经心的样子,高调得轻浮感,穆法硰从没忘记过。   “泠青。”穆法硰站起来:“走了。”   “可……可是……”泠青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夫人……夫人……”   穆法硰面容冷酷,淡淡的说:“他,不是陆远。”   泠青站在原地,难以理解,可是世界上真的存在长得那么像的人吗?   “那……那个?”维奥拉小心翼翼,又有点尴尬的说:“能告诉我怎么出去吗?”   穆法硰回头,神情冷漠:“泠青,带他出去。”   随后直直看向维奥拉:“再也不要进来。” 第155章 来日方长   “马上就要回去了,不如说说感想?”潘多拉啃着苹果,盘腿悬浮在半空中。   QCM~( ̄▽ ̄~)~QCM   陆远正弯腰栽花,闻言笑了笑:“我和你,有什么可说的。”   “就算不想说,你也和我在一起那么久了,今天是最后一天,就算是礼貌,也应该说声再见吧。”   陆远看他一眼,说:“再见。”   “你这个人,还真是无情。”潘多拉把啃完的果核砸向陆远的头,他问陆远:“你就不能再多和我说两句吗?”   陆远把潘多拉丢在地上的果核埋到土里,他看向潘多拉,潘多拉一怔,对陆远竟然感觉到心动。   陆远笑,看着已经开放的樱花说:“我唯一想对你说的话,就是滚……”   “就是什么?”潘多拉问。   一阵沉默以后,陆远说:“滚,离我越远越好,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永远不想。”   潘多拉愣住了,随后笑了笑:“你还在记恨你阿姊的事?如果我不这么做,你永远都回不去。”   陆远笑了一下,说:“人的本性都是自私的,我一早就说了,如果穆法硰和我阿姊,非要二选一的话,我一定会选穆法硰,再多冠冕堂皇的话,也骗不了我自己的心,可是……”陆远的话带着恨意:“我不能看着她去死……”   潘多拉笑:“人都会死的,你能做的都做了,把手给我……”   陆远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弯腰栽花。   潘多拉走到他身边,从背后抱住他:“再见。”   陆远只感觉到了巨大的风,刮起了树上正在开的樱花骨朵,落英缤纷,一时间宛如在花海里,眼前只能见到粉色樱花的花瓣。   他腾空而起,下一秒就又在地上站稳了。   陆远睁大了眼睛,潘多拉轻轻吻上他。   一触即离,潘多拉对他笑:“别多想,这只是一个吻而已。”   阳光照亮了他火红色的头发……   “啊…………”   陆远听见了泠青的声音,泠青仿佛心肌梗塞般的说不出话来。   他不敢置信的转头去看,穆法硰正在看他。   两人距离,不过几米。   陆远不由呼吸急促起来,他的唇半张着,眼睛一下也不敢眨。   活的……活生生的穆法硰,他的……穆法硰。   “穆先生?”   陆远这才注意到,穆法硰身后走过来一个男人,面容……与他有七八分像。   穆法硰什么话也没跟陆远说,他只是看着陆远,不错神的看着。   “远远。”他叫他。   陆远笑了笑,朝他慢慢走过去。   “他是谁?”陆远笑着问穆法硰,那个与他长得很像的人是谁。   “那个……夫人,是这样的……”泠青结结巴巴的解释,手忙脚乱。   “我没有叫你回答的意思,泠青。”陆远朝他一笑,随后看向穆法硰:“我在问你,他是谁?!”   穆法硰只是看着陆远,手指尖控制不住的颤抖,试探得抚摸上陆远的脸。   陆远有些诧异,看着穆法硰。   穆法硰站不稳,浑身发颤,他说:“远远……”   陆远看着他,忽然笑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穆法硰猛然把他搂进怀里。   陆远闻到了属于穆法硰的气味,多久了,他有多久没有这样抱自己了?   陆远轻轻闭上眼睛。   “远远……”穆法硰的声音充满了压抑,和失而复得的苦痛与喜悦,他整个人都在发颤,不停的发颤:“远远……我的……远远。”   “穆法硰,我好怕这是一场梦。我醒来了以后,就什么都没有了。”陆远闭着眼睛,慢慢抱住穆法硰:“我好害怕,穆法硰……”   穆法硰紧紧搂着他,却听陆远的声音逐渐变得虚弱。   “太久了……穆法硰,我觉得很累,又很冷,抱紧我吧,别离开我……别让我离开你。”   陆远说完,如同昏睡一般倒在穆法硰的怀里,他如同长途跋涉的旅人,千山万水,步行而过,已经精疲力竭了。   他的心,千疮百孔,压力弹劾着陆远的每一根神经,他每天都不自觉的在想,是不是下一秒,他就又要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也没有人知道穆法硰在哪。   陆瑤的事,让他觉得自己无能又无力,他好冷,冷得像躺在寒冰腊月里的雪天里,冻得瑟瑟发抖。   但他感觉到了,穆法硰正搂着他,就好像,他们从来都没分开过。   陆远再次醒来以后,看见的是,熟悉的天花板,穆法硰躺在他的身边,呼吸平稳,睁着眼睛看着他。   陆远心一暖,侧身躺着,与他面对面,他伸手刮了下穆法硰的鼻子:“想我了吗?”   穆法硰点了点头,握住陆远的手,亲了亲他的指尖,随后陆远看着他,把自己脖子上的项链拽下来,给陆远看。   在穆法硰手心里的,是一枚闪闪发光的戒指。   穆法硰没有问陆远的意见,蛮横的把戒指重新戴回陆远的无名指上,他说:“永远……”   “嗯?”陆远问。   “永远,不要摘下来。”   陆远轻轻笑了出来,举起手端详着手上的戒指:“这个对你,很重要吗?”   “重要。”穆法硰说。   陆远转头,继续看他:“好,那我永远戴着。”   穆法硰伸手把陆远搂进怀里。   陆远笑了一声,慢慢闭上眼睛:“你知道吗,即使什么都没有,没有婚姻,没有戒指,我也依然爱你。”   穆法硰紧紧攥着陆远的手,:“远远……远远……”   “你不问我,发生了什么吗?”陆远笑着摸摸他的脸。   穆法硰的那双眼睛,深邃得令陆远的心脏发痛,他强硬的把陆远按在身下:“不会再有机会,让你离开我了。”   陆远笑出声来,眼泪都出来了,他说:“这话,我原话奉还给你。”   穆法硰与他接吻,陆远抱紧他,在他耳边喘息着,陆远笑着说:“我既然回来了,从今天起,你别想再离开我半步,穆法硰……”   穆法硰没有回答,只是不给陆远一点机会反抗,把陆远压在身下,他神情恐怖,正在思考,怎么才能把人一口吞下。   尽管,来日方长,但下手要快,下嘴温柔且……准。   你以为,你还能从我身边逃开吗。 第156章 小蛋糕?   陆远是被风声吵醒的,他慢慢睁开眼睛,屋子里很暗,可能因为窗帘是关着的原因,屋子暗得像要刚入睡一样。   风刮得很大,时不时发出呜呜得声音,往常这个时候,总是悦耳的鸟鸣唤起陆远,今天则不同,风实在是太大了,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声嘶力竭的哭泣,呜呜得声音直刮到耳膜里。陆远发了一会愣,他看向穆法硰。   以为他还睡着,可穆法硰没有。   他正在看陆远。   穆法硰的双眼很亮,带着柔软甜蜜的爱意,这让陆远感觉到了温暖和熨帖,内心如同春天的田野,万物复苏,得到了滋润。   “你又没有睡吗?”陆远握住穆法硰的手,穆法硰也握住他的,两个人不自觉的又紧紧抱在一起。   穆法硰把陆远抱在怀里,抱得很紧,那么紧……陆远喘不过气来。   陆远的脉搏加快着,他知道,穆法硰又一晚没睡,自从他回来,穆法硰什么也没问过他,只是待他更加宝贵,如供养瓷器。   陆远爱穆法硰,穆法硰也当然爱他。   只是命运凄诡无情,他们分开的时间,还是成了彼此的枷锁,隔阂。   连在一起的幸福感,对陆远来说,都带着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疲惫再次来势汹汹,内心深处寄存的焦躁和悲凉,将刚才的幸福,烧的灰飞烟灭。   穆法硰摸着陆远的头发,陆远却没有感觉到温暖,他静静的看向墙上的一处壁纸,因为近视,陆远看不清壁纸是什么花纹。   “为什么不睡?怕我走掉?我不会走的……”陆远停顿了一下,说:“你不睡,我反而更加不知道怎么办。”   穆法硰没有说话,两个人沉默了一阵子。   陆远还是说:“宝贝……”   陆远感觉到穆法硰的身体震了一下子,似乎是无意识的颤抖,过了一会,他听到穆法硰的声音,有点沙哑:“睡了。”   陆远叹气,轻轻推开他,摸了摸穆法硰脸,紧接着吻了吻他:“你骗我有什么用呢?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   穆法硰看着陆远,他贯彻始终,最懂陆远的心,也最不听陆远的话。他很有主意,打定了,要让陆远在他身边好好睡着,那……就是大罗神仙下来,在穆法硰面前,也不管用。   一个人,要是谁的话也不听,叫刚愎自用。   可要什么也不怕,那就很吓人了。   穆法硰上不怕神,下不惧鬼,他什么都不信,也就百无禁忌,触了龙须,就敢斩龙头,啖龙肉。   陆远怕,有一天,穆法硰真的会不受控制,不是受陆远的掌控,而是……穆法硰自己掌控不了自己。   穆法硰不偏不倚,所有贪欲,均在陆远一个人身上。   代价太大了,可他们还是要彼此,不惜代价的,奉献一切的。   “你倒是说说话。”陆远捏捏穆法硰的脸。   穆法硰的脸倒是很软,闻言被陆远扯着脸,含糊不清的说:“吃饭。”   陆远:“……”   他们下楼用的早餐,家里的人,对于陆远的回来,不是表面上吓出了尖叫,就是心里面吓出尖叫。   匪夷所思,用人类的智慧无法了解,如何穿越时间,陆远自然也不能跟别人说,他回到了过去。   好在,穆法硰威压仍在,谁也不敢问。   陆远得了轻松。   穆法硰现在乖得不得了,陆远叫他吃什么,就吃什么,让往南走,就绝不顺势拆了南墙。   乖得叫陆远舒心。   一舒心,忍不住多吃了块蛋糕。   饭后,陆远坐在沙发上,读着一本小说,故事虽然奇妙,他的心思却不在上面,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就又觉得困了,他现在很容易累,也许是穿越时空的副作用,又或许是精神一直紧绷,不曾休息。   穆法硰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忽然说:“我们,搬家。”   显然,这是个通知,不是商量。   陆远舍不得的,也就是这圈养的动物,一听穆法硰说要搬家,不由觉得空落难忍。   可也理解穆法硰的心思,陆远以为,穆法硰是觉得这里痛苦的回忆已经胜过了快乐的,那……走就走吧,反正两个人一起,去哪里都好。   “你想好去哪了?”陆远翻了一页书,问。   穆法硰回答:“去了,你就知道了。”   好吧……陆远不再问,只说:“好,听你的。”   穆法硰满意了,他半蜷缩在沙发上,把头枕在陆远的腿上,慢慢阖上眼睛,手臂紧紧搂住陆远的腰。   陆远觉得被他抱得难受,所以补偿自己,又吃了一块小蛋糕。   穆法硰似乎睡着了,陆远能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伸手轻轻抚摸穆法硰的头发,好好睡吧,陆远想,做个好梦。   他附身,亲吻上穆法硰的额头。   “妈咪……”陆思慕怯生生的站在沙发后,看着陆远。   说实话,这个孩子,与陆远长得真像,不用别人说,陆远就能从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过来,宝贝。”陆远朝他招招手,陆思慕眼睛亮了,小脸红扑扑的坐到陆远身边。   陆远笑了一下,摸了摸陆思慕的头发,他对这个孩子,更强烈的是愧疚,回到过去时,他照护着穆铮,看着穆铮咿呀学语,个子长高,他就愈发对陆思慕抱歉。   哪怕,陆思慕恨他,陆远都觉得是人之常情,他没有给过陆思慕应得的疼爱与关怀,可陆思慕还是爱着陆远。   这样的爱,让陆远心酸。   陆远撩开陆思慕的头发,轻轻吻了吻他的脑门。   陆思慕的小脸更红了,藕似的胳膊扑着抱住陆远的手臂。   陆远感受着这柔软又弱小的身躯,不由想起了穆铮。自从他回来,穆铮先是怔愣,又跟他大哭了一场,叫陆远保证不会再离开他们。   穆铮说的话,让陆远至今还觉得难过。   他说:我会好好工作,好好读书,妈咪……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会让你和弟弟幸福的。   陆远摸了摸他的头,心里涌出难以言喻的悲伤,他抱住穆铮,说:“你能为我做的,最大的事,就是让你自己幸福。”   穆铮又哭了一次,陆远才注意到,他以为已经长大了的,和他有了隔阂的孩子,原来还是个孩子,不成熟,又需要爱护和尊重。 第157章 苍穹之上   陆远搬去了穆法硰所说的新家,与其说是家,倒不如说装潢精美的囚笼。   青山郁郁葱葱,高耸直入天际,四面环海。   他们住的屋子,设计得很豪华,据管家所言,庄园内西侧种植了大片玫瑰,每到盛开季节,便香味浓郁,朵朵玫瑰娇艳欲滴。   而小山坡,则有着一大片的桃花,樱花,和杏花,陆远去时,正赶着春季,落英缤纷,眼前所见,均是粉色花海,即是仙境又如梦境般美丽。   庄园内,有着苹果树和橘子树,穆法硰为了讨陆远欢心,建造了一处鲸鱼形状的喷泉,每当喷水,可高达几十米,十分有趣。   又一部分,修建成了马场,但陆远不骑马,只是喜欢和马儿一起到处走走。   只是……陆远吃惊,却忍俊不禁,搂着穆法硰的腰,笑着问:“你什么时候建造的游乐场?”   穆法硰没说话。   陆远数着……过山车,旋转木马,旋转咖啡杯,跳楼机,还有记不清名字的,数不胜数。   风吹过陆远的脸颊,一朵被吹落的樱花掉在陆远手掌心里,陆远慢慢眨了一下眼,微微笑了:“穆法硰,你是要囚禁我吗?我不知道这里是哪,更何况这四面全是海,我除了你,连个聊天,说心事的人都没有。”   穆法硰看向陆远,他的眼神里有坚毅也有温柔,更多的,是一种无情的冷酷,正如他说出的话:“你只能待在这。”   陆远轻笑了一下,说:“我虽然觉得,被你囚禁也没什么不好,毕竟你费尽心思建造的笼子,我住着也很舒服,但我劝你,最好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宝贝。”   穆法硰顿了顿,虚心请教:“怎么说?”   “嗯……”陆远思考:“比如说,我没有你就不行,没有你活不下去了,求求你和我在一起生活吧,我什么都听你的之类的。”   穆法硰虽然没觉得这些和自己刚才说的有什么区别,但还是说:“……”   风突然快速的刮过,陆远忍不住眯了下眼睛,他捂住大衣,说:“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穆法硰没有看他,两人饲养的狗,大白扒着穆法硰的裤脚,看得出来,穆法硰很宠爱它,甚至摸了摸大白的头。   陆远唏嘘,觉得可笑,自己也不过是穆法硰笼子里的一只高级宠物,只不过地位是最高的那一只。   “你不能离开我。”穆法硰说,他的声音展示出了一种决心,冷静得让人发颤:“我会为了不让你离开,而付出一切。”   陆远微微诧异,随后笑着伸手搂住穆法硰的腰:“不用担心,我已经不会离开了。”   穆法硰的目光很冷,忽而笑了,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一种讽刺,如刀般尖利,但并不针对陆远,他目光充满审视,挣扎,最后说:“华夏有一句话,你知道吗?远远。”   他很少叫他远远,不是在床上,就是穆法硰向陆远敞开心扉,两人的默契,告诉陆远,接下来穆法硰说的话,要给予重视。   “什么?”陆远问。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陆远感受到刻骨铭心的心惊肉跳,他勉强笑了笑,不自觉抓住穆法硰的手:“宝贝……”   “你说过,我的汉语学的不好。”穆法硰看着陆远,说:“可是我很喜欢一些汉语,比如这句。”   “远远,我会叫这句话反过来。”穆法硰摸上陆远的脸颊,近似呢喃的对陆远说:“使你难过的,最终都会变成我案板上的鱼。远远,你开心吗?”   陆远身体有些发软,当你听到这样的话,你可能觉得是大言不惭,或好笑。可当对方是认真的,便只会觉得细思极恐,尤其是穆法硰对他这样说,没有人比陆远更清楚穆法硰是认真的,因此,深吸一口气,陆远紧紧握住穆法硰的双手,他决心要用全身的力气,对穆法硰说话,他要穆法硰明白,他说的,也是认真的。   陆远直直看着穆法硰的眼睛:“宝贝,我很累了,我只想和你好好生活下去,我对现在的生活如视珍宝,只希望你和我一起好好珍惜,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要,你明白吗?”   穆法硰听后,露出一个非常痛苦又扭曲的笑容,他带着他悲伤的灵魂一同颤栗,投射在他的眼神里,穆法硰说:“你离开时,我发誓愿用一切换你回来。现在,你回来了。我如果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你,就该赌上一切,永远不让你离开。”   陆远那样的难过,他抱住穆法硰:“可是,我不会再走了……”   “你不能保证。”穆法硰回答。   陆远缄默。   “潘多拉,或是神。”穆法硰说:“你告诉我的,这些事。你很无力,远远,你不能保证。”   “可是……”   “没有可是,远远。”穆法硰说:“我曾信仰上帝,可他让我失去了我的母亲。你不同,你回来了,因为你很爱我,远远,我将信仰你,我的灵魂焦躁又无趣,它冷漠得像一团冰,可甘愿为你融化,远远。”   “你对我说这么多话,你不晓得,我有多么开心。”陆远沉默着,然后说:“我爱你,穆法硰。一直爱你,永远爱你……”他伸手,抚摸着穆法硰的脸,露出了极心疼的神情:“可你这样想,该多累呀?我宁愿做你灵魂的停泊处,让你休息。也不愿你融化自己,我可以成为你生命中的摆渡人,却绝不愿意成为一团无情的烈火,熊熊烧过你的一切。”   “知道我怎么想吗?”陆远摸了摸穆法硰眼上的疤痕:“你这一处的烧伤,已经够痛了。足够了……穆法硰,别让我成为你的伤痛,你哽咽不止的存在,让我爱你吧,你想起我时,像从前一样,露出满足,放松的表情就好。”   穆法硰看着陆远,他说:“你看,远远。”   陆远看着他指的地方,是天空上的白云,苍穹之上,时过境迁,一成不变的,能接纳心中眼泪的,好像只有蓝天。   “不一样了。我们回不去了。”穆法硰说。   陆远喉咙生痛,问不出他说的回不去,是怎么个回不去。   “我会,给你夜晚再无噩梦的生活。”穆法硰吻上陆远的眉心,陆远闭上眼睛,忍不住让泪掉了下来,滴在地上,如心碎声般悄然。 第158章 跑   因为上次谈话,陆远显得沉默了些,他需要时间好好思考,理清心中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时候,他的心很痛,像是受到了鞭打。   可有时候,又忍不住喜悦,再次重逢,对陆远而言是梦里都会偷笑的愉悦。   他爱他。   内心烦杂,如又闷又热的火炉,每每受到煎熬,陆远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见到穆法硰,他总是会忍不住抚摸穆法硰的脸,肌肤之亲,即使浅尝辄止,偶尔也会感到痛意。   穆法硰对于陆远的转变,心急如焚,他迫切的渴望唤回陆远对他的爱,他在讨好陆远,陆远知道。   穆法硰无声的讨好令陆远难忍。   穆法硰笑时,陆远也开心,所以,比起他的讨好,陆远更想要的,是他的笑容。   在新的居住地,陆远失去了他的天鹅湖,他再也不能看着他的天鹅群游来游去,但陆远找到了一个,可以发呆的新地方。   正是现在的樱花林,他往石头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毛毯,赤着脚坐在上面,看着樱花被风吹落,有时候,会吹到陆远的头发上,陆远抬头……天空像是被成群的樱花树染成了粉色,他能听见风吹过时,簌簌的声音。   听管家说,陆远才知道,这一片樱花树里,还有几棵桃树与海棠。   但因为都是粉花,陆远分辨不清,便都以樱树来统称,仔细想想,这样做对桃树和海棠并不公平。   大白睡在陆远的脚边,甚至还打起了呼噜,陆远笑了一下,看见了好几个无人机。   穆法硰比起以前更甚,他无时无刻要看见陆远。   虽然被录像,不过陆远不太在意,或许是当演员那几年习惯了,又或者,录像的人是穆法硰。   穆法硰每到下午三四点,总是有事的,陆远不知道是什么事,问过一次。   穆法硰回答:工作。   这段时间,陆远被允许独自出去转转,不过在岛上,除非他死去,否则他还能去哪呢?   “这地方真气派……”   “我带你去见先生,不要乱讲话……”   声音断断续续,陆远听见了,觉得奇怪,他穿上鞋……大白也醒了,舔了舔陆远的手,陆远笑着摸摸它,站起来时,头有点昏。   现在敏感多疑,患得患失。让陆远对所有不了解的事情,都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但陆远没有多想,他顺着石子路走下去,走了大概十分钟,才看见泠青,泠青看起来有些着急,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陆远看过去时,大白突然怒意呲牙,:“汪汪汪!!”它弓着背,像一支要射出去的利箭,它的尖牙白惨惨的呲着,朝着对面的人怒叫着,好像随时都可能去咬人的肉。   “大白。”陆远叫了一声,他看向泠青身旁的人,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大白会这样叫。   大白是个友善的狗子,陆远比谁都清楚。   泠青身旁的男人,看起来很矮。说句难听的话,他简直像个侏儒,他的头发是花白色的,不规则的秃了大半,像得了怪病,他的脸是一张老人的脸,布满了斑,嘴唇咧着,是黑紫色。   他穿着一身有些脏的白大褂,朝着陆远看,眯着眼睛,像下水道的老鼠正打量粘稠发酵了的奶酪,随后,他阴恻恻的笑了,猥琐的抱着手臂:“你就是陆远?怪不得穆家老爷那么中意你,你长得可真漂亮。”   “闭嘴!”泠青呵斥。   “没关系。”陆远笑着朝他们走过去,大白防备的呜呜呲牙,陆远向泠青笑:“这是怎么了?我没见过你身边的这位先生?”   泠青眼神稍有躲避,不过很快给出答复:“他是个机械师,这次来是找先生谈工作上的事。”   陆远挑眉了一下,笑了:“那你们去吧。”   泠青似乎没想到陆远这么好说话,偷偷松了口气,神情自然:“好的,夫人。”   “在等车?”陆远似乎看出了泠青他们为什么在这里,于是笑笑,朝小刘招手:“小刘,你先送泠青他们去找先生,先生等着他们呢。”   小刘是个实诚孩子,开着敞篷车受陆远差使,闻言为难:“可是先生……”   “怕什么?我说的,你听我的就是。”陆远笑了笑,说:“去吧,也就十多分钟,去了你再回来。”   小刘扭捏,脸都憋红了:“我怕先生骂我……”   “那你就不怕我骂你了?”陆远笑着问。   小刘一想,也是。于是点点头,招呼泠青:“泠哥,走吧。”   泠青忍着想骂小刘的冲动,对陆远说:“夫人,没事,我们再等等……”   “去吧。”陆远只是笑,手里盘玩着他那串白水晶的手串,转着珠子,转了一圈又一圈,他说:“泠青,你可别忘了,你也跟过我三年。”   泠青汗毛竖立。   陆远拍拍泠青的肩,和善道:“我了解你,所以不要对我再说这么拙劣的谎言。有些事看破不说破,你跟他去吧,先生那有我呢。”   泠青不敢多说,点了点头带着人走了。   陆远笑了笑,又朝着山坡上的樱树林看去,越看越是爱怜越是叹息:“开得真好,可惜一年一季,不过也算一期一会就是了。”   花开,花落,终是空。   他有些困了,石头上的毯子忘了拿下来,不过算了,反正明天也要来的,先放在那吧。   天空呈现了瑰丽的色彩,橘红色的天空像是剥下塑料糖皮,带着不真实的美感,叠折的缝儿里反射出点点亮光。   我应该拆一颗糖。陆远看着天空想,含在嘴里,什么烦恼就都忘了,这样多好。   等着小刘回来,陆远无聊蹲在地上,摸着大白的肚皮,大白舌头摊在嘴边,和他耍赖。   不过小刘没来,是穆法硰开车过来,那天下午,陆远久久不忘。   下午的阳光让人脸颊热得发烫,微微橘红色了的天空无暇顾及云彩,只自己红得妖娆,像一朵热烈盛开的花,拼尽全力绽放着。   风很凉爽,穆法硰跌撞着给了他一个拥抱,紧紧的抱住陆远。   陆远推不开他,也不想推开他,穆法硰的呼吸灼热,像匹烈马,又像恶兽,陆远知道,他跑不了。   穆法硰也不会让他跑。 第159章 背我   天气渐渐变暖后,陆远想去沙滩边玩玩水,躺着晒晒阳光,穆法硰听后,没有反对,只默默的跟着陆远。   陆远穿着拖鞋,踩在浅浅的海水里,海水轻柔拍着他的小腿,穆法硰牵着陆远的手,似乎是怕他会摔跤。   “啊,有贝壳。”陆远蹲下来,把手指放进海水里,他微微眯眼:“好暖和。”海水澄澈,没被污染加工,如浑然天成的宝石般褶褶生辉。   美丽,得有真材实料。才不会被人看不起,或被人厌弃的撇一撇嘴角。   如合成的宝石,被污染的海,和空有脸蛋的人。   “宝贝,你看,贝壳。”陆远把用手掌乘着清澈的海水,里面有一个贝壳,白色的,在阳光底下刺眼。   穆法硰点点头。   陆远拉拉他的手:“你蹲下。”   穆法硰不懂,但是照做。   结果被陆远狠狠推了一下,穆法硰一屁股坐在海水里,陆远居高临下,身后海鸥展翅高飞,欢叫不停。   这种叫声,笼子里的鸟,是叫不出来的。   陆远身后,蓝天白云,风吹着,让嘴唇干涩,鼓起了陆远的衬衫,呼呼的响。   穆法硰看不清陆远的神情,只是觉得,天真蓝……蓝得发光,刺眼,令人想要流泪。   可穆法硰只是眨了眨眼睛,他的神情没有变。   在陆远看来,真是堂堂正正的表情。但正是穆法硰的神情,让陆远明白了自己的心。   陆远的心意简直如海水澄明,他能轻而易举的看到,这海水上映着穆法硰的身影。   即使海水里的沙子,偶尔会揉碎他的心,令陆远痛苦,可穆法硰的身影,却永远不会消失。   陆远伸开双臂,倒向穆法硰,穆法硰慌忙接住他,怕陆远摔着,陆远带着恶作剧成功的快乐,在穆法硰怀里笑着,陆远浑身湿淋淋的,衣服湿透了,头发渗着水珠,湿哒哒的搭在陆远的脸上。   陆远的眼睛倒映着蓝天,这一次,穆法硰觉得心里是满的,他失去了那种想流泪的错觉,陆远的脸颊好像白云一般柔软,他抱着陆远,感觉自己如同到了天际般的幸福。   穆法硰抱着陆远,吻了吻陆远的脸。   陆远笑着,握着穆法硰的手:“你不生我的气吗?我把你推倒了……”   穆法硰没有说话,只是抱着他,忽然把陆远抱起来,陆远笑着倒在他怀里,穆法硰像海里走去,抱着陆远,两个人一起沉到海水中,陆远呛到了,却还是觉得开心,撕裂身体,灵魂分离般的开心。   穆法硰紧紧抱着他,陆远不知道他有没有呛到水,不过很快,穆法硰抱着陆远站起来,陆远咳嗽了一声,他湿透了,却在阳光下像一颗珍珠般美丽,他的眉毛,他的嘴唇,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十分美丽。   陆远抹了脸上的水,笑着伸手,抚摸穆法硰的脸颊,带着眷恋,随后,他伸手,轻轻搂住穆法硰的脖颈。   穆法硰没有说话,只是抱着陆远,他紧住手臂,又忍不住……吻了吻陆远的头发。   海水湿咸,吻,却还是甜的。   陆远从穆法硰怀里下来,他拉着穆法硰的手指,潜在海中,扑腾着水花。   穆法硰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指,看着陆远因笨拙而呛到水。   陆远咳嗽,微微抱怨:“你怎么这样坏?我总是呛水,你教教我游泳。”   穆法硰露出笑容,却没有说话。之后是有些阴郁的沉默,他的影子晦暗不明的倒在海里,像是溺水身亡。再后来,他半跪着,扶着陆远的手:“好。”   陆远握着他的双手,小心翼翼的摆动双腿,怕自己又呛水,穆法硰试图松手,陆远发出一声尖叫,他慌张的看穆法硰,紧紧抓住穆法硰的手:“坏蛋!别松手!!”   穆法硰反而笑了,他看起来比刚才有耐心多了,握着陆远的手,陆远像只狗儿一样,下巴浮在水面上,眼睛紧紧盯着穆法硰,他很紧张,嘱咐穆法硰:“不要松手!!”   穆法硰轻轻笑了,说:“这里的水,只到你的膝盖,陆远。”   陆远反驳:“我不想呛水!喉咙会很痛。”   穆法硰静静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唇抿着,没有笑容,表情严峻,带着点冰凉的刻薄。   “你是不是在想,我要是讨厌水就好了?”陆远看透了他的心思:“这样,我就学不会游泳,永远也别想出这个岛?”   穆法硰有一瞬睁大了眼睛,急忙去看旁边。   “哼。”陆远哼出声,又没脾气的轻笑:“你看看,这是海啊,我能游到哪去?”   穆法硰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他忽然说:“海浪。”   “什么?”陆远没来得及反应。   穆法硰淡淡的说:“海浪过来了。”   陆远回头,一米多高的海浪向他们拍过来,陆远惊慌,看着穆法硰,还来不急说话,就被穆法硰抱在怀里。   陆远觉得自己像被扔进了洗衣机,滚了两滚,终于呼出口气,穆法硰背着他,慢慢朝沙滩上走去。   陆远欲哭无泪:“坏蛋。”   “嗯。”   “你肯定是故意的!!”   “嗯。”   “我丢了一只拖鞋,你记得赔我。”   “嗯。”   陆远趴在穆法硰的背上,问他:“你会不会做菜?”   半响,穆法硰回答:“意大利面。”   陆远露出笑容,海风吹着他的皮肤有些痛,穆法硰背着他慢慢向前走,天那样蓝,山也很高,无名的花儿摇曳,穆法硰的声音低沉,如海螺放在耳边传来的回音。   “真的吗?”陆远开心:“做给我吃。”   “嗯。”   陆远看着海边,用脚踢踢穆法硰:“给我捡个海螺吧,我想要海螺。”   穆法硰似乎是叹了一声气,把陆远放下来,拉着陆远的手,去找海螺,有斑点的不要,不好看的不要。   陆远坐在沙滩上,指挥了穆法硰快半个小时,找到了一只,粉红色的海螺。   穆法硰把海螺放在陆远手里,陆远笑出来,很甜蜜的看着穆法硰,把海螺放到耳边听了一会。   又伸手:“背着我回去吧。” 第160章 叫我老公   穆法硰蹲在陆远面前,让陆远趴在自己的背上,轻轻托着陆远的腿,慢慢站起来,背着他一步一步往家走去。   MM   陆远把海螺放到耳边听,嗡嗡的回响让他觉得有趣,:“穆法硰。”   “嗯。”   “回去之后,弹琴给我听吧,我好久没听你弹过了。”   半响,穆法硰轻轻嗯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但陆远,当他是同意了。   陆远想起自己的午饭,于是笑眯眯的问穆法硰:“宝贝,回去之后你会给我做意大利面吗?”   “嗯。”   “我要厚厚的培根和大虾仁。”陆远近似撒娇般在穆法硰耳边说,他往穆法硰耳朵里吹气,一下子又一下子的吹着,淘气的捉弄穆法硰。   穆法硰感觉有些痒,耳朵红透了,像石榴籽,红的饱满,汁水欲滴,陆远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穆法硰的耳朵。对方明显一颤,这让陆远感觉到愉悦。   记忆里食用品尝石榴的事是很久之前了,陆远只记得酸甜中,若细嚼,还能尝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   穆法硰红着脸,耳朵也红着,连脖子都红透了,他平白无故受了捉弄,现在正在发愣,陆远在情爱之事上比穆法硰要机灵很多,于是穆法硰便成了什么都不懂的笨蛋,有时候陆远拿他取乐,穆法硰都反应不过来。   陆远瞧着穆法硰的表情,虽然神情没变化,但脸红得,跟火一样。穆法硰呼吸加重了些,急促慌张的快步往家走。   陆远觉得有趣,笑了两声。老老实实趴在穆法硰的背上,不再胡闹,他玩着穆法硰捡给他的海螺,忽然把海螺扔到地上,陆远拍拍穆法硰的肩,无辜道:“海螺掉了,捡回来宝贝。”   穆法硰显然脑子在陆远面前不太好使,丝毫没察觉出这是另一个恶作剧,只蠢蠢的点头,乖乖弯腰捡起来递给陆远。   陆远却摇摇头,故作正经:“用你的左手给我。”   穆法硰不解,还是单纯照做,换了一下手,用左手递给他。   陆远心满意足,摸摸穆法硰的头:“乖,乖。乖狗狗……”   穆法硰微蹙眉。   陆远笑着,心满意足的感喟,紧紧搂住穆法硰:“快点走,你走这么慢,会让我饿肚子。”   所谓恶人先告状,总是有理。   穆法硰缄默着加快了脚步。   穆家里,现在最尊贵的就是陆远,谁也不敢让陆远不顺心。穆法硰现在宠惯陆远如同对待小祖宗,供着,宠着,哄着,就怕陆远不开心。   陆远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被穆法硰宠爱着,也越发爱逗着穆法硰玩。穆法硰也不生他的气。   “我想要西红柿酱汁多一点的,宝贝。”陆远躺在沙发上玩手机,边嘱咐穆法硰:“做好吃一点,要不然我会不开心。”   穆法硰:“……”   意大利面上桌了,热腾腾的冒着白气,味道很香,陆远尝了一口,夸赞穆法硰:“好吃,宝贝。”   穆法硰点了一下头,看着陆远大快朵颐,眼神露出了柔软,他伸手用指尖抹去陆远唇角的番茄酱。   陆远朝他笑笑,用叉子卷面,喂给穆法硰:“啊!张嘴,宝宝。”   穆法硰不想吃东西,他喝的药总让他没有胃口,不过陆远喂给他,穆法硰还是吃了。   见穆法硰皱着眉头嚼,陆远笑了一声,继续喂他,两个人吃完了一盘面,陆远哄他:“最近又不想吃东西了?”   穆法硰没有说话。   “晚上给你煮点粥好不好?”陆远伸手摸了一下穆法硰的脸:“新来的莲子都很好,个个饱满又大,水灵灵的肯定很嫩,很鲜甜。”   穆法硰嗯了一声。   陆远笑着,又说:“下午你想做什么?画画吗?我看你新画的才画了一个边角,我陪着你?”   穆法硰摇摇头。   “那你想做什么?”陆远托着脸,朝他笑。   穆法硰突然充满希翼的看着他。   ……   如果再给陆远一次机会,打死陆远,陆远都不会再问这个愚蠢的问题。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宝贝。”陆远气极反笑,摇摇头:“已经坐了十二次跳楼机了!再跳我就要死了。”   穆法硰眨眨眼,失落的看着跳楼机。   陆远无奈的叹气,揉了揉眉心:“去坐旋转咖啡杯吧,我可以陪你坐那个。”   穆法硰眼睛亮了,拉着陆远的手,把面无表情的陆远塞进咖啡杯里,自己坐在他旁边。   陆远注意到穆法硰,虽然神情没变过,但一直在用脚打着节拍,看起来很兴奋。   陆远好笑,但咖啡杯转起来以后他就不这样想了,这一下午,陆远觉得自己比跑了马拉松还累,他躺在床上,连呼吸都觉得是身体的负担。   穆法硰相当高兴,小声的哼歌,坐在陆远身边打开电视机。   说实话,在这个鸟不拉屎的荒僻小岛,穆法硰也没有太多的事情可做,工作上的事已经全部丢给穆铮。   他现在属于提前退休状态,除了喝茶遛鸟不做,剩下的败家活动占了个全。   现在喜欢上了看电视剧,陆远的耳朵每天准时准点接受折磨,穆法硰的喜好,从青春期敏感小姑娘喜欢的偶像剧到家庭三俗,出轨,劈腿,斗小三一应俱全。   陆远见穆法硰看得全神贯注,不由好笑叹气,穆法硰看电视剧时总会紧紧握着陆远的手,但从来不跟陆远交流剧情。   这点真是帮了陆远的大忙,陆远不喜欢看电视剧,但每天还得陪着穆法硰看,不然穆法硰不抱怨也不恼火,但会换着别的法子折腾陆远。   “远远。”   “嗯?”陆远走神,放空自己。   穆法硰忽然道:“你以后叫我老公。”   陆远回神,笑了一声,问他:“干什么突然说这个?”   穆法硰有点兴奋,嗓子都哑了,声音低沉,指着电视剧里播放的台词:“omega都这样叫。”   陆远微笑,温柔着反驳他:“抱歉啊,我不喜欢叫你老公,太肉麻了,让我感觉不舒服。”   穆法硰眼睛里的光瞬间熄灭,不存在的尾巴也不摇了。 第161章 横向发展   穆法硰不说话了,嘴唇抿得紧紧的,整个人像个雕像,冷冰冰的,表情一点温度也没有,狠狠按着电视遥控器,电视剧声音越来越大,陆远听着电视剧里老公老公的叫个不停,觉得有点想笑。   “你现在,是在跟我发脾气吗?”陆远轻笑着问,弄了一下遮住眼睛的头发,看着穆法硰。   穆法硰头也不回,坐在床上,背挺得直直的,默默的把电视剧声音又调大了点,陆远看着电视屏幕出现音量+的画面,直到音量调到最大,穆法硰却还在按电视遥控器。   无声的示`威。   陆远气笑了般,觉得荒唐。站起身来:“你要是不想谈话,我就出去了,电视剧,一个人看也没什么吧?”   他要往出走,却被穆法硰拽住手腕。   陆远淡淡看着他:“你弄疼我了。”   穆法硰不松手。   两个人对视着,陆远说:“把电视调小声点,吵得我心烦。”   穆法硰拽着陆远的手,把音量调小了。   陆远又坐在床边,穆法硰看着他,神情有点像小狗,却又带着小狗没有的森然。   陆远觉得疲劳,顺势躺在床上,舒了一口气。   穆法硰倏地压到他身上,陆远咳嗽一声,嗓子干涩,他笑了笑:“做什么,嗯?”   穆法硰把头凑到陆远的脖颈上,含在嘴里又用牙齿磨了磨,陆远觉得痒,笑着拍拍他的头:“起开,别闹我了。”   穆法硰不理,伸手解陆远衬衫的扣子,认真的模样像学生解数学题,陆远觉得可乐:“够了,别再闹了。”   这样说,等于没说。   半推半就,也就在床上和穆法硰滚成一团。   穆法硰比陆远想得要更男子汉,丢了快八百年的言出必行,穆法硰愣是因为一个称呼又把这言而有信找回来了。   在床上,靠着下半身使劲和陆远扯皮,陆远肯定扯不过他,又气又笑,想扇穆法硰个嘴巴子,又舍不得,最后轻轻拍拍了穆法硰的脸,也就顺了穆法硰的意,叫了声老公。   穆法硰傻子似的,呼吸都是烫的,如兽类般,下狠咬了陆远的后脖颈,陆远吓了一跳,才发现穆法硰连眼睛都红了,跟要扒了自己的皮似的。   陆远又为自己的无知买了单,了解了,abo世界,还有一个词,叫成结。   日了狗了,被狗日了。陆远在心里什么难听的话都被这一怼骂出来了。   次日,陆远腰疼,嘶着气,起了床,穆法硰还在睡,睡得很香,很安心。   陆远气的笑了笑,伸手轻轻拍了拍穆法硰的脸,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你可真是个狗。”   想起昨晚,恨得要死。更觉得好笑,只是看见穆法硰酣睡正香,也觉得值得,穆法硰一向睡眠有问题,很少睡得这么香。   “唉。”陆远叹了口气,骂自己是个劳碌命。忍着腰疼起床穿衣服,照着镜子,看见自己的脖子……   这小王八蛋,是真不能宠着。陆远咬牙在心里骂,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脖子,红的红,紫的紫,姹紫嫣红跟开花似的,没一块好肉,后脖颈被咬了,陆远忍着疼摸了一下,倒吸一口凉气,忍痛抿唇。   王八蛋,肿了。   陆远摸着后脖颈高出来的弧度,气得深呼吸,摇摇头,找了件高领的衣服,肚子饿得也难受,陆远挑眉看床上睡得正香的家伙,冷笑两声:   “好,你是真的好。”   穆法硰浑然不知,睡得如婴儿。   陆远下楼,和往常一样与女仆和管家道早安,只是没有了小栗,陆远虽然感觉有点寂寞,却更希望小栗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女仆跟陆远说,有新出炉烤好的面包,陆远含笑摇摇头。   他想起昨晚本来说要煮粥,莲子都准备好了,冰箱里还有上回包剩下的灌汤小包子,陆远想了想,说自己来弄,叫他们去忙别的。   女仆也知道陆远的性格,就走了。   陆远想着给穆法硰煮粥,叫他多喝点养胃,这样想着就煮起粥来,又蒸上小包子。   粥煮的软糯可口时,陆远调成小火,听见有人下楼的声音,伴随着问候,先生好……先生早上好……   陆远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人撞了一下,穆法硰紧紧抱住陆远的腰。   “喔噢噢……”陆远笑着拍拍他的手,把煮粥的火关掉:“厨房危险,没看我煮粥吗?嗯?”   穆法硰用头蹭蹭陆远的后背。   陆远转身抱住他,亲了亲穆法硰的唇,又没脾气的拉着穆法硰的手:“怎么没穿拖鞋?现在天气还冷。”   说着,牵着穆法硰,让他坐在沙发上。女仆拿着一双拖鞋,很显然是习惯了穆法硰的生活不能自理。   陆远不好意思的道歉,说:“谢谢,给我吧。”   “您太客气了,都是我应该做的。”女仆把拖鞋递给陆远,习以为常的看陆远自然的蹲下。   陆远轻轻抬起穆法硰的脚,让穆法硰踩在自己的膝盖上,温柔的给他两只脚都穿好拖鞋,才说:“洗手了吗?该吃饭了,宝贝。”   穆法硰依赖陆远,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看,虽然水汪汪这个词,放在穆法硰身上,怎样放怎样违和,但确实,他看陆远时,眼睛总是水汪汪的。   穆法硰抓着陆远的手,不叫他走,陆远好笑着拉起他,带他去洗手间,给穆法硰往手上搓洗手液,无奈的笑:“我是养了个狗子?是不是?”   可笑的是,穆法硰竟然还点点头,表示赞同。   陆远愣了一下,才知道穆法硰根本没理解他说的话,陆远指的狗子是穆法硰,穆法硰理解的,陆远养的狗,是大白。   陆远想着,用毛巾给穆法硰擦手,叹气着感叹:“就是大白,都比你懂事。”   穆法硰:“…………”   “要吃完,听见没有?”陆远给穆法硰勺子:“多喝点粥。”   可能因为一晚上的剧烈活动,穆法硰神清气爽,吃饭也觉得香,吃了两碗粥,又吃了好多个包子。   陆远心满意足,夹了个包子自己吃起来。   又哄穆法硰,给他夹包子。   自己养的,就算壮如小山,可却还是怕委屈了对方,总看着骨瘦如柴,还能再横向发展一点。 第162章 不会的   早饭过后,陆远拿纸巾擦拭着嘴角,他注意到茶几上的花瓶,于是问:“管家,花瓶换了吗?”   “是的,夫人。因为今天的配花是芍药,所以这款花瓶更加合适。”   陆远笑着嗯了一声,看着陶瓷花瓶,花瓶设计得很有艺术感,绘画着男人和女人紧紧搂抱在一起的身姿,如同合为一体,但又让人看着觉得怪异……   陆远尝了口茶,才恍然大悟,明白了是哪里让他觉得不舒服,男人紧紧拥抱着女人,像是要吃掉吞噬女人一样,女人却顺从的接受着。   陆远走过去,取了一只花瓶里的粉色芍药,他放到鼻尖闻了闻,穆法硰走到他身旁,问:“你喜欢吗?”   “什么?”陆远笑。   “花。”   “我觉得很漂亮。”陆远耸耸肩,笑着回答:“所以答案是:是的,我喜欢。”他这样说着,把芍药花又放回花瓶里。   穆法硰点了一下头,吩咐道:“花放在这,明天不用撤换。”   管家点了一下头。   陆远笑了笑,没有反驳穆法硰的好意。   他驻足停留在花瓶的时间上可能有点长,反而叫穆法硰误会了他是在欣赏鲜花。   实际上,陆远对这只花瓶的兴趣更大。   因为上面的绘画,让陆远感觉不适却又新奇,吸引了陆远的注意力。   “走吧,宝贝。”陆远牵住穆法硰的手,笑了笑:“你的手可真暖和,像太阳一样。”   穆法硰只是握紧陆远的手,但没有回答。   “我想去看看你画的画。”陆远微笑着吻了吻穆法硰的手指:“你知道,我一直很喜欢你画的画,带我去看看吧,我已经期待很久了。”   穆法硰似乎有点停顿,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握着陆远的手,去了画室。   很重的颜料味,陆远笑着走过去推开窗户,深吸一口气!“今天天气真好,风的味道很清新,宝贝。”   穆法硰没有回答,他对这些不感兴趣。   “你愿意下午和我去林子里摘点野莓吗?我听管家说的,林子里的野莓很好,很新鲜也很甜美。我们可以摘一点,送给穆铮,还有思慕他们当做礼物。”   “嗯。”穆法硰点点头,他掀开画上置放的白布,一瞬间……陆远睁大了眼睛,他的呼吸变得急躁,指尖开始发麻,陆远动弹不得的看着这幅画。   穆法硰画的油画一向画的很好,很传神。   但从来没有像这幅一样,该怎么说呢?   陆远喘着粗气,他能听见自己不平静的呼吸声,心脏跳个不停,叫他头晕眼花。   白桦树……一大片的白桦树,陆远慢慢走过去,他的指尖感觉到了刺痛,陆远忍不住的,轻轻抚摸上画上的树。   这树简直像真的一样,每一片叶子都好像随时能被风吹响。   陆远往下摸着……一片湖。   是近来还能梦见的湖,陆远还记得湖边的土壤踩下去时的柔软,和湖面的平静与澄澈,荡着的波纹是那样美丽而特别……   那是他们原来居住的地方,这个湖,原先有一大群天鹅,都是穆法硰送给陆远的礼物,而如今在画里,陆远已看不到这些可爱的天鹅。   这湖,给过陆远希望,也带给过他绝望,只是,陆远没想到,会在穆法硰的画里看见它。   陆远继续摸着,实际上,他的眼睛已经看东西模糊了,泪水忍不住的要夺眶而出。   画里的湖,有一艘小船,船上面,坐着一位非常漂亮的女人,她的肌肤如牛奶般白净,她火红色的长发垂落在胸际,她头戴王冠,穿着白色的长裙……可是裙子上却沾染了血迹……   女人的身后,有一双雪白的,巨大的翅膀,在画里面,已经被残忍的拔下来了……   这幅画里,有美丽,有思念,也有绝望,恐怖和血腥。   陆远从中看到了多种情感。   他擦去眼泪,陆远的灵魂正在颤栗,他颤抖着,问穆法硰:“这画里面的,是个天使吗?失去翅膀的天使吗?”   陆远几乎站不稳,穆法硰抱住他,告诉陆远:“只是一幅画。”   陆远怎么能信,怎么敢信。   因为他和穆法硰说过,潘多拉的头发:   是鲜红色的。   穆法硰眼神里没有动容,他抱着陆远的同时,把布重新盖在画上。   是的,这幅画,是完成品。   陆远被穆法硰抱在怀里,穆法硰的声音依然很冷静:“你不喜欢它吗?”   陆远缓了缓,站起来,拍拍穆法硰的手:“如果它只是一幅画,我当然会喜欢。你画得那么好……可是,穆法硰,上回我们聊过了……”   穆法硰轻轻整理着陆远耳边的碎发,他回答:“是的,我们谈过。”   陆远想说什么。   却被穆法硰阻止,穆法硰轻轻问他:“你太容易受到惊吓了,远远。画就是这样的。”他有力地握住陆远的手,穆法硰手掌的温度让陆远感觉到了放松,穆法硰握着陆远的手:“你喜欢的那匹马,我已经画好了,你想看吗?”   陆远觉得自己没有理由说不想,于是点点头。   “来,远远,坐到沙发上。”穆法硰温柔得简直不像他自己了,陆远却顺从的听他的安排,坐在沙发上。   穆法硰把画拿给他,陆远轻轻打开,露出一丝笑容:“你把巧克力画得真俊,看它的肌肉,它真漂亮,我从没有见过比巧克力更漂亮的马了。”   穆法硰闻言坐在陆远身边,搂住陆远的腰,把他带进自己怀里,陆远半躺在他的怀里,欣赏着这幅画。   “可以送给我吗?”陆远朝穆法硰笑笑:“我会拿去裱起来,好好珍惜。”   穆法硰吻了吻陆远的头发:“嗯。”   “穆法硰。”   “嗯?”   “你接下来要做的事,会让我伤心吗?”陆远静静的问。   穆法硰犹豫了片刻,他握住陆远的手:“你想离开我?”   陆远从被穆法硰握住的手上感觉到了疼痛,他拍了拍穆法硰的手,笑着回答:“不会的,我向你发誓,宝贝。”   穆法硰放松下来,依赖的看着陆远,又亲吻他。   陆远被他的吻所迷惑,他的宝贝,怎么会让他伤心呢,不会的。 第163章 曲折的惩罚   女仆送来了热乎乎的茶还有美味的点心,陆远不再纠结于那副画,他用起点心,告诉自己一切平安无事。陆远知道这有点自欺欺人,但他不愿因为一幅画和穆法硰争执,陆远只需要明白一点,更何况,他还很明白。   对于陆远而言,最重要的就是穆法硰。没有比穆法硰更重要,更值得珍爱的了。   陆远注视着穆法硰的背影,穆法硰正在画一副新画,神情专注,聚精会神的描绘着理想中的世界。   陆远擦掉嘴边的饼干渣,他走过去,把双手放在穆法硰的肩膀上,穆法硰把手放在陆远的手上,两个人沉默了一会。   陆远靠近穆法硰,吻了吻他的脸。   然后问:“午饭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穆法硰握住陆远的手,抚摸了两下。他把画笔放下,陆远急忙阻止,歉意的笑:“我打扰你了?你画吧……”   “陆远。”穆法硰打断了他,转身看陆远。   “嗯?”陆远问:“怎么了?宝贝。”   “我和你一起。”穆法硰这样说,握着陆远的手站起来,他的双眼看起来很温和友善,看着陆远的目光带着爱意,只是嘴唇抿得很紧,看起来很严肃。   “好吧。”陆远说,伸手环住穆法硰的脖子,他踮起脚尖,和穆法硰拥抱。   穆法硰拍拍陆远的后背,忽然把陆远的一条腿架起来,陆远吃惊,哭笑不得的说:“你干什么?”   穆法硰没有回答,只是试图去抱陆远的另一条腿,陆远被迫像个小孩一样被抱起来,陆远无奈的笑,抱着穆法硰:“不要闹了,我觉得有点恐怖……”   “哦!”陆远叫了一声,穆法硰走动起来,陆远重心不稳,整个人腾空,只能紧紧抱着穆法硰,像只考拉。又像叶子依赖它的枝干,而显然,穆法硰是枝干,而陆远是叶子,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穆法硰!放我下来!”陆远的音量加大了些,他担心的用双腿盘着穆法硰的腰,而穆法硰则一手托着陆远的屁股,又重新坐回他画画的位置。   “我的拖鞋……”陆远说,看着自己的拖鞋孤零零的掉在地上,而穆法硰置若罔闻,任由陆远惊呼,慌乱。   陆远被迫坐在穆法硰的大腿上,很硬,说实话有点硌,一种不妙的情绪从陆远的腹部徐徐上升,这让他有点焦躁不安,脸颊红得发烫:“说真的,让我起来,我不想……”   陆远扭动着挣扎,想要站起来,却被穆法硰的手……那只大手按住,天哪,陆远感觉自己在穆法硰手里简直就像只兔子一样好控制。   穆法硰的手禁锢着陆远的背,陆远被迫紧紧贴着穆法硰的胸膛,感受着穆法硰的体温和呼吸,陆远侧着脸贴在穆法硰的胸腔上,他抬眼,能看见穆法硰的下巴,以至于让陆远走了神,陆远伸手,轻轻拨弄着穆法硰下巴上的胡渣,他忍不住笑了笑:“你今天早上没刮胡子吗?”   穆法硰没有回答,他用左手抱紧陆远,而右手继续作画。   陆远被穆法硰的胡茬吸引,他玩心一起,也就顾不上别的了,用手指玩着穆法硰下巴上的胡茬,有些扎手,但陆远觉得有趣,他缩在穆法硰怀里,不安分的拔掉穆法硰下巴上的一根小小的胡茬。   穆法硰似乎察觉出了痛意,轻轻蹙眉,低头看了陆远。   陆远有点心虚,笑了笑,把手藏起来。   穆法硰的眉眼长得很正统也很英俊,幼年和过往的经历让他的嘴唇总是紧紧抿着,笑也不笑,陆远最喜欢的那双眼睛,那双异瞳,美丽得熠熠生辉。但此刻正严厉的看着陆远。   为了避免挨骂,虽然穆法硰从不骂他,而总是用曲折的方法让陆远受到惩罚,但陆远觉得此刻还是乖顺一点比较好,他依偎在穆法硰怀里,向他的丈夫无声讨饶。   穆法硰眯了一下眼,那双迷人的眼睛注视着陆远,嘴角有点向上,似乎还从鼻子里发出短暂的嗤笑般的哼声,但很快他就又面无表情了,像大理石一样冷漠,看着陆远,说:“没有下次。”   “好的好的。”陆远快速点头,像个狗子跟主人撒娇一样,半躺在穆法硰怀里,躺了一会,陆远觉得无聊了,他实在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正相反,陆远有些精力旺盛,他喜欢到大自然里去,去跑,去看花,去采摘水果,去玩。在家里也很少闲着,总是抄一些佛经,当练字一样稳定心神。然后学一些新的东西,或者看看书。   反正不是像现在一样,无所事事。什么能做的事都没有,虽然陆远也喜欢发呆,放空自己。不过别误会,他可不愿被爱人抱在怀里不能动弹。   即使才刚被警告没过五分钟,陆远已经忍不住了,穆法硰今天依旧穿着白衬衣和黑色的西装裤子。   陆远是不明白为什么在家里要穿这个,但他从不干涉穆法硰的喜好,就像陆远不喜欢别人干涉他一样。不过陆远会给穆法硰买两件自己认为好看的衣服叫他穿。   陆远手指痒痒,已经心痒难耐,他解开穆法硰衬衣的扣子,从上往下解,觉得有趣,不亦乐乎。   “陆远。”   陆远抿了下唇,听到穆法硰的声音有一丝的低沉,他悄悄的把扣子给穆法硰重新系上,轻轻笑:“你的扣子系错了宝贝。我重新帮你系一下。”   穆法硰半响没说话。   陆远抱住穆法硰的腰,安静的待着,就好像他刚刚真的是乐于助人而不是爱胡闹。   穆法硰的声音有点无奈,似乎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但陆远却每根汗毛都在竖立。   陆远暗中祈祷,让自己能平安渡过这一劫。   果然,在午饭的时候,穆法硰说话了,带着他那张扑克脸,没有感情,没有情绪起伏的说:“以后……”   一家之主的分量就是不同,穆法硰一开口,全家上上下下,老老小小,不分男女,如同听天书一样,个个背挺直,眼睛睁大,生怕错过一个字。   和听陆远说话时完全不同。   “以后,午餐全部吃素。” 第164章 好吃的牛排   陆远听到这话,哑然失笑,他把手肘撑到桌子上,双手合拢挡住下巴,陆远笑的身体不断的在小幅度颤动。   穆法硰看着陆远笑,自己没有忍住似的,嘴角向下严肃的弧度有了点裂痕,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温柔的向陆远探去。   “宝贝……哈哈哈哈”陆远笑得爽朗,擦去眼角笑出的泪水:“虽然我喜欢肉食,但你别忘了,我有一段时间因为跳舞是靠着沙拉活下去的,如果你想用这个惩罚我,让我觉得,你很失策。”   穆法硰没有因为他的话生气,只是慢慢眨了一下眼,这个动作有点揶揄的味道,即使他的面部表情并不丰富,总是紧绷着他的脸,但在陆远大笑时,穆法硰是绷不住的,他的目光因陆远的笑而变得温柔,温暖。   管家也含笑的退下,去做自己的事。屋子里因为陆远的笑声,氛围变得轻松有趣多了,大家似乎都很开心,连大白都兴奋得左右拍打着尾巴,在地板上发出:啪,啪,啪的声音。   陆远用左手持着叉子,耸了一下肩膀,他那饱满美丽的脸蛋有了些调皮的表情,不规矩的用刀叉指了指穆法硰,别有深意的讲:“你知道,我就是这样的。宝贝。”   穆法硰饮了一口红酒,他平时很少喝。因为酒量堪忧,陆远也不许他喝太多,所以穆法硰的酒杯里的酒总是在杯底打了个旋就没有了,非常少量,穆法硰却还是很容易喝醉。   “什么样的?”穆法硰朝陆远伸出手,表示愿意和陆远谈话。   陆远把手掌放到穆法硰手里,任由穆法硰握住他的手,捏了又捏,最后亲吻他的指甲。穆法硰的手指瘦长,指甲圆润,比起穆法硰这个人,他的指甲在陆远看起来更可爱。   “嗯……”陆远故作深沉,似乎要高谈阔论一番,但最后他笑了:“喜欢捉弄你,我就是这样的,我喜欢逗你,看你吃瘪。”   穆法硰的目光深了点,带着侵略性。他的呼吸又开始灼人,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陆远,似乎要将陆远拆之入骨。穆法硰呼吸着,把自己发烫的呼吸又逼回体内,他的脸有点红了,嗓音沙哑,带着和平时不同的韵味。   陆远知道,他有点醉了。   “你这个小坏蛋。”穆法硰亲吻陆远的指甲,他的眼神却紧紧锁在陆远的脸上,一寸都不肯偏离,死死的看着陆远:“我的小天鹅,我的宝贝……”他说着,狠狠亲上陆远的手,发出啵的一声。   陆远轻轻笑出声:“你又喝醉了,宝贝。往常打死你,你也不会跟我说出这么可爱的话来。”   穆法硰的目光是那样迷离纯真,带着浓烈的热爱,渴望。他握着陆远的手,却沉默下来,一语不发。   陆远自顾自的吃起了他盘子里的牛排,对着穆法硰笑:“把你盘子里的东西吃完。”   “吃完。”   “嗯……”陆远笑:“今天这么乖?往常我说……”   “能吃你吗?”男人含住陆远的手指尖,已经带了一种恶狠狠的语调,他盯住陆远,那双眼睛因酒气像是布了一层水雾,使每当穆法硰说话时,就像是在撒娇。   陆远愣了一下,笑了出来,另一只手托着下巴,偏头看穆法硰:“谁今天给你喝的酒?嗯?”   穆法硰已经醉了一半,听到这话,笑了出来,从喉咙发出一声带着令人痒意酥麻的笑来,他举起自己的酒杯,把剩下的那点酒一饮而尽,然后把酒杯重新放回桌子上,穆法硰的手指摩挲着杯子,他微微眯眼:“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陆远对着他笑,一半是宠溺,一半是没脾气。   就像陆远以前说过的:   猫科动物从来不听话,从来,不。   陆远笑着额首:“好的。”然后慢条斯理的用起他美味的午餐,并跟身边的女仆礼貌道:“再给我一块牛排,和一份土豆泥,谢谢。”   女仆表示明白,转身去了厨房。   穆法硰最容不得陆远无视他,或者说晾着他。穆法硰没什么耐心,陆远用这种态度对他,穆法硰已经开始烦躁了,更何况他喝了酒。   于是他走过去,从背后抱住陆远,在有些艰难不碰到椅子的情况下,轻轻舔舐着陆远的后勃颈。   见陆远不会生气。穆法硰便伸出牙轻轻磨着陆远的皮肤,让陆远感受到了一阵阵酥麻,陆远没脾气的笑,接过女仆手里的餐点,忽视了身后的磨人怪,继续吃午饭。   穆法硰更甚,他开始咬陆远的耳垂,陆远觉得他再不阻止,穆法硰会在这,把他扒个精光。   “穆法硰。”   语气平静,但足够让穆法硰听话的停止他的动作了,穆法硰赌气的在陆远耳边发出怪声。   陆远快气笑了:“你看看我脖子上的牙印,昨天的账我本来想算了,不跟你算了。可今天从你的表现来看,我觉得我们需要谈一谈。”   穆法硰没有像以前一样被呵住,他已经摸清了陆远不会真的生他的气,只是只纸老虎。   于是等着陆远吃完饭,把人抱进画室,将陆远扔在沙发上。   陆远差点摔到地上,这让他真的有点生气,他蹙眉……却见穆法硰忽然把画上盖的布掀开……   陆远又看见了那个被扯掉翅膀,拥有鲜红色头发的天使,他胃里一阵恶心,穆法硰却兴奋的打量陆远。   陆远此刻是真的怒火中烧,穆法硰却解开陆远的衣服,一口咬住陆远的喉咙,陆远被迫仰着脖子,等穆法硰松嘴。   但穆法硰松开嘴以后,竟然掉了眼泪。   平时,陆远都没办法对穆法硰说一句重话,更不要说当他掉眼泪,穆法硰的一滴泪,能浇灭陆远心中所有的烧着的怒火。   “怎么了宝贝?”陆远轻轻抚摸着穆法硰的脸,心疼:“怎么了?”   穆法硰的神情忽然变得森冷,与他的泪水不同,他的表情变得古怪,他问陆远:“你会再次离开我吗?”   “我当然不会……”陆远给他擦去眼泪,轻轻吻上他:“我爱你,穆法硰。” 第165章 黏人的大猫   穆法硰用手背怜惜地划过陆远的脸颊,他的语气满是哀伤,眼睛里的光是如此动人又是如此哀伤,他问陆远:“你会对我忠诚吗?忠诚的爱我?”   陆远握在穆法硰的手,吻了吻,语气温柔:“我当然会。只要我对我自己诚实一天,我就不能藏起来我对你的爱。”   穆法硰把头垂在陆远的膝上,陆远轻轻抚摸着穆法硰的头发。   “你曾给过我最深的爱意。比我见过的所有东西加起来都美好,珍贵。你的爱对我来说,陆远。”穆法硰紧紧握着陆远的手指:“对我来说是那样无价,我愿意用所有的金钱来换你的笑容,你的快乐。我愿抛开胸膛,拿出我的心来换你对我的喜爱。”   陆远笑了笑,对穆法硰有些幼稚又可爱的话打动了,他轻轻摸着穆法硰的头发:“当然了,我的穆法硰。难道你对我不宝贵吗?与其你抛开你的胸膛拿出你的心来证明你爱我,不如你好好听听我的话,看看我对你的好。我想,你就能明白,我对你说的每一句爱你,绝不是谎言。就像你说的,我的每句话它们都对你那么忠诚,爱着你,依恋着你,你不要再问我是否爱你,答案永远是肯定的。”   “好了。”陆远半抱着穆法硰,把他抱起来,穆法硰比他重很多,陆远只能让这只黏人的大猫坐在他的身边,穆法硰紧紧抱着陆远,他好像有点难受了,醉酒的滋味想来并不好受:“陆远……”   “嗯?”陆远摸摸他的头发,亲吻他的脸颊:“怎么了?”   “我迷惑了……”穆法硰皱眉:“我觉得我想吐。”   “胃不舒服了?”陆远蹙眉,:“去卫生间吗?”   “不,我只是迷惑了。”穆法硰说着,并且干呕。   陆远头疼,说:“我真想打你。”他摸摸穆法硰的脸:“我给你煮杯牛奶,喝了那个你会好受点。”   “不。”   不你个头!   陆远忍住愤怒,深刻意识到了穆法硰的难缠,最终陆远发了火:“好好躺在这!不要让我再说一遍!!”   穆法硰震惊,嘴唇紧紧抿住:“你……你肯定是不爱我了……”   陆远一巴掌拍到穆法硰脑门上,微笑:“乖乖躺着。”   也许是醉酒实在太难受了,穆法硰躺在沙发上,无力的睁着眼睛紧紧盯着陆远,问:“你要去哪?”   陆远没脾气的笑了笑:“煮杯牛奶。”   “……”穆法硰听后,艰难的起身,不顾自己昏昏沉沉,陆远好笑,只好走过去拉住穆法硰的手,让穆法硰到客厅的沙发上躺着去了。   陆远则在小锅里煮起牛奶,穆法硰喜欢喝牛奶,总是喝光。   “喝吧,宝贝。”陆远坐在穆法硰身边,伸手摸了摸穆法硰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脸:“你怎么这么烫?”   穆法硰啜着牛奶,看着陆远,也许这杯牛奶牵动了他某个敏感纤弱的神经,于是他说:“谢谢你,f先生。”   关于陆远和穆法硰这段离奇的经历,他们彼此都没有试图隐瞒对方,当陆远回来以后,穆法硰跟他说,他记得他幼年里的那个f先生。   陆远一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心情有点复杂,对于穆法硰,那或许是段好记忆,有个人真心关爱自己。   可对于陆远来说,那是雪上加霜的寒冬,只有小穆法硰是他心中唯一的慰藉。   想到这,陆远忍不住吻了吻穆法硰的额头:“好点了吗?宝贝?”   穆法硰喝完了一整杯牛奶,又变得有些阴沉,他的个性古里古怪,这点陆远早就知道。   陆远接过空牛奶杯,用纸巾给穆法硰擦了擦嘴角,然后亲了亲。   穆法硰紧紧盯着陆远。   陆远笑出声,脱了鞋侧身躺在穆法硰身边,穆法硰搂住陆远,不停的用嘴唇吻着陆远的头发,陆远忽然觉得,穆法硰喝醉也许不是件那么坏的事。   穆法硰实在太爱陆远了,平时他的行为总是受到他那古怪性格的约束,可当穆法硰喝醉,他浑身的血都像是在燃烧,他的脑袋不再理智,任由情感吞噬他,向陆远表述自己的爱意。   当穆法硰快要亲遍陆远全身以后,陆远觉得痒,好笑着拍拍穆法硰的脸:“够了够了。”   穆法硰眼神锁在陆远身上,不听陆远的话,继续吻着,陆远只好用手掌挡住穆法硰的嘴,叫他乖乖睡觉,而不是无休止的骚扰自己。   穆法硰眨眨眼睛,看着陆远。   陆远笑着问他:“什么?”   穆法硰只是瞪着眼睛,多么漂亮的眼睛……陆远再次想,没有人会不觉得穆法硰的眼睛不漂亮吧,他吻了吻穆法硰的眉心,穆法硰还是看着他。   “好吧好吧。”陆远松开手:“你可得乖一点……怎么了?说吧。”   “我不能呼吸了。”穆法硰说,为了让陆远更明白他的意思,他握着陆远的手放在自己的口鼻上,而后,他继续眨眼。   陆远好笑:“你个小骗子。”他说着,用手刮了下穆法硰的下巴:“你肯定能呼吸。”   穆法硰严肃的摇摇头。   陆远不理他的碰瓷,坐了起来,穆法硰立即握住陆远的手,口吻变得有些刻薄:“你,去哪?”   “我想去外面走走了。”陆远说:“今天天气那样好,阳光明媚,花盛开的香味吸引着我,就像是在说:快出来呀,我们都开放了……快出来玩啊。”   “不。”穆法硰拒绝:“你不能去。”   陆远忍不住低声笑了,神情温柔:“可是我想去。”   穆法硰的表情开始变了,褪去了和善,他的面部又变得僵硬了,让人觉得有一层阴影笼罩在他的脸上,他的语气不再温柔,而是冷冰冰:“我说,你不能去。”   陆远顿了顿,笑了:“那你要怎么做,打断我的腿吗?以暴力来使我屈服吗?就像你现在用冷漠来威胁我?”   穆法硰听到陆远说的,他迷茫了一瞬,然后紧紧握住陆远的手:“远远……别去。”他拿头发蹭蹭陆远的手臂:“别去,别去。” 第166章 小柠檬?   显然,陆远十分吃这一套,但他还是不温不火,嗯了一声。穆法硰已经急切的抱住陆远,陆远整个人都被他抱在怀里。   “我……”穆法硰的声音忽然变得有点痛苦,使陆远的神经颤栗,穆法硰说:“我不会,伤害你,不会,永远不会,我爱着你的笑容,你的一切,和你的腿,我不会,打断……”   陆远的良心忽然很痛,他是个坏人。当穆法硰使他不满意时,陆远便喜欢拿这些来要挟穆法硰,即使这些话在陆远看来,不痛不痒,没有营养,只是情侣间的打闹。但穆法硰会当真,把陆远的每一句话当真。   “你怎么会呢?”陆远拍拍穆法硰的后背,哄着被他的话伤害到的男人:“你不会的,你那么疼爱我,甚至都没跟我发过火……”   穆法硰的声音还是有点颤抖,似乎是觉得害怕,紧紧搂住了陆远:“我不要你痛……”   “我不痛。”陆远笑着捧住穆法硰的脸,他说:“宝贝,宝贝看着我。”   穆法硰颤颤巍巍的注视着陆远。   陆远说:“你看看,你把我养得气色红润,身上有肉,身体又那么健康。”   穆法硰用手掌抚摸陆远的脸,陆远蹭蹭他的手,穆法硰的手很暖,当他抚摸陆远时,陆远会觉得很舒服,从内而外的得到了一种熨帖。   穆法硰有点缓过劲来了,抱着陆远,两个人又挤在沙发上了,穆法硰的目光又变得温柔了,只是看起来他有些疲倦。   陆远觉得他有点困了,于是轻轻往上坐了坐,让穆法硰躺在他的腿上,陆远放低声音,温柔道:“我的宝贝,睡会吧。”   穆法硰握着陆远的手,慢慢闭上眼睛。   陆远看穆法硰,穆法硰被酒精搞得头晕,现在已经睡着了,也许是陆远的那杯牛奶,使穆法硰睡得很香。   “丽萨。”陆远小声,又笑着朝女仆招手:“帮我拿一下手机好吗?”   女仆点点头,蹑手蹑脚地去了。   陆远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接过手机,说了声谢谢,他把手机调成静音以后,对着熟睡的穆法硰拍了张照片,陆远笑了笑,打开图库看了看,大部分都是穆法硰,还有穆法硰曾写给他的那首诗,陆远爱如珍宝,总要一天要看几次,但出奇的是,陆远却还没有把这首诗背下来,他看着,又忍不住轻轻读出声来: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日落,破败郊区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人的悲哀。   这首诗,不算长也不算短。但陆远十分喜欢,加上是穆法硰抄写后送给他的,陆远更是爱不忍释,总要拿出来读一读。   “夫人……夫人。”管家小声的叫他。   陆远看过去,同样小声,笑着问:“怎么了?”他把手机关上,握在手里。   “陆家,您的小叔叔来了。”   陆远一顿,半响笑了一下,轻轻抚摸着穆法硰的头发:“劳烦你在玫瑰.园招待他一下,就说我说的,让他等等我,穆法硰睡着了,他醒了我要是不在,又该生气了。”   管家笑了一声,点了点头就离去了。   陆远的目光像窗外看去,他的思绪飘远,多了一丝的悲伤,这让他忍不住轻轻吻了吻穆法硰的头发,陆家现在,就剩下他和陆润知了。   陆瑤死了,祖祖去世了。   陆远就算还对陆润知生气,也无法再怪他什么,陆润知是唯一个,真正意义上,和他血脉相连,并且姓陆的人了。   打断骨头,筋也是连着的。   陆远还爱着他的亲人,他的小叔叔。想必陆润知也一样。   陆远回到过去,从岱岛生活十多年,已经眷恋上了那里的每一捧沙。海水翻滚的声音,海鸥的鸣叫,他的故乡……春季花开,冬季雪落,每晚的月亮,都亮得照进人的胸膛里去。   岱岛上,陆瑤的笑容,她的头发随风飘动着,她的每一句:阿远,我们回家。   都能让陆远流泪。   祖祖喜欢的花生糖,甜的黏牙。   陆润知那永远过不了关的消消乐,和他挑的西瓜永远是最甜最多汁的。   在陆远心中,还历历在目。   可都已经回不去了。   只剩下他和陆润知了,陆远一想到这点,心便钝痛难忍。   下午,穆法硰睡醒了,听到陆润知来了,蹙眉……   可陆远搂住穆法硰的脖子,吻了吻他:“我是属于你的。可让我见见他吧,我想念他,穆法硰。他是我的亲人……”   穆法硰的眉皱得更深了,他把陆远半锁在这荒岛,就是为了再也没人能碰他的远远。   没想到,陆润知竟然找到了这,这让穆法硰异常愤怒。   可是,陆远的话,让穆法硰没有办法,他只能同意,当然,他会跟着陆远一起去。   玫瑰.园里,玫瑰热烈的绽放着,陆润知喝着茶,惬意的玩着消消乐,直到陆远来。   陆远看着他,陆润知朝陆远笑了一下。   陆远一声不发,走过去紧紧抱住陆润知,陆润知顿了顿,也搂住陆远,他问:“阿远,你过得好不好?穆法硰有没有欺负你?”随后他自己又笑:“应该是没有,你看他给你盖的这个大房子,又是人力又是物力,这地方真不错……”   “我很好,小叔叔,你好不好?”陆远松开陆润知。   陆润知笑着点头:“我当然好,好的不得了。我最近消消乐还过了一关,太让人开心了。”   忽然孩子的笑声,把陆远吸引过去,陆远一看,普佐怀里抱着一个大概一岁的孩子。   陆远愣了愣,然后释然的笑了:“这是你和宁知白的孩子?”   “嗯。”陆润知的目光温柔:“我和小白的,长得可爱吧?”   “可爱。”陆远忽然鼻子一酸:“我瞧着,有点像阿姊。”   陆润知拍他的后背:“我才刚好,你别惹我哭。”他说着,走过去抱起孩子,让陆远抱。   