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精攻他总是在装柔弱   作者:噜娜酱   文案:   京瓷是轮回局编号S01号员工,平时的工作就是为功德圆满的大善人带来一场愉快的角色扮演体验。   但是性格恶劣的他总喜欢在剧本中夹带私货,让本来应该愉快的角色扮演体验变得狗血酸爽。   在遇到一个想要在角色扮演中英雄救美的任务对象后,他又开始扮演起了柔弱的白莲花,反客为主又心安理得地开始接受任务对象的服务。   主攻1v1,爱装柔弱的戏精攻X正直受,快穿,每个世界都是同一个受。   目前的脑洞:   一、现代:遇人不淑的柔弱痴情攻X热心邻居受   二、虫族:有心理创伤的雄虫攻X军雌受   三、古代:柔弱兔妖寡夫攻x失忆天师受   四、西幻:被黑暗侵蚀的前圣子攻x光明骑士受   五、修仙:被杀夫证道的攻X被迫开马甲的苦逼受   内容标签: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京瓷 ┃ 配角:顾洛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狗血剧本中的戏精攻乐在其中   立意:拯救弱小,始终坚持心中的正义! 第1章 新的任务对象   又到了接任务的日子,京瓷有些艰难地将目光从游戏机上挪开。   听完一长串堪称催眠的任务介绍,他有些心不在焉地瘫在沙发上问道,“所以这次我的任务就是扮演被骑士拯救的公主咯?”   “是的。”面前的带着一小块电子屏的小白球回答道。电子屏上显示着象征着小白球五官的两点一横,但不知为何,总能让人看出一股子无奈的意味。   京瓷是时空局编号S01号员工,S代表的是他加入的某一特殊部门——轮回游乐园。该部门在时空局里又称“富婆贴贴俱乐部”,所谓“富婆”,实则是功德圆满的大善人,该部门的业务就是给大善人们带来愉快的角色扮演体验,以获取功德力作为报酬。   虽然时空局执掌着千万世界,但为了副营业务干扰正常时空进程到底太过夸张。因此,每当接到“富婆”的单时,都会开辟空白时空,投入相应的NPC陪“富婆”玩耍。NPC有的是人工智能,有的则由真人扮演,京瓷便是该部门业务能力排名第一的真人NPC。   “这次的委托人是一个十世善人,最后一世因为意外提前耗尽了阳寿。知道有这个福利后,他希望能在游乐园中扮演拯救者的角色,满足他英雄救美的少男心。其他NPC已就绪,就差被拯救的美人了。因为该角色也算主角之一,并且鉴于委托人的洞察力,所以最好由真人扮演。”小白球介绍着任务。   善人、少男心、洞察力,这居然是集中在一人身上的特质吗。   京瓷捕捉到了这几个关键词,不知想到了什么,稍微提起了些兴趣。   “委托人生前的职业是警察,虽然主动要求进入游乐场前消除记忆,但是作为将与其进行相当多互动的对象,建议还是由业务较好的真人员工扮演。因此主管派出了您,01号员工。”小白球是个辅助型的AI,但是曾作为时空局第几百届先进科技展展品之一的它相当富有人性,它清楚地知道面前看似懒懒散散的青年有多“戏精”。   虽然S01号京瓷总是完美达成委托,让委托人心甘情愿地付出大笔功德,但是委托人也往往会在事后入戏过深,即使是一些好脾气的善人也忍不住找上门来要求“假戏真做”,这个时候京瓷就会暴露出他的真实性格把人吓跑。所以小白球已经提前开始为这次的委托人默哀三秒了。   “唔...知道了,那就安排剧本投放吧。”   “明白。”   【——编号3857373847号世界剧本已投放   设定背景:现代   立意:反对家庭暴力,反对网络暴力】   “为什么这回做任务还有立意。”京瓷指着小白球显示屏上的文字嘴角一抽,饶是他见惯了大风大浪,还是觉得这有些离谱。毕竟他们部门过去为了满足“富婆”的心愿,所安排的剧本都以苏白爽为主。立意就先不提了,三观正不正都很难说。   “由于委托人生前的性格、职业,以及本次委托英雄救美的主题,上峰一致认为该委托的任务过程可作为教育片在各时空投放。”小白球解释道。   “提醒宿主,委托人虽然在进入该世界前消除了委托的相关记忆,但为了委托的顺利进展,他已自动获取剧本内容。换句话说,他会自认为自己是所谓的穿书者,来改变相关人物悲惨的结局,所以请宿主认真阅读剧本。”   京瓷听到任务过程要被拍成教育片顿时一阵无语,不过他向来注重自身形象。一边阅读着刚才还未看完的剧本,一边已经开始构想自己以怎样一种凄美、惹人怜爱的形象出现在教育片里了。   【编号3857373847号世界剧本《世界以痛吻我》,内容概括:   京辞与陈宇年少相识、相恋,为了陈宇的电竞梦,京辞辞去工作成为陈宇所在俱乐部的后勤,虽未公开恋情,但两人在一些老粉眼中也算是一对佳偶。但人心易变,陈宇膨胀的欲望终究使他出卖了爱人,在俱乐部老总的公子路人A表现出对京辞的垂涎后,陈宇在一次酒会上灌醉了京辞,试图将京辞送到路人A的床上。   京辞虽及时醒来逃离魔爪,但也引起了陈宇的不满,开始在日常生活中对京辞非打即骂。京辞并不知晓将自己送到别人床上的人是自己的爱人,还以为只是一场意外,他只觉得是陈宇平时压力太大才让自己爱人之间产生了矛盾,所以默默忍受了下来。   然而矛盾在某一天集中爆发,在陈宇失误导致战队输掉一次比赛后,他不堪网友的指责,哄骗京辞把责任揽到身上,说是由于京辞不满他的职业,在比赛前与他吵架,影响了心情才导致比赛失误。一时间,网友的火力又集中到了京辞身上。京辞虽然揽下了责任,但事后发现与爱人的关系并无改善,依旧遭受着陈宇的殴打与辱骂,再加上外界的指责,他终究选择离开了这个世界。】   京瓷大致过了一遍剧本,不由吐槽,“好一个狗血又漏洞百出的故事...不过从剧本看来,委托人喜欢的原来是那种默默忍受欺凌、任劳任怨的小白花类型么,那我可得好好表现了。”   “请注意,宿主精神体还有三秒将进入任务所用躯壳中,3——2——1。”小白球没有理会他的吐槽,见他看完了剧本,就直接开启剧情了。   京瓷眼前一黑,花几秒钟适应了适应了新的躯体后,迅速睁开了眼,发现自己正在一面镜子前。   “宿主所在位置是某超市的卫生间,委托人在几天前已进入剧本,现在也在该超市购物。”小白提醒。   京瓷不紧不慢地欣赏了一下镜子里“京辞”的形象,发现与他本来的模样十分相似,只是在此基础上进行了微调,比如将本体染的金发改成了细软的乌发,原本有些上调而显得桀骜的眼睛也被设置成了清纯无辜的狗狗眼。配上“京辞”穿着的米白色毛衣,“好一朵清纯的白莲花啊”,饶是京瓷也不得不感叹了一声。   “委托人现在正在冷冻食品区,宿主现在过去还能来个巧遇。”小白在虚空中投影中一幅地图,用蓝色和红色的点标出了京瓷和委托人所在的位置。 第2章 和委托人的初次见面   “知道了。”京瓷扫了一眼地图,然后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拍了拍脸,又将双手放在水流下冲了一会儿。此时正是冬天,虽然超市里有暖气,但是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依旧冰冷刺骨。没过多久,京辞的脸颊和手都被冻得冰凉。   做好了准备工作,他便朝着地图上的红色标点走过去。这次的委托人名叫顾洛,在这个剧本中也用了原名,身份依旧是一名警察,同时也是“京辞”和渣男陈宇的新邻居,三人彼此也打过一次照面。   顾洛来到这个世界后,虽然失去了与时空局相关的记忆,但大脑中自动植入了关于这个剧本的记忆,所以在他眼中,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穿书者。   他在原世界时就非常喜欢京辞这个人物,穿书后第一次见真人,京辞还亲切温柔地送给他一袋自制小饼干,作为来自邻居的乔迁贺礼。领略了来自真人的温柔后,他对京辞本来就非常高的初始好感度更是又往上涨了一截。   所以在旁边货架看到邻居时,顾洛第一时间想上去打招呼。但他发现京辞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不仅脸白得吓人,身子也有点微微摇晃。虽然穿着一件厚厚的面包服,却衬得人更加瘦弱了。踮脚拿高处的东西时,一个不稳,便直直往前倒去。   顾洛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手挡在京辞的额头与货架之间,一手绕过腰身扶住他的手臂。靠近后才发现,京辞额头一片冰凉,但额前的碎发又有些濡湿,想必是出了许多冷汗。   “还好吗!”感到有人扶住了自己,京辞才稍微放松了些身体,把重心往来人身边靠了靠。缓了片刻,他便睁开眼,又自己站直了。   “没有关系,可能是有点低血糖。”京辞先解释道,当发现眼前人是顾洛时,又露出稍许吃惊的表情,“你是......顾先生?这么巧,你也来超市呀。”   听到“顾先生”这一个略显生疏的称呼,顾洛才发现自己和京瓷的距离似乎有点过近了,但想到京辞身体不舒服,他便依旧理直气壮地保持了环着京辞的姿势。   “嗯对,刚搬新家嘛,来买点生活用品。”顾洛皱了皱眉,“倒是你......似乎很不舒服,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没事没事,老毛病了。早上有些起晚了,所以没顾得上吃早饭。”京辞一边安慰顾洛,一边从口袋里拿出块巧克力吃了,“补充点糖分就没事啦。”   顾洛看着京辞明明自己不舒服还要安慰人的样子陷入了沉默。在他的印象里,原著里确实有提到京辞经常不吃早饭这件事,但这并不是他主观意愿上的不想吃,而是因为忙碌而没时间吃。   京辞辞职后差不多成了陈宇的佣人,说是有俱乐部“后勤”这个好听的名头,但其实就是干各种各样杂活的,甚至连饮食、卫生工作都要负责。京辞这个时间来超市,想必是来购买制作午餐所需要的原材料的。   顾洛很想告诉京辞,陈宇其实就是个渣男,并不值得他那样付出。但是看了原著的他深知这个时间段的京辞还未看清陈宇的真面目,依旧死心塌地地单方面付出。作为一个才见过两面的邻居,以他的身份,确实不好出言直接提醒,只能慢慢引导。现阶段,他能做到也只有在小事上帮点忙。   于是他又提议送京辞回去。京辞有些意外,却也答应了。   回去的路上,顾洛拿着两大袋东西,京辞却一身轻松,偶尔在顾洛转头看他时露出一个“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我身体不舒服所以就麻烦你了”的羞涩笑容。只有小白明白01号员工又找到了一个免费苦力,别看他一脸无辜,但心里正美得不行呢。   到了两人所住的楼层,京辞便别过了顾洛。这天是陈宇的训练日,所以他并不在家。按照剧本,京辞得在家做好陈宇和他队友的午餐,然后送过去。   本来京辞只需要负责陈宇一人的饮食,但是陈宇的队友吃过他做的食物后,纷纷想让他当俱乐部的专职厨师。再考虑到辞职以后确实没什么收入,所以他也就答应了。   因为京辞脾气好,别人的要求基本不会拒绝,所以他的业务范围从厨师慢慢又扩大到了后勤,俱乐部随便一个人都能使唤他。   但是现在的京辞自然是能偷懒就偷懒,到家以后,他从小白的背包里拿出个从时空局带来的自动炒菜机器人,设定好程序,然后便往沙发上一瘫,愉快地开始看蜡笔小新。他只需要将温柔、纯良、勤劳的一面表现给别人看就好,至于那些杂活,没人看见的时候他才不干呢。   等到机器人做好饭菜并打包好,京辞才不情不愿地从沙发上直起身,骑着小电驴往俱乐部去了。而此时的顾洛正站在窗口,看着京辞“辛苦”的背影,他紧紧握起了拳头,发誓一定要让京辞看清人渣真面目,帮他脱离苦海。 第3章 这委屈谁受得了!   京辞停好小电驴,便拎着大大的保温箱走进俱乐部。他只顾低头往前走,却突然发现面前站了个人。抬头一看,原来是俱乐部的太子爷刘宏,也是就剧本里那个一直觊觎京辞、并说动陈宇试图把京辞带上床的“路人A”。   刘宏看着京辞小脸煞白的样子笑了一声,又往前凑了凑,“怎么,有胆子把我踢下床,现在又没胆子见我了?”   剧本里的京辞虽然没看清陈宇的真面目,却也清楚地知道刘宏不是什么好人,至少那天床上的另一个人可确实没什么醉意。但是刘宏毕竟有个太子爷的身份,扮演京辞就必须得顾及陈宇的处境才能不崩人设。   于是京辞做出了一副倔强小白花的常用表情,咬了咬嘴唇,低垂着眼,说了一句“我还得去送饭”便匆匆走开。   “真是个傻的。”刘宏自己不是什么好的,但这也不妨碍他惋惜美人的眼神不好,居然会对陈宇这种人死心塌地。他可是记得,上次没顺利吃到京辞,反而被人踢下床以后,情绪最激动的可不是京辞本人,反而是陈宇。他自己点头哈腰地和刘宏拼命道歉就算了,还强押着被吓得不轻的京辞过来道歉,完事后还悄悄和刘宏保证,一定会再找机会让他得偿所愿。   京辞转头后便翻了个白眼,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省电状态”。到陈宇所在的训练间时,他才轻轻敲了敲门,露出符合人设的温柔微笑,“午饭到了,没有打扰到大家吧。”   最先搭理他的是陈宇的队友张鸣,张鸣在队里年纪最小,人也最活泼,看到京辞拎着保温箱便“哟豁”了一声,“嫂子今天做了什么菜?”   听到“嫂子”这个称呼,京辞有些羞涩地低了低头,“最近天有些冷,我炖了点萝卜羊肉煲,又炒了几个菜,想着给大家暖一暖。还有就是,阿鸣你叫我辞哥就行。”   “好哟。”张鸣满不在乎地回答着,走到京辞边上拿走了自己的那份饭。   “那辞哥待会顺便帮我把房间里的衣服拿去干洗一下呗。”在陈宇平时态度的影响下,他的队友也开始拿随意的态度对待京辞,各种杂活杂事任意使唤。   “好。”京辞顿了顿才应下,然后看向陈宇。   陈宇的相貌还算周正,人不算高,脸上因为熬夜还有些出油。虽然不能说丑,但是和京辞站在一起颜值对比还是非常明显的。再想想这人的人品,京辞不禁在心里吐槽,这个剧本到底是怎么设定的,为什么原主会看上这样一个人啊,并深感自己的品味遭到了玷污。   “今天怎么这么晚来送饭。”见京辞来送饭,陈宇也没摆出一副好脸色,一开口便质问起来。   京辞小心翼翼地看向他,“早上有些不舒服,稍微起晚了一些。”那次醒来发现自己在刘宏床上后,京辞挣扎地踹开刘宏,惊慌失措地跑出房间,结果发现陈宇正沉着脸看着他从刘宏房间出来。   陈宇本来是来帮刘宏看门的,结果京辞却出乎意料地提前醒来并跑了出来,于是他干脆一副撞到出轨现场的样子开始恶人先告状,此后对京辞的态度也越来越恶劣。在他的PUA之下,京辞也觉得是自己喝多了才让人有机可趁,在两人的关系中越来越低微。   “知道了,下次别迟到。”见陈宇开始吃饭,似乎是不计较了,京辞才松了口气。等到众人吃完了午饭,京辞才走到陈宇边上,低声说,“阿宇,我有事情想找你商量一下。”陈宇有些不耐烦地应了,然后和他一起走到僻静无人的茶水间。   “阿宇,我这次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下工作的事情。”京辞咬着嘴唇,小心地看了一眼陈宇的脸色才继续说下去,“我有个同学开了公司,想找个营养师专门负责咨询和宣传工作。我听说这个岗位的待遇确实不错,也挺有发展潜力,所以我想着...要不俱乐部这边的后勤工作还是找别人来做一下。”   做这种受人颐指气使、什么杂事都得负责的工作,时间长了,再耐心温柔的人也会有所不满。   这也是剧本里京辞唯一一次向陈宇表达自己想换工作的意愿,但是被陈宇干脆拒绝。陈宇的心态很简单,他觉得京辞有了自己的事业、不再做他的附属品以后就会翅膀变硬,他就不能在两人的关系中保持绝对的主导权了。   他在太子爷的面前唯唯诺诺,平时的满足感便只能在京辞身上找。果不其然,听了京辞的话,陈宇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黑了。   “怎么,有张注册国际高级营养师的证就觉得这座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陈宇冷笑地向前一步,抓住他的下巴,把他困在墙角。   京辞赶忙摇头,“不是不是...我就觉得这个机会好像不错,想来问问阿宇你的意见。”   陈宇看着京辞有些慌张的样子,不禁又获得了些感受到自己地位的满足感,但转念一想,觉得今天对京辞的态度表现得有些明显恶劣,这样可能会起到反效果。   于是又故作温柔地一手环着京辞,一手摩挲着他的手背。“对不起啊阿辞,再过半个月我们就要参加国际邀请赛了,我压力有点大,所以刚才有点控制不住情绪。”   听到这些话,京辞紧绷的身体才有些放松下来,“没事的阿宇,也是我考虑不周,在你赛前和你商量这些事情。”   “那我们就先不考虑换工作的事情了吧,还是保持原样好吗?你知道的,我最喜欢你做的菜了。”陈宇亲昵地点了点京辞的鼻尖。   “好。”京辞晕乎乎地答应了,似乎已经沉溺于陈宇难得的温柔之中。   待收拾完厨具,拎着箱子走出了俱乐部的大门。京辞才一脸嫌弃地拿出消毒湿巾擦了擦被陈宇碰过的地方,“这个剧本不仅剧情狗血,居然还有这种动手动脚的东西,虽然这也不是我的本体,但还是感觉有被恶心到”,他对着小白球吐槽道。   “不管了,我得去委托人那里找补找补。”听到这话,小白不禁为被蒙在鼓里的委托人默哀三秒。 第4章 蹭吃蹭喝的小白花   晚上陈宇的俱乐部要出去聚餐,所以京辞也不需要为他们准备晚饭。他回到住所,把车停到楼下,就听到小白球提醒他顾洛已经在窗边看到他回来了。于是京辞打定主意要去蹭一顿饭,不仅是因为懒,更是因为他非常享受那种做米虫的快乐。   “小白,帮我把脸上的印子加深点,顺便在我手上也加点伤口。”这具身体纯粹是时空局做的一次性产品,这个剧本的剧情结束后就会被回收,再加上可以屏蔽痛觉,所以他祸祸起来完全不心疼。   京辞皮肤白,陈宇中午留下的印子依旧清晰可见。但在小白的加强下,下巴上原来看着有三分严重的红印一下子变成了有些骇人的青紫,手心上也多了几道划开的口子,看起来完全不能沾水,更不能下厨了。对着电梯里的镜子看了看自己这副似乎惨遭暴力的样子,京辞满意地点了点头。   从电梯出来时,顾洛“恰好”提着袋垃圾出门。“下午好呀,京先生。我出来...啊!你的脸怎么了。”顾洛原本还带有些要与京辞“巧遇”的欣喜,但看到京辞脸上的青紫,心里一下子又心疼和气愤起来。他虽然知道原著后期陈宇会对京辞施加暴力,却没想到这个阶段京辞已经开始受到折磨了。   京辞看起来似乎有些精神恍惚,听到有人叫他,他慌忙地摆了摆手,“没事,我只是...在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抬手时,又不经意让顾洛看到他手上细密的伤口。这更让顾洛心疼了,他打定主意要加快速度,尽早让京辞摆脱渣男。   “我家里有医药箱,让我来帮你处理一下怎么样?”顾洛轻声地问道。京辞见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把现在的自己当作一个易碎的瓷器了,生怕声音再大一点就会惊到刚遭受完风雨摧残的小白花。他强忍住笑,装作有些纠结的样子,“会不会麻烦到你?”   “不会不会!”顾洛见京辞答应,想到之后的独处,高兴地连垃圾都不扔了,直接转身去为京辞拿拖鞋。对于京辞来他家做客这件事,他可以说是蓄谋已久了,虽然才搬来不久,但早已准备好了会客的拖鞋,还特地挑了一双很契合京辞气质的小白兔毛绒拖鞋。   京辞丝毫没有觉得自己一个成年男子穿小白兔毛绒拖鞋有什么不对,表情坦然地换好拖鞋,跟随着顾洛到沙发上坐下。隐在空气的小白球对这两人都有些无语,一个眼瞎,能把前钢牙鲨鱼、现老咸鱼看成小白兔,一个厚脸皮又茶里茶气,装起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驾轻就熟。   顾洛把棉签沾上药水,轻轻托起京辞的手。京辞的手修长白皙,本来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但是现在却说不上细腻,一看便是做惯了活的,上面的伤口更如同这块白璧上新添的裂纹。   “这是怎么伤的?”顾洛一边低头给他消毒,一边问。京辞无奈苦笑,“摔倒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碎玻璃。”顾洛的手一顿,他已经想象出陈宇砸东西,还把京辞推倒在地的情形了。   等到处理好手上的伤口,顾洛从冰箱里取了一些冰块,用毛巾包好递给京辞。“刚搬来,家里没有专用的冷敷贴,先用这个敷一下脸上的淤青吧。明后天看情况再热敷热敷,这样能好的快一点。”   “好。”京辞接过冰块,按照顾洛的嘱托贴在脸上,然后歪着头向他笑了笑。顾洛看到京辞这副乖巧的样子,心都要化了。于是又提议,“手伤成这个样子,要不晚饭就留在我这边吃吧!”   京辞心想“就等着你这句话呢”,面上却作出几分不好意思,“那今天真的是太麻烦顾先生了。”   见京辞没有拒绝,顾洛笑道,“我们是邻居嘛,再说刚搬来时候你也送了我吃的。对了,以后叫我顾洛或者阿洛就行,叫顾先生多见外。”   “好,那顾洛你也叫我京辞就行。”京辞维持人设,矜持地没有一上来就用上阿洛这个称呼。顾洛虽然有一些失望,但想到今天与京辞关系的进展,又嘱咐京辞可以在沙发上看一会电视或者休息一会,自己动力慢慢地朝着厨房进军了。   见顾洛进了厨房,京辞便闭上眼睛往沙发上一瘫,让小白在他大脑里给他播放中午没看完的蜡笔小新。看到上头处,还在大脑里嘎嘎笑着调戏小白,“你看,这只狗和你的名字一样诶!”小白无语,没理他的调戏,只是强烈谴责了京辞装受伤蹭吃蹭喝的行为。“欸嘿,反正剧本里京辞就是会被渣男殴打呀,我只是提前预演一下这个剧情。”京辞毫不在意。   等到顾洛做完菜从厨房出来,便看到京辞安安静静闭着眼倚靠在沙发上的样子。他平日里似乎实在是太累了,连坐着都能不知不觉入睡。看着入睡的京辞,再配上窗外的夕阳与屋里饭菜的香气,顾洛陡然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满足感。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顾洛心想,但想到还没被处理掉的渣男,眼中又不由带了点杀气。他走到阳台关上门,给原主认识的一个哥们打了电话,“喂,胖子。最近有空吗,有件事想找你帮忙?”他一开始是想出示身份直接调取酒店监控录像的,但发现酒店的监控录像只能保留一个月左右。而京辞在酒会上被灌醉已经是三个月以前的事情了,所以他想找技术宅好友,看看能不能恢复监控。   毕竟原著可是强调,是陈宇亲手把京辞送到路人A床上的,所以监控里必然会留下证据。有了证据,才好揭穿陈宇的真面目。   和胖子商量好以后,顾洛才恢复了一派温柔平静的样子,从阳台回到室内,准备叫醒京辞吃饭。京辞闭着眼在沙发上听完了全程的,在大脑里对小白说,“你看,这位也是个演技帝。你还一直说我呢!” 第5章 小白花的过去   京辞在沙发上躺着的时候像只缺乏安全感的小动物,双手环抱着一个靠枕,身体微微蜷起,密密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这让顾洛有些不忍把他叫醒。   似乎是感到有人靠近,京辞恰逢其时地慢慢睁开了眼睛。见到顾洛正看着他,京辞的脸上又漾起了淡淡的红色,“不好意思,不小心睡着了。是不是让你等很久了?”   顾洛笑着摇摇头,“没有呢,饭刚好,我正准备叫你。既然醒了,我们就开饭了怎么样?”   “好呀。”京辞跟随顾洛走到餐桌前,发现顾洛竟在短短的时间内做出了四菜一汤,而且菜色精致,都不是那种做法简单的。   顾洛先给京辞盛了碗补气血的山药排骨汤,然后才坐下来一起吃。见京辞把菜都尝了一遍,顾洛问道,“怎么样,菜还合胃口吗?我就是偶尔做做饭,可能没有你那么擅长。”   “都很好吃!”京辞眉眼弯弯地抬头说道。听到京辞的肯定,顾洛不由有种抓住了他的胃,离成功又近了一大步的感觉,不枉他看书的时候特地记住了京辞的口味。   京辞吃起东西来小口小口的,但是配上他满足的神色,就莫名有种吃得很香的感觉,引得顾洛也多吃了一碗饭。等两人都吃得差不多,顾洛便开始收拾碗筷,京辞便站在厨房的门边上陪他闲聊。   “说起来,我一直很好奇。京辞你和陈先生是怎么认识的?”顾洛一边洗碗,一边状若无意地问起。   其实他内心在意的不得了,因为原著并没有写京辞和陈宇的过去,从已有的剧情看来,陈宇和京辞似乎只是一对最终BE了的渣贱,但是顾洛一直觉得,京辞一定是出于过去发生的一些事情才会对陈宇这样死心塌地、万般忍让的。他才不是“贱”,他只是温柔又单纯罢了,顾洛在心里给京辞开了高倍滤镜。   京辞听到这个问题以后,低头思索了片刻。   “如果这个问题比较冒犯的话,就当我没问吧。”顾洛眼角的余光一直在注意京辞,见他一时没有回答,又赶忙出言打破沉寂了的气氛。   “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刚才只是在想从哪里说起。”京辞笑着摇摇头,其实他刚才只是在脑子里编故事,毕竟他拿到的剧本也没有提过去发生的事,所以他决定超常发挥一下,给小白花编一个凄美动人的过去,完善一下他美弱惨的形象。   “小时候阿宇他们家住我们家隔壁,我父母出事以后,大家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那个时候,陈叔和陈姨在生活上特别照顾我,阿宇也是唯一一个愿意陪我玩的。大学毕业以后,阿宇说他一直喜欢我。这么多年来,我早就把阿宇当成了自己的家人,所以也就答应了他。”京辞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顾洛仿佛从他轻松的语气中听出了沉重和悲伤。原著确实从来没有提到京辞的父母,没想到却是在他小时候便出了事。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一个人生活,而且还遭遇着来自外界的异样眼光,那么陈宇一家可以说是他在这个世界上能感受到的唯一温暖了。他和陈宇在一起,估计也是因为特别想要有一个家。   顾洛心情沉重地抬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父母......”   京辞好像想起了什么,有些恍惚地注视着虚空中的一点。“之后陈叔和陈姨也生病去世了,所以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不是带点晦气,亲近我的人都会出事......”   顾洛听到这话,终于有些理解原著的设定了。毕竟京辞脾气那么好的一个人,亲近的人却一直都只有一个陈宇,想来是他觉得自己会带累身边的人,于是始终和其他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因此在陈宇欺骗他、伤害他,外界的恶意一股脑朝他用来时,孤身一人又自我厌恶的他选择离开这个世界也实属正常。   “千万不要这么想。”顾洛把手擦干,轻轻拍了拍京辞的肩膀。其实他很想直接把京辞抱在怀里,但是想到这才是他们的第三次见面,进度太快估计会吓到这只害怕与人亲近的小白兔,所以他还是强忍住了这种冲动。“我每次见过你可是身心舒畅,还能多吃几碗饭呢。我看你是带点福气还差不多。”顾洛笑着说,“而且曾经有批命的和我说我命硬,我可得多和你相处相处。”   京辞听了这话不由被他逗笑,终于从低落的情绪中回过了神。他看了看时间说道,“这么晚了,不好再打扰你了。”听到京辞要走,顾洛不免有几分失落,于是把他送到门口。   “你先慢点关门,我昨天做了一些提拉米苏。等我去冰箱里拿一下。”快走到自家门口时,京辞笑着转头,看到顾洛果然还呆呆地站在门前看着他。   “好的,谢谢啦。”顾洛内心又雀跃起来。等京辞把提拉米苏拿出来,两人才互道了晚安别过。回到客厅关上门,顾洛看这那盒精致的提拉米苏,又想吃又不舍得吃,最终还是浅浅地用勺子挖了一口,虽然提拉米苏上洒了很多可可粉,但似乎是因为心里太高兴,他完全没尝到任何苦涩。   第二天,京辞打算出门买菜时又“偶遇”了顾洛。顾洛说超市和他上班的地方很近,能顺路带京辞一程,于是京辞又状似不好意思实则暗爽地上了顾洛的车。   “我看再这么下去,宿主你的衣食住行都要有人负责了。”小白在京辞脑中说道。   “这样不好吗?”京辞舒舒服服地上了车开始闭眼补觉。   “真是废人养成器和废人的绝佳配对。”小白吐槽。   后面的几天,顾洛又经常在各种地方偶遇京辞,刷着京辞的好感度,很快,两人就熟悉就到几乎无话不谈。 第6章 即将开幕的大戏   周日下午,京辞又搭着顾洛的车,陪他去家居城挑选了一些新的家具。回来的路上,他突然接到了陈宇打来的电话。   “怎么了?”顾洛开着车随口问道。   “没什么事,就是阿宇说今晚要回来吃饭。待会麻烦阿洛你顺路把我放超市门口就行,我再去买一些菜。”京辞放下电话说。虽然还是平时那种温温软软的语调,但只要不是个聋子,都能听出他心情十分不错,似乎是非常期待陈宇回来。   “没事,我正好也要去给冰箱补充点存货,那就一起去吧。”顾洛见他高兴的样子,心里颇有点不是滋味。“说起来,陈先生这周怎么突然回来吃饭了?”顾洛在这两周和京辞聊了许多,自然也知道了陈宇在俱乐部有房间,即使是休息日,也不常回来吃饭。   “不太清楚。”京辞摇摇头,依旧是一副没多想的样子,“他上次说最近有一场国际邀请赛,可能是要在出国之前顺便回趟家吧。”   【原来剧情已经快进行到这里了】,顾洛的心情有些沉重起来,他知道在这场国际邀请赛结束以后,大败而归的陈宇会试图将责任推到京辞身上,届时京辞将会面对来自外界的铺天盖地的恶意。但在陪京辞去超市买了东西又回家的一路上,他却也什么都没说。   京辞和顾洛从电梯出来后,就见陈宇皱着眉等在门口,似乎很不耐烦的样子。见到京辞是和顾洛一起回来的,陈宇勉强按捺住了火气,假笑地说了一句“顾先生也在呢”,然后又转头和京辞说,“我没带钥匙,你怎么这么晚回来。”   “去超市买了点菜,回来得有些晚了。”京辞一边向他解释道,一边打算接过顾洛手上的购物袋。陈宇见顾洛还替京辞提东西,心里又是一阵不快,他硬邦邦地说了句“我来吧”,就一手接过购物袋,一手拉着京辞往门里走。京辞被他强行拖拽着,只能回头歉意地和顾洛笑笑。   顾洛有些欲言又止,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装着的一个U盘。U盘里是他上次让胖子恢复的那几段监控,昨晚他先看了一下,监控果然清清楚楚地录下了酒会那天发生的事情。京辞在俱乐部本来没有什么存在感,那天却有一个接一个的人来向他敬酒。一开始他连连摆手,似乎是在拒绝。但是后面陈宇和他说了些什么,他只能为难地都接下了。   京辞喝醉后,陈宇先扶着他和其他人说了会话,估计是在对众人说要送他回房休息,然后便带着京辞来到楼上的一间客房前敲了敲门。不一会儿,刘宏开了门,一脸喜色地接过陈宇怀里醉得意识不清、浑身酸软无力的京辞。   顾洛当时看到刘宏的咸猪手还在京辞腰身上摸了好几下揩油时简直有种一拳打穿电脑屏幕的冲动。此时,眼前陈宇拉着京辞强行进门的场景与酒宴那天竟有些重合,但他想到京辞目前对陈宇毫无保留的信任,只能暂时忍耐下来,反复告诉自己时机未没到,欲速则不达。   对于顾洛没有说出的话,京辞心里自然是清清楚楚。因为剧本的前情提要只有一段话,所以当顾洛要追查那天的情况时,他便让小白给他连夜合成了个视频。醉酒时什么表情和姿势最能凸显小白花的美貌,他这个老油条最为了解不过,在视频里,他甚至连手腕垂落的弧度都精心设计过。   陈宇拉着京辞进了门,就一把甩开他的手腕开始发作,“我不在的时候你和这个邻居倒是混得很熟了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才是一对。”陈宇冷笑。   京辞有些吃痛地扶着手腕,他的手腕细瘦白皙,刚才被陈宇用力抓着,又突然甩开,一下子便红了一大片。见陈宇生气的样子,他有些为难地抿了抿嘴唇,“顾先生刚搬来这里,这几天我就带他熟悉一下附近,阿宇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见京辞服了软,陈宇才不言不语地坐在沙发上放过了这件事。要说他在意京辞,那也只是一种对自己所有物的在意,之所以在这件事上反应这么大,只是因为他看着自己的所有物在别人身边时产生了一种会脱离自己掌控的不适感。   京辞见他不再发作,才轻轻地转过身去厨房做晚饭。刚转身,他便在脑子里说,“小白,帮我催眠这个【哔——】。”小白见他前一秒委屈柔弱,后一秒面不改色说出会被消音的词时又有些汗颜。   等小白让陈宇在沙发上陷入沉睡,京辞便给自动炒菜机器人设定好程序,然后嫌恶地一脚把陈宇踢下沙发,在他的专属位子上看起了动画片。   陈宇、刘宏这些NPC虽然不是时空局派出的真人NPC,但其实也高度智能。为了扮演的真实性,在他们出厂前便在他们的潜意识中下了暗示,让他们认为自己就是这个人,并且会下意识地按照人设走完剧情。   直接在他们脑子里加一段记忆可能会影响到原先的暗示,所以大部分的剧情节点还是需要京辞通过扮演完成,在一些不太重要的场合,京辞就可以让小白通过催眠,直接跳过剧情。   陈宇在沙发上醒来后,觉得有些腰酸背痛,但也没在意,只是觉得是自己在沙发上不小心睡着,睡姿不佳造成的,完全不知道他刚才被京辞踢到地板上滚了好几圈。   见京辞低眉顺眼地坐在一边等他吃饭,他才心情舒畅地宣布可以开始吃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找人做了一个新的封面=w=希望大家喜欢~ 第7章 小白花和养花人   用过饭,陈宇就留京辞一人收拾碗筷,自己回房间开了几局游戏。过了一会,就听京辞轻轻敲了敲门,抱着一叠被子进来了。陈宇不常回来住,所以他房间的被单被子平时都收在柜子里,防止积灰。   陈宇摘下耳机,把椅子转了个方向,就看着京辞弯着腰给他铺被单。所谓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看着京辞背对着他铺床展露的那一节腰部弧度,陈宇不由起了几分兴致,心猿意马起来。他今天也不是无缘无故就回来,一方面是马上要出国,所以回来收拾点东西,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白天刚在刘宏那里受了气。在公子爷面前,他自然不能发作,所以就干脆回家作威作福。   想到眼前的是刘宏心心念却还没得手的美人,他兴致更盛,直接起身,从身后抱住了京辞,贴着他的脸就想往前亲。   京辞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差点爆了句粗口,但又硬生生地把已经到喉咙口的“卧槽”咽了下去,挤出一句“阿宇...先让我把床铺好”,还稍微挣扎了几下。   陈宇只把他弱弱的挣扎当作一种欲拒还迎的情趣,在他耳边低声说,“嗯?你不想让我碰你,那你是想让谁碰你......刘宏,还是隔壁那个邻居?”京辞莫名从他这油腻且自信的台词中get到了笑点,倒是又陪他演了一小会。等陈宇的手慢慢往下移去,剧情马上要往成人向发展时,京辞才让小白把陈宇催眠了。   “嗯...看他兴致那么好,顺便再往他梦里加几个壮汉吧。”京辞看到躺在床上睡得像只死猪一样的陈宇,于是左手握拳敲了敲右手掌心,歪着头可可爱爱地又下了条指令。   “残暴哟,残暴哟。”小白一边感叹一边遵照着京辞的指令做了。   第二天,陈宇面色难看地醒来,就看到京辞正对着几件衣服犹豫。   “怎么了?”他问。   “有点纠结穿什么。”京辞微微抬头看向他,倒是让陈宇一眼看到他肩头上的几个红印。一看就是自己昨天晚上的成果,陈宇对自己满意得不得了,顿时忘了昨晚做的噩梦。   “那就穿这件吧。”他指了指一件米白色的针织衫。这件衣服领口开的不算低,却能若隐若现地露出京辞肩颈交接处的一小块红痕,让外人知道京辞有主了,他有些自得地想。   “好。”京辞听话地把衣服换上。   昨晚京辞给顾洛发了条消息,说自己要陪陈宇出一段时间的远门,想托顾洛照顾一下家里的几盆花。顾洛心情沉重地回复了一句“好”,放下手机却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好。   想到京辞在原剧情中即将面临的狂风骤雨,他总有种无力感,纵使他已经有所行动,但是他依旧感到不安。因为在他一步步了解京辞的过程中,他发现京辞所遇到的最大危机并不是来自于陈宇的暴力,而是他自己的内心。自小失去父母的京辞太渴望爱,太渴望有个家了,陈宇父母去世后,陈宇便成为了他长期以来的唯一支柱。   当他察觉到陈宇的利用与厌弃时,支柱便开始断裂,那颗看似完好其实是勉强粘合起来的心便随之破碎,来自陈宇的暴力、来自外界的谩骂不过是让这一过程变得更为迅速罢了。   听到京辞按了门铃,顾洛用冷水浸透的毛巾草草抹了把脸,好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他打开门,看到京辞迎着晨光,抱着盆花正笑着地看着他,美好得不可方物。   看到顾洛脸上有些明显的青黑眼圈,京辞关心道,“昨晚没睡好吗?”   “喝了点茶,结果就失眠了。”顾洛随便找了个理由反过来安慰京辞。   “这样啊,我把花带来了,下周就麻烦你照顾一下啦。”京辞把花盆递给顾洛,顾洛这才发现这是一盆白鹤芋。白鹤芋春夏之际才会开花,现在看起来就是盆普通的绿植,但顾洛知道白鹤芋开花时呈佛焰状,色泽雪白圣洁,会和它的主人颇为相衬。   顾洛的目光从花上扫过,落在京辞肩颈处露出的红痕上,颇为感性地说道,“白鹤芋喜温怕寒......我其实有点担心照顾不好,毕竟现在天这么冷。”   京辞自然知道他嘴上说着花,心里想的却是人。他装作没听出来言外之意,依旧笑盈盈地安慰他,“没关系的,室内的温度绝对够啦。只要不要放在阳台吹寒风或者频繁浇水,就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和顾洛说了些养花的注意事项,京辞说还要回去收拾行李。   “好,那你出门在外要照顾好自己,凡事都要先替自己想想,有事需要帮忙就联系我。”顾洛还是没忍住嘱托了一句,虽然他知道以自己邻居的身份说这话有点奇怪。   京辞果然愣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然后低下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等转身,他又恢复了一派轻松的样子。“昨晚那款能拔火罐的机器人效果不错,拔完后肩膀舒服多了,小白去官网上帮我打个五星好评吧。”   和噩梦连连的陈宇以及忧心失眠的顾洛不同,昨晚京辞可是休息得不错。睡前他本来想让小白直接在他身上制造点印子,却突发奇想说干脆拔个火罐算了。设定好机器人的模具形状以及拔罐的力度后,如果不细看,最后出来的效果确实会像某些痕迹。   结果就这糊弄人的拔火罐痕迹却同时在两个人身上起了作用,陈宇看到以后自动补全了昨晚的记忆,做了一晚上被大汉包围的噩梦还感到得意洋洋,顾洛看到痕迹以后黯然神伤,更加心疼小白花了。   这次出去,京辞依旧是要负责后勤的工作。只是有他和陈宇的这一层关系在,在外人眼中,他就有点像非要跟着出去蹭旅游机会的家属了。   当晚在某平台就有人发了一个帖子,   【话说那个S俱乐部的C某,出去打比赛还带着男朋友真的好吗】,配图是一张京辞和俱乐部成员一起坐在机场候机厅的模糊照片。 第8章 被感情蒙蔽双眼的小白花   顾洛看到这个帖子的时候,拿着水杯的手一抖。所幸把页面往下拉,他看到虽有质疑声,但也不乏一些解释的声音,所以帖子的热度也并没有很高。陈宇入行四五年,京辞和他的关系也被许多老粉所熟知,因此在帖子下面,还有粉丝在替京辞解释,说他是作为工作人员和战队一起去比赛的。   想想时间,京辞应该已经下了飞机。顾洛点开微信,对着京辞可可爱爱的猫猫头像勾了勾嘴角,发了条消息。   【Luo】:下飞机了吗?   京辞几乎是秒回,   【瓷】:已经到酒店啦,刚才还去看了比赛场地,好困。(小猫打滚.GIF)   顾洛看着屏幕上的小猫打滚表情包不由笑了几声,他几乎能想象到京辞困得像只小猫一样窝在床上的样子了。从说话语气看来,京辞似乎没有看到那个帖子,或者他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这个帖子受到影响。顾洛稍稍放了心,然后回复道,   【Luo】:好,那不打扰你啦。今天舟车劳顿的,好好休息。(小猫比心.GIF)   【瓷】:好~   京辞确实如顾洛想象的一样躺在床上,但却是以一种四仰八叉的惬意姿势。下午陈宇他们去看了场地,京辞就说要先来酒店对接一下餐饮和住宿方面的安排,实际上全程让小白在线上安排,自己舒舒服服地在房间里摸了一下午的鱼,顺便还发了一个质疑自己出公差蹭旅游的帖子。他嫌弃原本剧情里让京辞顶锅的剧情太过突然,喜欢完美扮演的他就自己出动给后面的剧情埋了个伏笔。   这次陈宇所在的战队是以地区预选赛亚军的身份获得入围赛资格的,也是这次唯二参加世界赛的国内队伍。可以说,大家都对他们报以厚望。在入围赛中,参赛的十支队伍会分成两个小组。每支队伍都要和小组中的其他队伍进行一场比赛,排名第一的直接获得晋级资格,排名第二位、第三位与第四位将继续比赛角逐出一个晋级名额,排名最末的则直接淘汰。   去年第一次获得入围赛资格时,陈宇他们险险地以第四位的名次干掉了第三位,然后又赢了另一组的第二位战队,成功进入小组赛,可惜止步于淘汰赛的八强,所以他们今年的目标是进入八强。   可惜这一次似乎时运不济,第一场输给对手时,众人都觉得后面还有机会,太过在意反而会影响后面的发挥,所以也没说什么,反而有很多人给他们加油打气。可是后面的第二场、第三场也接连失利,不用比第四场便知道是妥妥地小组垫底了,连小组赛的资格都不用肖想。   不用说战队的气氛越来越沉闷,网络上的声讨更是一波大过一波,其中还有比较内行的网友开帖对战队众人的各种失误进行一一分析,结果得出结论,陈宇的失误次数排全队第一。虽然这次众人都没发挥好,但是陈宇的失误尤其多,而且有些失误低级得离谱,甚至有人戏称他是不是别的队派来的间谍,特地来给别人送人头,于是他便成了被集火的对象。   陈宇看到这些帖子时,已经是在回国后了。他们这次可以说是铩羽而归,迫于外界的舆论,俱乐部方面暂时通知他先停赛停练一段时间,之后看情况再考虑要不要和他续约,于是他只能心情恶劣地搬回家住。   他在家闷着,闲得没事干,就经常逛论坛看帖。发现论坛上大多是喷他们光拿钱不出成绩的,还有喷俱乐部的运营过于商业化的,也有人把之前京辞蹭旅游的那个帖子又顶了上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帖子,突然想到了一个或许能挽救自己前途的办法。   京辞这几天就出门买买菜,在家做做家务,陈宇停训以后,他也被通知不用去俱乐部了。他乐得清闲,但在外人看来,他正因为这件事情焦心。顾洛看着京辞疲惫的神情有些担忧,他总觉得几日不见,京辞身上又笼罩了一层忧郁的气质。   “怎么了?”京辞把挑好的蔬菜放到篮子里,发现顾洛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最近没休息好吗?”顾洛指了指他眼下淡青色的印记。   “还好啦。可能是因为白天在家里待久了,晚上也有点睡不着觉。”京辞向他笑笑。   顾洛直接将这个笑容解读成了强颜欢笑,又有些犹豫地问道,“俱乐部那边...之后打算怎么办呢?”   “想再看看情况,等等消息。”京辞之前已经和顾洛提起过陈宇现在的情况,所以很自然地和他聊起了这件事。   “那你不考虑去找份别的工作吗?”顾洛问。   “有提过,但是阿宇说再等等。他最近心情不太好,我这个时候去另找工作,可能会让他更生气吧。”京辞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顾洛见他这样更是心疼,对陈宇这种拖人下水的行为颇为不齿。   京辞拎着购物袋进门,就见陈宇从房间出来。   “阿辞,我有事情找你商量。”   京辞对他要说什么知道得一清二楚,却做出一个意外的表情,毕竟前几天,陈宇都一个人闷在房间里,就饭点出来吃个饭,他这么主动地出门说要找京辞商量事情,确实挺奇怪的。   陈宇拉着京辞来到房间,然后双手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在椅子上坐下,与他平日里的态度大相径庭。陈宇这种表现得过于明显的“无事献殷勤”,明眼人一看都知道他在打什么坏主意,但是京辞只能强压下想笑的冲动,装做一个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盲眼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目测还有三四章结束~   被导师催着改论文QwQ最近可能会更得慢一点 第9章 弱小可怜又无助   “阿宇,有什么事情吗?”京辞有些不安地抬起头。   “我想到一个办法,或许可以让俱乐部和我续约。”陈宇一边说,一边打开浏览器,“你先看看这个帖子。”   京辞扫了眼,发现果然是他之前让小白匿名发的那个帖子,作为帖主,他早就对里面的内容烂熟于心,但面上还是很专注地看着屏幕,眉心微微蹙起。   “阿宇...你想说什么。”京辞轻声说道。   陈宇知道京辞已经看出了些什么,就干脆直说了,“阿辞,你应该知道‘电子竞技,菜是原罪’,现在大家关注最多的还是技术方面的东西。所以我想着,能不能把舆论引到另一个方向。”   “所以...你就要把我当作筹码吗?”京辞红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陈宇,“你究竟把我和我们的感情当成了什么?”   陈宇被他看的有点犯怵,平日里京辞总是轻言细语、温柔小意的,仿佛是个没脾气的人,今日他情绪一激动,竟显得反差颇大。陈宇心里有些犯嘀咕,他上一次见到京辞露出这种眼神,还是在小时候。那时京辞刚失去父母,总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家里,附近众人都觉得京父犯罪被判死刑,京母随之自尽,这样的家庭里养出的孩子必定不是善茬,又觉得父母出事后的京辞阴沉沉的,身上颇有几分邪性,于是都让自家孩子远离他。   陈宇身边的小伙伴都孤立京辞,他自然也不想和京辞走得近,不然显得他多不合群。但陈父陈母却是难得的良善人,经常让陈宇去隔壁叫京辞一起吃饭。迫于父母的压力,陈宇只得每天到京辞家门口敲门,这时候,京辞就会把门开一条小缝,然后一脸阴郁地从门后直勾勾地看过来,直把陈宇看得心里发毛。幸好相处久了以后,京辞似乎终于从家庭变故中缓过来,恢复了温和文静的样子,身边的人又羡慕他能有个人做跟班,这让他颇为得意,所以也就允许京辞一直待在他身边了。   想到自小到大京辞在他身边温顺的样子,陈宇稍稍又有了点底气,继续说道,   “阿辞,我就是考虑到我们的未来,才想这么做的。”陈宇把京辞揽进怀里,试图躲避他颇有杀伤力的眼神,“你为我付出了多少我都记在心里。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想让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白费。”   良久,才听到京辞闷闷地说了一声,“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让我再想想吧。”陈宇听到京辞松口了,便知道这事已经成了一大半,按照他以往的经验,京辞最后一定会答应他的方案。他赶忙松开京辞,“好,你再想想吧。”   京辞木然地走出房间,也没有做午饭的意思,直接出了门。一出门,他的脚步立刻轻快了起来。   “机智如我,又找到一个不用做饭的合理借口。”他有些小得意地对小白说。   “本来也不是你做饭的吧。”小白直接拆台,“说起来,你刚才是差点演砸了吧,都把那谁吓了一跳。”京辞本身就是时空局里的高层,还扮演过形形色色的角色,比如仙尊、帝王、将军等等,所以他不经意流露出的一丝丝上位者威压就能让人心惊不已。   “害,我这不是知道剧情快结束了,有点激动而已。还有,什么叫我不做饭,给炒菜机器人设定程序也是很累的嘛。”京辞拿出手机,“现在让我看看我的饭票在哪里。”   他给顾洛发了条微信,   【瓷】:阿洛,你在家吗?我想见你......   不得不说,京辞的那句“我想见你”真是又钓又茶,饶是顾洛完全不通茶艺,知道京辞找他一定是有正事,也不由感到心上似乎被小猫抓挠了一下。   【Luo】:今天调休,我在家的,来给你开门?   【瓷】:好。   顾洛打开门,便看到京辞眼眶微红地立在他门前,似乎刚哭过。   “怎么了?”他赶紧把京辞拉到沙发上坐下,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我有点事情做不了决定,想听听阿洛你的意见。”京辞双手捧着热水说道。他有些低哑的声音让顾洛对自己之前的判断更为确信了,他一定刚哭过。   京辞喝了口水,才说起了陈宇想要转移矛盾的计划,听得顾洛紧锁起了眉头。   “阿辞,要我说,这事你绝对不要答应。”   “可是,好像真的没有办法可以改变现在的境地了。”京辞好像已经被刚才的那一番对话耗光了精力,有些疲惫地说道。   顾洛深吸了一口气,“阿辞,之前我去酒店调查一起案件时恰好看到了一段视频。我怕你没做好心理准备,一直犹豫该不该和你说。但是到现在,我觉得必须要和你说了。”   “什么视频?”京辞木愣愣地抬起头看向他。   “你等我一下。”顾洛把笔记本电脑从房间里捧出来,然后放映了京辞酒醉那晚在酒店走廊发生的事情。   直到进度条结束,京辞都没有再开口。顾洛低头看他,发现他明净的眼眸里已经蓄起了两汪澄澈的湖水。他正在安静地流泪。   “我...我只是想说,或许阿辞你没有必要和陈宇共进退。他的境地,不代表就是你的境地。”顾洛宁愿京辞大声哭出来,看到他无声地流泪,他反而更加心疼。   京辞沉默了一会,才再度开口,“我只是觉得...这么多年,我就像个笑话。”他喘着气,略带哽咽说道,“不管怎样,都谢谢你告诉我真相。”   京辞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却又脱力般地弯下腰,有点艰难地大口呼吸着。顾洛一看他呼吸急促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因为情绪激动过呼吸了。   顾洛一个公主抱,直接将京辞抱到卧室的床上,然后赶紧去厨房找了一个牛皮纸袋。他半坐在床上,一手扶着京辞的胳膊让他靠在自己的胸口,一手拿着纸袋罩在京辞的口鼻上。京辞似乎已经有些意识不清,迷迷糊糊地挣扎着想把纸袋拿下来。   “京辞,你听我说,跟着我的节奏调整呼吸。”顾洛大声说,京辞这才听到有人似乎在他耳边说话,下意识地按照指令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章 娇弱小白花求贴贴   过了一会,京辞的呼吸才逐渐稳定下来,但还是一副小脸惨白、浑身无力的样子。   “我再去给你倒杯热水。”顾洛用手托着京辞的后背,让他慢慢倚靠在床头上。   正准备下床,京辞却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角,“不要走!可以...再陪我一会吗。”透过湿漉漉的睫毛,顾洛看到了京辞有些惊慌又有些乞求的眼神,这让他根本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请求。   “好,我不走。”于是顾洛又坐了回去,把京辞半抱在怀里,轻声说,“我就在这里,你身体不舒服,就再休息一会吧。”   “好。”京辞在顾洛怀里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把大半张脸埋到顾洛胸前,然后迷迷糊糊地伸手圈住了顾洛的腰。   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顾洛又惊又喜,但想到这只是京辞身体不适时的下意识之举,又仿佛吃了一大口柠檬。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抱上老婆呢,他颇为心酸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抬手抱了回去。横竖现在都是个好时机,他为什么不抓紧机会和未来老婆贴贴呢。   但是未来老婆好像有点太瘦了,他有些忧伤地摸了摸京辞瘦得清晰可见的肋骨,决定以后一定要多多投喂。   京辞自然不知道顾洛已经在他大脑里把自己称为“未来老婆”了,不然他一定表演一个原地病愈,让顾洛看看谁才是真的老婆。他颇为满意地蹭了蹭顾洛的胸膛,对他的胸肌作出了极高的评价,【挺有弹性的,枕起来还蛮舒服】。   小白:【宿主你怎么能吃委托人的豆腐啊喂!】   京辞:【彼此彼此啦:)】   “唔...”这一觉一睡就是好几个小时,京辞也在脑子里补了十几集蜡笔小新。等小白告诉他顾洛已经做完了饭,他才意犹未竟地“苏醒”过来。   “醒啦。身体还难受吗?”刚睁眼,就看到顾洛正坐在床边看着他,不知怎的,眼神还有些慈爱,让京辞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扮演路线出了问题。   所幸他面上依旧维持住了表情,装作才想起刚才发生了什么的一样,红着脸地摇了摇头,“现在已经不难受了。刚才...刚才我有点失态了。”他小声说道。   “身体舒服了就好。我炖了鸡汤,煮了鸡丝面,你也来吃一口吧。”京辞这才看出顾洛刚才的慈爱眼神是来源于对投喂的期待,于是便美滋滋地顺势应下。   等吃完饭,京辞才拿出手机,看到陈宇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原来在他说想静静的那会儿,陈宇已经迫不及待地咨询了和他交好的一个公关,在论坛里发了条声明,   【陈宇_SD】:   首先,很抱歉我的私事占用了公共资源。   大家最近的讨论,我都有在关注,大家的批评,我都进行了深刻反省。在这样一个世界性的赛事上,我出现这么多的失误,确实是太过不应该。   在此,我想向所有关注我和SD战队的粉丝说声抱歉。   今后我一定会好好磨练自己的技术,并且平衡好生活与工作,不让自己的私事影响到自己在电子竞技上的发挥。   再次向大家表达我深深的歉意!   下面的评论区也显然有人在引导风向,   【1L】私事、生活?Cy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说他和J的关系出了问题,影响到了比赛?   【2L】SD战队还是挺队如其名的,我看你们不是Sleeping Dragon,是沙雕才对,比赛结束后记得道歉了,早八百年去干嘛了。   【3L】哥哥加油!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4L】回一楼,我也感觉。如果真是这样,那J也太不懂事了吧。即使情侣闹矛盾,也别在这个关键节点吧。   【5L】好像有业内人士爆料了,大家看这儿。【链接】   京辞又点开另一个帖子,   【楼主】李涛,最近因为比赛被骂得很惨的那个C好像真的被他男朋友J坑了。J一直挺不同意C搞电竞的,后来虽然答应了,还特地辞职来管C。这次C去国外比赛,J也非要去,有人好像听到他们前一晚上在酒店阳台上吵架来着。   【1L】啊这,什么年头了,还有人看不起电竞。   【2L】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窒息了,J是C他妈吗...还特地辞职来管C。   【3L】这么看来,感觉C也有点惨啊。   【4L】比赛前能吵什么呢?什么事情能大过比赛呢。   【5L】回4L,说不定J就是想影响C的比赛发挥然后让他顺理成章退出这行呢。   剩下的回复,京辞就没看下去了,因为肯定都是些骂他的话。他把页面切到自己的个人主页,发现他的私信和之前发的帖子下面的评论区也都沦陷了。   这时,陈宇又发来一条微信。   【陈宇】:阿辞,你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了吗?我问过公关部的张姐了,她建议你再配合着发一个声明。   京辞没立刻回复,而是看着手机屏幕皱起了眉。   顾洛比京辞早起了一会,已经知道论坛上发生了什么。   “阿辞,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现在就和他当面说清楚。事到如今,勉强在一起也没有意义了。”京辞收起手机,淡淡地开口。   “那我陪你去?”顾洛怕京辞一个人应付不来陈宇这种人。   “谢谢你,阿洛。但这毕竟是我和陈宇之间的事,不好把你牵扯进来。这次,我想自己解决这件事。”   “好...那你注意安全。我就在隔壁,有事喊我。”顾洛还是松口了,他有些担忧地看着京辞的背影,低低地叹了口气。   等京辞进了门,顾洛又拿出手机给同事打了个电话,   “小秦,SD电子竞技俱乐部的账务问题查清楚了吗?”   “已经查清楚了。我待会就把资料发到顾队你那儿。”   “好。”顾洛放下手机。他自然不会放心京辞一个人去解决这件事,所以还做了两手准备。刘宏既然敢对京辞下手,说明他本来就对这种违法乱纪之事习以为常。于是顾洛顺便托人查了查俱乐部的账面,果然不干不净。希望这次,可以让刘宏那帮人受到应有的惩罚,至于陈宇,自然也要再起不能。 第11章 直播事故   京辞回来的时候陈宇正开着直播。虽然一心想要和俱乐部续约,但陈宇也做了两手准备。这几日,他都在某平台进行游戏直播。要是续约失败,他再不济也能当个游戏主播。何况他既然已经开始打舆论战了,如果能在直播时不经意透露一下自己的“苦闷”与“压抑”,那也是件好事。   京辞没等他结束的意思,装作不知道他在直播的样子,敲了敲门问道:“陈宇,有空吗,我有事要和你谈谈。”   陈宇被打断了直播,正要发作,但突然想到还有几万人正在看他,京辞又有可能是来和他说同意配合舆论的事情,只得强压住不满。   “好,你等我一下。”他让京辞先在房间门口等一下,然后转头和观众说,“不好意思,突然有事,今天的直播就先到这里吧。期待明天再和大家见面哟。”说着便把直播切断了。   京辞的嘴角微微勾起,“小白,在保持显示器黑屏的情况下恢复直播,然后催眠陈宇,激化一下他的情绪,再屏蔽这个身体的痛觉,最后,用屏蔽信号之类的方式拖一下顾洛,务必让他在接下来这场大戏落幕后再出场。”因为陈宇刚直播几天,也没有什么房管协助管理直播间,所以京辞对之后的事态发展非常有把握。   陈宇摘下耳机,“阿辞,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在他没看见的地方,本该暗下来的摄像头又一次亮起了光,随着京辞走入镜头,直播间的评论再一次被引爆。   【主播没下播?】   【没切断吧,这算不算直播事故hhh】   【这个就是传说中的J?之前拍到的照片都好糊,今天看动态的真人,颜值还挺高诶。】   【确实,颜值真的无可挑剔了,看着身体还不太好的样子。】   【预感到接下来会有一场大戏,我们就安静吃瓜吧。】   京辞侧了一下身子,保证他在摄像头前面角度最为优美,但眼神丝毫不向摄像头倾斜,仿佛他也对直播未切断一事一无所知。   “我考虑过了,这一次,我不想再配合你了。”   “阿辞,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陈宇突然感到了一种事态不受他控制的不妙感。   “我说,我不想配合你承认,是因为我们的感情问题致使你出现失误的。”京辞平静地抬头看向陈宇。   “阿辞,你听我说,你只要配合着在论坛上发一个声明就行了。声明的草案我都让张姐拟好了,你复制一下就可以了。而且这些都是做给外人看的,我保证我们的感情不会出现任何问题。”陈宇焦急地把双手搭上京辞的肩膀。   “你别碰我。”京辞向后退了一步,避开陈宇的手,“事到如今,你再和我谈感情有任何意义吗?我为了你放弃事业,最终这却变成了你泼向我的污水。”   “感情,你真的不配谈感情。”京辞微微抬头,让摄像头把自己含泪的双眼清清楚楚拍进去,“你把我灌醉,送进刘宏房间里时考虑过感情吗?”   直播间的评论区已经在被疯狂刷屏,   【我超,我听到了什么,信息量好像有点大。】   【震惊了,这比电视剧还精彩。】   【有一说一,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做美人垂泪。J有社交帐号吗,颜控不关心八卦,只想赏颜。】   【这么一听,J真的好惨。之前还有人说C是恋爱脑,J都这么控制他了他都不分手,现在我看,J才是那个真的恋爱脑吧。】   “你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陈宇一把抓住京辞胳膊,急得眼红。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如果我今天不说出来,你是不是还想利用我的愧疚一直控制我。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是你年纪还小,所以任性了一点,所以你怎么对我我都忍受下来了,可是今天,我真的没法骗自己了。”京辞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我可以不把你的那些事情往外说,但是我也不想再配合你了。我们分手吧,以后也别再联系了。”说着他便甩开陈宇的手往外走。   听到京辞这次如此坚定地要分手,陈宇终于控制不住心里的暴戾,直接冲上去,拖着京辞回到了房间,把他重重地摔到了床上。   “你要干什么,你放开我!”京辞拼命捶打着陈宇。   “阿辞,听话。”陈宇凑近京辞的耳边哑声说,这低哑的声音配上他狰狞的表情,使人有些不寒而栗,“你要去哪里?”   “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京辞继续激怒陈宇。   陈宇闻言果然更加暴怒,直接掐住了京辞的脖子,“你听话吗?”   京辞白净的脸因为缺氧变得通红,他一边踢蹬着腿,一边无力地想掰开横亘在自己脖颈上的手,断断续续地说,“你...放开我,让我...走。”   【C这是有暴力倾向吧。】   【有没有人去阻止一下啊,再这么下去要出人命的吧。】   【我已经举报直播间了,应该会有管理员来受理吧。】   【你举报直播间有什么用啊,报警啊。】   因为京辞挣扎太过,陈宇的心里越来越焦躁。最后,他像被什么力量驱动一样,干脆抓着京辞的头发把他的头往墙上撞。   一下,两下,三下。第一下的时候京辞还能勉强往前爬,到后面几下的时候,直播间众人只看见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了。   这时,电脑显示屏突然一亮,陈宇这才看到了桌面还显示着直播的页面,再看到悄无声息的京辞,他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对着屏幕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是个误会。”又觉得自己的解释太过无力,只能慌不择路、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房间。   与此同时,顾洛终于带人踹开了房门,他看也没看被同事按倒在地的陈宇,直接往房间冲去。   等看到房间里的情形,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京辞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手腕无力地搭在床沿,白净的小脸沾了血污,脖颈上还有一圈红印。他几乎是颤抖地探了探京辞的鼻息,等探到他还有微弱的呼吸时才脱力般地摇晃了一下身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不虐攻宝!(大声)他是都为了满足恶趣味自己设计的!   以及现实中遇到陈宇这种人真的要躲得远远的0w0 第12章 即将过去的冬天   深夜,顾洛坐在手术室门前的椅子上,他依旧忘不了几小时前他所看到的。为什么他不能早点赶到...明明他就在隔壁。愧疚使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他弯着腰,将脸埋进掌心,掌心微微的温热告诉他,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又过了一会,手术室门上的灯闪了闪,从代表手术中的红色跳到了手术结束的绿色,顾洛见医生开门走了出来,赶忙上前。   “患者是外伤导致的颅内血肿,手术已经对血肿进行了清除,目前患者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不过接下来几天,患者还需要被安置在重症监护室。等到情况稳定,病人才可以转到普通病房。”医生对顾洛说。   “好,我知道了。谢谢医生。”顾洛点了点头,有些担忧地看着京辞被推入重症监护室。重症监护室的病人只能在特定时间探视,所以他也不能陪在京辞身边。   接下来的几天,虽然刘宏与陈宇已经被批捕,但这个案子他不放心全权交给别人,所以他也没法在规定的时间去探望京辞,只能托医生替他拍几张京辞的照片。京辞一直没有醒来,安安静静躺在床上时,就像个睡美人,顾洛常在工作的空隙中悄悄点开那几张照片。他没有保护好他的小王子,他不断地自责着。   等将收集齐的证据交予检察院立案后,他才从工作中得到一丝丝喘息。这时,他也接到了医院的消息。京辞苏醒了,并且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顾洛握着手机,心想这大概是他在这一周内收到的最好消息。   京辞的躯体昏迷着,意识体却乐滋滋地进了平时小白寄居的空间,还非常不要脸地抢占了小白的沙发。这几天,他就待在空间里看看剧、逛逛论坛,也不着急着回壳子里。   那日他自导自演的那场苦肉计果然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陈宇的声望跌倒了谷底,甚至引起了一波关于pua、家暴等主题的讨论。不久,又有人爆出SD电子竞技俱乐部涉嫌洗钱,主要负责人刘宏等都已经被批捕,并可能要被判个十年。陈宇与刘宏走得近,自然也脱不了干系,而且他还故意杀人未遂,证据确凿,量刑可能也要五年往上。就像网友感叹的一样,这大概就是一丘之貉、蛇鼠一窝,最后都被一网打尽吧。   不过他这种不紧不慢的态度让小白感到有点焦心,“宿主...你壳子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你再不回去委托人都要急死了。”   “知道了知道了。”京辞把整集剧刷完,才慢悠悠地从空间出来,回到了壳子里。   顾洛赶到医院时,看到京辞正背对着他,赤脚站在窗边。这几日的昏迷到底让他清减了不少,瘦削的身形衬得本该合身的病号服下竟有些空空荡荡的,又可能是因为站位的问题,他似乎和窗外照进来的阳光融为了一体。   顾洛心下一紧,他忽然有种京辞随时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不妙感,这让他想极力挽留住眼前的这个人。于是他便也这么做了,他快步向前,一手托着京辞的背,一手绕过他的膝下,一个公主抱把他送回了床上,引得京辞低低地惊叫了一声。   待看清是顾洛,京辞才轻轻呼出一口气,“阿洛,你来了啊。”   “怎么这么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刚醒来就下床。”顾洛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摸了摸京辞的脚,果然已经有点冰冰凉凉了。他手心的温度让京辞的脚如同被灼到一样,受惊似的往被窝里钻了钻。这个可爱的小举动让顾洛不禁勾起了嘴角。   “我...我只是觉得阳光不错,想去拉开窗帘,然后发现似乎要开春了。”京辞指了指窗外冒出新芽的树枝,然后又转头看向顾洛,“阿洛,我已经听说之后发生的事情了,一切都麻烦你了。”   “不麻烦。”顾洛温柔地看向他,“但是不管怎样,以后我还是希望你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好吗?”   “好...阿洛,你工作是不是很忙。我这边已经没什么事了,如果忙的话,你就放心忙你的去吧。”   顾洛见他情绪不高的样子,故意开玩笑,“怎么回事,我刚来你就赶我走啊。”   “不是的!我只是觉得阿洛你工作忙。还有...”京辞咬了咬嘴唇,有些不安地说,“和我离得近终归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又这么想。”顾洛闻言发觉京辞的心结依旧未解,神色严肃起来,但又怕吓到他,赶忙让自己的脸色缓和下来。   “阿洛,我又没有家了。我怎么也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这么恨我,恨到想让我死。是不是我身上真的有很大问题。”京辞垂眸说道,“从我的父母,到他的父母,再到他...我大概是注定要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的。所以阿洛你,也不要和我走太近了。”   “不要这么想,至少每次见到你,我都很开心,早上见到你,我就能快乐一整天,晚上见到你,又觉得这一天的收尾是圆满的。所以京辞,你对我来说是幸运才对。”顾洛继续说道,“你父母和陈宇父母的具体情况我不了解,也不好说,但是陈宇落得这种结局纯粹是他咎由自取。阿辞,一直都是他在拖累你,不是你在拖累他。”   京辞的眼底似乎隐隐有水光泛起,顾洛见他这样,就突然生出一股勇气,把一直藏在自己心底的话说了出来,“阿辞,你愿意让我给你一个家吗?”   京辞瞪圆了眼睛,愣愣地看着他,似乎在努力消化他话中的意思。于是顾洛又侧着身子往床上靠了靠,与京辞近距离地对视着,将他的意思表达得更明确了一些。   京辞没有说话。良久,顾洛才感到他轻轻地抱住了自己的腰身,把头埋在自己的胸前。   窗外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冬天大概是真的要过去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学的是一个和现实没啥联系的专业,所以所有关于医学、法律的内容我都是靠度娘的,感情戏也是我比较苦手的一块,如果有问题,欢迎大家提出鸭~   以及,大家有没有发现开颅手术是要剃头发的...所以现在的京辞,按理说被剃秃了(咳咳,但是毕竟是小说,我们可以忽略,纸片人生病做手术也必须美美的!   PS:谢谢大家的评论和收藏!(这两天没有及时回复是因为鱼唇的我竟然在三四十度的天气里感冒低烧了QwQ 第13章 开启新生活   表白成功后,顾洛怕京辞一个人住在原来的那间房子里会害怕,或者想起过去和陈宇相处的点点滴滴以致心结难解,就干脆建议他直接搬到隔壁。   听到这个建议,京辞的头往顾洛怀里埋了埋。这个动作总能让顾洛想到一些受惊了的毛绒绒的小动物,虽然看不到他的样子,但顾洛已经可以想象出美人双颊微红的样子了。他轻笑一声,安抚般摸了摸京辞的脊背,给他顺了顺毛,“待会回去,我把隔壁客房收拾出来,等你出院了,就直接搬进来吧。”   京辞这才从他怀里钻出来,脸颊果然如他所想一样有点红扑扑的。   在顾洛看不见的地方,京辞露出了一个又满足又可惜的表情。小白一看就知道他是蹭胸肌没蹭够,真恨顾洛识人不清,把厚脸皮老司机看成羞涩小白兔,活该被吃豆腐!   等到出院那天,顾洛又亲自开了车过来,上上下下地替京辞收拾、搬运住院这几天用到的东西,还一脸乐呵呵的样子。看得隔壁病房和京辞做过几天棋友的老伯连连点头,直夸这朋友做得真够意思,还让京辞附耳过来,悄咪咪地问道,“这小伙仗义,有对象了吗?叔有个女儿和他年纪差不多,条件也不错,合适的话给两人介绍介绍呗。”京辞闻言笑了笑,只能说出那个让隔壁老伯失望的答案。   回到顾洛家,京辞先跟着他去看了看自己要住的房间。之前几次来的时候,京辞也没仔细打量过,只对这个房间也有点浅浅的印象。即便如此,他也能看出客卧又被精心打扫、布置过一番。本来罩着一层透明塑料布的床面铺上了天蓝色的被单,原本有些暗色的窗帘被换成了米白色,床边还放上了几盆绿植,京辞托顾洛养的那盆白鹤芋也在里面。整个房间都以暖色调为主,是一种使人心情舒畅的风格。看得出,顾洛一直记挂着京辞的心理状况,布置这间房时颇费了一番心思。   “哇,你把这个小家伙养得真好。”京辞指着郁郁葱葱的白鹤芋惊喜地回头对顾洛说。   “我还给它找了几个小伙伴。”顾洛指了指另外几盆植物,含笑着低头看向京辞,“怎么样,还喜欢这个房间吗?”   “喜欢。”京辞走到床边坐下,摸了摸床单,“我很喜欢,这几天辛苦你啦。”   顾洛见到京辞坐在他家床上的样子,就突然产生了一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既视感,老婆已经有了,他也不是不能把家里养的几盆植物当孩子来凑个数。他心下微微一动,挨着京辞坐下,揽住了他的腰。两人这几天虽常有肢体接触,但始终都还没迈出下一步。   “跟我还这么客气干什么?”顾洛凑近了一点。京辞能近距离感受到他的呼吸,脸上也渐渐附上一层红晕,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开始升温。   顾洛见气氛正好,又伸手托住京辞的脖子后方,视线慢慢落在京辞淡粉色的嘴唇上。   “阿辞,再靠近点。”顾洛哑声说道。   京辞低垂着眼眸不敢看他,睫毛颤动着,雪白的脖颈却微微仰起,以一种献祭般的姿态闭上了眼睛。   “唔...”下一秒,他就感到了顾洛的吻落到了他的嘴唇上,空间里的小白赶紧“噫”了一声,一边暗骂单身AI没人权,一边屏蔽了这俩人。   虽然京辞身经百战,但此时他还是装出了一副对此一无所知的样子。顾洛的吻又急又凶,“毫无经验”的京辞被他的节奏带着,很快被吻得连连喘气,身子也软了一半,只能两手挂在顾洛脖颈上支撑自己的身体不滑落下去。   顾洛见他这样,便知道他和陈宇过去一定没多少类似的经历,不由感到了一丝丝窃喜。   ......   到了晚上,两人洗漱完就回了各自的房间。结果顾洛精心布置的这间房,一个晚上都没到就失去了用武之地。   顾洛因为白天的甜蜜,一直兴奋到深夜,心脏砰砰跳着让他无法入眠。然后他就听到隔壁传来一声脆响,他赶紧下床跑了过去。就见京辞额发微湿,眼尾泛红,直愣愣地看着地上一个摔碎的玻璃杯。   “怎么了,阿辞。”顾洛跨过玻璃碎片,搂住京辞的肩膀轻轻问。   “我...做了个噩梦,醒来想喝杯水。”京辞的声音还带着些鼻音,依赖般地靠在顾洛身上,有些闷闷地说,“对不起,我不小心把杯子摔碎了。”   “杯子不重要。倒是你,是不习惯在这睡吗?”顾洛抽了张纸擦拭了一下京辞脸上的水迹。   京辞摇了摇头,“只是一闭眼,就会想到,那天的事情,我...我有点后怕。”   “那你和我一起睡怎么样。”顾洛见京辞脆弱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有点期待地问。   “会不会打扰你,你明天还要上班。”   “不会啊。”顾洛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又见京辞的拖鞋在床的另一头,干脆把京辞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到了主卧,然后又回到客卧收拾了一番。   等顾洛收拾完回到房间,就见京辞从被子里探出上半张脸,像一只大型春卷一样地悄悄看着他。他不由失笑,摸了摸京辞的头,“那就晚安啦。”   “嗯,晚安。”   接下来的日子,京辞过上了真正的养猪生活。每天他睡到日上三杆起来时,顾洛已经给他提前备好了早午餐,匆匆上班去了。然后他再悠哉游哉地躺沙发看一下午的剧,等晚上顾洛快下班时,他再让机器人给他做一桌子菜,显得他在家也没闲着。   但是他很快发现顾洛好像有点心事,他也不急,让小白追踪了一下顾洛在论坛上的账号,果然发现了蛛丝马迹。   看着顾洛在论坛上匿名发的【恋人身体不好,怎么样才能不让他痛,避免他被弄伤】,他一想就知道顾洛最近都在想着某件事,于是便闷笑着敲了敲键盘,回复道【你做下面那个不就成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目测还有一章交代一下这个世界的结局,还会有一章是写if线的番外,可以看成是原剧本的be走向~   然后就要准备开下一个虫族世界啦~ 第14章 他的选择(本世界正文线完结)   顾洛打开自己前几天发的那个帖子,一层层翻了下去,但是他怎么看都觉得前面几楼说的还是不够靠谱,有建议先用道具准备一下的,这样关键时候就不会太痛了。【但准备的过程难道不痛吗!】顾洛有些摇摇头,觉得很不可以。   毕竟京辞现在在他眼中已经是一个玻璃娃娃了,他必然不会让他受一点痛楚的。他继续滑动光标,目光停留在【你做下面那个不就成了吗?】这条回复上,此时,他突然觉得新世界的大门在他眼前缓缓打开,未曾设想过的道路出现了!   于是在某个气氛正好的夜晚,两人水到渠成地做到了最后一步。京辞如愿以偿地吃到了自己期盼已久的巧克力色胸肌,就是可惜没有巧克力味,他咂咂嘴,感觉自己仿佛一个被广告图案欺骗的消费者,于是不满地在顾洛的胸肌上留下了个牙印。   顾洛早上醒来时,还有些怀疑人生。他总觉得昨晚的京辞凶猛得不像一个病弱美人,但又想到昨晚他一碰就能留下红印的娇嫩皮肤与情绪激动时美人眼中的潋滟水波,再看了看现在还在他旁边安安静静闭着眼、露出小半个圆润肩头的京辞,他甩了甩脑袋,感觉所谓的崩人设都是自己刚刚的一种错觉。   他扶着腰下了床,看到地上还掉落了一个枕头。正要去捡,突然想到了这个枕头昨天垫在他腰下不知沾到了多少汗水与其他液体,又嫌弃地把这个枕头踢远了一些。   这一系列动作仿佛又牵动了他腰间的酸痛,顾洛龇了一下牙,回到了床上,静静看着京辞恬美的睡颜,突然觉得此时此刻,他已经人生圆满。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身边的一切都静止了下来。窗外照进来的阳光不再流淌,空气中微微弥漫的粉尘停止了浮动,京辞被呼吸带动的几缕碎发也漂浮在了空中。不,这不是静止,这是...停滞。   顾洛不受控制地瞪大眼睛,原本被封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中。他想起来了,他不是穿书人,他只是一个和时空局签了合同的...已死之人!   “叮,检测到委托人已完成心愿。现在委托人可以选择以下两项中的任意一项,一,立即去往下一个世界。二,花费双倍功德过完在这个世界的一生,再前往下一个世界。”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小白球出现在了顾洛面前,用冰冷无机质的声音说道。   “我只想问,我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还有京辞,还都是真实的吗?”顾洛苦笑着说。   小白顿了顿,给出了一个含义不清的笼统答案,“至少在这个世界,他们都是真实的。只要你认为他们存在,他们便存在。”   “好。那我选择花费双倍功德留在这个世界,我至少...要陪他走完这一生。”   饶是AI,都能看出顾洛此时的崩溃。于是小白又说道,“在下一个世界,你们也不是没有可能相遇。”   顾洛闻言猛地抬起头,不知怎的,他刚才似乎从这个AI的语气中听到一丝安慰人的情绪。   “委托人的选择已收到,祝委托人在这个世界生活愉快。时空局AIS0504号竭诚为你服务,再见!”小白又恢复了冰冷机械的声音,消失在顾洛面前,被停滞的时间也恢复了流动。   “唔...”京辞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呻//吟,慢慢张开了眼睛,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见顾洛呆坐在床边,他迷迷糊糊地说道,“怎么啦?”   顾洛往他那头靠了靠,把他抱在怀里,“没什么,只是感觉有你真好。”他感受着怀里的实感,又突然安心了下来,至少在此时此刻,在这个世界里,他拥抱的人都是真实的。   在顾洛不知晓的时候,京辞和小白已经有过一段对话。   “宿主,你这次怎么给委托人两个选项啊。以前不都是完成愿望就强制让委托人进入下一个世界吗?”小白问道。   京辞,不,应该叫他京瓷,懒洋洋地拨弄着一盆绿植的叶子,“没事,就是懒了。一个世界就能拿到双倍功德,我就能少走几个世界,少演几个剧本,争取早日退休。而且...这人也比较听话,陪他多玩些时日也无妨。”   小白满头黑线,“提醒宿主,你还有几千年才能退休,别想着早退休偷懒了!”不过小白想到前几个试图拥有龙傲天、玛丽苏人生的委托者,觉得京瓷对想拿英雄救美剧本的顾洛更有好感、给点优待也是正常的,所以也没继续提出疑问。   京瓷露出一个他糊弄人后常有的笑容,小白总觉得这个笑容有些高深莫测,它叹了一口气,果然永远没人能看透S01号任务者到底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本世界正文线完结~if线be番外倒计时 第15章 番外·if线 假如他们从未相知   【原剧本走向·主顾洛视角——BE慎入】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冷,顾洛拢了拢外套,点起一支烟。这是一栋废弃的烂尾楼,周围也没有什么路灯,昏暗的夜色中只能看到烟头亮起的点点橘红色。   这时远处手电筒的光芒闪烁了一下,就见顾洛的手下擦着汗匆匆跑了过来。   “报案人在雪地上发现死者时,死者已无生命体征。从随身携带的证件来看,死者名叫京辞,男,26岁,是S市本地人。”   顾洛拿烟的手微微一顿,他恰好知道一个京辞,虽然与那个京辞不算熟稔,但以他粗浅的了解,手下所说的信息似乎都能对上。   顾洛把烟头掐灭,用脚踩了踩,在洁净的雪面上留下一块灰黑色的凹陷处,问道,“现场的勘察结果怎么样?”   “根据法医的初步勘察,死者是坠楼致死的,不过身上有许多被殴打过的痕迹,那些伤痕至少是一星期以前留下的了。我们又调取了通往大楼的唯一一个路口的监控,发现只有死者一人出现在事发时段的监控中,这和报案人的证词也对上了。报案人是这片废弃建筑的看守大爷,与死者平日无往来,没有利益纠葛,没有作案动机,因为年老体弱,应当也没有作案能力。所以基本可以判定死者是轻生,不过他身上的伤痕......”手下有些犹豫地抬头看向顾洛,似乎在请示他的意见   “那就先不结案吧,再调查一下死者生前的人际关系。”顾洛说道。   “好的。”   等手下走后,顾洛却突然在零下的温度里感到一阵焦躁。想到他刚刚见到的,担架上垂落的那一只苍白纤细的手,他的思绪慢慢回到了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他刚刚搬了新的住处。平日里工作忙,所谓的新家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晚上休息的一个场所。所住的小区有什么景致他都无暇欣赏,更别说与左邻右舍熟悉起来了。不过在不多的见面中,他倒是也知道了对门住着一对同性情侣。   第一次见面是在他搬来那天,三人刚好同乘了一部电梯。情侣中瘦弱苍白的那个拎了两大袋东西,另一个反而两手空空。走出电梯发现他们住同一层后,瘦弱的那个向他笑笑,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另一个一把拉进了门。   第二次见面来得倒挺快,第二天晚上时,他同事送他一个西瓜,他搬到家才想到还没给新家添置一套刀具,于是就去隔壁敲了敲门。这次隔壁只有一个人在,两人简单地聊了几句,他才知道面前这个纤弱的青年叫京辞,另一个不在的叫陈宇。顾洛因为年纪轻轻又能力出众,颇有些恃才傲物,故而看不惯身边的大多数人。但对这个才见过两面,谈吐文雅出众的青年,他却难得地升起了好感。   但有了好感也不一定必须要有交集,这可能就是现代人的冷漠吧。顾洛无所谓地想,继续忙于工作。   后来他在电梯、楼道里又遇见京辞几次,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青年越来越苍白沉默,即使整个人裹在厚厚的冬衣里,都能看出他瘦的可怕。   “你该多吃点。”顾洛斟酌着说,他一向不与人亲近,叫他说出这番话已经是难得的了。   京辞似乎在出神,愣了好久,才把本来埋在围巾里的脸抬起来,对他说了一声谢谢。顾洛的视线焦点落在他尖尖的下巴上。   但这一愣一答到底让顾洛有点尴尬,他本就不爱管别人的事,这难得一见的关心所得到的回应却是肉眼可见的冷淡。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再次肯定了以前自己所秉持的理念,走自己的路,少管别人的事。   不过他很快又打破了自己立的Flag。有一日他难得休息,却听见隔壁传来一连串摔打东西与咒骂的声音,他听了听,发现骂声中只有一个人的声音。不知是生怕出事,还是出于被打扰的烦躁,他还是去隔壁敲了敲门。   来开门的果然是陈宇,“有什么事?”陈宇靠着门不耐地问。   “需要帮忙吗?”顾洛的视线却越过陈宇,看向了他身后的京辞。   京辞低着头,嘴角还有一块青印,瑟缩着朝他摇了摇头。陈宇便接上一句,“没事就关门了。”   顾洛见门在他面前砰得一声被关上,简直要气笑了,看来人家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有他自作多情。他一边默念着着“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一边转身回房。   后来他还与京辞有过两次交集,一次是在局里。他身边还是有不少关注电竞的小年轻的,闲暇时候会讨论这方面的一些事,连他也听了一耳朵。当他听到京辞、陈宇这两个熟悉的名字时,他面上装作不关心,底下却好奇地搜了搜,果然搜到了京辞影响陈宇比赛的事情以及铺天盖地的骂声,他顺便还扫了一眼他们之前的纠葛。因为之前他已经决心不再管这事了,所以他也就啧啧两声,在心里感叹还是单身好。   后面一次与京辞的交集还是在电梯里,京辞的手在按键上徘徊了一下,见他进来,才按了两家所在的楼层。现在顾洛回忆起来,突然觉得京辞那时候可能想按顶楼,只是他的出现让京辞暂时掩盖了自己想轻生的念头。   京辞提起嘴角,怪异地对着顾洛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顾洛回了个敷衍的微笑,也没和他搭话,电梯到了就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了。谁成想,这是他和那个叫京辞的青年所见的最后一面。   顾洛结束了回忆,就听到手下打电话过来说他们调查到了京辞接受过心理咨询,目前已经从咨询师那里拿到了诊疗记录。他回了句“知道了”,便匆匆赶回了局里。   京辞的诊疗记录不厚,据咨询师说,他一共就来了两次,后来大概是由于经济上的原因,就不再继续预约咨询了。咨询师担心他的情况,后续也给他打过电话,但是一直没人接。那个时间段...顾洛想了想,似乎是京辞被网上骂得最厉害的时候,还有人爆出了他的手机号码。京辞大概是关机了才没接到心理咨询师的电话吧。   翻开那几页薄薄的记录,顾洛的目光首先落在“重度抑郁”的诊断上。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继续往下看京辞的自述,   【最近很容易发呆,感觉自己似乎有点反应迟钝。别人和我说话要好久才反应过来,总感觉很不好意思啊。】   【没有食欲...睡不着。】   【感觉自己的身体和大脑割裂成了两部分,大脑拼命叫嚣着想要逃离,想要人来救我,但是身体却一直顺从着。我...没办法反抗】   顾洛闭了闭眼,他突然回忆起了在电梯里发呆,结果被他误以为是冷淡的京辞,还有那个缩着身子,对着他摇头的京辞。现在想来,虽然摇着头,但他的眼神,分明是在求救。   【我到底错过了什么啊。】顾洛往口袋里摸了摸,想摸出一包烟,但是却什么也没摸到,他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那天晚上,他梦到了他和京辞的另一种可能。他看到另一个自己莽莽撞撞地闯入京辞的世界,敲开了他的心,让他从过去的枷锁中逃离。   春天,他们一起去湖边划船,长出新芽的柳枝拨弄着湖面与他的心,漾出点点涟漪。   夏天,他带京辞去山间避暑,在小河溪涧捉完鱼虾,就牵手跑回院子一起分享被井水冰得凉丝丝的甜瓜。   秋天,他在下班路上捡到一片漂亮的银杏叶,回家带给京辞做成了书签。   冬天,他们一起在雪地打雪仗,玩累了以后,他在被窝里给心上人暖脚。   但占据梦境最多的,还是无数个下班夜晚看到家中亮起的那一盏灯,温柔的恋人备好了一桌饭菜,在餐桌前笑着等他回家。   顾洛从睡梦中惊醒,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侧的位置,却摸得一片空。他看着冰冷而无人气的一切,愣怔地落下泪来。   他错过了他的爱人,他的爱人错过了下一个春天。   作者有话要说:   【我到底错过了什么啊。】顾洛往口袋里摸了摸。   →你错过了你的老婆(老攻)^_^ 第16章 这回连人都不做了   上一个世界与顾洛一起寿终正寝后,京瓷先回空间里看了看新的剧本。这回的剧本倒是新颖,是以第一人称叙述的。   【编号3857373848号世界剧本《心中锁·掌中蝶》,内容概括:   在学校门口偶然看到那个雄子后,我便觉得他是我的命定之虫,他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堇辞。舌面抵住上颚,上下齿轻碰,念起来就像风拂过风铃时发出的清脆响声。我想接近他,让他成为我的所有物。但是为什么,他的身边总有无数碍眼的虫。   怒火裹挟着我,让我在他落单的时候偷偷绑走了他。我脱掉他的鞋子,在他眼上蒙上一层白布,将他抱到我的膝盖上,抚摸他白皙的小脚,亲吻他哭湿的脸颊。我们在漆黑的小屋中度过了三天三夜,他的惊恐与眼泪成为点燃我内心渴望的最佳燃料,身为雌虫的本能也让我早已急不可耐。但是我知道,现在还不是享用他的最好时机。   帝国的上上下下都在寻找他,这种对我所有物的觊觎让我不快,我要给全帝国一个下马威,我要在全帝国面前毁了他。我在他的锁骨上纹上一只蝴蝶,昭告着自己对他的所有权,然后让赤着身子的他出现在帝国最繁华的商业区,让众人惊讶的目光落在他衣不蔽体的身上。我不需要动手,独属雄虫的可笑自尊与脆弱心灵就会毁了他自己,倒时候,便只有我才能成为他的救世主。   事情果然如我所料般的进展顺利,这一遭恐怖的经历使他的雄虫素变得几乎微不可闻。他从万人众星捧月的小王子沦落成了众雌眼中无用的废物,但他在我眼里依然如此迷虫。我就知道我和他的联系并不是区区雄虫素连结起来的,而是命运注定的。   我一直跟着他,无时无刻都在看着他。等到时机成熟,我便又带走了他。多年的苦难让他变得麻木,他连微弱地反抗都没有,像一只木偶一样呆坐在我为他精心打造的笼子中,乖乖成为了独属于我的蝴蝶。】   京瓷微微皱了皱眉,他这次便是要扮演那只不幸被变态斯托卡盯上的雄虫堇辞。第一人称的叙述虽然能看出那个斯托卡的一点动机,但是过于主观的叙述视角也会隐瞒很多关键信息,比如...那个斯托卡的真实身份,以及斯托卡偷窥、跟踪、绑架堇辞的方法等等。   “我说小白,这个剧本的难度好像比上一个要高了点嘛。”   “是的。上一个世界的故事已制作成反家暴、反网暴的教育片,获得了时空局众人的一致好评,接下来就会在各时空投放了。但是当大家知道扮演者是你后,一致要求提高剧本难度以及最终所形成的教育片的可看度。因此,这次的剧本所隐瞒的信息请宿主自行探索。”小白说道。   “哦豁,上个世界教育片的反馈出来了啊,让我看看。”京瓷用手指点了点小白投射出来的光屏,开始看起了时空局众人对《世界以痛吻我》的反馈。   【1L】:呜呜呜太感人了,没想到一部教育片都能拍出双向治愈的情节。   【2L】:没错啊!柔弱温柔美人和安全感爆棚的警官好好嗑!   【3L】:......只有我注意到了演员表么。   【4L】:演员表有什么问题吗?   【5L】:3L说的应该是那位吧。   【6L】:哪位啊,你们能别打哑谜吗?   【7L】:那位不能说出名字的you-know-who...曾经扮演龙傲天默默牺牲的兄弟让龙傲天哭天喊地放弃了后宫,心里只有他一人。还扮演过玛丽苏的监护人,能让玛丽苏真心悔过、痛改前非。   【8L】:嘶...这么恐怖吗。   【9L】:说起来这个时间段,那位是不是还在小世界里。我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10L】:楼上的,我懂,好不容易有个机会。   “原来这就是提高剧本难度的原因啊。”京瓷挑了挑眉,“不过问题不大,就是解决只阴沟里的老鼠嘛。而且那几个提意见的我也都知道是谁,等我回去就找他们联络联络感情。”小白默默同情了一下那几个以为自己匿名就万事大吉的时空局员工,被恶趣味的大魔王盯上了可不是件好事啊。   “准备投放吧,这回连人都不做了,萝白我还有些期待。”京瓷嘻嘻笑道。   小白吐槽,“你什么时候做过人。”   【——编号3857373848号世界剧本已投放   设定背景:虫族   立意:反对跟踪、偷窥、骚扰等斯托卡行为,病态的偏执与痴迷不可取】   京瓷眼前一闪,便发现小白给他投放的时间地点有点不妙,这具身体正在餐桌上和家虫吃饭。饶是他反应再快,原本正在吃饭的动作也滞涩了一下。   这一顿,就让餐桌上另外三虫的目光齐刷刷投射了过来,可见这三虫一直都密切关注着原身的一举一动。   “我吃饱了。”京瓷淡定地放下筷子,仿佛没感觉到其他三虫的注视,起身离开了餐桌,   “小辞他...是不是心情又不好了。”餐桌上的金发雌虫有些担忧地说,他是堇辞的雌兄堇迎,与堇辞不同的是,他遗传了雌父米尔将军的一头金发。发现堇辞心情似乎不好,他的心情也沮丧起来,像只蔫不拉几的金毛狗狗。   “我去看看吧。”米尔将军默默放下碗筷,正准备起身,却被身边的黑发雄虫按住了肩膀。   “可能又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让他自己静静吧。你好久没在家吃饭了,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先吃饭吧。”堇云说道。   米尔点了点头,虽然他是帝国上将,但在家里一直都听堇云的话。何况他知道,丈夫并不是不重视堇辞,而是有自己的考虑。毕竟堇辞是他们两虫的孩子,还是一只脆弱珍贵的雄虫,雄虫素不足也不是他的错,而是他们没保护好他...   此时,被餐桌上三人惦记着的堇辞已经迤迤然回到了原身的房间。他照例先找了面镜子打量了一下这个壳子的外貌。这个壳子遗传了雄父堇云的黑色头发,因为不常在外,所以肤色有些苍白。最妙的是那双有些发灰的眼睛,让整只虫的气质偏向于冷淡。如果说上一个世界的京辞是一朵温软的小白花,那么这个世界的堇辞便是一朵盛开在雪崖上的高岭之花。   “宿主需要调整外貌吗?”小白问道。   “这个壳子长得就挺契合人设,这次就不用改了吧。”堇辞笑了笑,“毕竟高岭之花在某些文学题材里确实容易吸引斯托卡。越是高洁凛然,越是想让人将他从高处拉下,据为己有。” 第17章 翡翠之都天堂凤蝶事件   这次剧本给的信息比较少,堇辞便先在原身的房间逛了一圈。这个房间和所给的壳子一样,走的都是那种冷冷淡淡的风格,只有一个书架、一张桌子和一张床,这倒方便了堇辞的搜寻。   书架上摆的全是学术书籍,堇辞看了一眼,大多数是关于医学与生物方面的,比如《雄虫素小史》《内分泌学》《虫族起源》等等。堇辞随手拿下一本翻了翻,看了看原身标划的重点,若有所思地想,原身或许并不想恢复雄虫素。   床头还摆着一个光脑,堇辞以前在别的世界用过类似的,于是稍微试了试就知道该怎么用了。他想了想,先在星网上输入了原主的名字,跳出来的第一条果然是当年那场闹得沸沸扬扬的绑架案,那次事件被称为翡翠之都天堂凤蝶事件。   当时堇辞在学校门口突然被拉上一辆飞行器,然后就失踪了三天三夜。在这三天中,米尔将军差不多带人将全帝都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他。至于当事虫,在那段时间里都被蒙着眼,也未目睹歹虫真容。   翡翠之都即虫族主星的中心区域,失踪了三天的堇辞后来就是在那一片繁华的区域被发现的。据目击虫称,堇辞是从一辆停在路边的飞行器上突然被推下来的。被发现时整个人还处于昏迷状态,似乎被用了什么药物,并且什么也没穿,身上就裹着一条白色的绒毯。也幸好有这条绒毯,他滚落到地面上的时候并没有受什么伤。   翡翠之都虫流量极大,按理说不应会有虫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种丧心病狂之事。但绑架堇辞的那个斯托卡似乎颇有把握,真当做出了这等子事,并且还能在众虫目睹之下全身而退。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虫族的雄虫过于稀少珍贵,因此当一只雄虫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帝都的闹市区时,围观的普通虫都陷入了震惊之中,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为了避免引起雄虫们的恐慌,也为了保护当事虫,许多资料都没有公开在星网上。但堇辞搜了搜,勉强还是找到了一张现场的图片。那张图片上,米尔将军皱着眉抱着裹着绒毯的堇辞正要上飞行器。绒毯只能勉强盖住身体的一部分,虽然堇辞昏迷时头朝里靠在米尔将军的肩上,没有被照片拍到脸,但他纤细的小腿以及脖颈、锁骨都露在外面,锁骨上还纹着一只姿态优美、振翅欲飞的天堂凤蝶,而这正是堇辞所属的虫种,也是凤蝶属中最美丽的蝴蝶之一。   翡翠之都天堂凤蝶事件至今未找到真凶,外界对此也是众说纷纭,有说是冲着米尔将军来的,因为他所处的位置难免容易树敌,也有的说是他族间谍或者星盗对帝国的一次挑衅,至于选中堇辞,大概是因为他父母身份尊贵,本身又是一只美丽的雄子,绑架他所造成的影响会更大。   谁能想到他是被变态虫偶然盯上然后就被绑架了的呢?真相虽然简单,但是也常让人想不到,堇辞看着那些复杂的猜测摇了摇头。不过想到剧本里透露的,那个斯托卡是在学校或者附近盯上堇辞的,还有星网上提到的米尔将军带人将帝都几乎找了个遍,堇辞心里就对斯托卡的身份范围有些许猜测。   他正想着,忽然听到有人轻轻敲了敲门。堇辞说了一声请进,便见雄父堇云拿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   堇云见堇辞的光脑屏幕停留的页面,暗暗叹了口气。这些年来,堇辞虽然一心扑在科学院的工作上,从不在他们面前提起自己的心事,但从他愈发孤僻冷淡、与人疏远的性格来看,过去之事的阴影应该从未在他心头消失。   “小辞,雄父帮你把落在实验室里的抑制剂带回来了。”堇云把盒子递给堇辞。   “谢谢雄父。”堇辞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放了五六管淡蓝色的液体。堇云的话果然验证了堇辞之前的猜测,原身看相关书籍并不是为了为了恢复他的雄虫素,或者说,他的雄虫素从未出过问题,只是用抑制剂对此进行了隐藏。不过现在看来,他的家人倒都是知情的。   “小辞,你真的要一直用雄虫素抑制剂吗?虽然雄父知道你并不在意外面的人是怎么说你的,但一直用到底还是会对身体产生一些影响。”堇云是帝国科学院院长,虽然不是主攻生化方向,但对抑制剂还是非常了解的。虽然经过堇辞的几版改良,雄虫素抑制剂的副作用已经大大减少,药性逐渐稳定,但一旦用久了,虫体是会产生抗药性的,倒时候会发生什么便不好说了。这个月,堇辞便是因为抑制剂突然失效而被困在家中,因为家里没有存货,他只能托堇云去实验室取。   堇辞想明白了了雄虫素的事情,扮演起来也便得心应手。他微微垂眸,握紧了手中的盒子,“雄父,我可以感觉到,那个人一直在看着我。我知道我有些天真,但是如果用了抑制剂,他能对我失去兴趣,那便再好不过了。”   堇云心中一片酸涩,虽然堇辞已经长成了一个不畏外界流言,并能在科研上独当一面的青年,但是在家人眼中,他始终是当年那个无助哭泣的孩子,终究是他们没保护好他。   堇云轻轻拍了拍自家孩子的后背,“好,你自己有了主意就好。无论怎么样,遇到事情都要和家里人说好吗?对了,回科学院之前,让你雌兄陪着你去一趟,检查一下科学院的新住处。那个人上次敢在你的房间里安摄像头,之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实在不行,你还是回家住。”   堇辞点头,他似乎又掌握了一条线索,斯托卡或者斯托卡的人竟能自由出入科学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收藏和评论!(来自一个没有存稿的心虚人QwQ) 第18章 蝴蝶便笺   第二天早上,堇辞在小白的催促下勉强起了床,磨磨唧唧地给自己倒腾了一番。一出房门,他便给小白表演了个变脸绝活。前一秒还是一只气质懒散,打哈欠打到眼泪汪汪的颓废虫。后一秒就陡然变成了神色冷淡,连衬衫纽扣都要扣到最上一颗的高冷虫。   走下楼梯的时候,雌兄堇迎正帮着米尔将军把早餐从厨房端出来,见堇辞下楼,堇迎兴高采烈地说了声“早啊!小辞!”   堇辞见他这样,总觉得眼前有只活力满满的金毛摇着尾巴欢快地朝他汪汪叫。   “早。”于是他也便回了一句,然后不紧不慢地在餐桌边坐下,也没有帮雌兄雌父端盘子的意思。他早就从昨天短暂的餐桌相处时光中得出了这一家子都是原主控的结论,惯会蹬鼻子上脸的他当然安心享受服务就行了。   如他所想,米尔将军把雄虫爱喝的果乳和一盘煎蛋三明治推到他面前,面上是一如既往的严肃,心里却已经飘起了小花花。自家崽崽真的太懂事了,从来不赖床,身上也没有其他雄虫一样骄奢淫逸、好吃懒做的习惯。米尔的雌父滤镜让他足以忽视他的“崽崽”已经成年的事实,看着乖乖坐等投喂的堇辞,米尔的慈父之心瞬间融化。   一旁的堇迎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不过他的功力还没修炼到位,堇辞吃着饭,总能感觉到从他那处投射来blingbling的热切眼神。还是被他雌父瞪眼警告了一下,堇迎才恋恋不舍地把目光收了回去。   吃完早饭,堇辞与帮他提着行李的堇迎一起出了门,如果新的住处没有问题,他大概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回家,毕竟沉迷科研是他的虫设。门口早已有一辆飞行器在等待他们了。   见他们过来,驾驶座上长相温润的军装青年走了下来,替堇辞拉开了门。堇辞没说话,只是朝他点了点头,上了后座。青年似乎早已习惯他的冷淡态度,依旧是和煦地笑着,然后手脚麻利地把车门关好回到了前面。   堇迎倒是很自然地坐到了副驾驶,还和军装青年打了个招呼,“又要麻烦你了,林艾。等很久了吧。”   林艾笑道,“不客气的,上将正好让我今早去科学院取东西,顺便来接你们一趟,替他看看小辞的新住处。”   堇迎挠了挠后脑勺,尴尬地笑了两声,看来是意识到了米尔将军是担心自己的不靠谱,才会又派自己的副官来接送他们。   堇辞神色淡淡,仿佛他们的对话与他无关,甚至还趁着在路上的闲暇又闭上了眼,补起觉来。见他这样,前座的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放低了声音,林艾还很贴心地放起了舒缓的古典乐。   “我说宿主,你怎么还有心思补觉啊。都一天过去了,你是不是把那么大一个委托人给忘记了呀!”小白在空间里说道。   “嗯?没忘啊。”堇辞慢条斯理地在大脑里回了一句,丝毫不像是刚刚在补觉的人,看起来清醒得很,“这次你们不是抹掉他的记忆了吗?不光抹掉了他在上一个世界的记忆,应该还没把本世界的剧本传给他吧。”   “你你你你你怎么知道!”小白大惊失色。   “想想不就知道了嘛,说了剧本难度要升级,那大多也是针对我的扮演难度。多一个知道剧情的人,我不就多一份助力。何况他如果还记得的话,早就和第一个世界一样千方百计要来个偶遇了。即使现实中见不到,也可以通过星网联系,怎么会毫无动静。”   “好吧,宿主你确实说对了。”小白只得承认。   “说起来,这个世界是有个匹配系统的吧。既然小白你提起委托人了,那就入侵系统把我们匹配在一起吧。我倒挺想知道躲在暗处的老鼠知道失去雄虫素的我还能和别人匹配成功时的样子的。”堇辞的语气中流露出淡淡的期待。   小白虽然隐瞒了一些信息,但是在这方面倒是答应得挺快。因为它知道即便它拒绝,堇辞自己也会动手操作,毕竟时空局掌握的技术可以凌驾于任何一个位面之上的,昨晚堇辞就已经去军部的数据库溜达过一圈了。它还不如在这个大魔王前面卖个好,毕竟它们AI也是懂人情哒!   见小白有些挫败地去干正事了,堇辞在心里闷笑一声,然后继续他的闭目养神。昨晚在军部数据库里看到的名单与资料一份份浮现在他脑海中,他的手指微不可见地轻快跳动了几下。其实答案对他来说已经很明显了,只是没找到最后一块拼图,他总觉得有些不得劲。   到了科学院前,林艾熟练地出示了证件,把飞行器开到了堇辞的新住处下面。两只军雌发挥专业素养,将堇辞的住处上上下下检查了两三遍,把吊灯、床垫、花洒等东西都拆开看了一遍,才敢放心离开。   “小辞,有事情一定要给雌兄打电话嗷。”堇迎恋恋不舍地扒着窗户,对着堇辞大喊。   “好。雌兄也注意安全。”堇辞继续保持人设,清冷又不失礼貌地关心完马上要回军部受磋磨的堇迎,又朝林艾点了点头,“一路顺风。”   堇辞在新住处安安稳稳住了一夜,第二天,他换好衣服正打算去实验室。打开门却突然看到门口的地上有一封信。   他有些疑惑地朝四周看了看,然后谨慎地捡起信封,将它拆开。只见信封里放着一张画着蝴蝶的便笺,上面写着“我一直在看着你(笑)”。便笺从他手中翩然飘落,堇辞勉强靠墙稳住了自己的身体。他深吸了一口气,摸索了一下大衣口袋中的便携通讯器,似乎是想第一时间通知家虫。但是他突然又想到自己的实验正在关键期,如果告诉家虫,那他们必然不会放心再让他出家门,再加上堇迎刚回军部,堇云和米尔一直都很忙,他实在不想打扰他们。   