陆远对宁知白有过恨,但随着穆法硰的陪伴,陆远已经放下了,他抱起孩子,问陆润知:“叫什么名字。”   陆润知笑的眼睛都快没了:   “小柠檬。” 第167章 不用谢   陆远也忍不住笑出声,抱着怀里这个爱笑的小团子,心都快融化了,柔声连连哄着:“小柠檬,小柠檬,叫哥哥,我是你的哥哥。”   小柠檬长得更像宁知白多一点,脸蛋像是用雪揉出来的,却又白的嫩滑,像是嫩豆腐,他一笑起来,便逗得陆远开心。陆远是真喜欢这个孩子,抱在怀里逗着哄着。   穆法硰站在角落静静看着,他没有表情,像是缩回了阴影里,又好像本来他就不该见光,穆法硰对别人家的喜怒哀乐并不留意,一切都与他无关。   陆远笑着,却不是在对穆法硰笑。   陆远有时候,会变成一把刀。爱的时候有多柔情蜜意,戳进心窝的时候就有多痛不欲生。   穆法硰明白,陆远没有伤害他,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对穆法硰会产生伤害。   陆远是情的火种,欲的火种,是生在穆法硰灵魂上的根深蒂固。单单是他的笑容,就能折断穆法硰的一根肋骨。   属于我的,穆法硰想。我也是属于你的。   陆远似乎意识到了穆法硰不言不语,把孩子还给陆润知,他走过去,抚摸穆法硰的额头,轻声问:“怎么了,宝贝?”   看看吧,穆法硰想,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神正波动着,无声的流露了太多的情绪。   看看吧,看看吧。就算闭拢双眼也能看见的人,天亮着,我能看见你,天黑了,我也能看见你,陆远。   你是真实的,而不是我想象中的?对吗,陆远。   你是炙热的,滚烫的,安慰我伤口的,也是在我心上烙印疤痕的审判人。若这双眼睛(天使的眼睛),不能只注视着我,注视着我的残缺……反而去看那天生的稚儿,纯真的美景。   你叫我怎么办呢?   陆远,陆远,我的神。   留下怜惜吧,留下爱意吧。   陆远摸着他的脸,太烫了……陆远想,他不禁皱眉:“宝贝?宝贝?”   他拍拍穆法硰的脸,穆法硰睁着眼睛,忽然直挺挺的倒下,吓坏了陆远,他抱着穆法硰。   穆法硰看着陆远,头脑一片昏沉,如坠入云雾,一直往下沉,往下沉,往下沉。   他觉得自己被夺去了思想和灵魂,只有一颗心,还在他的胸膛跳动。   等穆法硰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传来陆远温柔的叹息声,带着些疲劳:“你终于醒了,吓坏我了。”陆远的手抚摸穆法硰的脸颊,真温暖,穆法硰想。   “你发烧了。”陆远怪自己的粗心,吻了吻穆法硰的脑门:“但是现在烧已经退了,亲爱的,我给你煮了南瓜羹,放了点奶油,是你喜欢喝的,喝点吧,好吗?”   穆法硰低哼了一声。   “怎么啦?”陆远有点诧异,随后笑着问。   “尽管去抱那个小孩。”穆法硰冷言冷语:“我一点事,都没有。”   陆远一顿,才回过味。他无奈的笑着,双手揉揉穆法硰的脸:“宝贝啊,宝贝……”说罢,吻了吻穆法硰的唇:“我的心肝啊,你可不要再折磨我啦,我怎么能离开你一秒钟?”   穆法硰被这话取悦了,但他还是好哄,被陆远哄着喝掉了南瓜羹,随后躺在床上,冷冰冰的不说话。   “我的宝贝。”陆远伸手抚摸穆法硰的脸:“你知道,我最爱的就是你。”他说着,一下一下吻着穆法硰的唇:“我的心肝啊,我的宝贝……”   穆法硰正在逐渐回温。   陆远察觉,他的话说得有多肉麻,穆法硰就能好得有多快。   于是陆远拿出百分百的耐心,什么肉麻说什么,终于让心眼只有针尖大小的穆法硰恢复正常。   穆法硰把陆远搂在怀里,陆远轻轻抚摸着穆法硰的手,问:“你是不是,晚上又开始睡不着了?”   穆法硰一僵。   陆远便知始末。   陆远叹气:“为什么不跟我说?我猜想你不会这么容易发烧,你最近又开始失眠了对吗?你的药呢?你吃了吗?”   “吃了。”   “吃了还是睡不着?”陆远的语气愈来愈温柔。   穆法硰也就越来越放松,点了点头。   “没事。”陆远吻了吻他:“我们慢慢来,还是有进步的。你跟我说实话,你最近有没有看见幻想出来的人?”   “没有。”   “真的没有?”陆远狐疑,不太放心。   穆法硰摇摇头,补充道:“自从你回来,在我身边,我只能看见你。”   “你倒是乖。”陆远笑了一声,没脾气道:“以后睡不着要跟我说……算了,我多注意吧。”   穆法硰性格扭曲,他喜欢陆远全心全意的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甚至会用病痛来吸引陆远,说白了,只要陆远愿意待在他身边,穆法硰什么都做得出来。   当陆远对别的兴趣有那么一瞬间超过穆法硰,穆法硰在这方面敏感的草木皆兵,他就会自虐甚至自残,来夺回陆远的关注。   陆远是拿他没有脾气,只能哄着,你总不能跟一个正在努力康复的精神病患者讲道理,讲常理吧。   “我去给你做点吃的。”陆远摸摸穆法硰的脸:“做你喜欢吃的土豆泥,还有水煮大虾,好吗?”   穆法硰抓住陆远的手,目光像一只燃了的利箭:“不。”   陆远探了探穆法硰的体温,软了语气:“好吧,你已经退烧了。但还需要静养,在沙发上老老实实坐着等我,好吗。”   穆法硰点点头,同意了陆远说的话。   只是一到客厅,穆法硰的怒火瞬间点燃,却在他的缄默里烧得更旺。如同水火相克,他沉默到了极点,也愤怒到了极点。   陆远扶额,叹气,他忘了还有一个大麻烦。   小柠檬。   昨天   陆润知把小柠檬递到陆远手里:“我走了,再见。”   陆远有些感动:“真难为你来看我,我很高兴。”   “高兴就好,再高兴点吧大侄子。”陆润知温良一笑:“小柠檬交给你了。”   陆远:“……”?他不得不再次问:“你难道不是来看我的吗?”   “大侄子。”陆润知的眼神有点怜悯:“你觉得我抽得出闲工夫专门来看你吗?退一万步,你觉得我是那种专门来看你的好人吗?”   陆远:“是……吧?”   “当然不是。”陆润知拍拍陆远的肩膀:“帮我照顾小柠檬,我知道你高兴,不用谢我,大侄子。” 第168章 不能理解o(′^`)o   我高兴个鬼,谢你个锤子。陆远皮笑肉不笑的想着,抱着小柠檬,眼睛稍微眯了一点:“怎么了?什么事情把你困住了?甚至绑住了你的手脚,叫你抱不了小柠檬?”   陆润知的神情忽然变得阴恻恻,笑的也很阴险,一双眼睛跟盯上食物的秃鹫似的,呵得笑了一声:   “把孩儿他妈给绑回来。”   陆远像是听了笑话,好心情的哈了一声,又带了点讽刺,揶揄:“怎么,宁知白没在你身边?”   陆润知嗤笑一声,伸手捏了捏小柠檬肉乎乎的脸:“小不要脸的,崽一生,祸一闯。反而什么都不要了,说是悟透了,重新要回庙里头当和尚。”   陆远乐坏了:“没有出息的,人家宁知白是嫌你烦,索性躲起来了吧。”陆远不动声色的给宁知白上眼药。   叫他曾经算计自己。   陆润知眼睛一眯:“大侄子。”   “嗯?”   “你且看着小柠檬。”   “你呢?”   陆润知恶狠狠一笑,咬骨头碴子似的阴冷:“逼!良!为!娼!”   好!逼良为娼是个好成语,尤其用到宁知白身上就更好了,陆远乐不得的看宁知白倒霉。   这事就定了。   问题是,陆远家里还有个孩子。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   穆法硰又怒又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手撕了谁解气。   陆远握着穆法硰的手,跟牵狗链似的有保障,笑了一下,说:“瑶光,你看着小柠檬,需要什么,直接跟管家说。”   瑶光笑眯眯的,她从小也是老太太带大的,脾气跟陆瑤有几分像,自从老太太去了,现在跟着陆润知,看他的儿子小柠檬。   “哎。”瑶光笑着答了一声。   “管家。”陆远又说:“麻烦你给拾掇一间屋子,叫瑶光住下。屋里白天阳光足的,宽敞点。”   “好的,夫人。”管家低头行礼。   瑶光跟着老太太这么多年,早就把人情世故看了个遍,再加上,她早就知道家里这个姓穆的姑爷善妒,也就不往跟前凑,跟着管家走了。   陆远看着又空下来的客厅,叫穆法硰坐下,他去烧点菜。   穆法硰把陆远的手甩开,怒极,有些喘不过气,喉咙滚动着,他的眼神像是着了火,迫不及待要烧出一片荒芜。   陆远顿了下,忽然叹气:“你是不想吃我做的饭了?那好,我做给小柠檬……”   “不!!”   陆远吓了一跳,头一次听见穆法硰声音这么大,如一声惊雷。穆法硰气坏了,甚至左右踱步,怎么都不得劲。   陆远想着,这要再不哄哄,别又惹出什么幺蛾子。   于是抱着穆法硰的腰,两个人慢慢挪动着,让穆法硰坐到沙发上,陆远蹲下来,握住他的手:“宝贝。”   穆法硰不说话。   “宝贝。”陆远加重了点语气,一双眼睛笑得明亮好看,唬穆法硰:“乖,你一乖,我谁都不想看呢,什么小柠檬,小苹果,都是浮云,只有你是宝石,珍珠。”   穆法硰权衡利弊,一到这种时候就不灵光的脑子在陆远的好话下更不好用了,压根没想过为什么他要和小柠檬比。   他只是愤怒,为什么小柠檬会留在他的家!他和陆远的家!!   但是陆远一说,穆法硰的思维变成了,要乖,要听话,不然陆远会被小柠檬抢走。   竟然,就这样让小柠檬留在了家里。   有的时候,情人相处,也会挖坑跳陷阱,穆法硰是个傻熊,人高马大,适合跳坑。   关爱智障少年,人人有责。   陆远疼爱的拍拍穆法硰的脑袋,穆法硰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但愤怒这个事,它属于过期不候。穆法硰已经不知道该不该生气了,所以他自然的,又重新把视线放到陆远身上。   嗯,远远的腿真好看。   陆远见穆法硰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松了口气,水煮大虾,做土豆泥去了。   穆法硰口味极其清淡,可能是喝了太多的药,味蕾变得敏感或是奇怪,穆法硰本来就讨厌肉食,恨不得天天嚼面包生菜。   现在喝了这些瓶瓶罐罐里的药片,更是不喜欢调味品,有一次女仆做菜放了鸡精,穆法硰吃了一口就皱了眉毛,那一天都不肯再吃东西。   陆远能怎么办?哄着宠着呗。   好在来了海边,吃海鲜是真的便利且新鲜,个子大的大虾,皮薄肉厚还鲜,陆远去了虾线,煮了虾,只敢放一点点盐。   至于土豆泥,放牛奶就好了,穆法硰喜欢牛奶也喜欢土豆,会都吃完的。   陆远又切了一块白面包,抹了点黄油给他,穆法硰的饮食偏西式,主食现在已经基本上只吃面包了。   “宝贝,吃饭了。”陆远笑着叫他,把饭放到餐桌上,穆法硰可能刚发了烧,现在刚好,也饿了,难得不蹙眉,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乖乖吃饭。   陆远给他剥虾,细心的问:“淡吗?”   穆法硰摇摇头。   “好吃吗?”   穆法硰点点头。   陆远这个憋屈呀,空有一身厨艺,却碰上这么个呆鸟。   饭后,陆远叫来的医疗团队到了,全是穆法硰的私人医生。   虽然看起来只是发烧感冒,但陆远担惊受怕,生怕穆法硰哪里不好他没看出来。   好在,医生把穆法硰查了个里里外外,说穆法硰健康的很。   陆远的心,又放回肚子里去了。   但还是得跟精神医生谈谈,这个医生是个怪老头,老爱跟陆远开玩笑。   陆远见他一直弄自己的手,不解的问:“怎么了?医生。”   医生一本正经:“我正在让这根头发在我的手背上立正,你也知道,我头发不多,绝不能让这根头发白白牺牲!所以我要记住它,快!立正!”   你真的是医生吗?陆远发自内心的想问,但是体贴的没有开口。   医生是真的权威,也是真的怪,他听了陆远的话以后,沉默了一下,推了推眼镜:“我觉得你也需要在我这里挂个号。”   陆远:“?”   “这么烦人的黏人精你也能跟朵娇花似的爱护?天天吃醋,天天没安全感,我光听你说都要烦死了。”   陆远冷了脸:“他还是很好的,很可爱的。”   只是你们这群人理解不了。 第169章 何必回头?   “你究竟看上他哪一点了?”医生惊愕,身体向前倾,表示他真的很好奇。   陆远轻轻笑了一声,把他的腿放到另一条腿上:“我爱他,哪需要什么理由。”   理由,永远是为不爱找的。   而爱,总是自然发生。   “……”门被推开了,穆法硰站在门口,他那美丽的眼睛有些冷漠的看着精神医生,随后,他不在乎的摘下自己的蓝牙耳机,摔到医生身上,淡淡道:“你该走了。”   “你竟然监听!!”医生瞬间明白过来,想看看陆远的反应,结果陆远在笑,像是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他在笑。   ???老医生,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再见了,您内。   陆远伸手,叫穆法硰过来。   高个子的男人,疏离而冷漠,只是那双眼睛,一看到陆远,就从冰变成了水,他会为了陆远,融化他那如冰如霜的心。   如果你爱一个人,就别怕受伤。   陆远握住穆法硰的手:“能为我演奏钢琴吗?先生。”   穆法硰点了下头。   陆远握着穆法硰的手,慢慢站起来,跟着他走,看着穆法硰坐下,手指放在琴键上。   陆远露出笑容。   穆法硰那有些瘦长的手指,慢慢动起来了,陆远慢慢闭上双眼,享受着音乐。   “我真喜欢你弹琴。”当穆法硰弹完一曲,陆远笑着说,他惬意的窝在沙发上,慵懒着:“再为我弹一首吧。”   穆法硰没有说话,只是钢琴声再次响起。   陆远忽然停顿,笑着道歉:“真抱歉,宝贝。”   穆法硰停下来看他。   “我忘了我的宝贝刚刚生病。”陆远轻轻笑了一下,他走过去,像抚摸一只猫,抚摸穆法硰的脸颊,用手指爱怜的抚过,:“去躺着吧,穆法硰。”   穆法硰摇了摇头。   “听话。”陆远捧着他的脸,给了穆法硰一个吻。   穆法硰问:“你呢?”   “我会待在你身边。”陆远说。   当穆法硰躺在床上,陆远正躺在他怀里,他们一起看了一部电影,陆远笑得很开心,因为电影很有趣。   穆法硰的嘴唇也微微向上,他在看陆远。   “刮风了?”陆远问,向窗外看去,风到处乱窜,像发脾气踢石子的小孩,现在把外面搞得一团糟,美丽的花树变得光秃秃了。   风的声音有时候会很奇怪,像是在吼叫一样,陆远往穆法硰怀里缩了缩,又笑:“我忽然想吃炸鸡和披萨了。”   穆法硰对这种食物很反感,但他不会不让陆远吃,因此只是淡淡说:“嗯。”   陆远笑着,吻了吻穆法硰,讨好他似的:“叫厨房里的丽萨给我做一份吧。你不开口,他们不听我的,只说先生不让我吃。可我都快一个月没吃了,你不知道,看电视剧吃这些有多么快乐。”   穆法硰宠爱陆远,听此,按响了身旁的座机,把陆远的话转达。   陆远心安理得的继续窝着,穆法硰则看起下午的狗血电视剧,津津有味。   陆远则吃上了让他感觉幸福的食物,连看狗血电视剧都不那么反感了。   “你尝尝。”陆远撕了一块炸鸡喂到穆法硰嘴边,穆法硰正在看电视剧,没注意就吃了。   而后,紧紧蹙眉,干咳着。   陆远感觉到点歉意,给穆法硰喝水,又问他:“那你尝尝披萨吗?上面有蘑菇,你喜欢的蘑菇。”   穆法硰拿了一小块,放到嘴里,慢慢咀嚼。   眉头逐渐舒展,陆远发现,只要是面包类的东西,穆法硰包容性都很强。   陆远看穆法硰专心致志看电视剧,忽然不经心的问:“你知道宁家的宁知白现在在哪吗?”   穆法硰看了陆远一眼,然后继续看电视,他的表情很淡:“出家了。”   果然,陆远在心里叹气。穆法硰消息这么灵通,那就是还在掺和四大家族的烂事。   依陆远看,穆家现在可以说是一家独大了,但只是依陆远看,穆法硰睡着的那三年,陆远拼死拼活,在泠青的扶持和陆润知的帮助下,才勉强叫穆家活过去。   可穆法硰一出来,穆家立马兴兴向荣。   真是一把辛酸泪。   陆远叹气,也知道现在让穆法硰什么都不管根本不现实。   穆铮现在能撑着,一是身边有泠青,和穆法硰培养出来的那些得力干将。   二是,穆法硰震慑着那些迫不及待想钻出来的牛鬼蛇神。   所以穆铮才能继续当这个代家主。   “不用担心。”穆法硰忽然说,他的眼睛被电视屏幕映得忽暗忽亮,但他的口吻沉着冷静:“我在。”   “好的好的。”陆远点头,想着自己也该把心放下来点,放轻松些,不然会容易生病吧   穆法硰伸手,把陆远捞进怀里,陆远躺在他身上,继续看起狗血电视剧。   婆婆依旧嚣张跋扈,为人尖酸。儿媳善良单纯还傻,老公永远是中立角色,懦弱无能,如果开口,就是:   “我妈毕竟是长辈……”   陆远想笑,戏外人都觉得可笑的话,当事人却觉得习以为常。   陆远觉得可笑的同时,问了问穆法硰:“要是我有个这样的婆婆,你会怎么做?”   穆法硰面无表情:“不会。”   “嗯?”陆远没明白。   “你和我的家,只会有你和我。”穆法硰说。   陆远得了趣味,又说:“如果有人像那个婆婆一样欺负我,你会怎么办?”   “你会吗?”穆法硰反问。   “当然不会。”陆远好笑:“我这个人,本来是冷漠的,只是跟你,多了温柔。如果是别人,我不会给他欺负我的机会。”   “胡说。”穆法硰忽然看他,目光认真,嘴角的笑又有点冷,他抚摸上陆远的脸:“潘多拉,宁知白,其他家族……”   陆远怔住,又释然的笑,拍拍穆法硰的手:“放心,我基本都欺负回去了。”   穆法硰的目光很冷,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时候,放下会比较好。”陆远躺在穆法硰怀里:“因为我现在很幸福,你的爱滋润着我的心。与其说放下,不如说我不在乎了。”   不在乎曾经让你一身泥泞的人,因为你已从泥泞中挣脱,你的坚强,你的勇敢,塑造着崭新的你。   而真心爱着你的人,教会了你什么是温柔。   你已勇敢,无所畏惧,温柔且宽容。往前走吧,前方明媚,风又温柔,何必回头? 第170章 回头是我   旭日东升,宁知白坐在小山坡上,思考自己这操·蛋的人生。   “宁家小白,小白。”有人叫他。   JLB(●—●)JLB   宁知白更闹心了,恨不得立马双耳失聪,“噗噗噗噗……”嘴里却发出闹人怪声,躺在地上,将双手枕在脑后。   “小白!!!!”叫他的人又加大了音量,好像找不到他,誓不罢休。   宁知白干脆翻了个身,恨不得自己现在变成一只虫,毛毛虫,还是七星瓢虫,只要不被这烦人的叫声打扰,让他一脚被人踩死都成!   可惜天不遂人愿,气喘吁吁的小和尚跑到他身边:“叫你,怎么不答应呢?”   “谁叫我?”宁知白懒懒地问。   “我呀。”   “你谁啊?”宁知白心情很不好,嘴也就毒起来了,哼哼的:“还不如换只苍蝇在我耳边嗡嗡呢。”   小和尚也不生气,好脾气极了,坐下来,从怀里珍惜的掏出个布包,拿出一只白皮包子:“吃吧,你都瘦了,素馅的,西红柿鸡蛋的,快吃吧,小白。”   宁知白翻了个白眼:“我都这么侮辱你了,你还给我饭吃?还关心我瘦没瘦?大哥,佛祖下凡都要被你气死了。”   “小白,你这话说的很没有道理。”小和尚脸蛋红扑扑的,很健康很幸福的样子。   “怎么了呢?”   “你饿了,就要吃饭。关佛祖什么事呢?再说,我不觉得你是侮辱我呀。”   “那请问你觉得我怎样说才叫侮辱你。”   小和尚沉思片刻,朝着宁知白腼腆的笑笑:“我不知道。”   宁知白说:“我现在手里要有把枪,我肯定爆了你的头,你信不信?”   “小白。”小和尚不赞许的看他:“饿昏了是不是?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快吃饭吧。”   宁知白摇了摇头:“你知道吗,我恨的人都已经死了。只还剩一个闹人心的家伙,叫陆润知,所以我躲到这来了,但没想到……”   “什么?”小和尚目光慈祥和蔼。   “陆润知应该管你叫爸爸。”   说起来,宁知白心狠手辣,长得有多娇花,个性就有多恶毒,所以当他到了宁家以后,当了家主,人人都说:宁知白明眸皓齿,看起来软得像个面团。   所以当宁知白扒了自己亲姐姐的皮以后,所有人都明白了,那只是看起来。   宁知白上辈子受了很多罪,这辈子没疯,所以他决定把害他的人都逼疯,再剁碎喂狗,但他最后好心的决定,还是不喂狗了,免得狗拉肚子。   他这辈子唯一惦念的,就一个,陆润知。   是个信佛,但是吃喝玩乐,沾染红尘,和人睡觉半点都不落下的垃圾。   宁知白沉默了,但没办法,陆润知是,他伤害不了的存在,是他内心残缺的具体物。   顺便说一句,宁知白管自己的情感,叫内心的残缺。   所以,这辈子陆润知的桃花开得很艰难,经常开着开着,花就没了,只留下个嗷嗷待哺的小崽子。   宁知白憎恶情感,可又避免不了七情六欲,他伤不了陆润知,只能换个法子,就是躲开他。   所以孩子一落地,宁知白就走了,他不知道该去哪,也没觉得有什么东西好留恋的,这样一琢磨,得,重回寺庙去了。   继续当他的小和尚。   但很显然,不那么成功,来的第一天,就碰了个硬钉子。   “这是宁家小白。静悟你来照顾他。”副方丈高深莫测。   静悟,也就是给宁知白西红柿鸡蛋包子的人才,闻言,脑子一转,点了点头,十分和善:“好的。”   又看向宁知白,目光怜悯:“长得这么俊,名字可真奇怪,怎么叫宁家小白呢?”   宁知白:“……”   “小白,你总是不吃饭,是不是内心有愧疚,所以吃不下啊?”静悟捧着他的西红柿鸡蛋包子,哀伤的问。   宁知白想,愧疚你个头。   但他一顿,想起了陆远。   陆远抚摸着他儿子的脸蛋,轻轻捂住孩子的鼻,嘴,看向自己,问:“那现在呢?你要怎么做?”   宁知白怕了,他承认他怕了,他慌了,慌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给陆远跪下,说这个孩子,是陆润知的。   陆远当时的神情,宁知白记不得了。只是放下他的孩子,走了,失魂落魄。   同样失魂落魄的,还有宁知白。   他怕了,他竟然怕了!笑话!自打重生,该杀的杀,该灭的灭,他何曾心软过?   可是现在,孩子的哭声,那样虚弱的哭声,却让宁知白浑身发冷。   他怕了,惧了。   因为他的心,有一处软了。宁知白知道,那是他的孩子,也是陆润知的。   陆润知……   宁知白几乎是逃走了。   心一旦软了,破绽也就来了。往常钢筋铁骨,杀人不眨眼,血溅到脸上,是温的!是烫的!   现在,却让他发抖。   前世,他的感情,就是那把钢刀,让他信了宁老爷子的话,自己亲手用这把钢刀斩断了自己的骨头,又——!   让陆润知,脑袋上开了个血窟窿。   感情,感情……是毒药,会麻痹他的头脑,让他的四肢无法动弹,宁知白不怕死,事到如今,这双手上满是血痕,他不怕!   只是,那么小的孩子,陆润知和的孩子,还有陆润知……   宁知白仿佛是透过一把冷剑看到了更多,那剑银光泠泠横在陆润知的脖子上,一面映出的是陆润知的脸,另一面,映出的,是一双通红的眼,和一滴泪。   那双眼睛,是宁知白知道,是自己的。   你怕了,宁知白跟自己说。   逃吧,逃得远远的。   “我有什么可愧疚的?”宁知白嗤笑一声,冷冷的看着静悟:“你别跟我费口舌了!佛都不渡我!你管我做什么?”   “佛,当然渡你。”静悟笑,把手里的包子放到宁知白手上:“所以,我来了。”   宁知白诧异。   “佛,当然渡你。”静悟的笑容,让宁知白看不懂,静悟笑,像一尊活佛,慈祥的指向宁知白身后:“所以,他也来了。”   宁知白不敢向身后看,僵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佛渡你,宽恕你。”静悟笑:“是施主自己,不肯渡自己,不肯宽恕自己。”   静悟看着宁知白,笑着:“饿了就吃吧,饿了就是要吃饭的。”他念了句阿弥陀佛,又笑了: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第171章 这叫个什么事   “正好穆铮生日,你来一趟,我们聚聚。”陆润知最近正春风得意,美人在怀,还是个驯服了的美人,说不出这日子有多舒心,跟陆远打上电话,语气都有几分得意。   陆远轻声笑了一下,推了推眼镜。把书翻了一页:“少跟我扯别的,你什么时候把小柠檬接回去?”   陆润知沉默半响:“穆铮生日,你来的时候顺手抱过来呗。”   陆远笑了一声:“你怎么想的这么好呢?”   “大侄子……”陆润知给陆远说好听的:“顺手的事。”   陆远笑笑,没接话,只问:“宁知白怎么样?”   陆润知知道陆远和宁知白的那点过节,因此藏了几分,没说全:“还好……”   陆远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也不爱记恨。如今他自己过得正舒心,穆法硰在陆远身边,陆远这一身的刺也就缩回去了,又变回那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想着听瑶光说的八卦,陆润知最近折腾的宁知白下不了床,也就把往事一笑而过了:“好不容易领回来了,收着点你那脾气,多让让他。”   陆润知惊了惊,不过也了解陆远的脾气,心大。当即和陆远扯皮:“我能不惯着嘛,那简直是个小祖宗……”   陆远听他说,觉得好笑,干脆把书合上,放到一边,翘起腿听陆润知一人唠唠叨叨:“你是不知道啊,怎么有人脾气能这么坏,一言不合,咬我一身牙印子,青青紫紫。”   陆远不发表意见,只是笑着听陆润知说话,陆润知能幸福,对陆远而言,也是件好事。   “陆远……”穆法硰从画室出来了,叫了陆远一声,走过去握住陆远的手。陆远朝穆法硰笑了一下,随后说:“好,你多让着他,他毕竟比你小个几岁。”又说:“先这样,穆法硰来了,我要陪他了。”   陆润知牙酸,说好,又说:“那穆铮生日你来吗?”   “当然,那是我的儿子。”陆远摘下镜框,揉了揉鼻梁。   “那好,我们下个礼拜见。”陆润知的语气恢复了正常,他是个黑心肝的人,无利不起早,情义对他来说永远是起辅助作用。   宁知白,是个美丽的意外。就像陆润知的消消乐,永远过不了关。   陆远拍拍身旁的沙发:“坐,宝贝。”   穆法硰坐下来,看着陆远。   “小穆铮要过生日了。”陆远笑了一声,拽起穆法硰衬衫一角擦了擦自己的眼镜:“我们下周回去一趟。”   穆法硰顿时冷了脸。   但是他冷脸也没用,陆远说的话,在他这,多半是圣旨。   一下飞机,陆远长长舒了一口气,瑶光抱着小柠檬跟他打招呼,指了指身后的豪车,表示陆润知派人来接了。   陆远一向是个好性子,笑了笑:“去吧,注意安全。”又从兜里掏出个红包,细心的放进瑶光的背包里,瑶光抱着小柠檬,见此,说:“不用,小少爷……真不用这样。”   “瑶光姐姐。”陆远笑了一声,口吻带了点责怪,也有点俏皮:“好好照顾自己,去吧。”   瑶光眼眶一湿,心里很感动:“小少爷……”   穆法硰对此冷眼旁观,不过送走了小柠檬,穆法硰都愿意花钱点鞭炮庆祝。   看着瑶光走后,陆远伸了个懒腰,猫儿似的,慵懒的戴上墨镜,细腰长腿,活脱脱一个model走秀。   “走吧,宝贝。”陆远笑了笑,穆法硰握着陆远的手,又黏上去。   上了车以后,陆远笑着跟当司机的虎子说:“先去趟商场,给孩子们带点礼物。”   穆法硰的脸色更不好了。   陆远哄着他:“先给你挑件风衣,我看最近的款式都很好看,你穿上,一定很帅。”   穆法硰被忽悠着去了,陪陆远逛商场,陆远选着衣服,给穆法硰搭着。   店里的员工笑着奉承陆远:“您老公帅气,个子又高,穿什么都好看的。”说着,又蹭蹭拿出几套衣服递给陆远。   陆远笑着,没有接话,心里却很受用。   一连买了十几套,结账时陆远掏卡,穆法硰站在一步,忽然皱眉:“我付。”   陆远笑了一声,看他,用手点了点他的鼻子:“你什么都是我的,不用争。”   穆法硰一听,稀里糊涂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好久不见两个孩子。陆远和穆法硰又是不称职的父母,陆远心里愧疚,精心选了些现在孩子会喜欢的东西,足足买了一车。   等到了家,穆铮还没回来,在公司。陆思慕在,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见陆远和穆法硰脸都红了,眼睛亮亮的。   陆远抱着他,叫着宝贝心肝哄了一会,穆法硰只淡淡的摸了摸陆思慕的头,跟摸大白似的敷衍了事。   过了一会,穆法硰显得有些疲倦了,陆远注意到了,问:“是不是喝了那些药容易犯困?”   穆法硰蹙眉没说话,冷漠着。   陆远亲了亲陆思慕的脑门,就陪着穆法硰上楼,让他睡下,穆法硰倦怠,脸色不太好。   陆远心疼,吻了吻:“想吃点什么吗?”   穆法硰摇头,嗓音有点沙哑:“待在这,哪也别去。”   “好。”陆远坐在他身边,轻轻拍着穆法硰:“累了就睡会,我哪都不去,好不好?”   穆法硰忽而冷笑一声:“你,哪都不能去。”   陆远不理他的无理取闹,只柔下声,哄:“是,我哪都不能去。只陪着你,睡吧。”   穆法硰或许是真累了,药效还有今天去商场,见了很多的人都让他觉得厌烦,疲倦。   陆远的手很温柔的轻轻拍着他,穆法硰却不敢睡过去,这里,不是那座小岛,陆远可以走掉。   陆远要知道他怎么想的,非要气笑了。但他不知道,见穆法硰睁着眼,恶狠狠的模样。   还觉得奇怪,问:“怎么还不睡?”   “不。”   陆远咂舌一声,又笑着摇摇头:“这样吧,我陪着你睡。乖,别再胡思乱想了。”   穆法硰没回答,却紧紧搂住身旁的陆远,越搂的紧,反而越清醒。   就更明白自己不能睡。   反倒是,哄到最后,陆远自己睡着了。   你说,这叫个什么事? 第172章 赶早不如赶巧   隔天,陆远被两个小的缠住了,穆法硰很难得没有干涉,原是被泠青跟哭丧一样的一声嚎,和一众人马哭穷。给困住了。   陆远这脑袋,到现在还被他们哭得嗡嗡响,穆法硰烦透了,皱着眉等着发火,泠青多精啊,老谋深算,立马转移注意力跑到陆远跟前哭去了。   陆远想,我这还没死呢。   挥挥手,实在烦得厉害了,脾气又有点像那会顶天立地的陆先生了,冷着脸:“去吧去吧。”   只要别在他面前哭,去哪都行。   穆法硰不乐意啊,陆远说了两句软话,承诺他给穆铮过了生日就走,继续当穆法硰的金丝雀去,穆法硰听此,心满意足,加了两个人安排在陆远身边,陆远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穆法硰的眼睛,这才放心。   冷着脸去了。   陆远得了安静,舒了一口气,一转头,两个小的,眼巴巴的瞅着他。   陆远:“……”   这上一午没干别的,光陪着孩子玩了,陆远年纪上来了,玩心不重,除了爱逗逗穆法硰伸爪,没什么别的爱好了。   跟着两个小的,去看了场电影。电影里的冷风吹的陆远膝盖疼,音效是好,就是震得陆远心律不齐。   真是闹心。   不过看着两个小的,乐呵呵的样子,陆远觉得也挺好。   陆远给自己的定位挺标准,孩子平时都没怎么管,也没怎么带过。不负责的程度要被人知道了,估计得啐他。   因此,陆远只宠着,想着别让孩子烦了他就很不错了。   好在,穆家资金到位,除了父母不在跟前,吃穿用度,教育上,穆铮和陆思慕遥遥领先其他人。   穆铮跟着泠青跑家族事务,成熟了不少,往那一坐,就是个标标准准的贵公子,沉稳大气,但不知道为什么在陆远这,一准就现了原形,爱撒娇爱黏着他。   陆思慕年纪小,也不会藏着掖着,比穆铮更甚,陆远是脱离了虎口,又进狼窝,从穆法硰这又到了两个孩子手里。   不过,陆远慈爱的摸摸两个孩子的头,两个小的终有长大成人的那一天。   至于穆法硰,这辈子陆远是别指望了。   看了电影,又马不停蹄的去了动物园,陆远自己的幼年,无论是跟舅舅生活的那辈子,还是跟着老太太阿姊在岱岛过活,都不算什么特别幸福美满的家庭生活。   因此根本不明白家庭聚会是什么样的。   只是提着精神,怎么也得让两个孩子满意。   动物园里看大熊猫,陆思慕贴着玻璃,就差拿502给自己黏上去了,陆远看着好笑,穆铮拿了饮料,分给他们。   陆远一喝,好家伙,黑咖啡,差点没吐出来。   再看陆思慕,更惨,哈巴狗似的晾着自己的舌头。   穆铮站在那,身高腿长,和穆法硰越来越像了。   陆远拍拍穆铮的肩膀,穆铮一脸奇怪,陆远笑笑,忽然温和道:“你的脾气随谁都好,就是不要随你的父亲。”   穆铮有点呆,不明白这话从何说起,陆远笑了一声:“肺腑之言,小穆铮,你父亲哪里都好,让外人看那也是富贵命,他赚的钱这辈子都花不完,长得不能说是顶尖的帅哥,只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看来,也算不错的好外貌。他像你这个年龄,却吃了很多苦,有些苦是槛,他没迈过去。有些苦,则完全是他自己生出来的,他那个脾气性格你也看出来了,执拗,偏执,又疑神疑鬼,这些年除了泠青和身边的几个老人,哪还有别的朋友,所以,穆铮,你不要像你爸爸那样。”   陆远又自虐似的喝了口黑咖啡,笑着对穆铮说:“哪怕钱少一点,穆家不再一家独大,只要你能开心快乐,我觉得就很好。人,活得自私一点才开心。你得为你自己而活。”   穆铮似懂非懂,认真点了点头,思索完了以后跟陆远说了一句:   “妈咪,我以后一定更认真工作。争取超越爸爸。”   陆远气得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末了末了,还是穆法硰血亲的儿子。   这样算,穆家哪出过什么精神正常的好人,穆法硰……不用说了,那就是个棒槌,往陆远的心尖尖上敲。   穆英泷,穆法硰的父亲。比穆法硰更是疯疯癫癫,长得一副病弱西施的模样,却天天想干上帝干的活,没事就糟蹋糟蹋别人的人生。   至于再往上,陆远看穆英泷……就能估摸着上面的人,也不是好相处的正常人。   陆远看向趴玻璃的小儿子,傻里傻气,很有小孩子天真活泼的样子。   忽然悟出,陆思慕没准是全家的希望,唯一一个肯为自己多着想的金瓜瓜。   陪着孩子疯玩了一天,陆远回去洗了个澡,刚吹干头发,觉得奇怪,穆法硰怎么还没回来。   往常早就腻着他,自己眼巴巴的回来了。   工作上的事,很多吗?陆远想着,给泠青打了个电话,问了问。   泠青不知道为什么很心虚,左顾而言他,只说和几个股东吃饭呢。   陆远奇了怪了,说跟股东吃饭,你干什么一副被拔了尾巴毛的样子,蹑手蹑脚。   泠青流着汗,不说话。   陆远冷笑一声,好脾气也没了,翘着腿,脚烦躁的晃了晃,说泠青呀,你别瞒着我,现在趁我还有耐心的时候说,你好我好大家好。   泠青也不愿当个炮灰,让他们两口子自己掐去吧,就说确实是和股东在吃饭,就是……在类似夜总会的地方,有几个漂亮姑娘给夹菜。   他话说的隐晦,陆远还能不明白吗?冷呵一声,要了地址就让司机开车去了。   陆远一身银灰色正装西服,西服颜色冷,也比不得陆远的脸色,跟要捉奸似的。   另一边,穆法硰坐在一旁,闹心的很,他本身不爱与人相处,早就烦的厉害,心一累,身体也跟着累下去。冷着脸,不言不语,股东都知道他的脾气,只跟他问了两句好,大家玩的开心,没人不长眼惹穆法硰不快。   “穆董?”声音跟黄雀似的姑娘,穿着一身红色旗袍,婀娜着过来,一屁股坐在穆法硰腿上,柔软酥.胸挤着穆法硰的脸。   穆法硰没反应过来,刚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恶心的他想吐,他不喜欢别人碰他……一碰他,穆法硰就想起了母亲死的那个雨夜。   还没发作,陆远开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第173章 高领大衣   陆远眼瞅着那姑娘像是西游记里的妖精,手是越来越不像话,跟要吃唐僧肉似的,先扒人家衣服,再好好舔舔,品尝品尝。   再瞅瞅穆法硰,大爷的!更来气了,陆远是真当穆法硰是心肝,供小祖宗似的哄着,如今倒好,哄到人家白胸脯里去了。   气得呦,陆远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冷笑,结果……   穆法硰推开那姑娘,脸色一变,呕得吐出来。   别人不知道,陆远却清楚,不是穆法硰心里的人,碰不到穆法硰,就算碰到了,也得出生理反应。   善良点,不是那种生理反应。   穆法硰泛着胃酸,只觉得恶心,他一难受,就要犯疯病,恨不得现在就一枪蹦了坐他大腿的女人。   一滩软肉就这么坐了他的大腿,跟白肉虫子一样腻腻乎乎,穆法硰跟陆远两人去了荒岛,身边能碰着他的,也就陆远。   久而久之,穆法硰就把习惯改了,白手套不戴了,没想到今天摸到了一个陌生人,穆法硰浑身都要疯了,眼睛恶狠狠,冷冰冰的。   他想起他的母亲,玛利亚。   越想起,就跟自虐似的想起她胸脯上的血窟窿,穆法硰恨红了眼睛。   泠青吓的呦,可怜见的,都快发抖了,跟陆远说好话:“夫人!!”   陆远冷着脸,疲倦的挥挥手:“都出去吧。”   那倒酒小姐好像也知道自己办错了事,没敢抬头就走了。   陆远又露出笑,和股东挨个握手:“真是不好意思,怪我没搞清楚接先生的时间,这样,我做东,大家去玩个痛快。”   股东们客客气气,都也承情。   陆远挥手,叫泠青给他们安排了个地,:“都记我账上。”   泠青巴不得的赶紧走,闻言立马点点头。   有没跟陆远打过面的,喝了酒,一到车上便露出猥琐的笑:“那谁啊?身段那么靓?”   股东们纷纷露出会心一笑,又说:“别瞎想,那是穆董的夫人,陆家的少爷,金贵着呢。”   “呵!真的呀?”那人不由吃了一惊,可又笑:“怪不得穆董那么舍不得,家世好先不说,光看那小脸,比我包的小明星还漂亮。”   “可别瞎说!”有个瞪了他一眼:“陆老板能和你包养的那些比!先看看你是个什么玩意!这话不说穆董,就是陆家家主陆润知听见了,你也没得好跑!”说完,马上又跟泠青打哈哈:“泠先生,他喝醉了,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哪能啊。”泠青皮笑肉不笑:“不过您说对了,真不能让先生听见,你就是当面骂先生八辈祖宗他都不定生气,可你要是说夫人的一句不好,他那脾气,你们都清楚。”   众人寒颤,都嘘声了。   不过到了新地方,继续玩得火热朝天。   泠青抽了根烟,斜着眼看了看他们,没掩饰不屑,当然,谁也没注意到他,泠青开车回家,心想:你们也配提夫人。   又想着家里虎子肯定早就睡成一只憨猪,不由失笑,妈的,家里有个人真好。   另一边,陆远再生气,一看见穆法硰那有点白了的脸色,立马就停战了,走过去,抱住穆法硰拍拍他的后背。   穆法硰倒还挺委屈,咬牙切齿:“她,摸我!”   陆远心想,你活该,来这种地方不等着人摸等什么呢?但只是拍拍穆法硰的后背,柔声哄着:“没事,没事,我们宝贝没事。”   穆法硰这个气啊,又起了疯,恨得眼睛通红,骇人的很,忽而阴森:“剁了她的手!”   陆远唬他:“成,我们先回家,我给你煮牛奶喝,你喝酒了吗?”   穆法硰一听,更委屈了,黏在陆远身上:“不。”   那就是没喝了,陆远想。   又听穆法硰冷着嗓子跟他抱怨:“你,去哪了?我见不着你。”   反反复复,说的全是这些。   陆远还气穆法硰和那姑娘的事,但你指望穆法硰开这个窍这辈子是不要想了。   穆法硰根本就不觉得自己有问题,是别人摸的他!   他要委屈死啦!!   别看人高马大,穆法硰纯情的跟个小姑娘似的,刚跟陆远那会,也是摸摸小手就到了他的极限。   跟别人,在穆法硰看来,所有人的身体接触都是对他的不怀好意,恶心透了!   穆法硰吐了一出,脸色都白了,倦怠的靠在车里,冷着脸,不言不语。   陆远跟他是很少有耍脾气的时候,不是不想耍,而是不能,穆法硰的精神太孱弱了,陆远稍微一提嗓子,在穆法硰看来,那就是天崩地裂。   回头等陆远把这口窝火出了,穆法硰就能翻译出来:陆远不爱我了=陆远讨厌我=我需要去死一死。   要是因为这个真搞出来点什么事,陆远得抽死自己,宝贝就是宝贝,这么屁大点的事能让陆远亲手丢了自己的宝贝?那不是开玩笑嘛,憋屈……是真憋屈。   但是怪不了穆法硰,还得哄着。   回家以后,喝了陆远煮的热牛奶,穆法硰洗了澡,躺在床上,没了生气,陆远又心疼了,语气柔下来:“要还不行,出去你就戴着手套吧,没事,别勉强。”   显然,穆法硰不是个勉强自己的人,闻言就点点头。   陆远好笑,捏捏他的耳垂:“睡吧。”   穆法硰看着陆远,跟一头恶兽般,眼是冷冷的,手却是温的热的,一把捏住陆远的腰,把人往床上一摔。   陆远心疼自己的眼镜,直呼:“慢点,慢点,别把我眼镜……”   没说完,眼镜就啪得被穆法硰扔到地上。   陆远气的直踹他。   穆法硰一到床上,那点悲天悯人的哀怜气儿全没了,只想着怎么扒陆远的衣服。   陆远又被他轻轻掐住喉咙,没有余地的被掰开双腿,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   陆远不喜欢在床上叫,逼急了,情动的哼哼。   穆法硰则喜欢咬他,找着机会就往陆远身上咬一口,盖个戳。   第二天一早,陆远一照镜子,完,又是高领大衣的一天。   穆法硰跟他任性惯了,陆远又宠着他,说了两回不让咬,可穆法硰装听不见。   陆远也就没了脾气,只能叹气给自己穿高领的大衣。 第174章 嗯?( ˊ? ? ˋ? lll )   陆远穿好高领的衣服,看穆法硰还睡得很香,于是笑了笑,准备去做早餐,他轻手轻脚走出去,把门关上。   穆法硰察觉出一丝声响,他慢慢睁开眼睛,泼墨似的夜……只有窗边泄露出的月光,淡淡的,微弱的,却又那么亮,连灰尘都像是精灵在跳舞。   穆法硰坐起来,他知道,这是个梦。   因为,在窗口泄露出的这缕月光中,穆法硰见到了他的母亲,玛利亚。   穆法硰已经太久没见到她了。   玛利亚还是那样,那样的美丽。她金色的鬈发搭在胸前,红色的唇微微勾起,似乎是在对穆法硰笑。   穆法硰没有动,他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一动不动。   玛利亚把手放在钢琴上,月光照亮了她的侧脸——   随之,钢琴声也响起来了。   “还记得吗?法硰。”玛利亚边弹奏,边轻轻笑着问他。   穆法硰听着,慢慢眯起眼睛,注视着玛利亚,然后,他说:“是的,妈妈,我记得。”   变奏曲:夜莺。   今晚的月光,好像特别静默,带着一种悲哀的口吻,轻轻掩在玛利亚身旁,好像要对这美人说些什么,可是,它沉默了,亲吻她的手指,然后只问候:   你好啊,美人。   穆法硰的钢琴,是玛利亚教的,却远不如玛利亚弹的好。   穆法硰静静的坐着,手指在腿上轻轻敲动着,仿佛是在和玛利亚一起弹奏这首歌曲子。   “我爱你。”玛利亚笑了,音乐却戛然而止。她没有弹完这首曲子,却转过身,看着穆法硰:“我真的爱你,亲爱的法硰。”   她的笑,带着悲伤。   穆法硰却慢慢眨了一下眼睛,有什么变了……他的梦里,幻想里,玛利亚总是残酷的,折磨他的,可是今天,像是一个信号,一个告别。   穆法硰还来不及说话,玛利亚的脸慢慢变了,穆法硰认出,现在坐在钢琴旁的人,是陆远。   陆远懒散的趴在钢琴上,朝着穆法硰一笑。   穆法硰也慢慢笑了。   陆远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朝穆法硰走过来,穆法硰不由难以呼吸,他看着陆远,想要伸手……抚摸陆远的脸。   陆远像只猫儿似的,带着无辜,步伐却骄傲优雅,他赤着脚,地板发出响声,同时,也踩在穆法硰的心脏上,让穆法硰又痛,又痒。   月光,可爱的月光,泻在陆远的身上,陆远像是不染凡尘的精灵,他好像没有欲望,那样干净。   陆远没有对穆法硰说话。   只是轻轻解开了自己的衬衣扣子,一个又一个,直到最后一个。   陆远脱下了上衣,紧接着,他开始脱掉全身的衣服。   穆法硰喉咙动了动,觉得是那样的干涩,饥渴,又难耐。   陆远看着他,像是施舍一个囚犯,哀怜,悲悯,又善良。   穆法硰看着陆远,婴儿似的陆远,身上没有一丝枷锁的陆远。   穆法硰慢慢站起来,却又轻轻的单膝跪下,他牵起陆远的手,只吻了吻陆远的指尖:   “为了你,远远。为了你………”穆法硰这样说,却没有解释。   慢慢地,陆远笑了。   好像是默许。   穆法硰更虔诚了,他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信任陆远,信任这个对他发号施令的陆远,却忘了,他梦中的陆远,是自己的幻想。   所虔诚的,究竟是什么呢?   穆法硰终于睡醒了,窗外的阳光是那样足,鸟鸣声那样悦耳,穆法硰却迷惑了,他的远远呢?   “宝贝?”陆远走过来,一如既往的笑。   “为了我,杀了他。”   穆法硰看着陆远,轻轻露出笑容:“好的,远远。”   陆远觉得奇怪,笑了一下,坐在他身边,问:“你说什么宝贝?”   穆法硰似乎有点混乱,他看着陆远,慢慢摇了摇头。   “杀了潘多拉,穆法硰。为了我。”   是的,为了你,远远。   穆法硰看着陆远,笑着在心里回答。   “怎么了?”陆远觉得越来越奇怪,笑着摸了摸他的额头:“怎么看你迷迷糊糊的?”   “我在跟你说话啊。”穆法硰忽然说。   陆远觉得好笑,并没有深想,只是以为他睡迷糊了,哄着穆法硰:“是啊,饿了吗?我给你煮了牛奶。”   穆法硰对陆远笑,他发觉,陆远也正在对他笑,只是胸口开了一个血窟窿,血液黏黏糊糊的流下来。   玛利亚,逐渐和陆远融合了。   你也要像她一样,离我而去吗?穆法硰想。   “宝贝?”陆远推了推穆法硰,笑着:“怎么了?”   穆法硰微微偏头,摸上陆远的胸口,没有窟窿……没有流血?那他刚刚看见的,是什么呢?   陆远是真觉得不太对劲了,有点担心,问:“到底怎么了?宝贝。”   穆法硰一把将陆远抱进怀里,发出痛苦的闷哼声,陆远也抱住穆法硰,轻轻拍着穆法硰的后背:“怎么了?没事的,宝贝。”   “穆法硰。”   穆法硰好像很恐惧这声音,紧紧抱住陆远。   “你分得清,你怀里的陆远,和你面前的陆远吗?”,“陆远”站在一边,静观其变的笑。   穆法硰不想去理那声音,却察觉自己正在发抖。   “宝贝。”陆远轻轻抚摸穆法硰的头发:“做噩梦了?没关系,不要怕。我在……”   穆法硰闻到了陆远身上的味道,逐渐镇静下来,他抬头再去看……屋子里,除了他正抱得紧的陆远,哪有其他人呢?   “不要怕,不要怕。”陆远耐心极了,爱抚穆法硰的头发:“乖,宝贝。”   穆法硰又变得冷酷了,他说:“我不怕。”   陆远只当他撒娇,笑了笑:“那就好。”说着话,站起来说:“下楼吃早饭吧。”   穆法硰抬头,拽着陆远的手,问:“远远,你会离开我吗?”   陆远笑,轻轻吻了吻他:“永远不会。”   穆法硰看着坐在他身边的“陆远”,问:“远远,你会离开我吗?”   “杀了潘多拉,我就不会离开你。   穆法硰似乎明白了,站起来,握着陆远的手:“我分得清,远远只有一个。”   陆远云里雾里,只是笑了笑:“嗯?” 第175章 太蠢了   穆法硰安安静静坐在餐桌上吃早饭,一杯牛奶,和一块面包,他一直看着陆远,陆远坐在沙发上,懒洋洋的,放松着晒太阳。   阳光渡过陆远的脸上,眼睛,鼻梁,嘴唇。穆法硰看着,越看,就越觉得珍贵。   珍贵什么呢?穆法硰说不清。   陆思慕黏陆远黏得很,拿着一本书要陆远念给他听,陆远所幸也无事可做,拿起书给陆思慕读起来。   穆铮就没这么好运了,休息了一天,就又去学习,工作了。陆远心里总觉得穆铮还是个孩子,不过才十多岁,也确确实实是个孩子。   但穆铮似乎不这样想,越想独立强大,所要付出的就越多。   陆远念了一篇又一篇的故事,陆思慕听得很开心,陆远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明天,穆铮就要过生日了,过完生日,陆远答应穆法硰就跟他回去,陆思慕和穆铮虽然舍不得,但也都接受了。   过了一会,家庭老师把陆思慕领走了,陆远得了空闲,猫似的伸了个懒腰,轻轻走过去从背后抱住穆法硰,蹭了蹭他,说:“做什么呢,宝贝?”   穆法硰没说话,陆远习惯他的沉默,轻轻笑:“你想和我出去走走吗?”   穆法硰只是看着陆远,充满爱意的看着,隐晦,却很温柔。   陆远穿好衣服,和穆法硰出去散步,阳春三月,处处生机盎然,陆远挽着穆法硰的手臂,两人在街道上走着。   这次来,并没有回原来的家。而是暂住穆法硰市中心的小别墅,陆远虽然没有不满,却十分想念他的天鹅,虽然挂念,却也觉得穆法硰一定派人把它们照护的很好。   “现在有卖草莓的了。”陆远笑了笑,有点惊讶:“可真早,是不是大棚里产的?”   穆法硰对这些一窍不通,所以没有回答。   陆远看了看,却没有买。   穆法硰只是跟着陆远继续往前走,听陆远带着笑意的说话:“看,今天天气真好,云彩也很白。”   穆法硰看着陆远,抿了一下唇,露出淡淡的笑意。   “这有个公园。”陆远微微眯眼,看了一眼,笑着跟穆法硰说:“我们去走走?宝贝。”   穆法硰没有意见,跟着陆远走进去。   风那样轻轻的吹,温驯的吹着柳枝柔软的荡,穆法硰伸手——   陆远下意识的闭住了眼睛,穆法硰的手指轻轻在他脸上划过。   “虫子。”穆法硰说。   陆远有些脸红,朝着穆法硰笑了一下,把穆法硰手上的飞虫吹走,又挽住穆法硰的手臂,快速的亲吻了一下穆法硰的侧脸,穆法硰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陆远心情很好的说:“谢谢你。”   穆法硰迟钝的嗯了一声。   呆头呆脑,陆远想。   他们走在人工小道上。   “哎呀……”陆远把头藏在穆法硰身后,微闭着眼:“好大的风。”   风忽然狂妄起来,力度之大,像是要把云揉碎。   吹得陆远睁不开眼睛。   穆法硰把陆远轻轻抱在怀里,给他挡着风,陆远笑得很好心情,有点狡黠,踮起脚搂住穆法硰的脖子,去亲穆法硰的嘴唇,一下,又一下。   “你不亲亲我吗?”陆远轻轻坏笑着:“我不够让你动心吗?不想亲亲我吗?”   哪敢啊。穆法硰那颗心,是陆远的掌中之物,搓圆搓扁全靠陆远的心意,本来就不经挑拨,陆远一句话,逗笑的话。在穆法硰听来,却雷霆万钧。轰得一声,在脑袋里,胸腔里炸开了,血黏黏糊糊的流着,流得穆法硰有些耳鸣。   动心……哪里还有动心这一说,心是你的,人也是你的,从头发丝到脚趾间,都是你的。   要,是你的。   不要……也是你的。   只是你陆远一个人的。   于是陆远今天喜提,一个吻,吻到天荒地老,差点背过气去。   陆远腰腿都软了,没有一点力气,只好找了个椅子,坐着休息一会。   春日的正午,是辣的,也是甜的。辣得像是新抽出的嫩绿芽,辣得人心里痒痒。甜的,是坐在身边陪伴着自己的人,一个吻,一生,一辈子。   陆远的唇也是辣的,是热的。呼吸是烫的,人却是软的,懒的,红着脸靠在穆法硰肩上,轻轻笑着,抬眼看穆法硰:   “你要搞死我,是不是?”   穆法硰正襟危坐,别问,他是个正经人,人设不能破。   陆远懒散着,翘着腿,穿着浅粽色雕花的布洛克皮鞋,脚尖动了动,有点勾人的意味,他又微微抬了抬下巴,像是嗤笑,脸红着,眼睛里像是有着朦胧的水雾,无声传情,冷冷的笑了笑,却像是娇嗔:“床上发了疯的干,床下也拼了命的干,你可真是拼命三郎啊。”   倒打一耙。自己招惹,挨了怼,却又不忿,陆远在穆法硰这任性的很,却总是被穆法硰让着。   穆法硰不如陆远坏心思多,口舌也不如陆远厉害,只能默不作声,却偷偷握住陆远的手。   穆法硰不去看陆远,只是耳朵有些泛红,他的冷漠,在陆远面前,功亏一篑。   陆远哼了一声,又笑,靠在穆法硰肩上。   只看——   这面前一树一树的迎春花,灿烂热放,三月的花,总是这样,别有韵味,像一团火,又烈,又短暂。   脸颊被阳光晒的有些热,陆远在穆法硰肩膀上蹭了蹭,小声说:“你请我吃刨冰吧,西瓜刨冰。”   穆法硰不太懂情人间呢喃细语的情趣,只是点点头。   陆远半是赖在穆法硰怀里,叫穆法硰伸手搂住自己的腰,好懒懒的说:“我还想吃别的,一起买给我。”   穆法硰点头。   “背着我,走不动了。”陆远骄傲的宣布。   穆法硰蹲到他面前,陆远趴在穆法硰的背上,笑得开心,说:“宝贝~”   穆法硰嗯了一声。   陆远在他背上蹭蹭:“宝贝~宝贝~”   穆法硰嗯着,算是答应。   “你爱不爱我呀?”许是每个陷入爱恋中的人,都融化成一摊水,丢了考虑和脸皮,只缠着对方,说些傻傻的话。   你爱不爱我呀?   我可是好爱你,爱你,爱得不得了。   当然,陆远绝不允许自己说出口,太蠢了。 第176章 熠熠生辉   穆铮的生日会办得很大,来的人很多。   陆远挑选了一块手表,作为礼物送给穆铮,看着这个少年,陆远露出笑容,穆铮站着,从容稳重,他是个少年了,乘风破浪,勇往直前。他要走很多路,见很多不同的人,遇见开心的事,也会遇见不开心的事。   可这都不是问题,穆铮年轻,梦是热的,血液是滚烫的,星星是伸手可摘的。   多么好的年纪。陆远想,忍下眼眶发酸,伸手抱住穆铮,说:“生日快乐,宝贝。”   “谢谢……”穆铮有些腼腆。   我多么希望你幸福。陆远这样想,忍不住激动,亲吻了一下穆铮的脑门。   这一天,大家都很开心。   穆法硰送给了穆铮一些资金,让他去练练手。   陆远看着,只觉得自己带大的那个小孩,真的长大了……眼眶发酸,可又高兴,心脏涨得厉害。   陆远揉了揉眼睛,把陆思慕抱在怀里,为人父母,就是共走一段旅程。时间到了,挥手告别。   他们有他们的鲜花和掌声,陆远有陆远自己的路要走。   第二天返程时,红色的天空和白云层层叠着,像千层的草莓蛋糕,游轮上的风很凉爽,穆法硰坐在长椅上看海,海鸥的鸣叫一声接着一声,短促又悠扬。   穆法硰坐在那,头发被风吹得软软的搭在脸颊上,陆远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笑了笑。   陆远喜欢穆法硰沉默时静静思考的模样,像每晚的月光,镀着一层缥缈冷漠的光,当穆法硰思考时,他在陆远眼里,就像是那月光——   清冷,温柔,又孤独。   你可曾真正活过?心上有没有纯白皎洁的月光?   陆远轻轻坐在穆法硰身边,他翘起腿,望向无际的大海,朝穆法硰嫣然一笑:“日安,先生。”   随后,他转过头,继续望着海水,只是嘴角保留着笑意。   穆法硰安静了一会,说:“日安,远远。”   陆远笑了出来,两个人坐在一起,谁都没有说话。   风很舒服,陆远喜欢这风,情意绵绵。   阳光下,陆远无名指上的婚戒闪闪发亮,陆远举起手,伸开五个手指,笑了笑。   穆法硰看着陆远的手,把自己的手也伸过去,阳光下,两个一样的戒指,在不同主人的手指上,闪耀着。   陆远握住穆法硰的手,转身看穆法硰………   穆法硰却轻轻吻住陆远的唇,他的吻很温柔,手指抚摸着陆远的耳垂。   一吻结束。   穆法硰静静看着陆远,朝着陆远笑了笑。   陆远忍不住靠在他怀里。   当他吻他,世间一切骤然改变。天空,是粉色的草莓味,穆法硰是粉色的草莓味,陆远也是,粉色的草莓味。   穆法硰不善言辞,他吻他,是本能,是自然。   吻过以后,穆法硰轻轻搂住陆远,头一次奢望,自己能再活得久一点。但也不用太多,在陆远死后的第二天就可以。   他得确保,自己死时,是躺在陆远身边闭上眼睛。   可是在死之前,我们或许还有几十年,远远。穆法硰想,在这有限的光阴里,我对你的钟情,恰似冬天白雪融化,春天来到,呵护着一朵花开,又落。   远远,我爱你,我永远爱你。   陆远不知道穆法硰在想什么,他只是觉得很幸福,幸福得觉得天地间就像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惧,觉得活着真好。   每一口呼吸,都变得有意义。   陆远靠在穆法硰怀里,笑着,问他:“早之前,你想过,你会这么爱我吗?”   半响,穆法硰回答:“想过,早在你是f先生,为我煮一锅牛奶开始。我想,我就已经知道我爱你了。”   陆远看向穆法硰,顿了顿。海鸥叫了一声,叫醒了日与月的分割线,月亮要来了——   “我可从没想过。”陆远笑着抱着手臂又坐回去,看着天色,说:“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书里,当时觉得这个男二真有意思。可当我真正见到你,我觉得,啊……穆法硰原来也不是那么无所不能,会呼吸,头痛时会发出沉闷的哼声,沉思时,背脊的弧度像一轮勾月,对我笑时,眉眼弯弯。”   陆远看向穆法硰,笑了,伸手抚摸穆法硰的侧脸:“最后我得出的结论是,穆法硰就穆法硰,我永远的心肝宝贝。”   穆法硰眨了一下眼,脸有些红,像极了他身后的夕阳。   陆远知道,他脸红,不是夕阳把它的颜色分给了穆法硰,而是那天,因为陆远所说的话。即使穆法硰再面无表情,但他的脸红,出卖了当时的心动。   我们热恋,缱绻又浓烈。日日生活,消融不了它,反而抵成养料,日日开出花。   陆远靠近穆法硰,风吹着,使陆远闭上了眼睛,即使闭上双眼,他还是吻上穆法硰。   这是最好的时光,而今天,只是我们最好时光的其中一天。   我爱你,穆法硰。   爱着你,觉得你比世间一切都可贵。爱着你,你让我觉得世界如此美丽,生命如此动人,自由的像是是展开双臂就能把世界纳入怀中。   我爱着你,若要衡量。我可拿我的生命去爱你。   爱着你,每一个吻,每一个早安,晚安,都只想对你说。   我再也不会,有精力像爱你一样,再去爱别人,别无他法,你是我的日月同辉。   这个吻,很美妙,其中滋味,妙上加妙,只能个人体会。   陆远轻轻靠在穆法硰的肩膀上,说:“晚上了。”   “嗯。”   “你晚上想吃什么?”   陆远看穆法硰一眼,笑了笑:“我们吃鱼吧,有新鲜钓上来的,很美味。”   “……嗯。”   陆远笑着紧紧抱住穆法硰的胳膊:“我真的很想吃烤鱼,一定很好吃,很鲜美。你要给我挑鱼刺。”   穆法硰回答:“海鱼,鱼刺很少。”   “你挑不挑?”   “挑。”   花开灼灼,夜凉如水,树木葱郁,从太阳升起到太阳落下,百中颜色,在我眼前一一掠过,我觉得这世界真漂亮,可再漂亮,都抵不过,你看我的时候——   熠熠生辉。 第177章 艾米丽   窗外,紫鸢花开了。   是成片的,紫色花海,踏入进去,花瓣轻轻“啄”着你的脚踝,有些痒。这是陆远回来的第三天,樱花开了,又落了。   樱花开时,是艳丽的美。   它落时,是伤感的风情。   美丽的事物,有期限。但美丽,永远不会随着时间褪色。   陆远喜欢紫鸢花,这片紫鸢花正好种到樱花树下,陆远就更喜欢了。   他每天会来这,坐在藤椅上,读大概两个小时的书,偶尔沉思,偶尔发呆似的抚摸大白的头。   今天有些不同。   陆远走过去,发现穆法硰呆愣愣的站着。   “你今天不是要开会吗?”陆远笑了笑:“错过了视频会议可不好……”   风一吹,带起无数的花瓣,卷着,飘着,落到陆远的衣襟上,陆远伸手摘掉,慢慢走过去,拍了拍穆法硰的肩,疑惑道:“宝贝?”   穆法硰没有回答。   陆远看过去,一个小姑娘正用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们。   金色的鬈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是金色的海洋,卷发像是海洋的波浪。粉红色的连衣裙,和一双小皮鞋。   陆远已经知道了,穆法硰为什么一动不动了。   这个小姑娘,很像玛利亚。   光说像的话,简直是说谎。当陆远是f先生时,他见过玛利亚,美丽的女人。   而这个小姑娘,简直是玛利亚的翻版。   陆远轻轻拍了拍穆法硰的手,不禁有些奇怪,他以为这是座荒岛,这个小姑娘是从哪来的呢?   “你好。”陆远用的是英语。   小姑娘朝着陆远一笑,露出贝壳般的牙齿,天真活泼道:“你好,先生。”她的英语说的磕磕绊绊,但不影响她的自信。   “我迷路了。”小姑娘说:“我不是故意闯进您的家,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花树,于是我想看看……”   陆远轻轻笑,蹲下来看着她:“没关系,我找人送你回家,好吗?”   小姑娘笑的很开心,脸颊红润,点点头。   陆远看向穆法硰,以为他还在发呆,结果没有,穆法硰只是流露出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然后,他拽着陆远,想要一声不响的离开。   陆远只是笑着,温柔的告诉穆法硰:“等一等,等女仆到了,我们再走。”   穆法硰紧紧皱眉。   “她太小了,我不能让这么小的孩子独自在这里等着。”陆远握着穆法硰的手。   穆法硰没有说话,只是有点不安的抓住陆远的手腕,警惕的像是一只护食的野兽,他的目光锁在小姑娘身上,随后又移开,他冷漠着,什么话也没说。   陆远任由穆法硰抓着自己的手臂。   小姑娘鼓起勇气走过来,紧张的双手揉捏在一起,她的脸红极了:“先生,我叫艾米丽,您叫什么?或许您可以给我您的电话号码,如果我到家了,我可以给您打电话吗?”   陆远想了想,微笑着说:“当然。我的名字是陆远,电话号码是1……”   艾米丽兴奋极了,紧紧抓着自己的黄色背包,把它扭成一团,她的脸红的像红玫瑰,大大的眼睛带着羞涩和腼腆,她试图很有礼貌,给陆远留下好印象:“谢谢您,陆先生。”   过了一会,女仆来了,带着艾米丽离去,艾米丽用力的朝陆远挥挥手。   陆远也笑着对她挥挥手。   然后,他们回去了,很显然,穆法硰错过了他的视频会议。   陆远问:“我想知道,宝贝。你为什么在那?”   穆法硰抿紧了嘴唇,脸上的阴郁久久不去,他双手交叉握住,把手放在大腿上,他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古怪,又透露出一丝空洞。   陆远没了脾气,轻轻拍了拍穆法硰的后背:“我给你倒杯水好吗?”   穆法硰静静的摇头,然后抓住陆远的手腕,把陆远抱到自己怀里。   陆远不习惯坐在穆法硰腿上,这让他感觉自己像个小孩,失去控制的感觉对陆远非常不友好,陆远说:“放我下来,宝贝。”   “不。”穆法硰很快回答。   陆远叹气,只好伸手搂住穆法硰的脖子:“好吧,我们可以谈谈。怎么了?艾米丽让你想起玛利亚了吗?我知道,她们两个长得很像……”   穆法硰像石膏像一般冷漠,眼睛里透着冷酷无情的光,只是说:“不。”   “什么?”陆远耐心的问。   穆法硰看向陆远,鼻尖在陆远的脖颈间嗅了嗅,然后,穆法硰把头靠在陆远胸口上,他说:“脸很像,不过,我已经不想念玛利亚了。”   陆远伸手温柔的抚摸穆法硰的头发,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希望你幸福,宝贝。”   “有你就够了。”穆法硰像只受伤的野兽,带着痛苦的闷哼,躲避在陆远怀里。   陆远不打算继续谈这个话题了,只是从穆法硰身上下来,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然后递给穆法硰:“去开会吧,我觉得你再不去,泠青要打电话了。”   穆法硰没有拒绝,也没有接那杯水。   然后,他吻了吻陆远,离开了。   陆远接到了艾米丽的电话,艾米丽向他表示了最真诚的谢意,还夸赞陆远是个品德高尚的绅士。   陆远听着艾米丽稚嫩的声音,觉得有点想笑,但还是说:“你也是位优雅的小淑女。”   艾米丽听后,更高兴,更喜欢陆远了。   陆远从艾米丽那听到,这确实是座荒僻的小岛,但还是有居民生活,总共可能十户。   这倒是,陆远没想到的事。   “先生……”泠青看着穆法硰,想要说些什么。   穿着脏兮兮白大褂的野原看过来了,他的神情还是那么猥琐,和那时候见到陆远一样,带着阴险的口吻“我觉得可以,这个小姑娘,可以当你感情的容器,我的仪器告诉我,除了你的陆远,你只对你的母亲怀有强烈的情感,这份情感已经可以激活“诺亚方舟了”。”   泠青大怒:“你胡说什么!那个孩子才多大!而且那是无辜的人……”   “那你要临阵脱逃吗?”从黑暗中慢慢走进来的人开口了,她手里抱着一本日记,冷冷一笑:“为了保护夫人,其他的人是死,是活都不重要。”   泠青不敢置信。   女人从黑暗里走出来了,她穿着女仆服,眼底藏着一抹疯狂的爱恋:“我什么时候能见见夫人。”   说这话的人,是陆远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   小栗。 第178章 超凶!?(???)   陆远啜着咖啡,把耳机塞进耳朵里,他窝在卧室的落地窗上,穿着白色的长裤,赤着双足。   上午还是晴天,下午却下雨了。   陆远有些犯困,靠在毛绒绒的玩偶上,小口小口吸着咖啡,咖啡很香,也很烫,忽然,门被打开了。   陆远看过去,有些惊讶,眨了眨眼,笑道:“小栗?”   小栗似乎刚哭过,睫毛还是湿的,鹿似的天真无邪,带着孩童的纯洁扑向陆远的怀抱,陆远下意识抱住她,顺便稳住自己手里的咖啡。   “怎么了?”陆远语气温柔,慢慢的说:“又到这工作了?”他一下一下拍着小栗的背:“让我把咖啡放下。”   小栗闻言,不舍的离开他。   陆远睫毛轻轻扇了一下,露出亲切的笑容,他把咖啡放到桌子上,温柔的说:“小栗,你应该留在城市工作的,这里环境虽然很好,但我想,远不如在城市有意思。”   小栗看着陆远,破涕为笑:“可是,您只在这里,城市很好,可是没有您。”   她头一次坦荡的和陆远说起这些。   陆远的反应却很冷淡,他只是微笑着:“那看来,我算是个不错的老板?”( ˙灬˙ )?啥也不是魔法学院   小栗有些难过,看向陆远:“您不用这样,我希望您过得更好,为此我什么都愿意做,您喜欢先生,我知道的……”   “我爱他。”陆远笑着打断:“这很正常,再正常不过,我爱着我自己的丈夫。”   小栗没有说话。   屋外的雨下得更大了,衬得陆远的脸色很白,几乎有些透明,陆远在微笑着,可眼睛里的神色却如同这屋外的春雨一般冰冷。   “欢迎回来。”陆远笑着说:“去找管家吧,我想他会告诉你,你的工作具体要做些什么。”   小栗只是看着陆远。   陆远还是那样温柔,轻轻说:“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门关上,顺便,请告诉先生我在卧室等他,叫他过来一趟。”   小栗含泪点点头:“夫人,很高兴看到您健康。”   “谢谢,小栗。”陆远笑:“我也很高兴看到你幸福健康。”   小栗出去,把门关上。   陆远穿上拖鞋,站了起来,他双手插兜,面对着屋外的落雨,陆远透过玻璃看见了自己的表情,一丝笑意都没有,冷酷到了极致。   是的,他很生气,非常生气。   陆远只是站着,过了一会,穆法硰进来了。   陆远没有回头看他,只是看着窗外的雨,湿湿沥沥,滑过玻璃窗,一滴一滴向下滑落,阴暗的窗外,由大片的灰色组成,陆远觉得,连自己都被迫丢了色彩。   “我想,我们需要谈谈。”陆远双手插兜,嘴唇抿得很紧,他的眼神不再和蔼,笑容不再和煦,他是那样冷酷的站在原地,像是要审判什么一样。   “告诉我,穆法硰。”陆远开口了,他冷若冰霜:“出于什么原因,你把小栗叫到这来?”   穆法硰看着自己的鞋尖。   “你在瞒着我做什么?”陆远眯了一下笑,冷笑出来,目光敏锐似乎要从穆法硰身上找出蛛丝马迹:“我了解你,穆法硰。什么原因?什么使你这样不安?让你把小栗送到我身边?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穆法硰沉默着,一言不发。   陆远等了等,没有回答。   这使陆远的耐心消耗殆尽,他加大了音量,手猛拍向桌子,发出一声巨响,咖啡杯里的咖啡晃晃悠悠洒在桌面上,但陆远没有看,他只是怒道:“说话啊!”   穆法硰只是看向洒出来的咖啡,然后继续把头低下,好像他的鞋子会开花一样。   陆远闭了闭眼睛,坐回沙发上:“如果你什么都不对我说,我只能觉得你对我并不诚实……”   陆远不想再说了,他今天或许已经说的够多了。   他看向穆法硰,穆法硰脸上出现了阴郁狰狞,他似乎在全力阻止某种东西出来,他对陆远说:“你要离开我吗?”   陆远十分冷酷的说:“过来,坐在我身边。我不会离开,我只是要搞清楚你哪根神经又搭错了。”   穆法硰选择性的忽略了后半句,有了不死金牌,他就走过去,坐在陆远身边。   陆远觉得嗓子有些痛,但他没有理会,只是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宝贝?”   穆法硰沉默着,但眼睛里闪烁出一种光,毒辣的刺痛了陆远的心,因为陆远读不懂穆法硰的这种情绪。   陆远被一种深深的不安笼罩了,可穆法硰忽然变得冷酷起来,像一块石头,冷冰冰的,他说:“我不能说。”   “什么?”陆远不懂。   穆法硰逐渐变得痛苦起来,眼神迷离崩解……他像是被什么大卸八块,捂着脑袋。   陆远轻轻搂住穆法硰,抚摸着他的后背,有些迷茫的轻轻说:“好了,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别为难自己了,我看看,头还疼吗?”   他捧着穆法硰的脸,穆法硰看着他。   陆远忍不住摩挲着穆法硰的脸,带着深深的爱恋,吻了吻他:“我能为你做什么吗?宝贝。”   穆法硰躺在陆远的腿上,然后回答:“别走。”   “好的。”陆远说:“如果这是你需要的,那我不会走。”   他说完,抚摸着穆法硰的头发。   雨越下越大了,陆远觉得有些冷,可是不安逐渐褪去了,他抚摸着穆法硰,舒然的一笑,不会更糟了,没有什么会比让他失去穆法硰更糟的事了。   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生活就行了,陆远想。   “夫人?”管家敲了敲门,端进来一杯热茶,放到桌子上。   “管家。”陆远忽然说,他的神情不变,依旧温柔,宽容而平静:“小栗已经不适合在我身边工作了。”   管家看着陆远,然后说:“我明白了,还有什么是我能为您做的吗?”   “帮我把窗帘拉上吧,先生睡着了。”陆远说,看向穆法硰,又说:“还有,请帮我拿条毯子过来,今天有些冷。”   管家施礼,说:“好的。”   陆远在有些黑暗的屋子里,抱着他暖和的穆法硰,却没有了睡意,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179章 肉汤泡饭   陆远的烦闷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很快,一切归于平静,陆远享受这种平静,有时候,又为此恐惧。   穆法硰是他最亲近的人,但每到这种时候,弊端就出来了,穆法硰永远都不会懂陆远怕什么。   他只会以自己的方式,去捆绑,去爱陆远。   陆远在他心里,重于泰山。可有时陆远说的话,轻飘飘,左耳进右耳出。   “汪!!”极其委屈的叫声,大白甩甩身上的水,它是个落水狗啦。   拿着水管的罪魁祸首陆远,惊慌失措的想把水管放在地上,结果直接喷了自己一脸……   陆远茫然的闭上眼睛,想着是先扔下水管,还是拿着水管去解救大白,下场就是自己湿透了。   最后是在女仆的尖叫下,管家快速上前关上水,陆远抹了一把脸,水顺着他的下巴流向脖颈,停留在锁骨打了个旋。   陆远被自己蠢笑了,摇了摇头,说:“先给大白吹干吧,我没事,我去洗个澡。”   陆远边说,边想着自己决不在浇花时走神了,他的球鞋已经湿透了,陆远踩着鞋底把它脱下来,拿在手里,光着脚踩在软软的草坪上,太阳光很温暖,使陆远不至于觉得冷。   女仆们都脸红的看着陆远,陆远却不自觉。   他叹气,想着自己的愚蠢,浑然不知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穆法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穿得整整齐齐,黑色的西装显得他更加古板,英俊。   陆远不好意思的朝穆法硰笑了一下。   但这笑,在穆法硰眼里。   活脱脱的,就是妖精的勾引。   穆法硰的喉咙不自觉下咽着,他的目光狂热,却面无表情。   陆远赤裸着双足,露着一截脚踝,再往上,他裤子湿着紧紧贴在身上,偏偏陆远今天穿了一身白。   你可以想象到,那是什么样的景象。   穆法硰甚至看到了陆远穿的是什么样子的内裤,他好像看到了内裤下包裹着的小生命,蠢蠢欲动。   可与他,共享灵魂上的欢愉与颤栗。   陆远的白衬衣也湿透了,他有些纤细的身姿一展无遗,背脊的弧度……那是要用舌尖一点点舔过去的。   他修长的脖颈,穆法硰可以掐住,让陆远逐渐窒息,嘴角流下一丝甘露。   可穆法硰没有那么做,他只是从上到下,看着这属于他的身体。   陆远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拉到卧室。   穆法硰兴奋的在陆远耳边喘出粗气,他是侵略者,亦是保护者。   他把陆远扳过去,不留一丝余地。   他要陆远死!死在这!死在此刻!   颤抖吧……对,迷茫吧,迷失吧!和我坠入这漆黑地狱吧。   拆碎了陆远,像破布娃娃一般摆布他,啃噬他,满嘴是血,嘴里是陆远的内脏。   陆远红着脸,喘着气,双手被穆法硰按住,一动不能动。   穆法硰盯着他的每一寸。   陆远感觉到痛,又感觉到比痛更深的东西。   穆法硰是个好的捕猎者,陆远甚至叫不出来,只能惊慌的呼吸着,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是他身下的一只鹿,一只孱弱的食草动物,他呢?穆法硰呢?他是鬃毛金灿的雄狮,一口就咬碎了陆远的喉咙。   弱小,血腥,吞食。   陆远真的觉得自己死了,死了千千万万次,反反复复被鞭尸。   晕厥似的半睁眼睛,陆远连活动手指都做不到,他眯了眯眼睛,艰难的出声:“穆法硰……”   音色嘶哑。   穆法硰酣睡着,根本就没听见。   陆远心里骂了一句,每次做完,穆法硰就像完成任务了似的,平时睡眠靠吃药,现在好了,一做完就把那点肮脏拿不出手的心思放到陆远这了,他自己倒睡的香!   大爷的。   陆远实在不舒服,忍了忍,踢了穆法硰一脚。   穆法硰瞬间惊醒,眼神警惕,冷漠的巡视着周围。   陆远见他醒了,心里难得生出委屈,他淡淡开口:“我很饿。”   穆法硰看向陆远,珍爱的吻了吻陆远的脸,他还是那样,仿佛把冷漠刻在了骨头上,但是他的眼神很温和,爱恋的看着陆远,带着餍足后的懒散:“嗯。”   “我想吃肉,红烧肉!”陆远说。   穆法硰沉默着看陆远,轻轻下嘴咬住陆远的喉咙,用牙齿磨了磨以后,下床离开了。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   穆法硰回来了,手里端着陆远想吃的红烧肉和米饭,还有一小份糖醋排骨。   家里厨师的厨艺很好,陆远饿的前胸贴后背,肚子咕咕响,把枕头垫在腰后,就用肉汤泡米饭,吃的很香。   穆法硰宠爱的看着他,伸手摘去陆远脸颊上的饭粒,含在自己舌尖,像吻到了陆远的唇。   陆远觉得自己没有吃饱,舔了舔嘴唇:“我还想吃点,有别的吃的吗?”   穆法硰看着他,手轻轻摩挲陆远的耳朵。   陆远觉得痒,笑着躲了躲,任由穆法硰对他上下其手。   “我想吃草莓,你给我洗点吧?”陆远半是撒娇的说,抬了抬眼,酒足饭饱后多添了一丝娇气,他的脸还是红的,声音是哑的。   穆法硰喉咙动了动,去给陆远洗草莓了。   陆远边吃草莓,边不经意道:“你得好好活着,不然以后谁对我好?谁宠着我?”   穆法硰只是宠溺着,他一笑不笑。可是双眼温柔的却比天上的星星看起来还要多情,他的喉咙动了一下,发出低沉令人酥麻的痒意:“为你。”   陆远不依他,半是调笑,坏着道:“什么?为我什么?”   穆法硰温柔的把他按在身下,却不允许陆远在他的视线里动一下,穆法硰嗅着陆远脖颈间的味道,他嗅着……   辨识着。   然后在陆远耳边说:“为你,为你而活。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远远。”   陆远忽然有点想哭,却强忍着露出一个笑:“为了我……活着。”   “幸福的活着。”陆远说。   穆法硰审视着他,轻轻用舌尖舔去陆远眼角的泪水,他试图舔陆远的眼睛。   陆远觉得害怕,下意识闭上眼睛。   穆法硰却一手钳住陆远的下巴,他的手劲那么大,像一块烤熟了的铁,要烙印在陆远脸上,给陆远烙下印记。   陆远被强迫着,看着穆法硰。   穆法硰的沉默,让他在变幻莫测的黑夜中,显得是那么残忍。   他不允许陆远逃。 第180章 可怜虫啊   昨晚热烈的欢愉,让陆远身上又多了几道伤痕,多半是穆法硰咬的,陆远的脖子基本不能看了。   陆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像是一片伤痕累累的叶片,快要腐烂似的,这种比喻让陆远想笑,他闭了闭眼睛,给自己打了个领带。   今天天气依然很好,陆远拉开窗帘,穆法硰还在睡,孩子似的天真,侧着脸躺在枕头上,闭着眼睛。   陆远肚子并不饿,这使他没有下楼享用早饭,而是坐在温暖的阳光下,晒着太阳,这种感觉非常好,让僵硬的骨头得到阳光的爱抚,就和喝开水一个道理,或许不能治本,但是总立竿见影。   陆远看着沉睡的穆法硰,每当他睡着,陆远就从他身上找不出一丝神经质,穆法硰睡着,呼吸均匀,他和陆远认识的每一个人一样,看起来那样健康。   穆法硰似乎被阳光刺到了眼睛,他醒了,迷茫的睁开眼睛,下意识的摸摸身边的陆远,瞬间……他睁开双眼,像是惊吓住了,不安的看着周围。   陆远轻轻出声:“宝贝……”   他被穆法硰紧紧抱住。   人的安全感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反正你需要它的时候,它总是不在。至于穆法硰,他的安全感源于一种畸形的控制欲,他孩童般不健全的人格里,隐藏,分裂的欲望,是一株奇形怪状的植物,肆意生长。   就连,穆法硰都不知道该怎么让它停下来。   欲望,欲望,掌控不了欲望,欲望也掌控不了你,反而相互缠绕生长,荆棘似的勒住脖颈。   我要你……穆法硰咬住陆远的嘴唇,很轻的咬了一下,又舔了舔。   该结束胡闹了,陆远想着,笑着拍拍穆法硰的后背:“起来吧,或者你愿意陪我吃个早餐?”   穆法硰沉默着答应了,他们的默契有时候会叫他们心有灵犀,无需言语。   陆远蹲下身帮穆法硰系好鞋带:“好了,走吧。”   穆法硰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像一只需要主人的犬。   “这苹果太酸了。”陆远觉得难忍,不禁将自己缩起来,渐渐,酸味褪去,满嘴的苦与涩蔓延着,陆远清了清喉咙,有了一种反胃的感觉。   穆法硰担忧的看着他,有些手忙脚乱,或者说,他几乎僵硬在原地,却还是倒了杯水递给陆远……   陆远喝了一大口,缓过劲来,无声的笑了笑,说:“谢谢你,宝贝。”   穆法硰只是望着他,深邃得……像望不穿的海,陆远是最喜欢他的眼睛的,很少有人是异瞳,这让穆法硰是那样与众不同。   穆法硰向陆远伸出一只手,陆远顺从的把手放到穆法硰的手中,穆法硰总要这样触碰他,似乎在确认陆远的真实性。   温的,暖的,热的。   活生生的……   陆远不是很喜欢果酱,因为它们太甜了,腻乎乎的还有着果粒,香甜带着点清香,颜色漂亮可爱,可陆远还是不太喜欢,因为太甜。   穆法硰却出乎意料的会往面包上抹一层厚厚的果酱,但是绝不抹红色的,这点是陆远观察到的。   穆法硰似乎喜欢蓝莓和橘子做出的酱,抹了让陆远觉得牙痛的量。   陆远喜欢看穆法硰吃东西的样子,警惕的像只猫,听到一点声响,就要戒备的看一眼。   像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   穆法硰有工作要做,陆远是不喜欢问他工作上的事,于是把书盖在脸上,他躺在草坪上,听着不远处喷泉发出的水声,马儿踏步的声音……   大白枕在陆远的肚子上,懒懒的睡着。   过了一会,陆远听到小声的啜泣,把书从脸上拿开,他吃了一惊,小栗坐在他旁边,哭得很伤心。   “怎么了?”陆远柔声问。   小栗哭红了双眼,有着一丝愤怒:“他又把您弄伤了?您的脖子……”   陆远明白后,慢慢笑了一下,把书合上,放在一边:“我跟你说过的小栗,我比你想象中的要爱穆法硰,也比你想象中的要自私。我只是想过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的生活。”   小栗停止了哭声:“我只是希望他珍惜你,如果不珍惜你……”   “我不能给你准确的答案,小栗。”陆远笑着回答:“我不确定穆法硰有多珍惜我,可我可以告诉你,小栗,我无比珍惜他,他是我的整个生命。”   小栗红着眼,破涕为笑:“我只是怕您受伤,我只是怕这一点。”   如果小栗并不喜欢陆远,陆远会轻轻搂住她,告诉她不用担心自己,可是陆远不能,陆远只是坐起来,他用一种几乎叹息的声音,温柔的眨了眨眼,疲倦着说:“小栗,每个人都会受伤。我是个成年人,就算受伤,也知道去看医生,贴创口贴。”   “小栗……”陆远温柔的像吹过的风,虚无,缥缈,留不住,他慢慢说:“你还不明白吗?你对我的过度关注,才会让我感觉到疲惫,才会让我受伤。”   “我希望你幸福,正如你希望我幸福一样。”陆远说:“人生很短的,你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到一个已婚人士身上呢?我甚至为穆法硰生了两个孩子,你知道吗?其实我很怕痛,也很怕失去尊严,失去控制权。你知道……有些思想很难转变,我无法接受我怀孕的事实,可我还是生下了孩子,不是我有多喜欢小孩,而是我无比爱着孩子的父亲。”   “以至于,腹部多两道疤痕。”陆远只是笑着“身体被剖开两次,我也很乐意,我从没这样疯狂过,只有在他身上,我才可以无所畏惧,全心全意的爱一个人。”   “我能使你明白吗?小栗。”陆远说:“这个人不是穆法硰就不行,我的心里透着一种冷漠,和冷眼旁观,我不喜情爱这件事,更不喜欢和他人相处,与陌生人缔造感情,我要的是一种电光石火的闪烁感,是灵魂上的水乳`交融。我要他全心爱我,全心占有我。”   陆远朝小栗笑了:“我并不比穆法硰好到哪去,我很自私,也很坏。有很多人说过爱我,与我掏心掏肺,可所有人当中,只有穆法硰是真正爱我的,你知道吗?他甚至不能离开我。”   陆远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当他这样爱我,我就感觉到美妙,安全。我是……只有别人全心爱我,才能爱上他人的那种可怜虫啊。” 第181章 没关系   小栗含着泪水,心像是破碎掉了。陆远注意到她身后的天空瑰丽得像一块水晶,折射出各种色彩。   可是小栗还是破碎了,是陆远伤害了她。   陆远什么话都没有说,他无意和小栗解释什么,他能对小栗说的,只有:你是个好女孩,不应该在我身上浪费心思。   可是,小栗听都没有听,她跑掉了,仓皇,失措,悲哀,痛苦。   陆远却觉得烦躁,欲言又止,压抑着他……   然后,陆远走了,他不明白小栗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于自己?是不是也从自己身上看到了什么?   像是飞蛾看到火光。   趋于一种本能。   陆远越看,越觉得是这样。往往爱上的,都是长期以来得不到,饥渴的幻想,有那么一个人,他很符合你的要求,就什么都不顾了。   扑上去,没有理性。   陆远是真觉得小栗不应该和他再见面,这会让小栗愈来愈痛苦,陆远像是一场暴风,他在她稚嫩的心灵刮过,留下太深的印象,也留下太残暴的痛苦。   叹气……陆远觉得疲惫,他起身想去找穆法硰,他有时候会恨穆法硰,自找麻烦。   穆法硰在寻找什么,在焦虑什么,也在恐惧什么,你不能指望一头雄狮会永远被关在笼子里。   他会挣脱的,陆远想。只是代价会很大。   而自己承受得住这个代价吗?陆远不知道。   陆远去找穆法硰,他喜欢像个孩子一样蜷缩在穆法硰怀里,而穆法硰的沉默是那样稳重,紧紧包裹着他。   可是今天有些不同,穆法硰在给别人`弹琴,陆远站在门口,只是看着。   那天的小姑娘艾米丽来了,陆远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但肯定是穆法硰同意了。   陆远看着,与其说穆法硰在弹琴给她听,不如说在教她。   穆法硰看见陆远来了,他抛弃掉正在学琴的艾米丽,朝陆远走过来,他用身体把陆远圈起来,然后抱住陆远。   陆远只是笑,躲开有些让他发痒得呼吸。   穆法硰抱住陆远,紧紧抱着,他一看见陆远,就不会松手。   “早安,夫人。”艾米丽礼貌的打着招呼。   陆远的语气与平时一样温柔,他和煦的说:“早安。”   艾米丽,玫瑰花般娇嫩的小姑娘,陆远越看,就越觉得她很像少年时的玛利亚。   玛利亚,纯洁摇曳在风中恣意生长的野百合。   竟然巧合的,与荒僻海边的邻家姑娘相重合。   拒绝不了的,这世界就是这样奇妙,诡异,生长在你记忆里的人,忽然活生生的出现在你面前。   有温度的,对你微笑。   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和后知后觉错过的遗憾与失落。   每个人都有的,陆远也有,他在想,如果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艾米丽,长得和陆瑤同出一辙,他会怎么办?   陆远得不出答案。   但很显然,他会移情。把对陆瑤的爱,引到艾米丽身上来,太自然的自我保护能力,只要你爱这个小姑娘,会减少很多痛苦。   因为与艾米丽相似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死亡是个很好的分界线,它把想念紧紧推到你这边,把过去所有的美好推到对方那去。   你看的见,过去的喜悦与快乐,可你摸不到,触碰不着,一次次的提醒你,你失去了,失去了。   逐渐的,所有的一切,都变成痛苦。   艾米丽有些崇拜羡慕的看着他们,陆远明白,那是孩子对成年人的艳羡。   是一种,对未来的憧憬。   于是陆远说,去吧,再教教她。   穆法硰弹起琴,他是在教给艾米丽,却不是弹给艾米丽听。   陆远知道,这是怀念与歉意的琴声。陆远见过玛利亚,她的样貌有时候会胜过一切别人对她的注意,可这恰恰也源于悲剧的开始。   每当她坐在琴边,阳光落下来,她的侧脸……静默着,没有露出丝毫神情,可琴声,却在呜咽。   玛利亚曾跟穆法硰说过,每个人都要迎来死亡,可是如果上帝要接她走,玛利亚叫穆法硰不要伤心,她会很高兴去那的,她这一辈子都在等待那一刻。   恰恰,她的幸福,成为了穆法硰的痛苦源泉。   玛利亚怀着对别人善意生活,她宽容着身边的人,周遭的一切。可却给了穆法硰最残忍,最致命的一刀。   以至于,穆法硰要用余生,来填补这个窟窿,而且很可能,他填不上。   艾米丽弹的断断续续,她很享受音乐,穿着皮鞋的脚不停打着节拍,陆远被她天真可爱的模样逗笑了。   艾米丽看他,也不好意思的笑笑,她害羞的低下头去。   陆远说:“你弹的很好,艾米丽,有一天,你会弹的更好的。”   艾米丽眼中闪烁起一种异常明亮的光,她甚至兴奋的发抖。   这种光,陆远在不能跳舞之前也有过,叫做:希望。   陆远笑了笑,朝她点点头,然后他离去了。   擦拭着眼镜,慢慢的擦,陆远深吸一口气,却憋在喉咙里。如果可以,他真希望他还能再跳一次舞,以最佳的状态来跳。   他本可以创造巅峰。   但他没有。   他现在只是无所事事,他看似遗忘了过去的那些的日子,更遗忘了,他为之所付出,为之拼搏的斗志。   他遗失了。   最令人难过的不是,我尽了全力却不行,而是我错过了机会,而我本可以。   我本可以。   陆远黯淡的嗤笑一声,他在想,如果没有那场车祸,他能走多远呢?他的老师曾夸奖陆远是她教过所有的学生里,最有天赋的。   穆法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他抱住陆远。   陆远握住穆法硰的手,穆法硰轻轻吻了一下陆远,他们彼此依靠着,像在夹缝里生存。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无数种可能性。”陆远笑了笑说,他终于擦完了他的眼镜。   穆法硰嗯了一声,然后抱陆远抱的更紧:“什么?”   “嗯……”陆远笑的很温柔,“这种可能性,是我爱上你的很大部分原因。我从里面,看到了我能得到幸福的可能性。”   “……”穆法硰迷茫着看陆远。   陆远笑,揉揉他的头发:“没关系,你不用懂。你只要知道,我爱你就行了。” 第182章 又   晚饭时,厨房不知道怎么了,饶是陆远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拉下脸来,面包是硬的,奶酪是酸的,汤是甜的。   正正经经的国外菜,可陆远,是个地地道道的华夏人,他喜欢米饭,大块的红烧肉,撅着尾巴的松鼠鱼。   穆法硰似乎有点无奈的看着陆远。   陆远一句话不说,只是冷冷的,把餐巾摔在桌子上,不知道是给谁没脸,也许一向脾气好的人突然发了火,就跟晴天雨似的,让别人觉得莫名其妙。   陆远本身是个多情敏感的俊秀男人,英俊又不失内涵与体贴,他长得极俊,因为这张脸,也算得上是招蜂引蝶。   长得俊,那双眼睛一怒,便是说不清的好看,亮堂着,又透露出点娇贵来,陆远没在经济上吃过一点苦头,谁都很疼他。   当时陆远咬了半口桃酥,淡淡皱眉,说觉得干硬,吃不惯。   陆瑤是溺爱他的,溺爱的像大鸟给小鸟喂虫子,急急忙忙自己做给陆远吃。   再后来与穆法硰生活,穆法硰哪里有不依他的?   陆远不开口,沉默着,笑也不笑。   穆法硰看看他,跟管家说:“重新做。”   陆远像是找到源头似的发火,咬了牙,道:“不吃了!”说罢,叮呤咣啷的起身,上了楼。   穆法硰见陆远不高兴,也冷了脸色,阴沉着看着管家。   管家更是无奈,低头道歉。   穆法硰在脑子里想着陆远喜欢吃的东西,但种类太多,最后他肯定的说:“红烧肉。”   管家眼睛一亮,吩咐人做去了。   陆远上了楼,闷闷的趴在床上,也笑了,觉得自己怕不是更年期?怎么好端端的突然生气,他叹气,觉得自己不体面极了。   过了一会,穆法硰进来了,端着碗,陆远鼻子动了动,翻了个身,坐起来。   穆法硰温柔的看着陆远,像喂小狗似的,看陆远吃饭。   陆远有些不好意思,道了歉,说怪自己不好,发了脾气。   穆法硰是三观不正的人,他搞不懂陆远为什么要道歉,在他看来,上帝都没有陆远重要。   何况是为家里工作的人。   陆远笑了笑,想着一会还是要跟大家道歉比较好。   穆法硰伸手,轻轻抚摸陆远的头。   陆远问他:“你吃饭了吗?”   穆法硰沉默着把陆远剩下的饭吃掉了,他和陆远不同,对饮食要求极低,吃饭对于他来说只是维持正常生命活动的充电。   陆远依赖穆法硰,犹如鱼依水而存,他躺在穆法硰怀里,很安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可陆远却觉得很幸福。   穆法硰是不会主动说话的。   陆远便和他聊起新闻和一些八卦,穆法硰有时简单的答应,有时候干脆一声不吭,陆远会看他一眼,穆法硰也看他。   然后陆远就笑了,搂住穆法硰的脖子,向他讨一个吻。   穆法硰见陆远,半趴在床上,艰难的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可穆法硰却只看见陆远那浑圆的臀,软软的……又饱满的像刚成熟的瓜。   没经住诱惑,伸手揉了揉,捏了捏。   陆远一惊,回头看他,手里却不忘抱着他的零食和糖罐子,他朝穆法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别闹了,宝贝。”   穆法硰看着他绯红的脸,很像抹上了两道晚霞,穆法硰的眼神很露骨,也很直白,带着一种掠夺的冷漠,他凑过来,去咬陆远的喉咙。   陆远顺从着,却忍不住笑:“别闹了,别闹了……”   穆法硰悻悻的,伸手搂住陆远的腰,把脑袋偏到他怀里,得着些许的安慰。   陆远不管那些,开了电视,把糖罐子里的果脯拿出来,杏的,黄桃的,还有草莓的,不分彼此,往嘴里送着。   穆法硰亲了亲陆远的嘴角。   陆远笑着叫他别闹。   穆法硰恨这两个字。   穆法硰有时候,恍然的,觉得他和陆远应该是一体,像是连体婴似的,共用一条脊椎骨。   但是这样,穆法硰好像不能吻陆远了,得知这点,穆法硰很沮丧,也很失望。   他搂着陆远,轻轻嗅着陆远身上散发出的甜味,是果脯的香,水果的甜,只可惜,穆法硰不能一口入腹。   只好细细的品尝,品尝陆远。   穆法硰捏着陆远的手指,像抚摸一个个象牙做的棋子,带着一点惨白的冷意,穆法硰忍不住吻了吻。   天突然黑了,一切都黑了,阒然,岑寂。   “干什么?”陆远笑着,戴着眼镜的样子十分斯文,他的舌顶着上颚,然后又落下去,发出一个又一个文字。   穆法硰闯进去,让陆远丢盔卸甲。   忘乎所以的沉溺快乐。   然后,陆远不知又从哪里摸出根烟,抽了……他的烟瘾很重。   袅袅烟雾,滚着,升着,缭绕着,遮了陆远脸上的神情,他在这白色的雾中,咳了一声,然后不在意的突然说:你带我出去玩玩吧。   穆法硰沉默了,然后问他,你想去哪。   陆远说,我不知道,但你带我出去吧,找个没海的地方,我实在看海看的有些看腻了,都想吐了。   穆法硰继续沉默着,然后,他说好。   陆远笑了,眯着眼睛,在黑暗里像个下一秒就要露出全貌,血淋淋的鬼魂,因为他美的不太真实。   穆法硰把他又压在身下,陆远笑了,轻轻踹了穆法硰一脚,自己坐在了上面,他愉悦的舔了舔嘴唇问:   我把你填满了吗?   穆法硰没有回答,只是偶尔钳住陆远的腰,猛然向下。   陆远像猫一样的,似乎炸了一下,随后,他餍足的笑,轻浮的浪荡,他眨了眨眼睛,伸手掐住穆法硰的喉咙,他问他:   玛利亚和我,谁更好。   陆远从没有问过这个问题,穆法硰惊醒了似的,耳边传来陆远的笑声,陆远轻轻问他:“你怎么了?”   电视机里播着节目,穆法硰慢慢眨了下眼,有些累了,他回答:“你。”   陆远把果脯吃完,有些疑惑:“什么?”   穆法硰瞬间把陆远按到身下,陆远来不及惊呼,有些吓到了,怕他突然变成一头牲畜,什么都不顾的闯进来。   可是,穆法硰没有,只是抚摸着陆远的脊椎。   他知道,自己又犯病了。 第183章 谎言   “走,走吧,远远。”穆法硰忽然说。   陆远问,什么?走去哪?   穆法硰没有回答。   陆远回头,觉得穆法硰是那样陌生,他浑身笼罩在一层浓浓的阴影下,却露出笑容,倏地,他脸上又什么表情都没有了,像是躲回了他那隐秘,晦涩的躯体。酸的……苦的,陆远从嘴唇尝到了这些味道。   那是眼泪。   陆远以为是自己的,可惜不是。那是穆法硰的眼泪。   然后陆远握住他的手,说实话,只是把自己的手覆盖在穆法硰的手上,然后握紧,再握紧。   陆远笑了,他说:“好,我们走。”   有时候,我真希望我是一只鸟,有一双翅膀,这样,我或许能飞到你的心里,驻足,陪伴着你。   开着一辆车,缓缓向下开着,那么慢,让陆远错以为是一生的时间,其实不是,刚刚过了十分钟而已。   沉闷的车里,屏幕显示着时间,阒静的让人忘了一切,柔软的空白,像是水一样一点点注进来,从脚底到小腿……一直到鼻腔,喘不过气来。   窒息吧,让我就这样窒息也可以。陆远想,他紧紧握住穆法硰的手,他心里想:我并不害怕。   夜晚何时变得这样冷酷,冰冷的要将陆远冻僵,阴森的树林,张牙舞爪着,像是要从穆法硰和陆远身边带走什么。那天空上总是明亮的星星,一颗颗钻石似的发着光亮,如今支离破碎,黯淡了。金黄色的月亮……凄凄的白着,它没了色彩,已经要掉下来了。   穆法硰突然加速,陆远感觉车子要飞出一样,心脏悬空。   那是个弯道,险坡……它之下,是看不清楚的深渊,可穆法硰没有减速的冲过去,陆远也没有叫他减速。   陆远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叫穆法硰减速,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点这样的想法都没有,或许是因为他并不害怕。   所以从那个弯道甩过去的时候,陆远的后背重重摔到车座上,一闪而过的,是穆法硰俊逸的侧脸。   陆远偏头,看着穆法硰的鼻梁,缓慢的眨了下眼睛,然后他喉咙干涩,忍不住咳了一声。   这声轻咳,在穆法硰眼里,比刚才那个拐道还要危险,有的人,天生就分不清生与死的区别。   因为,他们没死过。   穆法硰也没有,可是那声咳嗽,惊醒了他,好像不是陆远在咳嗽,而是死神的轻咳。   生和死,之间那条细细的小线,穆法硰踩在上面,摇摇欲坠。他站在上空,静静看着身下,是透明澄澈的河水,河水里游着的是透明的鱼,一切都是透明的,灵魂也是无杂质的。   安静,昏昏欲睡,他不觉得掉下去是什么痛苦的事,坠落不是件痛苦的事,正相反慢慢掉下去,像掉到柔软带陷的棉花糖上,一点一点一点沉进去,包住四肢,欺骗脑神经。   那是他的河,穆法硰的河。那样安静,遗失时间,水不再流动,光滑透明的像子宫里的羊水,只是包裹着他。   可是那声咳嗽,喉咙里的痒意,戳破了穆法硰的河,水……一泻千里,浑身湿透了,察觉出冷意,森然的冷意。   面对千军万马,穆法硰可以践踏而过,岿然不动。可他却怕,失足踩折了一朵出了淤泥的莲花。   莲花,小小的莲花,六月盛开的莲花。   我把你摘下,你会枯萎。可我把你留下,虫子啮咬,你会枯萎。   所以,你恳求我不要走。   我在这,穆法硰想,他把车停下,月残星疏,冷夜漫长。   穆法硰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到陆远身上,陆远对他好看的一笑,云散了,皎洁的月澄明无限的出来了,缓缓得照到陆远的脸上……   陆远穿上穆法硰的外套,暖和些了。   穆法硰把车里的暖气打开。   “你对我说。”穆法硰开口,他看向前方的车窗玻璃:“想出去走走,你说,你不喜欢海了,觉得腻了。”   陆远惊讶着:“我没有说过……”   “有两个你。”穆法硰忽然凄然的对陆远一笑:“有两个你,远远。”   陆远顿住了,如同千刀万剐。   然后,陆远漫长的笑了笑,他只是笑,说:“今晚的月光,真美啊。”   穆法硰沉默着,他的眼里有陆远的倒影。   陆远转头,看向穆法硰,弯起嘴角,觉得凄楚无限,然后他说,说什么呢……陆远唇翕动,只是无力。   他垂下手,却又叫手指去抚摸穆法硰的脸,寂寞,慵懒,最后,陆远说:“别怕,我在这,别怕。”   穆法硰没有搂住陆远,只是眼中逐渐显现出一种波涛汹涌的痛苦,席卷着穆法硰也席卷着陆远。   陆远又哭又笑,告诉他别怕。   压倒骆驼的,从来都不是最后一根稻草。   咬咬牙,陆远告诉穆法硰,咬咬牙,一切都会好的,他哭了,刚开始只是啜泣,然后无声的痛哭,陆远觉得自己这辈子的泪都快流完了。   你答应的,陆远趴在穆法硰的怀里,从喉咙发出闷声,哭泣的哑然:“你答应我的,待在我身边,待在我身边……”   穆法硰轻轻抱住陆远,轻轻的……像一条蛇自投罗网,掉进陷阱,开膛破肚。他就那样抱住陆远,抱住……又紧又松的抱着,他用他全身全部的柔软,都觉得不够,还怕刺痛了陆远。   他的下巴轻轻枕在陆远头发上,他对陆远说的,是陆远对他说的同一句话:“别怕,别怕。”   要是有地狱,有塔尔塔罗斯,会坠下去……我会把你托上去,远远。   我心甘情愿做那块石阶,你踩上去,走吧。不要回头,我不会怪你。   因为,我爱你。   远远,你信的佛,有没有告诉你。   爱别离与怨憎会,本是同一种东西。   饮鸩止渴,爱?   爱?   爱,到底是什么呢?   对我来说,是你啊,远远。   是你啊……   “留在我身边。”穆法硰牵住陆远的手,用嘴唇吻了吻那冰凉的指尖:“我向你发誓,你什么也不用担心。”他的目光深沉……又真诚的发亮,却带着一点凄怆的笑,那是绝望的挣扎。   “什么,什么,什么,都不用担心。”那天晚上,穆法硰和他说。 第184章 如果只是喜欢会叫的   陆远来不及思考太多,这是穆法硰带他出去游玩的第十五天,他们现在正在室内的水族馆里,昏暗的灯光,深蓝色的水和浅蓝色的水交织在一起,数不清的鱼在里面游来游去。   陆远不知道,这些鱼有没有见过大海?   穆法硰坐在他身边,牵着陆远的手,静默着……像是在做无声的祈祷,他面容平静,眼神介于空洞和柔软之间。   慢慢地,陆远把头靠在穆法硰的肩上,问他:“你想过未来吗?”   穆法硰罕见的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他点头,说:“我想过。”   “你想象中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你在笑。”穆法硰说,他没有犹豫,仿佛陆远的笑容就在他面前。   “没了?”陆远轻轻笑出来:“就这样?”   “就这样。”   陆远勾起嘴角,握住穆法硰的手,然后说:“买个冰激凌吃吧,甜的,凉的,吃完会舒服很多。”   穆法硰没有反驳,他看着陆远站起来,他看见陆远的后背……看着他的背影,总是很怕他就这样一去不回。   在他心上,最深的伤痕和恐惧,是被留下。   于是,他握住陆远的手。   陆远回头看他,在穆法硰的眼中,像是一个慢动作,陆远眼中缱绻着无限的温柔,几乎让穆法硰跪倒朝拜,那是初升的太阳,带走黑夜……逐渐的,一切都亮起来了,能看见溪水潺潺,草木上的露珠,泥土上的小甲壳虫,甲壳虫看向天空的亮光,他不知道那是太阳。   只知道,是那样耀眼。   耀阳的,让人心痛。   陆远慢慢蹲下去,拂去穆法硰的泪水,穆法硰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哭。   周边的人,只是奇怪的看着他们两个,因为太奇怪了,穆法硰穿着得当,衣着昂贵,看上去过得很体面,更何况,穆法硰面无表情,他的沉默如同腐烂的白骨,透着死寂。   可他的眼泪,却是一滴一滴的水。   “妈妈!你看那个人那么大了,还哭鼻子,羞羞!”路过的小孩子嘲笑着说。   他的母亲不叫他那么说。   哭泣,是不应该被认为是羞耻的。他和笑容一样,只是一种忍不住的表达。   而陆远,只是单膝跪地的蹲着,他那样温柔,语气轻柔的像一片软软的云彩,他用手指抹去穆法硰的眼泪,然后他轻轻把穆法硰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说:“你想要个冰激凌吗?”   穆法硰没有回答。   陆远领着他,去买了两个冰激凌,两人出了水族馆,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吃着。   穆法硰任由冰激凌融化,陆远却轻轻舔掉他手上的冰激凌,对穆法硰笑:“吃吧,你吃过这个吗?”   穆法硰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最后他说:“我不记得了。”   陆远沉默了一下,然后笑了:“没关系从现在记得就好。”然后吃起自己的冰激凌,幸福的眯眼:“真好吃,好甜啊……”   穆法硰那冰冷无情的壳,像被啄开一块,他学着陆远的样子,尝了尝冰激凌,穆法硰蹙眉:“牙疼。”   陆远笑出声,捏捏穆法硰的下巴:“你才多大啊?嗯?这么早就牙敏感了?要叫你穆爷爷了”   穆法硰觉得这是句奚落,可是他没有理,只是吃着手里的冰激凌,然后他在舌尖过了一遍它的味道,牛奶的香味……和糖的甜味,冰的凉……这是冰激凌。   冰激凌……穆法硰想着,看着陆远说:“我喜欢这个。”   “对吧?”陆远已经吃完了,用纸巾擦了擦手,然后双手揉了揉穆法硰的脸:“会有更多不错的,你喜欢的东西,只要你肯去看,肯去尝试。”   穆法硰却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缓缓摇头。   陆远轻轻眨了一下眼,笑着说:“是吗?”   穆法硰嗯了一声,他把吃到一半的冰激凌递给陆远:“给你。”   陆远惊讶:“给我干吗?你不是喜欢吗?”   穆法硰任性的说:“第一口是喜欢的。”   陆远:“?”   “谁要养你这么个败家子可是得了。”陆远轻声抱怨,吃完了他剩下的。   “那是什么?”穆法硰问。   陆远看过去,说:“煎饼果子。”   两人拿着煎饼果子,并肩走在街道上,喧喧嚷嚷,阳光布满了那天的街道,空气里满是煎饼果子的味道。陆远尝到一点热意,他拉开外套,然后咬着手里的美食,和穆法硰走着。   他们没有想好要去哪,可陆远去觉得那天很幸福,暖暖的阳光,和温柔的风,身边的穆法硰。   一切,都值得感恩。   如果不是你,我已经忘了幸福的味道。   它体会在每一件小事上,生在我的心里。可是如果你不在我身边,阳光再暖只是阳光,只是让人身上多点维生素D3,可是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包括此刻,在阳光下和你漫步。   漫步,我们的青春岁月。   或许我们都不再年轻,已是中年。经历大风大浪,心中晦涩疼痛,可是那天的漫步,和无数相同的时刻。   是心中疼痛的止疼药。   是冒着泡的碳酸汽水。   是快乐时光里的欢声笑语。   我怎么就那么喜欢你?   你,是我这一生最好的时光。   “好吃吗?”陆远问穆法硰,穆法硰的煎饼果子才咬了两口。   但亏得陆远英明,只买了一个,分成两份,这样穆法硰作妖不吃,陆远还能替他消化掉。   果然,陆远又吃下一个煎饼果子。   他们去了商场,穆法硰觉得很多都很新鲜,他喜欢那个会叫的玩具狗,陆远在心里为大白鸣不平,如果只是喜欢会叫的,大白也很会叫。   可是陆远知道不是,穆法硰喜欢的是他自己所没有的幸福的童年时光。   于是陆远说:“挑一个吧,我送给你,当做礼物。”   穆法硰的眼睛亮了。   人是那样难满足,又是那样好满足。   有时候一个小小的玩具就能把他填满,有时候,金山银山都令他不屑一顾。   穆法硰兴奋的转了一圈,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买了个超大号的鲨鱼玩偶。   和穆法硰一样高。 第185章 不约而至   事后,穆法硰抱着那个玩偶,和陆远认真的解释:“这个是我,大鲨是你,我把它永远放在大鲨身边,这样我就永远能陪着你了。”   陆远:“……”   大鲨……是那个穆法硰送给陆远的鲨鱼标本,现在还光荣的摆在穆法硰的书房,而穆法硰起名管他叫大鲨。   陆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当那个咸鱼干,但他还是敷衍的点点头,好的,好的,没问题。   穆法硰很开心,温柔的一遍又一遍抚摸着鲨鱼玩偶。   但穆法硰的开心总是不能维持多久,上天似乎就看不得他高兴,于是马路上停满了一溜的黑色轿车,像没了羽毛的乌鸦,不详的立着,陆远从光滑无痕的车面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没有笑,甚至有些诧异,只是呆立在那,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穆英泷穿着一身灰色的西装,酷似穆法硰的面容只是多添了几丝皱纹,他靠在车上,悠闲又显得阴冷,他自顾自的点燃一只雪茄,放在嘴边抽了起来,然后,他看向穆法硰,他的眼睛带着一种古怪的笑意,然后他从喉咙发出两声颤颤的笑,像是捕捉到什么的得意。   陆远去看穆法硰,意料之外的,穆法硰没有隐忍的暴怒,只是沉默着,沉默到了极点,他的眼神探着一触即发的点,陆远相信,有那么一瞬间,穆法硰是想朝穆英泷的脑袋开上一枪,痛快的一枪,换血淋淋的半个头颅。   可是穆法硰什么都没有做,他的表情可以说是面无表情,又可以说是多种极端复杂的情绪扭在一起,榨出一杯酸而苦涩的汁……慢慢流进穆法硰的眼神里,最后体现出的就是恨意。   恨意,强烈的恨意。   陆远只是轻轻挽住穆法硰的胳膊,他说:“我们走吧。”   但实际,陆远心知肚明,所有人心知肚明,他们今天,轻易走不了。   然后,穆英泷像个闲人,边抽烟,边看看云,最后,他说:“来吧,我们谈谈的。”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长时间吸烟的哑,还有骨子里的那种精神反常带出来的娇柔病弱,他说话的语气非常有趣,像是和每个人都是情人,调笑中带着莫名的狠毒。   父不像父,子不像子。   陆远知道,这是一对冤家。   穆法硰上了车,陆远只能跟着他。   陆远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们父子那样的不合拍,怎么会坐下来想要谈谈?   穆法硰似乎察觉出了危险,却弃之如敝履,不屑的冷冷端视着一切。   上车时,穆法硰死死拽着他一米多高的玩偶,不顾阻碍的将它拖进车中,好在,穆英泷坐的那辆,是加长的轿车,能坐十个人,放一个玩偶,绰绰有余。   陆远是没脾气的,觉得到了这种时候,自己还能笑出来也是可乐,他坐在穆法硰身边,揉着膝上放着的半截玩偶,另一半在穆法硰腿上。   穆英泷想摸一下玩偶。   穆法硰瞬间就被点燃了,他是可燃的冰,砰得一声,炸了开来,恶狠狠的浸着令人悚然的冷意:“离它远点!”   穆英泷从胸腔里发出一声笑,像是很轻蔑,他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膝盖,静静打量着穆法硰和陆远,然后朝陆远温和的一笑,叫他:“远远。”   陆远怔住,全身汗毛都炸开了,身上泛着一种森然的冷意,穆英泷有意和他亲近,只是他的亲近,是十二月的雪,绵柔里掺着能刺死人的冰。   “远远。”穆英泷朝他笑笑,带着一种讨好和一种令人说不出的古怪,他和穆法硰不同,穆法硰骨子里带着未成长的天真,是孩子气的不成熟,因此后来,穆法硰做什么,陆远都无法真的对他发火。   穆英泷同样带着不成熟,但这种不成熟是一种扭曲,处处透着诡秘,偏偏他对陆远,莞尔的一笑。   穆法硰听不得,他怎么能听得?!陆远是他的私人所有物,别说让人碰一下,只是口头上的轻浮,穆法硰身上的那种森然都已经出来了,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   他的眼神已经变了,陆远心惊肉跳,还没来得及说话,枪声已经响了,快速地……带着冲击压迫的穿过陆远的发,又穿透了身后的车座。   陆远后知后觉尝出一点恐惧,才发现刚才发生的一切是那样悄然而至,穆法硰开枪了,而穆英泷身边的男人也开枪了。   一共两枪,穆法硰的那一枪打中了穆英泷身边男人的肩膀,血……往下渗着,也弄到了穆英泷的脸上,穆英泷用舌尖舔了舔他嘴角染上的血,腥气极了。   他眼珠诡异的一转,嗬嗬的笑了,抬手给了身边的男人一巴掌,男人被他扇得偏过脸去,脸颊红肿,嘴角溢出一缕血来。   陆远才知道有病是怎样的概念,穆英泷身边的男人替穆英泷挡了一枪,肩膀的血还在流着……穆英泷却给了他一巴掌,扇到他的脸上,扇得那样响,是个男人,几乎就忍不了这样的侮辱。   这样,猪狗不如似的屈辱。   可男人不当一回事,只是用好的右手擦去嘴角的血,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只是看穆英泷,然后抬手……   又是一拳。   这一拳,又快又狠,却没打到穆英泷的脸上,而是打到穆英泷身后的车座上,闷闷的,像是打到了肉上。   可是谁,都不痛,不痒。   穆英泷眼睛眨都没眨,勾起嘴角嘲弄着,他的眉眼向下压,吃人不吐骨头,冷言冷语,像女人似的靠在男人受伤的肩膀上,撒娇似的呢喃:“你叫他开枪啊,你叫那个小牲口开枪啊,我真想知道,是他的枪子硬,还是我的脖子硬,你不想看看吗?”   而后,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骇人的笑来,声音顿时变得粗暴,如同雷声劈下来,在这小小的车里不断回放:“开枪啊!打死我啊!”   砰得一声,亮色的光照亮了穆英泷的半边脸,然后很快的又暗下去。   陆远什么都没看清,只是发现……原来刚刚是真的打雷了,窗外,春雨不约而至,淅淅沥沥,濡湿地面。 第186章 禁锢   陆远轻轻按住穆法硰举起来的手,穆法硰没有看陆远,显出了一丝绝情,他漠然着,却已经要扣动扳机。   他期待已久,盼望已久。玛利亚的钢琴声好像又在穆法硰的脑袋里响起,摧残着他每一根神经,折磨……折磨……玛利亚对他笑,叫他法硰,对他说:你喜不喜欢天上的云?   穆法硰是怎么回答的,对了,他说:我不喜欢,因为不能吃。   然后玛利亚便忍俊不禁,她笑了,抱着穆法硰,她说:“你可真像你的父亲。”   不,我不像。穆法硰的眼睛已经看不到别的了,他说:我不像!   不像!   开枪啊!!!   开枪啊!!!!!   开枪啊!!!!!!!!   我开给你看,我杀给你看,我叫他的血染红你所看的那片云……   我叫一切坠落,来供奉你的死亡。   开枪……   “穆法硰!!”陆远从胸腔呵出来,声嘶力竭,用尽全身力气推开穆法硰。   还是两枪。   一枪,偏了,擦着穆英泷的耳朵射进车座。   一枪,血变成了浓艳的花,在穆法硰的眼中,不可置信的开了。   红色……暗色的红,深色的红,往下流,陆远的脸凄白中染上了一缕红色,像是天旋地转,陆远缓缓倒进穆法硰怀里,像一只断了线的筝。   穆法硰失神,这样抱着陆远,噬心的滋味,千疮百孔的钻进一只小虫,一点一点的咬,一点一点的吃,穆法硰慢慢的抱紧陆远,发出濒危痛苦的崩溃声。   “不……不……”穆法硰慌张的想要去触摸陆远的脸,可他怕一碰,就破了,他的牙齿在颤抖,浑身的骨头瞬间就碎了,那样的怕……那样的害怕……   “我没事……”陆远余惊未褪,脸色惨白的像是随时要撒手人寰,可穆法硰那样恐惧的脸,那样慌然失措的模样,更叫陆远心痛,他勉强笑着安慰他:“我没事,你有没有事?”陆远伸手摸了摸穆法硰的脸:“你没事就好……”   穆法硰抓着陆远的手,哭噎着摇摇头。   “怎么你总是这样傻乎乎。”陆远像是忍不住的笑了出来,带着点苦笑的意味:“怎么别人一激你,你就上当了?”   陆远伸手抚摸穆法硰的头发,眉毛,也像是要哭了,却只是笑着,忍下去的眼泪呛到了他的喉咙,他咳嗽了一声,轻轻问穆法硰:“过去受的那些罪还不够吗?”   陆远从没见穆法硰哭成那样,哭得像个走丢了的小孩,在陆远怀里,紧紧搂着他,放声大哭。   陆远只是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一瞬间,他的眼神狠厉的像浸了毒,陆远对穆英泷说:“穆先生,够了吗?还是你想开战?这是你的战书?”   穆英泷坐在那,呆愣愣的,又像若有所思,他小声跟陆远说:“你的胳膊流血了哦。”   陆远并不在乎这个。   刚刚开枪的人并非穆英泷,而是他身边的男人。   陆远要是没及时推开穆法硰,穆法硰怕就要死在这了!   陆远看着他,笑了笑说:“你刚才那一枪要是开准了,我就是将你千刀万剐也难解我心里的恨和痛。”   男人朝陆远笑了笑,好像并不在意他说的话,然后他对陆远说:   “彼此彼此。”   指的是穆法硰开枪打穆英泷的事。   陆远看着男人的面容,后知后觉笑了出来,眼里带着冷意,却笑得很客气:“你就是林岑?”   林岑捂着流血不同的肩膀,好似对陆远知道他有点吃惊,点点头。   陆远没再说别的,只是看向穆英泷,笑着问:“还要继续吗?”   穆英泷沉思一下,然后说:“到了。”   陆远回头,望向窗外,半山腰的别墅,就在眼前。   陆远负了伤,最脆弱的反而是穆法硰,他守在陆远的床边,像一只受了伤的野兽,又痛又煎熬,眼神里透着无助。   陆远他们在穆英泷强迫下,在别墅里养起伤,陆远伤的并不重,只是胳膊,被子弹划伤了,流的血有点多。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护士都走了,陆远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朝穆法硰招招手:“来,宝贝。”   穆法硰坐到他身边。   陆远握住穆法硰的手,笑容依旧温柔:“吓着了?”   穆法硰没有说话。   陆远更加温柔:“我问你,你为什么突然说要带我出来?你又隐瞒了我什么?穆英泷是怎么知道我们在哪的?”   穆法硰看向陆远,他的眼中波动着什么,最后,他轻说:“对不起……远远。”   “我不想听你说这个。”陆远笑了笑:“你到现在,还不肯跟我说一句实话吗?”   穆法硰看着他,伸手……抚摸陆远的脸,小声……又带着令人不忍的恳求,他试探的问:“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就够了,是不是?”   半响,夜晚的月光洒进来,陆远点了点头,说:“是。”   “那就够了。”穆法硰的声音变得冷漠,他整个人在月光下显得苍白,却生硬的看向陆远:“远远,不要问,我不可以说。”   他扑在陆远怀里哭时,那会子他是那么脆弱,好像天塌下来。穆法硰就像一张白纸,白纸般透明。可现在……穆法硰亲手拿剪刀把这张白纸咔嚓咔嚓……一刀,一刀剪碎。   碎成,陆远永远拼不完整的样子。   穆法硰的沉默,显得有一丝可怜,可是更多的,是令人无法接受的冷漠与强硬,他坐在陆远身边,陆远却一点都劝不了他。   陆远想了想,忽然笑了,他说:“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结果像今天这样,如果是不好的呢?如果今天我死了……”   穆法硰低头,吻住陆远,然后又离开他,神秘莫测中隐藏的是无情与残忍,他对陆远说:“不会。”   不会……陆远凄惨的一笑,你怎么知道不会?   穆法硰冷冷看着陆远:“你该睡了,远远。”   陆远看着他,几乎要恶语相向,可是陆远看到了穆法硰的双眼……那样澄澈无垢。他便忍了下来,忍的自己透骨酸心,然后,陆远低下头去,一如既往地说:“好,晚安。”   “晚安,远远。”穆法硰吻了吻他,躺在陆远身边,不容分说的将陆远禁锢在自己怀里。 第187章 蓝铃花   清晨起了一层薄薄的雾,云是阴的,黑的,笼罩了一大片,雨滴不断地向下落,在地上逐渐形成一小片积水,像有了生命的镜子,起着波纹,照出穆英泷的倒影。   陆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穆英泷坐在一起,陆远想,穆英泷可能也不知道为什么。   远处,因为下雨,什么都看不清了,他们并排坐在屋檐下的椅子上,陆远觉得这沉默不能让人忍受,他刚想起身,走开。   却听穆英泷问他:“你怕不怕死?”   陆远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意思,但没人问过他,于是陆远想了想,思索着答出:“怕的。”   穆英泷在陆远身边,不知道为什么显得身影有些单薄,陆远几次见他,穆英泷都是一副癫疯的模样,很少有现在,此时……安静的像一只病弱的鹿,只是静静的望着雨。   穆英泷朝陆远好看的一笑,陆远怔了怔,怎么也不能想象面前的这个人已经快五十了。   穆英泷那样的疯狂,不正常,歇斯底里中却透着一种精明的冷漠,正如现在,穆英泷安静着,也冷漠着,他翘起腿,望着前方的雨,他说:“我也怕。”   陆远诧异的挑了挑眉,笑了:“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怕。”   “有一点怕。”穆英泷孩子气的对陆远笑笑,又抿唇显得有点阴沉,他眼下有一层淡淡的青色,看起来有些虚弱,穆英泷慢慢说,像是在缅怀什么:“有人跟我说,好人会上天堂,坏人会下地狱,我不想下地狱。”   陆远笑了笑,没有搭话。   “地狱多无聊啊。”穆英泷缓缓叹气,轻轻抖了下睫毛:“这世间就是第十八层地狱,我不觉得苦,就是觉得无聊。”   陆远只是说:“活着怎么会无聊?连呼吸都是消耗能量的。”   听此,穆英泷朝他一笑就不再说话了。   陆远觉得有些冷了,这让他受了伤的左胳膊隐隐痛起来,他与穆英泷不同,还想好好再活几十年,为此,需要保重身体,陆远站起来,起身要离开。   “清明断雪,谷雨断霜。”穆英泷手指在膝头上打着节拍,说。   陆远听过这个,但不觉得有什么感触。   穆英泷似乎也像是随意说说,他看着远方,:“今天是谷雨。”   陆远听着耳边的雨声,笑了笑:“那还真是不错。”   穆英泷没再搭话了。   陆远走开了,捂着左臂,左臂痒着痛起来,像是有虫子在啃咬。有很多不得已,譬如他早上与穆英泷的谈话,或穆英泷与穆法硰父子间的水火不容,这些都不是陆远能左右的,他干涉不了。   穆法硰已经醒了,在卧室里疯起来,把枕头都扯烂了,羽毛一片片从空中飞下去,陆远鼻尖有些痒,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惊醒了穆法硰,他扑过来,把陆远紧紧抱住。   陆远因昨天的事,有意冷着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穆法硰焦虑着用嘴唇亲亲他。   陆远却只感觉到了难受,他爱穆法硰,信任他,却总是不够了解他,他们之间或许没有多少坦诚。   但陆远原谅穆法硰的不坦诚,正如他原谅自己爱得那么深切,那么痛。   穆法硰抱着他,问:“你,去哪了?”   陆远笑了笑:“重要吗?”   穆法硰很是受伤的看陆远一眼。   陆远装作没看见,只是自己给自己倒茶,杯子里多了点热气,陆远吹了口气,退了退茶上冒着的白烟,饮了一口。   穆法硰站在原地看他,目光一刻不曾从他身上转移。   陆远忍不住和穆法硰和好,于是陆远坐在床边,朝穆法硰轻轻笑着说:“回头还得赔人家家的枕头。”   穆法硰走过来,坐在陆远身边,牵住陆远的手,小手指勾在一起,说:“你还想去哪玩?”   陆远是搞不清楚穆家那些事的,于是自认倒霉,干脆做了睁眼瞎,不问未来,什么都不担忧,只顾上此刻,于是他攥紧了穆法硰的手,目光热忱,沉甸甸的像一株被果实压弯了的葡萄藤,带着八月似的暖光,和葡萄凉凉的甜,他说:“哪里都好。”   哪里都好。   穆法硰也是这样想的,于是他对陆远一笑,驱逐了陆远心中大片的荒芜与阴霾。   陆远伸手抱住穆法硰,穆法硰也与他相拥。   窗外的雨还在下。   穆法硰他们暂时走不了了,最起码,也要等到明天,天晴。   穆法硰抱着陆远,却盯着前方的白墙,1,2,3,4,5,6……轰隆一声,惨白的雷穿云裂石,劈开了陆远的半个身体……然后又悄然离去。   穆法硰侧头,吻了吻陆远的柔软的脸颊。   陆远笑着说,痒。   穆法硰说:我真恨他,恨一切,恨所有人,恨不得让所有人去死。   我们一同去死。   陆远沉默着,然后笑着问:大家都死去吗?我呢?你会杀了我吗?   我会。穆法硰回答,我会第一个杀了你,我想杀了你,远远。你可以叫我杀掉你吗?我想要吃掉你的心脏。   陆远回答:吃吧,我不会怪一头野兽挖走我的心,再吃掉。   穆法硰不再说话了。   然后,过了一会,他问:你爱我吗?   是的,我爱你。陆远笑着说。   穆法硰说:我也爱你。   陆远只是抚摸着他的头发,有种万籁俱寂的错觉,他缓缓的说:别担心,如果要走,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走。   穆法硰觉得很安心,他回答:那很好。   他窝在陆远的怀里,像个孩子虔诚,依赖他,闭上眼睛,再也不怕黑暗。   雷声不断响起,炮仗似的,炸得一切昏天黑地。   穆英泷静静看着这雷声,然后往瓶中插了一枝蓝铃花。   道歉。   那时候玛利亚递给穆英泷一枝蓝铃花,然后永远的离开了他,穆英泷很久以后才知道,蓝铃花的花语是道歉。   只是,穆英泷不明白玛利亚为什么要对他有歉意。   于是穆英泷又往瓶中插了一枝蓝铃花。   那时候,满山坡的向日葵,金色的,风一吹就掀起波浪,玛利亚用手压着头上的帽子,穿着洁白的连衣裙,耳环是一颗小小的珍珠,在阳光下发亮,被风吹得颤颤的动。 第188章 问题   “穆!”她总是这样叫他,现在想想,穆英泷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天气总是那样好,阳光足足的,云彩飘着。   穆英泷躺在地上,只是望着云。   玛利亚穿着短高跟,她小心的走过来,因为怕崴了脚,于是她蹲下来,穆英泷能看见她那洁白红润的耳垂,玛利亚朝他笑:“你在看什么?”   穆英泷对女人总是比较温和,于是他回答:“不喜欢。”   玛利亚有些吃惊,却笑了:“为什么?”   穆英泷说:“因为不能吃。”   那是最缥缈的东西,而穆英泷不喜欢缥缈。   玛利亚露出点悲伤的笑容,她躺在穆英泷身边,手抚摸着穆英泷的胸腔,脸上多了点女人的妩媚,她在诱惑他。   “你爱我吗?”   穆英泷朝她一笑:“我从不爱任何人。”   玛利亚的脸白了下来,然后眼眶里溢出泪水,穆英泷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哭,随后,玛利亚把他按到身下,不许他离开自己。   她那时候那样渴望占有穆英泷朝,却在占有后慌然失措,觉得害怕,丢下一株蓝铃花就匆匆离开。   穆英泷没有任何感觉,他甚至温和的笑了笑,因为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回到穆家,大家都传,穆英泷爱上了一个外国女人,还有了私生子。   穆英泷没有爱过任何人,从来没有。   但玛利亚确实是他唯一的女人。   穆英泷正在回忆,林岑却从他身后抱住他,然后……给他正了正领带。   这么多年,林岑都跟着他,被大家说的很难听,说林岑是他养的一条狗。   穆英泷笑了,问林岑:“你还恨我吗?”   “当然。”林岑这样回答,眼睛动也不动,只是细心的把领带给穆英泷弄好。   穆英泷很开心的回答:“那你恨我吧,我问你,你还爱玛利亚吗?”   不知道为什么,林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看着穆英泷,他面无表情。   穆英泷叹息一声,又笑了,问:“那你告诉我,你恨我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林岑从嘴角偷露出点笑,目光是那样温柔,可是穆英泷根本看不懂。   林岑用手抚摸穆英泷的脸,喉咙动了动,轻声回答:“总是想着你,想着你笑的模样。”   穆英泷觉得十分有趣:“那你是不是也希望我赶紧死掉?”   林岑把手收回去,像是蜻蜓点水,掀起一点涟漪,淡淡的,不露声色,道是无晴却有晴,他回答:“我希望你好好活着,一个人好好活着,我在你身边看着你。”   穆英泷顿了顿,说:“你真可怜,我注定要活不久了,我不想活了,因为我有点怕死。”他抬眼,笑得好看:“我头一次尝到那么丁点的怕,这种滋味真好,颤颤的,让我的心颤颤的,我和人约定好了,他来一枪杀了我。”   穆英泷没心没肺的用枪朝着自己的头比划着,嘴里说:“砰!”   林岑从不知道,自己原来还能流眼泪,他轻描淡写的擦去眼角的酸涩,对穆英泷说:“好,你和谁约定好了?”   这时,门被打开了。   雷声响起来了,凄怆的照出了穆法硰的半边脸。   穆法硰阴沉的走过来,像地狱的使者。   穆英泷好开心,又显出一种倦怠,他兴奋的把枪递给穆法硰,说:“开准点,一定别叫我见到明天的太阳。”   穆法硰说:“东西给我。”   穆英泷忽然笑了,淡淡说:“在林岑身上。”   林岑默不作声,好像已经明白了,他慢慢的从怀里掏出一块怀表,放到桌子上。   穆法硰没有看怀表,只是拿起枪,对准穆英泷,他听见时钟一声一声的响着,像一个倒计时,可穆法硰的心里却突然平静下来,他问穆英泷:   “你有没有爱过玛利亚?”   穆英泷双手合拢,放到桌子上,面容平静,他微笑,回答:“从来没有。”   他那样自信,从容淡定。他自己不知道,他那样不喜欢云,可他恰好就是一片云。   穆英泷面对死亡时,反而褪去了浑身的疯癫,他稳重的解答穆法硰的问题:“我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包括玛利亚。”   穆法硰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他打开枪的保险栓,一切蓄势待发。   穆英泷没有闭眼,他期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砰!”一声枪响,却不是穆法硰,和昨天极其相似,是林岑,林岑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射穿了穆法硰的手枪。   穆法硰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看着林岑。   林岑转身,对穆英泷说:“你现在在想什么?”   穆英泷笑着回答:“在想你。”   林岑的神情显得有点温柔,温柔中有带了点恍惚:“想我?”   “是的。”穆英泷回答:“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你给我一颗杏仁太妃糖。”   “好吃吗?”林岑问。   穆英泷说:“好吃,很甜。”   林岑却凄惨的笑着后退一步,把枪抵住自己的下巴:“你知道吗?我却在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当初不应该给你那颗糖,太多个当初了,我少做一步,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这样恨我?”穆英泷接下去,笑着问。   林岑惨然的笑出声:“小穆。”   穆英泷顿了顿,因为林岑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叫他了。   “所有事里,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初你父亲问我要不要到穆家,陪你做个伴,我说:好。”   穆英泷笑着点点头:“因为你恨我嘛,我理解。”   林岑却没有回答他,只是开了枪,血像蝴蝶一样飞了起来,点点滴滴,却唤醒了穆英泷的记忆,四十年以前,也许更早,林岑曾握着穆英泷的手,脸颊绯红,眼睛亮亮的:“小穆,我好喜欢你。”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   穆英泷不记得了,他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很久之前,和玛利亚在一起时,所有人都说玛利亚曾照亮过他。   穆英泷站起来,慢慢走过去,掰开林岑手里的枪,躺在他怀里,已经没有心跳了,体温逐渐褪去。   这就死亡吗?   穆英泷想。   他把枪对准自己。   那时,那里的阳光真的很好,却始终没照到过穆英泷心里去,真正让穆英泷留下印象的是……   玛利亚吻住自己时,林岑那不可置信的神情,和快哭了的样子。   真的好好笑啊。   只是那一瞬间太短了,穆英泷来不及捕捉,林岑就转身离开了。   他没有追,林岑也没有等。   这一次,穆英泷毫不犹豫的开了枪,血汩汩的从他身体里离开,一切都变得轻盈,轻飘飘的了。   我得问问他,穆英泷想着这个事,心满意足的合上了眼睛。 第189章 怀表里藏着的秘密   “怎么了?”陆远轻声问穆法硰,伸手撩开他额上的发,去看穆法硰那双有着水光的眼睛。   那并不是泪,而是眼睛正常的湿润。   穆法硰那漂亮的眼睛,正在看着陆远。   陆远轻轻偏头,朝他笑:“到底怎么了?宝贝。”   “我不知道。”穆法硰抚摸着兜里的什么东西。   陆远注意到了,于是小声问:“不能说给我听吗?或者给我看看……”   穆法硰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来,他把手掌摊平,那是一只银怀表,刻着漂亮的花纹,花是玫瑰花。   玫瑰花……陆远笑了笑,联想起穆英泷的信息素。   “这是谁的?”陆远接过,问:“我能打开看看吗?”   穆法硰依赖的看着陆远,轻轻点头。   陆远就打开了,里面是玛利亚的照片,陆远愣了愣,轻轻摸上去,玛利亚的照片就掉下来……   这只怀表里,还藏有一张小照片。   是穆英泷,还有……林岑。   这是谁的怀表,陆远已经明白了。他淡淡笑了笑,慢慢阖上眼睛,爱真是奇怪的东西,对于陆远是这样,估计对于林岑也是。   真令人遗憾。   陆远只是把玛利亚的照片放回去,把怀表合上,递给穆法硰,温柔的说:“给。”   他什么都没有问。   实在是鼓不起勇气。如果有一天陆远要把谁的照片藏在怀表里,随身携带,那一定是最靠近心脏的东西,对于主人来说这只怀表多么宝贵。   现在却在穆法硰手里,陆远不觉得,林岑和穆法硰的关系已经好到了这种地步,可以赠给穆法硰这样贵重的东西。   那,是怎么得来的。   陆远不想问,也不想知道。   穆法硰早上来,轻轻叫醒陆远。陆远不是没有发现他衣服上溅到的血迹,可是他当做看不见。   有时候,要是无力,不如也无能。   穆法硰和他坐着泠青开的车,离开了穆英泷的别墅。   陆远忽然想起,穆英泷问他,怕不怕死。   让他觉得有点好笑。   这世上,有谁是不怕的呢。   穆法硰很快的带着陆远回到了他们的荒岛,陆远有些想笑,他不该相信,穆法硰真是带他出去玩的。   占有欲强到像穆法硰这样,偏执成他这样的人,世界上还找的到吗?   穆法硰最近头发张长了点,软软的黑发在额头上搭着,他穿着白衬衫,坐在椅子上画画。   单纯的就像是,不谙世事的精灵。   陆远不知道,他该不该怀疑穆法硰会做错什么事。   可陆远知道一点,即使穆法硰真的犯下十恶不赦的罪,陆远也愿意陪在他身边,哪怕要割肉剜心,他都并不害怕。   “陆远。”穆法硰叫他。   陆远走过去,轻轻弯腰:“怎么了?”   穆法硰有些咬牙切齿,也有点委屈,愤怒中透着点不理解:“画错了。”   这话跟陆远说,陆远也看不出哪里画错了,只听穆法硰压抑着声音,不断地说:“画错了。”   陆远想了想,笑了,捏了捏坐着的穆法硰的肩膀:“没关系,宝贝。还是很好看的,你画完了,送给我吧。”   穆法硰阴郁的盯着画作,忽然站起来,大发雷霆把画板摔得四分五裂。   陆远站在一边,静静看着。   等他砸完,陆远轻轻笑:“我们出去走走?”   穆法硰沉默着被陆远拉走,陆远叫人去收拾画室,带着穆法硰去骑马。   他小时候是在农场长大的,所以会骑马,穆法硰则不会,陆远蹬着脚蹬,一个跨腿就稳稳坐在马上,他说:“明白了吗?宝贝。”   穆法硰淡淡点头。   陆远朝他伸手:“上来吧,别怕,我们骑马散散步。”   穆法硰握住陆远的手,学着陆远的样子,靠着腿长也跨了上来,坐在陆远前面,被陆远半环抱着,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   因为穆法硰比陆远高一点,所以陆远得侧着头去看路的前方。   “怎么样?”陆远轻声问他:“有趣吗。”   穆法硰没有说话。   海浪的声音又听见了,浪花的声音,似在指尺,又似远在天涯,陆远觉得,那更像回忆里的海水声。   美妙,又飘忽。   会让人想起以前的很多事。   “坐好,宝贝。”陆远说:“身子往我怀里靠。”   穆法硰照做,往他怀里靠。   陆远一只手搂住穆法硰的腰,瞬间让马跑起来,乘着风,踏着草,把云和蓝天甩在身后。   可惜只跑了一会,陆远就下了马,让穆法硰坐在上面,他给穆法硰牵着马,温柔的解释:“不能让莎莎太累了,我下来,帮你牵着。”   莎莎,就是载着他们的那匹白马。   陆远绝不会承认这个名字是怎么取出来的。   好在穆法硰也不明白这些,他在这方面,傻的可怜。   穆法硰蹙眉,有些阴沉。   陆远只哄他:“你今天不许再跟我发脾气了,乖一点。”   穆法硰只好把话又咽下去。   陆远问他:“骑马有趣吗?   半响,穆法硰不明显的点了一下头。   陆远朝他笑:“那我以后常带你玩。”   这话,穆法硰很满意。   陆远伸手,随手摘下几株紫丁香,朝穆法硰笑:“给你,我的天国之花。”   穆法硰的信息素是淡淡的丁香花味,他并不知道丁香还能被叫做天国之花,于是茫然的看着陆远。   陆远说:拿好了。   穆法硰下意识的拿住了。   陆远忍不住笑出来,问他:“香吗?”   穆法硰蹙眉想回答,结果却打了喷嚏,一个接一个。   第二天,起了一身疹子。   陆远诧异的问医生:“你说他对什么过敏?!”   医生淡定的回答:“丁香花。”   “他的信息素不就是丁香花吗?”陆远哭笑不得:“怎么还会对丁香花过敏?”   “这是两个概念。”医生说完,就走了。   陆远忍不住笑出声,给穆法硰煮了牛奶,穆法硰现在就像个西红柿,红通通的,浑身没劲又痒,蔫着躺在床上,睁着眼睛。   罪魁祸首陆远生出一丝愧疚,更多的却是想笑,好在穆法硰很乖的喝了牛奶,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   他突然变成了一个合格的病号。   陆远还记得,那会穆法硰犯病,医生给他输液,结果穆法硰愤怒的把针扯掉了,连输液瓶都砸到玻璃窗上,把人家医院的窗户都给砸碎了。   现在想想,陆远忽然悟出来,穆法硰或许真的很讨厌别人把他当精神病患者看待。 第190章 自然规律   暖和的阳光把云熨帖了,柔柔软软堆砌在蓝天上,铺平着拉着尾巴,一片云有一片云的个性,都长得不相同。   现在几月?陆远想着,正是草长莺飞的好时候,再过几天,估计天就热了,但也能赤着脚去海滩上玩了,他在岱岛有经验,那边的海水是他的老师,对他既温柔又严厉,常常托着他,在水中漂浮。   陆远打算着等夏天去钓鱼,去赶海,他在玩的事情上顶有兴致。   