于是堇辞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弯腰捡起那张便笺,又走进了房里。   走廊上的监控摄像头慢慢转动着,将堇辞刚才的一举一动都实时转播了出去。屏幕后的人嘴角含笑,似乎在强装镇定的堇辞身上看到了一双布满裂痕、正在缓缓解体的蝶翼,这让他心情愉快地轻轻哼起音乐来。   作者有话要说:   堇辞:没想到我是装的吧,嘿嘿!   PS:早上实在写不动了,再也不吃冰了qaq(吐魂)。 第19章 匹配成功   后面几天,堇辞依旧每天将自己关在实验室里,每日就用营养液应付一口,睡得也极少。他本就寡言少语,因过去之事的影响也很少与人亲近,与同僚们颇为疏远,见他如此废寝忘食地投身实验,他们最多嘀咕几句。只有每天通过科学院各处摄像头监视他的人才看出堇辞愈发消瘦沉默,硬生生让他支撑下去、坚持实验的动力也不过是来自外界的那双眼睛和他内心的焦急恐慌。   幕后之人几乎迫不及待地想收网,但想到自己的多年蛰伏,也不差那么一会儿,临收网前再多欣赏一下猎物挣扎时候的哀鸣也不错,何况这只猎物还是个一等一的清冷美人。   另一边,顾洛果然和堇辞所想的一样,不仅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剧情走向,还失去了上一个世界的所有记忆。现在的他,以为自己只是个穿越到虫族的原蓝星人。   作为灵魂蓝星人,他感到自己和这个世界过于格格不入。穿越后,他的身份是一名军雌,需要虫化后用到甲胄、翅膀作战,这让他适应了好一会儿。还有就是雌雄两性的问题,他明明是一副成年男子的模样,但是在这个世界却算是雌性,他着实有些接受无能。此外,身边众虫对雄虫的狂热追捧也让他有点不解。比如最近他们星舰要护送一只雄虫从另一片星域回翡翠之都,明明那只雄虫外貌身材皆平平无奇,性格奇烂无比,而且已经有了雌君、雌侍,却还是有雌虫前仆后继地想与他来场邂逅。   当他无意间与同僚艾伦说起这件事,艾伦却白了他一眼,“温格殿下是只A级雄虫,你居然感受不到他的雄虫素有多少甘美,难怪你是只单身虫。”单身怎么了,他上辈子到死都是母单,要是变成温格那些卑微到尘土里的雌侍,他确实宁愿当一辈子的单身虫,顾洛在心里吐槽。   不过他似乎真的有点乌鸦嘴的天赋,怕什么就来什么。这天训练结束后,顾洛照例拿出光脑逛了会星网,但是却突然收到一封邮件。看到发件人是帝国匹配中心,他便有种不祥的预感。邮件的内容大意是,匹配系统检测到他与一只雄虫有95%以上的匹配度,现向两方提供对方的通讯方式,要求他们自行联系。如果三年后两人还没谈成,将给他们安排强制婚配。   无论是匹配系统,还是强制婚配,在顾洛这个前世生活在婚姻自由社会里的人看来都颇为不可思议。但虫族确实就是这么一个将多生优生理念发挥到极致,甚至走向极端的种族。即使顾洛没有被匹配,某一日他也可能因为在大街上被一只陌生雄虫看上而被强行绑定。这样比起来,被系统匹配,并给三年的期限,或许还能让他在这方面提前掌握些主动权。   想到这里,顾洛叹了口气,还是打算向艾伦咨询一下匹配的事情。虽然他和艾伦对彼此的许多观念无法苟同,但别虫毕竟土生土长,掌握的信息与经验到底还是要比他丰富,他多听点总是没错的。   当他端着两杯酒在星舰主厅巨大的落地窗前找到艾伦,并与他说了这件事后,艾伦的第一反应是把口中的酒液全喷了出来,而后狂咳不止。   “和雄虫殿下匹配成功?匹配率还是95%!凭什么你这只不会讨雄虫殿下喜欢的直雌会这么走运!”艾伦扯着嗓子喊道。   “啊?匹配成功...很难吗。”顾洛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艾伦的态度会出乎意料的震惊。   “我说你这么多年的常识课和生理卫生课到底在上些什么。”艾伦简直要被眼前那只虫气死了,虽然他不知道顾洛是真不知道还是在凡尔赛,但凭着多年的同僚情谊,他才强忍住打虫的冲动,“雄虫殿下本来就很稀少了,能与雄虫殿下匹配成功,并且匹配率达到95%的自然也就很少了!匹配系统每年也就在几百万到达适婚年龄的虫中选出几百对左右匹配,所以在我们普通雌虫眼里,它最多算个概率极小的鸡肋彩票机。与其指望它,还不如我们自己主动去结识雄虫殿下们。”   顾洛见艾伦眼中的羡慕嫉妒恨不算作伪,又算了算比例,发现这次他的运气可能真是万里挑一了,只得尴尬笑笑。   “说起来,你给我透露下呗。你的匹配对象是哪位殿下。”艾伦凑过来。   顾洛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堇辞的名字,然后他就发现艾伦用一种无比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目光里有恍然,有同情,甚至还有点微微的幸灾乐祸。   “原来是那位,我算是知道你们是怎么匹配上了的。”   “什么情况。”顾洛被他看得有点发毛。   “那位是咱们顶头上司米尔将军与科学院院长堇云阁下家中的小公子。”艾伦用手指朝上指了指,然后又压低声音,“但是,因为他小时候出过事,所以身上没有雄虫素。你说你们两个,一个不懂得品鉴雄虫素,一个没有雄虫素,可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顾洛这才有些恍然,他在这边已经生活了一段时间,自然知道雄虫素对虫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一只雄虫没有雄虫素,用蓝星的表述来说就相当于X冷淡或者养胃。   知道顾洛的匹配对象是堇辞后,艾伦就没什么再缠着他问东问西的兴趣了,顾洛本人也莫名觉得艾伦在背后说堇辞的话让他有些不舒服,所以很快告辞了。   回到房间后,顾洛用星网搜索了一下堇辞。或许是因为堇院长和米尔将军的保护,星网上关于堇辞的公开信息并不多。虫们即使想要八卦,也只敢用私底下用缩写或者代称,这些哪是刚来虫族的顾洛会知道的。他搜了一圈,只搜到了科学院官网上关于堇辞的资料与艾伦口中堇辞小时候遭遇的那场事件。   顾洛看到科学院官网上堇辞的那张证件照有些恍惚。照片中是一个相貌极盛、气质却疏离冷淡的青年。顾洛可以肯定自己的记忆里从未有过这张面孔,但不知为何,他又觉得有些眼熟,难道这就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吗?他摇了摇头,把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甩了出去,只当是这具身体的雌虫本能作祟。   但是看到堇辞小时候的遭遇与他目前的研究方向是“虫工合成雄虫素”时,他的心里又不受控制地升起了些酸涩心疼。他呆坐了一会儿才下定了决心,依着匹配中心发给他的联系方式试探着给堇辞发了一条信息,【你好,我是顾洛。】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一:   顾洛:我要当单身虫!我要单身一辈子!   (见过美人老攻后)顾洛:真香。   小剧场二:   顾洛:什么,我老婆居然养胃,那就让我在上面来满足他吧。   堇辞:听说有人以为我养胃?(笑) 第20章 顾洛的自我攻略   顾洛的心里其实有些忐忑,因为他听说雄虫都高傲得很,他这样贸然给堇辞发消息,说不定会被直接拉黑。不过他心里依旧有一丝隐秘的期待,在他看完堇辞的资料后,他总觉得堇辞或许和他之前见到的雄虫都不一样。   这种紧张一直持续到了晚上,顾洛只听见光脑响了一声,便弹出了堇辞的回复。   【堇辞】:你好,我是堇辞。早上在忙实验,现在才看到消息,抱歉。   看到这条礼貌到有些疏离的回复,顾洛愈发肯定了自己前面的猜测。想到堇辞的过往经历,顾洛认为他的性格里免不了会有些谨慎与敏感,他索性决定直接开门见山。毕竟匹配系统的选定几乎没有操作空间,以匹配者身份交流总显得没那么居心叵测。不过顾洛不得不承认,当他看到堇辞的照片与资料后,本来没有居心叵测的心思也变得有些居心叵测起来了。   【顾洛】:没有关系的。不知道你有没有收到来自匹配中心的消息,你怎么看呢?   【堇辞】:我的情况应该不是个秘密,你对此也有所听闻了吧,我或许不适合与任何雌虫婚配。如果你实在为难的话,我可以去找雌父帮忙解决这件事。取消匹配虽然没有先例,但是努力一下也不是没有可能做到。   【顾洛】:抱歉,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觉得,我们或许需要先了解一下对方。   或许是没想到一向被繁衍本能支配的雌虫会说出“了解一下对方”这样的话,过了很久,堇辞才又回复道。   【堇辞】:可以。不过我平时有些忙,有时候回消息会不太及时。   【顾洛】:没有关系,我平时的大部分时间也在训练和执行任务,我们在空闲时候聊聊就可以。不过,我发觉你和我之前见到的雄虫有些不一样。   顾洛发完这句话,又觉得自己的这话有点歧义,赶忙又补了一句。   【顾洛】:不是说雄虫素那方面,我是说,呃...感觉你性格很好。   说完这句,他又觉得自己有点越描越黑,感觉自己不该提起雄虫素这档子事,毕竟那是外界对堇辞诋毁的来源。他有些郁闷地想,或许艾伦将他评价为直雌是正确的。   不过堇辞似乎没有在意这点,而是很自然地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堇辞】:是吗。你是第一个说我性格好的虫。不过也是挺巧的,感觉你和我以前见过的雌虫也有些不一样。   顾洛的心不受控制地一跳,自动将最后一句解读成了【你很独特】【你是这世上的独一无二】。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中,顾洛与堇辞一直保持着联系。顾洛能从交流中感到堇辞与外界的距离感,他似乎因为过去的经历从未对任何人放下心防。本来这点应当会成为他们交流中的阻碍,但恰恰是这,却让顾洛感到了一种共鸣,毕竟他同样与虫族社会格格不入。与周边众虫的隔阂以及只能望见无垠星海的漫长航行常让他升起一种孤独感,但与堇辞的结识却成为了他生活中难得的期待。或许匹配系统将他们两个匹配在一起确实是有充分依据的,顾洛心想。只可惜因为两虫都颇为繁忙,所以顾洛很少有聊尽兴的时候。正因如此,他越来越期待他们相见的那一天。   换作是初来乍到的顾洛,一定会对自己这种自我攻略的心理活动颇为嫌弃,但很不幸,现在的他已经有向彻底沦为恋爱脑的趋势了。这其中固然有上一个世界的残存影响在发挥着作用,但与堇辞的暗暗引导也脱不了干系。   作为一个资深扮演者,堇辞自然是将顾洛的心思把握得大差不差,无论是回复的时间间隔,还是回复时的语气,他都有所考量,在顾洛心中塑造出了一个沉迷科研、得体守礼却又稍显疏离的形象。无论是在人类社会还是在虫族社会,这种看似在眼前却又仿佛在天边的人设都最为勾人。谁能想到他现在其实是只紧闭着实验室大门,让机械助手替他干活,而自己正愉快摸鱼的惫懒虫呢。   饶是如此,一人摸鱼总会摸腻,堇辞算了算时间,还是决定通过刺激刺激幕后之人推一下进度。虽然他的演技到位,必要时也可以让小白伪造一下监控画面糊弄糊弄,但长时间被只阴沟里的老鼠盯着还是会令人感到有点恶心。   于是在顾洛提到他所在的星舰即将到达目的地翡翠之都,想要见一面时,堇辞顺势答应了下来,甚至还贴心地提醒他军雌休假离队需要进行报备。   报备肯定要说明具体原因,这让顾洛有些发愁。因为米尔将军是他的顶头上司,他向上级报备后,米尔将军一定会知道手底下这只虫想拱他家的大白菜。说实话,虽然他可以对天发誓,如果他和堇辞能成的话,他一定会一直对他好,但要面对“老丈虫”,他还是免不了有些发怵。   堇辞似乎是发现了他的顾虑,非常贴心地建议他可以去找米尔将军的副官林艾报备,用他的话来说,便是林艾这只虫能藏得住秘密。   经过一段时间的交流,顾洛早已对堇辞的话深信不疑,于是星舰落地后的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林艾批假。   作者有话要说: 第21章 初见风波   顾洛去批假之前,堇辞提前与林艾打了招呼。虽然林艾看起来与堇辞差不多大,但虫族的生命周期普遍长,实际上,林艾要比堇辞大了十几岁。十年前林艾便调来米尔将军手下做副官,米尔公务繁忙时,有时也会让林艾帮忙处理一点家中的琐事,所以林艾与堇辞一家都有接触,甚至可以说是看着堇辞长大的。   虽然堇辞因为过去的经历有意与人保持距离,但在内心深处,他对林艾还是颇为信任的。因此当小雄虫第一次有了心动的雌虫,想瞒着家里虫偷偷迈出第一步时,求助于这个脾气温和、看起来又很可靠的大哥哥也便正常。   如堇辞所想,林艾果然一口答应了下来。但是为了堇辞的安全,林艾还是细细问了顾洛的情况。于是“单纯”的雄虫在联络器里一五一十地向林艾讲了自己与顾洛的结识过程,虽然嗓音还是清清冷冷的,语气中的期待却足以说明他的心态转变。他也有了期待的东西,并愿意为之踏出长时间里保护了他也封闭了他的庇佑所。   顾洛拿到假条便欢天喜地地去给堇辞发消息约定见面时间了,徒留林艾一虫在办公室里纠结。虽然他已经听堇辞讲了两虫的相识过程,可他依旧想不通,一个军衔仅为上尉,基因等级普通,又没有煊赫家世的普通雌虫究竟是讨得雄虫欢心的。   以他对堇辞的了解,小雄虫小时候软萌可爱,长大后对外的心防却极高,他难得的动心让林艾不得不升起一种事态不受他控制的不妙感。不过他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米尔将军与堇迎,不然以那两只雌虫的性子,肯定会直接去问堇辞或者找顾洛,到时候,他在堇辞心中可靠大哥哥的形象可是要轰然倒塌了。   顾洛知道堇辞身上发生的事,怕他在外会遇到危险,因此他干脆提出自己去科学院找堇辞,堇辞也便欣然答应了。   翡翠之都不愧是虫族的帝都,周边的一切对顾洛来说都是如此新奇,下了星舰后,他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一直到科学院附近,他才深吸一口气,整装待发地调整好了心态。第一次见心上虫,他总不能再表现得如乡下虫进城一般。这次他本想好好打扮一番,结果翻遍了衣柜发现只有军装制服,丝毫不愧对他的直雌之称。   不过穿着军装制服来赴约也歪打正着戳在了堇辞的审美点上。堇辞刚来时就品鉴过一番虫族军雌的制服,上半身衬衫夹的束缚带从胸前、腋下穿过,勾勒出军雌饱满的胸肌,另一端则与下方的腿环相连接,凸显出修长有力的大腿,真当是涩气满满。穿着这身的顾洛确实异常显眼,刚进科学院的大门,远远站在实验楼窗边的堇辞就已经看到了他。不一会儿,他果然收到了顾洛发过来的消息。   堇辞毫无动身的意思,而是回复道,【抱歉,今天的实验出了点状况,我可能得稍微晚点过来。我预约了会客厅的12号位置,你可以先过去休息会,用些茶点,我处理完事情便过来。】毕竟他还打算请顾洛看场好戏,自己得压轴登场才有效果。   顾洛表示理解,其实他从刚才开始就非常紧张,堇辞的迟来反而让他松了一口气,至少他还可以有一段时间调节调节心态。他按照堇辞所说的在会客厅落座,一边喝茶一边想象待会见面后的场景。   旁边的13号桌坐了两只雄虫与两只亚雌。虫族雄虫稀少,皆被雌虫好好保护着,但也并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虽然不能进行战斗,但文职、科研岗位中却有不少雄虫的身影,因此科学院也是虫族中雄虫比例难得相对较高的地方。   13号桌的雄虫便是顾洛印象里的那种雄虫,他们将那些追求他们的军雌作为谈资,语气中透露出得意与鄙夷让顾洛不由皱起了眉,他们丝毫没有想到正是他们口中“愚蠢粗鲁低贱的军雌”在边境守护着所有虫的平安。不过顾洛抱着马上要见到堇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到底没有出声反驳。   但那群虫越说越过分,竟说到了堇辞的身上。   “那群军雌的追求可真让人苦恼,不过有些雄虫可能连粗鲁低贱的军雌都不会理会吧。”   “我说,他没有雄虫素,或许连雄虫都算不上吧。不知哪来的自信,每天冷着一张脸,装什么装。”   “更有趣的是他研究的还是虫工合成雄虫素,真是自己缺什么就在乎什么啊。”   “真不懂研究这个有什么意义,虫工合成雄虫素怎么可能代替天然雄虫素。我看他是靠他雌父、雄父的关系才能在科学院继续研究这个项目的吧。”   两只亚雌也陪笑着附和着那两只雄虫。   这可踩到了顾洛的底线,他可以忍受别虫贬低自己,但却听不得有虫在他面前诋毁堇辞。   他头也没回,用一种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隔壁那桌虫听到的音量说道,“有的虫真得很像被圈养的肉兽,他们生活的区域只有那么大,便觉得世界只有那么大,并且只绕着他们转。”感受到旁边那桌虫的目光集中到他身上后,顾洛又不紧不慢抿了口茶,然后冷笑着说,“有的雌虫终其一生都无法拥有自己的雄虫,虫工合成雄虫素的问世不知让多少这样的雌虫得到了安抚。没有虫工合成雄虫素、没有那些雌虫,有些虫还能坐在这里受万虫追捧吗?”   那两只雄虫何时受到过这样的气,何况讽刺他们的还是自己眼中低贱的军雌。他们当即站了起来,指着顾洛,气得要死,却说不出话。还是旁边两只狐假虎威的亚雌替他们说了,“哪来的乡下虫,竟敢冒犯雄虫殿下。我们要向雄虫保护协会起诉你。”   “我看谁敢。”顾洛只听得旁边传来一声的呵斥,就见堇辞站在不远处,不知道听了多久。他身形清瘦,因为刚从实验室出来,脸上还残留着一些实验后的疲惫。但在他冰冷清冽的气质加持下,另外四只虫在他面前不由心虚了起来。   “我记得科学院的规章中有一条便是要尊敬师长。我虽然不是你们的带教虫,但也可以向你们的带教虫反映你们的行为。你们尽管向雄保反馈,我倒要看看是雄保受理的速度快,还是你们被科学院除名的速度快。”堇辞继续说道。   那四只虫这才低头,不再言语地悻悻离开了。   “抱歉,第一次见面就让你遇到这种事。”等那几只虫走远后,堇辞一边歉意地对顾洛说道,一边坐到了他对面。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由于桌上本来摆放着茶水茶点的原因,随着堇辞的靠近,顾洛总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就像...用雪水煮成的白茶,清冽中带一点苦涩,而后又转为柔和的微微甘甜。   作者有话要说:   雄虫素如其虫,小辞茶香四溢,然而不通茶艺的直雌顾哥只觉得他清清冷冷又勾虫23333333 第22章 电梯事故   两人聊了一会天,堇辞似乎对顾洛在星舰上的军旅生活颇为好奇,在听顾洛述说的时候,眼中流露出了些许向往。   “自从那年出事以后,我就很少离开帝都星了。雌父雄父那么繁忙,总不能为了我一虫的出行,又折腾他们一番。有时候身为雄虫,真不是一件好事。”而后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堇辞苦笑一声,“虽然我现在或许连雄虫都算不上。”   顾洛的心里一滞,他明白无论堇辞表现得多么不在意,刚才那些雄虫的话还是在他心底留下了痕迹。   “那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去旅行吧。”顾洛酝酿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这句堪比表白的话语。这句话果然转移了堇辞的注意力,他波澜不惊的眼眸罕见地呈现出了一丝呆愣,这种与平日的反差感让顾洛在内心哀嚎,“他怎么能这么可爱!”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堇辞轻轻低下了头,眼眸微垂,试图掩饰住自己的情绪,但那截暴露在外的冷玉般的脖颈上却渐渐染上了绯红,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两人一时陷入了相对无话的尴尬气氛,还是顾洛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   “做实验应该挺消耗精力的,刚好快到晚饭的时间了,不如我们一起去外面吃点。”   想想有顾洛陪着,即使离开科学院,那个跟踪者应该也不会明目张胆地犯事。于是堇辞点了点头,欣然应允。   “不过可能又要让你等我一下,我想回去换个衣服。”顾洛这才注意到,堇辞身上穿着的衬衫有些微微发皱,估计是刚才匆匆从实验室过来,还没来得及回住处换衣服。顾洛知道雄虫天性喜洁,必然是不能接受穿着这件在实验服里被闷了大半个白天的衣服与虫出去用餐的,于是便颇为理解地点了点头。   三番两次都在让顾洛等待总归有些不太好,堇辞低头思索了一会,又小声提出了建议,邀请顾洛顺便上楼,去他住处坐坐。一只雄虫愿意接受雌虫踏入他的住处,意思便有些不言而喻了,这也让刚才没有得到堇辞正面回应,略微有些沮丧的顾洛一下子提起了精神。   堇辞的住处在会客楼的不远处,两虫走了一会,便到了楼下。两虫间的气氛本来就有些微妙,坐上电梯,在狭窄的空间内独处后,这种感觉就变得愈发明显了。堇辞站在顾洛前面,面朝着门,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只有发红的耳垂和脖颈暴露了他的心思,顾洛也只敢在他身后悄悄看他,内心又是一阵哭天喊地的“他好可爱!”   这种沉默本该一直延续,谁知到了目标楼层,电梯门没开,上方的灯光却突然熄灭了,轿厢也随之震了震,停止了运行。显然,电梯是突然出了故障。   顾洛在蓝星时有过类似的经历,更何况他现在还是个皮糙肉厚的军雌,自身安全根本不成问题,所以他只是愣了一下,第一反应便是去看堇辞的情况。   “堇辞!你没事吧。”   堇辞没有回答,顾洛只能听到他的呼吸逐渐急促了起来,估计是受到了惊吓。   顾洛只得在黑暗中摸索,然后发现情况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些。当他摸索到另一头时,堇辞都快已经站不住了,身子倚靠在电梯另一侧的墙面上,正慢慢往下滑落。   顾洛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太多,一把将堇辞无力的身子揽在了怀里。或许是感受到自己正在被触碰,堇辞的嗓子里溢出几声带着惊惧的泣音,断断续续地喊着“别碰我”,并剧烈挣扎了起来,仿佛再次陷入了当年的噩梦之中,回到了那间困住他三天的黑暗牢笼。   “别怕,我是顾洛。”顾洛握住堇辞推拒着他胸膛的手,轻柔地安慰道。   “顾....洛。”堇辞愣愣地重复着。   “对,我是顾洛。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热度从与顾洛相握的那只手上源源不断地传来,堇辞能感觉到顾洛抱住他时的温柔与克制,这让他慢慢回过了神,意识到自己身边的人并不会伤害自己。   见怀里的小雄虫终于安静下来,顾洛再次开口问道,“你感觉怎么样,还可以坚持吗?”   堇辞摇了摇头,“我....我可能没法在黑暗的环境里待太久。”   “好,那我们就直接出去。”来源于军雌良好身体素质的自信让顾洛没有丝毫犹豫地做出了选择,他将堇辞抱到距离门最远的一个安全角落中,然后转身,打算直接暴力拆门。   正当他将双手放在门上,准备虫化时,一阵熟悉的白茶香猛然在电梯狭小的空间中爆发了出来。顾洛没有准备,不小心猛吸了一大口,然后便觉得一股热意不受控制地弥漫了他全身。这是...雄虫素?   顾洛的运气可以说是坏透了,也可以说是好透了。他对别虫的雄虫素并无感觉,只能感受到堇辞的雄虫素对他的吸引力。若是堇辞像其他雄虫那样,平日里平稳、正常地释放雄虫素也就算了,偏偏顾洛恰好又赶上了堇辞情绪波动过大,导致抑制剂失效,雄虫素一下子猛烈爆发的时机。   雄虫素的突然爆发不仅影响到了顾洛,堇辞本身也毫无准备。此时,他已经面色潮红地贴在墙上,紧紧抿着唇,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发出了几声压抑的轻喘。   顾洛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身后那只诱虫的香软小雄虫,勉强集中精神,一鼓作气破开了电梯门,然后才转身抱起堇辞。   “是...是走廊尽头的那间,用我的虹膜...就能开锁。”堇辞勉强抬手指了指方向,然后便无力地倒回身后人的胸膛上。   “好。”急促的脚步声消失后,通风良好的走廊里只剩下隐隐约约的清淡香气。   幕后之人想到自己刚才在电梯、走廊监控中所看的景象,几乎要一拳打碎眼前的屏幕,任他再能忍,也没法忍受自己觊觎了多年的珍宝一朝被一个愣头青误打误撞地夺去。“计划...要提前了。”他咬着牙狠狠地笑了起来。   见激将法进展顺利,在堇辞吩咐下偷偷入侵了电梯中控系统,一手制造了电梯事故的小白突然觉得自己深藏功与名。   作者有话要说:   雄虫素爆发时,   堇辞本身也毫无准备(X)   堇辞步步都是准备(√)   以及…电梯出故障时千万不要抢行扒门,顾洛那是仗着自己军雌的战斗力,给大家做了一个错误示范。   PS:收藏马上要破两百啦(星星眼),谢谢大家! 第23章 彻底瞒不住了   “呼...唔...”门窗紧闭的昏暗房间中,本是清淡的白茶香也随着浓度的提高变得暧昧粘腻起来。顾洛没想到按着堇辞的引导顺利进入房间后,非但没有结束刚才的紧张情形,反而会是另一轮折磨的开始,虽然也算是...甜蜜的折磨。   堇辞双手环绕在顾洛的脖颈上,小腿紧贴床单,两膝微微分开,跨坐在顾洛的大腿上,泛着酡红的白皙脸颊无意识地在顾洛的胸膛上磨蹭着。   “唔...小辞。”顾洛喘着气,脸上的汗珠自两颊滑落,又在坚毅的下巴上汇合。他的身体稍稍倾斜,双手向后支撑,紧紧捏着床单,生怕自己一放手就会失去最后一丝清醒。虽然他身体的诚实反应足以体现他对身上那只小雄子的渴望,但理智告诉他,现在并不是最佳的时机。   他爱他,但爱并不仅是放纵和占有,还有克制。所以他不能趁着堇辞失去意识时,去肆意回应他的本能反应,不然当那只曾经有过心理创伤的小雄虫清醒时,估计会再次闭锁好不容易向他敞开的那一丝心防吧。何况,真要是乘人之危了,拥有蓝星人灵魂的他也会看不起自己。   明明是一位战斗力强大的军雌,今日面对一只柔弱的雄虫却感到了无可奈何。顾洛不是没有挣扎过,但每当他试图将堇辞抱开时,堇辞都会紧紧抱住他的脖子或者腰身,仿佛一个被即将被夺走心爱玩具的小孩。他又不敢用力扯开,生怕伤到雄虫脆弱的肢体与娇嫩的肌肤。   正当他处于这种本能与理智的较量时,一阵铃声响了起来。顾洛摸了摸,终于在堇辞的上衣口袋中找到个便携通讯器。看到堇辞对来电人的备注,顾洛苦笑一声,看样子是找到救星了,但这个救星待会知道他在堇辞边上,可能会忍不住想灭了他。   “小辞,雄父听说你住所的电梯出了点问题,你没事吧。”堇云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   堇辞自然不可能回复自家雄父,他的头还埋在顾洛的胸肌里不肯出来呢。顾洛叹了口气,他已经可以想象到堇辞恢复清醒后,那张冰雪般的小脸上会出现何等羞愤欲死的表情了。   他酝酿了一下,对着通讯器说道,“伯父你好,我是小辞的朋友顾洛。小辞现在在我旁边,他的雄虫素好像出了点问题,现在有些意识不清,可能没有办法回答您。”   堇云沉默了一下,大概是想明白了堇辞这头发生了什么,“顾洛是吗?可能你也对小辞的情况有点了解。我和小辞的雌父正在往这儿赶,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到,在此之前,就麻烦你照顾好小辞了。我会和科学院的工作人员说好暂时不需要来这栋楼修电梯,但是小辞的雄虫素骤然爆发,浓度太高可能还是会吸引雌虫的注意力。所以劳烦你关好门窗,然后等雄虫素浓度逐渐平稳的时候,再给小雌注射一剂抑制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抑制剂应该就在小辞床头。”   “好的伯父,我记住了。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顾洛在心里默默记下了堇云的指示。   “关于抑制剂的注射,宁可稍微晚点注射,也不要提早。因为之前小辞就一直在压抑自己的雄虫素,如果强行抑制这次爆发,可能会对他的身体产生不可逆转的损害,所以,就麻烦你把握一下了。还有就是...”堇云顿了顿,“以小辞现在的身体情况和心理情况,他都没有办法受到太过激烈的刺激,所以伯父希望你...能把握好度。”   顾洛自然是听懂了堇云委婉的提醒,只得尴尬地应了下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顾洛又回到了方才那般煎熬的境地。幸好堇辞闹了一会也逐渐累了,搂着他的腰渐渐安静下来,不再做那根助长火焰的柴薪。待几小时后房间中的白茶香味彻底稳定下来,顾洛才一边托着粘在他身上的大型挂件,一边在床头柜中找到了堇云所说的抑制剂。随着淡蓝色液体的慢慢进入,堇辞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看样子抑制剂还有些镇静、助眠的作用。   顾洛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轻轻拿开堇辞缠在他腰间的手,将他平放在床上。看着床上与刚才判若两虫的恬静小雄虫,顾洛心中又是怜爱又有几分失落,甚至还有几分对刚才温香软玉在怀的回味。发现自己身体的热度又有去而复返的倾向,他赶紧止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决定找点事做做,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算了算时间,看样子两人晚上是必定不可能出去用餐了,于是顾洛干脆去厨房找了一些食材,摸索着做了起来,这样小雄虫醒来后就能吃上饭了。   就是没想到,堇辞还没醒,堇云他们倒是先到了。顾洛打开门,便发现门口的一雌一雄目光复杂地盯着他。顾洛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副穿着围裙、拿着锅铲的样子,颇有些当家做主的样子了。   更糟糕的是,堇辞似乎刚醒来,听到开门的动静后也一脸迷茫地从卧室走了出来。刚醒来的小雄虫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眼睛里水光潋滟,脸颊还有些残留的绯红,任谁都不能相信他们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顾洛已经能感受到米尔将军刀子一样的眼神嗖嗖地往自己身上刮了。   “小辞,能和雄父说一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呢?”堇云笑眯眯地开口。   顾洛捂脸,身为军雌的警惕性让他很轻易地就感受到,堇云这哪是在问堇辞,分明是在问他啊。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起来眼睛肿得更严重了,涂了点药膏。   如果眼睛一直没消肿,最近可能就没办法恢复日更了QwQ   这章已经被锁了两次了,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三次,所以还是把弹衬衫夹删掉了... 第24章 饭桌谈话   “顾洛...可以让我和雌父、雄父单独谈一谈吗。”堇辞抬头向顾洛传递了一个安抚般的眼神。   “啊,好的。正好锅里还煮着东西,我先回厨房看看。”顾洛松了一口气,他莫名觉得小雄虫柔弱的小身板高大了起来。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他真的还没准备好直面老丈虫们的连环夺命问啊!   虽然退回了厨房,暂时来到了安全地带,但顾洛仍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奈何房间的隔音效果太好,他听了一会,只听到中途米尔将军喊了一声“不行”,然后就又什么都听不见了,无奈下,他只得安心低头搅拌锅里的浓汤。   过了一会,只听厨房门从外面被推开。堇辞慢慢走到他身边,“我们已经谈好了,你这边需要帮忙吗。”说着便打算用手去端那锅滚烫的浓汤。   “小心烫!还是我来吧。”顾洛生怕他被烫伤,赶紧一把握住小雄虫白细的手腕,手下柔滑的触感让他愣了愣。两虫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起不久前被白茶香支配时发生的肢体接触。   “你...你先放手。”堇辞脸色微红地别过脸去。   “好,好。”顾洛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放了手,低着头去端那锅汤了。   两虫走出厨房,便看到堇云和米尔已经在餐桌前等候了。熟悉的窒息感又来了,顾洛的脸上强装镇定,心里却挂起了痛苦面具,像个被班主任盯着的小学生一样正襟危坐起来。堇辞心中好笑,悄悄在桌子下面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放松,这可爱的小动作引得顾洛也忍不住地伸出手,偷偷勾住了他的小指。   两虫自以为底下的这些动静天衣无缝,其实都被对面的堇云和米尔看在了眼里。   堇云清咳一声,引回了两虫的注意力,“小顾和小辞还没吃饭吧。你们先吃,等你们吃完我们再谈正事。”不知道刚才堇辞和他们说了些什么,顾洛总觉得老丈虫们对他的态度好了很多。   “伯父们要不也用点吧,我今天做的挺多。”   “不用了,我们来之前就已经用过晚餐了。”堇云摇摇头。   顾洛只得局促地拿起餐具,在对面两虫的注视下,他这一顿吃得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堇辞倒是一派坦然,虽然他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色,但作为他多年的老父亲,堇云和米尔轻易地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他吃得很愉快,看来这一顿颇合他的胃口。米尔在心里暗暗点头,肯定了顾洛至少在吃食上一定不会亏待崽崽,不过是否能成为一名合格的雌君,还需要进行长期考察。   等两虫吃完,堇云才开口说正事。   “我们刚才商量了一下,打算直接向外界公开你们匹配成功的消息。不知道小顾你意见如何?”   顾洛有些惊讶地看向堇辞,他确实没有想到堇辞刚才竟然是在说公开的事情。公开便意味着承认他的正式地位,他以为以他的身份,得经过一段漫长的考察期才能迎来胜利。何况堇辞过去饱受外界的一些恶意猜忌与嘲讽,应该不喜向外界透露自己的事,没想到居然愿意现在就公开他们的关系。顾洛现在的感觉说不出的复杂,他既感到了些被信任着的欣喜,但同时也充满了疑惑。不过归根到底,这个提议对他来说明显是一个绝佳的机会,错过就是傻子!   “我没意见,只要小辞愿意的话。”他转头看向堇辞。   堇辞似乎是感到了他的疑惑,这才开口解释了一番,“虽然雄父已经尽快封锁消息了,但是电梯间坏掉的事情...在此之前已经小范围流传开来了。与其让外界去猜疑我们的关系、猜测我们在电梯间里发生了什么,不如我们自己先公开了。”   事实上,这个理由当然不足以让堇云和米尔答应堇辞的请求,在刚才的谈话中,堇辞稍微透露了一些他对那个斯托卡身份的猜测以及自己想到的激将法。老父亲们自然担心激将法会使得堇辞遭险,但堇辞眼睛一红,嘴唇一抿,一副心结难解的样子,立刻就让老父亲们咬着牙答应了下来,大不了他们之后多派点安保力量。   三虫很默契地都没把公开的真实原因告诉顾洛,堇辞是觉得顾洛越晚发现他身边的危机就会越愧疚、越心疼,而堇云和米尔是觉得自家小雄子不会想在好不容易遇到的心上虫面前被提起不堪回首的回忆。   不过这表面理由糊弄糊弄还在状况外的顾洛却是够了,听了堇辞的解释,顾洛果然深感赞同地点了点头。   堇辞见他这副样子,又顺势加码,“不过阿洛...关于雄虫素的事情,我希望你能替我继续隐瞒。我...我知道我很自私,这可能会使得你也成为外界嘲讽攻讦的对象,但我实在是有说不出口的理由,不得不抑制我的雄虫素。”他低着头小声说,一副深有苦衷、有口难言的样子。   “没有关系的,无论怎样,我都会保护好你。至于你抑制雄虫素的原因,什么时候你觉得时机到了,就再和我说吧。”顾洛温柔地说。他果真非常吃这一套,见堇辞低落的样子,他心疼得不行,要不是老丈虫们还在对面,他就想直接将眼前的小雄虫抱入怀里安慰了。   “那好,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两虫郎情妾意的样子让堇云和米尔有些难得的牙疼,他俩作为模范夫妻,一向只有给别人发狗粮的份,而此时却感觉彼此像两个瓦数颇大的电灯泡。   “小顾你也早点休息吧,太晚可能就出不了科学院的门禁了。”堇云有些意味深长地说。虽然迫于堇辞的请求他们不得不答应公开消息,但让他们眼睁睁看着从小养到大的小雄崽在眼皮子底下被别的雌虫拱去,那也确实是做不到的。   “好,那我也先走了!”顾洛听懂了暗示,脸色通红地站了起来,跟随老丈虫们走到门边。   见堇辞有些失落,他又偷偷折返,“我明天再来看你,给你带好吃的。”   “好。”堇辞这才有些恢复情绪,仰头露出一个如冰雪初融般的浅笑。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斯托卡又要出场了,小辞又可以快乐装柔弱了! 第25章 同学聚会   堇云和米尔回去以后就替堇辞宣布了他和顾洛匹配成功的消息。消息一出,可谓是在星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堇辞作为帝国将军和科学院院长膝下唯一的雄子,本就受到外界的关注,过去的经历和丧失雄虫素的身体状况又使他身上多了不少他虫的谈资。   许多虫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怀疑,有怀疑匹配系统出错的,有怀疑是上层联姻拿匹配当幌子的,非觉得顾洛的身份不一般,平平无奇的平民军雌身份下可能掩藏着什么。比如有人猜测顾洛是某贵族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企图通过将婚姻作为跳板,重回贵族圈。   还有人怀疑顾洛的性向有问题,喜欢雌虫,因此和堇辞定下契约婚姻,婚后各玩各的。发帖人还振振有词地说,如果不是这样,就很难说通为什么在虫族这种以繁衍为本能的种族中,一只正常雌虫会看上一只X无能的雄虫。   堇辞躺在床上刷星网,看到这些猜测以后,笑得毫无形象,又是捶床又是打滚的,直叹每个世界都少不了一群脑洞极大并且热爱狗血桥段的生物。不过等顾洛来找他时,他又秒变为清冷正经的小仙虫一枚。这些天里,他一边在顾洛的陪伴下去周边逛了逛,一边等斯托卡自己找上门来。斯托卡果然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很快就有了动静。   原主虽然刻意与外虫保持距离,没有多少相熟的朋友,但毕竟身份特殊。因此在消息公布以后,就有不少认识的虫向他发消息道贺。   这天,堇辞就收到了备注为林叶的虫发来的消息,恭喜他匹配成功,还询问他要不要来中学同学的聚会。他想了想,终于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找出了林叶的信息。刚来的那几天,他在翻原主的中学毕业照时就在背面的姓名栏里看到过这个名字。林叶似乎还和原主关系不错,拍毕业照时就站在相邻的位置。   除此之外,林叶的星网主页有写他的教育经历,他在中学毕业以后没有像原主一样去雄虫文理学院,而是去了雄虫艺术学院。可能便是从此开始,两人的联系就少了起来,关系也疏远了。   堇辞想了想原主出事的时间点和地点,再细细品了品林叶这个名字,觉得最后一块拼图也到手了,心情顿时愉快起来。不过为了保持人设,他自然不能立刻答应林叶的邀约,而是有些迟疑地先问了几句。   【堇辞】:谢谢你的祝福。不过,怎么今年突然办同学会了?   【林叶】:哈哈,你忘了吗,今年刚好是翡翠之都雄虫中级学院成立二十周年。我前几天受到了学校的邀请,让我作为校友代表之一回去看看,然后我正好想起我们班也有很多年没有聚聚了。   【堇辞】:这样啊。   【林叶】:所以你来吗?确实很久没见到你了。聚会地点就定在我家的度假别墅了。毕竟是雄虫聚会,隐私、安全什么的都要有保障。如果你来的话,我还可以派车来接你。   【堇辞】:我可能要再考虑一下。   【林叶】:好,到时候再联系。   过了几天,堇辞才给了林叶自己会去的回复。在外看来,他就像只在顾洛的影响下心态逐渐获得好转、试图迎接正常生活的猫猫虫,堇云和米尔见他愿意主动接触外界、恢复正常社交自然是欣喜的。不过聚会前几天,虫族的边境星球恰好出了点乱子,米尔将军需要前去坐镇指挥,顾洛的假期也提前结束了,堇辞只能与他们匆匆告别。   林叶家的度假别墅同在帝都星的贵族居住区,也正如他所讲,安保本就颇为森严。由于当晚要进行雄虫聚会,会有几十只雄虫同时前来,安保力量便得到了进一步加强。堇辞坐在飞行器的时候,沿途便看到了许多佩戴着武器的安保虫在巡逻。   下了飞行器后,他跟随着一个亚雌侍者的指引向别墅主厅走去,带来的雌虫司机和保镖便留在门口等候。由于雄虫素的影响力,雌虫不能参加雄虫聚会是一件约定俗成的事情,即使需要侍者,那也只能安排体质较弱、相对不怎么依赖雄虫素的亚雌。毕竟雌虫在几十只弱鸡雄虫的雄虫素影响下失控,将会是一场灾难般的事情。   走进别墅的大厅,果然已经有许多雄虫在谈天说地了,大厅中间还放着许多精心烹制过的食物。堇辞的到来吸引了不少虫的目光,不过他们都很默契地没来与堇辞攀谈,似乎是觉得与一只没有雄虫素的雄虫为伍是件丢脸的事情。   堇辞也不在意,他与在场虫本身就不熟,何况他来参加聚会本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于是便拿了杯红酒,怡然自得地走到二楼的阳台上吹起了风。   不一会儿,就见一只雄虫也端着杯酒走了过来。堇辞把眼前这只长相温润的雄虫和照片上的那张脸对了对,“林叶?”   “好久不见。”林叶果然笑眯眯地应了,“听说你匹配成功了,还没当面恭喜你呢。”   “谢谢。”堇辞淡淡地回了一句。   两虫一时陷入了沉默。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上次见你,还是在拍毕业照的时候...你连毕业典礼都没来。”林叶见他情绪不高,只得主动挑起个话题。   “挺好的。”   “感觉你沉稳了挺多...也是,谁能想到会发生那种事。那件事之前,我家那个雌侍生的雌兄去学校门口接我,看到你的时候还说想当你的雌君,结果差点被你雌兄一顿好揍。”   “你雌兄?”   似乎是才想起眼前的这只雄虫已经有了未来雌君,林叶有些尴尬地强行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我那边还有我们初中时候的一些照片,你想看吗?”   “好。”   “你去那个房间等我吧,那边安静。我去拿我的光脑,马上就回来。”林叶指了指旁边的一个房间,便匆匆离开了。   堇辞顺着林叶的指引进了那间房,发现那是一间隔音不错的书房。两边的书架上摆满了书,最里面的地方还有一张桌子。   书桌上还有个相框,堇辞有些好奇地走了过去,看到相片上的林叶与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有些意外地皱了皱鼻子。   下一秒,相片上熟悉的雌虫便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堇辞惊讶地正要出声,却被来人用一块绢布捂住了口鼻。   “嘘——不要出声哦。”   “唔...”他想要挣扎,却已经来不及。随着一阵甜腻的香味,他的意识渐渐归于黑暗。   意外出现在此的雌虫轻笑一声,抱起软倒在地的小雄虫向房间深处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斯托卡的身份已经很明显了。   最近在思考下个世界写什么,听说校园文容易踩线...emmmm有点不敢写了。然后还特别想写兔子的假孕梗,想让小辞假孕,所以究竟要安个什么背景呢!(抓耳挠腮 第26章 再次失踪   雌虫一边聆听着房间里的古典乐,一边低头看了看时间,嘴角微微扬起,颇有些期待地想着,这个时间...他的小蝴蝶差不多要醒来了吧。   虽然趁小雄虫昏迷的时候,他已经近距离欣赏了一番小雄虫的美丽睡颜,细细抚摸了一下平日里他无法触碰到的娇嫩肌肤。不过这些依旧无法让他满足,但他总觉得醒着的、鲜活的小雄虫会更有风情。   他想看着那冰雪般的眉眼被热意融化,流淌出含羞带怯又水波粼粼的一眼,他还想听到平日里如碎玉碰撞般的清冷嗓音发出只令他一虫能够听到的压抑喘息。   光是想想,就有点遭不住了呢。于是,雌虫的目光愈发热切。   在他的期待中,堇辞的睫毛颤了颤。或许是因为雌虫刚才在绢布上喷的药有点重了,堇辞皱了皱眉,好一会儿才艰难地睁开了眼。他的目光涣散了一瞬,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周边雪白的墙壁与天花板,似乎是在回想刚才发生了什么,然后才将视线投向房间中的另一个活物。   “是.....你?”不知是由于震惊还是因为药物的后遗症,堇辞的声音有些干涩。   “好久不见。”林艾笑眯眯地从高脚凳上起身,慢慢走到堇辞面前,“我很想你,很想念...这种状态的你。”他的声音还是如往常般温润,但总能让堇辞想到某种嘶嘶作响的爬行动物。   “我本来想晚一点再来见你的,可是你不听话。”林艾有些忧愁地耷拉着眉头,“不听话的小雄虫是要受到惩罚的哦。”   堇辞并没有理会他言语中的威胁之意与提到的惩罚,而是转过了头,“雌父、雄父...还有顾洛,一定会来救我的。”   “顾洛,又是那个顾洛,我究竟哪里比不上他了!”似乎是被小雄虫口中提到的名字刺激到了,林艾露出个有些扭曲的微笑,“过去我还是个雌侍所出的无权无势虫时,就被你们看不起。你的笨蛋哥哥听到我想要当你雌君时还想揍我,所有人都阻挠我们在一起。现在你失去了雄虫素,我又爬到了今天的位置,你却说你要和一个乡下来的普通军雌在一起?他只是个基因普通的上尉,我已经是上校了,还是将军的副官!”   “你哪里都比不过他。”堇辞淡淡开口道。   见他还是这幅油盐不进的冷淡模样,没有露出想象出惊恐的神情,林艾却愈加兴奋了起来,决定加大一点对小雄虫的刺激力度,“我差点忘了...你已经长大了,稍微有点想念你小时候坐在我膝盖上哭的样子了呢。不过,他们上次就没能找到你,还是心软的我亲手把你放了回去呢。你以为他们这次就能找得到你吗?”   他慢慢蹲下,摊开掌心,让堇辞能够清楚地看到他手心上的一个黑珍珠耳环,“定位器是在这里吧,可惜我早就发现了哦。还有你的雌父,你以为这个时候有边境动乱恰好是个意外吗?”   “你究竟要干什么!”   见小雄虫终于如他刚才所想的一般露出有些慌张的表情,林艾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慢慢凑近,“对,就是这个我最喜欢的表情,请继续保持哦。”   堇辞拼命想往后退,但是药物的作用还没完全消退,他的双脚与双手又被绑了起来,浑身上下使不出一丝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林艾的手指落在了他衬衫的第一颗纽扣上。   “嗯,让我检查一下你乖不乖。”林艾修长的手指轻巧地解开扣子,拂过堇辞的锁骨,那种冰冷黏腻的触感让堇辞无意识地发着抖。多年前,他的锁骨曾被纹上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天堂凤蝶,现在却空无一物,“太可惜了,你不乖哦,居然背着我偷偷把我的标记洗掉了,那就只能乖乖接受惩罚啦。”   林艾取出一条白色绸缎,蒙在了堇辞的眼睛上,用气声轻轻说道,“先来找一找当年的感觉吧。”   堇云发现堇辞失踪已经是两个星时后的事情了。林叶拿回相册后发现堇辞不在书房,也没多想,只是暗地通知了安保与亚雌侍者们在附近寻找。但当聚会结束后,他发现堇辞依旧不见踪影,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大条了,这才有些慌张地联系了帝都的警备力量与堇云。   堇辞耳环中的定位器被扔在了书房的地毯上,别墅书房的监控也恰好受到了损坏。警卫虫们还在书房中找到了一条通往别墅外的暗道,但暗道出口并没有安装监控,线索又在这里中断了。这一切都显示,这是场早有预谋的绑架。   但问起聚会的主办虫林叶,他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堇云见他这副样子心里便明白了个七七八八,那天在堇辞住处,堇辞便已经和米尔与他提过对林艾的怀疑,但毕竟没有实际的证据,他和米尔只能暗自提高了警惕。这次聚会,估计是林艾煽动林叶牵头的,但关于他要绑架堇辞的事情,林叶可能确实不知情。   千防备万防备,没想到还是让虫在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他们早该想到的,身为副官的林艾这次突然说家中有事,没办法陪同米尔前往边境星,本来就太过蹊跷。   堇云揉了揉胀痛的眉心,一边让警卫虫们继续寻找堇辞,一边通知了远在边境星球的米尔、堇迎和顾洛。米尔心里着急,但边境毕竟还需要他坐镇,他只能让堇迎和顾洛先回来,自己心急如焚地在远方等着消息。   堇迎、顾洛心情沉重地带虫在帝都星上搜寻了三天,却依旧毫无线索。第四天清晨,堇云突然在光脑邮箱里收到了匿名发来的一段录影,里面的内容差点让素来冷静的他当场砸了光脑。他深吸一口气,当即联系了依旧在外奔波的顾洛。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每次写到斯托卡我就不卡文了,难道我本质上是个...(惊恐)   关于斯托卡的身份,不知道大家看到前文时候有没有猜测呢!   【米尔将军差不多带人将全帝都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他】幕后黑手很可能是将军身边的人。   【斯托卡清楚堇辞在科学院的住处,甚至能在住处里安摄像头】幕后黑手能自由出入科学院,对堇辞的事情非常清楚。   【堇辞在车上睡着的时候,林艾还很贴心地放起了舒缓的古典乐】许多文艺作品的变态都喜欢古典乐。   【堇辞想用激将法,转头就让顾洛找林艾请假】激得就是林艾hhh   【堇辞对顾洛说林艾这只虫能藏得住秘密】是一个大秘密呢!   【林艾要比堇辞大了十几岁。十年前林艾便调来米尔将军手下做副官,米尔公务繁忙时,有时也会让林艾帮忙处理一点家中的琐事】时间对得上~林艾对堇辞一家的熟悉程度也让他有正当理由接近小辞。   【堇辞难得的动心让林艾不得不升起一种事态不受他控制的不妙感】因为小蝴蝶被别的虫勾走啦。   【林叶主动找上门帮堇辞找到了最后一块拼图】林艾、林叶,名字有联系~而且林艾多年前在接林叶放学回家时曾经在校门口见过堇辞。   【堇迎知道林艾想当堇辞雌君时候曾想揍他】剧本斯托卡的自述中曾经提到【堇辞的身边总有无数碍眼的虫】 第27章 笼中蝶   “本来我是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这段视频的,但里面提到了你。我希望你看完后,不要和任何人提起里面的内容,包括小辞,不然这将会是对他的第二次伤害。”堇云说道。   “我知道了。”顾洛深吸一口气,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这段视频几乎全程采用近景镜头,很容易代入拍摄者的视角,因此顾洛立刻感受到了拍摄者向外投射的仿若实质的粘腻目光。他强忍住那种不适感,继续看了下去。   伴随着悠扬的古典乐声,画面晃动了一下,最开始出现了一双细嫩白净的小脚。接着镜头慢慢往上,首先是拴着金链的玉白脚腕,然后是纤细却又匀称的小腿、大腿,再到曲线优美的腰臀与肩颈,最后随着瘦削的下巴朝上,露出了这具身体主人的真容。   “小辞...”顾洛握紧拳头,喃喃出声。一旁的堇云虽然早已将这段视频看了很多遍,但此刻依旧是面沉如水。   本应被千娇百宠的小雄虫此刻却被打扮得像个精美而无生气的商品,披着一条薄薄的毯子,大片白皙的肌肤暴露在外,四肢与脖颈上都被拴上了细细的金链,眼睛的位置还被蒙上了一条白布。接着镜头微微拉远了些,清晰地将堇辞所处的位置呈现在屏幕上,那是一个巨大的金色鸟笼,小雄虫便无力地躺在鸟笼中心的软垫上,束缚四肢的金链便与鸟笼的栏杆相连接。   顾洛忧虑地盯着屏幕,指甲几乎要扎进掌心,“他居然蒙着小辞的眼睛。小辞...最怕黑了。”   接着,镜头就被随意固定在了一边。只见林艾用食指晃悠着手中的钥匙,打开了鸟笼的门。似乎是察觉到有虫靠近,堇辞受惊似地挣扎了一下,束缚于四肢的金链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也使他像只被困于蛛网上的蝴蝶一样,无法有大幅度动作,只有蜷缩起来的脚趾与微微曲起纤细足弓昭示了他的恐惧。   林艾蹲下来稍微松了松链子,先把玩了一会堇辞的脚,等玩够了才把他抱到了自己的膝盖上。目不能视的又被骤然抱起的小雄虫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下人的衬衫下摆。   林艾非常满意堇辞这副顺从的样子,伸了伸手把旁边的一筐工具拖了过来,然后低着头,认真地在手下白皙的锁骨上纹绘出那个仿佛被他描摹过千百遍的天堂凤蝶图案。   针扎的疼痛让小雄虫想要挣扎,但由于姿势的关系,最终却只能做到小幅度扭了扭腰,口出溢出几声茫然的呜咽。他的头微微后仰,嘴唇颤抖着,蒙于眼上的白巾很快被因疼痛与恐惧渗出的汗水与泪水浸湿,这副圣洁与苦痛并存的场景让他仿若受难的圣子。   纹绘期间,似乎是怕堇辞哭到脱水,林艾还体贴地拿出一个透明的玻璃杯,亲自给堇辞喂了水。当冰凉的玻璃杯口贴上嘴唇,堇辞抗拒地抿住了唇。这让林艾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捏着他的下巴,强硬地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咽下杯口涌出的水流。待灌完一大杯水,他又拿出一块绢布,细细擦了擦小雄虫唇边与颈上流下的水迹。   等图案完工后,林艾满足地欣赏了一番自己练习多年,今日终于再次完成的作品。然后轻轻将堇辞抱回原位,带着摄像器材走出了房间。   “怎么样,还喜欢刚才看到的绝美风景吗?”林艾对着镜头舔了舔唇,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我可是把他眼睛蒙起来,在房间里关了三天才让他这么听话。”   “他这副样子我本来可不舍得让别人看到。谁叫他一开始倔得不行,一直说雌父雄父,嗯...还有顾洛,会来救他。还说我比不上顾洛的一根手指头,这可把我惹生气了。”说到生气处,林艾微笑的表情骤然狰狞。   “我可以为了他放弃我现在的一切。你可以吗,顾洛。”他直直看着镜头,仿佛能透过镜头与顾洛对视,“如果你也可以的话,72星时后,来坐标为A23,64,347的星域哦。记得别带任何其他虫,那片星域我可熟悉啦,要是被我发现有埋伏,那你就一辈子也别想见到小辞咯。”   随着视频的结束,屏幕再次归为黑暗。   顾洛站在原地,潮水般的窒息仿佛要将他淹没。他回忆起前几日与堇辞告别时小雄虫脸上生动的微笑,还有他曾经许下的无论怎样都要保护他的诺言,再回想起刚才看到的脸色苍白、惊恐到极点却无力挣扎的堇辞,他的心底漫上了的细细密密的疼痛。终究...是他食言了。   “伯父,我要去找小辞。”他抬头,坚定地对堇云说道。   “看房间的布置,我觉得我们一开始的搜寻方向可能就出了错。”顾洛回忆着视频里看到的场景,强压下心中的焦急,冷静分析着。   “是的。我们这几天只是搜寻了帝都星的建筑,然后和其他星球联系,让他们注意降落的星舰或飞船。却没想到...林艾和小辞还停留在太空中的星舰上。”堇云说道,“我刚才已经联系让米尔联系了附近星域的驻军,让他们赶往林艾提到坐标的相邻星域了。如果离得太近,可能会打草惊蛇。”   “那就让我自己去吧。”   “林艾能爬到上校的位置,绝对不是靠小聪明就能做到的,他在太空中、星舰上的经验丰富得很。而且看他在视频里的样子,似乎有什么后手...不管怎样,你千万要注意安全。如果你出了事,即使小辞被救了回来,我想他也会一辈子走不出去的。”堇云仿佛早就猜到了他的回答,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第28章 单刀赴会   寂静,漫长,单调。   这是初来虫族的新鲜劲过去后,星际航行带给顾洛的唯一感觉。以往在星舰上与虫共同生活都能感到无趣的他,从来没想过,有一日自己会驾驶着小型飞船,独自跨越好几个仿佛漫无边际的黑暗星域。在他想象中,即使真有那一日,或许也会是在他虫老珠黄,心如止水,能耐得住寂寞的时候了。   但此时,静坐在飞船舱内的他却并没有心如止水。顾洛觉得自己仿佛一个巨大的矛盾体,一面拼命思考着到达目的地后或许会出现的情况与应对措施,恨不得穷尽所有的可能性,希望时间能过得再慢些;一面却又希望这漫长的旅程能立刻结束,让他立刻能来到心上虫的身边。   思考的间隙,偶尔他也会透过窗户凝望一会毫无生气的太空景致。被蒙着眼关起来的小辞此时体会到的是不是也是这样可怕的漆黑与寂静呢,他有些出神地想着,焦虑让他几乎难以呼吸。   另一边,堇辞当然不会像顾洛想象中的那样弱小可怜又无助。林艾把他关起来以后,他就愉快地把壳子交给小白托管了,自己一身轻松地跑到空间里快乐看剧。被小白托管的壳子只有一些身体的本能反应,不过也不影响,因为这在林艾看来那就是他被折磨得麻木的表现。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也没做。本来以林艾谨慎的性格,确实会直接带着他蹿没影,毕竟林艾可是一个能看着觊觎对象在眼皮子底下多年还能忍住一直不动手的人。比起挑衅,还是苟更符合他的个人风格。   为了给顾洛英雄救美的机会,堇辞在用言语激怒林艾的同时,还让小白用电波悄悄催眠了他一番,这才出现了林艾在关键时刻突然降智,要与顾洛约地方单挑的情况。   至于林艾有什么后手,堇辞想了想...有是有,不过威胁性对他来说好像也不怎么大。他甚至可以反过来利用林艾的后手,送他一场盛大的烟花。   堇辞欢快地刷完了时空局引进的几部新剧,又去论坛上偷偷爆了点料,迫害了一下可怜的同事,算是回敬了他们要求提高剧本难度给他带来的一点乐趣,然后才在小白的催促下回到了壳子中。   顾洛已经到达了目标星域。   在他达到相应坐标后,一艘体型较大的飞船才像突然出现一样,从黑暗中一点点的显露出来。飞船的一扇门悄然开启,一条接引梯伸了出来。   顾洛凝神望着那扇门,就像在看一张深不见底的巨兽之口。受过专业训练的军雌可以在太空的无氧环境中停留几小时,他深吸一口气,直接从自己的小型飞船中跃了出来,顺着接引梯向里走去。   通过一条黑暗的廊道后,他头顶的灯突然亮起。顾洛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似乎是在大型飞船的主舱,四周都很空旷。林艾正坐在一张高脚凳上随意地翻着一本书,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颇有些斯文败类的味道,看起来并没有要来个突然袭击的意思,但顾洛仍警惕地看着他。   “嗯?来啦。”看到他来了,林艾才不紧不慢地合上书。   “我已经遵循约定过来了。小辞呢?”   “不会吧,不会吧。”林艾打量了一下严阵以待、神色严肃的顾洛,突然笑弯了腰,“瞧你这浓眉大眼的,怎么这么天真啊。还真觉得你来了我就能让你带走小辞?”   顾洛直接无视了他这副欠得要死的样子,再次问道,“我问你,小辞呢?”   “倒不是不能让你看一眼。”林艾边笑边掏出个遥控器,按了一通。就见对面的墙壁突然变得透明,堇辞的身影出现在了透明的墙壁后。   他依旧被限制着行动,披着毯子跪坐在地上。不过视频里束缚着他四肢的金链被换成了一副手铐,手铐一端锁着他细白的手腕,另一端则铐在一条金属管子上。   堇辞薄薄的眼皮颤了颤,茫然地睁开眼来。似乎是因为很久没见到光亮,在墙壁变透明后,他花了好些时间才适应室内的光亮,眼中还溢出些生理性的泪水。   在确认堇辞的情况后,顾洛骤起发难,他迅速将口袋里的几支试管捏碎,然后半身虫化地朝林艾冲了过去。两辈子的经验告诉他,在别人的地盘上,拖得越久约不利于自己的情况。何况他刚上这艘飞船,就发现自己身上的通讯器与电磁武器全部失灵了,估计是林艾提前设下了电磁干扰器。   无法与外界联络,就不能确定后援到来的时间。因此,他还不如在一开始就亮出底牌,让林艾措手不及。刚才他捏碎的便是高浓度的虫工合成雄虫素,也就是堇辞的研究成果。浓度合适的虫工合成雄虫素可以抚慰雌虫,但高浓度的虫工合成雄虫素却存在着让雌虫失去理智,甚至狂化的风险。顾洛只对堇辞的雄虫素敏感,又为了以防万一提前服下了抗性药物,自然是不怵的。   林艾果然膝盖一软,但他能在慕强的军雌中脱颖而出,获得上校军衔,自然也有极好的心理素质和丰富的战斗经验。他迅速按了一下遥控,然后和顾洛打了起来。令林艾惊讶的是,虽然他受高浓度雄虫素影响,战斗力有所下降,但顾洛这个初出茅庐的低等军雌居然能与他打得有来有回。   林艾刚才按的那一下打开了飞船的通风,顾洛能感觉到周边环境中的雄虫素浓度正在下降。他心下一沉,必须速战速决了。于是他咬咬牙,拿出了最后几支试管,一口气全部捏碎。然后拧断旁边的一根管子,趁着林艾短暂的愣神,直接贯穿了他虫化后的坚硬躯体,将他钉在了墙壁上动弹不得。   “...顾洛?”听到外面激烈的动静渐渐消失,被关在玻璃幕墙内的堇辞才愣愣出声。   “小辞,别怕,我马上来找你。”顾洛轻柔地安慰着堇辞,一转头,却又变回冰冷肃杀的样子,决定给林艾最后一击。   “你以为...你真的救得了他吗?”被钉在墙上、失去战斗力的林艾却突然笑出了声,用尽全力按下了那个遥控器的某个键,“我即使死了,他也会是我的,你们别想在一起。”   话音刚落,顾洛就听到了飞船底层传来的闷响。他终于知道了林艾的后手是什么...原来是足以摧毁这一整艘飞船的炸药。   按照响声,这一层估计也会马上被爆炸吞噬。顾洛此时也顾不得去给林艾最后一击了,直接走到玻璃幕墙前面打算带走堇辞。   “...顾洛,别救我了。你先走吧,不然只能是多赔上你的一条命而已。”堇辞看着咬牙撞击着玻璃的顾洛,摇着头落下两行泪来。   “小辞,我说了会保护你的,那就一定不会食言。”   在剧烈的爆炸声中,顾洛终于用虫化的躯体击碎了玻璃,困住小雄虫的手铐对他来说仿若蒲草般脆弱。他一手穿过堇辞的膝下,一手托着他的背,以最快的速度向外冲去。   小雄虫依赖地抱着顾洛的脖颈,将头靠在他肩上。而在顾洛看不到的背后,堇辞的眼眸渐渐倒映出金红色火光,灼热火光衬托下的,是一双毫无波澜的冷静灰瞳。   作者有话要说:   卡住了...完全不会写大场面。   其实以顾哥现在的水平单挑反派还有点难,小辞让小白催眠林艾给他开了点挂。 第29章 流落荒星   跑出那条廊道后,顾洛几乎是扑进小型飞船的。他将堇辞牢牢护在怀里,一个前滚翻卸掉冲力,接着立刻关闭了飞船舱门,在控制台上按了一下,让飞船以最快速度自动向前飞行。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他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低下头轻柔地捂住堇辞的耳朵。下一秒,剧烈的爆炸声便在他们身后响起。   由于小型飞船起步较慢,根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驶出爆炸范围。在爆炸声响起的同时,不管是顾洛,还是靠在他怀里的堇辞,都感受到了几下剧烈的震动。紧接着,飞船舱内的照明灯兀地熄灭了。   顾洛能感受到怀里的堇辞扭动了几下。   “害怕了吗?”他很直男地笑着问。   堇辞扭头不看他,只字不提自己怕黑的事,只是闷闷地说,“没有,只是被硌到了。”   硌到堇辞的当然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任谁刚死里逃生,都不会生出旁的心思来。只是顾洛这次来赴约,穿的是更适合战斗的紧身作战服,大腿上还绑了交叉的战术绑腿刀套。虽然雄虫身材相对娇小,但作为一只发育正常的成年虫,被顾洛抱在怀里时,堇辞的两条大长腿自然还是无处安放,所以刚才他是以跨坐的姿势和顾洛抱在一起的。   “啊!我刚才没注意,有弄痛你吗?”顾洛这才注意到了大腿上的刀套硌到了堇辞。他挠了挠后脑勺,然后起身把堇辞抱到一张软软的沙发上,“我去看看刚才的爆炸有没有影响到飞船。”   顾洛走到飞船的控制台上,检查了一下设备,然后脸色慢慢沉重起来。   他坐到堇辞边上,有些苦笑地说,“小辞...我们这次的运气大概是真的差到了极点,刚才的爆炸直接损坏了飞船的动力系统。”   堇辞眨了眨眼,思索了一下,“飞船上应该有足够的食物和水支撑到雌父、雄父找到我们吧。”   顾洛摇了摇头,“在太空里飘几天也就算了,只是附近刚好有颗地图上未标出的行星,我们正在被爆炸的气浪推着往那颗行星飞去。这颗行星的质量还不小,我们可能还没到达表面就会被行星引力撕成碎片。所以我说,我们这次的运气真是糟透了。”   听到这话,堇辞也愣了愣。   “对不起...小辞。我说了要保护你,结果还是让你面临这种情况。”顾洛垂头丧气,不敢与堇辞对视,像只犯了错的大狗勾。   半晌,他只感觉一只冰凉的小手落在他因紧张而过度灼热的脸颊,这清凉柔软的感觉让顾洛将脸贴得更近了些,享受地蹭了蹭。然后,就听到堇辞的声音在他头顶轻轻响起,“这不怪你,我们谁都想不到会这样。”虽然他的声线依旧清冷,但任谁都能听出语气中的安抚之意。   “小辞,你真好。”顾洛忍不住整只虫扑了过去,双手环住堇辞纤细的腰身,把脸埋在里面。堇辞摸着他毛绒绒的头顶哭笑不得。   温馨的时光总是格外短暂的,没过多久,飞船就接近了那颗未知的行星。   那颗巨大的行星映照在飞船的舷窗上,虽然它的表面覆盖着蓝与绿,非常接近顾洛前世所在的蓝星,但此时他却无暇去怀念。在行星巨大体型的衬托下,无论是虫,还是飞船,都显得格外渺小。顾洛知道人类有一种病症叫“巨物恐惧症”,虽然这辈子已经换了个物种,但此时的他,还是从心底浮现出一种类似的恐惧。   “小辞,你害怕吗?”他抱着堇辞,再一次问出了这句话。   “我不怕。”堇辞摇了摇头。   顾洛能听出他的未尽之意——只要能在一起,便永远无所畏惧。他环抱着堇辞的双手又收紧了些,仿佛能从中汲取力量。   随着眼前行星的不断放大,顾洛不受控制地想起了自己短暂的两辈子。上辈子,他到死也是单身,所以即便是死,他也了无牵挂,没有什么遗憾。而这辈子,他好不容易找到自己想相守一生的人,如今却面临这样的境遇。或许他就是注定倒霉的命吧,还让这霉运牵累到了身边的人。   顾洛在心里摇了摇头,暗暗下了个决定。堇辞愿意与他共同赴死,是出于对他的爱与信任。但他若安然接受这个结局,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死去,那便是他厚颜无耻,毕竟他曾许诺要永远保护他。他不想做那背信弃义之人,所以他会保护他,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小辞,闭上眼睛好吗,什么也不要想。”他宽大的掌心覆上堇辞的双眼。   “嗯?”堇辞有些茫然地回应一声。在黑暗中,他不仅听到了飞船与大气层摩擦时发出的音爆声,还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就像...布帛撕裂伴随着关节伸长所发出的声音。   他终于知道顾洛要做什么,但他此刻被顾洛紧紧护在怀里,什么也不能做。   “顾洛...你要完全虫化?”他颤抖着说。军雌虽然习惯用虫化的方式来战斗,但通常只是部分虫化。如果完全虫化,他们的战斗力与防御力能提高一大截,但却会出现永远无法恢复理智的风险。   “小...辞,不要看到我...这副丑样子。”顾洛原本类人的温暖双眸转变为金属色,身形逐渐变大,背脊上覆上一层冰冷坚硬的甲胄。   “顾洛,你快给我停下,你会死的。”堇辞带着哭腔喊道。   顾洛没有回答,或者说以他现在的状态已经无法回答,只是用依旧柔软的腹部将堇辞牢牢圈在怀里。   堇辞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默默估算着距离,“小白,准备降落,开启保护罩吧。”   伴随着巨大的水声与撞击声,外壳几乎破碎的飞船带着两虫重重砸进了陌生星球的水域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30章 原始部落   顾洛只觉得自己仿若置身于一片混沌中,头脑昏昏沉沉的,好不容易凝起一丝意识,就会像无意间照进黑暗深海中的微弱光亮一样立刻被吞没。他被拉扯着,不断往深处下沉。   就在此时,一丝清凉落在了他身上,伴随而来的是淡淡的冷香,虽然若有若无,但却像破局的棋子,抑或是抛进可乐的曼妥思一样,一下子改变了他的处境。他在浓重而粘稠的混沌识海中挣扎着,循着那丝清凉与冷香不断上浮。   在意识冲破黑暗的那一刻,他猛然睁开了眼。他这一睁眼,倒是让近在咫尺的堇辞有些始料不及。   “小...辞?”顾洛的眼神渐渐聚焦,将视线落在眼前的堇辞身上。堇辞站直身子,拉开两虫间的距离,然后若无其事地别过头去,用葱白的手指捋了捋垂到额前的湿发。但他绯红的脸颊与微肿的嘴唇都昭示着,在顾洛昏迷的时候,他亲吻了他。   这是他俩的初吻,居然发生在他没有意识的时候!顾洛在心里哀嚎。见堇辞似乎想云淡风轻地将这事揭过去,顾洛不干了,故意大声说:“小辞,你居然趁我昏迷偷偷亲我!”   堇辞捋着头发的手停了下来,有些错愕地转过头来,似乎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得了便宜还卖乖。一时间便又羞又恼,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些,还有渐渐往那玉白脖颈蔓延的趋势。   “你别胡说!”堇辞没好气地看着他,“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是先恶虫先告状起来了。要不是我用雄虫素唤醒你,你早就死了!”   顾洛这才意识到堇辞主动吻他的目的,虽然依旧缺乏虫族的生理知识,但是雌虫能通过体耶交换获得雄虫的雄虫素安抚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他有些失落地回过神来,这才有心思观察四周,发现自己正坐在海边的一块礁石上,虽能看见不远处的白色沙滩,但是要淌水上岸,却还是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以雄虫的体力,确实难以带着一只昏迷的雌虫一起上岸。堇辞估计也想到了这一点,才先带着他到礁石上歇了歇脚,并且试试能不能唤醒他。   顾洛打量完四周,再次把视线挪到堇辞身上。那块礁石看着也不大,人高马大的他坐在上面便占去了一大片位置,堇辞就只能半个身子浸在水里。   被带回小型飞船后,堇辞匆匆换上了一件白色的衬衣,然后就经历了被行星引力牵引下坠,落入水中这一系列措不及防的事。这会儿,他身上的衬衣被水一浸,便几乎透明,露出底下若隐若现的白皙肌肤,再配上他微长的黑色湿发,以及因为刚才的亲吻而波光潋滟的眼眸与饱满红润的嘴唇,像极了神话中惑人的海妖,引得顾洛又心猿意马起来。   他又想到刚才那个没品尝到任何滋味的亲吻,愈发不甘心起来,于是便突然皱起了眉,用手托住了额头,并且低低哼了一声,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   堇辞心里就静静看着他演,面上却急切起来,“你怎么了,是不是还是不舒服。”   “唔...我还是头痛,可能刚才的雄虫素还是不够。”顾洛一边装病一边用余光偷瞄堇辞,果然看到他面冷心热、口是心非的傲娇“老婆”神色纠结了起来。   堇辞咬了咬嘴唇,仿佛下定了决心,慢慢将唇凑了过去。   一覆上那冰冷柔软的唇,顾洛就肆意了起来。他几乎是贪婪地吮着那清冷却又甘甜的白茶香。至动情处,甚至搂着堇辞的腰,在堇辞的惊呼中将他从水里抱出来,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托着堇辞的后脑勺,继续细细品尝。   堇辞一开始还有些推拒地抵着他的胸口,但在顾洛的攻势下,很快也头脑混沌,不自觉地用绵软的手臂环住了顾洛的脖颈,被带入了那种气氛中。   两虫正吻到忘情,却听到岸边传来扑通一声。抬眼望去,却见一只穿着原始的人型生物正目瞪口呆看着他们,从他身体上的纹样看来,那也是只虫。刚才那记扑通声便是那只原始虫手上的椰子掉进了水里而发出的。   堇辞这才意识到他俩在光天化日之下旁若无人的出格举动,何况顾洛还因为虫化几乎不着片缕,这些都被旁虫看了去...他不由羞恼地从顾洛怀里出来。   再逗下去小辞估计要炸毛了,而且他也不想老婆的风情被其他虫看到,顾洛微叹一口气,然后正色道,“看来这个星球上本来就有虫族在生活,那说不定是一件好事,我们先到岸边问问情况吧。”   堇辞点了点头。他刚才把顾洛拖到那块礁石上就几乎花光了力气,这会儿要淌水到岸边,倒是没再拒绝顾洛的拥抱。   因为水里阻力大,所以顾洛干脆让堇辞坐在他一只手的臂弯上,另一只手划拨着水向前走去。把堇辞放到岸上时,他还有些恋恋不舍地回味了小雄虫大腿紧挨着他手臂时感受到的软弹触感。   “Odomu!Ya dala?Du odomu tomo dala?”岸上那原始虫倒是没被吓跑,反而好奇地吐出了一串顾洛听不懂的语言。顾洛扶额,虽然这颗星球上又同族也是好事,但是这语言大关却不知道怎么过了。   出乎意料的是,堇辞似乎听懂了那只原始虫的话,尝试着和他交流起来,“Mimi tomo,Muhe mani!”   两虫一来一回交流了好几句后,堇辞才走到顾洛身边,“他们是生活在这个星球上的原始虫族,好像很多年来一直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甚至不知道帝国的存在。我刚才和那个叫卡洛尔的原始虫交流了一下,发现他们的部落好像挺友好的,感觉可以去部落看看,再想办法联络帝国。”   顾洛一听,便知道这颗星球是类似于前世蓝星文学作品中桃花源一般的存在,不由也有些欣喜,毕竟有同族存在,他们的生存难度能大大降低。不过他也没放松警惕,毕竟还不知道这些同族是否是真的友好,毕竟知虫知面不知心。   在回去的路上,堇辞和卡洛尔倒是聊得很欢快,只有顾洛一头雾水。他有些疑惑地问道,“小辞,你是怎么会这边的语言的。”   “这边的语言和帝国记录的原始虫语很像,我之前有了解过一些。我猜测这边的虫族与帝国原是一脉,只是在帝国成立前就来到了这个与世隔绝的星球上。”堇辞解释道。   顾洛突然又感觉到了一种智商被碾压的悲伤,原来在堇辞那里掌握一门其他语言那么简单,仅仅只是了解就能畅通无阻地和土著进行对话了。他暗暗叹了一口气,为了以后不被排挤,他也得赶快掌握这门语言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洛:我难受,我病了,要亲亲才能好。   堇辞:我就静静看着你演。   PS:原始部落的语言参考了丘丘语2333333 第31章 开始同居   这个星球上所生活的原始虫族并不多,卡洛尔所在的部落有几百只虫,已经是算是其中规模最大的了。不过无论是在虫数众多的帝都,还是数量相对较少的未知行星,雌虫与雄虫比例都是一样的悬殊。   因此当卡洛尔带着姿容秀美、身带冷香的外来雄虫回到部落时,便受到了无数虫的注目。顾洛走在一边,感到那些如芒如炬的热切目光后,顿时觉得身上的雷达响了起来,不由又凑近了些,将自己的大手覆上堇辞细白的手腕。   堇辞下意识地挣了挣,发现顾洛的力度虽温柔克制,但却带有一丝不容拒绝的味道,于是便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随他牵着了。   幸好这些原始虫们还算克制,毕竟堇辞是只不知底细的陌生雄虫,身边还跟着一个看起来就和他关系匪浅的雌虫,他们也便没有立刻凑上来。顾洛见状也松了一口气,这至少证明原始部落中的虫族并不是未开化的野蛮虫,虽然科技程度不算高,但该有的道德体系都已经建立,还不至于如蓝星上的某些动物族群一样,会被冲动支配来武力抢夺交.配权。   部落中房子多用木头与石材搭建,卡洛尔带着他们来到了地势较高、最为高大的一间房子里,里面坐着几个脸上涂着油彩,年龄看起来较大的虫,看样子是拥有部落中话事权的长老虫们。卡洛尔与长老虫们交代了几句,便和堇辞点头致意了一下,退了出去。   然后顾洛便在旁边听堇辞与长老虫们用他听不懂的语言交谈了好一会儿,然后长老虫们面色凝重地相互交谈了几句,又把卡洛尔叫了进来,让他把两虫带出去。   “长老们给我们安排了住处,现在让卡洛尔带我们过去。”堇辞解释道。   “我听说原始文明都会有些排外,没想到这个星球上的部落居然还挺友好。”顾洛有些疑惑地说道。   “说友好倒是算不上,他们心里肯定对我们有所防备。所以我已经和他们交代了我们的来历,并告诉他们帝国的军队正在赶来的路上,这样他们是不敢轻举妄动的。不过这也算不上是威胁。”堇辞顿了顿,轻声说道,“追求更广阔的世界是宇宙生物的本能,通过他们的祖先留下的记录,他们一直都知道有其他同族的存在,也知道总有一日会与外界打交道,我们的到来不过是将这个日子提前了。刚才在和他们交谈的时候,我也打了一套感情牌,既然语言相通,那便代表着同出一脉。虫族是一个崇尚武力的种族,但对同族却不至于采用这种方式。之前帝国也遇到过这种情况,都是在双方协商,充分尊重对方意见的基础上达成一致的。我把这些话都提前和他们说开了,他们也不至于太过排斥。”   “原来如此。感觉小辞你不应该每天钻在实验室那二亩三分地里,帝国的外交舞台也需要你。”顾洛笑眯眯地又夸了堇辞一通。   堇辞见他还有心思开玩笑,轻哼一声转过头去,估计是听不得别虫夸他,这副傲娇样让顾洛又是一阵心痒痒。   长老们安排他们住在了部落用来招待客人的木屋中,里面的生活设施虽然简陋,不能与主星帝都的相比,但是却非常齐全。卡洛尔临走前还笑着对堇辞说,如果缺了什么东西,可以随时来找他。   结果等卡洛尔走后,顾洛立刻就发现他们缺什么了。或许看出两虫关系匪浅,长老们下意识给他们安排了只有一张床的屋子。一张床,不就等于同床共枕?!对于前不久刚到二垒的两虫来说,这进度未免也有些太快了。虽然顾洛自己心里是一百个愿意,却不知道堇辞介不介意,他顿时有些紧张地看了过去。   “你...傻站着干什么。”堇辞似乎也发现了这个情况,两颊微微泛红,“还不快去铺床,不然晚上就让你睡地上。”   顾洛听懂了这强硬的语气背后的纵容,顿时乐颠颠地去铺床了,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还不时发出几声傻笑。这幅傻狗样让堇辞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   另一头,卡洛尔刚走远些便遭到了单身雌虫的包围,那些雌虫纷纷向他来打探外来雄虫的底细。说是向卡洛尔来打探底细,那些虫们自个儿倒先议论纷纷起来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外头来的雄虫,看样子他的样子还是个娇贵的小少爷,不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的雌虫哦。”   “你小子是在想桃子吧,真以为别人会看上你这乡下虫吗?我看他旁边已经有只雌虫了,说不定是他雌君。”   “喂,我想想总可以吧。而且,即使他有雌君了,还可以当他雌侍嘛。”   “过几天部落里不是有篝火节嘛,倒时候让卡洛尔帮我们邀请一下他,探探他口风?”   卡洛尔答应帮他们问问,然后借口说要回家给自家雄主做晚饭,忙不迭地从一大群单身雌虫的包围中退了出来。回去的路上,他回想了一下刚才在海边和这一路上所看到的场景,笑着摇了摇头。   以他脱单十几年的经验,完全可以看出堇辞和顾洛的关系正处于一个微妙的阶段,堇辞还有些别扭,顾洛顾忌到堇辞会感到别扭也不敢有大动作。但是这时候,如果有外虫推一把,说不定他们能很快水到渠成。那些个单身雌虫,说不定是在给他虫做嫁衣呢。   如卡洛尔所想的一般,到了晚上,顾洛看到从浴室里出来,浑身带着水汽和白茶香的小雄虫确实又什么也不敢做了,完全不敢把他白天时候的胡思乱想付诸现实。他闭上眼睛,努力忘掉刚才看到的那被蒸汽熏得有些白里透红的肌肤以及盛了几颗水珠的锁骨,憋着一口气念起大悲咒来。   良久,他才感到身边的床铺微微下陷。这对顾洛来说注定是一个幸福而又难熬的夜晚。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一定让这个世界完结hhh   以及,马上要开学了,要被导师抓回去打工了QwQ   十月份左右我的硕士毕业论文要开题了,为了不延毕,过段时间可能就不能稳定更新了(哭泣)(虽然本来就不算稳定)(心虚.JPG) 第32章 来自卡洛尔的邀请   早晨的阳光渐渐透过窗子,照亮了沉寂一夜的木屋。空气中的微尘环绕在相拥而眠的两虫身上,轻快地跳动着。   似乎是感受到了光亮的刺激,堇辞薄薄的眼皮颤动了几下,有些不适地往顾洛怀中埋了埋。经过一夜睡眠,变得有些凌乱的蓬松发顶也随着堇辞的动作在顾洛的下巴上蹭了蹭,这种痒丝丝的感觉让顾洛皱着眉睁开眼。   几秒钟后,清醒过来的他感受着怀中的美妙触感,以及自己晨起时格外有活力的身体,不由苦笑起来。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一只饿了几天却被拴起来的鬣狗,面前有块香喷喷的肉,但是却不能吃。他当然可以挣脱自己理智的束缚扑上去,但他又怎么舍得呢?   顾洛低下头去,看着小雄虫睡得微微泛红的脸颊,以及长长的睫毛,搭在堇辞细腰上的大手又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昨晚两虫本来是相安无事地各睡一边,不过顾洛心里紧张,没能马上睡着。顾及到小雄虫怕黑,他们睡前并没有拉上木屋的窗帘,让窗外的月光完全透了进来,驱散了黑暗。   顾洛盯着月亮发了会呆,觉得这里的月亮和他在蓝星上看到的还挺像,就这样胡思乱想了一会后,他又忍不住侧头去看堇辞。   入眼的并不是想象中恬静美好的睡颜。皎洁而清冷的月光照在堇辞莹白的脸颊上,将他衬得不似凡人,但不知是因为光线的关系还是由于其他原因,白天那双充满生气的双眼此时却无神地盯着天花板,显得一片死寂。顾洛一怔,觉得此时堇辞的状态像极了之前那段视频中的状态。   他不由痛恨自己的粗心,虽然堇辞能白天与他有说有笑,一副如无其事的样子。但是一只正常虫,骤遭熟人绑架,又在黑暗中被关了三天,怎么可能会毫无阴霾,何况堇辞先前便有这方面的阴影。   在顾洛眼中,此时的小雄虫像极了一件精美却又脆弱的瓷器,表面完好,内里却布满了裂缝。他不敢大声说话,只是隔着被子,默默将手覆在了堇辞冰冷的手上。感受到了不属于自己的热度,堇辞从那种愣怔的状态中出来,偏头看着他。   “手好冷,要来我这边睡吗?”顾洛轻声问道。   堇辞没有回答。良久,顾洛才听到床的另一边传来一阵响动,然后一具温热的身体便钻入他被窝,轻轻靠在了他边上。顾洛给他掖好被子,然后摸了摸他的头,“睡吧。”   “嗯。”怀里传来轻不可闻的一声。   堇辞后半夜也确实睡得很香,这个壳子体质偏寒。刚上床他就觊觎起了顾洛那看起来暖烘烘的被窝,于是他又“不经意”地暴露了自己脆弱的一面,最终果然得偿所愿,把脸埋在顾洛的胸肌上幸福地睡了过去。   堇辞醒来时,顾洛早已轻手轻脚下了床,准备好了早餐。   “醒了?”顾洛好笑地看着小雄虫被光线刺激得有些发红的眼睛,蹲下来给他穿好拖鞋,“饿了吧,先去洗漱吧,早餐已经在桌上了。”然后满意地看着小雄虫像个乖宝宝一样穿着拖鞋踢踏踢踏地冲去洗漱了。   吃完早饭,两虫来到昨日上岸的沙滩处,准备去水域里找找有没有飞船上掉落的可用物品。虽然顾洛在电磁干扰失效后,已经第一时间给堇云他们发出了信号,但之后飞船又被爆炸的冲力推了很长一段距离,因此要准确定位到这颗荒星,估计还得费不少功夫。如果能在荒星上直接发出信号,那自然是最为精确和快速的。   顾洛给堇辞摘了一片大大的叶子,让他顶着叶子去旁边的树荫下休息,生怕他嫩生生的小脸被白天强烈的阳光灼伤,然后自己便钻到水里去了。   堇辞便托着腮,脱了两只有点进沙的草编鞋子,百无聊赖地看着雌虫的身影在不远处的水中若隐若现。阳光、沙滩、海风,这一派岁月静好的气氛让他难得地有些放松下来。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发现自己脱下的两只草鞋居然被一只不知名的小动物叼走了。   于是等顾洛游上了岸,像一只湿漉漉的大狗狗一样甩完头后,便看到小雄虫气急败坏地光着脚在沙滩上和一只小动物上演着你追我赶的好戏,丝毫不见往日身上的冷静自持。他被这反差感逗得不由失笑,轻轻松松往前赶了几步,一手截住了小动物的退路,夺过了被它抢夺的草鞋,一手揽着堇辞的腰,让他的裸足踩在自己的脚上。   “一会儿不见,堇博士怎么在这里被一只小动物欺负呀。”顾洛笑道。   堇辞与他靠得近,很轻易地便能感受到他身上微微的海水味,以及笑起来时胸膛发出的震动。他羞恼地转头,不和他讲话。   顾洛也见好就收,拎着鞋子抱着堇辞萝白走到刚才的树荫底下,从口袋里掏出刚才那趟的收获。   “这个似乎是飞船上的备用发信器。”堇辞拿起那个小小的设备细细打量了一下,有些惊喜地说道,“里面的能源石好像也没掉,应该还可以用。”   顾洛便见他拿出一块铁片,卡住一条细缝,将设备拆了开来,然后又用细细擦拭了各个零件,又飞快地重装了回去。不一会儿,发信器便发出“嘀嘀”两声。   “可以了!这样雄父他们应该就可以收到信号了。”堇辞说道。事实上,飞船下坠时的冲力和高温难以让这些小设备幸存,即使有幸存的,掉入这偌大的水域中也不可能让顾洛一找便找到,并被迅速修好。这纯粹是堇辞过惯了骄奢淫逸的生活,懒得在这原始星球上待太久,于是便让小白提前投放了个时空局出品的防水发信器在附近。   顾洛也没想到才出来了这么会儿就有了收获,心想着回去刚好赶上午饭,便顺便在沙滩上捡了点贝类。两虫回到木屋前,却见卡洛尔等在那里。   “你们终于回来了啊。过几天部落会举办篝火节,你们要来吗?”   顾洛和堇辞想了想,觉得这几日也暂时没什么事,也便答应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估算错误,应该还需要一章hhh 第33章 篝火节的庆典(本世界正文线完结)   无论是距离篝火节,还是堇辞预计中帝国星舰的到来之日,都还有一段时间。于是堇辞便询问了卡洛尔,部落中有没有可供外来虫翻阅的文字资料。   卡洛尔有些意外,但还是帮他去询问了长老虫们,在得到首肯后,便带着堇辞来到了一个看起来久未有虫来过的藏书室。   这几日,堇辞便钻在藏书室里。从那些年代悠久的纸质记录中,他倒是了解到了这一支虫族的过去。与他之前所想的一样,原始虫族与帝国虫族本就同出一脉。但在原来的星球资源耗尽后,原始虫族与帝国虫族便走向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发展方向。   在原初星球资源耗尽后,帝国一支的虫族迁移到了目前的星系中。他们吸取了过去的教训,大力发展科技,并不断朝外扩张,从而获得源源不断的资源。   而原始虫族的先祖却反其道而行之,他们认为原初星球资源的耗尽是由于科技的过度发展与滥用,因此迁移到未知行星上后,便封存了过去,开始信奉自然崇拜,带着族人过上了刀耕火种的原始聚居生活,将自己困于一隅。这也是为什么过去原始虫族的科技水平能支撑他们迁移来这颗星球,而如今的原始虫族甚至无法联络外界的缘由。   藏书室久未有虫来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在原始的生活状态与自然崇拜下,他们崇尚健美的体魄,亦或是出色的捕猎能力,并不重视知识的积累或书面经验的传递,不过或多或少还是留下了一些日常习俗的记录。   堇辞便在上面看到了对篝火节的记录,篝火节是原始虫族为庆祝丰收而设立的一个节日,不过在历经数代的发展中,也逐渐有了不同的含义,例如...求偶。在特定一天,雌虫可以对珍贵的雄虫大胆求爱,并献上一朵鲜花。若雄虫接过了那朵花,便意味着答应了雌虫的求爱。堇辞看着这条记录若有所思,并有些恶趣味地先不打算告诉顾洛篝火节的特殊含义。   “小辞,是不是有些看累了,要不要出去走走。”顾洛见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这一页,便主动开头提议道。这几日,他陪堇辞一直待在藏书室里。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目前就是个文盲,着实不必待在这里。不过自从经历绑架事件,又想到刚来到这颗星球时原始虫们的热切目光,他着实不放心让堇辞离开他的视线。堇辞也明白他的心思,干脆从一堆书里翻出一本幼虫的绘图版识字书,让他认认字。   “可以呀。”堇辞若无其事地合上书,只字不提篝火节的事。   于是,一直到篝火节那天的早上,顾洛才有了些危机感。卡洛尔来接他们的时候,状似随口却又意味深长地提到,当初他和他的雄主也是在篝火节确定关系的。堇辞适时做出了一个有些略微惊讶的表情,不过也没说什么。   顾洛虽然依旧在艰难地啃着宝宝识字读物,但好歹也掌握了一些基本的表达,便听懂了这一句,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但是去篝火节是他们早就定下的行程,他也不好直接拉着堇辞说不去了,只得委委屈屈地牵着堇辞的手,目光警惕地环视着四周。   明明是他牵着堇辞的手,在外虫看来他却像是被堇辞牵着的一只凶恶大狗勾,随时准备着冲上去咬觊觎自家小雄虫的外虫。   不过篝火节的庆典开始后,他只能恋恋不舍地放手,因为原始虫们准备的食物或食材离他们目前落座的地方有一段距离,为了让堇辞吃好喝好,他打算快去快回。   可惜注定是要让他失望了,等他端着食物回来的时候,发现堇辞边上已经围了一圈部落里的雌虫,旁边的矮桌上更是摆满了食物。   顾洛没好气地从那圈雌虫中间挤过去,把拿来的一盘子烤蔬菜与果乳放到堇辞边上,然后柔声说道,“小辞,走了那么久渴了吧,先喝点果乳?”   堇辞一下子就听出了他的潜台词,某醋精正在暗暗指责那群雌虫不够体贴,不顾身体柔弱的雄虫才刚刚坐下,缠着他不停聊天,让他没法好好休息。看似是让他喝点东西,实则是在暗暗宣誓自己的主权,【看,他只喝我端来的东西】。   堇辞心中好笑,却也很给面子地端起果乳喝了一口,“味道不错。”   那群雌虫不知是粗枝大叶惯了,还是因为觉得篝火节机会难得,全然无视了顾洛的小动作,继续和堇辞搭着话。更有甚者,还拿出了一枝鲜花,红着脸递到堇辞前面,问他愿不愿做他的“爱斯婆娑”。   堇辞用余光看了眼顾洛,果然见到他眼中几乎要冒火,顿时感到自己的恶趣味获得了极大满足。不过逗得太过也不好,他在心里摇了摇头,面上则为难却又坚定地拒绝了。其他雌虫见状也没放弃,轮番上来表现。等他拒绝完,虫群都散去时,已经差不多到庆典快结束的时候了。   旁边少了一大群虫,一下子就安静下来。篝火节举办的时间相当于蓝星上的深秋,此时虫群逐渐散去,广场空旷,凉风阵阵拂过,星空静谧澄明,两虫坐在一起,颇有种这个世界上只剩他们彼此的感觉,一时间,谁也不想打破这静谧美好的氛围,便很有默契地都没开口,只是静静欣赏起星空来,享受着这种彼此陪伴的感觉。   过了一会,顾洛才问道,“小辞,他们刚才说的爱斯婆娑具体是什么意思啊。”   “就相当于原始虫语中的雄主吧。还有对应的爱斯泼萨则是雌君的意思。”堇辞端起放在身边的果乳喝了一口。   顾洛静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开口,“其实我家乡那边对雄主与雌君的称呼也和翡翠之都那边不太一样。”   “嗯?”   “在我家乡,雌君叫雄主老婆,雄主则叫雌君老公。”顾洛颇带点小心思地调换了一下。   “老公、老婆...那是你们那边的称呼吗?我确实没听说过诶。”堇辞果然好奇地转过头来。   虽然知道堇辞不是在叫他,但听到他说出“老公”这个词汇时,顾洛还是心头一颤,身上浮起一丝麻痒的感觉。不过此时的他绝对想不到,这个称呼会在不久后在床上被堇辞以另一种方式纠正。   “好了,看起来庆典要结束了,我们也回去吧。”堇辞站起身来,不过似乎是起得太猛,他有些踉跄着向旁边倒去。   顾洛赶紧上前一步抱住他,却发现他不仅身形不稳,脸上也布满了红晕,目光更是有些涣散,看着便像是醉了。   堇辞今天似乎也没喝什么酒啊,顾洛皱着眉回想了一下,将目光锁定在了那杯果乳上,端起来轻轻闻了一下,果然有股发酵后的酒香味,原来这不是果乳,而是低度的果酒。可能是因为颜色和果乳接近,又没有太多的酒味,所以堇辞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将它当作寻常的果汁喝了下去。   顾洛顿时一阵头大,虽然帝国雄虫寻欢作乐时也会喝一些低度的酒,但是在他印象里,可是从来没见过堇辞饮酒。想到这里,他既有些担忧,又莫名有种期待。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回到他们的住处再说,他可不想小雄虫醉酒时的样子被他虫看去。   顾洛托着堇辞的膝弯,将他背了起来。堇辞便安安静静地半闭着眼,环着他的脖颈,将下巴抵在他肩头。顾洛颇有些欣慰地想,小雄虫虽然容易酒量不好,但酒品似乎不错,喝醉了也没闹腾。不过这一路上,他还是颇为煎熬。灼热的呼吸扑在他脖颈处,让他有些不自觉地颤抖。果酒香与白茶香混合起来的味道似乎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效果,让顾洛也有种要醉了的感觉。   好不容易把人背到住处,顾洛却发现这甜蜜的煎熬还没结束。只见刚刚被他夸过酒品不错的某虫,刚从他背上下来,便拉着他的衣角不让他走。   他好脾气地说道,“小辞,我要去给你拿块湿毛巾擦擦脸。”   却见堇辞露出一副快哭了的样子,委委屈屈地说道,“要...要老公抱。”   虽然喝醉了,但堇辞却把他刚才提到的话都记住了。顾洛感觉自己一下子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输得溃不成军。于是只能无奈地在床上坐下,把堇辞抱到自己怀里。   小雄虫喝醉后也不知道哪来的怪力,用手推着顾洛的胸膛将他向后按倒在床上。然后一脸迷茫地朝四周看了看,随后便像失去意识一般,脑袋一沉,向前扑在顾洛的胸肌里,撒娇一般地蹭了蹭,将平日里的人设崩了个彻彻底底。   于是,后面的情况便有些失控了,顾洛几乎已经能想到堇云和米尔将军来到荒星后会用怎么的眼光看待自己了。但谁能拒绝一个哭着喊他老公的美人呢!反正他是不能的。   第二天醒来后,即使拥有军雌超高恢复力的体质,顾洛还是感受到了身上的那种酸痛感。他捂脸,深感自己这个老公当得名不副实。不过看着他身边还在沉睡的堇辞,他的心又像泡了糖水一样,甜蜜得不行。   “在吗?”他突然朝着空无一物的前方说了一句。   小白的身影渐渐从空中出现,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个被卖了还急着给人数钱的冤大头。   “我刚才都想起来了,所以小辞就是我上个世界遇到的京辞吧。”顾洛问道。虽然这次他不仅想起来了与时空局的交易,还想起了在上一个世界发生的事,但是似乎是一回生,二回熟,他显得格外平静。   “不便向委托人透露。”小白冷冰冰地说道,但这何尝不是一种默认。   顾洛见状也不继续追问下去了,只是淡淡地说道,“那就继续花费两倍功德,让我留在这个世界吧。”   “收到。”   待小白消失后,顾洛低头在堇辞的额上亲了一口,然后继续躺了下来。天气这么好,不睡个回笼觉岂不是可惜了。至于老丈虫他们的到来...还是明日事明日再说吧!   【本世界正文线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很喜欢攻叫受老公的情节hhh虽然小辞是装作喝醉,故意让顾洛美上一美的,或许这就是他的恶趣味吧!(其实是作者的恶趣味)   以及,写这一章的时候我导师给我派活了,整个人都要裂开了,所以后半段整段拉跨,节奏飞快。应付完导师也没心情修改了QwQ(明明还没开学不是嘛!!!)   下一个世界小辞的人设已经决定是寡夫兔妖了!这个世界的番外,还在考虑要不要有,说实话,即使有,按照我的思路可能也发不出来(脑子里废料有点多)。总之,希望我还能有时间写...大家下个世界见! 第34章 被嫌弃的兔妖的一生   从荒星回来后,堇云和米尔一眼便看出了两虫身上的变化,毕竟顾洛这么大一只雌虫,每天顶着一股白茶味雄虫素招摇过市,目标简直不要太明显。   于是,两虫便被催着去办理了婚姻登记。这倒是让科学院的众虫怨念满满,毕竟过去堇辞没有雄虫素,对普通雌虫并没有什么吸引力,结果被绑架一趟后,他的雄虫素就回来了。但科学院众雌虫还没来得及享受上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利,人家又迅速迈入婚姻的坟墓了,而且他那位雌君,那个在一边虎视眈眈的军雌,看起来似乎能一拳能打飞好几只科学院的柔弱亚雌或者雌虫。   不仅如此,婚后顾洛也实现了带着堇辞一起去旅行的诺言。两虫一得空,就会去别的星球到处游玩。曾经总把自己关在实验室,带头埋首研究的堇博士终究是变了。有时候堇辞休假归来,便能看到自己带的研究员一脸怨念地看着自己,这个眼神总让堇辞觉得自己像极了某些位面的无良研究生导师,恶趣味不由又获得了极大满足。   虫族的寿命普遍偏长,不过或许是因为星际中有趣的地方、好玩的事物实在过于多,也可能是因为能一直陪在堇辞身边,顾洛依旧觉得这辈子转瞬即逝。堇辞牵着他的手,垂眸送走了他,然后自己也回到了空间里。   “世界剧本《心中锁·掌中蝶》已完成,所制作成的教育片已投放,请问宿主是否需要查看评价。”小白问道。   “不用了。”京瓷懒懒散散地瘫在沙发上,一副没骨头的样子。时空局这帮人他太熟了,即使闭着眼,他都能猜到评价,无非是继续呼吁下个世界继续加大难度。   “直接给我下一个世界的剧本,然后准备传送吧。”   “宿主不需要休整吗?”问出这话后,小白自己都觉得可笑了,虽然虫族的这个剧本任务周期较长,但是京瓷后半程都在划水,全程让委托人给他服务。在家里,顾洛会包揽所有家务,出去旅行也由顾洛做好规划、准备好要带的东西,京瓷只要把自己带上就成。任谁被像菩萨一样供着过了一辈子,大概都不会累吧。   “不需要。”   【编号3857373849号世界剧本《被嫌弃的兔妖的一生》,内容概括:   兔妖今辞出生在末法时代。在这样一个大道失落、灵力枯竭的时代,这世上的妖几乎绝迹。与之相对的,也只有一些世代传承的天师家族还在继续修习着捉妖之法。   今辞是兔族的末裔,也是兔族几十年间诞生的唯一新鲜血液。年幼时,他便被族中的长辈送出了族地。粗糙的大手将他头上的兜帽细细理好,遮住了他那与常人不同的耳朵,然后轻轻抚了抚他的头顶。   “你不应该陪我们这些快入土的老骨头在族地等死。装作人类,融入人类,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吧。”那苍老的声音如是说,   兔妖站在原地,看着那佝偻的背影渐渐从他面前消失,他虽年幼懵懂,但却也产生了一种再也见不到同族的预感。他自由了,却也被抛下了。   “融入人类”一词本该是长辈的期望与祝福,但在兔妖未来颠沛流离的生活中,仿佛成为了挥之不去的诅咒。   初下山林,他就差点被好奇的小孩揭掉兜帽。在长辈的训诫中,他深知人类对异类的排斥与防备,便像惊弓之鸟一样逃回了山林中。   虽然山林是精怪的主场,但是对于弱小年幼的食草系妖怪来说,未开化的肉食类动物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于是他每日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采摘野果野草充饥,并努力地从天地中即将枯竭的灵力中榨取一些用以修炼。等修炼至能收回耳朵、尾巴等这些异于常人的特征时,他才小心翼翼地再次尝试进入人世。   在艰难而漫长的山中岁月中,他也曾获得过些许温暖。有一次,他误入了猎人的陷阱,被锋利的竹片划伤了腿,跌坐在原地动弹不得。这时,却有一个人类突然出现,不仅帮他挣脱了陷阱,还温柔地拿起他的脚,为他处理好了伤口。   人类似乎忙着有事要做,确认他无碍后便匆匆离去了,只遗落下了半块玉佩。兔妖这次下山,不仅是为了融入人类,开始新的生活,更是怀着一种隐秘的期待,他要找到当年的恩人。   他不懂怀璧其罪这个道理。虽然隐去了所有的非人特征,但长开后的美貌却也让他成为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异类。灼人的美貌吸引着世人的目光,让他感受到许多突如其来的热情。   他虽单纯,却也不傻,这些异常的热情只能让他瑟缩着想要后退。因此,当他见到一个猎户的儿子拿出另外半块玉佩,并求娶他时,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答应了。毕竟,他在他眼里是恩人,他信任他,并怀念着曾感受到的那种温暖。   但好景不长,在新婚前夜,猎户之子被强行征丁,不久便传来了他命丧于战场的噩耗。年轻而美貌的寡夫身上似乎蒙上了一层不祥的色彩。再不久,猎户也病了,虽得他精心照料,但人世已尽,终究是回天乏术。这更加成为了村里人说他不祥的佐证。   美丽的东西能引得人觊觎,也能让人产生想要摧毁的欲望。更何况,那是一个美丽得与这个愚昧、落后的村庄格格不入的外来寡夫。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兔妖本就不在正常的环境中长大,心理颇为脆弱,又遭遇着言语上的、生活上的各种骚扰,最终选择悄悄离开这个村子。   但是在出村回山的路上,他却无意中被一个捉妖师识破身份。在打斗中,两人双双滚下山崖死去。   弥留之际,兔妖恍惚地又想起了长辈曾经的期望——融入人世。他这一生都未找到一方立足之地,何谈融入人世。】   “真惨啊,所以我这次就是要扮演兔妖今辞,然后和猎户儿子顾洛一起打倒反派天师吗?”看了这个堪称凄惨无比的剧本,京瓷兴致缺缺,毕竟在他的扮演生涯中,不知见过多少个这样的剧本。   “不是,顾洛这次将会扮演天师。此外,为号召时空局评价中提高难度的呼应,本次将直接把宿主与顾洛投放到剧本的结尾,也就是说,前面的剧本只是一个背景介绍。请宿主在无后续剧本,并保持人设的情况下自主探索,完成让顾洛英雄救美的委托。”   “此外,本次世界剧本的立意有两项,供宿主参考。一项是反对言语暴力,让观众明白流言蜚语可杀人于无形。另一项则是‘真正的融入从不是形式上的,而是发自内心的’,要通过剧情,让兔妖表现出一个思想转变的过程,逐渐明白当年长辈的期望从来不是强迫他与带有恶意的人们相处,而是希望他在生活中能懂得人类的感情,感到温暖,获得归属感。”小白补充道。   京瓷终于提起了点兴趣,“让捉妖师拯救兔妖,并让深感自己格格不入的兔妖懂得感情,找到归属感,这还挺有意思。”   小白见他这样就知道他已经有了成算,终于松了一口气。无剧本自主探索是过去从未有过的,难度确实挺高,他刚才真的孩怕大魔王发怒,直接回时空局祸害他那群倒霉同事。不过现在看来,无剧本探索恰恰符合了大魔王的胃口,这种高难度伴随着的高自由度,或许能将他的恶趣味发挥到极致。   想到这里,它一边准备投放,一边在内心为毫不知情的顾洛默哀了几秒。   作者有话要说: 第35章 门前是非多   天蒙蒙亮, 伴随着鸡鸣,村庄里的人便循着日出而作的惯例开启了新的一天。努力想要融入人群的兔妖自然不想成为那个例外。   推开吱呀作响的门,今辞把头天夜里浸泡好的几桶豆子搬到院子里。猎户与猎户之子还在的时候, 他们一般用捕到的猎物换取生活所需。后来猎户之子一去不回, 猎户又生了病, 耗尽家财也没能留住性命,年轻的寡夫便只能想方设法自谋生路。   由于种族限制, 兔妖一族的身体本就相对孱弱, 甚至连一些锻炼有成的人类都能在体力上轻松胜过他们。又因为末法时代灵气实在过于稀薄,今辞修炼了多年的成果, 也只是勉强收回非人特征。在山野猛兽或者歹人面前, 他依旧没什么优势。更重要的是,他的人形极为纤弱,至少在旁人看来手无缚鸡之力, 这使他可选的谋生之道注定受到极大限制。   于是柔弱的寡夫思考了一下, 有些艰难地回想起刚下山路过一个镇上时见到的卤水点豆腐之法。他尝试着自己摸索, 几次下来, 还真就叫他做成了。虽然做豆腐的方法不算什么秘密,但村里平时也没有人会专门为了吃一顿豆腐耗费大功夫去做。因此几年下来, 依靠着做豆腐卖豆腐, 今辞在这个村庄中的生活勉强稳定了下来。   清晨的雾气还没那么快散去, 院落中的美人若隐若现, 衬得他像话本中走出的山野精怪一般。今辞昨日刚来这里, 揽镜自照时就发现,这个壳子在清纯中夹杂着一种寡夫或者是妖族特有的惑人风情。虽然人形的样子已经尽量贴近人类, 但他的每处似乎都被造物主雕琢到了极致。   同样是黑发, 他的头发乌黑浓密, 不存在一点枯黄抑或是其他杂色。瞳孔的颜色较常人的浅,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清透的琉璃色。虽然隐藏了兔子红眼白毛的特征,但依旧肤白胜雪,激动时眼睛与鼻尖还会微微泛红。这些在粗糙惯了的村民看来都是不同寻常的。因此,他虽肖似常人,却又不同于常人。   今辞正磨着豆腐,却见篱笆外有几个小孩正呆呆地看着他,他友好地朝他们笑笑。   正打算过去分他们些松子糖,后面却跑来一个村妇,没好气地啐了那些小孩一口,“死孩子,都在这呆站着做甚,还能看出花不成。还不快去学堂,待会迟到了叫夫子拿戒尺抽你们手心!”于是小孩们便一哄而散,急着跑去村口的私塾了。   那村妇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也转身走了。