穆法硰过了敏,活像个开了瓢的西瓜,浑身红着,长了疙瘩。人一病,没了气力,也就弱下来,穆法硰本身就长得俊,刚强不复,只剩下一身柔软的皮囊,惹人爱怜的在床上躺着,叫做什么便做什么,真成了驯养的猫,白天睡完晚上睡。   如今有气无力的睁着眼,依然能找出阴郁的痕迹,他的唇色偏白,还有一层淡淡的紫色,像被紫色的花轻轻晕染出来的。   皮囊是软的,骨头却是硬的,脊柱上相连的骨头,像山脊……即使风雨交加,也昂然生存。   陆远坐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对他柔软一笑,把天上的云都聚起来,揉成柳絮似的团,都不及陆远这一笑,温柔,柔软。   绵绵的……无穷意。   穆法硰厌厌,无精打采,靠在床上,穿着蓝色的睡衣,上面绣着小熊图案。这是陆远的审美。   陆远伸手,覆在他的额上,轻声说……那样温柔,温柔的就如同春风细雨,是无声的润着,滋润着已干涸的心。“还是有点烫。”陆远说。   穆法硰朝向一边,咳嗽了两声,他面色潮红,烫的像是被烤热的石子,他喉咙痒,身上也痒。   陆远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去抓。   穆法硰难过的抿唇,有些气喘吁吁,胸膛起伏着,他忍不住似的又朝旁边咳嗽起来,那样的不好受。   穆法硰倒下去似的躺着,陆远把枕头给他调了调,穆法硰目光低沉,看陆远:   “令人恶心,好像熔浆烧着我的身体。。”   “我知道。”陆远与他十指相扣,眼睛里藏着点心疼和怜惜,他亲了亲穆法硰的手,不自觉的放低了声音:“我知道,宝贝。”   穆法硰一言不发,紧锁眉心。   陆远轻轻把额头,抵在穆法硰额上。   穆法硰的睫毛,轻轻刷过陆远的脸,就像……就像一片羽毛般的轻,落在湖面上泛起蜻蜓点水般的涟漪。   他跟陆远说:“念点什么给我听。”   陆远同意了,随手拿了一本诗集读给穆法硰听:   时间会刺破青春表面的彩饰   会在美人的额上掘深沟浅槽   会吃掉稀世之珍:天生丽质   穆法硰慢慢阖上眼,困倦侵袭着他,黑暗就像太阳落下去后,它独揽天空……茫然的,无际的,孤零零的。   陆远的声音,又缓又慢,织起了一点影子……穆法硰向上看去,头顶上悬着一轮弯月,皎洁的光,冷冷的光,让狼群朝拜的光。   我的心,会跟随着月光。向东又向西,走啊走啊走啊走,泥泞的路,磕绊的水洼,都阻挡不了我的月光。   我要攥住,那洒着光辉的月光。   我要跪倒在你脚下,哭泣这月光,我要吻吻你照亮过的泥土。   我要攫取,今晚的光。   “你的声音,真美。”穆法硰呢喃着昏昏睡去。   陆远愣了愣,把书合上。他伸手撩开挡住穆法硰眼睛的头发,想起海浪袭过的那个夜晚,山洞里燃着的火把,噼里啪啦的响。   那晚的火,是照亮人眼睛的光。   陆远执拗的要一个答案,他的心在破碎,在流血,在不可置信,他问穆法硰:你为什么要救我。   穆法硰回答:因为你很美。   因为,你很美。   陆远忍不住笑了一声,把书放回桌子上,觉得这简单的话最动人,穆法硰很少跟他说情话,情话是黏黏糊糊的,好像融化的雪水,有点凉,又很甜。   穆法硰是蛰伏刚醒的动物,一双眼睛又利又狠,他擅长等待,擅长捕猎,擅长给人开膛破肚。   陆远从那晚起,燃起了更深的情欲,甘愿献身,为爱情的奴仆,接受鞭打,痛苦。   麻醉般的甜蜜,触目惊心的快乐,癫狂的幸福,疯子似的不理智,披着人类的外表,有一颗潜伏的野兽的心。   人类的智慧,野兽的心,不兼容又令人恐惧的强大,不受世俗诱惑,约束,禁锢。   又懂得情欲,尝过情欲。犹如熊尝过蜂蜜,就再也不惧马蜂。   那小虫的刺,在没尝蜂蜜之前,还尚有理智的警惕,警醒。在尝过之后,再毒再痛,不过是草尖划过脚踝,略微瘙痒而已。   爱,夏日太阳般的毒辣,南极北极冰山般的冷酷,冷热交替,病入膏肓,与虎同眠。   陆远却忍不住,忍不住再靠近穆法硰,很简单,他要他。   像最上瘾的毒药,神经鼓鼓囊囊的颤栗,耳朵嗡嗡作响,这是爱。   真心的爱,恨不得双手供上的爱。   陆远躺在穆法硰身边,手上的婚戒,活像无形的锁链。   到底是什么样的蠢货,才心甘情愿套上嚼子?   陆远嗤笑一声,更像是笑自己。转着手上的婚戒,婚戒像是风车,转动着转动着,在阳光下发亮,是小孩子的宝贝。   陆远伸手抚摸着穆法硰的脸,一点一点的抚摸着,像抚摸一张地图般仔细,好像在寻觅什么,他摸着穆法硰的眼睛,鼓鼓的,饱满的……摸上穆法硰的鼻梁,高挺的,坚硬的,摸上穆法硰的嘴唇,有些薄,却很柔软。   他们曾接吻过上百次。   每一次,都是相融,融化般的相融,液体般的,交在一起。   陆远长呼一口气,为了不让心脏在身体里爆开,他躺在穆法硰身边,急促的呼吸着,睁着眼看着天花板,然后他眨了眨眼又看向窗外。   遍地的绿色,花都开了,舒展着骨朵,投胎换骨的露出魅样,绮丽的世界,五彩斑斓的天空,瑰丽又诡异,树枝像骨头冲破肉皮,干裂的长着。   泥土里透露出腥气,陆远动了动鼻子,他知道要下雨了。   这是自然规律。 第191章 蠢蠢欲动   昨天病得昏昏沉沉,今天才好一点,穆法硰就开始挑三拣四,他脾性里有改不了的乖戾,稍不如意就展现出了骨子里粗暴的一面,他的粗暴是在阴沉里撵出的火花闷着声爆炸。陆远就算好脾气的人了,即使控制着修养,也能被穆法硰气得咬牙切齿,脑仁直疼。   要是现在测血压,陆远的血压准得特别高。   穆法硰忸怩,还带着说不出的阴郁,冷冷扫开面前的碗,洒得被子上全是,溅得睡衣上都是点子。   陆远告诉自己深吸气,深吸气,深吸气……差点没一口气就这样憋死过去。他这火冒三丈,穆法硰跟没事人一样跟厨师发火,淡淡的哑着嗓子,眼睛里透着又暗又沉的光:“我……讨厌粥!”   厨师为难的去看陆远。   穆法硰见此,忽然有了力气,把碗摔到地上,大有见什么要摔什么的架势。   陆远怕穆法硰真砸到厨师,于是握住穆法硰的手腕,穆法硰比他有力气多了,他孩子般的反复无常,可身体却是成熟男人的身体,一个反手将陆远禁锢住。   陆远吃痛,反而冷笑了,他问他:“你现在是准备要跟我动手吗?”   穆法硰反而成了受害者,一瞬间可怜下来,像是全天下的雷都劈到他身上都没有这么冤枉,巴巴的松手,坐到一边,像是陆远要对他做什么,但很快,穆法硰的脸上又冷漠下来,他有理有据,阴沉沉:“你向着他说话?”   指的是陆远向着厨师说话。   陆远朝厨师歉意的笑笑,叫他先走。   “我在问你!”穆法硰从喉咙憋闷的发出一声短暂的咆哮,有些狠毒。   陆远忍不住叹气,伸手敲了敲他的脑门:“你是不是又傻了?给你买点补脑口服液喝喝?”   穆法硰不知道自己受到了讽刺。   陆远说:“我去给你拿一身新的睡衣,你换上。这身现在全脏了,我还得换被罩,你给我平白找了多少麻烦?”   穆法硰不说话,只用阴暗的眼神看着陆远。   陆远伸手捏捏他的脸:“好了,你不想喝粥,那就不喝。我给你做点吃的,行不行?”   穆法硰犹豫了一下,轻轻点点头。   陆远把脏被罩换下来,回头,穆法硰正赤着脚站在窗边,看着什么,陆远问他,你在看什么?   穆法硰沉默着。   于是,陆远走过去,站在他身后,向窗外望去,即使他还不知道窗外有什么,但穆法硰的不语引起了陆远的好奇,他小心翼翼的寻觅着,像探宝的小男孩。也许窗外什么都没有,和昨天的景色一模一样。但因为穆法硰看着,陆远就也想跟着看。   他想知道,穆法硰眼中的景色是什么样的。   倏地,穆法硰开口了,他平静的说:“麻雀。”   陆远到处去看,不禁有些失落的叹气:“我看不到它们在哪。”陆远用尽全力,只看到了修剪好的灌木丛。   “你想看?”穆法硰问他。   陆远点点头。   穆法硰伸手拿了陆远的马克杯,瞬间,他的手臂挥成一个夸张的弧度,用力一掷,玻璃碎的声音,陆远看见……马克杯从空中摔到地上,四分五裂弹成好几块,而窗户的玻璃……分裂成无数的玻璃,一条又一条的裂缝照出陆远失措的模样,陆远呆愣的看着玻璃里的自己。   咔哧一声,玻璃变成了碎片,像一阵雨,不受人控制的像四处落去,血腥的美感,其中又一片划伤了穆法硰的脸,流下了血。   扑闪翅膀的声音,惊弓之鸟从藏躲之处恐惧的飞起来。   陆远看见穆法硰冷静的拿起了身边的枪,穆法硰是那样的面无表情,陆远从中看不到一丝怜惜,他像是从地狱里头出来的魔鬼,打死一只可怜又无辜的鸟,在他心中掀不起一丝愧疚的涟漪。   砰得一声,麻雀应声而落。从空中迸出血花,翅膀挣扎着向上,身子却重重摔在地上,它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渴望蓝天。   穆法硰却笑了,从喉咙中溢出一丝愉快的笑意,他已经太久没有尝到鲜血的味道了,他蠢蠢欲动。   他转身,像个孩子一样求陆远的表扬,他指给陆远看:“麻雀,你看到了吗?”   他转身时,陆远忽然看见了不同年纪的穆法硰,小时候单纯,依恋人的他。青年时颓废,残忍的他。成年后,诡异,无常的他。   在这一瞬间,都融合起来了。   陆远的胃在翻涌,他几乎忍不住酸水往外呕,可是他还是忍住了,他朝穆法硰点点头,说:“过来,宝贝小心碎玻璃。”   穆法硰毫无戒心的朝他走过去,却赤裸着双脚实实在在踩在碎玻璃上,血流得到处都是,他一脚一脚踩上去走过来,尝不到任何痛意。   陆远却已经要被他折磨疯了,他宁愿穆法硰去杀一百只鸟,也不愿意穆法硰流一点血,陆远停顿住,睁大了眼睛。   忽而看见,自己可悲的人性。   陆远叫穆法硰坐在床上,自己蹲下去看穆法硰那双血淋淋的脚。   穆法硰安静的坐着,双手轻轻拿着枪,像是在思考。   陆远说:“把枪给我。”   穆法硰看着陆远,眼球澄澈,看不出丝毫的恶意,就像是一个玩具娃娃的塑胶眼球,他呆愣愣的看着陆远。   “把枪给我。”陆远说:“不要再碰枪了。”   穆法硰看着陆远,把枪递给他,像个孩子一样搂住陆远的脖子,陆远被迫被他勒在怀里,去听穆法硰的呼吸。   穆法硰看着碎掉的玻璃窗,恍然大悟似的醒过来,他对陆远说:“碎了。”   陆远没有回答,只是抱住穆法硰,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穆法硰的后背。   穆法硰说:“是该换掉,不结实,它碎了,它怎么的碎的来着?对了……”穆法硰眼珠转了一转,点点头:“是我打碎的……”   他逐渐发出痛苦的闷哼,暴力的用手捶着床。   陆远只是紧紧抱住他。   “放开我!”穆法硰压抑的喊,他要推开陆远,陆远抱得更紧,慌乱中挨了穆法硰两拳,打到陆远的脊柱上,闷闷的痛,陆远都承受下来,一声不吭。   忽然,陆远对穆法硰喊了一声:“好了!”他用力捧住穆法硰的脸,穆法硰焦虑又惊慌的看着陆远。   陆远温柔的对他说:“没事了,宝贝。” 第192章 陆远勇士   陆远的温柔,是经世事,磨砺出来的。好比一粒沙,被蚌吞下,用柔软用血肉孕育而成。   他抱紧穆法硰,穆法硰红着眼眶,脸色惨白,又浮着一层病态的潮红,双手无力的搭在床上,他嗓子已经哑了,同陆远说:“放开我。”   陆远连看都不看他,语气坚决:“不行。”随后态度强硬的叫人给他包扎了脚上的伤口。   两人正僵持不下,陆远忽然慢慢的说:“你想要点牛奶吗?”   穆法硰沉默不语,他丧失了语言功能,此时更像一只小小的木偶,就连手指的小关节都不能凭主人的意愿动作,但穆法硰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陆远煮了一锅牛奶,他往里面少放了一点点糖,把装满了牛奶的杯子轻轻放到穆法硰面前,:“喝吧,这个会让你感觉好一点。”   他说完,坐在穆法硰身边,安静的看着他,像是等着穆法硰的下一步动作。   半响,穆法硰只是迟疑的啜了一口热乎乎的牛奶,眼睛里带着疲劳,像是掉进了最寒冷的沼泽,尽力挣扎,陷得却更深。   陆远只是慢慢的笑了一下,他长呼一口气,把自己的重量全压在椅背上,以一种蜷缩的姿态,朝穆法硰看过去,他说:“吃吧,吃完饭你今天还要吃一次治过敏的药的。”   穆法硰轻轻颤了颤睫毛,有些虚弱的朝陆远看过去。   陆远伸手,抹去他唇上印下的白色牛奶,轻柔的笑着,安慰似的说道:“再来块面包?我给你煎一小块牛排好吗?”   穆法硰没有回答,他看上去真的很累。   于是陆远自作主张,切了一块面包,煎了牛排,拌了一小份沙拉,放到穆法硰面前。   穆法硰行尸走肉般的吃着,尝不到任何味道。   陆远什么话都没对他说。   只是看着穆法硰喝了药,领他去别的卧室睡觉,穆法硰不肯去,执拗的要在画室里待着。   陆远说:好。   陆远坐在沙发上,穆法硰躺在他的腿上,双腿蜷着,脚上伤痕累累。   他整个人,也伤痕累累。   陆远一下一下抚摸着穆法硰的头发,见他呼吸均匀,沉沉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太阳走远,黑暗蔓延,女仆贴心的开门,小声的询问陆远,要不要开灯。   陆远回答:请帮我把桌上的台灯打开吧。   台灯亮了起来,一束光照到穆法硰脸上,他本身有些苍白的肤色,现在更加。   陆远心头泛起一阵哽咽,他别过眼去,忍住了。   慢慢,陆远转过头来,看穆法硰……穆法硰的五官在这灯光下柔软起来,他轻轻皱着眉毛,似乎在睡梦中也那样忧愁,有些泛白的唇,像个孩子似的轻轻嘟起来。   陆远轻轻笑了,他把眼镜摘下来,放到桌子上,揉了揉鼻梁,想到了那只死去的麻雀,陆远的心停顿了一下,然后陆远告诉自己不要去想。   穆法硰,我的爱人。   陆远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   晚安。   陆远把台灯关了,黑暗再次来临,陆远坐在沙发上轻轻合拢眼睛,他坐着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腿麻得无法动弹,穆法硰却还没醒,陆远有点担心的轻轻叫了穆法硰两声。   穆法硰睁开眼睛的时候,一瞬间是迷茫的,但很快的……是一种冷漠的清醒,他看见陆远,伸手顺势把陆远按在沙发上。   陆远苦笑着,拍拍穆法硰的手臂,和他说:“不要闹我了,让我起来,腰要断了。”   穆法硰不满意的打量着他,张嘴轻轻叼了叼陆远的喉结,他下意识的给陆远咬出来个牙印,有点渗血。   陆远吃痛的闷哼,却没有推开穆法硰。   穆法硰见自己咬的流血了,有点失措,又舔了舔。   陆远觉得痒,又好笑,他问穆法硰:“穆先生,请问你,你觉得我用不用去打狂犬疫苗?”   穆法硰摇头,自己站起来,又把陆远抱起来,陆远体会了一次公主抱,他一米八多的个子,被抱起来显得有点滑稽。   陆远笑着和他说:“你快别闹了。”   穆法硰很有欲望的证明自己的力气和强壮,抱着陆远去了客厅,女仆都惊呆了,看着穆法硰和陆远。   穆法硰大有显摆的意思,抱着陆远从所有人面前走过去,陆远扶额,在心里叹气。   穆法硰觉得抱着陆远这个事情实在是太有趣了,他像猫得了木天缪,抓狂的自嗨,甚至喂陆远吃饭。   陆远强颜欢笑的配合他。   穆法硰尝到了令人颤栗的滋味,浑身兴奋的发抖,眼睛亮着,抱紧陆远,又开始咬陆远的脖子。   陆远面无表情的吃饭。   楼上的卧室已经被穆法硰搞得一团乱,管家正找人受累,去扫一堆玻璃碴,和安装新的玻璃。   管家悄悄问陆远的意思,还装不装玻璃,因为他们屋里是落地窗,换起来很麻烦。   陆远笑着,擦着眼镜:“装,为什么不装?当然要装,这次……”陆远朝眼镜哈了一口气:“您多费点心,装成防弹玻璃。”   管家一愣,高看陆远一眼,走了。   陆远定准的事情,穆法硰是不会反驳的,他只转了一圈,拿了一盒袋装的作案工具,草莓味的。找到床最软的房间,把陆远拖进去。   “你脑子里是不是只有这些事?!”陆远快气笑了。   穆法硰不管他怎么说,只专注的咬陆远,不出片刻,陆远浑身上下一片青紫,陆远迷茫的看穆法硰,穆法硰正在欣赏自己的杰作,他忍不住的要吞食陆远,但他被驯养的良好,是要等命令的。   陆远抽出一根烟,懒散的抽着,用脚踩着穆法硰的胸膛,轻轻把穆法硰踹在床上。   “等着。”陆远挑眉:“我没说可以吃的时候,你绝对不许动。”   穆法硰的眼神很露骨,阴森中带着渗人的委屈。   这世上,总有勇士以身犯险,以肉身喂养猛兽。   陆远抽完了第一根烟,他开始点第二根了,他轻飘飘的看穆法硰,说:“过来吧。”   瞬间,野兽扑上来,他不管不顾的大口吃着,眼神里露出贪婪,和餍足。 第193章 沉溺其中   一切结束,陆远的头脑里还是短暂的出现了空白,他躺在床上,听着穆法硰的呼吸声,转过身来对穆法硰说:“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穆法硰只是看着他,带着男人满足后的好说话,懒懒的朝陆远吻过去,陆远却把他按住,冷冷的看他:“你答应不答应?”   穆法硰有点愣住了,静静看陆远,然后轻轻点头。   “我要你以后,不轻易拿枪。”   穆法硰顿住,没有说话,不情愿的要挣扎。   但他有时候会忘了,陆远是个身高体重都和他差不多的男人,他并不是打不过穆法硰,只是让着他。   于是,穆法硰被按的不能动,像一只小虫,无意识的落入了蜘蛛的网中。   陆远冷着脸的时候,也是很能唬人的。MF(@独家 ̄ー ̄整理@)XY   穆法硰不说话了,只是不去看陆远。   陆远强硬的对他说:“你能不能做到?”   穆法硰问:“为什么?”   陆远眼中有着绝对的自得,他淡淡说:“因为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穆法硰偏过头,不去违抗陆远。   “你还可以拿枪。但你得答应我,必须是紧急的情况下。平时,你不许拿。”   穆法硰不满的阴沉下来。   “你要是不愿意,也好。”陆远开始穿自己的衣服。   “你要去哪。”穆法硰有些焦躁。   “你答应我吗?”   “你威胁我?你竟然威胁我!!”穆法硰不可置信中多了一丝暴怒。   陆远毫不畏惧的看着他,笑了:“你是不是觉得,你不管做什么,我都不会真的生气。”   穆法硰安静下来,像是害怕了。他们不是势均力敌的关系。   考量着,穆法硰认输了,对陆远说:“我答应你。”   陆远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不适合拿枪,穆法硰。你自己或许都不知道,你拿一朵花就够了。”   穆法硰对这话冷笑。   陆远说:“你怎么想的?说给我听听。”   穆法硰森然,半响,他说:“我……觉得你说的对。”   陆远笑了笑,觉得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有点可爱,穆法硰拽着陆远的脚踝,把人重新拖回来,问陆远:“可以吗?”   陆远没有脾气,穆法硰从陆远这受不得委屈,一丁点都受不得。他向来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可现在他面对的人是陆远。   陆远知道要给他点甜头,把穆法硰哄好,有些事才好办。   不过他还是笑着说:“你要搞死我,是不是?”   穆法硰阴冷的打量着陆远,知道他不是反对。那就行了,一言不发的开干。   陆远这早饭没白吃,被迫干了一上午的体力劳动,现在已经有气无力了,他问穆法硰:“你身上的疹子都下去了吧?我看着比前几天好多了,还痒吗?”   穆法硰淡淡摇头,甚至还拿陆远的烟来抽。   陆远莫名有了种带坏他的感觉。   说:“你不是只抽雪茄吗?”   穆法硰奇怪的看他,很显然,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只抽雪茄。   陆远放弃了,伸手:“给我一根。”   穆法硰递给他,把打火机也要给他,陆远却叼着烟,俯身……双目对视,火花着了,烟也燃了。   陆远舒爽的叹出口气,躺在他身边,活像只翻了肚皮的鱼。   穆法硰愣了愣,有点脸红。   陆远看见了,笑着说:“你可真纯情。”忽而,他有意挑衅:“宁卿卿不是早就吻过你?”   装什么纯情?我可是看过原著的人。   穆法硰想了想,竟然点了点头。   大水冲了龙王庙了,陆远嗤笑,抖了抖烟灰:“怎么样?你这经验满满的人。”   穆法硰不知死活,说:“我不知道。”   “那给你机会,再去亲一次吧。”   穆法硰莫名其妙,问:“为什么?”   “因为你是个蠢货。”陆远恶毒的评论,淡漠的再次抖了抖烟灰:“笨蛋!傻瓜!讨厌鬼。”   穆法硰很伤心。   陆远下定决心,绝对不哄他。   穆法硰更伤心了,他问:“你不爱我?”   陆远冷笑:“叫宁卿卿去爱你吧!”   他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幼稚。只是在气头上,已经没有了理智。   穆法硰更奇怪了:“我为什么,要她,爱我?”   “你不是管他叫卿卿吗?”陆远突然开始翻旧账:“我刚住进来的时候,你不是还管我叫过卿卿?你可真行,不仅脑子不太好,眼睛也有点瞎,男女都分不清了!!”   穆法硰蹙眉,说:“我只叫你,远远。”   放屁!陆远冷眼旁观,又点了根烟,结果抽得自己咳嗽起来,穆法硰把他的烟拿走,扔进了陆远的水杯里。   “你大爷。”陆远忍不住说:“昨天摔碎一个,今天又把烟泡里面了,你是不是想要渴死我!”   “我知道了。”陆远冷冷一笑:“你是想渴死我,然后让你的卿卿,和你亲亲我我,可惜不行,她已经被宁小白搞死……”陆远一顿,不再说了,死者为大,他刚才甚至忘了,宁卿卿已经死了。   穆法硰缺心眼,只说:“你渴了吗?”   陆远:“……”   他自己也觉得可笑,可乐。他吃醋吃得半死,却是对牛弹琴。   陆远问:“你最爱的人是谁?”   穆法硰理所当然的回答:“远远。”   “你爱过几个人?”   穆法硰罕见的想了想。   陆远帮他,说:“就说爱情。”   穆法硰不太懂什么是爱情,他皱眉,最后说:“我爱你,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我只是要你,只要你。”   “要我什么?”陆远好笑。   “不一样的……”穆法硰觉得头疼:“穆铮,陆思慕,妈妈……和你。”   陆远不忍了,说:“没关系……”不用选择。   “你重要。”穆法硰已经得出了答案,冷冰冰的说:“他们,我都可以不要。你,不行。”   陆远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穆法硰沉默着,轻轻靠过来,和陆远接吻。   这个吻太温柔,陆远沉溺其中。   最后,陆远说:“我不用你选择的,宝贝。也不用你舍弃,你的妈妈,穆铮,陆思慕,对你而言,都很宝贵。”   “没你重要。”穆法硰淡淡说。   “加起来,都抵不你上一根手指头。”   他是认真的,认真的令人觉得恐怖。 第194章 陪在你身边   “听说了吗,在山上建起豪宅的那一家,好像是东边来的贵族。”   “贵族?东边没有贵族吧?”   正在收渔网的人很好奇,又说:“反正他们建的豪宅真气派。”   “是啊……我见过住在里面的夫人。”   “夫人?你是说宅子里的太太?”   “是,是个男性omega。在浅滩那边散步,长得可真俊,都说东方人长得矮小,但我看并不是那样呢,他个子很高,皮肤也白,头发是纯黑的……”   “他的眼睛呢?眼睛也是黑色的吗?”有人好奇的发问。   “是的,纯正的黑色。像夜晚一样的黑,他太美丽了。”   “我真希望将来能找个和他一样的老婆。”年轻的alpha一脸向往。   “那首先你得去东方的国家,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东方人都这么漂亮?”   “肯定不是。”老一点的说,他的胡子都已经白了,笑的时候露出有些发黄的牙:“住在豪宅里的先生那么富有,他找的老婆肯定也是最美的。”   “你们说的太令我向往了。”年轻的alpha,路威说,他的脸上有些雀斑,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充满向往:“我真想去瞧瞧他。”   “那估计不行。”老一点的笑了:“他们太富有了,那位先生甚至买下了整座岛屿。也许不会想让我们这些穷乡僻壤的乡巴佬来做他们的邻居,路威,别忘了,我们很穷。”   “不能这样说!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我的爸爸,我的爷爷都在这座岛上下葬!没有人可以独自占有这座岛,更没有买卖这一说法!这并不公平!”   不管其他人怎么说,路威只是失落的低头。   “也许不会。”另一个人抽着烟草,他说:“我听说,宅子里的主人很友好,他们接待了艾米丽。”   “或许,我们应该去和新邻居打个招呼……”   议论纷纷,于是陆远在下午喝茶的时间里得到了管家递给他的信,陆远轻轻笑了一下,接过来……是一张柔软的纸,上面写的是陆远不认识的文字。   “哦……”陆远忍不住的笑了:“我的管家,这是什么?我不认识上面的字。”   他又把信递给管家,一向博学的管家也沉默了,他把信折好,揣进口袋里,对陆远说:“忘了信吧,夫人。在岛上居住人,想要来拜访您,定在后天,您想要我怎么回答?”   陆远轻轻笑了笑,啜了一口茶:“先生怎么说?”   “显然。”管家耸肩:“我们的先生还不知道这件事。”   陆远别有深意的看管家一眼,笑了:“答应下来吧,我答应的,就算先生想要拒绝也是不可能的了。告诉大家,后天我们会办烧烤派对,我希望大家都喜欢烧烤和游戏。”   “当然,夫人。”管家沉默了一下,又说:“那先生……   “没关系。”陆远翻了一页书,朝他微笑:“由我来说。”   穆法硰此时还在他的书房,开视频会议,他还不知道,等着他的是什么。   于是,晚饭后,穆法硰知道以后,非常愤怒,他说:“不!”   陆远擦擦嘴角,朝他笑:“什么不?我已经答应了。”   穆法硰烦躁的敲了敲桌面。   “宝贝,只是一个派对。”陆远说。   “你,有我就够了。”穆法硰神情阴郁:“我有你,就够了。你还需要别人?”   陆远好脾气的朝他笑:“不是这样的,你该对我更温柔一点,你现在是在朝我发火吗?”   穆法硰抿唇,不再说话了,只是紧紧皱着眉毛。   “他们是我们的邻居,我们应该和他们搞好关系,宝贝。况且,我已经被你关到这来了,你还不放心吗?”陆远走过去亲亲他:“我只属于你,不是吗?”   “是。”穆法硰回答。   但穆法硰很冷漠的拽住陆远的手,他慢慢眨了下眼睛,说:“你知道的,陆远。我永远不会赢你。”   陆远笑:“只能是,你没有输,穆法硰。况且,我也没有赢。”   穆法硰看陆远。   陆远吻他的脸:“我爱你,好吗?非常爱你。我的生命里再也不会超过比你重要的人或事。但我需要放松,需要和别人说话,你得尊重我和你不一样。宝贝。就像我尊重你一样。”   穆法硰沉默,同时显得有那么些伤心,他问了陆远:“为什么,你需要和别人说话?”   “为什么我不需要?”陆远笑着问。   “和我说。”穆法硰看他:“我可以弹琴给你听,或者给你画画,我还可以拉小提琴……”他说着,黯淡下来,冷冷的笑了:“你并不需要这些。”   “我需要。”陆远蹲下来,微微叹气:“你太偏执了,偏执的让我头疼。和我说说话吧,我们回房间里聊天,你想说什么,做什么都可以,我们有很长时间,宝贝。你和我,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穆法硰对永远这两个字很敏感,他不再说话了。   冷静下来,他看着陆远点了点头。   表示同意。   自从来这里,穆法硰的话要比以前多了不少,也能和陆远说些无聊的废话了,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和陆远说说自己的不满,而不是像以前一样突然的爆发。   他们回房间里去,陆远把窗帘拉上,他坐在沙发上,剥着坚果,穆法硰在书桌不知道在写什么。   陆远剥了不少,他走过去,把一粒粒饱满的坚果塞进穆法硰的嘴里:“好吃吗?”   穆法硰蹙眉,厌恶的摇摇头。   陆远:“……”   他指甲都剥得有些痛了,这个小混蛋。   但他只是轻轻从背后抱住穆法硰:“亲爱的,你在写什么?”   穆法硰把纸递给他。   陆远看,原来是一张乐谱,他挑眉笑:“这是什么曲子?”   “F。”穆法硰说,他沉默的,平静的说。   “不是你原来写给我的那首吧?我听了那首曲子很久,也看过你写的谱子。”陆远笑着回答。   “不是,这是新的。”穆法硰把谱子拿过来,用拇指摩挲着,轻轻眯了眼:“新的,远远。”   陆远戳戳他:“你的意思是要把现在这个远远扔掉,搞一个新的“远远”过来?陪在你身边?” 第195章 不一定轻松   穆法硰活像看傻子似的看着陆远,说:“不可能,有两个远远。”他的目光沉下来,像无云的夜晚,密不透风,压抑的令人想要痛哭出声。   陆远安静的站着,伸手揉了揉他的肩膀,笑着岔开话题:“早点睡吧,我给你煮杯牛奶?”   穆法硰把手放到陆远的手上,轻轻握着,然后将陆远拉过来,陆远顺势坐在他腿上,笑意盈盈的搂住他的脖子:“我是不是很沉?”   穆法硰说:“不。”   陆远靠在他怀里,笑了:“我都胖啦!以前腹部上一点赘肉都没有,现在都能捏出来了。”   穆法硰摇摇头:“你不胖,很好,很漂亮。”   陆远笑出声,把眼镜摘下,放在桌子上:“也就你这么觉得,哪里不胖?我现在吃得那么多,又是甜点又是红烧肉,热量早就爆了。”   穆法硰嘴角含笑,眼睛里透着温柔的光,伸手摸了摸陆远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好像在摸他的爱犬。穆法硰对陆远说:“不胖,你很好,远远。”   陆远轻轻笑,说:“相比之下,你就吃的太少啦,所以你的身材保持的才那么好,腹肌和背肌都很好看。”   穆法硰对这些并不在意,只是慢慢说:“我不想吃,你想吃,就多吃点,替我吃。”   他伸手摸摸陆远的脸:“华夏人,不是说能吃有福吗?我没福,你有就好。我把我的,都给你。”   陆远难过的朝他笑笑,穆法硰始终不懂,陆远所希望的,是穆法硰好好的,快乐的生活。他不需要穆法硰再给他什么,陆远从他这获得的已经太多了。   再要,就是贪得无厌了。   “我爱你。”陆远吻了吻穆法硰的眼睛,陆远的呼吸轻轻灼在穆法硰的脸上,陆远看着他,问他:“你有没有想过,把这道疤去掉。”   穆法硰沉默着,陆远的手游走在穆法硰的右眼上,陆远说:“这道疤,好像一条小火蛇,它好调皮,爬到你的脸上,你痛不痛?”   穆法硰摇摇头,他早就不痛了。   陆远眨了一下眼睛,对他笑了,眼中荡着淡淡伤感的光,他收回手:“可是我很痛。”   穆法硰看着他。   “你不痛,我却很痛。”陆远笑了一声:“好像,这伤痕烫到了我的心里,皮开肉绽。”   穆法硰的瞳孔微微放大,闪烁着什么。   “我以前就想问你,可是怕你不高兴。”陆远声音有些小,带着缓解难过的笑:“你为什么还留着这疤痕?”   穆法硰握住陆远的手,他似乎情动,喉咙滚了滚,有什么在他舌尖就要冲出来了,可是,才过了几秒,穆法硰握着陆远的手,加了力气。   他安静下来,面容有有些疲惫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远远。”   陆远什么都没有说。   过了一会,穆法硰吻了吻陆远的指尖,对他说:“你现在还愿意为我煮一杯牛奶吗?”   “愿意。”陆远回答,他笑了出来:“我像你保证,我永远愿意。”   穆法硰如同孩子般,对他展露天真笑颜。好像,你种一朵花,把他放进泥土里,给他浇水,叫他晒太阳,他从一株小小的绿苗,长成了一朵花,这朵花,是你的。开放是你为了你一个人,凋萎也是为了你一个人。   对于一个,生性多疑冷漠,疑神疑鬼的人,你叫他爱上你,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事。譬如穆法硰,他的爱那么敏感,如同春天的过敏性鼻炎,他光靠近你就喷嚏连连,你叫他藏不住他对你的爱。   这对你来说,是一种罪过。   你叫他笑,也是一种罪过。你该知道,对于一个不爱笑的人来说,他的笑,是对你的心动。   不可控制,不受控制,他爱你。   他无比爱你,他活着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在爱你。他活着时,爱你。就连他死了,他的骨骸里藏着的逐渐腐烂的心脏还在爱你,他的灵魂,他的思想,他的一切。   就连吃了他肉体的蠕虫,都会爱你。   陆远的牛奶煮好了,穆法硰刚洗完澡,散下来,软搭在额上的发,显得他是那样小,那样不谙世事。   所以,今后他不论做错什么事,你负同责,陆远。   陆远觉得自己疯了,那样平静的疯,好像深邃的海里藏着能掀起海浪的鲸。他不自觉的在脑中和自己对话。   陆远和自己说,他没有时间去思考,就这样得出了结论。并不是,他觉得穆法硰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他明天,或者后天,他明年,或者后年,就要犯下罪。   正相反,陆远觉得穆法硰相当天真,他的天真使他好像一个孩子,他没有恶意,他只是觉得好玩,只是觉得这样做,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他剪去蝴蝶的翅膀,整整齐齐的贴在画册上,他杀一只只小鸟,看着它们死去,挣扎,他的心中没有痛苦,没有迷茫,也没有赎罪。   他只是在这无聊的生活里,给自己找点乐子。   他爱你,他很爱你,陆远。   所以他把你关起来。   那你说,他会对他不爱,恨的人,做什么呢?   他会……做什么呢?   穆法硰,是永远不会觉得自己做错的。他没有太多善恶的观念,他要爱的,要保护的,谁要靠近一点点,他就要撕裂他们。   他不允许,所以就不可以。在他的世界里,他自己才是上帝,他不光可以主宰你,陆远。   他还认为,他可以主宰一切。   不要被他那时常暴躁郁闷的痛苦所欺骗,你得看到他的本质,他的内核,你要知道,你究竟爱上了怎么样的一个人。   他的血液里透着冷漠,无情。   可他的眼睛里透着浑浊的沉闷,他渴望新生,渴望爱。   他是被关在笼中的野兽,对面前的小动物,会没有同情心的一口吃掉,一滴血都不会浪费。可是笼中的世界,太无聊了,他偶尔,会看看蓝天上流动的白云,眼中里露出渴望。他收起利爪,呵护着一朵刚长出来,娇嫩的小野花。   这朵花,是他唯一的朋友。   你明白吗?   我怎么会不明白呢,陆远在心中和自己对话,他默默笑了。   他脑海里,有一个无情的审判者,不允许陆远浑浑噩噩的活,与他对话,朝他说:穆法硰的爱,太沉重,你该离开他。   片刻,陆远只是笑:“我的爱,也不一定轻松。” 第196章 会很有趣   穆法硰靠在床上,修长的腿互相搭在一起,他面容倦怠,眼睛空洞的望着前方,一句话也不说的喝着牛奶。   陆远坐在他身边,双手轻轻合拢,放在大腿上。安静的看着穆法硰,然后笑了笑:“好喝吗?”   穆法硰没有尝出来牛奶是什么味道,他看向陆远,却点点头,陆远伸手擦去他嘴角的奶渍,笑了:“下回要给你往里面加点蜂蜜吗?”   穆法硰犹豫了,他蹙眉的时候,那两条有些粗重的黑眉毛,就像两座小山,压得他沉沉的,无法呼吸。眼睛被山的阴影笼罩着,显得有点阴暗,他看陆远,只是疑惑。   陆远说:“有人往牛奶里,给你加过蜂蜜吗?”   穆法硰静静的摇头。   他的安静,代表了一种过往情感的匮乏。   陆远想想觉得也是,以前他还是f先生的时候,那会只是个幽灵一样的人物,除了年幼的小穆法硰谁都看不见陆远,那会玛利亚要养活自己还有穆法硰,每天都得辛苦工作,他们过得并不富裕。   牛奶,是他们最大的一比消费。   等穆法硰回到穆家,成为了家主。他有了钱,非常非常多的钱,可是没有人会真正推心置腹的对穆法硰好,关心他。   穆法硰有地位,有财富,相貌堂堂。可他是个悲观的神经病人,没有人,能在他身边接受这样的折磨。   上一秒你们或许还在亲热的讲话,下一秒穆法硰就可能翻了桌子,阴鸷的要朝你开枪。   所有亲密关系里,最怕的不外乎几种。不是温水煮青蛙,不冷不热。   就是突然的,忽冷忽热。   没人喜欢让自己受伤。别人都惧怕穆法硰,穆法硰则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所以他都这么大了,牛奶是牛奶,面包是面包。   牛奶里没加过一次可爱,甜蜜的小心意。   面包从来切的方方正正,不会有人给他往上面画个笑脸。   陆远眨了眨眼睛,缓慢的朝穆法硰笑了:“下次,要往里面给你放点蜂蜜吗?”   穆法硰皱眉,干脆的回答:“不要。”   陆远:“……”   生气中又觉得有点可笑,陆远伸手摸了摸穆法硰的头发:“好了,睡觉吧。天已经黑了。”   穆法硰攥住陆远的手,犹豫了一下,带着点不明显的腼腆,他嘴角紧紧抿着,眼神滚烫的像翻涌的熔浆。   陆远奇怪的笑了笑,问他:“怎么了?宝贝。”( ̄o ̄) . 哔hG哔赖DJ赖看书   穆法硰舔了一下嘴唇,把眼神别开那么一点,说:“你,给我读书。”   “啊?”陆远茫然,他从高考结束,就再没听过别人叫他读书。但他反应了一下,才明白,恍然大悟的笑了笑:“你是说,读给你听?”   穆法硰不自然的看着别处,手指蜷缩着,他的手指真的长得很长,匀称的漂亮。指甲是淡淡的粉红色,就像他的耳尖,都是粉红色。   像还没有成熟的樱桃,从白中慢慢透出粉来,酸中带着一丝苦涩,但这酸苦,会随着时间,变成甜味。   “读给我。”穆法硰的声音是那么低沉,好像夜晚中,只有他的声音能传到陆远的耳朵里。   陆远推了下眼镜:“我知道了。”他拿起穆法硰放在桌子上的书,打开一看,安徒生童话?   “是本好书。”陆远笑着对穆法硰说:“你知道吗?童话是最美的,也是最温柔的书,因为它承载梦想。”   穆法硰沉默不语,只是用眼神催促陆远快点读。   他对童话美不美,不感兴趣。   陆远开始读了。   从前,从前,很久以前。有一颗栗子树,它的叶片非常的绿,绿得就像会发光的宝石。   栗子树里,有一个树精灵。   她呢,非常的想去外面繁华的世界看一看,她向往霓虹灯,向往人们载歌载舞的生活。   陆远念到一半,发觉穆法硰睡着了,脸枕在手背上,睡得十分安详。嘴唇闭着,从鼻孔里发出微热的气。   陆远把书慢慢合上,去探穆法硰的呼吸。穆法硰的鼻息总是有些热,这代表,他整个人,是热的,是温的,是鲜活的。   陆远伸了个懒腰,把眼镜摘下来放到一边,关了台灯,他躺在穆法硰身边,说:“晚安。”   屋里关了灯之后黑漆漆的,窗外却月明星稀。   陆远睡的很好,早上他是被女仆叫醒的,陆远睡眼惺忪的翻了个身子,没有摸到穆法硰,他睁开眼,去困倦的说:“先生呢?”   “先生早就醒了。”女仆笑意盈盈:“今天先生好像有很多事,从早上就开始抽了雪茄呢。”   陆远有些奇怪:“抽了雪茄?”   “是。”女仆帮陆远把窗帘拉开,说:“看了今天早上的新闻,喝了点水,抽了雪茄,然后就去书房了。”   陆远伸懒腰,笑了笑,换了衣服,下楼懒洋洋的吃早饭,他早饭喜欢吃猪肉荸荠的小笼包,味道非常鲜美,配上一小杯鲜豆浆,不加糖。   吃完早饭后,陆远才上楼,他不敲门,直接就开门进穆法硰的书房,现在也算是穆法硰的“办公室”了。   穆法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陆远走过去,猫似的坐在他怀里,笑着说:“今天有很多事?”   穆法硰闻着陆远头发的香味,觉得鼻尖有点痒。他不太自然的移开脸,说:“不,没事。”   陆远问:“那早上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穆法硰淡淡回答:“习惯了。”   陆远哦了一声:“你也不叫我?也不陪我吃早饭?”   穆法硰不回答了。   陆远笑了笑:“那好吧,你做事吧。我下楼去跟管家商量明天的烧烤派对,明天你得友善点,我很喜欢大家在一起玩。”   穆法硰冷冷皱眉,厌弃着。   但陆远朝他笑。   穆法硰便点了点头,他说:“我会按你说的做。”   陆远开心的吻了吻他,下楼走了。   穆法硰的脸颊还因为陆远的吻而滚烫,他忍不住的勾了勾嘴角,他抽出压在所有文件下最底下的报告……   诺亚方舟已经完成了一半。   还需要很多东西……   穆法硰用手指摩挲着报告,他无意识的用拇指翘着报告的一角。   就快了,他得再耐心一点。   充满耐心。   他不急,接下来,会很有趣 第197章 一束花   一大早,路威手上就抱着两大罐果酱,他妈妈还在不停的说:“你觉得我这身衣服可以吗?去参加聚会合适吗?”   路威有些不耐烦的点点头,他说:“妈妈,我们得快点,路金家的人肯定已经都到了。”   路威的妈妈看他一眼,说:“那你先去吧,我等着你爸爸和你爷爷回来再去,你带着艾米丽……”   “什么!?”路威大吃一惊,厌烦的撇嘴:“妈妈,你知道的,我不喜欢那个小女孩。”   “你就是太多事了!艾米丽多么好的小姑娘,长得也可爱。就连咱们要参加的聚会,那家的主人也喜欢她……”   “够了够了!”路威不想再听,他生着气,从家里走出去,他并没有见到艾米丽,于是心安理得的继续往前走,路上,他看到了盛开的鲜花,想了想,正弯腰准备摘几朵送给那家的夫人,结果……   艾米丽像个瓷娃娃一样,大大的眼睛好像会反光,她脸色红润,但是看起来没有一点生气。   她咧开嘴,以一个诡异的弧度朝路威笑了:“你要去哪?”   路威差点被她吓成心脏病,手上的果酱就没有他这么好的运气,直接摔到地上,成了一摊红色的烂泥。   路威生气的大吼:“你是故意的!”   艾米丽像是被吓到了,她从草丛里出来,抱着一束鲜花,讨好的递给路威:“别生气,路威。这个给你,是我新摘的。算是赔礼,你拿去送给穆先生吧。”   路威警惕的看着她,心想我可并不笨,但是他还是接过,里面的紫丁香吸引了路威的注意力:“你特意去林子里摘的紫丁香?”   艾米丽友好的朝他笑笑:“我们走吧,路威。穆先生一定会喜欢这束花的,你知道,我听说,他的信息素就是丁香花味。”   路威别有深意的哦了一声:“那你怎么不亲自送给他?”   艾米丽不好意思的用手指蹭蹭自己的鼻尖,像个天使一样的对路威笑:“因为我害你打碎了果酱。”   路威也朝她笑了笑。   路威对面前的豪宅,叹为观止:“我的上帝。”他惊叹,目瞪口呆,穿着黑色西装的老者已经体贴的把他们送进敞篷车,一路上,路威摸着这车,看着豪宅里的装饰,不用由惊讶:“他们甚至还养了马!”   前面开车的女仆笑了笑:“因为夫人喜欢,所以先生养了不少动物,前面的院子里还养着孔雀。”   孔雀对于路威来说真是太陌生了,他从出生就生活在海岛,这辈子见过最令人难忘的就是鲸鱼了。   但很快,路威便见到了更令他难以忘怀的,一个青年,路威相信他的年纪并不大。   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左右,皮肤很白,跟他们这些整天出船捕鱼吹海风的人不一样。   他的头发,是真正的黑色,像是乌贼的墨汁一样的黑,他的眼睛,那么黑,那么明亮。   像黑色的珍珠。   路威知道,他一定就是大家口中所说的夫人。   美丽的东方人,他从东方来,他的身姿多么优雅,他个子可真高,腿也很长,腰……可真细。   他对自己笑了!!!路威脑袋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炸得一片空白。   他仿佛见到了深海里的美人鱼。   一个人类,真的有办法长得这样美丽吗?   我的天哪,路威觉得自己没办法呼吸,他需要空气!!他要晕过去了……   陆远看着面前的小伙子,有些不解,对方看起来比他矮,大概一米七多。脸红得吓人,呼吸的时候像牛一样,鼾出重重的粗气。   路威向前一步,把手里的花递给陆远,陆远吓了一跳,不过还是说:“谢谢。”   陆远闻到了丁香花的味道,他顿了顿,朝路威露出抱歉的笑容:“对不起,这花我不能要。我的丈夫对丁香花过敏。”   路威愣住,想起艾米丽告诉自己要把这花送给穆先生……他后知后觉惊起一身的冷汗,他勉强的朝陆远笑笑,:“您的丈夫,姓穆?”   陆远轻笑着点点头:“是的,不过您的英语真好,我还担心您会说这边本地的语言,我们没办法交流。”   路威在心里骂完艾米丽,然后朝陆远笑,他下意识的寻找艾米丽,却早就不见她的人影。   路威对陆远说:“我们这的人都会英语。”   陆远笑着和他聊了两句。   另一边,艾米丽跑到画室,她开心,雀跃的就像一只小鸟,扑倒穆法硰身边,穆法硰蹙眉将她推开。   艾米丽对他天真的笑:“先生,先生,今天能教我弹琴吗?”   穆法硰没有说话,忽略了她。   艾米丽去看钢琴上的曲谱,将调子哼出来:“真美!先生!这曲子真美!是您写的吗?!”   穆法硰把曲子夹到书里,想要收起来。   “我刚才看到夫人啦!”艾米丽咯咯笑着:“他今天穿得可真漂亮,先生您看见了吗?”   穆法硰停下来,看着艾米丽。   艾米丽不在意的继续笑着说:“路威,我的好哥哥路威!他被夫人迷的神魂颠倒!连话都不会说了,他送给夫人一大束漂亮的花。那花和夫人真配。”   出乎艾米丽意外的,穆法硰十分平静,他平静的绝不像一个深受妒火煎熬的男人。正相反,他目光里透着理智,淡淡的坐在沙发上,优越的翘起腿。   艾米丽却觉得心惊肉跳,她心虚的笑着,说:“我去看看夫人需不需要帮忙。”   她走后,穆法硰目光洞悉的看着她的背影,冷冷的勾起嘴角。   “陆远”站在他的身后,轻轻搂着他,说:“她真蠢,是吗?”   穆法硰含着笑。   “除掉她吧,有点碍眼。”   穆法硰拍了拍“陆远”的手,他转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如此寂静,穆法硰愣了愣,才明白刚才那是他的幻想。   于是穆法硰笑了,他说:“还不急,远远。她还有用。”   十点半了,穆法硰想,他得出去了,再不去,远远会生气的。   得忍耐,忍耐一下吧。   穆法硰穿着正装,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他看了他的陆远,在人群中闪闪发光。   穆法硰走过去。 第198章 我给够你量了吗   穆法硰缓步走到陆远身边,他面容平静,神情有些冷酷。即使今天艳阳高照,也驱不散他身上的冷寂。   他一如既往的给自己添了几分悒郁的神色,目光深邃又漠然,嘴唇闭在一起。   “宝贝。”陆远看见他,笑了笑,朝他招手:“到我身边来。”   穆法硰像只乖顺的猫,走到陆远身边,俯视着陆远。   陆远伸出一只手搂住他的脖子,穆法硰低头,陆远亲了他一下:“早上怎么样?过得愉快吗?”   穆法硰没有回答,只是握住陆远的手。   岛上的人都很不错,热情,喜欢唱歌跳舞,还有啤酒,和抽烟。   这很对陆远的口,他是个名副其实的老烟枪。   于是路威眼睁睁看着他理想化的东方美人,深海里的瑰宝美人鱼,把衬衫的袖子挽上去,路威甚至能看见他手臂上的肌肉!   陆远懒散的坐着,把脚横放在大腿上,朝穆法硰挑挑眉。他点燃了一根香烟,烟雾缭绕中,张开红色的嘴唇,轻轻将烟含住。   穆法硰只是看着他。   周边的人起哄,说陆远是自己见过的最漂亮的omega。   陆远不在乎这个,他一直受到外貌的特殊照顾。就算谦虚的说,他也长得足够漂亮,不女性化,但是相当俊美。   加上以前一直跳舞,他的举手投足都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陆远朝穆法硰勾了勾嘴角:“过来,陪我抽根烟。”   穆法硰走过来,陆远拉他的胳膊,让穆法硰坐到自己的腿上,他环抱着穆法硰的腰,亲吻穆法硰的脸颊。   穆法硰也不觉得别扭,只是坐在陆远的腿上。   现在,让人搞不清楚,究竟谁是夫人了。   显然,他们的邻居有点吃惊。岛上没有男性omega,所以陆远的一举一动都很稀罕,他们以为他们会看见一个笼子里的金丝雀,一个漂亮的,男性omega。   在他们的以为里,男性omega,和女omega没有区别。   但陆远不受这些影响,他更开朗,更有男性的魅力。   加上穆法硰没有大男子主义这种东西,所以他们一直相处的很愉快。   穆法硰也不需要陆远在外面给他面子,让他看起来更男人,更alpha。   陆远搂着穆法硰的腰,他戴着眼镜,所以穆法硰看他时,因为眼镜有点反光,他看不清陆远的神情。   但陆远在自得的笑,浪荡的,轻浮的,挑逗的:“你太瘦了,宝贝。我觉得你坐在我身上,根本没有重量。”   穆法硰面无表情。   陆远摸着穆法硰的腹部,能摸出腹肌的大概轮廓。   陆远今天过得很开心,烤肉好吃,啤酒好喝,香烟的味道也不错。   穆法硰也理所当然的伴在他身边。   玩了一天,陆远累坏了,他困倦的把自己摔到床上。   穆法硰沉默着走过来,帮他脱掉皮鞋。   陆远从喉咙里发出笑声:“我该你叫你老婆还是该叫你老公?”   穆法硰看了他一眼。   陆远一只脚从皮鞋里解放出来了,他动了动脚趾,踩在穆法硰的肩膀上。陆远舔了下嘴唇,他今天喝了不少的啤酒,烟也没少抽,现在整个人一副餍足的模样,脸色红润,眼里泛着一层柔柔的水光,他朝穆法硰笑:“只脱皮鞋吗?”   穆法硰只是给他脱掉了袜子,然后拿出睡衣,给陆远贴心的换好。   “哇哦。”陆远故作惊叹,咯咯笑了:“不如你给我唱摇篮曲,哄我睡觉好了?我是你儿子吗?这么规矩,不如我真叫你papa好了?”   穆法硰不理他的挑衅,自己进了浴室。   陆远顿时觉得无趣,随后愤怒,他光着脚走进浴室,脱掉睡衣扔到地上,看着泡在浴缸里的穆法硰。   “我已经没有魅力了吗?”陆远不敢置信的问,挑眉笑着,伸手抚摸自己的身体:“再给你生个双胞胎都绰绰有余。”   穆法硰的眼睛逐渐红了,并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受到了刺激。就像是……野兽看到了,上乘的肥肉。正垂涎欲滴。   老实说,陆远现在有点后悔了。   但是他的性格实在恶劣,非要逗得穆法硰扑上来咬他,于是朝穆法硰懒懒的笑:“就是不知道,你可不可以给足量,够不够给你生两个孩子的量?”   穆法硰缓缓的站起来,身上的水像下淌,他身材好的,也像只强壮的野兽。胯下之物也很禽兽就是了。   他把头发向后抹,露出被欲望充斥的眼神,鼻子呼出热气。   陆远觉得穆法硰现在相当性感。   于是,陆远问:“站着,你行不行?”   穆法硰从浴缸里走出来,随着摇晃的是吓人的凶器,一句话没有,他的手按住陆远的后脑勺,给陆远按到墙上。   陆远被迫用后背面对着穆法硰。   如果,你碰到一头野生动物,最好不要背对着他。   “你弄痛我了。”陆远不满的抱怨,他现在一动不能动,穆法硰的手,太有掠夺性,也足够虚伪的温暖。他按住陆远的脖子,陆远就只能动动眼睛,左右看看。   穆法硰不喜欢说话,但他十分乐意给挑衅他的人上上课。   外人,用枪。   内人,还是用枪。   陆远受到极大的惩罚,极乐。好像到了云霄宝殿,穆法硰给了他肉体恋爱的快乐,充分满足了陆远的欲望。   但很快,陆远就被磨炼的想要逃跑了,一次之后是再来一次。   夜晚足够长,穆法硰也足够耐心。   至于陆远……他该自认活该。   第二天,天亮之后,太阳足足的晒了一上午,花尽情的舒展自己,草叶也越长越大,树木更高了。   陆远却还睡着,直到下午一两点,他是被自己饿醒的,他的脚趾都酥麻着,腰像是要造反,使劲的不得劲叫陆远难受。   陆远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他忍痛,慢慢坐起来,身上只有一条薄被子。   不出所料,他身上全是牙印。   “宝贝?”陆远出声。   穆法硰从浴室里走出来,他穿着酒红色的浴袍,里面可笑的穿着西装马甲和西装裤,看起来他也刚醒,正像个海濑似的拿毛巾擦脸。   穆法硰坐到陆远身边,罕见的从眼中流露出笑意,他轻轻,带着点蔑视和高傲:“我给够你量了吗?” 第199章 燃起的大火   “去你大爷的。”陆远柔情蜜意的笑骂过去,踹了穆法硰一脚。穆法硰被踹得歪了歪身子,看着陆远,眨了眨眼睛。   陆远张开双臂,说:“过来,到这里来,宝贝。叫我抱抱你。”   穆法硰把身子斜过去,被陆远抱住,但因为穆法硰可能有点沉,陆远没有抱住,两个人一同栽倒在床上,陆远笑出声:“哦,你砸到我了。你现在是我的了。”   他说着,抚摸起穆法硰的头发。就像每一个清晨露水洗涤花瓣,那样温柔。这不是出自情欲,而是自然诞生的爱意。   “我有时候,真想就这样抱着你。”陆远吻了吻穆法硰的头发,他以一种沉默,一种……淡淡的哀伤来缅怀自己的伤感:“就这样抱着你,你哪都不许去,只能在我身边待着。”   穆法硰没有回答,他撑起胳膊,手一用力反而将陆远搂到自己怀里,他躺在床上,陆远则躺在他的胸膛上。   穆法硰的胸膛,好像一条河流。   有时湍湍,冰凉刺骨的伤人。有时,就像是三月的暖阳,比暖阳更暖。   陆远躺在这条河上,任由自己慢慢溺下去,任由这条河包裹自己,洗净他身上所有的疲倦和悲痛。   当他枕在穆法硰胸腔上,听着穆法硰的心跳声。陆远很满足,感喟的闭上眼睛,手轻轻抚摸他的胸膛。   穆法硰寡言少语,安静的,像每一个要步入深夜的夜晚,连霓虹灯都静静褪去,暗下来。   静谧,广阔,无边际,又冷漠空落的叫人瑟瑟发抖。   如果你受得了穆法硰的温柔,你就得也忍受得了他的冷漠。   这是他脾性里兼容的水与火。   “嘿,宝贝。”陆远忽然抬头,看到了穆法硰的下巴。   穆法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暂,低沉的应答:“嗯。”   “我给你刮胡子吧。”   穆法硰沉默了一下,回答:“我刚刮完。”   陆远却觉得很好笑,笑得开心,伸手拍拍穆法硰的脸颊,像是再打他巴掌。   穆法硰任由他打着,然后轻轻攥住陆远的手腕,把陆远推下去,他自己压到陆远身上,陆远的两条腿自然的环住穆法硰的腰,陆远则笑意盈盈的看着穆法硰。   穆法硰也在看陆远。   他听见,窗外海鸥的鸣叫,悠远悠长……好像有人吹醒了号角,点燃了天空的一角,滚滚的燃起浓烟,瑰丽的把天空烧焦,烧短……   但他只是抚摸陆远的脸,轻轻的,把陆远脸上的碎发都别到耳后,露出一张轮廓清晰,五官分明的男性脸庞。   这张脸,柔美,俊美,像涂了一层甜甜的蜂蜜,吸引人想亲吻。   于是穆法硰这样做了,他慢慢吻到陆远的嘴唇上,陆远的唇也轻轻碰他的。接着,陆远抬了下头,像是要咬穆法硰的嘴唇,穆法硰则去吻陆远的牙齿,舌头。   吻每一个,他吻得到的地方。   像是,一座贫瘠的山。穆法硰是个慈悲的人,他要给这座山增添色彩,于是以一个又一个温柔的吻,印在山上,种下一朵一朵红色的花。   陆远的皮肤,如同一层皎洁的纱,柔软的亮出淡淡的白与淡淡的粉。穆法硰把嘴唇覆上去,吻着他,添上霞光。   他爱他,胜过一切。胜过所有人,甚至胜过他自己。   穆法硰和陆远接了一个足够时间的吻,陆远气喘吁吁的轻笑,伸手抚摸穆法硰的脸:“再来一次?”   穆法硰不会拒绝他。   他们吻了好长时间。还是觉得不够,觉得难以疏导心中的爱,心里暖和和的,肥沃的,足够让一粒种子发芽。   他们只是接吻,其他的什么都没做。   肉﹉欲会让人厌烦,爱,却不会。   直到陆远肚子饿了,他便推开穆法硰,下床换了件白色短袖,穿着牛仔裤和凉拖,陆远轻轻摇了摇头,好笑又吃惊:“我的头发怎么这么长了?”   是的,陆远现在的头发已经及肩了。   但美人,永远容光焕发。   他也适合留长一点的头发。   穆法硰看着他,安静的双手握在一起,然后说:“很好看。”   陆远转身,把衣服穿好,挑眉笑了:“你说真的?”   “真的。”穆法硰腐朽的活像块槁木,却在眼睛里开出一朵小花,他淡淡的说:“你很美。”   “谢谢。”陆远耸肩笑了一下,把牛仔裤系上:“我觉得我又胖了,快拉不上拉链了。”他努力的向上拉……   穆法硰站起来,走过去与陆远面贴面,他的呼吸灼着陆远的眼睛,陆远轻轻移开脸。   穆法硰的手,还是带着一股潮湿的暖意,轻轻放到陆远的裆部,他冷淡的说:“吸气。”   陆远下意识照做。   穆法硰瞬间用力的将拉链给陆远拉好。   陆远忽然觉得有点耻辱。羞耻的红了脸,他不喜欢自己在穆法硰面前像个小孩子。   但穆法硰,对此一无所知。   就算知道了,他也会我行我素。   陆远带着穆法硰下楼吃饭,显然,他们错过了早饭。   因为陆远做菜,穆法硰总会赏脸的吃得更多一些,所以陆远下厨做了意大利面。   酸甜的西红柿酱,和面条,很相配。   “好吃吗?”陆远就像每一个沉浸在恋爱中的傻瓜,爱意满满的看着穆法硰。   穆法硰蹙眉,道:“太甜。”   陆远瞬间冷下脸来,开始吃自己盘子里的。   当恋人问你,我做的菜好不好吃?好比老师问你,一加一等于几。   答案只有一个。   清晰又简单。   如果还回答的不对,不是智商有问题就是找死。   而穆法硰,他属于前者。   脑子不太够用。   陆远不会因为这个事生气,过了一会又和穆法硰笑着说起别的,突然管家走过来。   陆远有点不太好的预感,微微苦笑问:“怎么了?”   管家说:“艾米丽的家着火了。”   房子都烧没了。   穆法硰擦着嘴角,恍惚的想起来,原来那会海鸥叫是因为这个。天空不是好像燃气了白烟,而是真的燃起来。   陆远头疼的叹气:“艾米丽是寄住在这的吧?她奶奶还好吗?”   “很不幸。”管家的声音有点闷:“这位老人葬身在这场大火里。” 第200章 不懂   陆远蹙眉,伸手把眼镜摘下放到桌子上,揉了揉鼻梁。半响,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太不幸了。”   穆法硰则没什么反应的继续吃他的面。   陆远只是问管家:“艾米丽呢?她还好吗?”   管家含蓄的摇摇头。   陆远便轻声嗯了一下,又问:“她的父母呢?”   管家说:“把艾米丽送到她奶奶身边寄养以后就不知道去哪了。”   陆远看向穆法硰,穆法硰毫无反应,于是陆远继续问:“艾米丽现在在哪?”   “在大厅坐着,女仆正陪着她。她想见你,夫人。”   陆远放下叉子,点头:“带我过去吧。”   穆法硰忽然出声,他淡淡的抬眼:“远远。”   陆远看他,有些不解,眉目中多了一层忧虑:“怎么了?宝贝。”   “你的面,还没吃完。”穆法硰说,他擦拭嘴角,无情的说:“你该吃完的。”   陆远只是看着他。   “你不用见她。”穆法硰起身。   陆远只是沉默了片刻,问他:“你觉得我现在还能吃的下东西吗?”   “为什么不?”穆法硰冷酷的口吻,不近人情,夹杂着不耐,他蹙眉,道:“你不能去。”   陆远被他这种态度刺痛了。   穆法硰却没有察觉,阴冷的看了管家一眼,含着不满。然后冷冷的摔下擦拭嘴角的帕子,一言不发的出去了。   陆远站在原地,觉得有点头晕。他呼吸了几次,慢慢坐在椅子上,看着刚刚还美味的意大利面,不由缓缓露出苦笑。   他竟然真的拿起叉子,继续吃起来。   “我向您道歉,夫人。”管家忽然说。   “为什么呢?”陆远吃着意大利面,只是有些凉了。   管家回答:“我知道先生会怎么做,我了解他。可他依然是穆家的先生,唯一的先生。我只会以他的意愿行事。”   陆远笑了一声,有些疲倦:“谁又不是呢?”以穆法硰的意愿行事。   他安静的吃完了饭,去了庭院里的躺椅上懒散的休息,院子里的玫瑰全开了,诱人的香味淡淡的,若有似无。   陆远赤着脚,躺在椅子上,因为嫌阳光刺眼,就拿了本书摊在脸上。   午后的风,正和煦。   “夫人,路威先生想见您。”   “路威?”陆远把脸上的书拿下来,淡淡向管家看去:“是谁来着?”哦……陆远恍然大悟似的挑了挑眉。   那个腼腆羞涩的年轻男人。   “怎么了?他有什么事吗?”陆远问。   管家只是耸肩:“这就不得而知了。”   陆远嗯了一声,又问:“先生知道他来吗?”   管家又耸耸肩。   那就是不知道了。   陆远笑了笑:“叫他来吧。”   陆远说着,又把书重新放在脸上……过了一会,管家的声音响起:“夫人……”   陆远把书拿开,看向路威。   路威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了。那天的天气温暖,心都是酥酥麻麻,软乎乎的。   陆远就那样半躺在那,身后玫瑰娇艳欲滴的成群开着,可跟陆远比起来,都显得俗不可耐起来。   路威想,如果这个人没结婚,自己想必会疯狂的迷恋他吧。   “您有什么事吗?”陆远轻轻的问,把书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朝路威看去。   路威看着他柔和的面容,黑色微长的发,红润的嘴唇。便不可阻挡的吞下口水,然后慌乱的说:“是的,是的,我有事跟您说,只能和您一个人说。”   陆远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朝管家示意,于是管家站远了点。   陆远朝路威招手:“您请坐吧。”   路威呼吸窒住了,慌张的左脚拌右脚,几乎是把自己摔过去,坐在陆远身边。   陆远安静的等着路威开口。   路威怔怔的看着陆远的脸。   直到陆远蹙眉……   路威才恍然大悟,忽然严肃的湊到陆远耳边:“我跟您说,千万不要相信艾米丽。”   “什么?”陆远不解。   “别相信她。她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和善,可爱,正相反,她比恶魔还要邪恶。”   陆远皱起眉。   “您或许现在不相信,但是我能肯定,是艾米丽烧死了她的奶奶,我现在没有证据,但我能肯定……”   陆远只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该走了。”穆法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冷漠的看着路威,他的眼中多了点威胁,以及残忍的情感。   陆远朝路威笑了笑,就叫管家把路威送走了。   穆法硰走到忧心忡忡的陆远面前,忽然捏住陆远的下巴,陆远痛的蹙眉,静静的看着穆法硰。   穆法硰薄情的打量着陆远,忽而,弯腰凑近陆远耳边:“你不该私自见别人,远远。”   陆远冷笑一声:“难道我真的被你关起来了吗?!难道我真的没有自由了吗?”   穆法硰松开钳住陆远下巴的手,朝陆远看着,面容脆弱又疲惫,眼中水光动荡着,很忧伤的对陆远说:   “你当然有自由,只是你的自由,让我痛苦。”   陆远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   甚至,过了一会,陆远静寂,慢慢说:“我知道了,以后我见谁,都会先得到你的同意。”   穆法硰没有回答,只是握住陆远的手,吻了吻他的手指:“我的远远……”   陆远心软下来,只是疲倦。   他同穆法硰说:“陪我在这躺一会吧,我的胃有点难受。”   穆法硰严峻的冷漠,跟管家说:“叫医生过来。”   陆远轻轻摇头:“不用了,让我和先生独自待会。”   管家施礼,走掉了。   陆远躺在穆法硰怀里,问他:“艾米丽……”   穆法硰打断他:“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那什么是我该管的事?”陆远忽然笑了,自嘲一般嗤笑。   穆法硰伸手,抚摸陆远的脸,目光深邃又多情,温柔的像是要融化,但他说的话却是那么冷漠“待在我身边就好,远远。”   陆远快要受不了这种独裁了,他甚至有点想哭,可是他的骄傲不允许。   穆法硰似乎看出了陆远的难过,于是吻了吻陆远:“别这样。”   穆法硰说:“你知道的,远远。我不懂你为什么难过,在我看来,我们很幸福,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你爱我,我也爱你,不是吗?” 第201章 撕打   “是啊……”陆远轻轻笑了,忍下心酸,别开脸,缓缓说:“我们很好,我还是很爱你。”   穆法硰伸手抚摸陆远的脸。   陆远蹭了蹭了穆法硰的手,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在展示给人看自己的伤口。   穆法硰并不懂。   爱,不等于了解。   陆远对穆法硰说:“我只是觉得有些苦闷。穆法硰,你知道我的,我……喜欢玩,喜欢闹,喜欢天空和草地,喜欢动物,喜欢人群,只是和这些比起来,更喜欢你。”   穆法硰沉默不语,只是静静抚摸着陆远的脸:“那你想让我怎么做呢?远远。”   “我不知道。”陆远说,他顿住,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真的。就像你说的,我们很好,你爱我,我也爱你,就像曾经我所希翼,渴求的那样。可是现在有一点,有点让我疑惑了,我不禁怀疑,我除了爱你,还有什么呢?”   “你不该问我。”穆法硰冷淡的收回手,把手放进西装裤的口袋里,像是受伤的眯了一下眼睛,良久,他才回答:“我除了爱你,什么都没有。”   穆法硰说完,像是难以接受,难以接受陆远的犹疑。和自己对陆远太深不见底的爱。   你不该退步。穆法硰想。   你不该让我伤心,穆法硰想。   可爱不是交易,不是公平。是赤裸的感情,是心的选择,心的真诚。   “你以为我想这样么?”穆法硰面无表情的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自己与陆远的距离,躲到阴凉地方,避开刺眼的阳光,穆法硰眨了眨眼睛,说:“如果你一开始不爱我,我甚至不会选择去拉你的手,陆远。”   “如果你不对我那么好,我不会靠近你的,陆远,如果你不够爱我,就不要叫我爱上你!”   “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你了解我是什么样的。”穆法硰咄咄,冷漠的像一座冰山:“你更知道我要什么!我要的就是现在!我不要别人!也不叫你有别人,你选择了我,不是吗?”   陆远像是觉得可笑般,轻轻问他:“你是想说,这都是我选择的吗?都是自愿的?我愿意到这种……这种脱离现实的地方,当一个养尊处优的夫人?!”   穆法硰后退,陆远却上前一步,冷静的逼问:“你说的太对了!我为什么要去牵你的手?!难道我不能去牵别人的手吗?难道我没有别的选择吗?”   “不,我有太多的选择。穆法硰。我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我为什么要给你这么多的关心?甚至对你的爱超过了对我自己的,使我现在如此空洞迷茫?”   “你个小王八蛋!”陆远骂出来,冷冷的看着穆法硰:“不是因为不够爱你!不是因为我疑惑,我退却!是因为我太爱你!爱你爱的冷热交加,病入膏肓。即使知道你是怎样的飘忽不定,捉摸不透,翻脸不认人!我也还是爱你!”   “上帝啊。”陆远嗤笑出来:“去他妈的!穆法硰!去他妈的!少跟我扯这些,我是个人!是个有自己情感的人!你以为我除了爱就没别的情感了吗?你以为我对你感情不真诚吗?我什么都不需要跟你证明,穆法硰!”   陆远伸手推了一把穆法硰:“去你的!你个混蛋!你个王八蛋!滚你的!我们完了!完蛋了!听到了吗?!我告诉你,如果有上帝,我现在第一件事就是叫他磨灭我对你的爱!对你的情感!你个油盐不进,只想自己的混蛋!”   穆法硰输就输在,不会骂人。   但穆法硰被推了一下,屹然不动。嘴唇抿得紧紧的,他比陆远高出一头,比陆远强壮很多,此时他整个人就像是笼了一层阴影,他冷笑一声,对陆远说:“上帝?你以为什么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陆远,你应该死心。就算你死,我也会把你的骨灰,你的灵魂紧紧捆绑在我身边。更何况,我不会让你死,你休想!休想离开我!!”   陆远骂完了,此时气得有些头晕。   穆法硰就是这样,他不会说一句脏话,不会问候你的亲人。不会动手,更不会打人。   但他能气得你七窍生烟。   “你给我滚蛋!”陆远骂他:“我们完了!你听不懂吗?离婚!不过了!听得懂吗?”   穆法硰站在原地,问他:“你说什么?”   陆远看穆法硰的表情,阴郁的像是骤风来袭,眼里神情是令人惊骇的冷意,陆远怀疑自己再说一句,穆法硰会走过来扇自己一巴掌。   可陆远还是说了,气哭了一样,伤心欲绝的说:“我真恨你……”   穆法硰听后,面无表情。冷冰冰的看陆远一眼,好像把自己藏起来了。他转身要走……   陆远哭出声。   穆法硰还是往前走。   “你给我回来!”陆远骂他:“回来!回来!”   穆法硰转身过来,看着陆远,阴鸷倔强的半响哼出一个字:“不!”   “你回来……”陆远捂住脸,哽咽:“回来。”   穆法硰似乎有点犹豫,往陆远身边走过去。   陆远瞬间变脸,踹了穆法硰一脚:“你个混蛋!你还敢走!”   穆法硰即使挨了一脚,也展现了绝佳的绅士风度,没有动陆远一下。   陆远就野蛮多了。   吵架变成闹剧了,两个人撕打在一起,陆远已经忘了自己为了什么和穆法硰吵架了,只是要把穆法硰打服,打趴下。   