今辞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场景在寡夫过去几年的生活中并不少见。不通人事的孩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其他人呢。有时这个场景中的人物也可以换成被村妇牵着耳朵走的村汉,又或者是要被父母远嫁,在篱笆外依依不舍看着他的怀春少女。   他从未有意勾着人,但人们也依旧被他的美貌所俘获。因此当他们从那种愣怔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后,便下意识地会给自己找理由,最方便的,便是将责任推给无辜的另一方。因此这些年来,哪怕他如履薄冰,尽量避免与人单独相处,但还是没能挽救自己的风评,偶尔也能听到许多恶意的猜想。   不过有时候对于美丽的事物,有些人总是一边贬低一边忍不住接近。   临近傍晚时,几个闲汉模样的人推推搡搡地结伴走到今辞家门口,把院门敲得砰砰作响,领头的便是村里出了名的泼皮无赖王二。   “是谁?”今辞没有第一时间开门,而是谨慎地在门后问道。   “买豆腐的。客人都上门了,怎么不开门。”王二嬉皮笑脸地回答,用词间颇留有一些引人遐想的空间,他身后的闲汉们也附和着。   今辞一开门,便感到几束目光直勾勾地附在自己身上。不过这样的骚扰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往常也没出什么事,他便强忍下不适,低着头轻声问,“要多少豆腐,我去给你们拿。”   “三两。”闲汉们平日里不事家务,来这边买豆腐,自然是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因此便随口报了个数量,贪婪的目光却肆无忌惮地粘在今辞身上。   今辞虚掩了院门,飞快地回到房里,切了块四四方方的豆腐,用芭蕉叶包起来。   “喏,三两。”他神色冷淡地把东西递给王二,接过钱,然后便准备关门。   “这么急干什么,我还没检查你这豆腐有没有足斤足两呢。”王二一手抵在门框上,一手抚上了今辞推着门的手。   “就三两豆腐,我还不至于缺斤少两,你掂量掂量就知道了。”今辞用力甩开覆在他手背上的手,猛地关上门。要不是王二收手快,肯定就会被门夹。   王二在小弟面前被拂了面子,面上挂不住,不禁破口大骂起来。   “给脸不要脸!看我有一天怎么让他跪着求我。”   有点眼色的小弟赶紧附和,“就是!看他关门关得那么快,不知道是不是在院里藏了人,忙着偷人呢。”   说到这方面,这群混子又开始浮想联翩了。有人悄悄问道,“大哥,这豆腐西施的手摸起来是什么感觉啊。”   王二想到这一群人中只有自己“亲近”过美人,不由又自得起来,“你们附耳过来。”   等人凑上来,他又让他们轮流摸了摸芭蕉叶里的豆腐。小弟们正疑惑,就见他颇为回味地说道,“那可是比豆腐还要滑嫩。”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哄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引得路过的村民纷纷往这边看来。待看到是王二这伙泼皮无赖站在村里有名的寡夫门前,又觉得正常,但心下还是不由偷听起了这伙人的谈话。   “大哥,那你可真是我们这里最有艳福的了。”   “是啊是啊,豆腐西施的脾气虽然算不上好,但是那样貌、那身段儿可真是绝了。”   “没错,你看他走路时候的那小腰。不知道在别的地方会不会扭得更带劲。”   “那是必然。大哥,我们就看你什么时候把他拿下了。”   “大哥一定行。”   王二被恭维得合不拢嘴,洋洋自得地带着这伙人离开了。   村民摇了摇头,只叹世风日下。都说那寡夫是个不安分的,今儿个,他可是见识了。   另一边,今辞面无表情地站在院门后,静静地听完了全程,一旁的小白心惊胆战地看着他,生怕他冲出去把那群NPC和编出这剧本背景的时空局众人都干掉。   “走吧。回去收拾东西,算了算时间,剧情节点也快来了。”半晌,今辞才摸出块绢布擦了擦手背,然后慢悠悠往回走去。   “宿主,你是不是生气了。”小白颤颤悠悠地问道。   “犯不着。”今辞懒洋洋地把手绢塞回兜里,“留着他们,就当是日后给委托人一个表现的机会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36章 再次失忆的夫君   下一个剧情节点便是兔妖不堪流言与骚扰, 打算出村回山,却在路上遇到捉妖师,两人在打斗中双双滚下山崖, 达成双死结局。不过既然顾洛要来到捉妖师的壳子里, 今辞就势必不能让剧情杀成功了。   他随意地拾掇了几件轻便的衣服, 胡乱地塞进包袱里。   “你这收拾得可真是敷衍。”小白吐槽道。   “可以好好收拾,但没必要。”今辞用几根指头提着包袱, 一身轻地出了门。   原剧本里的兔妖有长期离开的打算, 难免需要大包小包地收拾行囊。而对今辞这种被伺候惯了的人来说,让他亲手收拾东西未免不够现实。况且剧情节点过了以后, 他迟早还是得回村, 所以这个时候确实不必费这力气。   这种偏远的村庄都没有什么夜生活,今辞穿过漆黑寂静的大半个村子上了山,一路上也没遇上什么人, 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见时间还早, 他便寻了一处高地, 稍微泄露了一些原主平日里压抑住的妖族气息, 然后在原地等捉妖师路过。至月上中天,穿着蓝色大褂、背着箱笼的捉妖师才匆匆来到这里。   在末法时代, 妖异并不常见, 还在世上行走的所谓天师, 平日的业务也就帮人算算风水、驱点子虚乌有的“晦气”, 其中不少是招摇撞骗之徒。   顾洛壳子的原主人还算有几把刷子, 白日里在山另一头的村庄给人的新宅算风水。等今辞泄露气息后,他家祖传的一个罗盘隔老远便感应到了, 把他从睡梦中震醒。他这才匆匆进山来除妖卫道。   今辞托腮看了会那个在他收起气息后便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原地乱转的捉妖师, 意兴阑珊地打了个哈欠。虽然这次时空局依旧是参考顾洛的原貌给他定制壳子, 但今辞一眼就能看出人工智能NPC与顾洛本人之间的区别。   不知是不是错觉,今辞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总觉得有种被人窥伺的感觉,在捉妖师靠近后,这种感觉愈发明显。   他思索了一下,把兔妖身上所佩戴的零零碎碎的杂物,诸如与猎户之子的“定情玉佩”之类的,都先放到了一边的草丛里,才有所行动。   后面的行动有够称得上简单粗暴。今辞直接从高处跳下,对准了后脑勺,一手刀把那连目标都未寻着的捉妖师给打晕了,那力道与速度绝对不是原剧本里的兔妖所该有的。   “啊啊啊啊宿主你OOC了!而且你打晕这个NPC以后,剩下的剧情怎么办啊。”小白惊恐脸。   “你吼得好大声。”今辞懒洋洋地揉了揉耳朵,“这里又没有其他人,只要让顾洛看到最后的结果就好了,前面的过程不重要。”   他的话虽然不重,但语气里却呈现出了一种大半夜被叫起来打工的低气压,让小白战战兢兢地噤了声。   今辞捏着捉妖师的下巴端详了一下,将手部妖化,在他的脖颈后与衣服上添了好几道看起来像被动物的爪子抓过的痕迹。然后再让这具身体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沾上一些泥土与枯枝,这才拖着他来到了一个山崖下。   小白这才明白,前面今辞的那一番操作,既能省事,又避免了剧情杀,减轻了从山上滚落时对这具身体的伤害。   “这个点,这个壳子里的人工智能应该已经被回收了吧。”今辞问道。   “是的。”小白点了点头。   “那你帮我屏蔽痛觉,在兔妖的壳子和衣服上增加一点看起来是从山上滚下来的痕迹吧。我要睡了。”今辞再次打了个哈欠,然后在小白目瞪口呆的眼光中,枕在捉妖师壳子的胸膛上,迅速睡了过去,睡眠质量好得惊人。   顾洛醒来时只觉得后脑勺疼得厉害。   “这是哪儿?”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的树林,有些艰难地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情。他是蓝星的一个警察,在上班途中意外被一个高空掉落的花盆砸中,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我没在病房,这里看着也不像城里。”他思考时习惯性地想抓抓后脑勺,却摸到了一大个鼓包,痛得他缩了缩脖子,倒抽了一口冷气。   好像有点严重,顾洛心下一沉,自己受了伤,还莫名出现在这荒郊野岭。他下意识地想看看身上有没有能用的东西,但却发现自己穿了件破破烂烂的蓝色大褂,看着便不像是现代蓝星人会穿的。他的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不会吧...被花盆砸中已经是很小概率,难道他还能碰到更小概率的事情吧?   等他再抬起头时,却见不远处有个身着素衣的美人正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这位先生,请问这是哪儿!”顾洛见这美人身形纤弱,看着便不像是坏人的样子,便开口问道。   “你不记得了吗?”美人微微蹙眉,也不走近,就站在原地试探地问道。   “记得什么?”顾洛下意识地问道,然后才反映过来,听这语气,两人似乎认识,难道真的穿越了?至少他在蓝星的时候,遇见这等相貌出众的美人一定会留下印象,这似乎又给他前面的猜测提供了佐证,他穿越了,还是魂穿。根据两人身上的衣服,他应该是穿越到了一个类似古代蓝星的地方。   但刚才那句话似乎已经暴露了自己与壳子原主人的不同,顾洛想到古代有些地方会用一些比较极端的方法处理这种情况,赶紧寻了个理由找补,防止自己被当作妖异。他不知道,真正的妖异其实正在他面前。   “呃,我是说,我的后脑勺好像在哪里撞到了,导致我现在什么也不记得了。”   听到这里,美人才犹豫着慢慢走到他身边,低垂着眼眸,有些伤感地问道,   “所以你连我也不记得了吗,夫君?”   “夫君?你在叫我?”顾洛懵了。他虽从前面的话中推测出身体的原主人和眼前的美人相识,但却如何也想不到两人竟然是夫夫关系!   “你没有在开玩笑吧。”顾洛有些不死心地问道。毕竟眼前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实在太过离奇。莫名其妙被花盆砸中,莫名其妙穿越到古代,还莫名其妙多了个大美人老婆?   “夫君是觉得我在骗你?”听到顾洛这无心的一问,眼前的美人仿佛像是受了什么刺激,鼻头一红,眼中也聚集起水珠来,颤颤巍巍地便要顺着脸颊往下滑落,“你也觉得我配不上你吗?”   “啊!你先别哭啊,是我混账,都怪我什么也不记得了。”顾洛在蓝星上母单了一辈子,怎么也没见过这种场面,顿时手忙脚乱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开始认错。   “我就知道夫君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美人的情绪这才稍稍稳定下来,在顾洛身边找了个位置与他并排坐下。   顾洛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一眼,见他不哭了,才松了一口气。离得近了,他愈发觉得身边人美得不似凡人。明明身着素衣,身上并无多余的装饰,发丝也有些微微凌乱,却恰到好处得突显出了一种清水出芙蓉的美貌。在加上因为刚哭过而泛出些红意的眼睛和鼻尖,更给他添了一点楚楚可怜的味道。   顾洛虽然不知道前面话里说的“他们”是谁,却已经笃定那帮人必定是在胡说。这等样貌惊人、性格又娇弱好哄的美人,便是连王公贵族也能配得,何况是原主这样的一个穿着朴素,一看就很普通的凡民呢?   “我...应该叫你夫人?”顾洛问道。   “嗯,不过我本名今辞,过去夫君你都唤我小辞。”今辞听到顾洛叫他夫人,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那小辞,你可以和我说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比如我是谁,是做什么的,家里还有几口人,我又是怎么受伤的?”   “好。”今辞带着些哭过后鼻音软软的说道,“夫君你是王家村顾猎户的独子,名唤顾洛,过去和公爹一样,也是以打猎为生。其实我和夫君你也有五六年未见了,因为在我们新婚前夜,你便被强征做了兵卒,然后就一直没有回来,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那后来呢?”   “过了一年,公爹病了,请了镇上最好的大夫,也没能救回来。就这样又过了几年,前不久,我收到了你的来信,你说你当年其实并未战死,只是因为伤势过重,被行军部队留在了原地。醒来后,你失去了记忆,不知要去往何处。直至近些日子,你才想起来,托人带信给我,说你要回来。我算了算日子,便去山上等你,谁知雨天路滑,我们在下山时候滚下了山崖,你又什么都不记得了。”说到这里,今辞埋怨地看了他一眼,让顾洛不由替原主开始心虚了。   “这些年...你一个人生活,过得不容易吧。”顾洛看了看面前人瘦弱的肩膀与身上穿着的显然有特殊含义的素衣,不由联想起古代蓝星对寡妇的苛刻态度来。   “只要能等到夫君你回来,我哪怕吃再多苦也行。”今辞咬着唇看他,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些找到主心骨的依赖来。   他这样懂事,反而让顾洛感到更加愧疚了。   “嗯,我回来了。没有人能再欺负你。”他握住了今辞冰凉的小手,有些郑重地许诺道。   作者有话要说:   顾洛:什么情况!我不会被人当作妖异吧,是时候发挥我的演技了。   今辞·真正的妖异:知道你在演,于是静静地配合你演。 第37章 真真假假   “看这日头, 我们还是先下山吧。”顾洛看了看两人身上有些脏乱的衣服,又看了看当空的太阳,建议道。   “好。”今辞点了点头, 跟着他起了身。   刚才顾洛心神不宁, 见他从远处走来时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这会儿他才发现, 今辞走路时有些重心不稳,估计是从高处滚下来时伤了脚。   顾洛想到他一直默不作声地忍着痛, 自己却傻傻地没察觉, 心里不由一痛。   “先在前面那块石头上歇一歇吧。”顾洛说到。   感受到今辞疑惑的视线,他叹了一口气, “是不是我不说, 你就打算一直忍着。”因为有些过分担心,他的语气里也不免掺杂了一些情绪。   今辞这才低下了头,默默坐到了石头上, 然后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顾洛。   顾洛一见他这个样子, 就知道他是害怕惹自己生气。想到眼前人细腻敏感的性格, 他放缓了语气, 安抚般地说道,“我是你夫君, 理应照顾你, 所以以后有事不要瞒着我, 好吗?”   让顾洛没想到的是, 这话里不知又有什么触到了今辞的敏感处, 安抚非但没起作用,反而让今辞连看也不敢看他了, 本就瘦弱的身子更是在微微发抖, 看起来更可怜了。   顾洛在蓝星一个人粗枝大叶惯了, 身边走得近的也几乎都是和他一样的直男,因此在这方面的沟通经验着实有些欠缺。他见状有些头痛,生怕自己说的话又踩雷,只能略过这个话题,打算先看看今辞的脚伤如何。   “那先让我看看你的脚,怎么样?”   “嗯。”这次今辞倒是轻应了一声。   顾洛蹲在一边,握着那细瘦的小腿放在自己腿上,然后迅速除了鞋袜,果然看到雪白的脚腕上已经是一片红肿。   不知为何,这个动作总让顾洛感到一种来源于身体深处的熟悉感。就仿佛这个身体的原主人也曾经握着今辞的脚,替他处理过伤口。   “你的脚...是不是以前也伤过。”顾洛心里有疑惑,就问了出来。   今辞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还记得之前小白给出的剧本里写着,曾有人在兔妖中了陷阱时救了他,为他处理了脚伤,下山后,因为猎户儿子拿出了另外半块玉佩,所以他便成了兔妖眼里的恩人。   时空局的剧本虽然狗血,但在措辞上还算讲究,既然是【眼里的恩人】,那真正的恩人是否另有其人?如今顾洛的壳子是捉妖师,却问出了这样的一句话,那这是否代表着,捉妖师与兔妖的过去另有隐情。   何况顾洛的委托是希望成为拯救者,时空局给他安排了个剧本结尾才出现的反派捉妖师身份,本身就有些奇怪。   一通分析下来,今辞心里就大致有了成算。他看着顾洛,有些怀念地说,“小时候...我在山林里伤了脚,也是夫君你帮我治伤的。”   “原来是这样。”顾洛只当原身和今辞是青梅竹马,小时候相识自然正常,也没将这话放在心上。   山里没有什么能够处理脚伤的应急材料,因此顾洛只能简单检查了一通。他过去经常出外勤,对这种外伤颇为了解,一看心里便有了数,不由皱起了眉,“看这样子,回去后要立刻冷敷,下山是肯定不能再走回去了,还是我背着你走吧。”   “但是...夫君你自己身上也有伤。”今辞摇了摇头。   顾洛见他都这样了还逞强,只得强硬起来,“我的伤不碍事。乖,听话,趴到我背上来。”   半晌,他才感到一具温热的身体轻轻覆了上来。只是不知为何,似乎是颇为不习惯这种亲密接触,今辞显得有些僵硬。   顾洛一边将手托在今辞的膝盖下方,将人背了起来,一边又有些疑惑。原身和今辞既然是夫妻,那么在进行肢体接触时,今辞不应当会表现得那么生疏僵硬。而且刚才他也有些疑惑,自己穿的蓝色大褂,不像是猎户儿子或者兵卒会穿的,如果是后者,应当习惯穿短打才是。还有脖子后的伤口,既不像撞伤,也不像擦伤,反倒是像动物的抓伤。   不过这些奇怪之处也勉强能解释,比如今辞是因为多年不见才与他有些生分的,蓝色大褂或许与原身在失忆后那几年中的经历有关,至于动物抓伤,或许是两人昏迷时,有什么动物路过?毕竟山里动物确实多。   顾洛能感受到背上的人是如何的清瘦柔弱,落在他背上时,几乎都没有多少分量,像一片轻飘飘的叶子。而且从刚才的相处来看,今辞的心理似乎由于经历了数年的寡夫生活,也和身体一样,脆弱得紧。想到这里,顾洛只能默默将已经到喉咙口的疑问咽了回去,将这些留在了心底,打算日后再慢慢找出答案。至少,刚才他替他检查脚腕时感到的熟悉感不似作伪,他该相信他的。   另一头,小白也在和今辞对话。   “宿主,你昨天特地强调让我加伤口时不要忘了脚腕,就是为了让委托人背你下山?”   “嗯。毕竟我昨天可是熬夜工作了,这可是很耗费精力的呢!像我这样一个弱男子怎么可能还有体力自己下山,当然是要好好休息啦!”今辞双手环着顾洛的脖子,舒舒服服地趴在他肩头闭着眼。   小白听到这个“弱男子”的自称,又想到昨晚今辞看起来能再打五百个捉妖师的样子,不由有些恶寒。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山崖上,一只箱笼被随意丢弃在原地,静静等待着有缘人的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论直男顾洛的那句“我是你夫君,理应照顾你,所以以后有事不要瞒着我”为什么会踩兔妖的雷。   【我是你夫君】→其实并不是   【以后有事不要瞒着我】→瞒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以及今辞故意露出那么多破绽哒,是因为非常期待顾洛发现真相的那一天会有什么反应!兔兔有什么错呢,兔兔那么弱小可怜又无助,只想找个靠山保护自己罢辽~于是失忆后的捉妖师顾洛变成了最佳人选! 第38章 回家   顾洛背着今辞回到村里时差不多已经是晌午了。   这个时节村里人正争分夺秒地忙于秋收, 许多青壮年中午干脆坐在田垄上对付一顿,因此需要早上提前备好饭或者中午让家里人过来送一趟。   两人在路上便遇到了个拿着食盒匆匆忙忙的大娘。见今辞被一个男人背着走,她有些诧异地看过来一眼, 然后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经过。今辞知道, 虽然她面上无事, 但心里绝对想着不成体统,并且正在酝酿个大招。如果不做些什么, 不出一会儿, 村头那寡夫有了新欢的消息便会被嚷嚷得人尽皆知。   于是今辞有些犹豫地小声叫住了她,“王家嫂子。”   那大娘更是奇了, 停下脚步, 朝他们看去。往常今辞很少与他们打交道,今儿个居然破天荒地主动开口唤人了。   “王家嫂子,这是我夫君。”   大娘有些先入为主, 听到这话, 顿时瞪大了眼, “你改嫁啦!”那嗓门大得估计三里地外都能听见。   今辞的脸微微涨红, 也提高声音道,“不是, 他就是我原来的夫君。不对, 也不能说原来...总之就是, 过去和现在一直都是一个人。”他依旧趴伏在顾洛背上, 说话时唇间的些许气流扑在顾洛脖颈处, 撩得身下人有些心痒痒。   听出他言语中的羞恼,顾洛不由失笑, 主动开口道, “王家嫂子, 我是顾猎户的儿子顾洛。之前是因为在战场上伤了脑子,很多事情记不得了,最近才想起一些,摸索着找了回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家夫承蒙你们照顾了。”   “顾洛?”过去顾猎户家在王家村算是外姓人,与其他人也只能算是点头之交,而且因为猎人一进山就要十天半个月,所以他们家其实和村里人并不算熟,况且距离猎户之子离开已经有五六年时间了,在村民们记忆里的模样早就模糊不清。   大娘自然不想承认自己健忘,于是便狐疑地打量着顾洛,半是回忆半是想象地一通对比,倒也真让她找到了些与记忆里勉强契合的点,比如同样高大的身材、深邃到有些野性的五官。不过皮肤似乎比原来细腻了些,或许是因为伤了脑子的那些年不能做体力活了?毕竟过去猎户可是经常要在山林里风餐露宿的。这样想着,她愈发将顾洛与印象中的猎户之子对上了号。   “哦!是顾家小子啊。”大娘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顾洛见状也有些欣慰地点点头。只有知道内情的今辞见这两人互相误导,在心里暗暗憋笑,把脸都憋红了。   大娘一通自我脑补,对顾洛的身份确信无疑后,又忽然想到刚刚自己口快说出今辞改嫁,以及顾洛口中的“家夫承蒙你们照顾“,不由心虚起来。这小寡夫平日里确实受到村里人的特别关注,但也只将他作为一种闲时的谈资,那些风言风语中裹挟着的是恶意与不屑。至于照顾,更是无从谈起。也曾有人向他示好,但这种所谓的“照顾”,不过是想将他照顾到床上去。   想到这里,大娘待不住了,有些讷讷地说了句,“回来就好。”然后便借口田垄上的人还等着吃饭,赶紧溜之大吉。   “他们平时,没少欺负你吧。”等人走后,顾洛才敛了刚才对付外人的笑容。   今辞的情绪微微低落,他刚才似乎是真以为顾洛伤了脑子,傻乎乎地觉得村里人对他格外照顾了,不过以他的性格也说不出什么背后中伤他人的话,不然,他岂不是和那些欺负他的人一路货色了吗?   良久,他才轻轻地应了一声。   顾洛知道今辞心思单纯,如此反应定是想岔了,要是自己没点解释,他必定将这事憋在心里,闷闷不乐很久。   “刚才我和她说的话,你千万不要在意。我是想,我们一时半会也只能在这村子落脚,所以想着暂时还是不要撕破脸。我说了这句话以后,他们日后见到我们也会感到有些心虚,必定不敢再像以前一样对待你了。”顾洛边走便柔声说道。   “可是夫君......只要你在,他们必定就不会像以前一样对我了。还是说,你要离开我,所以才想得这么长远。”今辞环着顾洛的手愈发收紧。   顾洛无奈,见他想得越来越歪,觉得要立刻给他一颗定心丸,“我发誓,以后顾洛会永远陪着今辞。”虽然他察觉今辞有事瞒着他,但他下意识地觉得今辞隐瞒下的这些事情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所以他也是发自内心地给出这个承诺的。   “夫君,你不要骗我。”   “我不会的。”   两人又走了一会,便回到了今辞所住的院落。顾洛将今辞放到床榻上,给他处理了一下脚踝的伤处,然后问道,“家里的炊具放在哪里了?我去给你做些吃的。”   “家......”听到这个字眼,今辞微微有些愣神,然后像才反应过来一样的要挣扎着下床,“还是我去吧,夫君你背了我一路也累了。”   “乖,脚伤的人就好好休息。放心交给我好吗,这次也让你尝尝我的手艺。”顾洛有些强硬地搂住他。感受到那种温柔却不容拒绝的力道后,今辞才安静下来,只是眼神中透露出的紧张怎么也掩不住,或许是觉得躺着等吃有些不好,又或许是担心看起来没什么下厨经验的捉妖师一通操作炸了厨房。   结果却是出乎意料的好,今辞望着桌上整整齐齐的三菜一汤有些恍惚,“这些都是夫君你做的吗?”   “是啊。”顾洛邀功似地说道,自己在蓝星虽然一直单身,但是也不是那种每天吃外卖、糊弄着过日子的人,至少也是个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居家好男人。   “可是我记得,家里好像没有肉。”兔妖望着那道肉菜,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不过此时有些自得的顾洛却还没注意到那一点。   “我用院里的蔬菜和邻居换了点。你太瘦了,身子弱,得多吃点肉。”   “嗯......”   等坐下来以后,顾洛发现今辞只拣着蔬菜吃,以为他是舍不得吃肉,于是便给他夹了一筷子。   兔妖犹豫了一下,还是面不改色地将这筷子肉丝吞咽了下去,只是拿筷子的手微微颤抖着。   “还符合你的胃口吗?”   望着顾洛期待的眼神,今辞勉强笑道,“好吃。”顾洛这才放心。   小白难得见到大魔王翻车的场景,不由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你想把做菜的事情全权丢给他,结果他不知道兔子不吃肉,刚才是不是很难以下咽啊。”   结果今辞却笑嘻嘻地在心里回他,“没有难以下咽啊,还是前几个世界那熟悉的味道。而且不能吃肉的是兔子,兔妖已经脱离正常兔子的范畴了,之前不吃肉只是难以迈过心理那一关而已。我一来,心理上的障碍不就没了吗?”   “所以你的难以下咽也是装的?”小白瞪大眼。   “嘻嘻,你说呢?不过我还蛮期待他知道我是兔妖以后的反应,柔弱的小兔兔可是顶着难受把他做的菜吃光了诶。想到今天忽略的细节,他会不会很后悔呢!”   “......”小白沉默了,心想委托人要后悔也是后悔信了你的鬼话!   用过饭,顾洛熟悉了一下院里的布置,发现除了今辞的卧房以外,还有一间看起来久未有人住的房间,勉强打扫一番今晚也能住人。   “这是之前公爹住的房间。”今辞说道。   顾洛之前在山上便察觉到今辞在两人肢体接触时的僵硬,于是从善如流地说道,“那我今晚就住这个房间吧。你的脚受伤了,要一个人好好休息。”   “好。”兔妖松了一口气,语气中却掺杂了一点连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失落,但又恰到好处地让顾洛感受到了这种失落。   “那晚安啦。“顾洛按捺下有些复杂的心情,强迫自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能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在意,但如果自己立刻回应,且步子迈得太大的话,恐怕还是会吓到这只刚探出头的小兔子吧。奇了,自己怎么会用兔子来形容一个人呢?不过他回想了一下今辞怯生生的样子,还真是像极了小兔子。   唔,不知道村里有没有人养兔子的,自家夫郎伤了脚,这段时间估计也只能待在家里,不如去换只毛绒绒的兔子给他解解闷?对了,赚钱的事也得提上日程了。穿越文里的主角一般有什么致富之道呢?做肥皂,做玻璃,做胭脂水粉?   顾洛胡思乱想着,居然到半夜都未睡着。他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得赶紧睡了,明日得结合具体情况再想想做点什么生意好。   另一头,今辞却睡得安安稳稳。毕竟免费劳动力已经自投罗网了,以后他安心做个漂亮小废物就成。   小白在空间里看着这两人,有些恨铁不成钢。   别人是守株待兔,到今辞和顾洛这儿,就变成了兔子在原地站着,看着傻乎乎的人类一头撞上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评论与收藏!   昨天回学校了,开学好累,我会尽量保持更新哒!(吐魂 第39章 桂花香胰子   或许有些人天生就有些到哪都能混得开的能力, 比如那天顾洛刚回来,就从邻家手里换到了肉。要知道,小寡夫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 除了卖豆腐, 别的时候和邻居说的话几乎不超过十句。   不到一个月, 今辞就发现顾洛在附近混得风生水起。他脑子里的新点子多,行动力也强。有天神神秘秘地拿了块东西过来, 让今辞闻味道。今辞凑近闻了闻, 发现有一股清甜的桂花味。   “好闻吗?猜猜这是什么?”顾洛故意卖关子。   今辞心里门儿清,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面上却很配合地装出有些疑惑的样子, 猜测道,“是桂花糖吗?”   “是香胰子。”   “胰子?”兔妖犹犹豫豫地看着那块发出桂花香的固体,实在不能把它和血刺呼啦的猪胰脏等同起来。   “对。都城里有条件的人家洗澡都用澡豆, 既有清洁作用, 又可以滋润皮肤。不过澡豆需要的猪胰脏比较多, 一般人家用不起。我稍稍改良了一下配方, 加入了些砂糖、草灰,还添了些香料, 这样不仅能在维持原来效果的基础上把成本控制下来, 还可以有很多种香味可以挑选。”顾洛解释道, 然后把香胰子递给今辞, “你愿意做它的第一个试用者吗?”   如果是真的兔妖, 听到原料里有动物胰脏,那肯定会膈应, 即便这种材料在制作时已经经过处理, 细细去了脂肪与经络。如今芯子是今辞, 肯定就没这道心理障碍,而且他已经很久没有接到古代世界的剧本了,虽然也能勉强忍受如今的生活条件,但有更好的选择,他为什么不接受呢。   于是今辞表面纠结实则欢脱地接过了,当晚便洗了个热水澡。洗澡时,他还把毛绒绒的耳朵和尾巴露了出来,在上面揉搓出了一大堆桂花味的泡泡。洗完后,他颇有些回味地想着刚才的手感,怪不得每个世界的人们都喜欢rua毛绒绒呢,真是又舒服又解压。长在自己身上都那么舒服了,之后要不建议时空局给小白换一款新皮肤呢,这样随时回空间以后随时可以rua球,还有利于培养AI和宿主的感情。   小白对此当然是一无所知。如果它知道今辞企图把他变成一个长毛的鸡蛋,一定会尖叫着把顾洛推出去挡在前面,让顾洛配合大魔王玩一些毛绒绒的游戏。   不多时,今辞便披散着一头湿湿的长发,靠着墙走了出来,顾洛赶紧上前扶住他。一靠近,顾洛便闻到了浅浅的桂花香,夹杂着刚出浴时氤氲着的湿热水汽,朝他迎面扑来,一时让他有些恍惚。   等反应过来,才发现今辞正红着脸在他怀里看着他,顾洛感受着手下的滑嫩触感,清咳一声,正色道,“看起来效果不错。那我明天就可以和人商量投产了。”说完便迅速把今辞扶到床上,自己飞快地转身回房间了。   今辞见他这样不由失笑。那厢的顾洛,却因为刚才那一会儿视觉、嗅觉、触觉上同时获得的极大满足,又翻来覆去半宿没睡着。   顾洛过了不久就像模像样的拉起了一条生产线,东家提供原料,西家帮忙制作,他本人则主要负责销售。虽然他之前很客气地对爱嚼舌根的王家嫂子说承蒙他们照顾夫郎,还说暂时不要撕破脸,但也仅仅是停留在不撕破脸的程度上了。在拉人入伙的时候,他很巧妙地避开了村里曾经欺负过今辞的人。甚至宁可找邻村的人入伙,也不愿意就近找让自家夫郎受过委屈的人。   比如香胰子有一个重要的原料便是猪胰脏,村里的王屠户本来胸有成竹地等着顾洛找上门来,还打算端一端姿态,以高价卖出平日里被人看不上眼的猪下水。谁曾想顾洛不知从哪听到的消息,知道他家曾经故意把杀猪后的废水倒到今辞门前,弄得兔妖强忍着恶心清理了很久。于是索性找了邻村的屠户合作,宁可多派个人,提前去邻村取原材料。这可把王屠户和他家婆娘气得直跺脚,直骂顾洛宁可便宜了外人也不帮着自己村里人。   今辞也挺好奇顾洛的消息来源,毕竟诋毁寡夫在这个村里似乎成为了一种正确的主流,人人都不甘示弱地将各种恶意的猜测施加于有话题度的弱者身上,以显示出一种自认为的品德高尚。在这种情况下,顾洛想要打探消息往往只能陷入人人相护、家家相护的困境之中。不过有一日,他无意间看到顾洛隔着篱笆在院子里给外面的小孩递糖,也算是解开了这个疑问。   顾洛在村里做出香胰子,不过他的目标客户群体却是在镇上。哪怕控制了成本,素来节俭朴实的庄稼人也不舍得花这钱去买一块洗澡用的香胰子,宁可多吃一顿肉。所以镇上的富庶人家便成了最有潜力的消费者,这也使得顾洛需要经常离开村子,外出谈生意。   这必然又会让兔妖有些没安全感,既担心顾洛一去不回,自己再次失了靠山,又担心他在镇上遇到天师的熟人,揭穿自己的谎言。因此在顾洛第一次离开村子时,今辞慌忙间抓住了他的衣角,目光中透露出的是显而易见的惊恐。   顾洛最多只能想到第一层,以为他是担心自己又像多年前那样一去不回,又或者是怕自己不在的时候,村里人欺负他。于是温柔地用自己的大手包裹住那冰冰凉凉的小手,向今辞保证自己很快就回来,这才把自己的衣角成功解救了出来。   不过顾洛的担忧可没和他的衣角一样被放下,去镇里的路上,他还有些忧虑地想着,自己之前还想着扩大生意版图,把生意做到都城里去。但如今见今辞这副心病未解的样子,只怕还是得暂缓一下。总之,等稍微有了些能让他们立稳脚跟的钱,就立刻从这个带给自家夫郎数年伤害的村子里搬出来。或许换一个新的环境,对他的心病会好一些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 王二的心思   顾洛的归来让一部分人不敢再在明面上将今辞作为谈资, 也让一些人只能看着别人赚钱,嫉妒得眼红,但毕竟没动这两者的利益蛋糕, 所以也算是相安无事。要说谁最不甘心, 那便只有王二了。   王二本来就馋小寡夫那一张冰冰冷冷的俏脸, 那日摸到那比豆腐更加滑嫩的手后,某方面的心思便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 日夜都想着如何将人早日弄到手。想到小寡夫穿着为夫婿与公爹守孝的素服被自己欺负得哀哀哭泣的样子, 王二已经心痒难耐了。俗话说得好,要想俏, 一身孝, 他可就好这一口。   谁知一日未见,村里那出了名的大嗓门王家婆娘便到处嚷嚷着小寡夫的夫婿回来了。王二一开始自然是不信这个邪,已经死了五六年的人怎么可能说回来就回来。当天就偷摸着爬了寡夫家的院墙, 趴在墙头打探情况。   于是便亲眼见到了仿佛柔弱无骨的美人窝在身形高大的男人怀里, 神情羞涩的场面。看来即使分别了五六年, 两人的感情也依旧好得不行, 那男人还亲手为今辞做了菜,不停地给他夹菜吃。   王二见这琴瑟和鸣的场面只觉得碍眼, 毕竟画面中的另一个主角并不是自己。他暗暗咬牙, 几乎想直接冲上去分开二人。但那顾洛似乎是因为过去做过猎户的缘故, 对风吹草动颇为敏锐, 不多时就发觉了趴在墙头的他, 递来一个刀子般的肃杀眼神。吓得王二心惊胆战,一不留神便从墙上掉了下去, 狠狠摔了个屁股墩, 还差点尿了裤子。   回到家以后, 他依旧心神不宁,生怕顾洛知道往日里他干的好事以后报复他。结果怕什么来什么,第二天,他照常去找自己的那帮小弟斗鸡走狗。谁知小弟们纷纷面露难色,说最近家里管得严,不让他们和王二走得近了。这可是把王二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顾洛的到来,不仅让他失了一亲芳泽的机会,还让自己的大哥地位不保,这可是动了王二这等泼皮无赖的核心利益了。   更可恨的是,之后的日子里,他经常见到今辞被顾洛带着四处走。离别五六年,两人之间有距离感是难免的,但对视时的情意绵绵却怎么也藏不住,连王二这个外人都能看出来。   过去,今辞都藏在自己的那一方院落里,除了必要的事情以外,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来抛头露面时,往往也是素面素衣。自从顾洛回来,就仿佛将他的精气神都带了回来。他主动换下了象征着寡夫的素衣,往日里苍白的脸上也有了血色,更重要的是,在顾洛的鼓励下,他走向了更为广阔的天地。   这一切都昭示着,王二心目中那个最完美的寡夫已经开始主动脱离这层身份。脱离这层身份后,他将有人依靠,将不再柔弱可欺,与王二这等欺软怕硬之人将会成为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这是王二所不能接受的。   某日夜里,他路过那个熟悉的院落,望见了窗子里透出的温馨的烛光与窗前两人的剪影,便不由握紧了拳头。他的内心正在酝酿着一团无可与人言的暴风雨,并打算将那艘好不容易找准了航向,正向着温暖港湾驶去的小船再次拉入那暴风骤雨中。   ......   顾洛去镇里谈生意前,嘱托今辞不要太过劳累,毕竟脚伤刚痊愈。于是今辞心安理得地又摆烂了几日。一段时间后,才恢复了做豆腐卖豆腐的营生。   不过没有剧本的后果或许就是总有想不到的意外出现吧。此时今辞便拎着水桶,在一口井边与一只老乌龟面面相觑。   这里的水是兔妖做豆腐时的必用水源,过去他不知来过多少次,但从未见过有这么一只人模人样的乌龟在这儿。所谓人模人样,却也不尽然。那乌龟还是乌龟样,却用两只后腿着地行走,就像直立行走的人一般,那堆叠着层层褶子的眼皮下也有一双颇通人性的眼睛。这一看便不是只寻常乌龟,而是只龟妖。   在末法时代,精怪与捉妖师都不常见,但在这小小的村落里,却一下子聚集了两只妖怪与一位捉妖师,可真是奇了。   今辞不知道那老乌龟的身份,于是想了想兔妖该有的反应,主动出言试探。   “你......你是?”   “老夫乃玄武岩龟族的第三百二十八代长老钦戎是也。”乌龟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一看就是没睡醒,但说出来的话却格外有气势,这莫名让今辞身上的恶劣因子发作,起了些想要逗弄的心思。   “玄武岩又是在哪里?”他又故作迟疑地问。   “你这兔族小辈好生无知,竟然连这都未听说过。极西之地的西海,你总听说过了吧?”乌龟摇着头,捋了捋下巴上稀疏的几根胡子。   “没有。”   “......”这下老乌龟也无语了,又和今辞大眼瞪小眼起来,“你这常识,族中长辈如何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   “我在幼时便被长老送出了族地,现在族中应当只剩我一人了。”兔妖似乎被提到了伤心处,低下了头,有些伤感地说道。   沉默良久,乌龟才再次开口,但这次却没有再自称老夫了。   “我说你这兔妖怎么会孤身一人嫁来这个村子。我虽知末法时代灵气枯竭,众妖血脉凋敝,却未曾想昔日与西海龟族齐名的南山兔族一脉竟已走到了山穷水尽处。或许你族长辈做的是对的,过去的灵气时代是众妖的时代,而如今的末法时代,气运尽在人族处,他早早将你送出南山,或许是想让你在人族处寻得一线让你族险死还生的气运。”   虽说有龟兔赛跑这种寓言故事,但今辞却没想到时空局居然真的会将龟、兔两族设为齐名的两族,这险些让他笑出声。不过为了从老乌龟那里获得更多的信息,他依旧稳定发挥着自己的演技。   “钦戎前辈...和我族长辈是旧相识?”   “唔,算算时间,我应该和你们一族的今晖是同时代出生的。不过龟族普遍长寿,我睡一觉,翻个身,你们兔族可能就已经更新换代好几辈了。你们兔族就是心眼太多,平时想太多、做太多,也没捞着个什么好。不如学我们龟族,平日里没事就多睡睡觉。你这兔族小辈也是,赶紧和那捉妖师说明白,不要自己一个人多想了。”乌龟慢吞吞地说。   “前辈怎么会知道我的事......”原来龟族这么摆烂,今辞在心里对这只乌龟的生活态度颇为肯定,面上不动神色,继续暗暗套话。   乌龟也没隐瞒的意思,“老夫在这井里睡了数十载,可是比你这兔妖还要先来此地。不过咱们龟族即使睡着,偶尔也会听一听外面的动静。你这兔儿身上的味道,还有那捉妖师身上的味道,可都再明显不过了。对了,过去那捉妖师没来的时候,你也喜欢一个人对着井叨叨。我之前就想说,那猎户儿子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你也替他老父亲送了终,何必还要守着寡夫身份,死磕着这个村子呢?前不久我以为你要走,却没想你居然还骗来个捉妖师,充作你那死鬼夫君。要我说,那捉妖师明显对你有意,你趁早说明白了,后面才不会徒增误......”   “前辈!”饶是今辞,也没想到这只乌龟睡着的时候居然还能听墙角,将猎户儿子、兔妖、捉妖师三人之间的关系缕得清清楚楚。如果换作是真的兔妖,此时应当已经羞愤欲死了。今辞见信息差不多掌握得差不多了,便适时打断了这只喋喋不休、唠唠叨叨的八卦龟。   “前辈......那是我和他的事。”今辞低声说道,但话语中透露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不希望钦戎再管这事。   “唉,你怎么这么执迷不悟,日后不知还要吃多少苦头。总之老夫言尽于此,不管了,我要再去睡一觉。”钦戎叹了口气,慢吞吞地走到了井边。   兔妖看到了他转身前有些失望的眼神,难过地抿起了唇。好不容易遇到了个妖族同类,还与自己的先辈有旧,但却也被不知好歹的自己气跑了,难道自己真的是妖嫌人厌吗?   他知道乌龟前辈说得对,他与顾洛之间的事情应该早日说开,这样或许还能落得一个稍微好一点的结局。可是现在的他,真的还没有迈出这一步的勇气。因为说开以后,哪怕顾洛会给一丝谅解,但也必然不会像对待自家夫郎一样对待他了。   从小颠沛流离,几乎没有感受过一丝温暖的他,似乎已经开始贪恋这一段时间里顾洛带给他的温暖了。   他从怀里拿出用绢布包裹着的两块碎玉,将之拼合成一块完整的玉佩,放在胸口,有些茫然地喃喃道,“夫君,我该怎么办......”   只是这个时候,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口中的夫君是在唤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英雄救美   今辞已经能预料到王二想干什么了, 他甚至能猜到他是怎么想的。   对于一些极端的人来说,得不到的东西就容易变成执念,特别是对于王二这种从小被娇宠着长大的人来说。王二家的条件在村里算是中上, 父母又老来得子, 因此对他溺爱得不行。从小到大, 他想要什么几乎都能得到。   后来父母去世,也给他留下了不薄的家产, 让他得以每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正是因为如此, 让他求而不得的今辞便有了特殊的地位。在顾洛回来后,这更是被进一步地激化成了执念。   他清楚地认识到, 眼下这段夫夫刚刚重逢、顾洛又恰好离开的时机便是他仅有的机会了。毕竟猎户之子是在新婚前上战场的, 与今辞没来得及培养婚后感情,又一下子失散五六年。把人找回来后,那顾洛还伤了脑子, 以前的很多事情都记不得。   这便意味着, 两人之间必定还是存在一定的隔阂。通俗的来说, 便是还没戳破最后一张窗户纸。   王二整日在村里闲逛, 东窜窜西走走,别的没学会, 却见多了男女那方面的事情, 换作夫夫间也是一样。在他看来, 虽然今辞与顾洛两人彼此有意, 但仍需要慢慢培养感情, 才能重新回到那种亲密无间、对彼此全盘信任的状态。而这一过程便是王二最后的机会,他想将这种圆满扼杀在中途。   最简单的方法便是一不做、二不休, 直接地坏了小寡夫的清白。对此, 王二还颇为自得地设想了两个结局。   若这事被外人发现, 必定会招致非议。小寡夫身上本来就话题度满满,王二自己就是个男人,他以自己的心理去揣度,觉得无论顾洛表现得再大方,村民过去所说的话至少都会在他的心上留一道痕迹。得知小寡夫失了清白以后,他又会回想起以前的那些话,必然会对今辞的品性半信半疑起来,倒时候,破坏两人的感情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若这事没有被外人知晓,小寡夫也必定不敢往外说。毕竟他好不容易才找回了夫君,过上了梦寐以求的生活,说出真相只会破坏他与顾洛之间的感情,并让他重新经历一遍过去遭人非议的痛苦。   王二私心里更倾向于第二个结局。因为在第一个结局中,今辞最后必将成为遭人嫌的小可怜,对王二来说,这顺势接手的过程便少了许多阻力,甚至他还可能成为小寡夫唯一的依靠。不过他总觉得这个过程会少了点乐趣,毕竟他可没有做救世主的爱好。   若是第二个结局,无疑会更加刺激。王二只要在那过程中留下一点把柄,就能以此来威胁小寡夫,说不定还能逼迫他在夫君眼皮子底下与自己......   想到这里,他简直快按捺不住自己了。   今辞拥有小白这个AI,对王二和顾洛的动向自然是一清二楚。   他把洗完的衣服放到木盆里,轻轻撩了下水,然后便端着木盆从河边起身,目不斜视地穿过小路,往自家小院走去。   他当然知道,小路边上的草丛后,有一双眼睛正贪婪地盯着自己。他同样知道,顾洛这次谈生意出奇得顺利。提前结束后,还在镇上给他买了一些糕点,正兴冲冲地连夜赶回来,等不及地要见到自家夫郎。这可真是一个各方齐聚的夜晚,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戏剧性冲突将在这个看似朴实的小山村中上演。   入夜后,被秋意笼罩着的山村愈发凄冷,今辞拢了拢衣服的领口。对他来说,这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天。算了算日子,夫君应该也快回来了。想到这儿,他心里不由多了一丝期盼。   心里有事,他也便没有留意四周,更是错过了身后一闪而过的黑影。正当他毫无防备地打开院门时,一只手突然捏住了他的下巴,将一块布团塞进他的口中,另一只手则从他的胸前绕过,压住了他的手臂。   那盆刚洗完的衣服一下子从他手上滑落,沾上了灰土。   “唔!”   他被黑影强行往前推着,一起进入了院里。   听到木门关上的声音,今辞挣扎着回头,却眼睁睁看着门闩上的锁落下,将孤立无援的他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   【谁来救救我...】   柔弱的兔妖根本无法挣脱人类有力的双臂,一路被拖拽着往房中走去。   王二将今辞拖入屋内,把他摔在床上,然后便转身关上了第二道门,将他唇间溢出的几声呜咽彻底隔绝在门墙内。   今辞发丝凌乱,靠着墙,抱着膝盖,无意识地发着抖,眼底是一种令人心碎的绝望。   王二真的爱极了他现在这副模样。   他笑道:“这是你那夫君的屋子吧。你们瞒得了外人,还能瞒得了我么。这么多天,你们都是分床睡的吧。看来你们的感情也没像外人想得那么好啊。”   听到王二口中提到的人,今辞才像是刚从惊恐中被唤醒一样,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因为口中被塞了布团,只能呜呜两声。   王二见已经进了屋子,便觉得万事大吉,他一个大男人,还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不成。于是干脆伸手取了布团,想听听今辞要说些什么。   “夫君...夫君一定会来救我的。”今辞的舌头刚才被压得有些发麻,只能断断续续地说道。   “哼,你那夫君可赶不回来。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在和镇上的富商把酒言欢呢。”王二刺激着这个脆弱的小寡夫,然后果然满意地看着今辞的情绪更加激动起来。   “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过了今晚你就知道了。对了,在你夫君的床上,会不会更有感觉呢。”说着,王二便欺身上前,拉扯着今辞的衣襟。   今辞挣扎地更加剧烈了,在王二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双手变化成了兔爪,在王二的后颈处抓挠着,留下数道痕迹。王二只当他指甲锋利,被痛得一激灵,火气便上来了。挥舞着大手便朝今辞白皙的脸上扇过去,直接把人扇晕了过去。   打完这巴掌,王二气喘吁吁地盯着昏迷的小寡夫,以及他脸上颇为明显的巴掌印,自己也觉得有些心疼。不过美色当前,他也没时间想那么多了。   他喘着粗气扯开今辞的扣子,正要附身,却见本来关得好好的木门一下子从外面被人踹开。   “小辞!”   今日谈成生意,顾洛本该高兴。但在回程的路上,他突然心绪不定。越靠近两人生活的小院,他便越不安。这个时间点,按照今辞的生活习惯,本应会在做豆腐的房里忙碌。但此时,整个小院却一片漆黑。   这种不好的预感在他发现院门口散落的那堆衣物时达到了顶峰。   小辞一定是出事了!   他踹开上了锁的房门,借着月光,果然看到了令他浑身血液都要冻结的一幕。村里那泼皮无赖正跨在今辞身上解着他的衣服,自家夫郎大半个白皙的肩头已经露在了外面。   在王二身下,今辞无力地垂着头,似乎失去了意识,嘴角还有一丝血迹。   这个畜生,居然还打了他!   顾洛只觉得此时的自己无比愤怒却又无比冷静,他顺从身体的本能反应,向前一指,“雷法。”   一道拇指粗细的闪电便凭空出现在房里。看着威力不大,却一下子把王二电得翻了个白眼,从床上跌落到了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动弹了。   顾洛无暇追究自己为何会这个招式,他只是颤抖地将床上昏迷的人拥入自己的怀中,仿佛近距离地听着怀中人细弱的呼吸声才能找到一些安全感。   【要是他再晚来一步......】   今辞一开始是装晕,后来顾洛回来后,他竟也真的在他怀里睡了过去,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今辞睡眠充足,舒服得不行,但还是装作被噩梦魇住的样子,惊怔地叫了一声以后,才慢慢睁眼。   顾洛听到他的叫声,便赶忙从厨房冲了出来。此时已经坐在他的床边,握住了他的手。   “没事了...小辞。”   “...夫君。”待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谁,今辞涣散的目光才渐渐聚焦。   “夫君!”他再次叫了一声,眼眶却红了起来,猛地扑到了顾洛的怀里轻声啜泣起来。   “没事了,小辞。我已经回来了,没有人会欺负你了。”顾洛抱着他,用手轻拍着他的后背。   “呜呜夫君...我真的好害怕。他压着我不让我动,还和我说,说你在镇上与那富商寻欢作乐,不要我了。”柔弱无助的兔妖哭诉着,一边还添油加醋,引得顾洛更为愤怒了。   “我怎么会不要你呢。”顾洛柔声安慰道。   “他...他碰了我,我是不是脏了...配不上你了。”   听到今辞说出“脏了”那个词的时候,一边看戏的小白终于仗着顾洛目前还看不到自己,喷笑出声。   宿主怎么能这么戏精哈哈哈哈哈!它感觉它每个世界都在大开眼界。   作者有话要说:   稍微修改了一下前几章的语句和分段! 第42章 各怀心思   顾洛低头看着怀里的人。   刚哭过的水润眼眸仿若新雪初霁后的晴朗天空, 微微发红的鼻尖与眼圈衬得皮肤是赛雪欺霜般的白。这再为纯净不过了,与“脏”字不能扯上哪怕一丝丝的关系。   但想到自己在王二颈后看到的熟悉抓痕,以及无意识时使出的雷法, 顾洛心下微沉。这种能力, 似乎并不是一介猎户之子可以掌握的。   自家小夫郎, 究竟瞒了他什么。   见他只看着自己不说话,今辞有些张皇地拉住他的衣袖。   “夫君...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脏。”   顾洛见他一副安全感缺失的样子, 微叹一口气, 将自己心里的疑虑暂且放下。他抬手,轻轻将今辞鬓前散落的碎发拨到耳后, 然后捧住他的脸颊。   “不要担心, 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现在已经被我打晕关柴房里了,如果不放心的话,你可以去看看。”   他说这话, 只是想让今辞放心, 也没有打算带今辞亲眼去看一下王二的意思。毕竟有时候面见施暴者, 反而是在提醒受害者已经发生过的痛苦, 造成二次心理伤害。顾洛在蓝星做警察的时候,不知已经见过多少这样的事情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 今辞反而很快答应了, 而且还有立刻去看的意思。   见他光着脚就要下床, 顾洛皱着眉握住他乱动的脚腕, “小辞...你真的要去看吗?”   “怎么了, 夫君。”今辞抬头看他,眼眸中还是一如既往的纯净坦然。   而顾洛却突然觉得, 那平静清澈的水面下, 似乎藏着什么他看不透的东西。   “没事, 我给你穿好鞋再去吧。”他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一走进柴房,今辞便闻到一股焦糊味。他轻轻皱了皱鼻子,然后小心地掩住口鼻,向里面看去。   王二正被五花大绑地困在一根柱子上,他头发呈现出一种被雷击过后的炸起状,脸上的黑灰糊成一团。整个人显得有些痴傻,见人靠近只会“嘿嘿”笑。   尽管已经过去一夜,身为兔妖,他依旧敏感地感受到了王二身上残存的雷法痕迹。难道...夫君他,恢复记忆了?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他已经下意识地将捉妖师称作了自己的夫君。   他惊怔地转头向顾洛看去。   顾洛见他睁圆了一双杏眼看向自己,心里已经感到了异样,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怎么了?”   “没...没事。”兔妖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掩饰般地低下头,也不敢问王二是怎么变成这样子的,“他这是傻了吗。”   “嗯,我追打他的时候,他慌不择路躲进了灶台下面。谁知灶台的薄灰下面还有点火星子,一下子把他的头发和脸燎成这样,就吓晕了过去。再醒来,就成了这副样子,估计是吓傻了。”顾洛若无其事地说道。   “啊...这样啊。”两人各怀心事,一时竟也显得相安无事。   “那小辞,你觉得该怎么处理他呢?”顾洛有些试探地问道。   “瞧他这样子,估计以后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我们找个时间把他放了吧。”兔妖虽然是妖,但双手不曾沾过血腥,从未犯过杀戒。见王二已经痴傻,也算是罪有应得,便不准备再追究了。   “好。”顾洛不由松了一口气。他虽然嫉恶如仇,最看不惯王二这种人,但是毕竟深受蓝星文化熏陶,要他杀人还是有些为难。   今辞的回答恰好与他的心意相符。看来他前面的猜测并没有出错,虽然小夫郎有事瞒着自己,但是待人处事时的习惯骗不了人。本质上,他就是个心地善良,柔弱无害的人,就像...兔子那样。   想到今辞刚醒来时惊恐的样子,顾洛有些沉重。听说兔子受惊以后的应激反应可是有点严重,大多会紧张不安、食欲衰退,严重的甚至会死掉。像兔子一样的人应该也差不多吧,虽然现在看起来是没事了,但是之后还得好好观察一阵才是。   ......   顾洛观察了一整天,从白天到晚饭后,见今辞都没表现出什么异样,这才松了一口气。结果到睡前,他才发现自己似乎放松得太早了。   洗漱完回到自己房间,刚在自己床上坐下,他就感到一具温热的躯体从身后贴了上来,与之相伴的还有清浅的桂花香。   听说兔子的下巴有香腺,所以它们喜欢用下巴去蹭喜欢的东西,以留下气味彰显自己的所有权。今辞漫不经心地想着,一边伸出光裸的双臂,从身后抱住顾洛的腰,一边把下巴搁在他的肩头。   顾洛被吓了一跳,僵了一瞬后才反应过来,几乎是用逃地跳下了床。他刚才闻到那熟悉的香味,就有所察觉。现在一回头,果然看到黑发白肤的美人披着自己的被子,曲着腿坐在自己的床上。   在朦胧月光的笼罩下,白日里便清丽出尘的容颜更是美得惊人,被单间若隐若现的雪白躯体让今辞仿若是在月光中游动的一条白鱼,纯洁至极又摄人心魄。   这谁顶得住!顾洛顿时感觉脸上涌上了一股热意。   “小辞!你这是在干什么?”他故作镇定地转过头。   “夫君...你为什么不碰我。”美人双目含怨地看着他,眉间是一抹让人心生怜惜的轻愁,“你是不是还是嫌弃我脏。”   顾洛感觉自己仿佛是要回答一个送命题,有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在他面前,他不意动就怪了。他只是觉得现在两人之间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如果贸然行事,恐怕会唐突了佳人。   他只能深吸一口气,坐到了床上,替今辞拢了拢快要从肩头滑落的被单。   “你现在情绪不稳定,我只是怕你之后会后悔。”   “我清醒得很。”今辞的眼中渐渐聚集了一些水汽,“王二他虽不是个好货色,但有句话没说错,我们的感情并没有外人想象得那么好。”   “人们都说小别胜新婚,可是我们整整分离了五六年,再好的感情或许也淡了。你回来的这几个月,我们都是分房睡。有时候,我觉得我只是一个精致的摆件,有幸得你真心爱护,但是却无法一直伴你左右。”   “这不是我想要的。我不求荣华富贵,我只希望我们能与村里的寻常夫妻一样...”说到这里,今辞里眼眶里的泪水恰到好处地落下,在月光下反射出一点碎钻般的晶莹。   小白在一旁简直看傻了眼,他虽然知道自家宿主这段时间一直在嫌弃床板冷硬,开始怀念前面几个世界里顾洛的胸肌,却没想到他居然为了免费抱枕能做到这种程度。   前面那一番声泪俱下的唱念做打暂且不论,就最后凹的那个造型来说,便可以说是完美了。那恰到好处的光线角度,显露出七分柔弱三分倔强的肩颈弧度,恰逢其时的落泪。若是换一个娱乐圈世界,自家宿主便是实至名归的影帝。   “原来你竟是这么想的。”顾洛叹了一口气,对自己平日里的粗心大意有些自责。   对于今辞,顾洛一直爱他敬他,却没想到他竟从这么久以前就失了安全感。也对...毕竟一个独自寡居五六年的美貌寡夫,年纪轻轻便尝尽了人情冷暖,将自己的年华空耗在这寂寞的小院中,他能有多少安全感呢。   他也是人,他不想好不容易回来的夫君像供奉一座易碎的佛像一样对待自己,他所求的只是寻常的温暖罢了。   “对不起,是我一直忽略了...”顾洛有些歉意地说道。   说着,他主动伸手,轻轻抚摸着怀里人光裸的背脊。当粗糙滚烫的大手接触到那如冷玉般的肌肤时,两人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你身子弱,我们慢慢来好吗?今日夫君先教你这个。”顾洛低哑着嗓音,揽着那纤细的腰肢,俯身吻了上去。   “唔......”今辞的下唇被吮得发麻,一小截艳红的舌尖被勾得在唇间若隐若现,俨然一副意乱情迷的样子。   月光仿佛在地面上铺了一层洁白的霜,两人的影子交织着投射在上面,重叠着又分开,周而复始。至月上中天,房间里的动静才静静平息下来。   今辞躺在顾洛的怀里感受着身下人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自己的双眼却不复刚才情动时的迷蒙,简直清醒得可怕。他颇为不满足地在正熟睡的顾洛肩上咬了一口。   一看便知他是嫌弃顾洛磨叽,让自己没法顺水推舟地将人吃到手。   “欲求不满的寡夫真是可怕。”小白在他脑海里啧啧赞叹。   “这告诉我们一个道理。”今辞思索了片刻,似乎想出了一个很有价值的结论。   “什么?”   “不管是法海还是其他人,捉妖师的人设里或多或少都带有些假正经元素,要提前针对这点做好预案。”   “...也只有你需要做好准备了吧。别人穿成妖怪都是来和捉妖师打对抗赛的,你倒好,和捉妖师对抗到一个炕上去了。”小白无语。   “我不管。”今辞像被兔妖壳子同化了一样,又用下巴在顾洛怀里蹭了蹭,闭上眼睛,“对了,王二是因为壳子里的人工智能被抽走了,只剩身体的本能反应才傻的吧。”   小白也没想到他睡前会突然说正事,愣了一下才回答,“对,因为最近有人工智能向上反馈,说他们也要有人权,不然就罢工,所以时空局就提前回收了王二壳子里的人工智能。”   “是有多不放心我,我又不会真的报复它。”今辞嘟囔着,但声音却渐渐小了下来。   小白定睛一看,发现他居然说着说着睡着了。它不忍再看床上那对相拥而眠的狗男男,暗自翻了个白眼,回自己的系统空间去了。   它也强烈支持人工智能们的人权提案!作为一个单身系统,它才不想天天吃狗粮。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比较忙~之后实时和大家见面的应该就是存稿箱君辣!   谢谢大家的收藏和评论~   目前还是个脑洞的预收《他们总以为我有难言之隐》求个收藏! 第43章 我有了   有今辞每日戏精似地推波助澜, 顾洛本来就不坚定的心愈发动摇了起来。   过去压抑在心底的感情如同火山喷发一样,冲破了那层薄薄的阻碍,肆意流淌着。刚见面时感到的陌生感与他所察觉到的不对劲之处, 也几乎被他抛到了脑后。   两人相处时的浓情蜜意让小白根本没眼看。   没过多久, 顾洛干脆把自己的东西搬到了正屋, 与今辞宿在了一起,之后的事也便水到渠成。   今辞得到餍足, 心情舒畅, 本来就姣好的面容更是被镀上了一层艳色,让村里的人看直了眼, 私下里都悄悄犯嘀咕。至于失踪两天, 又突然被人在山脚下寻到的疯疯癫癫的王二,却是无人在意。   毕竟他家里只剩他一人,而且他平时尽做些鸡鸣狗盗之事, 几乎没有人对其有好感, 更谈不上什么交情。人们只当他是从山上摔下来摔坏了脑袋, 无人怀疑真相, 甚至还有人庆幸他傻了便不能带坏自家小子了。   对今辞的关注必然也会影响到顾洛。有经常与顾洛同行的生意人悄悄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挤眉弄眼地露出了男人都懂的笑容。   “你小子, 行啊。那啥, 滋润得不错。”   只有顾洛干笑着, 一边勉强对外维护着自己摇摇欲坠的男性尊严, 一边瞄了一眼身边的今辞, 见他看起来没听懂男人之间的暗话,这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谁能想到自家小兔居然才是主导者呢。   这其中固然有顾洛因为心疼他的身体而刻意纵容的缘故, 但不得不说, 美人情动时的样子实在太美, 俯身望着他的时候,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让顾洛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一切都交出去。   今辞装作一副纯洁无辜听不懂的样子,心里却暗暗发笑,他也是男人,怎么会听不懂这种暗话呢。   不过想想这几天顾洛快被他折腾成一条死鱼的样子,他就大发慈悲地在外人面前给他个面子吧,大不了晚上再狠狠报复回来。   不过这舒坦日子也没过多久。今辞作为兔妖壳子的使用者,自然最先察觉到了这具身体的不对劲。   他强忍着把自己埋在顾洛衣服堆中的冲动,揪过小白,捏了捏他圆滚滚的球体,微笑着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白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仿佛从他的微笑背后看到了一大片冒着黑气的百合花。   “我...我去总部问问。”   没过多久,它又战战兢兢地回来了。   “宿主,总部那边回答。考虑到这个壳子是兔妖,所以科技部门的人定制壳子的时候加了点兔子的特性进去,以体现他们的严谨性和科学性。你知道兔子会假孕,所以...”   “好了,可以打住了。”今辞用食指和拇指捏起小白的发声器官,如果小白是个人类,可能现在已经被捏成了鸭子嘴,“我看不是为了严谨性和科学性吧。如果我没猜错,这次给我做壳子的应该是个老熟人。”   “嗯...”被捏住发声器官的小白哼哼了一声,内心对科技部门那个夹带私货报复今辞的员工破口大骂一番,为什么你俩的恩怨要扯到无辜的AI!   “不过他应该也不敢得罪得太狠,不然等我回去了他就不好过了。我听说,雌兔才会出现假孕的情况。这个壳子是雄是雌我清楚得很,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应该另有原因吧。”今辞松开手,示意小白赶紧交代。   “是的。”小白在心里暗叹今辞的料事如神,愈发感觉自己还是老实招供、早点弃暗投明得好。   “制作这个壳子时,其实还安排了个配套的隐藏设定。兔族的族地有棵圣树,在末法时代之前,兔族的嫡系一脉在繁衍时不仅会孕育出血脉意义上的后代,还会因为灵力的交融孕育出灵胎。”   “灵胎一开始会在孕育在父体或者母体中,待成熟后,就会受到圣树召唤,以灵力的方式从孕体中脱离,最终借托圣树的果实获得实体,随着嫡系血脉后代一起诞生,并成为血脉后代的守护兽。”   “由于兔族嫡系一脉本来就人员稀少,又因为末法时代的到来灵气稀薄,已经很久没有灵胎与守护兽诞生了。外人自然不知道这些,这个秘密也便随着兔族的长老埋葬在了族地里,所以就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隐藏设定。估计整个世界上,只有你前段时间遇到的龟妖会对此有一丁点的了解。”   今辞略一思索,“既然兔妖与兔妖的结合都难以诞生灵胎,那我和顾洛这个人类又是怎么做到的。”   “因为捉妖师是少有的能使用灵力的人类。虽然兔妖与人类不可能诞下血脉后裔,但是在灵力交融时,还是有概率诞生出灵胎的。”   “哦,这样。”   虽然今辞的身体因为灵胎的存在稍稍有些不适,但所谓的灵胎,本质上也只是一团灵气,而且到时间了就会自动托生到圣树的果实里,所以他也没有感到膈应。   对他来说,这甚至可以成为一种让他发挥恶趣味的新型乐子,毕竟这也是他第一回 体验“怀孕”呢,虽然是假的,但是他完全可以当真的来。   晚上,他照例捧着一桶衣服去河边洗。去河边洗衣服要经过一段沾了些泥和青苔的湿滑台阶,他一手拎桶,一手扶腰,走得颇为小心。   虽然过去与村里人并没有太熟,但自从有了顾洛这个社交达人,村里人偶尔也会和今辞说上几句。   此时,便有一个同样在河边洗衣服的女人欲言又止地看着这行动颇有些不爽利的小寡夫。   “怎么了?杨大嫂。”今辞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要我说,你这夫君,也忒不会疼人了。”   “啊?夫君他挺疼我的啊。”今辞下意识地说,等他察觉到杨大嫂的目光正直勾勾地落在他的腰上,这才仿佛察觉到她是在说什么,不由红了脸,低着头声如蚊蚋地说,“杨大嫂,你误会了。”   “我只是,最近有点身体不舒服而已,早上起来莫名有些腰酸背痛。”   “啊,这样啊。”杨大嫂见是自己误会了,也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头,毕竟作为点头之交,他们聊的话题似乎有些过于大尺度了。   “那还有其他症状吗?身体不舒服可得要提前去看看医生。”杨大嫂随口问道,想以此来转移话题,缓解刚才的尴尬。   “嗯...真要说的话,就是好像有点没食欲,有时候闻到饭菜味就想吐,还特别容易犯困。”   今辞这话可让杨大嫂越听越狐疑,这症状,怎么越听越像她刚怀上他们家铁柱的时候。   “你不会是有了吧。”她脱口而出。   等说出口后,她自己也觉得有点离谱了,赶紧说道,“嫂刚才瞎说的,你别放在心上。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有呢?又不是什么山野精怪。”   但她发现自己的补救似乎没什么用。小寡夫白着一张俏脸,听到她后面的话也只是强笑着说,“对...我当然知道嫂你是在开玩笑。”   杨大嫂以为是自己前面的话让今辞误认为自己是在讽刺他矫情,暗暗有些头疼。不过她一贯知道自己嘴笨,估计越解释越生误会。只得加快手上动作,赶紧洗完衣服告辞了。   河堤上,只留下小寡夫一人呆呆地站在那里。   兔妖从小就离开族地,根本没机会接收什么正统的妖族生理教育,对一个村妇的无心之言信以为真也是正常。良久,他才颤抖着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腹部,有些愣怔地说,“男人不会有。可我...并不是人,我是兔妖啊。”   “如果他真的是夫君就好了...现在我该怎么办。”轻不可闻的声音在河堤边的晚风中消弭无形。   今辞回来后魂不守舍的样子自然是被顾洛觉察到了。   其实顾洛本来就发现最近的今辞似乎有些不对劲。   虽然自家小夫郎的身子本来就弱,但是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多少有点不寻常。而且今辞最近愈发粘人了,顾洛在的时候,就一定要他抱着他睡。如果顾洛不在,今辞就会把顾洛的衣服都堆在床上,然后整个人埋进去睡。   顾洛第一次把今辞从衣服堆里挖出来时还有些哭笑不得,到第二次、第三次,就只剩下担忧了。   他不知道的是,兔子在假孕时常常会叼草做窝。今辞如今的壳子是兔妖,行为自然也会大同小异。由于他腹中的是灵胎,所以更需要双方的灵力滋养。如果顾洛不在,带有顾洛气息的衣物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一些安抚作用。   在发现今辞对着一大桌平日里爱吃的菜毫无食欲时,顾洛的担忧更是到达了极点。   “小辞,这是你平日里最爱吃的炒肉丝,多少还是吃点吧。”   兔妖有些为难地看了那道菜一眼。兔妖本来就不喜食荤,如今闻到这股味道更是直犯恶心。不过他不想让顾洛担忧,于是便夹了一筷子。   可是肉还没送到嘴边,他便先受不住这个味道了,脸一下子变得煞白。放下筷子就踉跄着跑了出去。   “呕!”   作者有话要说:   今辞,一个能把一点点不适演夸张一百倍的戏精23333333 第44章 尊夫人有喜了   今辞这几日胃口一直不好, 刚才也没吃进去什么东西,所以就只是干呕。   不过光是干呕,就已经把身体柔弱的兔妖折腾得不行了。   顾洛端着杯清水追上去时, 见他一手捂着嘴, 一手支撑着自己跪坐在地上的身子, 眼中蓄满了生理性的泪水,白皙的额角依稀可见淡青色的细细筋络, 看来依旧是在强忍着反胃。   喝了一口水, 等沁凉的感觉压了压胃部的不适,他才稍微好一点。   “要不还是去看看大夫吧。”顾洛扶着他从地上起来, 让他倚靠在自己怀里。   今辞摇了摇头, 有些虚弱地说道,“可能只是一时不舒服,而且现在都这么晚了, 还是算了。”   顾洛皱着眉看他, 见他一脸疲惫, 神色间又写满了拒绝, 只能叹一口气,“那今晚先好好休息, 明日再看。”   想到村里那个赤脚医生的水平, 他思索了下, 又补充道, “明日你随我去镇上看大夫。”   兔妖眸光一闪, 见不是村里的熟人替自己看病,这才犹豫着答应了。   今辞身体不舒服, 两人洗漱完, 便早早地上床睡觉了。近距离接触时, 来自顾洛的灵气让灵胎安稳了下来,于是今辞很快便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顾洛却睡不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着怀里人的背。他过去听说这个方式,能让没有安全感的人睡得更安稳一点,轻拍婴儿哄他们入睡也是这个理儿。   所以前不久他就尝试了一下,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效,他总觉得今辞睡得确实好了些,于是这个习惯就一直保留了下来。   虽然顾洛有时候直男了一点,但是村里杨大嫂能看出的异状,顾洛这个在蓝星受过完善生理教育的蓝星人没道理不知道。   他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并且觉得今辞身体的异状应当和他一直以来隐藏的秘密有关。莫非他与常人不同,能以男子之身有孕,因为害怕被人当成怪物,才一直苦苦隐瞒。   不得不说,顾洛的猜测还是有一点道理的。他所猜测的起点基本是对的,因为兔妖确实不是常人,身体的异状也确实和他的秘密有关。   不过由于信息不对等,顾洛的猜测仅仅涉及其中一个秘密,关于真假夫君、兔族灵胎等,他都一无所知。   因此,即便顾洛知道自己的猜测无法解释自己与王二身上的抓痕,他还是没有将自家那个柔弱的小寡夫与山野精怪联系在一起,只当他是人类中较为特殊的个体。   毕竟在蓝星时,他也听说过有些男性的身体不同于常人,天生有着能孕育后代的器官,还有些甚至会后天人工植入这种器官。   自家表妹来他家玩时,他还听说过现在非常流行一种种田养哥儿的小说,哥儿便是能生子的男性。这和他穿越来以后遇到的情况非常相似,他现在不就是在种田养夫郎吗,说不定今辞的身体就和哥儿一样呢。   至于今辞是主导者的事,则被他选择性地忽略了。   如果今辞知道顾洛的表妹误打误撞引导了顾洛的思考方向,让他的恶趣味得以顺利发挥,一定会给那位表妹点一个大大的赞。   第二天,顾洛便拉着今辞去镇上看大夫。考虑到他身子不适,顾洛还一大早借来了一辆牛车,让他不用走着去镇上。   今辞上牛车时还是有些犹豫。顾洛昨晚一通猜测,自然知道他是在顾虑什么,无非是怕别人发现他能以男子之身受孕。   于是顾洛又取出了一顶帷帽。帷帽的边上有一圈垂下来的长长白纱,不仅能遮住脸,还能遮住整个上半身。戴上以后,几乎不会向外人暴露出什么特征。   顾洛特意准备了这顶帷帽,就很能说明他已经意识到什么了。   今辞咬着唇,葱白的手指紧紧抓着这顶帽子,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却陷入顾洛仿佛洞悉一切却又温柔包容的眼神中。   “快上来吧。”顾洛伸出一只手。   今辞愣了一下,才就着这只手的力道上了车。   一路上,他依旧惴惴不安地低着头,不敢看向前面顾洛驾着车的背影。   【夫君他这么好...我怎么能一直瞒着他。可是说出真相的后果...再等等吧,再等等我就把真相都告诉夫君。】   到了镇上,今辞戴好帷帽下了车。他本就身材瘦削,带上帷帽以后便更叫人看不出他是男是女了。   不过或许是美人都自带一种气质,他挽着顾洛的臂弯走进医馆时,别人只当是顾洛带着自家夫人前来问诊。   到了堂内,今辞也没摘掉帷帽,只是伸出了一双手,让大夫替他把脉。他本就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又因为兔妖的壳子本就不同于正常人类,所以老大夫一时也没发现面前的居然是个男子。   “脉象圆滑,如珠滚玉盘,这是滑脉。恭喜这位老爷,尊夫人有喜了。看脉象,应当已经有一月有余。”   老大夫说出判断的时候,尽管顾洛早有了心理准备,但是还是有种既惊喜又荒谬的感觉,他是真没想到...原来这个世界男子与男子之间真的能孕育后代。   想不到他在蓝星的二十多年都是母单,穿越到这个世界,没过几个月,居然连老婆孩子都有了。他要做爸爸了?!   他刚有种要当爹的傻乐感,却生出些担忧来。隔着帷帽,他不清楚今辞听到这个消息的心情如何。但是有一点还是可以确定的,他的目光落在自家夫郎纤细的腰肢上...这么柔弱的身体,真的能孕育一个孩子吗?   这才一个多月,就已经难受地吃不下饭了,后面那些日子可怎么过呀。   见今辞依旧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于是顾洛干脆直接向大夫说了今辞最近的一些身体状况。   老大夫从医几十年,对妇人的这些早孕症状自然是见惯了的。   于是说了声“无碍”,便唰唰写下了几个安胎补身的方子,让顾洛照着抓给今辞吃。   两人后来又去药铺抓了药,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了。   顾洛本来想着好不容易来镇上一趟,干脆带着今辞到处逛逛。但见今辞一路上都一言不发,顾洛就知道他如今一定心乱如麻,没什么逛街的兴趣,只好叹了口气,牵着今辞回到了车里,打算提前结束。   到了车内,今辞还是像根木头一样。顾洛替他摘了帷帽,果然见到他正在出神。   骤然被摘下帷帽,今辞才像个失了保护罩的小可怜一样,有些惊慌地从自己的世界里反应过来。   “对不起...夫君。”他讷讷地低头,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绞在一起,把原本白皙的手背抓得通红。   “你知道你错在哪儿了吗?”顾洛拿出了前世审犯人的三分之一气势,果然就看到面前的小可怜被吓得一哆嗦。他心疼得不行,但是又觉得如果今天不让今辞长长记性,他一定还是会偷偷瞒下很多事情。他心思重,到时候吃苦的还是他自己的身子。   “我...我不该瞒着夫君?”今辞颤着嘴唇,有些哀求地看着顾洛。   “你瞒了我什么?”顾洛硬着心继续追问。   “我不该瞒着夫君,我与常人不同。”今辞终于一鼓作气地把这句话说了出来,说到最后,甚至还带上了些哭腔。   长辈在送他下山时,千叮咛万嘱咐,要他融入人群中。如今他却主动说出了自己与常人不同,不由感到既委屈又绝望。   过去夫君待他那么好,今日发现他不似常人,果然就凶起来了,还逼他说出这话。他才幸福了短短几个月,或许偷来的幸福便是这样吧,不属于他的永远都不属于他。   这样想着,他几乎泪盈于睫。但想到顾洛以后可能不会再温柔待他,他们可能会成为陌生人,甚至...仇人。兔妖只能强忍着伤心闭上了眼,将自己的眼神藏起来,不想在自己的天敌捉妖师面前流露出哪怕一丝丝的软弱。   闭着眼,他也能感到自己的面前出现了一片阴影。   兔妖不由开始胡思乱想。他骗了那捉妖师那么久,捉妖师想打就打吧。不过只能打一下,现在他肚子里还有孩子。要是真的一点都不留情面,他就只能逃走了。大不了之后重新找个地方开始,一个人好好养大这个孩子。他以前能一个人生活五六年,以后应该也能。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只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熟悉的气味便又包围了他。顾洛伸手将他拥入了怀中,抬手拭了拭他湿漉漉的睫毛。   “小辞,我真的很高兴你能主动说出真相。”顾洛的声音不复刚才询问时的冷硬,又恢复成了平日里的温柔低哑。   兔妖睁开眼,懵懂地看向他。为什么这个人类,知道了他在骗他,也知道了他不同于常人,却还愿意像以往一样对待他呢?   他感受到一种自下山以来几乎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整个人就像被温水包围了一样,暖烫得想让他落泪。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或许还是无意中陷入猎人陷阱,得陌生人帮助的时候吧。曾经的那个少年,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一个人出现在深山里,只是温柔地替他处理好了脚伤,便默默离开。   那个少年的身影与身前的人渐渐重叠。   “夫君...”今辞脱口而出,但是说完,他又痛苦地发现,夫君他不是夫君...   他抱紧了顾洛,将整张脸埋在他的怀里,以遮住他眼中的挣扎。刚才的联想提醒他,他还是没能解脱,他依旧还是个骗子。   他方才告诉顾洛他与常人不同,其实也存了侥幸的心思,如果顾洛不再追究下去,那他或许还能得到原谅。   但是发现顾洛真的不再追究了,感到痛苦的还是他。因为他在其他的事情上依旧瞒着顾洛,顾洛能原谅他第一次,还能原谅他第二次吗?   “嗯,我在。”顾洛不知道兔妖心中的弯弯绕绕,见他唤他,便应了。不过他还是有些苦恼,因为他诱导今辞说出真相的效果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好。他以为这样能让他放下心事,找回安全感的。   等牛车路过镇头的果脯店与糕点店时,他尝试着问道,“要买点零嘴回家吃吗?”   怀里的人蔫蔫地点了点头。顾洛见他还能对零嘴提起一点兴趣,觉得这也是好事,兴冲冲地下车去买了。   等顾洛走后,今辞才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哈欠,“唔,早上起太早了,好困。眼泪都憋出来了。不过现在还不能睡,等下还要吃糕点呢。”   一旁的小白:我就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时候,满脑子霸总文里的替身梗和带球跑233333 第45章 端倪   顾洛一下子升级成“爹”, 简直紧张得不行。见今辞多走一步都怕他磕着绊着,家务更是半点不让他碰,见他拿碗时沾滴冷水都会直呼“冷水寒气重, 你放着让我来”。   如果不是吃饭、洗澡、睡觉只有今辞自己才能做, 估计顾洛也会一并包揽。即便如此, 今辞也差不多被养成了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废兔兔了。   有一次,小白大半夜的从空间往外随便看一眼, 就发现顾洛正坐在床边穿衣穿鞋, 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原因居然是今辞从睡梦中醒来,嘟囔了一声明天想吃糖葫芦, 还要红彤彤的、饱满大个的那种。   看到顾洛行动力拉满的样子, 连今辞都久违地感到不好意思了,他这是不是有点太坑害老实人了。   说实话,顾洛的实诚程度在众多有资格进入轮回游乐园的十世善人中都数一数二, 前面那些个想拿龙傲天、玛丽苏剧本的委托人, 今辞坑害起来毫不手软。但对于顾洛这种, 他偶尔也会良心发现, 虽然是难得且暂时的良心发现。   刚才的话只是他随口撒娇,既然是撒娇, 那便用撒娇的方法来解决吧。见顾洛真的打算大半夜出门, 今辞卷着被子, 慢吞吞地挪到他后面, 像一块糯米糍一样粘在顾洛背后不撒手了。   “夫君...我就是随口一说, 这大半夜的,你上哪买去。”   顾洛却一脸正色道, “算了算时间, 这个点出发去镇上, 刚好能赶上早市开始。有身子的人,偶尔会没有食欲,你晚饭就没吃多少。所以好不容易有胃口了,就得赶紧吃。”   看到今辞依然靠着他不让他走,顾洛只得无奈地把这只大型春卷连人带被子抱了过来,哄他睡觉。   “小黏人精。我就出去一会,你再睡一会。等天亮,你醒来就可以吃到糖葫芦了。对了,听说有身子的人就喜欢吃酸的辣的。糖葫芦好,我多买点回来,后面几天你也能吃。”   “哪有人一大早醒来就吃糖葫芦的呀。”今辞在他顾洛里蹭了蹭,仿佛忘记了前面那个大半夜说要吃糖葫芦的也是自己,“夫君你再陪我睡会嘛,你不在我都睡不好。睡不好,我就更没胃口了。”   换作是蓝星时期的母单直男顾洛,一定会因为这细声细气的撒娇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可如今,在怀里的是自己娇宠出来的宝贝,他的心里只有满满的怜爱。   “好吧,好吧,我们就再睡一会。”顾洛在今辞的脸上亲了一口,把人抱到床的另一边。   在给今辞理被子的时候,顾洛无意间瞅见了自己睡前在美人颈侧留下的红印,不由老脸一红。两人夜里常做的事,自前段时间起又恢复了,只不过频率有所减少。   顾洛本来顾及到今辞的情况,已经做好了洗十个月冷水澡的准备。不过因为灵胎在生长过程中需要源源不断的灵力,如果只有兔妖一方供养,这个壳子估计会迅速衰弱下去。   今辞自然不愿意委屈着自己,所以便缠着顾洛交融灵力,这和有些位面的“补魔”是一个道理。   顾洛依旧有所顾虑,不敢让今辞累着,所以今辞在这之后的很长时间里都体会到了一种躺平的快乐。这还常常让顾洛产生一种自己成为了主导者的错觉,毕竟美人情动时的外表实在太具有迷惑性。   自有孕后,他愈发觉得自家夫郎像兔子了。听说兔子经常会用轻咬来表达“好了,已经足够了”的意思,提醒饲主停止行动。而今辞如果真的乏了困了,也会用牙轻轻咬一咬顾洛的肩膀,这倒方便了顾洛下判断,思考着是速战速决还是慢慢来。   只有结束以后,走姿别扭地去给自己做清理时,顾洛才在内心泪流满面地发现错觉就是错觉。不过当他发现每次结束,今辞的脸色确实好了很多后,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   末法时代的灵气到底还是稀薄了点,哪怕双方一直在一起,供养一个灵胎也还是有些艰难。   一日顾洛在院子里做活,今辞便坐在屋子的窗边看他。见顾洛看过来,今辞便抬头朝他一笑。似乎没有比这更美好的画面了,寻常夫夫,寻常生活,平淡朴实且温馨。   但在顾洛这个角度看不到的地方,今辞手上和尾巴上的毛绒绒都控制不住地冒了出来,虽然现在他还能勉强不暴露耳朵,但灵力的缺乏终究会让兔妖难以维持自己类人的伪装,有朝一日将自己的秘密都暴露出来。   换作是真的兔妖,可能已经慌得不行了。不过今辞倒是心情还不错,他只是低头看了一眼,便若无其事地将爪子和尾巴收了回去,毕竟新的剧情节点就意味着新的发挥空间,他还挺期待接下来的发展的。   既然要推剧情了,生活自然不能是一成不变了。   于是某天夜里,顾洛很郁闷地听到今辞说今天想要一个人休息。他还以为自己白天犯了什么错,但绞劲脑汁也没想出来。却见今辞温柔地笑道,说只是怕自己翻来覆去影响他睡觉。   “那我就更应该陪着你了,你这样我怎么能放心的下呢?”   “夫君可别想多了,我就是偶尔怀念一下一个人睡的感觉。”今辞又换了个说法,撒着娇推着顾洛出了房门,然后“啪”地一声立刻把门关上了,生怕别人知道他不对劲似的。   顾洛皱着眉,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他总觉得刚才今辞笑得有些勉强。   这几个月,他几乎要被做父亲的兴奋感和动力感冲昏了头脑。如今,那种异样的感觉才再次找上门来。   ......这熟悉的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他心里有事,知道自己一定睡不着,干脆呆坐在院里想心事。到半夜的时候,今辞的房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顾洛以为今辞是要起夜,怕这黑灯瞎火的他会看不清,容易跌跤,赶紧起身看过去。   这一看便让他愣住了。第一眼望过去的时候,顾洛仿佛看到自家夫郎头上顶着两只白生生、毛绒绒的长耳,手感颇好的样子。   待他再一凝神望过去,却发现什么也没有了。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因为大半夜不睡觉,产生了错觉。但接下来今辞略微有些慌张的反应却告诉他,他应该是真的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夫君...你怎么坐在这里,不去睡觉吗?”今辞似乎是没想到大半夜他会坐在院里,被吓了一跳,说话时声线都在打着颤。   顾洛定定地看着他,视线从他的头顶慢慢下移,发现没有任何异状后才开口,“没事,只是有点睡不着。你要去起夜吗,我去给你掌灯?”   “不用了,我就是醒来感觉有点渴,去倒点水喝。夫君你去睡吧。”今辞摇了摇头。   换作是平时,顾洛一定会将水送到今辞手边,看着他喝完睡下才能放心离开。   但如今,他心里乱得很,抓痕、兔耳、雷法,在这一系列线索的指向下,真相似乎即将浮出水面。但是他总觉得还缺少什么得以将这些线索都串联起来的东西,那种距离真相隔着薄薄一层的感觉让他不由有些烦躁。   “好。”他良久才说道。   兔妖看着他的背影也同样觉得心乱,夫君刚才是不是看到了......   今日,他在晚饭后便感觉自己的灵力有些不足,那些非人的特征隐隐有要暴露的趋势。如果要等到晚上的补充灵力时间,可能就已经来不及了。   他并不想事情进行到一半时,顾洛突然发现枕边人是个怪物。于是干脆借口说要一个人睡,其实是待在房间里借助月华汲取那些稀薄的灵力。   他刚才确实没说谎,他修炼到一半感觉有些口渴,并准备出来倒一杯水喝。这个点,按理说顾洛已经睡下了,却没想到他居然会因为复杂的心绪,大半夜坐在院子里吹风。他没察觉,一时就没来得及收起自己的非人特征。   刚才他让顾洛去睡觉,顾洛居然就毫不犹豫转身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发现了什么。兔妖的手指因为恐慌而颤抖着,几乎想要立刻逃回深山老林中。   但是这么久的相处下来,沦陷的可不仅仅只有顾洛一人,兔妖贪恋着顾洛给予他的温暖。正是这些温暖,得以让原本胆小怕惊而善跑的兔妖驻足在原地,就像扎根在了这块土地上一样。   “夫君...”他咬着唇,还是鼓起勇气地朝着顾洛的背影叫了一声。   “怎么了?”顾洛转身看向他。   “过几天,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今辞勉强保持着镇定,脸上依旧是和平日里一样的微笑。   顾洛却只觉得他笑得比哭还难看...这个小傻子,想哭就哭,勉强自己笑着干什么。   他叹了一口气,也有了一些心理准备。   “好。别胡思乱想了,你喝完水也快点去睡吧。”   “嗯。”   顾洛到底还是硬不下心肠,最后还是牵着今辞的手,看他喝完了水,把他送到了房门口,这才准备离开。   “夫君。”   “嗯?”   “明天见。”   “好,明天见。”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涉及到的一些兔兔习性(转自度娘)。   1.兔子下巴的位置是有香腺的,所以兔子会用下巴去擦东西,留下自己的气味,以划分地盘。这种气味人类嗅不到,不过兔子就知道。   2.轻咬是在兔子世界中的意思是“好了,我已经足够了!”。它们是会利用轻咬来告诉主人停止行动。(看到这条真的很容易想歪捏)   3.家兔的听觉锐敏,嗅觉敏感,但它胆小怕惊而善跑。(多么适合带球跑的设定啊!!)   综上,兔兔真的很适合写进文里QwQ 第46章 带球跑   尽管前夜的事以顾洛硬不下心肠而告终, 两人在睡前也互道了晚安。但之后的日子里,还是有面无形的屏障横亘在了两人之间。   顾洛没有主动提出要搬回去和今辞一起睡,他一直在等待一个答案。今辞则担心自己睡觉时不好控制灵力, 无意间暴露自己的异常, 也就默默然地维持了现状。   有时候两人共处一室, 竟相顾无言。   顾洛总觉得现在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像极了他小时候父母冷战的样子。过去他常常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事不能说开。但如今轮到他了, 他也算勉强能理解一些。   他虽然对自家夫郎满心的疼爱, 但是也不能违心地说今辞的性格没有问题。往小了说,算是怯懦敏感, 往大了说, 就是拧巴,总是在和自己过不去。   但顾洛也清楚,这种性格上的问题并不能怪今辞, 是他过去所遭受的一切造就了今天的他。可以说, 他自己也是受害者。   因此, 即使遇到这种情况, 顾洛心里也从未生过责怪他的念头,甚至觉得自己的追问都能伤了他。两人都不戳破那张纸, 冷战的情况便出现了。   不过顾洛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他觉得与其都是等待一个答案, 好好过日子等结果可比在冷战中等结果要强得多。   想到这里, 他偷瞄了一眼自家的小夫郎, 发现他正心不在焉地把玩着一块玉佩,双目无神地盯着前方发着呆。   兔妖那日虽然将想要坦白的话说出了口, 但后来依旧没有定下那个开诚布公的日子。每天早上一醒来, 他都对自己说, 能留住夫君一日便是一日,明日事明日再说吧。   悲观的兔妖已经把每一日当做是最后一日在过。心里有事,便终日惴惴不安、食不下咽。   这一来,便清减了许多。顾洛望过去的时候,万分痛心地发现他前段时间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些婴儿肥又没了。   这让他更想做些什么,来改变两人之间的气氛了。   于是某日归家时,他主动发出了和好的信号。他带回来了一支发簪。   对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来说,男子戴发簪似乎是件稀奇事。村人日常做活时一般只用块布巾束发,以方便劳作。   不过顾洛常去镇上,对村外的风气也有所听闻。在都城,不论是男女,皆流行配簪。男子束发后戴簪,颇添一分风雅之味。除此之外,与顾洛前世所在蓝星的古代一样,送人发簪还有一层表达心意、予人定情信物的意味。   顾洛这段时间挣了点小钱,也不必紧巴巴地过日子。路过镇上的首饰铺,看到那支通体洁白、成色良好的羊脂玉簪子时,便挪不动步子了。   他觉得这支玉簪配极了自家那个玉人般的小郎君,除了在外表上有共通之处外,玉还能养人,不仅能养身、也能养性,恰恰适合心思重到影响身体的今辞。今辞似乎也颇喜爱玉,顾洛常见他摩挲着一块玉佩,他没问过这玉的由来,但想想也知道是他的贴身心爱之物。   总的说来,这是一件再好不过的礼物。   顾洛将这支白玉簪递给今辞时,非常满意地看到眼前人这几日如死水般的眼眸泛起了点点涟漪。   “夫君...这是给我的吗?”今辞握着玉簪,有些犹豫地问。   “我在镇上随手买的。”顾洛状似不在意地说,明明是颇为贵重的玉簪,被他说起来就仿佛是从菜市场买了一把韭菜般简单。   兔妖心细,自然是看出了顾洛随意表现下的小心与郑重。   【夫君他那么好,我却一直...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几日。】他鼻头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见顾洛看过来,他才忍住眼泪转过身,想要把玉簪包好,找个地方放起来。   “这玉成色这么好,应该不便宜吧。”   顾洛知道他是怕弄坏这簪子,赶紧上前握住他的手。   “我既买了,那便是想让你戴。这玉再好,没有人佩戴也只是块空积灰的废石头。”   两人的距离本来就不远,顾洛这一上前,又握住了他的手,两人便几乎面对着面,胸膛贴着胸膛了。谈话间,两人之间呼出的热气交织着,让室内的空气似乎都滞涩了起来。   顾洛一低头,就能闻到眼前人萝白发顶的淡淡香味。今辞夜里习惯散着发,顾洛的目光从他的发梢间掠过,突然就想到了蓝星古人说的“青丝绕指柔”,不由有些手痒痒。   “先试试这个簪子适不适合吧。”顾洛推着今辞来到铜镜前坐下,“我替你挽发。”   今辞的发质颇好,甚至不需要用梳子打理,便柔顺得足以直接挽起了。柔滑又带有些凉意的发丝从顾洛的指尖穿过,仿佛缓缓流动的沁凉溪水,从他的指尖一直流淌到了他的心间。顾洛挽好头发后,还颇有些不舍地搓了搓指腹,怀念刚才的那种触感。   他从今辞的手里接过发簪,别进他的发间,露出一小截白色的簪头。虽然白色也是素雅之色,但黑白对比分明。白簪戴在今辞头上,衬着黑发,与白肤呼应,仿佛一处点睛之笔。   不过镜中美得不似真人的倒影总给顾洛一种虚幻之感,仿若随着镜子的碎裂,倒映出的人也便会随之而去一般。待他将手放到今辞的肩头,感受到手下触到的实感,才松了一口气。   “夫君......”   今辞讷讷出声,顾洛才发现自己恍神间不知已经盯着自家夫郎多久了,直把他双耳都看得晕上了一层粉白的羞意,就像兔耳朵的颜色一样粉嫩可爱。   “咳,我就说这一定很配你吧。”顾洛强装镇定地说。但他骤然回神,内心也不平静,甚至忘记了这话他之前只在心里说过。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早些休息吧。那簪子你戴着好看,记得常戴。”顾洛正色道,说完还是担心今辞不舍得用,又补充了一句,“可别像宝贝着你那玉佩一样。”   他没看到提到玉佩时今辞眼中的一丝异样。   玉佩对兔妖来说象征着已经逝去的另一个夫君,而玉簪则是顾洛这位夫君赠与他的。顾洛前面将玉簪与玉佩对比,在心思敏感的兔妖心中,就有了不一样的意味。此时此刻,他不由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见顾洛正准备回自己房间,今辞拉住了他的衣角。   “今晚可以留下来吗...夫君?我待会有事想和你说。”   顾洛以为是今晚自己主动释放的和好信号触动了今辞,让他有了些说出真相的勇气,不由心下微喜。这或许意味着今辞更信任他了,他能带给今辞更多安全感。   不过他凝神望去,见今辞的神色间还是有些仓皇,便生怕这种情绪会影响到他后面的坦白。于是略一思索,先应了下来,然后建议道,“你不如先去洗漱,我待会来房里找你。”   热水澡有舒缓、安定、放松的功用,他希望今辞能在一个松弛、舒适的环境中,坦然地说出真相,将所有的包袱都卸下来,这对他日后的内心疗愈也会有好处。   “好。”   今辞一般就在自己的房中沐浴,平时也就多放一扇屏风以隔绝水汽,顾洛便先坐在院中等他。两人之前虽有了更亲密的接触,但不知为何,在某些事情前面,他却还是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总还有些放不开。   顾洛听着房中传出的若有若无的声响,脸色微红,不由有些浮想联翩。这难道就是“每天都像初恋般青涩甜蜜?”他刚想到这句话,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土得不行。   房间里的今辞却淡定得很。他轻巧地解下衣带,把衣服扔到一旁的矮几上。然后拿出用手帕包着的玉佩看了看,将它混入衣服堆中。   他刚来时便觉得这玉有点蹊跷。这几日他一直随手把玩着这块玉佩,玩着玩着,倒也让他看出了些门道。没想到,这玉竟还有这等作用。   待会这玉就能派上用场了,现在自己先洗个澡,好好迎接下面的那场大戏吧。他漫不经心地想着,迈入了还冒着热气的水中。   顾洛正就着院里的凉风给燥热的自己降温,却忽然听得今辞在房中喊他。   “怎么了?”他起身。   今辞好像有点不好意思,顿了顿才说道,“夫君...我忘了收衣服,现在房里没有干净的衣服,可以麻烦你帮我去前院收一下吗?”   没有衣服换洗,那他现在岂不是什么也没穿?这么想着,顾洛觉得刚刚压下去的燥热又隐隐有些要复起的趋势。他赶紧深吸一口去,说了声“我去替你取来,你注意别受凉了”,便大踏步往前院走去。   等取来衣服,他在今辞门前犹豫了一下,才下定决心推门进去。瞧他这阵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要视死如归地准备进盘丝洞降妖除魔呢。   为着顾洛刚才那句“别受凉了”的嘱托,今辞还待在有些温热的水里没有出来。听到开门的声音,京辞才起身。   虽有屏风隔着,但是顾洛能听见那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的水声,并且还能看到投射在屏风上的那抹剪影。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能遣其欲,而心自静。】他也不顾有没有效果,心里把心经和清静经混在一起一通乱念。   今辞在内侧的屏风上也看到了顾洛的影子,也发现了问题所在,不由僵了一下。   “夫君,你把衣服递给我吧。”他小心翼翼地从屏风后伸出一截白皙的藕臂。   顾洛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赶紧把衣服递了过去。   递完衣服,他听着那头今辞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一时觉得有些无措,感觉自己像根木头一样杵在这尴尬,现在退出房间也尴尬。   见到今辞沐浴前把换下来的衣服随手放到了旁边的矮几上,顾洛干脆给自己找点事做,收拾起了那堆衣服来。   收拾着收拾着,他就感觉手指仿佛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他在那堆衣服里摸索了一下,发现居然是今辞常带在身上的那块玉佩。   之前他离得远,看得不分明,今日近距离一看,发现那玉佩居然是从中间断成两截的,刚才他的手便是被这中间的口子划了一道,现在还沁出了几颗血珠。   顾洛盯着那玉佩。他见惯了大风大浪,这点小伤自然不放在心上。他只是在纠结,这个玉佩是本来就断成两块的,还是自己刚才不经意间把这弄坏了。   不过还没等他细想,他沾染到玉佩上的星点血迹竟渗入了玉佩中。一道不明显的亮芒从玉佩表面闪过。   此时,顾洛就像一个无意间触电的人。身体已经不受控制,手却还牢牢粘在玉佩上。分属于不同人的记忆如同乱流一样涌入了他的脑子,不同视角的画面交替着在他大脑中出现,让他简直头痛欲裂,反胃的感觉不断上涌。   他勉强维持着清醒,一点一点梳理着那些对他来说信息量有些大的记忆。其中与他关系最为密切的是三个人的记忆。   第一份记忆属于身体的原主人,更准确地来说,是他和身体的原主人。原来这并已经不是他的第一次穿越...顾洛这时已经无暇震惊,只能继续梳理着记忆,不然而后涌来的记忆潮水估计会将他冲垮。   身体的原主人玄诚出生于天师世家,继承了嫡系血脉的他资质上乘,是妥妥的下一任家主。捉妖师世家从灵气时代绵延至今,自然收集了许多奇珍异宝,其中最为神奇的便是玄玉璧,也就是顾洛所看到的今辞带在身上的那一块玉佩。   玄玉璧最为神奇的功效便是记录下任意一个佩戴者身边所发生的事情,用天师一族嫡系血脉中的灵力便可将之激活,读取其中记录的记忆。   人类之所以能进步,是因为他们能够学习前人所积累的经验,对于一脉传承的天师家族来说,这个法宝便显得尤为重要了。因此,玄玉璧便成为了每代家主的信物,将天师一族嫡系才能习得的技法记录并传承下去。   也幸好玄玉璧仅仅是家主能佩戴的信物,从灵气时代到末法时代,也就一共经历了四十九位家主。如果是换作阿猫阿狗都能佩戴这玉璧,估计现在顾洛的脑子就会像烧坏显卡的电脑一样,被巨大的信息流冲得宕机了。   但这种情况到玄诚这一代时又有了改变。玄诚是下一任家主,从小佩戴着玄玉璧,外出历练自然也是如此。玄玉璧虽然颇为珍贵,但是外人不知,玄诚自身实力也相当不错,因此这玉璧放在他身上也从未有任何闪失。   可是少年时期的某次历练中,他却不慎将这珍贵的法器摔成了两块,还丢失了其中一块。更可怕的是,他对这段时间的记忆一直是模糊的,只隐约记得自己进入了一个山林,见到了什么人。   玄诚虽然是作为下一任家主被培养长大的,比寻常少年人老成,但是却还是有些少年心性。见弄坏了这珍贵的法器,并丢失了其中一部分,他心里也害怕担责,干脆把另一部分也直接扔在了山林中。回到家族,便称自己是着了什么山野精怪的道,不慎遗失了玄玉璧。   虽然结果是一样的,但是不慎遗失的程度却是要比不慎破坏并遗失的程度来得轻,毕竟前者意味着天师家族或许还存着能将其寻回的可能性,这一可能性在天师家族的族老们看来甚至挺大。   暂且不说玄玉璧的功用是天师家族的不传之秘,外人难窥得其奥秘。即便探索出了什么,玄玉璧依旧只能在天师家族发挥其最大功用。因为虽然它能记录佩戴者身边的一切,但是获取回忆这一步却只能通过天师嫡系的血液灵力开启。   对于寻常的人或妖来说,戴着这块玉佩充其量算是随身携带了个监视器,是有害而无益的事情。不过兔妖不知道,后来捡到另外半块玉佩的猎户之子“顾洛”也不知道。   不过天师家族出身的玄诚却也有不知道的事情。玄玉璧的神奇之处其实主要来源于它的材料,即玄玉。玄玉在上古时代可以说是遍地都是,常被作为留影石。之所以要被雕刻成玉璧的形状,是为了设下灵气运行的法阵,以方便人们有规律、有选择地提取留存在其中的信息。   不过到了灵气时代,玄玉便莫名稀缺起来,即便是天师家族的先祖也才侥幸得了一块,制成了玉璧。至末法时代,这更是变得独一无二。   因此,当玄玉璧被摔成两块后,它依旧发挥着它记录的作用,并且因为分别佩戴在两人身上,分别记录了今辞与猎户之子两人的记忆。   合成一块时,也能提取记忆,只是因为原本完整的法阵被破坏,使用者便不能有选择地提取。这也是为什么顾洛刚才差点被涌入的记忆流给冲坏了脑子。   于是,顾洛便心情复杂地看到了今辞与“顾洛”相识的全过程。那只懵懂的小白兔长得极好,一下山便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得到这个尤物,不能免俗的猎户之子自然也在此列。   众人的各种殷勤都没打动这小白兔的心,只是这小白兔傻愣愣的,拿着半块玉佩便说要找少时遇见的救命恩人,反倒自己暴露了弱点,让猎户之子有了可乘之机。   那猎户之子和他爹其实也不是什么良善人,两人对今辞的心思都颇为不纯...想到通过玄玉璧中猎户之子的视角看到与筹谋的一切,顾洛简直要作呕,并且觉得自己和那人渣同名也算是倒霉。   那两父子见美人自己乖乖走入圈套,却依旧不放心,经常在村里暗示今辞是个不安于室的,破坏他的风评,以此绝了他的后路,让他离开他们以后无处可去。   不过也算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两父子还没将美人吃到手,一个因为征丁一去不回,一个突发恶疾,卧床不起,不久也别于人世。   猎户之子走得匆忙,离家也没带上另外半块玉佩,于是两部分玉佩便被今辞包在手绢里,贴身携带着。后面记录的,便都是今辞的视角所看到的了。   白日里,他摸索着制豆腐,忍着外人的骚扰,勉强生活下去。无数个夜晚里,他则孤身一人坐在窗前,想着白日里他无意中听到的关于自己的风言风语,茫然地自言自语,“我做错了什么?”   顾洛看到这些的时候,恨不得自己能够进入彼时的场景中,将那个茫然的人拥入怀中,告诉他,“你什么也没做错。”   后来的记忆,便是今辞在离开的路上遇见天师玄诚。不过一人一妖才打了个照面,后面的记录就突然出现了一片空白。待一段时间后,才有一双布满细碎伤痕的手将它捡了回去。顾洛猜测,玉佩应该是在今辞和玄诚的争打中掉落到了别处,之后才被今辞找到。   之后的记忆顾洛作为亲历者便很熟悉了。先是他穿越来以后装失忆,然后今辞谎称两人是夫夫关系。他便随着他下山,两人有了夫夫之实,今辞也怀了孩子,就这样一直走到了今天。   在他人那些细碎且浩如烟海的记忆中,已经快被顾洛自己遗忘的一份记忆也逐渐浮上心头。