穆法硰只是试图控制住陆远,没有打陆远一下。   陆远拿头撞穆法硰,结果千差万错的撞到穆法硰的胸膛上,穆法硰闷哼忍下痛,陆远却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推开穆法硰,自己趴在躺椅上痛哭出声。   不知情的人都以为是穆法硰动了手,把陆远这么好脾气的人气哭了。   管家不赞同的出现,说:“先生,夫人身体一直不好……”   “出去。”穆法硰淡淡开口,拍拍自己身上的鞋印,走过去坐到陆远身边,陆远像个树懒一样搂住穆法硰的脖子,哽咽的哭哭啼啼。   那是陆远人生最丢脸的其中一天。   并且,陆远绝不承认他把穆法硰身上踢青了好几块。 第202章 第一枝玫瑰   那天晚上,他们是拥抱着紧紧入睡的,陆远伸手搂着穆法硰,安静的抚摸着穆法硰的手,听着穆法硰的心跳声——   砰,砰,砰……   每跳动一声,都像是一把的铁锤,抵到陆远的胸口上,慢慢把一种复杂的情感嵌进去。好像一块黏糊糊,甜腻腻的白色奶油,静悄悄的融化了。   窗外,是有雨的夜,静谧的润物。偶尔,陆远可以听见蛙鸣,连连响着,陆远想象着,蛙……撑着它的囔,圆鼓鼓的发出叫声。   求偶的雄性,哪有理智。   陆远有时很恨穆法硰,这种恨,是一种情意绵绵结成的冰。并不稳固,也不牢靠。穆法硰一朝他走来,陆远的心,就又是温热,潮湿的了。   两人吵架,陆远是爱动手的那个,实则想想,是穆法硰让着他。   吵架时,浑身的力气,似乎能开天辟地。但一发泄完,陆远觉得自己比平时更需要穆法硰的拥抱,需要穆法硰温柔的搂住他,亲吻他。   说爱他,然后互道晚安。   不成熟的依赖。   有时候,陆远会突然懦弱,就像蜗牛悄悄躲进自己的壳。没有自我似的,渴求穆法硰。可陆远的自尊太强,不允许他太过强烈的求爱,如果只恋着穆法硰,而失去自己的心,陆远会羞愧,羞耻的想死。   还好,穆法硰在这方面太迟钝。   穆法硰的迟钝,像一把温和,上了年头的刀。   反应是钝的。   以至于陆远有时候,忘了那也是把刀。当被偶尔的锋利划破手指的时候,竟然还睁大眼睛,觉得惊奇。   所以,陆远想把自己藏好。一方面,他爱穆法硰,恨不得爱得把穆法硰融进自己的胸膛,以共生来存活。   一方面,他怕穆法硰。   当你允许一个人,触碰你的身体,就是接纳对方的信号。   陆远允许穆法硰占有他,标记他。   无论是情感,还是身体。   都被穆法硰做了记号。   所以,他怕穆法硰。陆远的爱,使自己的心改变着,变得更柔软,像是一颗水晶做的心,变得那样易碎。   穆法硰甚至不用恶意伤害他,只冷冷的看陆远一眼,陆远的心就会有裂缝。   好在,穆法硰爱陆远,爱得也如痴如狂。   外人都说,穆法硰狂躁的像一只雄狮,残暴又没有耐心。   陆远却不这么想。   穆法硰待陆远,是温柔的,体贴的。像呵护自己的幼崽,有着千般万般多的爱。   譬如陆远发火,踢踹穆法硰,穆法硰也不会生气,他跟陆远,是完全展示了一个男人的绅士风度。   陆远对今天事很后悔,他跟穆法硰说:“我踢疼你了吗?我真的很抱歉。”   穆法硰缄默的,伸手揽住陆远的头发,靠上去,亲吻陆远的额头。   他的目光是深邃的,也是温柔的。   陆远被他搂进怀里。   穆法硰什么也没对陆远说。   大部分时间,穆法硰都是不开口说话的,他的身体更能向陆远诚实的表达爱意。   陆远安心的闭上眼睛,问他:“你能给我一个晚安吻吗?吻我的嘴唇,说你爱我,穆法硰。”   穆法硰照做了,眼睛里有沉溺的水光,是温柔,是爱,是暖和和的包容。他吻上陆远的嘴巴,浅浅的吻。   陆远像个无辜的孩子那样看他。   穆法硰说:“晚安,我爱你,远远。”   陆远笑了,把穆法硰搂得紧紧的:“我也爱你,宝贝。”   这个晚上,陆远睡得很好。   阳光划破柔软的云层,穆法硰穿着白衬衫和一条黑色的裤子,头发被风吹得柔顺,干净的仿佛不染尘世。   他采下园子里,盛开的第一朵玫瑰花。   弯腰采摘的时候,穆法硰想起了玛利亚,想起了玛利亚烤的野莓派,红红的馅料,黄油和面粉的香味。   穆法硰眯了一下眼睛,停顿的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   玛利亚的那件白色长裙,上面散发的肥皂的香味,她总爱朝穆法硰笑,然后摸摸穆法硰的头,亲吻穆法硰的额头,说:“法硰,我亲爱的法硰,我的小鱼鹰。”   年幼的穆法硰,就会咧开嘴对玛利亚笑。   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像牛奶里煮出的那层浮皮,别有风味。   穆法硰已经摘下了那朵玫瑰,安静的往回走,他自己不知道,他爱人的习惯其实是单一的,摘最漂亮的花,送给他最爱的人。   穆法硰上楼,管家问穆法硰今天会不会用到书房,他好提前把空调打开,确保书房的温度,还有一切都是宜人的   穆法硰点头,就离去了,他进到他们的卧室,当陆远睡着,这间小小的一百平米的卧室,就忽然显得那么空旷。   穆法硰坐在陆远身边,看着陆远的睡脸,曦光露在陆远的脸上,画开陆远的鼻翼,顺着轮廓,画起红色的唇。   穆法硰在心里描摹着,这幅画作。   过了一会,陆远从喉咙发出一声嘟囔,眨了眨眼,迷茫的醒了,然后看见穆法硰,笑了出来:“我睡过头了?”他撑起身体,露出光洁的皮肤,和平坦顺滑的腰腹。   穆法硰没有回答,只是把那朵新摘的玫瑰,塞到陆远手中。   确实是新摘下的,新鲜的,花瓣上还盛着一颗小小的露水。   “哪来的?”陆远惊讶的笑了,幸福的朝穆法硰露出甜蜜的笑:“你太好了,宝贝。我可真愿意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收到你送我的红玫瑰花,这真浪漫。”   穆法硰见陆远高兴,才静静的从嘴角,泄露出一丝笑意。   “真好闻哪。”陆远闻了闻,朝穆法硰笑,伸手:“过来,宝贝。你给我一枝玫瑰,我理应给你一个吻。”   穆法硰朝陆远倾着身体,陆远搂住他,亲吻穆法硰的嘴角:“现在不能吻你的嘴唇,我还没刷牙。”   陆远笑着,眼中流露出戏谑的诱惑,他伸手抚摸穆法硰的脖子,用食指和中指像人似的在穆法硰肩膀上走路,惦着脚,逗着穆法硰的心。   “得再等一会。”陆远朝穆法硰慵懒的笑:“我先欠着怎么样?晚上的时候我再好好吻吻你。”   穆法硰眨了一下眼睛,安静的又移开目光。   陆远觉得有趣,扑上去把穆法硰压到床上,和他接吻。   阳光正好,是让第一枝玫瑰盛开的阳光,引出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心动。 第203章 花钱养着   “这是什么?”陆远半趴在桌子上,朝管家笑了一下:“白菜叶?”   管家把筐子递给厨师,耸肩:“不是,是那个年轻人,路威拿过来的,感谢您让他在马场工作。”   陆远点了一下头,不太在意的拿起一颗新鲜饱满的草莓,咬了一口:“好甜。”   “那真是太好了。”管家朝陆远笑笑:“毕竟是先生让直升飞机,飞了六个小时送过来的。”   陆远微微张开嘴巴,有点惊讶和尴尬,随后笑着点点头:“好吧,不过确实很甜。”   管家说:“先生给您运了一车的量。”   陆远挑眉,觉得自己听错了:“什么?”   “大概二十箱。”   陆远嘴巴张开,却发不出声音。苦笑了一声,揉揉后脑勺:“好吧,我想我最近一个礼拜都要吃草莓了。”   管家笑了一下。   “留两箱就够我吃了。”陆远头疼:“我都不知道两箱我一个礼拜能不能吃完,天哪,穆法硰!剩下的分给大家吧,给路威一箱,当作回礼。”   管家笑着回答:“好的。”   陆远看厨师洗菜叶,觉得奇怪:“我没见过这种菜,这是什么,野菜吗?”   厨师朝陆远笑:“您不知道很正常,夫人。这是芜菁叶。”   陆远没听过这种菜。   “我想先生可能会喜欢。”管家朝陆远笑了笑:“先生喜欢各种蔬菜。”   陆远想了一下,耸肩笑了:“或许吧,比起肉,确实他更喜欢蔬菜,煮个南瓜浓汤给他吧。”   “主食呢?”厨师向陆远确认。   “我想要米饭,但是先生……还是荞麦面包吧。”   “营养师说先生需要补充点蛋白质。”管家边擦着盘子,边说。   陆远头疼:“那个小坏蛋不会听我的话的,你不是没看见他吃牛肉的样子,我看他的表情甚至以为他在喝苦药汤。”   管家没忍住的笑了,厨师也跟着笑。   陆远沉思片刻:“鱼肉?”   “也许可以。”管家点点头,像是在征求厨师的意见。   厨师笑:“我仍旧宝刀未老,什么菜我都相信自己能做得很Délicieux。”(美味)   “没人会怀疑你的能力。”陆远笑着对他说。   “是啊,你做得菜一向很美味。”管家也对他说。   厨师更自信有底气了。   “偏乡村点的菜吧。”陆远想了想说:“我想要点生鱼片和炸鱼。”   “没问题。”厨师说。   陆远笑了笑,拿着一碗草莓去屋外晒阳光去了,他吃着草莓,慢慢走着,忽然艾米丽朝他打招呼:“早上好,夫人。”   陆远朝她微笑:“早上好,艾米丽。”   “您要去哪?”艾米丽笑着问陆远,伸出两只小手握住陆远的手。   陆远轻轻笑着回答:“我还没想好要去哪,要吃点草莓吗?艾米丽。”   艾米丽害羞的点点头。   陆远把草莓递给她,自从发生了那场火灾,带走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唯一的亲人,穆法硰就让艾米丽住在他们的庄园里,等艾米丽的父母来接她时,她可以跟着父母回家。   如果没人来……那么穆法硰会养育到艾米丽成年,之后就是艾米丽自己的选择了。   “您想去森林那边看看吗?那边的野莓和这的草莓一样香甜。”艾米丽纯真的笑,漂亮的小脸上蹭得都是草莓的甜汁。   陆远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看她,对她笑:“你今天的裙子真漂亮,艾米丽。”   “真的吗?”艾米丽正在换牙,她笑的时候会让她显得更像个孩子,脸上有些淡淡的雀斑,很可爱。   她今天穿着黄色的连衣裙,蓬松柔软。   艾米丽天真的对陆远笑:“是先生送给我的!我真是喜欢极了。”   陆远微笑:“那就好,需要什么尽管跟先生说。”   他伸手揉了揉艾米丽的头发。   “那您要到森林里去吗?”艾米丽问。   陆远不知道怎么想起了路威的话:您要小心艾米丽,她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单纯无辜。   陆远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觉得路威或许有点神经过敏。只是笑笑:“我不能去,抱歉。”   穆法硰不允许陆远离开这栋宅子,如果陆远想出去转转,得先跟穆法硰说,穆法硰不会拒绝,只是会陪着陆远一起,并且寸步不离。   昨天,陆远因为人身自由的问题已经跟穆法硰争执过了,他不愿意再次引起穆法硰的不满,尤其是在他昨天踢了穆法硰以后。   心存愧疚,需要补偿。   艾米丽看起来有点失落,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高兴,她蹦蹦跳跳的给陆远唱歌。   陆远轻轻蹙眉:“你知道这首曲子?”   “是的。”艾米丽看陆远表情不对,有些怯懦:“先生曾给我弹过一次。”   陆远觉得意外,这首曲子的名字是L.Y,顾名思义是穆法硰写给陆远的,陆远从没见过穆法硰给别人`弹过。   他以为,穆法硰只会弹给自己听。   陆远稍微有点嫉妒了,不过他笑了笑说:“这首曲子很美。”   艾米丽笑着点点头。   艾米丽求陆远带她去马场那看看,因为马场是穆法硰送给陆远的,没有陆远的允许,没人可以进去。   陆远觉得有点新奇,因为没人请求过他,于是陆远笑笑:“当然可以。”   另一边,穆法硰刚结束了视频会议,他把钢笔放好,站起来出了屋子,问:“夫人在哪?”   管家还在擦他的盘子,确保每一个都能闪闪发亮,充满让人自豪的光泽:“夫人在院子里。”然后他看了一眼监控:“在马场,和那个小姑娘在一起。”   穆法硰蹙眉,冷漠的走出去,走到马场。   正赶上……马不知道怎么受了惊,扬起蹄子就要踏人,陆远似乎吓着了没有躲避,穆法硰扑上去把陆远护在怀里,两个人摔倒在地,穆法硰利落的掏出枪,眼神冷漠的把马头打爆了。   血溅到陆远的脸上。   周围的马听到了枪声,吓坏似的叫着,不安的骚动着,驯马师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马群安定下来。   其中一个年轻的驯马师,气喘吁吁的走过来,愤怒极了,朝穆法硰喊:“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怎么能朝马开枪?!”   穆法硰无情的像是石头,他抚摸陆远的脸,确认陆远没事,站起来看着他,用枪抵着他的脑袋:“如果夫人有事,你们一个,都别想活。你以为我花这么多钱,养着你们是为了什么?为了不让这群畜生伤到我的远远。” 第204章 真诚一点   “穆法硰……”陆远脸色有些发白,他这一跤摔得可着实不轻,身边还躺着死去的他那可怜的马,陆远叫穆法硰:“别怪他们了,扶我一把,我觉得我需要看看医生,我的手臂很痛。”   穆法硰布满阴霾的,冷漠的用枪戳着年轻驯马师的脑袋,直到驯马师流了满头的汗,嘴唇发青紫,吓得整个人发抖。   陆远怕他真的开枪,于是痛呼出声:“我的胳膊真的很痛!穆法硰……”   穆法硰一言不发的把枪狠狠摔到地上,在场的人都噤若寒蝉,陆远也吓着了,觉得穆法硰有点失控。   穆法硰蹲下来,轻轻抱住陆远,看女仆道:“叫医生过来。”   他的冷漠脸庞,与抱起陆远的温柔正相反,不过,穆法硰这人本就是自相矛盾的,他好像又从怒火中平息下来,安静的有些吓人。   穆法硰抱着陆远回卧室,医生看了陆远的胳膊,说:“轻微的骨折。”   穆法硰压着眼睛,嘴唇冷冷的抿着,他伸手狠狠捏住陆远的下巴,半响……气喘几次,穆法硰才说:“我该把你的马都杀了吃肉,对吗?远远。”   陆远虚弱的躺在床上:“你又不爱吃肉……那你就这样做吧,伤透我的心才好呢!让我难过死算了!”   穆法硰忍下气来,松开的陆远下巴,陆远觉得很痛,说:“你是真的太混蛋了!我受到了惊吓你不知道吗?我需要安慰!而不是你来捏我的脸。”   医生快速的给陆远用石膏固定手臂,想早点离开他们夫夫之间的战场。   穆法硰阴郁的看着陆远。   陆远不再说话了,过了一会,他揪了揪穆法硰的袖口:“别这样,不要伤害我的马,求你了。”   穆法硰看他,轻轻抚摸他的脸,问:“痛?”   陆远摇摇头:“已经好很多了。”   穆法硰点点头,吻了陆远的眉心:“好好休息,我不会,伤害你的马。”   “别怪大家。”陆远说:“大家都吓坏了,没人希望这一切发生,这只是个意外。”   穆法硰从嘴角泄露出一丝冷笑:“你该睡了,陆远。”   “可是我还没吃午饭。”陆远回答:“中午吃炸鱼,我很饿,穆法硰。”   穆法硰沉默的看着陆远,说:“你为什么不能乖一点?”   “我已经很乖了。”陆远伤心的低头:“真的,先生,我很乖的。”   穆法硰比较吃这一套,叫陆远靠在软软的枕头上,看着陆远吃炸鱼块配米饭,喝南瓜浓汤。   “你不吃吗?”陆远喂他:“吃一点吧,宝贝。”   穆法硰厌恶的蹙眉:“我讨厌米,你吃吧。”   “那荞麦面包?”陆远把面包递给他:“吃一点吧,我真的没事。”陆远一边举举伤臂,一边用勺子吃饭。   “安静待着!”穆法硰罕见的呵斥了陆远,眉毛紧紧皱着,半响,他对陆远说:“别再惹我生气,陆远。”   陆远抿唇,回答:“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吃午饭,亲爱的。我不想你这么低气压,我很难受,我不喜欢这样的你,我不想说话,吃饭,都要看你的脸色。”   他这么说完。   穆法硰伸手摸摸陆远的脸,没有回答。却安静的吃起面包和炸鱼块。   陆远注意到穆法硰吃了很多的煮芜菁叶。   穆法硰不喜欢米饭,他曾形容米饭就是一粒粒的白色虫子。   差点把陆远恶心坏了。   一会,管家敲门进来了,端给陆远一杯咖啡,说:“病人福利,喝点这个吧,纯手工磨制咖啡,夫人,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   “我太高兴了。”陆远笑出来:“快拿给我尝尝,我都好久没喝了。”   管家递给陆远。   又对穆法硰说:“先生?我想我们找到马匹受惊的原因了。”   穆法硰又恢复成淡淡的模样,点了一下头。   “我们在那只马的蹄子上,找到一个小的野蜂窝。”   穆法硰没有任何表情。   陆远蹙眉。   “但奇怪的是,这种蜂窝只有森林里才有,但也没准是它们在宅子里筑巢了。”   夫人,您想去森林里玩玩吗?陆远心里泛起毛骨悚然的感觉,他轻轻抿嘴,想起艾米丽跟他说过的话,不,那么小的一个小姑娘,怎么会呢。   但是路威的警告又在陆远的脑海里响起。   您不该相信艾米丽,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   陆远蹙眉,问:“艾米丽怎么样?”   “受点了点惊吓,不过她很好,已经吃过午饭,在自己的房间里画画。”   陆远安静的点点头。   穆法硰让管家走了,他抱住陆远,陆远躺在他怀里,问:“这真是场意外吗?”   穆法硰抚摸着陆远的头发,告诉陆远:“别怕,不会有第二次了。”   陆远觉得他的神情,过于深不可测。冷漠的仿佛一眨眼就能结出一层薄冰。   第二天,艾米丽被亲戚领走了,但还在这个岛上居住,艾米丽不舍的拉住陆远的手,哭泣着道别。   陆远笑着说:“没关系,你还是可以来这玩……”   “陆远,过来。”穆法硰淡淡的说。   陆远挑眉,眨眨眼走过去:“怎么了?宝贝。”   “去收拾一下书房,我上午要用。”   陆远吃惊,又气氛,不可置信的笑了:“你现在是叫一个手臂有伤的人……”他话还没说完。   就被女仆带走了。   穆法硰看了一眼艾米丽,随后冷酷的离开。   留下艾米丽看着穆法硰的背影,眼中闪烁着什么,迷恋着穆法硰。   “我想和他做一次。”艾米丽天真的朝自己的叔叔说。   她的叔叔不懂岛上的本地方言,问艾米丽:“你说什么?”   艾米丽微笑。   艾米丽还是总跑进来玩,陆远是觉得没什么关系,他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喜欢艾米丽,但也没有证据说艾米丽真的想要对他做什么,于是还是欢迎艾米丽来玩。   并且,意外再也没有发生过。   艾米丽似乎格外崇拜穆法硰,对穆法硰的画作展示了惊人狂热的喜欢,热爱。   陆远看不透穆法硰对艾米丽的态度,但是过了几天,穆法硰告诉陆远,他想念陆思慕了,陆思慕会在明天早上过来。   陆远想:你睁眼说瞎话,能不能至少说的真诚一点? 第205章 活泼开朗又爱笑   隔天,小天使陆思慕就来了,陆远可爱的小儿子,小alpha。   穆铮则没能来,小小年纪就被工作困在了公司,可怜见的。   “妈咪!”陆思慕睁大眼睛,欢呼雀跃:“妈咪!你要给我做汉堡肉吗?有小黄瓜的那种?”   陆远时隔太久没听人喊他妈咪,一时间忘了自己肚子里剖出过两个小alpha,但被陆思慕一叫,陆远想起了生育孩子那操蛋的过程。   陆远笑着,伸手摸摸陆思慕的头:“是啊,我给你做菜吃。去见见你爸爸,你爸爸很想念你。”   陆思慕抱着陆远,撒娇卖萌,陆远觉得陆思慕比以前活泼多了。   中午,大家坐在一起吃饭。   穆法硰皱紧眉毛,不悦的很冷酷:“陆远,我说过,短期时间内,你应该好好修养,而不是做饭。”   陆远只是笑笑:“仅此一次,好不好?”又看陆思慕有点胆怯,便对穆法硰说:“你吓到小思慕了……”   穆法硰冷淡厌烦的用纸巾按了一下嘴角,他无名指上的婚戒引起了陆思慕的注意,陆思慕问:“爸爸,你手上的戒指真好看和妈咪手上的一模一样。”   “因为是婚戒。”陆远举起手,给陆思慕看,陆远轻轻笑:“是一对,款式是一样的,只是尺寸不同。”   “真好……”陆思慕眼中闪烁出一种艳羡:“妈咪,我也想和哥哥戴婚戒。”   陆远哭笑不得,揉揉陆思慕的头:“婚戒,是只有夫妻……夫夫才能戴的,爱人之间才可以戴。”   “我爱我哥哥,我哥哥也爱我。”陆思慕笑:“我们就是爱人。”   陆远讲不通了,只是笑笑,不理这啼笑皆非的话。   “叔公最近带我出去玩啦!”陆思慕兴致勃勃的和陆远讲起别的:“小柠檬都会走路啦!”   叔公指的是陆润知。   “真的吗?”陆远惊讶,高兴的笑了:“那真不错,小柠檬都会走路啦?”   “嗯。”陆思慕重重点头:“叔公和我宁叔公又吵架了。”   陆远好笑:“你怎么知道的?”   陆思慕鹦鹉学舌,夸张的学陆润知说话:“我再也不要跟你这个土匪说话啦!”   然后又学宁知白,手里夹着无形的雪茄,冷酷的吐出烟雾:“去你大爷的。”   陆远笑也不是,气也不是,荒唐的摇摇头:“他们经常当着你吵架?”   “是啊。”陆思慕点头,用叉子吃汉堡肉:“他们两个每天都要吵架,多半时候叔公看起来要被宁叔公气得冒烟了,宁叔公就像电影里演的无情杀手,看着叔公气得暴跳如雷,他坐在沙发上笑话叔公像个要下蛋的母鸡。”   陆远没忍住,笑了出来。   “对啦!妈咪!”陆思慕又说:“我看了你以前演的电视剧,你在电视剧里和别人接吻啦!”   “咳咳咳咳……”陆远被食物呛到了,慌忙的找纸巾。   穆法硰抬头,一字一句重复:“你在电视剧里和别人接吻?”   陆远喝水止住咳嗽,说:“那是借位!”   “什么是借位?”陆思慕好奇:“像爸爸吻你那样吗?我见爸爸吻过你,爸爸伸舌头了,像舔冰淇淋一样。”   陆远恨不得现在去跳海!   虽然陆远并不是对情爱之事内敛的人,在人前接吻也毫不害羞,但是……他怎么也不愿意跟自己的儿子讨论穆法硰如何亲自己,伸没伸舌头!   天哪!   天哪!   天哪!!   陆远想,让我就地消失吧。旁边有女仆听见陆思慕说的话,没忍住笑了出来,陆远佯装冷静,安静的站起来:“我电话响了,我去接个电话。”   陆思慕指着陆远手边的手机:“可是妈咪,你的手机在桌子上啊,就在你的手边,它没有响。”   陆远临危不乱,道:“我还有一个手机,在楼上。”   陆思慕觉得颇为合理,点点头。   穆法硰忽然说:“你只有一个手机,陆远。”   “你记错了!”陆远几乎咆哮的朝穆法硰喊:“我开了个手机厂,我有无数电话需要接听。”   穆法硰就像个傻子一样,不解的蹙眉,冷漠的看陆远:“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陆远说完,急匆匆的上楼,并且发誓不到晚上他绝不下来。   穆法硰见陆远走了,他也没必要再吃饭了,于是站起来,往楼上走,走到一半忽然想起陆思慕,于是回头,微微眯眼……想着陆远教给他的话,照本宣科的跟不受影响,正在享用午餐的陆思慕说:   “亲爱的儿子,由衷希望你度过快乐的午餐时间。”   穆法硰觉得自己应该没有记差什么,完成任务似的转身上楼了。   留下陆思慕一个人一脸的莫名其妙。   穆法硰开门,进卧室。   陆远正趴在床上。   穆法硰坐到他身边,去握陆远的手,被陆远拍开。   穆法硰蹙眉,很有毅力的继续去握。   陆远再次拍开他。   逐渐演变成拍手游戏。   陆远的比赛精神被挑逗出来了,不服输的坐起来,伸手:“我们再来一次。”   穆法硰对游戏不感兴趣,只是心满意足的握住陆远的手,然后轻轻靠近陆远,吻吻陆远的唇,伸手去抚摸陆远的身体。   陆远逐渐沉迷。   忽然,陆思慕把们推开了,光明正大的赶走了一切蓄势待发的欲望。   陆远吓了一跳。   穆法硰无动于衷的抱着陆远。   “妈咪,你们在做什么?”   陆远笑了笑,选择不回答。   穆法硰按响了床头柜上的按钮,管家随后接通,问:“有什么事?先生。”   “把陆思慕扔出去。”   “扔出去?”管家笑出声:“扔到哪去?”   “扔海里,扔洗衣机里。”穆法硰面无表情的说:“只要别出现在我的面前……”   陆思慕很有眼力见的把门关上了。   陆远好笑的揉揉头发。   穆法硰挂断了与管家的通话,继续亲吻陆远。   陆远抚摸穆法硰的头发:“宝贝……”   穆法硰握着陆远的手,两人一起倒在床上。   陆思慕由女仆带着到处玩,大家都很喜欢陆思慕,因为陆思慕长得和陆远很像,性格也像陆远,活泼开朗又爱笑。 第206章 美少年陆思慕   陆思慕,是人们审美上,传统意义的美少年。   皮肤随了陆远的白,牛奶般的滑润。   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多情。嘴唇是宛如尝过西瓜的红。偏偏五官,鼻梁随了穆法硰,有些深邃,鼻梁高挺。   陆思慕的头发,是浅浅的黑色,有点带卷。   身材也随了陆远,高挺,四肢纤细而长。   陆思慕爱笑,喜欢玩,陪着他的女仆就像喜欢陆远那样喜欢她的小少爷。   一个孩子,如果长得太过漂亮,会得到大数人的偏爱。   比起陆思慕,哥哥穆铮的长相就更俊逸了,而不是秀美,穆铮是传统的alpha,稳重,安静,寡言少语,又充满智慧和男性美。   陆思慕托脸,嘴唇无辜的轻轻嘟着,他坐在阳台上,双腿顺着栏杆的缝隙穿过去,脚一晃一晃的,右手上拿着一朵新摘的玫瑰花。   显然,陆远现在还不知道他的玫瑰1园经历了怎样的摧残。   陆思慕就像一只贪玩的小野猫一样,刨土,拔花。   估计花匠明天看见了,会被气疯过去。   “果汁要喝点吗?小少爷。”女仆问。   陆思慕轻轻笑着,脸上有两个甜甜的小酒窝:“为什么不呢?姐姐,给我一杯吧。”   女仆被他哄的,就快叫他心肝宝贝了,给陆思慕拿了一杯果汁。   陆思慕吸了一口,挑眉,若有所思的问:“那个小孩是谁?”   女仆去看:“那是艾米丽小姐。”   “艾米丽?”陆思慕笑了笑:“我不认识她,跟我说说这个艾米丽。”   于是女仆娓娓道来。   陆思慕吸着果汁:“所以说,她家着火了?”他晃荡着腿。   “是的,可怜的艾米丽……”   “酷。”陆思慕笑了:“我也想点一次屋子,不过我要真是这么做,我哥哥会打死我的。”   女仆轻轻皱眉,因为陆思慕脸上的神情,不输任何一个成年人,冷酷,有着自己的思量。   “你知道吗?”陆思慕边吸果汁边说:“其实几年前我妈不怎么喜欢我的,他显得神经兮兮,又瘦又……狼狈。”   陆思慕想着词汇来描述陆远:“可他还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omega。我知道我爸爸为什么那么痴迷他,因为我妈咪太美了……”   陆思慕边说,边抚摸着自己的脸:“看看我,我和妈咪长得多像。妈咪的出生也很好,他是陆家的小少爷,而我呢,我是穆家的小少爷。”   “我们从出生,就比很多人多了很多东西。”陆思慕甜美的笑着:“上帝是偏心的,不是吗?”   女仆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思慕吸着果汁,直到最后吸不出来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陆思慕脸上的神情从笑容逐渐蜕变成冷漠:“看看那个小女孩。”   女仆按照他说的,去看艾米丽。   “我不喜欢小孩。”陆思慕偏头,被阳光刺的眯了眼:“我能看到,看到她眼里的欲望,她还不会隐藏自己的恶意,看看……”   女仆只看见了一个阳光可爱的小女孩。   “看看,多么残忍的小姑娘。”陆思慕笑,他站起来,笑了:“让我恶心。”   “我对她可怜的老祖母,献上真诚的歉意。”陆思慕说,随后他站起来,趴在栏杆上,天真烂漫的朝艾米丽喊:“你好哇!我们一起玩啊!”   女仆看着陆思慕,忽然想起了穆法硰,还有很久以前穆法硰的精神医生跟穆法硰说过的话:   穆家的精神病是有遗传史的。   女仆看着这精致如画的美少年,忽然毛骨悚然。   陆思慕仿佛有知觉般的感应到了,他转身,笑了,明媚的问:“你害怕了?为什么害怕我?”   “为什么,如此严肃?为什么,你不再对我笑了呢?”   女仆说不出话来。   陆思慕忽然把果汁杯塞到女仆手上,笑着说:“谢谢姐姐的果汁。”   随后他像小鸟般蹦蹦跳跳的下楼了,牵着艾米丽的手,两个人去玩。   艾米丽问陆思慕:“你想去森林玩吗?”   陆思慕笑的十分好看,乖乖点头:“我非常想,艾米丽小姐。”   两个人牵手去了森林。   “你看思慕。”艾米丽指着一片自然形成的小湖泊说:“这里有贝壳。”   陆思慕自然的蹲下,艾米丽却突然起身,作势要狠狠推陆思慕……   陆思慕一笑,轻而易举的躲开,他坐在泥地上,艾米丽就没那么走运了,尖叫的掉进湖里。   艾米丽不会游泳,挣扎的尖叫,眼里满是恶毒,她大骂:“你这个婊1子养的!你这个婊1子养的!”   陆思慕随手把一截枯木段扔到艾米丽身边,艾米丽赶紧抱住,好让自己浮在上面。   陆思慕笑着看艾米丽,说:“看看你吧,狼狈的就像一只落水的蚂蚁。”   艾米丽破口大骂着。   “我知道你做了什么。”陆思慕天真的笑了,眯着眼睛,津津有味的说:“那个蜂窝是你放在马蹄下的,我见过很小的蜂窝……”陆思慕窝起拳头:“不过是拳头的四分之一大小,没人会注意那么小的蜂窝,看起来……就像不大的石子。”   “你想伤害我妈妈吗?”陆思慕笑了。   艾米丽脸色惨白,金色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脸颊上,她蓝色美丽的眼睛现在已全是惊恐。   陆思慕摇摇头笑了:“可怜的艾米丽小姐。你知道吗?我父亲爱我母亲几乎到了疯魔的程度,没有我母亲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那么单纯……无所谓了。”陆思慕耸肩:“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是我父亲年轻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好像刚成年,才继承了穆家。我听人说,所有人都叫他疯子,穆家的屠杀者。他的手上……沾的血可比你多多了。”   “我父亲,穆法硰,算不上十恶不赦,但是,他绝不是个好人。”陆思慕开心的笑了:“我知道他为什么叫我来,又为什么留下你,我想大概因为是诺亚方舟吧,我也不知道诺亚方舟具体是干什么的,但我有预感……”   陆思慕不再说了,随后他突然大笑:“你竟然真的以为你可以杀掉我母亲吗?他也是被称作过陆先生的人,虽然他的能力不算很强,但是及格还是可以的。”   “你知道他为什么及格吗?”陆思慕舔了舔嘴唇:“因为他是陆家的嫡少爷,如果我母亲出了事,我叔公,陆家也不会放过你的。”   陆思慕站起来,忽然恐惧,楚楚可怜的哭了,大声喊叫:“有人吗?有人吗?!救命啊!!艾米丽掉进水里了!!救救我们!!” 第207章 不是对手   即使已经下午,但沿海而住,陆远还是觉得有点冷,他放下手中的小说。站起来拿了一条灰色的桑蚕丝毯子,披在身上,觉得保暖多了。   他慢慢呼出一口气,站在落地窗前。   巨大的落地窗,将整个世界毫无保留,澄澈的呈现给陆远。陆远眺望所及,是海浪溢出一层层的白色泡沫,冲到柔软的沙上……濡湿着沙滩。   大海深蓝而广阔的叫陆远看不见尽头。   陆远轻轻抱着自己的手臂,他往近处看着……看到了他们庄园的大门,黑色的,高耸得有几米高。沿着灰白色的广阔大道,旁边停着几辆敞篷车。   原先的樱花树林,现在花全谢了,风簌簌得吹着只剩下绿色的叶,楼下的玫瑰花园盛开的正好,精心培养选出的品种,惹人怜爱的开放着。   陆远注意到女仆惊乱的跑着,他有些奇怪,轻轻蹙眉,见到管家也匆忙的上楼……   陆远下意识的出卧室,打开门,管家正着急的上楼,他显得有着急促,但脸上神情依然是严肃平稳的。   陆远问:“怎么了?”   管家看陆远,压低了点声音,似乎怕吓到陆远般的说:“艾米丽小姐不小心掉进水里了,小少爷吓坏了。”   陆远呆呆的站着,耳朵嗡得一声,大脑短暂的空白以后,陆远紧紧皱起眉:“他们两个都没事吧?”   管家的脸色稍微放松了一点,但还是有着紧张,使他看起来脸色有些发黑:“都没事,夫人。艾米丽小姐只是落了水,有点着凉。小少爷吓坏了,一直在哭。”   “我的小思慕。”陆远心疼,又说:“医生去给他们检查了吗?”   “检查了,夫人。他们身体都很健康,除了受到惊吓。”   陆远焦虑的眨眨眼:“艾米丽在哪?”   “已经被他叔叔领回去了,是先生的意思,医生也跟着过去了一位。您不用担心,先生觉得艾米丽小姐在自己家里更能好好休息。”   陆远被这一消息弄得心力交瘁,担心揉揉眉心:“陆思慕在哪?”   “在小少爷自己的卧室,医生也在。”   陆远顾不上别的,只是下楼梯……差点摔一跤,他调整了一下表情,怕吓到陆思慕,温和的走进去。   陆思慕一见到陆远就哭了:“妈咪……”   哭得陆远肝肠寸断。   陆远抱紧陆思慕,听他哭得自己红了眼眶。   陆思慕躲在他怀里,呜咽着。   过了一会,穆法硰来了,沉默的站在他们面前。   穆法硰说:“远远,思慕需要休息。”   陆远觉得穆法硰说的对,伸手揉揉陆思慕的脸:“你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不舒服就叫我。”   陆思慕哭红哭肿了眼眶,可怜的像被欺负了的小奶狗,却还是乖乖点头。   陆远心疼他更甚。   但医生也建议陆思慕好好睡一觉。   穆法硰搂着陆远出去了。   陆思慕躺在床上,面无表情的抽了张纸巾擦掉脸上的泪,他眼珠一转,直勾勾的看着医生手里要给他注射的药剂:“你要对我做什么?”   医生顿了一下,回答:“这是镇定剂,能让你感觉好受点……”   “得了。”陆思慕冷漠的说:“我知道什么是镇定剂,不用你跟我解释。你可以离开了,医生。”   医生不知道怎么说,停顿片刻,才说:“我得陪着你,镇定剂还是打一针吧,药量不大,只是确保你能睡个好觉。”医生不自觉的像对成年人解释一般和陆思慕解释。   陆思慕的神情极像他的父亲,冷漠的勾起唇角:“我说了,你可以离开了。”言罢,陆思慕翻身,看着窗外的天空,计算着穆铮什么时候会知道这个事,什么时间会给他打电话。   陆思慕烦厌的扭身问:“现在几点?”   医生正在收拾他的医疗箱,回答:“嗯……四点四十分。”   四点四十分。   陆思慕笑了。   他默默数着。   过了一会,他问:“现在几点?”   “……四点四十三分。”   陆思慕诡异的看着窗外,他又问:“现在几点?”   医生有点不耐烦了:“我看我应该给你打一针镇定剂……”   “我在问你。”陆思慕笑了:“你回答就好。”   医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下意识的回答:“四点四十五。”   陆思慕开心的跳起来,拿起床头柜的手机,电话准时的响了。   是穆铮。   陆思慕眼睛斜过去:“你为什么还不走?”   医生说:“我得陪着你……”   陆思慕忽然暴怒,拿起枕头狠狠的砸向医生:“我叫你走!叫你走!你太碍眼了!太碍眼了!”   这时,穆法硰进来了,看到这一幕,只是问:“怎么了?”   陆思慕受了万般委屈,愤怒的说:“爸爸,你快叫他走!他太碍眼了!”   穆法硰看了一眼医生,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可是……”   穆法硰身后的管家笑眯眯,礼貌的对医生说:“您这边来。”   门关上后,陆思慕怨恨的看着门说:“爸爸,你真应该开除他。”   “管家会的。”穆法硰只是这样说。   “你可以走了,爸爸。”陆思慕忽然说:“晚上不要叫人进来,我讨厌他们进我的房间。”   “好的。”穆法硰点头,忽然笑了一下:“你做的很好,思慕。”   陆思慕朝穆法硰甜甜的笑了。   穆法硰转身就离开了。╭( ′? o ?′ )╭?做个人!沃艹次   “还是我爸爸比较好。”陆思慕这样想,在穆铮打第二遍电话时,陆思慕带着哭声,却愉悦的笑着接了电话。   穆法硰上楼后,进卧室,陆远还是郁郁寡欢,轻轻抚摸着自己膝盖上的书,见穆法硰进来,陆远笑了一下,眼眶还是红的:“思慕还好吗?”   穆法硰不知道陆远说的好,是怎么样的好,不过……穆法硰想想陆思慕,他点头:“他很好。”   陆远忍不住似的,难过的用手擦了一下眼角,哽咽的说:“我不该让他离开我的视线,穆法硰……我亏欠两个孩子很多。”   穆法硰不能理解陆远的情感,只是伸手抚摸陆远的脸,他想了想说:“陆思慕在给穆铮打电话。”   陆远点点头,忽然更加难过,他说:“穆铮也是一直工作,他还那么小,就要承担家族里的事业……”   穆法硰轻轻笑了一下说:“陆思慕比穆铮,更适合当家主。”他斟酌言词,最后还是直接说:   “穆铮,从来不是陆思慕的对手。” 第208章 逃不掉   陆远惊讶过后只留给脑袋一片空白,他看着穆法硰,看着自己深深爱着的人。心脏空有余力的慌乱跳着,陆远想说什么,只剩下嘴里的苦涩,他抿了下嘴唇……看着穆法硰那俊逸阴沉的面容,陆远却想起了海浪,有着冲击力的海浪……   陆远感受到一阵不完整的破碎,他觉得自己正在分裂。沉默良久,陆远才轻轻哑着嗓子问:“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穆法硰没有察觉到陆远的低迷,他以一向无情的态度冷酷的碾压了陆远的心脏,他淡淡的说:“陆思慕,会很优秀。”   陆远不愿再听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穆法硰口中的优秀是哪种优秀,陆远清晰的知道。   “我只希望他是个普通人……”陆远忍住喉咙的痛意,哽咽着说。   穆法硰奇怪的打量着陆远,回答:“他是普通人,没有比别人长出多余的器官。”   “我生下他!”陆远不自觉提高语气,但很快他压抑下来,缓慢的说:“我很清楚他的身体没有异常,我希望他的精神也很普通。”   穆法硰沉默着看陆远,他觉得无趣似的,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于是他坐在陆远身边,干脆一句话不说。   陆远的手被穆法硰攥到手里,轻轻揉捏着。   陆远看向窗外的日落,大片的红霞,染红了云彩……柔软的大朵大朵的云,像森林的四处冒出来的蘑菇,奇形怪状的生长着,布满着。   陆远的心灵被痛苦占据了,仿佛有人正冷酷的审视着他,审视陆远的良知,逼迫陆远做决定。   快点做决定!   陆远一片混乱,他想……我应该做什么决定?   现在再去充当母亲的角色吗?可他根本不是母亲,虽然在这个世界,陆远就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可陆远就是难以接受。   他这么多年来,都把自己当做一个男人。   他不知道怎么去哺育一个孩子,他可以花高价买奶粉,或者买头奶牛……这都不重要!   因为他就是该死的不知道怎么养育一个孩子!   陆远自己在某方面都是不成熟的,幼稚的,他深爱眷恋着穆法硰,没有穆法硰他就难以生存……   这样的他,归根到底有资格生下孩子吗?   不,刚开始他也不想生。   可是现在已经有孩子了,穆铮,陆思慕?!   该怎么办?   怎么才能让他的两个孩子过上幸福的日子,是钱吗?陆远能给他们很多钱,他们幸福吗?   陆远不知道。   是爱吗?可是陆远活到现在,只真正感觉到过自己对穆法硰的爱的存在。   那是真真正正的爱,是切肤的,是植入进去的,像是……像是心脏的支架,你知道他在你的心里。   穆法硰是陆远通往幸福的大桥。   不对……陆远焦头烂额,现在不是穆法硰。   那是什么呢?   说到底,什么是正常人?   会吃饭,会说话,会睡觉,会思考?有食欲,有欲望,有性。欲,有需求?   陆远觉得自己一塌糊涂,他从根本的地方开始出错,像是绕进了迷宫,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是正常,什么是不正常。   在陆远看来,即使是穆法硰。在陆远眼里,也只是迟钝怕受伤的小孩而已。   陆远想到这,已经崩溃的放弃了,笑了笑,他揉了揉自己的脸颊,看向窗外……才发现天黑了,笼罩着蔓延着一切,月光今晚也吝啬,没有洒进屋里。   陆远发觉,今晚没有月亮,就更不要说月光。   穆法硰在他身旁,安静的坐着。   陆远愧疚的抚摸穆法硰的脸:“你一直陪着我?不无聊吗?”   穆法硰蹙眉,嘴角以冷漠的弧度牵制着他的笑容,但他还是朝陆远轻轻的笑,转瞬即逝。好看的眼睛仿佛在无言诉说什么,最终,穆法硰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陆远只是用手抚摸着穆法硰的脸。   过了一会,陆远说:“你为什么一句话都不同我说呢?说点什么吧,不然我会感觉很冷,很迷茫。”   穆法硰便说:“天黑了。”   “是的,天黑了。”陆远笑了:“我走神了对吗?而且走神了很长时间,你为什么不叫醒我呢?你只是陪着我,不觉得孤独吗?”   穆法硰觉得很难理解陆远的话。   长久以来,他爱着陆远。   爱的很深。   如襁褓里的婴孩,只是被切开,取出来包裹住的那刻开始,就原原本本,赤。裸的爱着陆远。   不会怀疑,不会疑惑。壮烈而本能悲哀的爱着陆远。   另一方面,是男人,欲望烧出烈火,溢出白色,织成网,密密麻麻的网,困得无人生还。   这两种,合在一起。   就是穆法硰了。   穆法硰听不懂陆远的话,是因为他没有陆远的考量。   在穆法硰的心里,只有一件事至关重要,就是陆远。   除此之外,都那么轻描淡写。   他听不懂,也根本没法听陆远的话。   因为他即是襁褓里的巨婴,又是有野心手腕的男人,他怎么会听陆远的话,怎么能听陆远的话?   穆法硰只是要陆远,要陆远,要陆远,要真正的陆远,陆远的全部,哪怕一根头发都要署名于自己。   可怕的,偏执的,疯魔的穆法硰。   陆远可怜的一只半懂,他看到了太多具有孩童性的穆法硰。而忽略了在他面前的,是个真正,偏执不择手段的男人。   蜘蛛猎出的网,怎么会让蝴蝶逃。它的毒液,会麻痹你的最后一点,清醒的神经。   这是最自然,最纯粹的,原始的本能。   一切进行的悄然无声。   穆法硰伸手,陆远便搂住他,两个人在黑夜里抱在一起,什么都不为,只是渴望彼此的身体,想要紧紧抱在一起。   “我想吻你,穆法硰。”陆远伸手抚摸着穆法硰的腹部,渴求的,目光哀恸着:“抱着我吧,穆法硰,和我在一起吧,别让我怀疑你对我的爱,我是那么爱你,悲切的,真实的爱着你。”   穆法硰居高临下,冷漠的看着陆远,他俯身,像是从前千千万万次吻陆远般,那样温柔。   他永远不会让陆远感觉到陌生,他是最好的,最有耐心的猎手。   一个男人,如果他有两种特质,其一天真无辜,其二成熟野性。   很好,你逃不掉了。 第209章 好的,谢谢   陆远躺在穆法硰的胸膛上,穆法硰头发散乱,只穿了一件白色短袖,他刚刚睡醒,神情迷茫着……眼神警惕得却像一只弓起身来的豹子,他似乎沉浸在自己极端矛盾的情绪中,但很快他就用手摸着陆远的头发,表情温柔下来。   早晨的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泄露出来,陆远鼻尖动了动,嗓音带着情动过后的沙哑,他声音低沉:“穆法硰。”   “嗯。”   陆远用手抚摸着穆法硰的胸腔,感觉像是在抚摸一块岩石,但穆法硰显然比岩石温暖多了,陆远轻声说:“你下午能陪我去看看艾米丽吗?我很担心她。”   穆法硰只是说:“不,远远。”   陆远诧异的看穆法硰,因为穆法硰很少拒绝自己。   穆法硰只是以一种审视的态度,冷漠的游走在各种情绪中,但偏偏他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说:“如果你想去,就去吧,我不担心她,因为她还活着。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理由去看她。”   陆远被他语气中暗藏的讽刺击中了,他说:“你显得很冷漠,穆法硰。”   穆法硰却好心情的,轻轻笑了一下,他温柔的亲吻陆远:“除了对你,我基本就是个冷漠的疯子,好了,起床吧,我想你饿了。”   陆远确实饿了,但穆法硰的语气又变得温柔,陆远不能再追究他什么。只好起床,他换上短袖,问穆法硰:“你上午有事?”   “是的。”穆法硰回答,他还坐在床上,随手翻看着陆远的一本书籍,准确来说是一本诗集。   陆远探头过去看了一眼,随后他换裤子,问穆法硰:“那下午呢?你知道的,我很想让你陪我一起……”   “你太怠慢了,你用什么来补救?   真和美,都依赖着我的爱人。”   穆法硰面无表情的读出两句诗,随后他把书合上,冷漠的端详着陆远,独裁的口吻:“我给过你答案。”   陆远抿唇,有些脾气不好的从柜子里拿出包烟,烦躁的想要点燃,放在嘴里饥渴的吸着,以缓解自己的心情。   穆法硰只是看着,他不受影响,换上自己的衣服,依然是一套整洁,价格高昂的西装,他看起来仪表堂堂,又冷漠的不像一个活人。   活像具苍白的尸体,连呼吸都像是错觉,因为穆法硰实在看起来太冷漠了。   在陆远准备抽第三根烟时,穆法硰才从陆远的手里把烟拿走,穆法硰没再以冷酷冰凉的口吻对待陆远,而是温柔和煦的伸出手,抚摸陆远的侧脸。   他一句话没说,只是用大拇指抚摸过陆远的脸颊,陆远脸上的骨头……软骨,硬骨…   “你又生我的气了。”穆法硰笑了一声,随后他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他对陆远说:“别生气,亲爱的宝贝,我最珍贵的爱,下去吃早饭吧。”   陆远觉得他实在反复无常,有时那样冷漠的对待自己,有时又心肝,宝贝的去叫他。   这或许是所有男人的通病。   但陆远觉得难以忍受,他打开穆法硰的手。   穆法硰细眯缝了下眼睛,嘴角抿成冷酷的样子。   半响,穆法硰蹲下来,握住陆远的双手,他一句话不说了,缄默着。   陆远忍受不住这沉默,开口:“我们下去吧,宝贝,你上午不是还有工作。”   穆法硰略带天真的看陆远一眼,冷漠的气息在他身上荡然无存,他身上透露出古怪的纯情,别扭的占有欲,就连微笑让人看着都觉得那样的毛骨悚然。   他是天真的杀手,稚嫩的用刀,往人上心口戳着。   陆远握着穆法硰的手,吻吻他。   他们就这样和好了。   早午饭,穆法硰陪着陆远吃完,他有工作,于是去了书房。   陆远陪伴了陆思慕,玩了一会国际象棋,陆思慕的聪明超过和他同龄的所有孩子,甚至大人……   诡异多端的总能赢陆远。   陆远摸摸陆思慕的头,问他:“今天怎么样?”   陆思慕嘿嘿笑了两声说:“很开心,妈咪。”   于是陆远吻了吻陆思慕。   陆思慕感受着陆远的吻,嗅着陆远身上的信息素味,享受般的闭上眼睛,他恳求的说:“妈咪,抱紧我吧,我想要你抱着我,陪我睡午觉。”   陆远同意了,轻轻搂着陆思慕,背诵了一首诗歌给陆思慕听:   小鸟啊,不要吝啬欣赏窗外的红玫瑰   它是硬币,生出的种子   五彩斑斓的宝石正在孕育   陆思慕睡着以后,陆远才带上厨师做的甜点去看望艾米丽。   陪着陆远的人是小栗。   陆远有几个月不见小栗了,因此见到小栗后,露出淡淡的笑容。   小栗从容的跟着陆远。   陆远在一间有些老旧的小房子里见到了艾米丽,艾米丽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她礼貌,但眼睛中仍留下了恐惧的痕迹,不安的看着陆远,叫他:“夫人……”   陆远握住艾米丽的手,笑着和她谈话。   艾米丽一直显得有着神经质,不安的转动着眼珠,陆远觉得昨天的事可能吓到了艾米丽,艾米丽需要安静的休息。于是他告辞,小栗跟着他往回走。   屋里的艾米丽见陆远走了,她那一口白色宛如上了漆般的牙,现在狠狠的咬着,她的眼睛里充斥着怨恨,恶毒……她恨透了陆远。   艾米丽伸手抓起来陆远带过来的蛋糕,把蛋糕摔在地上,白色的奶油向四处溅开,艾米丽气呼呼,发出恼人的尖叫声!   而陆远毫不知情,只是慢慢的走向回家的路,海面依然风平浪静,只有广阔天空与海面作伴,那白色的云……无辜的留在空中。   “夫人?”路威吃惊又欣喜的看陆远,他穿着喂马的工衣,靴子脏兮兮的,但他的表情十分喜悦,看着陆远,笑出了自己的双下巴。   陆远微笑:“下午好,路威先生。”   “下午好……是的,下午好。”路威傻乎乎的笑着重复陆远的话,他想起来什么似的,恍然大悟的说:“对了,我下班的时候管家和我说,也许我会碰到您,如果碰到您,就告诉您,快点回家,穆先生在等着您。”   陆远笑了一下:“好的,谢谢。” 第210章 电闪雷鸣   陆远往回走,他走在前,小栗在他身后,两人不紧不慢的走着,却默契的谁都没有讲话。   回家的小道坑坑洼洼,陆远低头注意脚下的路,风呼啸……带起枯叶,干枯的叶子像鱼骨上的刺,干瘪又轻薄,吹得陆远不禁眯起眼睛,偶尔嘴里会沾上叶的沫子,陆远呸了两声,才将嘴上沾的东西吐掉。   陆远想着艾米丽,想着这个瘦弱的小姑娘受到的惊吓,不禁有些同情她,想着自己能为艾米丽做些什么。   陆远又想起陆思慕,便下定决心要加快脚步快点回家,他答应晚上做火锅给陆思慕还有穆法硰吃。   火锅料放到哪了?陆远蹙了一下眉,不过没关系,陆远想,厨师应该知道放在了哪。   他加快着脚步,他是一个希望快点回家的男人,家庭的温暖让陆远感觉到快乐。   雨忽然噼里啪啦的落下来,陆远发誓,真的毫无预兆的,雨就下起来了,劈头盖脸的让陆远变成了落汤鸡,陆远撇去脸上的水,睁不开眼的照顾身后的小栗,小栗只穿着工作时穿的裙子,看起来单薄极了。   陆远赶忙脱下自己的外套,他受的教养不允许他做出不绅士的行为,他把外套披到小栗身上。   小栗冻得颤巍巍的,如同一只刚破壳的小鸡,打着喷嚏,湿漉漉的身上披着陆远湿透了的外衣,看上去糟糕透了。   一下雨,本来崎岖的道路就更不好走了,陆远把希望寄托在管家身上,希望他能找人送两把雨伞给他们。   陆远进退两难,这条路上树木太多了,一刮风下雨,宛如狼哭鬼嚎般的哀鸣,闪电不合时宜的撕破天空……   我知道了,知道了……陆远在心里苦笑,真是知道自己够倒霉的了。   “我们快点走,小栗。”陆远伸手握住小栗那冰凉的手,对同样被雨淋得睁不开眼的小栗说:“我牵着你!”陆远加大音量,确保小栗能听清自己说的话:“别怕!小栗!我拉着你的手,我们快点往回走!”   陆远握住小栗的手,像领着一个小妹妹回家,天一下子黑了,陆远几乎看不清前面的路……他如果不牵着小栗,他怕小栗摔跤自己都不知道。   小栗握紧陆远的手,好像说了什么,陆远没听清。   陆远只是一心一意想快点回家,身边的树继续哀嚎,活像被人砍断了肢体,电闪雷鸣,身边又这么多树,一发生意外可不是闹着玩的。   陆远快走着,往常走十五分钟就到了的小路,今天格外的漫长,陆远甚至都怀疑他们迷路了……   但好在……陆远一抬头,看见了十分明亮的灯光,好像是手电筒。   穆法硰打着雨伞,还穿着早上的穿的西装,但现在从小腿开始已经满是泥泞,穆法硰看见陆远后,明显放松了点神情,但很快他蹙眉,快步走过来。   陆远第一反应竟然是穆法硰的皮鞋!被雨和泥这一泡怕是没法再穿了!   穆法硰快速的不知从哪拿出一条厚重的毯子盖在陆远身上,陆远冰凉的冒着寒气,冻的嘴唇发紫,傻呆呆的看着穆法硰。   穆法硰在他面前蹲下来,陆远说:“不用……”   管家在大雨滂沱里大声说:“夫人快让先生背你吧!你难道还不知道他吗?固执的像一头牛!”   陆远也不愿意在这大雨里和穆法硰争执,因此趴在穆法硰的背上,确实感觉好极了……   穆法硰站起来,竟如履平地般的快速走着,陆远回头看了一眼小栗,看得不太清楚……黑魆魆一片,但依稀看见小栗身上也盖着厚厚的毯子,旁边有人陪着她,陆远便方心的趴在穆法硰背上。   穆法硰……简直如同一只大猫般灵活,在这漆黑的雨里反而看得更清楚似的,轻巧灵敏的走着,背着陆远还甩了其他人好大一截。   陆远终于回到了温暖的人类文明社会,被塞进暖和和的浴缸里,陆思慕担忧的在门外跟陆远说了会话。   陆远叫他不要担心,晚上他们一起吃火锅。   陆思慕小孩子心性,听闻陆远没事,就跑去落地窗那看闪电去了。   穆法硰进来了,还穿着那湿透了的西装,他的头发也湿透了,真像只漂亮的,落水了的黑豹,他甩了甩上头发的水珠,看起来具有野性。   衣服紧贴在穆法硰的身上,能让人一眼看出这具身体的精壮,力量。   陆远皱眉:“你怎么还没洗澡?我以为你在楼下洗了!天哪!穆法硰!快过来洗洗,你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穆法硰不甚在意,眼光依然是冷冰冰的,手里的那杯热可可却还冒着烟,他把热巧克力塞进陆远手里,说:“喝完。”   然后三下五除二的脱掉自己的湿衣服,打开淋浴,开始冲去身上的雨水。   陆远小口的啜着热巧克力,小声说:“谢谢你,穆法硰,谢谢你来接我。”   穆法硰没有回答。   他快速的洗完澡,已经拿毛巾擦干身体,陆远看看他,说:“吻我一下吧,今天你来接我,我感觉十分甜蜜,所以吻我一下吧,穆法硰。”   穆法硰听闻,只是弯腰,手撑在浴缸上,呼吸热的……灼着陆远的脸颊,他吻了陆远的唇,然后爱怜的摸摸陆远的脸颊,说:“不要泡太久。”   就穿上浴袍出去了。   陆远觉得有点害羞,不好意思的拿了条毛巾,擦着身上的水。   陆远把全身泡得都有点发红,他的皮肤如同刚剥了壳的鸡蛋,光滑细腻。   陆远换上了衣服,出浴室。穆法硰正坐在床上,电视开着……但穆法硰好像在走神。   陆远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依偎着穆法硰。   穆法硰吻了吻陆远的头发。   “晚上,我做火锅好吗?你下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穆法硰回答:“嗯。”   “你最近为什么不弹钢琴了呢?”陆远眨着眼睛问穆法硰,亲亲穆法硰的下巴:“弹给我听吧,我想听。”   穆法硰露出一点笑容,像是层层阴霾中泄露的一点阳光。 第211章 享受情爱   陆远等头发干了以后,就换上一身舒适的灰色运动服。他虽然总觉得自己长胖了,但实际上他依然苗条可人,即使年纪三十左右,却仍有着少年的纤细单薄感。   陆远的腰十分的细,甚至不像一个男人的腰,他双腿修长,只看背影甚至会觉得他是个女人。   穆法硰留在楼上看电视,虽然陆远觉得他只是在发呆而已。但陆远没有深究,他下楼去煮火锅。   有时候做做菜,是很愉悦身心的。   在厨师的指点和帮助下,陆远圆满的……只是把铜锅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而已,剩下的都是厨师准备的。   陆远耸肩,得了清闲,就和陆思慕一人拿了一个肉厚的芒果,坐在沙发上剥了皮吃。   女仆说给他们把芒果切一下。   陆远已经咬了一口了,迷茫的回头,眼睛里有着水光,澄澈清透的像只误入了别人家的小动物,正用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主人看。   女仆心脏一跳,干脆就不说话了。   陆远莫名其妙,继续啃他的芒果。   陆思慕忽然说:“妈咪,你长得真好看。”   陆远想了想,说:“谢谢你,亲爱的。”   “我和你长得一样好看。”陆思慕放心的一笑:“实在是太好了。”   陆远只是觉得这话天真,笑了笑不当回事。   火锅准备好了。   陆远站在楼下,手扶在楼梯扶手上,仰起脖子喊着:“穆法硰!亲爱的!下来吃饭啦!”   陆远叫了好几遍,依然没有动静。陆远开始担心了,皱眉往上走,他不禁想起穆法硰从前干出的蠢事……   比如——   陆远开门,吓了一跳。   比如把窗户打开,自己从窗户里跳出去,不知道去哪了。   陆远吓住了,血液一瞬间全退回心脏,手指尖冰凉又发麻,他跑到窗户边,扒着窗户往下看……   忽然腰被人抱住了,陆远受惊:“啊?!”   穆法硰抱着他的腰把他抱下来,蹙眉:“你在看什么?”   陆远踩在穆法硰的脚上,赶紧跳起来似的躲开,他又惊又怕:“你去哪了?吓坏我了!我以为你从窗户里跑出去了。”   穆法硰奇怪的看陆远,好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陆远深呼吸:“我叫你,你怎么不答应我?”   穆法硰沉默了一下,说:“我没听见。”   陆远十分不满,发觉穆法硰原来刚从浴室出来,陆远蹙眉:“你去浴室做什么?”   穆法硰淡淡的说:“我的手机没拿。”   陆远觉得哪里不对,穆法硰很少会用手机,不过……陆远耸肩,说:“走吧,下去吃饭。”   穆法硰嗯了一声,安静的说:“你先去,我洗手。”   陆远点点头,出去了。   穆法硰冷漠的进浴室,打开水龙头洗手,然后轻描淡写的关上淋浴旁边的门,那是一扇……暗门,陆远从来都不知道的门。   通往……诺亚方舟的门。   穆法硰下楼,坐在陆远身边。   陆远喜欢火锅,因此吃的很开心,他喂给穆法硰吃油麦菜,穆法硰厌弃的,没有表情的味同嚼蜡似的吃进去。   陆远习惯了穆法硰用餐的困难,因此也不觉得影响心情,自己和陆思慕吃的很开心。   晚餐之后,穆法硰给陆远弹了会钢琴,两个人就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了,睡之前,陆远跟穆法硰谈话,希望可以多照顾艾米丽一些,毕竟艾米丽是个小姑娘,除了叔叔没有依靠……   陆远想到自己,小时候的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岱岛陆家,而是原来的世界,年幼的陆远,和养活他的舅舅。   和舅舅相依为命的日子,还历历在目。   陆远有些倦怠,又自嘲的说:“或许没人相信,我真想我舅舅,他一直很爱我,即使他欺骗过我。我也还是很爱他,他也很爱我,并且对我一直很好,待我视如己出,我来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了……再也没见过他,我真是不孝。”   穆法硰沉默着。   陆远和穆法硰,两个人之间是坦白的,最起码陆远已经没有任何事是瞒着穆法硰的了。   “唉……我想这些也没用了。我舅舅估计生活的不错,我不再跳舞以后就把曾经的积蓄都给了我舅舅,不过,即使没有我的那些钱,我舅舅的舞蹈班生意还可以,我想他过得应该比较幸福,他和他爱的人在一起了……”这一点陆远不愿意多说,因此只是懒懒的说起别的:“和你在一起以后,我才知道爱情原来真的能叫人容光焕发,也能叫人半死不活,我自己都这样,也不能去指责别人……”   陆远颇有些浑噩的说,又笑笑:“现在我们在一起,就是最幸福的了。”   穆法硰轻轻点头。   陆远安心的躺在穆法硰身边,把灯关了……闭上眼睛准备睡去,他说:“晚安,穆法硰。还有,别忘了我爱你。”   穆法硰凑过去,吻了吻陆远说:“好。”   他们两人过得一直很幸福,陆远觉得爱上穆法硰以后,生活变得那样五彩斑斓,那样快乐。   虽然曾经有些小小的插曲,但就如同音乐的间奏一般,如今再看也富有魅力,虽然那时候失去穆法硰的痛,陆远到现在还没有缓过劲来……陆远也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缓不过来了,如今一想到过去,那悲惨的记忆。他的宝贝离他而去,宛如中了沉睡的魔咒,潘多拉残忍的戏谑……每当想起……陆远的身体就会一阵痉挛,活像得了绝症似的。   好在如今,穆法硰还是这样爱他,爱是对一个人最好的滋养,穆法硰疼爱陆远如同疼爱自己的幼子,自己生命延续的一部分,对陆远好的甚至有些不正常。   陆远在这岛上的庄园过得很快乐。   一晃,竟然又过了五年。   这天,陆远看着相册,惊讶极了,他一算时间,竟然还真的是这样,已经过去五年了……   他却觉得来到这荒岛恍如上个月的事,更叹息生命短暂,不过百年。应该珍惜,和穆法硰幸福的生活。   穆法硰有足够的金钱,实际上穆法硰相当富裕,以至于陆远和穆法硰不用徘徊在维持生计上。   每天要做的,就是享受情爱,享受生活。 第212章 受不了冷漠   陆远坐在阳台上的沙发上,如同只猫儿似般的懒散,今天阳光好,暖暖的晒去皮肤里残存的冷意,陆远眨着眼睛,似乎有点困了。   风轻轻吹乱陆远的头发,陆远含着水雾般的眼睛,此时快要睁不开了,他的手指还停留在相册的照片上。   “夫人?”管家轻声叫他。   陆远激灵了一下,随后揉了揉眼睛,笑了,他说:“我可真是老了,现在一吃完午饭,就想睡觉来。”   陆远轻声叹气,又翻了一页相册,慢慢说:“看看,我以前多瘦,那会还是俊俏说小伙子呢,现在已经人到中年了。”   管家笑着为他倒了一杯玫瑰野莓茶,说:“您现在也十分有魅力。”   陆远只是笑了笑,没说话,半响他思考着什么,目光流转在一张穆法硰的照片上:“看看,我的宝贝几乎没有变化,他现在和过去看起来简直一模一样。”陆远语气温柔:“先生在哪?”他说着,把相册合上还给管家。   管家不着痕迹的蹙了一下眉,随后对陆远说:“先生最近很忙,应该还在处理文件。”   “是啊。”陆远啜着果茶:“穆法硰很忙,他足够优秀,又是领导者。多做一些事情也是正常的。”   管家笑了笑,没有回答。   “只是可惜他没有多少时间来陪我了。”陆远颇有点伤心的意思,不过露出笑容:“我现在只有晚上才能见到他,我的丈夫可真是大忙人。”   正说着,穆法硰忽然走进来。五年的时间确实没给穆法硰带来多少变化,他依旧俊美强壮,此时他身着西装,脸和手掌好像都被这五月的阳光晒黑了一些。   穆法硰沉默的走过来,站到陆远身边,俯身,用手揉揉陆远的脸,然后和陆远接吻,既像是例行公事,也像依恋。穆法硰吻了吻陆远,然后坐到陆远身边。   陆远顺从的靠在穆法硰怀里,他是真正的美人。即使陆远是男人,容貌也过于出色,说句荒诞点的话,陆远简直像千年的狐狸修炼成的妖精。   他身上有一种安于享乐的天真,被保护的很好的贵夫人,只是眉宇间偶尔又藏着狡黠和狡猾。   穆法硰伸手去捏陆远的后勃颈。   陆远像猫一般的老实,从喉咙溢出细碎,享受的哼哼,身体倦懒得伸了伸,鼻子里的呼吸有些发烫,他凑近穆法硰的脖颈间,用嘴唇碰了碰……穆法硰的下巴。   穆法硰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如同主人般发号施令的捏住陆远的后勃颈,第七颈椎……最突出明显的颈椎,穆法硰的手指好像在抚摸一张地图,陆远骨骼的弧度不过是穆法硰地图上的贫乏的山脊。   陆远忍不住般的,把脸贴在穆法硰的下巴和肩膀之间,他抬起眼,睫毛轻轻眨动,然后小小的打了个哈欠,他伸手搂住穆法硰的腰:“宝贝,你去哪了?最近工作很忙?”   穆法硰用沉默来代替语言,他像一只生活在海里的鱼,连呼吸都让人察觉不出来。冷淡的如同他额上的疤痕……像是鱼上过钩,被那铁做的,冰凉的器具勾下过鳞片,血肉模糊的直到自我痊愈,长成一道疤痕。   陆远用指尖,在阳光下显得有些粉红的指甲,爱怜的抚过穆法硰额上的疤,然后陆远用手撑在穆法硰身上,他伸腿跨坐在穆法硰的腿上。   凑上去,伸出舌尖舔了舔了穆法硰的疤痕。   如同动物般的。   穆法硰任由陆远湿漉漉的舌,去舔舐自己的额头。陆远伸手把穆法硰的额上的碎发撩起来,目光炙热又恳诚,迫切的,却轻轻的在穆法硰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飘飘的吻。   “你去哪了?”陆远如同撒娇般的说,语气是温柔的,他躺在穆法硰的身上,然后胡闹般的蹭着穆法硰,呼吸灼热,一点点探着穆法硰的身体,逐渐向下……   陆远蹲在穆法硰面前,手轻轻抚着穆法硰的膝盖,他十分温柔,却又暴虐般的哈了一口气,咬上拉链。   穆法硰被迫的,承受下来。   除了穆法硰自己想要,否则就算陆远主动,穆法硰也是一副冷淡的模样,只是呼吸焦灼,手不自觉的捏紧了陆远的头发。   陆远不是为了让穆法硰舒服,也不是讨好。他只是坏心眼的喜欢看穆法硰情动,情不自禁。   这是陆远对穆法硰的惩罚。   陆远并不仁慈。   结束后,穆法硰眼神发怔。   陆远则点上烟,他吸着,吞吐着云雾,这袅袅的烟,勾勒出陆远有些冷酷的面容,可陆远只是吸烟,他把脚放在穆法硰的腿上,手夹着烟,食指和中指。用小手指轻轻搔了搔耳边的头发,然后继续抽烟。   陆远的身姿还是显得有些单薄,他穿着白衬衫的身体看起来有些瘦,陆远的腿修长,笔直,一双脚正放在穆法硰的腿上。   陆远漫不经心的,抬眼,唇色绯红:“你去哪了?”   他又问了一遍。   穆法硰没有去看陆远,只是任由身体像感官传递着刺激。   终于,穆法硰失去控制的。   一瞬间就把陆远压在身下。   陆远咯咯的笑了,然后把烟掐灭,向穆法硰伸出双手:“来吧。”他说。   他表情明媚,是园中最娇艳的那一朵红玫瑰。   穆法硰咬住陆远的锁骨。   陆远不在意的笑着问:“你今天去哪里了?嗯?这几天……”   痛了一下。   陆远笑着,喘息:“你再不回答我,我就要把你踢下去了。”   “……工作。”穆法硰简略的说。   陆远不甚在意:“丢给别人做吧,我想玩,得让你陪我找乐子,要不然无趣的很。”   穆法硰只是点了点头。   “你得空出时间陪我。”陆远笑着说:“我可不想让别人以为我是个寡夫。或者年纪轻轻,脸也还算漂亮,就失了丈夫的宠爱。”   陆远眯眼,咬着牙似的,拍拍穆法硰的脸:“所以,你可得陪着我。要是你不哄着我,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叫我去死。”   穆法硰嗯了一声,然后在陆远耳边补充:“不会。”   陆远不管这些,只是笑了笑:“那就好,我可受不了冷漠,你要是不爱我,我宁愿去死。” 第213章 铸成大错   陆远趴在穆法硰身上,伸手去够桌子上的香烟,手臂带着侧腰,露出腹部一点美妙的弧度。   陆远把全身压在穆法硰身上,他一百三十斤,趴在穆法硰身上时,穆法硰的反应好像只是一只小鸟笨头笨脑的伫立在自己身上。   而不是一个成年男人。   穆法硰不管陆远抽烟。但穆法硰自己抽得很少,有时候会点一根雪茄,但并不怎么抽,只是夹在手指间,发着呆般的,看雪茄燃成灰烬。   陆远不同,无节制的全凭自己喜欢,有时候甚至能一天抽上两包烟。   但穆法硰不许他这么抽。   果然,在陆远想拿第三根的时候,穆法硰轻轻攥住陆远的手腕。   陆远眼睛眨了了一下,撒娇似的趴在穆法硰颈间:“再让我抽一根?就一根,我保证,就再抽一根。”   穆法硰只是轻轻蹙眉。   陆远灵巧的又拿了一根烟,快活的点起来,放到嘴巴上抽着,他目光发怔,躺在穆法硰身上,去看天空,大片的云,白净的想人流泪。   于是陆远就流泪了。   他任由自己流泪。   天空实在是太宽广了,对于陆远这种近视的人来说,看一小会,眼睛就痛得需要眨一眨。   可陆远没有眨眼,所以用流泪来缓解眼睛的干涩。   穆法硰伸手把陆远抱进怀里,用手指抹去陆远的泪,两个人靠在一起,不自觉的又开始接吻。   如胶似漆般的。   穆法硰的唇很软,软得使陆远不敢太使劲亲他,只想着温柔的去吻,太过令人沉溺。   穆法硰的手臂禁锢着陆远,陆远不理那些,只是和穆法硰接吻。   “你知道吗?”陆远忽然说,笑了笑:“思慕跟我说他已经成功出道了,两个月以后他们组合就要开演唱会。”   穆法硰没有回答。   “我真的感觉自己老了。”陆远依偎着穆法硰说:“开始喜欢安静,没人打扰的生活。你知道吗?这么热的天,我却还习惯喝热茶。吃一口冰激凌……只觉得是放了糖的冰水,不好吃极了。”   陆远从喉咙了发出哼哼,又爱恋的去亲亲穆法硰的下巴:“两个月以后,我们去看思慕的演唱会,他说在演唱会的最后他会弹钢琴,唱歌。”   陆远见穆法硰不说话,便抬头看穆法硰:“你把那首曲子送给陆思慕了?”   “嗯。”   F是穆法硰写的钢琴曲,建立在L.Y上的另一首曲子。   让陆远感叹亲生的确实不同,穆法硰是真的疼爱他的两个孩子,F这首曲子,艾米丽只是想要听听,穆法硰都不同意。   却直接就送给了陆思慕。   不过,只要不是L.Y那首曲子,穆法硰送给陆思慕什么,陆远都不太在乎。   “穆铮去国外谈生意了?”陆远想起来陆思慕跟他像是抱怨,像是撒娇的说哥哥辛苦,瘦了不少。于是问穆法硰,有些担心:“危险吗?”   “没事。”穆法硰说了一句,喉咙干涩的咳了一声,于是他抱着陆远坐起来,去看桌子上有没有水。   “你渴了?”陆远问,于是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们回屋子去吧,我给你倒一杯。”   穆法硰拉住陆远的手,慢慢站起来跟着陆远往回走,陆远进屋倒了一杯水给穆法硰,看着穆法硰喉咙滚动着,把水一饮而尽。   陆远接过杯子,一手握着杯子,踮起脚亲上穆法硰的嘴唇。   穆法硰任由他亲吻自己。   陆远开心的笑了一下,有些腼腆的去搂住穆法硰。   “你晚上想吃什么?”陆远问,他这样说着……忽然看见门外,冷青好像快速走过。   陆远惊讶:“我好像看见冷青了。”   穆法硰把陆远推到沙发上,大猫般的去嗅陆远的脖子,眼神霸蛮的端详着陆远,随后淡淡说:“你看错了。”   “好吧。”陆远也不觉得冷青会出现在这,毕竟冷青一直辅导着穆铮,现在应该陪着穆铮在国外。   穆法硰去吻陆远,陆远笑着接受。   另一边。   冷青还不知道自己被陆远看见了,这几年冷青觉得自己快被穆法硰熬煎的头发都要白了。   他这样想,还是快步走进地下室,阴冷阴暗的地下室……有这无数现代高科技的地下室。   “博士。”冷青抖抖自己的外套,把眼睛抵在门上解锁,视网膜识别成功之后,冷青打开门进实验室,有些抱怨:“还没好吗?”   “不要着急。”博士回答,他一转身看向冷青,博士牙黄得像长年没清理过的小便池里的污垢,让人不忍去看他。博士的笑容有些令人恶心:“日记本,日记本呢?”   他兴奋的对冷青说:“我已经捕捉到能量了,现在就差这个日记本了,我们很快就能捉到潘多拉了!”   冷青把日记本递给博士,厌烦的蹙眉。   博士似乎没有注意到冷青的厌恶,他挠着自己的头皮,为数不多的头发如同贫瘠的荒地,斑驳的长出稀疏瘦弱的草苗。博士双眼亮着,发出一阵磔磔的笑声,他近乎抚摸情人般的抚摸着日记本:“我的宝贝……我的宝贝。”   博士呢喃着:“是的,我的宝贝,让我好好看看你。”他迫不及待的翻看一页,白色的纸张上面有着英文字母。   L.Y   陆瑤怎么都想不到,她当年随手送给陆远的一件礼物,竟然会成为潘多拉这个灾难之神降临这个世界的媒介。   哦,她当然想不到,因为陆瑤已经死了。   博士又亲日记本上的绿色宝石,又跳起来哈哈大笑:“我的宝贝!我的宝贝!!”他不停的说。   冷青冷眼旁观,他知道,穆法硰正在铸成大错。   可是穆法硰决定了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反驳,哪怕只是持反对意见。   “哦,冷青!”博士愉悦的转了个圈:“放点音乐给我吧,我多想听听音乐……”他哼着歌,双眼放着光芒,痴狂的说:“多感谢穆董给我的这个机会!这个研究的机会!我会闻名世界!历史上将会有我的名字!”   “看看!看看!”博士哈哈大笑:“看看这个博士捕捉到什么?一只小鸟?错啦!是有着翅膀的天使!!”   博士笑完,眼神龌龊,阴暗的说:“真好,我会捉到他的。” 第214章 被爱着   穆法硰睁着眼睛,黑夜像他砸过来,余光只能看见陆远已经熟睡的脸,孩子般天真,脸颊肉透。   穆法硰轻轻翻身,去看陆远睡着的侧脸。   他看了一会,就忍不住伸手去碰。穆法硰忽然想起幼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那时候夜晚的草丛里,有一只萤火虫。   穆法硰就像现在这样,安静的看着。   然后他就忍不住了,伸出手想去摸一摸。   不知道那个萤火虫是不是快要死了,还是新被生出来的,同他的远远一样傻。并不害怕自己,任由自己触碰。   手指尖感觉到一点颤栗,然后顺着手臂浑身发麻,穆法硰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那是一种情感。   最起码对于自己是这样的,那是穆法硰的爱意。   说来真奇怪,穆法硰爱过的东西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他爱他的远远,爱远远生的孩子,爱玛利亚……   也爱过那天晚上,一只可怜的萤火虫。   穆法硰爱这只萤火虫,如同爱陆远。充满怜惜的爱,爱得身体会轻轻不自觉的发颤。   穆法硰想,他真正爱什么的时候,是没有耐心,只想要占有的。   萤火虫,陆远。   是一样的。   又不太一样。   穆法硰从没有像爱陆远似的再爱什么,他爱陆远时,觉得自己活像被扒了一层皮,从湿漉漉的血肉间蜕出来,让灵魂呼吸,没有丝毫压抑。   自从有了陆远,穆法硰很少再头疼。   从前药石罔顾。而陆远是他的药到病除。   怎么会,那么的去爱一个人。   一个……人。   穆法硰从没想过自己会爱自己的同类,那就是人。   满嘴谎言,满心欲望。   肮脏的比魔鬼更甚。   可他爱陆远。   即使陆远不再年轻,不再好看,说谎贪婪……穆法硰都爱他。   像是爱自己般的爱陆远,像是爱诞生自己的天父般爱陆远,像是延续生命般的爱陆远。   穆法硰看着陆远,忍不住的露出柔软的神情,他想自己怎么做都不会是错的,以爱为名,是正义的自我保护。他只是爱陆远,爱得可以舍弃手边的一切。   半夜三点。   穆法硰起床,他目光沉着。陆远呼吸均匀,睡梦中的他不会知道,睡在枕边的丈夫半夜起来,进了浴室推开一扇暗门,沿着漆黑的楼梯一路向下。   进到一间实验室里。   “穆董!”博士见穆法硰来,高兴极了,拍手大笑。   穆法硰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欠奉。   博士笑哈哈的不当回事,如同不倒翁般的滑稽,晃来晃去。献媚的朝穆法硰说:“穆董,你什么时候去把那个像夫人的omega带过来,我需要他的,你知道,除了你最重要的情感,当然你的情感我也需要分解然后换成一种物质,最后配合那个叫维奥拉,像夫人的那个omega才能把潘多拉吸引过来。”   穆法硰看向诺亚方舟……一台冰冷无情的机器。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他回答:“快了。”   言罢,转身离开,最后说了一句:“不要让远远再看到你们。”   博士下意识狗腿的嗯嗯,然后疑惑穆法硰说的你们。博士左看右看确定实验室里除了自己空无一人,便耸肩继续进行研究。   穆法硰回到浴室,打开水龙头洗手,病态的搓洗着指缝,穆法硰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眼睛有些发红。   “穆法硰……?”陆远迷迷糊糊的醒了,揉了揉眼睛:“老公?”   穆法硰把水龙头关上。   进了卧室,陆远已经坐起来了,看起来迷迷瞪瞪的,萎靡不振的打了个哈欠。   “怎么了?亲爱的。”陆远问。   穆法硰伸手把陆远抱进怀里。   也许是穆法硰身上过于冰冷,让才从被窝里出来的陆远瞬间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宝贝。”陆远担心,已经清醒过来:“做噩梦了?还是睡不着?不会是头痛吧?”   穆法硰把陆远搂得更紧了。   陆远轻轻拍他的后背,担心:“到底怎么了?”   “我……饿了。”穆法硰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说。   陆远笑的很温柔,伸手捏捏穆法硰的鼻子:“叫你晚上吃的那么少,我去给你做点,你想吃什么?”   穆法硰想起陆远给两个孩子做过的汉堡肉,陆远那疼爱而宠溺的神情让穆法硰向往,于是穆法硰嘴唇翕动,抿了一下,眼神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发暗,最后说:“我想吃汉堡肉。”   “现在?”陆远诧异,不过还是好脾气的亲亲穆法硰:“好,那我下去给你做,你在楼上等着我,还是跟我一起下去?”   穆法硰握住陆远的手,虔诚的吻了一下陆远的手指,跟着陆远一起下楼,老老实实的坐在餐桌的椅子上。   中间管家和女仆都被惊醒了,过来了好几次问陆远发生了什么,得知穆法硰饿了,女仆自告奋勇说她来做就好,让陆远去继续睡觉。   陆远笑的温柔,轻轻摇头:“他要吃我做的,没事,你们去睡吧。”说罢,往肉馅里放着调料。   “可是……”女仆为难:“现在四点,您会不会太累……”   陆远笑了:“没事,穆法硰最近都没任性过,偶尔这么一次,让我成全了他吧。”   见陆远这么说,管家叫女仆回去睡觉,自己安静的站在陆远身边。   “去睡吧。”陆远语气极其温柔:“我知道你尽职,但不是现在,让我们两个单独待一会吧。”   管家顿了一下,才低头:“失礼了,夫人。”   “没关系,是我和先生任性。去休息吧,好好睡一会,明天早上不用来叫我起床。”   “好的,夫人。”   陆远继续做菜,他自己也有点饿了,于是又炒了一个麻辣的龙虾尾,坐在餐桌上和穆法硰一起吃。   穆法硰小口的吃着,像个刚睡醒迷茫的孩子,让人爱怜。   陆远问他:“好吃吗?”   穆法硰吃着,慢慢的点头。   他对进食一直是厌恶的,可他还是喜欢陆远给自己做菜。   不是因为陆远做的美味。   而是穆法硰格外享受被陆远爱着的感觉。   被爱着。   被爱着。   被爱着。   穆法硰需要知道陆远爱他。   他安静的吃完了夜宵,并用亲吻代替了对陆远的感谢。   他爱陆远,陆远也爱他。 第215章 去叫医生   穆法硰安静的时候,总是苍白无力的像一张轻薄的纸,他修长的手指放在桌面上,轻轻敲着。扬起头……脖颈的弧度如同海鸥飞翔,他把眼神投递向陆远,陆远因为昨晚半夜起来做菜,一直睡到现在。   陆远总是睡不够的,容易犯懒。浑身软绵绵的像一根烂面条,枕在枕头上就能睡着。   但穆法硰从来不知道,陆远那么能睡,是因为自己陪伴在陆远身边,所以让陆远感觉到安心。   穆法硰看了一会陆远,他起身对着镜子换上西装外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眉角上的疤痕,有些发暗的肤色,嘴唇闭合得很紧。   严肃,冷酷。   穆法硰蹙眉,把衣服穿好就离开了,把门轻轻关上,碰到管家时,穆法硰把食指轻轻碰了下嘴唇:“嘘。”他说:“别去打扰远远。”   “您不再睡会吗?”管家看着穆法硰,觉得穆法硰的精神状态不是特别好,于是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遍穆法硰。   穆法硰的神情更加冷漠了,他深深看了一眼管家:“去吧。”   管家像是要叹气般的,又忍了下来。只是点了点头,转身没了力气般的,驼着背离开了。   穆法硰看了眼手表的时间,他默不作声的下楼,进了画室,安安静静的打开钢琴的盖子,阳光顿时照亮了黑白色的琴键。   穆法硰忽然感受到一阵悸动。   他分辨不出那是什么感情。   “先生?”艾米丽欣喜的走进来,五年的时间使艾米丽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金色的鬈发,蓝色的眼睛。   就是……和玛利亚长得不太像了。   穆法硰点了一下头,坐在钢琴边。   艾米丽觉得自己得到了暗示,穿着那双红色的小皮鞋从穆法硰身后抱住穆法硰,她迫不及待的嗅着男人的信息素,声音如蜜糖般甜蜜:“先生?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小丫头了……”   穆法硰拒绝艾米丽的拥抱,但他没有回应的动作,只是缓缓露出笑容,孩子般的对艾米丽说:“我需要你帮我做件事情,艾米丽。”   艾米丽只听到了我需要你……就让她神魂颠倒,兴奋的点点头,想去亲吻穆法硰:“先生,哦,先生……好的,我是说当然没问题,我们的事我不会让夫人知道的。”   穆法硰没有反驳,然后他轻轻笑了一声,眼角有一丝浅浅的皱纹,那是他越加脆弱的证明:“远远?不,他当然不能知道,如果他知道,仅仅是你拥抱我,远远就会杀了我的。”   穆法硰好心情的笑着:“我是远远的东西,所以你应该离我远一点。”   艾米丽暗暗皱眉,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和穆法硰说不清,她干脆解开胸前的衣服扣子,想去亲吻穆法硰。   穆法硰沉默的看着,静静忍受着胃里的翻涌,终于……在看到艾米丽姣好的身材,穆法硰几乎头疼欲裂,他跑去按着洗手台,忍无可忍的吐出来。   最后觉得自己连苦胆都吐出来了。   “先生?”艾米丽凑过来,不明白自己让人血脉喷张的身体,怎么会让穆法硰吐出来。   “别碰我……呕。”穆法硰吐着,他眼神通红,冷眼旁观着镜子里的自己,从镜子里好像滋出来一条又一条闪着银光的小虫,小小的洗手间好像变成五光十色的,一点点的分裂开来。   穆法硰已经很久没有头疼了,他咬着牙,最后舌尖渗出一点血,他都没有在意,穆法硰脸色变得更白了,嘴唇也没有血色,看起来像犯了急症。   艾米丽伸手想去搀扶穆法硰:“先生,先生……”   穆法硰耳边正嗡嗡的响着。   穆法硰,我爱你。是陆远的声音。   穆法硰怔愣的去看,把艾米丽几乎快要吓死。   穆法硰脸上的神情完全不像一个活人的神情,像是见到鬼一样,露出恐惧又诡异的笑容,最重要的是,穆法硰的眼神透露出依赖:“你来找我了?你来找我了?!”   穆法硰癫狂的发出一阵大笑。   “穆法硰?”陆远推开画室的门,他被一阵心神不宁的惊醒了,连拖鞋都没穿,赤脚去找穆法硰,果然……   穆法硰机械的扭头看陆远。   “穆法硰!”陆远吓坏了跑到穆法硰身边,在穆法硰身边蹲下来,抱着他,亲吻穆法硰的额头:“你怎么了?亲爱的?宝贝?你还好吗?”   穆法硰从喉咙里发出磔磔的笑声:“我好想,拿一把刀……”他用手指比划,在陆远的脖子上:“挑开你的皮肤,刺进去……”   “哦……”他颤栗,浑身发抖,痛哭出声:“不!不!远远!远远!!”他颤抖的抱住陆远:“陆远,原谅我……原谅我……我好痛,陆远!!”他发出嘶吼:“陆远!!”   陆远忍下心痛,温柔的不能再温柔,在穆法硰的额头落下轻轻的一吻:“没事了,宝贝,我就在这,你看看,我就在你身边。”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我的幻觉?”穆法硰的牙齿打颤,他像是受惊的野兽,不停的挣扎:“不!放开我!放开我!”   陆远挨了一下,嘴角渗出血来,他并不在意,只是低头吻了一下穆法硰:“好了,你不要怕,你看看,我在这。”   穆法硰受到惊吓般的,看着陆远。   “我在这。”陆远亲吻穆法硰的嘴唇:“我在这,亲爱的,我像你发誓,我哪也不去。”   “你发誓?”穆法硰颤抖的问。   “我发誓,我向你发誓。”陆远握着穆法硰的双手。   穆法硰眨了一下眼睛,昏厥过去。   陆远轻声说:“艾米丽小姐,能去帮我把管家叫过来吗?”   艾米丽傻了般的点点头,猛然清醒过来跑出去。   只剩陆远抱着穆法硰,赤脚蹲在冰凉的地板上,嘴里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陆远咬紧牙关,还是流下两滴眼泪。   但陆远很快擦去,恢复正常。他亲吻穆法硰,在管家慌乱过来时,陆远已经把穆法硰抱起来,冷淡的说:“去叫医生来。” 第216章 最好的结局   陆远嘴唇泛白,眼神有些麻木,坐在椅子上如同失去知觉般的看着躺在床上的穆法硰。   “不用太担心。”医生调整了一下输液的速度,对陆远说:“这种精神上的病,就是会不定时的发作。”   “拿过来吧,放在桌边。”陆远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玻璃圆桌,他对女仆说,自己的表情却显得迷茫,像个走失了的小孩:“给我吧”陆远接过,拿起剪刀开始修剪向日葵。   锋利的花剪……陆远看着剪刀上黑色的刀片,想着自己得小心点,如果划破手指可不是闹着玩的。哦,对了……穆法硰还没吃饭,今天的阳光也很好,陆远看了一眼窗外。继续剪去向日葵的叶子,他看起来什么都没有想,像是丢了魂魄般的斜着剪下向日葵的根茎,然后放入瓶中。   穆法硰……陆远失神发怔的看向躺在床上,紧紧闭着眼睛,仿佛没有呼吸的穆法硰……   那一瞬间,陆远以为这把锋利的剪刀剪去的不是向日葵的根茎,而是戳进了自己布满纤细敏感血管的心脏里,陆远看到了漫天的红色……   “夫人,夫人……”管家在叫他。   但陆远置若未闻。   没有呼吸,好像死了般躺着的穆法硰,让陆远浑身发抖,他的身体在回忆穆法硰出了车祸,植物人般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那三年。   梦魇,陆远最害怕的事情。越是控制,越是陷入泥潭,止不住的往下沉。   “夫人!!”管家大声吼了陆远一声。   陆远才发现自己剪破了手指,血肉模糊的混成一团,只是流着血……陆远没有感觉到疼。   他笑了一下,笑容十分无力。   陆远对医生说:“你知道吗?夏天和向日葵是最配的,橙黄的花瓣和绿色的叶子,勾勒出整个夏天,向日葵充斥着夏天的味道。”   医生皱眉,不明白陆远为什么说这个,他走过去给陆远的手指包扎。   “向日葵啊……如果根茎受损,有一点坏的地方,就会导致整朵花都开不了。你知道这一点吗?”   医生摇头,如实回答:“没了解过。”   “是啊,花艺的新手可能都不太懂,但是我老是养花。”陆远露出笑容,疲惫中闪烁着忧郁:“可是我老养,知道的很清楚。根茎受损的花,是不会绽放的,先开始凋零的……”陆远嘴唇翕动,露出凄怆的笑容:“就是花瓣,紧接着整朵花都会腐烂。”   医生看向管家,示意管家陆远的精神状态不太好。   可是陆远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的惨笑:“他以为我是他的什么人?他以为我对他的了解有多少?”   陆远把头靠在椅子上,睁着眼睛慢慢流泪:“我就是你啊,穆法硰……”   “穆法硰……”陆远呢喃,面无表情的脸上安静的淌着泪水:“你让我伤心,你真让我伤心……”   “夫人……”管家愁眉不展。   “都去吧,我让我一个人静静。”陆远只是说:“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进来,好了,现在都走吧。”   “终于又剩下你和我,两个人了。”陆远对躺着的穆法硰说,陆远静静的看着穆法硰,他呜咽,嘴唇动着,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放在额上,祈祷般的哭了起来。   陆远很想向神祈祷,祈求。   可是陆远此时只有悲痛欲绝,他放声大哭,他有一种感觉。   穆法硰又要离他而去。   穆法硰的影子,正在变得模糊,斑驳的不清晰……正在摇曳,一点点的退出去。   为什么?陆远想问问他。   问问穆法硰究竟还要给自己怎么样的折磨,赐予他什么样的地狱才能满足,停手。   陆远知道,他一直知道。穆法硰从几年前就在策划着什么,那副油画……是的,穆法硰画过的那副油画。   褐色,深红的油彩,丰腴白皮肤的女人长着一双白色的翅膀,她的身后有魔鬼扯住她的翅膀,要让她身首异处。   哦,穆法硰……穆法硰。   陆远又忍不住痛哭起来,他阻止穆法硰,一次次的同穆法硰说,自己只想要和他一起生活。   指甲上传来密密麻麻的痛觉,陆远正在啃自己的指甲。   陆远觉得自己的面容,说不定正与穆法硰画上的那个被扯掉翅膀的女人,痛苦哀嚎的面容融合。   你究竟想做什么?陆远痛苦的捂住头,你究竟想做什么……   艾米丽对你做了什么?   还是你要对艾米丽做什么?   我的穆法硰……   穆法硰不太记得见到艾米丽之后的事了,他的眼皮有些厚重,嗓子也痛得厉害,但穆法硰还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他坐起来,蹙眉看见自己手上的输液针,穆法硰厌倦的一把将它扯下来,扔到地上。   陆远呢?这空荡的房间终于只剩下穆法硰了。   穆法硰浑身无力,头晕目眩,脚软飘飘的没有知觉似的,穆法硰忍着,下床……   陆远正开门进来,手上端着一碗粥。   “宝贝?”陆远有些惊讶似的,他表现的很平常,表情和平常一样,语气也是。只有眼睛……红肿着,像是把红色的玫瑰花瓣捣碎,晕染在他的眼上。   陆远坐过去,不知为什么有些讨好的去喂穆法硰吃东西:“我想你可能要醒了……”   他忽然低下头去。   穆法硰伸手,用指尖轻柔的碰上陆远的眼睛,穆法硰蹙眉:“哭了?为什么?”   陆远没有说话。   穆法硰紧紧攥住陆远的手腕,又捏住陆远的下巴,强迫陆远看自己。   陆远泪流满面。   穆法硰看着陆远,强求般的斟字酌句,眉毛紧紧拧着,他的嗓子哑得厉害:“你哭什么?远远。”   陆远没有回答。   “谁……”穆法硰忍下喉咙的痛,他的嗓子可能发炎了,此时如同一块烙铁进了他的喉咙。可这些都比不上陆远的眼泪带给穆法硰的痛。   穆法硰心急如焚,冷淡的面容和一双快要着了火的眼睛:“谁欺负你了?哪里不舒服?”   陆远吸了吸鼻子,忽然不好意思的笑了,他揉揉自己的眼睛,笑着对穆法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要做什么,或者要去哪,把我带上,穆法硰。”陆远似乎又要哭了,但他没有,他只是笑了。   笑得像他们初见的时候。   “把我带上,哪怕是地狱我也陪你去。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好的结局。” 第217章 我只会弹琴给你听   自那次谈话的两个月以后——   “妈咪!”陆思慕睁大眼睛,脸颊红润,笑得很开心,他穿着白色的演出服,看起来很像王子,陆思慕遗传了陆远的好基因,比起陆远的美丽,陆思慕更加俊秀,随了父亲的五官偏深邃,有时候会显得陆思慕的神情高深莫测般的若有所思。   陆远温柔的把一束白色的百合花递到陆思慕手里,他拥抱陆思慕,然后对陆思慕说:“恭喜你,儿子。”   陆思慕还戴着耳麦,腼腆的笑了一下,眼睛眨了眨缓解焦虑,他不好意思的对陆远说:“我有点怕,妈咪。”   陆远伸手,摸摸陆思慕的脸。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第一次登台演出,紧张的话都不会说了。   舅舅也得这样伸出手,目光深沉又温柔:“你可以的,远远。属于你的时间来临了,去大放光彩吧,让全世界都知道你的名字吧,远远。”   陆远从回忆里清醒,如水面的涟漪,短暂的泛起波澜。陆远笑了笑,温柔的不能再温柔,他忽然发觉自己已经不再年轻了,从前的骄傲,不甘,在今日都换成一种成熟的温柔,祝福。   他对陆思慕说:“儿子,这是一个开始。去吧,让大家,让全世界都知道你的名字。”   陆思慕有点诧异,随后高兴的笑了,用嘴唇碰了碰陆远的嘴唇:“我会的,妈咪。”   陆思慕看向陆远身后身材依旧高大的穆法硰。   陆远笑着握住穆法硰的手,轻轻眨了一下眼:“说点什么,穆法硰。”   穆法硰紧紧握住陆远的手,他的目光给人一种很遥远的感觉。不知道穆法硰在想什么,也不知道穆法硰是不是透过今天的陆思慕去看他记忆里的其他人。   于是穆法硰看了一眼陆思慕,轻描淡写的说:“你很好。”   陆远赞同的跟着点点头。   “只是不如远远漂亮。”穆法硰这样说。他雕刻般的表情,宛如默哀。却从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那笑容不是温柔,不是快乐。只是提起陆远时下意识的反应。   所以那笑,看起来多少都显得有些凉薄。   陆思慕怔愣。   陆远看了一眼穆法硰,伸手拍拍陆思慕的脸蛋:“去吧,思慕。我已经老了,美丽和金钱对我来说,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可你年轻,去吧,去享受。”   陆远笑了一下。   陆思慕忽然觉得陆远今天的脸色格外苍白,好像晚上的月,空洞惨白的光。也好像……他还小的时候,穆法硰睡着的那几年。   陆远也是没有表情般的,无声哭泣。   “妈咪……”陆思慕想伸手去抓陆远。   “思慕!上台了!”组合里的队长叫他。   “去吧。”陆远站在原地,好像哪里都不会去,那么温柔,像一颗有年龄的树,谦卑的沐浴阳光或风雨。   他哪也不会去。   穆法硰站在陆远的身后,可是他们站的很紧,没有缝隙般的贴合在一起。   陆思慕忽然又安心下来。   陆远哪也不会去,他会永远陪在穆法硰身边,而穆法硰想要的也只有陆远。   或许,陆远是棵树,穆法硰就会变成一只鸟,那一定是一只不爱叫的鸟,只是安静的栖息在树上。   一待,就是一天。   陆思慕爱胡思乱想,他那天马行空的想法,有好的,也有坏的。可从没像今天,是这样悲凉的。   他机械的,身体已经有了记忆,哪怕陆思慕心不在焉,一直去看坐在观众席的父母,他也很完美的完成了表演。   “接下来。”陆思慕朝人声鼎沸的观众席笑了笑:“我要弹一首曲子,这首曲子是由我父亲作的。但是我加了歌词,所以我今天要唱的曲子,名叫望月人。”   陆思慕坐在钢琴椅上,闭上眼睛,手放在琴键上……   这首曲子,不仅为母亲而弹。也为你,哥哥。   曲子优美的旋律被演奏出来了。   陆思慕开始唱了:   当我第一次看见你   我就知道我爱你   如一枚硬币投入湖中   和月亮安静互望般的爱你   陆思慕唱的很美,陆远有些意外他改编了穆法硰的曲子,让这首曲子变成了一首歌。   一首,令人感动的歌。观众席隐隐约约有人在哭……   陆远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哭,而自己没有一滴眼泪。   他想,或许他前几天哭得够多的了,又或许,除了穆法硰,没人能再引起他的泪水。   陆思慕唱完了,久久不能平息心中的情感,队员里有人起哄,说陆思慕的父亲和母亲今天也来了。   观众一片喧哗。   “请你父亲弹一遍吧?”队员推推陆思慕,有点想蹭热度的意思。   陆思慕不知道穆法硰是否愿意,于是举着话筒问了穆法硰一遍。   陆远觉得有些喜剧化,因此笑出来。   穆法硰却突然说:“你笑了。”   “嗯?”陆远回头,朝着穆法硰笑了:“你说什么。”   穆法硰安静的看着陆远,忽然站起身,与诧异的陆远安静的对望了一下。   硬币,和月亮,隔着湖水安静的望着对方。   一句话,也不用讲。   穆法硰在万人的欢呼声中上了台。   众人短暂的安静了一下。   谁也没想到,陆思慕的父亲看起来那么年轻,并且帅气逼人。   穆法硰看向陆远的方向,陆远也在看穆法硰。   穆法硰在台上,万众瞩目,但他只看见了陆远。穆法硰不知道自己看起来特别耀眼,他的冷酷,他独特的温柔,都在这首钢琴曲里慢慢的被弹出来。   同一首曲子,穆法硰弹和陆思慕弹,是两个感觉。   穆法硰弹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哭了。   陆远也是。   他为穆法硰而流泪了。   穆法硰或许不是个能让你笑的人,但他很能让你哭出来。   如果人的一生,一定要有一个记忆深刻的人,陆远想,那一定会是穆法硰那样的人。   穆法硰弹完以后,陆思慕的队友惊呼,又问穆法硰:“怎么能作出这样好听的曲子?”   令陆远意外的是,一向沉默寡言的穆法硰,竟然回答了。   他说:“看着远远的侧脸,就那样弹出来了。”   陆远顿了一下,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穆法硰坐在钢琴边上,执拗阴沉的对陆远说:   “我只会弹琴给你听。” 第218章 少年穆法硰   目录cp又上了热搜,对于穆法硰和陆远的cp粉来说,只有活得够久,就有能吃到cp发的糖,热泪盈眶的戳祝福送给陆远还有穆法硰   其中不乏也有责骂陆思慕的,话说的很难听。毕竟是组合的演唱会,结果陆思慕一人独得头条。   但陆思慕天生心性就遗传了穆家刻在骨子里的凉薄,很少有什么情感能打动他的心。   更多的人,只是羡慕穆法硰和陆远的爱情,仿佛亘古不变,只有甜蜜和温馨。   阴谋论者说秀恩爱,死得快。说穆法硰早就出轨了,还在作秀实在恶心。也说陆远玩小鲜肉玩得厉害……   陆远看了,哑然失笑。小鲜肉……这倒不假。红烧肉算不算?   至于穆法硰,他那么偏执的人,认定一棵树,就要吊死在上面,生和死都不是他会考虑的问题,何况出轨这种俗事。   不管如何,陆远一家上了头条好几天。   穆法硰更被选为当代最深情的男人,他看陆远的眼神骗不了人,层层递进,抽丝剥茧,只有陆远映在了他的瞳孔里。   在那场演唱会里,穆法硰被拍到的照片里,没有一张,他不是在看陆远。   万人的演唱会,闪耀的新星少年偶像们,在穆法硰眼里都是无关者。   只有陆远。   只有陆远,是穆法硰和这个现实社会的连接。   没有陆远,穆法硰什么也不是,不过是个疯子而已。   不能自控的人类,不是人类。   但陆远好像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他的爱与穆法硰的爱比起来,更加天真,没有私欲。   演唱会结束的那天晚上,穆铮赶过来了。   陆远那一瞬间走了神,慌张了那么一小下。   少年穆铮,高大英俊,面容冷酷,似乎是想模仿穆法硰,便戴了一双真丝的白色手套。   穆铮朝陆远走过来。   一步,一步,都像踩踏蹂躏过陆远的心。   陆远错以为,是少年的穆法硰朝他走过来了。   仔细想想,陆远参与了穆法硰所有年龄段的人生,唯有少年……唯有少年时期。   少年的穆法硰,是个什么样子呢?   当天晚上,陆远做梦了。   同样的卧室屋子里,陆远见到了少年的穆法硰。   不是酷似穆法硰的穆铮,而是真正十五岁的少年穆法硰,比现在的穆铮还要年幼。   15岁的穆法硰比现在矮多了,少年柔顺的头发,和稚嫩的面容,正凝望着窗外。   而后,穆法硰看向陆远。   时间像是暂停,又像是快速的划过,总之人类的计时用在这里已经失效了,陆远和十五岁的穆法硰安静的互望着。   陆远想起陆思慕唱的歌:   湖底的硬币,和天空上的月亮互望。   今晚也是,月光如此静谧,朦胧的好像一层柔软的纱,轻轻笼罩在穆法硰的身上,穆法硰微微侧着脸,面容宁静,他安静的望着陆远,但好像又没有看陆远。   他或许,只是去看染上月光的,对面的墙。   陆远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任由自己柔软的往下陷,他双手十指轻轻合拢,放在膝盖上。   成熟的男人望着少年。   少年穆法硰一句话都不曾说。   他就那样,安静,安静,安静的好像连他流一滴泪,陆远都能听见那滴泪发出的声音。   可是少年没有。   少年只是坐着,望着对面的白墙。   过了一会,少年穆法硰打开钢琴,他坐下,身子笔直。十根手指微微蜷缩,放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少年穆法硰的嘴唇微微张开了一点。   如同搁浅的鱼。   穆法硰的眼神放大一瞬。   慢慢地……少年的四肢开始变得更长,面容愈加成熟……   “穆法硰……”陆远没有出声的默念。   穆法硰转头看陆远,露出笑容,那笑容十分美,好像孩童般天真,又好像……离别的笑容。   如果再也不能见面,对方现在的笑容,就会变成记忆里最美的笑容。   一切回忆,如同录像坏了一般,胡乱的播放。   从哪里开始呢?   或许是孤岛山洞的那个夜晚,火烧得浓烈,穆法硰不去看他,却对他说:“你很美。”   又也许,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陆远笑着问他要不要吃饭。   穆法硰那冷淡的神情,陆远现在还记得,不觉得伤心,只是怀念中觉得可笑。   “穆法硰……”陆远轻轻叫他的名字,身体的每一寸都在为这个名字发颤,发抖。陆远抱住自己的手臂,控制般的,对穆法硰笑了:“吻我吧,穆法硰。”   穆法硰却没有这么做。   他弹起了钢琴。   L.Y。   这首曲子,是陆远内心深处最深的伤,也是陆远得到的最昂贵的礼物。   “你要去哪?”陆远问穆法硰,他并没有发现自己在发抖,他又问了一遍穆法硰,穆法硰不再弹钢琴了。   他看向陆远,没有对陆远笑。   穆法硰逐渐又缩回去,一点一点变成十五岁的少年,穆法硰似乎看不到陆远了,他猫似的眼睛,看透一切般的微微抬头看向墙上的钟表。   少年穆法硰,沐浴着月光,背对陆远,一步一步离陆远而去。   “穆法硰!”陆远喊他,可怎么喊,穆法硰都听不见。   穆法硰终究是离开他了。   “呜呜呜……”陆远从睡眠中发出悲痛欲绝的呜咽,他挣扎,四肢甩打床铺,然后被人按住。   温柔的去亲吻自己的眼睛。   陆远逐渐停下了哭泣,他慢慢睁开眼睛,扑到穆法硰的怀里:“我看见你走了……你走的很快,我追不上你,我叫你,你不理我……”   穆法硰把陆远搂在怀里,擦干陆远的眼泪,他对陆远说:“除了你身边,我哪都不会去。”   陆远好像安心了一些,又好像更加焦躁疲惫,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快要崩溃了。   可是穆法硰在他头发上落下一个吻。   陆远便什么都不去想了。   只是傻傻的看着穆法硰。   穆法硰那样温柔,今晚的月光,同样照在他身上。   “别怕,远远。”穆法硰对陆远说,他从喉咙里发出轻颤的笑声,又温柔又冷酷:“不是说了吗?”   “我会给你,夜晚没有噩梦的生活。”   陆远被他逗笑了,破涕为笑。只是握住穆法硰的手。 第219章 挨了一巴掌的穆董   阿远,阿远。   那是那天晚上,陆远做的第二个梦。   迷茫中睡去,陆瑤用温柔的声音在呼唤他,散发着百合香水味的指尖,冰凉的擦过陆远的脸颊。   陆远慢慢睁开眼,看向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陆瑤看起来那么年轻,好像定格在她生命中最美丽的时刻了。   陆远把耳边的一缕黑色的头发,轻轻得别在耳后……好像一只小鸟,灵活的探头啄啄自己的羽毛。天真单纯不染尘世的陆瑤。   阿姊。   陆远叫她。   陆瑤对陆远笑了,伸出双手把陆远抱住怀里,她其实不比陆远大几岁,却总是让着陆远,爱着陆远,保护陆远。   陆瑤如同抱孩子般,搂住陆远,让陆远躺在她柔软的胸脯上,母性哺育般的温柔。   陆远握住陆瑤的手臂,什么也没有说。   夜晚静谧,无声。   陆瑤的嘴唇,柔软的有些发亮,她轻轻对陆远说:“睡吧,阿远,不要怕。阿姊在这里。”   陆远笑着摇摇头:“我不怕。”   “是吗?”陆瑤捏了捏陆远的鼻尖,狡黠的眨了一下眼睛:“那……为什么又一个人偷偷哭了?”   “我没有哭。”陆远有些孩子气的反驳,说完,自己也笑了,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陆瑤抱住他,爱意的哄着:“睡吧,阿姊在这。”   “嗯……”陆远闭上眼睛,安全的好像被一层羊水重新包裹起来,他躺在陆瑤的腿上,闻着陆瑤身上的香味。   陆瑤指尖凉的如同泉水,轻轻抚摸过陆远的眼睛,鼻子,还有嘴唇。   很快,陆远便沉沉的睡过去。   这是近一个月,陆远睡得最好的一次。   阳光刺眼的时候,陆远才醒来,他把手臂挡在眼睛前面,眨眨眼看清了自己手臂上的汗毛,又偏头……穆法硰没在,只剩下床单皱皱巴巴。   陆远打了一个哈欠,摸了一下自己的眉毛,眉毛有些刺手,他想起了陆瑤的手指抚摸过他的眉角。陆瑤手指的温度,和那百合花的香味。   陆远忍不住笑了笑,看见桌子上摆了正在盛开的妖艳的红色百合花,极其有生命力的绽放着。   所谓梦境,终归不过是白日的胡思乱想罢了。   陆远换好衣服,下楼,楼梯轻轻的发出点颤动。   穆法硰没在楼下。   “早上好,夫人。”管家对陆远说,他习惯的穿着黑色的西服,手上擦拭着每天都要擦拭的盘碗,对管家来说,一切干净整洁,是一种美学。   “早上好,克罗多。”陆远笑了一下。   管家似乎有些诧异陆远会叫自己的名字,于是点了点头:“您早上想用点什么?今日的鹅肝非常美味。”   陆远点了下头,手指玩弄着一把银叉,不在意般的说:“穆法硰呢?”   “先生一大早就去散步了。”管家看了眼陆远的脸色,睁眼胡说般的:“毕竟天气很好,草木又是最旺盛的时候,早上空气也新鲜……”   “哈……”陆远笑了,善解人意的说:“干什么这么紧张?克罗多。不要对我说谎,亲爱的。我比你要了解我那不省心的丈夫。”   陆远笑着,把银叉叉进烤熟美味的鹅肝里。   管家下意识的想叫陆远陆先生了,而不是夫人。   但陆远温柔体贴的叫管家去做自己事,一个人美美的享用早餐。   早餐过后,陆远去散步,庄园里石榴红开了,大簇大簇的橙红色花朵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陆远可以想象到,等时间一到,会结出多么甜美诱人的石榴果实。   陆远几乎不用思考,就走到了通向森林的小道。   穆法硰就站在那,如果旁边没有一个,跟自己长得很像的omega的话。陆远肯定会去亲吻穆法硰,会叫穆法硰宝贝。   穆法硰看见陆远,微微睁大里眼睛。随后面无表情。   冷青一阵牙酸之后紧跟着是牙疼,他想说点什么……   但陆远很快打破了沉默。   “这是谁?”陆远笑了,温柔的问。随后他似乎有点厌烦,对着穆法硰笑了:“穆法硰,你过来。”   穆法硰安静的走过去。   陆远如同刽子手要砍下犯人的头,麻木的伸出手,一巴掌把穆法硰的脸扇红了。   陆远有这样的资格,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先把气出了。   这一巴掌,足够响。没有给人留时间反应……   “你就是这样爱我的?”陆远气得牙都在发颤:“你是什么意思呢?穆法硰。”   穆法硰没有说话,只是用舌头去舔了舔嘴角,被扇的脸有些痛,一侧的耳朵嗡嗡的响着。   他像个受了伤的孩子。   陆远咽下喉咙里的哽咽与心疼,他问穆法硰:“你……”陆远几乎要把自己气晕过去,这炎热的上午,足够大的太阳此时炙烤着陆远的身心。   “你干什么打人?!”那个omega冲过来,因愤怒泪水积蓄在眼眶打转。   “啊……”陆远忽然笑了:“我想起来了,维奥拉?是不是?”他后知后觉的拍手大笑:“真巧合,真有趣,冷青……”陆远微微眯了一点眼睛,笑得很和蔼:“这就是你跟我保证的,永远都不会让维奥拉先生出现在我面前?”   冷青一句话不敢说。   当时陆远从刚被潘多拉送回来,筋疲力尽的看见了酷似自己的维奥拉……但陆远当时太过虚弱,来不及算账就这样晕过去。   冷青撒了个弥天大谎,说维奥拉只是巧合,不小心闯进来的陌生人,并发誓陆远再也不会见到维奥拉。   陆远觉得可笑,轻轻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是那样孤立无援。   看着穆法硰,看着他最亲爱的人……   陆远从兜里拿出手机,面无表情的拨了电话给陆润知:“现在,派一架飞机来接我。”   陆润知说:“今天是愚人节吗,我的小少爷?”   “闭嘴,照做。”陆远挂断电话。   穆法硰冷冷的,阴沉的看着陆远,如同一条毒蛇打量猎物:“你要走?”   “是啊。”陆远笑了:“我要走了。”   穆法硰走过来,一把攥住陆远的手腕,他凶恶的要把陆远拽回宅子。   陆远没有反抗,反而笑了,先是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维奥拉,随后对穆法硰说:“吻我。”   穆法硰像一条训练有素的犬,热切的希望留住他的主人。 第220章 祭奠与哀鸣   维奥拉,荒诞可笑的维奥拉。在这场命运的捉弄里,维奥拉显然不明白自己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维奥拉不知道,他这可笑的名字……维奥拉。曾经是陆远用过的名字,而他那张能短暂的,吸引穆法硰目光的脸,也仅仅是因为与陆远相似。   陆远接受了穆法硰的吻,他对维奥拉没有嫉妒,只有可怜和一丝嘲讽。   维奥拉不明白,陆远和穆法硰之间的感情。   不明白穆法硰是多么的爱陆远,而陆远又多么的爱穆法硰。   陆远对穆法硰有着难以形容的愤怒,但不是此刻,陆远不会现在发火。打了穆法硰一巴掌已经足够失礼,陆远不愿意再让别人去看他们的笑话。   “你……你?!”维奥拉气得小脸通红,泪珠就像清晨的露水,惹人爱怜的掉下来。他确实像陆远……但仅仅是五官有些像而已。   “你不能这么对他,你不能这么对穆。”   穆……陆远听到这个称呼,觉得可耻。陆远笑了……嘴角勾起来,却恨的更深。维奥拉怎么敢?怎么敢这么亲密的叫他的丈夫?   穆法硰怎么敢,怎么敢说爱他之后,又叫一个与自己相像的omega,来到他身边,并亲切的称穆法硰为穆。   穆?陆远从内心讥讽,可笑。   他怎么容得下,他怎么能原谅穆法硰?   “你……你不要对穆那么凶?”维奥拉哭了,似乎因为陆远只是笑着而没有说话,给了维奥拉底气,维奥拉咽了口唾沫,哭泣着说:“你……你离开穆吧,我觉得……我觉得穆已经不爱你了,否则他不可能叫我过来,陆先生……现在倡导自由恋爱的,要不要不……”维奥拉真的觉得自己很合情合理:“要不你让穆来选,看看他选谁。”   陆远笑了。   他把穆法硰推开。   陆远安静的微笑,对维奥拉说:“让他选?选要谁?”   维奥拉红着眼眶,兔子般楚楚可怜的点点头。   好个美人,好个娇弱的omega。   比起来,陆远可真不像个好人。   陆远此时才真的觉得有点心痛,因此笑了出来:“你让他选?”陆远大笑一声,阴沉的说:“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配和我比?”   “我……我知道我不如你富有……漂亮……可是我爱穆啊……我真的爱他。”维奥拉哭泣着说,爱恋的去看穆法硰。   陆远笑着摇摇头:“年轻的小朋友。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陆远冷下脸色:“你妄想插足别人的婚姻,已经没有了道德。你知道……”陆远轻笑一声,走过去用手背拍拍维奥拉的脸,维奥拉一颤:“你知道如果我再坏一点,再坏那么一点点,我就剁了你,拿你去喂海里的那些小宝贝们,我想有很多鱼都食肉,对吗?”   维奥拉哭着不敢动弹。   “可惜,我受了良好的教养。”陆远叹息的摇摇头:“又信佛,我还真不愿意手上染上血。”   “穆法硰……”陆远微微歪头看向穆法硰,发自内心的笑了:“我说过吧,我说过吧?我为你付出了一切,我的身心都都属于你,甚至连同灵魂都和你绑定在一起。”   “而你,你想要背叛我?”陆远笑了:“这让我有点疑惑,穆法硰。”   穆法硰向前一步,握住陆远的手腕:“远远……”   “你不要叫我。”陆远笑着对他说:“如果你真的背叛我了,我向你发誓,穆法硰。”陆远用手做了个开枪的手势,把食指狠狠的戳在穆法硰的胸口,陆远近乎呢喃,充满温柔的在穆法硰耳边说:“我当然会原谅你,亲爱的。我当然还会叫你宝贝,但是,我会一枪崩了你的头。爱人,你是我的爱人,我也是你的。我从未背叛过你,给过你伤害。”   “我和很多人都说过,我要你,是因为你最爱我,你的爱,最让我快乐。所以我要你,如果你背叛我,亲爱的。”陆远笑了:“就相当于让我自我解析,毁灭。宝贝,你不能再要求我什么了,你最好把一切都说清,此时此刻,不然我就打爆你的头,再自杀。我们去地狱再见,好吗?”   “夫人!”冷青吓坏了,可怜的冷青跑过来想要拉开陆远,可穆法硰却笑了,像个孩子般的,天真,恶毒,伪劣。每一种神情在他脸上都展现出来,刻薄又矛盾。但穆法硰还是笑了,他吻了吻陆远,愉悦的说:“开枪吧,远远。和你一起下地狱,我怎么会怕呢?”   陆远头疼欲裂,他手上没有枪,在他说完他那一系列的恶狠狠的话后,陆远只觉得受不了了,他温和的天性隐隐作祟,已经想要懦弱的哭泣了。   他说谎了。   他不能对穆法硰开枪,他根本做不到。   他爱穆法硰。   天哪,他如此爱他。   打穆法硰那一巴掌,已经消耗掉了陆远所有的恶毒与暴力。   陆远不曾相信穆法硰背叛他,更不相信穆法硰会出轨。   一个愿意被你开枪打死的人,真的会背叛你吗?   陆远不信,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伤害穆法硰。   他最亲爱的可人。   穆法硰显得有些无所谓,但他那诡异的,不一样颜色的瞳孔,藏匿了暴虐,阴森冷酷的魔鬼。   他何苦去地狱,他就是地狱。   他不爱维奥拉,是的,穆法硰不爱,他一刻也没有爱过维奥拉,可是他需要维奥拉,去做一个牺牲品,来吸引潘多拉。   因此,穆法硰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下手。   哪怕陆远因此受到伤害,血淋淋的感受痛苦。   对穆法硰而言,都是可以接受的。因为这些,都是他给陆远的,他亲手扼住陆远的喉咙。   又给陆远,无尽温柔的爱。   穆法硰发出磔磔的笑,他不再是陆远的那个温和,天真的小孩子。   而是真正的,他隐匿的本能,那残酷的掠夺性,他是个魔鬼,是个疯子。   怎么敢,怎么敢,有人敢从他手里夺走他的陆远?   哪怕曾经,短暂的掠夺都不可以。   就算是神,穆法硰也要弑神,他要砍下那潘多拉的头颅,去祭奠,去哀鸣。   没有人可以碰陆远,是的,没有人。 第221章 没有选择   “穆法硰……”陆远几乎忍不住眼泪,他去握穆法硰的手:“你怎么能对我这样残忍?你明知道我做不到,你明知道我不会伤害你……”   穆法硰看向陆远,余光里含着缄默。他笑了笑,风轻轻吹起穆法硰的头发,陆远清晰的看见了穆法硰额头上的那道疤痕。   红色的疤痕,刺眼的好像把太阳逼近陆远眼前,陆远的双眼前好像泛起一层白色的雾,迷茫得把穆法硰一点点挡住。   陆远已经明白了,他面前的这个男人是穆法硰。   无论在书里,还是现实。   都是无法被驯服的。   “远远……”穆法硰反而有些手足无措,他仿佛无辜者般的伸手抹去陆远的泪水,伸出舌尖舔了舔陆远湿漉漉的睫毛。   陆远用如同鹿般清澈,脆弱的眼神,注视着穆法硰。   “远远……”穆法硰轻轻把陆远搂近怀里:“别哭。”   陆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实现。”穆法硰温柔的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自我沉醉。   “你究竟在说什么?”陆远忍不住哭泣:“我想和你一起生活,你究竟为什么要找来一个和我相像的omega……”   “穆法硰。”   穆法硰看向陆远,轻轻的笑了。   “动手。”   “好的,远远。”穆法硰伸手抹去陆远的泪水,在陆远耳边说:“睡一觉,明天醒来,一切如你所愿。”   陆远哭着,他还没说完自己想说的话:“你在说什么……”   穆法硰拿出一支针管,准确的刺进陆远的皮肤里,陆远从震惊到不敢相信……   他逐渐昏过去,倒在穆法硰的怀里,穆法硰的怀里还是那样温暖……闭上眼之前,陆远忽然明白,穆法硰又犯病了。   他一直在和另一个,他幻想中的陆远讲话。   可悲,又可笑。   陆远倒下去以后,穆法硰的眼神变得有一点扭曲,他疑神疑鬼的去看陆远,去嗅陆远的呼吸。   冷青在事情变得更糟糕之前,说:“夫人只是睡着了。”   穆法硰不相信的继续去听陆远的心脏声。   冷青多么希望那个博士造出的诺亚方舟,只是个花费了大量金钱的破铜烂铁,而不是什么真的能捉到“神”的精密仪器。   一开始,几年前。博士就跟穆法硰说了启动诺亚方舟的必要条件。   也是捉到潘多拉的必要条件。   条件一:需要启动这个机器的人,非常强烈的感情。诺亚方舟会把这种感情,分解成一种精密的能量。类似燃料的把诺亚方舟点燃。   条件二:如果想要捕捉到,所谓的那个潘多拉。得用陆远来做诱饵,博士会传递给潘多拉一条假的讯息,陆远有了危险。让潘多拉进入这个陷阱。   当然,冷青也怀疑过,博士如何给这个潘多拉,一个存在于穆法硰口中的神传递消息。(谁知道潘多拉是不是穆法硰幻想出来的)。   博士阴恻恻的笑了,然后拿出一本笔记。   冷青皱眉,他见过这个笔记本,穆法硰发生意外的那三年里,陆远把这个笔记本看得很重,像是对待救命稻草般……只不过穆法硰苏醒以后,这个笔记本就不知所踪。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小栗手里,冷青思考,可能是那会小栗离职前偷偷拿走了,后来穆法硰重新聘请小栗……   总而言之,博士翻开那本笔记本,里面竟然有一颗绿色的宝石。   博士的眼光透着一种腐朽的算计,他的声音令人作呕:“放心吧,这个宝石是由潘多拉的能量构成的,只要分解出宝石里的能量构成,我就能反用潘多拉的能量,来吸引潘多拉。”   冷青更糊涂了。   但穆法硰站在一边,神情既寂静又癫狂。   博士看向穆法硰,不怀好意的说:“用来做诱饵的人会死哦,估计会被烧成焦炭吧……”   穆法硰的神情一点都没有改变。   冷青却觉得更可怕了。   果不其然,隔了一天后,穆法硰就让冷青找到了维奥拉。   一个,可怜的替死鬼。   啊,至于艾米丽……那是穆法硰情感上的诱饵,对于穆法硰来说,最强烈的情感,一个是对陆远。   另一个,是对他的母亲,玛利亚。   冷青真的觉得,穆法硰疯了。   冷青劝阻穆法硰:“先生……这太危险了,我们不能这么做,维奥拉先生也是无辜的,艾米丽也是,我们不能为了一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神,投入这么大的金钱,和时间,包括生命!”   穆法硰坐在办公室里,夜晚来临,光线一点点暗下去。宛如万籁俱寂……穆法硰打开了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烟,照亮了穆法硰的侧脸,穆法硰用夹着烟的手指,大拇指的指尖稍微轻轻摩挲了一下嘴唇。   在这黑暗中,穆法硰的神情显得十分怪异。   孤僻,寂寞,好像把自己封闭起来。   “远远,回来的那一天,我看见了……”穆法硰没有抽夹在手指间的烟,他只是用手指夹着,然后,穆法硰的眼睛,看起来他的神情是那么落寞,孤独:“我看见了……看见那个叫潘多拉的神,亲吻了陆远。”   冷青微微张大了嘴巴,陆远对于穆法硰来说是什么,冷青在清楚不过,陆远是穆法硰的心脏。   “我看见他亲吻陆远了。”穆法硰安静的说,像个不哭不闹的小孩:“那一刻,我的肋骨里有什么东西,仿佛刺破了般的疼痛。”   烟快要燃尽了,穆法硰却没有抽一口。   冷青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吓着了,或者说感到惊讶……   “我害怕极了。”穆法硰淡淡的说,没有任何感情起伏:“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家里很穷。玛利亚为了养我,几乎唱歌唱毁了嗓子,那个时候,F先生照顾我,给我煮牛奶。”   F先生……?冷青不由皱眉,他从来没听穆法硰说过这个人。   “可是F先生看起来,总是那样伤心,惶惶不安。”穆法硰把烟掐灭了:“他总是一个人偷偷的哭,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   “可是我很弱小。”穆法硰说:“无能为力。就像我母亲被人杀死的那个夜晚一样,无能为力。”   那是第一次,穆法硰对冷青敞开心扉。   冷青从没见过,这么脆弱的穆法硰。   “他想要远远,亲吻远远。想把远远从我身边夺走……”穆法硰面无表情的说:“虽然远远现在回来了,可是如果有一天,潘多拉回来了呢?他又想要远远了呢?他可以不费任何力气的,把远远从我身边带走。”   “而我,无能为力。”穆法硰说:“如果他要杀死远远呢?我依旧无能为力。”   “我什么都不做的话,到时候,我会无能为力,没有选择。” 第222章 绯红头发   冷青对穆法硰的情感,不仅是下属对老板,他从刚成年便一直陪伴在穆法硰身边,有时候,冷青会不自觉的对穆法硰生出怜爱的情感。   宛如,对弟弟般的对穆法硰产生怜惜。   穆法硰有时候实在过于像个小孩,单纯,不谙世事,脆弱。   可穆法硰的个性又那么乖异,残暴,任性,阴沉得密不透风。   冷青把手放在穆法硰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穆法硰身体一颤,却没有拒绝冷青的触碰。   “先生。”冷青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他知道如果穆法硰做了决定,身为下属的他,只能赞同。可冷青还是用最能让穆法硰接受的说法说道:“不要太顽固,先生。那个博士我们不能完全信任他,这件事怎么也不能闹出认命。你比我更了解夫人,陆远……”冷青停顿了一下,没有再称呼陆远为夫人,而是直呼姓名:“陆远不是为了自己能活下去,而牺牲别人的人。”   “他很纤细,敏感。”冷青对穆法硰说:“先生,我是穆家的人,我们都是穆家的人,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你,辅佐你。”   穆法硰的神情逐渐凝固,他的唇显得有些薄。慢慢地……穆法硰透露出一丝恍惚,随后他压低喉咙笑了一声,没有人知道穆法硰在想什么。   “越是信仰什么,就越会被你所相信的欺骗。”穆法硰说,他摩挲着下巴,淡淡道:“我如果会被欺骗的话,一定只有陆远才能骗我。”   冷青悲伤的看着穆法硰。   穆法硰却浑然不觉的笑了,很愉悦很温柔,他靠在柔软的黑色沙发上,轻轻道:“谎言是种奇妙的东西,如果想要它变得真实,就得半真半假。可世上所有的真实,都是半真半假。”   “由此可见,说的真话,也是假话。”穆法硰安静的说着:“没有选择,是件痛苦的事,冷青。”   冷青回答:“是的,先生。”   “我看到了结果。”穆法硰淡淡的说:“结局会很惨淡的。所谓“神”这种生物,凌驾于“人”之上,潘多拉可以随意鼓弄陆远,只是因为陆远没有做出选择。”   “远远很脆弱,他害怕选择。”穆法硰轻轻眯了下眼睛:“他害怕的东西太多了,就连晚上的月光,如果太过美丽,远远都会害怕的哭泣。”   “这就是人。”穆法硰笑了:“潘多拉……他是非死不可的。我想要战争,可战争却不是我挑起的,而是一开始就是注定的。远远觉得我们一切都好,他希望和我一起生活。”   “我可怜又愚蠢的远远。”穆法硰笑着说:“我可怜又可爱的远远。”他重复,用手指摩挲着下巴:“潘多拉能在几年前把他捉走,自然也能在明天,或者现在把他捉走。”   “你说,如果我毫不作为。”穆法硰轻笑:“而这种事发生了,我认为那我真是愚蠢透了。”   “我曾亲眼见过人性的恶。”穆法硰微微偏头,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一个人可以毫无理由的去杀死一个女人。”   “而那个女人是我的母亲。”   “我曾无数次的想,我的母亲像一头牲畜被人宰割,她有没有哭着求那个屠夫放过她,因为她还有一个儿子……”   “不管她有没有,她都已经死了。”   “先生………”冷青声音颤抖的叫他。   穆法硰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色苍白,像是把石灰抓到手里,蹭上了石灰的白色。总而言之,那不是一个人会有的脸色。   “如果我那个时候,陪着她,保护她……她或许不会死。”穆法硰发出叹息:“我没有选择,还来不及选择。”   “可是。”穆法硰站起来,扣好他的西装扣子,安静的说:“现在不同。当战争开始,就是开始……潘多拉说的和平不算和平,因为战争是他引起来的,我绝不可能同时接受他的践踏,与他说的和平。”   “一文不值。”穆法硰笑了,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就如今晚的月色,一文不值。”   冷青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   穆法硰已经走了,他是望月的人,自然要奔月光而去。   冷青站在原地,任由黑暗将他吞噬,于此同时,陪伴他的只有自己无力的苦笑,冷青轻轻靠在身后的桌子上,看向手腕上戴的佛珠。   凡事皆有因果。   佛珠的主人曾跟冷青这样说。   因果……因果,如同今晚的月亮,静谧,不会开口说话。   此后,冷青再没有机会和穆法硰讨论潘多拉或者诺亚方舟。   穆法硰又变得那样冷漠,冷酷。他心如磐石无转移的余地。(°?°?╬)盗资源?盗加菲猫资源?   只不过,或许是为了陆远。这场捕捉神的闹剧,不会有一个人死去。无论是维奥拉,还是艾米丽。   这场谈话是五年前的事了。   现在,这场计划,花费了穆法硰五年的时间,他五年如一日的,想着,策划着如何折去神的翅膀。   复仇而已。   冷青负责看护陆远,陆远沉沉睡去,本该如此……那安眠的药剂,足够陆远睡上一天。   或许穆法硰没有办法把药剂全推到陆远的身体,陆远竟然慢慢醒过来。   天旋地转之后,陆远眨了眨眼睛,理清着思路。   “穆法硰呢?”   冷青倒了杯水给陆远,实话实说:“或许您不信,但先生已经捉到了潘多拉。”   陆远蹙眉,神色复杂的看着冷青:“……潘多拉?你在胡说什么?”他还没有完全恢复,头脑昏沉,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冷青冷静的把一切终始说给陆远听。   冷青苦笑着说:“我不知道该说是先生厉害,还是那个博士厉害,那个机器……叫诺亚方舟的机器,是困兽的笼子。曾经有一只麻雀不小心飞进来,被博士做了实验,我亲眼见到那只麻雀停住半空中,就像时间静止一样,然后爆炸成一团血肉模糊。”   “我想,那不过是只麻雀,和神总会有区别。却没想到,无论是神还是麻雀,只要被关进笼子,就再也飞不出去了。”   “夫人。”冷青悲哀的笑了一下:“叫潘多拉的神,是不是有一头绯红色的发?” 第223章 活下去   潘多拉……吗?陆远的唇微微翕动,脸色苍白,他自嘲的笑笑,伸手抹去脸上渗出的汗珠,如冷冷的雨落到脸上。   “与其说是绯红色……”陆远目光空洞,不知道把视线落在哪里,只是嗫喏着,似乎在感叹,在发呆。   “什么?”冷青没有听清,于是开口问陆远。   “不如说,是火红色。”陆远笑了一下:“那是个性情恶劣的神,全身上下,唯有一头火红色的发,看起来那么美丽。”   冷青没有接话,半响,他犹豫的问:“先生……先生曾说,他看见过潘多拉吻过您,是真的吗?”   像是求证桃色绯闻般的询问,让陆远生笑。   陆远笑着,安静的坐起来,手里轻轻捧着水杯,似是怀念的眯了眼睛,然后苦笑出声:“他看见了?”   冷青一时不敢置信,没想到穆法硰说的是真的。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不了解他。”这个“他”自然指的穆法硰,陆远的唇忍不住的颤动着:“他是我最爱的人,我爱他爱到有时候会感觉痛苦。从内心感觉到颤抖……可每当我再仔细点去看他,发觉自己恍然看见一片迷雾般,狼狈的找不到出路。”   “不禁怀疑。”陆远发怔地说:“我爱上的,究竟是我眼睛里的他,还是真实的他?”   冷青没有接话。   陆远好似也只是说给自己听,自言自语了结疑惑,他站起来,穿上一双拖鞋:“我以为,如果他看见潘多拉吻我,一定会勃然大怒,无头苍蝇的乱撞。他会怪我,恨我,撕碎我……可他什么都没有做,连问都没问我,像是不知道一样。”   “那只是潘多拉一时兴起,连告别吻都算不上……说是吻,不如说是戏弄。”陆远从胸腔发出沉郁发颤的悲叹:“他究竟是信以为真,还是以为我背叛了他?!”   冷青顿了顿,忽然笑了,体贴的对陆远说:“都不是。我想……他只是怪自己没保护好你。”   陆远像个死人般的,扭头看向冷青。   “您亲自见他,问他好了。”冷青一如既往的熨帖。   “……走吧。”陆远似乎冷静下来了,他疲劳的眨了一下双眼,目光坚毅,谁也不知道陆远在想什么,但陆远只是说:“带我去见见他。”   于是在冷青推开浴室里的暗门时,陆远脸上的神情,就像是被人一拳捣碎的镜子,四分五裂……   陆远颤抖着,接受了他从不知道,离他睡觉的地方,不到五米的地方竟然有一道他不知道的暗门。   “请小心。”冷青拿出手电筒:“有点黑。”   陆远静静点头,唇无血色,只是安静的往下走,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往下走。   像是螺旋的楼梯,陆远想了很多,在这潮湿黑暗的楼梯,密不透风的让人感觉到闷热和苦痛。   让陆远的心一同发出悲鸣。   光亮渐渐出现。   陆远看见穆法硰。   他的眼睛被突然出现的光刺得有点疼,他却没有闭眼,他看着穆法硰……   觉得自己好像有很多年,都没见到他般。   陆远不知道,那个执拗,顽固,任性,,一根筋的笨蛋。那个抱着他,向他承诺保护他,爱他的笨蛋,为何此刻让自己如此心痛。   黑暗中,光亮所在的地方,穆法硰就站在那,嘴唇抿紧。神情冷漠而阴郁,那阴郁好像惨白的骨……肉体腐烂后一点点裸露的白骨。   陆远还是流泪了。   不可控的,一步一步走向穆法硰。   穆法硰好像有知觉般的转头看向陆远,冥冥注定般的,两个人宛如隔岸相望……   即使他们离得很近。   穆法硰见到陆远,也没用露出惊慌失措,不可思议。他只是眼神暗了一下,看着陆远,然后自己出了实验室的门。   他走向陆远。   陆远没有后退。   “哭什么?”穆法硰的语气冷漠,抹去陆远泪的动作却十分温柔,陆远更是泣不成声。   穆法硰看向冷青,他似乎想说什么,可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问冷青:“你带他来这,是为了什么?”   穆法硰是真的不懂。   冷青缄默,没有说话。   陆远擦去自己的泪水,问:“你抓到潘多拉了是吗?”   穆法硰看向陆远,然后点点头。   陆远看了一会穆法硰,看了一会穆法硰的眼睛,然后轻轻说:“那你把艾米丽,还有……维奥拉,都放走吧。”   穆法硰看了陆远一眼,对冷青说:“把他们带走吧。”   说罢,握住陆远的手,领着陆远进了实验室……   陆远看见了潘多拉,潘多拉见陆远来了,抬头……   陆远见潘多拉浑身伤痕累累……   “呦……”潘多拉从嘴里啐出一口血,淡淡的看陆远,然后笑了:“你有点老了,远远。”   几乎是听到潘多拉叫“远远”的那刻起,穆法硰的神情阴暗的不能再阴暗……却被陆远握住他的手。   穆法硰看向陆远。   陆远只是握住穆法硰的手,却没有看他。而是看向潘多拉,问:“你还好吗?”   潘多拉漫不经心的说:“凑合吧,只是没想到人类……也能做出这样的东西,真是残忍的笼子啊……”潘多拉说着,抹去脸上的血。   “陆远,快点逃吧。”潘多拉忽然笑了,暗怀鬼胎的说:“如果可以,我真想再吻你一次。可惜不行,……你知道的吧?潘多拉不只我一个,神也不只我一个。”   陆远笑了笑:“那又怎么样呢?”   潘多拉看着陆远,看了很久,久到能把冰雪融化成水,一滴一滴落下来,黏到潘多拉心里:“你爱他?”潘多拉看向穆法硰,嗤笑般的说:“也不过如此。”   穆法硰冷漠的一言不发。   “这个该死的破玩意!”潘多拉想要挣扎出去,手臂却以拧麻花般的被拧断了……潘多拉蹙眉,好像再忍痛。他看向陆远,忽然温柔的不能再温柔:“快走,陆远……还记得赐给你神的祝福的那个神吗?我是他创造出来的,他会被我吸引过来,如果他过来了,你们一个也活不了,快走,陆远,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和我见面,你就能活下去……” 第224章 每一天都想要伤害你   陆远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忽然记起往昔盛开的樱花林,粉色花瓣簌簌落下,没有归宿的落下,只是落下而已。和五月盛开的大片的玫瑰。   以及,早上,在清晨摘下第一枝玫瑰送给他的男人。   说爱他的男人。   穆法硰……   穆法硰,这个刻进陆远胸口的名字,陆远咳嗽了一声,胸腔鼓鼓……不知涌进去了什么东西,酸的,辣的,汇成一团,扭曲的挤着。   耳边响着,好似风声,狼哭鬼嚎。   可陆远,镇定自若。他笑了笑:“对我而言,怎么死去,和怎么活下去同样重要。”   “你疯了!!”潘多拉眼睛里好像迸出火花,他挣扎,如同案板上的鱼,跳来跳去,最后却不过是被人一刀斩下脑袋,血流满案板……   “我没有。”陆远还似从前那般温柔,说话柔声细语,从没有半点发火,脾气暴躁。可他好像在熊熊燃烧……直到把自己烧成灰烬。   陆远握紧穆法硰的手,温柔的对每一个人说:“都走吧,快点走,离开这。”   举着枪的保镖们试探的去看穆法硰。   穆法硰很愉悦的笑着,挥挥手。   所有人都像……都像被海边的潮,留在岸边沙滩上奄奄一息等死的海中生物。但海水一旦将它们卷走,马上又生龙活虎,投进海洋的怀抱。   在岸边上停留的,注定是活不久的。   陆远笑着对冷青说:“你也走,去吧,把我的狗……大白带走,以后你照顾它。”   “夫人……”冷青流下自己都不知道是何情感的泪水:“我不能走……不能……”   “为什么不能?”陆远语气温和,却带了点严厉,他笑了笑:“有些路,注定要一个人走的。只有懦弱者才会结伴同行,快走,你留在这是为了什么?”   冷青说不出话。   他下意识的去看穆法硰。   穆法硰只是很着迷的去看陆远,好像陆远浑身,褶褶生辉。   做出选择。   冷青想起穆法硰说过的话,做出选择。   活下去是选择,不活下去也是选择。   穆法硰选择了什么?   冷青不知道,他浑浑噩噩,甚至不知道自己如何离去,只是坐到直升飞机上,大白没有见到陆远和穆法硰,疯狂的吼叫,想要跳下去。   冷青再也忍不住似的,抱着大白痛哭。   实验室里,陆远依旧温柔:“你不走吗?”   博士不知道是怕,还是兴奋,手掌里黏黏糊糊的出了汗,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我不能走,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实验了。”   陆远看他,笑了笑。忽然想起来似的,把自己的眼镜摘下来,他捧住穆法硰的脸,亲上穆法硰的唇。   穆法硰吻住陆远的嘴唇。   一如既往,如每个早上,晚上,每个时刻,他们接吻。   接吻。   陆远紧紧搂住穆法硰,发出一声轻轻的颤抖的喘息:“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穆法硰。”   “嗯。”穆法硰轻声回答。   “我知道……我明白……你要复仇,你要……要……”陆远忍住眼泪:“你无法容忍我曾离开过你,哪怕我毫无办法,我被潘多拉带去各个时间段,被折磨的心如刀绞,你还是没有办法原谅我……”   穆法硰从喉咙发出笑声。   “你逼迫我做出选择……”陆远掉下泪水,却笑了。他面容十分悲哀,可心里却逐渐平静:“对你而言,活着与死去,区别并不大。”   “远远。”穆法硰温柔的不能再温柔,他几乎癫狂,又缄默到了极致。他轻声在陆远耳边说,“下地狱吧,我们一起,别害怕。”   “我怎么会害怕呢?”陆远笑了出来,伸手抚摸穆法硰的侧脸:“去哪里都好,只要跟你。哪里都好……死亡也好,活着也好……带我走吧,穆法硰。”   “只要你说,我就会按照你的愿望去办的,穆法硰。”   穆法硰笑着握住陆远的手,轻轻眨了一下眼睛,以侵略者的姿态野蛮的围着陆远,眼神令人恐惧:“我本来想……一个小小的炸弹,砰的炸开……火光冲天,那时候,也许时间是慢的,你也许能看见,远远,你说不定能看见……火慢慢的,如同一只巨兽慢慢的爬过来……去舔舐你的身体,烧焦你的皮肤,它会剖开你的身体……”   穆法硰在陆远耳边道,不顾陆远轻轻颤抖:“从腹部开始,就像剖开一条鱼……它会品尝你的内脏。它会告诉你,心脏是热的,嚼劲是最好的,血液就像咬开熟透了的番茄,朝四处溅起。它会告诉你,肝是苦的,却略微发出点甜味,脾是酸的,是涩的,就像柠檬……对吗?远远,你喜欢柠檬茶,还记得吗?”   陆远忍住胃里的翻涌,忍住,不叫自己吐出来。   “肾呢?”穆法硰发出笑声,颤抖的笑声:“会是咸的!咸的……”他逐渐流出眼泪,手指按压上陆远的嘴唇,狠狠的向下按压,就像挤压一颗熟透的樱桃,要把樱桃按得血肉模糊。   “你觉得我为什么会知道?几乎从你回来的那个晚上开始,每一天的晚上,每一天!我都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你就像我的母亲一样离我而去!”穆法硰发出笑声,磔磔地。他眼睛通红,泪水如同泉眼般的,流下,看着陆远,可此刻穆法硰却在发抖,似乎脆弱,而又恐惧陆远:“可我还是做不到,我不能伤害你……这让我感觉痛苦……”   他温柔的说,残暴的说,像是要用刀刮过陆远每一寸皮肉,血淋淋的,反而让他愉快。   陆远悲恸。   穆法硰却更加愉快:“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挚爱的……宝贝,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杀死你……”   陆远轻轻擦去穆法硰脸上的泪水:“就这么做吧,只要你想。”