玄诚年少历练,弄坏玉佩之后,曾经历了一段记忆模糊的时间,后面他与族人交代时称自己是着了什么山野精怪的道,这也并非他信口胡说。   因为那段时间,顾洛恰好与玄诚交换了灵魂。不知人妖之别的顾洛恰好救下了今辞,这也是为什么顾洛来到这个世界,为今辞处理脚上的伤时会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他们的羁绊原来始于更早之前。   在第一次穿越的短暂时间里,同样不知玄玉璧珍贵的顾洛还闯了个大祸,无意将其摔成了两块,回去后,他只当自己是做了个短梦,将其埋在了年少时的众多记忆中,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只有可怜的玄诚,刚刚被交换到现代蓝星,见识了一番对他来说光怪陆离的景象,然后又被交换回来,一脸懵地对着传家宝被摔坏的残局。   玄诚从出生到那时从未受过如此挫折,经过这一遭,也不怪他认定了是山野精怪作怪,恨极了妖族,并在这之后成为了家族中支持斩妖除魔的激进主义者。   其实自从末法时代的到来,妖族的规模渐渐缩小,天师家族也渐渐开始转型。天师能运用灵力,所掌握的能力本就不限于捉妖一途,风水、占卜等才是现在支撑他们家族开销的最大进项。   别人都在靠风水、占卜日进斗金。只有玄诚这娃还在以捉妖师的名号行走,拎着个捉妖罗盘到处乱跑,只是偶尔囊中羞涩时,才会发展发展副业。遇见兔妖时,他便是在山另一头的村子替人算风水,赚点路费饭钱。   当一个激进的斩妖除魔者遇到一个似曾相识的、疑似让自己吃瘪过的妖族,想要立刻赶尽杀绝也实属正常。有了因,才有了后面打斗时出事,顾洛第二次穿越的果。   看完玄玉璧中的记忆,顾洛心里一团乱。虽然之前关于抓痕、雷法的疑问都得到了解决,但是他心中又产生了新的疑虑。   当他知道了今辞寻找的自始至终都是自己,他是喜悦而欣慰的。可对于今辞的谎言,他却无法说可以完全释怀。   即便他站在今辞的角度,很能理解一个柔弱的寡夫抓住救命稻草的行为。但他还是想知道...如果当日醒来的不是他,而是失忆的捉妖师,又或者是其他人,今辞还会不会这么做,并发展出后面的关系。   想到今辞或许会和其他人在榻上欢好,又或者是会怀上别人的孩子。一向善于调控自己心态的顾洛都有种要骂人的冲动。   还有一个纠结的点便是自己是不是做了那猎户之子的替身,严谨地说,是做了自己的替身的替身。替身梗虽然烂俗到惹人嫌弃,但是妒火中烧的顾洛可顾不了这么多,难免会想到这方面上去。   顾洛能从玉佩储存的记忆里知道猎户之子冒名顶替,还知道猎户之子与他那爹不是好人,今辞却是不知道的,说不定还会在两人的相处中投入真感情。   今辞既不知道天师的芯子已经换了个人,也不知道壳子是的这个人是自己真正的救命恩人。所以,当今辞看着顾洛喊着夫君的时候,他到底是在看他,还是透过他在看着其他人呢?   顾洛回忆起玄玉璧记录下的,今辞刚得知自己有孕时,摸着腹部在河堤上所说的“如果他真的是夫君就好了”这句话,眸色渐深,感觉自己简直要疯。   什么叫“真的是夫君”,难道他现在不能算是他夫君?他才不管今辞心里有没有过那个猎户之子,反正他们早已做过最亲密的事,今辞还有了他的孩子,那他这辈子就是他的人。   最后一点其实是顾洛最担心的一点,也就是他和玄诚的灵魂互换问题。他和玄诚究竟存在什么关系,为什么会两次交换灵魂,之后还会换回去吗?   如果这一点解决不了,一旦他的灵魂回到蓝星,那么他之前所做的、所担忧的皆是白费,他和今辞不会有任何可能了。   顾洛不知道的是,他最为担心的这点其实是最不需要担心的。灵魂互换事实上只是时空局为了完善剧本逻辑而弄出的一个背景设定,身体原主玄诚也只是个背景板工具AI,完成任务就被时空局回收了,因此根本不存在换回来的可能性。   顾洛目前最需要做的其实是调整好心情,好好处理他和今辞的关系。可惜任谁遭逢大变,知道枕边人一直在骗自己,甚至自己不是自己,估计都难以平复心情。   于是,当今辞换好衣服从屏风后出来,便看到顾洛拿着玉佩呆站在那里。   兔妖的心里顿时一惊,他并不知道这玉佩其实是捉妖师的旧物。仔细回想了一下玉佩的特征,他觉得顾洛看到这玉佩也并不会多想,最多问几句,到时候他就再次说谎瞒过去好了。   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兔妖早已在心里认识到了这个苦涩的事实,但是他真的不愿意放弃手边的温暖。刚刚洗澡的那会儿,他又有点萌生退意,不想再坦白了。   他并不知道此时已经容不得他再退缩,因为顾洛已经从这玉佩中知道了一切。   “夫君,你怎么站在这儿?那些脏衣服待会我自己来收拾吧。”他试探性地问道。   顾洛依旧没有放下手上拿着的玉佩,只是抬头看着眼前的人。刚出浴的人还未理好衣衫,领子有些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潮湿的长发有几缕粘在他的脖颈处,给整个人平添了几分单薄、脆弱。水润的眼眸专注地看着他,显得单纯又无辜。   而就是这样的一个看起来脆弱又单纯的人,却面不改色地对他,一个前蓝星警察,撒下了弥天大谎。想到这里,顾洛简直要被气笑了。   “怎么了,夫君?”见他不言不语,今辞再次询问道,只是这次语气中又添了几分忐忑。   “我都知道了。”顾洛淡淡地说,果然看到眼前人身子一僵。   “我不是猎户之子顾洛,我是天师玄诚。”顾洛继续说道。   今辞强打起笑容,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仿佛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事到如今,你还想瞒着我吗?”顾洛看到他的样子,就知道他还想再瞒下去,不由有些失望。   他给了今辞这么多次机会,但今辞却一再想逃避。泥人都有三分火气,何况是顾洛这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呢?   今辞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从强笑转为一种哀求,“夫君...你听我解释。”   “好,我听你解释。那你说,你口中叫的夫君,究竟是我,还是那个死在战场上的猎户之子。”顾洛语气平静,说出的话却直击眼前人的命脉。   今辞自己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被放养着长大,不通人事的兔妖,怎么能轻易认清自己的感情呢?   “我不知道。”他喃喃出声。   感受到顾洛探究般的视线,兔妖更加崩溃了。   “我真的不知道。”他有些痛苦地弯下腰,捂住额头,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我们都先冷静下来,想清楚了再说吧。”顾洛的心也乱得很,他只觉得这么聊下去只会让矛盾爆发,对于他们的关系来说不会有任何好处,还不如两人都先冷静下来再说。   说着,他便转身准备出门,寻一处无人的清静地,理一理混乱的大脑,把之后要做的事情想清楚。   “不!夫君,你不要走。”今辞见他要走,似乎是想到了多年前另一个一去不回的人,顿时慌了神,连忙跑上前去从身后抱住了顾洛。   “让我一个人静静吧。”顾洛坚定却又不容拒绝地拿开了今辞环在他腰上的手,走出了门。   见他如此坚定地转身离开,今辞像是被带走了身上所有的生气,苍白着一张脸,眼神逐渐归于死寂,圆睁的眼眶里却不受控制地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在脸上形成一大片纵横交错的凌乱水迹。   有些干涩的嘴唇则不断重复着,“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竟是隐隐有了崩溃之相。   “唔......”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又突然捂住腹部,缓缓蹲下来,“好...痛。”   一边的小白看得有些着急,虽然过去大魔王的战绩赫赫,总是能轻车熟路地脱离剧本,徒留委托人纠结。但是说实话,这么多年来,时空局的员工中也会有深陷剧本,难以全身而退的案例。   他们这些智能AI在被制造出厂的时候就已经被安装了相关程序,便是为了必要时候对宿主进行心理干预。   这次大魔王不会真的翻车了吧,毕竟他应该不知道顾洛会突然恢复记忆吧!小白着急地到处乱飞,绕着今辞观察他的状况。   【嗯?你上蹿下跳地做甚,碍着我视线了,可别破坏我的舞台走位。】今辞懒洋洋的心音突然传到小白那里。   【你没事吗?刚才可吓死我了。】小白不由松了一口气。   【虽然你每天嫌弃我,但是现在看来,你还是关心我的嘛。】今辞逗他。   【谁关心你了?只是顾洛突然恢复记忆,你又一副受了刺激的样子,看起来很可怕好吗?我是怕我没及时做好心理干预,回时空局以后被处分。】小白恼羞成怒,颇为傲娇地说道。   【不突然啊,那玉佩就是我故意放那儿的。】   【???你什么时候发现玉佩不对劲的。】   【唔,我想想,大概是刚来的时候吧。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一个人的时候也要演,还经常把那个破玉佩带在身上,不时拿出来看看。】今辞一边继续演,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放回案几的玉佩,示意小白,这个玄幻风监视器可还在那儿呢。   小白无语,深感自己的智商又遭到了鄙视,只得换了个话题,【那你的壳子没事吧,刚才看你捂着肚子。】   【没事啊。只是一个身体虚弱的孕夫,洗完澡没擦干头发,又突然受到情绪上的刺激,身体不适才是正常的吧。不然顾洛翻看玉佩的记录时可能怀疑我怀的是个铁蛋呢。】今辞说着说着,自己也嘻嘻笑了起来,似乎是觉得自己这个铁蛋的比喻颇为精妙。   小白见他这样,便不再言语,飞到高空继续观看他的独角戏。   只见今辞似乎痛得连蹲也蹲不住,一下子跌落在地上。汗水不受控制地从他额上滑落,贝齿紧紧咬着苍白的下唇,两手抓着自己的衣角,手上隐隐可见青筋,可见他忍得有多用力。   不一会儿,兔耳与兔尾巴等非人的特征逐渐从他身上显现出来,换作是平时,配上他的美貌,人们只会觉得他灵动可爱。但现在,只能显得他格外脆弱,竟然连伪装都维持不下去,这为今辞的表演又添了一丝真实性。   他都已经虚弱成这样了,怎么可能还在演呢?   今辞深吸了几口气,又在地上坐了一会,才渐渐有些缓过来。他一手扶着小腹,一手扶着墙,费力地起身,去厨房拿了一壶热水。   然后又拿着水壶回到了房间,在桌子那边坐下。一杯热水下肚,他的脸色才有了点血色。他便坐在那里,透过窗子看外面的天色,看来是打算一夜不睡,等顾洛回来。   但直到天光破晓,他等的人都没有回来。   一夜未睡,又身体不适,早将这个身体柔弱的孕夫折腾得不轻。今辞摇摇晃晃地起身,望着窗外的天色,双目无神地说道,“夫君...是不是因为不想看到我,才不回来的。那我走...是不是我走了,他就会回来了。”   他有些留恋地看了看这些日子他与顾洛一起生活过的地方,眼里透露出浓烈的不舍。但是他最后只是小心翼翼地拿走了昨夜顾洛送他的羊脂玉簪子,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带走。   今辞,今辞去。   就像名字一样,他所活过的大半岁月都在与人道别。幼年时辞别族人,五六年前辞别自己的未婚夫君,如今,他又要辞别顾洛,那个给予他最多温暖的人。   今日他远走高飞,便会寻一处无人的深山老林住下,不再与人有所交集。没有交集便不会有羁绊,离别时便不会有痛苦。若能避开猛烈的狂喜,自然也不会有悲痛的来袭。   至于这个孩子,或许是除了簪子外,顾洛给他留下的最后念想了。他会将他生下来,独自抚养这个孩子长大。等他长大了,再告诉他真相,让他自己决定要不要进入人世。   等顾洛理清思绪、踏着晨光回来时,却发现今辞并不在自己的房间内。见屋内的东西似乎一样都没少,他还抱了一丝希望,发疯似地推开一扇扇门,期望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但迎来的却是一次次失望。   “他什么也没带走,他能去哪里呢?”他颓然地回到房间,不由将目光投向矮几上摆着的玉佩。   作者有话要说:   若能避开猛烈的狂喜,自然也不会有悲痛的来袭。——太宰治《人间失格》 第47章 痛,太痛了   玄玉璧碎成两块后, 上面刻印的阵法随之失效。这意味着每一次使用,都要经历一次被大量混乱记忆冲刷的痛苦,可顾洛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经过一夜, 顾洛手上被玉佩裂口割出的小口子本来已经止血, 他干脆用指甲前端摁压了一下, 从这即将痊愈的创口中硬生生地又挤出几滴血珠。   手指上微微的刺痛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甚至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是提取记忆的过程却使他的脸色越来越差, 到后来, 额上几乎布满了汗珠。   大量记忆涌入脑中固然非常痛苦,可顾洛已经梳理过一番, 照理说也有了经验。可这一次, 他表现得却比上一次还不济。   他似乎感到有一双无形的手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痛得几乎难以呼吸。但是现在的他再痛,能有小辞的一半痛吗?   回想起玉佩所记录的, 今辞独自在这个房间里熬过的那一夜, 顾洛恨不得回到昨夜把那时的自己打一顿。   他再怎么心乱, 也不能把身体柔弱且还有了身子的夫郎一个人扔在房间里。   过去他不在时, 今辞无所依靠地独自承受着来自外界的风言风语。可是现在他明明是离今辞最近的人,却依旧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离开了他, 让他孤身一人, 苍白着脸, 痛得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直不起身。   即便如此, 今辞依旧强撑在房间里等了他一夜。直至天光熹微, 那双眼眸中的最后一丝光芒才渐渐熄灭。接着,玉佩中留存的最后场景, 便是一个踉跄着远去的背影。   他走了, 是你亲手逼走的他。   顾洛痛苦且清醒地意识到了这样一个事实, 透过玉佩记录的画面,今辞临走时的口型被他看得清清楚楚——“是不是我走了,他就会回来了”。   “...可是我回来了又有什么用。”顾洛环视过屋里的一切,平日里被他与今辞精心打理,常让他感到格外温馨的小屋,此时也因为失去了其中一位主人变得冰冷空旷起来,“你不在了,这一切还有意义吗?”   ......   此时的今辞,却脚步轻快地走在上山的路上。避开了那个玄幻风的监视器,又远离了那只在睡梦中也颇为敏感的老乌龟,他现在愉快得很,并颇有些放飞自我的架势。   他一路晃悠着,偶尔还停下脚步,摘一棵路边的狗尾巴草,用毛绒绒的叶舌把路过的无辜小昆虫顶得翻身不起。   小白看着他,只觉得他比王二那伙街溜子还像街溜子,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连一只小虫子也不放过,无愧于混世魔王之名。   它刚在心里腹诽完,才一个低头抬头的瞬间,就见今辞周身气质忽地一变,又变回了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孕夫。正疑惑着,就听今辞有些兴奋地开始通过大脑和他聊天了。   【哇哦,小白,你看看前面那个是不是顾洛的天师同族。】   小白迅速拉近自己的电子眼,果然看到一个穿着蓝色大褂的年轻人蹲在地上,正低头端详着一只箱笼。   年轻人所穿的蓝色大褂和捉妖师玄诚刚出场时的一模一样,而且眉眼间也与玄诚的壳子有几分相似,一看便有什么沾亲带故的关系。   【应该是的。】小白欲言又止地看着前面那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年轻人,身为AI的直觉告诉它,这将是今辞新的迫害对象。   ......   玄信这次出来也是迫于无奈,他本来在都城给达官贵人看看宅子、算算风水,每天被人好酒好菜招待着,简直过得不要太舒服。   结果却突然收到家族的传信,说他二叔好几个月没音信了,让他帮忙去追查一下情况。   想到他那一根筋的二叔,玄信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虽然叔侄二人差了辈分,但其实玄诚就比玄信大了两岁。   仅仅是差了两岁,玄信便被迫听着各种人对玄诚的溢美之词长大,什么十几代中资质最佳、将来会带着家族走向辉煌的未来家主,听得他耳朵都快起了茧子。   不过玄信这人从小佛系,是个胸无大志的,一心只想当条咸鱼混日子。听惯了那些话,他也没对玄诚生出什么嫉妒的情绪,更没有什么恶感。最多觉得这个二叔平日里不爱讲话,看着有些不好接近。   真的让他下定决心要远离他二叔的契机,还是因为他二叔年少时栽的那次跟头。他二叔那次出去历练,不仅像被什么东西迷惑了心智,记忆模糊不清,还弄丢了家传之宝玄玉璧。   这对当惯了天之骄子的玄诚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从此以后性格越来越极端,每天拿着个罗盘到处寻妖,与家族里忙着赚钱的其他人格格不入,反而没有在人际上颇为活络的玄信混得开了。   几十年间都没有人见过妖了,虽然玄诚坚称自己见过,但他在外面奔波好几年都一无所获,别说妖了,连半根妖毛都没带回来。   这让一心念叨着要捉妖的玄诚在他人眼中难免显得有些疯癫偏执。但他是嫡系一脉的独苗苗,是已经定下的下任家主。对于这么个人,玄信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就渐渐与玄诚少了来往。   不过这次却是有点奇怪,玄信检查着地上的箱笼。这片山林往常无人踏访。因此这箱笼也就积了几个月的灰,至于里面的东西,却是一样不少,捉妖罗盘、朱砂、符纸等等都还在里面。   看来人确实是出事了。玄信拿起那个罗盘看了看,这可是他二叔平日里最宝贝的东西,要是没点事,怎么可能会被随意丢弃在这里。   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是,无论是他二叔最后出没的位置,还是这个箱笼的所在地,距离当初玄诚所说的遇到精怪并丢失玄玉璧的地点都非常近。   家族这次派他来,也希望他顺便探查一下玄玉璧的消息,族中依旧有不少人觉得这宝贝失而复得的可能性挺大,毕竟只有天师嫡系能使用,其他人或者妖拿着也没什么用。   多年前玄玉璧丢失,现在二叔失踪......这二者间莫非真的有所关联?难道这世上真的还有妖?   不知道妖是长什么样的呢,玄信颇有些漫不经心地想。没经历过灵气时代的他,自然不知道当时妖族的强势,以及其中一些族群的凶残,他甚至有闲心在脑子里进行一些艺术加工。   如果是动物所变的妖,那是不是变成人形还会保留一些动物特征,比如毛绒绒的耳朵和尾巴,要是能在家里养一个......玄信有些想入非非,甚至艰难地演了一口唾沫。这么一想,似乎妖族一点都不可怕了。   如果顾洛在这里听到他的想法,一定会发现这便宜侄子脑子里构建出的妖怪形象已经和前世蓝星的兔女郎、兽耳娘什么的极为接近了。好一个福瑞控!   也幸好玄信接下来要遇到的是柔弱的兔族美人,与他想象的妖族形象能对上个七七八八,如果是换作什么毛脸长喙的鸟族,他不仅会少男心碎一地,还可能被啄个满头包。   正值万物凋零的世界,这深山的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枯枝落叶,踩上去时会发出簌簌的声响。   虽然天师一族现在已经不重视学习捉妖技巧,发展武力值,但玄信的五官毕竟经过灵气强化,很轻易地便捕捉到了有人在附近走动时发出的声音。   他的目光迅速锁定了一处,视线内果然捕捉到了一个人影。因为稍微有些距离,所以玄信无法判断这个人影是男是女。   即使前面煞有介事地想象了一番妖族的形象,可玄信依旧坚定地认为妖族已经销声匿迹了,下意识地觉得此时出现在这深山老林里的是个人。他有灵力相助,那人影看起来又极为纤瘦,所以那人影应该不会对他造成威胁,现在就担心他会不会跑了。   玄信迅速朝着那人影所在的位置冲了过去。   虽然他极力减轻自己的响动,但在距离十多米的地方,还是被人察觉了动静。   那人回过头一看,恰好与玄信对上了眼。这次玄信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居然是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一个美人,孤身出现在这地方本来就有些奇怪,看到玄信以后,打量了一番他的穿着,竟又慌张地往前跑,这便愈发觉得奇怪了。   不过玄信的警惕心已经因为今辞那极具迷惑性的外表降至了谷底,他并不觉得这人会对他不利,他只是觉得美人可能与二叔或者玄玉璧有关,想追上去问个清楚。   “这位...”虽然靠近了些,玄信依旧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个雌雄莫辨的美人,只得有些慌张地喊道,“请你等等,我不是坏人。”   今辞一边跑一边听他说,心里不由有些发笑。略过两人对立的身份不提,这种气氛里,说自己不是坏人的,十有八九就是坏人。于是柔弱的兔妖跑得更快了。   “啊呀,你别跑这么快,小心摔了。”玄信也没想到这美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却像兔子一样警惕敏捷,跑起来居然还挺快。哪怕他有灵力加持,追得也有点费劲。   他闷头往前追,又跟得气喘吁吁,自然没发现今辞悄悄把一支羊脂玉簪扔到了一边的草丛里。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跟上来的顾洛看到丢失的玉簪:啊,他是不是出事了!(土拨鼠尖叫) 第48章 阴差阳错   玄信追着今辞跑了老远, 正气喘吁吁地想着这你追我逃的游戏什么时候能结束,就见前面的人身形一顿,奔跑的速度随之慢了下来。   玄信以为是他体力不支, 正心下一喜, 却见那柔弱的美人边跑边捂着腹部, 巴掌大的小脸更是苍白如纸,一副身体不适的样子。   玄信不由有些担忧, 他本性纯良, 本来就是想追上今辞问一些问题,从未想过将人逼上绝路, 于是大声地向前喊道, “我真的不是坏人,你身体是不是不舒服啊。别跑了,小心摔了。”   话音刚落, 今辞便脚下一踉跄, 让自己姿态优美地摔进了旁边软软的草丛。摔跤也是一门表演艺术, 可得选好角度, 让自己又优雅又不痛,今辞趴在草丛中有些自得地想。   这让玄信顺利追上了他。   见玄信靠近, 今辞紧紧抿着唇, 还想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只可惜他在刚才的追逃中消耗了许多力气, 又身体不适, 努力了几次都失败了。   “你怎么这么倔呢!我真不是坏人, 叫住你只是想问你点事。”玄信赶忙上前,按住那个强撑着病体还不安分的美人, 让他好好坐在原地。   双手触及今辞肩膀时, 玄信分明感觉他在颤抖。   【他为什么会这么怕我?】他觉得有些奇怪, 直觉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玄信能在都城混得如鱼得水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五官与玄诚相似,但面庞却圆润很多,眼中也没那股子偏执冰冷之味,经常有初次见面的人说他面善。再加上他脾气顶好,又善于社交,因此给人的第一印象往往极好。   但此时,他突然觉得自己过去无往而不利的社交技能和人格魅力遭遇了滑铁卢。   “你想问些什么?”兔妖捂着腹部,勉强压制住自己体内翻涌的灵气。   自己的非人特征决不能在这时候暴露,面前可是有一个和失忆前的夫君看起来关系匪浅的人。他仍记得第一次见面时,还没失忆的夫君刚一照面就对自己喊打喊杀的样子。两人既是熟识,那本质估计都差不多,都是要把妖族赶尽杀绝的捉妖师!   为了自己,也为了...他和夫君的孩子,他怎么都得撑着不露出异状。   出乎意料的是,玄信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咄咄逼人地质问他,而是在他面前蹲了下来,皱着眉说道,“我略同岐黄之术,要不先帮你看看你的身体情况?”   天师的出现可以追溯到上古时代,相传曾为上古部落领袖之大臣、太医,又兼司星象、历数之职。虽然玄信所在天师家族的发源于上古时代之后的灵气时代,但是依旧承循了过去那种杂七杂八什么都学的传统,医术自然也在此列。除了玄诚那种捉妖捉上头的魔怔人,众人几乎都会按着自家小辈让他们学一学医术。   毕竟末法时代稀薄的灵气所影响到的不仅是妖,还有那些能够掌握灵气的人类,充其量是人类所受的影响相对较小,不会影响正常生活。不过天师家族中的许多人都已经开始未雨绸缪,想到了灵气完全枯竭后的情况,觉得掌握一门医术说不定能成为未来吃饭的手艺。   今辞听到玄信的话怔了一下,他没想到眼前的年轻天师和他认知中的天师居然有着不小的差别。他的内心有些艰难地做着斗争,自己该不该相信这个人呢?   他犹豫了许久,才慢慢地将手腕伸出来。   当玄信的指尖触到那细腻柔滑的皮肤,他难以克制地心神一荡。不过他颇有医德,很快全神贯注地投入到诊脉之中。   诊着诊着,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知道自己有了身孕还到处乱跑?还一下子跑那么长时间?”玄信的出身决定了他眼界不凡,他早见过各种不寻常之物,诊到这男性怀胎的情况,便也不觉得离奇。不过灵胎一事毕竟是兔族之秘,他很难想到这上面去。   他现在就像一个正发现病人在糟践着自己身体的大夫,有些生气。不得不说,玄信平日里性格是好,但一旦认真起来,也是颇有气势的。   兔妖见状,有点心虚地收回了手,低着头“嗯”了一下。   “你的胎象很不稳,再这么下去这孩子保不保得住还很难说。之后不要再有这么激烈的活动了。对了,你家里人呢?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去。”玄信见他这样,生怕会刺激到他,说不出什么重话,也是满肚子火没处发。   听到孩子恐怕很难保住,今辞的身子摇晃了一下,眼眸中流露出了深深的自责。这可是他和夫君唯一的联系了,是他的错,是他没照顾好......   “别多想了,深思多虑也不利于你肚子里的孩子,你先把身体养好。”玄信见他这样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叹了一口气,“我送你回去。”   回去,还能回哪里去呢?他现在已经无处可归了。兔妖有些绝望地想,但面色却恢复了平静,摇着头拒绝了玄信的好意。   “我家就在附近,我就在此地休息一会,待会自己回去便是。对了,你刚才说要问我一些事情,你要问些什么?”   “那好吧。”大不了待会聊完再送他回去,玄信在心里想,然后也在边上找了个位子席地而坐。   “嗯...听你住在附近,那应该对周围比较熟悉吧。我这次想问的是一个人和一样东西。”玄信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蓝色大褂,“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和我一样,穿着一种衣服的人。”   兔妖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果然如他所想的一般,眼前的天师与失忆前的夫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自然是见过的,但是如今承认只怕会徒生事端。于是他有些歉意地看了一眼眼前这个看起来心地还不错的捉妖师,轻轻摇了摇头。   “我未曾见过。”   玄信也没指望随便遇到一个人就知道他那便宜二叔的消息,所以也有多少失望。   “好的。我想问的第二件事情是关于一样东西的,这个东西已经丢了很久很久了,你可能更不知道,就当我随便问问吧。”玄信在兜里摸了摸,摸出张皱巴巴的纸,递给今辞看。   这次兔妖便难以掩饰他的错愕了,纸上所绘的是一块玉佩,那熟悉的形状、纹路早已铭刻在他的内心深处。虽然这次离开,他并未带走那块玉佩,但不知有多少个夜晚,他都抚着这块玉佩睹物思人。   可是,这是他与第一任夫君的结缘定情之物,与那群天师又有什么关系呢?   玄信看了一眼他的神情,心里便咯噔一下。他本来也就是随便问问,从没指望这个住在附近的人会知道玄玉璧的消息,毕竟玄玉璧已经丢失多年,且丢失原因,似乎还和山野精怪离不了关系。眼前人若是知道这玉璧的消息,岂不是和山野精怪也......   “你...是知道些什么吗?”玄信暗暗提高了警惕,观察着今辞的动向。   “我见过。”   “你在哪里见到的?”   “...我可以说,但是,你也要告诉我这块玉佩与你有什么关系。”   玄信也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美人居然还这么硬气地和他谈条件,不过在这个世上,现在能使用玄玉璧的也就只有他二叔一人,透露一点信息也无妨,所以便应了。   “这块玉佩,是我夫君的东西。”今辞依旧看着那张纸,眼里交织着疑惑、怀念等复杂的情绪。   “你夫君?”玄信大惊失色,他的脑回路七拐八拐,已经拐到玄诚这次出来不仅找回了玉佩,还偷偷成亲、弄大良家男子的肚子上来了。   “我夫君已经走了五六年了。”今辞继续说道。玄信这才意识到自己想岔了,也对,他那个一心想着捉妖的偏执狂二叔,看着怎么也不像是能娶上媳妇的样子,眼前这小美人的眼神总不至于那么不好。   “额,抱歉。”说完这话,玄信又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偷偷瞄了一眼今辞平坦的小腹。夫君都走了五六年了,那他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听说有些地方对伦理之事颇为不讲究,看来这小美人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我幼时在山林中遇险,是夫君救了我。他临走之时,落下了半块玉佩。下山之后,我便通过另外半块玉佩寻到了他,后来便与他成亲了。”   玄信算了算时间线,觉得过去那个救了今辞的人或许真的是他二叔,但之后那个拿着另外半块玉佩的人又是从哪冒出来的?怎么都和他二叔对不上吧,难道是玉佩又被其他人捡走了?   这么一想,他便想再确认一下。   “敢问你夫君是?”   “我夫君只是王家村的一名猎户,名唤顾洛。”   陌生的地点,陌生的名字。玄信基本可以确定了,玉佩是被人捡走了。他有些犹豫地看了看还一无所知的今辞,要不要告诉小美人他找错了救命恩人,还被骗婚了呢?现在说是不是有点不好,他还有着身子,万一受点刺激......   “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了。该轮到你告诉我,你又是怎么知道这块玉佩的,为什么现在来找它?”今辞望着玄信。   玄信看着他坚定的眼神,便知道自己今天若不说点什么,必定无法将这事处理好。于是也不纠结了,打算将他二叔才是玉佩原主人的事情和盘托出。   作者有话要说: 第49章 陷入沉睡   今辞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顾洛问了一圈, 还真有早起的村民在山脚下见过他,还很奇怪他为什么要一大早上山。   上了山,可不好找人了, 这时节气候干燥, 山上的土质坚硬, 若以正常的速度缓步前行,便根本留不下什么足迹。但今辞有了身子, 不好控制自己的脚步, 有时会在一些地方留下不明显的痕迹,顾洛也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担忧了。   他充分发挥了前世在蓝星出外勤时的素养, 兜兜转转竟来到了他与今辞初遇地点附近。到了这块地方, 脚印明显更深了,脚印之间的间隔距离也变大了。更重要的是,有新的脚印出现了, 所前行的路线还紧紧覆盖在今辞的脚印之上。   顾洛很轻易地便判断出这是一个追逃的现场, 脸色一下子变了。小辞他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他飞快地跟随脚印向前, 路过一处草丛时, 眼角的余光却似乎看到了一样熟悉的东西。这是他送给小辞的羊脂玉簪!   他看过玄玉璧所记录的画面,自然知道这玉簪是今辞的心爱之物。毕竟, 他临走时只带走了这支玉簪, 还郑重地用帕子包着放入了怀中, 之前仿佛被视若珍宝的玄玉璧都被他弃之不顾, 足见这支玉簪对他的重要性。   想到这里, 顾洛又有点出神。虽然玄玉璧是天师玄诚之物,但今辞却并不知道这一点, 只以为这是那猎户之子所留下来的东西。而今他带走了顾洛送他的玉簪, 却留下了那玉璧, 这是不是就代表着,他心里只有顾洛一人,也算是间接回答了顾洛的那个问题。   顾洛不由有些怅然,如果他能再耐心一点,今辞能再早些认清自己的感情,今日便是不是不用折腾这一遭了。   可惜没有如果,顾洛摇了摇头,从纷乱的思绪里清醒过来。被如此珍视的东西都被无意间遗落在了这里,看来小辞是真的出事了。他得加快速度了,小辞还在等着他。   另一头,玄信则有些艰难地组织着语言。不知为何,他总有种说出真相就会有什么倒霉事儿发生的不祥预感。如果今辞知道他此时的想法,一定会觉得这可能就是属于二货的天然直觉吧。   “这玉佩,是我们家族的家主信物。”玄信边说边观察着今辞的脸色。   “你们家族的信物?”兔妖蹙眉望向他。   “嗯。我前面不是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和我穿的一样的人嘛,那是我二叔。这玉佩从小就配在我二叔身上,只是被他不小心弄丢了。”   兔妖的神情有些空白,二叔、捉妖师、玉佩、弄丢,这些词不断地在他眼前闪过,直把他的大脑冲地嗡嗡作响。   “你二叔......是什么时候弄丢这玉佩的。”今辞嗓音干涩地出声。   玄信想了一下,“是我二叔年少时弄丢的,算算时间,应该也有九年左右了吧。”   话音刚落,他便听见今辞轻笑出声。玄信抬头一看,发现这哪是笑啊。任谁看到今辞现在的神情,都会觉得那是一种悲哀到极致的凄然,这种极端情绪的感染力甚至让一旁的玄信都没忍住打了个冷战。   “九年左右...呵。”   “所以我一开始,便错了?”   “错的不是你,错的是欺骗你的人。”玄信见他这样痛苦,也颇为不忍心,没忍住地插了一句嘴。   今辞却仿佛没听到他开口,依旧目视着前方,有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可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他一见我,便想杀了我......”   玄信此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看今辞的反应,这其中似乎另有隐情,绝不只是被骗婚了那么简单。   他不知道的是,对于兔妖来说,这恍若一场幻梦的破灭。那是在顾洛到来之前,他记忆里唯一的温暖。而现在他却发现,曾经那个细细为他处理脚伤,让他在无数次回忆中感到温暖的人,却也是那个一照面便冷酷无情地想杀他的。   兔妖转而又想到在这短短几个月中,给了他一个家的人,“原来一直都是他。”   他的唇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真是阴差阳错,但或许,捉妖师本就不该与我一道。我们分开,也算是注定的命运吧。现在他恢复了记忆,对我应该是恨大于爱了吧。”   他忽地就感到一种释然。他本就因为顾洛恢复记忆一事身心俱疲,又一夜未睡,天亮后立刻上了山,还与玄信玩了一会追逃游戏。可以说,他全靠一口气撑到了现在。   而今他又从玄信口中知道了颠覆他过去记忆、让他心神受创的真相,强撑着他的那口气就突然有种要散去的趋势。   “好累,我不想再坚持下去了。当初...为什么要送我出族地,为什么要让我融入人类。我宁愿永远也没有遇见过他,不曾经历过春日的温暖,也不会觉得这严冬会有那么难熬。”兔妖的眼角落下一颗透明的水珠,身体也像失了力一样向后倒去。   “喂!你...”玄信赶忙上前扶住他,却见倒在自己臂弯里的人突然生出了两只雪白柔软的耳朵,吓得他差点松手。   幸好心地善良的他还记得这是一个没有任何攻击性的柔弱孕夫,自己貌似还是造成他现在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之一,于是才硬生生地没撒手。   不过他确实饱受惊吓,毕竟他只是一个在口耳相传的故事中听闻过妖的人,忽然有一天见到了活生生的妖。   玄信把今辞平放到柔软的草地上。他想了想,先从他那便宜二叔的箱笼里取出一条细细的金链,在今辞细白的手腕上松松地系了一圈。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玄信才松了一口气。虽然这妖看起来没有敌意,又柔弱得不行,但是毕竟人妖立场对立,他还是得有备无患才好。   他那二叔虽然颇为不合群,但是因为有下一代家主的身份,所携带的宝贝可是有不少。别看这金链细,但却是天师家族珍藏的捉妖法宝锁妖链,将它给妖戴上,就能使其无法使用灵力。本来这个法宝已经在库房里积了几十年的灰,但是自玄诚迷上捉妖后,又将它找了出来,与捉妖罗盘一起随身带着。   不过...妖都像他那么可爱的吗?玄信蹲在今辞边上,准备给他检查身体。但近距离看到他那毫无防备的恬静面容,配上那两只从发间生出、仿佛还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着的粉白耳朵,玄信表示自己遭到了美颜暴击。   待会给他把完脉,就再检查一下他的耳朵吧。咳咳,我是抱着医者求索的态度,想知道兔妖的耳朵和兔子的耳朵究竟有什么区别,才不是眼馋那毛绒绒的手感呢!玄信颇有些心虚地想着。   不过给今辞把脉时,玄信的面色却渐渐凝重了起来,倒也忘了待会要rua兔子耳朵这事。   “怎么会这样呢?”他口中喃喃道。   刚才他也替今辞把了脉,那时虽发现他有些脉象无力,身子虚弱,但至少还在可调理的正常范围内。但如今,手底下触到的脉象却细微如丝,是阴阳俱衰、气血将枯之兆。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的话能在短时间内让这小兔妖受到这么大的刺激。   “完了完了,怎么办啊!”玄信苦恼地抓抓头发,环顾四周都没发现有能用上的东西,“不管了,先把人带下山再说。”   他从随身携带的行囊中找出一件带兜帽的披风,笼住今辞的头部与大半个身体,然后背着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走去。   “我发现宿主你每次下山都有人背着走。”小白面无表情地在空间里看完了这一场闹剧,转头对旁边的今辞说。   玄信现在背着的当然只是一个仅剩基本反应的壳子了。刚才将要晕倒的时候,今辞就从壳子里脱离了出来,回到了空间里摸鱼。按他的话说,就是用第三视角看戏会比较舒服。   壳子的衰竭之相其实也和他的脱离有关。兔妖的壳子怀着灵胎,又有一段时间没有得到顾洛的灵力补充,所以非常缺乏灵力。他在壳子里时,还能控制着灵力。如今他一走,光靠那些基本反应根本无法控制灵力。因此,没有自我意识的灵胎便本能般地肆无忌惮吸收起了壳子里剩余的灵力。   人类讲气血,妖族讲的却是灵力,灵力一衰竭,自然便有了油尽灯枯之兆。   今辞在空间里看着壳子惨白的脸和苍白的嘴唇,无奈地耸了耸肩。   “照这个壳子现在的情况,只能等顾洛补完魔再回去了。”他可是那种最注重自己舒服的人,让他现在回到壳子,受那怀胎与灵力枯竭之苦,他才不干。   “所以你又找到了光明正大摸鱼的理由?”   “也不能怪我吧,只能怪那灵胎不省心。等它托生圣树果子诞生,就让孩子他爸好好教训它一顿吧。”   “可它有没有自我意识,也不能怪它吧。”小白正顶着双电子显示屏版死鱼眼,就见今辞向它做了一个往嘴巴上拉拉链的动作,又指了指前方。   它定睛一看,好家伙,前面那不是顾洛嘛,叔侄二人居然在这山道上狭路相逢。虽然小白一向自诩正直,但可能是此时此地太过有气氛,它突然觉得自己被旁边的大魔王传染了恶趣味,很想在两人边上挥舞着小旗子大喊几声,“打起来!打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多了好多小天使收藏评论!突然就有点社恐了哈哈哈~   不管怎么样,都感谢大家的支持!也谢谢提出意见的小天使,之后有空时候我会修一下文哒。   和大家说一下我的情况,因为我最近比较忙,也没什么存稿,所以更新频率是日更或者隔日更~每周一或者周三如果没空的话可能不更新啦,其他时候应该都会有更新。 第50章 万念俱灰   顾洛老远就看到山道另一边有人走过来, 而且那人看起来还有点眼熟。   他艰难地在大脑里翻找起之前玄玉璧传输给他的记忆,终于从原身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找到了线索。原身玄诚曾在族中见过这人,不过玄诚这人颇为高冷, 不仅从不主动与人打交道, 甚至连人家的名字都懒得记, 所以顾洛也不清楚对面那人与玄诚究竟有什么关系。   不过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顾洛将目光锁定在那人背上。既然与玄诚是同族,那么那人也应该通晓捉妖之法。结合前面所看到的追逃痕迹, 以及他背上背着的人, 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顾洛的目光顿时冷然。   玄信正吭哧吭哧地背着兔妖的壳子低头走在山路上。虽然他有灵力护持,但兔妖的壳子毕竟也是个大男人, 这山路又颇为不好走, 所以他走了许久,便有些气喘吁吁。   本应热得冒汗,但他突然感到一丝寒意, 属于二货的天然直觉让他抬起头来, 果然看到前面不声不响地站着个颇有压迫感的人, 正冷冷地看着他。   “二二二...二叔!”   他这一叫, 把顾洛也给叫愣了。顾洛虽然接收了玄诚的记忆,但并没有完全掌握天师的各项技能, 也不清楚原身这个族人的性格与能力如何, 他刚才正在思考如何把今辞要过来, 在不清楚对面底细的情况下, 最好是不起冲突。   当然, 如果真的被他发现对面那人对今辞不利,他也绝不会放过他。   他正想得阴暗, 却没想到对面一上来就喊了他“二叔”, 居然还是个沾亲带故的?   “二叔, 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你知道吗,族里找你快找疯了。”玄信本来已经对这趟出来不抱什么希望,现在却突然发现本该失踪的人居然自己回来了,不由激动了起来。   顾洛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自己这个便宜侄子,只能按照记忆里玄诚的风格淡淡地“嗯”了一身,然后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背上背的是什么?”   玄信这才发现那个久别重逢的二叔居然连一丝眼神都没分给他,直直地越过了他这么大一个人,将目光锁定在了他背上。   他顿时浑身一僵,怎么忘了自己的背上还有只兔妖呢。而眼前这位,可是那个叫嚣着要除妖卫道的偏执狂二叔。他那二叔为了捉妖除妖,疯狂修习捉妖技能,并以捉妖师的身份在外行走了整整九年。   九年都一无所获,没想到,今日居然是自己把妖给送上门了。自己背上的那只兔妖,就凭他那柔弱的小身板,不知道能不能经得起他二叔一道雷法。   玄信本就不理解玄诚对除妖的偏执,觉得妖也有善恶之分,且又认为这兔妖受刺激晕倒,落到现在的这般境地,自己也有一番责任,自然不愿意直接将妖交出来,来助他那二叔达成夙愿。   因此便掩饰性地一笑,说道,“家族派我来这边寻你,哪想到,我还没寻到你,便先在山上遇到个晕倒的小妇人。我替那小妇人把了脉,发现居然还是个有身孕的。这山上也没有什么能用的东西,我就想着先把人带下山。”   兔妖所化的虽是一名男子,可是以男子之身孕育后代之事毕竟有些惊世骇俗。玄信现在知道了今辞是妖族,只以为妖族与人类不同,雄性依旧能孕育后代,但他以为顾洛不知此事。   若将背上之人是孕夫的事情如实坦白,只怕会引起他那二叔不必要的怀疑,不如从一开始便谎称背上的是个小妇人,毕竟那小兔子确实身材纤弱,面若好女。   顾洛见到他的反应,态度也稍微缓和了些,觉得眼前这小伙估计和一照面就对妖喊打喊杀的原身有很大不同。   即便如此,他虽心焦于今辞的情况,却依旧留了个心眼,继续试探道,“那你为何还要给他戴上这兜帽,他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吗?”   “哈哈。”玄信干笑一声,“二叔您老人家久不习岐黄,自然有所不知,妇人有孕时最好不要吹风。山里风大,我便给她披上了这披风。以免到时候人醒来了,却受了风寒。”   顾洛刚才的一番试探,不仅是在试探玄信对妖的态度,也是在试探他对原身的态度,试探的结果都颇合他心意。虽然玄信没说实话,但也未出言顶撞,言谈间足见对原身的尊敬,不用担心后面会有什么变故让两人起冲突。   于是顾洛便直接坦白了,“把人给我吧,你背上那人我应该认识。”   这下轮到玄信震惊了,一脸懵地看过去,“二叔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你背上那人,不仅是个男子,还是只兔妖,我没说错吧。”   玄信还是想垂死挣扎一下,“二叔,这虽然是只兔妖,但是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应该从未做过坏事。而且他腹中已经有了孩子,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你就放过他吧。”   顾洛见他还是不放人,只能叹了口气,直接放出了颗大雷,“他腹中的孩子是我的,我不会对他做什么。”   玄信感觉自己直接被这颗大雷炸成了个傻子,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让顾洛轻轻松松地便把人接了过来。   顾洛抱着兔妖的壳子来到旁边的一处空地坐下,然后轻轻掀开了披风。熟悉的小脸无知无觉地埋在黑色的布料中,显得格外苍白,平日里常带着羞涩笑意的杏眼而今却紧闭着。今辞的身体情况似乎很不好,即使在昏迷之中,他还紧紧皱着眉,仿佛在忍受着什么痛苦。   顾洛一向刚强,听了玄信前面的敷衍之语也有了些心理准备,但如今看到今辞的情况依旧是鼻头一酸,这才离开一天不到,怎么就......   “他到底是怎么了?”他看向一旁的玄诚。   玄诚被问得回过神来,但是他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得把自己之前两次的诊脉情况交代了一下,最后犹犹豫豫地看向顾洛。   “我也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症状。他现在的情况,感觉就是踩在生死的那条边界线上。但不知为何,似乎又有东西吊住了他的最后一口气,让他能维持这现在这种情况。总的来说,他现在的情况便是又稳定又危险,我们得尽快下山。”   顾洛沉默地听着,用手轻轻抚摸着兔妖的耳朵,从耳根一直抚摸到耳尖。良久,他才收回手,将兔妖裹好抱了起来。   “那就下山吧。对了,你知道族里最精通医术的是谁吗?”   “应该是三长老吧。”玄诚想了想说道,“我下山后立刻联系一下他?”   “嗯。”   现在的气氛实在不适合聊天寒暄,顾洛没那个心情,玄信也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因此久别重逢的叔侄二人便一路沉默着,彼此无言。   不过玄信活泼惯了,这种气氛对他来说简直有点像慢性自杀,他很快就有点憋不住话,小心翼翼地说道。   “二叔,族中所授医术一般都只是针对人身上的病症。所以,即使三长老医术精湛,你可能还是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顾洛抱着今辞,目不斜视地回答道。   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怎么这么大呢。玄信有些羡慕地看着抱着个人走山路还呼吸平稳的顾洛,他刚刚用背就已经累得受不了了。   见顾洛回答时心情稳定,看着似乎挺好说话的样子,玄信的胆子又悄咪咪大了起来。   “二叔,你刚刚说这兔妖腹中是你的孩子?”   “是我的,怎么了?”   “二叔,我虽是个小辈,但今日请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你已经不满足于单纯地降妖除魔了吗?额,我是说,这骗色骗身还是有点不好吧,哪怕对象是只妖。”   而且听那兔妖之前说,他曾有个夫君,但五六年以前就已经去世。他二叔再怎么恨妖也不能欺负个孤苦无依的小寡夫吧!玄信颇有些义愤填膺。   顾洛颇为无语地看了眼原身的这个二货侄子,这脑回路,他也是服气的。不过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和今辞过去现在的复杂关系,于是便木着脸回了一句,“我与他的关系不是如你所想的一般。总之...我会对他负责的。”   玄信在顾洛背后悄悄瞪圆了眼,他二叔这次是认真的啊!看来下山以后,他不仅要在家书里请三长老过来一趟,还得提一句他二叔的终身大事有着落了,让那些白胡子老头们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以免在见到他二叔带回来的“人”之后惊得背过气去。   顾洛带着玄信回到了他和今辞的小院里。在等三长老到来的那些日子里,他还将附近镇上几个有名气的大夫都轮番请来了一遍,所得到的回答与玄信那日所说的并无多大差别。   望着无声无息躺在床上,仿若只留下一具空壳的今辞,顾洛的心一天天地下沉。但是他还抱着一丝希望,天师家族常接触不同寻常之事,或许会对今辞身上的症状有所了解?至于玄信不了解,那可能是因为他学艺不精。   但是随着那个远道而来的白胡子老头摇了摇头,顾洛的最后一线希望也宣告破灭。他茫然无措地坐在今辞的床边,拿起他的小手贴到自己的脸上,想用自己的体温将他捂热。   但无论捂了多久,那白到有些透明的小手依旧保持着冰冰凉凉的状态,仿佛在提醒着顾洛,无论你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挽回了。   顾洛感到有温热的液体划过自己的脸颊,他伸手摸了摸,原来他哭了啊。自他脱离孩提时代,已经有多少年没哭过了?   三长老与玄信对视一眼,默默地将空间留给了那一人一妖。对于顾洛,三长老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现在看他这样,也颇为叹惋。这么多年都不开窍,如今开窍了,却也晚了。   他这老骨头现在也帮不上什么忙,最后再让他们待一会吧,但愿他能想开点。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时候总觉得顾洛的想法从悲伤中透露着一股子好笑。   【望着无声无息躺在床上,仿若只留下一具空壳的今辞】   正在空间里看剧吃薯片的今辞:确实只有一具空壳,真相了。   【至于玄信不了解,那可能是因为他学艺不精。】   玄信:你个沉迷捉妖,技能点偏得一踏糊涂的人还好意思说我? 第51章 补充灵力的最佳方式   顾洛这几天的状态是有目共睹的差。   兔妖壳子的状态恰好维持在一个临界点上, 这让顾洛极其没有安全感。他几乎不敢离开半步,生怕那放在心尖上的人离开他的视线便会悄悄逝去。   玄信晚上起夜时,偶尔往他们的屋子一望, 还能看到顾洛直直地杵在床头, 对着沉睡的兔妖一个人自言自语。如果不是玄信和三长老强拉, 顾洛甚至连吃饭都想略过。   玄信看到顾洛的黑眼圈和下巴上淡青的胡茬,总觉得他现在的状态与魔怔着要捉妖时没什么区别。亏他这次见面还觉得他二叔的偏执之症好了很多, 没想到...要不人们怎么说情一字自古难解, 入了这相思门,便得尝这相思苦。   是夜, 顾洛照旧毫无睡意。他望着床上被霜白月光所笼罩的今辞, 突然觉得他像是一个躺在雪地上失去知觉的人。   “是不是很冷,很孤独。”顾洛将他轻拥入怀。   “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就当是我自言自语也行。”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我总想着让你说出真相, 解开你的心结。但是临到得知真相的那刻, 无法控制情绪的却也是我。”   “以后, 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如若你要走,那我也便陪着你。”   “咳。”   顾洛正陷入情绪的潮水无法自拔, 却突然听得窗外传来一声轻咳。他很容易地便判断出这个声音不属于院中他所熟识的任何一人, 又瞥见放在矮几上的捉妖罗盘震动着疯狂示警。   “是谁!”他顿时目光凛然。   一只布满褶子的手首先出现在窗台之上, 这种褶子还不同于人类老年时的皱纹, 倒像是...顾洛的视线上移, 果然看到一只人模人样的乌龟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虽然顾洛早就知道不是所有的妖都像他家小辞一样可爱,但是近距离看到这直立行走的龟妖, 他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受到视觉冲击。   本该是睡觉的时间, 却突然有只妖无声无息地来到一伙天师歇息的小院, 这怎么看都是敌非友吧。   “不知这位龟妖阁下深夜来我这捉妖师的小院做甚?阁下可能有所不知,人类的生活作息与妖族的习性可是有很大不同。这个时间点,阁下可算是扰人清梦了。”顾洛几日未好好歇息,但此刻依旧气势颇足,不让自己在那龟妖面前显得弱势。   钦戎是修炼百年的老乌龟,自然便听出了顾洛是在暗暗指责他像是个昼伏夜出的鼠辈。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不尊老爱幼,他颇有些怅然地想。不过又注意到顾洛那架势主要便是防着他对身后的小兔子出手。   唔,看来这年轻人虽然对外脾气不好,对内倒是挺宠妖的。那小兔子算是没看错人,也不枉他特地来一趟,来解决他俩的事。   “要说扰人清梦,那还得是老夫的清梦被你扰了。老夫在这村里待了数十载,一直睡得不错。可近日,偏有个没分寸的年轻人,夜夜像个怨夫般在此碎碎念,吵得老夫睡不好。老夫起来一看,居然是那小兔子出了事。”   既然你暗讽我鼠辈,那我就回敬你以怨夫之名。龟妖捋了捋胡须,虽然他们一族生性沉稳淡泊,但并不代表他们就爱吃亏,即使是那口舌上的暗亏。   “阁下认识家夫?”顾洛心里一惊,他以为今辞的兔妖身份只有他们这几人知晓,却没曾想,此时竟又有一个知情人,哦不,是知情妖上门了。也对,听那龟妖刚才的话,说他在村里待了数十载。同为妖,与自家小兔子认识也实属正常。   “我过去在兔族中也有许多旧识,严格说起来,这小兔子也算是我的后辈。”   顾洛听着这话,心里也生出些希望来。若是人族这里没有医治今辞之法,不知妖族那边......   “那前辈......”   “打住,打住。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你可别叫我前辈,被你这捉妖师叫前辈我可是怕自己折寿。”钦戎冷哼一声,不过心里却是暗爽,虽然他比顾洛大了几轮,无论是从年龄还是辈份上来说,顾洛都得叫他前辈。但是两人立场不同,被一个捉妖师叫前辈所带来的爽感可是比族中小辈叫前辈要来得多。   钦戎的态度倒是让顾洛想到了自己前面气势十足的开场白,不由有些心虚地讪讪一笑。   “我已经知道他的大概情况了,不过还是得再确认一下。”   “好。那就劳烦前辈了。”顾洛打开房门,让钦戎走了进来。他当然不可能仅凭几句话便对这龟妖放松防备,可现在是他有求于人。只要有一点点唤醒今辞的希望,他都不能放弃。   钦戎缓缓踱步至床边,在顾洛期待且警惕的目光中将两指搭到兔妖的腕上。   顾洛在一旁看着,倒也让他看出了些门道。龟妖这姿势,虽是像在把脉,但是又有所区别,看着倒像是在往今辞体内注入灵力?   “果然如我所想的一般。”钦戎收回手,依旧保持着高深莫测的态度,“我刚才往他体内试探性地注入了一丝灵力,一入体,那灵力便如泥牛入海一般与我断了联系。不过仅凭刚注入的那一瞬,我已经感受到他体内的灵力已接近枯竭。”   “灵力枯竭...怎么会?”顾洛有些困惑地皱起眉头。虽然灵力对他以及其他人类来说并不是必需品,但是他也能隐隐猜测到,这或许对妖族尤为重要。   “他有孕之事你应当知晓了?”钦戎反问道。   “我知晓,难道这事与孩子有关?”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让你失望,但是为了你能更好地了解后面的治疗方法,我想我还是得提前与你说明。”   “你是人,他是妖,人与妖本就不可能孕育出血脉意义上的后代。不过兔族有一特殊之处,你们人类不知道,他从小被送出族地,估计也不知道。兔族除了血脉后代外,还能通过灵力交融孕育出灵胎。灵胎成熟后,通过族中圣树就能诞出守护灵兽。”   顾洛被这超乎想象的事情砸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所以小辞不是真的怀孕?他肚子里的,只是一团灵气?”   “你这么想,他醒来怕是会伤心。”钦戎意味深长地看了顾洛一眼,“虽然只是一团灵气,但却会源源不断地从父体身上吸取灵力,所带来的痛苦与孕育血脉后代相差无几。他这次便是因为心神受创,失去意识时无法控制灵力,便被没有自我意识的灵胎吸去了太多灵力,这才迟迟醒不过来。”   “竟是如此。”顾洛攥紧拳头,看向床上沉睡着的今辞,恨不得以身代之。如果需要让今辞承受那样的痛苦,那这劳什子灵胎,不要也罢。   钦戎一眼便看出他在想什么,“这灵胎已经在他腹中扎根数月,与他体内输送灵气的经脉已经建立了紧密的联系。现在将其除去,有弊而无一利。你也别想着什么以身代之,灵胎初诞时便会自主选择双亲中身体条件更适合的一个作为孕育温床。他虽柔弱,却也比你适合。有时候,你要对他有更多的信心才是,他远比你想象的要坚强。”   “可如今他这样子,我如何能提起信心。”顾洛有些痛苦地捂住了脸。   “你也不必太过担忧自责,你那捉妖法宝也算是阴差阳错地做了一件好事。”钦戎指了指今辞手上的金链,“喏,就是这个。如果我没记错,这链子本来的功用应该是让妖族无法动用灵力吧,刚才我那灵力入体便与失了联系便也是由于此。这对寻常妖族来说确实不是个好东西,不过,这也恰恰阻止了灵胎吸走他身上最后的一点灵气,让他能维持在这种状态。”   “那前辈...我现在该怎么做?”   “缺什么便补什么,他如今无意识,无法自己吸收灵力。又因为需要这锁妖链维持他的状态,我这外妖不好动手。为今之计,唯有你为他补充灵力了,你既是人类,又是灵胎的另一个父亲,是最适合的人选了。”   顾洛听闻此言,顿时又有些焦虑。他虽得了玄诚的记忆,可有些东西依旧需要通过慢慢练习去适应,控制与使用灵力便是如此。他之前也有尝试过,但发现自己的输出极为不稳定,尽是些狂暴的灵力。且不用说能不能送入今辞体内,连他自己看着都有些心惊胆战的。   钦戎却依旧是那副淡然轻松的样子。后面突然又像是想到什么,望望顾洛,又望望床上的兔妖,布满褶子的脸上露出了个促狭的笑容。   “你可知补充灵力的最佳方式是什么?”   顾洛有些迷茫地摇了摇头。   “你与他多做做夜晚常做的那档子事便是。”   顾洛心情沉重,闻言一时也没想到那方面去,等反应过来,脸色顿时爆红,怪不得之前的晚上,今辞与他做完那事后,脸色会好不少......   钦戎见他神情,便知他一定是懂了。于是便说自己要回去继续睡了,让顾洛有事再找,挥挥袖深藏功与名地告辞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也会有一更~这个世界目测还有2-3章结束! 第52章 苏醒   钦戎走后, 顾洛有些犹豫地看了看床上安静躺着的今辞。   虽然知道这是为了救人,但在一方无知无觉的时候做那档子事,是不是还是有点...顾洛的内心既涌现出一种莫名的悖德感, 又感到一种隐秘的兴奋。   【我是不是太禽兽了。】他一边面无表情地用凉水冲去头上的胰子沫儿, 一边谴责着自己的内心。这几日他忧心于今辞的情况, 都没好好打理过自己。但如今,既要做那事, 还是得好好拾掇拾掇自己。   不过已经是深夜, 他也没提前储着热水。现在烧水未免有些大费周章,而且还可能惊动院子里的其他人。顾洛虽然来自风气相对较为开放的蓝星, 但也没有将那事分享出去的兴致。还是等做完事, 给小辞擦身的时候再烧点热水吧。毕竟自己皮糙肉厚,而柔弱的小兔是要好好呵护的。   “他好惨。”小白在空间里看着用冷水清洁的顾洛,不得不叹一句这真是个狠人。而今已入初冬, 夜半时的井水更是凉得可怕, 但顾洛用起来却面不改色。   “唔。”今辞吃掉袋子里的最后一片薯片, 然后掸了掸手, “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   “...你倒是会找时机。”   “毕竟壳子的灵力还需要我控制。”今辞一脸正色。   顾洛打理好自己, 又摸黑回到了房间。虽然早已与床上之人有过肌肤之亲, 但是解扣子时, 他依旧忍不住手抖, 特别是在解今辞扣子的时候, 总给他一种玷辱仙人的感觉。   “才不是什么仙人,明明是只小兔子。”顾洛感受着两人体内灵力的交汇融合, 眼神却不受控制地落在今辞的脸上。他不由俯身叼起那粉白柔软的唇, “是软敷敷的小兔子。”含糊不清的声音消失在两人唇间。   待一切结束, 顾洛闭眼抱住了今辞。连日来他都未好好休息,做这事时,明明不是主导者,他却全程需要自己出力,现在难免有些疲惫。   “什么时候你能醒来,我想你来抱抱我。”他将下巴搁在今辞的发顶,难得地露出了点脆弱之意。   话音刚落,他便觉得今辞的睫毛轻颤了一下,给他的脖颈带来了一丝细细的痒意。可待他睁眼,却又什么动静都没看见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顾洛知道刚才应该不是自己的错觉,所以并没有失望。这夜,他抱着爱人,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   第二天早晨,玄信正打着哈欠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却差点被院子里的人吓了一跳。顾洛正在院里迎着晨光晾衣服,那干劲满满的样子,与前几日的颓然模样截然不同。   他二叔不会又受什么刺激了吧!玄信又疑惑地看了一眼,发现一夜过去,他二叔不仅让自己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而且神色中还透露出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玄信。”顾洛叫住他,“待会用完早饭再去屋里看看你二婶的情况吧。”   玄信被顾洛脱口而出的“二婶”弄得一阵恶寒,愣愣地应了下来。   等他草草用了早饭,进了屋子见到今辞,玄信算是知道前面顾洛的满足感是从哪里来的了,他颤颤巍巍地指着今辞脖颈上一道显眼的红痕。   “二叔...不是吧。他都昏迷了你还不放过他啊。”禽兽!即使他是自己二叔,玄信也忍不住用这个词来形容他,真是太禽兽了!   顾洛老脸一红,这也确实怪他。昨日他至尽兴处,愈发觉得此时身边阖眸安睡之人像一尊仙人的玉雕,又或者说就是沉睡的仙人本身,仿佛只要他一不注意,便会回到天上去。这让顾洛不仅想在他身上留下点自己的痕迹。   玄信所见的脖颈只是顾洛没有控制好力度的一处,事实上,今辞那雪白的指尖,以及柔软的兔耳朵,都是顾洛唇舌昨晚光顾过的地方。   “别瞎看。”顾洛瞪了玄信一眼,试图在他面前找回些自己作为长辈的威严,“我是让你来看他的身体情况的。”   “哦。”玄信迫于长久以来他二叔的淫威,只得忍气吞声。   “诶?”他把了一会脉,便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从脉象看...有很大起色。”玄诚有些狐疑地又看了他俩一眼,这一夜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顾洛听了他的判断,心里也有了把握,看来那龟妖说的方法确实有效,他得再接再厉才是。   ......   几次“治疗”下来,连顾洛这个外行人都能看出今辞身上的变化。原本陷入昏迷后变得冰雕雪砌般的苍白皮肤逐渐有了血色,可见整个人的活气慢慢回来了。顾洛偶尔凝神望着他,就像望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只需再细细呵护一段时间,那花朵便能悄然绽放。待那时,他就将这朵盛着露水的秾丽花朵从枝头摘下,日日捧在自己的掌心,再也不放手。   另一头,今辞一边吸收着送上门的灵力,一边等待着醒来的时机。待他感觉到兔妖壳子中的灵胎在灵力的滋养下逐渐长成,开始脱离父体,以一团常人不可见的灵气状态朝着远处的兔族族地飞去时,他才适时睁开了眼。   虽然有顾洛定期按摩,但许久未动,身体自然会肌肉僵硬。兔妖刚想起来,并感到一阵力不从心,最终也只能做到微微侧头。他有些怅然地看着窗外,失去意识时还是青苔黄叶的深秋,如今外面竟已飘起了小雪。   他这是,睡了多久了?虽然时节不同,但对今辞来说,窗外的景致依旧如此熟悉,这是他生活了五六年的小院...他竟回来了。   是夫君带我回来的吗?   兔妖这才有点回神。他刚刚醒来萝白,整个人还有点懵,四肢也有些僵硬麻木,一时没察觉到有人握着他的手睡在他的床边。   看着顾洛的发顶,今辞有些费力地动了动手指。   顾洛近日总有种今辞即将醒来的预感,因此睡得都颇浅。感受到手中传来的微微力道,他立刻清醒了过来。一睁眼,便对上了那许久未睁开的熟悉眼眸。   “小辞!终于...你终于。”   今辞轻轻动了动嘴唇,但由于刚醒来身体依旧虚弱,这个姿势又不好用力,他一时也没法出声。   顾洛看出了他的情况,赶紧拿了个枕头过来,轻轻扶起他,让他靠在床头。这次今辞终于找到了些平日里说话时的感觉。   “夫...君。”他自干涩的喉咙里吐出这两个曾被他说过无数遍的字,让顾洛又有种想落泪的感觉。   “嗯,我在。”顾洛握住他的手。   今辞的视线下意识往那边看了一眼,便注意到了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条细细的金链。他很轻易地便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灵力在金链处变得滞涩,立刻认识到了这金链的作用。   他又想起了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很自然地将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脸上不由扯出一个凄然又认命的笑容。   “你既已知道真相,还留我做甚。”   顾洛见他看向那金链,立刻有些着急地出声解释。“小辞,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还唤我小辞...是看在我们这几月的夫夫情分上吗?其实,你遵从作为一个捉妖师的本心便可,要杀要剐,我都认了。你曾在少时救过我,今日,我便把这条命还给你。”今辞痛苦地闭上眼睛,似乎已经准备迎来那个最残酷的答案。   “我的本心便是把你留在我的身边!”顾洛见他这样,知道自己是背了玄诚的锅。但灵魂互换之事在这个世界都显得过于离奇,几句解释不清,还容易生出误会,他此时还不如默认下来,等后面有契机了再解决。   【如果不清楚顾洛是个怎样的人,听着他的话,再看看你手上的锁妖链,很能让人以为他是想来个囚禁戏码。】小白在一边围观。   【我觉得囚禁戏码也挺好玩的,但是这个世界估计没戏了。】今辞一边回复小白,一边睁眼看向顾洛,眼里一片茫然。   “夫君,你这话是,往后还要与我一道过日子的意思吗?”   “我不与你一道过日子,还与谁一道过日子?”顾洛叹了一口气,也上了床,把这只又想岔了的傻兔子抱到了自己怀里,“我早就已经不生气了,过去之事我也有错。我们便将那些过错都撇过,重新开始好吗?”   “即使过错能撇开。可是,你是捉妖师,我是妖啊...”今辞埋在他怀里,难过地说道。   “这次恢复记忆,我也觉得自己以前是陷入了魔障。我出身于天师家族,并不是非得做捉妖师不可。这次你陷入昏迷,我也派族中小辈请了一个长老过来医治,算是将你我关系在族里过了一趟明路。”   “至于这金链...当时你陷入昏迷,体内灵力不受控制,都被你腹中那个不省心的给吸走了。还是靠这链子,才维持住了你的一线生机。”   顾洛将他昏迷后发生的事情都交待了一遍,希望能让他安下心来。   说到腹中的孩子,兔妖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作为父体,灵胎在他身体中待了几个月,那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   可如今...他颤抖地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   孩子呢?他的孩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53章 丧子之痛   “夫君, 我们的孩子呢?”今辞伸手,紧紧抓住顾洛的双臂。他虽然大病初愈,身体虚弱, 但是在此刻却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把皮糙肉厚的顾洛都抓得有些生疼。   “孩子?孩子怎么了?”顾洛看着今辞绝望的神情, 还有点摸不着头脑。   要不怎么说这个醒来的时机是今辞千挑万选的呢?昨夜顾洛才刚让玄信来诊过一次脉,确认今辞的情况在好转, 腹中灵胎的情况也非常稳定, 但当夜,灵胎便成熟离体了。   这本是兔族孕育灵胎的正常流程, 只可惜在场的一人一妖谁也不知道。龟妖钦戎虽然知情, 但在上次与顾洛的对话中,也只提到过一嘴灵胎成熟后会借助圣树的力量诞生,正常人都很难猜到里面的具体细节。   兔妖以为顾洛是为了他的身体, 佯装孩子平安无事, 好让他不受刺激。   “夫君...你不要再瞒我了, 孩子是不是没了。”他的眼底流露出了深深的痛苦, 整个人也有点喘不上气。   顾洛慌忙说道,“小辞, 你不要自己吓自己!我昨晚还让玄信检查过你们的情况, 什么事也没有。如果你觉得我是在骗你, 那我现在再让玄信过来一趟好不好。”   无论怎么检查, 都不会有有孕的迹象了, 今辞对此有十足的把握,毕竟自己腹中的那团灵气已经不在了。既然是临近结尾的最后一场戏, 那必然要有个小高潮才精彩。   试想, 兔妖刚从沉眠中苏醒, 身心皆经不起第二次打击,但他好不容易得到了夫君的谅解,正打算迎接未来的幸福生活,却突然发现失去了孩子,这是多么的绝望啊!   今辞把脸埋在顾洛的肩膀上,一边露出了个不被人察觉的小恶魔微笑,一边抽抽噎噎地说了声“好”。   玄信这段时间每日都要为今辞检查身体,最多也就在村里逛逛,不敢走远。听到顾洛唤他,他很快就来到了两人面前。   他见今辞已经醒来,还挺高兴的,觉得这是件大喜事儿。但定睛一看,却见这小兔子正哭得梨花带雨,正被自家二叔搂在怀里。   “他这是咋回事呢?怎么刚醒来就哭啊,这可对身体不好。二叔,是不是你又欺负他了。他才刚醒来,受不得什么刺激,你好歹等他养好身体再......”玄信颇为不忍心,直接把一口大锅往自家二叔头上扣,任谁见了都得说一声“孝死了”。   顾洛脸色沉沉,也没心情在这时给自己洗刷冤屈,只是让玄信再给今辞检查一遍身体。   玄信有些迷惑,不过病患大病初愈后再来复查也实属常事,因此他也就乖乖照做了。他诊着脉,脸上的表情却瞬息万变,一开始是惊诧,然后又不确定地再次把了一次脉,最后便是一副难以开口的样子了,还偷偷与顾洛使眼色。顾洛见他这样,一颗心也慢慢沉了下去。   “结果怎么样。”玄信还没在眼神交流中得到顾洛的指点,就听今辞发问了,兔妖的一双美眸还紧紧盯着他,给他带来一种很强烈的压迫感。   “啊哈哈哈,我可能是学艺不精,没看出什么。三长老好像在村口大树下找人下棋,我要不把他去找过来。”玄信抹了把额上冒出的冷汗,想立刻逃离现场。死道友不死贫道,三长老,只能对不起你了......   “可以。”顾洛说道。作为灵胎的另外一个父亲,他也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灵胎安好,那自然是件皆大欢喜的好事;但如果灵胎真的出事了,他也不会想着瞒着今辞,因为他觉得这不仅是对灵胎的不负责,也是对今辞的不负责。   三长老过来以后,所得到的结果自然也和玄信别无二致,不由欲言又止地看向顾洛和今辞。   “老先生,请您将情况如实说出来吧。”兔妖略有些疲惫地说道。他本就不算大好,刚醒来又发现了这等耗费心神之事,如今全靠顾洛抱着,才能继续坐在这里。   “好吧。”三长老看了眼顾洛,确定他也同意自己照实说后,才叹了一口气,“举之有余,按之不足,已然不是滑脉...是浮脉。他肚子里的孩子,应该已经不在了。”   顾洛见到前面玄信的反应,心里便已经有了准备。他虽也心痛不已,但如今让他更担心的还是今辞的情况。   他轻轻朝三长老一点头,三长老便知晓了他的意思,悄悄地退出了房间,将空间留给了两人。三长老比这两个年轻人多活了几十年,所见过的生离死别也要多得多,他曾见过经历丧子之痛的人,知晓那种痛苦远胜于剥肤凿齿,或许唯有时间才能勉强掩住心上的那一道伤疤吧。   顾洛低头,果然见到今辞正咬着唇默默流泪,薄薄的嘴唇被咬得发白,几乎要沁出血来。   一切的安慰在这样的痛苦面前都会显得如此苍白,顾洛的喉咙里也仿佛塞了什么东西,堵得他说不出话来。   “小辞...”他斟酌着开口,“我知你伤心。不过前日里有一龟妖前来,告诉我你腹中的孩子并非常规认知中的血脉后代,而是灵气交融后产生的灵胎。或许这灵胎,离了你的身,便会化作灵气一直伴你身边。”   今辞摇摇头,“无论是我骨血,还是灵胎,皆是我孕育了数月的孩子。我曾那么期盼他的出生,可如今,我却再也见不到了。”   顾洛本想对他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如果要孩子,以后还能再有。但突然想到今辞孕育灵胎时所受的苦楚,便怎么也开不了口。   “夫君...或许我还是不配与你在一块。”   “你怎能这么想!”顾洛大惊失色。   “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情况,才让这个孩子没了。”今辞口中溢出的字字句句皆是愧疚与绝望之语,“往后只要想起这个孩子,我如何还能心安理得地和夫君你在一起。”   “那我也有错。我不该让你一个人承担这些的,这个孩子既是我们灵力交融的产物,合该由我们共同用灵力浇灌。可那日,我却不顾你的身体...让你伤心难过之下独自离开。”   今辞的头无力地侧向一边,没有看顾洛,也没有回应他的话,仿佛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可能这就是我的报应,我当初就不该骗你,说你是我的夫君。现在老天要将我撒谎得来的一切都收回去了,这个孩子便是。”   今辞疲惫地颤动着眼帘,又有要昏厥过去的迹象。   “求求你,小辞。我求你想想我吧,不要睡好吗?”顾洛感觉脑袋一阵钝痛,已经没法理性地让他出门唤大夫了,只能本能般地抓住今辞的手,祈求着他。   此时,却有一声熟悉的轻咳打破了这一室浓稠且令人窒息的绝望,顾洛与今辞同时朝着窗外看去。   钦戎背着手,面上云淡风轻,一派高人风度地站在窗外,其实内心也颇为无语。他刚离开了一会,才睡下没几天,就发现这两人又把日子过成狗血苦情剧了。   “前辈?”一人一妖看着他,并不知道他此时的来意。毕竟在他们的认知中,即使是再神通广大的人或妖,都无法改变既定的生死,孩子的逝去无法挽回。   “我睡前就盼着你俩可以省心些,让我多睡一会。结果我才闭眼一会会,就又被你们吵醒了。”钦戎叹了口气。   “你。”他指了指今辞,“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你族长辈放心把你一人送出来,不说你毫无在人群中生活的经验,你连关于你们兔族自己的事情都不清楚。”   “还有你。”钦戎又指了指顾洛,“我不是和你说过这一胎是灵胎,诞生的方式自然与寻常的血脉后代不同,会借托兔族圣树。前几日检查时这胎还稳得很,后一天就突然没了,你不能动脑想想其中关窍吗?”   “前辈你的意思是...”顾洛目光灼灼地抬起头来,“这孩子并没有出事?”   “是这个意思。现在这灵胎估计已经回到兔族圣树上去了,过几月,便能借圣树果实获得实体。不过...”说着说着,钦戎也突然生出些担忧。他没好气地看了面前的两人一眼,疑心自己是被这苦大仇深的气氛给感染了。   “不过什么?”顾洛问道。   “自末法时代起,妖族便血脉艰难,兔族亦是如此。血脉后代尚且艰难,何况灵胎...连我也已经很久没有听说过兔族灵胎诞生的传闻了。再加上你身边这小兔子大概已经是兔族末裔,族地中多年没人打理,这圣树有没有枯死还两说。”   “事不宜迟。那我现在便回族地看看情况。”今辞挣扎着便要下床,但他手软脚软,一沾地便要摔倒,幸好顾洛反应得快,一把把他搀住。   他算是发现了,他这小夫郎,除了在说出真相上犹豫了很久外,在其他事情上颇有些风风火火。上次去看王二时是如此,一言不发孤身离开时也是如此。   “也没有那么着急。”钦戎见这颇为不沉稳的兔族小辈也有些无奈,都是要当爹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估计是被他那夫君给宠坏了,“我刚才只是说了一个最坏的结果。灵胎本质上只是一团生出了些灵智的灵气,要比血肉之胎稳定地多,若是圣树真的枯死,它说不定转头便回到你腹中了。”   “是啊,小辞,你这几日先养好身体。而且你也应该很久没回族地了吧,你先好好想想族地在哪,要怎么进去。我们前期把事情准备好,后面也能省许多工夫。”顾洛也开口劝他。   今辞这才犹犹豫豫地点头同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辞泪奔追车,“孩子,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顾洛泪奔追车,“兔子,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第54章 此心安处便是家(本世界正文线完结)   赶在大雪封山前, 今辞与顾洛来到了兔族族地。那龟妖钦戎说自己百年前曾来过兔族族地,如今想故地重游,又说怕他一不留心看着, 今辞与顾洛两人单独前去不知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所以也便一起跟来了。   十多年前送走今辞后, 族中长老在族地外设了一个较为复杂的迷阵,彻底谢绝了人或妖的来访。不过这迷阵对外人来说复杂, 对兔族血脉来说却可以轻而易举地突破。   今辞闭上眼, 感受着迷阵与自己体内灵力的共振。共振的节奏渐渐唤醒了他记忆里熟悉的曲调,那是每一只兔族幼崽的摇篮曲, 曾在无数个夜晚里在他耳畔响起。   “南山之上, 草叶青苍。”   他轻轻抬手,用灵力敲击出了被他掩埋在记忆深处许久,却又烂熟于心的下半句,   “圣树绵绵, 鹓扶延延。”   良久, 缭绕于众人周身的雾气悄然散去, 阵破了。   这样的轻易让兔妖也有点恍然。说来也是奇怪,这么多年, 为何自己从未回来看过。他曾不解于长辈的决定, 埋怨他们为何一意孤行, 忍心让他一人在外漂泊。   但如今, 他见着那被他轻易破开的迷阵, 却突然觉得,自己何尝不是一条死路走到底, 连长辈们为他预留的这扇门都未曾瞧见。   见他成功打开了族地大门, 顾洛赶紧上前为他披上了披风。这数九寒冬的, 山里的温度是沁入骨髓般的冷。虽然今辞的身体已经在山下被精心调养了一段时间,并且已经摘下金链,能用灵力护身,但是在顾洛看来,他依旧是那只需要好好呵护的小兔子。   可惜就是......顾洛的目光在今辞的发顶流连。自今辞能动用灵力后,顾洛白日里就看不到那对毛绒绒的耳朵了。若是那耳朵还在,与披风兜帽上的那圈毛一配,不知会有多可爱。   不过私底下,顾洛也哄着今辞让他过足了瘾。   那耳朵的手感不赖,如一团小绒球般的尾巴更是让人眼馋。只是今辞平日里羞涩,不敢在人前露出那些特征。也就是在夜晚,他才会在顾洛的甜言蜜语中,红着脸露出尾椎骨上的那一簇敏感的毛绒绒,在顾洛怀里被摸得浑身发软,融化成一滩液体兔子。   进入族地后,他们所迎来的是一种意料之中的死寂。今辞望着那些门窗紧闭的木屋,眼神复杂地抿了抿唇。虽然他出生之时,兔族已经人丁凋敝,但也不会是如今这副模样,这种相隔十多年的物是人非感让他难免心情低落。   钦戎更是如此,他曾见过兔族最为繁盛的时期,如今见到此情此景,也不免长吁短叹一番。   顾洛见状,轻轻握住了今辞的手,拉着他继续前进。   绕过一片建筑,行至圣树所在的空地前,一行人都有些愣怔。   今辞更是睁圆了他的那双兔儿眼,挣开顾洛的手向前跑去,抚摸上那干枯的树干。   “怎么会这样。”他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跪坐在了圣树前。   圣树的叶子还没有落完,但大部分的叶片却都是枯黄的,主干上的树皮也是干到发脆的。这衰颓的景象像是在对在场所有人宣告,圣树正在走向死亡。   “圣树绵绵,鹓扶(兔的别称)延延...圣树与兔族的气运息息相关,我早该想到的。”今辞口中喃喃,一旁的顾洛有些不明所以,只能担忧地看着他。   “先前听你说起兔族情况时,我便觉得有些奇怪了。兔族繁盛时,凭借其繁育能力,四方山林皆可见其踪影,即使本族血脉断绝,那也可以去寻找流落在外的旁支。现在看来,应当是圣树出了事,那些族老才会心灰意冷,封了族地。”钦戎捋着胡须摇了摇头。   钦戎也颇为伤感,他仿佛透过兔族,看到了未来龟族的命运。龟族相对其他种族确实长寿,但若长时间无后代诞生,所迎来的结局也亦如兔族。在这灵力衰退的末法时代,有哪一支妖族能成为例外,逃脱这既定的宿命呢?   今辞抬头,目光掠过枯黄的圣树,以及背后埋葬着族人的一座座坟茔,再想起自己再次破灭的希望...那个孩子。他得知消息后只高兴了一瞬,接着便在忐忑中度过了几天,但最终所迎来的结局却并未得到改变。   “往后,这一座座坟茔中,或许也有我的一隅之地吧。”今辞凄然一笑。   顾洛虽是人类,但也从两妖的表现中知道了这意味着什么。一个种族的断绝,远比一个王朝的兴衰要来得悲哀。绵延不绝的人类能够就着文明的余晖,从前朝的废墟中建立起新的秩序,而种族的灭绝却代表着文明的失落。   往后的异族,即使寻到这处文明的遗迹,也难以体会到相同的记忆与情感。   想到这,他抬头看向圣树,那是承载着兔族记忆,见证着兔族兴衰的载体,也是他与今辞的遗憾,那未能出生的孩子......   顾洛的视线自那片片黄叶上逡巡而过,却忽地看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东西。   “小辞,你快看那边!”他指向被茂密黄叶掩映的一处。   今辞与钦戎随着他所至的方向看去,一时都有些说不出话来,只有骤然放大的瞳孔暴露了他们的情绪波动。   层层黄叶之下,一颗小小的果实正安静地悬挂在枝头。若不仔细看,便很难觉察到它的存在。但一旦看到它,视线并很难从上面离开了。   以那白生生的果实为中心,细微的灵力波动朝着周围圣树的枝叶扩散着。在与果实相近的地方,已有黄叶转为半青半黄的状态。   那颗小小的果实,竟成为了圣树的一线生机,又或者说,兔族的一线生机。   “或许我们都弄错了圣树与兔族延续的因果关系。”钦戎看着那昭示着微弱希望的一幕有些感慨地说。   “它们并非一因一果,而是互为因果。圣树庇佑着兔族的血脉延续,并用果实为兔族灵胎提供载体,而那些灵胎,也为圣树提供着灵力。我们都忘了,在圣树枯萎之前,兔族已有多年未诞生灵胎。”   兔妖直直地看着那颗果实,那是他与顾洛的孩子,但如今,却有了一层不同的意义。它的存在,证明了长辈的决定是对的,他数十年的苦苦挣扎也是有意义的。融入人类,真的为兔族的延续带来了希望。   此时此刻,在族地之外,在这座山之外,或许正有一支流落在外的兔族旁支为喜得新生儿而欢呼流泪。   他似乎被想象中的那种喜悦的气氛所渲染,在顾洛的注视下,露出了苏醒以来的第一个真心笑容,虽然笑中带泪。   ......   一年后,顾洛有些头痛地看着院子中的一大一小上演着你追我逃的每日游戏。   几个月前,灵胎通过圣树果实托生成功。据钦戎说,以前灵胎托生的守护兽一般便是寻常兔子的模样,但今辞与顾洛的这一只,却是长着兔耳朵兔尾巴的小小人形守护灵,也不知道是兼具了双亲的特点,还是在纯粹模仿今辞灵力失控时的模样。   那守护灵刚出生会说话,还会飞,活泼可爱的样子让众人对他喜爱不已。不仅是顾洛的族人一波又一波地来到这个偏僻的小山村围观,连老乌龟都在陷入下一次睡眠、准备告辞前送了个礼物给这小家伙。   只可惜好景不长。顾洛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今辞气鼓鼓地追打着那小守护灵,却因为小家伙天生会飞,总是抓不到。   “小白,你给我站住!把我的桂花糕放下。”   没错,现在控制着那个守护灵壳子的正是小白,虽然整个剧本世界只有今辞一人知道。   小白忽然拥有了个球体以外的壳子,获得了往常没有的味觉,兴奋得不行,对什么都颇为好奇。见到今辞吃着顾洛按兔族口味给他精心烹制的食物时,总忍不住上去咬一口。   可能是由于换了个壳子,作为守护灵时,小白失去了AI引以为豪的理性,所以胆敢冒着得罪大魔王的冲动一次又一次地执行它的偷吃计划。也可能是它知道这个壳子是今辞现在的好大鹅,今辞在明面上,至少在这个世界上不敢报复得太过分,所以它便总是手贱地忍不住去惹一惹今辞。   今辞当然知他心思,不过也乐得陪自家的蠢AI玩上一会。因为在顾洛看来,那便是不孝鹅惹急了自家的娇气小夫郎,让他忍不住做出更多好吃的糕点来安慰他。   无论怎样,都不亏嘛。今辞眯着眼,回味着糕点的美味,继续追着那上窜下跳的守护灵。   另一边,顾洛看着这美好的场景突然想起了什么。   “用双倍功德,为我兑换留在这个世界的机会吧。”   虽然小白借守护灵的壳子放飞自我了一回,但还留了个子系统处理后续的事情。   听到顾洛的决定,子系统操控的球体在空中短暂出现了一瞬,和以往一样留了句冷冰冰的“收到”,便立即消失了。   是错觉吗?顾洛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总觉得这个机械音比之前的更不人性化一点。额,他为什么要用人性化来形容机械音。于是这个想法只在顾洛的脑海中停留了短短三秒,便被他抛之脑后。   他看着午后的庭院中,那在阳光下奔跑的一大一小,准备加入到这场混战中。   “小辞!你等着,我来帮你一起教训这个不孝鹅!”   顾洛当然没打算和守护灵较真,只是象征性地教训教训罢了。虽然一年以前,今辞的心结就已经被彻底解决。但由于他过往性子使然,做事时依旧有着颇多顾虑,简单地说,就是沉稳过头了,而小白的到来就像是为今辞注入了活力。   小兔子当然还是有活力一点好。顾洛一边欣慰地想,一边截住了守护灵的前进路线,轻车熟路地逮到它,一顿搓扁揉圆。   “哇,以多欺少啦!”小白惨兮兮的叫声回荡在庭院中。   【本世界正文线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第55章 注定BE的剧本(一)   光明之都的夜注定是喧嚣的夜。   作为伊斯米兰达王国的政治中心与经济中心, 它既不会像落日森林一样,紧随着夕阳的落下陷入黑暗,也不会像王国边缘的小村庄一样, 随着人们的安睡归于宁静。   石子铺成的街道上, 两旁的酒馆小店中人声鼎沸, 晚归的冒险者们举杯推盏。贵族的马车匆匆经过,驶向一处处声色犬马之地。   这是光明之都的常态。而对位于城市中心的光明教廷来说, 今夜的气氛却颇有些不同寻常。   高大恢弘的教堂与往常一样, 日夜灯火通明,但里面的神职人员却没了安静祷告的心思。职级较低的灰袍修士们虽不敢在圣像前光明正大地走神, 却也会在黑袍的纠察员们经过时偷偷瞟上一眼。   过了不久, 又有几名枢机主教簇拥着难得会在人前出现的教宗穿过连廊,进入教堂深处。   即使是作为教廷最底层的灰袍修士,也从中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祷告会结束后, 他们三三两两地走出中厅, 用眼神传递着彼此的猜测。这么多大人物在今夜齐聚, 莫非是有了失踪已逾半月的圣子殿下的消息?   而正被许多人惦记着的圣子, 或者说即将成为前圣子的辞殿下却正被禁锢在教廷的地牢之中。   辞被束缚在一个十字刑架上,无论是四肢还是那细细的腰肢上皆缠绕着沉重禁魔锁链。为了防止他有处借力, 这个刑架颇为高大, 辞只有足尖堪堪点地。   但是身体所受的痛苦似乎远不及心灵上所受的打击要来的严重, 那双曾被盛誉为光明神亲吻过的金瞳如今却是黯淡无光, 涌现出一种信仰破碎后的绝望与犹疑。   京瓷来到这具身体上时, 便面临着这样的局面。刚看完剧本的他颇为淡定地屏蔽了这具身体的知觉,然后百无聊赖地与小白聊起了天。   “我一直觉得杀敌一千, 自损八百是种很蠢的行为, 但总有人来我面前犯蠢。”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白见到他这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便想到不久前时空局里哀鸿遍野的场景,整个球抖了抖。它也没想到宿主这次看完剧本后,就笑眯眯地直接手撕出一条空间通道,回到时空局把那些通过加大剧本难度来整他的人直接收拾了一顿。   不过吊打完那些同事后,他倒也没提出要改这次的剧本,而是云淡风轻地继续回来做任务了。   “宿主,这次任务的难度很大吗?”虽然现在的京瓷看起来正常得很,但小白可不敢在这个当口触他霉头,只好小心翼翼地问。   讲真的,它对剧本的难度实在没什么概念,毕竟作为一个AI,只要掌握足够多的信息,就能自动运算出一个最完美的结局。在小白看来,这个世界剧本相对完整,看起来似乎比上一个世界那种只给一个开头的剧本要来得简单。毕竟上一个世界,连京瓷都有些没预料到兔妖壳子会假孕。   “不难,只是我觉得有些人还是得适时教训教训。”京瓷似笑非笑地看了小白一眼,“毕竟这次会给出一个注定让我去死的剧本,之后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呢。”   没错,这次的剧本是一个注定BE的剧本,京瓷所需要扮演的是光明教廷的圣子。   圣子本名津辞,过去是一个无父无母的流浪儿。在流浪途中,他对光元素的绝佳亲和力无意间被一个小地方的牧师发现,之后便被直接送到了教廷的中心——光明之都,作为圣子的备选者进行培养修炼。   津辞虽资质出众,但又无父无母,毫无背景,在某些人看来极其适合拿捏,所以很快在一些势力的推动下成为了圣子,并冠以光明之姓,成为辞·路克斯。   他们以为那只会是个漂漂亮亮的吉祥物,但出乎意料的是,辞在成为圣子后,很快凭借着自己的实力与人格魅力建立起威望来。   在普通民众眼中,辞殿下与他们想象中的神祇极为相似。他与传说中的光明神一样,有着月光倾泻一般的银发,也有着灼灼如日光的金瞳。这些特征本应使他显得颇有距离感,但他却常常出现在教廷的各种救济活动中,怀着悲悯的目光救助着那些在泥里挣扎的底层之人。   但是这样一个美丽温柔的人,却并不柔弱。民众虽未亲眼见过他出手,却也听闻他经常带队出去净化魔物。民众会在他每一次得胜归来后,沿街投掷鲜花,为他铺撒出一条通往城市中心的香路。   教廷与伊斯米兰达王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因此,身为圣子的辞也被称为伊斯米兰达之光。   推他上位之人见他如此得人心,却无法利用,只能气得牙痒痒,但又因他如日中天的声望、一丝不苟的日常作风,无法寻其错处,对他下手。   只可惜,这样一束本应永远照亮伊斯米兰达的光,却因为一次深入魔界的讨伐而熄灭了。   在那次讨伐中,辞与他所在的小队遭遇了空间裂缝,意外被传送到魔界深处、一个或许永远没人踏足过的深渊前。   辞眼睁睁看着那些信奉着光明的神职人员迅速被深渊中冒出的黑气同化成毫无理智的魔物。他一边用光明之力强行抵抗着那些黑气,一边痛苦地杀死了那些曾经的同伴。   在逃亡过程中,他还发现了一个令他信仰动摇的真相。   教廷总以那些无意间从魔界流窜到人类居住地的魔物为证,宣称人间的灾祸均来源于魔界。魔物毫无理智,以破坏与杀戮为乐,普通人自然是恨极了它们。   但其实除了魔物外,魔界也有理智正常的普通魔族,他们有的力量强大,有的只与人类一样,本本分分地靠劳作为生。可由于魔物带来的印象根深蒂固,普通人不可能还对那些在他们看来长相奇特的魔族有好感。   教廷将人与魔物之间的矛盾作为一种“正义的屏障”,长驱直入地进入魔界,在魔族眼皮子底下肆意掠夺着魔晶矿,获得那所谓的“赔偿”。   光明神虽然已有几百年没有回应人类信徒的祷告,但光明教廷掌握并传承着使用光元素力的方法,以伊斯米兰达为中心,信徒遍布整个人界。   反倒是百年间与之针锋相对的魔族,正逐步走向衰微,他们内部似乎便出现了什么变故,对教廷掠夺矿产的行为,也是有心无力。   辞想到那道能将正常生物转化为魔物的深渊,不由越想越心惊。如果魔族也是深渊中黑暗之力的受害者,那倒是能解释为什么他们会走向没落,甚至有许多冒着被人敌视的风险迁移到人类居住地附近。毕竟他们与深渊的距离实在太近,受到的影响也更大,族中异变之人一定颇多。   那么教廷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他们是否已经从那些逃亡至人界的魔族中得知了关于深渊、魔物的真相,是否对此有所行动?   这样一道同时会影响人族与魔族生死存亡的深渊,本应由两族联合起来通力解决。   但辞心情沉重地回想起他在教廷的所见所闻,沮丧地发现教廷不仅没有针对深渊的存在有所行动,与掌握更多信息的魔族进行交流,反而进一步激化矛盾,将人族与魔物之间的矛盾上升为人类与魔族、魔界之间的矛盾,为他们大肆开采魔晶矿寻得更有力的支撑。   他虽知教廷的部分高层热衷于权力斗争,却没想到在这种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面前,他们还秉持着一贯逐利短视的作风。   那些高层被民众视为距离光明神最近的一批人,他们既然如此,那神......   这么想着,他体内的光明之力便有压制不住黑暗侵蚀的趋势。虽然魔物身上也带有黑暗之力,但面对那种稀薄的黑暗之力,只要是稍稍修炼过,便能用光明之力进行抵抗。在教廷看来,普通民众暂且不论,在修者中,只有主动背弃光明者才会被黑暗侵蚀。   可辞这次面临的情况却截然不同,他直面了深渊的高浓度黑暗之力。无论他的信念有多坚定,体内的光元素有多充沛,凭借一介人类之身,依旧难以进行抵抗。他苦苦压抑着黑暗的侵蚀,艰难地回到了人界。   辞的信仰虽然有所动摇,但他毕竟在教廷中生活了十几年。他再失望、质疑,却还是想亲耳听到那个答案。可没等他发问,他便被人发现了身上受黑暗侵蚀的痕迹。   那是自脚腕向上蔓延的一株黑色荆棘图案。随着侵蚀程度的加深,这株荆棘会慢慢向上攀爬,缠绕过他的小腿、腰间、脖颈,最后来到他的眼下。   如果放弃对侵蚀的抵抗,他最终会步入同伴后尘,沦为力大无穷却毫无理智的魔物。反之,如果一直用光明之力抵抗侵蚀,他虽能保持理智,但身体会随着荆棘的蔓延变得虚弱。最开始是四肢无力,随着荆棘攀上脖颈,来到头部,便会五感尽失。   两种选择迎来的结局相同,但是后者显然要痛苦许多,可辞依旧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他想用最后的时间弄清楚真相,并且看看是否能改变什么。   可惜险死还生的他,迎来却是来自教廷之人的冰冷背叛。   作者有话要说:   我突然发现开新世界最痛苦的是取名2333333   之前就看到有小天使在吐槽京瓷这个名字。其实我取名的时候想的确实是矜持,想写一个不主动的装柔弱攻,既然是柔弱,那就叫瓷吧hhhh   顾洛那个名字取得也稍微有点随意,一边玩游戏一边思考,耳边就传来角色的一声【固若金汤】,听起来似乎和脆弱的【瓷】很搭的样子。既然矜持变京瓷,看起来前后平翘舌不分,那就继续秉持这种取名原则,让固若变成顾洛吧。   前面的世界里基本都定下叫小辞了,大家也习惯叫他这个。虽然辞在西环背景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是习惯了以后或许还可以(?)hhh本来有思考另外取名的,比如参照西语的“瓷”给圣子取名为玻瑟兰斯。 第56章 注定BE的剧本(二)   得知自己被剥夺了路克斯的姓氏时, 辞仿佛回到了童年,再次成为那个在街头流浪、孑然一身的流浪儿津辞。   但那时他好歹还是自由的,如今却已成为伊斯米兰达人尽皆知的光明背弃者, 并被囚于教堂下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   为了榨干津辞的最后一分价值, 教廷并未彻底剥夺他体内的力量, 毕竟没有光明之力的压制,侵蚀将会立刻扩散, 到时候他们只能得到一具冰冷的尸体, 尸体可不方便用来交易。   这样一个拥有神赐美貌之人,平日在那高高的神坛之上时, 就不知有多少人觊觎着他, 为他心折。一朝跌落于尘土,跌落于唾手可及之处,便合该成为床上的尤物, 让众人接连尽个兴。   这时, 禁魔锁链便成为了一个最好的选择。津辞的身体本就因为黑暗的侵蚀而变得虚弱, 又不能使用光元素力, 因此只能毫无反抗之力地被送上了贵族的床榻。   虽然那个肥肠满肚的贵族觉得那禁魔链颇有些煞风景,又见他柔弱, 放松警惕地取下了禁魔链, 让津辞得以反杀, 但是身体虚弱的他已经无力逃脱了。   前圣子安静坐在窗台上, 白肤银发的他仿佛与皎洁的月光融为一体。他听着身后穿来的喧闹声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心知自己今夜在这贵族宅邸中是插翅难飞。与其等待着之后的屈辱结局,还不如......   津辞用最后的力量凝聚成光刃, 先是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然后便闭眼从高处坠下, 结束了他那如流星般短暂耀眼过的一生。   这看起来已经能够成为一个完整的剧本了,无非是讲述了名为津辞之人的悲剧一生。前面的京辞、堇辞、今辞原本是差不多的悲惨,却在京瓷与顾洛的推动下改变了最终的结局。按照常理,津辞应当也能获得身体与心灵的双重救赎。   但是在剧本的最后,却又加了一行不明所以的话,交代了这个世界最终的结局。   【神祇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份遗产怀着怨恨死去,他的灵魂被黑暗侵染,无法回归光明的本质。于是来自深渊的异度黑暗冲破残存的封印,最终吞噬了整个世界。】   京瓷当时看到这段话就大致明白了时空局那帮人的心思。   这个世界的毁灭与圣子津辞的死必然没有什么直接联系,毕竟一个受到世界意识宠爱的人,怎么可能还会沦落到这种悲惨的境地。因此,最后一句话的重点应落在【怨恨】【灵魂被黑暗侵染】【光明的本质】上。   为了挽救这个世界,圣子必须死,这样才能使其灵魂回归本质,重新封印黑暗。但是死也要死得与原剧本不同,他死时,必须是要心甘情愿、没有怨恨的。   说真的,这种圣母式的献祭行为和京瓷的性格着实不太能合得来,他甚至能被恶心得起一身鸡皮疙瘩。拯救世界,是指拯救教廷高层、贵族等那帮臭虫所在的世界吗?   如果可以,他当然会选择直接摆烂,让这个世界给圣子陪葬。不过一旦世界真的毁灭了,那他的任务可就黄了。毕竟他可是任务成功率百分之百的01号员工,不放过任何一份送到他嘴边的功德。   虽然这个世界所能拿到的功德会有很大的风险被打个折扣。   他自然是能另辟蹊径,通过心灵上的救赎达到委托完成的要求。但如果顾洛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壳子被销毁,估计也不会想留在这个世界。   这也是为什么前面他喷时空局那帮人是在干“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在这些剧本空间中发生的事都是虚的,只有拿到手的功德才是实的。   不过如果操作得当,也不是没有可能让顾洛心甘情愿地拿出两倍功德,留在这个没有他的世界。京瓷托腮想了会,很快便有了成算。   ......   津辞的嘴唇由于连日来的水米未进变得干涩苍白,眼眸疲惫地半阖着。但是当他察觉到地牢的入口传来一丝光亮,他的眼底还是涌现出了一丝企盼。   几个身着黑袍、头戴面具的纠察员走了进来,一言不发地将他从十字刑架上放下。   刚落地,津辞便无力地跪坐在了地上。粗拙沉重的禁魔锁链缠绕在他的四肢,衬得他的身躯更加单薄。   丹尼尔看着自己曾经的崇拜之人沦落到这种境地,眼底也不由涌现出心疼与复杂,但是脸上冷冰冰的纠察员面具却又很好地掩盖住了他的神情,也让他很快回过神来。如果他在此表现出什么异样,下一个付出代价的估计就是他自己了吧。   以光明之名行走世间、以宽恕与仁慈救赎世人的光明教廷,内里却有着极为冷酷的法度刑法与极其森严的等级划分。   此外,由于光明神已销声匿迹数百年,期间未曾回应过任何一个信徒,教宗等人又从未将这件事公之于众,所以在普通民众和底层神职人员看来,只是觉得光明神不回应他们,但还是和教廷高层保持着联系。在这种情况下,质疑高层无疑便是在质疑神明的决定。   种种原因之下,教权至上成为了一种共识。哪怕是神职人员,在上级面前都像只战战兢兢的鹌鹑,无人敢提出任何异议。   在津辞的事情上也是如此,许多人都不敢相信那个被称为伊斯米兰达之光的圣子会主动投向黑暗。即使教廷将他脚腕上的荆棘图案公之于众,也还是有人相信这其中另有隐情,可是他们却什么也不敢做。   【他至少不该沦为教廷高层与贵族的玩物。】丹尼尔作为中层的纠察员,对津辞今晚的去向心知肚明。他这样想着,手下动作却不停,从食盒中拿出一杯水和一份简单的饭食。   “教宗他们...是不是愿意见我了。”津辞勉强撑起自己的身体。   “先吃饭。”丹尼尔冷冰冰地说道,遵照着吩咐,不多说一个字。   然后他便看着津辞,颇为费力地拿起那份饭食,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连续被关了那么多天,多日都不给饭食。今日突然有人来送饭,任谁都会觉得这可能是转机吧,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见人。   只可惜,无论是那份饭食、还是那杯水,都被“精心处理”了一番,添上了一些无色无味,却能让人昏睡的魔界植物粉末。即使津辞听话地吃完,他也见不到教宗,只会被送到今夜与教廷进行交易的贵族床上。   果不其然,还没吃到一半,津辞便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丹尼尔看着那头如流动月光般的银发落在了地上,沾上了尘土,不由更加心痛。不仅是头发...过不久,人也会被弄脏。   即便如此,他又能怎么办呢?丹尼尔叹了一口气。他的任务差不多到现在就完成了,接下来,就会有其他人前来,负责为失去知觉的津辞洗漱打扮。   教廷高层在这方面颇为谨慎,毕竟前圣子也是个知名人物,这张脸在光明之都可是人所共知。何况此次还牵涉到教廷与贵族的钱、权、色交易,这一过程可不放心只让同一拨人负责。   很快,便有另一拨头戴面具的人来到地牢,沉默着将津辞带走。丹尼尔最后再看了一眼那张即使在昏迷中还蹙着眉的美丽容颜,转身离开了。   无论是丹尼尔,还是新来的人,都没看见低着头的津辞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舒舒服服还有人伺候的香波浴,他来啦!   ......   或许是下在饭食与饮用水中的植物粉末用量极大,又或许是身体太过虚弱,极其需要休息,那个平日里警觉的前圣子一直未苏醒。   津辞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   他的躯体经过温水的浸泡,呈现出一种莹润的白。沐浴前沾染着血迹与灰尘的朴素法袍已经被替换成一件绣着金丝雀的半透明纱衣,这种衣服本不需要腰带。但不知出于贵族的要求,还是替津辞梳洗之人的小心思,偏偏为他系上了一条象征着禁欲的腰带,让人不禁想像拆礼物一般地将其解开,抚上弧度美好的腰线。   那头银色的长发被编成了发辫,发尾还别出心裁地系了一条挂着铃铛的发带。听说最近贵族那边非常流行给自己的奴隶们戴铃铛,玩什么主宠游戏,不知道他们看到曾经高不可攀的圣子戴上了铃铛,会不会更兴奋。这可是教廷与贵族那边的第一次交易,他可不能弄砸。戴着面具的梳洗之人漫不经心地想着。   “那边在催了,好了吗?”门外有人探头询问。   “马上好。”   他最后再看了一眼自己的作品,觉得美则美矣,却还有些单调。想了想,又为那苍白的唇涂上了些淡粉色的脂膏,然后在津辞的脖颈上挂上了一条项链,使人的视线忍不住跟着往下,深入到吊坠所在的领口之下。   做完这些,他才淡淡地说了声“好了”,看着自己精心装扮过的礼物又被戴上了禁魔锁链,被抱上了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 第57章 擦肩而过   光明之都, 泰勒侯爵宅邸外,沿街停满了装饰华美的贵族马车。   灯火通明的大厅中人影绰绰,衣香鬓影。今夜这里正在举办一场宴会, 用以庆贺侯爵克里维·泰勒五十岁的生辰。   侯爵只是王国贵族的第二梯队, 但是泰勒侯爵一向与教廷交好。前不久, 他还替皇室出面游说,从教廷那边成功争取来了一批魔晶矿的使用权。魔晶矿的开发与售卖一向由教廷全权垄断, 购买还需要递交书面申请, 写明使用途径,过程非常复杂。   这次教廷售卖给皇室的价格并不低, 但是却放开了对魔晶矿使用权的监管, 算是非常给面子了。这也充分彰显了泰勒侯爵在教廷前确实说得上话,让他在皇室与贵族圈这边颇有面子。   因此,今天他的生日宴也算是门庭若市, 宾客如云, 有许多身份不低的人物都亲自前来道贺。   随着远处钟楼发出十二记清脆的响声, 宴会接近尾声。涂着发蜡、身着礼服的中年侯爵以一种与体型不符的灵巧从一众宾客间穿行而过, 站到了主台之上,笑眯眯地感谢各位宾客的到来。   顾洛见宴会结束, 百无聊赖地喝掉了高脚杯中的最后一口酒液, 将杯子放到侍者端举着的托盘上, 便准备起身。   “四皇子殿下, 请留步!”   顾洛转身, 便见刚才还站在主台之上的宴会主人已经气喘吁吁地跑到了他的身后。   “思来想去,还是需要单独感谢殿下您此次代表皇室, 特地前来庆祝下臣的生辰。”泰勒侯爵的脸上带着热情而恭谨的微笑。   顾洛从蓝星穿到伊斯米兰达的顾氏皇族中已经好几年了, 早就熟悉了贵族的那些做派, 于是也熟练地挤出一个得体的笑容。   “侯爵客气了。”   “殿下的侍从和马车就在外面吧,不如让下臣送殿下出去。”   顾洛暗暗叹了一口气,对于这种贵族间的应酬,他心里自然是烦得很,但是面上却要做足了。   两人边走边聊。   “如果没记错的话,四皇子之后是要进入教廷的外派骑士团?”泰勒问道。   “是的。”顾洛点点头。   “早知如此,下臣便应该先来帮您来探探。下臣别的本事没有,与教廷的几位高层倒是有一番交情。”说到这,泰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自得。   在这个教权至上,甚至可以说是教权压过皇权的国家,哪怕是皇室,也得给教廷亲近之人几分薄面。进入教廷担任一项体面的职务,对于皇室之人来说更是一条不错的出路。特别是对母族不煊赫、无势可借的皇室子弟来说,更是重要的结识人脉的途径,比如......眼前这位四皇子。   不过外派骑士团也不算是个好去处,不仅要常常在外风餐露宿,还远离权力中心,不知这四皇子知不知道这情况。泰德侯爵想了想,虽然顾洛算是个边缘人,但皇族毕竟是皇族,他也愿意卖个好,于是便出演劝说。   “不知殿下是如何考虑的,依照下臣看来,外派骑士或许与殿下尊贵的身份不符。殿下不如考虑一下基本驻守在光明之都的守护骑士,与教廷之人相熟,或许对殿下以后行事也会带来些方便。如果殿下需要的话,可以由下臣出面代为游说。”   顾洛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原本给我分配的就是守护骑士团,只是我自己申请调换了。”   这次泰德侯爵就有些尴尬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四皇子的想法会与常人不同,只好干笑了两声,“不知原本是要将殿下分到哪位大人那边担任守护骑士?”   “前圣子。不过我还只是在预备人选中,只不是我与那几人还没决出个胜负,那位就出事了。”顾洛语气淡淡。   泰德却仿佛从中找到了替前面的自己挽尊的理由,“原来是那个背弃了光明的前圣子,呸,现在应该叫他叛徒了。怪不得殿下会不满,申请调离。”   “倒也不是。”顾洛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清冷却又悲悯的容颜。   他虽未曾近距离接触过前圣子辞,却也在远处见过那人身着白袍,一步步走向高处,在万众瞩目之下使用大治愈术与神圣祝福术的模样。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大规模的光明魔法,无论是魔法效果,还是施咒之人,都让他这个前世为蓝星“麻瓜”的人心驰神往。而如今却......   顾洛这样想着,心情不由沉重下来。   “与前圣子无关,是我志不在此。其实教廷已经有了下任圣子的人选,我们这些还未接触过前圣子的预备骑士,完全可以参与到圣子守护骑士的角逐中。只是我突然觉得,担任外派骑士似乎更有意思。”顾洛面无表情地抛出一个大消息。   “不知下任圣子是......”泰德果然对此颇为感兴趣。   “我也不清楚。”   两人聊着聊着,便不知不觉走到了侯爵府邸门口。“来接我的侍从已经在等我了,侯爵留步吧。”   “好。下一次见面殿下应该就已经是教廷的正式骑士了,愿光明神护佑您。”   顾洛朝他点了点头,便上了自己的马车。上车时,他还用眼角的余光瞟到一辆带着教廷标志的马车匆匆驶入侯爵府邸。   【奇怪,宴会都结束了,怎么这时候还有客人。】这个想法在他脑子里过了一瞬,便被抛到了脑后。   毕竟今日他所应付的贵族可不止泰德侯爵一个,刚才在宴会上,来他面前刷存在感的贵族可是一个接一个。这可比斩杀魔物还要让他耗费心力,让他着实疲乏,只想回去赶紧歇下,没什么心思想旁的了。   殊不知,他刚才想到的人,他在这个世界将要拯救的人,却在那辆马车上与他擦肩而过。   ......   泰勒当然也见到那辆马车,饶是他一向善于控制自己的表情,此时也不由面露喜色。他这段时间颇为春风得意,不仅替皇室与教廷谈成了大生意,还能在五十岁生日,这个似乎象征着人生即将离开壮年的时间点,得到心仪已久的美人。   不过这美人自然是那场大生意的附带交易品。现在魔晶矿在王国内利用颇广,能用以制作炼金产品、药剂暂且不说。近些年来,由于教廷征伐魔界频繁,所得矿产破丰,现在许多贵族出行也用上了魔晶矿驱动的车,还有许多用魔晶矿供能的灯盏,也取代了原先气味颇大、光芒刺眼的煤油灯。   在这种用途逐渐扩大的情况下,教廷再想一手把控魔晶矿的使用途径无疑会耗费颇甚,利少弊多。所以,教廷那边其实也有心放开使用,只是一直缺乏一个契机。   泰德侯爵便成为了那个帮助两边达到双赢的契机。他心知自己在这桩交易中起到作用,于是在金银珠宝之外,还试探性地问了一嘴那前圣子的下落,话里的意思谁都明白。   本来是不抱什么希望的,谁知教廷那边的来人犹豫了一会,去询问了一下上面的意思,竟然答应了。还说让他在宅邸等着便是,他们会将人送上门。   过不久,他就能一亲美人芳泽了。听说那前圣子辞殿下不仅姿容出众、研究魔法精深,由于光元素力的滋养,于体质上也要强于普通人,那岂不是能让他放开了玩。毕竟教廷那边可是只叮嘱了他不要解开禁魔锁链,可没说不要把人玩坏。   这样想着,他几乎是急不可奈地送走了剩余的宾客,飞快地洗了个澡,换上自己的丝绸睡衣,然后便冲到了自己的卧房中。   虽然前圣子的神赐容颜家喻户晓,但近距离看到他闭着眼,静静躺在自己的床上时,泰德侯爵还是呼吸一窒。   如果说过去的圣子就像骄阳,虽然耀眼却让人害怕靠近时会灼伤,那如今躺在床上的便是一朵绽放的清幽月光花,毫无任何攻击性。不过泰德可没什么怜惜娇花的心思,毕竟他所交易到的只是这尤物的一夜。   教廷能将这前圣子轻而易举地交易给他,那也能将他轻而易举地交易给别人。他今夜若是怜惜了,往后见到这尤物在其他人身下婉转承迎时岂不是会后悔死,所以就别怪他辣手催花了。   泰德舔了舔嘴唇,一把扯掉了自己丝绸睡衣上的腰带,然后便敞着胸口,向床边走去。   虽然他挺注重保养,但是毕竟已经不是壮年,又因为贵族平日里吃穿奢靡,所以他还是无可避免地中年发福了。体型一大,动静便会颇大,泰德一爬上床,他的重量便让绵软的床下陷了一截。   身处床中心的人似乎感觉到了动静,但只是皱着眉颤了颤纤长的睫毛,一副难以从昏睡中醒来的样子。   这让泰德放下了心,看来教廷那边下的药量非常足够。那他是不是可以...泰德皱着眉,目光扫过那古朴沉重的禁魔锁链。这丑陋的链条缠于纤细的美人身上,不仅非常有碍于观感,还不方便他待会办事。教廷那边办事他放心,就是有时候太过谨慎。   不过听说只有被链条禁锢住的本人无法挣脱,其他人都能轻松地将此解下又戴上,既然如此,待会一切结束后,他再将这链条缠回去不就可以了嘛。   这样想着,泰德侯爵便亲自动手,将禁魔链取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58章 深夜访客   泰德侯爵那肥短的手正要抚上津辞的面庞, 却忽得眼前一黑,耳边一阵劲风刮过,形势便已瞬间逆转。   平时缺乏锻炼、养尊处优的身体大概从未有应对这种突然袭击的准备, 肥胖的躯体重重地撞击在地板上。等泰德侯爵从疼痛中反应过来, 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掀翻在地。刚才床上的睡美人正一脚踩在他的胸口,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换做平日与情人厮混,泰德全然会将这种姿势当作一种情趣, 定会捉住那雪白的裸足, 细细把玩一番。可此时,踩在他身上的是那个曾经的教廷圣子。即使多了一个“曾经的”前缀, 但泰德一想到前圣子灭杀魔物的丰功伟绩, 再看到那正注视着他的凌厉眼神,他便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他吓得正要叫人,却眼尖地瞧见津辞细白的手指之间正夹着一把薄如蝉翼的光刃, 那声刚要出口的惊叫便堵在了嗓子眼里。   不过或许是刚才落地时的动静实在有点大, 门口很快有仆从敲门询问道, “老爷, 没事吧。”   “你知道该怎么说吧。”津辞一边转动手腕把玩着那把光刃,一边压低声音说道。   “没...没事。”泰德抖着嗓子地朝门外喊道。   他恍然间觉得眼前的这位前圣子已经和过去完全两样。现在非但与光明二字毫不沾边, 倒像是个恶魔。听闻被黑暗侵蚀后会失去理智、性格大变, 如今就有了个活生生的案例在他面前。泰德侯爵苦着脸想, 他刚才到底是怎么敢的啊, 竟主动把这样一个大杀器从禁魔锁链中释放了出来。   可能是因为太过惊恐, 泰德出声时嗓音颤抖,把短短的“没事”二字都说得有些磕磕绊绊。门外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有些犹疑地依旧在外等待, 没有离开。   津辞见状只能叹了口气, 脚上又用了用力,先把泰德碾得闷哼一声,然后自己轻摇起发辫末端的铃铛,紧接着又从喉间溢出几声音色优美、直把人骨头都能叫酥的喘息。   两人的声音一前一后,再配上清脆的铃铛声,像极了侯爵日常与情人、奴隶们做某事时会发出的响动。既然是在做某事,那刚才泰德声音发抖也就正常了。   很快,津辞就听到门口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如果不是一抬头就能看到津辞面无表情的面庞,泰德听着那几声喘息,还真觉得他今夜得偿所愿,正与美人做着什么快乐之事。   “好了,人走了。接下来我问你几个问题,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许说多余的话。否则...你多说一句我就收你一根手指哦。”津辞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核善的笑容,“听懂了的话就点点头。”   泰德看到津辞宛如精分一样的表现,不由肯定了自己前面的猜测,只能战战兢兢地点点头。   “首先,最近教廷里有什么大事发生吗?”剧本里没有透露更多的信息,所以津辞问得稍微了笼统了些。他问得笼统,压力就给到泰德这边了。   泰德也就是能在教廷的几个高层前说得上话,哪知道教廷内部的详细决策,所以只能像挤牙膏一样地往外说着自己的知道的信息。   “教廷最近放开了对魔晶矿使用权的监督。”他惴惴不安地关注着津辞的神色,希望自己的回答能让他满意。   “唔,继续。”津辞拿着光刃修着指甲,一脸漫不经心。   泰德的脑门上涌出几颗汗珠,“呃...呃,我想想。对了,有几个冒险者从落日森林回来时,宣称自己找到了黑暗神的寝陵。一开始人们只当他们是疯言疯语,毕竟黑暗神差不多几百年前就已经消失了,而且有人按他们描述的位置去看了看,并没有找到所谓的寝陵。不过后来,他们又拿出了一些古旧的炼金物品,上面还真有着黑暗之力,所以教廷正打算派一些骑士去一探究竟。”   几百年前消失的黑暗神,那岂不是差不多和光明神在同一时代失去联系。只不过由于教廷高层的隐瞒,人们都觉得光明神还存在。而黑暗神,是直接被默认为死亡了吗?甚至连寝陵的说法都出来了。   这个一向在人界存在感颇低的黑暗神,与原身在魔界看到的散发着黑暗之力的深渊又有什么联系呢?   津辞大脑里飞快地分析着,嘴上依旧不停。   “还有吗?”   泰德额头上的汗更多了,“我...我实在想不出来了。”他哭丧着脸看向津辞,“圣子大人,我与教廷的关系真的不深,这次也是阴差阳错才能与教廷上层说上几句话。我知道这一切都怪我鬼迷心窍,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了,你就放过我吧,以后我一定为你当牛做马。”   “那就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吧。”津辞慢悠悠地把脚从泰德的丝绸睡衣上挪了下来,刚才踩上去的时候,他很注意地避开了泰德身上没有布料覆盖的部分,不然他总觉得自己是踩在一滩肥肉上,“刚才和你在侯爵府前面说话的人是谁。”   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底,毕竟他在三个世界里与顾洛生活了一辈子。虽然他刚才躺在马车里,没有见到那人的模样,但是听到那说话的语气、停顿节奏等等,足以让他判断出那人芯子里的便是顾洛。   “说话的人...”泰德侯爵艰难地想了想,“哦,那个是王国的四皇子顾洛殿下。不过他现在应该已经回去了,如果圣子大人需要的话,我之后能帮您联系。”   “不需要了。”津辞看了他一眼,用目光示意他起来。   泰德心里一喜,以为是那煞神动了要放他一马的心思,赶紧手脚并用地站了起来。只是他的喜悦还没持续多久,就突然觉得脖子一凉。   他直愣愣地看向前面,发现津辞正轻轻吹去光刃与指缝间的血。那素白的指尖被殷红的血衬得格外好看,只是...哪来的血?   小白看着前面那摊轰然倒地的肥肉有些无语,“宿主,你好歹给他留个全尸,这样这个壳子被回收后还能直接投入下一次使用。现在这样,后勤部还得在他的脖子边上缝一圈。”   “怎么能怪我呢?”津辞低垂着眼眸,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都怪这个壳子被黑暗侵蚀了,害得我都控制不好力度。”   津辞在这个房间里找了一圈,发现这个房间里似乎是泰德专门用来享乐的,囤放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道具、服装。除了在抽屉里翻出的一小袋魔晶矿,他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他也没觉得失落。而是就地捏碎了小部分魔晶矿,吸收了其中的魔力,压了压躯体内有些躁动的黑暗之力。   “直接吸收的效果应该比做成药剂要差上很多吧,不过这几天用应该也够了。”津辞把剩下的魔晶矿放入怀里,“走吧,小白,我们去看看这个世界的顾洛在干嘛。”   前圣子最擅长的便是使用光明之力,众多周知,控制光线总能达到一些奇妙的效果,比如...隐身。所以津辞几乎是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侯爵府。   只是他总是想制造一些戏剧性的效果,比如说在快要出大门的时候,发尾缀着的铃铛“意外”地掉落,引得附近的狗开始狂吠,接着又引来了巡逻的侍卫,发现了这个掉在地上的铃铛。接下来当然是惨死在自己府邸中的侯爵被发现,引发了后续的一系列骚乱。   ......   顾洛有些疲惫地走进自己的卧室。皇室子弟在成年后都将拥有自己的住宅,他虽然是个边缘人,却也不例外。   虽然已经夜深,但他还是打算先洗个热水澡澡再歇息。大概是因为白天他不在,管家就把窗户打开用来通风。虽然今晚月色不错,但是任由窗户这么开着,待会洗完澡进来估计会着凉吧。   顾洛便走到窗边,打算把窗户关上。就这么一小会,他就感到有什么东西撞进了自己的怀里。他反射性地一低头,却看到了一片流淌的月色。   前圣子?他几乎是瞬间认出了银发之下那张众人皆知的脸。   “不许出声。”津辞的指尖凝结出一片薄薄的光刃,横放在顾洛的脖子前。   本该是一件危险到他性命的大杀器,但是顾洛却一点也没感到紧张。依靠这几年的训练与从蓝星带来的洞察力,他能通过两人接触的地方感受到对方此时非常虚弱无力,甚至得依靠着他这个“人质”才能勉强站稳。至于那片光刃,更是凝聚地断断续续,估计一碰就碎。   不过他好歹也算是教廷的骑士吧,还是个皇室子弟。前圣子这样深更半夜地闯进他的府邸,还威胁他,是不是有些太嚣张了。顾洛颇有些无奈地想,不过他清楚地意识到,他对身前的人生不起任何恶意,所以最多...逗逗他?   于是,他便突然出手,握住了那置于他脖颈前的皓腕。把津辞禁锢在怀里转了一圈,将人压倒在了身后的大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59章 短暂的邂逅   本是想逗逗他, 但顾洛刚将人压倒在床上,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津辞在发抖。不仅是牢牢被掌控在顾洛手心的雪白手腕在发抖,他的身体也在颤抖。   即使是因为受了伤, 但以顾洛的了解, 那个在民众面前沉静温柔, 在魔物面前骁勇善战的前圣子也不会是那种面对敌人害怕到发抖的人。   他有些愕然地低头看向身下人,就见那个一向高贵的圣子紧紧地咬着唇, 仿佛是在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在敌人面前失态, 但过往那双璀璨的金瞳如今却是空茫的,竟是一副不堪受辱却又习惯了的样子。再往下看去, 好几道暧昧的红痕隐没在淫丽轻薄的纱衣之中。   怎么会这样?顾洛抱起那清瘦的身躯, 把人翻了个面,让津辞背对着他坐在他的大腿上,引得津辞又小小地“唔”了一声   这纱衣本来就是教廷为了方便贵族玩乐才给津辞换上的, 所以顾洛的指尖轻轻一带, 津辞的小半个后背便暴露在他面前。   “果然......”顾洛面沉如水地看着那精致的蝴蝶骨上的刺目吻痕。这个位置, 可不是自己能弄上去的。   (一边围观的小白:没错, 我刚给他添上去的。)   不论圣子有没有背弃光明,他都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 他们怎么能忘了他曾经的付出, 这样对他!他们都唾骂他是光明的背叛者, 但是在顾洛看来, 津辞才是那个被所有人背叛的。   “是我技不如人。”津辞好像是被这一系列动作唤回了神智, 轻轻侧头道,“要如何处置, 悉听尊便。但你最好祈祷不要让我有恢复的机会, 不然...”   “别说了。”顾洛心知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无法让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的人放下心来。他只能默默地将津辞的衣服整理好, 轻柔地抱住他,将他塞进自己的被子,“我不会伤害你的。”   津辞对他的行为有些不解,先是微微愣怔了一下,然后继续语气冰冷地说道,“别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信你。你们这些贵族和教廷高层都蛇鼠一窝。”   在顾洛看来,他现在就像是一只色厉内荏的小刺猬。顾洛绝对不信所谓的黑暗侵蚀能让津辞有这样的性格转变,他们究竟对他做了什么,才让这样一个曾经骄傲的人变成现在的样子。   “好,你不信便不信。你先在这里休息会,我去替你寻一些干净的衣物。对了,你还需要其他东西吗,呃...比如什么疗伤的药物。”顾洛语气轻柔,全然忽视了小刺猬夹枪带棍的话。   他这反应,反而让津辞也有些无所适从了。他沉默了半晌,又缩了缩身子,让被子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然后闷闷地说道,“我...我想洗个澡。”   顾洛听到他的要求,心里不由更加怜惜,他替他掖了掖被角,“那我先去隔壁给你烧热水。放心,我一向不喜睡觉时还有人在我的宅邸里,所以夜间我的仆从都已经回去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有什么事,你放心喊我便是。”   “......”   见被子里的人没有继续接话,顾洛只能无奈一笑,去给他准备热水和衣物去了。   等顾洛出了门,津辞才原形毕露地打了个哈欠,一副懒到没有骨头的样子。   “唔,小白,感觉你加印子的技术有进步。”津辞伸出手,打量着手臂上交错的红痕。   “那是。”小白现在对津辞的各种奇怪要求已经感到非常习惯了,那身印子就是它在短短几分钟内给这个壳子弄上去的。不仅如此,它还贡献出了自己私藏的酸奶,在这具壳子的大腿上弄出了些干涸的白痕,可以说是面面俱到了。   小白自己也觉得奇怪,要是是在第一个世界,它见到津辞的这种恶趣味,一定会觉得非常无语。但是一连三个世界下来,它不仅业务愈发熟练,而且心里居然也跟着期待起之后的效果了。   如果有时空局的老员工知道这AI的前后转变,一定会泪流满面地说出这样的一个真相,大魔王身边永远只有两类人,一类是被他传染了恶趣味的人,呃...AI也算吧。另一类则是被恶趣味迫害的人。   “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没过一会,顾洛又走了进来。   “嗯。”津辞低着头下床,有些费力地站起身。   那纱衣不仅透明,而且下摆很短。顾洛很轻易地就看到他腿上的红印和白痕,以及已经缠绕到小腿的黑色荆棘。漆黑与雪白,对比分明,更显得触目惊心。   “我...需不需要我扶你去。”顾洛有些犹豫地说。   “不用了,我身上脏。”津辞摇了摇头,“这还只是黑暗侵蚀的第一阶段,会有些腿脚无力,不过还能正常行走。以后只会更严重,我迟早要适应的。”   顾洛差点便脱口而出,不需要你自己适应,他可以照顾他。可是现在的他又有什么立场说这话呢?如果是放在过去,他是圣子,他是守护骑士,那他便能名正言顺地照顾津辞。但是如今,一个是遭到背叛的前圣子,一个却与害他沦落到如此境地的贵族与教廷都有着不浅的关系。   而且他也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最为不堪的那面吧。   “好,衣服和伤药我也放在房间里了。”顾洛没有继续劝说。不过在津辞洗漱时,他一直有些不安地在门口徘徊,生怕他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摔了。   等津辞带着一身沐浴后的淡淡香气出来,顾洛才送了一口气,然后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的行为像极了什么偷窥狂,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怎么了?”津辞故作迷惑地看向他。   “没事。对了,药涂了吗?”顾洛转移话题。   “已经涂了,就是...”津辞的脸也漫上一层浅红,“有些地方涂不到。”他轻声说。   这像极了某种邀请。等顾洛反应过来,他们已经一前一后地坐在床上了,面前正是津辞雪白的裸背。   屋里没有点灯,但借着月色,顾洛能看清津辞背上交错的红痕。刚才他只注意到了那个吻痕,却没发现更往下的地方还有绳子的勒痕。津辞皮肤细腻,只需一些轻微的摩擦,粗糙的绳子就很容易地在他身上制造出勒一些破口。   顾洛用指尖搽了点清凉的药膏,在津辞背上来回移动着。药膏渗入伤口与他人的指尖带来的异样感觉,让津辞偶尔会抑制不住地轻喘两声。   房间不大,又光线昏暗,两人沉默不语时,这几声轻喘便不知又被放大了无数倍。室内的气氛逐渐暧昧了起来,顾洛收回手,与津辞对视时,两人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生出的淡淡情愫。   无论这是因气氛产生的错觉,还是真正的心动,过于理智的两人都清楚地知道,这是不合时宜的。错误的时机,错误的人。但人类比起其他动物要更为厉害的一点是,他们常常能够抵抗本能,掩饰住自己的心声。   “有些晚了,你先休息吧。我也去洗漱了,待会回旁边客卧睡。”顾洛移开自己的目光。   “嗯。”津辞也低下头不再看他,只是手中一直揉捏着无辜的被角,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纠结。   ......   顾洛这一夜本就由于应酬有些疲累,虽然因为之后的意外心情久久难以平静,但后面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只是可能睡前心情经历了跌宕起伏,心里又藏着事,所以一夜不知经历了几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半梦半醒时,他似乎还感到有人坐到了他的床头,有些不确定地小声说道,“你好像真的和其他的贵族不一样......我也不想欠你人情,以后如果有能帮得上的地方,我也会帮你一次。虽然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了,总觉得在你遇到麻烦之前,我可能就已经死了。”   一夜醒来,天光大亮。顾洛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呆,然后便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冲回了自己的卧室。   房间里空无一人,被子也被整整齐齐地叠好了,床单上见不到一丝褶皱,丝毫不像有人在这里歇息过的样子。窗户依旧像昨晚一样打开着,带来几缕外来的风。   顾洛恍然间甚至觉得昨夜的一切都是他的一场绮梦,只是他眼尖地又瞧见床头柜上放着什么东西,提醒着他不久前所发生的事是真实的。   床头柜上放着的是一串金绿猫眼石项链,璀璨通透的颜色像极了那人的眼眸。   顾洛拿起那串项链。空落落的心在提醒着他,他两辈子的少男心确实在昨夜萌芽了。只可惜还没等他从那种悸动中回过神来,人就走了。   他受黑暗侵蚀,腿脚无力,不知是怎么一人离开的,不知能不能避开教廷的搜捕......一阵又一阵的担忧涌上顾洛的心头。   等到晨间仆从归位,他又在早餐时听到管家说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什么?昨夜刚过完五十岁生辰的泰德侯爵被发现死在了家中,凶手不明。”顾洛诧异道。但他几乎立刻明白了一切,他离开时无意间见到的那辆带着教廷标志的马车,深夜出现在他窗前的伤痕累累的前圣子。   可能教廷也觉得昔日的圣子与那侯爵的玩物扯上关系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所以并没有将凶手的身份公开。但是过不久,前圣子从教廷地牢中出逃的消息估计会传遍大街小巷。   顾洛深吸一口气,心底深处传来钝钝的痛。假如...假如那时他再留心一点,是不是能让那人免受那一番凌虐。   作者有话要说: 第60章 对面人不识   津辞这几日都披着斗篷, 混迹在冒险者常常聚集的酒馆里探听着信息。   这个剧本看似完整,但因为地图变大、人物变多,所以缺少了很多细节。津辞一向喜欢将所有事情都掌控在自己手里, 虽然教廷已经开始搜捕前圣子, 但是声势并不大, 只是小范围的暗地搜查,目前也不会对津辞造成什么威胁。   既然还有一些得以喘息的时间, 那不得好好利用起来。   光明之都作为伊斯米兰达的国都, 每日来往之人络绎不绝,酒馆里出现生面孔也是常事。且冒险者中不乏性格古怪之人, 所以津辞这种终日披着斗篷, 坐在一个地方自斟自酌的行为也没引起多大注意。   赶在教廷觉得侯爵之死风波渐平,在满城贴出前圣子的通缉令前,津辞也顺利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从冒险者口中提到的地下集市那里买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之所以是地下集市, 除了部分交易品见不得光外, 还因为这里的硬通货是魔晶矿。要知道, 教廷之前一直将魔晶矿的开采、运输、使用牢牢把控在手里,私自交易无疑是不允许的。虽然现在他们有心放开, 魔晶矿的价值之后会有所回落, 但也只有贵族与教廷中的极少部分察觉到了风声。   光靠从泰德那边拿来的小半袋魔晶矿, 津辞就交换到了能用以改变容貌的一些植物染料。这些植物染料匀染效果好、耐久度也不错, 完全能抵抗地住日晒风吹, 只是有一个致命缺陷,那便是不能被水浸泡太久。   在暂时居住的小旅馆里, 他将一头银发染成黑色, 然后又将肤色加深, 把眼睛修饰成那种眼尾向下的疲倦样,配上原本便瘦削的身材,倒是毫无违和感,像极了这个世界里面黄肌瘦的底层民众。至于瞳色,有人凑近时稍微用光线控制一下便可以了。   除此之外,他还用染料往左脸上添了一道狰狞的伤疤。这样大部分人的第一眼便会被此吸引,无暇去关注这个壳子依旧秀美的五官了。   只是做完这全套变装,津辞颇为嫌弃地拉上了斗篷,连自己都不想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我现在觉得你对那个侯爵还不算残忍,毕竟你颜控起来连自己的壳子都嫌弃。”小白斜睨着津辞。   “是啊,毕竟我一向严于律己。”津辞嘴上大言不惭,面上却漫不经心地看着出城的队伍。   在教廷正式宣告了对前圣子的搜捕后,出城的审察也变得严格了起来,因此难免会排起长队。在长长的队伍中,津辞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顾洛正带着一小队骑士站在那里。看站位,他似乎还是那队骑士的领头人。   不过他大概也不是什么严苛的长官,底下的几个骑士还在那边谈笑风声。津辞听了听,发现谈话内容大概是关于落日森林的,他很容易地就与泰德侯爵之前说的东西联系了起来。顾洛估计是以外派骑士的身份,被教廷派去落日森林打听黑暗神寝陵的消息的。   ......   顾洛出了城,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前几日的夜晚遇见的那个人。   他刚加入外派骑士团,教廷也不可能给他什么特别急迫的任务,所以这次的任务名义上是让他们去落日森林一探究竟,实则是让他一路慢行,适应一下外派骑士的生活,熟悉一下王国境内的各种环境。毕竟以后作为外派骑士,会常常在外风餐露宿,遇到什么意外都很正常。   顾洛能够空降成为这队骑士的领头人,估计也是教廷顾及到了他四皇子的身份,好歹没让他真的从小兵做起。教廷还在这队骑士中特地安排了几个经验丰富的外派骑士,帮助他尽快适应。   一个没有什么经验的空降户,来到这样一个队伍,本来肯定会被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甚至被排挤。幸好顾洛有个同是贵族出身的熟人在这个队伍里,那人性格自来熟,很好地帮他融入了这个队伍。   而且过去顾洛是守护骑士的预备役。要知道,守护骑士的甄选可远比外派骑士的要严格,他曾经差点成为正式的守护骑士,说明他的心性与能力皆非常出众。   虽然这样的任务也不需要他们集中精力赶路,不过顾洛那副出神的样子还是有些显眼了。   “想什么呢。”艾布纳凑过来用手肘捅了捅顾洛,“咱们尊贵的四皇子殿下不会是在想哪个舞会上见到的贵族女郎吧。”   顾洛回过神,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想多了,我只是在想后面几天的行程。”艾布纳就是那个自来熟。其实他严格意义上应该算是顾洛原身的发小,只是这人一向颇为心大,也没发现顾洛前后的变化,于是便成了顾洛的熟人。   “我就说嘛,四皇子殿下怎么会被别人勾走魂呢,把别人的魂勾走,追着你跑还差不多吧。喏,你看那个。”艾布纳朝顾洛努努嘴,“跟了我们一路了。”   顾洛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一个披着兜帽披风,覆盖住了大半个身形的人正不紧不慢地缀在他们队伍后面。几个经验丰富的骑士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时不时地皱着眉,用警惕的眼光往后看。   只是那人颇为淡定,受到教廷骑士的目光警告,也依旧与骑士团保持着相同的行进速度。   顾洛当然知道艾布纳刚才只是借玩笑之口将这件值得警惕的事情告诉他,这也算是他成为外派骑士后遇到的第一个突发情况,作为领头人,他得主动出面处理。   “我们过去看看吧。”顾洛用眼神示意其他骑士先在原地修整,然后招呼上艾布纳一起过去。随着骑士团停止行进,那人也同样停下了脚步。这不由让他们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人绝不是什么恰好路过的旅人,而是刻意跟在他们后面的。   走近了顾洛才发现,那人的兜帽斗篷不仅掩盖了他的身形,连他的整张脸都笼罩在内。大白天的打扮成这样,一看便是有鬼。但是顾洛看着他,不知为何,心里忽地生出一种的熟悉感。   难道是因为刚才自己一直在想那人,想魔怔了,所以导致自己随便见到一个过路的陌生人都觉得...顾洛用一种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晃了晃头,仿佛这样就能把脑袋里的想法摇出去。   就这一会儿,艾布纳就已经开始出动出击了。   “我说这位,老远便见你缀了我们一路了。究竟有何贵干呐?”艾布纳笑眯眯地说道。   “恰好和你们同走了一条路罢了。”顾洛听到斗篷下面传来的陌生声线,心里隐隐有些失落,但同时又松了一口气,若是前圣子真的暴露在教廷前,他也没有把握能够救下他。现在教廷还在大肆追捕,那个人没有消息,对他来说就算是最好的消息了。   “不对吧。这路这么宽,你非得一直跟在我们后面?大白天的,还打扮成这样。到底是恰好呢,还是看到教廷的标志,有所图谋呢?我可听说了,最近因为那前圣子叛逃的事儿,有些人可是又不安分了。”艾布纳指了指骑士盔甲上的教廷标志,继续说道。   教廷势大,信徒众多,但是对其不满之人也会有很多。艾布纳可听说了,在王国边缘,有伙从魔界逃来的魔族,联合人魔混血,好像正在暗暗谋划着什么。   艾布纳提到了前圣子,让顾洛心一提,虽然同伴并未将眼前人与前圣子等同起来,但顾洛的心里还是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反倒是被提到的正主,依旧淡定得很,继续发挥着自己的演技。   “教廷的人又怎么了?是觉得你们特别香,人人都想跟着你们拿一份好处?我看你们是有被害妄想还差不多。”津辞在斗篷下发出一声冷笑,不遗余力地刺激着眼前这个年少气盛的青年骑士。   “你!”艾布纳果然被激怒了。   顾洛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艾布纳伸手,一把扯下了那人头上的兜帽。   看到兜帽下的样子,两人都愣住了。   眼前人黑发黑眼,皮肤微黄,眼角微微下垂,是一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颓系长相。但左脸颊上一道显眼的伤疤却打破了整体的协调,使得那人平凡的颜值直接往下跌落了一个档次。   “你干什么!”津辞见两人都在盯着自己,有些羞愤地伸手捂住了左脸,“你们看够了吧。”   顾洛和艾布纳这才意识到他是为了遮住自己的样子,才打扮成这样。虽然是贵族出身,但两人都是年轻人,还没修炼出那种厚脸皮的圆滑,哪里遇见过这种戳人痛点的尴尬局面。一时间,两人都讷讷地说不出话。   最后还是顾洛抬手,轻轻地帮人把兜帽戴回原位。   “非常抱歉。”他斟酌着自己的语气,温声问道,“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下,为什么要跟着我们走。”   戴上兜帽后,津辞的情绪稳定多了。见顾洛态度良好,他也适时表现出了一点吃软不吃硬的性格特征,“我要去落日森林,恰好又听到你们谈到了那个地方。这一路上不太平,我没钱请护卫,就想着跟着你们......”   “你就不怕我们是坏人?”艾布纳问道。   “你们不是教廷的人吗?怎么会是坏人。”津辞说道。   这话可说到艾布纳的心上去了,年轻的贵族子弟主动成为骑士,虽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发展人脉,但是难免也会有颗做英雄的心,就像曾经的那位圣子一样......   而顾洛却是心里微叹,【教廷也不见得都是好人。】   虽然想法不同,但顾洛与艾布纳对视一眼,默默达成了共识。   “你早说嘛。既然如此,你就跟着我们一起走吧。不过你这小身板,要是跟不上可就不能怪我们了。”艾布纳说道。   “可以吗?”津辞仿佛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晕了,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嗯,来吧。”还是顾洛拍了板,带着津辞转身向队伍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61章 细节处的暴露   外出执行任务的外派骑士团, 忽然要多带个外人一起同行,总归怪怪的。   虽然知道顾洛应该有自己的考量,但队里还是有沉不住气的骑士轻声询问, “这样可以吗?”   顾洛看了看走在队伍边缘的津辞, 确定这个距离他应该听不到这边说话, 才回答道,“他一路跟着我们, 虽然刚才他说是恰好同路, 觉得与我们一道走会安全点,但是这个理由并不足以洗清他身上的嫌疑。与其让他偷偷跟着我们, 还不如把人放到眼皮子底下, 这样他的一举一动也逃不过我们的眼睛。我让艾布纳先去试探试探。”   发问的骑士这才恍然大悟,心里不由对这个空降的王国四皇子又多了一份肯定。   另一边,津辞正漫不经心地和艾布纳闲聊。其实准确说来, 应该是艾布纳单方面的搭话。   “说起来, 小矮子你叫什么?”艾布纳这人不仅自来熟, 而且有点贱贱的。津辞刚刚的那一番表现, 明明给自己立了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设,但艾布纳非得去招惹他, 想看他炸毛。   前圣子不算矮, 可毕竟是个施法者, 混在一群人高马大的骑士中间, 顿时就显得娇小了起来。所以津辞被艾布纳叫小矮子, 倒也不算冤。   任何人被叫小矮子都会不爽,于是津辞不理他, 依旧把头埋在兜帽下默默赶路。   “不会吧, 小矮子你哑巴了?还是说你睡着了, 一边梦游一边赶路。”艾布纳继续在旁边喋喋不休。   “我不叫小矮子。”前圣子过去身居高位,哪里接触过艾布纳这类嘴贱之人,见他越说越离谱,饶是涵养再好,他也被说得起了点火气。   “哎呀,小矮子你终于理我了。既然你不叫小矮子,你叫什么?”艾布纳继续一口一个小矮子,还探头探脑地往津辞兜帽下看。   “我叫阿津。”津辞伸出一根指头把艾布纳凑近的大头推远,“离我远点。”   与辞·路克斯这个几乎无人不晓的名字不同,没有人知道前圣子曾有一个名字叫津辞,也没有人会将阿津这个普通得不行的名字往前圣子身上联想。   “阿津?那小阿津,你一个人去落日森林干什么呢?”艾布纳见顺利得知了眼前人的名字,还想乘胜追击,进一步打探。   谁知津辞不按常理出牌,淡淡地说了声,“你真的很烦。”然后穿过大半个队伍,走到了顾洛边上。   虽然他全身上下被斗篷遮得严严实实,但艾布纳莫名觉得他刚才一定暗暗翻了个白眼。   顾洛刚刚也听完了全程,有些无奈地和艾布纳交换了一个眼神,打算换自己上。   “骑士团脚程快,过了这段出城的湿滑泥地,方便骑马了以后,我们就会骑马前行了。你累不累,要不要先休息一会。”顾洛说道,也没提待会只有津辞一人没有坐骑该怎么办。   “可以。”   “那大家便先原地休整一下吧。”顾洛招呼道。   外派骑士出门,自然都装备齐全。艾布纳等人听到顾洛宣布休息,便都找了处阴凉地坐下,拿起水壶喝起了水。   津辞却有些犹犹豫豫地走到了一条小溪边。一看便是没带水,想要就地取水喝。   顾洛本来就不是个对随便一个陌生人便能殷切起来的人,何况津辞还是他目前的警惕对象,所以他一开始便冷眼看着。   可能是因为斗篷实在有点长,津辞有点担心下摆沾湿,于是便稍稍提起了些。但顾洛看到他露出的一截脚腕后,却是呼吸一窒。   津辞刚弯下腰打算舀水,便感到背后传来一股大力,把他拉到了岸边。不仅如此,身后人还牵着他的手腕,于是本来在手里攥着的斗篷又落回了原位,将他的脚踝严丝合缝地遮盖了起来。   兜帽遮盖下,津辞的嘴角微微一勾,仿若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但顾洛却只能听到他有些惊愕的声音,“你干什么呀!”   我不干点什么,难道就看着你眼睁睁暴露吗?顾洛因为过于担忧,心里也生出了些埋怨。   津辞能把脸伪装成顾洛也认不出来的样子,但在这种细节处却疏于掩盖。受黑暗侵蚀的人非死即疯,一个脚腕上有着黑色荆棘,还能在外正常行走、交流的人,不是那个教廷正在大肆追捕的前光明圣子,还能是谁呢?   这边的小小争执也引起了不远处骑士团众人的注意,人们纷纷将目光投射过来。   顾洛深吸一口气,知道现在绝不是问话的好时机,只能将自己的一肚子埋怨都咽了回去。   “没事。只是这外面的水不干净,不要直接喝。不然你喝生病了,可没人留在原地照顾你。”顾洛硬邦邦地说道,然后便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拉着津辞到一棵树边坐下。   他从行囊里掏出自己的水壶,“你喝这个。”   津辞被猝不及防地塞了个水壶,有些无措地紧了紧手指,然后才缓缓取下兜帽,喝了一口水。   顾洛专注地看着他,知道了眼前人是自己的心动对象后,他愣是从那张陌生的脸上找出了几分熟悉。虽然依旧是那张带着狰狞疤痕的脸,但他却怎么看怎么顺眼。   津辞喝水喝得飞快,唇瓣仅与瓶口触碰了一瞬,但顾洛盯着那被水润湿后的嘴唇,心跳得飞快,硬从中品出一股缠绵悱恻的味道。   “好了。”喝完水,津辞就拉上了兜帽,把水壶递还给顾洛。   顾洛手上接过水壶,眼神却不舍得从津辞身上挪开,看得津辞又往兜帽里缩了缩。顾洛更是心痒痒了,要是没有兜帽,也没有容貌上的伪装,他都能想象前圣子脸上那羞恼的红晕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胶滞了一会,顾洛才反应过来。这么多人看着,影响到底是不太好。   走到边上,顾洛才有些暗悔自己刚才的失态。幸好有个爱口花花,但实际情商却低得很的憨货在身边。   艾布纳凑到他边上,紧张兮兮地问道,“怎么样,看出了些什么吗?”   “什么也没看出来,就给他送了个水。”顾洛没好气地斜睨了他一眼,又走开了。   “不对啊,无缘无故地给他水干什么啊。”艾布纳想不通,见津辞还坐在原地,他眼珠一转,决定从另一方入手。   “我说阿津,你身上是不是有啥我不知道的魅力,能让堂堂王国四皇子、教廷骑士为你送水。”艾布纳嬉皮笑脸。   “他是王国四皇子?”津辞反问,一下子把艾布纳给问懵了,才察觉到自己的话中泄露了己方的信息。   不过毕竟是年轻人,不愿暴露出自己的气弱,所以他接着话说了下去,“是啊。我们四皇子殿下还曾经被选为圣子的守护骑士呢。只不过还没转正,那前圣子就出了事。”   顾洛在不远处听到艾布纳说出这话,心里就暗道不好。只是他还来不及阻止,艾布纳就口无遮拦地说出了下一句。   “即便如此,教廷还想留他当下任圣子的守护骑士呢。”艾布纳得意洋洋,炫着发小。顾洛却暗暗叫苦,紧张地盯着津辞。   “是嘛。”津辞果然对这话有所反应,语气都变得有些阴阳怪气,“既然这么得教廷青睐,那高贵的帝国四皇子殿下怎么不留下来给下任圣子当守护骑士?”   顾洛一听便知道他是吃味了,心里又是着急又有一分窃喜。他大步走过来,一把挤开蹲在津辞面前,显得贱兮兮的艾布纳。   “别听他瞎说,我一向受不了教廷的那些规矩,而且对下任圣子也没有任何兴趣,所以主动请缨外派。”   “那当了那么长一段时间的前任圣子的守护骑士可真是委屈你了。”津辞恶趣味发作,明明心里平静无波,但就想说些话让顾洛急急。   “不是...我...”顾洛果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额上冒出几颗汗珠。要是知道前圣子后来会成为自己的心上人,他就是拼了自己的那条命也会尽快当上守护骑士。这样有他陪着,说不定津辞在魔界也不会遇到意外,就能一直好好地当他的圣子。   幸好在一旁休息的骑士,过来与他低语了一句,说他们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这才解救了顾洛。   “那就继续行进吧。”不过顾洛还是有些在意自己刚才没能给出一个圆满的解释,于是小心翼翼地看向津辞,“你和我坐一匹马吧。”   见津辞骄矜地点了点头,他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这话可是惊掉了围观众人的下巴。虽说在顾洛同意带上津辞后,他们就有了其中一名骑士需要带着津辞一起骑马的准备,却没想到顾洛居然要亲自带着津辞。   顾洛记得津辞提过,黑暗之力的侵蚀会让人腿脚无力,刚才平地走时勉强显得无碍,但上马或许还是费力了些。   于是顾洛先扶着津辞的后背与肩膀,让他安安稳稳地坐上了马。然后自己才一跃上了马,坐在津辞后面,一手搂着心上人的细腰,一手握着缰绳,对之后的旅程充满了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顾洛这章大成功,不仅抱上了小辞的腰,还喝了同一壶水。(间接接吻hhh) 第62章 小树林里的谈话   骑士团骑马进行的速度并不快, 后面的路途也较为平坦,所以津辞即使不依靠顾洛,也能够坐得稳稳当当。只不过有一个自己送上门来的人肉靠垫, 他为什么不让自己舒服点呢?   感觉到顾洛的手放到自己腰侧后, 他先表现得浑身一僵, 似乎是很不适应与他人有肢体接触。   顾洛当然也感受到了他的僵硬,不过却不愿意放走这么好的机会, 反而又凑近了一些, 在津辞耳畔说道。   “得罪了,接下来的行进速度会加快。如果觉得颠簸的话, 还可以靠在我身上。”   “嗯。”津辞轻轻应了一声。然后顾洛便惊喜地感到他的身子微微放松, 温顺地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温香软玉在怀吧。顾洛颇有些恍惚地想着。   行进路上枯燥,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是叫阿津对吗?”顾洛握准了津辞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温声问道。   津辞果然吃这一套, 态度良好地点了点头。看得一边的艾布纳心里酸溜溜的, 心道他问问题时, 怎么就没有顾洛那么好的待遇呢。   “那阿津, 你是为什么要去落日森林呢?”顾洛重新提起了前面艾布纳没有得到答案的那个问题。   津辞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回答了, “听说, 落日森林那里传出了黑暗神遗迹的消息。我有个朋友重病缠身, 命不久矣。我听说, 或许那里有他的一线生机, 所以我想替他去看看。”   作为蓝星人,顾洛再熟悉不过“我有个朋友等于我”的套路了。听到津辞提到“重病缠身, 命不久矣”时, 他心下一痛, 仿佛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刚才抱到心上人的欣喜一下子被冲得干干净净。   顾洛才来了几年,对这个世界不算特别熟悉。但那夜与前圣子偶然邂逅后,他便在与一个教廷中层教士聊天时“不经意”地问起,受到黑暗侵蚀有什么挽救之法。   谁知刚才还笑盈盈的教士一下子严肃了起来,告诉他受到黑暗侵蚀的结局只会是非死即疯。听到答案,顾洛当时就没掩盖住神色,将自己的担忧明明白白写到了脸上。   教士只以为是这个新晋的外派骑士因为即将外出,执行第一次任务,心下紧张,于是又出言安慰道,说魔物身上的黑暗之力不足以侵蚀修者,只要保持对神的信仰,就不用担心出事。不过这个安慰对顾洛来说,当然是一点也没用。   想到这里,顾洛不由加大了拥着津辞的力度,引得津辞奇怪的侧头看他。   “只是刚才看到前面有个坑洼的地方,担心你坐不稳,有弄痛你吗?”   “没事。”见津辞听信了他的解释,又把头转了回去,顾洛才舒了口气。   不过他又转念一想,津辞作为前代圣子,必定比他更了解此世。现在津辞亲口说黑暗神的寝陵中或许有抑制或者彻底解决黑暗侵蚀的方法,那应该就不是随口说说的。他越想越有道理,毕竟黑暗神拥有黑暗之神名,与黑暗之力便显得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了。   如果什么都不做,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的身体衰弱下来,他不能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了。过去他是预备骑士的时候,便没能帮上他,现在这个机会,就绝对不能错过了。   “你的朋友一定会没事的。其实我们这次去落日森林,也是为了搜集黑暗神寝陵的信息。如果你不觉得麻烦的话,可以随时向我们求助。”顾洛开口安慰道,眼角的余光却又瞥见艾布纳暗暗给他比了个大拇指,他一想就知道这憨货必定想岔了。   艾布纳估计是觉得他既打探清了到津辞去落日森林的目的,又巧妙地在用话术让人留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说是要帮助津辞,实际上是要监视津辞。不过让艾布纳误会着也好,毕竟他不能表现得对津辞太过殷切,容易加大他暴露的风险。   “谢谢。”津辞愣了一下,才回答道。   顾洛见他这懵懵懂懂的样子不由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不仅是外人看不明白,这个当事人也是完全不清楚,他还是得找个机会挑明了。   顾洛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前圣子虽然经常给人一种高高在上、能力极强的感觉,但私底下却有些迷迷糊糊的。按他这个迷糊迟钝的性子,挑明了才方便自己帮他。   不知不觉,时间便在马背上悄悄流逝,暮色降临。   在夜色中行进不仅会消耗更多的精力,也可能遭遇未知的危险。因为附近没有可以借住的村庄或者驿站,于是顾洛宣布原地扎营休息。   虽然津辞大半天都倚靠着顾洛,坐在马上,但他的身体毕竟受到了黑暗侵蚀的影响。所以当众人都在弯着腰,吭哧吭哧安营扎寨、生火做饭时,他却戴着兜帽,孤身一人靠坐在一颗树下,沉默不语。   包里有干粮,不过津辞可没现在就拿出来吃的打算。既然已经在这个世界找到了免费饭票,当然是要好好利用起来了,他可不像委屈自己的肚子,吃那冷冰冰的东西。   顾洛搭完自己的帐篷,一抬头便看到津辞孤零零的身影。虽然看不到津辞的神色,但见他微微垂着头的样子,顾洛便心知此时他的脸上一定满是疲惫。   这么想着,他不由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开始飞快地生火做饭。出发前,骑士团就备好了肉干等食物,吃的时候只需要加热一下就好了。不过光吃肉可不行,他或许可以,但以津辞现在的身体还是得吃得营养均衡点。   顾洛的目光从津辞兜帽下露出的一小截尖瘦的下巴上掠过,想了想,又去附近树林里摘了点可以食用的菌菇和野菜,炖了锅蔬菜浓汤。   艾布纳闻到蔬菜浓汤的香味,见顾洛还额外给自己加了餐,正探头探脑地想过来蹭吃蹭喝,却被顾洛用眼神警告了。然后他便目瞪口呆地看着顾洛把整锅汤无情端走,徒留他在原地举着尔康手泪流满面。   “吃点热的吧。”顾洛把汤和加热好的肉干都端到津辞面前。   “不用了,已经麻烦你很多了。”津辞摇了摇头,从包里拿出了干粮,“我有这个了。”东西要用在刀刃上,虽然他准备这干粮时就没想着吃,但在合适的时候拿出这个来欲擒故纵一番,反而能起到一些不错的效果。   顾洛听了以后,果然更加心疼了。   “这些我自己也吃不完,如果你不吃,可就浪费了。”顾洛说道,旁边艾布纳的“我可以代劳”被忽视了个彻底。   津辞这才有些犹豫地接过,摘下兜帽,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怎么样,还合胃口吗?”话一出口,顾洛自己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他曾经无数次对一个人说过这句话。但这怎么可能呢,自己可是两辈子都是母单,要做饭,他也只想做给眼前的这个人。   “谢谢,很不错。吃下去,身体都暖和起来了。”津辞点了点头。   顾洛这才放下心,拿起自己的那一份吃了起来。   吃完饭,顾洛吩咐其他人早些休息。然后对津辞说道,“我有一些事情想和你说,你可以跟我来一下吗?”   不知是因为这一路上顾洛都表现得善意满满,还是因为刚才吃人嘴软,津辞只是稍稍迟疑了一瞬,便起身跟着顾洛来到了附近树林的僻静处。   看他乖乖跟在后面的样子,顾洛觉得自己像什么骗单纯男孩子钻小树林的渣渣,差点被自己的脑补逗笑。   “有什么事啊?”津辞看着顾洛脸上明显的笑意,有些疑惑。   “既然没了其他人,那我就直说了。”顾洛没有收敛笑意。   这让前圣子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虽说那人救过自己,但这一路上,自己是不是都太过轻信眼前这个人了。毕竟他既是贵族,又是教廷骑士。   这样想着,他不禁向后小小地退了一步。   顾洛见他这样,又忽地起了想逗逗他的心思。明知自己现在处于危险之中,还这么不警惕,他得让他长长记性。   “怎么,刚才这么信我,现在有些害怕了?”顾洛也跟着上前一步,“之前爬我窗台的勇气呢?前圣子。”说最后三个字时,顾洛故意一字一顿,眼睛紧紧盯着津辞,果然看到那被斗篷包裹着的身躯颤抖了一下。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夜深了,继续待在树林里不安全,没事我就先走了。”津辞语气淡淡,想转身就走。   顾洛还没说到正题,哪会让他如愿。   “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顾洛抓起他的手腕,把他按在了一棵树的树干上。   上次是床咚,这次算是树咚吗?津辞漫不经心地想着,觉得这个世界他与顾洛身份尴尬倒也算一件好事,至少又让他看到了顾洛不同于往常的有趣一面。   不过本质还是一样的,津辞感受着顾洛垫在他背后的大手。刚才在他后背撞上树之前,顾洛就已经悄悄把手放了上去,让他一点都没撞痛。   心里是这么想,但前圣子猛地被制住,自然不会注意那么多。他用力推了推顾洛的胸口,却没推开。   作者有话要说: 第63章 艾布纳的误会   “你大概是真的认错人了。”津辞一手被顾洛制住, 另一只手也使不出什么力气,推了顾洛半天没推开,只好冷冷地重复了一遍前面的话。   顾洛听到那带着十足情绪的声音, 便能想象到此时的前圣子一定隔着兜帽怒视着他。   “唔, 可我的两只眼睛怎么都告诉我, 我没认错人呢。”顾洛想到津辞可爱的样子,脸上就不由带上了些笑意。   “那四皇子殿下可得好好治治眼睛了。”津辞单手扯下兜帽, 将自己伪装过的毁容脸露了出来, “对着这样的一张脸,你还能坚持你的说法吗?”   津辞在地下集市购买到的那些植物染料, 唯一的弱点便是不能在水中长时间浸泡。如果单单只是沾了些水擦拭的话, 根本不用担心会让染料褪色。   或许是想证明自己的脸没有做过任何伪装,在顾洛的手搭在他的下巴上,并缓缓地往上移动时, 津辞也没有做出任何的反抗, 想让顾洛亲自确定自己之前的判断是错误的。   顾洛的指尖跟随着目光, 贪婪地将心上人脸上的每一处都摸了个遍。   别人的抚摸总是会带来一种异样的感觉。前圣子虽然已经在心里做了准备, 但是当他感受到顾洛指尖带出的丝丝痒意时,还是有些羞恼地闭起了眼, 下唇也紧抿着, 带出一片隐忍的阴影。   直到吃够了豆腐, 将津辞脸上的每一处都牢牢刻在心里后, 顾洛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手。前圣子殿下大概是在光明处生活惯了, 现在虽有了要隐藏自己的意识,但是由于经验不足, 伪装总是很不到位。即使将自己的皮肤、五官画得粗拙, 还用知道用疤痕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可抚摸时顾洛所感受到的精致的骨相却骗不了人。   顾洛的指腹摩挲了许久,也没沾上任何东西。低头看了一眼那干干净净的指腹,顾洛又扫了眼前人一眼,果然看到了津辞隐藏在长睫下的略带嘲讽又带了些小得意的目光。   不过顾洛可不指望用这个来戳穿津辞的伪装,毕竟在白天时,他掌握了更加有力的证据。   “怎么样,看也看了,摸也摸了,四皇子殿下可看出问题了?”津辞阴阳怪气。   看也看了,摸也摸了?顾洛听着这话,总想回一句“那你就是我的人了”,不过到底还不是个好时候。   “嗯,脸上确实没看出什么,就是手感不错,很滑。”虽然强行忍住没有回那句轻浮至极的话,但顾洛心下痒痒,语气中还是带了些调笑和轻浮之意。   “你耍我是吧。”津辞瞪了他一眼,“既然你已经亲自确认了没问题,我也不指望堂堂四皇下殿下会为认错人而道歉。如果没事的话,我要先回去休息了。”   “别走啊。”顾洛一点也没有要放人的意思,“我说脸上没问题,可没说其他地方没问题。”然后他便满意地看到津辞懵了一瞬,活像一只干了坏事被主人发现的猫咪。   趁津辞反应过来之前,顾洛便迅速改变了两人之间的姿势。刚才他一只手按住津辞的手腕,双腿微张,将津辞困在他的胸前和树干之间。现在他的手却下移到津辞的腰间和腿上,依旧牢牢控制着津辞的身体。   “你干什么!”津辞腰间和大腿感受到陌生的触感,顿时浑身发毛。他拼命挣了挣,却没挣开顾洛铁钳般的大手。   “当然是让你看看问题在哪。”顾洛轻轻一带津辞的细腰,将人又往自己贴近了几分,好让自己的控制更加有力,右手则从大腿边缘又落到津辞的膝弯,将他的一条腿抬了起来。   津辞一脚突然离地,骤然失去平衡,只能惊呼一声,勉强扶着顾洛的肩膀稳住了重心。   随着大腿抬起,本来覆盖到脚踝的斗篷和底下的长袍都滑落了一截,将白皙的脚腕和一小截小腿暴露在外。不知是因为夜晚树林里的空气太凉,还是因为心情紧张,津辞甚至起了些鸡皮疙瘩。   雪白到有些发光的肌肤衬得脚腕上的黑色荆棘更加突兀,津辞自己也看到了这一幕,神色中流露出了几分慌张。   “黑色荆棘,黑暗侵蚀,我眼前的,不是辞殿下,还能是谁呢?”顾洛轻声说道。   “你真的认错人了。我只是,在外时遇到了魔物袭击,伤口里不慎沾染了黑暗之力。”   “还不愿承认吗?那我可得严刑逼供了。”   顾洛将津辞的腿又往后压了压,手掌包住他纤细的秀足,手指则调皮地在他足心挠了挠。   “啊!你快放开我!”   古代曾有一种刑罚叫“笑刑”,方式便与挠足心相似。不怕痒的人毕竟是少数,哪怕是意志坚定的人,也会因此败下阵来。顾洛当然不可能想正经地向津辞施刑,所以他只是断断续续地搔了几下,但即便如此,津辞的眼中也溢出了些生理性的泪水。   顾洛见眼前人一副凄凄惨惨的样子,觉得这样他估计就会长记性了,便打算停手。正要放下津辞的腿,来人却突然让他僵住了。   不远处,艾布纳正目瞪口呆地看着顾·王国四皇子·教廷外派骑士团团长·洛与嫌疑人的香艳一幕。在艾布纳的认知里,他这个发小与沉迷于声色犬马的贵族阶层格格不入,一向清心寡欲。但是今天,他却拉着一个白天刚认识的陌生人,在小树林里玩那么大!   艾布纳完全没有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虽然顾洛站在津辞身前,挡住了他的大半身躯。但看那个阿津,一只腿被抬起,双手无力地搭在顾洛肩头,脸上的表情似痛苦似欢愉,双眼中泪水涟涟,紧抿的双唇中还溢出一两声呜咽,一看便是被欺负狠了!   没想到啊,他这个发小表面正经,背地里居然还挺狂野。   顾洛迅速反应过来,将津辞的腿放下,将兜帽和长袍拉好,然后将人拥在怀里,不让他的一丝一寸肌肤露在外面。   这一系列动作也提醒了艾布纳,他这发小好不容易铁树开花,居然就被自己撞破了现场,不知会不会留下什么阴影,以后再起不能。这么一想,艾布纳不由心虚了起来。   “我就是路过哈哈,你们继续,继续。哦哦对了,那个...记得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要赶路呢。”   “知道了。”顾洛抱着津辞,盯着艾布纳,等人离开了才松了一口气。   “他走了,放心,他刚才什么也没看见。”顾洛轻轻地拍了拍津辞的后背。   津辞抬头,顾洛看到他的眼眶依旧是红红的。   “你现在又装什么好人,你都知道了,他看没看见,还有意义吗?”   “我......”顾洛这才发觉自己是真的将人欺负狠了,也有些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其实我之前就认出了你。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之前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怕你太过轻信别人,所以刚才才这样。”   “可我也不是个傻子。我知道你是那天晚上的人,所以才那么信你,可你却...”津辞后退一步,不想再说下去,眼里是满满的失望。   顾洛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他以为津辞对所有人都不设防,却没想到是因为认出了他才这样的,是他辜负了津辞的信任。   “对不起。”语言的解释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   “你就是个骗子、混蛋、无赖!”   顾洛任由津辞在他胸前发泄着情绪,重重捶打着他的胸口,等津辞发泄够了,他才试着将人揽回怀中。令他惊喜的是,津辞只是小幅度挣扎了一下,便任他抱着了。这便足以说明他的态度了。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让我陪着你去落日森林,找到黑暗神的寝陵。”顾洛说道。   良久,他才感到埋在他颈侧的脑袋轻点了一下。两人达成了共识,又这么默默相拥了一会儿。   不过顾洛的一口气还没放下,就又提了起来。津辞忽然推开了他,指尖轻点前方,一个巨大的光球就擦着顾洛的脸颊过去了,甚至还带掉了他的几根头发。   “怎...怎么了?”顾洛的额上流下一滴巨大的汗珠,再次发现了自己的又一大错处,他怎么就忘了前圣子曾经是教廷的武力值天花板,即使身体受到黑暗侵蚀的影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刚才那个光球,若是正面朝着他,估计会把他轰到渣都不剩吧。可刚才他都那么过分了,津辞都忍住没出手。这么想着,顾洛不仅更加愧疚了。   “没事,只是看到后面的树上有条蛇。”津辞一脸厌恶地看向顾洛身后,估计是被那种爬行类动物恶心得不轻。   顾洛往后看,只看到了一条被轰开的通路,一路上都是被轰断或者轰碎的树木。至于津辞口中的蛇,他可是半个影子都没见着。一时间,他几乎分不清楚津辞说的是实话,还是故意放出个大招来报复一下他前面的行为。   “唔,现在用这招,居然有点吃力了。”顾洛正暗自纠结着,却看到津辞轻喘着气弯下腰,用胳膊撑着自己的膝盖。   “有蛇你和我说就好了,你现在还是少用这些大型魔法吧。”顾洛扶起他,让津辞靠在他身上。   “在过去,这根本算不了什么大型魔法。”津辞苦笑着摇摇头。   顾洛心头一痛,“我知道,但现在身体最重要。”   最终还是顾洛抱着津辞回到了营地,果然又得到了艾布纳暗暗竖起的大拇指一枚,仿佛在夸他,居然能把人弄得下不了地。   晚上两人顺理成章地住进了一个帐篷。在顾洛没有看到的地方,津辞掀开长袍淡淡地看了一眼,果然看到脚踝上的黑色荆棘又往上缠绕了一圈,蔓延至雪白的小腿肚上。但等顾洛转头,他又若无其事地将下摆拉回了原处。   “休息吧。对了,我叫顾洛。”   “我原名津辞,不过人前还是...”   “嗯,我知道,人前叫你阿津是吧。不过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我可以叫你小辞吗?”   “...可以。”津辞沉默了一会,才轻轻应了一声。 第64章 宁静村庄之下的阴霾   外派骑士注定要与旅途为伴。   后面的几天, 除了吃饭睡觉,骑士团的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马背上。虽然有了顾洛这个人肉靠垫,但依旧免不了颠簸, 津辞便每天窝在他怀里昏昏欲睡。   除了艾布纳这个了解顾洛的人时不时用奇特的眼神看向这两人, 其他的骑士似乎早就对贵族的混乱程度有相当的认识, 因此对此视若无睹。王国四皇子在枯燥的旅途上收了一只小宠物,平时用来逗趣逗趣, 玩腻了就随手扔掉, 好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不过两人都不是在意其他人看法的人,何况维持目前的现状对此时依旧遭受追捕的津辞来说, 也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与其在别人身上费那些口舌, 不如用在彼此身上。当然,对顾洛来说是为了增进彼此了解,对津辞来说就是提前开始布局了。   言语既可以是温柔的刀, 也可以是无形的网。   又是一夜, 两人并排躺在帐篷里。虽然津辞每天与顾洛共乘一骑, 搂搂抱抱对他们来说已是常事, 但毕竟没有确定关系,真到了睡觉时, 却反而克制了起来。帐篷虽然不大, 但两人之间仿佛隔了个楚河汉界。   顾洛心里也酸得很,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和漂亮老婆光明正大地贴贴啊。这样想着, 他偷偷往津辞那儿看了一眼, 却发现津辞也没睡,那双失去了伪装的金瞳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睡不着吗?”顾洛问道。   “嗯, 在想一些事。”津辞轻声说道。   顾洛想到津辞过去的经历, 怕他越想情绪会越不好, “那我们不如聊会天吧。”   “可以啊。”津辞微微侧头,“说起来,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要加入外派骑士团,这对皇室子弟来说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顾洛过去不知道已经被多少人问过这个问题,都用一句“志不在此”敷衍过去了,可面对津辞,他却愿意说更多。   “我经常有种奇特的感觉,仿佛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顾洛斟酌着,隐晦地说出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不过单凭这一句话,正常人都很难想到那方面去,顾洛其实也没指望津辞能理解。   “因为有这种感觉,所以总觉得并没有使我能为之奋斗的东西。权与名可能是其他皇室子弟想要的,可对我来说却没有意义。之前有人建议我,不如去教廷做守护骑士,或许跳出皇室,去另一个地方,能看到些不一样的东西。”   “可我却发现,教廷与皇室其实并没有本质的不同。教廷常打着播撒光明神恩惠,泽被众生的旗号在世间行走,他们依靠民众的捐赠维持着这样一个偌大冗余的机构,可是真正在做事的又有几个人呢?就像守护骑士本应守护光明神的一切信徒,但事实上却只是一部分人的工具。”   顾洛苦笑着摇摇头,“当然,我知道你是不一样的。我那时见到你,就觉得留在那里或许也还不错。如果当时是让我当其他人的守护骑士,我可能会直接离开。”   津辞一直静静地听着,听到这里,才开口道,“没有想到,我一个从小在教廷长大的人,却还没有你看得明白。”   “可能这便是当局者迷吧。”顾洛毕竟是来自蓝星,一个处处不同于这个世界的地方,两相对比,他便能很轻易地看出问题所在,“这不怪你,要怪只能怪那烂透了的教廷。”   “可是我觉得烂透了的可不止教廷,在我出事后,我才知道人心可以有多肮脏。我曾经帮助过的那些普通人,现在也视我为背叛者,却依旧对着教廷感恩戴德。过去的那些感激,仿佛只是圣子这个光环所带来的。当这个光环消失,他们便完全换了个态度。”   “小辞。”顾洛见他越说越极端,不由想到了那些黑化后的灭世大反派。据他粗浅的了解,那些大反派可没一个有好结局。   他忍不住握住了津辞的手,试图劝说他,“其实人心也是有美好之处的。就像那些普通人,他们一开始对你可能确实是纯然的感激,只是被教廷蒙蔽了。这个时候,他们只能说得上蠢,却说不上坏。蠢是可以得到改变的,而坏才是无药可救。”   “既然你能这么想,是要做那个改变他们的人吗?”津辞任由顾洛牵着他。   顾洛被这话问得一怔,继而又摇了摇头,“我刚才说的可能有些轻松了,其实这并不是能够单单通过教化而改变的,是大环境决定了他们思想深处一些根深蒂固的东西。只有改变这个大环境,才能...这就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到的。”   “其实如果你想做,也是能做到的。”津辞说道,“只要你站在权力的巅峰。有没有想过,虽然权力本身不是你想要的,但是权力能够带来的最终结果却是你想要的。”   津辞的话刚好戳中了顾洛心中的矛盾处。过去作为一个蓝星人时,他既拥有自由,又因为过去的职业对周围的一切充满同情心。他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看到教廷的所作所为,总是会让他想到蓝星历史上发行赎罪券的教会。   可若他想改变这一切,必然需要动摇到那个庞然大物的根基,到时候,他失去的可不止自由那么简单。   顾洛清楚地认识到,所谓的独善其身有时候便等同于逃避。但他看了看身边的津辞,却觉得若是逃避能维持现状,那也不错。   于是他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先不说这个了吧。对了,按照行程,我们不久就要来到有人烟的地方了。我们打个赌怎样,看看我们究竟会在那里看到人性的丑陋,还是人性的美好。”   津辞几乎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嘴角,这是有多担心他黑化。虽然按照原剧情,前圣子被送到贵族宅邸时应该就已经黑化彻底,毕竟剧本里说【他是怀着怨恨死去,灵魂被黑暗侵染】。只不过因为津辞的到来,使他维持在了一种半黑的状态。   顾洛可需要给力点啊,让他快点“想通”。   “可以。”津辞有些无所谓地说,“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性,无论在哪都一样吧。”   顾洛有些担忧地看向他,过去的前圣子总给人一种距离感,但遇到那些需要帮助的普通人时,眼里透出的温柔是骗不了人的,如今他所表现出的却与过去大相径庭,可见曾经受到的伤害有多重。   他并不是想劝说津辞原谅那些人,他只是觉得津辞现在的精神状态岌岌可危。当一个人对人性失望,便往往会走向自毁的道路。让他见一见这世间的美好,说不定就能在他身上多系一道风筝线。   ......   第二天傍晚,一众人马终于来到了有人烟的地方。   遥遥看到村庄的轮廓时,饶是团里经验丰富的外派骑士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毕竟风餐露宿的日子可不好过,谁会不想念那种随时能洗个热水澡的生活呢。   外派骑士身上的特征明显,刚进村庄,便有一个穿着朴素的老人和一个中年教士匆匆迎上来。   “请问是四皇子殿下带队的外派骑士团吗?我是教廷驻守在此的教士奥尼尔。”   顾洛略微有些不愉,身份和行踪随时被人掌握着的感觉可不是很好。他索性将自己的心情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也算是起到一点威慑作用。   中年教士擦了擦额上的汗,“半月前,帝都便已来信告知四皇子殿下会带队前往落日森林,将会途径此地,吩咐我们务必招待周到。”   顾洛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虽然他已经尽量让自己边缘化,但依旧有不知多少双眼睛在关注着一举一动,幸好这一路上,他与津辞还算谨慎。既然是帝都有人特别吩咐关照,那村里的驻守教士和其他人估计也没什么办法,这样想着,他稍微消了点气。   “如此便麻烦了。”顾洛朝那两人点了点头。   “我是辛普利悉德村的村长穆黑,各位骑士大人舟车劳顿,我们已经备好了房间和食物。”老人上前一步,介绍了一下自己,“住所的院子里还有马厩,各位大人不必下马,直接跟随我来便是。”   “老先生考虑周到。”   津辞和顾洛都没忘记昨天的赌约,骑着马一路往住所过去时,也没忘记观察附近。   此时正值傍晚,沿街房屋炊烟袅袅,男人们拎着农具从田间回来,小孩们奔跑嬉笑着,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看起来这个村里的气氛不错。”顾洛贴着津辞的耳朵轻声说道,而津辞只是看着人群,若有所思。   下马的时候,津辞还注意到村长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等他出声与顾洛说话时,那道视线才若无其事地移开。   晚饭也算是宾主尽欢,村里准备的饭食虽然不及都城的珍馐,但也能看得出是细细准备过一番的,应该是这个村里能拿得出手的最高档食物了。   因为这次出行,顾洛还需要熟悉各处的环境,所以他便与奥尼尔、穆黑两人聊了起来。这才知道,奥尼尔已经被教廷派到这里十几年了。   “自从奥尼尔先生秉承教廷的意志来到这里后,我们的日子可是越来越好了。”酒足饭饱,穆黑一高兴也就多说了几句。   “哦,怎么说?”顾洛饶有兴致地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65章 酒桌上的试探   “哦呵呵, 穆黑村长说笑了,村里能一步步变好,都是有神的庇佑与教宗的指引, 我只是个愚钝的执行者罢了。”奥尼尔有些突兀地插入了对话, 只是他的态度也颇为奇怪, 既享受穆黑的奉承,但似乎避讳着提起自己的那些具体功绩。   “既然有神与教宗的指引, 那我就得更加听听了。之后还会路过很多个村庄, 如果能将辛普利悉德的经验推广开就更好了。”顾洛也察觉到了问题所在,不动声色地试探着。   听见这话, 穆黑和奥尼尔的脸上果然闪过一丝局促。或许是觉得骑士团不会在此久待, 含糊其辞地说上一些也无妨。两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由穆黑开口了。   “几位从都城来的贵客有所不知,辛普利悉德虽然不在接近边陲、常有纷争的地带, 但因为周遭地形复杂, 所以几乎处于与世隔绝的尴尬位置上。各位骑士大人来我们村之前应该也发现了, 来的路上一连几天都是见不到什么人的。吃穿住问题村里勉强能自给, 但是村里那些小伙子的终身大事就麻烦了,毕竟外人很少来村里, 村里的女孩们也更想嫁到更繁华的地方去。”   “那后来呢?”顾洛问道。   穆黑看了一眼奥尼尔, 见他神色无虞, 才继续讲了下去。   “后来奥尼尔先生选定我们村建了教堂, 这在这片区域可是独一份的殊荣。神的信徒颇众, 来这边的人就多了起来。这一来二去,村里小伙子的终身大事就顺顺当当地被解决了。”穆黑一脸笑意。   “也是辛普利悉德的小伙子本来就踏实肯干, 这事才那么容易解决。”奥尼尔也笑眯眯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这个村过去的状况和顾洛在蓝星时听到的某些情况太过相似。问题真的是那么容易地就被解决了?顾洛心下生疑, 面上却没有透露半分, 反而是一副恭谨的神色。   “那还真的是靠神与教宗的指引促成这一切的了。”   “是啊。对了,大家别光顾着聊天。这好酒好菜的,可得吃尽兴了。”穆黑举起酒杯,向众人示意,顾洛他们见状,也纷纷与他碰杯。   放下酒杯后,津辞在桌底下戳了戳顾洛的大腿。   【怎么了?】顾洛用眼神询问道。   津辞指了指自己的袖口,然后把掌心握着的一枚袖扣给顾洛看。原本津辞穿着的上衣分别带有两枚样式精美的袖扣,如今却只有一枚还留在原位。   顾洛几乎是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知道村里有没有擅长针线的妇人。前几日行程仓促,我这兄弟不慎弄掉了袖扣。不知道放不方便请村里人修补一下。”   “这位是?”穆黑一开始就注意到津辞的穿着不同于骑士团的其他人,早就开始好奇他的身份。刚才在马上时,他甚至以为这是个女扮男装,偷偷跟着四皇子出来冒险的贵族少女。直到津辞开口,他才知道这个穿着斗篷的人的真实性别。   即便如此,穆黑的疑惑依旧没有打消。毕竟以他毒辣的目光,第一眼看到身形,便可以确定那人容貌必定不差。何况津辞即使上桌吃饭,还依旧戴着兜帽,一副遮遮掩掩的样子,似乎更加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或许她是故意把声音变粗,用来伪装自己的性别。   穆黑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毕竟堂堂王国四皇子,委屈自己和一个硬邦邦的大男人共乘一骑实在太过奇怪,还把人抱得那么紧。他可是看到了,刚才顾洛的手可以牢牢圈在那人纤细的腰肢上,一副占有欲爆棚的样子。   “阿津是我们在路上认识的,见他也去落日森林,便捎他一程。”顾洛说道。   路上认识的?穆黑在脑内自动将此解读为路上捡的小宠物。若是四皇子一个不高兴,就把这小宠物扔下,那他们村,岂不是又有福了?穆黑忍不住又想入非非起来,直到奥尼尔警告般地看了他一眼,才让他回过神。   “当然有,我家那口子便会。待会这位小兄弟就把需要修补的衣服送到我这边吧,我让她去修补。”   “那就谢谢村长了。之后如果有机会见到夫人,我也想亲自向她道谢。”津辞说道。他为了让阿津与前圣子的声线区别开,本来就有所掩饰。这在穆黑听来变更像是他“女扮男装”的铁证了。但他说的话却让穆黑略有些慌张。   “没事没事。各位有所不知,我们村的妇人不喜见外人。之后我替这位小兄弟转达他的谢意便是。”   这就是一路走来,村中只见男子、小孩,不见一个妇人的原因?津辞和顾洛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大写的不信。   “是啊,平日里若是无事,她们会去附近的庄园主那边做帮佣。回来以后也累了,都在家歇着,不喜走动。所以村子里总不见她们人影。”奥尼尔也接上一句。   “原来是这样。”   穆黑见众人都没有表现出怀疑,才松了一口气。   “这酒好像有点上头,我想出去走走。”津辞忽然起身。   “怎么了?头晕吗。要我陪你出去走走吗?”顾洛有些担忧地看向他。   “没有头晕,而且也就在近处走走,我自己去吧。”   “那怎么行,怎么能让贵客一个人出去呢!我们村虽然不大,但也少不了沟沟巷巷。若是摸不着回来的路,可就麻烦了。”穆黑说道,“不如让我孙子陪你出去吧。他从小就在村里乱窜,对这里熟。有他陪着,也不容易迷路。”   “可以。”津辞点了点头。   穆黑出去了一会,不一会就带着个十一二岁、肤色微黑的男孩走了进来。   津辞打量着这爷孙俩的五官,“您的孙子与您还真像,要是您再年轻几十岁,我还以为这是您儿子呢。”   “呵呵,之前很多人都这么说。”穆黑干笑着,然后一拍那孩子的后脑勺,“穆诺,待会好好跟着贵客,知道吗?”   ......   穆黑和奥尼尔招待骑士团众人的地方是在村中心,不过除了这一处还有人在谈笑风生,其他人似乎都早早歇下了。夜色笼罩了村庄,也将所有秘密都隐藏了起来,怎么看,这似乎都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中世纪风格的乡村。   津辞拧着一盏油灯不紧不慢地闲逛着,偶尔脚步的节奏还微微有些凌乱,任谁看到他,都不会觉得这是个来打探信息的人,完完全全就是个微醺的散步人。   大概是出来之前被嘱托过少说话,穆诺见津辞越走越偏,几次都欲言又止。   走到一栋看似已经很久没人居住的房子前,津辞却突然听到了什么动静。   “谁?”不等津辞上前查看,穆诺就小跑着上前,从围墙后拽出一个拎着空篮子,脸上有几颗小雀斑的红发瘦弱男孩。   “亚摩斯!不是说了很多遍了,不许再来这里了。要是再被父...爷爷他们发现,你又要受罚了。”   红发男孩亚摩斯好像要说些什么,却被穆诺捂住了嘴,“赶紧回去,不然我就告诉爷爷了!”   “确实,小朋友这么晚还一个人在外面,可是很危险的,赶紧回去吧。”津辞的视线从那头显眼的红发上一扫而过,然后跟着说道。   亚摩斯咬了咬嘴唇,拧着篮子跑远了,穆诺这才舒了口气。   “我们也差不多了。走了那么多路,酒意也散了,一起回去吧。”   似乎因为刚才津辞附和了他,穆诺在回程的路上表现得明显松弛了很多。   果然是天真的小孩子呢,把什么都写在脸上。津辞心想,开口时却肆无忌惮地套起了孩子的话。   “那个孩子这么晚还在那里干什么呀?”津辞像个被这事勾起好奇心的纯路人,“听你刚才的话,他好像不止一次深夜去那里了?”   穆诺这次愿意开口说话了,只不过有些支支吾吾的,完全没有了刚才他吼亚摩斯时的气势,“他...他家里比较贫穷,白天碍于面子不说,所以就经常半夜到废弃的房子里捡东西。爷爷他们担心他的安全,就会因此责骂他。”   “这样子,那你爷爷真的很关心村里人呢。”津辞仿佛全然听信了这套说辞,只是淡淡评价了一句,便不再追问。   快回到宴席上的时候,却是穆诺主动开口了。   “哥哥,我可不可以和你说一件事啊。”   “嗯?”津辞转头看他。   “刚才你问过我问题的事情,可不可以不要和爷爷说啊。”   “为什么,是因为你爷爷不让你和我说话吗?”   “爷爷...主要也不是这个原因。只是亚摩斯是我小弟,我答应了要罩他的。如果被爷爷知道他又去那儿了,他真的会受罚的!”   “好,我答应你。马上就到了,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吧。你也早点回去歇息吧。”   “谢谢哥哥!哥哥再见!”   津辞看着穆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拐弯处,脸上浮现出隐约的笑意。   “看来顾洛这次输得还不算太彻底,这个村子里至少还有一点点美好的东西存在。不过只靠这一点点,可是没法让前圣子的灵魂回归洁净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66章 地窖中的罪恶   宴会结束后, 津辞和顾洛一起回到房间。关上门,两人完全不像是要歇息的样子,而是默契地在桌边面对面坐下。   “看来你这次可能是要输了。”津辞摘掉兜帽, 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顾洛苦笑着摇摇头, “确实。不知是他们一手遮天惯了, 还是觉得背后有人撑腰,虽然有所伪装, 但破绽却还是很多。相信不止是我们, 艾布纳他们应该也能看出来一些。不过外派骑士和驻地教士的职务范围互不干涉,他们不好说什么。”   “嗯, 毕竟刚进村时, 奥尼尔就告诉我们帝都有人来信,是明晃晃地在说背后有靠山。而且从你出发到现在,不知已经过了多久, 足够他们把明面上的一些东西都转移了。”津辞露出一丝嘲弄的笑意。   “但一定还是会留下什么痕迹。”顾洛皱着眉思索道。   “已经想好了吗?”   “嗯?”顾洛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发现不知什么时候, 津辞已经从对面走到了他旁边, 正半靠在桌上,垂眸望着他。   “决定要彻查到底了吗?可要想好了, 他们敢在这里做出这样胆大包天的事, 背后应该会有贵族或者教廷上层参与进来。到时候, 很可能是拔出萝卜带出泥。”   “虽然我不知道背后之人是谁, 但我至少还有个王国四皇子的名头。反正我别无所求, 最差的结果不过是离权力的中心更远了些,对我来说可能还乐得自在。我只想做我觉得对的事。”也要对得起我在蓝星时的职业。   最后半句话顾洛当然没有说出来, 但是津辞望着他, 便轻易看透了他的想法。他心下有些无奈, 却又有些淡淡的欣喜,这个人果然一直都没变过呢。   “好,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那我也帮你一起。”津辞直起身,用手指蘸水,在桌上简单地比划了两笔。   “刚才我假借消酒之由,去外面走了一圈,基本可以确定人都被关在那处了。”   “这么快就有头绪了吗?”顾洛有些惊讶,却对津辞的话毫无怀疑,没有人比他更信任这个前任圣子的能力了。   “还得感谢两个小朋友,就是穆黑村长的儿子穆诺和他的那位红发小弟亚摩斯。我出去时,看到亚摩斯小朋友拎着一个空篮子,在一栋废弃建筑附近。进村的路上,我可没发现村里的男人有这么显眼的发色,所以这个小朋友应该是遗传了生母的发色。”似乎是联想到了那位生母如今的处境,津辞停顿了一瞬,才继续往下说。   “听穆诺的说法,亚摩斯经常偷偷来这里,还因此受罚,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手上的是空篮子。所以答案很明显了,他是在给那栋建筑里的人偷偷送东西。”   顾洛有些犹疑地问道,“所以穆诺和穆黑长得像,不是因为所谓的隔代遗传,而是因为他是他儿子?”   “是啊。穆黑大概是知道他嘴笨,出来前还吩咐他少说话,不过他还是差点说漏了嘴。呵,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津辞冷笑一声,脸上毫无掩饰地露出了厌恶的神色。   “既然一个孩子都能溜进去,那边的看守应该不严格,不如我们先过去看看。确定情况以后我再把艾布纳他们带过来,也算是做个人证。”顾洛提议道。   “好。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披上黑色斗篷,轻巧地从窗口翻了出去,融入了夜色中。   一个普通的村子里布下太多守卫确实会有点奇怪,奥尼尔和穆黑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随着骑士团的到来,反其道而行之地撤掉了大部分的守卫。这倒也方便了两人,省得津辞还需要运用光元素力掩盖两人的身形。   很快,津辞和顾洛便来到了那栋废弃的房子前,门口挂着一个沉重的黄铜锁。   既然亚摩斯能把东西送进去,那必然会有另一个进口。津辞将目光移到旁边的窗户上,这扇窗户在墙体的较高处,只开了一道小缝,估计是用来给里面的人透气。津辞轻轻一跃,扒到窗台上,试着推了推,却没推动。   下来后,他朝顾洛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这窗户被固定住了,从缝里看去,看到几个落在地上的土豆、水果。亚摩斯每次都应该是从这道缝里扔东西进去的。”   顾洛见他微微喘气,有些心疼,“以后这种体力活就交给我吧。”   “你真把我当瓷娃娃啦?”津辞瞪了他一眼,这似嗔似怨的风情让顾洛只能转过头去,佯装研究那门锁,来掩盖自己脸上的热意。   研究着研究着,还真让他看出了些门道。这门锁的结构,和他以前在蓝星见过的一种老式锁很像。更巧的是,他过去由于种种原因,还和他们那一片著名的“排塞赃”学了一手撬锁的本领,虽然那个“排塞赃”后来被他亲手逮捕归案。   顾洛拿出根铁丝,捅了几下锁眼,锁就开了。他抬头,果然看到津辞一脸复杂地看着他。   “我本来想说如果打不开,我就直接用魔法融了这锁。没想到堂堂王国四皇子......”   “咳咳。”顾洛轻咳两声,打断了他,“可以开门了,我们进去看看吧。”   两人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却发现屋里空无一人,地上散落着亚摩斯扔进来的蔬菜水果。   “难道人已经被转移了?”   “被他们关起来的人应该不少,这么大规模的转移,亚摩斯那孩子一直在关注这儿,不应该会不知道。”津辞摇摇头,“我们再在这栋房子里找一找。”   顾洛也觉得这个说法有道理,于是发挥自己前世的职业特长,在屋里细细搜索起来。没过多久,便在地毯上摸到了一处突起。   他猛地掀开那块破旧的地毯,果然发现了下面隐藏着一道带着拉环的板门,“是地窖,我先下去看看。”   “好,小心。”以前圣子现在的身体情况,如果下面有埋伏,大概率只能拖后腿,所以津辞没有坚持要和顾洛一起下去,而是施了个无声的祝福术到顾洛身上。顾洛也能感到身上突然变得轻快起来,他心下一暖,朝津辞点点头,便拉开板门跳了下去。   过了一会,津辞听到顾洛喊道,“下面很安全,没有看守。”虽然顾洛说一切安全,但语气却非常沉重,津辞心里隐隐有了准备。   从板门跳下去,穿过一条狭道,便来到了一个不大的房间中。可就是在这样一个不大的房间中,却足足生活着三四十个女性。或许这并不能叫生活,只能叫做活着。   没外人进来时,这个房间大概便处于一片黑暗之中。知道她们的眼睛一时受不了强光,顾洛用火折子点起墙上挂着的油灯后,还细心地罩了一层布料在外面。   借着朦胧的灯光,津辞看清楚了那些女性的模样,她们大多衣不蔽体,神色麻木,被铁链栓在墙边的木桩上,许多都身上带伤,甚至有一个被剜去了双眼,两眼处是一片空洞。   其中不仅有人族的女性,甚至还有人族与魔族的混血,她的脸上覆盖着异于常人的蓝色鳞片,怀中还紧紧抱着一个婴孩。可能是因为缺乏营养与妥善的照顾,那个婴儿只能发出细弱的哭声。混血女性试图给婴儿喂奶,可她自己也身体虚弱,不能给自己饿得哭泣的孩子喂上一口奶。   “她们需要马上得到救治。”津辞说道。   “我立刻回去,先让骑士团控制住村里,然后让艾布纳带信给我认识的一个修女。她是我这几年在教廷中结识的难得的好心人。”   “好。我也先在这里看看她们的情况。”   顾洛正准备离开,却突然听到有人喊道,“请问...是圣子殿下吗?”他不由停下了脚步,和津辞一起看了过去。   出声的正是那位被剜去双眼的女性。刚才因为无人,津辞便恢复了本音。大概是因为失去了视觉,对声音颇为敏感,听到津辞说了两句话,她便已经确定了眼前人的身份,现在正有些茫然地向前摸索着。   “是我。”津辞快步走过去,轻柔地将她扶住,让她靠着墙坐下。   “圣子,您是来救我们的吗?”干瘦的手紧紧握着津辞,仿佛是抓住了黑暗中投来的唯一一束光。   “放心,你们很快就能得救的。”   “我就知道,圣子您与他们一定是不一样的。当初您在边境救了我们一家时,我便知道您一定是个好人。”   前圣子一愣,他也没想到自己与眼前的女子竟还有这番渊源。   “可是艾丽你也别忘了,当时你就是为了找这位圣子,被那个恶心的东西骗到这里来的。”旁边的红发女子似乎非常看不惯艾丽这副激动的样子,有些冷漠地插话道。   津辞注意到她的发色,然后又将视线转回艾丽身上。   “你是,为了找我,才被那些人抓到这里来的?”他的声音带着无意识的颤抖。对于前圣子来说,他过去曾救过无数人,这对他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是他却没想到,也会有人因他而遭受如此厄运。   “圣子,请不要自责。”艾丽坚定又温柔地摇了摇头,“见过您之后,我便有了想要信奉光明的想法。以光明之名代行世间的您,荡平了肆虐边境的魔物,治愈了带给我们痛苦的疾病,对我们来说,您就是光明本身。只是因为过去的我太注重形式,一直觉得需要经历一次教堂的仪式,所以才......但一直到现在,我都不曾后悔过信奉光明。因为那些人,根本不配称之为真正的光明信徒。”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经历了历时最短的封楼封校,早上九点封晚上十一点解封...幸好是虚惊一场。   写这几章的时候心情有点沉重,因为总能联想到现实。但这又是【前圣子】和顾洛心路转变的必要历程,唉。 第67章 以光明之名   “真正的......光明信徒?”津辞有些茫然地重复了一遍。   艾丽现在双目失明, 看不到津辞的表情。又因为被囚禁了好多年,不知道外面已经天翻地覆,她记忆里的那个光明圣子, 早已信仰动摇, 被黑暗侵蚀, 正作为一个背叛者被教廷追杀着。   不过或许正是因为一无所知、旁观者清,她所说的话反而提醒了陷入迷茫的前圣子。   “我虽然没有真正来过教堂, 亲耳聆听一次神的教诲。但是我听闻, 神创设教会时,亲自定下了‘博爱众生, 拯救世人’的教义, 那样的神一定是一位温柔又慈爱的神吧。我绝不信那些犯下累累恶行之人,是在奉行神的旨意。”   “所以,圣子殿下一定不能因为这些人动摇自己的道路。”艾丽的声音越来越轻, “我在这边待了这么多年, 身边的这些女孩儿们, 大多比我晚来, 在那些不见天日的日子里,我听闻了她们的故事。她们或许曾经过于天真, 或许也曾犯过小错误, 但是她们都是好女孩。圣子...请一定要把她们带回光明的地方。”   说完这些话, 艾丽仿佛是了解了一桩心事, 脸上很快便有了衰败之相, 身子也支撑不住地向一旁倒去。津辞赶紧扶住她,将右手的食指与无名指并拢, 轻贴在她额上。不久, 指尖便凝聚出了一团温暖的光晕, 正是过去前圣子在救助平民时常常施加的治愈术。   “好温暖,也好熟悉。”艾丽空洞的眼眶直直地朝着前方,有些恍惚地说道。   “艾丽!”刚才那个嘴硬的红发女孩有些着急地冲了过来,紧紧地盯着艾丽的情况。   顾洛也走了过来,他看着津辞在治愈术的光亮下显得有些苍白的脸,担忧地问道,“能坚持吗?”   “能坚持,你先回去找骑士团吧。”津辞没有回头。   顾洛看着他瘦弱却坚定的背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点点头,飞快地转身离去了。他知道,越早控制住那些人,就能越早救出这些女孩,也能越快地帮到津辞。   “艾丽她,究竟是怎么回事?”津辞问道。   红发女孩看了他一眼,有些哽咽地说道,“艾丽性格温柔,平时一直都很照顾我们,但她的性子其实也最为倔强。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没有放弃从这里逃出去。在我来之前,我就听说过她出逃过两次,但都被抓回来了。抓回来自然免不了一番惩戒,这让她的身体变得很不好。但后面,他们也抓烦了,干脆就......剜去了她的眼睛。”   “其实最近,我也能感觉到她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我们都很担心她。但是她反而笑着安慰我们说,她还没亲眼见着我们逃出去,看到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怎么能死呢?”   津辞轻叹一口气,“所以她是硬生生靠这口气撑到了现在。”   在治愈术的作用下,艾丽的神色逐渐舒缓了起来,不一会儿,便静静地睡了过去。   “艾丽!”红发女孩有些紧张地凑上前。   “让她睡一会吧。”津辞向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她的生命力流失得很严重,我现在只能勉强维持住了她体内的生机。能不能撑下去,还得看她在后续治疗中的具体情况了。”   “还有需要治疗的吗?”津辞有些疲惫地起身,看向剩余的几十个女孩。许多女孩因为刚才艾丽叫破了他圣子的身份,对他保持着警惕,特别是那个人魔混血、抱着婴儿的女孩。   “他的哭声已经很微弱了,如果不介意的话,让我看看他的情况吧。”津辞主动向朝她走了过去。   那个女孩犹豫了一会儿,先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婴儿。“先试试,我。然后,才能信你,治他。”也不知道她过去生活在哪里,她似乎并不能熟练使用人族的通用语。   “好。”津辞丝毫不介意自己所遭到的防备,还是和刚才一样,对女孩施了一个治愈术。   女孩感觉自己仿佛浑身浸泡在温水中,过去一年的痛苦、煎熬与疲惫都在这种温暖中被洗刷殆尽。她的身体底子比艾丽要好太多,不一会儿,治疗便结束了。   她有些惊喜地睁开眼,掀起自己的衣袖,发现前几日刚遭过鞭打的手臂已经痊愈,只留下几道淡淡的红痕。旁边的女孩见到她的情况,也逐渐放下了戒心。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中,属于治愈术的温暖亮光一直都没有在这昏暗的地牢中消失。   查看完最后一个女孩的身体情况,津辞听到外面传来的喧嚣声,心想时间也差不多了。他慢慢起身,可他毕竟在短时间内消耗了太多光明之力,正常人都很难负担这种消耗,何况是前圣子这个还需要光明之力来压制黑暗侵蚀的人。   于是顾洛刚带着人回到地牢,便看到自己的心上人身形一晃,整个人向后倒去。他冲上前,才堪堪将人接到自己怀里。   “小...阿津!”虽然那些女孩都已经知道了津辞的身份,但他身后毕竟还有骑士团的人。心心念的名字在喉间停滞了一会,他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把那些女孩都送到刚收拾出来的安置点吧。”顾洛抱着人,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心里却依旧有些焦躁不安。得另找个机会和那些女孩说一下,不要泄露津辞的身份。   虽然顾洛知道,津辞在回应了艾丽的呼唤时,便已经做好了承担风险的准备。这些日子,他偶尔会听到津辞流露出的一些极端想法,但即便如此,他就知道那个人的本质始终都没有变。他永远都是那个会温柔回应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不想让任何一个人失望的圣子殿下。   此时,小白却正在空间里抓狂。   “啊啊啊你知不知道,要是你再多用一个治愈术,这个壳子里的黑暗之力就会反扑,让它完全崩溃啊!”   “所以我这不是计算好了吗,没有完全让这具身体透支。”津辞缩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   “你所谓的没有完全透支就是指让这具身体连你的意识都承载不了,让你强制登出?”小白黑着脸。   津辞没有再回话,看着空间外的场景,眼神有些晦暗不明。这个世界的剧本让他实在有些讨厌,结束以后,要不要鼓动那些女孩芯子里的AI一起投诉一下时空局呢?   ......   津辞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傍晚了。   “顾洛!你快来,他醒了!”他刚睁眼,就听到艾布纳在他耳边哇啦哇啦地聒噪。   他正想不耐地想让他闭嘴,就见顾洛像一阵风一样地从门外冲了进来。然后他就落入了一个......既不温暖也不柔软的怀抱。   津辞黑着脸推开顾洛,这盔甲冷冰冰的,硌死他了。   顾洛见他嫌弃的样子,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讪笑着说了两句“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这几天有些事还需要我亲自出面处理,所以偶尔有些走不开,刚才就让艾布纳帮我看顾了一会儿。”顾洛解释道。   艾布纳听到顾洛主动提到自己,知道他是在提醒他没事就快走吧。于是就哼哼了两声,把空间留给了这对气人情侣。   顾洛在津辞的床边坐下,“你睡了快两天了。”   津辞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那些女孩怎么样了?”   顾洛看津辞丝毫不关心自己的身体,快被他气笑了,但见他是在说正事,只能强压住了情绪,“我当天就写信给了特蕾莎修女,修女第二天便带着人赶了过来,艾丽的情况也在专业治疗师的帮助下稳定了下来。后面一部分人选择跟着修女回到了修道院,还有一部分......其实也就一个。就是那个混血的女孩子,她拿了些教廷下发的补偿,便带着孩子自己离开了。”   津辞静静地听着,听完才点了点头,评价道,“我以前和特蕾莎打过几次交道,她的人品我信得过,那些女孩在她那边确实让人放心。至于那个人族和魔族混血的女孩子...魔族在人界一向受到排挤,混血也是如此,何况这种排挤还是教廷带头挑起的。离开这里,对她来说也是最合适的选择了吧。对了,你刚才说教廷下发了补偿,所以这件事情最后到底怎么处理了?”   说到这个,顾洛有些面露窘迫,津辞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这个事情,牵扯到了王都的一个伯爵。奥尼尔将那些女孩骗来这里,当然不是为了辛普利悉德村的那些男人,其实主要是为了给那个伯爵的销金窟提供合适的人选。而伯爵也相应地提供给奥尼尔资金或者其他的方便。”   “所以在这十年间,受害者并不只有我们在地窖中看到的那些人。”津辞轻轻说道。   在这个世界中,教权和贵族的权力本就高高在上。当这两者勾结在一起时,不难想到它们会对平民造成如何深重的灾难。   “是的。但是既然动了其中的一环,我肯定是要把一整条利益链都毁掉。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果不彻底解决,以后一定还有无数的人受难。但这事毕竟牵扯到了一个伯爵和教廷的人,虽然我是王国四皇子,却还是有些不好办。所以,我先斩后奏,先将这事传播了出去,然后又写信给了国王。”   津辞听到顾洛口中生疏的“国王”称呼,敛眸思索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顾洛。   “所以,你为此付出了什么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导师真的太神奇了,前段时间我不是生病了吗,他和我说好好休息。然后过了两天,他问我论文进度怎么样了。原来在导师眼中,写论文也算是休息呜呜呜。(笑哭 第68章 再度启程   “他出面彻查了伯爵, 也替我摆平了贵族那边的声音。但是相应的,他也敲打了一下我。”顾洛苦笑着拿出一封盖着火漆章的信,“派我到落日森林附近镇守十年, 还说要将周边的一片区域都划为我的封地, 让我十年内不必回王都了。”   津辞接过信看了看, “在落日森林这片区域镇守十年......就相当于流放十年了,这是彻底绝了你竞争王位的可能性。”   “是啊, 据说他写这封信的时候, 还是当着几个闹得最凶的贵族的面,也算是给他们一个交代了吧。不过我本来就对王位没什么兴趣, 也讨厌权力斗争, 他既替我解决了伯爵,又让我远离权力中心,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津辞望着顾洛, 知他面上笑着, 但心里必然还会有几分失落。据他了解, 这十世善人的好几辈子可都是天煞孤星的命, 虽是良善人,却总亲缘断绝。现在拿到了个穿越剧本, 原身父母双全, 他心里定会生出几分期待。只可惜最是无情帝王家, 哪怕是在西幻背景里也是如此。   不论是为了顾洛的壳子与父决裂一事, 还是为了顾洛本人在亲缘上的再一次受挫, 他是不是都得安慰安慰。津辞想了想,伸出手, 摸了摸顾洛的脑袋。   这个世界里, 顾洛既没有像前两个世界一样因为职业关系剪了板寸, 也没有遵循天师的习惯蓄起长发,而是留了一头微长的短发,所以摸起来手感颇好。津辞忍不住多摸了两把。   “我真的没有因为这事伤心。”顾洛其实也就是稍稍有些感慨罢了,毕竟他就来了这个世界几年,何况他来之前已经是个无需依靠他人的成年人了。对于两世皆情缘淡薄一事,他只是略微有些遗憾。对他来说,这事的重要性哪比得上津辞。所以津辞一摸他的头,就立刻把他从情绪中拉出来了。   顾洛捉住自己发间那只调皮的手,“倒是你,总让我担心。”   津辞无辜地看向他,“我就是用多了治愈术,有些力竭。你看,我休息够了,这不就醒了?”   “你管昏迷三天叫休息?”顾洛刚刚抑制住的情绪又上来了,他在津辞的惊呼声中将人一把拉到了自己的怀里,用手臂牢牢禁锢住怀里人不安分的四肢。   “你......突然这样干什么。”津辞说得大声,但顾洛却分明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几分心虚。   “你还想瞒着我吗?”顾洛深吸一口气,“你知道我这几天有多着急吗?碍于你的身份,我不敢请特蕾莎修女查看你的情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一直昏睡。”   津辞见顾洛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情况,态度也软和了下来,“我真的没事。”   “你昏迷的时候,衣服可都是我帮你换的。”顾洛从鼻腔哼出一声,不吃津辞这一套。然后他直接抱起人,走到房间角落一面巨大的落地镜前,撩起津辞腰间的衣服,“你自己看看。”   顾洛前面这一系列动作做得痛快,但看着镜子,才发现现在两人的姿势颇有些尴尬。