陆远看着穆法硰的泪水……忽然微微踮起脚尖,伸出舌尖一点一点的舔去,陆远朝穆法硰笑了一下:“不要害怕,我在这。”   穆法硰怔了一下。   陆远握住穆法硰的手,轻轻吻了一下:“没关系,无论如何,我都爱你。”   穆法硰的泪,被陆远舔去,如今只是呆愣愣的看着陆远,他下意识的问:“真的?”   “真的。”陆远笑了:“我发誓,穆法硰。”   潘多拉看着,忽然嗤笑,仰着头躺在这个透明又无形的笼子里,他们能抓到他,原因只有一个。   他还爱陆远。   他还爱陆远……对人类的情感,让潘多拉的力量日渐虚弱。   他已经不算神了。 第225章 思想麻痹   潘多拉的魔盒,甚有隐喻。   一旦打开,就再也合不上了。   就算是神,就算是潘多拉本人,也关不上已经打开了的盒子。   对于潘多拉而言,爱,使他变得懦弱,使他的力量一点点消逝。   神,不应该有感情。   尤其是爱,对一个人类的爱。潘多拉是万万不该,作茧自缚去爱上陆远。   “又见面了。”男人从黑暗中缓缓走出来,他像隐匿于黑暗而存的生物,如果他身后没有那一双耀眼的洁白翅膀,他看起来反而更像魔鬼。   陆远微微睁大眼睛,是当时送他回来的那个神,陆远下意识握紧了穆法硰的手,心里竟然生出来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他想:我或许就要死了。可是一想到是和穆法硰一起死,就不觉得恐惧或者寂寞。简直像是要一起去旅行一样,心里生起奇怪的期待感。   我啊,真是愚蠢,陆远嘲笑自己,却只是紧紧抓住穆法硰的手腕,我们不会分开……永远不会分开,陆远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   “修……”潘多拉微微失神,望着男人那双洁白的翅膀。   修只是温和的笑了一下,朝陆远,或者是朝穆法硰,又或者只是看向了博士,他轻描淡写的笑:“真没想到,人类而已,竟然能把我逼到这种地步。”   修的翅膀无法收起来,这反而让他笑了,想了想:“用人类的话怎么说?现原形?”他略微思忖,就不再管这些。只是伸手去触碰关着潘多拉的透明笼子……瞬间就被电击般的痛觉搞得一顿,修微微愣住,随后乐了,去看自己的手指:“真是有趣,我都忘了痛是怎么回事了,终归是造物主仁慈。”   他甩了下手,不再去看潘多拉,反而看向陆远:“孩子……我很喜欢人类,就是不太喜欢自作聪明的人类。”   陆远没有说话。   修轻轻用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眉毛,用一种没有情感,又好像有多种情感的眼神注视陆远,随后看向穆法硰,微微挑眉:“多么肮脏啊,我能看见你的心,你是坠入地狱了吗?全是悲伤的情感,悲伤吞噬你了吗?孩子。”   穆法硰古怪的笑了一下:“地狱?。”   “是的,孩子。”修说,他似乎太久没有和人谈话过了,因此显得颇有兴致。他温和,又带着冷漠:“我知道你最害怕什么,如同知道调一杯酒需要放什么,顺便说一句人类的酒真不错,美味极了。”   修微微偏头:“我看见,你悲伤的构成,最开始是失去?对吗?”修看着穆法硰呼吸一窒,随后笑意更甚:“多么脆弱的孩子啊,宛如玻璃般易碎。你不安,有什么失控了对吗?哦……我知道了。”   修看向陆远:“是他吗?孩子。”修点点头,自言自语般的道:“是的,是因为他。你爱他……有多爱呢?”   修眼睛如同失去魂魄般的暗了一下,那是他去看一个人的灵魂时所特有的表现。他的眼睛如同迷雾,又像智者,没有人能看透修在想什么,而这就是神。随后修恢复如常,他去看穆法硰:“非常爱,对陆远的爱把你淹没了,对吗?和悲伤一起,同样让你窒息。”   “修!你究竟想做什么?!”潘多拉焦虑的怒吼,他紧紧盯着陆远,想要保护他:“不要伤害陆远……”   修没什么表情的打了个响指。   陆远忍不住的心脏一停,痛苦蚕食着他的神经,只见修打完响指以后,透明的笼子里,潘多拉如同爆炸般的被分离成大小不同的肉块,鲜血四溅……   穆法硰把陆远抱进自己的怀里,不让他去看,陆远闻着穆法硰身上的味道,止住自己微乎其微的颤抖。   潘多拉……死了吗?   “吓到你了?”修体贴的关怀,他看上去年纪似乎有些大了,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有细细的皱纹,但神……怎么会有年龄呢?   “不用担心。潘多拉是由我的肋骨做成的,他就像我的器官,主人不死,器官就能活下去。”修善意的解释。   “哈……哈哈哈……”一直被遗忘了的博士,突然神色癫狂,被吸引住般的发疯,飞蛾扑火般的拍着手:“太美妙了,这就是神?这就是……”   修温和的看向博士,博士忽然就像被抽了骨头般的软软倒下去,昏倒般的陷入了睡眠。   陆远看见关着潘多拉的笼子,渐渐消失了……那些大小不同的肉块,竟然又慢慢聚集在一起。   修终于能收起自己的翅膀,动了动脖颈,似乎觉得有些僵硬难受。他走向这台机器,挖下那颗绿色的宝石……   “人类啊……”修轻笑了一声:“真是可笑,竟然想要用我的力量来对付我。”   随后他看向潘多拉:“胡闹也该有个限度,宝宝。”他这样叫潘多拉:“天父很生气,你的力量现在基本全无……”   潘多拉的脑袋还没长出来,现在就像一具破烂的尸体。   修却并不在意,温柔的笑了:“我警告过你,宝宝。你太胡闹了。对人类的情感,无论是恨还是爱,对于我们来说都是慢性的毒药,你应该受到惩罚,这一次是你自己活该。”   他说完,又看向陆远,温柔慈祥的:“你是接受过我祝福的孩子,我不想伤害你。”   陆远止不住的颤抖,他张嘴:“无所谓了,你想怎么做都可以……杀了我们也……”   修温柔的摇摇头,伸手轻轻抚摸陆远的脸,穆法硰想要阻止,可却一动不能动。   “我可怜的孩子,你吓坏了。”修很温柔,带着长辈的宽容:“我并不怪你,所以不会惩罚你,你的心很漂亮,所以长在你自己的身体里,是最好的选择。”   又看向穆法硰:“至于你……”修说:“如果你不是人类,是魔鬼或者神,你能做到的会更多,只可惜你是人类。”   修沉默了一会,有些头疼:“我是真不知道要拿你们这对小朋友怎么办,太任性了真的是。虽然我送你回去时……”看着陆远:“就已经看到了这种可能性,但是……没想到会这么麻烦。”   然后又看向穆法硰:“我对爱这种情感,从来都是敬而远之。因为爱这种情感反噬的能力实在是太强大了,令人痛苦,思想麻痹……” 第226章 穆法硰之死   陆远对修伸过来的手感到害怕,修的手十分的白,骨节分明……手腕处有着淡青色的血管,像是水墨画勾勒出来的。   修看上去年纪有些大,以人类的眼光来看,好像五十岁精心保养的男人。是会穿西装,喝手磨咖啡的精英,他看起来文雅,又带着漫不经心的侵略性。   有的人,会不自觉的让你感觉害怕,不必用语音威胁,或暴力。他只是站在那,就能让你感觉到实力差距。   怎么说呢?像是动物趋利避害。   修让陆远本能的害怕。   陆远忍不住往穆法硰怀里靠,穆法硰让他觉得安全。   有那么一瞬间,陆远忽然觉得自己回到了幼年,他小小的身体,和不健全的人格,无法反抗人高马大的父亲。   父亲的影子愈来愈大,如墨水滴上了白纸,晕染开来,只剩下黑色,令人无法喘息的黑色。   恐惧,是陆远现在唯一感觉到的情感。   “穆法硰……”陆远闭住眼睛,下意识的求救,可怜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对死亡的恐惧,源于焦虑。   但焦虑的起始,是对死亡的恐惧。   都是相对应的。   穆法硰能看见修的那只手,宛如毒蛇般的想要游走在陆远身上。   陆远好像那红得饱满的苹果,被蛇所觊觎。   觊觎。   修无法从陆远身上夺走任何东西。穆法硰的身体被修所控制,他连手指都不能动弹……但思想此刻出奇的自由。   夺不走任何东西。因为我们的感情没有裂缝。   因为……穆法硰是如此爱陆远。   一切忽然都变得如此缓慢,穆法硰甚至能听见陆远的呼吸声。   像是这样。   呼…………吸……呼………吸……。   极其有节奏的,宛如海浪的涨与退。   我爱你,穆法硰轻轻转头看向陆远,身上的禁锢,如同融化了的糖,柔软而黏腻……只能让穆法硰的步伐变得缓慢,却不能阻止穆法硰的动作。   我爱你……穆法硰费力的抬起手臂,手臂的尺骨宛如沙粒般的被分成碎沫,难以忍受的痛苦,对穆法硰来说却不够刻骨铭心。   只是抬起手臂,实在有些困难。   我爱你,爱你的每一个天真的笑颜。我爱你……由此发誓保护你。   没有星星,难以呼吸的夜晚。你是比烛火还要明亮的月亮,在黑暗的尽头,神明都不敢来的地方,我内心深处的塔尔塔罗斯……你出现了。   问我如何爱你?   我所有的偏执,我所有的固执,我生命的尽头,灵魂的极限,纯洁的深情,悲恸的哀苦,只为了你。   只为了你,只为了你……穆法硰终于抬起了他的胳膊,所以远远……   你是我终身的信仰,我以崇拜的姿态来膜拜你,你是我脆弱,不堪一击唯一的救赎。   我会怎样爱你?   穆法硰拼尽全力,一把钳住修的手腕,修露出吃惊,而不理解的神情。   我发誓,我用我那可悲的灵魂,我还在跳动的心脏,去成为你脚下的一块踏板,来为你挡去泥土尘灰。   我爱你,胜过生命,也胜过我心中卑微,肮脏的思想。   你是超越……陆远,你是我的极限,超越一切,内心伤痛前进的动力。   因此……穆法硰张开嘴,身体如同爆炸般的痛苦,他却紧紧钳住修的手腕,这是一个男人的本能,雄性的本能。   摈弃一切,只有保护。   “离……”穆法硰咳出一口血来,他终归是个人类,挣脱修的控制对于穆法硰来说无疑是自杀行为,可是,穆法硰眼睛通红,活像发疯,肉体的蹂躏,反而叫他的头脑更加清醒。   “离他远点!”穆法硰耗尽生命力量般的朝修怒吼……   修的目光诧异,一种他不熟悉的强大能量,宛如一拳捣进自己的腹部,揉碎他般的……修呕了一声,飞出几米,摔在墙壁上……   陆远终于能呼吸了,他来不及去思考发生了什么,只是抱住穆法硰,穆法硰从口中流了很多血……   陆远去擦穆法硰的血,却越擦越多……:“不,不……穆法硰……”   陆远的泪,宛如月光轻轻洒在穆法硰的脸上。   那样温柔,静谧。   穆法硰目光平静,看着陆远哭红了的双眼。   “穆法硰……不要……”陆远紧紧搂住穆法硰,两个人一起摔在地上,陆远让穆法硰躺在自己的腿上。   穆法硰的内心极其平静,生命的尽头,赐给他的只有宁静,和安详。   他忽然想起玛利亚的尸体,玛利亚被人捅了那么多刀,任由血液流出身体,可尸体的面容却那样平静,幸福。   是这样吗……妈妈。   穆法硰想,原来所谓原谅是一种这样的感情。   所有暴虐,痛苦,悲伤都离穆法硰而去,他忽然对陆远产生了抱歉的情感,穆法硰活到现在,从没对什么感觉到抱歉。   唯独此刻。   他对陆远,感觉到的只有抱歉。   穆法硰的眼角,溢出点泪水,但滑过脸上,逐渐就被血染红了,穆法硰看着陆远哭泣不停,他想说什么……可血堵住了他的喉咙。   他忽然明白,陆远要的究竟是什么。   原来,陆远想要的仅仅是自己陪在他身边。   穆法硰以前一直不懂,他的内心只有陆远离去时的扼住喉咙般的窒息感,从那天起,他便提心吊胆,他害怕潘多拉,或者别的再次夺走陆远。   啊……穆法硰的眼睛逐渐失去光泽。   他想,他究竟给了陆远多少伤害。   他以为自己爱陆远,所以给予陆远的,陆远理所当然的也感到幸福。   他忽略了陆远的眼泪……   “对……不起……”穆法硰笑了,他的泪水好像雨水般洁净,透明。却让陆远感受到冰凉。   穆法硰像个孩子似的对陆远道歉:“对不起……远远……对不起……”   他说完,就这样失了力气,那只手甚至还没来得及抚摸陆远的脸,就这样死了。   穆法硰死了。   陆远痛失所爱,已经不能用任何感觉去形容他现在的感受了,他声嘶竭力,哭喊不停,可无论他怎样哭泣。   从前那个最舍不得他哭的人,也不会再睁开眼睛看他一眼。   “骗子……骗子……”陆远趴在穆法硰痛哭:“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连地狱你都不肯带我去?!为什么?!!” 第227章 “......远远?”   修咳了一声,身后的墙活像一团柔软的白面,被人按出个坑洞来。修费了点力气,把自己从墙上拽下来,他看起来有些狼狈……   修微微眯了眼睛,人类……穆法硰?他感到一丝微妙的好奇,又觉得有趣,对于神来说,未来就像吃冰棒一样简单,一口咬下去就好。   也就是说,能预测未来对于神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是一种本能,就如儿童从小会知道冰棒是凉的。   但是,刚才未来在修的手掌里断了一下,修不得不承认,穆法硰的未来现在已经不在他手中了。   实验室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如同废墟。   灰如同雪般的落下。   修望着天花板,不自觉的眯了眼睛。   潘多拉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几乎有些讨好的对修说:“你在看什么?”   修温和的笑了笑,伸手抚摸了一下潘多拉的脸:“罅隙。”   “什么?”潘多拉问,他不太在乎修如何想,只是略微恳求,双眼有些湿润:“放过陆远吧,他是接受过你祝福的人类,不是吗?”   修却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罅隙……万物皆有裂缝,因为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修伸出手掌,把手指轻轻放在额头上:“谨遵您的教诲,天父。”   潘多拉微微睁大眼睛。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修看向陆远怀中抱着的穆法硰:“起初,世界是混沌的,只有黑暗,神说光是好的,所以赐给了世人光芒。”   “如今,漫长的黑夜已经过去。神的光芒会照耀在穆法硰身上。”修笑了笑,显得温柔:“天父赐给了他光,他会成为我们最小的兄弟。”   潘多拉惊讶过后,紧紧蹙眉,:“为什么?天父为什么要这么做?穆法硰不过是人类,但他的灵魂肮脏的比恶魔还要肮脏……”   “是的,同时温柔的比神还要温柔。”修说他看向已经死去的穆法硰:“天父的爱,是大爱。大爱是轮回,是无情。无情就是仁,只有无情才能做到对万物万事公正。”   “……公正?”潘多拉难以理解。   “就是死亡。”修笑了笑:“死亡是神最后的恩赐与温柔。”   “可我们不会死。”   “会,只是生命太过漫长,让我们忘了死亡。”修轻轻笑了笑:“我们的死,与人类的死亡不同,或者来说……”修轻轻抬头,仿佛看见了天父温柔的光线,正和平的照耀着自己:“比人类的死亡会更加残忍。”   潘多拉厌弃的扭头不去看修。   “穆法硰的温柔,是仅对一个人的温柔。所以他还不太适合做神。”   潘多拉趁机落井下石:“他下地狱比较合适。”   修宠溺的看向潘多拉:“不,所以穆法硰更需要时间,成为神以后,他的心性会变得更加宽广,温柔,他还需要时间,历练……”   陆远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只是抱着穆法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陆远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觉得正身处天空中,蔚蓝的空中……一丝风也没有。   他抱着穆法硰,觉得就这样,就好。   若把陆远的生命汇成河,穆法硰的影子一定,会永远的倒映在河中,隽秀的随着流淌的河水而去。   那会是一条,永不干涸的河。透明清澈载着陆远和穆法硰,满天都是蓝色,淡淡的蓝色。云朵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   穆法硰躺在陆远的膝上,神情安宁,好像会一睡不醒。   陆远轻轻抚摸了一下穆法硰的头发,低头吻了一下穆法硰的眉心。   天蓝色……天蓝色……到处都是透明般的天蓝色。   天蓝,读作:tian ·lan   陆远在嘴里,一遍遍的咀嚼这个词,像嚼一片薄荷,薄荷的汁液卷在舌头里,顺着牙齿……冰凉,全身上下都感觉到冰凉。   看见的天蓝色,是那样冰凉。河流也是那样冰冷刺骨,连穆法硰也是……那样的冷。   陆远哈了一口气般的,仰头向上看,从痛苦与绝望中解放出来,进入一种更深的宁静里,天蓝色……目色所及,均是天蓝色。   可陆远知道,以后关于陆远所见的事物,所有名称,都会被叫做穆法硰。   就连这天蓝色也是,穆法硰的味道,宛如穆法硰正轻轻拥抱住他。   陆远早就知道,穆法硰这个人,顽固,任性,骄傲,自卑……就如这天蓝色一样,让人觉得颤抖,恐怖。   天蓝色看久以后,就会被这颜色所吸进去,从此以后,没有魂魄。   远远……   陆远耳边依稀还有穆法硰的声音,嘴唇还残留着穆法硰吻的温度。   可一切,都离陆远而去了。   陆远活下来,却觉得自己已经死了,空荡荡的,把五脏六腑都掏干净,都不见得有陆远此刻觉得发空。   啊……穆法硰……啊……穆法硰……   陆远把头轻轻贴在穆法硰的胸膛上,慢慢闭上眼睛。   把我化作石头吧,把这颗心从我的身体里弄走吧,让我肝胆俱裂吧……你不是想剖开我的身体吗?穆法硰。   我承认你做到了,你终归总会得到你想要的。   现在开始,每一口呼吸,都像从我身上,从我的皮肤刮一层薄薄的肉片来,却不会流血。   对你而言,穆法硰。杀人是不用流血的,你杀了我吧……穆法硰,你何苦这样凌迟我?   把我像一条鱼般的从湖里拖出来,一棒子敲晕了脑袋,放在案板上。我晕晕乎乎,只是躺着,你拿了刮鳞的刀,不顾我的恐惧与痛苦,我无助……而你残忍,只是一刀,一刀割向我。   何苦,一个一个鳞片的拔掉?   直接剁掉头。   直接剁掉头……洒上盐……   穆法硰……穆法硰……陆远双眼无神,只是嘴里念着这个名字,一会笑,一会面无表情。   穆法硰?   穆法硰……   早上你是穆法硰,中午你是穆法硰,晚上你是穆法硰,穆法硰,什么时候不是穆法硰呢?   穆法硰,我的生命源泉。   我的死亡之神。   我的欲望,我的罪孽。   穆法硰……会与其妻子陆远,死于今年的六月,玫瑰还没完全凋零的初夏……陆远想着,从嘴角溢出笑来,连同泪水一起。   “……远远。” 第228章 死神   俊和今年十二岁,在一家私人的舞蹈学院学习了三年的芭蕾舞,算上今年,实际已经学习四年了。   学校的校长,或者说是老板,今年已经快五十岁了,却显得很年轻。校长姓陆,叫陆昱。   年轻的时候作为舞蹈演员去世界各地演出,不过这家私人舞蹈学院,学员络绎不绝的原因在俊和看来,却不是因为校长陆昱。   而是因为校长的侄子,陆远。   俊和也知道陆远,现在跳芭蕾舞的人几乎就没有不知道陆远的。在俊和看来,陆远应该就是被上天选中的那种人,天生就被赋予了才能。   陆远当时年纪轻轻,好像13岁时就站在了巴黎的舞台上。之后连跳几级,直接就进入了三大芭蕾舞蹈团之一的芭蕾舞蹈团里,成为了团内最年轻的舞蹈演员。   哪怕现在,也曾是世界顶级芭蕾舞蹈团里的唯一的华人首席演员。   俊和撇撇嘴,玩着手里的游戏机。心想如果陆远没有出车祸,估计得到的成就会更大……可惜啊,天妒英才?   陆远可以说在最顺风顺水的时候,重重摔了一跤,这一跤让陆远颓废的再没有起身的能力。   自车祸以后,陆远这个曾经的天之骄子,忽然就变成了众人嘴里的可怜虫。   俊和打了个哈欠,在想妈妈今天为什么还没有来接自己回家,天色已经要渐渐暗下去,但还能看看云彩……俊和看见天空上盘旋的燕子,飞来飞去。   让人觉得有些焦躁。   “啊!!”俊和一转身吓了一跳,不知道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男人,男人面容俊美。   俊和脸不禁一红。   他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男人温和的对他一笑:“下午好。”   俊和腼腆,呐呐道:“下……下午好……”   男人说完这一句,就不再开口了。只是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俊和佯装打游戏,实则偷偷打量男人,男人穿着白色衬衫,胸口上别着一朵新鲜的白玫瑰。   男人很瘦……腰肢看起来十分纤细。   脸颊没有多余的肉,却不显得病弱。反而像是褪去幼稚般的,展现了冷酷的惊人的美丽。   男人的无名指上戴着婚戒,原来结婚了啊……俊和想,真不道这样的男人会娶什么样的女人。   “天空……”男人忽然开口,随后朝着俊和一笑。   这一笑,真是令人失去魂魄。   “天空……不再是蓝色的了。”男人似乎有些失落,美丽却丝毫不减少,依旧楚楚动人。   “蓝色?”俊和看向天空,半响才有些蠢笨的点点头:“是吧……天就要黑了?”   “是的。”男人微笑,不知道为什么伸手,用中指……好似白葱段的手指去推了一下鼻梁,他自己做完这个动作,好像也有些吃惊的笑了。   很腼腆温柔的笑了笑。   俊和看向男人黑如宝石般的眼睛,心想男人是不是戴了隐形眼镜一类的东西,他莫名想起自家妈妈忘了自己戴了隐形眼镜而去推眼镜的动作……   不过,他老妈可没有男人做起来这个动作好看。   “为什么天空上飞来这么多燕子?”俊和厌烦的咂舌:“真烦人……”   男人似乎有些诧异的笑了笑,随后他摘下胸口上别着的白玫瑰,用手指捻着玩。   俊和不知道怎么,看着男人的动作,便口干舌燥,别过脸去。   “要下雨了。”男人微笑。   “……你怎么知道?”俊和奇怪,天气预报说今天是大晴天呢。   “燕子告诉我的。”男人神神秘秘的笑着说。   哈?俊和奇怪,心想真是个怪人。   男人站起来,把白色玫瑰花扔到俊和手中。   俊和吃惊。   男人却笑了,风轻轻吹着男人的头发,男人美得忽然令俊和觉得恐怖。   但男人很快笑了:“再见。”   “等等……!”俊和叫着,男人转身离开。   俊和觉得一阵头晕,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男人竟然已经消失了。   “俊和!对不起……”穿着时尚的女人跑过来:“路上堵车,晚了点。我们走吧。”   俊和哦了一声,知道母亲是在说谎。他拿着那枝白玫瑰,跟着母亲……   “哪来的玫瑰?是送给我的吗?”女人笑着,有些欣喜的想要拿过来。   俊和想起男人的脸,摇了摇头,还没有说话……忽然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一辆卡车,朝他们开过来。   瞬间,白色的玫瑰飞起来,溅上的血,把白色的玫瑰染成了红色。   俊和的身体一动不能动,只见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冷酷的宛如恶魔,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但俊和……却突然想起今天刚刚见过的那个,绝美的,穿白色衣服的男人。   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是穆法硰,在他身后的是陆远。   “……”陆远安静的弯腰,拾起红色的玫瑰,放到鼻尖嗅了嗅,朝穆法硰笑了:“把白色玫瑰染红,将一切变成黑色,夺走灵魂吧,死神。”   穆法硰沉默的看向陆远,只是有些宠溺的温柔,他拿走陆远手上的红色玫瑰,玫瑰在穆法硰手上,逐渐发亮,像是燃烧般的变成了灰烬。   陆远朝穆法硰笑了笑,随后,雨忽然不约而至,淅淅沥沥的落下,不知道是将血染的更红,还是把血水都冲走。   那天,诺亚方舟,穆法硰死亡……修,还有潘多拉……包括他们口中的天父。   修说,天父赐予了光,送给了穆法硰,穆法硰就活了下来,并且成为了神。   与其说是神。   倒不如说,是神和人,包括魔鬼之间的东西,死神。   穆法硰成为了死神。   真是匪夷所思。   陆远做梦都想不到穆法硰竟然会成为死神。   而穆法硰成为死神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挨了陆远的巴掌,脸颊被扇得红肿,随后陆远紧紧拥他入怀。   穆法硰成为了死神,同时赐予了陆远永生。   陆远不是死神,没有任何能力。除了获得永生之外还有被治好的近视,他认为自己还是普通人类。   但穆法硰不同,成为死神赋予了他超人类的力量。   力量比起修要差一点,却已经远远超过了潘多拉。 第229章 是死是活,都是我的   “小远?”陆昱带着眼镜,脸上皮肤已稍有褶皱,人一上年纪,脾气随着岁数走。慈祥温和多了。皮肤却像枯枝败叶似的准备慢慢腐烂。   只不过陆昱的脾气已经够好的了,实在无需更好,陆远性子里的温和就是跟陆昱耳濡目染学来的。   “小穆把东西放下吧。”陆昱温和的看向穆法硰,又说:“外边下雨了?我听到声了,还想着你们拿没拿伞,但是一给锅里炖的汤添水,我就忘了……”   陆昱有些絮叨的说着:“远远,快,带小穆去换衣服,洗个澡,感冒可就不好了。”   陆远微笑,伸手摸摸穆法硰的脸:“你去吧,宝贝。饭好了,我叫你。”   穆法硰没什么表情,却乖顺的点点头,把手里拎的两大包食物放下,就往陆远的卧室走去。   陆昱见陆远叫穆法硰宝贝,不由轻轻好笑,又见他们二人关系甜蜜,也放心下来,想着陆远也有了能陪伴终生的人。   做舅舅的,也就安心了。   “小穆……”陆昱边收拾着桌子,边有些犹豫,斟酌言词:“小穆是做什么工作的?他家里的爸爸妈妈你见过了没?人怎么样?”   陆远笑了一声,想起了穆英泷。便笑着说道:“见过了,都是好人。穆法硰……原来是自己开公司的,很有钱。”说着,便洗着手里的土豆,准备给穆法硰做个土豆泥。   “以前?”陆昱有些担心:“那现在呢?”   “现在也很有钱。”陆远开玩笑般的说:“我们俩都有两个儿子了,公司交给大儿子了。”   陆昱笑着嗔他:“胡闹,你们两个男人又什么儿子?”   陆远抽了张纸巾,擦了擦修长的手指。随后解锁手机,照出照片给陆昱看:“你看,像不像穆法硰?”   陆昱看着酷似穆法硰面容的大男孩,不由一震,惊讶的看着陆远。   陆远笑的很温柔,又找出陆思慕的照片:“这是小儿子,学音乐呢,想当歌手。”   陆昱伸手摸了摸照片上的孩子,和蔼温柔道:“找人代孕的?”   陆远总不能说是自己生出来的,再把陆昱吓出个好歹。便点点头:“是。”   陆昱打了下陆远,轻轻地,叹气:“你怎么不知道把孩子带回来给我看看。”   陆远眨了下眼,睫毛轻轻颤抖,留下些令人捉摸不透的神情,而后只伸手揽住陆昱,温柔体贴:“来,他们都要来,订了后天的机票,到时候就来看你。”   陆昱这才高兴,说:“你把照片发给我,我再看看,这俩孩子长得也俊,我看了真喜欢。”   又顿了顿:“小远……你爸爸……”   陆远温柔而不留余地,:“舅舅,他不需要我的,你知道。我给他留下了二十万,算是尽了父子之情,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不是钱的事……”陆昱似乎有些伤心。   陆远给陆昱留下近百万的钱,陆昱却还不知道。   陆远不能在陆昱身边待太久,他已经不算人类了,获得永生。   代表永远不会死亡。   代表……他会目送他所爱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去。   哪怕,是穆铮,是陆思慕……都会死在陆远前面。   最好的选择,就是现在了清一切缘分。   从此以后,尘归尘,土归土。   残忍,但却是最好的办法。   藕断丝连,反而会影响陆昱这些普通人的正常生活。   陆远有些难过,但并不后悔。他做了选择,选择了穆法硰。   颇有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感触。   但同时,一旦做出选择,就等同于发誓,承诺。   离别之时,陆远会叫穆法硰抹掉陆昱的记忆,抹掉这个世界,关于自己的所有的记忆。   这个世界,不会再有陆远这个人。   只有忘掉,陆昱才不会感觉到痛苦。陆远明白这是一种背叛,背叛了血肉至亲。   可这是陆远能做出的最委婉的道歉,说实话,他最优先考虑了他自己。对这一点,陆远并不抱歉。   反而觉得是一种成熟之后的冷酷。   就像是陆昱真正上选择了的是陆远的父亲,而不是陆远。   他们舅侄,就算离开彼此。也能好好生活,陆远认为,这可能就是血亲之间的默契。   相反,如果陆远没有选择一直陪伴穆法硰,才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冷酷以及对穆法硰的割舍。   穆法硰需要陆远的陪伴,陆远很清楚。   他们是彼此的爱人。   也是对方唯一的救赎。   就像是一根红绳,陆远拿了左边的头,穆法硰拿了右边,只有相濡以沫般的眷恋爱意才能叫这根绳子不偏不倚,一旦偏开一点……   等待他们的,就是炸弹爆炸般的血肉模糊。   他们之间的爱,锋利到如果有人擅自想要踏入,触碰,就会被一种无形的利刃贯穿。   那是一种占有欲,也是扭曲的爱意。   陆远和穆法硰如同两头雄狮,共同占有一片领地。   穆法硰是国王,而陆远是王后。   他们旗鼓相当,手上的牌也相似。   爱,他们是最爱的爱人。   可如果要伤害,陆远明白的很,就像雄狮之间撕咬,不咬死一方是不会松嘴的。   这是默契,也是爱人间的缄默。   当然,如果他们要互相撕咬,陆远觉得一定会是领地问题。   穆法硰不会允许陆远看重陆昱或是他人超过自己。   陆远也不会允许,别人在穆法硰心里有一席之地。   从某种程度上,他们是一样的。   正因为一样,所以合拍。   穆法硰洗完澡,穿着不太合身的家居服,那是陆远的家居服。   陆远穿着有些肥大,穆法硰穿着则变得瘦小。   但无意,把穆法硰精壮的身材勾勒的一览无遗,他是真正的年轻力壮,并且永远不会老。   不会老,不会死。   等待他们的究竟是什么呢?   陆远有时会感到水漫延到鼻腔,像是要灌进来的恐惧感,他挣扎却无能为力,一切都变得看不到头了。   除了相伴生活,还有做死神要做的工作。   陆远看不到未来还有别的希望。   “把白色玫瑰染红,将一切变成黑色。   夺走灵魂吧,死神。”   穆法硰朝陆远走来,不苟言笑,余光温柔,像是密不透风的黑夜,闪烁的点点星光。   他的温柔,是大打折扣的冷酷。   因为……穆法硰成为死神的第一天,那一刻他睁开眼睛,连呼吸都没来得及习惯。   就遵循本能的,夺走了陆远的魂魄。   陆远是他的,无论死活,都是他的。 第230章 搓丸子   “洗手吃饭吧,宝贝。”陆远忍不住似的朝穆法硰笑了笑,很是温柔:“我给你做了土豆泥。”   穆法硰很听话的点点头,他现在成为了死神,不需要进食,但是为了满足陆远,他还是会吃一点陆远做的菜。   陆昱看了,觉得穆法硰挺好,高个子,人也帅,听陆远说经济方面应该也比较自由。   唯一一点,就是不爱说话。   穆法硰洗完手,一个萝卜一个坑似的,陆远叫他坐下就坐下,叫吃什么吃什么。   搞得晚上临睡觉前,陆昱不安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小穆他……是不是这里不太好?”   陆昱过于委婉,陆远刚开始都没明白。随后才恍然大悟似的笑了,很有深意的说:“这世界上,要是他脑子不好,就没有人是好的了。”   陆昱看起来有点诧异。   陆远面容更加温柔,眉眼中透露出一种精心勾勒般的和气:“他就是比较孤僻,性格使然,放心吧,他没事。”   陆昱听此,也不好再多说,只是微微叹气,与陆远互道晚安后上楼了。   陆远轻轻哼着歌,抱着一大束白玫瑰进屋,他手指细长,指甲粉润,此时手指正玩弄着白色玫瑰花的花苞。   玫瑰还未来得及清理花刺,因此陆远不小心扎破了手指,但陆远反而很高兴似的,低声笑了一下,挤着手上的血珠,任由血往下流,染红了白玫瑰。   “远远?”穆法硰蹙眉,修刚才找他和他说了些事,因此穆法硰一直都在浴室里,避免陆昱或他人看见些不该看见的东西。   陆远如若未闻,低声愉悦的哼着歌,把白玫瑰整朵的从根茎上揪下来,扔得到处都是玫瑰花瓣。   白色的,一片片落下。   好似烧成卷的白纸,落得哪都是。   烧白纸,是送给死人的。   穆法硰的瞳孔微微睁大,怒呵:“陆远!!”   陆远似乎受惊般的,诡异的看穆法硰,轻轻眨了下眼,估计找不痛快似的笑着:“干什么?”   穆法硰一声不吭,怒极之后脸上只剩下冷若冰霜,外人看了估计会噤若寒蝉,可惜陆远不是外人。   他是穆法硰的内人。   旗鼓相当的内人   穆法硰一把攥住陆远的手,看着陆远手指间溢出来的圆润的血珠,发疯似的红了眼睛,看着陆远。   陆远漫不经心的翘着腿,脚轻轻晃动,头偏向一片,露出修长的脖颈,和锁骨,他从喉咙里哼着压抑又古怪的小调,玩味的看了穆法硰一眼,抽回手指,却被穆法硰攥得一动不能动:“好疼啊!”   陆远忽然叫了一声,见吓了穆法硰一跳以后,反而哈哈大笑,躺在床上面无表情:“无所谓吧,反正我又不会死。我的灵魂在你身上,就算这具身体死了,你不是也能再造出来一个吗?”   听他这样说,穆法硰反而吓坏了似的惴惴不安,他跪坐在陆远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轻轻的,试探的举起陆远的手,珍爱的张嘴把陆远的手指含在嘴里。   陆远伸脚踹了穆法硰一脚。   穆法硰不受威胁的把陆远压到身下。   陆远淡淡说:“滚,我还没有原谅你。你这个王八蛋,我恨死你了,我恨死你了,穆法硰……”   穆法硰沉默着。   “我那天以为你真的死了。”陆远面无表情一句一字道:“你瞒我这么久,我还以为你灵光乍现想出个什么绝世妙招能和神作对?”陆远挑眉,溢不住愤怒,如同火山冒泡,这滚烫的熔浆烧得陆远体无完肤:“没想到啊,你个王八蛋,你这个混蛋,就是单纯送上去白给!!!”   穆法硰讨好的想要把陆远抱进怀里。   陆远轻轻掐住穆法硰的喉咙,在他耳边道:“我们玩点不一样的吧。”   穆法硰没有说话,只不过陆远说的,他都会听就是了。   陆远解开自己的衬衫扣子,一个一个,白色的扣子。   然后他拿了一条穆法硰的领带,绑在穆法硰的眼睛上,确保穆法硰什么都看不见,面对的只有黑暗。   陆远看自己被穆法硰含过的手指,已经痊愈了,不要说流血连伤口都看不见。   陆远伸手,抚摸穆法硰。   就像海洋爱抚鲸鱼。   抚遍全身。   穆法硰的呼吸加重,有些粗糙而急促。   终于……穆法硰忍不住的,叫了陆远:“远远?”   陆远无情而残忍宣泄着自己的愤怒:“你别想碰我,穆法硰”   他在穆法硰耳边道:“你知道我以为你死了,那个时候,我有多么的生不如死你知道吗?!”   手上用力。   穆法硰呼吸一窒,他的眼睛被蒙着,脆弱的地方被人欺负,他却不能反抗。   陆远咬牙切齿:“你是不是觉得我没种?非你不可?”   穆法硰痛的不禁要咬牙忍下来。   陆远在发泄了愤怒后,逐渐冷静下来,反应过来自己做了多么过分的事,轻轻把穆法硰眼睛上的领带解开。   穆法硰睁开眼,眼睛里好像有水光,他轻轻眨了眨,有欲望,也有意乱情迷,也有点对陆远的恐惧。   陆远知道,穆法硰如果想要反抗,十个陆远打不过穆法硰的一根手指。   穆法硰不是怕他,是让着他。   穆法硰那双漂亮的眼睛,全是委屈,跟要哭了似的,可怜的看着陆远,他试图去抱住陆远。   陆远有些愧疚,他不该这么欺负穆法硰,他手上用了多大的力气陆远有数,像是拔萝卜又像要砍树似的对穆法硰进行了摧残。   所以陆远没有躲。   穆法硰抱住陆远以后,眼神暗了暗,死性不改的在陆远耳边点火:“你是我的。”   陆远冷哼:“不,我不是。”   这一点是穆法硰的逆鳞,他怒火中烧,一下子把陆远按住,陆远吃痛,小小的喘息了一下,伸手扇了穆法硰的脸。   穆法硰一动不动,红着眼睛十分可怖:“你是我的。”   陆远想了想,还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点点头,他今天已经给了穆法硰足够的刺激了,如果再继续下去……指不定穆法硰真疯了……   那陆远怕是要给自己念往生咒了。   穆法硰一见陆远的点头,就放松下来,整个人又变成傻大个,任由陆远搓丸子似的蹂躏。 第231章 没有如果   次日。   陆远迎着阳光,穿着整洁的白色衣服,他翘着腿坐在椅子上,十指手指指甲修剪整齐,拿着花剪斜着剪下白色玫瑰的根茎,把修好的白玫瑰泡进花瓶里。   在阳光下,灰尘无所遁形。   陆远微微眯眼,去看这些发着光的碎碎点点,在空中漂浮着,他的手指不自觉敲着桌面。   “……”陆昱走下来,似乎刚哭过,眼睛还红肿着,他哽咽似的忍不住呜咽。   陆远微微笑着,心知肚明的问了一句:“发生了什么?”   陆昱伤心至极,头脑混乱,摇了摇头,站不住似的坐在沙发上:“俊和……死了,和他妈妈,昨天出了车祸。”   陆远听着舅舅颠三倒四的悲语呢喃,却没有多问,只是打开本子,拿出手边的圆珠笔,用大拇指按了两下,发出:   嘎,嘎的声音。   陆昱悲痛,还没从失去学生的痛苦里缓过来,只是看着陆远。   陆远朝陆昱笑了一下,用圆珠笔撑了一下太阳穴,随后他说:“节哀。”   陆昱脑子乱心也乱,难以言喻的悲伤侵袭了他,此刻听陆远说,也只是点了点头。   陆远则,拿着圆珠笔,在他的本子上,用蓝色的水笔道划去两个人的名字。   穆法硰下来了,他整齐的穿着黑色的西装,甚至打了领带。一丝不苟,笑也不笑,从冷漠里透出几分不通人情世故的傲慢。   他朝陆昱点点头,老老实实像小学生对老师问好:“舅舅,早上好。”   陆昱顾不上他,只是难过的忍下眼里的酸涩,轻轻点头。   穆法硰只管自己问了好,陆昱的反应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他走过去,吻了吻陆远的嘴唇。   陆远轻笑,把本子递给穆法硰:“收好吧,亲爱的。”   穆法硰嗯了一声。   俊和的葬礼订在七天后。   葬礼当天下了雨。   陆远也去了,穆法硰则没有,死神和神比起来,待遇真是差远了。   比起修和潘多拉这种闲散的富贵公子似的神,穆法硰好像就没有享福的命,转着圈,赶着时辰的收走灵魂。   一切要按本子上的时间走。   葬礼上,陆昱还是伤心,一下子老了不少,原本染过的黑发里又滋出零星的雪色的头发丝。   陆远却没有任何感觉,他伸手抚摸了一下墓碑,轻轻笑了。   人类的生命,脆弱而短暂。   “不用担心。”陆远温柔的对着黑色的墓碑说:“雨马上就会停的。”他把白色的玫瑰放到墓碑上,像是说秘密似的道:“这也是燕子告诉我的。”   陆远说完,打着伞搀着陆昱回家了。   他们走后,不到一个小时,雨就停了,天空中还留下一道彩虹。   会死的人很多。   不到三秒,就会死去一个人,甚至更多。   他们会去蔚蓝的地方,充满温柔的,蓝色的地方。   陆远说不好那是什么地方,但他有种感觉,如果有天堂,那天堂一定会是蓝色的。   “小远……”又隔了半个月,陆昱已经从失去学生的痛苦里缓过来了,虽然还是显得疲惫,但看起来有点喜悦,似乎顾及陆远,因此有些犹豫:“张哥……你爸爸下个礼拜回来。”   陆远不在意,平常的回答:“嗯。”   陆昱忍不住对伴侣回来的事感到高兴。   陆远笑着,并不愿打击陆昱的快乐。   陆昱一个人说了好多话,陆远只是温柔的附和着。   半响,陆昱喝了口水,笑了,眼角有了细细的皱纹:“对了,小穆去哪了?”   话音刚落,穆法硰回来了,身后跟着的人是修。   陆远的笑容顿了顿。   陆昱有些惊奇,还是温和有礼的等着穆法硰介绍。   但穆法硰在这种事上缺根筋,只是老老实实,按照陆远教他的,说:“舅舅,我回来了。”   陆昱笑着点点头。   陆远:……微微叹气,刚想扯个谎。   却听修有礼貌的开口:“您好,我是穆的哥哥,我叫修。”   陆昱惊讶住了,随后责怪的看陆远:“你怎么没说,小穆的哥哥要来?”   陆远心想我也才知道他还有个哥哥。   但一向性格乖戾的穆法硰,没有反驳修的话。   可见修,人格魅力多足。   其实,穆法硰成为死神后,看事情的角度也变了,他不再受时间等一切的管制,他的生命变得非常长……   非常长。   长到这个世界化为尘埃,他都会继续活下去。   由此可见,修说的话是正确的,神的任务只是活着。   活着,就是考验。   他们会永远的活着,然后和所有人道别。   他们要承受寂寞,孤独。   会慢慢感触到,心已经慢慢腐烂,化为空洞洞。可外表光鲜亮丽,万年不腐。   太寂寞的时候,就会做出很多常人难以理解的事。   在还没有潘多拉的时候,修已经忘了怎么开口说话,甚至忘了语言。   如果身边没有人,相伴。   他们最后就会成为天道。   思绪是承载万物的,但已经忘了自己的名字。   世界会不停轮回,轮回。   而他们,会永远被困在这具身体里。   晚上,大家其乐融融的享用了晚餐。   饭后,陆远抽了根烟。   修的目光令陆远感觉不适,那是顽固而有些扭曲的眼神。   陆远看向修,问他:“要来一根吗?”   修愣了愣,似乎察觉了自己的失控。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却摇摇头:“我上一次来到人间,那时候潘才刚刚出生。那时候大家都抽烟斗。”   陆远笑了一下,把烟递给他:“习惯一下吧,以后会更先进的。”然后举了举手里的烟:“这些都是会变化的。而变化之后,该被淘汰的就被淘汰了。”   修温和的笑了笑,已经恢复了原样,他问陆远:“你和穆不同,他是天父定下的死神……你想过将来要怎么活下去吗?”   活下去……   陆远不愿听他们所定义的神,其实大概就是,像修与穆法硰这样直接由天父定下来的神,是等级最高的。   然后就是潘多拉和陆远,是神赐的神,属于二级。   陆远也可以赐予人类一些东西,但永生他做不到,力量不够。   潘多拉比他强点,所以能到处去捣乱。   说实话,如果没有潘多拉……   陆远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光景,随后嗤笑一声,把烟掐灭。   可惜,没有如果。 第232章 懂不懂? 懂   活着?   怎么活下去?   陆远想着修的话,和修问他时,修的眼睛好似一团化不开的雾,让人看不到前方,也无法后退。   对陆远而言,修的询问,更像一种逼问。   而陆远还没有回答,是因为他心里没有答案。   有那么一秒钟,陆远产生了一种令他颤栗的想法。   从此天高地远,任君飞翔。   逃吧,逃避,逃得远远的,就像一只青蛙,钻到井底,处事最大的学问就是做一只井底之蛙。   在井底,感触冰凉的水。   人们扔下来许愿的硬币,和天上的月色多么相像,多么悲哀啊。   可是下一秒,陆远是那样舍不得,那样舍不得他的穆法硰。   他爱穆法硰,犹如呼吸,呼和吸都是在呼唤穆法硰的名字。   陆远不能离开穆法硰,不能离开这个让他千疮百孔,又心甘如怡的男人。   头痛……头痛欲裂。   陆远似乎忘了他已经是半神了,是不会痛的,可此刻,他就是这样痛,这样难受。   于是阿司匹林,就着烈酒融入喉咙,也没有叫陆远觉得好一点。   酒很辣,又很苦。但陆远如今已是千杯不醉。   他不想醉,没人能让他醉。   他不想清醒,甘愿糊涂,陆远知道答案,穆法硰就是他的答案。   陆远怎么舍得叫穆法硰伤心呢?   穆法硰新任死神,工作繁忙,他回来时已经半夜了,他吻了吻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假意睡着的陆远,然后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发呆。   望着漆黑的夜色,一句话也不说。   穆法硰就这样望着夜色,打发这漫长无趣的时间,钟表一声接一声,小声的响着,却叫陆远心中一阵灼痛。   “宝贝。”陆远坐起来,佯装成刚睡醒的样子,他揉了揉眼睛,柔声问:“怎么了,亲爱的?你不想到我身边来吗?让我搂搂你吧。”   穆法硰转头,他以阒寂,以无声,以一种默哀似的沉默,倒与他身后的黑夜融在了一起。   猫头鹰不会再叫。   这一晚上,不会再有谁死去。   “……远远?”穆法硰喉咙动了动,干哑的喊出陆远的名字,他的双眼渐渐发亮,像是第一缕阳光刺破黑暗,这漫长的夜终究会过去。   “远远!”穆法硰像个孩子似的抱住陆远,哽咽似的发出奇怪的笑声:“我觉得自己失去你了,我找不到你,我拿走了很多灵魂,可就是没有你的。”   “我觉得你离开我,离开我好几个日日夜夜,也许很快会变成几年,几百年……”   陆远不理他神经质的话,轻轻抚摸着穆法硰的头发,然后吻了吻他,两人依偎。   就像以前。   “我不会的,我和你发过誓不是吗?我不会离开你。”   穆法硰磔磔笑了:“发誓……发誓是谎言呈现出的一种成熟的文明,远远,我比以前更加有能力保护你了,可是,我为什么感觉更加害怕了?”   穆法硰抬头,像个孩子似的向陆远寻求安慰:“那个天父,那个所有文明的源头。他给了我很多的可能性,他给了我一千条线,一万条线,我看见你离开了。”   “可是我没有。”陆远轻轻笑了:“法硰。”陆远很少这么叫他:“法硰,我们离开这以后,去见见你的母亲吧。”   穆法硰浑身一僵,他推开陆远,绝望的笑了笑:“为什么?让她再死一次吗?”他古怪的伸手咬住自己的手背。   陆远怕他咬出血来,轻轻攥住穆法硰的手:“死亡不是终究,反而是一种开始。”   穆法硰不说话。   “你所有的不安全感,几乎都来自你母亲的死亡。”陆远笑了笑,温柔的像一捧水:“无论你想与不想,我们都是要去主动挥手告别的那个人。”   “穆法硰,宝贝,我的宝贝……”陆远吻了吻他的额头:“亲爱的,你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神是什么意思,了却尘缘,对吗?”   “我需要了却我的,你需要了却你的。”   穆法硰听后,忽然展现出了成熟,他不再幼稚天真,裸露出他残忍冷酷的一面,正如他的侧脸,眼神暴虐。   穆法硰的手指轻轻捏着陆远的耳垂,陆远顺从的任由他触碰自己,过了一会,穆法硰冷笑一声,松开手。   “你知道。”穆法硰说:“除了你,我对一切都无所谓。”   陆远但笑不语。   穆法硰冷漠道:“除了你。”   陆远笑了一声,摸了摸穆法硰的头,穆法硰像大型的猫科动物被顺毛,发出小小的呼吸声,几乎倒在陆远身上。   第二天。   陆远吃过陆昱做的早餐,陆昱需要去学校上课,陆远笑了笑,只说自己想去转转。   陆远穿着白衬衫牛仔裤,轻笑问穆法硰:“可以和你约会吗?宝贝。”   穆法硰呆愣愣的点头。   天空的云,是那样洁白,鸟雀偶尔用翅膀轻轻划过去……   陆远和穆法硰手牵手,在这个世界,这个城市,同性婚姻法还没有通过。   所以,拥抱,亲吻,都会惹人非议。   可是陆远怕什么呢?   他连人类都不是了。   再说,他的勇气来源,是身边的男人。   他们相爱,做一切有情人都会做的事。   会去买第二份半价的甜筒。   会吃一个锅里的火锅。   会偷偷的去看对方。   也会亲吻对方的嘴唇。   我爱你,仅此而已。   我并不是非常勇敢,但是牵你的手,这点小事,还是可以做到的。   “远远!”穆法硰面无表情的惊呼。   “怎么了宝贝?”   “炸虫子,他们吃虫子……”穆法硰似乎受到了惊吓,但面色淡然,只是蹙眉,神情不悦,却躲到陆远身后,紧紧握住陆远的手。   陆远没脾气的笑了一下:“你不去看,不就行了?”   “他在那,我怎么不看?”穆法硰说:“我不瞎。”   “你怎么不瞎。”陆远轻笑着捏捏穆法硰的鼻子:“你啊,又瞎,又笨,又蠢。”   穆法硰一脸不可思议,受伤似的微微抿唇。   “放心好了,这么爱你的我,比你更加瞎,笨,蠢。但这个世界,又不是只允许,聪明的人活着。”   “有件事,我得再告诉你一下,穆法硰。”陆远笑着,阳光明媚,风正温柔:   “我爱你,穆法硰。”   “嗯。”   “全世界,最爱你,非常爱你,懂不懂?”   “懂。” 第233章 what也没what   陆远没想到,别人是隔壁拐角遇见爱,他隔壁拐角遇见张志。   张志是陆远的好友,兼《纨绔公主》的作者,也就是……穆法硰的创造者。   张志本人作为玛丽苏写手,思想也开放,爱好奇思妙想,俗称瞎想,瞎搞。他看见陆远时,嘴巴微微张大,惊愕十足:“陆……陆远?!”   陆远也有些诧异,不过还是笑了笑,走过去:“好久不见了。”   “是啊。”张志大大咧咧的拍陆远的后背:“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陆远微笑。   “我正缺一个请我吃饭的人。”   陆远听了,无奈一笑。   张志忽然探了探身,示意陆远:“你身后这个酷哥是谁?”   陆远微微停顿,他不确定张志是否还记得潘多拉……和那段往事。他不愿意生起事端,比如自己报复潘多拉,答应同潘多拉交往。   穆法硰还不知道这件事。   陆远有点心虚,莫名有给穆法硰戴绿帽的感觉。   当然,他是不能说的,要是说了,穆法硰不会对他怎么样,但肯定会手撕了潘多拉。   就像手撕面包那样撕潘多拉。   陆远收起自己的脑补,轻描淡写的微笑:“这是穆法硰,我的先生。”   张志……脸色变得古怪。   陆远一惊,忽然想起穆法硰所在的世界是张志写出来的(当然张志还不知道,他一时意淫冲动写出来的作品,给予了陆远什么。)   果然,张志狐疑的看看陆远,又看看穆法硰。   穆法硰神情冷漠。   陆远想着怎么糊弄过去。   却听,张志哈哈一笑,有点违心和尴尬的拍拍陆远的肩:“木法沙?狮子王?那你是谁?辛巴吗?”   陆远的脑袋空白一瞬。   他从来没有把二者联想在一起。   “狮子王?”穆法硰面色不虞,缓缓开口:“陆远,那是谁?”   陆远知道穆法硰的脑子神经又搭不上了,瞎吃醋。于是安抚的拍拍穆法硰:“别闹。”   张志被他们肉麻到抖抖肩膀。   “换个地方说吧。”陆远轻笑:“你不是饿了,我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   张志眼睛一亮:“KFC!”   “出息。”陆远轻轻笑骂。   “那就金拱门。”   陆远无奈含笑:“好了好了,就去KFC吧,宝贝喜欢里面的甜筒。”   张志:“现在都流行把狗骗进来杀吗?”   不懂网络用语的陆远and不上网的穆法硰:???   张志如愿吃上了全家桶,三个人坐四人桌,陆远看着穆法硰吃甜筒,不由笑出声,有种给猫买玩具似的快1感,便伸手挠了挠穆法硰的下巴。   穆法硰任由陆远挠挠。   “好乖哦。”   “攻受分明。”   “我逆了cp怎么办??”   周围有小声的议论,有善意的,有恶意的,也有单纯觉得有趣起哄的,不过都是窃窃私语,很少见到同性情侣罢了。   陆远注意到也当没注意,他推了推无度数的眼镜,他有两样习惯。   一:推眼镜,擦眼镜。   二:抽烟。   习惯难改,更何况恶习。   “秀恩爱分得快。”张志生无可恋。   “小说写的怎么样了?”陆远笑,手指轻轻敲敲桌面,又把手放回桌子底下的大腿上,双手轻轻握在一起。   “嗯,还好吧。”张志耸肩:“现在就是靠爱发电。”   陆远笑了笑,他不太懂这些,因此不接话,又试探的问:“你不记得……纨绔公主?这本小说了吗?”   “那是什么鬼?”张志吐槽:“言情文吧?我只看修仙玄幻,也只写龙傲天这样的小说。”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说好的玛丽苏一起走,天下我有呢?陆远无奈的笑了,把眼镜摘下来,用纸巾擦拭镜片。   用脚趾想,也知道,这估计是修的天父,最高级别的神又修改了剧情。   看着最好的好友,就像游戏里的NPC一样,陆远心生悲凉,酸涩难忍,却笑了笑,他忍不住说:“穆法硰,陆润知,宁知白,宁卿卿,简宁……你都知道吗?”   都是你曾写过的文字啊。   现在坐在你面前的这个英俊高大的男人,是你跟我说,你写过的,塑造的最好的角色。   穆法硰。   也是这本小说,人气最高的角色。   可惜,穆法硰毫无波动的看着对面的张志。   张志同样。   对于他们彼此来说,对方只是陌生人。   张志挥手:“你咋了?我怎么会……”他无意间瞥见了穆法硰头上的疤,顿了顿,又接着看向陆远:“不说这个了,我新写了一本小说,叫《陆远他貌美如花》。”   陆远:“咳……”呛了自己的口水,他极力保持冷静:“你写了什么?”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张志缩了缩肩膀,掩饰心虚:“你也确实貌美如花啊,太适合玛丽苏文里的男主角了,你放心,我给你安排了好几个追求者。”   穆法硰在听到追求者时,脸色隐约变了,透露一种阴鸷。   张志豪不知道自己触了逆鳞,如数家珍:“你的清冷师父他爱你,你的小奶狗师弟离开你就吃不下去饭,你的师妹非你不嫁。就连那个最坏最坏的魔道教主也甘愿为你赴死。”   陆远:“……”累感不爱。   张志十分痛快的说完了,却被穆法硰的面色吓了一跳:“嚯!”   陆远便伸手拍拍穆法硰:“他是写小说,说着玩的。”   穆法硰点点头,拿出小本本,准备提前把张志的名字从生死簿上划掉。   很好,你已经在我心里是个死人了。   陆远在心里帮穆法硰配音:本死神,本酷总,今天就要收走你这条狗命!   配音张志,痛哭流涕,跪倒:“不要啊……雅蠛蝶~~”   陆远浑身一颤,按住穆法硰的手,轻轻摇头,穆法硰蹙眉,陆远叹气,靠近陆远耳边,轻声道:“晚上随你闹腾,现在听我的,好不好?”   穆法硰矜持的控制笑容,却快速点了两下头。   于是,一个努力忍笑却不忘人设的冷酷死神就诞生了。   陆远:“我心好累。”   张志:“你what?”   陆远笑,对自己为数不多的好友张志笑了笑:“我what也没what。” 第234章 煎虾饼   陆远和张志告别时,问:“你准备住在这里了?不再回国外去了?”   张志和陆远一同吸烟,狠狠嘬了一口烟,仿佛下定决心般的对陆远笑了:“嗯,不回去了,想来想去,还是自己的国家好,自己的家好。”   张志拍拍陆远的肩膀:“我觉得你也懂,这里早上有刚炸好的热乎的油条,脆得掉渣渣,豆腐脑的卤子也美味。锅盔,馅饼……从小吃到大的东西,都习惯啦,胃在哪里,心就在哪里。”   陆远笑了笑,点点头:“那很好,很好……”   “你呢?”张志笑:“你不是最爱吃红烧肉吗?这的红烧肉做的是最正宗的。顺便不留在这帮你舅舅带带学生?”   “红烧肉是很正宗,也很美味。”   “那?”   “但还是不了。”陆远笑着,握着穆法硰的手:“他去哪,我去哪。”   张志看陆远身旁,高个子的穆法硰,面容俊美,只是显得有些阴沉,看陆远时却如同狗见了骨头,猫见了鱼。   “你也算得偿所愿啦!”张志哈哈一笑:“找了这么个大帅哥,你好好对人家。”   “我会的。”   张志点点头,最后贼头贼脑的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们两个,谁在上边?”   回家的路上,穆法硰都气鼓鼓,只不过他的气鼓鼓,就像有毒的河豚,危险性很大。   陆远捏捏他的脸,无奈的笑:“你干什么这么在乎上下问题?再者说,你不是一直做的都是上边的那个?”   穆法硰嘴唇抿起来,严厉冷酷,却闹脾气似的:“你是omega。”   “我是alpha。”   陆远轻轻叹气,笑了一声:“是的,你说的对。”   虽然在成为神以后,这种体质就淡淡褪去了。   穆法硰对于这件事,十分生气。   在他的世界观里,alpha永远都是在上边,而omega永远都是在下边。   生理结构就是这样构成的。   但他成为死神,来到陆远的世界,视野一开阔,才知道还有互攻这么一回事。   穆法硰听了,毛骨悚然。   陆远顺路去超市买了五个橘子,在超市柔和灯光下的陆远,显得更温柔。他睫毛很长,轻轻眨动的时候……   就像有什么在挠穆法硰的胸腔,有些痒,却搔不到,上了火般的觉得自己仿佛在燃烧。   陆远和穆法硰回到家,陆远洗了手,轻轻剥开一个橘子,问穆法硰:“你今天不需要工作吗?”   不用回收灵魂吗?   “不。”穆法硰简扼:“别人来收。”   那就是其他的神来收。陆远笑着点点头,用大拇指的指甲轻轻扣开橘子皮,橘子的皮有点厚,陆远稍微用力,将橘子皮一层,一层剥下来。   他把饱满而汁水多的橘子,一分为二,递给穆法硰:“给,宝贝。”   穆法硰安静的接过,像接受投喂的动物。   陆远修长,而白的手指把橘子分成一瓣,红色的唇轻轻含住橘子,穆法硰看得目不转睛。   陆远抽了张白色的纸,放在桌子上,吐出橘籽,一粒一粒并排放置,像是在做什么游戏似的。   穆法硰看着陆远,一口吞掉了半个橘子,口腔充满甜味,穆法硰把橘子咽下去,喉咙却更加干涩,他小声,非常小:   “远远。”   陆远微微挑眉,似笑非笑,依旧温柔:“怎么了宝贝?”   穆法硰躲避陆远的眼神,小声,非常小:“你想做上边的那个吗?”   陆远的恶趣味被勾起来了:“当然。”   穆法硰的神情,可谓是惊恐交加。   不过,半响后,穆法硰恢复平静,淡然:“你要做一次上面的吗?”   “你是说,干你吗?”陆远微微含笑,眼神恶劣,语气流氓。   穆法硰说不上是腼腆害羞,只是别扭的朝别的方向轻轻点头。   然后又补充:“不过最好不要。”   陆远被他逗得笑出声,伸手摸摸穆法硰的脸:“你是哪来的小笨蛋?你没有必要被这些事情影响的,穆法硰。”   穆法硰沉默,却显得有些委屈,一言不发。   “我对上下,没有特别的欲望,再者说,我孩子都给你生了,在下边也习惯了,我没关系的,宝贝。”   穆法硰顿时开心,他的开心是隐晦的,好像一颗红皮李子,皮是酸的,瓤是甜的,你得慢慢吃,慢慢吮吸才能知道他的甜。   穆法硰是骄傲的,脾气里带着霸道,与难以抹去的阴沉和悲观。只是和陆远在一起,却总是天真骄纵。   陆远拍拍穆法硰的头:“傻。”   穆法硰没有反驳。   陆远伸了个懒腰,微微打哈欠:“我去做饭,这样舅舅晚上回来就能吃现成的了,宝贝你想吃什么?”   “炖南瓜。”   穆法硰即使成为死神,口味也不变,素食主义者,他不喜荤腥。   陆远没脾气的叹气,但总归对方身体不会出任何问题,现在吃东西对于他们来说,算一种消遣。   吃,也可以,不吃也不会饿   陆远戴上围裙,忽然想放首歌听听,穆法硰坐在小板凳上,乖顺的帮陆远削土豆,难为他一米九的个子,坐在这小板凳上蜷缩着身子。   陆远看穆法硰的侧脸,穆法硰的侧脸很好看,他的脸颊似乎没有多余的肉,侧脸显得有些冷酷。   鼻梁很挺,嘴唇长得好看,是很适合接吻的嘴唇。   很软,很肉,很欲。   陆远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他拿出手机随手放了一首歌,名字叫《For You To Be Here》。   For you, for you, to be here   穆法硰削完土豆,开始削南瓜。   终于,陆远安静的想,沉浸在这,仿佛包裹住他似的温柔的气氛里,终于,他们两个,可以永远在一起,只是在一起,过平凡的日子。   穆法硰好似心有灵犀的朝陆远看过来。   陆远对穆法硰笑。   穆法硰愣了一下,也对陆远笑。笑容如阳光穿透云层,把厚厚的云彩……像新生命啄破蛋壳,让万物看见曙光。   云彩,像破碎的蛋壳,分成一片又一片。   是一种结束,是一种开始。   但好在,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我们还是我们。   “宝贝,南瓜给我吧,你用削皮器不好削。”陆远说。   穆法硰听话的把南瓜递给他。   陆远笑了笑跟穆法硰道:“我给你做煎虾饼怎么样?放小胡萝卜的那种?”   “嗯。” 第235章 鲸落的道别   陆远同穆法硰与陆昱一同用完晚餐后,又开始下起雨。   陆昱坐在沙发上,神情柔和,捧着热茶:“小远,麻烦你把窗户关一下。”   “嗯。”陆远笑着点点头。   “小穆学习刷碗了?”陆昱往厨房里探了一眼,笑了笑:“真是个能干的好孩子。”   陆远笑了,看着穆法硰慢悠悠的刷碗,对方刷碗也像作画时那样,慢条斯理。   陆远收回目光,把窗户关好,墨色般的夜,雨声在陆远耳边响着,像穆法硰弹过的错落的钢琴声。   陆远看着黑夜,广阔的黑夜,却想起了白天的云。   陆远觉得自己上了年纪以后,就开始喜欢怅望天空,多半时间是去看云。   云,在陆远的眼睛里留下不一的形状。   但看云时的心情,不取决于云,而是取决于自己的心。   心,或者说是灵魂,思想,无所谓了。   陆远会去看云的形状,但多半时候只是去看,而不去规范去想象,想象对于陆远而言有时候也是一种束缚。   但,对于陆远来说,如果一定要去把云比喻,那就把云比喻成鲸鱼好了。   大片的云连在一起,像鲸鱼般自由,随意改动自己的身体。   陆远以为,下雨就像鲸落,天空骤然砸下来,雷声是一种悲鸣,或是其他。漆黑和雨漫延,包裹住自己。   整个世界,都倾覆,颠倒。   “远远?”穆法硰的声音叫陆远回神,陆远收回目光,依旧温和,把窗户关好,看向穆法硰时唇角带笑:“怎么了?宝贝。”   他的穆法硰手指上残留着洗洁精的泡沫,像手指濡湿了甜奶油。雷声忽然一声巨响,闪电亮了一瞬。   陆远却失神,目光错开了穆法硰的脸一瞬。   穆法硰的眼睛是异瞳,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就像闪电劈开整个夜晚,怪异……不寻常。   但对陆远来说,这一双眼睛,是闪亮,是希望,是蕴含。   陆远伸手,轻轻蹭过穆法硰的眼角及眉角,穆法硰微微闭上眼睛,像个孩子似的鼻尖有点红。   “灵魂。”穆法硰说:“有很多鬼魂走在外面。”   陆远轻轻笑:“那真是不幸,下着雨走在外面,不是会被淋得湿漉漉的吗?”   穆法硰好像又想说什么。   被陆远轻声打断:“去洗个澡吧,宝贝,我们一会就走。”   穆法硰沉默了一瞬,似乎是在奇怪陆远为什么这么着急离去。   陆远没有解释。   于是穆法硰就去洗澡了。   陆远坐在沙发上,陪伴着陆昱看电视,电视里发出喧闹的声音。   “要走啦?”陆昱表情温和,他把电视的声音微微调大。   “是的。”   “哦……那很好。”陆昱笑了笑,看了会电视,才继续说:“你从小就优秀,不论是跳舞还是别的,总是做的最好的。”   陆远弹了一下装满果汁的玻璃杯子,发出“叮”般的清脆声响,于是陆远笑,推了推眼镜,又把眼镜拿下来,无声擦拭,擦拭了好几遍,才问:“是吗?我都忘了。”   “是的。”陆昱笑了笑,把电视的声音又调大了:“那孩子,小穆……真的对你不错吧?”   “嗯,对我很好。”陆远笑了一声,眨了眨泛酸的眼睛:“他很爱我。”   “那就好。”陆昱握住陆远的手,紧紧握着,从声音里很难听出哽咽,他慢慢说:“将来,你要记得,舅舅永远支持你,爱你。”   “我知道。”陆远被陆昱搂进怀里,听着陆昱对自己说:“不要受伤,不要生病,照顾好自己,平平安安,要按时吃饭……”   “……好。”   “这个给你。”陆昱忽然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送给你。”   “谢谢舅舅。”陆远笑着接过,他打开蓝色天鹅绒的盒子,里面是一条铂金项链,款式是女款。   陆远拿出来,放在手里面看,是一朵白玫瑰,上面有一颗小钻在闪闪发亮,好似能倒映下来陆远的影子。   “这是……?”陆远询问的去看陆昱。   陆昱目光温柔,又似怀念:“是你妈妈的东西,她离开时……没有带走。”   陆远没有回答,也没有打断陆昱的回忆,半响,陆昱轻轻叹了口气,如释重负:“我看着这条项链,回忆着她,回忆了快半辈子,现在我想把它给你,你留下来,看到这条项链,也许可以用来怀念我。”   “……舅舅。”   陆昱拍拍陆远的手,拥抱住他。   那天晚上,陆远陪在陆昱身边,直到陆昱睡着,陆远才从他身边离去,坐在陆昱的书桌椅上。   手撑着额头,低头待了一会。   目光看见一本书。   陆远轻声笑了一下,翻开书的第一页,上面写着:   云是漂浮不定的框架   塔是乌鸦掉落的羽毛   你   是五彩斑斓,倒映其中   组成的眼睛。   字体稚嫩,文字幼稚。这是陆远写的,那时候陆远还很小,看着这本书就这么写出来了。   陆远把书合上,走到陆昱身边,把书放到陆昱身旁,然后转身离去。   “晚安,舅舅。”   还有,再见。   躺在床上的陆昱闭着眼睛流下了泪水。   但陆远没有看见,他打开门,穆法硰正靠在墙上,他穿了一身黑色西装,神情冷酷,看着陆远神思飘忽,也没有安慰,只是冷淡的问:“清除记忆?”   陆远半响说不出来话,最后嘴唇翕动,他发现自己在流泪,却哭不出来,点点头:“就这样做吧……”   穆法硰没有犹豫的打了个响指,陆远却失神的靠着墙,站不稳似的坐在地上。   穆法硰甚至没有过来扶陆远,他似乎以愉悦的角度来欣赏着即将属于他一个人的陆远。   陆远手指颤抖,试图去把项链戴到脖子上,却几次都滑落。   穆法硰这次没有再旁观,他走过去,单膝跪在地上,温柔的帮陆远系好,然后没有询问陆远的意见。   下一秒,陆远才眨完眼,就发现自己在一所不认识的房屋里,他后知后觉,刚刚和陆昱见的,是最后一面。   说的,是最后一句话。   陆远抱头痛哭,他像是崩溃,而这一夜的雨,势必不会停。   隔天,陆昱醒来以后,发现自己枕边的书,他随手把书放到一边。   今天是张哥要回国的日子,他已经有几个月没见到自己的爱人了,一想今天能见面,就感觉十分雀跃。   可是看着外面放晴的天空,陆昱不知道为何感觉有点寂寞。 第236章 图书馆里的人妻   陆远从图书馆的窗户向外看去,目色所及,暖阳如黄油融化在面包上般融化于天空,鸟扑闪翅膀……冲刺般的用羽翼飞向不知名的地方。   整个屋子被金色的阳光所笼罩,空气中轻轻飘着灰尘,好似蒸笼掀开以后,遗留的水蒸气,陆远托着下巴,侧脸完美,好像一尊漂亮的男性雕像。   他按着圆珠笔,大拇指微微用力,一下一下按着,动作却看起来优雅,又有些落寞,他在纸上涂鸦,又写下什么。   “你好……?”穿着红色格子衬衫的年轻男人左顾右盼,他看起来焦虑且紧张,结结巴巴:“这是哪?”   陆远坐在有着滑轮的椅子上,他没有站起来,只是将身体面向对方,然后将腿放在另一条腿上,手轻轻交叉,撑在椅子扶手上,体面而又具有某种威严。   男人被陆远的容貌所震撼,陆远挡住了窗外的一部分阳光,却显得更加耀眼,在男人眼里,他浑身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淡光。   陆远微笑:“欢迎来到诺亚方舟图书馆。”   男人张大嘴巴,看着陆远,又猛然看向周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我好像是死了,我没死吗?”   陆远轻轻微笑:“是的,你已经死了。陈航……”陆远拿起手边有着绿色书皮的书,这是一本生死簿。   陈航看着陆远葱段似的手指,和陆远微微偏头看着书本的样子,不由咽口水。   陆远用食指撑着太阳穴,恬静而又温柔,好似还没有化开的雪,他轻轻抬眼:“随便坐,一会就会有人来接你。”   “啊?”陈航痴呆似的问。   “如您所说。”陆远耐心解释:“您已经死了,现在不过是个灵魂。我想……收走你灵魂的死神,可能是个新人。阴差阳错的让你找到了诺亚方舟图书馆。”   陈航哦哦的点头,却一不小心把自己想说的话问出口:“你……是女人吗?”   陆远诧异,随后笑了出来:“不是,我是个男人。”说罢,陆远换腿,翘在另一条腿上,对陈航微笑:“货真价实的。”   “对不起……对不起……”陈航紧张:“因为你实在是太好看了,我还以为你是个喜欢穿西装的平胸女人。”   陆远指了指自己的喉结,微笑着而没有回应。   “不过……你刚才说死神,我已经死了?那你是什么?”   “姑且算是死神的妻子吧。”陆远笑着,神情恍惚一瞬。很快平静下来,把书放到膝头,用手指抚摸着,像抚摸活物般的抚摸一本书。   在陈航眼里,这样的陆远看起来有些可怕,不过,他震惊:“妻子??你不是……”   “嗯,是男人。”陆远抬眸,好看的笑:“世界是很多元化的,我所在的世界,是男人和男人也可以结婚的世界。”   陈航尴尬,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货真价实的同性恋,并且一点不羞耻的说自己是另一个男人的妻子。   气氛沉默下来。   陆远继续看着书,不受多了一个人的影响。   而陈航却十分难忍,他忍不住又问:“那这是哪?你说这里是图书馆……”他抬头……一排一排的螺旋书架,好像耸入天际,没有尽头。   又注意到身旁有一架黑色钢琴,钢琴上铺着手织的彩虹色毯子,看起来很温馨,很好看。   “对的,是图书馆。”