津辞被他抱在怀里,坐在他的一条手臂上,腰侧的黑色布料被拨开,露出一大片未经植物染料掩饰的雪白肌肤,一株黑色荆棘正静静缠绕在上面,下端则没入衣物之中,让人忍不住想将他剩余的衣物也除去,好一探究竟。   为了防止布料落回原处,也为了防止津辞坐不稳,顾洛的另一只手还牢牢扶在他的腰侧,麦色的大手与雪白的细腰对比分明。   顾洛的呼吸后知后觉地有些粗重起来,他透过镜子看津辞的神情,发现他视线向下,不去看前面的镜子,睫毛颤动着,眼尾也微微泛红,一副羞恼的样子。   这下心虚的人就换成顾洛了,自己好像又无意识地把人给欺负透了?他将人抱回床上,清咳一声,“它都已经长到腰上了,你还和我说没事?”   津辞这次没有再挣扎,而是安静地靠在了顾洛的怀里。   他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道,“你也应该早就猜到,我是假托朋友之名,去落日森林寻找黑暗侵蚀的解决之法了吧。但是我现在觉得这话有些误导你,我从来就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在落日森林找到答案。”   “其实.....我从未听闻过有人能在黑暗侵蚀下成功活下来。使用光明魔法也不过是加快这一进程罢了。所以是真的没事的,因为结局一直都是注定的。”   “不要这么说。”顾洛握住他冰冷的手,“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要放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们明日就启程,去寻找解决的法子。”   津辞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痛苦的神色,他无言地抽回自己的手,没有接话。   顾洛看着他的神色,脑子里却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这些天来,他见着心上人在眼前,也或多或少地表达过自己的心意。但每到这时,津辞却总是表现出拒绝的态度。他也曾失落过,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让津辞有所回应。但他今天他这表现......津辞或许也是喜欢他的,只是因为担心自己命不久矣,才一直拒绝他?   这可就麻烦了,顾洛心下苦笑,毕竟生死确实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个巨大问题,谁都不知道津辞还剩下多少时间,也不准备他们究竟能不能在他生命力燃烧殆尽之前寻到解决之法。   不过顾洛一直是一个极为通透的人,他的人生信条就是努力到最后一刻,不让自己留任何遗憾。在蓝星时,他依靠着这种心态破获掉了好几桩悬案。来到新世界,他便将这种心态用到了追妻上。既然漂亮老婆因为有所顾虑只敢前进一步,保持着他们之间的距离,那么剩下的九十九步,就由他来走便是。   于是顾洛突然开始解自己的盔甲,倒让刚才沉重的气氛一扫而空。   “你突然脱衣服做什么。”   顾洛故作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这三天,大大小小的琐事都要我处理,我就一直没时间休息,现在才发现实在有点累。”   津辞愣怔了一下,便想起身,把床留给他,“那你便好好休息一会吧。”   “别别别。”顾洛捉住他的腰把人揽了回来,他已经摸准了津辞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于是可怜兮兮地乞求道,“你陪我休息一会好吗?你不在边上,我没法安心睡。”   津辞犹豫了一下,果然答应了他。   房间的窗帘没有拉开,一片昏暗。床上又只有一床被子,两人贴在一起,稍高的温度让津辞很快便有些昏昏欲睡。他虽然昏睡了三天,但是身体依旧非常虚弱,此时是怎么睡也睡不够的。   迷迷糊糊中,他便听到顾洛在他耳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废话,什么“小辞你身上好香,用了什么香料”之类的,吵得不行。他埋在顾洛的胸肌里,只来得及说了一句“闭嘴”,便又睡了过去。   顾洛听着怀里人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也不由露出了一个放松的笑意。看来只要脸皮厚,还是能顺利推进度的。他的目光有些不舍地在津辞的唇上徘徊了一瞬,到底还是放弃了偷亲的想法。比起偷亲,他还是期待津辞有一日能无所顾忌、心甘情愿地吻他。   ......   第二天清晨,当津辞醒来时,顾洛和骑士团众人差不多已经打点好了一切,随时可以准备出发了。他在众人见怪不怪的眼神中将裹着斗篷的津辞抱上马,正打算宣布启程,却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大哥哥们,请等一等!”   顾洛和津辞回头,看到红发男孩亚摩斯正向飞奔过来。他们从地窖中救出的红发女孩正牵着穆诺,跟在他身后。   两人的目光扫过这奇特的三人组合,均有些惊讶。   “日安,两位殿下。”红发女孩的身上已然没有那日在地窖中的攻击性,彬彬有礼地向两人打了个招呼,看起来,她过去的出身似乎不错,受过良好的教育。因为有顾洛在,她将两人都称呼为殿下倒也不显得突兀。   “日安。你没有和特蕾莎修女一起回去吗?”津辞问道。   “艾丽的身体还需要调养,所以特蕾莎修女先带着她们回去了。我想了想,觉得还是需要单独留下来向您道谢,以及...为了那日的冒犯。”女孩说道。   “不打紧的。”津辞摇了摇头,然后目光落在她两侧的孩子身上。   女孩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我虽然怨恨着这里的一切,但是亚摩斯是个好孩子,穆诺这孩子心地也不差。如果我丢下他们走了,他们缺乏正确的引导,可能会误入歧途。与其这样,我不如带他们一起回都城,让他们接受良好的教育,做堂堂正正的人。也算是......为他们的父辈赎罪吧。”   “你有心了。”津辞微叹一口气。以女孩的过往经历,她孤身一人回到王都也无可指摘,但她却主动又承担起了一件其实不需要她承担的事。   “你一个人回去吗?我遣个人护送你们三人回去吧。”顾洛说道。   “谢谢四皇子殿下。那便祝两位殿下一路顺风了。如果日后需要帮助,可以来特蕾莎修女的修道院找我。我叫露西。”露西没有拒绝顾洛的好意,她在过往的经历中学到了很多,知道有时候接受别人的帮助,也是一种不给人添麻烦的方式。不过她也没法心安理得地一味接受,所以在最后留下了自己的名字与地址。   津辞与顾洛看着一大两小的三个背影渐渐远去。   “露西、艾丽、亚摩斯、穆诺......只能说你这次输了,但输得还不算彻底。”津辞的脸上露出了清浅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69章 蒲斯塔城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还是有许多不错的人, 他们才值得留在我们记忆里,没必要总为了那些脏的臭的生闷气。”顾洛趁热打铁,借机又想开解津辞。   “可是美好的东西往往是易逝的。教廷与贵族横行无忌, 不知道等你十年后回到都城, 还会不会有像特蕾莎的修道院那样的净土存在。”津辞轻声说道。   顾洛沉默了一下, “都城那边我现在大概是鞭长莫及了,但国王既然将落日森林附近的那一片都划为我的封地, 我有点想尝试一下管理好那块区域。”   津辞含笑看向顾洛。他早就知道, 顾洛这个人最大的弱点就是责任心太强。只要稍稍鼓动几句,到时候便不愁他能心甘情愿留在这个世界。哪怕是......自己已经不在的世界。   “那我可得努力活得久一些, 看看你能让王国边界出名的混乱之地发生什么样的改变。”   顾洛无奈, “我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你可别抱太大期望。而且到了那边以后,第一件事肯定是要先找到解决黑暗侵蚀的......”   “顾洛。”没等顾洛说完, 津辞便打断了他。顾洛低头望去, 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津辞脸上的笑意全然消失了。   “这毕竟是我的事, 我不想这事占用你太多的精力。”似乎是刚才那话提醒了津辞,他又有意识地拉开了自己与顾洛之间的距离, “到那边以后, 还是我自己去处理这事吧。”   顾洛了解津辞, 轻易地就听明白了他的潜台词——他不想成为累赘。前圣子庇护了众人太久, 久到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即使他已经不是圣子, 即使他因黑暗侵蚀身体虚弱,他的骄傲也始终让他紧绷着, 无法松懈下来。   “露西都能明白的道理,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顾洛叹了一口气, “有时候我也想让你多依靠一下我,这让我感觉我是被需要着的。要是你一个人去落日森林,我不仅会担心你遇到危险,还会担心你是不是冻着饿着,肯定会没心情做其他事。”   这一番话术巧妙地将需要与被需要的主体给调了个儿,若是此时有个心里门儿清的旁观者,一定能听出问题所在。可他说话的对象偏偏是同样对他有意,还心软得不行的前圣子,虽然是这也只是津辞在这个世界的披皮人设。   津辞果然因为顾洛这带有小心机的话有些动摇,有些犹犹豫豫地说道,“你还是得以自己的事情为主,得对封地里的民众负责。”   既然是“为主”,那便留有了许多余地。顾洛眼睛一亮,像只兴奋的大狗一样抱住津辞蹭了蹭,“我知道,到那边以后,我会好好平衡两边的事情的。”   “嗯,你心里有数便好。”津辞半推半就地便由着他了。   ......   两日后,骑士团众人终于抵达了距离落日森林最近的边境小城——蒲斯塔城。   作为边境小城,蒲斯塔城接收了大部分从魔界逃亡人界的魔族,按理说应该是两族文化的冲突、交融之地。但是顾洛进入这座小城,也没有很明显地感受到异族文化的影子。   “怎么了?”津辞就坐在他前面,因此当顾洛有些好奇地东张西望时,他便第一时间察觉了。   “听说蒲斯塔城生活着很多魔族,我以为能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我以前带队去魔界时途径过这里很多次,所以也听说了一些迁移魔族的事情。没有人能理解,为什么他们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要从自己的领地来到人类的领地,因此,他们的行为被视为一种侵略。即使他们表现得再热情友好,依旧被人们深深地防备着。”津辞有些出神地望着前方。   “去过魔界后,再看这件事,我便发现过去人们可能都误会了他们。他们不是侵略者,而是一群无家可归的逃难者。”   “是魔界出了什么事吗?”   津辞摇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是不是和你身上的黑暗侵蚀有关。”顾洛试探性地问道。   “好吧,既然你已经察觉到了这一层,我就继续和你说吧。”津辞轻叹一口气,“那次我去魔界,无意间被传送到了一个源源不断溢出黑暗之力的深渊前。你绝对想不到那里的黑暗之力有多浓厚,总之,完全不是那些逃窜至人界的魔物可以比拟的。魔界应该是离那边比较近,所以所受影响比较早,也比较深。”   “那这事,岂不是也关乎人族?这么多魔族逃难来此,就没有人察觉吗。”顾洛没想到自己能在不经意间听到这样一件大事。他原本以为自己穿越的这件事已经够离奇的了,却没想到以后或许还要经历一遭世界毁灭的戏码,岂不是从西幻片场串到了末世片场?   “这个世界是最上层的人一手遮天,只要他们想瞒,便能完美地瞒过中层与底层的人。”津辞意味深长地指了指顾洛盔甲上的教廷标志。   顾洛前世好歹也是看过不少政治类书籍的,一下便想明白了,“所以,这些年来两族的矛盾愈发激化,是因为有幕后推手。当成为矛盾双方,对方所说的话便怎么也得不到相信了。”   “嗯,是这样。所以你说要管理好这片区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片土地上,现在生活的可不止人族,还有魔族和混血。”   顾洛的心里愈发沉重,他实在没想到形势居然已经复杂至此了。他申请从守护骑士转为外派骑士,做一个游荡在外的闲散子弟。却没想到,无论他逃到哪里,他的身份注定了他无法逃离权利的漩涡。   顾洛自然可以做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高高在上的领主,但是以他的性格,是完全不能不管在他面前受着苦难的人们的。就像那些被关押在辛普利悉德村地窖中的女孩子,他尽可以无视她们所遭受的,这样他便不需要与伯爵对着干,给自己找一堆麻烦,但是他做不到。   刚才一路走来,他也发现了,这座小城里并非没有魔族气息。只是那些异于常人的魔族都将自己遮盖在斗篷之下,低着头行色匆匆地走在街道上。他们所进出的房子也大多为低矮破败的普通民居,房屋上连一点魔族特色的装饰都没有。可以说,他们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明明也是这座城的居民,却活得像个隐形人,想来是因为过去吃过不少苦头,才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想到这里,顾洛也有些郁闷,将下巴搁在了津辞的肩膀上。   “我有种预感,之后的日子一定会焦头烂额。小辞,你可得一直陪着我,不然我怀疑我坚持不过三天。”   津辞回过头,看到顾洛一副哭丧着脸的蔫哒哒模样不由失笑。他摸了摸顾洛大狗毛茸茸的脑袋,眼神温柔。但温柔的深处却带着淡淡的忧愁与哀伤,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了。   ......   蒲斯塔城算是个比较有争议的地方,无论是教廷上层,还是上层贵族都密切关注着这个两族混居之地。过去王国也有派执政官前来管理,但都待不了一年半载便申请调职。毕竟在这样一个敏感的地方,邻里的一件小矛盾都能被放大为两族矛盾。那些勉强待了一年多的执政官,也大多不管事,生怕自己被牵扯到高层的斗争中,无意识地成为一枚阵亡的棋子。   因此,在顾洛到来前,蒲斯塔城的城主府已经无主很久了。   国王还算贴心,将这片地划给顾洛做封地后,便给几名本来就生活在附近的下级贵族升了衔,协助顾洛处理事务。在顾洛一行人到达前,空置已久的城主府便早早地被收拾干净,他们只需要带着入住即可。   来到了场地较大、房间充足的宅邸,顾洛也失了和津辞睡一起的理由,毕竟两人还没正式确定关系,他有些失望地看着津辞跟着管家的指引进入了他隔壁的房间。   这可让他越想越不甘心,毕竟他好不容易刷进度刷到能与津辞同床共枕的程度,现在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进度倒退嘛!   正郁闷着,顾洛突然瞄到了他桌上堆叠成山的一大堆资料。这是晚饭后管家抱来的,说是蒲斯塔城这几年经济贸易、城市治安、文教事业等方面的档案。当时他看着管家笑眯眯的老脸,一想到自己要把这些档案全看完,便感到头大如斗。但此时,这些档案却在他眼中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于是当津辞沐浴完毕,听到敲门声打开门时,便收获了一朵可怜兮兮蹲在门口的巨型蘑菇。   “怎么了?”津辞故作惊讶。   “小辞,你一定要救救我。这些我都看不明白!”顾洛将档案从身后拿出来,一脸痛苦。   “我也不确定我明不明白这些...唉算了,你先进来吧,我们一起看看。”津辞叹了口气,将门拉得大了点,便看到顾洛飞速地溜了进来。这轻快的脚步,完全不像是个因为看不懂档案而心情沉重的人。   十分钟后,顾洛便心满意足地抱着沐浴后浑身香香软软的老婆,窝在了房间的软榻上。   温暖明亮的魔晶矿灯映照出两人紧贴着的影子。白日里关于世界毁灭、种族冲突等等的烦恼都被顾洛抛到了脑后,有的只是一片安宁与祥和。   作者有话要说: 第70章 惨被踢下床的顾洛   昏暗的房间中, 两个人的呼吸声交错着。顾洛这一夜仿佛抱了一块温温凉凉的暖玉,睡得极好。哪怕是房间外偶尔出现早起仆人的脚步声,也没把他吵醒。   这可苦了比他先醒的怀中人了。津辞醒来时还有些懵, 只觉得自己正与一只八爪鱼交缠着, 叫他动弹不得。过了一会, 他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昨晚顾洛来他房间与他一起看档案,不知不觉, 就看得有些晚了。见他有些犯困, 顾洛便提议说可以休息了。津辞迷迷糊糊地答应了,又迷迷糊糊地被抱了一整夜, 完全没有意识到顾洛说的休息并不是各回各房的休息。   顶着一头有些凌乱的黑发从被窝里挣扎出来, 前圣子的脸上染上一层气恼的薄红,既气顾洛的套路多,又气自己总是下不定决心远离这个人。   可是, 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实在太过温暖。津辞有些犹豫地转头, 轻轻地将手贴在那张还睡得无知无觉的脸上, 用指尖描摹着他的轮廓。   这一触摸不知是开启顾洛身上的什么机关, 刚刚才逃出被窝、端坐在床沿的美人突然被握住手腕,向一边倒去。然后身边人滚动了一下身子, 又将津辞重新卷回了被窝里。   “你快醒醒!”津辞气急。   “再睡会吧。”顾洛完全没清醒, 口中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圈住津辞的手臂, 整张脸埋在那曲线优美的肩颈处蹭了蹭, 那柔滑的触感让他忍不住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一夜过去,顾洛的下巴上冒出了些胡茬, 刺刺麻麻的感觉让津辞不适地往后仰了仰头。但这点感觉完全比不过此时硌着津辞大腿, 存在感似乎有些强的某物。   前圣子浑身一僵, 身为和顾洛同性别的物种,他对早晨过于活跃的某种反应再清楚不过。但是他从小生活在教廷,一直被教导着要清心寡欲,何曾体会过被被另外一个男人这样对待。那是经常与爱一道被提起的欲,如果此时在他身边的是另一个男人,前圣子或许会觉得屈辱、恶心,可是此时在他身边的是顾洛。   津辞只觉得无所适从。比起顾洛平日里细水长流般的爱意,这种表现似乎将某些东西表现得更为明显,明显得让津辞无法再欺骗自己说顾洛对他的感情仅仅是友情,抑或是夹杂了一些崇拜的东西,那种无法掩饰的爱与欲将他自欺欺人的面具撕下。   当一只一直逃避着某些事物的猫猫在某一天直面了这种事物,炸毛往往会成为他的第一反应。   于是只听砰的一声,上一秒还沉浸在美好黑甜乡里的顾洛便咕噜咕噜地卷着被子滚下了床。   刚好端着盘子路过门口的老管家听到这动静仅仅只是脚步一滞,然后便目不斜视地离开了。他虽然刚被派过来侍奉这初来乍到的王国四皇子,但是之前不知已经伺候过多少贵族了。比这离谱多少倍的动静他都见过。这种时候,他们这些下人只需要装聋装瞎便是。   过了不久,津辞气冲冲地打开了房门,身后跟着垂头丧气的顾洛。   “呜呜,阿津,三天内不能靠近你一米内也太难了。改到一天内好不好,不对,半天怎么样?”顾洛硬朗的脸上露出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配上他刚睡醒的鸡窝头,像极了一只刚被猫猫拳制裁完的大狗。   “不可以!”津辞冷酷无情地拒绝了他,然后让一旁的管家把餐桌的座位调了一下。从短暂的相处中,颇具专业素养、擅于察言观色的管家大概也看出了两人之间谁才是真正的话事人,目不斜视地照做了。   餐桌是一张长方形的桌子,因为早上只有两人用餐,所以两个座位本来分别设置在两条长边上,仅仅只隔了一条短边的距离。现在一经调换,两人之间便隔了十万八千里。   顾洛委屈巴巴地坐下,也没心思吃桌上丰盛的配菜,干巴巴地啃起了面包片,还不时向对面的津辞投去哀怨的小眼神。如果给他一张帕子,他估计就能当场表演个咬手绢。   艾布纳一早便来这边找顾洛,刚才正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所以他把两人从打开房门到下楼吃早饭的动静给听了个清清楚楚。他刚才在一旁看热闹,正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毕竟谁也没想到堂堂四皇子殿下一旦对人上心,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是个活脱脱的妻管严。   要是他伏低做小的对象是个像前圣子那样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也就算了。艾布纳看了看津辞平平无奇的五官与微黑的肤色,还有半边脸上巨大的伤疤,愣是没从这张脸上找到一处优点。   这会儿,他终于止住了笑,晃悠到餐桌边上,随手从顾洛的餐盘里捞了片面包吃。   “我说你俩,这一大早的,就这么热闹。”   顾洛一大早就被心上人踢下床,还被勒令三天内不准靠近一米以内,正烦得很。看到这惹人嫌的艾布纳在他眼前晃悠,顿时就没好气地问道,“你这么一大早来这儿,就是来蹭一块面包的?”   “不是吧,不是吧。”艾布纳大惊失色,“四皇子殿下变得这么抠了吗?你发小就吃你一口面包,都要被说。呜呜呜,真的是重色轻友。有了小情人,就忘了老朋友”   对面的津辞也没想到,自己正好好吃着早饭也会被提到,刀子般的眼神顿时又嗖嗖地朝罪魁祸首顾洛飞去。   顾洛无奈地揉揉眉心,“别贫了,说正事。”   “好吧。”艾布纳把嘴里的面包咽了下去,“导游我已经帮你去找了,但是只找到一个勉强符合要求的,还是个混血。并且态度很强硬,说只能带我们走他走过的路线,再深的地方他就不和我们一起探索了。”   “也行吧。”顾洛叹了一口去,“落日森林东面那块,因为是在人界与魔界的交界之处,已经开拓出了条相对安全的路线。但是这次要去的遗迹,却是在森林西面,往常没什么人去哪里。未知的地方必定危机四伏,总不能让别人和我们一起冒险。”   “行,那就定下是他了,我待会去问问他还要准备点什么东西。”艾布纳说道,然后把目光投向津辞。   “小阿津真的也要去那边吗?那里可是很危险的,有好多魔物哦。你这个小身板真的行吗?”艾布纳用一种吓小孩子的语气说道。   津辞当然不会被这话吓到,反而是顾洛被说得有些担忧了起来,毕竟在落日森林里,不仅要过上风餐露宿的生活,还可能遭遇身上带着黑暗之力的魔物的袭击,以津辞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不适合进入森林。   他虽然没有开口,但是津辞看到他皱眉,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甚至可能已经在酝酿说服自己不要去,在蒲斯塔城等着他回来之类的话了。   “我相信顾洛会保护好我的,对吧。”津辞抢先开口,一副脸皮极厚的样子,似乎是在理所当然地接受着顾洛对他的付出。把一旁的艾布纳看得摇了摇头,看来自己这发小,平日里是真把这人宠上天了,还宠出了些骄纵的小脾气。   “嗯?嗯,我当然会保护好你的。”顾洛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下意识应了。等回答完才反应过来,自己既然应了津辞,那便没理由劝说他不去了。他有些挫败地在心里暗叹一口气。   “好吧,那就随你们。后日早上,我会带着其他人在城门口等你们,可别迟到了。”艾布纳也不想管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两人了,挥挥手便准备告辞。   “好,这次辛苦你了。等这次回来,我们再好好喝一杯。”顾洛从位置上起来,送他出去。   “免了免了,过几天你俩少在我这个孤家寡人面前亲亲我我就是最大的感谢了。”艾布纳阴阳怪气,把顾洛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离出发只剩一天多的时间,顾洛也没什么临行前放松的心思,而是有些紧张地了解着进入森林需要知道的信息。比如落日森林之所以得名,是因为其在日落之后,几乎不会有一丝光亮,遮天蔽日的植物会将月光星光都挡得严严实实,因此需要在进入森林前准备好充足的光源。   艾布纳那边会准备一批物资,但是顾洛还是托人从集市里高价收了一盏小巧的魔晶矿灯,只需要几块魔晶矿,便能让它稳定地亮很久。   与他的紧张不同,津辞却好像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临行前的那天夜晚,顾洛洗完澡走近他的房间,便看到津辞正赤着脚坐在沙发上,神色平静,膝盖上还摊着一本书。   虽然那天说了气话,让顾洛三天内不要靠近他一米内。但气话毕竟是气话,还没到一天,津辞便自然而然地“忘”了自己说过的话,这也让顾洛松了一口气。   他挨着津辞坐下,探了探头,念出了书名,“《伊斯米兰达北·植物大全》?”   “嗯,这书里记录了不少落日森林里的植物,有的有一定的危险性,也有的有药用、食用价值。以前我从落日森林东面的那条路去魔界之前,就爱随时回顾回顾这书,有时候能帮到大忙。”津辞说道。   “这么有用?让我也看看。”顾洛凑近了些,念了念津辞摊开的那页,“圣光花,能为迷失于黑暗的旅人提供星点光亮的小花,蕴含微弱的光明之力。”   “那这个花是不是能对你身上的黑暗侵蚀起效?”顾洛突发奇想,“虽然说光明之力微弱,但只要你多吃点。”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看了好多受把攻踢下床的情节,   突然想试试攻把受踢下床是什么效果2333333 第71章 深林中的flag   “确实能起到一点效果。”津辞摇了摇头, “不过也只限于一丁点效果了,而且之后的副作用也够令人苦恼的。”   “什么副作用?”顾洛有些好奇地问,“是很严重的副作用吗?”   “说严重倒也不算, 因为确实不危急性命, 就是有些令人尴尬。”津辞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脸上微微泛起红晕。   顾洛见他这样,依旧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便想探头过来自己看书。谁知津辞瞪了他一眼, 直接把书合上了,眼神中既带了些羞怯, 又有些嗔怒。   “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信息。我有些累了, 明天一早就要启程,你也早些歇息吧。”津辞从沙发上站起来。   不等津辞下逐客令,顾洛便“大惊失色”地跟着站起来, 然后一个公主抱把他抱在了怀里。   “你又要干嘛!”津辞的膝弯被托在顾洛的手臂上, 腰部被属于他人的大手摸得发软, 浑身也没什么着力点, 只能用嫩生生的纤足在空气中踢蹬两下,以示自己的不满。   顾洛却是一脸严肃, “你没穿鞋, 直接踩在地上容易受凉, 还是我送你到床上去吧。”   过去完全没有恋爱经验, 非常“单纯好骗”的前圣子果然又被套路了, 只以为顾洛是担心他的身体,自己却误会了他, 内心甚至还有些小愧疚, 可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于是在他犹犹豫豫间, 上午刚犯了错的顾洛顺利蒙混过关,抱着自家老婆度过了临行前的最后一夜。   ......   第二天一早,整装待发的众人便在城门口集合,向落日森林西面行进了。   津辞依旧穿着兜帽斗篷,和顾洛共乘一骑,骑士团来的也都是一些熟人。只不过在这个团队中,还多了两张陌生的面孔。   一个是沉默寡言、戴着头巾的高大男子,虽然头巾能遮住一些异于常人的特征,但是从他眼周生长的奇异鳞片来看,这就是艾布纳寻到的那位混血导游。   另一个则是身穿教士袍,神情冷淡的青年。   “这位是同样来自光明之都的纠察员丹尼尔先生,他这段时间刚好来蒲斯塔城办事。因为我听塔基斯说...额,就是这位导游,说森林西面有不少畏惧光明之力的植物。虽然骑士团的武器上也有光明之力附魔,但是效果应该还是不如直接的光明魔法,所以我便请丹尼尔先生一起同行。”艾布纳介绍道。   然后又转头向丹尼尔介绍了顾洛与津辞二人,“这是我们骑士团的团长顾洛,以及他的朋友阿津。”在外人面前,艾布纳还算靠谱,至少没拿两人的关系开玩笑。   顾洛说道,“那这次就辛苦丹尼尔先生与我们同行了。”   丹尼尔朝顾洛二人点点头,“不客气,这次教廷派我来蒲斯塔城,除了原本要办的那件事外,也和我说有空时候可以关注一下落日森林里的遗迹。正好听到艾布纳骑士说你们这几天要进森林,我就厚颜跟着一起来了,也省了我自己准备物资和找导游的工夫。”   “那之后的日子大家就互相帮衬了。”顾洛客套地说道。   骑士团和教士虽然都隶属于教廷,可两拨人其实还挺有区别,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运用光明魔法的天赋。但是教廷为了保证自身的力量,除了在王国各地寻找具有天赋的孩子外,还另外培养了一批无天赋但是身体素质过关的骑士。就像艾布纳说的一样,教士可以直接使用光明之力,而骑士只能使用附魔过的武器,不过教士的身体素质却往往不如骑士。   擅长的方向不同,两者所负责的事物范围也就不同。除了守护骑士经常被派遣至高层教士身边进行保护任务外,普通的骑士与教士平时一般都没有什么交集,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   所以无论是丹尼尔,还是顾洛,都没有表现得特别热络,言语之间的客套明眼人都能听出来。   不过与丹尼尔不同,顾洛的疏远态度还是因为他内心的警惕。刚才艾布纳提起丹尼尔刚好来蒲斯塔城办事时,顾洛与津辞便默默对视了一眼。   丹尼尔可不是只负责聆听祷告的普通教士,而是一名纠察员。能让一名纠察员千里迢迢从光明之都来到蒲斯塔城办事,理由也只有追捕背叛教廷的前圣子了。前圣子过去也算是个六边形战士,无论是祝祷神祭还是斩杀魔物都很擅长,因此与教士、骑士两拨人都有交集。但是平日里他主要还是待在光明之都,其实与教士的交集要更多一些。   从光明之都一路走来,外派骑士团都没人认出乔装打扮的津辞。但是这次却来了个常年待在教廷的纠察员,顾洛不由便担心了起来。   津辞看出了顾洛有些心神不宁,于是便轻轻牵住了他的手,冰凉柔软的触感让顾洛回了神。   “不会有事的。”津辞轻声说。   顾洛只当他是在安慰人,不过看着津辞平淡镇定的神情,他也有点受到感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这一味的担忧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冷静下来,牢牢注意己方与对方的一举一动,以防疏忽大意,在什么地方露出马脚。   津辞的内心确实和他的表情一样镇定。毕竟他刚才一见到那位丹尼尔,便认出了那是他刚到这具壳子的时候,在教廷地牢里见到的那个纠察员。虽然当时丹尼尔戴着面具,又时隔久远,但是如果是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人,说话声音、语气、神态以及一些肢体动作就很难瞒过津辞。   从丹尼尔那时的表现来看,他好像对前圣子颇有几分愧疚呢。津辞隐藏在兜帽下的眉眼弯弯,他倒没有纠结丹尼尔发现他真实身份后会不会上报给教廷,只是觉得这似乎又是一个能让前圣子“释然”,从而进一步漂白灵魂的机会。   一行人在森林里行进了三日。   几天下来,顾洛也对落日森林的环境有了充足的认识。这一带不仅晚上伸手不见五指,白天其实也因为密集的植物不见天日。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顾洛总觉得这些的黑暗并不是单纯被挡住了光的那种黑暗,而是仿佛会吸收所有光亮的浓稠黑暗。晚上点起魔晶矿灯时,他都觉得灯身周围仿佛笼上了一层纱,让原本明亮的灯光变得微弱起来。   当他在歇息时与津辞说了自己的疑惑时,津辞微微点了点头,“这不是你的错觉,越往里走,黑暗之力便越浓厚。而且除了那种本身蕴含光明之力的植物,这里的大多数植物也因为受到黑暗之力的影响产生了异变。”   “怪不得这一路上见到的植物都奇奇怪怪的。”顾洛一开始还以为那是异世界植物的特色,现在才察觉不对,“空气中这么浓厚的黑暗之力,会不会对你的身体产生影响......不对,这几天我们还吃了一些森林里的东西。”   津辞笑着看了他一眼,“这几天我们还是以吃干粮为主,偶尔就地取材吃的一些食物也是经过塔基斯辨别的,他是个很有经验的向导。那些植物里的黑暗之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哪怕是体内毫无光明之力的普通人食用,也完全没有问题。”   见顾洛依旧是一副眉头紧锁,忧心忡忡的样子,津辞又贴近他的耳朵说道,“现在我体内的光明之力和黑暗之力勉强达到了一个平衡的状态,只要不长时间使用光明之力或者使用大型光魔法,就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嗯,只是有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的隐患在,心里总有些不安,其实你也是吧。”顾洛将人抱近了点,“等这次解决完所有事,放下了顾虑,你能不能就答应我......”   津辞也没想到顾洛会借这个机会直接表明心意。他心里有些无奈,感觉顾洛还真的是将他表现在外的人设摸透了。按照前圣子的性格,他正软着一颗心安慰为他担忧的人,顾洛借这个时机表态,他十有八九是硬不下心拒绝的。   于是津辞的脸颊和耳廓适时染上了一层薄红,他低头咬唇,“怎么现在说这个,等回去再说吧。”   顾洛见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态度坚定地直接拒绝,而是顺着他刚才说的“等解决完所有事”接了一句“回去再说”,心中不由涌现出一阵喜悦,知道如果此行一切顺利,那他和津辞的关系便十拿九稳了。   “嗯!回去再说。”他心情颇好地点了点头。   在一旁围观的小白有些怜悯地看了顾洛一眼。虽然顾洛过去生活在蓝星,但是他专注工作,对流行文化了解还是太少,显然不知道什么叫Flag之力。一般来说,在文艺作品,说出“回老家就结婚”之类的话,就相当于立下了一个死亡Flag,注定无法达成所愿。因此,稍微了解这个梗的人都会避免说出类似的话。   【他好惨,要不要接下来对他温柔点?】小白有些不忍地摇摇头。   【我还不够温柔吗?】津辞含笑看了一眼环着他的腰,正咧嘴傻笑的顾洛,【对于注定要逝去的人来说,最大的温柔其实是远离那些爱他的人。越是亲近,分离时便越是有剜肉钻心之痛。只可惜,现在的前圣子还不知道自己注定要死,他在那种直白又炽热的真情下动摇了。】   【为了我的剧本和完美扮演的人设,只能对不起他了。】津辞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第72章 密林遇袭   越往里走, 弥漫在森林里的黑暗之力便越浓重。   到了第四天傍晚的时候,一众人已经经历了好几波魔物的袭击。在有所准备的情况下,这些魔物自然能被轻易地抵御, 不过精神上的疲惫却在所难免。   毕竟现在已经差不多行进至距离落日森林西边边缘的三分之一处, 一路上都林荫蔽日、幽影幢幢的, 每个人每时每刻都精神紧绷着,却连个遗迹的影子都没见着。   又走了一段路, 远远望见了一棵绑着白色丝带的树, 此时导游塔基斯却提出了告辞,这便更打击到了本来就有些士气萎靡的队伍。   艾布纳试图挽留, “塔基斯, 你看你一人折返也挺危险的,说不定还是和我们待在一起会比较安全。”   高大的混血导游摇了摇头,“之前便已经说好了, 我只带你们走我有把握的路线, 剩下的路, 我就不与你们一起了。”   “可是......”   塔基斯停下了收拾行囊的手, 默默看向那条微微飘动的白色丝带,“我并非没有踏足过再深处。”他突然说道。   “只是也因此付出了代价。现在我有了妻子, 也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她们与我都承受不起这种代价。”   艾布纳还想说些什么, 却见顾洛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冲他摇了摇头。   塔基斯收拾完东西, 便牵着自己的马踏上了返程的路。临走时,他还是转头说了一句, “这是通往吾主沉眠之地的路, 接下来应该会很危险, 如果察觉到不对,还是尽早回头吧。”   “谢谢你在这一路上的帮助,祝你回途顺遂。”顾洛说到。   “旅途顺遂。”塔基斯的声音伴随着他的声音消失在密林深处。   “你这松口的速度也太快了,为了请这位大导游,我可是花了整整三千枚金币诶。”艾布纳叹了一口气,“就我们这群人,我还真对接下来的路没什么信心,毕竟我们连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都不知道。”   “那也总不能让别人跟着我们冒险,何况本来就已经同意了他不走完全程。这森林这么危险,平日里也只有塔基斯他们这类很难在城里找到稳定工作的混血或者魔族愿意进来。要不是讨生活,谁愿意一次又一次地冒险呢。”   “行行行,四皇子殿下您体察民情,我自愧不如。”艾布纳嘴上不服软,但顾洛却知道他已经听进去了,毕竟他言语中已经下意识地将塔基斯当作了寻常的民众来提起。   在过去,受到教廷的影响,像艾布纳这个阶层的人往往都不会将迁移过来的魔族与混血当作王国的子民。但稍微有点良知的人,都不可能对自己的亲眼所见无动于衷。这段时间以来,塔基斯确确实实地在很多地方帮助了这支菜鸟小队。虽然他不爱说话,不过却是极为心细的,不仅要负责领路,连食物采集、魔物预警等都做得很好,所以艾布纳对混血原有的刻板印象大有改变。   看到艾布纳的这种转变,顾洛内心是喜悦的。只是他也知道,这种转变如果没人推动或者缺少一个契机,就不可能主动发生。在教廷常年的误导下,人们对魔族与混血的偏见已经是根深蒂固。如果想改变这种现状,就必须有一个拥有威望或是权势的人去推动,这个最佳人选便是作为领主的顾洛自己。顾洛深知,等他回到蒲斯塔城,这将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他要努力去做的事。   顾洛这么努力,津辞也不可能什么都不表示。于是他也走到艾布纳边上,“虽然我对这一带没有像塔基斯这么熟悉,不过对于这里的植物,我也稍有研究,不必太担心食物问题。”   “是啊,我们来之前就准备了足够的食物。实在不行,剩下几天都吃干粮也行。”顾洛点点头附和道,“而且我还发现一点。黑暗神消失在百年前,人们对其知之甚少。但有一种说法是,魔族与黑暗神关系匪浅,甚至有人认为魔族都是黑暗神的眷者。相比于人类,混血又与魔族相对亲近,所以塔基斯应该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刚才临走前,他特意提了一句这条路通往‘吾主沉眠之地’,应该是在暗示我们走的路线是对的。我们沿着这条路走,应该很快就能有收获。”   “真是败给你们这俩了,夫唱夫随。”艾布纳郁闷地揪了揪头发,“不过小阿津,我可是越来越好奇你的身份了,你怎么会对植物有所研究的。”   这话一出,不仅是顾洛紧张起来,连对面的丹尼尔也有些好奇地看了过来。   津辞镇定自若,“我可不像某些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有人把吃的送到嘴边。我常年在外跑,总是要认得一些可以吃的东西,不然饿死了怎么办。”   “喂喂喂,你这就过分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我们两个谁比较养尊处优吧。”刚才这话果然转移了艾布纳的注意力,让他在奇怪的地方较起了劲,也让队伍里的气氛突然变得轻松欢快起来。   “好了,别斗嘴了。”顾洛适时插话,看似劝架地终结了这个话题。   津辞与他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笑意,这一套配合可谓是相当默契了。   ......   只可惜这轻松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经过那棵绑着白色丝带的树,进入另一片密林后,骑士身下的马有些躁动不安地打着响鼻。   “周围有些异常的安静。”津辞轻声说道,“虽然林叶茂密,能将很多声音吸收掉。但是之前还是能听到一些虫鸣声,现在却什么声音也听不到。这很不寻常,除非......附近有什么强大的魔物,让弱小的生物都不敢在此驻足。”   顾洛的脸色凝重起来,让骑士团注意警戒。   但暗处的魔物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已经暴露,索性不再掩饰。随着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声,众人终于见到了这一波魔物的真容。   暗绿色的条状物在地上静默地爬行,自四面八方蔓延过来,布满了附近的地面,密密麻麻地几乎望不到头,令人毛骨悚然。   “这是......”津辞微微睁大眼,向身边众人喊道,“这是魔鬼藤!弱点是火与光明之力,注意不要让它碰到身体,它能分泌让猎物无力的液体。”   虽然不熟悉落日森林的环境,但能成为一名合格的骑士,必定训练有素。一会儿,骑士们便都下了马,面朝外围成一圈,一手执着附魔剑,一手执火把,津辞与丹尼尔则站在圆圈的中心。   凌厉的破空声响起,刚才还在缓慢爬行的藤蔓像一条条柔软的蛇,自地上弹射而起。   骑士们发现,这些藤蔓异常坚韧,也异常灵活。虽然害怕火,但往往还没等火把触到它们,它们就已经迅速躲开,换了个方向朝众人袭来。因为附魔的作用而略带光明之力的武器也无法得心应手地应对这些藤蔓,斩断它们需要费很大力气。   更严峻的是,藤蔓被斩断后,会流出带有黑暗之力的汁液。这些汁液残留在武器上,让上面收集与释放光明之力的魔力回路受到了影响。   没过多久,人类这边就颓势尽显。首先遭遇危险的是马匹,早在战斗打响之前,骑士们就考虑到马上作战不灵活,如果让藤蔓缠住马腿,那么人也容易被带倒,因此迅速下了马。刚才人这边自顾不暇地对付着藤蔓,马匹便无人顾及,很快就被藤蔓缠住了肢体,向黑暗深处拖去。   有的藤蔓似乎是很久没有进食了,当场享用起那些新鲜的血肉来。被它们捆住的马匹先被藤蔓上的小刺刺破皮,注入让其无力挣扎的液体。然后那些藤蔓便愉快地享用起战利品来,触手深深扎进马匹的血肉。最终,原本高大神骏的马,只留下了一副骨架和一张轻飘飘的皮。   骑士们一边斩着那些看起来无穷无尽的藤蔓,一边听着那些与自己日夜相伴的马匹所发出的悲鸣声,心下不由慌张,手上也频频出错起来。   “这样不行。”津辞皱着眉看着己方的颓势,然后对丹尼尔说道,“初级圣光术会吗,用这个。”   丹尼尔有些愕然,不过在这危机的形势下,他来不及问津辞是如何知道教廷不传之秘的,便下意识照做了。   随着温暖的光自圆圈中心亮起,藤蔓们纷纷避开光,向后退去,在外围战斗的骑士顿时压力骤减。   但是众人实在无法轻松起来,因为那些光亮只能让藤蔓躲避,却无法从根源上伤到藤蔓。它们退到阴影处后,便蛰伏不动,似乎在等待着下一个发动袭击的时机。   “如果用更高级的光明魔法,能不能击退他们。”丹尼尔直觉地津辞身上藏着大秘密,但却莫名地信任他,便直接把自己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   津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刚才我让你用初级圣光术,是因为这个魔法消耗低,照理说可以稳定维持很长时间。可你看看你自己,魔力滞涩,手上圣光时断时续,像个坏了的魔晶矿灯。击退这个等级的魔物,至少需要一个大净化术,你觉得你能做到吗?”   “大净化术......”丹尼尔口中喃喃,继而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整个教廷,能将大净化术施放自如的只有前圣子了吧。”   “你......”想到这一点,丹尼尔有些疑虑地抬起头,却见津辞表情冷淡地转过身去,“我知道教廷的人这几年过惯了舒坦日子,但却没想到,中层的人都只有这些实力,完全指望不上。你继续维持着初级圣光术,现在骑士那边勉强还能撑上一会,再看看情况吧。”   丹尼尔望着那个瘦弱却显得格外可靠的背影,熟悉的名字到了喉咙,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第73章 身份暴露   借着丹尼尔的初级圣光术, 众人得以继续往前。但是不知这株魔鬼藤的本体到底是有多么庞大,一行人快速行进了许久,视野中却依旧是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藤蔓。   没过多久, 丹尼尔便汗如雨下, 手上的光亮如风中残烛般时明时暗, 几乎快要熄灭。平日在光明之都,基本没有场合需要他长时间使用光明魔法。因此到了实战场合, 他根本维持不了魔力的连续稳定输出。   津辞轻叹一口气, 白皙的掌心同样托起了一团相似的光亮。哪怕前圣子现在正受着黑暗侵蚀、身体虚弱,但同样一个初级圣光术, 由他使用出来的效果就是要比丹尼尔的好, 光团稳定而明亮。   “继续走吧。”   “阿津...你。”顾洛猛地转头看他。众所周知,光明魔法只在教廷内部传授,津辞这样做, 势必会让自己的身份暴露。虽然能解现下的燃眉之急, 但是危机解除后, 从落日森林出来之后, 他又该何去何从。   津辞眼神冷漠地望向顾洛,“既然瞒不过去了, 那我就直说吧, 我确实是教廷派来暗中考察你的, 你不会以为我们能放心让贵族, 特别是皇室子弟空降到外派骑士团团长的位置吧。不论是你的能力问题、安全问题, 还是有没有异心,现在的你都不足以让大人们放心。”   其他人, 包括丹尼尔, 都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教廷内部派系林立, 其他派系的上层暗中派人盯着他们,他们却丝毫不知情,这种事是极其合理,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顾洛却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装出了一副被欺骗后不可置信又伤心欲绝的样子。   “小阿津!亏我们这一路上这么信任你,没想到你居然是别人派来监视我们的。你对得起那个对你百依百顺的傻子吗?”艾布纳有些绷不住,当场就为自己的发小打抱不平。   “事实证明,你们确实需要被盯着。”津辞冷笑一声,“如果没能多一个也能使用光明魔法的人,你们该拿现在这种情况怎么办。”   “没有你我们也能......”   “好了,都别说了。”顾洛打断了艾布纳的气话,语气疲惫,“当务之急是要解决魔鬼藤,之后的事,等成功脱身以后再说吧。”   有光的地方必有阴影。   当第一个骑士被绕过光亮处、顺着影子攀上身的藤蔓绊倒时,场面便混乱了起来。丹尼尔手中的光亮早已熄灭,现在仅有津辞周边的一小块区域是安全的。出于求生欲,大多数人都本能地向他靠近。   但人一多,遮挡面积便也随之扩大,尤其是一众人组成人墙后,光源在内,影子在外,这便更给了藤蔓可乘之机。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顾洛喊道,“所有人都分散开来。”   但是用不着他说,外围的人便已经被藤蔓冲得分散开来。高大的骑士在铺天盖地的藤蔓前显得如此的渺小与微不足道,一时间,大部分人都失去了反抗能力,让藤蔓缠住了肢体,手中武器叮叮当当地掉落在地。   “来不及了,小...阿津,你的圣光术是不是还能维持一会,先找机会跑出去。”顾洛护住津辞,面色凝重。   “那你怎么办!”津辞说道。   “我还能坚持一会。”顾洛一边斩断靠近他们的藤蔓,一边向津辞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前圣子怔怔地看着他。良久,才咬了咬下唇,做出了一个决定。   当顾洛感受到他手中的那团光亮愈发强盛时,才意识到津辞已经打算冒着暴露身份和被黑暗之力反噬的双重风险使用大净化术,击退魔鬼藤。   “别!”顾洛冲他大喊,但已然来不及。   以津辞所在的位置为中心,原本幽暗的落日森林深处突然出现了一团明亮到刺眼的光亮,将附近都照得亮如白昼。此时正值夜晚,远在蒲斯塔城的人也能轻易看到那种光芒。   驻地教士站在城楼上,看着光芒爆发的位置,喃喃道,“是大净化术。快!快派人带信到光明之都,背叛光明的前圣子正在落日森林里!”   等刺目的光亮过去,众人才睁开眼,纷纷发现原本缠绕在自己肢体上的藤蔓已经消失无踪。只是藤蔓汁液中所带的让人浑身无力的液体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失效的,所以他们只能瘫倒在地上,警惕地看向刚才那个大型法术的施法者。   津辞依旧站在原地,但刚才的那个大净化术却几乎将他身上的光明之力消耗殆尽。此时他脸色、唇色苍白,身形微晃,呼吸也有些急促。明明身着黑色斗篷,但不知为何,许多人的眼前都浮现出了那个曾经高高站在神坛之上的圣洁身影。   他们亲眼所见的是一个不惜暴露自己身份来拯救他们,依旧能轻松使用光明之力的圣子,这似乎与教廷上层口中,背弃了光明、与黑暗为伍的背叛者截然不同。一时间,没有人开口说话,激烈的内心斗争在他们的心中上演。   顾洛却没他们这么纠结,他正要去扶津辞,却突然听到耳边有一道凌厉的破空声响起。   几乎所有的藤蔓都已经在刚才法术的作用下被净化成了灰烬,但现在却不知从哪出来了一条漏网之鱼。这条藤蔓移动飞速,且目标明确地锁定了津辞。   于是还没从施法后遗症中缓过来的前圣子,毫无反抗之力地被藤蔓缠住了纤细的腰身,向黑暗深处拖去。   顾洛没有丝毫犹豫地持剑追去。   “顾洛!你要去哪!”艾布纳喊道,   “我得去找他,你替我照顾我大家。”顾洛头也不回,紧跟着消失在黑暗之中。   ......   此时的津辞却颇为惬意地以一种荡秋千的小仙男坐姿坐在藤蔓上。小白操控着藤蔓,带着他在密林中穿行。   “你不觉得有藤蔓在大净化术之下幸存,有失前圣子的逼格吗?”和津辞待久了,小白的吐槽功力愈发精深。   刚才的大净化术确实已经将魔鬼藤完全消灭,后面出现的那条藤蔓,其实是时空局出品的一种名叫【触触】的玩具。因为在外形上与魔鬼藤相似,所以就被小白拿出来,用来当让津辞合理退场的道具。   “只是感觉身份暴露以后再见他们,显得有些尴尬。”津辞靠在藤蔓上,淡淡说道。小白一听就知道他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来搪塞自己,也摸不准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接下来怎么办?”小白问道。   “把我送到那边吧。”津辞遥遥地指了个地方,然后又低头思考了一下,再抬起头时,脸上突然露出了个期待的神色。   “这个壳子上还得留下点在藤蔓的捆绑中挣扎过的痕迹。”   “好好好,知道了。”小白对津辞的各种奇怪要求已经习以为常。   ......   藤蔓很细,能轻松地在其他植物的枝叶间隙中穿行,还能将猎物缠在空中,因此在密林中的前进速度极快。但顾洛却只能靠双脚在地上行进,地上的那些灌木、荆棘都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阻碍。他担忧津辞的情况,顾不得那么多,脸上身上很快就被刮出了细小的血痕。   他几乎一刻也不敢停歇,害怕自己晚到一秒,就再也看不到鲜活的心上人。   幸好津辞再怎么说也是个正常的成年男子,藤蔓带着他行进,因为重量的原因还是会在地上留下痕迹。顾洛便靠着那些痕迹,一路追了过去。   痕迹到一片树林的尽头便突兀地消失了,顾洛跟着来到那边,眼前忽然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长满白色小花的草地,那些白花的花瓣还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被深绿的草叶一衬,就像镶嵌在夜空上的星星。一条河流自草地中间穿过,发出潺潺的水声。   如果说刚刚遭遇魔鬼藤的那片密林是压抑的死寂之地,这片区域便充满了勃勃生机。   而顾洛心心念的人,正静静趴在水中,随着河水的流动起起伏伏。   “小辞!”顾洛看到津辞这副失去意识的样子,一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他飞快地奔过去,将人从河水中抱出来,揽到自己怀里,待感受到津辞还有微弱的鼻息时,嗡嗡作响的大脑才稍微有些冷静下来。   幸运的是,津辞刚才虽然是面朝下,但因为河边有一块突起的石头支撑住了他的一部分身体,恰好让他的小半张脸露出水面,还不至于窒息。   但他现在的情况却说不上好。大概是经历了一番与藤蔓的缠斗,津辞的斗篷已经在路途中遗失。被水浸透的里衣也破开了许多道口子,露出布满红印的身体。   甚至连脸上都有一道红印,自嘴侧延伸到脖颈。顾洛几乎能想象到,津辞是以一种怎么样的姿势被藤蔓捆住肢体,然后被迫咽下那些让人全身无力的液体。   更危急的是,或许是因为之前消耗过度,津辞体内的黑暗之力全面失控。借着旁边小花发出的微弱光亮,顾洛看到津辞被藤蔓划破的里衣之下,那株曾经只到他脚腕的黑色荆棘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从他雪白的腰际向上蔓延,很快便蔓延到了胸口。   津辞却无知无觉地阖着眼,无法清醒地遏止住黑暗之力的进一步侵蚀。按照这种速度,不等顾洛带他回归大部队,他就会被完全侵蚀。   【冷静,冷静。】顾洛在心里反反复复地告诉自己,目光却悲凉无助地环视着四周。   待看到那些静静盛开的白色小花时,顾洛仿佛想到了什么。   “圣光花?”他有些茫然地说出了临行前在植物大全上看到的那种植物名,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那么巧。   作者有话要说: 第74章 圣光花的别名   顾洛记得那晚他曾异想天开地问津辞, 这种以圣光命名的植物,是否能对黑暗侵蚀起到作用。津辞虽然语焉不详地说有副作用,却也没否定。   以现在的情况, 无论是什么副作用, 似乎都不重要了。顾洛别无选择, 津辞更没有时间来等他选择。   顾洛并不担心圣光花中的光明之力会不够,因为这片草地上到处都是这种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小花。这或许也是为什么昏迷的津辞能在这里平安撑到他来的原因, 一朵花中的光明之力微弱, 可成千上百朵聚在一起,所散发的气息必然是崇尚黑暗的魔物所不喜的。   顾洛轻轻松松地就薅了一大堆, 但之后的喂药问题却成了一个极大的难题。   视线掠过仍在昏迷的怀中人, 在他到来前,津辞不知道已经在水中泡了多久,久到身上牢固的植物染料都溶解在了水中。现在那张小脸上黑一块, 白一块的, 像只可可爱爱的小花猫。顾洛心下黯然, 他知道津辞平日里虽故意扮丑, 但也并非不注意自己的形象,若是他清醒着, 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 一定会羞恼地不想见人。   只是以他现在的状态, 连主动服下圣光花都难。   顾洛纠结了片刻, 便决定先用自己的唇齿碾出花汁, 毕竟喂食流体相对更加简单。   圣光花味道清苦,顾洛却面不改色地一下子将好几株一起放入口中, 然后托起津辞的后颈, 自己则微微附身, 用舌头撬开那紧闭的唇,将花汁渡了过去。不知是担心药液会浪费,还是出于自己的私心,顾洛下意识地让两人的唇瓣紧紧贴合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   等一口渡完,他才慢慢起身,目光却还不舍得从津辞的脸上移开。原本苍白干涩的唇经了这么一遭,便微微发红,还泛着水光。配着津辞紧闭的双眸与轻蹙的眉头,像极了一个在无知无觉的睡梦中遭到亵渎的美人。   顾洛深吸一口气,压抑住自己狂跳的心,反复告诉自己现在不是想东想西的时候。   他又抓了一把圣光花塞入嘴里,开始第二次的渡药。   就这样连续好几次后,已经快缠绕到脖颈的黑色荆棘终于没有了继续向上蔓延的趋势,顾洛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好歹还是记得圣光花是有副作用的,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副作用是什么,但见黑暗侵蚀的趋势停止了,便也没有再继续给津辞喂花汁。   只是刚刚躁动的心却不容易这么快平息下来。刚才渡药时候,他的唇舌偶尔会触到津辞的牙,硬质物刮过的感觉又麻又痒,就像他此时的感觉一样。   于是当津辞睫羽轻颤,悠悠转醒时,便看到顾洛像个傻子一样,正直愣愣地看着他。   津辞想要起来,但他刚刚苏醒,身体没什么力气,又是以一个被顾洛托着后颈的姿势半躺在地上,浑身没有着力点。这一动,一下子让他没保持住平衡,顺着后颈处倾斜的臂弯便向顾洛的怀里撞去,猛地撞到了金属制的胸甲上。   “唔!”他鼻头一酸,本就迷蒙的眼眸中又蒙上了一层生理性的水雾。   顾洛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查看津辞的情况。   “有撞痛吗?我...我刚才没注意到你醒了。”   “还好。”津辞揉了揉鼻子,“你刚刚是在发呆吗?”   顾洛当然不敢把自己刚才在想什么说出口,眼神有些心虚地偏移了一下,“嗯,在想你什么时候能醒。”   津辞下意识地去看黑色荆棘所在的位置,然后有些无奈地笑笑,“看来我这次运气还算不错,既能刚好遇上这片长满圣光花的草地,顺利摆脱魔鬼藤,又成功在黑暗侵蚀下逃过一截,让我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顾洛看着他脸上那个极其清浅的笑容,只觉得他就像森林夜间捉摸不定的雾气,随时便会随着一阵风或者一束阳光的出现而消失。   “你......”他不由伸手握住了津辞的手腕。但津辞到底是为了救他们才不顾自己的身体,顾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痛恨自己的弱小与无力。   “怎么了?”津辞抬头看他。   “没事。”顾洛摇了摇头,用另一只手轻轻蹭了蹭津辞的脸颊,转移了话题,“我找到你时,你整个人都泡在水里,要不要先去处理一下。”   津辞看到他指腹的黑色痕迹,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脸色微红,“那你等我一会。”   顾洛点了点头,看着津辞慢慢走到河边。   这里不仅盛开着圣光花,也是难得的没有高大林木遮挡的空旷地,月光与花瓣上散发微弱光芒为这片区域添上了一种如梦似幻的朦胧美。   津辞背对着顾洛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弯下腰掬水,从他衣袍破损的缝隙中隐约可见优美的腰线。水珠自下巴,发梢滑落,也让前圣子的真容完完全全显露了出来。月光、银发、白肤、赤足,顾洛看着他,恍若看到坐在礁石上唱歌吸引水手的惑人海妖。   处理完脸上和头发上的狼藉,津辞才走回顾洛边上。顾洛看着他还在滴着水的发梢,解下了自己的披风。   “夜里凉,还是擦干点好。”   “谢谢。”津辞很自然地便接过,擦拭起头发来。   “说起来,你上次说的圣光花的副作用是什么?”   津辞手上的动作一顿,“怎么突然又问起这个了?”   见顾洛神色不自然,他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性,“我的身体能撑到我意识清醒,不会是因为圣光花的作用吧。”   “是,当时实在是太危险了,眼看黑暗力量就要蔓延到你头部了。”顾洛说道。   津辞对自己的身体再清楚不过,使用大净化术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完全被侵蚀的准备。只是刚刚他还没想得特别深入,以为是自己这次命大。但他知道按照当时的情况,顾洛的选择是最好的选择。可圣光花的副作用实在尴尬,他心情复杂,完全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他叹了口气,原地坐下,“圣光花有个别名。”   顾洛跟着他坐下,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它虽含光明之力,能在一定程度上抑制黑暗侵蚀。但是它的热性极重,因此还有个名字,叫烈焰焚情花,都城常有贵族以它入药做一些纵情享乐之事。这也是为什么它蕴含光明之力,又有圣光之名,教廷之人也耻于提起它”   “啊?”顾洛完全没想到所谓的副作用是这种副作用,脑子还没转过弯。   “以现在的情况,我们最好暂时不要离开这片相对安全的区域。不然等我身上的副作用出现,可能会添不少麻烦。”津辞面色平静,似乎已经无奈地接受了现实,“我曾听人说冷水可以缓解,待会我便去河边......”   “不行。”顾洛有些强硬地打断了他的话,“以你现在的情况,要想在河水里泡到药性解除,估计会折腾掉半条命。让我来帮你,我不能看着你痛苦,自己却什么也不干。何况,这花还是我喂你吃下的。”   此时,圣光花的副作用已经渐渐有些显现出来。津辞的脸颊漫上一层潮红,身体也有些难受地微微蜷缩起来。   “不行......我们现在还不能够这样,至少得等回去...回去再说。”他拒绝地非常干脆,却没意识到他的声音已经掩盖不住他身上的变化。这一句话他说得极轻,几乎是从鼻腔中发出的,还带着些许拉长的尾音,像小钩子一样,直把顾洛勾得心痒痒。   前圣子过去一直清心寡欲地待在教廷之中,对圣光花的了解也仅限于书面或者道听途说,何曾亲身经历过这种事。他的眼尾泛着红,眼中雾气蒙蒙,像盛了一汪清凌凌的水,水波流转,撩动着顾洛的心。   “你需要缓缓。”顾洛轻声说道,“放心交给我,不会太过分的。”   热潮一阵一阵地袭向大脑,津辞昏昏沉沉,呼吸急促,说不出第二句拒绝的话。   ......   粗糙的草叶刺刺麻麻地有些扎人,于是深绿的草地上又铺上了教廷统一制式的大红色骑士披风。虽然只有薄薄一层,在触觉上聊胜于无,但在视觉上,深翠的绿、艳丽的红、配上肤白胜雪的美人,颜色对比鲜明。   两人靠得很近,近到能感觉到彼此灼热的呼吸。津辞一只手有些紧张地揪着衣袍下摆,另一只手紧紧抓住身下的草叶,用力到关节都微微泛白。不一会儿,一只颜色稍深的大手覆在那只手上,两只手十指交扣紧握。   【】   津辞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仿佛回到了刚被发现天赋,带到教廷的那个时候。   昏黄色的阳光从教堂五彩的壁画玻璃透过来,照在身穿白袍的稚童们身上。   年幼的前圣子混在人群中,跟着台上的教士一起念着从很久以前流传下来的十诫。   “第一,除了光明外,不可有别的信仰。”   “第二,奉行禁欲,以纯洁之身侍奉神灵。”   “第三,不可偷盗、杀人。”   ……   随着一条又一条戒律的念出,已经被视为光明背弃者的前圣子有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他好像…已经差不多把十诫违背了遍。   这一路上,他随着顾洛一起。既见证了人性的丑恶,却也见识到了人性的美好。那一点点美好让他意识到,过去所做的一切并不是没有意义的,光明本身没有任何错,何况他现在还用着光明的力量保护着自己在意的人。   可即使他现在想通了,曾经的怀疑却无法改变。神灵真的还能原谅他吗?   恍然间,他好像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轻声说,“一切随心,做你想做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75章 遗迹的线索   清晨的河边还笼罩着一层轻纱般的薄雾, 未晞的露水颤颤巍巍地盛放在花瓣与草叶上,在晨间光线的照射下显示出一种易碎而又脆弱的美丽。但下一秒却在过路人毫不怜惜的步伐下滑落破碎,静静地隐入泥土之中。   顾洛脚步轻快走到河边, 舀了几捧河水覆到脸上, 顿时神清气爽起来, 也不知是这沁凉河水的功用,还是不久前刚刚结束的那一番乐事的功劳。其实昨夜结束后, 顾洛就已经细细漱了口, 又替两人清洁了一番。   只是他到底还是越了线,想到津辞带着哭腔喊他“骗子”的样子, 顾洛就一阵心虚。万一这事以后, 津辞因为嫌弃不肯亲他了,那他可就亏大了,所以他还是得趁津辞醒来前多清理清理自己。   不远处的草地上, 津辞裹着红色披风, 呼吸均匀, 脸睡得微微发红, 像一朵刚被充足雨露滋养完的花,静静躺在草叶之间。明明是安安静静、本本分分地躺在那里, 但顾洛看着这场景, 却莫名觉得自己看到了什么旖旎的勾人风光。   见人有转醒的趋势, 顾洛赶紧走了过去。   津辞虽然醒来了, 但是却还想着刚才的那个梦境。梦境应该是剧本对后面剧情的提示, 可是呈现给他却是过去幼年的前圣子在教堂复述神之十诫的场景。   津辞当然不觉得那几条戒律是重点,反而是最后的那个声音让他有点在意。在光明神的教堂中听到的声音, 难道是来自光明神自己的?   他这副沉思的样子落在顾洛眼中, 便成了刚睡醒还在发懵, 配上一夜过后有些凌乱的银毛,平时津辞身上那种飘渺的圣洁气质便被削弱了不少,添了种使人忍不住亲近的可爱感。   “醒了?”顾洛见他这样就忍不住发笑,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大祸临头。   等津辞气鼓鼓地低头不理他,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知道自己刚才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小辞,你别不理我啊。”顾洛蹲到边上,可怜兮兮。   再怎么有效的招数,用多了往往就不灵了,前圣子显然也对顾洛的这套招数有了些免疫力。他将头转到另一个方向,继续一言不发。   顾洛见装可怜失败,又换了一套攻势,像朵绕着太阳转的向日葵一样跟着换到了另一边,“我当时只是想让你更舒服点。”   津辞果然被这话激得破了自己的闭口禅,有些恼羞成怒地红了脸,“骗子!你还好意思说,你怎么可以用......”   虽然已经亲身经历了,但以前圣子的性子,必然还是没法将话直接说出口。   这种将尽未尽的话反而更容易引人联想,顾洛想到昨夜的情景,心下痒痒,却知道现在不是个表露出真实情绪的好时机,于是面上依旧保持着一副诚恳正经的样子。   “我发誓,下次我一定问过你再这么做。”   “还有下次?”津辞的声音提高了个八度。   “好吧,没有下次了。”顾洛没想到津辞这么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言语中的漏洞,有些失落,深感在回到蒲斯塔城之前,他可能都没有和自家老婆进一步亲近的机会了。   “......先这样吧。”津辞裹着披风起身,“说起来,你怎么就一个人找过来了,艾布纳他们呢?”   “当时情况危急,我让他先在原地照顾其他人,自己先追过来了。”   津辞闻言皱眉,“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就你们那个七零八落的菜鸟队伍,人多一点还能勉强应付普通魔物。你居然一个人就敢追着魔鬼藤过来。”   顾洛听出他言语之间满满的担忧,就知道他肯定是心软了,赶紧抓住时机又靠近了些,整个人“小鸟依人”地靠在了津辞的胳膊边上。只是因为体型原因,怎么也达不到他想要的效果,反而让整个画面显得搞笑起来。   “事实证明,我的决定是对的,还是先找到你更重要。”顾洛笑嘻嘻。   “你呀。”津辞看到他这个样子,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略过了这个话题,“那我们现在,是要回去找艾布纳他们吗?”   “照理说是这样的,因为我出来的时候,没来及带任何补给。所有的食物、药物、换洗衣物都在原地,只是......”   “只是?”   顾洛牵着津辞的手,走到草地与树林的交界处,“刚才我已经来这边看过,明明记得之前就是从这里过来的,这一路上虽然杂草灌木众多,但是勉强也有条能称得上是路的,现在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津辞朝着那方向看去,见林木郁郁葱葱,毫无人踏行过的痕迹。   “我曾在书中读到,落日森林里偶尔会出现一片迷踪林,林中草木能随意移动,这就导致误入林子里的人或者动物很难找到一个正确方向逃出来,最终只能变成滋养这片林子的肥料。”他回忆道。   “那我之前......”   “你之前也算是福大命大。”津辞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我猜想那魔鬼藤其实也是迷踪林中的植物,毕竟它能随意移动,与传闻中林中植物的描述一致。你当时应该是跟着魔鬼藤这个土著,才恰好走出了林子。”   “在这林子里,既容易迷路,又潜藏着魔鬼藤这样的魔物,看来是走不了。”顾洛心下一沉。   “其实也并非没有办法。”前圣子见气氛沉重,难得起了点开玩笑的心思。   “什么办法?”   “轰出一条通路就行了。”   顾洛顿时想到了之前津辞用光球轰蛇,把他吓出一身冷汗的行为。不过以津辞目前的身体情况,说这话很显然就是在开玩笑了。想通了以后,两人对视了一下,都有些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   既然这个方向走不通,自然就得想其他出路。   津辞想了想,“你找到我时,我应该在河里吧。”   顾洛点了点头,对当时的情况还心有余悸,若是他晚来一会,或者是那块石头低矮一点,津辞可能便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无声无息地消逝在冰冷的河水中。   “其实当时到了草地,就差不多就已经安全了。只是我感到水里有黑暗气息非常浓重的东西,有些在意,便想过去看一眼。只是走到河边,便恰好脱力了。”津辞回忆道。   “难道水里有魔物?”顾洛想到自己还用这水洗漱过,脸色有点发绿。   “不会是魔物。这河边开满了圣光花,魔物应当不会在此处停留。我觉得,这河里的应该是什么蕴含黑暗之力的死物,很可能与黑暗神的遗迹有所联系。”   津辞边说边往河边走去,然后指了一个方向,“我能感觉到,那一处的黑暗之力最重。”   几分钟后,顾洛拎着一个陶制罐头湿漉漉地爬上岸。他下水前脱了上衣,现在光裸的上半身还不住地往下滴着水,让津辞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去。   “我只找到了这个。”顾洛却没想这么多,直接凑了上来,差点把坚实的胸肌怼到津辞脸上,吓得还很纯洁的小圣子往后退了一步。   “我看看。”拉开距离以后,津辞才小小地舒出一口气,蹙着眉接过那个陶罐端详了一会才开口,“基本可以确定了,这个东西和黑暗神的遗迹有关。”   “怎么说?”   “这个瓦罐上确实有很强的黑暗之力,而且...”津辞将瓦罐翻了个面,“你看这个标记,和教廷的标志刚好是反着来的。黑暗神的标志与光明神相反,我想这很合理。这次的遗迹据说是黑暗神的寝陵,我听闻许多人类或者魔族会将陶器作为陵墓中的随葬品,虽说这是神的陵墓,但可能也是由他的信众建造的,带上了一点他们自己的习俗。”   “也就是说。”顾洛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河流上游,“顺着河流的方向走,很可能就能找到黑暗神的遗迹。”   “嗯。”   ......   因为没有干粮,两人草草地采集了一点野果,便出发了。经过津辞的辨认,这种野果是附近唯一可以食用,且味道还算能入口的。   但是所谓的可以入口也是相对的,顾洛还是被那种又酸又涩的感觉弄得面目扭曲。他一边自我催眠,一边看向对面,却见津辞面色平静地吃着,仿佛手上拿着的是一种味道正常的食物。   “小辞,你以前经常吃这个吗?”顾洛只以为是津辞过去来落日森林时边吃过这种野果,因此已经适应了这种口感。   津辞却顿了一下,盯着手上的野果看了一会,才回答道,“嗯,过去常吃,所以习惯了。这种野果口感酸涩,第一次吃的人确实不容易适应。”   顾洛也没察觉什么不对,苦着脸又勉强吃下了一大堆。毕竟他知道,与口感比起来,他们现在更需要的是通过食物来保持体力,谁也不知道前方的路上会遇到什么。   临走前,两人还用披风打包了一堆果子,打算在路上吃。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顾洛趁津辞不注意,又偷偷薅了一堆圣光花,放在了包裹里。   至于津辞看到这堆花后是否会再一次炸毛,那就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76章 壁画   冥冥之中, 河流上游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津辞。   沿着河走了三天,这种感觉便愈发强烈,不仅醒着的时候如此, 连睡梦中也不得安宁。津辞昏昏沉沉, 眼前是一片浓稠的黑暗, 像极了前圣子当年在魔界看到的那道深渊。   他不由自主地朝着那片黑暗走去,直到来到黑与白的分界线, 听到远处有人的喊声, 才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猛地顿住了脚步。现实中, 他睁开眼, 像一条脱水的鱼一样,艰难地大口呼吸着,眼中也沁出了几滴生理性的泪水。   森林里夜晚寒凉, 两人也没带什么御寒的被褥, 这几日, 都是顾洛抱着他睡的。所以他一有动静, 顾洛也便很快察觉到了。   “怎么了?又听到奇怪的声音了吗?”顾洛坐了起来,将人搂到自己胸前。低头看去, 津辞虽然醒了, 却还是一副半睁着眼, 脸色晕红, 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白天津辞就与他提起过, 最近耳边偶尔会传来什么奇怪的声音,仿佛一直有人在大声喊着“不要去”。顾洛颇为担忧, 觉得这或许是什么不好的征兆。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一趟的最终结果如何, 即使找到了黑暗神的遗迹, 他们难道就能顺利找到黑暗之力的解决之法,而不是遇到其他的危险,葬送在这森林深处吗?   结果反倒是津辞浅笑着安慰他,说这至少证明他们走的路是对的。   顾洛还能怎么做呢?他只能尽可能地让津辞少耗点心力,连野果都要切成小块喂给他。光吃这些当然不够,顾洛还冒了点风险去打了些肉食。   即使是这样,津辞的精神还是一天比一天差。白天长时间地处于发呆的状态,有时连顾洛喊他都没听到,吃东西的时候更是食不知味,仿佛野果与兽肉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听到顾洛问他,津辞才从刚才的那个梦里反应过来。   “没事...只是做了个梦。”他的声音极轻,总让顾洛想到他那同样细弱如丝的生命力,潮水般的疼痛涌上他的心头。   顾洛见他脸红得有些不正常,伸手摸了摸,入手的滚烫温度更是让他一惊,“你发烧了。”   谁都知道,在这样一个地方生病意味着什么。   “我们要不还是先回去吧,艾布纳那里应该还有些药物。”顾洛有些犹豫地说道。   “不用。我有一种预感,我们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津辞将手臂挂到顾洛的脖子上,在他的胸口蹭了蹭,微凉的感觉让他温度稍高的脸颊舒服了些,“我只是有点没休息好,让我再睡一会吧,睡醒可能就好了。”   大概是因为生病,他对着顾洛表现出了一种难得的依赖,这是过去鲜少有的。乖乖巧巧的样子让顾洛的一颗心都要化了,也让他鼻头一酸。曾经是那样骄傲强大的一个人,如暖阳一般庇佑着所有人,如今却被黑暗的侵蚀折磨成这样。   其实不仅是津辞的精神遭遇着幻听的折磨,在这片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头的寂静深林中,看着一天比一天虚弱的爱人,连一向乐观的顾洛都觉得自己有些撑不下去。但是现在即便只有一丝希望,他也得坚持下去。   津辞还那么年轻,而且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   顾洛收敛了情绪,强打起精神,“好,那你再睡一会。要不要喝点水,可能有些帮助。”   “嗯。”津辞黏在顾洛身上,迷迷糊糊地应了。   盯着人喝完水,又睡了过去,顾洛也没放下心来。他用河水浸湿布料,贴在津辞额头上给他降温,一晚上也不知来回了多少次。直至天色渐明,津辞的温度有些降下来了,他才稍微放松地打了个盹,毕竟第二天还要赶路。   谁知就是在他没注意到的这一小会,却出了岔子。   等顾洛察觉到怀里空空,猛地惊醒时,津辞已经半个人都浸到河水中。这一段的河水湍急,河道也很宽,中心不知有多深,与之前开满圣光花的那处全然不能相比。如若被卷入水流之中,连顾洛都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津辞双目空茫,一步步地向前走去。河水没过他的肩膀,没过脖颈,在他即将消失在河水中时,顾洛终于抓住了他。   这一处的水面下恰好有暗流,顾洛所能做到的也仅仅只有抓住津辞了。在汹涌的暗潮中,顾洛紧紧拥抱着津辞,就好像抱着一片易碎且又轻到仿佛没有重量的落叶。   在天旋地转与沉闷的窒息感中,顾洛贴上怀中人的唇,将最后一口气渡给他,然后意识便归于黑暗。   ......   细微的水滴声回荡在顾洛耳边,睁开眼,入目的却是一片黑暗,模模糊糊可以看到头顶钟乳石的轮廓。他一怔,迅速回忆起了昏迷前所发生的事。   津辞呢?明明他们之前还在一起。   顾洛慌忙起身,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黑暗的洞穴之中,刚才的水滴声便是顺着洞顶钟乳石上滴下来的。洞穴里几乎没什么光线,他也是勉强才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可是他怎么也察觉不到第二个人的存在。   “小辞?”他扶着墙,跌跌撞撞地摸黑前行,声音中带了些绝望。虽然他之前紧紧抱着津辞,但失去意识后发生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何况河水那么湍急,津辞当时的状态又是肉眼可见的不对。   “你醒了?我在这里。”正当他的心情跌落谷底时,却感到眼前出现了一团光亮,长时间处于黑暗之中,那点微弱的光亮也让顾洛有些不适,他眨了眨眼,才看清津辞正托着一团光,从洞穴的拐弯处慢慢走来。   顾洛一言不发,也没有回话,而是大步冲上去抱住了津辞。   津辞一愣,原本托在手心的光兀地熄灭。洞穴里重新归于黑暗,所有的感官和情绪在黑暗中都被放大。   将掌心轻轻贴在顾洛的后背上,津辞声音温柔,“没事了。”   “我很担心你。”顾洛将脸埋在津辞的肩颈处,深深吸了口气,闻到那熟悉的清淡香气才让他心里安稳了些。   “抱歉......”津辞的手向上移动,抚上了顾洛的后脑勺,安抚了一下这只慌乱不堪,仿佛失了主人的大狗狗,“后来我有及时醒来,不过因为没什么力气,索性就顺着水流漂了,最后那股暗潮居然把我们送到了这个洞穴里。这个洞穴内部地势较高,所以河水没有继续往里走,这一带是干燥的。我检查了一下你的情况,见你没有溺水,就想先在这里探查一下。”   顾洛在津辞的安抚下冷静下来,这才有些不舍地放开那柔软的身体,只是还牢牢牵着津辞的一只手。   “有什么发现吗?”   “嗯。”津辞一手牵着他,一手重新施了个初级圣光术,带着他慢慢向前走去,“也算是阴差阳错,或许这里就是我们要找的遗迹入口。被水流冲到这里后,我明显感到之前的那种共鸣感更强烈了。而且看到这个以后,就更能确定了。”   他将托着光球的手贴近岩壁。顾洛这才发现,这个看似是天然溶洞的洞穴两边,居然都绘着图案。   刚才处于黑暗中,他以为这里深不见底,但是跟着津辞绕了两圈,竟然就走到了尽头,尽头是一扇已经开启的大门。不过津辞没有第一时间进去,而是带着顾洛先看了一路上的壁画。   绘制壁画时大概用了什么特殊的染料,在这样一个靠水的洞穴里,这些画还被保存得很好,上面的内容清晰可见。这一路上的壁画主要可以分为四部分,似乎是在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 第一部 分的背景是一片漆黑,只有中间有一部分白色,披着一黑一白斗篷的两个小人就在那块白色区域手牵手。 第二部 分的背景已经全白,两个小人分立上下两端,视线却是相对的。黑斗篷小人坐在下方的一个王座上,周边围绕着许多新的小人,看那些小人对他顶礼膜拜的样子,他必然地位颇高。白斗篷小人则立于高高的云端之上,他的周围也有许多小人,只是都与他相隔了一段距离,莫名便让人觉得他很孤独。 第三部 分里,纯白的背景之中却突兀地出现了一道裂缝。这道裂缝自下向上蔓延,黑斗篷小人边上的小人首先遭到这条裂缝的影响,有不少倒在了地上。黑斗篷小人和白斗篷小人都站在了裂缝边上,黑斗篷小人伸手拉住了白斗篷小人,仿佛是在和他说些什么。   最后一部分,裂缝消失了,但是白斗篷小人也随之消失,黑斗篷小人重新坐回了王座之上。   顾洛对这个世界着实有些不了解,光看这几幅壁画,他有些不明所以。   “这是光明神和黑暗神的故事。”津辞说道。   “所以这两个人小人,就是光明神和黑暗神吗?”顾洛没想到这朴素的壁画居然关乎这个世界上唯二的两个神灵。   “嗯。”前圣子的语气有些伤感,“我想,我大概知道了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走吧,我们先进门。如果是如我所想的一般,门后并不会有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第77章 百年往事(一)   走进那扇石门, 前方的空间突然明亮起来。呈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厅堂,四周与上方密密地镶嵌着魔晶矿灯,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   厅堂与之前那段还保存着一定自然风貌的石洞巷道不同, 第一眼便给人一种人工雕琢的精致感。厅堂平面为拉丁十字型, 四周墙体厚重平整, 绘着色彩绚丽的壁画,上面是圆拱顶, 十几个装饰华丽的大墩柱连接着厅顶与布满花纹的地面。这里的结构竟与光明教廷教堂的形制十分相似。   “这么多魔晶矿灯, 大手笔啊。”顾洛有些吃惊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虽然近几年来教廷从魔界开采了许多魔晶矿,得以让魔晶矿用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 但能用得起毕竟只有一小部分人。即使是顾洛这个四皇子, 也从未在一处看到过这样多的魔晶矿等。   “这里应该就是黑暗神的寝陵了。”津辞看向前方。   与他之前见过的教堂一样,最前方是一个稍高于地面的祭坛。光明神教堂的祭坛上一般都会摆上一尊光明神的雕像,四周放上光源, 让祭坛成为教堂最明亮的地方。而这个祭坛却突兀地被黑暗笼罩着, 与厅堂其他的明亮处形成鲜明对比, 让人看不清上面有什么东西。   “黑暗神的寝陵, 好像与光明神的教堂非常相似。”顾洛思索了一下,“作为属性对立的神, 难道他们在教堂的建造上也要争个高下吗?”   “虽然属性对立, 但他们倒不见得敌对, 非但不敌对, 甚至是在世界诞生之初同时出现的一对似亲人似友人的双生神明。”津辞款步向前方走去。   顾洛联想起第一幅壁画里的场景, 不由恍然,但是很快又有了新的疑惑   “可是, 似乎鲜少有人将他们联系起来, 甚至在人界, 黑暗神都没有什么存在感。极少数知道其存在的人,也认为其是魔族的庇护者,站在光明神和人族的对立面”   “因为早在百年前,光明神就已经陨落了......”津辞无声地抛出一个惊天大雷,“关于他的一切,都任由后人评说。这数百年,全然把控教廷的是那些上层们,神明早已不在了。”   前圣子的神情有些恍惚,“我早该想到的,如果吾神还在,怎么会容得下那些作威作福之人。”   顾洛见他这样,有些担忧地握住了他的手,毕竟要使用光明之力,信仰与天赋缺一不可,如果津辞现在信仰动摇,那对黑暗侵蚀缠身的他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   “没事的。”津辞给了一个安抚般的眼神,“其实知道真相以后,我便更确信自己过去的信仰没有错了。吾神...他是以自身为祭,封印了那道深渊。如果没有他,无论是人界还是魔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生灵都将被黑暗吞没。”   “你果然很敏锐。”祭坛上突然传来第三人的声音。   刚才两人边聊边往前走,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祭坛的近处,此时已然能看清上面究竟有什么。循声望去,只见空旷的祭坛上只孤零零地放了一把座椅。   黑发披肩的黑袍人慵懒地倚靠着扶手,一手撑着脑袋,睡眼惺忪地睁开眼,露出他同样纯黑、深不见底的眼瞳。   顾洛下意识地挡在津辞前,引得祭坛之上的人嗤笑一声。   “不要担心,他对我们没有恶意。”津辞从顾洛身后走出来,“对吧,黑暗神。”   “我可是等你们好久了,久到我醒来后又小睡了一觉。虽然之前就远远地看着你,但近距离的看,发现你和他可真是像极了。”黑发神明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津辞的脸上,仿佛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津辞微微蹙眉,这种堂而皇之地被当作另一个人的感觉让他有些不适。   黑发神明见状有些意兴阑珊地移开眼,“看来也就是皮囊像罢了。要是那个迟钝的玻瑟兰斯当初有你的一半心眼,那也不会义无反顾地决定去死。唔...不仅迟钝,还社恐、死宅、好骗,被那些随手救下就黏着不走的狗皮膏药拿捏得死死的。他们说他慈爱救世,他还真将这些责任抗在自己身上了。”   说到这里,津辞莫名从黑暗神的脸上看出了几分咬牙切齿。   那些随口的抱怨中信息量极大,结合之前壁画的内容,津辞已经可以想象出光明教廷成立的缘由了。在教廷流传下来的版本中,在人类诞生之初,光明神见他们生活困苦,又时遭野兽侵扰,心生不忍,于是下界创设教廷,帮助一部分人类掌握光明之力,使其成为神明的代行者,帮助神明维持人界的秩序,并保护其他人。   但从黑暗神的描述中,津辞听到的分明是一群厚颜无耻的人类假借神明之名掌握权力,最后还哄得神明心安理得地为他们去死。不得不承认,在某一瞬间,光明神的高大上形象在津辞心里碎成了渣,这种单蠢的人设甚至让他差点抽搐了一下嘴角,不过前圣子却不能有这种表现。   津辞迅速调整了一下,有些迟疑地问道,“原来吾神之名讳为玻瑟兰斯......数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那道深渊又究竟从何而来?深渊中的黑暗之力,与你又有怎样的关系?”   “问题还真多,那我就一个个回答吧。”大概是用前面的那番抱怨发泄了精力,黑暗神又显得懒散起来。   “那道深渊是突然有一天出现在魔界深处的,它的出现伴随着魔物的出现,引起了我和玻瑟兰斯的注意。虽然看着相似,但深渊中散发出来的黑暗之力却与我的神力天差地别,如果说我的力量还只是一种需要主体操控的单纯力量,那么深渊的黑暗之力就仿佛拥有了生命力与自己的意识,一旦被它缠上,它便会像附骨之疽一样一步步侵蚀下去,就像你现在的情况一样。”   说到这里,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津辞。   “与我的关系嘛,那就是没有任何关系。对于深渊,我与玻瑟兰斯当初的猜测是,我们的世界之外还有很多个世界,这道裂缝就是两个世界碰撞形成的,黑暗侵蚀正是另一个世界吞噬我们世界的一种手段。不过光明大概生来就是克制黑暗的,虽然我与玻瑟兰斯的力量才是一种对称般的相反,但他那种至纯至净的光明之力依旧能对异世界的黑暗产生作用...或者说,这世间也只有他能对付这种来自异界的侵蚀了。”   顾洛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点,“所以你也不能解决黑暗侵蚀的问题?”他们一路找到这里,难道还是无法改变最终的结局吗?   黑暗神正想说些什么,却见津辞淡淡地递给他一个眼神,这淡漠疏离的样子,像极了百年前那个他拼命想拉住,却没拉住的人。   他心下一动,于是话锋一转,轻敲了几下椅子的扶手,“我确实不能解决,但你身边的那人却也与玻瑟兰斯一样拥有至纯至净的光明之力。呵呵,真是圣子肖神啊。我原以为他在遭遇背叛时,身体与灵魂会同时遭到污染,没想到却阴差阳错地遇上了你,灵魂的纯洁算是保住了。能不能解决黑暗侵蚀,就要看他自己的了,我最多能给他一点引导。”   顾洛也没想到自己也能在这其中起到作用,心底不由涌出一阵庆幸。   “唉,几百年没说这么多话了,我有些累了。”黑暗神打了个哈欠,“一旁有供人休息的卧室、洗浴室,还有换洗的衣服与食物。瞧你们这脏兮兮的样子,可别把我的宫殿弄脏了。”   “好,那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津辞不动神色地拉住还想问些什么的顾洛,“我们先去梳洗一番,改日再来叨扰。”   “去吧去吧。”黑暗神挥了挥手,然后再次闭上了眼。   ......   不知这个宫殿中有何奥秘,津辞和顾洛虽未见到任何一人,但进了偏殿,便看到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饭食,一旁还有冒着热气的浴池。一路上风尘仆仆,两人许久都没有好好休息和进食,又经历了一遭被卷入水底的惊险。所以吃完东西,又洗漱了一番,两人很快在柔软的床上歇下了。   只是在顾洛睡得无知无觉时,一旁的津辞悄然睁开了眼,回到了之前他们与黑暗神对话的主厅。   “你果然看懂了我的暗示。”黑暗神说道。   “嗯,你敲击了扶手四下,应该就是让我这个时间来找你吧。”   黑暗神颇有些郁闷地说道,“你说你和他的区别怎么会这么大呢?我都怀疑是不是我留下那片灵魂碎片时,扯出了百八个心眼子。”   “果然如我所想的一样,封印松动,深渊重现,就是因为当初你私自留下了吾神的一片灵魂,导致封印不彻底,而我就是那片灵魂吧。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同意你这样做吗?”津辞直视着祭坛上的神明。   “有时候心眼太多也不见得是个好事,别以为仗着你和他的那层关系,就可以在我面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似乎是被津辞的话戳中了心中隐秘的痛点,黑暗神的神色陡然一转,终于暴露了真实的心绪。   他瞬间出现在津辞面前,掐住了那白皙的下巴,“问他同意?当初他决定去死的时候,问过我同意吗?”   在神冰冷的威压前,津辞的神色丝毫不变,也没挣扎,只是轻声说道,“或许当时他别无选择。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不仅有人类、魔族或者其他生灵,也有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78章 百年往事(二)   黑暗神怔了一下, 稍稍松了掐在津辞下巴上的手,不过还是在那白皙的下巴上留下了一道显眼的红印。   他的指腹有些暧昧地摩挲着那道红痕,盯着津辞说道, “你怎么知道他是那么想的。”   “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明明面前有个存在感极强的神灵, 津辞却显然在想着另一个正在偏殿睡得浑然不觉的人, 引得黑暗神颇感无趣地放下了手。   “所以,需要我怎么做, 才能将深渊重新封印起来。”   “你倒是和他一样狠得下心, 这么快就自顾自地就做下了决定,大爱无私的神和圣子, 果然永远只往前看, 自以为是地做着所谓的最优解,完全不顾身边的人是怎么想的。”   津辞当然听得懂黑暗神的潜台词。看似是在为顾洛抱不平,实则是在抒发自己百年来的不满, 这种几百年间积累的情绪可不是靠他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   他略一思索, 便决定直接进入主题, “听你之前说的, 你应该关注我们很久了。顾洛看不出来,你却不至于看不出来, 毕竟这世上应该没有人比你更了解黑暗之力了, 进入落日森林之前, 我体内的黑暗之力就已经深入肺腑, 之后又影响到了头部, 目前失去的是味觉和嗅觉,再过一段时日, 听觉和视觉大概也是保不住的。如果你确实存了替我解决黑暗侵蚀的心思, 也不必等到现在。所以我做出的这个决定必然是再合你心意不过了, 何必再多言呢?”   或许是因为这次没有提到光明神,虽然黑暗神被明晃晃地戳破了心思,倒也不恼。他回到祭坛的座椅上坐下,支着脑袋笑道,“没错,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我不支持他的那个决定,更看不惯他那副傻乎乎的样子,但看在我们曾经一起诞生的情分上,我勉强尊重他的意愿。”   黑暗神,老傲娇了。津辞自动把这段话替换为【这是他付出了生命也要守护的世界,在他死后,我忍着失去挚爱的痛苦也得替他保护好,不能让他的牺牲白费】。   “所以,你当初为什么要留下吾神的一片灵魂。”如果不是少了那一块灵魂碎片,前圣子从一开始便不会存在,深渊的封印不会松动,后面也不会有这么多事。   “你不必知道。”黑暗神脸上的笑意微敛,恢复到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现在也是有求于津辞,津辞可不愿意轻飘飘放过。倒也不是非得知道真相,只是拿捏一个神的感觉确实能从某种程度上满足他的恶趣味。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献祭对灵魂纯度要求很高,不仅要求灵魂纯洁,作为祭品之人还必须得是心甘情愿,我若是......”   “你威胁我?”在这一刻,属于此间真神的威压铺天盖地地朝着津辞倾轧而来。   但银发圣子的面色不变,连背脊都未弯曲一分,只是轻描淡写地拭去了嘴角缓缓流下的那一丝血线。下巴上残存的血迹与刚才的红痕交织在一起,显出一种被凌虐后的美感。   欧斯库利有些恍惚地盯着那处,眼前人的身影与过去的那道身影渐渐重叠起来。   ......   百年前,深渊之上。   银发金瞳的光明神静静立在不断溢着黑气的裂缝上空,脚下踩着法阵,周身散发着柔和的光,成为这片黑暗空间中唯一的光源。任谁也看不出,他正忍受着灵魂从身体里生生撕裂而出的痛苦。   只有欧斯库利知道那会是怎样的一种痛。毕竟银发神明虽然温柔内向,不善沟通,但总是坦诚地将自己的一切与同源而生的双生神明分享。可是在这次献祭之前,他绝决地从单方面切断了自己与另一个神明的联系,停止了百年间一直维持着的共感。   “玻瑟,你快停下!”似乎是因为同种性质的力量互相排斥,来自异界的黑暗之力无法侵染黑暗神,也让他难以靠近深渊,他只能想方设法地企图用这世间美好之物说服银发神明留下,“是谁前不久还说要克服自己那不爱出门的毛病,亲眼去这世界各处看看,亲口尝尝那些美食。光明神素以美德著称,你现在要说话不算话吗?”   “欧斯......”玻瑟兰斯轻轻地摇了摇头,露出一个稍显苦涩的笑容,“这百年间,你通过共感予以我许多新鲜的体验,我也算是尝试过那些新鲜事物了。我唯一的遗憾,只是不能够亲眼......”   说到这里,他猛地抬手,金色的血液接连不断地从指缝涌出,再也说不出话。   欧斯库利一开始还挣扎着想压制住那种斥力,朝那个方向冲过去。到后面,他只能怔怔地看到那具躯体无力地从空中坠落,与之分离的透明虚影碎裂成光点,慢慢被法阵吸收。   这是无可挽回的局面了。但他,但他至少不想再让他留下遗憾。   亲眼?亲眼见识一番世间的风物?抑或是亲身感受世间的美好之物?   通过被泪水模糊了的视线,欧斯库利看到自己伸出了手,几乎用尽全身神力地越过异界的黑暗,将其中一片金色纳入了自己的手心。   ......   “人们都说光明神虽眷顾人类,却也清冷孤高,平日高居于神界。只有我知道,他只是因为过于含蓄内敛,甚至有些害怕与人打交道,所以才整日躲在他的宫殿里,他的内心或许是渴望外界的。那是他最后的心愿了,我必须替他达成。”   “那次以后,我知道自己注定会因为过度使用神力而即将陷入沉睡,毕竟深渊被封印,光明神陨落,这世界的光暗便不平衡了。只有我陷入沉睡,才会是最好的结局。”   “所以我匆匆地将那片灵魂碎片放入一个制造出来的孩童躯体中。之后,我只来得及与我的魔族眷者说了一声,就沉睡了。这期间我也醒来过一次,将那孩童唤醒,送到人界,看到他因为天赋被光明教廷的人发现,才放心离开。虽然我常在玻瑟兰斯面前抱怨人类的无耻无能,但光明教廷毕竟是因为他而出现的,平日里也宣扬着他身上的那些美德,我勉强能放心地将灵魂碎片放在那里。”说到这里,黑暗神有些愧疚地看了津辞一眼,“只是没想到我低估了人类的劣根性。等我第二次醒来,才发现你经历了那些,灵魂差点被黑暗侵染。”   津辞非常敏感地捕捉到了黑暗神的那一丝愧疚,直接问道,“你在愧疚?究竟是为没尽到责任而使我遭遇那些愧疚,还是因为差点使吾神功亏一篑而愧疚?”   简直就像是一场闹剧,津辞有些疲惫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现在看黑暗神,就仿佛看到了一个生而不养的爹,前圣子在原剧本里的悲惨遭遇和这位真就脱不了干系,所以他便直接替前圣子问出了前面的那番话。   见黑暗神沉默不语,一副失神的样子,津辞又在心里叹了口气。深感这位虽然活了千年,但却还是一副孩子心态。连顾洛都能比他藏得住事吧,津辞颇有闲心地想到了还在隔壁睡觉的某位,觉得至少在装乖装可怜上,顾洛的本事可是要比黑暗神大多了。若是黑暗神能坦诚些,两神也不可能彼此相伴数百年,还未戳破最后一张窗户纸。   “我觉得他说亲眼的意思未必是想来世间游历一番。”津辞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他是想亲眼看到你找到自身存在的意义。”   “什么?”黑暗神抬起头。   “从你刚才的叙述来看,虽然你有过他不曾有的经历与体验,但你做这些究竟是为什么?”   “为了什么?我是这世间唯二的神祇,一诞生便有了无比崇高的地位,我什么都不需要......”   “ 是啊,你什么都不需要,你所做的那些,都只是为了他。他早已意识到了,所以最后他说到的那句话,或许是在期盼你找到归宿,找到自身存在的意义,而不是为他的陨落而消沉百年,直至今日也未释怀。”   “不可能。”黑暗神紧紧捏着椅子的把手,“我不可能错。”   人们永远只听见自己想听的东西,看见自己想看见的东西,看来连神也是如此。见到黑暗神的状态,津辞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谈下去,而是提起了一开始的那个问题。   “所以,我要怎么做才能封印深渊。”   “三日后来这里吧,他绘制阵法的时候还没与我切断共感。阵法的材料,我很久以前就收集完毕了,就等着你的到来。”黑暗神靠在椅背上。   “好。”津辞转身,准备回去睡觉。在这冷冰冰又无生气的宫殿里待久了,他倒是有些怀念在顾洛怀里的感觉了。   “等等,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黑暗神突然起身叫住了他,“你当时为什么会伪装成黑发黑眼的样子?”在这个世界,黑发黑眼确实是比较罕见的,哪怕是在魔界,也少有人同时拥有这种双黑的特征。   津辞心想,这是他本体的发色和瞳色,当时顺手就用了,也没想那么多。但目光自眼前神明的黑发黑眼上扫过后,出口时却变成了,“或许是感觉这种搭配给我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亲切感。”也算是还了他当年在教堂里对前圣子说的那句【一切随心,做你想做的吧】。   听了这话,黑暗神落回座椅中,有些疲倦又有些释然地说道,“你走吧,三日后见。”   “嗯。”津辞最后再看了一眼此刻这个世界中唯一的神明,突然觉得他的身影与这恢弘的宫殿、高大华丽却冰冷的座椅相比,也有些显得渺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79章 最后的温存   黑暗神的宫殿明明在地下, 但不知是本来的设计就如此,还是为了这里新来的两个人类不至于昼夜颠倒而精神萎靡,居然还贴心地模拟了白天和黑夜。   顾洛在睡梦中察觉到日夜光线的变化, 抖了抖眼皮, 习惯性地想搂过身边的人, 但却只摸到一片冰凉的床铺,激得他一下子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虽然从昨日黑暗神所说的话来看, 黑暗侵蚀能靠津辞自己解决。但长时间处于紧绷状态的神经可不是说放松就能放松的, 顾洛现在仍处于一种缺乏安全感的状态中。   “醒了?那就先来吃点东西吧。”   顾洛往声音来源看去,发现津辞正坐在窗边, 手中端着一杯热茶, 前面的桌上还放了一堆热气腾腾的食物。往窗子里看去,外面竟是一派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的景致,配上里面的人与食物, 顾洛知道是幻术的作用, 却依然有了种岁月静好感。   可能是刚睡醒人还有些发懵, 顾洛颇有些疑惑地问道, “小辞,你这么早就起来准备了早餐?看起来, 还是光明之都的特色点心。”   “怎么可能是我做的。”津辞颇有些无语地放下杯子, “你忘了吗?昨晚的那些食物也是凭空出现的。我早上起来后试验了一下, 发现这个宫殿存在着回应祈愿的机制, 至少在衣食上是这样的, 房间布局应该也是。”   顾洛这才发现津辞身上所穿的衣服颇为眼熟,居然和他们在蒲斯塔城卧室衣柜里的衣服样式一致。除此之外, 津辞还用发带将自己的一头银发束了起来, 看起来精神状态都好了不少。   “难道这就是传说的‘有求必应屋’?”顾洛兴奋起来, 作为一个灵魂蓝星人,他一直对自己穿越的西幻世界没什么概念,甚至觉得除了教廷的魔法与落日森林的魔物外,这个世界看起来与蓝星某些国家的封建时代别无二致。现在,反而是这个宫殿让他突然有了麻瓜接触到魔法的兴奋感,让他蠢蠢欲动地想做什么。   “有求必应?形容得还算准确。”津辞当然知道顾洛在玩什么梗,但是前圣子却只能装作接不到梗地应和一声。   “晚点我想让你尝尝我家乡的美食。”顾洛的脑海里开始飞速掠过火锅、蛋糕等过去常吃的食物。说起来,他来这里以后,愈发感觉这里像中世纪,连食物都粗糙得很,让他适应了好一阵子。   “如果是光明之都的食物,以前我也常吃......”津辞欲言又止。   顾洛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兴奋,竟说错了话,“呃,我是说,我之前在光明之都听其他人聊起的他们家乡的美食,之前一直只听他们提起,却没有亲口尝过。既然这个宫殿有这个功能,那就可以试一试了。”   “那倒是不错。”津辞这才点了点头,说起来,他也有点想吃火锅了呢。   虽然刚刚误解了津辞一大早起来准备早餐,但顾洛知道真相后却没有什么沮丧的感觉。毕竟如果津辞真的那么做了,顾洛也只会心疼他早起受累。   这几日,黑暗神都没有再出现。不过津辞一开始就已经和顾洛说,黑暗神正在准备解决黑暗侵蚀需要的阵法材料,这三天让他们在宫殿里自便,所以顾洛也没觉得奇怪。   不得不说语言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个好用的工具,沟通的时候,抑或是想要迷惑人的时候。只是简单地省略了一部分,津辞和黑暗神就让顾洛以为要解决的津辞身上的黑暗侵蚀,哪知道其实是整个世界的黑暗侵蚀呢?   而顾洛此时却还浑然不觉地向津辞分享着蓝星上好吃好玩的。   “你怎么又是六点?”他一脸问号地看着飞行棋盘上对面已经全部出发的蓝色棋子,与自己还都在“停机坪”的四个红色棋子。   “没办法,运气好。”津辞淡淡地说道,引得一边正在旁边给他暗箱操纵点数的小白露出了鄙夷的神情,“不过这种叫飞行棋的游戏确实还挺好玩,前面的那个UNO也不错,看来各地民众们的生活很丰富。”   顾洛心虚一笑。   “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待会吃什么呢?”津辞露出了一个有些期待的表情。   这三天里,两人一起吃了许多对前圣子来说有些新鲜的东西。顾洛原以为按照这个世界调味不发达的饮食习惯来说,津辞可能会吃不惯辣,所以还贴心地要了份鸳鸯锅。却没想到看起来口味清淡的前圣子,尽往辣锅下筷子,直把自己吃得笔尖冒汗,嘴唇微肿,这副诱人的样子让火锅都有点失去吸引了,让对面时刻关注着他的顾洛恨不得直接亲上去。   “给你个惊喜,你先闭眼,倒数一分钟。”顾洛卖关子。   “好吧。”津辞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这个幼稚的男人,闭上了眼。   “3,2,1......时间到,我要睁眼了。”   