陆远没有看他,又翻了一页书:“死去的那一瞬间,时间就永远停止,并离你而去了。所以,死后是很漫长的,就算蛀虫花上几百年,几千年嚼碎这里所有的书,对你而言,也好像是一眨眼的功夫。”   “因为,日复一日中,会把所有有意义,变成没意义。”   陈航皱眉,心想这人说的话还真是悲观啊,又问:“那你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离开?”陆远一顿,轻轻笑起来,随后笑得有些颤抖,脸颊微红,他抹去笑出的眼泪,对陈航说:“抱歉。”   陈航再次意识到,这真是个漂亮的男人。   “啊,好久没跟人说过话了。”陆远微笑,又心满意足:“我不会离开的,因为这里是我的家。”   “图书馆??”陈航诧异:“图书馆是你的家?”   “嗯。”陆远笑:“我住在这里。这里是我先生的灵力构成的,因为我不太合适去做收灵魂的工作,所以在这里等他回来,每天要做的就是看书和打发时间,偶尔会有神来借书,所以慢慢的就变成了图书馆。”   陈航听不太懂的点点头。   “那我会去哪里呢?”陈航焦虑的问。   “会去哪里?”陆远笑了一声,用圆珠笔的笔杆搔了搔下巴,意味不明:“那就不是我该回答的问题了。”   陈航目光失焦的看着那架黑色钢琴,问:“我可以弹吗?”   “最好不要。”陆远回答:“这是我丈夫的琴,我想如果他发现你和我待在一起,恐怕就会暴怒。他这个人有很强的占有欲,如果你不想再死一次的话,就不要碰。”   陈航立马收回目光,想象出陆远的丈夫,是个秃头而脾气暴躁的老男人,也许还会酗酒,那应该还有大大的啤酒肚。   又看看陆远的好相貌,陈航不自觉打了寒颤。   待在这里的时间,比陈航想象的要长,于是他坐不住,随意的溜达,惊觉这里真不是一般的大。   是那种,会让人心里发空,觉得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那种落寞而恐惧的大。   仿佛没有尽头般的……   “啊,这幅画……”陈航还活着的时候常去看画展:“这幅画真棒啊……”他的瞳孔因震撼而轻轻发颤。   “这幅……”陈航又看向另一副,忽然流下泪水,他站在那,泪水滚滚而下:“看起来,既让人感觉寂寞,又觉得……我说不出来。”   陆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微笑:“这些都是我先生所画的,这一副……”他指了指让陈航流泪的画:“叫做《睡莲》。”   陈航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他走在这所图书馆里,感觉自己正走进迷宫,陷入蜘蛛网般,感觉精神错乱。   他越往里走,看到的画作风格越奇怪。   偶尔阴森吓人,偶尔抽象。   但最多的,画的是陆远。   宛如天使般的陆远。   一个的画作,是能表现这个人内心世界最好的放大镜。   陈航从放大镜里看到的,是画画的人,真的很爱很爱这个叫陆远的男人。 第237章 血脉偾张   陈航正驻足欣赏这副画,被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男人,吓得尖叫一声,一屁股摔在地上。   该怎么形容这种违和的恐怖感。   陈航只想起了故事里的地狱恶犬。   在模糊的分界线里,宛如存在两种时间。地狱烈火里燃烧着无数罪人,让人感觉有那么片刻的悲伤与忧郁中,是正中间有着獠牙的怪物,他的眼睛血红,是准备杀戮的怪物。   可是在另一分界线里,模糊着怪物的身影,逐渐把怪物融化成只认一个主人的小狗。   穆法硰额上那暗红的疤痕,让陈航感受到窒息的恐惧。   “宝贝?”陆远慢条斯理的走过来。   分界线在此刻融化,残忍血腥的地狱猎犬变成了主人的爱犬,名字成了约束。   那是无形的脖套。   穆法硰面无表情的委屈:“他,是谁?”   陆远伸手抚摸了穆法硰的脸颊:“只是无意走到这里的游魂。”   “等等!!”陈航因太过震惊,而不能自已,结结巴巴:“他……他就是你的老公?”   陆远微笑回答:“是的。”   陈航张大嘴巴,看着穆法硰……不是秃头,正相反头发浓密。   也不是大叔。   长相俊美,只是看起来阴沉。睫毛眨动的时候就会给人撒娇的错觉。   没有啤酒肚……身材很好。   上帝啊……他还会画画和弹钢琴?!   天选之子吧,这是。   穆法硰把眼神移过去,陈航发誓真是移过来的,轻蔑而已阴鸷的眼神,让陈航在心里抱头痛哭。   “丢出去。”穆法硰忽然轻轻蹙眉,额上出了细细的汗。   陆远担心,握着他的手:“怎么了宝贝?”   “他太脏了。”穆法硰很委屈的把身子压在陆远身上,让陆远轻轻抱着自己。   陈航真疑惑,对方是怎么用这么恐怖的神情说出这么软绵撒娇的话。   穆法硰死死盯着这个死魂,阴鸷的盯着,却轻声而又暗含忍痛的道:“我的灵力……被破坏了,我好痛……”   “怎么会呢?”陆远蹙眉,心疼的抚摸穆法硰,道:“等我一下,我打个电话,叫周边最近的死神处理一下。”   穆法硰虚弱的点点头,大鸟依人。   陈航:“……”原来死神的工具也与时俱进了,竟然还有手机。   他以为他们还在石器时代。   过了一会,传来敲门声,进来一个身穿黑色西装,却戴着红色镜框的男人,对陆远笑:“在哪里?”   好像杀虫公司的对话哦,陈航苦瓜脸的想,再然后他就被带走了。   路上,陈航问:“能问个问题吗?”   “说。”   “那个高个的死神?就是那个是丈夫的死神……”陈航尽量想说的明白。   “哦,你是指穆法硰吧?”   “对对。”   “怎么了?”   “也不是……就是感觉他那样的人……死神,也能找到对象啊。”   “具体的我不清楚。”死神推了推自己红色的眼镜框:“因为穆法硰成为死神是一千年前,而我是最近才成为死神的。据说他和陆远,在还是人类的时候就已经在一起了。”   陈航脑补出虐恋情深:“好感人……”   死神奇怪的看了一眼陈航:“不知道你怎么能去到穆法硰的诺亚方舟图书馆,他算是死神界的大佬,因为他是天父直接赐下来的。”   陈航在想天父是个什么人物。   “你也怪幸运的,碰到的人是陆远,如果你刚开始碰到的就是穆法硰,而陆远不在……”   “会怎样?”陈航恐惧的抖了抖身体。   “会直接被扔进地狱。”   “喂!陆思慕!”死神叫着年轻死神:“查一下这个魂是怎么回事,该投生还是该怎么样的反正把他领走。”   “好的哦。”陆思慕转过身,咬着饼干。   “……这不是……陆远吗??”陈航惊讶。   “我去……”陈航又看向陆思慕身旁的男人:“你们死神都长的一个样子吗?他旁边这个跟刚才那个……叫穆什么来着?安慕莎的那个长得好像!”   陆远抚摸躺在他膝上的穆法硰:“好一点了吗?宝贝。”   穆法硰不说话,抱住陆远的腰。   陆远轻声笑了一下,伸手拿起书,看起来。   穆法硰闷哼一声,声音干哑:“远远……胃疼。”   “你刚才不是还说因为灵力被污染了,所以头疼吗?”陆远似笑非笑,不动声色的翻了一页书。   穆法硰沉默一瞬,闷闷回答:“哪里都疼,浑身疼……很疼……”他伸手拽了拽陆远的袖子:“我疼……”   陆远微笑:“那怎么办?我亲亲你会好吗?”   穆法硰试图矜持的点点头,但不太成功,又怕陆远反悔:“亲两下。”   陆远便低下头,吻了两下穆法硰的唇,穆法硰幸福的像只猫似的把腹部露向陆远。   陆远体贴的轻轻揉着穆法硰的肚皮。   “远远……”穆法硰忽然把陆远压在身下,陆远手中的书掉在地上,发出声音,陆远偏头看向地上的书,耳边的头发轻轻搭在脸颊上。   陆远玩味的看向穆法硰,语气令人琢磨:“我允许你碰我了?”   穆法硰僵硬住了,又恳求似的说:“远远……”   陆远轻笑一声:“给我起来。”   穆法硰很委屈的坐到旁边,闹脾气般的坐在一边,面色阴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打算去灭谁家全口。   陆远不理,只是坐在沙发上,把书捡起来,翘着腿,重新看起书来。   穆法硰刚开始还忍得了,但马上就不行了,他用手指戳戳陆远的胳膊。   陆远没有反应。   穆法硰伸手轻轻抚摸陆远的身体,哀声般撒娇:“远远……远远……我很难受……真的……”   陆远捏住穆法硰的手,又笑着抚摸了穆法硰的下巴,温柔的如水漫进鼻腔,给人一种生辣的痛,是轻轻刮开皮肤,贴近肺腑,脏器……   “请求的方式,不是教给你了吗?”陆远循循教导般的,似是哄着穆法硰:“跪到我面前来。”   穆法硰微微抿唇,陆远从没见过谁能把穆法硰逼到这种地步。   不过逼他的人是自己,还真是……让陆远血脉偾张。 第238章 那一刻   穆法硰眼睛被红色的领带蒙住,陆远勒得有点紧,穆法硰什么都看不见。   陆远好像很喜欢这样对待穆法硰,既残忍又温柔,是陆远的喜好。   陆远只是把穆法硰的眼睛蒙住,然后洗了一碗草莓,坐在穆法硰身边,轻声笑。   因为眼睛看不见,穆法硰的听觉比平时要敏感,陆远的笑,像某种意义上的蹂躏。   穆法硰能感觉到,陆远的手指像一条蛇游走在自己的身上。   陆远在自己抚摸自己的耳朵,穆法硰忍耐似的轻轻张开嘴,迷茫却又身处黑暗,因此灵魂在肉体之外,格外敏感,格外瘙痒。   陆远的撩拨,总像聚光灯打在最显眼的地方,除了他,你什么都看不到,他也不许你看到,越缠越紧,像蛇慢慢盘在你身上,勒出汁于水。   咬爆了草莓。   陆远正在咬爆着草莓。   而穆法硰却不知道,他听着陆远咀嚼的声音,只以为是自己的心脏在陆远手上,如同苹果般的一口一口被吃完。   陆远什么都没做,却让穆法硰感觉到窒息,陆远的嘴唇吻上穆法硰的锁骨。   好烫……   滚烫的像火一样,烧得皮肤只剩下灰烬,但穆法硰觉得自己的内脏还在燃烧。   燃烧成,陆远喜欢的程度。   “请问几分熟?”   穆法硰仿佛听到陆远优雅而又淡漠的回答,他或许正用手指抚摸着银色,闪闪发亮而又反光的银叉。   又或许,他微红的嘴唇,有点湿润,是因谁湿润呢?   总而言之,他开口说话了,不经心的调笑:“一分熟。”   他看着穆法硰的脏器,然后享用。   刀子切成薄片,用叉子送到嘴边。   血肉模糊,表面焦黄。   香味和血腥。   是你最擅长下的蛊,不是吗?   只要你想,我可以是你餐桌上的一盘菜。   陆远拿了一颗草莓,喂到穆法硰嘴边:“吃掉。”   穆法硰把草莓含到嘴里,甜味,涩味,迸发的汁水溢到唇角,缓缓向下流着……   陆远痴迷般的靠上去,伸出舌尖舔掉,他轻笑,笑声古怪,若让别人听去,会以为是哪里来的妖怪,要吃小孩。   陆远解开穆法硰眼睛上的“黑暗”,红色的领带掉到沙发底下,它飘着,毫无重量的落下……   穆法硰不适应光线,所以迷茫的轻轻眨了眼睛。   陆远吻他,狂热而又难舍难分,不分白天黑夜,只是颠倒,覆盖,颠倒,把一切都榨成草莓汁。   今晚,在月色下沐浴,浴缸里盛满鲜榨的草莓汁。   喜欢你到想要杀了你,再吃掉你。   “我要你……要你……宝贝。”陆远紧紧搂着穆法硰,他精神错乱,忽然觉得他和穆法硰就该像现在这样,这样长在一起,连在一起。   穆法硰沉默的向他献供。   陆远昏过去似的,发出笑声,长久以来,太长的时间不见阳光,会把正常人都变成疯子。   在这不正常的时间和世界里。   你应该是打破头顶灯泡的锤子,所以,打破吧,让碎片把一切割成无数碎片,让我和你在这碎片里共生。   要死一次,试试看吗。   没有死亡的人生,不够完整,陆远混沌的转动眼珠,在月色和蔼里睡去。   他醒来,是在女人的哭声里。   陆远眨眼,他几乎忘了痛的味道,因此喉咙里的甜腥味就像错觉般的被陆远忽略了。   “阿…姊?”陆远蹙眉,他花了点时间,才想起面前的女人是谁。   陆瑤哭红了眼睛:“我知道……知道穆法硰和宁卿卿在一起,你难过,可是你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陆远露出微笑:“今天,几月几号。”   恶作剧之神又开始掷硬币了。   正面,还是反面?   陆远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又回到了从前,让陆远感觉到胃部冰凉,好像把身体里的什么东西切除了。   回到过去,对于陆远而言就像一辆循环列车,无限的绕着圆圈,重逢,重复,再重逢……路途已经看腻了,觉得反胃而恶心。   毕竟,陆远已经是活了千岁的人,或者说是怪物或者神。   不知道什么原因,陆远现在用不了灵力,他好似和穆法硰断了连接,怎么都找不到穆法硰的灵力。   “阿姊。”陆远看向陆瑤,陆瑤穿着白色的裙子,正弯腰给花瓶里的花换水。   “怎么了?阿远?”陆瑤问。   陆远忍不住的笑出来,似乎是觉得有趣,输液扎着针的手拍着大腿,他止不住的笑起来。   “阿……阿远?”陆瑤似乎对这样的陆远感觉到恐惧。   “没什么。”陆远轻笑,他用手把头发背过去:“如果你活了很长时间,活得都像个老妖精了。”   “人情世故,伦理人常,就都变成狗屁了。”陆远笑着,拔出手里刺入的针。   冰凉的药液从针管里飞出来,和鲜红的血一并溅到陆瑤的眼睛下方。   陆瑤被吓住了。   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陆远走出病房,陆远的身影愈走愈远,好像融入黑暗,再也让陆瑤找不到他一般。   任馨刚下班,买了晚饭走胡同准备回家。   “你是任馨?”一根棒球棒挥过任馨的眼前,任馨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一群小混混。   “你想干什么?”任馨颤抖的问。   “就是她!”   “打!”   陆远靠在墙上,等着一根烟抽完,狭小的胡同,逐渐显得更逼仄的空间,打人时发出的声响。   求救者痛哭流涕的哀求。   胡同上的天空,晴朗无波,云还是那样白,鸟一声不吭的飞过胡同。   烟落下最后一点烟灰,陆远把烟扔到地上,用脚踩灭,大步走过去,手插着兜。   看着任馨一副惨样。   陆远看了一会,才忽然惊呼:“你们在干什么?怎么打人?我已经报警了。”   混混门好像被吓到了,一哄而散。   陆远好心的走过去,体贴的扶住任馨,把她送进车里,担心而又温柔:“我送你去医院。”   任馨感激的对陆远微笑:“真是谢谢你了。”   陆远对任馨笑,轻轻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他开着车,听着任馨忍痛的声音,和时不时感谢自己的声音。   “等等……这是哪?”任馨猛然发觉不对,她看着面前的断崖……   陆远笑,他对任馨温柔的说:“不要解了,你那边的安全带是特制的,打不开的。”   “错就错在,给了我个机会,重新再来。我再没有一点懦弱,长期拿走他人的灵魂,让我变得残忍。”   “走好,被信任的人推入深渊,会是怎么样的感觉,你也好好品尝。”陆远体贴的微笑,把车门关上,欣赏任馨的睚眦欲裂,和车子缓缓向前开,坠入大海的那一刻。 第239章 变成怪物   这些年,陆远感觉自己就像一棵植物,刚开始长相正常,顺从雨露和阳光。后来,生长环境变了,根部泥土变得像还没有熟的水萝卜,又辣又涩,所以受了刺激,即使打雷,也不知躲避。   从根本上,就和以前不同了。   陆远坐在猫咖里,大腿上正酣睡着一只又白又胖的猫,陆远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又品尝咖啡,他咬碎了咖啡里的冰块,任由冰渣在嘴里融化。   “欢迎光临。”老板喊了一声。   陆远轻轻把目光移过去,是穆法硰。   穆法硰穿着羊毛大衣,戴着白色手套,他个子很高,穿羊毛大衣,显得腿长。   这无处安放的两米的大长腿。   陆远微微偏头,勾起唇角。   这是穆法硰,也不是他。或许说……是过去的穆法硰。   但穆法硰为什么要来这么偏僻的猫咖,陆远就不得而知了。   按时间线来算……   算了,懒得算。   陆远继续啜着咖啡,百无聊赖的按着猫的肉球,一按……爪子伸出来,不按,爪子收回去。   陆远得了兴致,却把猫烦得直喵喵。   “法硰!”宁卿卿推门走进来,亲热的挽着穆法硰的手臂:“不好意思,我来晚了。麻烦你陪我来猫咖,这家店是网红店,我想打卡来着呢。”   穆法硰沉默着。   陆远笑了,攥着杯子……很好,真是太好了。   也许是陆远的目光太具有侵略性,穆法硰转头看向陆远。   陆远也在看着他。   穆法硰隔着些距离去看陆远,却宛如看到了镜花水月,听到了海浪的声音……   山洞里的篝火,和他的侧脸,被火映得时暗时明。   是他啊……穆法硰想,是洪水猛兽啊。   陆远朝穆法硰一笑,对穆法硰勾了勾手指。   穆法硰怔在原地,随后慢慢走过来,宁卿卿不解得问穆法硰:“法硰?怎么了?”穆法硰没有回答,朝陆远走去。   他站在陆远面前。   陆远微笑着看他:“坐下。”   穆法硰皱眉,冷漠的看着陆远。   正当此时……门又被推开了。   穆法硰充满阴鸷怒气的走过来,他一把拽起来陆远,与过去的自己对视着。   过去的穆法硰因看到了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微微蹙眉。   穆法硰皱眉,拉着陆远的手:“我们走。”   “好的,宝贝。”陆远温和的笑,站起来。   穆法硰因陆远的配合,而微微舒缓了眉心,陆远的右手却突然被另一个穆法硰拽住。   穆法硰如同野兽般,眼神阴郁的看着陆远被拽住的右手。   另一个穆法硰看着陆远淡淡道:“陆远。”   “嗯?”陆远轻笑的看着他。   空间突然变得挤压,挤压……然后破碎,陆远的心脏跳的一空,如受了电击,陆远呼吸一窒,再次睁开眼睛时。   还是在他们的卧室,诺亚方舟图书馆。   陆远把湿透了的头发拨到耳后,他看着穆法硰,穆法硰凶恶的把陆远压到床上,近乎呜咽,却像要大啖陆远血肉一般,充满恨意:“他是谁?”   “谁?”陆远轻描淡写的微笑。   “那个……我。”   “那不就是你吗?过去的你。”陆远笑,然后一转攻势:“和别的女人打的火热,卿卿我我,哦……名字也是卿卿,多合适。”   陆远在微笑,可脸上神情,如果仔细拼凑,仔细观看,是一种不输任何恶毒的恶毒,他的每一根眉毛都在因愤怒,而轻轻颤栗。   穆法硰死死攥着陆远的肩,用力之大就像要把陆远的肩膀卸掉,瞳孔的颜色近乎妖冶,像一朵沾满血腥的花,缓缓开放。   “不要……对别人笑。”穆法硰忍痛,额上的汗流到陆远的嘴唇上。   陆远舔了一下嘴唇,又湿又咸。穆法硰在陆远眼里忽然变成了一条鱼,像刚从大海里被捞出来,扔到陆地上。   陆远轻轻吻着穆法硰的脸颊,穆法硰好像因为疼痛而敏感,浑身都在轻轻颤抖。   穆法硰紧紧蹙眉,因头痛欲裂而大汗淋漓,没了力气,卸了魂魄般的倒在陆远身上,痉挛般的颤抖……   陆远还是舍不得,穆法硰成为死神以后,精神病也跟着进化,虽然头疼的次数不多,却愈加偏执。   但只是对陆远偏执。   他画地为王,圈里面的一切,都是姓穆的,包括陆远。   陆远轻轻搂住穆法硰,吻了吻对方被汗湿漉的脖子:“你真傻,宝贝。我除了你,怎么可能会有别人,又怎么可能会再爱上别人。”   “你毁了我,毁灭我然后再重造我,把我改的面目全非,却十分适应在你身边生活。我的三观,爱好……全因你而重造。”   “我离开你,就像植物从土里被拔出来,再切断根部,是活不了的。至于刚才,我不知道那是梦境,还是真正的过去,对我而言,世界上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东西。”   “我们不该这样活着,依偎在一起,扭曲的生长在一起,像把彼此的心都掏了一个赫然大洞,再用线把彼此缝起来。”   “……远远。”穆法硰眼神迷茫,因为痛苦而变得焦虑,脆弱。陆远让穆法硰躺在自己的怀里,吻了吻穆法硰的嘴唇,相濡以沫般的吻着。   穆法硰在陆远怀里睡去一般,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陆远坐在床上,一下一下抚摸着穆法硰的头发,却忍不住似的轻轻笑着,他的笑容就像泛起涟漪……只不过涟漪越来越大,使陆远整个人轻轻颤动。   养点植物吧,陆远想。   或者种点菜,种南瓜,土豆,胡萝卜,或者豌豆……   他应该给自己找点事干。   陆远抚摸着穆法硰的头发,穆法硰呼吸逐渐均匀,他从痛苦中脱离出来了。   就像死了一样。   陆远心中泛起疼痛,那是他最深的疼痛。他轻轻去听穆法硰的心跳。   死神也有心跳。   如隔靴搔痒,才能让陆远感觉好受一点。   即使过了千年,还是怕穆法硰死去。   或许不是,陆远想,或许只是怕穆法硰死在自己前面。   被留下的空洞,像挖空了一颗心,胸口上那么大一个洞,想要填补,却不知道要用什么填补。   会变成怪物的,陆远想。 第240章 兰花出了花苞   陆远每天都能从图书馆里,看到外面的世界,多半时间……他看到的是一片海,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的海,海的颜色好像就突然变了,从一望无际的蓝变成了闪着光的银色。   怎么说呢,好像无数小银鱼的尸体漂浮在上面,它们的鳞片就像雪和雪连接在一起,连接成一片。   发亮着,银色的光满是刺眼。   再之后,尸体会沉下去,又或者被鲸鲨吃掉了,那么大一头鲸鲨,浑身白色斑点,因为要活下去,所以它会很能吃。   但实际上,海面没有死去的银鱼,也没有鲸鲨,陆远知道,外面的一切都是穆法硰用灵力构成的,一种……影像而已。   但陆远还是心存感恩的看,每天都要看,有时候海面会变成紫色,红色,美丽极了。   在这不变的时间里,白色,黑色……白色,黑色……其他鲜艳的颜色,忽然变成了一种恩赐。   因为很难看见。   尽管如此,在这图书馆里,陆远仍然会被外面所照射进来的阳光,灼伤。   图书馆里有很多可看的书,但唯独不要被一本书逮到,那就是你自己的记忆之书,它很会钻空子,钻到你伤心敏感的瞬间,钻到你的大脑里,擅自开启记忆。   这一次开启的,是很多年以前,陆远已经记不得具体时间了,但还记得当时的悲恸,草坪泥土的味道,和窗边的兰花。   陆远走进屋子里的时候,看到的是白发苍苍的老人。   陆远和他安静的对视了一会,慢慢摘下自己头上的黑色帽子。   老人在他摘帽子的同时,睁大了眼睛,瞳孔轻颤……继承了陆远好相貌的陆思慕,此刻却已经因衰老而变得陌生。   陆思慕轻轻抚摸着自己的拐杖,然后看向陆远,眼神带着渴望,思念,还有不易察觉的痛苦:“您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   “这些年,除了年轻,我已一无所有。”陆远轻轻微笑,伸手……   陆思慕颤抖着躲避了一下,却还是任由陆远伸手触碰到自己的脸。   陆思慕觉得自己是已经老了,和松弛的皮肤一样,已经变得脆弱不堪。他流着泪,在陆远怀里颤抖的问:“为什么?为什么妈咪?为什么不回来?冷青叔叔和大家都死了……只剩下我和哥哥了。”   陆远轻轻抚摸着陆思慕的头发,没有回答。   “爸爸呢?”陆思慕抬起脸,泪水滑落。   陆远伸手擦去陆思慕脸上的泪,温柔道:“他不能来。”   陆思慕的目光逐渐陷入绝望:“为什么……为什么……哥哥已经要死了……为什么不来……”   “……”陆远目光温柔,却什么也没有说。   死亡对于他们来说,现在要比对吃饭感觉还要习惯,自然。   “我想看看小穆铮。”陆远说。   陆思慕慢慢止住哭泣,他拉着陆远的手,像一只蜗牛在爬行,终于把陆远送到了穆铮面前。   陆远看着形销骨立的穆铮,用左手轻轻握住右手,他忍耐下,忍耐下一切。开口:“兰花……开了。”   穆铮缓慢的睁开眼睛,眼睛里没有迷茫,没有痛苦,只是镇定而又平静:“你回来了,妈咪?”   陆远止不住自己在发颤。   “你离开了很长时间。”穆铮说。   “我很抱歉。”陆远伸手握住穆铮的手,他不敢用力握紧,怕会折断穆铮的手。   “我养了一盆兰花,就在窗前。”穆铮说,他目色平静的望着出了花苞的兰花:“因为我觉得它很像你,和你一样温柔。”   陆远轻轻对他笑,却不敢眨眼,他怕,他很怕……一眨眼,穆铮就不见了,也很怕,他会哭出来。   他没有资格在穆铮面前哭。   “我想起,你给我做的汉堡肉……”穆铮笑了出来:“你总是喜欢用土豆做配菜,因为爸爸喜欢土豆……”   “可是你也放酸黄瓜给我,因为我喜欢酸黄瓜。”   “你知道吗?妈咪。”穆铮淡淡的说:“你走了以后,我花了半生的时间,来接受你离开的事实,为什么走了?”   陆远轻轻眨眼,他想微笑,装作没有事的样子。   “我不喜欢爸爸……我已经足够老了,妈咪。”穆铮说:“他总是想要带走你,然后把我们抛弃掉,你走过两次,你记得吗?”   “第一次,你走到湖里,我找不到你,你知不知道那一年,陆思慕才几岁,我才几岁?”   “为什么,妈咪,为什么……你这次走的时间这么长,我想念你……很想念你。”穆铮缓缓的眨了一下眼,然后慢慢闭上:“不过,好在你最后,还是回来了。”   “思慕……”穆铮最后说:“你一个人,不要哭……我没办法…再哄你了。”   陆远看着穆铮闭上眼睛。自己整个人忽然就像崩断一样,无法动弹。   “哇哇哇……”第一次陆远见到穆铮,他还是个哭声很大的孩子。   “妈咪……妈咪……”咿呀学语。   “妈咪,做饭饭给我……”   “我们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   “是我的孩子。”陆远缓慢起身,他靠近穆铮,吻了一下穆铮的额头,他停留很久,任由泪水滴下,滑过穆铮的脸颊:“是我的骄傲,小穆铮,你一直是我的骄傲。”   “你弟弟也是,你们都是。”   “对不起……小穆铮,穆铮……”陆远站不稳几乎摔到地上的时候,被陆思慕支撑住。   陆思慕语气温柔:“哥哥不希望我们哭,所以不要哭。”   陆思慕望着穆铮,望着这个和他生活了一辈子的人,轻轻笑了一下:“如果有来生,我可再也不要当你的弟弟了。”   “妈咪,你不光相貌没有变,连性格也没有。”陆思慕笑了笑:“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年轻”。”   “那盆兰花可不能给你。”陆思慕说:“我还需要抱着它,过完我人生的最后一段日子。”   “用一盆花来承载思念,承载我对你的思念,哥哥。”陆思慕弯腰,吻了穆铮。   陆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图书馆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了,空空荡荡……空空荡荡……   空气里,只有眼泪是漂浮不起来的。 第241章 唯一   陆远心痛,连呼吸都变成了一场慢性凌迟,他控制不住心里蔓延的这种痛,脑海里全是穆铮和陆思慕的笑脸,他们小时候的样子,长大后的样子。   太痛苦了……   心脏像打碎了的碗,连碎片上都是磕磕巴巴的缺口。   “远远。”穆法硰不知道什么回来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到陆远的身边,他的手如此温暖,抚摸过陆远的脸颊,   穆法硰听着陆远的呜咽,看着陆远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下,陆远整个人都在颤抖,穆法硰整个人也陷入了陆远的悲伤。   像漩涡,让穆法硰一动不敢动。   他只是僵硬的,有着恐惧的看着陆远。   陆远的痛苦爆发力实在是太强,好像以前忍的了的,忍不了的,全都被今天的泪水一同湮灭。   陆远躺在床上,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出来,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觉得疲惫,世界变得昏暗,没有一点光亮。   哭了这么长时间,却没觉得比刚才,上一秒好过一点。   像是无用功。   陆远是今天才真正体会到,从他身上分离,割舍出去的孩子,再也不属于他了。   他们之间的联系,真正意义上的断了。   死亡带走了他们,无形的力量又从陆远身边抢走了陆远所珍爱的宝贝。   可陆远无意间触碰到了穆法硰的手,那一瞬间,就像婴儿摸到了自己的脐带,找到了一种稳定的连接。   陆远眼睛被泪水模糊,他看向穆法硰,穆法硰也渴望而又胆怯的看着他。   陆远呜咽一声,把穆法硰抱进自己怀里,穆法硰伸手紧紧搂住陆远的后背,小声道:“你不要哭。”   “我知道,我只是……止不住。”陆远说。   “你想要他们留下来?”穆法硰如同窃窃私语般,小声在陆远耳边道:“只要你想,远远。”   “我不知道,不知道,亲爱的……”陆远忍不住哽咽:“我不知道怎么样对他们才是最好的。”   “你想要,我就给你。”穆法硰说。   他这样说,却让陆远陷入了更大的恐慌之中,像是困兽,身陷囹圄。   后来的事,陆远记不太清了。   眼前乍现白色的光,时间缓慢的像没拧紧的水龙头,滴答滴答……的流着   像泄露的秘密,又像偷来的东西。   如此令人不安。   “他们现在是实习的死神了。”穆法硰静静地看向陆远,道:“过几百年,你就可以再见到他们了。”   陆远轻轻翻过一页书,忧伤的浅笑:“我不知道他们想不想见我。”   “你想,就见。你不想,就不见。”穆法硰腔调冷漠。   陆远疲惫的轻笑:“他们也是你的孩子。”   “你是最重要的。”   陆远笑了笑,没有再说话,目光有些涣散的看向窗外,他问穆法硰:“我们还要这样过多长时间?”   穆法硰回答:“你和我,会永远在一起。”   “我知道。”陆远微笑,看向穆法硰,淡淡说:“我知道,宝贝。”   穆法硰点点头,坐在陆远身边,握住陆远的手,轻轻把头靠在陆远的肩膀上,他个子比陆远高,因此靠在陆远肩膀上时的动作,实在稍显困难与别扭。   但穆法硰不在乎。   “我想要一片草地和树林。”陆远开口说:“我想要几匹马,我想抚摸它们的鬃毛,我想要听着鸟鸣起床,我想在安静无事做的下午,烤个蛋糕或者派。”   穆法硰点点头,又问:“那图书馆呢?你还要吗?”   “要的。”陆远说:“把图书馆保存下来。”   “嗯。”   “去趟人间吧,穆法硰。”陆远轻声对穆法硰说:“我想要再看一次真正的白云,也想让阳光洒在我的身上,我还想要再一次听听落雨的声音。”   “好。”   陆远伸手抚摸着靠在他肩上穆法硰的头发,如此柔软,像是梦中云彩织成的。只是穆法硰个性太强烈,就像深色的黑,会把一切都覆盖上他自己的颜色。   陆远每每待在他身边,心中总会呼吁出如同海浪冲过般的强烈的情感,这种情感是他对穆法硰的爱,是对穆法硰的怜惜。   陆远轻轻闭上眼睛,他已经很累了,所以他想把时间停留在此刻,他只是把下巴轻轻贴在穆法硰的头上,互相依偎,就已经足够温暖了。   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听,什么都不去看。   就像海浪……把一切冲刷干净。   只要注视着穆法硰就好了,即使只是单单注视着他的背影,就能获得生存下去的勇气。   “有时候……”陆远开口慢慢说,他把眼睛闭住,像是半梦半醒,却没有迷茫,声音淡淡:“我觉得寂寞,寂寞的像是得不到雨露快要干死的植物。有时候,又觉得痛苦,觉得自己失去所有,连未来都已失去光彩。”   “可是我看见你。”陆远叹气般的笑了,慢慢道:“我就想……我怎么能放弃呢,看看我身边的这个人,他要是没有我,会变成什么样呢?”   “我这样想着……在有时候在突然惊醒的夜晚,心脏就像开电灯的开关,噗通一声失了灵,整个房间就开始忽明忽暗,活像恐怕的搞笑节目。”   “每当这种时候,我会转身看向你后背,在黑夜里……你的后背显得白森森,活像贫瘠的山坡。我伸手想要触碰你时,总会犹豫,宛如怕被火灼伤般,想碰而又不敢碰,我害怕碰到你时,会被烧得很痛。”   陆远从喉咙发出笑声,更像是讽刺的笑:“可是我最后还是碰了你,我要是不触碰你,就感觉那么害怕,那么害怕……好像做了坏事,等人举检。又像这黑暗的夜好像会变得更黑,更糟似的。总而言之,我就是害怕。”   “惶恐不安,看着我自己的手指好像开始腐烂,要掉下去恶心的血肉块……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害怕,因为什么害怕,一切都是没原有的。”   “就像每当我触碰到你,都会让我的心变得温暖,像是冰雪消融。我看见你,触碰你,就能明白我所生活的意义,穆法硰,你永远不会只是我的爱人那么简单,你是我的全部,我的唯一。” 第242章 陆思慕所想   爱。   有时会让人感觉愉悦,有时候会让人感觉痛苦。   是种奇妙而十分不可靠的东西。   爱人,爱父母,爱朋友爱动物,或者只是单纯的爱……   需要区分,需要界限,而陆思慕的问题是,他毫无界线,毫无分辨的能力。   他的一生,很安稳且平静。   小时候,哥哥穆铮总是索求爱最多的那一个,穆铮与他不同,或许是曾经得到陆远的爱过,尝过那种非常美妙的滋味后,就不允许这种爱在他身上消失。   穆铮自然而然的要求陆远爱他,是理所当然,理应如此的。   他总是堂堂正正的,看着陆远,叫他:“妈咪。”   陆远看他的眼神会格外温柔。   这里有个问题,穆铮是可以向陆远索取的,而陆思慕不行。   他觉得自己从没有得到过父母的爱。   只是单纯的作为一个孩子被生下了。   他诞生的时间很差,那时候他的父亲遭遇了一场意外,变成了植物人,睡了整整三年。   他那时候即使还是个小孩,也学会了察言观色,他看到的是陆远悲痛欲绝又强忍住绝望的样子。   陆远从没对他发过火,甚至温柔的亲吻他,给他讲童话故事。   但陆思慕就是知道,陆远每一次笑容,都是一种故作坚强,他的笑容是一种无声哭泣,而这些都因为穆法硰。   陆远的爱,不能再真诚的挪出一点赠予陆思慕。   陆思慕有一点失落,但是还好。   可穆铮接受不了,他从小是跟着陆远长大的,他只认陆远,甚至有些憎恨夺走母亲全部关注的父亲,穆法硰。   所以陆远无力再爱别人时,陆思慕是缄默的,而穆铮是歇里斯底的崩溃。   陆思慕从小就明白,他和别人不太一样。   他过于冷静,过于冷眼旁观。   后来他才明白,他也是故作坚强。如果不冷静,不冷眼旁观,他也会崩溃,他会深深认知道,他是被忽略的,根本没有人真正爱他。   没有人亲吻他已经因疼痛蜷缩起来的灵魂,没有人愿意,用温暖的双唇融化他已经冰封住的心。   是的,没有人。   可陆思慕不恨陆远,在陆思慕看来,陆远只是没有能力,他只是无能为力。后来生活的磨难告诉陆思慕,事事不是都如人愿的,遇到苦难——   大家都是一样的,会蜷缩起来像个婴儿般痛哭,向无形的神灵祷告。   陆远只是,对于他们兄弟俩不够特别而已,只是生活里普通的父母,而不像电影里所演绎的那样坚强完美。   学会原谅。   陆思慕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自己谁都不恨,可很快,在青春期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他错了,仿佛海盐把袋子磨烂了,一粒一粒全掉进他的喉咙里。   他所宣泄的,全是咸味的。   好像,春天突然从桃红色开始腐烂,一下子,汗珠从脸上掉在地上,形成个圈,一滴又一滴——   崩溃,愤怒,炙热。   太阳更加猛烈,一下子就迎来了夏天,好像从没有过渡般,陆思慕一下子就长大了。   他开始尝到恨。   恨与爱一样,都十分特殊。   不得不说,恨的滋味也很奇妙,若全心全意沉浸在恨里面,就像喝一瓶汽水,那滋味,一辈子最起码要尝上一次。   他开始索要,开始自私。   他要穆铮。   他要穆铮。   他要穆铮。   他要穆铮,陪他一起万劫不复。   当然,当时年纪小,以为只是想拖穆铮一起下这虚无的泥潭。   现在才明白,当时只不过是大声呼救,伸手——希望穆铮也能伸手,攥住他的手,把他拉上来。   从开始的那天起,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好像透着水面,陆思慕溺水,却睁大眼睛,看着水面……穆铮的影子那样清晰,清晰的让他心痛,又无可奈何。   穆铮曾问他:“你到底想要什么?”他的语气里满是凉薄,好像他们之间是货款两讫的关系。   陆思慕回答不上来,他笑了笑,背后是海阔天空,他只要再往后走一步,就轻松了,他会被风灌透耳膜,再被柔软的云所抱住。   “我什么都不要。”陆思慕说,他同样刻薄,以牙还牙似的笑了:“以前想要,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了。”   穆铮蹙眉,看起来十分苦恼,眼神里有着说不出的悲楚和恳求:“思慕……你是我的亲弟弟啊……”   “我不是。”陆思慕无意识的抚摸着自己的胳膊,他呐呐回答:“我不是。”   他这样说,离开了穆铮。   再次有意识后,是在一个月后。   陆思慕完全没印象了,他从三层楼高的地方跳下去了。   穆铮的脸色憔悴,像是困兽,在做无用之争,他小心翼翼照顾陆思慕。   陆思慕却完全没什么感觉,他的经纪人也在,那个时候,他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歌手了。   “思慕啊……”经纪人哭了:“你怎么了?你从三层楼高的地方上跳下去了?你疼不疼啊?”   你疼不疼啊?   陆思慕笑了,泪水如潺潺溪流,心却空了,他说:“我是有点傻了,三层楼不够高,只能留下痛苦而已……”   穆铮猛地站起来,发了疯的抽了陆思慕一巴掌,却没舍得打下去,最后跪在他身边,哭得像个孩子:“你怎么能像他一样,抛下我一个人活着。”   陆思慕听后,就明白了,穆铮心中有和他一样的伤痛。   这种伤痛,是永远好不了的。   即使你的心理医生跟你说,一切都会过去的,可实际上,并不是这么回事。能被填补上的,不是伤痛。   “求你了,留在我身边。”穆铮痛哭,呜咽的如同一条落水狗,他是多么伤心,才会发出这种哭声,他紧紧攥住陆思慕的手,一遍一遍的亲吻:“是哥哥错了,哥哥错了……你想要的,我都给你,好不好?”   不好。   陆思慕这样想,却不想再听穆铮哭,于是他回答:“好。”   就这样,他们在一起平凡的活了一生,有苦有乐的一生。   再次见到陆远是在穆铮咽气的那一天,而见到穆法硰,则是在后来的某一天。   穆法硰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他冷漠的看着陆思慕和穆铮,活像在打量两个陌不相识的人。   可是,他们两个,是穆法硰的亲生儿子。 第243章 不,穆法硰   穆法硰缄默的看着他的两个孩子,右眼窝里的眼球突突跳动,像察觉到死亡的兔子做最后一次反抗,用尽全力向上,向前跳跃——   跳!   撕心裂肺的痛,好像眼球被硬生生扯出来了,太阳穴仿佛被锤子敲打,一击又一击,无形而又致命。   穆法硰面无表情,他感觉额头上的伤口裂开了,再次被火所舔舐,那熊熊的烈火,带着热带着烫,带着一股辣辣的,又诡异的甜蜜,叫他皮开肉绽,睚眦欲裂。   他感觉痛,可是又说不出哪里痛,穆法硰感觉到思念,想念,他想走过去看看他和陆远的孩子,陆远给他生的孩子。   可是他不能。   他的脚如灌了铅般沉重,迟迟不肯向前一步。   穆法硰察觉出了自己的懦弱。   那种令他惊慌,说不出的恐惧,还有对孩子们的想念,都叫他疯狂。   逐渐的,穆法硰开始想念陆远,他希望陆远在他身边,这样他就可以躲避开孩子们看向他的神情。   他不愿去分辨他们的神情。   他想念陆远。他感受到害怕,害怕又逐渐变成一种令人厌弃的愤怒。   穆法硰头痛欲裂着,却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对他身边的死神说:“他们是实习的。”   “是的,大人。”   穆法硰喉咙干哑,身体仿佛被撕扯,他表面却泰然自若,内心深处灵魂却因想要躲避感情而尖声嚎叫。   非常刺耳。   穆法硰觉得他不能在待下去,他需要陆远,迫切的需要陆远,迫切的需要看见陆远——那浅浅的,温柔的微笑。   陆远,他的月亮啊。   穆法硰加促了一下呼吸,便转身离开,他的步伐果断而坚决,下意识的回避自己对于孩子的感情。   他无法处理那种感情。   有仁慈,有父母之心的怜爱。   可这种感情却让穆法硰感觉到惊恐,他体会到这种感情,好像,好像一块快要坏了的奶油蛋糕,味道是那么的奇怪。   对孩子的感情,会使他想起玛利亚。   玛利亚,母亲。母亲,玛利亚。   他所有的痛苦源泉,和学会爱的开始。   他从咿呀学语,或者更早,依恋母亲的奶水,依恋母亲的子宫里那根与世界连接的脐带。   全都断了,断了……   穆法硰忍不住浑身的颤栗,他好像淋了雨的狗,夹着尾巴,他试图咬死每一个想要安抚帮主他的人。   他不许别人接近他。   他实在需要谅解,因为他过去受了爱的奴役,他被爱所伤害,被伤害的伤痕累累,他是那么痛,因此不敢相信每一个想要接近他的人。   一旦有人想要触摸他,就会让穆法硰想起“鞭子落在自己身上”的滋味,他会想起变成尸体的母亲,冰凉的,好像一具尸体的母亲。   是的,母亲变成尸体了。   母亲为什么会变成尸体?   穆法硰多么痛苦啊,他的痛苦是常人不肯理解,也是不能理解的,他把他自己逼进了死胡同。   但是还有容身之地,他的月亮,仁慈的把光辉照到他身上。   即使他伤口里长满蛆虫,贪婪的吸食他,月亮也会爱怜,仁慈的亲吻他身体的每一寸。   月亮。   “怎么了,宝贝?”陆远微微诧异,他的脸颊弧度柔和,睫毛长而微卷,却不能挡住他那温柔的眼睛,此时陆远的眼神充满担忧和爱意,他轻轻把书放在一边,伸手抚摸着穆法硰的头发。   穆法硰跪在陆远面前,他把头藏在陆远的手下,脸颊贴着陆远柔软的腹部。   “怎么了,亲爱的?”陆远眼眸朝下,显示出一种淡淡的忧伤,却笑着说:“遇到什么可怕的事了?”他的手,轻柔的按摩着穆法硰的太阳穴。   “很疼。”穆法硰说。   “又痛起来了吗?”陆远担忧:“成为神,只能让你的身体好起来,却不能拯救你的心,穆法硰。”   穆法硰一言不发,他现在是个朝拜者了。   “发生什么了?什么让你觉得疼痛?”陆远问。   过了好一会,穆法硰嘴唇翕动,他流了汗,神情迷茫,正是一个正在受苦的人所会露出的神情,他似乎在压抑,但又好像只是开口,他说:“穆铮,陆思慕。”   陆远的心,好像敲了一下锣,发出震聋欲耳的悲鸣。他却眨了一下眼,敛去自己的难过,又好像突然明白什么般,道:“他们成为死神了?”   “是的,实习。”穆法硰回答。   陆远的手,抚摸着穆法硰的头发,如同抚摸一只受伤的猫,他轻声,柔声,像是怕吓到他:“那很好,也很好……”   穆法硰没有回答。   “不用这样,穆法硰。”陆远含着笑,眼眸朝下,温柔道:“你要知道,宝贝。大家都各有各的选择。”   陆远觉得自己有些混乱,实际上,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感到悲伤,为穆法硰,为自己,为孩子们……   “他们让你想起了玛利亚,对吗?”陆远柔声问,他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好像要把悲伤藏在里面,不会被人轻易发现自己的脆弱。   穆法硰颤抖了一下。   “亲爱的。”陆远发出痛呼般的声音,又忍不住怜爱,温柔的抚摸穆法硰头发:“我的宝贝,已经太长时间了,你知道……”   穆法硰不肯说话。   “我跟你说过,回到过去,见见她,她应该是你的母亲,是温柔且会守护你的人,而不是一个会让人疼痛难忍,让你心里产生恐惧,隔阂的阴影。”   “不。”穆法硰坚决的回答。   陆远失笑,忍不住叹息:“为什么?”   “不要。”穆法硰好像从疼痛里解脱出来了,他站起来,神情冷漠,无情的回答:“我绝不见她。”   陆远看着他,说:“你不是孩子了。不能因为逃避打针,而谎称自己没生病。”   穆法硰聪明起来,嘴角微微勾起,掩饰着得意,他以一种有些悲哀而又庆幸的口吻,淡淡道:   “我有你。”   “什么?”陆远不明白。   “你会抚平疼痛,它会听你的话。正如我听你的话一样,远远。”   陆远顿了一下,笑了出来,摇摇头:“不,穆法硰。你从来不听话。” 第244章 七十六下   穆法硰蹙眉,疑惑的看着陆远,他松开陆远的手,微偏着点头,他沉默片刻,才说:“不。”   “什么?”陆远温柔的浅笑,推了一下眼镜。似乎不把穆法硰的疑问当一回事,漫长的时间里,陆远唯独弄明白了一件事:   不要太过清醒,不要过于聪明。   更不要,自作聪明。   穆法硰的脸显得刻板而严肃,他冷冰冰的凝视陆远,用一种古怪的声调,很求人爱怜的说:“我很听话,很听你的话,你得承认,你必须承认,远远……”   陆远摸不透穆法硰的想法,但你要知道,试图弄清楚穆法硰,是件白费力气的事。   人性复杂,但穆法硰……他更加,更加让人无法琢磨,陆远会觉得自己理解他,知道他,可是下一秒,穆法硰就有能力颠覆一切。   然后,留给陆远的只有挫败感。   “是的。”陆远无意和穆法硰争辩,他浅笑,目光安静而温柔的闪烁着,只是回答:“你说的对,宝贝。”   穆法硰似乎还没从这个弯转出来。   但陆远已经转移了话题,他笑着问:“你饿了吗?”   穆法硰现在就算不吃东西,不喝水也能活下去,更不要说饿了。感知不到饿,身体不再需要食物。   那为什么还要吃呢。   可是陆远会一遍一遍的问,永不厌烦的,可怜的守着自己或穆法硰那仅存的人性,不知道是害怕进化,还是害怕退化。   想要保持原样,而不是再去前进。   穆法硰嗯了一声,开始转身脱去他的黑色西装外套,他无名指上的婚戒依旧闪耀,时间没有褪去它的光辉,反而叫它更加闪亮。   陆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如此。   穆法硰把他的外套放在衣架上,他很高,因此给人威圧感。眉角处的伤疤,还是原样,什么都没有改变。   穆法硰转身,陆远呆愣一瞬,看着穆法硰和他身后无数的书架,陆远不再近视,因此可以看见书架上的书名。   也可以清清楚楚,看见穆法硰的脸。   穆法硰一如往常,严肃,冷漠,而又用那双眼睛含情脉脉,深邃的隐藏住一种更深的情感,但总是会随着呼吸——有些发热的呼吸,泄露了欲望。   他伸手,手掌有些大,手指修长,捧住陆远的脸,动作轻柔。   眼神是那样的,让人心动。   相信吧,任何一个人,被穆法硰那样的眼神,只要看一眼就会沦陷,那是无法抵抗的眼神,就好像,好像你是他的整个世界,是他的王。   他那么爱你,那么小心翼翼,试探着,他好像被人扒了一层皮被人触碰都会血流不止,可是他不怕被你触碰。   孤注一掷的,不害怕,自然而然勇敢的爱你。   可你,要得起这样的爱吗,承受得起吗。   在与穆法硰相爱的日子里,总是喜忧参半。可痛苦却好像从没有远离陆远,和穆法硰越是相处,越是无法自拔,同时肺部的位置,总会轻描淡写的刺痛。   他那么爱你,却让你感觉若即若离,似乎戳手可得,却更近一步时,会突然发现不能再近,你若是想拥抱他,得做好拥抱荆棘的准备。   好像会被扎的千疮百孔,好像会万劫不复,好像要把心掰开分给他一半。   很怀疑,是否值得。   穆法硰,若用舌尖舔舐,我是否会念出你的名字,若无心痛的难以自拔,是不是可以选择放手?   我知道我不能,陆远笑着想。   不能,仅仅是不能而已。   你对他,投入了太多的感情,每一天要花好长的时间,一遍一遍去叫他的名字,说:我爱你。   陆远知道,他爱穆法硰。并且,他再也不会遇到任何一个,一见他,或许就会热泪盈眶。   一见他,就会满面笑容。   和穆法硰在一起,是多么美妙啊。   连痛苦都像一种糖果,那么让人痴迷。   穆法硰捧着陆远的脸,温柔的轻轻吻了吻陆远的嘴唇,然后朝陆远不明显的笑笑,他的笑容总是很浅,但很真实。   “我爱你,陆远。”   “我知道。”陆远轻笑,睫毛微微压着眼睛,把笑容变成一种更深,更深,好似忧伤,又或者是自然而言的喜悦。   陆远常常笑,以至于,悲伤的时候会笑,开心的时候会笑。   他把多种情绪交织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情。   穆法硰点点头,一本正经而严肃,他看起来有点雀跃,像个孩子,像个没被驯化过的野生动物。   一点也不通人情世故的说:“我只是想告诉你,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陆远用手指轻轻戳上他的胸口,盯着穆法硰的胸口好一会,才慢慢笑出来:“那你能不能把心挖出来,让你的心告诉我?”   陆远说完,抬头,使穆法硰呼吸窒住。   陆远此刻是那么好看,笑的那么纯良无辜,他说的话比任何人都要恶毒,可神情却天真的像是要找穆法硰讨一点冰激凌。   给他吧。   不就是心吗?   早就是他的了。   陆远知道,恋爱中的人都爱说些蠢话,脑子也活像被烧傻了似的。可是他也忍不住甜蜜的发傻,因为他知道他会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穆法硰说:“嗯。”   他朝自己的胸口探去……陆远握住他的手腕,又笑了出来,反复无常的笑的前仰后倒,摇摇头,抹去笑出来的眼泪,他看起来是那么敏感化,而又有点神经质。   “我要你的心,好好活在你的胸膛里。我要你答应我,穆法硰。”陆远正色,紧紧攥着穆法硰的手腕,他用了好大的力气,使得自己指甲发白,穆法硰的手腕也没了血色。   可陆远还是紧紧握着。   眯着眼睛似的,目光紧紧锁在穆法硰身上。用一种充满力量而温柔悲伤的语气,说道:“答应我,穆法硰。让你心脏跳动,而每一次跳动,都是为我跳动,好吗?”   穆法硰似乎被陆远弄糊涂了,可是陆远那样认真,不得不让穆法硰也给出承诺,他微微睁大眼睛,有种涉世未深的单纯,但很快他就点点头,那样真诚的说:“好。”   陆远不说话了,沉默下来,脸色莫名有些阴沉,而穆法硰忽然说:“一我爱你,陆远。”   “二我爱你,陆远。”   “七十六。”穆法硰笑着说,他天真而又有些腼腆道:“我爱你,陆远。”   好的,每一声心跳,都说爱你。一分钟七十六下,爱你。 第245章 更加爱你   陆远被穆法硰所说的话所怔住,看着穆法硰,半是哭半是笑般的,把手贴在穆法硰的胸口上:“傻子。”   穆法硰目光温柔极了,他的好……总像藏匿在瓶子里的好酒,你得把瓶塞打开,否则,他再好,也不过是个玻璃瓶子。   “我的傻子。”陆远笑着,好似含着啜泣,淡淡的说:“你不能对我这么好。好的没有界限……我怕我会伤害你。”   穆法硰握住陆远的手,让陆远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胸口上,目光含着一丝隐忍般的痛,但更多的是一种依恋:“我不怕,我从来不怕。”   他把陆远拉进自己怀里,温柔极了,克制极了,他那么悲痛而又难过的说:“我不说谎,不骗你。我爱你是真的,心跳也是为你跳,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是穆法硰,不会是任何人,什么都不会是。”   陆远把脸颊贴在他的胸膛,轻轻眨了一下眼,由爱怜而将自己的目光变得闪烁起来,他停顿了片刻,才说:“你永远会是你。是我的爱人,我的宝贝,我独一无二的穆法硰。”   “嗯。”穆法硰轻轻应答。   沉默片刻后,穆法硰像个孩子似的突然又问了一句,他问的问题单纯天真,饱含对爱,对未来的期待。语气却是令人心痛的:“你会永远待在我身边吗?”   陆远笑出来,有点破涕而笑的意思,他看着穆法硰,伸手捧住穆法硰的脸颊:“会的。虽然世事变迁,一切发展的那样快,而生命又变得格外漫长,可我还是会爱你,一如既往的爱你,情深不悔的爱你,我害怕说永远,因为我不知道永远有多长,可是只要是你,穆法硰……我想了想,直到尽头,我都会爱你,我想,这可能就是我的永远。”   穆法硰深深看着陆远,用手指抚摸着陆远的脸,抚摸着,抚摸着,忽然就笑了。   他的笑,总如冰雪融化,淡淡的,轻轻的,却那样真诚,而又打动人心。   陆远看着他的笑容,从胃里忽然涌出悸动般的酥颤,使他四肢百骸均都发麻。   穆法硰很少笑,可是基本每一次笑,都是因为陆远。   在陆远眼里,穆法硰看起来是那么好看,他的笑,使他变得年轻,把身体上所有的累赘与病痛都扔开了。   穆法硰站得是那样直,他穿着白色的衬衫,目光澄澈,温柔。   陆远不需要说一句话,就觉得自己已经被温暖所围住了,穆法硰那总弹钢琴的手指——修长而富有骨感,此时正轻轻拨过陆远脸颊的发丝。   穆法硰深情,嘴唇轻轻张开,像一只好奇外面世界,而偷偷游出来的鱼,他就那样看着陆远。   然后,将陆远的发丝向后拨。   “我——”穆法硰说,他张了张嘴,慢慢眨了下眼,从说:“不想去见玛利亚。”   陆远的神色没有变化,他体贴的眯了下眼睛,片刻没有说话,才轻轻将手放在穆法硰的肩膀上:“为什么?宝贝。”   “你让我去找她。”穆法硰声音有些干哑,目光变得耿直,好像一条道要走到黑似的:“我不需要她。”   陆远看了他一会,才把唇勾起来,轻松而故作愉悦的笑了出来:“亲爱的。”他说,如品尝一块鱼肉,仔细用唇舌品味自己说出的亲爱的。他怕自己说的爱太多,就使肉变老,而又咸。   要是说得少,莫名又显得不够真诚,半熟不熟,吃了只觉得反胃。   怎么都是难受。   于是陆远沉默了,他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反而干脆全盘托出,由穆法硰自己辨认:“你不能让我帮你做决定。你知道我爱你,是非常——爱,非常爱的那种爱,感情会麻痹我的理智。”   “我能跟你说的是。”陆远双手环住穆法硰的脖子,踮脚轻轻吻了一下穆法硰的下巴:“我亲爱的,最挚爱的穆法硰啊。我希望你幸福,只要会使你幸福,我什么都愿去做。”   “我只是不忍看见你的心上的伤口,它没有随着时间好起来,也没随着我给你的爱,或你对我的爱好起来。它只是将湿乎乎的心脏搞得一团乱,叫你痛的厉害。”   “而我。”陆远笑了,慢慢眨了下眼睛,温柔而又疲惫的说:“不喜欢你痛。”   穆法硰不吭声,他的眼神执拗,阴沉。他像个兽类躁动不安,却把脸贴在陆远的脸颊上,亲近而又依赖。   黏着陆远,小声而又带着说不出的委屈:“我痛,你心疼我。”   陆远几乎一瞬就明白了,哭笑不得,伸手狠狠拍了下穆法硰的后背,气不过的又打了一下,只是第二下却轻得很,像抚摸,如包容。陆远说:“你痛,我心疼你,是因为我爱你。基于我爱你,所以你痛不痛,我都会关心你,心疼你,爱护你。”   “还记得吗?”陆远认真的捧住穆法硰的脸颊,郑重而又诚恳的看着穆法硰的眼睛:“我是你的丈夫,是你的爱人。我发过誓,要永远爱你,保护你。”   穆法硰脸颊被陆远捧住,陆远的目光是那样炙热,炙热到让穆法硰觉得有点害怕,他想逃避,却舍不得。   陆远继续一句一字,呕心沥血般真诚:“这个世界这么大,宝贝。世界是那么大。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我答应过你,无论我们去哪,我都牵着你的手,就算流浪,我们白天也要坐在一起,望望天上的白云,晚上搂在一起,数满天的星斗。”   “你明不明白?”陆远热切而又悲凄的呼唤他爱人的名字:“穆法硰,你明不明白,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那么自由,那么快活,和你在一起,我的生命才更加有意义。”   穆法硰听后,觉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陆远的呼吸声,两个人的呼吸声逐渐融合在一起。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他们自然而然,忍不住般,又是最自然的抱在一起,让彼此肋骨都长在一起似的抱着对方。   后而,感受对方温热的唇。   穆法硰觉得,自己的心脏,和陆远的唇一个温度。   我会比你自己,更加爱你。 第246章 爱你end   穆法硰最后还是答应回到过去,了结一下自己的往日沉疴。   他回去的那天,是一个有风,而爽朗的好天气,玛利亚穿着白色的裙子,撑着一把伞,遮阳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陆远站在穆法硰身旁,正好可以看见穆法硰的侧脸,穆法硰一句话也没有说,脸上也没什么情绪。   只是在玛利亚从他身边从过去的时候。   穆法硰流泪了。   他一点哭声都没有发出,只是安静的流泪而已,目光追随着玛利亚的身影,直到玛利亚走过去……   玛利亚越走越远,那是她的人生。按部就班,不可改变。   穆法硰看了她的背影很久,久到玛利亚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陆远伸手轻轻拍了拍穆法硰的肩膀:“这样就好吗?你不想和她说说话吗?”   “……嗯。”穆法硰伸手擦去眼角的泪,淡漠的朝玛利亚离去的方向最后看了一眼,然后转头看向陆远:“不用了,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陆远轻轻抱住穆法硰,温柔道:“那就回家吧。”   “好。”   穆法硰握住陆远的手,两个人并肩走着,像散步,也像绕弯。   “归根到底,人生不过也就这么一回事。”陆远突然说。   穆法硰没有回答。   陆远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无暇的好像一块水晶。在这个季节,飞鸟都变得少了,只有白云依旧美丽的停泊在空中。   “离别,遇见,然后又离别。”陆远嗤笑一声,又轻轻眯眼:“宛如迷宫一样。不过……”他微微停顿,看向穆法硰:“我们的时间已经停止了。说是成为死神,其实也和死了没什么区别,同样的时间停止,只不过侥幸还能再次呼吸而已。”   “要过的每一天。”陆远说:“看起来好像都一样,平凡,有时充实有时无力,跌跌撞撞,一路摸爬滚打到底是为了什么?”   “生活。”穆法硰说,他看向陆远。   陆远也转头看向穆法硰,忽然忍俊不禁,他们自然靠近,接了吻。   “生活或许真是个不错的东西吧。”陆远有些嬉皮笑脸的说。   “嗯。”穆法硰嗓音轻动,他用手指抚摸着陆远的脸颊,说:“很不错,能和你在一起,就十分不错。”   “除了和我在一起呢?”陆远笑着发问,眼睛看起来澄澈而美丽:“难道没有让你觉得不错的事了吗?”   “吃你做的土豆泥。”穆法硰说:“吃下去之后,觉得很美味,便觉得应该感激。”   “感激什么?”陆远觉得有趣似的,伸手揉揉穆法硰的耳朵。   穆法硰轻轻眯眼,想了想,说:“活着。”   “以前,没有你的时候,觉得很痛苦,活着只是——”他想了想说:“无法对自己的脑袋开枪的懦弱举动。”   “有了你以后。”穆法硰说:“世界充满了色彩,我忽然惊觉,连水果和蔬菜都是有颜色的,以往,我忽略了太多的事情,好在今后有时间,我们可以慢慢来。”   “你竟然知道慢慢来。”陆远伸了个懒腰,感喟:“天气真好。”   穆法硰抬头看天空,也露出笑容。   “彩虹。”   “哪里?”陆远惊讶,抬头去往穆法硰指的地方看:“真的啊……”   “是彩色的。”陆远看到之后,心里忽然生起幸福的感觉,他紧紧握住穆法硰的手:“我们很幸运,你知道吧?”   “嗯。”   “好好活下去吧。”   “嗯。”   “我说的菜园,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弄出来。”   “我们一定要种满整个园子,种胡萝卜,黄瓜,土豆,和超大个的南瓜。”陆远深深吸了一口空气,忽然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他大声喊:“我好幸福!!”   “今后,也要努力使自己幸福!!”陆远大喊:“我要和过去说再见了!和总是忧伤颓废的我说再见了!我不愿再虚度我的生命!我一定要过得非常非常幸福!”   穆法硰看着陆远,目光里露出笑容。   陆远握住穆法硰的手:“你也这样喊喊看。”   穆法硰看起来有点犹豫,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最后用余光望见了蓝色的天空,他后知后觉的转头看陆远。   忽然心脏有一种被填满的感觉。   他声音比陆远小,也显得羞涩,只是也坚定的说:   “我也很幸福。”   “我会……和你一起种菜的,种南瓜,土豆,和茄子。”   陆远哈哈大笑出声,跳上穆法硰的后背,穆法硰下意识的背住他,却没站稳,两个人摔在地上,往下坡滚了一圈。   穆法硰撑住手臂,半压在陆远身上,陆远的目光过于温柔,使得穆法硰竟觉得有些害怕,他移开目光,却被陆远搂住脖子。   陆远说:“人的本性是非常难以改变的,你知道吧?”   穆法硰没有说话。   只听陆远继续道:“今天决定好的事,也许明天就会放弃,因为很难,因为很不容易做到,还是老样子比较舒服。”   “因为人类的本能就是追求幸福。”陆远说,他紧紧搂住穆法硰,让穆法硰压在自己身上,他坚定,目光如炬,一字一句有力道:“所以,一定要变得幸福。”   “一定不要再陷入过去的漩涡。”陆远说:“原谅你自己吧,穆法硰。你那时候只是个孩子,你母亲的死不关你的事,那只是个悲剧而已。停止苛刻吧,停止苛刻你自己吧,你一直有好好保护玛利亚。”   “玛利亚一直爱你,如我爱你一样,大家都爱你。”陆远紧紧搂住穆法硰,不容他逃开:“所以,你没有任何理由把你自己变得不幸。”   穆法硰被迫被陆远紧紧搂住,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在哭。   一直认为是耻辱,而不能流的眼泪。   此时变得那么柔软。   他发现自己在嚎啕大哭。   陆远从没听到过这样的哭声,一个人到骨子的悲伤,和抛下枷锁,努力向前走的哭声。   是勇气。   所以,明天会更好。   这句话,不是随便说说。   陆远握着穆法硰的手,两个人躺在草地上,望着蓝色的天空,太美丽的天空……   一路走来,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你和我,都辛苦了,尽力了。   我们之所以没有放弃彼此,是因为爱。   爱会让人更加坚强,所以爱才伟大。   “我爱你,陆远。”穆法硰偏头看向陆远。   “有多爱。”陆远笑着问。   “像……种子破土,打破壁垒,打破常规,以全部的生命力顽强生长般的爱你”   完 第247章 番外 闲散人员   陆远终于有了自己的菜园子,只可惜肥沃的土和不错的菜种子到了他手里,却活像水泥与石子,什么也没种出来。   奇了怪呢。   陆远沉思,愈加苦闷,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种菜连个芽都不长?他有些恼羞成怒,找穆法硰抱怨似的说:“怎么会什么都长不出来呢?”   穆法硰坐在钢琴椅上,手指微微放在琴键上,他微抬头,看起来比陆远还要迷茫。   陆远一笑,点点头,忽然有点心理平衡:“你更是五谷不分,问你也没什么用。”   穆法硰穿着白色的毛衣,显得有些笨拙,可却融合了他身上那种格格不入诡异的冷漠。   他那异瞳,看起来古怪,只是看陆远时,倒像只被驯化了的哈士奇。   陆远微微叹息,心疼他那块宝地,毛都没长出来,气得都想咳嗽。也是怪让他难受。他坐在穆法硰身旁的沙发上,把拖鞋摔在地上,舒适的躺着。   穆法硰见陆远不说话,自己也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弹起琴。   今天阳光好,足足的透过窗户照在陆远的脸上,陆远耳边充斥着钢琴声,琴声动人,使得人骨头又懒又酥,陆远本就胸无大志,这么好的天气,不用来睡觉简直浪费。   他微微伸了伸身体,像只猫似的蜷缩在沙发上,懒懒的将背部对着太阳,让后背被晒得又暖又痒。   自从见过玛利亚,穆法硰就有了改变,更加柔和,也能和人正常相处。   但陆远深知人的本性,也懂穆法硰。开始的时候,或许容易或许困难。但如果想要改变,一定是中间的过程会让人觉得心累。   也许刚开始一切都好,再过上一段时间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觉得苦闷,觉得烦厌,没准就现回原形。   但陆远不怕这个。   他在穆法硰这经历过的挫折,犹如赤脚爬山,他流的血,受的伤,根本数不过来。也因祸得福,有关穆法硰的事,他早就把这一双“脚皮”磨练得又粗又厚。   就是现在让陆远踩着刀尖走,折得是哪一方,也得看一看。   陆远睡过去,睡得香甜。天气晴朗,琴声温柔,灵魂像一件刚晒过的白衬衫,又拿来熨平熨暖。   他一直睡到下午,神是不太在意时间的。   浑水摸鱼,个神有个神的爱好,于陆远而言,不是读书就是睡觉,还有一半是逗着穆法硰玩。   穆法硰最近在学习烤蛋糕。   却实在没有天赋。   陆远已经习惯了有鸡蛋壳的“蛋糕”,黑糊糊的散发着焦味,不知道为什么口感还是咸的。   穆法硰一时兴起,也可能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就开始想要试试做些以前没做过的事。   于是,陆远醒过来时,穆法硰巴巴的看着他:“我们,烤个蛋糕?”   陆远哑住嗓子,半响才淡淡笑出来,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好点点头,又伸手捏了捏穆法硰的腮帮上的肉,软软的……   穆法硰一到陆远身边,就跟个孩子似的,大脑就不思考了,经常是陆远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陆远洗了手,戴上他的碎花围裙,他觉得这个围裙的颜色很漂亮,也很温柔。穆法硰戴的是一条深蓝色的围裙,这还是几天前,他们去人间的超市购买的。   陆远拿出材料,叫穆法硰往碗里放65克的低筋面粉,穆法硰沉默的答应下来,陆远便拍了拍手,去拿砂糖。   等他回来一看……穆法硰神情专注,眼睛闪闪发光,跟搭积木似的,用手指捻一块面粉扔进碗里,又捻一块……   陆远深吸气,心想今天这蛋糕是吃不上了。   好在两个小时后,穆法硰总于完成大业,兴奋而矜持的拍拍陆远的后背,叫陆远去看。   陆远职业化的表演,夸奖一番后,穆法硰显然更高兴了。   做好蛋糕好,陆远切成小块。问穆法硰:“宝贝,你想喝点什么?”   穆法硰没回答,眉毛轻蹙,似乎很疑惑自己要喝什么。   “那就喝茶吧?”陆远说,随后伸手打开柜子,拿出红茶,对穆法硰笑着说:“味道很好哦,很香的。”   对穆法硰而言,不过都是牛嚼牡丹,是花是草还是茶,没毒就行。穆法硰点点头,乖巧把门打开,坐到陆远的菜园上的台阶去了。   陆远虽然没有种菜天赋,可是外边的花却全开了,紫色的,粉色的,团团簇簇。穆法硰抬头,就连天空也变成橘粉色的了……   过了一会,传来轻而慢的脚步声。陆远不慌不忙的走过来,手里拿着餐盘,上面放着两块蛋糕,和一壶沏好的红茶。   风吹过来的时候,陆远觉得安逸极了,他坐在穆法硰身边,看着身旁的土地里长着一簇盛开极好的洋甘菊,开得漂亮极了,瓣是白的,蕊是黄的,陆远掐了一朵,别在穆法硰耳后,穆法硰慢半拍的看过来。   惹得陆远笑起来。   穆法硰摸了摸耳边的花,也朝陆远淡淡浅笑,只不过他笑得有点傻。穆法硰一句话都没说,用小勺子吃着蛋糕。   “真好吃。”陆远心满意足的品尝着甜食,他做的芝士乳酪蛋糕,每一口都香甜,乳酪的味道很浓,还带着牛奶的甜。   陆远把头靠在穆法硰肩上,望着风景,忽而发现有些花在不是自己绽放的季节绽放了,他皱眉,惊觉海棠和桂花竟然在同一时间开放着。   陆远眨眨眼,才后知后觉问:“天空的颜色为什么这么奇怪?”他望着半橘半粉的天空。   穆法硰说:“这里是我的精神世界。”   陆远从他这句话读出个一知半解来,又纳闷的问:“我知道……可是”他又想,才静静笑了,看穆法硰说:“你内心果然住着少女,从天空的颜色,和漂亮的花……”   “等等。”陆远微微张开嘴,诧异:“那我的菜为什么长不出来?按理来说,只要你想让它们长大,就能长大啊。”   穆法硰迟疑了片刻,看着陆远期待的目光,才说:“我试试?”   陆远等着。   结果发现他的菜园里长出了一盘盘菜,炒青椒丝,胡萝卜炖土豆……以及蒸好的南瓜。   陆远目瞪口呆的,才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穆董只能复制他见过的东西,或他想要的,比如花,和奇奇怪怪的云。   包括……他知道的菜,都是在盘子里做好的成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