看到眼前的东西,津辞愣怔了一下,“这是什么?”   顾洛把蛋糕推到他面前,“这种食物叫做蛋糕。我一个朋友说,在他们家乡,一般生日时会吃这个,但也有其他的一些场合会用到。”   “什么场合?”   “先不告诉你。你先尝尝,看看好不好吃。”顾洛用金属勺切了一小块,递了过来。   津辞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虽然顾洛只切了一小块,但是还是有些奶油沾到了嘴角。顾洛看着津辞淡粉的嘴唇微张,伸出一小截舌尖飞快地将白色的奶油舔干净的画面,情不自禁地动了动喉结。   “甜甜的,挺好吃。”   “那你也给我切一块吧。”顾洛将金属勺递给津辞。   前圣子有点懵,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还是照做了。   这个蛋糕并不大,刚才顾洛一勺子下去,就已经缺了一边。津辞从完整的那边往下切,却突然感觉触碰到了一个硬质的东西,似乎有什么异物藏在了蛋糕胚里。   他的动作停滞了一下,然后用勺子分开硬物两边的蛋糕体。看清那个东西的样子时,前圣子平日里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诧异的神情。   “这是什么?”这是这几日他问的最多的话,甚至刚刚他还说过一遍。但这次问出口,却和前几次有所不同。面前的东西他也认识,是一枚用透明的玻璃盒装起来的戒指。   “蛋糕也常用在一些有喜事的场合,比如求婚、订婚、成婚......”顾洛有些紧张地看着津辞,其实他也觉得自己的这个行为有些突兀,但是他自打那天醒来没有第一眼看到津辞后,那种不安定的感觉愈发强烈,即使他曾亲耳听到了一位神明的承诺,可依旧有一种津辞随时要离开的感觉。   所以知道这所宫殿能“有求必应”后,他就突然有了将津辞牢牢绑住的想法。毕竟离了这所宫殿,合他心意的戒指便不好找了,蛋糕也不是能轻易复刻出来的,更重要的是人......   “所以小辞,你愿意成为蒲斯塔城的另一个主人,余下的时间都与我一起度过吗?”顾洛打开玻璃盒,将戒指递到津辞面前,仿佛也将整颗真心递了出来。   津辞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   前圣子的内心正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一方面,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不想再给顾洛留下更多的遗憾,另一方面,他却渴望着那份爱,他也想与他所爱的人一起度过最后的时光。   三天...只剩最后一个夜晚。   记忆里黑暗神曾经的嘱托再次回响在他耳边,【做你想做的吧】。   他终于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慢慢地伸出手,明明是一个简单轻易的动作,他做起来却感到无比艰难。   “可是我现在,有些想不出要回送你什么。”前圣子有些恍惚地听到自己这样说。   这是我的声音吗?我怎么能答应他,我应该拒绝的。他有些痛苦地垂下眼帘。   顾洛依旧浑然不知。   “没事!”他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他强忍住激动,取出了一条眼熟的猫眼石项链,“你的回礼,我早就收到了!”   ......   顾洛从浴室出来,看到变了个样的卧室呆了一下。   原本的卧室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伊斯米兰达贵族风,虽然家具奢华,但陈设并不多,平日里用的也是魔晶矿灯,照得室内空旷明亮。现在在床铺与门之间,却突然加上了几层半透明的纱帘,兀得凸显出一种层层叠叠的幽深意境。   顾洛看到帘子后朦胧人影,呼吸一窒。   他轻轻拨开帘子,看到津辞正背对着他坐在床边。今夜,他突然换上了曾经常穿的那身圣袍,银发被发带束起,显得圣洁而端庄,仿佛还是那个站在高处的圣子。   听到顾洛进来的动静,津辞站起来,转身向他看去。   不大的动作幅度间,顾洛却眼尖地看到了圣袍下若隐若现的一条大腿。津辞的大腿上戴着一个金环,微微勒出一点白皙的软肉,也让本来纤细的大腿在视觉上看起来有了些许肉感。   这谁顶得住!   屏着呼吸轻推了眼前人一下,顾洛就见那个看起来高高在上、宁折不弯的圣子顺着他的力道向后倒去,温柔和顺地不可思议。   白皙的足尖在空中划过一丝弧度,勾着顾洛的腰将他也带倒在床上。   像拆礼物一样地拉着发带的一头轻轻一扯,那头银发便如月光般流泻到床铺上。   ......   白色墙面上的人影变化着,黑与白交织。   是疯狂的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 第80章 此身为光   两人一直闹了大半夜, 闹到宫殿即将迎来昼与夜的转换时才停歇。   第三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津辞闭着眼,感到了额上一触即分的柔软触感,顾洛吻了他。这大概是他们最后一个晚安吻了吧。   等顾洛睡熟, 身边看似早已陷入沉睡的人却睁开了眼。前圣子坐在床边, 借着指尖所泛起的微弱光芒, 贪恋地将视线一寸一寸地扫过顾洛的脸,仿佛要将眼前人的模样牢牢镌刻在心底。   他不担心顾洛会突然醒来。因为在顾洛无所察觉的时候, 他就提前在房间里点上了一种特制的植物熏香, 不仅有安神催眠的功效,而且味道极淡, 不易被人察觉。他自己当然是提前服下了能克制这种熏香的另一种草药。   “别了, 吾爱。”津辞摸了摸左手中指上的戒指,轻叹一声,将薄薄的一封信放在枕边, 然后转身走出了房间。   ......   “你来了。”高高的祭坛之上, 黑暗神依旧保持着那个支着头的坐姿, 看起来已经等了不少时间。   “嗯。”津辞抬起头, “我该怎么做。”   看到津辞束起银发,身着圣袍的样子, 黑暗神有些晃神。   津辞的状态和光明神更像了, 倒也不是单纯外貌上的相似, 如果说三天前的津辞身上还略带迷茫, 那么经过了这三天, 他的心态更为平和了,就像那个经历了千年岁月沉淀的光明神。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灵魂?黑暗神如此想到, 转而又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好笑, 本来就是同出一源的灵魂, 何谈像不像呢?   “不和他再多待会吗?”黑暗神说道。   “不必了......”津辞低垂着眼帘,“迟早是要分别的,长痛不如短痛。多看几眼,反而徒增烦恼。”   “好吧,那就随你。”黑暗神站起身,挥了挥衣袖,身后的座椅凭空消失,“你上来吧,法阵被我设在了祭坛上。”   津辞理了理头发和衣服,一步一步地向祭坛上走去,就像过去无数次走上光明神的祭坛,向神祈祷、福泽万民那样,时光好像停留在他在光明之都当圣子的寻常一日。   “坐到祭坛中心,你什么也不需要做,只用放松心神,不要有抵抗的意识便好。”黑暗神飘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在这一天到来的时候,这位神明终于露出了符合他神名的一面,就像一个诱哄人类出卖灵魂的恶魔。   没有人能破坏光明神的愿望,既然是他灵魂的一部分,那就去他该去的地方吧。看到相似命运的怜悯在黑暗神阅尽沧海桑田的千年神生中显得微不足道,他强压下那一丝不该有的情绪,眼神冰冷地看着津辞走到祭坛中心。   津辞闭上了眼,很快便感受到了从法阵中传来的针对灵魂的牵引力。不过现在前圣子壳子里的可是津辞,而不是光明神的一小片灵魂。仅凭这个阵法,可是完全奈何不了他的。津辞固然能表现出那种灵魂与身体撕裂的痛楚,但为了这具身体的状态与这个世界最终的结局,还是需要提前做好准备。   【小白,随时准备脱离这个世界。还有,修补好这个世界的裂缝,让它稳定到顾洛离开前,先按一百年准备吧。】津辞吩咐道。   【宿主,你真能保证他会愿意留在这个世界吗?一旦你脱离世界,他可是会想起一切。】小白也不磨叽,非常听话地向总部申请了修补世界的能量,不过出于好奇,它还是多问了一句。   【根据我的运算,他恢复记忆后就会知道这是个虚假的世界,留在这里的可能性不到5%。】   【小白,你的制造者在设计你的运算系统时,大概没有将一样东西考虑进去。不过,这也正常。毕竟一旦AI有了这种东西,就不可控了。】   【什么东西?】   【人心。】   ......   顾洛醒来时,发现已经天光大亮,他猛地起身。这一觉睡得未免也太沉了,他揉了揉后颈,昨夜情/事的余韵似乎仍发挥着作用,让他在身体酸痛的同时,精神也有些恍惚。   不对,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和津辞今天不是要去见光明神吗?   有过一次醒来后不见人的经历,他比上次稍稍镇定了点。但视线掠过床上、窗边、桌前,却不见那个熟悉的人影。在这一刻,他才完全清醒过来。   “小辞?”   空落落的房间里,自然没有第二个人回应他。他又看到了放在枕边的那封信,心忽地一沉。   顾洛察觉到了不对,但仍抱有一丝希望。他抓起那封信,急匆匆地推门出去。   说不定,津辞只是提前醒了,觉得有些无聊,先去见了黑暗神。说不定,他一进黑暗神的宫殿,就能看到津辞正与黑暗神谈笑风生呢。等见到津辞,他可得好好说说他,明明身体不好,还一个人乱跑。   可是等真的见到那个心头挂念着的人时,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恢弘的建筑中,是一往如昔的灯火通明。只是过去那个被黑暗笼罩的祭坛,此时也充满了光明。   所有人都爱着光明,所有人都歌颂光明,顾洛自然也是如此,只是...如果那片不是由他所爱之人的灵魂照亮的就好了。   他抽动了一下嘴唇,呆愣地看着昨晚还在他怀中与他亲近的人跌坐在地上。   那张曾经染上绯红、充满无限风情的脸如今却苍白地连一丝血色都无,血迹自眼角、唇角蜿蜒而下,金色的光点自身体中溢出,就像一只翅膀燃烧着火焰的金色蝴蝶。是无比凄美的一幕。   顾洛听到自己的口中正发出不似人类的嘶吼,宛若一个失去伴侣的野兽。   仿佛是感到了他的到来,津辞眼神空茫地转头看向他那边,很显然,他已经看不见了,甚至听不见。   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阻隔住了他,顾洛拼命地砸着那道屏障,连指节崩裂出伤口都浑然不觉。“停下,你到底都对他做了什么?”他终于注意到了站立在一旁的黑暗神。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黑暗神轻盈地落到他身侧。   “你大概没有发现吧,黑暗侵蚀早就已经蔓延到了他的头部,他甚至品不出食物的味道。在早期,尚且还能断肢求生,但到这种程度,便已药石无医了。所以,他做出了对这个世界来说最佳的选择。”   顾洛迅速回忆起这三天中的不对,这个世界的人应该不习惯火锅的味道。但当他提起这事时,津辞只是愣了一下,便笑着告诉他不碍事。还有之前,明明是那么酸涩的野果,津辞却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津辞:不,其实我吃火锅吃得确实很爽......)   所以这几天,他自己带给津辞的快乐,实际上却只是他一个人的自娱自乐?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实在没有后悔与心痛的时间。   “什么最佳的选择?对这个世界来说的最佳选择么。那我作为这个世界上的一员,怎么完全不知道?”顾洛冷冰冰地问道。   “他是光明神灵魂的一部分,理应与光明神的命运一样,以此身封印黑暗,拯救这个世界。”   “他不是谁的一部分,他就是他自己,他可以选择他想过的生活,而不是为了所谓的拯救世界去死!”顾洛向黑暗神挥去一拳,却发现拳头穿过了黑暗神的身体,挥了个空。因为用力过猛,他甚至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你竟敢冒犯我?”黑暗神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悦,“罢了,看在...他的份上,就不和你计较。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你自己好好把握吧。”   顾洛趴在透明的屏障前,紧紧地盯着津辞。   “小辞......”泪水从他眼中滑落,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但他依旧看到了津辞的口型。   【好好活下去,替我守护好这个世界,就像你承诺的一样,让它变得更好吧。】   金色光点悬浮在空中,以此作为背景,为祭坛中的白袍人更添了一丝圣洁。但下一秒,本就跌坐在地上的身体像一具空壳一样无力地向后倒去。   与此同时,黑暗神若有所感地望向魔界深处开始闭合的深渊,在他的控制下,祭坛前的屏障骤然消失。   他看着顾洛抱起那个已经无声无息的人,叹了一口气,这一切都与百年前的如此相似,引得他心情也低落下来。   ......   又是一个三日后,艾布纳在落日森林与蒲斯塔城的交界处等到了顾洛。出发前那个意气奋发的王国四皇子仿佛已经不在了,分别的短短几日内,顾洛像被抽去了所有活力与生气,原先那张温和的脸上此时充满了阴郁。   “艾布纳,我想改变这个世界。”他望着森林的深处,沉沉地说道。   艾布纳看到了他怀中抱着的人。去的时候是两个人,回来却只剩下一个人。虽然在魔鬼藤将人卷走时,他心里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当真的看到顾洛这副消沉的样子,他还是有些不忍。   艾布纳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谢谢你。那请帮我传信给特蕾莎修道院的露西吧,我需要她的帮助。”   冰冷的黑暗神殿中重新归于寂静,黑暗神完成了他的使命,又送走了那两个人类,忽然便感到有些空落落的。他一挥手,一个透明的棺椁凭空出现在祭坛上。   棺椁之中,银发的神明正静静躺在那里,平静的容颜让他看起来只是陷入了一场梦境。黑暗神跨进那具棺椁,紧紧地抱紧了他的双生神明,和几百年前那样重新陷入沉睡。   黑色和银发交缠在一起,一如他们多年前还未诞生时在混沌中紧密依偎着那样,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将他们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   扩写了上一章(哈哈哈不要抱太大希望,就一千多字),指路专栏~ 第81章 见字如晤(本世界正文线完结)   光明之都。   主持完今年的新兵见面会, 艾布纳急匆匆地向皇宫赶去。十年时间,足够他从一个青涩的外派骑士成长为王国的总军需官,但与外界的变化相比, 他个人的变化似乎不值一提。   除了未经世事的稚童, 这世上的大部分人应该都还记得那段时间里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是十年前很寻常的一日, 但无论是在光明之都的教士,还是分散于王国各地的教士, 都发现他们突然失去了使用光明魔法的能力, 甚至连那些附魔武器都无法吸附光明之力。好像在一夜之间,光明神便不再注视这个世界, 人们失去了神的眷顾。   除了再次陷入沉睡的黑暗神以外, 唯一知道变故发生原因的也只有顾洛了。   神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纯净的元素体,一切超凡力量的来源实则都为神。人与神使用的力量本质都是一样的,所差的无非是量的大小。这也是为什么在过去, 黑暗神会觉得人类就像一群趴在光明神身上的吸血虫。   这样的天赋和力量是神赐予的, 神也能随时将之取回。就像黑暗神伤重时为保存自身, 收回了魔族使用力量的天赋, 使得魔族从此在与人类的争斗中处于下风一样,光明神虽然没有主动切断这种联系, 但随着祂最后一块灵魂碎片的消散, 那些不属于人类的力量也便随之消失了。   如果教廷高层知道他们对津辞的迫害加快了这一进程, 一定会后悔到捶胸顿足吧。顾洛漫不经心地想到, 但这又与他有何关系呢?   失去了光明之力的教廷就像是一头失去了獠牙的猛兽, 对付这样的敌人,可是能省下不少事。顾洛对这种场面乐见其成。   一开始, 在教廷高层的要求下, 教廷之人皆对外三缄其口, 维持着一如往常的平静假象,依旧保持着他们高高在上的地位。但随着北境起义军的出现,这种虚张声势的假象很快便被打破了。   爆发起义的地点是王国最北边的蒲斯塔城,那里向来混乱,会出现对自己生活不满而作乱的人也实属正常,或许很快会被教廷与王国的联军所镇压。但出乎意料的是,这支队伍的领头者居然是王国四皇子顾洛。顾洛自被遣到边境,人们便心知他已与王位无缘,所以这看起来又像是一场上层内部的夺权谋逆。   如果是上层内部的争权夺位,无论坐上王位的是哪一个人,视线最终都能难突破自身所在的阶级,平民的处境似乎并不会有太大的变化,该受压迫的依旧受到压迫。所以一开始,人们只唾弃顾洛没事找事,自甘堕落地与混血为伍,与移民至此的魔族勾结,影响他们的正常生活。   但随着战线的推进,看到顾洛领地范围内发生的实际变化以及平民得到的实际好处,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这支队伍。他们倒不担心将来要与混血或魔族平起平坐会降低他们的自身地位,他们只看到那些曾经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人被推翻了。   这竟然成为了一场由皇室成员领头,却自下而上、推翻贵族与教廷的起义。如果顾洛的芯子里不是一个来自异界的灵魂,这无疑是不可能发生的。所以不信任顾洛的最初自然大有人在,但在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又看到队伍的构成后,他们开始觉得,如果顾洛背叛,那么他手中握着的刀最终会变成捅向他自己的刀,冒着风险得到一场空,这样的代价似乎是太大了。   结果是毫无悬念的,在一方人心所向,另一方骤然失去过于依赖的超凡力量的情况下,北境起义军很快大获全胜。当然,这其中也有教廷内部本就走向分崩离析的原因。从落日森林出来后,顾洛便预料到了光明之力的消失会给本就派系林立的教廷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于是写信给了身处光明之都、教廷内部的露西。在露西的暗中操作下,教廷内斗愈发严重。贵族那边长期与教廷互惠互利,常常借用教廷的武力对外震慑,自身的力量反而不足为惧。   最终,艾布纳见证着顾洛登上了王位,大刀阔斧开展了一系列改革。这些年,那些改革的成效也逐步体现了出来,一切都在变好。   但是位于权力顶峰的那个人却再也没有露出过发自内心的微笑。随着局势趋于稳定,艾布纳还可以明显地感觉到顾洛放权的速度加快了,这对顾洛自身来说或许并不是一个好的变化,意味着他在这个世界上需要挂念的东西更少了。   其实在一开始,顾洛甚至想直接废除君主制,但考虑到过去王国的权力有很大一部分被教廷把持着,这样做大概率会让一部分人生出异心,不如先将权力集中起来,等局势稳定下来了再分散权力,所以最顶端的改革反而是最慢的。   听见侍卫通传艾布纳的到来,顾洛从堆叠如山的文件堆里抬起头,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你来了。”   “嗯。我说你,有多久没好好休息了。我可生怕哪一天在军营,突然听到国王猝死的消息。”虽然这几年顾洛愈发不苟言笑,但艾布纳却知道他的本质一直没有变,他下意识地保持着过去与顾洛相处时的随意态度。因为他有一种感觉,如果连他也改变了态度,那么顾洛身边就真的连一个能说心里话的朋友也没有了。   顾洛露出个淡淡的笑容,“每个人都会死,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行了行了,不想笑就别笑,笑得丑死了。说吧,这次找我是什么事。”   顾洛从文件堆里抽出一份,递给艾布纳。艾布纳粗略地扫了一眼,便看到了“立宪”“议会”等词。   “你决定好了?”作为靠近权力中心的人,所有细微的变化都瞒不过艾布纳,他心里也早就有了准备。   “嗯...我就有种预感,我马上就能去见他了。”顾洛盯着墙壁上的魔晶矿等。   “你别胡说。”艾布纳瞪了他一眼,却看到了他发丝中夹杂的几丝雪白,突然有些说不出反驳的话了。按照顾洛这几年没日没夜、像燃烧生命一样处理政务的架势......   “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我知道了,我待会就休息了。东西你拿回去看吧,过几天,叫上露西,我们再一起商量一下。”顾洛说道。   等艾布纳走后,顾洛对着空落落的宫殿发了会呆,然后打开抽屉。这个抽屉里有他最重要的东西,一封信、一个骨灰盒、一条猫眼石项链。他将那条项链戴上,然后郑重地戴上手套,拿出那封信读了起来。   这十年间,他不知道已经将这封信看了多少遍,将内容烂熟于心。但每当疲惫,或者是想放弃时,他还是会拿出那封信读一读。至少看到这封信,看到那个人留下的字,他才会觉得自己付出双倍功德,留在这个世界的决定是值得的。   【顾洛,   见字如晤,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当已经死了。   我知道对你来说,我做了一个很残忍的决定,毕竟被留下的那个人总会是最痛苦的。但请你原谅我的自私,因为比起看到你伴随世界的毁灭而逝去,我更想看到你好好活着...你们都该好好活着,不论是你、艾丽、露西、亚摩斯还是其他善良的人们。   说来也是挺可笑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对这个世界都充满了怨恨。可如今,我却为了拯救这个世界主动去死。不过以我的身体情况,早晚也是要死的。比起被黑暗完全侵蚀,我觉得回归光明好像更加体面一点,这是不是显得我更加肤浅了(笑)。   我这一生,对所有人都问心无愧,只除了你,我无法回报你那直白坦诚的爱意。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我常常想,为什么不能让我早点遇见你。但又觉得,这一切似乎都是最好的安排了。在还是圣子时,我的地位使我能感受到的注定只有人们颇有距离感的敬意。而在那个夜晚,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你的出现却让我有了不一样的感觉,第一次有人与我的心那么近。   与你相伴的一路上,我无数次受到内心的拷问。我知道以我的身体情况,应该早就断了你的念想。但是我发现我实在过于贪恋你给予我的那份温暖,我不想推开自己的所爱之人。对不起,我知道我的错误选择会让我的离开对你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   不过听黑暗神说,之后我的灵魂会用于修补这个世界的裂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代表着我会一直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陪着你,看着你。所以,请你一定要好好生活,像你过去所说的一样将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天亮了,我得走了。祝你有个好梦,祝你往后皆是好梦。   伊斯米兰达历一千三百六十二年,津辞亲笔】   “你说你会一直看着我,还祝我做个好梦。可是这些年,我却一次也没梦见过你。有时候我都担心,你是不是已经在下一个世界等我了。”顾洛将那封信放在心口。   在津辞走完剧情后,顾洛便已经想起了过往的一切。他曾与津辞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世界,但是在这个世界,直到爱人的灵魂燃烧殆尽,他才想起一切,他痛恨着那个后知后觉、被无声保护着的自己,他更恨那个书写着他们命运的人。   虽然为了完成津辞的遗愿,他只能打了牙往肚子里咽地付出双倍功德,留在这个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的虚假世界。但作为给时空局带来一大笔功德收益的重要客户,他也是有权提出异议的,即使他只剩下最后五分之一的功德。   以此作为威胁,顾洛最后换得了两项主动权:一,进入最后一个世界后,保留所有记忆。二,在最后一个世界,他必须有足够的权势地位和能力,至少能让他保护自己的所爱之人。   “这具身体的寿命还有两年。等我,小辞。”他握起胸口的猫眼石项链,轻吻了一下,就像当初吻着津辞的额头向他道晚安那样。   【本世界正文线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第82章 番外·if线 失忆娇妻误以为自己是替身肿么破?   【故事的转折发生在它即将结束的那刻——】   “完了, 完了!”小白接了个上级系统的传讯,突然惊慌失措起来。它甚至忘记了自己还会飞,回归球体本性地一路向京瓷滚了过来。   “怎么了?”京瓷躺在沙发上, 从地上顺手拿起小白球捏了捏。   “顾洛...顾洛, 他要投诉时空局!他是我们负责的客户, 怎么办怎么办!业绩、优秀员工称号、还有年终奖,不会都要飞了吧!”刚出厂不久, 才跟了第一任宿主的年轻系统显然没有应付过这种场面, 过载的运算甚至让它的电子显示屏上出现了一对蚊香眼。   “哦,我刚看到剧本的时候就意料到有这天了。”京瓷懒洋洋地说道。   “啊!那你怎么还不着急?”   “小白, 你得搞清楚他投诉的对象, 是时空局,不是我哦。”   “那有什么区别吗?你不也是时空局的一员吗?”小白不解。   “不啊,时空局可不止我们, 那些个编剧本的、投放AI的、搞世界建模的可都是。这次事情的罪魁祸首还是剧本组, 他们中有人想提高我的任务难度, 所以设下了一个无解的必死局。所以我在第55章 就说了他们‘伤敌八百, 自损一千’,迟早会让委托人心生不满。在这种情况下, 上级非但怪不到我们头上, 最后还得求着我们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这样嘛!”小白稍微放松了些。   不一会, 它果然看到京瓷接到了传讯。对面不知说了些什么, 总之京瓷全程高姿态地“嗯”了几下就切断了通讯。   “那边许诺了我三倍工资, 然后还给你争取了个年度保养维护福利。过一会他们会把补丁包传给你,然后就准备传送吧。”津辞说道。   “呜呜, 宿主你真好, 还是你靠得住。”小白眼泪汪汪。   ......   【编号3857373849号世界剧本补丁包载入中......99%, 100%——准备传送】   在使用投诉大法后,顾洛很快获得了时空局的回应。那边的说法是,剧本本身没问题,只是在运行过程中遭到了外来病毒的侵入,使得该世界出现了足以使得世界毁灭的大危机。鉴于此,为了给委托人带来更好的剧情体验,后续将载入补丁包,并发放一定的补偿。但为了让剧情合理过度,补丁包并不会立刻生效,而会在两年后生效。   顾洛听得分明,时空局那边分明是在推锅,意思是【我们没有犯原则性错误,只是疏于监管了,现在及时作出处理还给你发放补偿了,你快撤了投诉吧】。   看到这幅息事宁人的态度,顾洛自然还是非常生气,但是他也心知,单单凭借自己,是拿时空局这个庞然大物没办法的,他们愿意及时受理投诉已经有些出乎他意料了。   更重要的原因是,经历了这么多世界,他只要不是个傻子,就肯定能感觉到他的小辞与时空局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虽然小辞每次进入世界后和他一样都是“失忆”状态,但是一连几个世界他们都能遇见,足以说明他的身份特殊了。   在顾洛的脑补中,京瓷已经变成了一个被邪恶的时空局控制、囚禁并榨干剩余价值的小可怜了。他甚至摩拳擦掌地想提高自身实力,至少要到一个能与时空局平等对话的位置,把他的“公主”救回来。   所以在这两年,他一改之前的咸鱼心态,像块海绵一样地充实着自己。时空局的补偿倒是比补丁包早发放到账,居然是一项能让他从他人的肢体动作与神态中推测出对方心态的能力,这倒是方便了他在这个王国的政治漩涡中心里与一群虎狼周旋。他也没一味依赖这项能力,而是默默地进行总结,将之化为自己本身的能力,所以两年间他进步飞快,处理那些复杂的事物时也游刃有余。   至少在小辞回来的时候,他能在那些虎视眈眈的目光下保护好他了。顾洛眸色深沉地想。   不过他的这种卷和往死里卷还是有区别的,为了保护好津辞,也为了和津辞能在这个世界待上更多时间,顾洛倒也没卷到废寝忘食的地步。这也让围观的艾布纳颇为欣慰,或许他这个发小已经渐渐从那种心如死灰,仿佛随时都要撒手人寰的状态中走出来了。   顾洛一天天地撕着日历,离两年之期越近,他反而越紧张起来。毕竟他不知道时空局的两年是一个精确的期限还是一个大致的时间节点,也不知道津辞最终会以一种怎样的形式回到他身边,所以他精神紧绷着,想让自己能随时随地地以一种最好的状态见到阔别已久的爱人。   ......   不过他也没想到时空局的补丁会是以这种形式起效的,顾洛与漂浮在皇宫书房窗外的黑暗神面面相觑。   “神也喜欢走窗户吗?”顾洛面无表情,“这两年,好像只有一些教廷余孽派来的刺客喜欢另辟蹊径。”   黑暗神恼羞成怒,“我就说随便找个人神降一下把人替他送回来就成了吗,要不是你说还是特地来一趟把事情说清楚......”   顾洛这才看到黑暗神的身后还有个人,银发金瞳,身穿白袍,这熟悉的样子让他脱口而出,“小辞?”   “两年不见你瞎了?”黑暗神更加暴躁了,一把揽过身边人的细腰,“这是我老婆!”   “抱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应该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我是玻瑟兰斯。”银发神明捏了捏黑发神明的手以示安慰,然后有些歉意地冲顾洛笑道。   顾洛刚才纯粹是因为事发突然而有些恍惚,现在静下来,很轻易就地感受到光明神与津辞虽然长得别无二致,但是在气质上却颇有不同。虽然都有一层圣洁的气质在,但光明神给人的感觉有些飘渺不定,而津辞大概是因为多了段在人界待过的经历,显得更加鲜活且有人气一些。   “吾神?”好歹曾经也是教廷的骑士,顾洛保留了过去对光明神的这个称呼。他关上了书房的门,然后对二神说道,“两位先进来吧。”   ......   “所以,是因为你找到了能用来修补裂缝的替代材料,然后将他们的灵魂拼了回来。”顾洛听光明神解释了一通,将目光投向一旁扭头不说话的黑暗神。   “哼,是啊。”黑暗神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本来我想直接把他的灵魂拼完整的,但他又善心大发,说要将最后那块灵魂碎片还给你。”   “我只是觉得在离开我的那段时间里,他也成长为了一个有着独立意识的个体,我无权决定他的去留。”光明神温柔地浅笑着。   “那......他呢?”顾洛瞪大了眼,“我是不是马上就能见到他。”   “我们替他重塑了躯体,可由于接触黑暗的侵蚀太久...虽然他还是他,还是同样的灵魂,但在他醒来后,可能会出现一些后遗症。”   光明神一挥手,银发的美人便闭着眼凭空出现在书房里摆放着的小床上。   “什么后遗症?”顾洛紧紧盯着那张让他朝思暮想的脸。   “可能会有一段时间失去记忆,能不能恢复,就要看运气了。”光明神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   人人都知道身居伊斯米兰达最高处的那位陛下有个逝去的爱人,还是拯救了世界的光明圣子。为什么这种隐秘的事情会人尽皆知呢?那还得归功于顾洛刚失去津辞、以为一切都无可挽回时的疯狂状态。   他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津辞的牺牲,他想让欺负过津辞的人都付出代价。在津辞成为前圣子后,教廷虽然选出了下一任圣子,但在顾洛看来,那不过是个赝品。这世上配得上圣子之称的只有津辞。   所以在攻入光明之都,坐上那个位置后,顾洛将教廷的那些高层统统赶下了台,让他们在地牢里尝尝津辞曾经受过的苦。人不在了,权力散了,留下的教堂建筑便只剩下了纪念、参观的意义。再考虑到光明神依旧还有不少信众,顾洛倒没有极端地下令拆除所有教堂,但他命令各地的教堂都需造一个圣子像,摆放在神像边上,并将津辞的故事刻为碑记,让所有人都记住津辞的付出。   不过后来知道津辞在两年后会回来的消息后,他又突然觉得自己的这种行为有点尬,赶忙急急叫停。但是动作较快的地方,比如光明之都的总教堂里已经放上了圣子像,圣子的故事也已经在各地广为流传。   撤掉雕像总显得意义不好,顾洛虽然能想到津辞回来后和雕像大眼瞪小眼,然后向自己投来死亡微笑的场面,但也任由总教堂里圣子像摆放了。甚至在闲暇时,他还会扮作普通信众或者游客,去教堂里睹物思人一下。   大不了在津辞回来后,他就立刻和他解释清楚。顾洛有些自暴自弃地想到。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津辞虽然回来了,却失去了记忆。顾洛并不知道过往那些痛苦的记忆对津辞来说值不值得记起来,但是至少在看到在床上睡颜恬静的津辞时,顾洛只希望他能单纯地活得开心。失去记忆,对他来说或许是一个新的开始。   所以顾洛一开始并没有将真实的记忆告诉津辞。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会在之后带来怎样的麻烦。   看着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脸上尽是迷茫之色的美人,他只是扑过去将人紧紧抱住,告诉他是他因意外失去记忆的王后。   “陛下?”津辞(装失忆中)的脑中一片空白,但是看到面前那个一脸激动,仿佛找回了失而复得的珍宝的男人,他下意识就信了他的话。   冰凉的素手抚上了顾洛的脸,情不自禁地想将他眉间的痛苦抚平。   “嗯,我的王后。”顾洛吻上那甜美的唇,直把刚醒来的柔弱美人吻得泪水涟涟,“我很想你......”   第二天,照常来打扫的侍女敲了敲门,却见往常会一早起来处理公务的陛下头发散乱地打开一道门缝,嗓音低沉,“今天不需要你打扫了,晚点再来吧。”   侍女下意识地往门缝后瞟了一眼,看到挂着白色轻纱的床铺里垂落着一截玉白的手臂,上面红痕遍布,仿若一株经历风雨摧残后的娇花,可想昨晚是多么激烈......   她面上不动神色地答应着,心里却尖叫了起来,【夭寿啦!国王陛下迎来第二春了!】   皇宫里多了个人可不是轻易能瞒过的事情,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顾洛金屋藏娇的事。顾洛没有在意这些,并且打算过不久就给津辞办一场正式的册封仪式,堂堂正正地公布他们的关系。   但是等顾洛察觉到流言的走向不对时,它已经被传得变味了。   最初是艾布纳进宫来见他,作为津辞以前认识的人,顾洛自然要让他们见一见。谁知道艾布纳见完津辞后,皱着眉拉着顾洛悄悄说道,“你这样...无论对圣子,还是对这一位来说,都不公平吧。”   顾洛在两年间始终保持高速运行的大脑罕见地停机了一秒,他下意识地使用了时空局发放给他的补偿能力,立刻就理解了艾布纳的意思。   感情他的好兄弟是以为他把津辞当成津辞的替身?   顾洛深吸一口气,“不管你信不信,他们就是一个人,他回来了。”   谁知艾布纳却痛心疾首地看着他,“这两年,我以为你已经走出来了...没想到你还是这样。你别骗我了,我们当时是亲眼看着他火化的。”   顾洛愕然,突然就有些事情不受他控制了的心虚感,毕竟那个骨灰盒确实还在他的抽屉里!连艾布纳都不信,外人怎么能相信。   这么一想,最近那些官员们欲言又止的模样以及侍女们诡异的目光都有了解释。   顾洛头痛,觉得这事绝对是个定时炸弹,他得尽早跟津辞说清楚。   ......   但是津辞还是在他做出解释之前知道了这件事。   某一日回到书房时,顾洛看到津辞红着眼地看着他抽屉里的信、项链和骨灰盒。   看到他来推门进来,津辞没有质问,只是低着头说道,“对不起,陛下,我只是想为你收拾一下书房。”   “小辞,你听我说。”顾洛见他这样一阵心酸,想将手搭到津辞肩上。津辞却反射性地瑟缩了一下,并朝后退了一步。   两人都因为津辞的这个动作僵硬了一下。   “抱歉,我失态了...请陛下让我静一静吧。”趁顾洛还没从“我老婆不让我碰他了”的打击里缓过来,津辞飞快地走出书房,回到自己的房间锁上了门。之后,当然是顾洛怎么敲门他都不开了,甚至连送饭的侍女都没敲开那扇门,徒留顾洛在外急得团团转。   “王后他今天去哪了?”他问道。   侍女思索了一下,“王后说他想在都城逛逛,就有人带他去了教堂。”   顾洛咬着牙,他实在没想到自己千防万防,还是让一些怀着其他心思的人混进了皇宫。   “给我把那人找出来,查清他的底细。”他们可以对他下手,但是千不该万不该对津辞下手,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而此时的津辞,却翘着腿躺在床上咔咔地吃着零食。   “宿主,你又来了......”小白一边无奈地看着他,一边给他剥瓜子。   “没办法,虽然罪魁祸首是剧本组,但他也害我加班了呢。加班就会心情郁闷,心情郁闷就得好好发泄出来,憋久了可是会生病的。”津辞笑眯眯,从他脸上丝毫看不出心情郁闷的样子。   不过他也是见好就收,于是在第二天,同样水米未进,在房门外等待了一天的顾洛终于看到那扇大门缓缓打开了。   他还来不及欣喜,就见津辞露出一个极其浅淡的悲哀笑容,“陛下...昨晚是我做错了,我不该任性的,以后我会更加听话。”   “你不要这么说,在我面前,你想怎样就怎样。”顾洛鼻头一酸,猛地将人抱住,“这事是我的错,我会慢慢和你解释清楚的。”   ......   在这之后,无论顾洛怎么做,怎么向津辞解释他们就是同一个人,津辞对他都是淡淡的。虽然依旧温柔顺从,但就像一个失去了自我的人偶,心已经死了,只会遵循着机械指令。   又一个两年过去,深陷火葬场地狱的顾洛突然听闻了盛产宝石的南方进贡了一批成色颇好的宝石。顾洛愣了愣,紧接着握紧了拳头,不成功便成仁,胜负便在此一举了。要是失败!他就,他就......他就继续努力。   于是几天后的晚上,当王后殿下回到房间时,便愣愣地看着房间的中央摆上了一个圆圆的,看起来是食物的东西。   “这是你过去说过好吃的东西,快过来尝尝吧。”顾洛说道。   见津辞的脸上依旧是一片茫然,顾洛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不过他努力稳定了一下情绪,没有让自己的失望明明白白地出现在脸上。   就算这次失败了,还有下次!   良久,只见津辞拿过餐刀,将那个蛋糕缓缓切开,然后拿出了置于其中的透明玻璃盒。   他拿出玻璃盒中放着的东西,将它递给还呆愣着的顾洛。   “这一次,你不替我戴上吗?”   【if线完】   作者有话要说: 第83章 荆草篇(一)   死遁以后, 提前开始放假的京瓷在空间里围观了一会顾洛兢兢业业的治(作)国(死)日常,突然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于是便回到了时空局,决定趁这段空闲好好整顿整顿风气。   虽然之前在看到圣子的剧本后, 他就短暂地回来过一次, 但也仅仅是收拾了一部分人。说实话, 京瓷其实并不在意剧本的难度,作为一个控制欲超强的大魔王, 他只在意事情的走向符不符合他的预期, 那些暗中整活的剧本组成员显然是犯了他的大忌了。   “最近都在外面出任务,我是不是都要被人遗忘了啊, 或许这就是边缘人的宿命吧。”长相纤弱的美人抱着一个圆滚滚的小白球, 蹙着眉缓步走在时空局中。过路之人皆对其视而不见,将他衬得活像一个惨遭职场冷暴力的小可怜。   哪知过路人的心态其实皆如遇到老师提问的学生,一个个低着头, 心里正默念着“不要注意到我, 不要注意到我”。   不过总是要有一个倒霉蛋直面大魔王的迫害的。   “A君, 好久不见哟。”埋头走路的A君浑身一僵, 仿佛听到了恶魔的低语。周边的人只能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 【加油A君, 死道友不死贫道, 靠你了】, 然后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飞速逃离现场。   A君欲哭无泪,缓缓转身。   “你走得这么快干什么。”京瓷笑眯眯地从后面跟上来。   “好久...好久不见。”A君僵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这次回来, 是有什么要事要办吗?”   “嗯, 是有。我这不是要进入新世界了吗,麻烦你带我去项目组走一趟。”   “好,好。”见京瓷的目标不是自己,A君稍稍松了一口气。   ......   新世界的项目组里,窗帘紧闭,房间昏暗,一群挂着厚重黑眼圈、头发日益稀疏的人在屏幕前埋着头,肝得昏天黑地、不分昼夜。   感受到房门被推开后照进来的光亮,胡子拉碴的组长才从数据海中抽空抬头,瞥了门口一眼,“A君,你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就别来打扰我们哈,我们都快忙死了。”   A君靠边站了站,露出了藏在他身后的人影。   “哟呼,想不到新世界的项目组长是你啊,小江。”京瓷歪了歪头,露出一个元气满满的甜美微笑,差点把已经三天没睡的胡茬大汉小江吓得心脏骤停。   “京...京瓷大人,你怎么过来了?”   “你们很忙吗?我过来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听着京瓷茶里茶气的话,小江有苦说不出。上次京瓷过来的时候,把前任项目组的人统统修理了一遍,直接让大部分人请了假去疗愈自己的心灵创伤,上一任的组长作为领头人自然也包括在内。小江被上级匆匆委派上任,只能带着剩余的那一小部分人拼命赶进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导致他们忙到快猝死的万恶之源就是此刻站在眼前的京瓷。   但他只能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没有没有。”心里期盼着快点把这尊大佛送走。   “那就好。”京瓷直接无视了他眼下大大的两个黑眼圈,“我这次来,是想看看下个世界搭建得怎么样了。毕竟这是那位客户要经历的最后一个世界了嘛,总得给别人一个好的体验。”   “已经差不多了。”小江把京瓷带来其中的一个屏幕前,“这是世界的建模情况。”   京瓷看了看,“嗯,月华谷、清虚门、青州,这些设定好像有点眼熟,你们是复制了一个已有世界的数据?”   小江没有想到京瓷居然把以前经历过的世界都记得清清楚楚,立刻发现了他们的偷懒之举,“是的,因为在时间上实在有点来不及。请示上级后,就直接把那个世界的数据复制了一下,然后在此基础上改了改。”   京瓷也没揪着这点,只是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那边有吸纳新人的打算了?”   看着小江一脸懵逼的样子,他又笑了笑,“想想你也肯定不知道,我问你干什么。能选中那个世界,那边估计早就把...他的过去经历都查了一遍。”   “对了,把剧本也给我看一眼。”   “好。”小江操作了一下,在空中投射出一个光屏。   【编号3857373851号世界剧本《深情总被无情恼·荆草篇》,   设定背景:修仙世界   立意:(待定)   内容概括: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渺渺仙缘,本该虚无缥缈,但在这片灵气充盈,曾有无数先辈成功修炼飞升,得证大道的大陆上,一切皆有了可能。   大大小小的修仙门派于此间林立,势力最盛、名气最大的,还得属门下剑修众多的青州清虚门,以炼器炼丹为长的云州月华谷,以及书藏万卷、法旨精妙的中州天衍宗。这三者也被世人并称为“天下三宗”。   不过这一切似乎都与荆辞无关。二十出头的青年,长着一张天生带笑的白嫩娃娃脸,是村里出了名的俏后生。虽然无父无母,家底较其他人薄了些,但他性格温柔沉稳,在种田打猎上也是一把好手,引得村里无数姑娘芳心暗许。如若没有遇到他人生中的第一个转折点,想来他本可以在青州的这个偏远乡下地方,度过他平凡而安稳的一生。   或许是名里带“荆”,老天爷格外地想考验一下这个仿佛有着野草般生命力的年轻人,很快,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劫难便悄然降临。   二十二岁的某一天,荆辞去后山打猎时,捡到了一个浑身带血的神秘男人。男人失了忆,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但周身偶尔会流露出如剑一般的冷峻气质。村里人皆道此人气质不凡、来历不明,劝荆辞不要与他有太多牵扯。   而青年却想起了自己曾经作为弃婴,在冬天的雪夜,被村里的一位老人所救的经历。生性温柔的他不忍看到这个失忆之人无家可归,在照料男人至伤愈后,也就默许他住在了自己家中,并给他起名“阿山”,意为从山里来。阿山沉默寡言,干起活来也是一把好手,让年纪轻轻却有了些男妈妈性格的荆辞看得不住点头,觉得以阿山的性格与能力,过几年就能讨上一个条件不错的媳妇儿。   谁知阿山却主动与荆辞表明了心意,荆辞在愕然之余,忽得也察觉到两人在这段时间中的亲密。阿山失忆前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自有一股子蛮力。有了他以后,荆辞倒也不需要在种田打猎上花很多心思,反而只用做一些家里的活。家中也只有一张床,两人平时同床共枕。这样的生活,岂不是像极了村里的寻常夫妻。   青年想着想着便红了脸,觉得两人如果这样一直下去也不错,于是便答应了这个傻大个,与他结为了夫夫。这片大陆民风开放,即使在小山村里,男男成婚也不算稀奇事,村里人只是可惜村里又少了个方方面面都好的单身小伙,倒也都是抱着祝福的态度。   日子本该这么一直下去。直到有一日,忽然有一群穿着不凡的男男女女闯入了这个平静的山村,说是来找他们宗门失踪一年多的大师兄的。荆辞这才知道,阿山的真实身份是清虚门掌门的首席大弟子辜云砚。   面对这些找上门的清虚门弟子,荆辞哪怕素来心态平和,但是在两人巨大的地位之差前,还是有些慌了神,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人。此时的辜云砚还没恢复记忆,赶忙握住荆辞的手安抚他,说他永远会是他的阿山、他的夫君。然后便许下了三月之约,回到宗门寻找恢复记忆之法。三个月后,无论他有没有恢复记忆,他都会回村找荆辞。   荆辞惴惴不安地等了三月,临近约定期限的时候,满心欢喜地准备了一桌子菜等待夫君归来团聚,但等到的却是朝向他的冰冷锋刃。他这才知道原来辜云砚的失忆并非是意外受伤而导致的,而是他主动选择封印了记忆。   辜云砚所修之道为无情剑道,他天赋出众,性格淡漠,所以自踏入修炼一途以来,基本都没遇到过阻碍,修为在同辈之中遥遥领先。但在金丹向元婴突破的关头,他却突然遇到了瓶颈,虽然他依旧有个“元婴之下第一人”的名头,但对从未受挫的天之骄子来说,这个打击不可谓不大。正当他颇感迷茫进而心浮气躁时,突然听到了一句“欲修无情,必先有情”。   辜云砚顿时如拨云见日一般地自以为寻到了破解之法,于是便封印了自己的记忆去凡尘中体验了一遭人间情爱。体验过后,再由他亲自斩断这一段缘分。寻常的断情斩缘不过是将话说开,不再见面,但是辜云砚一向喜欢将所有事做到极致,于他的修炼之道上自然也不例外。   在他的理解中,“剑道无情”便意味着“剑道无亲”,只要那个使他入情之人还在,他便永远不能做到真正的无情,因为一时心善而引狼入室的荆辞便成为了那个他寻道之路上必将出现的剑下亡魂。】   作者有话要说: 第84章 荆草篇(二)   “所以,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故事吗?”京瓷很快就把光屏拉到了底,意犹未尽地问道。   “是的,我们打算给委托人安设一个天衍宗大能的身份, 让他在荆辞遇袭时恰好路过此地, 对伤重的荆辞施以援手。然后在他的帮助下, 荆辞伤愈后加入了天衍宗,一步步提高自身实力, 最后在三宗大比上打败辜云砚, 解开心结,顺利获得拯救。”小江说道。   “可是这样, 似乎就显得有些无趣了。我听说前几个世界的故事都已经做成了教育宣传片投放到了各个时空, 最后一个世界如果只是这么简单的话,应该不符合观众的心理预期吧。”京瓷笑嘻嘻的,一副颇为时空局考虑的样子,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是他的恶趣味又不定时发作了。   小江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然后深吸一口气, 问道, “那么...您有何高见?”明明是颇为礼貌的措辞,但硬生生地能从中听出些咬牙切齿之味。   京瓷转身在光屏上操作了一会, 小江眼睁睁地看到剧本又长了一大截。这可不只是多一些字那么简单的, 增加剧情便意味着会有新的场景或者新的人物对话出现, 对项目组来说又要增加不少的工程量。   “就先这样吧, 你看看?”京瓷说道。   “好。”小江最终还是屈服于大魔王的淫威, 忍气吞声地答应了一声。   【《深情总被无情恼·荆草篇(下)》   辜云砚到底还是念了几分旧情,给荆辞留下致命伤后便转身离去, 没有再在那具曾与他相拥数月的身体上多添几道伤痕, 也没有丧心病狂地非得看到人咽气才离开。   这或许也是荆辞唯一的幸运之处了, 至少在受到重创至生命力完全消逝的那一丁点时间里,他等来了转机。此地浓重的血腥味刚好引来了一名路过的天衍宗修士,以荆辞的伤重程度,也只有通过仙家手段,才能保住一条命。   只是身上的伤能够愈合,心伤却难愈。荆辞醒来后郁郁寡欢,看到山村里熟悉的一景一物都会触景伤情。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抱有一腔真情的自己会落得如此下场,他只想向辜云砚要一个说法。但修士和普通人差不多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以荆辞现在的情况,估计想要见辜云砚一面都难,何谈讨要说法。   这时,那名天衍宗修士便主动提出可以带他回中州,这样不仅能为荆辞与辜云砚创造见面的机会,也顺便让荆辞换个环境,转换一下心情。因为在替荆辞治疗时,他发现荆辞根骨极佳,只可惜在人生的前二十多年,他的天赋都未被人发现,不过现在开始修炼也不晚。   虽然刚刚遭遇另一人的背叛,但出于眼前之人对自己的救命之恩,荆辞依旧相信了他。只可惜,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这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那位天衍宗修士名唤顾洛,虽然年纪轻轻,但其实已经是天衍宗中颇有威望的一峰之主了。进入天衍宗后,荆辞便师从顾洛修炼。顾洛还为他挑选了一套极其适合他修炼功法,配上极佳的根骨,荆辞的修为一日千里,数十载间,便突破至金丹。   在这段时间里,辜云砚的修炼进展却并没有如他之前所想的一般顺利。这也让荆辞能够赶上他的修为,使得两人同为金丹道君,得以在各宗门大比的会场上相见。   面对心有杂念、修为停滞不前的辜云砚,荆辞最终赢下了这场比试。不过,他没有杀辜云砚,只是在比试结束后单独与他来了场对话。但辜云砚却在得知他现在师从何处后,直接走火入魔了。   “原来,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的局。”   荆辞骇然地看着突然变得状似疯魔,双眼通红的辜云砚。   “你知道当初是谁提点我‘欲修无情,必先有情’的吗?便是你的那位好师父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怎么会没想到,动情才是让无情道修士万劫不复的地狱,尝过那种滋味后,便再也割舍不去。即便将人杀了,情也不可能就此了断。呵,在以为自己杀了你以后,我的道心便芜念丛生,难有寸进了。”   “不过......”辜云砚笑了两声,“你已经在我身上吃够了苦头,怎么还不长记性。刚刚在与你比试时我就发现,你修炼的功法,确实与你的体质无比契合。但是正常的修士,没有人会主动选择去修炼这种功法。”   “什么意思?”荆辞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还听不懂吗?你是天生的炉鼎之体。你以为好好待在中州天衍宗的顾洛顾真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青州的乡下地方?你的体质大概早就被他发现了吧,只是他嫌亲自动手会脏了他的手,就先让我作为一把刀,伤了你,再以救世主的身份顺理成章出现在你面前。顺便用这招毁了我,以削弱清虚门的力量,可真是一举两得啊。”   “你现在已经是金丹巅峰了吧。待你结婴那日,便是他坐享其成之时。”   荆辞被辜云砚话中的信息量冲得头昏脑胀,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却突然感到一双手从身后轻轻搭在了他肩上。他回头一看,却见那曾经对他有救命之恩的师尊正微笑着看着他,平日里熟悉的温暖笑容在此刻却让他无端地有些发寒,然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醒来后,荆辞发现自己正被困在一处洞府中,他的师尊正静静看着他。顾洛告诉他,心高气傲的辜云砚因为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败,已经走火入魔而死,而他心思纯良的小弟子觉得自己也算是间接害死了一个人,所以主动去闭了死关。   满口的谎言将顾洛衬得无比陌生。   “现在,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也没有人会来救你,你就乖乖待在这里吧。”顾洛弯下腰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就像抚摸着一只脚边的小宠物。   荆辞这才明白,他一直都没有逃离背叛的阴影。许下诺言要与他相伴一生的恋人是背叛者,给予他第二次生命的师尊亦是背叛者。   他是个完整的、活生生的人,却从始至终地被当作工具,被那些修者玩弄于股掌之中。第一次被视为修成无情道的工具,现在又成了炉鼎。   在这样的绝望和日复一日的屈辱之下,被抽走的不仅是荆辞的修为,仿佛还有他的精气神。顾洛见他苍白麻木得如同一个人偶,便也放松了警惕。   他不知道的是,荆草是一种看起来茎叶柔软,但却颇有韧性的植物。   在顾洛又一次回到洞府使用他的专属炉鼎,沉浸在欢愉之中时,荆辞突然挣脱了束缚,给了他致命一击,然后逃离了这个带给他地狱般噩梦的地方。   这两次背叛带给荆辞的打击太过沉重。虽然在离开以后,他找了处无人的山林继续修炼,但在某次进阶时,他依旧因为前半生的苦痛生了心魔,最后遭受着噬心之痛而死。   短暂的仙缘如同梦幻泡影,带着他消逝在这一处无人知晓之地。】   看完剧本,小江抽了抽嘴角,这跌宕起伏、无一善终的剧情让他深感大魔王实在是名不虚传。对于一个心心念想着英雄救美的委托人来说,成为这样的恶役角色,真的是来帮他圆梦,而不是来折磨他的吗?   而且京瓷这样一改,剧情差不多就翻了一倍。想到之后的工作量,小江眼前一黑。   他勉强压下那种自心底弥漫出来的眩晕感和疲惫感,问道:“就这些了吗?还有其他需要修改的吗?”(内心:千万不要再有其他的了!)   京瓷想了想,倒还真让他又想出两条来,“我听说,上个世界结束后,你们提出了要给他补偿?”   “是的,我们许诺会在这个世界保留他的记忆,并且会给他安排一个身居高位、能够保护......您的身份。”   “看来他很想要掌控命运的力量。”京瓷摸了摸下巴,“这样吧,再给他安排一个不太智能的辅助系统,专门用来给他答疑解惑,记得把那个系统的核心和小白连起来。”   小江也和之前的小白一样,莫名同情起来了这个素未谋面的委托人,身边辅助系统的核心与其他人的AI相连,岂不就是全程被对方牢牢拿捏?   “还有一点,你附耳过来。”京瓷招了招手。   小江将头凑近,听着听着便瞪大了眼,“这样,这样给委托人安排身份真的可以吗?我觉得我们或许会迎来第二波投诉......”他弱弱地说道。   “他不是想保护他所珍视之人吗?那就让他自己去掌控所有能产生威胁的人。而且这是最后一个世界,如果投诉也影响不了什么。”不过,京瓷其实已经可以肯定,顾洛是决不会投诉的。至于具体原因嘛,就没必要告诉不相干的人了。   他笑了笑,冲着小江做了一个打气的动作,“好了,暂时就这些了,我先走了,你们加油哦。”   然后他便施施然地走了,留下一地鸡毛与一群面对着堆积如山新工作的卑微打工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85章 穿到杀妻证道现场   已是春末夏初的时节, 刚下了一场雨,小院里湿漉漉地零落了一地落红,为周围徒增了几分悲春伤春之意。   不过这却丝毫没影响到荆辞的好心情。换上轻薄夏衫的黑发青年提着篮子, 轻哼着歌迈进院子, 挽成一束的高发尾轻快摆动着, 充分彰显了主人的好心情。   想到前几日收到的信,荆辞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些, 让那张本来就天生带笑的白皙娃娃脸更显嫩了。熬过了寒冬的末尾, 又度过了一个寂寞的春天,马上便要迎来时隔三月的重逢。虽然依旧担忧着往后该何去何从, 但是与爱人相见的喜悦一下子便将那些愁绪冲了个干干净净。   手起刀落、煎炒烹炸, 一桌丰富的菜色很快便准备齐全。荆辞解下围裙擦了擦手,时不时往窗外看一眼。   “明明是说今天会回来的,这个点了, 应该也差不多了吧。”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叨念, 不一会儿, 身着白衣的人影便出现院门口。对比三月前, 辜云砚身上的气质似乎冷冽了不少。荆辞只当是白衣能比粗布短打更能凸显气质,很快便把心里的一点异样感压了下去。   阿山临走前可就已经和他保证了, 无论能不能顺利恢复记忆, 他永远都是他的夫君、他的阿山。   他信他。   气质温柔偶尔却会有些脱线的娃娃脸青年飞奔到冷峻的男人面前, 在后者有些无奈的目光之下扑了上去。   “阿山!”   “小心。”辜云砚本能般地揽过荆辞柔软的腰肢, 将人搂在了怀里。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 他已经不知道将这套动作重复了多少遍。   “只是很久没见,有些想你了。”荆辞抱紧了这个分离三月又想念了三月的人, 脸色微红地将头埋在辜云砚的肩头上, 低头间毫无防备地露出一小截白皙细腻的后颈, 看得辜云砚喉头微动。   好风良月,怀中还有眼里满满都是他的爱人,若是换成恢复记忆前,辜云砚一定当即就会将人抱入屋吃抹干净,但想到之后要做的事,他只能强咽下那种酸涩之感。   “我......”他有些纠结要不要现在就摊牌,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屋里昏黄却温暖的灯光,以及桌上摆满的菜肴。   荆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领神会地从他怀里出来,拉着剑修粗糙的手就往屋里走,“饿了吧?我们先吃饭?”   看着他毫无察觉的样子,心里有鬼又本就不擅言说的辜云砚只憋出一句,“辛苦你了,准备这么大一桌子菜,需要花上不少功夫吧。”   “很快的。快走吧,一会儿菜就凉了。”   辜云砚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那种温暖的感觉实在让人贪恋,就让他最后再与他待上一会。等吃完这顿饭,再让一切结束吧。   为着阔别三月的夫君,荆辞还特地开了瓶桃花酿。酒足饭饱后,醉意醺醺然地有些上了脸,荆辞略带摇晃地起身,准备收拾碗筷,却一下被攥住了手腕。低下头,直直地对上了一张布满霜寒的脸,一下子让他的酒意散去了一半。   哪怕荆辞再迟钝,到现在也察觉到了不对。虽然他之前便听说剑修性子冷,但这样的神色,出现在他的敌人面前实属正常,出现在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前也勉强能够理解,却千不该万不该地对着他自己的爱人。   荆辞的手腕颤动了一下。在短暂的时间里,他的脑中略过了无数的想法。是辜云砚回到师门以后,师长不同意他们在一起?还是他恢复记忆后,发现自己过去早已有了相伴已久的恋人?   但无论是那种可能性,最终的结果似乎都指向一个,辜云砚要与他分开。从小生活在这个民风淳朴的山村里的青年并不清楚修仙界的弯弯绕绕,不知道真相其实远比他想得还要残酷。   “怎么了?”荆辞强笑着想抽出自己的手,“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让我先把碗筷收拾了吧。”   辜云砚静静看着这个仍想逃避的青年,感受着他所握着的手腕的纤细,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是在面对一只柔弱无害的小动物,只消得轻轻一用力,他就能让手中的脉搏停止跳动。   在被称为“元婴之下第一人”的剑修面前,这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可不就是如山间随处可见的一只兔子或一只鸟雀一般的渺小之物嘛。或者说,在辜云砚所追寻的大道面前,一切人或事物都被衬得如此渺小与微不足道,就像一颗他必定会挥袖拂去的尘埃。   “对不起。”他起身抽出了剑。   “什么意思?”荆辞的目光掠过那在灯火的映照下闪着雪白寒芒的剑身,最终茫然地落在辜云砚的脸上。不知是因为刚才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因为此刻情绪上涌,他的眼尾泛着桃花瓣一样的缱绻淡粉,引得辜云砚的目光不住地落到那处。   “什么意思?”他再度询问了一遍,只是这遍,他的声音更轻了,恰如他已摇摇欲坠的信念。   “抱歉。”辜云砚冷冰冰又干巴巴地对他吐露了些许真相,“我下山,只是为了修成无情道,从始至终皆是如此。”   “啪”得一声,他被打得背过脸去,很难说这不是他在些许愧疚驱动下的自愿行为,就好像他挨了这一巴掌,就能自欺欺人地偿还清一切一般。   “你混蛋!”荆辞平日里含笑的双眼已经聚积起了一汪浅浅的泉水,“你既是修无情道的,又为何要来招惹我。”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被悲伤、怒火等种种负面情绪裹挟的大脑保持清醒。   “我最后再问你几个问题。从初见到结为夫夫,这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吗?”   “是。”初见时的失忆是算计,相恋却不是,辜云砚在心里默默回答。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在他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里,他无可避免地被面前这个温柔又灵动的青年所吸引,沉迷到了荆辞对他人笑一笑,他就能醋上好久的地步。过去的荆辞像一弯遥挂于天际的月亮,而今他将从前得不到的月亮摘了下来,握到了手里,却要亲手将他毁灭。   “你可有真心爱过我?”   “从未。”不能在沉浸在小情小爱之中了,得证大道才是他真正想要的,辜云砚不断提醒着自己。   “很好。”听到这个回答,荆辞的嘴角却牵起了一丝微不可见的诡异弧度。   带着一种心如死灰的神情,他主动上前一步,如献祭般地直直撞上了剑尖,另一手则在辜云砚的肩上轻轻一点。   接收到他的信号,小白立刻远程操作辅助系统将顾洛传送了过来。下一刻,操控“辜云砚”躯壳便从AI换成了苦苦熬过上个世界的顾洛。   上个世界与时空局的交涉成果是顾洛能在这个世界保留一切记忆,这意味着顾洛会有着现实与过去几个世界的记忆。但荆辞一向上道,还通过辅助系统附赠了这个世界的剧本和这句身体过去的记忆。   看到换了个芯子后再次睁眼的“辜云砚”露出了还搞不清事况的茫然眼神,荆辞又往前挪了一步,让剑尖进得更深了一点。   “我真的好恨你。”他的嘴角流下一抹血线,重创只能让他带着气音断断续续地说道,“从头到尾...我在你眼里都是个笑话。你让我感到恶心...我们之前的感情也让我感到恶心...你不是要修成无情道吗?那便让我亲自助你修成...好让我们断得干干净净。”   沾着鲜血的右手在顾洛的侧脸上轻碰了一下,留下一道显眼的血痕,然后便随着倒下的身躯无力地往下坠去。   ......   顾洛感觉自己简直要疯了。   他在上一个世界结束后得到了辅助系统,还提前得知了剧本。不得不说,时空局的这个补偿勉强让他满意。在传送之前,他已经想好了自己传送到“顾洛”的身体里以后该怎么做,无非就是改变原主想要将荆辞作为炉鼎的打算,好好帮荆辞解开心结,让他平安顺遂地修炼下去,而不是如原定结局一样遭受噬心之痛而死。   顾洛甚至还美美地想到,修仙之人普遍长寿,自己是不是还能在这个世界和他的小辞待上更多时间。   可是这刚传送过来的是什么情况啊!   刚睁眼看到自己心心念的人固然让他欣喜,哪怕外貌完全不同,但是那种发自灵魂的吸引力是骗不了人的。可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握着剑,而剑的另一端穿过了荆辞的身体。   “小辞?”他只来得及接住了那个下滑的身体。   顾洛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这个辅助系统貌似非常不靠谱,原定他要成为的角色是“顾洛”,现在却莫名地成为了正在杀妻证道现场的辜云砚。   “顾洛”是带着将人救活后收作炉鼎的打算来的,身上早早备好了救人的药,而辜云砚却是带着杀人的打算来的。糟糕的情况更不止如此,进入辜云砚的身体后,他还被动地接受了这具身体的所有记忆,联系上荆辞刚才所说的话,他的内心泛起阵阵绞痛。   顾洛并不知道,这是辜云砚这具身体的无情道道心将破的表现,他只知道,这种痛苦让甚至没法起身救他的小辞。   “系统。”他咬着痛到发白的唇,哆哆嗦嗦地将辅助系统召唤出来,“你传送错人了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荆辞:你杀人就杀人,还非得蹭一顿饭再杀,给你一巴掌!   小辞在这个世界里的人设有点类似漫画里那种温柔又有些天然的□□角色,不过这种角色黑化起来也挺可怕hhh 第86章 神魂之伤   【收到反馈, 系统自查中——遇到未知错误——系统尝试重启中——】   捂着怀中人不断溢出鲜血的伤口,顾洛简直气不打一出来。这破系统,关键时刻掉链子, 要是这次没法好好给他解决这件事, 看他不得投诉死他们。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想法, 辅助系统的光屏闪了闪,恢复了正常。   【系统重启成功, 已将错误上传。现得到如下反馈, 补偿宿主“我就是要开马甲”能力卡一张,卡面技能解读:宿主可以在“辜云砚”与“顾洛”两个角色中任意切换, 必要时可同时操控两个角色。若接受该补偿, 请宿主扣“1”,若对该补偿有异议,在滴声后留言, 系统重新载入反馈流程。】   “先帮我救人!”   【[自动回复]你好, 请使用星际通用语或各星球标准语。】   “?听不懂人话?”   【[自动回复]抱歉,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说, 让你想办法治好他,荆辞。”   【[自动回复]你好, 我是自动回复。你可以和我聊天, 不过我就会这一句哦:)】   顾洛盯着句尾的“哦”看了半天, 觉得自己如果再和这个人工智障纠缠下去, 可能就会被活生生地气晕过去。他不欲再与之纠缠, 毕竟现在最要紧是荆辞的伤。   “1。”   【已收到回复,确认宿主接受补偿。补偿发放中——】   好了, 顾洛已经完全可以确定了。这破系统完全就是故意的, 装作一副听不懂人话的样子。   另一头, 荆辞放下小白,扑在沙发上忍不住笑出声来。在这具身体受伤之前,他就让小白屏蔽了痛觉。等顾洛被传送过来后,他就直接脱离了身体回到了空间。刚才就是他在通过小白远程操控辅助系统和顾洛对话。不得不说,装作人工智障逗弄别人,着实是一件颇能满足他恶趣味的妙事。   他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在小白无语的目光中继续围观。   ......   顾洛只觉得有一瞬间浑身轻飘飘,好像有什么东西抽离了自己的身体,然后便发现自己已经进入那种能同时操控两个身体的奇妙状态中。一开始还有些新奇,但两个身体的五感同时起着作用,没过多久,就让他感到了一种精神上的疲惫。   【如果宿主觉得同时操纵两具身体的负担有些大,可以将其中一具交由系统托管,系统将会在遵照宿主指令的情况下,做出最符合该具身体人设的举动。】荆辞通过辅助系统提醒他。   “好。”顾洛揉了揉有些胀痛的眉心,切断了对“辜云砚”的控制,“让辜云砚回清虚门闭关吧。”虽然初时传送出现的错误让他猝不及防,但他依旧没有改变自己原先计划的打算。   接下来,顾洛便打算让辜云砚这个马甲闭死关至宗门大比开始,之后让他顺理成章地输给荆辞,解开荆辞的心结。当然与原剧情不同,在他的控制下,辜云砚可不会对荆辞说任何一句多余的话。   就让“顾洛”这个身份永远保持着清清白白吧,即使这在某种意义上是一种欺骗。但顾洛宁可让荆辞永远被欺瞒,也不愿他如同既定命运一般遭受着噬心之痛而死。   或许是因为“顾洛”对辜云砚的今日杀妻证道早有预料,转移到新的身体里后,顾洛发现他正站在离小院不远的一处隐蔽之地,能将屋内情形一览无余,他连忙朝荆辞所在的地方赶了过去。   见他赶到,辅助系统操作下的辜云砚将人递给他,然后便面无表情地遵照指令离开了。“辜云砚”的脸上还残留着荆辞刚才抹上去的血迹,配上系统独有的面瘫特征,确实像极了一个无心无情的渣男。   顾洛取出储物戒指里早就准备好的丹药,小心翼翼地托着荆辞的下巴,就着水喂到了他口中。原主不知为着得到这炉鼎筹谋多久了,思虑极为周全,这丹药一入口,便化成了灵气,使得喂药过程毫无难度。   看到荆辞胸前的伤口不再流血,昏迷中紧皱着的眉头也渐渐松开,顾洛这才将心慢慢放了下来,明白丹药已经起到效果了。   顾洛将人抱到卧房的床上,在他苍白的唇上轻吻了一下。   “小辞......等了整整十二年,我终于能再见到你了。在这个世界,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小白见状在一旁摇了摇头,以前面几个世界的情况和荆辞的恶趣味,顾洛的这句话大概率又会成为一个Flag。   按照顾洛所看到的剧本,服下丹药不久后,荆辞应该就能醒来。但他耐着心又在原地等了三天,荆辞依旧是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丝毫没有要苏醒的样子。为了让自己的炉鼎安然无恙,原主找人准备的这种丹药效果极佳,说能“起死人而肉白骨”也不为过,应对荆辞的情况应当是绰绰有余了。   顾洛在这几日已经解下荆辞的衣物检查过了,原来的伤口处已经长出一片带着淡粉的新肉,俨然已经痊愈。而且荆辞的脸上也不复之前的苍白,有了血色,看起来只是陷入了寻常的安睡之中。   “不应当是这样啊。”虽然继承了这具身体的大部分记忆,但是原主显然也没点亮医术上的技能点,顾洛忧心忡忡地纠结了半晌,打算先带着荆辞回天衍宗。那个替他准备丹药的人也在宗门之内,如果是他的话,应该会有办法的。   ......   顾洛在蓝星是个普通人,在前面几个世界,说实话也没有获得过什么飞天遁地的大神通。一朝成为修仙大能,他无可避免地对飞天御剑之术有几分心驰神往,但以目前的情况,还是采用一种稳妥些的出行方式才较为合适。   于是那日天衍宗的弟子们抬头时,就看到了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顾洛顾峰主,抱着个人从仙鹤上走了下来。他们惊讶当然不是仙鹤,财大气粗的天衍宗从很久以前便豢养了一大批仙鹤用作出行的坐骑,莫提是地位相当为宗门长老的一峰之主了,就连普通弟子,偶尔也能在出行时蹭到这个福利。   重要的是顾峰主居然抱着个人!虽然那人躺在顾洛臂弯间,被一件披风裹得严严实实,连一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但看顾洛仿若抱着稀世珍宝的小心模样,两人的关系一定不简单。   在天衍宗,人人都知顾峰主不爱与人打交道。天衍五峰之中,顾洛所在的云起峰人丁最为稀少。其他峰主多的有十几个亲传弟子,少的也有七八个,而顾洛却只仅仅收了两个。此外,于私交上,顾洛也没给他们带来任何谈资。   修仙之人自是将修成大道视为人生的终极目标,但也并非断情绝爱,在漫长的生命中,大多数人都会经历这方面的事,有的是露水情缘,有的却是找到了相伴长久的道侣,而顾洛在这方面仿佛像是什么绝缘体。甚至有人猜测,顾峰主修的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无情道?   唯一和他交好的便是隔壁擅长医术与炼药的落霞峰峰主洛林枫,不过不知是因为气质原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两人凑一起时,就完全不会让人往那方面联想。   这次顾洛回来,便直奔着落霞峰去了。   饶是洛林枫早就知道了顾洛极为看重这个炉鼎,但见他行动间的小心谨慎,还是有些吃惊。   不过这炉鼎确实也算得上是容色上佳、身段极好了。洛林枫将手指搭在那被黑色披风衬得愈发白皙纤细的手腕上,暗暗叹了口气。如若不是因为体质恰好能解决顾洛身上的隐患,这等长相的人在俗世中应当能轻易就过上不错的日子吧。   “怎么样。”顾洛见洛林枫皱起了眉,心中不由更加焦急了。要知道,天衍宗作为天下三宗之一,几乎汇集了中州最好的资源。虽然在炼丹上,落霞峰的名号没有月华谷响亮。但以顾洛的了解,能让洛林枫皱眉的症结,必定是有些棘手的。   “他身上的伤早已痊愈...迟迟不醒的缘故,只可能是在神魂之中了。”   “可是,我见那辜云砚也未伤及他的神魂。”   “这我也不清楚了。凡人的神魂与躯壳一般脆弱,在受到极大刺激的情况下,神魂受损也是极为可能的。唯今之计,只能靠药物或者灵力慢慢温养了。”洛林枫挪开手,将披风盖了回去。   看着顾洛如今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他颇为好奇地问道,“其实我之前就好奇,为什么你非得用这么迂回的手段。只是区区一个炉鼎,你想要的话,轻易便能得到,何必设下这么大的一个局,还将清虚门拉入局中。”   顾洛这才想起,洛林枫也是此事的知情者。他不由在心里苦笑一声,看来自己的洗白之路还很漫长呢。   不过他面上却不动声色,维持着原主的人设,“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呢?”   “要我说,你就是想得太复杂,容易弄巧成拙。你身上的热毒在这几年愈发严重,和你思虑过重或许也有几分关系。不过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让我想想。虽然用你母族的本源之力温养神魂会更快,但是以现在的情况,这可能会对你产生不小的负担。你还是从我这拿瓶化灵丹去,每日给他服用,慢慢也能见到起色。”   “好。”顾洛答应得很快,一副谨遵医嘱的样子,实则却已经打算阳奉阴违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87章 新出炉的小徒弟   从落霞峰离开后, 顾洛也没急着去见原身的两个便宜弟子,而是直接带荆辞回到了自己的洞府。这洞府位于云起峰之巅,再加之众人都知晓顾洛不喜与人来往的性子, 所以平素几乎无人踏足此地。就连两个弟子前来拜谒, 也是提前传了信儿, 早早在洞府门口等待。   顾洛环视了一下颇为空旷冷寂并显得毫无人气的洞府,不由摇了摇头, 正是因为如此, 原剧本里荆辞才能被原主囚禁在此地数年而从未有人察觉吧。   按照医嘱,他先给荆辞喂了一颗化灵丹, 然后便将手贴于荆辞的侧脸, 用自己的本源之力轻轻地包裹上了那脆弱的凡人神魂。继承了这具身体的记忆,又有洛林枫的叮嘱,他自是知道这样做的代价是什么。   原主顾洛并非纯粹的人类, 母族实为祝融山中一支名唤焰羽族的特殊种族。他们的祖先初时或许也是能够修行的普通人族, 只是祝融山地理环境特别, 灵力中的火元素极为充沛。凡人无法在此生存, 修者却可吸纳灵力抵御此间的酷热。在长时间的共存中,火元素逐渐改变了焰羽族之人的体质, 使他们成为了半人半元素体的存在, 体内除了寻常修者存在的灵力外, 还存在着一部分由火元素力转化而来的本源之力。   向来遵循族内通婚旧习的焰羽族自是能平衡好灵力与本源之力的, 只是原主的母亲却选择离开族地与普通人族结合, 打破了这种平衡,这就导致了顾洛一出生便面临了一种尴尬的境地, 继承于父亲那一半的孱弱人类体质无法承载来自于母族的本源之力。   虽然在幼时, 他幸运地被路过的天衍宗掌门发现, 并在被封印了本源之力后带回宗门。但随着他年岁的增长与修为的增长,掌门的封印便也有些奈何不住了。这些年,原主清心寡欲、不喜与人结交的主要原因便是为了防止过大的情绪波动引动本源之力的暴动,毕竟爱欲与火焰总是在人们口中并列提起的两样事物。   “顾洛”虽然胜似无情道修者,但也并非真正的无情道修者,有着常人的七情六欲。因此,当他发现荆辞的“玉润冰清体”可以解决他的问题时,便毫不犹豫地将一个独立的人视为自己的炉鼎,并设计夺取,修者眼中凡人皆蝼蚁,也便是如此了吧。   所谓“玉润冰清体”,取自“玉润冰清不受尘”,即为那种能够调和灵力,并且不会被轻易污染的体质。对于面临着本源之力暴动的顾洛来说,这简直是一个天赐的灵力中转站。况且荆辞性格容貌皆为上品,在以师徒相称的那几年中,“顾洛”早已觊觎他颇久,对他产生了其他的欲望与情感。   所以在识破真相而被囚禁后的那段日子,荆辞不仅是作为修炼用具被使用的,偶尔“顾洛”兴致上来,也会将他拉上床榻,不修炼,只是单纯将人欺负得眼眶通红。   可以说,荆辞在原剧情线中落得心魔缠身而死的结局,不仅是因为心理方面出了问题,与那段时间的无节制使用也有着极大的关系,暴躁的焰羽族本源之力还是通过顾洛污染了玉润冰清体,并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荆辞的神魂。   但换了个芯子的顾洛丝毫没有将荆辞作为炉鼎的打算,这便意味着每次动用本源之力都需要冒着很大的风险,只要中间出一点岔子,他就会遭遇反噬。   顾洛集中精力从原本紊乱躁动的本源之力中分出一小部分,然后细细梳理了一番,使其温度恰好维持在适合滋养神魂的温热上。仅仅是分出一小缕进行梳理还在他的能力范围内,若是再多一些,就难于控制了,这也是为什么原主最终会走上使用炉鼎的捷径。   这种治疗使得顾洛能够直接接触到荆辞的神魂,他可以模糊地感知到,在荆辞的意识空间中,有一个小小的人影正抱着膝盖蜷缩在冰天雪地之中。   看来辜云砚的背叛对荆辞来说确实是一个巨大的打击,顾洛心中泛起一丝微妙的醋意。之所以微妙,完全是因为在不久前他刚在另一人的躯壳里走了一遭,所以这或许算是吃自己的醋?   除此之外,让他还有些疑惑是,荆辞为什么要主动在意识空间中幻想出这片冰天雪地,将自己困于凛冽的风雪之中。风雪又象征着什么呢?   不过这样一来,属性为火的本源之力或许恰能对症下药,让这片被冰雪冻结的空间融化回春。顾洛将脑中的杂念甩开,再次集中精神,将分成细丝的力量侵入到荆辞的意识空间中之中。   哪成想,那些细丝刚触上荆辞的神魂,就让他受惊似地颤抖不止,仿佛碰到他的本源之力是那些灼烫混乱而未经梳理的。   见他反应这么大,顾洛赶紧将自己的力量撤回。他强压下胸前气血翻涌带来不适,低头一看,发现怀中人虽依旧紧闭着眼,但已然有两滴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滑落。   看到荆辞在睡梦中也如此痛苦,顾洛也心疼得不行,更是打定主意要雪藏辜云砚这个马甲。至少在不需要他出场的时候,绝对不让他出现在荆辞面前刷存在感。   或许来自外界的刺激阴差阳错地起到了作用,虽然本源之力还未来得及起到滋养神魂的作用,但荆辞的苏醒却也提前了。顾洛只见那被泪水浸得湿漉漉的睫毛盈盈一颤,荆辞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的双眼仿佛是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一般地空茫了一瞬,然后才逐渐找回焦点,将视线落到那个正关切地俯身看着自己的人身上。   “你...是谁?”   ......   片刻后,荆辞已经抱着一盏热茶,与顾洛面对面地坐到了一张石桌的两边。   “所以,是您救了我?”   顾洛点了点头,“我恰好途经那处,见你浑身是血地倒在那里,便顺手将你带了回来。”   荆辞轻声地说了句“谢谢”,然后便不说话了。从顾洛的角度看过去,他的目光仍是茫然且犹疑的。   顾洛不知是荆辞不信任他,还是刚起来还没清醒的关系,于是便开口问道,“你还记得出事之前发生了什么吗?我观你那伤口,似乎并不是凡器所能造成的。”   荆辞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在救命恩人前走神,“抱歉,我有些失态了。只是刚才我还是有些恍惚,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在这种伤势下活下来,甚至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尚在人世还是已经到了阴曹地府。我的伤口......确实也不是凡人造成的。这事有些不好说清,之后我想自己去问个明白。”   顾洛因他这迷糊的举动感到可爱的同时,心里又是微微一痛。那日猝不及防地来到辜云砚的身体里,他是听到了荆辞最后的那句话的。或许在那时候,他就根本没打算活下来。但荆辞不欲与他多提过去的经历,他也没必要追问下去,非要去揭人伤疤。   他强打起笑安慰道,“已经没事了,你的伤在这里,不过是一枚丹药便能治的。”   “谢谢仙君。”荆辞站起来,再次道了声谢,“若不是仙君心善,我恐怕......”   “不必这么客气。”见他还要弯着腰朝他行礼,顾洛赶紧也站起来将人扶住,“虽然你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但到底还是损了元气,这几日你还是得好好休养,不要折腾自己了。”   “我只是一介凡人,缘何当得起仙君的青眼。”荆辞低着头,退后一步避开了顾洛的搀扶,生怕自己冒犯到了这个有着通天本事的救命恩人。   见他这样,顾洛暗自磨了磨牙,在前几个世界中,他都已经与他家小辞如此亲近了,而今却要从头开始,这样的落差让他无可避免地有些郁闷。   “我只是见你根骨极佳,不忍看一个修炼的好苗子就此陨落罢了。”   荆辞颇为震惊地抬起头,瞪圆了眼睛,“我...根骨极佳?”   “是啊。”顾洛高深莫测地背着手,“我救你,其实也是存了几分为宗门收个好苗子的心思。”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荆辞,果然看到他家小辞悄悄松了口气。   看来这个世界的小辞吃了教训后也长了记性,知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这一道理了。他主动编造出一个救下他这一命的理由,反而能掩了原主的真实目的,同时还能让小辞名正言顺地留在他身边。   “原来是这样。”   “既然如此,你考虑得如何?要不要入我门下,之后亲手去了结过去发生的事。”   荆辞思索了一会,在缓缓开口,“只要仙君不嫌我驽钝,我愿入仙君门下,甘为仙君趋驰。”   “好。吾名顾洛,乃中州天衍宗云起峰峰主,从今往后,你便是云起峰的三弟子了。你虽入门较晚,但根骨极佳,所以也不必纠结于自己过往的身份,好好修炼便是。遭逢生死之劫,又险得还生,想来你也有了不同的感悟,为师便赐你道号“逾明”,愿你道心空明,不受前事困扰。”   “多谢仙君赐号。”荆辞虽然在小山村里长大,但也听说过正式的收徒仪式中徒弟要给师父敬茶,他四处看了看,却只在石桌上看到了自己喝过的那一杯茶,总不能把他喝过的这杯给别人喝吧。   如果顾洛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笑着说“乐意,我很乐意,非常乐意”,不过这却是荆辞不该知道的。   他有些赧然地转过头来,发现顾洛正盯着他,似乎颇为不满的样子,不由心下一惊,心道必定是自己的不守礼数招致了师父的不满。   “抱歉,仙君。”他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顾洛却突然打断了他话。   “还不改口吗?”   “......师尊?”荆辞尝试性地说道。   听到这个称呼,顾洛的脸上才缓缓露出了个颇有风范的笑容,他眼神无比正经地望着小弟子的白嫩娃娃脸,内心则轻浮无比地想着,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修仙背景下的师徒关系,他可是期待已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辞:是无比纯良的小徒弟一枚吖~(bushi 第88章 云起峰日常   “好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剩下的时间,你们去外面的空地尝试一下我刚才所说的吧。如果逾明你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可以问问你的两位师兄。”   “是。”三人从矮几前起身, 恭谨地朝顾洛躬了躬, 才低着头走出洞府。   来到外面的空旷处, 逾清终于松了口气,连脚步也轻快起来。修炼之人尊崇强者, 虽然他已入顾洛门下几十年, 但每次要面见这位师父,还是免不了有些压力, 毕竟顾洛可是年纪轻轻就已经修至元婴巅峰, 虽在五峰峰主中还显得资历尚浅,却没人敢小看他的未来。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的太大了。这位云起峰的二弟子颇为惆怅地想着,有的人修炼起来一日千里, 比如他的师父, 又比如清虚门那位修无情道的后起之秀......那位叫什么来着, 好像有挺久没听到他的消息了?   逾清皱着眉想了一会, 继而像刚反应过来一样晃了晃脑袋,似是要把脑子里装的水晃出来一般。天才去哪, 不是他这个筑基时就卡了好几年的庸人该关心的, 或许人家只是去寻了一处无人的清静地闭关去了, 说不定过不久他就能听到“元婴之下第一人”结婴的消息了。   与有些心不在焉的逾清不同, 荆辞却面无异色地开始练习顾洛刚刚教予他们的术法, 他这副泰然处之,仿佛师尊在前与师尊不在皆是一个样的表现确实引起了逾清的注意力。   “小师弟, 小师弟。”逾清连唤两声。   “二师兄是有什么事吗?”荆辞做了个收手式, 将手上浮现的淡蓝色法阵隐去, 然后才转头看向逾清。   “师兄问你一个问题。”逾清凑到他耳边问道,“为什么你一点也不怕师父。”   这逾清还真是个活宝,荆辞差点没笑出声,不过面上却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啊?我觉得师尊颇为亲切,没什么好怕的啊。”   逾清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看了许久的逾白给拉开了,“好了逾清,你自己不修炼,就别打扰小师弟修炼了,你看你都卡在筑基期多久了。”   这话像是戳中了逾清的死穴,他这才怏怏不乐地走到一边练起了术法。逾白看着他这样不由摇了摇头,他这师弟活得糊里糊涂,他心里却是门儿清。刚才聊天时,逾清与那位新来的小师弟靠得实在过于近了,若是让他那位师父知道了,恐怕会惹他老人家不悦。   除了逾清这个憨包,稍有些情商的明眼人都能一眼看出顾洛对荆辞的不一般。只可惜在云起峰上一共就只有寥寥数人,导致逾白就成了这里唯一的知情者。年轻的云起峰首徒叹了口气,深知自己是知道了自己这个身份不该知道的东西,在这么下去,他会不会未老先衰啊。目光掠过荆辞的娃娃脸,还有逾清那张藏不住事的大傻子脸,逾白不由更加忧伤了。   其实在荆辞到来前,原身顾洛采用的是放养式教育法。所谓放养式,就是......基本不管,任由两个弟子野蛮生长。不过逾白和逾清在来云起峰之前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们早就已经从同辈或其他长老处听说了顾洛的冷淡性格以及奇葩的收徒规矩——在收徒前便声明自己不会教导太多,能走到哪一步,就看弟子自己的了。   这虽能劝退一部分人,但大部分人仍争破头地想进入顾洛门下。因为顾洛只说自己不会教导太多,可该有的修炼资源肯定还是会有的,毕竟这可是一峰之主的弟子,修炼资源必定是顶好的。何况顾洛之前并没有收徒,这也就意味着进入他门下的人不用担心资源会被稀释均摊。这难道还不让人眼热吗?   不过最终也只有逾白与逾清两名弟子顺利入了云起峰,倒也不是这两者身上有什么独特的魅力,只是顾洛收徒唯一的依据就是看根骨与悟性,毕竟他的放养式教育法可不是蠢材能够适应的。   逾白与逾清入门后,顾洛将基础心法传授给他们以后便不管不顾了,只给了他们一堆玉简和一块能随意取用丹药、灵石等资源的腰牌,之后便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亏得两人的天赋好,逾白在前年结丹,在这一辈的弟子中可以说是数一数二。至于逾清,虽然逾白经常拿他在筑基期卡了许久说事,激励他好好修炼,他自己也经常感叹自己与顾洛、辜云砚此等妖孽天赋的差距,但与其他人比起来,逾清也妥妥算个修炼天才了。   想到这里,逾白又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荆辞。   自大半年前顾洛突然宣布自己收了个新弟子后,他便常召三个弟子前去他的洞府,亲口教授,亲身指点,态度与之前大相径庭。逾白当然不会觉得顾洛的这种改变会和自己以及逾清有关,那么剩下的答案便只有一个了。   受到特殊对待的始终只有那位小师弟,自己和逾清不过是顺带捎上的罢了,更准确的说,是作为隐藏顾洛真实心思的一个幌子。毕竟三人修炼进度不同,如果顾洛真的有心一一指导,本不需要将三人一起叫来。   逾白之前还奇怪,虽然这位逾明师弟的根骨同样是上佳,可光靠这却依旧不足以解释顾洛前后悬殊的态度。但是无意中瞥见顾洛看小弟子的那种眼神,逾白便明白了一切。那并不是师父看弟子的正常眼神,而是一个男人充满占有欲的眼神。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顾洛还是有所克制,并没有在荆辞面前将自己的那种占有欲很明显地表现出来。   这也让逾白松了口气,毕竟师徒关系涉及人伦道德,师徒间若是生了什么旁的情愫,可是会招致千夫所指。如果顾洛表现得过于明目张胆,他还真怕他们这些近处的人先被灭了口。   这就导致了......荆辞似乎还未察觉到顾洛的感情。他只道顾洛待他亲切,但或许是涉世未深的缘故,他并不清楚自己之所以没像逾清一样在这段师徒关系中感到压力,是因为顾洛待他与其他两位弟子是完全不同的。   ......   天衍宗内所藏的法术精妙,虽然顾洛考虑到三人进度不一,教授的大多是与境界提升无关的术法,但是精心挑选出来的术法还是非常实用。因此,逾白即使知道了些许内情,也学得心甘情愿。三人全神贯注地投入到练习中,不知不觉,一上午就过去了。   逾白一转头,就见一只传音纸鹤从峰顶方向飞来,正停在他边上。   “二位师弟先休息一下吧。刚才师父传了信,说秋水峰遣人送来了几盏于修行有益的玉酿,还有一些灵果,让我们去他那儿取。”   “不错,又有吃的了。”逾清颇为高兴,当即便收了手上练习的术法,兴冲冲地走到了最前面。   这么一来,荆辞与逾白自然就落在了他后面。   “小师弟,来这里有大半年了,还习惯吗?”逾白突然问道。   荆辞一愣,然后便回答道,“师父、师兄们都待我很好,于吃穿住上也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但是小师弟,你可知在你来以前,这里可从没出现过什么吃食。”   荆辞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师父的境界早已辟谷,这便不用说了。我和你二师兄初来乍到时,虽未摒弃口腹之欲,但饿了也只吃辟谷丹。而这大半年来,玉酿、灵果、灵米、灵兽肉可是络绎不绝。”逾白意味深长地说道,“师父对你不一般。”   “师父或许是......”荆辞重复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恰当的理由来解释,只能微微低头,不再说话。   荆辞虽从小生活在山村中,没见过太多人,但他毕竟也是有过感情经历的。之前顾洛对他无微不至,他只觉得是师尊对徒弟慈爱,从未往其他方向去想。如今被逾白一点,他也隐隐地察觉到了不对,回忆起了之前与顾洛相处时的种种细节。   他很难说清楚自己现在感觉如何,毕竟之前的那段感情伤他太深。险死还生后,他本打算一辈子再不沾情爱。可若是那对象是师尊......想到这里,荆辞的心跳突然有些加快了。   眼瞅着他白玉似的耳廓渐渐染上了一层薄粉,逾白的脑海中突然蹦出来四个字“秀色可餐”,他算是知道了自己那个眼界颇高的师父为什么会动心了。修士中姿容出众者甚多,可是如他小师弟一般,平时温柔镇定,偶尔却能流露出如此风情的......   等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他深吸一口气,赶紧把不该有的念头压下去。   走到洞府门口,逾清和逾白都是道谢行礼后带了东西就走。荆辞刚刚被逾白点醒,心绪复杂,还不知道怎么面对顾洛,本也打算仿照他们,却忽然被叫住了。   “逾明,你留一下,为师有事情要与你商榷。”   “好。”荆辞惴惴不安地站在原地,引得顾洛开始自我反思了。   他有这么凶吗?平时逾清在他面前战战兢兢像只鹌鹑也就算了,怎么连小辞也开始了?再这么下去,他真的要怀疑自己过去在蓝星时那对上至八十岁下至三岁都适用的亲和力了。   作者有话要说:   逾白:刚才聊天时,逾清与那位新来的小师弟靠得实在过于近了,若是让师父知道了,恐怕会惹他老人家不悦。 第89章 他的选择   “怎么了, 小辞,今日见到我怎么如此紧张。是逾白和逾清与你说了些什么吗?”私下无人的时候,顾洛便不再叫荆辞“逾明”, 甚至很少自称“为师”。   荆辞一开始也觉得有些许不妥, 不过在顾洛的一再坚持下, 他便慢慢习惯了,只当自己是顾洛的小弟子, 又由顾洛亲手救下, 所以顾洛会对他多几分怜爱罢了。   但他刚刚经历了逾明的点拨,正对这方面的事敏感, 如今又听顾洛亲昵地唤他“小辞”, 心里就不可避免地多了几分异样。   “没有,师兄他们什么也没说。”荆辞摇了摇头,努力控制住自己有些纷乱的思绪, “只是觉得师尊事事都想着我们, 便突然有了种无以为报的感觉。”   顾洛见他这样, 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泡在了温泉水中, 他家小辞就是这么温柔美好,从不恃宠而骄。若不是碍于两人目前的关系, 他多么想将人直接抱到膝盖上亲近一番。   但想到待会要说的事, 他又感到有些沉重。若是小辞真的选择了那条道路, 那他该如何自处?   “既入我门下, 我便会对你们负责。不必总去想这些, 你们修为精进,便是让我最开心的事了。”顾洛说道, “先坐下吧, 喝点玉酿。秋水峰这次送来了许多, 让你们带回去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难得来这儿,你再多喝些,这对你的修为会有帮助。”   “好。”荆辞在顾洛对面坐下,拿起玉盏轻抿一口。   修炼之人体内时时有灵气循环,因此在饮用凡酒时,几乎无需担心醉酒。但玉酿却与凡酒不同,一入口,荆辞便感到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灵气一下子涌入体内,饶是他早有准备,只抿了小小一口,还是感到脑中混沌了一小会。   “唔......”他支住脑袋,轻轻呼出一口气,才觉得好了一些。   顾洛在对面看到他双颊绯红的样子,喉结不由耸动了一下。   “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今日本想找你说正事,却忘了这玉酿中灵气充沛,你才修行了大半年,一时恐怕是难以消化的。不如先在我这里休息一下,等清醒了些后,我再与你说那事。”很难说顾洛究竟是真的没有考虑周全,还是故意的,不过他能唯一能确定的是,没有人会比自己更想看到荆辞微醺的风情了。   荆辞环视了一圈。他现在正在顾洛洞府的内室中,这里可以用来休息的地方,也就只有顾洛的床了。虽然他过去也在上面睡过,但那时他重伤昏迷,情况特殊。现在再睡,还像什么话呢?   虽然才来这里半年,但也足以让荆辞充分认识到,修真界比凡界更看重师徒间的人伦关系。毕竟修炼之人有着凡人所不能及的力量,一旦人伦崩坏,所带来的后果必然是要严重很多。   这些道理,顾洛只会比他更清楚,可是平日里,更没有分寸的显然也是顾洛。若是师尊真的对他有意,他又该怎么办呢。   荆辞过去能与来历不明的辜云砚成婚,选择性地无视他身上的种种不对劲,与他的恋爱脑绝对是脱不了干系的。哪怕最后吃到了惨痛的教训,有了些许的警惕心,但这些防备,在顾洛救命恩人兼师尊的双重身份下,却完全不够看了。   想到这里,荆辞两颊上的晕红又加深了些,至耳垂处,更是红得鲜艳欲滴。   “师尊......”   “你......”   两人同时开口,不由都愣了一下。   “你先说吧。”还是顾洛先反应过来,含笑着看向他。   “师尊,我是想说......我差不多已经清醒了,如果有事的话,您现在便可以和我说。”荆辞最终还是没把心中的疑惑问出口。   因为他突然想到,师尊道心坚定,在他人眼中前途不可限量,若是真的与他扯上关系,岂不是会造致攻讦,坏了声誉,白白让道心蒙尘。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顾洛是不是真的有意,荆辞都不应该主动询问,而是应该不着痕迹地慢慢疏远,这样不管对顾洛,还是对于两人的师徒关系,都是最好的选择了。   顾洛心里暗叹,他本来还想再拖上一小会,让他看一会小辞的睡颜,看到心满意足了,再说那事。   “好。你虽入门较晚,但这大半年来,你的修炼进度却不比同阶段时的逾白、逾清要慢,很快你就可以筑基了。筑基之后,你便要面临修炼一途上最为关键的一个选择,那就是选择自己的‘道’。”   见荆辞有些茫然,顾洛继续说道,“自己的道,当然是顺从内心,由自己选择最好。不过这世间之道总共也没有几条,如若知道一个人的秉性,一般都能看出他适合哪种道。所以在选择道时,也可以参考亲近之人给出的一些建议。比如,当时我见逾白逾清拒绝了首峰的招揽,不顾争议地选择进入云起峰,便知他们是坚持本心之人,追逐的始终是自己的自足圆满,之后便建议他们选择逍遥道。”   “那师尊...我适合的是什么道呢?”   顾洛深吸一口气,从须弥芥子中取出了一块玉简,“无情道。”   顾洛自然不想让自己所爱之人去修那劳什子无情道,但是荆辞所说的话却不得不被他放在心上。   在救下荆辞,并在相处过程中让他逐渐敞开心扉后,顾洛理所当然地“知道”了荆辞与辜云砚的往事。当时他安慰道,“不必再为不值当的人伤心,或许以后你能遇到一个更好的人。”比如我。   却见荆辞有些痛苦地摇了摇头,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我不想再谈这些了。”   顾洛不知道荆辞是因为还没彻底走出来才说出的这番话,还是因为确实坚定了以后要断情绝爱。但无论是哪种原因,都让他转而又想到了原剧本中荆辞的结局——心魔缠身,受噬心之痛而死。   对于一个温柔坚定的人来说,能让他痛苦到生出心魔的肯定不单单只是身体被当作炉鼎使用。情感上的背叛,反而是更为沉重的打击。   由于过去的职业,顾洛一直坚信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因此从那时起,他的心里便开始存了疑虑,他真的能将原身做的事成功隐瞒下来吗?荆辞在与他缔结了更为亲密的关系后,如果发现了任何的蛛丝马迹,那后果会不会比原剧本还是单纯的师徒关系时更为惨烈呢?   他可以委屈自己,却不敢拿荆辞的安危去赌。上一个世界,圣子灵魂消散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让他每一次想起,心都痛到发麻,痛到甚至让他萌生了几分退意。   若是他的隐忍能让荆辞在这世上平安康乐地度过一生,那他愿意一辈子都只在他身边默默守护...只要,能让他随时看到他便好。   可是在平时,他又完全无法抗拒那种源于灵魂的吸引力,忍不住与荆辞亲昵,这便导致了两人间有些尴尬的局面——明眼人一看便觉暧昧,当事人中一方有心意却不便明说,另一方则是迟迟没想到那方面去。   这次恰逢荆辞进阶,需要选定自己的修炼之道,顾洛拿出与无情道有关的玉简,何尝不是一种试探。他到底还是存了侥幸的心思,想知道当日荆辞说出那番话,究竟是出于本心,还是被一时的情绪所左右。若是前者,那他尊重他的意愿。若是后者,那他便尽力抹消掉原主曾经做过的一切,赌上一赌。   “无情道......师尊,你觉得我适合的是无情道?”荆辞望着那块玉简,眼前又浮现出了那个与他朝夕相处,最后却举剑指着他的白衣人。他曾对他说,他下山只是为了修成无情道,从始至终皆是如此。   荆辞并不知道辜云砚所信奉的无情道是被人刻意误导过的,因此当他听到顾洛说出“无情道”三字后,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   在他眼里,他便是能做出背信弃义之事的薄情寡义之人吗?那这大半年来,他对他的各种亲近之举又算是什么?觉得他适合修炼无情道,觉得他不会将这些放在心上,所以才随意逗弄?   或许是刚才饮下去的玉酿正发挥着作用,荆辞感到浑身气血翻涌,几乎要喘不上气来。吓得顾洛赶紧把手中的玉简收起来,走过来替他顺气。   顾洛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一个试探会让荆辞有如此剧烈的反应?他只以为是重提无情道让荆辞想到了辜云砚,觉得辜云砚带给荆辞的影响远比他想象中的要深。却没想到,荆辞是因为想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才这样的。   “我......我只是提了个建议。其实我还准备了许多其他的玉简,小辞你看,这是逍遥道的、这是欢喜道的、这是红尘道的、这是......你顺从本心,选一个觉得最适合你的就行。”顾洛忙不迭地取出一堆玉简,指给荆辞看。   “不用了。既然师尊觉得我适合修无情道,那我便选这个。”荆辞推开了顾洛搭在他肩上的手,取走了最初的那块玉简。   顾洛的一颗心渐渐下沉,小辞从这么多玉简中独独挑了那块无情道......看来断情绝爱,选择无情道真的是出于小辞本心了。他们这一世,当真就缘尽于此了吗?   他心情沉重,自然也没发现荆辞情绪上的异样,竟让荆辞就这样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狗血的精髓:两人要玩对抗赛,一个往左想,一个偏偏往右想,于是误会就来了hhh 第90章 再探识海   顾洛发现, 这几日荆辞总躲着他。   倒也不是故意绕着他走这样堂而皇之的躲着,而是从细节处才能瞧出的一些回避。往日授课时,那一双温柔如水的眼眸总是专注地盯着他, 而今却垂下睫羽, 遮住了眼底的一切情绪, 也不与他的视线相交。   偶尔顾洛喊几个弟子去拿各峰送来的一些东西,荆辞也让逾清或者逾白帮他代取了。弟子所居处与顾洛的洞府确实有一段距离, 请别人顺便带回去, 倒也不是什么失礼之举,让人挑不出错处。   顾洛只觉得胸中郁郁, 却找不到路子发泄。他知道, 无情道虽然并不像辜云砚误以为的“杀亲证道”那么极端,但修炼此道者最好也不要被“情”一字所牵绊。因此在他看来,荆辞应当是已经阅读了那块玉简里所记载的内容, 开始有意识地与他疏远关系了。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是他亲手将那块玉简交予他的, 现在收回倒是还来得及, 只是自此以后, 他作为师尊的威信估计会一落千丈,荆辞也不会再相信他了。   顾洛心情不好, 体内的本源之力隐隐有些不受控制, 便干脆跑去隔壁的落霞峰, 去洛林枫那里喝了好几天的草药茶降火。顾洛一向在意荆辞的看法, 既然荆辞为了修无情道躲着他, 那他就配合着做,省得天天出现招他烦。另一方面, 顾洛自己其实也有些害怕再见到荆辞, 生怕下一次见到他时, 那双让他魂牵梦萦的眼眸中不会再有他的影子,只余一片冷淡。   殊不知,荆辞只是无法接受自己在顾洛眼中竟是个冷心冷清的人,又无法理解之前顾洛的亲近之举,伤心之下,才刻意躲着他。看到顾洛一连几日都宿在落霞峰,他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顾洛对他说不定只是一时兴起,现在便是腻了。   有了辜云砚这个前车之鉴,他本该更快地接受现实。但无论荆辞怎么暗示自己,他发觉顾洛的身影都在自己眼前挥之不去。这让他在修炼的时候都有些魂不守舍,总有着“师尊现在是不是在与洛林枫把酒言欢,彻底把他抛到脑后了”之类的想法。   云起峰上弥漫的诡异气氛很快便被逾白察觉,他一眼就看出是师徒两人闹了别扭。只是以他的身份,实在不好多说什么。一个是自己的师父,一个是自己的小师弟,同时也是师父的心尖宠,他似乎替哪边说话都不对劲。这些日子,他夹在中间两头为难。看着身旁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逾清,他突然觉得傻也有傻的好处。   在洛林枫那里待了几天,顾洛体内躁动的本源之力终于又被压了下去。这几日,他也有些想通了,他喜欢荆辞和荆辞疏远他其实并不矛盾,只要他将自己的爱意隐藏在心底,不让荆辞为难,那倒也还算过得去。   荆辞曾纠结师徒关系会成为两人之间的阻碍,但顾洛却不甚在意,至少在现阶段,这层关系为他提供了一个能留在荆辞身边的合理理由。入了他云起峰,便一辈子都是他云起峰的人,哪怕修了无情道也是一样。   于是等他身体情况稍有好转,便匆匆回了云起峰,通知三个弟子即日起恢复早课。   在第二天到来之前,顾洛还仔仔细细地思考了一番,如何控制自己的言行,让自己不再有逾矩之举。结果他发现需要改的地方还真不少,他对荆辞私下里的称呼要改,有时候说到兴起,他还会无意识地对人动手动脚,比如搭个肩膀、扶个背,有时候甚至会手把手地纠正荆辞施法结阵的手势,这些都得改。   这么一琢磨,他也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过去他自以为克制的行为居然有这么多破绽,那小辞会不会是因为......   顾洛决定保持原计划先观察几天,谁知第二天,荆辞却根本没来。   洞府中,气氛压抑得不行,逾白和逾清缩着头站在面色沉沉的顾洛前,大气也不敢出。   “昨日我所说的,逾白你都告知两位师弟了吧?”   逾白便知道首当其冲的绝对是自己,但他也不知道荆辞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听到顾洛发问,他心里暗暗叫苦,小师弟不会真的是因为还在闹脾气所以没来吧。之前荆辞的那些回避都挑不出错处,今天之举,却实在有些过分了。   “回禀师尊,昨日接到您的传音后,我已尽快将消息传给了二师弟与小师弟,他们也很快回复,说已知悉。小师弟没来......说不定是被什么事绊住了。”逾白虽有心缓和荆辞与顾洛之间的关系,但也不敢贸然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因为荆辞若是真的出了事,那他今日的遮掩岂不是好心办坏事。   顾洛皱了皱眉,站起身,“你们随我一起去逾明的居所看看。”   ......   虽说是让逾白和逾清跟他一起过去,但顾洛一路上风驰电掣,半点要等人的意思都没有。逾白和逾清只能尽全力御剑跟在后面,也幸好从峰顶洞府到荆辞居所的路途不算远,两人好歹没累死在半路上。   天衍宗最外侧有护山大阵,云起峰外同样有顾洛布置的阵法,所以弟子居所的安全完全不成问题,便没有单独设置防护结界。所以顾洛从推门进院,完全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唯一的阻碍,也只有荆辞的房门了。   但即使门上了锁,不过只需顾洛掐个小小的法诀便能解决。   只是他想了想,还是按捺住心中的焦急,先敲了敲门。如果小辞是为了回避他而没来早课,那么他直接推门进去,到时候岂不是会非常尴尬?   等手指触碰到房门时,顾洛才惊觉荆辞并没有落锁。心中不好的预感逐渐强烈起来,他径直推门进去。   荆辞的房间被他收拾得很干净,被子整整齐齐地叠成方块,床单上也不见一丝褶皱,一副主人在出门前特地收拾过的样子。而荆辞自己,却俯身倒在地上,大概是倒下时碰到了束发的玉冠,如瀑的黑发披散下来,遮住了他的脸。   “小辞?”“小师弟?”   情急之下,顾洛早就忘了自己昨晚的所思所想,依旧唤着那个最熟悉的称呼,将人抱到床上。连逾清都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微妙,惊疑不定地看向逾白,却只得到一个无奈的眼神。   荆辞穿着修炼时常穿的袍子,看样子是做好了出门的准备,只是因为这突发的情况才缺席了早课。   顾洛将他平放在床上,才发现他的额上出了很多汗,两侧垂落的几缕头发粘在鬓边,又为他添了几分脆弱。联想到刚才抱他时的重量与手下那两块突出的蝴蝶骨,顾洛实在想不通,这短短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居然让他清瘦了那么多。   “小辞,你有哪里不舒服。”见荆辞眉心紧蹙,薄薄的眼皮下眼珠微动,似乎还有些意识,顾洛柔声问道。   “好热...唔...好烫。”荆辞急促地喘着气,含糊不清地说道。他身体不适,声音也比平时细弱很多,像极了一只哀叫的小猫,让顾洛心疼不已。   “怎么会这样。”顾洛皱着眉。他刚刚触碰到荆辞的手,明明是一片冰凉,额上的那些也是冷汗。这些显然是身体内寒之状,正常说来,荆辞不应当会感到热,而应该会觉得冷才对。   “小师弟莫不是受了凉。”逾清在一旁猜道。   “修炼之人寒暑不侵,小师弟虽然才入门大半年,但已经摸到了筑基的门槛,不应当会受凉发热。”逾白摇摇头,然后继续说道,“前几日我是见他神情不属......莫不是心病所至。”   逾白虽然也没听说过心病会导致身体出现这样的症状,但下意识地觉得荆辞今日的病症应当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这话倒是提醒了顾洛,他忽然想到大半年前那次不了了之的神魂温养,那时他便在荆辞的意识空间中看到了一片冰天雪地。现在看来,那片冰雪并不是症结所在,反而是荆辞用于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   顾洛心里清楚,现在带荆辞去找洛林枫看一看才是最稳妥的。但是他私心不想让洛林枫与荆辞见面,毕竟洛林枫对原主所做的事知道得清清楚楚。虽然前几日他已经和洛林枫言明他不希望自己的“小炉鼎”知道真相,可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   顾洛想了想,还是打算自己先试试。   他让逾白和逾清先回去,免得他们在中途突然打扰他,然后将自己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本源之力分出一缕,小心翼翼地往荆辞的意识空间探去。意识空间中的严寒能在一定程度上与荆辞所感到的“热”“烫”所抗衡,却也将真正的症结覆盖在了冰雪之下。   顾洛一进荆辞的意识空间,便发觉上一次所看到的那些仿若千年不化的冰雪已经融化了大半,使得之前掩藏在下面的东西裸露了出来。   那是一片带着烧灼痕迹的大地,枯焦的黑色仿佛这片大地上的伤疤,让它显得满目疮痍。顾洛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最终轻叹一声,将自己的本源之力轻轻收回。   拿起传音纸鹤给洛林枫传了话以后,他呆坐在荆辞床边,握住那瘦削的手腕。   “他对你的影响,就如此之深吗?”   作者有话要说:   此时的顾洛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以为是辜云砚的锅hhh 第91章 病中剖白诉真情   那是一间布置精致、陈设奢靡的静室。   以紫檀灵木为材的床榻散发着安神怡人的幽香, 洁白柔软的雪兽皮铺陈其上。但这注定不会是正常人的居所,充其量只能算是给宠物的豪华囚笼——   四面无窗,厚重的特殊石材兼具吸音与空间隔断的作用, 阻绝了此间与外界的一切往来。白日黑夜、春秋冬夏、风霜雨雪皆与此处无关, 墙上的南珠不分昼夜地散发着幽幽荧荧的光芒, 时间仿佛在此停滞。   若是有人长久被困于其中,那应该有很大概率会对能自由出入的另一人产生情感上的依赖吧。   荆辞看到“自己”正抱膝坐在床榻之上, 从身下兽皮传来的柔软触感与眼前光裸的双腿与手臂来看, 他正寸缕未着。   不知过去了多久,本来严丝合缝的墙面发出一阵石头移动时的声响, 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窄门, 接着,目光所及之处又出现了一寸平平无奇的白色袍角。   荆辞想控制“自己”的视线上移,却发现最高只能触及那人的胸膛处, 看不见脸。   雪白可爱的脚趾微微蜷起, 因长时间没有运动而变得愈发纤细的小腿在柔软的毛皮上踢蹬了几下, 让关节泛出一种诱人的薄红。“自己”正因恐惧在后退, 荆辞能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来人也不恼,动作熟练地揽住了荆辞的肩膀, 轻笑了两声。两人靠得很近, 荆辞甚至能感到他胸腔的闷振。   “嗯?今日见到我怎么这么激动, 是昨天玩狠了些?”   见荆辞不语, 略带薄茧的手捏起他的下巴。   “差点忘了, 还没给你解咒。”手指没入柔软的唇瓣,在温热的口腔里搅动了一下, 才不紧不慢地退出, 带出了几根牵连着的银丝, “我也不想在你舌头上施咒的,可谁叫你昨日那么牙尖嘴利,败坏我兴致。”   即使解了咒,“自己”也没有说话,那人便自顾自地解起了衣物。   后续便也不必多说。   荆辞茫然地睁着眼,想看清楚身上人的模样,却发现那人的脸部始终模糊不清。紧接着,一阵源自神魂的灼痛感让他忍不住闭了眼。   “唔...好热...好烫。”   ......   “我虽知你刚得炉鼎,甚感新奇,但倒也不必这样索求无度。玉润冰清体虽然可以中和灵力,不会轻易被污染,却也不代表绝对不会被污染。”洛林枫叹了口气,掏出一个白玉瓶,贴到荆辞唇边,“上次我只以为他所受的只是普通的神魂之伤,只让你用本源之力温养。今日看来,我这瓶万年灵髓还是保不住。”   “不是我......”顾洛下意识地反驳。   洛林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显然是不信他得到炉鼎后会什么也不做,“他这神魂上的伤,显然只有焰羽族的本源之力才能做到。”   顾洛见他这副笃定的样子,还是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洛林枫是原身好友,他再继续否认,恐怕要惹得怀疑。不过他心里还是设想起了种种可能,不管是原身、还是他自己,做过什么他当然是清清楚楚,荆辞的神魂之伤不可能是他做的。   难道在原身找到荆辞前,焰羽族有其他人找到了他?可焰羽族的其他人体质稳定,没有原身的烦恼,要玉润冰清体也没有太多作用。或许原身在族中有仇人,所以有人提前找到了荆辞,对他的神魂造成了伤害,又以冰雪掩饰,设计让原身空欢喜一场,以致力量失控,身死道消?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了,顾洛越想越有道理,决定不久后就回族地一趟,毕竟一想到有人在暗中算计他和荆辞,他总有些不安。   “好了,这瓶万年玉髓下去,就不用太担心了。只要你之后注意,以他的特殊体质,是很快能恢复的。”洛林枫说道,“倒是你......”   “嗯?”   “比起他,我更担心你。上次你从我那里回去,我就嘱咐过你别再动用本源之力了,今日我观你面色,你是不是又偷偷用了。为了一个炉鼎,你至于......”洛林枫话才说了一半,顾洛忽然瞥见荆辞的指尖微动,仿佛马上要苏醒,赶紧捂了他的嘴。   “时辰不早了,我便不留你了。”   洛林枫快被气笑了,他堂堂落霞峰之主什么时候变成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物了。不过到底是自己多年的好友,他走之前还是没忍住提醒了一句。   “现在你也知道了,便是焰羽族的本源之力造成他神魂之伤的,即使经过你的提炼萃取,对他的温养效果也微乎其微。我言尽于此,你平时注意着点。”   “好。”顾洛专注地看着荆辞,心不在焉地应了洛林枫的话。   其实刚才在洛林枫到来之前,顾洛先趁着短短的时间将四周都检查了一遍。每个修士的体内都有灵力,但由于修炼有差异,输出灵力后留下的痕迹也有差别。因此可以通过辨别灵力留下的痕迹判断有没有其他人来过。   于是顾洛就发现,这里分明只有他们师徒四人来过,这样就基本可以排除是有人绕过了护山护峰阵法,来此暗害了荆辞。这也是为什么在他刚才的设想中,笃定了荆辞的神魂之伤是之前所受。至于他和洛林枫在一开始都未发现异常,那是大概是因为那歹人以冰雪作为掩饰,掩饰得实在过于严实。   在他检查的过程中,无意中又看到之前给荆辞的那块玉简放在床头,这让他一下子有些消沉。但神使鬼差的,他还是拿起那块玉简查看了一下。   这块玉简是他从宗门藏书阁拿的。天衍宗虽然书藏万卷,但依旧会严格监督弟子的借阅情况,每次读取玉简,都会留下记录。毕竟以修炼者的杀伤力,万一有人不慎走上歧途,后果可是会很严重的。   他将神识浸入其中,过了一会,才怔怔地将玉简放下。   小辞他根本没读取过这块玉简,那他的冷淡态度是怎么回事?顾洛想不通其中关窍,但是却很清楚一件事——他需要和他好好谈一场。   ......   荆辞猛地睁开眼。虽然已经从荒诞的梦境中脱离出来,但在那些断断续续的模糊记忆的作用下,莫名让他感觉身上还残存了些许暧昧的余韵。   他深吸了几口气,才让心绪平复下来,渐渐清醒的大脑让他逐渐意识到自己刚才究竟做了一个怎样的梦。   下一刻,竟真有人站到了他的面前。从他的角度看去,不论是那寸雪白的袍角、绣着金线的腰带亦或是领口的弧度皆与梦境所见一致。   荆辞缓缓抬头,却见顾洛一脸担忧地望着他。一时间,羞赧与无措皆涌上心头。他在梦中还未注意,现在一想,那人所穿的衣袍分明是天衍宗长老常穿的修士袍。而他来这里大半年,所见到的长老也就只有师尊和隔壁落霞峰峰主,答案便呼之欲出。   他怎么会做这么一个荒唐的梦,梦见与师尊......   顾洛走近了些,想探一探他的额温。荆辞却因为想到了两人梦中的接触而有些慌张,反射性地将顾洛的手打开。   此举一出,两人都愣了愣。   “抱歉...师尊,是我冒犯了。”荆辞想要起身,却被顾洛按在了原地,来自另一人的触感又让他僵硬了一下。   “没事,你的身子还没大好,就先别起来了吧。”顾洛语气和缓,但目光却有些黯然。这种反射性的动作是骗不了人的,小辞竟已抗拒他至如此,究竟还有没有必要再问呢。   “你的神魂处有旧伤,刚才落霞峰峰主已经亲自为你看过,用了药。现在情况差不多已经稳定了下来,你之后安心修炼便是,这不会对你未来的修炼之途产生很大影响。”顾洛将情况交代清楚,然后问道,“为师想问你,你还有没有自己神魂受创的印象。我观你昏迷时一直唤热唤痛。”   荆辞一下子便想起来在梦境的最后所感到的那阵灼热的痛意,但对于自己是在何时何地受创的,他实在没有印象。若不是顾洛提醒,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神魂处有伤。   他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顾洛见此轻叹一口气,他其实也不指望荆辞会记得。幕后之人既能瞒过他和洛林枫,如何会瞒不过当时只是一介凡人的荆辞呢?   “我...还有一事不明。”顾洛接下来说的话才是真正想问的,他下意识地又将自称变了变,“你,没有读取那块玉简吗?”   顾洛的疑问让荆辞又记起了昏迷前所发生的事,稍微有了些血色的脸又重新变得苍白。那几日他觉得顾洛是腻了他,伤心之下,无论做何事都心不在焉,吃得也很少。他还未至彻底辟谷的境界,这样一来,身体就虚弱了很多。   “嗯,还没来得及看。”他偏过头,轻轻应了一声,“我知师尊希望我修无情道,等我好一些了,便去修炼,不会让师尊失望的。”   顾洛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捕捉到了一种可能性,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不会这么巧吧......但若真是这样,他岂不是犯了这么长时间的蠢,还白白让小辞伤心。   “为师...不,我从来都不想你修无情道。”顾洛说道。   “什么意思?”荆辞的嘴唇微微颤动,本已是一片灰暗的眼底有光芒一闪而过。   “小辞,我心悦于你。”   作者有话要说:   原剧本也是橙子hhh 第92章 互通心意   荆辞能感觉到心底涌现出的淡淡喜悦。   之前的梦境与此刻身体的本能反应告诉他, 他渴望听到这个答案,但理智却时时提醒着他顾洛表现出来的前后矛盾。   在顾洛希冀的眼光中,荆辞缓缓摇了摇头。   “我不明白, 为何师尊你总是一日一个样。前一刻对我亲近, 后一刻便能绝情地让我去修无情道, 现在又说心悦于我......我在你眼中究竟算什么呢?一条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师尊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授业之恩不假, 我也知道这些恩情是我怎么也偿还不完的。但是我真的受够了, 为什么你总一次次给我希望,而后又亲手将它掐灭。”   弟子对师尊说出这样的话, 无疑是大不敬的。说完这段话似乎耗尽了荆辞勇气与精力, 让他大病初愈后本来便不佳的脸色变得更为苍白。饶是如此,他还是挣扎着起了身。   “逾明对师尊大不敬,自请去凌寒峰思过。”凌寒峰是天衍五峰中最为特殊的一座, 由宗门执法长老管辖, 终年被冰雪覆盖, 关押着许多穷凶极恶之人。过去前往凌寒峰守峰的弟子往往是犯了大错的, 在此等清寒之地一待至少就是几十年。荆辞自请去那处思过,显然是选择了自我放逐。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顾洛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有的只是一种古怪的平静。   荆辞低着头沉默不语, 静待着他最后的发落。   谁知下一刻, 他却突然被拥进一个熟悉的怀抱中。所谓熟悉, 自然不是他曾在现实中与顾洛有过这样近的接触。他们之前虽亲近, 但也只是点到为止。可是在不久前的梦境中,梦里的那位就是这样抱着他, 做那些不可言说的亲密之事。   想到这里, 荆辞不由更加羞恼, 推拒着紧紧压着自己鼻尖的胸膛。   “师尊你这是做什么!呃......唔。”   顾洛稍稍一垂头,便吻了上去。和前几个世界一样,还是那样熟悉的味道,柔软甜美得让他沉醉,但想到这个世界里有些迟缓的进度,顾洛的动作不由放肆了几分,攫着那唇狠狠地吮了好久。   待他抬起头,便见荆辞喘着气无力地卧在他的臂弯之中,唇畔、眼周泛着嫣红。顾洛用大拇指拭了拭他湿润的眼角,含笑说道:   “为师是想,或许只有这样你才能冷静下来。现在愿意听我辩解了吗?”   荆辞刚才被他吻得七荤八素,这会儿还有些没回过神来,连目光都还涣散着,哪能冷静下来回答他。   “你不说,为师就当你是默认了。”顾洛又笑了一声,将他下滑的身子往上托了点,然后熟练地摸了摸他突出来的椎弓。前几个世界他就发现了,小辞身体的这个部位特别敏感。只消得轻轻一捋,保管他没有半分挣扎的力气。   果然,荆辞的身体像鱼一样剧烈地弯折一下,然后又瘫软地落回那个怀抱中。不过被这样一刺激,他虽身体无力,但神智却逐渐清醒了,顾洛想要达到的也确实是这样一个效果。   “小辞,不管你信不信,从第一面见你,我就知道自己动了心。”当然不是这个世界的第一面,在很久很久之前,他的一颗心就已经沦陷,顾洛在心里补充道。   “我心悦于你,又日日能见到你,如何能控制得住自己,去不与你亲近呢?”顾洛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荆辞的反应。他虽然没未说话,耳廓处弥漫的浅粉色却暴露了他的心思,顾洛知道他是听进去了。   “只是我却不能确定你的心意。我与你之间,毕竟有一层师徒关系在,外人的看法我当然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是你的看法。我只担心你对我无意,却迫于救命之恩与师父的这层身份勉强答应我。这样即使你与我在一起,我也开心不起来......”   “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刚醒来那段时间,你说你不想再沾情爱。我不知这是你的一时意气之言,还是打算一直如此,又不好直接问你,于是便想趁着择选修炼之道的机会试探你一下......却没想到,居然伤了你的心。”顾洛继续说道。   “后来我又发现,你其实并没有读取过那块玉简,才意识到我们两个之间似乎有误会,便决心趁你醒来就将事情说开。这一切皆是我的错,如果我当初能直言自己对你的感情,而不是偷偷试探,便也不会让你伤心至此了。”   “我既已知真相......又怎么能怪师尊呢?”荆辞哑声开口,“我整日魂不守舍、自怨自艾,却没想到,师尊想得远比我要深。倒是我蠢笨,拖了师尊的后退,还累得师尊又欠下了洛峰主一个人情。”   听出他嗓音中的异样,顾洛才发现他在哭,顿时又手忙脚乱起来。   “小辞,不要自责好吗。无论如何,都不要再拿自己的身子出气,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康健。我......”他替他拭了泪,知他情绪激动,便有些犹豫要不要再问下去了。   荆辞仿佛知道了他要问什么,轻轻地牵住了他的衣袖,“师尊...我是愿意的,无关我们的身份,无关外人的看法,我愿意与你一道。只是今后,你不许再瞒我了,有事我们一起解决便是。”   欣喜的情绪迅速席卷了顾洛内心,他的小辞果然还是那么的善解人意。在这个世界,他终于可以得偿所愿,又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了。   “好!我之后再也不瞒你了,说谎的人就受锥心之痛。”见他发了这么重的誓,荆辞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冰凉柔软的小手又让顾洛心神荡漾,顺势又拉了荆辞一把,让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浑然忘记了自己还要隐瞒原身所做的事,也没看到荆辞的嘴角翘起了一丝预示着之后会搞事的弧度。   两人刚破了最后一张窗户纸,表了心意,见四下无人,又耳鬓厮磨了一番。待窗外的光影变了又变,顾洛才意识到已经过去了许久。荆辞还未辟谷,醒来后也没进食,到这个时间了,该吃些东西了,这也让他间接想起了还在院外等候的两个便宜弟子,这才传话让两人进来。   逾白和逾清一进来,还没来及对小师弟苏醒一事感到欣喜,便迅速低下了头。虽然只有短短一瞥,但足够让耳聪目明的修炼者们看清屋内的情况。   只见他们的小师弟正不胜娇羞地坐在师父的大腿上,似乎是知道他们要来,他还挣扎着想下去,却见那为老不尊的师父伸手牢牢箍住了那寸细腰,一手将人牢牢固定在他怀里,一手还不安分地放在另一人的大腿上,足以彰显其占有欲。   荆辞大病初愈的脸上没有几分血色,这样却让他脸上其他的色彩更加凸显出来。从那红艳艳又略微有些发肿的嘴唇来看,他刚才必然是被好好疼爱了一番。   顾洛这副光明正大、丝毫不避讳的样子,让迟钝如逾清也看明白了两人的关系,知道小师弟恐怕是要成师娘了。两个便宜弟子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更不敢在占有欲极强的师尊面前偷看小师弟那艳若桃李的情态。   “你们的小师弟大病初愈,平日里还得要你们二人多加照拂。我记得秋水峰上次送来的灵米还有剩,就麻烦你们帮忙去做些粥送来吧。”顾洛说道。   荆辞悄悄地拉了拉顾洛的腰带,在他耳畔悄声道,“不必麻烦师兄们了,我自己就可以做。”   话音刚落,却见逾白逾清两人答应得飞快,已经借着要为他做粥的理由迅速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荆辞有些茫然地盯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引得顾洛忍不住笑出了声,“看,他们乐意得很。做饭需要不少时间,现在还早,不若再与为师......”   顾洛突然觉得在床榻上以师徒相称颇有情趣,特别是看到荆辞那羞涩的样子。在这方面还那么青涩的小辞......经历过多个世界的顾洛俨然已经成了个老司机,何况这具身体还禁欲多年,看到荆辞这样哪里还忍得住。   只听荆辞惊叫了一声,便被顾洛掀翻在了柔软的床上,身前晃动起伏的人影逐渐与梦境中重合。不过到底是顾及到他的身体情况,两人还是没做到最后一步。   屋里浓情蜜意,暂且便不提屋外的逾白与逾清已经叹着气将冷掉的灵米粥加热多少次了。   ......   三年后。   “师尊,快起来了,大师兄和二师兄已经快到门口了。”荆辞拧了拧顾洛的腰,确定关系以后,他便搬来与顾洛同住了。   云起峰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而且顾洛自己不在乎外人的看法,却担心荆辞会因此受到伤害,在他的刻意叮嘱下,目前也只有逾白、逾清与洛林枫三个外人知道两人的关系,当然,洛林枫对两人关系的理解其实还有不少的偏差。   “唔,好。”顾洛懒洋洋地起身。   荆辞听到门口的动静,知道逾白与逾清已经到了,便先行从内室出来,不管里面那个还在收拾自己的人了。   “师兄,师父还有些事要忙,请你们稍等片刻,先坐会吧。”逾清逾白见荆辞一个人先走出来,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或许是由于修炼的原因,这些年,荆辞的长相愈发出挑,还有他周身温柔的气质,总能让人忘记他还是他们的师弟,只觉得是一个温柔的师母,事实也确实如此。   “来得挺早。”顾洛穿戴完毕,慢悠悠地从内室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两个便宜弟子正盯着他家小辞看,顿时不爽地揽住了荆辞的腰,与他坐到了一处。   “这次叫你们来,是因为昨日掌门派人给我传了信,元霞古境马上就要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93章 元霞古境   “元霞古境中灵气充沛, 奇珍异草遍地。只不过,进入这种洞天福地一般都会有限制,不然里面的资源早早被掠夺干净了。元霞古境的限制有二, 一是四十年才得一现, 且每次只开放三月, 另一限制则是元婴以下的修士才得入内。古境中不仅有珍宝,还有些金丹期修士都难以应付的异兽与机关, 因此, 进入古境后机遇与风险并存,被各大宗门视为磨炼弟子的一处宝地。”   三人在一旁静静地听顾洛讲解, 只不过除了荆辞以外, 逾白与逾清对元霞古境早有了解,也做好了这次要带着师父的眼珠子一起进去试炼的心理准备。   “修士的进入难免会对古境中的环境造成影响,考虑到这一点, 各宗门会在古境开启前进行协商, 对每次进入的名额进行分配, 之后将名单上报。这次, 我们宗门也分到了三十个名额,至于我们一峰, 就由逾白与逾清前去吧, 逾明你尚在筑基期, 不若再修炼几年, 突破至金丹后再议。”   逾白与逾清惊疑不定地对视了一眼, 按照他们的了解,以荆辞目前筑基巅峰的实力, 进入元霞古境后自保是绰绰有余。何况逾白目前已经修炼至金丹高阶, 逾清也在一年前顺利突破至金丹, 如有他俩关照,完全不用担心荆辞会有什么闪失。   师父这是......关心则乱?两人虽然疑惑,却也没提出异议,毕竟这是他们师父与小师娘之间的事,他们两个外人实在不好掺和。   荆辞在一旁听到顾洛的决定,也只是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待逾白逾清告辞后,顾洛见四下无人,又习惯性地拉着荆辞的手,想将人拉到他大腿上坐下。自三年前将心思说破后,两人就很少有矛盾。顾洛将荆辞视为心间宝,从不舍得让他受任何委屈,更是事事考虑他的感受,荆辞也性格温柔,很少拂顾洛的意。他过去性子内敛羞涩,现在也习惯了顾洛整天粘着他亲亲抱抱的行为。   但今日顾洛一拉他的手,便察觉到了阻力。抬起头,就见荆辞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怎么了?是在意我没让你去元霞古境的事情吗?”顾洛心里门儿清,之前就想过这或许会让荆辞不高兴,但想到那件事,他还是下了决定。   “嗯。”荆辞任他牵着手,也不上前,只是点了点头。   “突破金丹后你能更有倚仗些,而且秘境也不止元霞古境一处,之后会有更好的。天衍宗这次拿到的名额也有限,不如就先让你大师兄和二师兄去探探。”顾洛自己也觉得自己找的理由单薄得很,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一共三十个名额...分给五峰,我们怎么也不会只有两个名额吧。”荆辞轻轻说道。他没有吵闹,神色亦是平静,却莫名让顾洛感觉他这次铁了心地要去,一时不由感到有些头疼。   “是我的问题。”顾洛说道,“我不想让你离开我太久。”这倒是他的真实心声,却不是他不想让荆辞去元霞古境的主要理由。只是在这种时候,他只能用这种矫情的理由去掩盖另一个理由了。   “师尊。”荆辞稍微一挣,就将手从顾洛的掌心中抽离了出来,“我不仅是你的道侣,我也是一个修士,我总不能一辈子都躲在你身后吧。若是有一天你不在我身边......”   “不会有这么一天的。”顾洛僵着脸说道。   不得不说,荆辞的假设戳中了他心底隐秘的不安。在这个世界,他要瞒着原主做的那些事,这个世界结束后,他的功德也全部告罄,这意味着他的委托即将结束。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有可能让荆辞的假设应验。   “你知道我在意的并不是这一点。”荆辞有些失望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轻叹一口气,“总之,这次我想去元霞古境,但如果你执意不让我去,那我一个小小弟子,也没办法。我们都先冷静一下吧,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我之前所说的话,然后再做决定吧......”   说着,他便转身进了内室。顾洛想追上去再解释几句,但心里藏的那件事让他有些心乱如麻,生怕自己之后又说错话,只能坐在原地沉默不语。   不一会儿,只见荆辞又从内室出来,往外走去,这下顾洛可坐不住了。   “你要去哪?”   “之前的那种灵米味道不错,我问秋水峰要了些种子,前不久播撒了下去,我先去那里住几天,看看情况。”这显然就是个借口。荆辞的修炼进度飞快,区区三年,便已经到了筑基巅峰,完全可以辟谷了。   “小辞,别走。”顾洛心里的不安定感越来越强烈,又知道自己劝不住他,便从身后抱住了荆辞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肩上,“别离开我好吗......”他在他耳边乞求道。   “我只是去那边住一段时间,不是要离开这里。”荆辞有些无奈地把环在他腰上的手拿开,“我刚才是认真的,我们都冷静一下好么。等冷静完,再让我听听你的答案。”   说罢,他便离开了。只留顾洛一人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发呆。荆辞的意思他当然明白,他不想只做一个依附于他的人,而是想成为一个能与他并肩前行的人。   说实话,这世上没有人能比顾洛更注意这方面的事了。不知情的外峰弟子只知云起峰三弟子,知情的洛林枫觉得那只是个炉鼎,逾白逾清虽和荆辞有几分师兄弟的情谊,但是在日常相处时,还是会因为顾洛与荆辞的关系而多有顾虑。只有顾洛,他曾看过故事原本的走向,知道被当作器物的一生是何等痛苦的一生,何况有这种遭遇的人还是他的心上人。   他怎么能不在意荆辞的感受?只要荆辞想,即使再不舍,他也会放手,最多全程暗中保护罢了。   但这次元霞古境的开放时机实在太过特殊......顾洛从须弥芥子中取出一份名单,指尖拂过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辜云砚。   怎么能不熟悉呢,这是曾经伤害过荆辞的人,同样也是他的另一重身份,甚至这次让辜云砚去元霞古境,也是他在那具身体里下了决定亲自求来的。   这几年,他一直让系统托管辜云砚的身体,对外就宣称闭了死关,闭门不出,就等宗门大比时再让这个工具人上线,解开荆辞的心结了。只是现在却不得不让辜云砚提早出关的,因为这个身体正在崩溃边缘。   顾洛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在原来的剧本中,只说辜云砚伤害了荆辞后,修为难有存进。但等他最近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个马甲,心血来潮一看,居然发现这具身体道心将破。道心破损后,会带来的修为后退暂且不说,再这么下去,甚至连性命也保不住。   顾洛倒是想痛痛快快地撕卡,只是为了荆辞,辜云砚暂时不能死,至少要活到宗门大比的那日。   这次开放的元霞古境中便恰好有一味仙草,名唤清心,有稳定情绪,缓解心魔之效,虽不能根除辜云砚道心上的问题,却也能勉强使其维持着现有状态,吊着他的命。   辜云砚所在的清虚门中自然也有其他要来元霞古境的弟子,只是委托他人取这种功效明确的仙草,终究还是显得太过突兀,恐怕会暴露辜云砚身上的不对劲。若是惊动了清虚门上层,让他们有心彻查此事,恐怕原身在这其中的所作所为也瞒不下去。所以顾洛干脆控制着辜云砚主动报了名,亲身前去元霞古境。   毕竟辜云砚这具身体尚且停留在金丹期,闭关后去秘境磨炼一番,也实属正常。   顾洛并不想让辜云砚这个马甲和荆辞太早见面,如果荆辞得到他准许得以前往,那便有很大的可能性会在元霞古境遇见辜云砚。   可荆辞的感受却不得不让他在意。   顾洛坐在椅子上想了一整夜,最终还是决定同意荆辞前往。人是活的,他总归能控制辜云砚这个马甲,若是刻意避着荆辞,倒也能将这事揭过去。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甚至还想让辜云砚暗中保护荆辞,毕竟他这个正身因为境界过高不能进秘境。   ......   临别那日,顾洛送三个弟子上了仙鹤。   他颇有些老妈子架势地塞了一堆丹药符咒护具给荆辞,就连逾白与逾清也跟着沾了光。   “之后要多保重......如果有比你实力强的人要杀人夺宝,别硬撑,记住那人的脸,回来找我便是。”顾洛絮絮叨叨地说着。   一旁的三人都有些无奈。元霞古境由几个大宗门共同把控,开启前便已经达成协议,很难出现这种杀人夺宝之类的恶劣事件,顾洛显然是担心过头了。   “还有你们两个,在秘境中记得照顾好小师弟,不要让他伤着了。”   逾白逾清点点头,转身先行上了仙鹤,给荆辞和顾洛留下单独对话的空间。   其他人走后,两人之间的气氛便有些微妙了,毕竟在不久前,两人还因为这事闹了不愉快,虽然这事以顾洛妥协而告终,但是终归会在心里留下痕迹。   两人低着头,最后却是由平日里更为内敛的荆辞打破了沉默。顾洛只觉得颊边一热,便感觉到了熟悉而柔软的触感,荆辞居然在人前吻了他。   “师尊......谢谢你,等我这次回来,想给你一个惊喜。”说完这话,荆辞仿佛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么出格,不等顾洛回话,就匆匆上了仙鹤。   ......   路途上,逾白还是没忍住好奇,询问了荆辞这次一定要去元霞古境的理由。   只见他的那个小师弟托腮望着远方,轻轻地说道,“这次从元霞古境出来后,恰逢师尊生辰。我听说元霞古境中有一种灵禽的羽毛柔软,且材质特殊,能用做阵法的媒介,极为适合做成修者的衣物,便想着趁这个机会去里面找找。如果可以的话,想在师尊生辰时送与他。”   正值朝阳初升,荆辞白皙的脸庞微微泛着红,不知是朝阳映衬出的颜色,还是本身便是如此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94章 跟随   元霞古境的开启点在青州与中州的交界处, 三个宗门中也只有位于云州的月华谷离得稍微远些。有了代步工具仙鹤,天衍宗一行人花了不过三四日便赶到了目的地。他们先去附近的客栈休整了一晚,洗去了一路的风尘, 第二日才来到附近的一座山头与清虚门、月华谷的人汇合。   到那后, 荆辞一眼便瞧见那片空地的一边停着一艘巨大的木质船。不过他还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这种本该在水里的船会出现在山上, 目光就已经被另一边站着的几十个身着白衣的修士所吸引了过去。   那衣服的熟悉纹样让他微微一愣,几年以前, 辜云砚的那群师弟师妹们也是穿着这种样式的衣服, 乌泱泱的一片,来到他的小院。从此之后, 他的宁静生活便一去不复返。仔细一看, 那群人中确实有几个颇为眼熟。   逾白与逾清见他朝着前面发呆,只以为他是在好奇那艘木船。   “那是月华谷的云上飞舟,他们以炼器炼丹见长。从云州到这里路途遥远, 有了这飞舟, 他们倒要比我们舒适了。”逾白解释道。   “原来如此。”荆辞将自己的目光从那群人身上收了回来, 面色平静。不管那群人中是不是有过曾经下山来寻辜云砚的弟子, 那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有了待他极好的师尊, 不需要让自己困囿于过往的噩梦之中。   可以说, 现在即使是辜云砚本人站在他面前, 他也不想多做理会, 将目光多分给他一丝一毫都是浪费。   荆辞不知道的是, “辜云砚”确实在现场,甚至在天衍宗众人出现的前一刻, 他还混迹在清虚门的弟子之中。只是现在辜云砚的芯子里已经是接替了系统的顾洛, 他自然不想让两人碰面。   于是当他看到荆辞一行人朝这边走来时, 就将自己的金丹修为充分利用在了闪避之上。上一秒他还站在人群之中,下一秒他身边的一群弟子就突然发现那么大个人不见了。   不过这群弟子也没在意,自顾洛得到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后,就基本让辜云砚处于一种闭死关的状态。一来一去,与原本那些师弟师妹的感情便有些淡了,这些年新入门的弟子更是不知道有这么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掌门首徒在。   见天衍宗的人也到了,身着蓝色祥云衣袍的月华谷弟子一个个从飞舟上下来。   三个宗门分踞三州,感情也不见得有多好,更谈不上什么同气连枝。这次同来元霞古境,美名其曰是合作开发修炼资源,实际上就是一种垄断瓜分。谁都想在古境开启时分一杯羹,在协商下勉强分成三等分已实属不易,更别提让其他的小宗门或者散修参与进来了,于是干脆互相结盟,凭借三宗的地位牢牢把控着进入古境的人选。   三个宗门的带队长老们皮笑肉不笑地互相寒暄了一番,然后便回到各自的队伍,静静等待着古境开启。   过了大半个时辰,只见空气中微微泛起波纹,众人不由都安静了下来,紧紧盯着那个出现异变的点位。随着一阵接连不断的空爆声,一道荧蓝色裂缝缓缓张开。大约是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裂缝不再扩大,成为一个勉强可容一人通过的窄门形状。   “元霞古境已现,在此再给各位弟子几句嘱咐:一,古境的出入口只会维持半天时间,一旦进入古境,便需待足三月,等古境出口出现后,无论大家正在哪里,都记得要及时出来,不然就只能等下一个四十年了。二,古境中有机遇也有危险,切记量力而行。话我便说到这,三月后就便在此地静候各位佳音了。”   天衍宗的带队长老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目光扫过众位弟子,尤其在荆辞等实力相对较低的弟子身上停留了比较久的时间。   “师弟,待会进去后,拉紧我和逾清的手。一般来说,只要是同时进去的,就不会被古境传到不同的地方。”逾白说道。   “好。”荆辞状似乖巧地点了点头,搞事之心却蠢蠢欲动。   眼见着逾白与逾清拉着荆辞进了那道裂缝,场上的人又进去了大半,顶住辜云砚壳子的顾洛才姗姗来迟地出现在入口处。清虚门的带队长老见到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但以他的身份毕竟不好对掌门首徒说些什么,只好让他赶紧进去。   进去时,逾白与逾清让荆辞走在他们之间。为了防止走散,他们还一人牵了荆辞的一只手。谁知过往的经验轮到他们时却失了效,逾白与逾清只感到一阵拉力将他们与荆辞往不同的方向拉。   “师弟!”逾白二人紧紧拉着荆辞,却听到他痛呼一声。   “不行,再这么下去,我们都会困在这片空间里,很可能会被空间力撕碎。”逾白与逾清对视一眼,下了决定。   “小师弟,古境中心有一片高地,到时候我们就在那边汇合吧!如果在路上遇到危险,切不要恋战,先来与师兄们汇合。”   见荆辞点了点头,逾白和逾清才放手。   三人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过了一会,脚下才触到了实地。逾白向前踉跄了几步,抬头便看到逾清正在自己的不远处,而自己那小师弟果然没与他们被传送到一处。   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进入古境后,一切可以用来通讯的法术或者法器都会失效,如今他也只能先赶去之前和荆辞所说的地点等待,之后再看情况做打算了。小师弟第一次出山历练便遇到这样的意外,希望他不要太害怕吧。   ......   逾白想象中的荆辞会很害怕的场景当然不会发生。不得不说,可能是因为平时顾洛都像照顾娇花一样地照顾着荆辞,让两位师兄对他们这位师弟的理解都出现了不小的偏差。   荆辞有些百无聊赖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还没来吗?”   “快了快了。”小白一边定位着另一个系统,一边回答他。刚才的传送错误自然是他们的手笔。不仅如此,由于另一个系统与小白直接连通,顾洛的一举一动都尽在荆辞的掌控之中,不过面上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等顾洛一落地,便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他离他不远处。他只来得及暗骂一声,便匆匆将自己的气息收敛,藏了起来。   亏他还特地与荆辞他们错开进入,结果还是被古境传送到了同一个地方,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啊?   顾洛躲在一边,看到荆辞往他刚才所站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到风平浪静、毫无异常的景象,荆辞露出了一个稍显疑惑的表情,然后便往前走了。   顾洛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的那两个便宜弟子怎么没和小辞在一块?明明他也是亲眼瞧见三人前后脚进去的。按照过往元霞古境的传送机制,不应当会被传送到不同的地方。   难道今年的古境中有很大变动?顾洛的心里总有些不安定感。进入这个世界后,他固然是获得了与以往不同的地位与实力,但是相应的,他的控制欲也有些上升了,总想将事情做到尽善尽美,将所有的威胁扼杀在襁褓之中。   若是小白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感叹老实人终于被大魔王逼成了个控制狂,现在便是两个控制狂在互相演来演去了。顾洛以为荆辞在第一层,他在第二层,但实际上,荆辞却处在比他更高的层次。   这么一想,顾洛便全然不放心让荆辞一个人行动了。他打算跟着荆辞,直到荆辞与逾白他们汇合后,再独自离开,去寻找清心草。   顾洛可以看出,荆辞前行进时的方向性颇为明确,一路上也没被其他东西耽搁,想来是与逾白他们分开之前便已经说定了会在某处见面,提起的心不由也放下了几分。   他猜测的确实与实际情况大差不差,却不知道,荆辞实则是在往约定地点的反方向走。   古境中的空间颇大,即使是金丹巅峰的修士,也需要全力行进才能在两三天之内从一头飞到另一头,这也是为什么之前的带队长老嘱咐他们要在出口开启前便早做准备。荆辞走了一天,没走到目的地自然也是正常。   至夜幕降临时,他才找了处山洞,停下来休息。顾洛远远地看着他,见他从须弥芥子中拿出了几颗辟谷丹吃,又原地坐下来,抱着剑闭目休息。   从理智上来说,顾洛知道荆辞这样做才是对的,毕竟现在是出门在外,这样才能在危险来临时第一时间进行应对。但是从情感上来说,他却又忍不住心疼,觉得荆辞这样既吃不好又睡不好,还得随时保持一种警惕的状态。   于是等第二天天色大亮,荆辞便看到几只松鼠衔着几颗朱红色的果子在山洞门口窝着。见他走出来,那几只松鼠便一溜烟地跑远了,不过却将那堆果子留在了原地。   荆辞走近辨别了一下这种果子,发现是一种名叫珊瑚珠的灵果,对修士来说,有补充灵力、缓解疲劳之效。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堆果子看了一会,才捡了一些。不过他也没丧心病狂到将小动物的口粮全打劫完,只是吃了两颗,又放了几颗进须弥芥子。   顾洛见他吃了果子后精神好了很多,似乎将面上的疲惫一扫而空,这才松了口气,不枉他往返颇远特地去摘的珊瑚珠。   只是苦了那些松鼠,就因为顾洛不想引起荆辞的怀疑,结果一大早地从温暖的巢穴中被捉出来,充当了运果子的苦力。   作者有话要说: 第95章 再见辜云砚   雪白的剑锋在月光下反射出一道凛然的光亮, 顾洛擦净血珠,收剑回鞘,然后动作熟练地将倒了一地的异兽收回到须弥芥子中。   幽影狼, 一种昼伏夜出的异兽, 擅于长距离快速奔跑。对于筑基修士来说, 一只幽影狼自然是颇为容易对付的,但这种异兽一般都是群体活动。如若被一群幽影狼围困, 那么即使是金丹期的修士也会略微感到几分棘手。   这些天, 顾洛跟着荆辞的同时,还在暗地里提前扫除了有威胁性的异兽, 留下的一些都是筑基期修士能独自应对的, 因此荆辞这一路走得极为顺畅。   不一会儿,荆辞果然经过了此处。   【如果壳子里的不是你,那估计会被他养成朵温室里的娇花。】小白难得吐槽起了顾洛。   【我只是个柔柔弱弱的小修士, 入门不过几年, 难道不需要被好好呵护吗。】荆辞面不改色, 心音却让小白打了个寒噤。尤其是听到“柔柔弱弱”一词时, 它发出一声嗞啦的电音,接着便销声匿迹了。   不过荆辞也不是那种没头脑的战斗狂, 非要找架打, 他在选择路线时其实非常谨慎, 避开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这么做纯粹是因为懒。但顾洛在发现这一点后, 大概是察觉到了荆辞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心里半是欣慰半是失落。   第二日, 荆辞出乎意料地改变了原定的路线, 绕了一大圈, 来到了一处湖泊边上。   这片湖泊的边上栖息着一大片灵禽,头小颈长,唳声清亮,迈着一双细长的足在湖边湿润的泥土中走来走去。但最吸引人的,莫过于它们的羽毛,乍一看洁白如雪,但当它们展开双翼,在阳光的作用下,那些羽毛便会折射出一种绚丽的色泽。   顾洛知道这种名叫灵羽鹤的异兽看着美丽无害,其实却颇不好对付,长而直的喙方便了它们捕猎,啄起人来同样也快准狠,看着柔软的翅翼更是力大无比,足够扇飞一口青铜质的巨鼎。按照顾洛的估计,荆辞筑基期的护体灵力能勉强防住一时,但若是长时间处于围攻之中,怕也是有些艰难。   只是荆辞这次临时改变了行进的方向,顾洛便没能提前做好准备。他心里焦急,但又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荆辞面前,只能先在暗处观察。   随着荆辞慢慢靠近,那群灵羽鹤便倏地抬起了头,按理说几十只灵羽鹤同时盯着人确实会很有压迫感。但荆辞神色不变,一边比划着手势,一边往那边走。   以顾洛的距离,并不能看清荆辞到底比划了些什么,但他直觉这套对灵羽鹤没用。之后灵羽鹤的异动也应证了他的猜想,只听得一声尖利的啼鸣,又伴随着扑棱棱的声响,几十只灵羽鹤冲天而起,将荆辞围在了中间。   顾洛一阵紧张,只盼得荆辞能记起临走前他给他的那一大堆护具与符咒,若有那些东西在,让他全身而退是绝不成问题的。   荆辞无奈一笑,周身亮起一阵薄薄的白光,左手上凝结出一个淡蓝色的阵法,右手则握着一柄短剑,步伐轻灵飘逸,如分花拂柳般穿行于鹤群之中,应当是将从身法用到了极致,饶是顾洛这个授业者看了,也不得不感叹一声漂亮。   很快,荆辞便出了鹤群的包围,并且又往前行进了一程,彻底脱离了危险。   停下来的时候,顾洛还见他往须弥芥子里塞了些东西进去,似乎是......鹤羽?顾洛实在没想到荆辞在被鹤群围攻时还有心情做这种火上浇油的事情,又想到自己还在一旁替他担心了这么久,心里也生出几丝郁闷来。   只不过这几丝郁闷还来不及转变为闷气,顾洛就看到荆辞的脚步踉跄了一下,随后闭着眼往后倒去。   难不成是因为刚才耗费了太多灵力,所以现在脱力了?又或许是刚才在他没注意的地方受了暗伤?   顾洛还没想出个结果,身体就快过大脑地往前跑去。不过他好歹记得从芥子须弥中拿出个面具,一边跑一边扣在了脸上。虽然荆辞看着像是要昏迷了,但他谨慎点总是好的。   只是之后的发展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还未触及到荆辞的身体,顾洛便看到那看似无力的腰肢弯折了一下,避开了他的触碰。他只觉得眼前一闪,便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抵在了自己的脖颈前面。顾洛微微低头一看,竟是一把短剑。   说是短剑,其实称之为匕首更为合适。修炼之人与异兽的体内都有灵气的存在,若是被外物所伤,一般也能很快自愈。而被这把匕首伤到,情况却截然不同了,伤口不仅难以愈合,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步恶化。   顾洛之所以那么清楚,完全是因为这把匕首就是他在临行亲手递给荆辞的。甚至造成持续流血效果的法阵,也是他亲手刻上的。   没想到,他拥有了原主和辜云砚的记忆,自诩是个老江湖,却还是被小辞给套路了,这便是所谓的关心则乱吗?顾洛在心里苦笑一声,不知道自己是该为小辞的成长速度感到骄傲,还是为自己的疏忽大意感到惭愧了。   面对师尊时,荆辞自然是有多甜能多甜,但在面对陌生人时,却不必这样了,顾洛只听得他冷冷清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是谁?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我对你没有恶意。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在你身后的。”   “一开始。”荆辞说道,“我倒也不是个傻子,珊瑚珠喜爱潮热的环境,而我当日选中的山洞位于高地,土质干燥,附近生长的都是些喜干耐寒的植物,勉强能满足珊瑚珠生长条件的区域也离那里有几十里地,区区松鼠,怎么可能衔着珊瑚珠跑这么远。”   顾洛忽得想起,荆辞在不久前种灵米时,还问他要去了几个记载着异植的玉简,想来是那个时候了解了关于珊瑚珠功用、生长习性方面的资料。   也是......若小辞真的不了解珊瑚珠,怎么可能会对送上门来的陌生食物贸然下口呢?   “一路上,那些高等阶的异兽也是你清理的吧,这样说来,你的实力至少是金丹以上?我倒是不知道,我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吸引着你跟了我一路。”荆辞继续说道。   当然是你本身,顾洛在心里默默回答,面上却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既然知道我是金丹修士,今日你还敢设计我,引我出来?看来你的师长没教好你,没告诉你——永远不要与比自己强的人为敌!”   话音刚落,他便伸手握住了横亘在他身前的手腕,另一只手则开始抢夺那把匕首。   “别扯上我的师长!”   荆辞自然不可能束手就擒,虽然他只是筑基修士,但凭借提前就戴上的护具,时不时便扔出几张的符咒进行干扰,居然也能和顾洛过上几招。   只是他越来越觉得对面那个面具人的出招熟悉了,不仅如此,他还发现那人经常能提前预判他的招式,故而将其轻松化解。   这自然是顾洛露出的又一重破绽了。荆辞的一招一式都是由顾洛亲手所授,顾洛虽在与荆辞交战时有意掩饰,但他在辜云砚的身体里所待的时间毕竟比较短,没有将剑修的实战经验融会贯通,又不好直接拿出剑修的佩剑,因此便只能混杂着天衍宗的法术应对荆辞的进攻。   荆辞微微蹙眉,虽然他也发现眼前那人的招式以防御为主,确实如他所说的一般对他没什么恶意,但两人毕竟相差了一个境界,再这么下去,他的落败便只是时间问题。   想到刚才假装晕倒后那人表现出的紧张样,荆辞突然有了主意。   虽有一方有心放水,但交战时难免有误伤,何况两人正抢夺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当顾洛察觉到不对劲时,已然是有些晚了,只见荆辞的白色衣袖上逐渐浮现出一道血痕,这让他不免失神了一下。   便是趁着这一瞬,荆辞伸手将他的面具摘了下来。   摘下面具后,两人都愣在了原地。眉眼凌厉,薄唇紧抿,这张脸,荆辞再熟悉不过了,毕竟他曾与他朝夕相对。   顾洛见辜云砚的真容暴露,心中不由暗骂自己的粗心大意,但也知晓如今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不如便承认是“辜云砚”一直在跟着他,再找个理由,至少不能暴露出与顾洛那具身体的联系,至于最佳的理由,自然是......余情未了了,不然实在难以解释自己这一路的保护。   他正要说些什么,却见荆辞一言不发地扔了面具,转身离开了。   “你这是要去哪?”他不由伸手攥住了荆辞的衣角。   “怎么。”荆辞有些冷淡地回头,“是知我还活着,所以你的无情道道心难以圆满,如今便要来杀我第二次?”   “不是这样的。”顾洛赶紧摇了摇头,“我进入秘境后才知道你还......活着,便想着暗自护着你。”   “我并不需要你护着。”荆辞将衣角从他手中抽离,面上浮现出一丝冷笑,“何况你这又算是什么呢?说要爱我一生的人是你,说要杀我的人是你,说要保护我的人也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96章 他的释然   顾洛哑口无言。   荆辞的言语中并没有掺杂更多的东西, 字字皆是事实,皆是辜云砚曾经犯下的过错。便是这种不掺杂任何情绪的描述让顾洛更加意识到,荆辞已经彻底对辜云砚死了心。但凡还存有一分心思, 他都不会那么平静。   似乎又是原剧本误导了他, 顾洛有种想当场抚额的冲动。他一直牢记的是, 在原本的走向中,荆辞心心念地想找到辜云砚要个说法。所以, 顾洛这次才会顶着辜云砚的壳子来到秘境, 想找到清心草,让他至少活到宗门大比。但如今看来, 却是他产生了误解, 其实荆辞早就放下了辜云砚?   这其中的差别......顾洛对比了一下,发现唯一的变量也就是自己了。毕竟揭露真面目之前,原本的顾洛与荆辞只是单纯的师徒关系, 而自己却多了一重身份, 荆辞的伴侣。   人们常说, 走出一个人的阴影的最佳方式是找到另一个人取代他, 想必是自己取代了辜云砚,才让荆辞放下得这么快。   顾洛的心里涌现出淡淡的喜悦。不过他也没时间高兴太久, 毕竟他现在面临着一个尴尬的局面, 既然荆辞不在意了, 那辜云砚这个马甲该如何处理?   他稍一思索, 便决定先死皮赖脸地跟着荆辞, 到秘境出口开启之际,再随便找个理由下线。这样不仅能保护荆辞, 还也勉强能解释“辜云砚”的行为逻辑——看到旧情人爱意复燃, 但跟了一路都没等到回应, 于是选择放下,失落地独自离开。   不过现在的顾洛怎么也想不到,辜云砚的马甲最终会以那样一种惨烈的方式退场,并弄巧成拙地搅动了荆辞本已毫无波澜的心。   ......   “我说了,不要再跟着我。”荆辞瞥了一眼缀在他身后的人。   “大路朝天,我只是恰好与你走了一个方向。”顾洛说道。   明明是个清高至极的剑修,此时却像极了一个无赖。荆辞在心里轻叹一口气,他知道以目前辜云砚所表现出的态度来看,自己无论怎么说,他都能找理由跟着自己,即使不是明面上跟着,也会是像之前一样在暗地里跟随。他想了想,决定单刀直入。   “我曾问你,是否有真心爱过我,当时你的回答是‘从未’。你现在这样,又有什么意义?”   顾洛也从辜云砚的记忆里翻到了这一段,本就比常人要高的道德感让他愈发觉得自己此时的行为让人无语,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找理由。   “我......当时说的不是真心话。”   “但你的出剑总是你的真心之举吧?”   见顾洛又被回怼地说不出话,荆辞便继续往前走了,不过之后他没再多费口舌,而是默认了辜云砚会一直跟着他这件事。   说实话,荆辞心里其实也存了一分疑虑。因为从与“辜云砚”短短几轮交手与对话中,他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他面对的不是辜云砚,而是他的师尊。   这个想法一出,连他自己都自觉荒谬地摇了摇头。不过对话时感到熟悉可能是因为辜云砚本就是他的熟人,但判断交手时的招式却不需要带上太多主观的情绪,辜云砚的一些招式确确实实是天衍术法,而且一些施法的小习惯还与他的师尊颇为相似,比如筑起护体灵力前,会下意识地先往后退一步。   荆辞颇有些苦恼,他这才意识到晚入修炼一途让自己确实有些缺乏常识,比如在这时,他便不能判断清虚门的人会天衍术法究竟是不是一件合理的事。他曾听闻,每隔几十年,三宗都会有宗门大比,辜云砚天资卓绝,如果通过旁观学会了天衍术法似乎也能解释的通。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很难消除。   他的情感告诉他,他不该怀疑师尊。所看到的那些细节却又提醒着他,不能说辜云砚一定与师尊有联系,但两人间很有可能有过交集。荆辞默许辜云砚跟着他,其实也是存了几分要将此事弄明白的心思。   无论怎样,他都不希望此事会成为横亘在自己与师尊之间的一根刺,但愿这只是一个巧合。   ......   “你是和你的师兄一起来的吗?他们怎么放心你一个筑基期修士独自在秘境里的?”   “你之后是要去找你师兄汇合吗?他们应当主动来找你才对。”   “我看你在收集灵羽鹤的羽毛,这种灵禽的攻击性还是很强的,你还是少招惹它们为妙。”   相比于云起峰峰主那个马甲,顾洛本就不甚在意辜云砚这重身份,甚至隐隐有自己吃自己飞醋的趋势,况且不久前他又决定了让这个马甲下线,因此如今也便不再顾及形象。   这些天,他简直是唠叨老爹附体,也不管荆辞当他是透明人的态度,一路上都絮絮叨叨的,虽然为了符合辜云砚先前的形象,他只能面无表情地絮絮叨叨,殊不知这样看起来更怪了,像极了蓝星某些艺术作品中盛行的面瘫吐槽役。   荆辞忍了他两天,终于有些忍无可忍了。听到那一连串的发问和充满爹味的建议,他的脑门蹦出个十字路口,主动打破了两人间的单向屏障。   “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终于肯理我了。”顾洛难得笑了一声,走近了些。   荆辞转过头不看他,过了一会才说道,“这些年,你变化还挺大的,我记得你以前不爱说话。”   “人是会变的。”顾洛轻飘飘地用一句话揭过,“那你呢...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看你的衣服,你是入了天衍宗?”   “挺好的,师尊与师兄待我很好。”说到“师尊”时,荆辞微微一顿,稍微观察了一下辜云砚的反应,见他神色毫无异常,又觉得自己不该和他说这么多。   “总之,不管你之前说的要保护我是发自真心,又或是另一场戏耍,都还是趁早断了你的念头吧。我没有时间陪你玩,我不会原谅你,也不会去报复你,只会将你从我的记忆中抹去。”   “小辞......”顾洛的心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对于他来说,被荆辞遗忘无疑是一个比被怨恨更为凄惨的结局。虽然他并不看重辜云砚这重身份,但是亲眼看到自己的心上人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他还是难免有些代入。   “不要再叫我这个名字了。”这个称呼现在只属于另一个人,想到这里,荆辞脸上的神色稍微柔和了些,“你已经不是青州山村里的阿山,我也不是原来的那个我了。你出现在我面前,只会让我徒增困扰。”   “我知道了。”顾洛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等秘境关闭,我会离开,再也不出现在你的面前。但是......到那时还有些时日,这些时间,就让我再为你多做些事吧。这是我欠你的,虽然我知道,不论我怎么做都无法偿还我所犯下的过错,但是这或许也能让你、我心里都好受些。至少等你再未来某一日将我遗忘时,不会因为这笔债务而太过困扰。”   荆辞没有回答他,只是安静地继续往前走着。顾洛悄悄瞥了一眼,见他面色平静,眼中却流露出些许复杂,便知他应该是默许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之后,荆辞也不再拒绝顾洛烹制的食物。偶尔围着火堆,还能聊上两句,但都是与修真界相关的事,只字不提两人过去在山村的生活。顾洛只以为是荆辞想得更通透了,却不知道荆辞是在暗暗试探辜云砚与云起峰峰主的关系。   只是一连几日下来,都没试探出什么。荆辞皱了皱眉,难道真的是他想多了?   其实顾洛并不算个口风特别严实的人,只是荆辞提及的两个对象恰好是他的两重身份,他对此颇为敏感,经常能成功避开试探。   ......   一段时间下来,荆辞才惊觉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辜云砚的存在,习惯有人替他备好饭食、提前替他找好歇息之处,习惯有人总冲在他前面,抵挡那些长得奇形怪状的异兽。   习惯......还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再这么下去可不行。他想了想远在云起峰的师尊,又算了算时间,决定提前让辜云砚离开。   只是这话还没来得及说,他们便在途径一片沼泽时遇见了一件始料不及的事。   那日,两人正围坐在一堆篝火边,顾洛低着头专心地炙烤着一只灵禽,这种灵禽肉质鲜美,修者食用后还能补充灵力,因此顾洛最近经常猎这种灵禽,充作两人的食物。他正仔细控制着火候,忽地瞧见坐在对面的荆辞抬起了头。   “怎么了?”   “突然下雨了。”荆辞望着天空中细细的雨丝有些不解,以卜筮之法预测天气已经成为了大部分修者的基本技能,他自然也会。为了方便赶路,他都会提前预测天气。   “此时此地,不该会下雨......”他有些犹疑地说道。   顾洛的脸色却逐渐凝重了起来,他能感觉到空气变得逐渐潮湿,而且这一变化速度,绝不是寻常的一场雨能做到的。   他们的运气不会这么差吧?   他曾听闻,元霞古境中其实栖息着一只被称为“沼泽之主”的蛟类异兽。只是上一个见过沼泽之主的已经是百年前的人了,之后每四十年开启一次秘境,也没再有人见过这只异兽。包括他自己,也是侥幸翻一本古籍时才看到了这一段描述,当时他只将此看作是一段前人留下的虚无缥缈的传闻,现在看来,这只异兽确实存在,只是往常处于沉睡状态,所以没有被修者们发现。   感受着不远处传来的越来越强的威压,顾洛无暇顾及火堆上的烧烤,抱起荆辞,御起飞剑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 第97章 前夫哥下线   兀得离地, 让荆辞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顾洛的上臂。   以两人现在的关系,这样紧贴着的姿势实在是有些不妥。但荆辞分得清轻重缓急,他虽比顾洛低一个境界, 却同样能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倒也没闹着要让顾洛放他下来。   “是异兽?”两侧皆是风声, 荆辞只能贴着顾洛的耳畔问道。   “嗯,我一直以为元霞古境中栖息着蛟类异兽一事只是个传闻。有一个修士曾在百年前见过它, 当时它至少有金丹中期的修为。如今百年过去, 不知道它已经破了几个境界,但它一出便能引动天气变化, 即便是我, 恐怕也不好对付。不过,如果离开沼泽地域,它说不定就不会理会我们了。”   顾洛一边说, 一边还抽空施了个防风罩, 好让荆辞更舒服一些。   不过, 顾洛心里可没他表现出来得那么轻松。与人族修士并重天赋与努力不同, 异兽的修为增长主要取决于血脉,即使不主动修炼, 它们的修为也能随着寿命逐渐增长。因此, 这百年间, 即使一直在沼泽底沉睡, 但沼泽之主实力依旧突破了金丹, 只逼元婴中期。   顾洛能够感觉到,尽管他正在全速向前飞行, 沼泽之主与他们的距离依旧是在渐渐拉近, 他甚至还能闻到异兽身上那股特有的水土夹杂的腥味。   “放我下去吧, 你一个人或许还能逃脱。”荆辞沉默了一会,还是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他自然不是因为圣父心发作,想舍弃自己的一条命去换自己仇人的命。只是以他现在的角度,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们身后的景象,对形势的判断并不比要兼顾赶路的顾洛来得差。   虽说剑修以能越阶战斗著称,但荆辞能从逐渐缩小的距离中看出两方过于悬殊的实力差。而且那头蛟类异兽,可不像是会放过他们的样子。想想也是,沉睡百年,一朝苏醒,怎么也得让自己的尖牙利爪见见血,填填饥饿的肚子。   再这么下去,两人同成为异兽的爪下亡魂只是时间问题。荆辞心道自己早已放下辜云砚,辜云砚若是陪他一起去死,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反倒是活着,还能将他的遗物遗言捎给师尊。   听他这么说,顾洛蓦地想起了献祭自己灵魂去抵抗黑暗侵蚀的圣子,觉得自己ptsd都要犯了。   他不由收紧了手,“你总是这样,为了别人不顾自己的性命,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什么?”荆辞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我是说......你别说傻话了,我们都能出去的。”   见他这么坚决,荆辞叹了一口气,也便不再说话,只是默默搜寻起了须弥芥子中存放的防御法器。   ......   感受到凌厉的风声从身后袭来,顾洛抱紧荆辞,在地上滚了一圈,险险地避开了沼泽之主的尾鞭。   “没事吧。”顾洛让荆辞靠在一块巨石后,目光掠过他的侧肩,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疼惜。虽然他刚才努力护住了荆辞的大半个身子,但是匆忙之间,还是有一小块擦到了地面。在强烈的冲击力下,筑基期的那些护体灵力显然不够看,荆辞肩膀处的衣物被磨破了许多,还能隐隐瞧见里面的擦伤。   “没事。”荆辞摇了摇头。   “好,你先待在这边,我去吸引那异兽的注意力,之后你找准时机就跑。”顾洛知道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只能忍着给荆辞当场上药的冲动。   荆辞犹豫了一下,轻轻地“嗯”了一声。   顾洛从石头后绕出来,深吸一口气,将剑锋对准了沼泽之主。他先甩出一道剑气,然后飞快地将沼泽之主往远处引去。   或许是金丹期修士体内的灵力较为充沛,对异兽有更大的吸引力,筑基期修士充其量算买一赠一,总之沼泽之主也没管巨石后的荆辞,就直直地追着顾洛去了。   见那块巨石已经从视野中消失,顾洛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只要他再拖上一段时间,小辞应该就能离开沼泽之主的感知范围,顺利逃脱了吧。   他转身,正面朝向沼泽之主,脸上露出一丝决绝。   “孽畜......来战吧。”   一人一兽明明体型差巨大,又生生差了一个境界,但在此刻,剑修身上却爆发出了丝毫不逊于沼泽之主的气势。   ......   几个时辰里,沼泽之上,异兽的啸叫声、剑锋的破空声不绝于耳。   顾洛的身上不仅有物理造成的伤口,还有一大片灼伤。这头蛟类异兽不知道混杂了什么血脉,居然还能口吐火焰,火焰的黏着度还极高,总让顾洛想到曾与焰羽族共同生活在祝融山的火山龙族,甲胄极厚,还能以岩浆为浴。   不过沼泽之主也不算好受,额前还未长成的角被生生削掉了一半。剑光所到之处,便能带起一堆掉落的鳞片与血雨,让沼泽覆盖上一层浅红色的水液。   虽然现在看起来旗鼓相当,但是顾洛却知道自己败势既定。剑修虽能跨阶战斗,但所依靠的主要是爆发力,沼泽之主却能在自己的主场上不断吸取浓厚的灵力用以自愈。顾洛能看到,两个时辰前自己在沼泽之主身上造成的某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别的伤口自然也是一样,再这么下去,他马上就会力竭,被生生耗死。   只是......顾洛想到,既然已经成功让荆辞逃脱了危险,这具身体的任务差不多就完成了。况且荆辞对辜云砚已经没了感情,将他当作一个陌生人,即使他死了应当也不会太伤心,那么,让辜云砚就此退场了未尝不可。   又是一尾鞭,辜云砚的佩剑自空中划过。   顾洛低头,看到自己的手腕颤抖不止。倒也不是他故意送死,只是这具身体实在到了极限。   剑修失了佩剑,结局可想而知。顾洛闭起眼,准备迎接这具身体既定的结局。   只是在遮天蔽日的阴影即将将他吞噬时,他突然感到有什么阻挡在他面前。他睁开眼,发现居然是他以为成功逃出生天的荆辞。   荆辞一手持着一个散发着荧荧白光的防御法器,在两人与沼泽巨兽间投射出一道蓝色的屏障,另一手则握着刚才被击飞的那把佩剑。   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去而复返。   “你怎么过来了!”顾洛感觉自己的心态有点崩,毕竟自己死了,还能转移到另一个马甲中,但是如果荆辞死了,在这个世界可就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了。   “是你说我们两个都能出去的。”荆辞冷冰冰地说道,额上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看起来支撑这个防御法器的消耗颇大。   顾洛苦笑着从荆辞手中将剑接过,也是......经历过几个世界,他也该知道,丢下别人独自逃跑怎么会是荆辞的风格,哪怕那个别人曾经狠狠伤害过他,如今也不过是一命抵一命罢了。   “好。”   前面的屏障上已经出现了几条裂缝,顾洛知道这并不能阻挡沼泽之主太久,他先应了一声,等荆辞转过头,继续朝着前面的防御法器注入灵力,他才手腕一转,用出了某个法术。   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不受控制的后退时,荆辞不由瞪大了眼。   这是一个比较罕见的天衍法术,能将被施术的对象往固定的一个方向送。之所以泛用性不广,大概是因为有类似“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副作用,施术者会不受控制地往反方向走。   顾洛自然是将荆辞往远离沼泽之主的方向送,这也意味着,那道力会让他朝着沼泽之主冲去。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无疑是送死。   经过顾洛身边时,荆辞只来得及扯下一片衣角,他看到顾洛回头对他做了一个口型,【活下去】。   然后,剑修便借着向前的冲力,对着沼泽之主挥出一剑。   荆辞自修行以来也见过不少剑修,但此刻,他愣怔地看着远处的剑光,觉得这或许是他见到生平见到的最难以忘怀的一剑。   远处传来两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一前一后重重落到了水中,也像击打在荆辞心上一样,让他浑身颤抖起来。周围的景物依旧在不断后退着,他只能紧紧握着手中的那片衣角,等待着法术的作用消失。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感到脚下触到了实地,接着便跌坐在地上。身上传来的痛感让他逐渐回神,他这才发现顾洛居然阴差阳错地将他送到了与逾白、逾命的约定之处。   荆辞想站起来,却发现浑身都没什么力气,只能勉强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倚靠着。   在临走前,顾洛给了他许多防御法器,效果各不同,有的可以抵御筑基修士的一击,有的可以抵御金丹修士的一击,而他刚才所使用的,便是其中防御效果最佳的一个,即使遇到元婴修士,也能支撑许久。但威力越强,所需要消耗的灵力也越多,何况最后法器破碎,也让他遭到了反噬。   他身上有伤,又目睹了辜云砚为自己而死,身心皆受重创。于是等逾白与逾清赶回来时,便看到过去被他们师父捧在手心上的小师弟正蜷缩在墙角,吐出了一口鲜血。   作者有话要说:   小辞一开始让顾洛一个人走,其实就是隐隐受到了前世记忆的影响,有了自毁倾向,只是他自己没察觉,顾洛也没察觉。但这个隐患终有一天会爆发......嘿嘿。 第98章 身后事(一)   逾白与逾清其实在进入秘境不久后就赶到了之前说的见面之处, 他们在那里等了大半月,都没等来荆辞,两人当时便猜测可能是出了什么岔子。   只是他们又担心会与荆辞恰好错开, 因此采取的都是一人驻守, 一人外出寻找的策略, 只是这么一来,寻人效率可想而知。这两个月来, 他们不过是将那块区域的周边翻了个遍。今日, 他们也是感受到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才循着味找到了此处。   虽然已经猜到荆辞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但是他们依旧没想到, 荆辞的状态会差成这样。   凄清的月光照在矮墙上,也将两月不见的瘦削脸庞映衬得更加苍白,几缕头发随着已经干涸的血迹粘着在侧脸上。荆辞勉力让自己维持着坐姿, 捂着嘴, 却依旧有鲜血从他纤细的指缝中渗出。   “小师弟, 你受伤了?”逾白和逾清赶忙冲上去。   一连唤了好几声, 荆辞才意识到身边有人,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 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 活像个重新被唤醒的人偶。   “是师兄啊。”荆辞有些僵硬地提了一下嘴角, 却更让逾白与逾清感到了他身上的怪异。   两人对视一眼, 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凝重。他们不知道荆辞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从他衣袍上的血迹来看,他似乎伤得不轻。   “小师弟, 你需要治疗。”说着, 逾白便开始在须弥芥子中翻找起来。   临行前, 顾洛让他们带上了不少药物,以备不时之需。两人都觉得凭借他们的金丹期实力,必能护得荆辞周全,这药放进须弥芥子中也是白白占空间,谁知却在今日用上了。   “治疗?”荆辞有些迟钝地重复了一遍,才摇摇头,“我不需要治疗,我身上的都是些小伤。”   “可你身上的这些血迹......”   “那不是我的血。”   其实在顾洛还能与沼泽之王战个势均力敌的时候,荆辞就已经到达了战场。沼泽之王体型庞大,一剑带过,出血量自然也是惊人。入门不过几年的年轻修士站在淡红色的沼泽水之中,仰头感受着字面意义上的腥风血雨,心中多有震撼,却不知是因为这样高层次的交锋而震撼,还是惊异于那人竟肯为他做到这种地步了。   这个问题又让荆辞想起了当时的场景,那种刺激仿佛同时残留在记忆与感官之中,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堵住了他的喉口,让他不由捂住胸口干呕了几下。   逾白帮他顺了顺气,见他气息稍微平稳些,才继续问道,“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知道按照荆辞此时的状态,他本不该再追问下去去刺激他,但直觉却告诉他,如若现在不问清楚,之后必将留下大患。   “他死了。”   “他是谁?”逾白蹲在荆辞面前,慢慢诱导着他将之前发生的事说出来。   “清虚门,辜云砚......为了救我,正面对上了一头元婴期的异兽,同归于尽。”荆辞的声音颤抖,他几乎已经不能连贯地思考,只是根据逾白的诱导吐出些碎片般的词。   短短的一句话中,所含的信息量却极大,一旁的逾清不由瞪大了眼,失声道,“辜云砚?小师弟,你是怎么和他扯上关系的。还有,那头元婴期的异兽又是怎么回事,我可从没听说元霞古境有超过金丹巅峰的威胁啊。”   “逾清!”逾白警告性地看了逾清一眼,让他别一惊一乍的,继而又转过头,嗓音柔和地对荆辞说道,“原来是这样,那小师弟你还记得这事发生在哪里吗?除了你们自己,还有人知道你们待在一起吗?”   “没有了。”荆辞摇了摇头,“当时只有我们在那里,在......那片沼泽。”   逾白略一思索,就确定了荆辞说的大概是秘境中的哪块位置。毕竟元霞古境中只有一块区域有大片大片的沼泽,是一片只有少数异兽才会在那里生存的不毛之地,所以几乎没有修士会踏足那里,如果那里发生什么大事,也大概率不会被外界所知。   “好,小师弟,你今天已经很累了,不若先休息一会。这是益气补元丹,有宁神之效,对你的伤势恢复也有帮助。”   逾白从须弥芥子中拿出颗丹药,看着荆辞乖乖服下,脸上的凝重才稍微散去些。   “我让你逾清师兄去给你准备热水,你擦擦身子,换件衣服,就赶紧歇下吧。不过......师兄还有一件事想嘱托你。”   见荆辞抬起头,逾白才继续说道,“今日之事,只可让师兄与师父知道,切不可向旁人提起。绝不能告诉其他人,你与那辜云砚相识,更不能让别人知道他陨落时你在场。”   半晌,荆辞才轻轻点了点头。   忙活了一阵,看到荆辞缩在毛毯中沉沉睡去,逾白才带着逾清走到一边,还谨慎地施了个隔音法术。   “大师兄,刚才为什么不让我问清楚这事的来龙去脉。”逾清问道。   逾白不复刚才诱哄荆辞的温柔模样,面沉如水地说道,“小师弟入门后,基本没接触什么人。这短短两月,也不足以让他与其他人发生什么。所以辜云砚大概率与小师弟的过去有关,师尊很可能也对此事知情,毕竟是他亲手将小师弟带入门的。此事牵扯到清虚天衍两派,又涉及到小师弟与师尊,事态复杂,我们还是少知道些为妙,不如只闷头做事,抹去小师弟在辜云砚之死上的存在感。”   “那我们应该如何做?”   “你留在这里照看他吧,我去沼泽一趟,再去清虚门弟子那边探探口风。”   “好。”   ......   凭借逾白的金丹期修为,去一趟沼泽也没有花费太长时间。只是等他到的时候,已经有几个身穿白衣的人在那里了。   他微微皱眉,难道清虚门的人是听到了什么动静,比他先一步到了这里?现在就只能祈祷着现场不会留下什么不利于荆辞的痕迹了。   逾白扬起云起峰大师兄招牌式的温润笑容,向那群人走了过去。   “没想到竟恰好能在这里见到诸位。”   “你是?”白衣弟子中有一个抬起了头,等看清他的脸后,脸上的表情兴奋了起来,“天衍宗云起峰的逾白师兄?”   “是我......你是?”   “我是清虚门的路仁,之前在门派大比时见识过逾白师兄的风姿,一直很想请逾白师兄指教一番。”   逾白在记忆里搜寻了一番,发现对眼前人没有任何印象,不过这也不碍事。他的脸上依旧洋溢着清风朗月般的笑容,有个熟人在,总是要方便一些。   “原来是路仁兄啊。”   之后路仁还颇为热情地向身边的同门介绍了逾白。等两方一一行过礼,逾白才装作不经意地提起,“我在这秘境中偶有所得,想找一处清静地突破,于是便来到这处鲜少有人、有异兽踏足的地方,却没成想,能在这里遇到清虚门的诸位。”   闻此言,路仁有些神秘兮兮地凑到逾白身边,“逾白兄,你可知为何此处总是没什么异兽吗?”   身边的同门欲言又止地拉了拉他的衣袖,路仁却反而不见外地说道,“逾白兄又不是外人。”   逾白见此微微一笑,看起来颇为配合地顺着问了下去,“是为何?”   “这沼泽底,其实栖息着一头元婴期的蛟类异兽,我观那异兽尸身,已长出半截龙角,不日便能脱胎换骨,突破到化神期了。”   “哦,竟有此事?”逾白脸色严肃起来,“此处秘境只有元婴以下修士才可进入,若是遇上那异兽,后果不堪设想。只是我刚才听你说,那异兽已经陨落了?”   “是啊。”路仁摇摇头,“这也是我们在这里的原因。我们在不远处听到动静,赶到这里时,这异兽已然在水中毫无生息了。我们辨别了此地的灵力,发现只有这异兽与我们的一位同门留下的痕迹。这异兽的尸身巨大,自然能一眼看到,只是还没找到我们那位同门的下落,但恐怕......是凶多吉少。”   仿佛是为了应和他所说,话音刚落,就有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弟子从不远处跑过来,“找到辜师兄的仙体了,就在岸边,他大概是落到水里后又上了岸,之后才因为伤势过重,没能撑住。”   “快带我去。”路仁这会儿才显出几分靠谱,正准备跟着那弟子走,又想到逾白还在场,于是回头迟疑道,“逾白兄,你看......”   “我也去看看吧,看看能帮上什么忙。”   “好,那就一起吧。”   几人跟着过去,便看到白衣剑修静静躺在一块石头边上。那处生着不少植物,想来便是因为如此,刚才才没让路仁他们一眼找到。   “果然是辜师兄,我虽与他接触不多,但听说他不过几十年便有了金丹修为,如此......可真是天妒英才啊。”路仁有些伤感地叹了口气,“他明明有大好前路,却不知为何会在此地与那元婴期异兽对上,引得个身死道消的结局,太可惜了。”   逾白静静观察了一番,才开口道,“原来是辜兄......他以金丹之体独自斩杀一头元婴异兽,这般实力,绝对能称得上当今修真界年轻一辈的第一人。我也算与他神交已久,一想到此等人物竟埋骨于此,真是令人万种嗟嘘了。只是……我想辜兄自己,却恐怕不是这么想的。”   “哦?此话怎讲?”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小辞现在对辜云砚的感情比较复杂,爱是谈不上的,辜云砚可是他的仇人,他的人设是温柔善良,却不是能爱上自己仇人的圣父。而且他已经有师尊了,作为一个道德感很强的人,他不会允许自己有其他想法hhh   只是辜云砚的所做所为确实让他有所触动,会难以忘怀,毕竟仇人也是熟人,不是路边的阿猫阿狗,亲眼看着熟人为了自己死去,那种感受,啧啧。   另外一个原因是上一世辜云砚也挺早死的,这一世辜云砚的死让两世出现了重合点,让他在潜意识里记起了更多东西(倒也不是记忆这种明确的东西,主要是崩溃的精神状态)   【以上大概是对于小辞为什么会崩溃的解释,不过小辞表现得再真,也虐不到自己,毕竟这都是京瓷演出来的】   不过顾洛不知道,他看着小辞的崩溃,会一边心疼一边吃自己的醋。   PS:没有码出番外,不过尽力多更了一章~祝大家节日快乐(虽然按照我这更新时间,似乎有些迟了hhh) 第99章 身后事(二)   “辜兄他似乎留了字。”   路仁与其他自己弟子定睛一看, 还真看到那泥地上有几道笔画,只是因为这泥地上本就沟壑交错,所以他们一开始便没有注意。   “快......哉?”路仁犹疑地念道,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事实究竟是怎样的, 不若看一看辜兄手里拿着的那块留音石。”逾白指了指辜云砚的手边, “辜兄应该是自知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才想留下些话, 只是他战斗后力竭, 在泥地上写字实在太过艰难,地上的字又有被冲刷干净的风险, 所以转而又去找了其他方法。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辜兄手上的这块留音石中,应该就有他用神识烙刻下的话。”   其实从刚才来到这片沼泽,逾白心中就隐隐有种感觉——辜云砚已经先他一步抹去了荆辞在此事中的存在感。   就如路仁所说, 他们来到这里时, 此地只有辜云砚和异兽的灵力, 并没有第三人存在的痕迹。泥地上的字更是进一步印证了逾白的猜测, 假如当事人都觉得自己无憾,那其他人, 似乎并没有进一步追查的必要了。   现在便看看辜云砚究竟会在留音石里说些什么。   逾白看着路仁捡起留音石。随着灵力的缓缓注入, 前方便凭空出现了一片字迹, 众人的目光不由都集中在了那处。   “吾平生之所求, 不过道之一字而已。然吾之道心, 数年未进,惜哉!今日, 虽知必有一死, 却未有憾也。一曰, 吾从死生间有所感,窥得至高,多年之夙愿终得偿。二曰,剑修执剑而亡,亦是贯彻吾之道也。”   一大段话也不过只强调了一个意思,“架打得很爽,我一点也不后悔,你们不用纠结于我的死因了。”   后面的内容倒是好理解许多,终于绕开了道提到了些比较现实的东西,大意是“今后无法在师父跟前尽孝,也无法为宗门做事,希望之后来这里的人能将他的须弥芥子交还给清虚门。至于他自己,自知无颜面见师父与同门,不如就埋骨此地,后来人就不必对他的尸身费心了。”   看完辜云砚的临终之语,路仁叹了一口气。   “辜师兄对道的坚持令人敬佩,只是他身死道消,前程尽散,却给我们出了个大难题啊。他可是年轻一辈中最有天赋的一个,又被掌门寄予厚望,我们回去以后,可怎么跟长老和掌门交代。况且,既然先寻到辜师兄仙身的是我们这些同门弟子,无论是从道义上,还是责任上,自然都不能看着他曝尸荒野,可这似乎又与他的临终之言相违背。”   旁边的同门们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逾白算是看出来了,这群弟子其实对辜云砚并无多少崇敬之心,虽处于客套赞叹了一句他对道的坚持,但更多地是苦恼回去后该如何交代。   这也挺奇怪的,以路仁这种性格,能对别的宗门的人都这么热情,没道理不会去崇拜自己宗门的天之骄子。除非......辜云砚在为人处事上出现了问题。逾白略一思索,觉得问题便可能处在辜云砚所追寻的道上,毕竟对某样东西越是在意,就越容易在这上面出问题。   “人人皆道清虚门辜云砚修炼顺风顺水,却没想到,他竟也有道心多年未进的烦恼。”见清虚门众人的脸上没有被冒犯到的神色,逾白继续试探着说道,“莫非他便是因此生了心结,又听闻了关于秘境的一些传闻,才特地来到此处。”   听了这话,路仁眼前一亮,仿佛找到了能回去交代的说法,“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之后他又觉得自己似乎在崇拜之人的眼前表现得太过冷漠,又解释了一句,“辜师兄所修的是无情道,平日里和我们并无交集,想来与掌门以及其他长老的联系也不多,这才让我们都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在这方面,我们都有责任。”   说是“我们都有责任”,但低级弟子哪管得了掌门首徒,这个说法,不过是将责任推回去,让掌门也无法对他们发作罢了。   逾白见他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微微一笑,便提出了告辞,一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样子,引得路仁对他的好感更是提升了一大截,甚至还有邀请他在这里暂留一会,之后一起同行的冲动。   逾白当然是摆摆手拒绝了,“我的两位师弟也在秘境之中,我不便多待,便就此告辞了,希望路仁兄之后能顺利解决此事。只是......”   “也多亏了逾白兄你的提点,你还有什么事要交代的吗?”   “虽说三宗同气连枝,可我到底也是个外人,不好参与进清虚门内部的事情,所以,路仁兄回去后,不必提起我。”   “好,我了解。”路仁自然是一口答应。   ......   逾白也没想到此事竟然能如此轻松地解决,还未等他出手,辜云砚就已经搞定了一切。能让一个人在临死前还为另一人考虑得如此周全,拖着重伤的身子仔仔细细清理掉所有痕迹,荆辞在辜云砚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逾白叹了口气,辜云砚给他同门师弟们出了道大难题,自己的逾明师弟给自己出的题可也不简单。作为荆辞与顾洛关系的知情者,他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将秘境中发生的事原原本本汇报给师父了。   很快,他便回到了营地,远远地便看到荆辞披着条毯子,望着火堆发呆。   “怎么不多休息一会。”   听到他的声音,荆辞才从那种愣怔的状态中走出来,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累,已经休息够了。师兄才是,这一来一回大半天的,辛苦你了,我什么也做不好,反而还得要你帮忙处理我惹下的祸。”   旁边的逾清对着逾白做了个“梦魇”的口型,逾白便了然了。   “说什么傻话,这也费不了多少功夫。我观你眼下青黑,看来是没休息好,趁着天色还早,不如再睡一会。”   “没事的,师兄。”荆辞笑了笑,但任谁都能看出他笑容中的勉强,他顿了几秒,还是问了出口,“辜云砚那边......怎么样了。”   “他的那些同门已经赶到了那里,将他尸身收殓了。”   “这样嘛。”津辞的神情有些恍惚,他虽知道辜云砚必死无疑,但是亲耳听到这个消息时,感受还是不一样的。   逾白见状有些不忍,但还是打算将辜云砚留下的话告知于他。   毕竟按照荆辞现在的精神状态,一时半会估计是很难缓过来,回去以后必定会被顾洛发现端倪,所以这事很难瞒过去。与其让他在被顾洛追问时手足无措,不如将这些事早点告知他,好让他提前有个准备。   “他走之前.,把所有你留下的痕迹都处理了,还在留音石中留下了话,说自己是为道而死。”   “为了道而死?”荆辞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他修的,可是那无情道啊?何必为我做那么多......他早知今日,当初为何要这么做?”   笑着笑着,他竟睁着眼落下两行泪来,之后仿佛又回到了逾清和逾白不久前看到他时的状态,颤着身子吐出口血来,而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逾清急急忙忙地蹲下来替他顺气,“不应当啊,按照那颗丹药的效果,小师弟无论受了怎样的伤都应该不成问题,而且在他睡着后我还替他把了脉,确实如他所说,只受了点轻伤,就是在灵力上耗费颇多。”   “不好。”听了逾清所言,逾白脸色一变,“先让他晕过去再说。”   逾清有些疑惑地“啊”了一声,不过他向来听逾白的话,手已经快过了脑子,施了个法术让荆辞陷入了沉睡之中。   “小师弟身体上的伤应当已经被益气补元丹全然治好,他如今这样,恐怕是因为心病,再这么下去,恐怕会生了心魔。”逾白分析道。   “这么严重!”逾清失声道,他低头看了看臂弯里脸色苍白的荆辞,只有胸口的微微起伏才让他感到荆辞还活着。   “怎么会这样呢。”他喃喃道。   “是啊,怎么会这样呢。”逾白跟着长叹了一口气。   ......   另一边的顾洛则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境地中。   他目前所处的地方,有沙发、有电视、有零食,看起来是再惬意不过。若是让他待一会,他自然是万分愿意,毕竟他在这个世界待久了,也有点想念蓝星的现代生活了,只是他得待满整整十五天。   十五天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荆辞从秘境出来,回到宗门以后,他都还不能回到“顾洛”的身体里。更重要的是,现在“顾洛”那具身体脱离了系统的托管,正处于植物人的状态。顾洛已经不敢想象荆辞看到自己那副模样时会是什么心情了。   此事说来也话长。   那日他拼尽全力斩杀沼泽之主,又清理完一切痕迹,留下“遗言”后,便静静地坐在岸边一边等死一边胡思乱想。   其实他本可以现在就丢弃掉这个马甲,但是他不由想到了上一个世界的津辞,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受尽灵魂与躯体的分离之苦。这个想法突然让他也有了惩罚自己的念头,他决定亲自去体验一次死亡的感觉。   他做决定做得果断,但要他面临真的死亡时,还是有些忐忑。死亡会是什么感觉呢?会是一瞬间失掉感官功能的空白,还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冰冷与黑暗呢?   只是在他逐渐感受到那种身体不受控的痛苦时,却突然出现了变故。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0章 归途   眼前一黑, 顾洛就发现自己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变化。   上一秒,他还坐在湿冷的沼泽中蔫哒哒地等死。下一秒,他居然就舒舒服服地坐在了柔软的布艺沙发上。   哪来的沙发?不对, 这不是重点, 重点应该是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顾洛有些震惊地站起身, 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十来平的小房间中, 虽然有沙发、电视、零食, 但四面无窗的格局让这里怎么看都个小黑屋。   【为保护宿主的心理健康,系统已在“辜云砚”马甲破损至100%时将宿主强制转移至中转空间。】一道机械音突然在顾洛的脑海中响起。   “原来是这样, 关键时刻还算靠谱。”顾洛松了一口气, 他刚才都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再次穿越了。   不过,果然还是没能体会到死去是什么样的感觉......顾洛苦笑一声,能让不靠谱的辅助系统主动出现, 并且执行强制转移, 可见死亡时的痛苦会有多么强烈, 这就是小辞过去所承受的吗?   “现在我已经安全了, 可以让我回去了吗?”   【考虑到宿主主动放弃马甲的行为会带来不好的示范效果,因此, 将对宿主采取以下惩戒措施, 以防后续委托人效仿——在中转空间内待足十五个世界日。】   “十五天?你开什么玩笑, 我在那个世界可不止辜云砚那一重身份, 而且你们一开始可没说清楚撕卡的后果。”   辅助系统有些可疑地停顿了几秒, 才补上一句,【宿主可委托系统对该身体进行托管。】   听着冷冰冰的机械音, 顾洛有些苦恼地揉了揉眉心, 知道此事应当是没了转圜的余地, 现今,他也只能让系统代管“顾洛”那具身体的行动了。之前系统托管了“辜云砚”的那具身体好几年,也没让人觉察到异样。现在三个弟子都外出,“顾洛”只要在云起峰闭门不出,不去见什么熟人,应当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十五天......距离元霞古境的关闭还有十天左右,再考虑到路上花费的时间,应当也能在小辞他们回来前结束他的小黑屋生活了。   不过顾洛也不甘心吃下这个哑巴亏,毕竟确实是辅助系统未事先申明在前。而且从它后面补充的那一句话来看,顾洛还莫名地从这个人工智障的语音中听出了几分心虚。   “我可以等十五天后再出来,但你们也要给我相应的补偿,我要求自己能知道外界的一切动向。”   【可以。】   这次系统倒是同意得非常爽快。很快,顾洛面前就出现了两块光屏,一块显示着荆辞周边的动向,一块则锁定了“顾洛”。   系统操控下的“顾洛”一个人待在云起峰,活像个孤寡老人,每日生活千篇一律,顾洛自然就先把目光投向了另一块光屏。   ......   “这样真的好吗?”传完话后,小白确实有几分心虚地看向另一个中转空间里的京瓷。   “怎么不好,多有趣啊。”京瓷笑了几声,又估计了一下时间,“我先走了,荆辞该醒了。”   虽然才一会儿没见荆辞,但顾洛差点经历了一遭“死亡”,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痴痴地盯着荆辞的睡颜,数着他纤长的睫毛,才感到了些许安心。   在顾洛的偷偷注视下,在法术作用下难得一夜安眠的荆辞缓缓睁开了眼。   “小师弟,你醒了?”逾清端着一大碗汤药快步走了过来,“正好,我们昨晚找到了一些清心草,这会儿没有丹炉,所以就干脆熬成了草药汤,药力虽然差一点,但是也挺有用的。”   清心?顾洛皱了皱眉,他原本来这个秘境就是为辜云砚那个马甲寻找这种草药,因此对它的药效再清楚不过了。只是......荆辞为什么会需要这种草药,难道是因为神魂上的旧疾复发了吗?但清心更多地是用于平复情绪,缓解心魔,对神魂旧伤的效果可能不大。   顾洛有些忧心冲冲地一边继续盯着荆辞,一边打算回去后再去洛林枫那里探探,看看他还有没有多的万年玉髓,这才是针对神魂的良药。   荆辞没有问清心的效果,只是接过那碗药一饮而尽。刚才他睡着时还看不出什么,醒来后,顾洛才发现他脸上的疲态怎么也掩不住。   他来不及细想,就听逾白走过来,轻声说道,“小师弟,我知道你因为辜云砚的死很伤心。但你为此伤神伤身子就不好了......你要知道,师父还在宗门等你回来。”   顾洛算是知道荆辞脸上的疲惫感与虚弱感是从何而来了,小脸苍白瘦削,眉目间有些许哀婉之色,可不就像极了个新寡的小媳妇。   所以这一切,都是因为辜云砚的死?顾洛有些愕然,这跟他当初设想的完全不一样。他可以确定,从之前荆辞的话中来看,他应当是对辜云砚彻底死了心。难道是他让马甲退场的行为让那堆已经熄灭的柴薪复燃了?   他说不上来现在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感觉,既有担忧,又有一股子酸意。他理智上知道是自己扮演的“辜云砚”在最后打动了荆辞,但却依旧忍不住疑心,这其中会不会有几分原因是荆辞想起了“辜云砚”与他的过去。   顾洛死死地握住拳头,心道早知如此,他还不如留着辜云砚这个马甲,多到荆辞面前做些讨人嫌的事儿,即使在扮演辜云砚时会因为荆辞对他的嫌恶而伤心,可回到顾洛的那具身体时便能享受到荆辞全心全意的爱了。   不过他也清楚,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况且舍弃那个马甲确实是当时权衡之下的最佳选择,至少保全了荆辞。   顾洛心情复杂,完全沉浸在他的思绪里,自然也没看到荆辞听到“师尊”一词后缓缓聚焦的眼神。   之后,他的视线又被另一块光屏中发生的事吸引了过去。   系统操控下的“顾洛”安安分分地待在云起峰不去找麻烦,麻烦却依旧找上了门。顾洛透过光屏看着找上门来的大号麻烦——洛林枫,不由抽了抽嘴角,感叹这真是祸不单行。   若是他回去以后,他自然双手双脚欢迎洛林枫的到来,再从他那搜刮点好东西来给荆辞补补。他刚才看荆辞站起来的时候,腰身又比之前纤细了几分,甚至觉得自己两掌便能握得过来,不久前定做的门派制服穿在身上都有些空空荡荡的,可以说是形销骨立了。   可问题是现在掌控身体的是不懂人心的系统,虽然他可以远程下命令控制,但毕竟会有延迟......现在就只能祈祷洛林枫迟钝一点了,千万不要发现其中端倪。   怕什么来什么,洛林枫很快发现了“顾洛”身上的不对劲。   他今日新得佳酿,满心欢喜地来云起峰找好友对饮,老远处就看见顾洛一个人坐着,面无表情。见他到来,才慢慢转过头,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   洛林枫挑了挑眉,“怎么,是看到我不高兴吗?笑得怪恶心的。刚才看你的表情,是想你的小徒弟了?”   “有吗?有逾白和逾清在,我很放心。”   “哟,今儿个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居然会放心你那小炉鼎一个人出去。”又来了,这种慢一拍的感觉,洛林枫压下了心中的异样感,不动声色地开始试探。   “很快他们就可以回来了。”代理系统按照顾洛的吩咐将台词念了出来。   洛林枫却一下子发现了问题。虽然他平时常在顾洛面前喊荆辞“小炉鼎”,顾洛也没说什么。但日子一长,他也看出来了,顾洛比谁都在乎那小炉鼎。   可能顾洛自己也没注意到,每当听到洛林枫喊“小炉鼎”,他的嘴角就会微微下垂,显然是不高兴自己的心上人被人如此称呼。旁观者清,洛林枫却看得清清楚楚。至于顾洛为什么不当场反驳,洛林枫其实也猜测过,或许是因为男人的嘴硬?   ——一开始只是将荆辞当作轻贱之物,而后来却逐渐沦陷,可在外人面前,为了不打自己脸,只能保持原来的态度。   洛林枫笑意盈盈的脸逐渐冷了下来,开口问道,“我是叫你顾洛,还是叫你被失控的本源之力支配的顾洛?”   代理系统有些懵逼,人类都拥有变脸绝活吗?AI前辈小白的那个宿主好像也是这样,经常上一秒还是一脸奸计得逞的得意样,下一秒就做出了楚楚可怜的表情。   作为一个单蠢的人工智障,它真的不懂人类的世界啊。   见光屏中的“顾洛”一副大脑宕机的模样,顾洛一脸惨不忍睹地召回了代理系统。   以现在的这种情况,还不如将计就计地让“顾洛”因为本源之力的失控而晕倒,总比被洛林枫误解成什么被邪恶的副人格支配身体的情况要好,以那具身体的修为,应该能坚持到他被放出小黑屋吧,等他回来后再好好梳理一番本源之力便是。   另一边,洛林枫将突然昏倒的顾洛放平,脸色凝重地替他检查了一遍身体。   “他的本源之力果然有些不安分......只是这次为何会这么严重,先是让他性格大变,之后又昏倒?现在便只能等那小炉鼎回来了。”   此时的顾洛还不知道,自己的一番操作让洛林枫误判了病情,间接地成为了压垮荆辞的最后一根稻草。   ......   听到逾白提起“师父”后,内心迷茫的荆辞像是突然找到了自己的锚点,心上突然涌上一阵委屈,已经等不及地想见到那人了,他想埋在那温暖的怀抱中好好哭一场,并且还有许多个问题想问他。   “师兄,我想快点回去见到师尊。”他听见自己说道,“至于辜云砚,我并非对他有情,只是他死得太突然,我有些......”   逾白与逾清有些惊喜地对视一眼,这些日子来,都是他们让荆辞做什么,他便做什么。今日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出要求,还否认了自己对辜云砚有情。看来,师尊才是解决他心病的良方。这样两人夹在中间也不用纠结了,只需将人好好带回去便是。   “师兄明白。出口马上就要开放了,出去以后我们不耽搁,立刻回宗门怎样?”逾白说道。   “好。”荆辞点点头。   远处的天边正缓缓张开一道熟悉的裂缝,是他们的来时路,亦是他们归途的起点。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1章 甘为炉鼎   秘境开放的三月间, 外界已不知不觉地从初春走到了初夏。   荆辞静静地立在人群之中,看着那群白衣的清虚门弟子拥着一个棺椁从他们身边经过。   时间点上的相似让他难免有些恍惚。三个月的时间,能让山顶稀疏的草木变得郁郁葱葱, 能让离别时对他许下诺言的人对他挥剑相向, 也能让记忆力鲜活的人即将变成一方冰冷的坟冢。   大概是树影的摇晃让他眼睛有些干涩, 他低了眯了眯眼,恰逢逾白过来喊他, “小师弟, 我们该出发了。”   “好。”荆辞转身跟着他离开,没有再看身后一眼。   他该朝前看, 而辜云砚是他决心要忘记的过去。只是想到在秘境中捕捉到的一些细节, 荆辞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回去以后,他想问问师尊关于天衍术法的事。他相信师尊,师尊也说过有事不会再瞒着他, 只是到底还是要亲耳听他说一遍, 才会安心些。   ......   荆辞想快些回去见到顾洛, 逾白和其他天衍宗弟子也不欲在此地多待。   因此, 在回去的路上,他们驱使着仙鹤加快了脚程。不过此地距离天衍宗还是有些距离, 即使仙鹤全速前进, 也不过是将三四日的路程缩短到一两日。   荆辞坐在施了防风罩的仙鹤上也闲来无事, 便干脆取出了秘境中收集的那些鹤羽。灵羽鹤的羽毛是极好的衣料, 但再好的材料也需经过一番处理才能使用。   于是逾白与逾清便看着荆辞低下头, 细细地在每一片羽毛上绘制着法阵。大约是心里有顾洛充作支柱的原因,这几日, 荆辞的精神有肉眼可见的好转。   虽然依旧是弱不胜衣的样子, 但当他垂着眸, 让素白的指间一寸寸抚过羽毛时,身上的气质温柔而宁静,不像之前一样,宛如一只应激了的兔子,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紧张与崩溃。   “小师弟,虽然有防风罩在,但在这仙鹤上绘法阵,还是有些伤神伤眼睛的,你身体刚好些,还是要注意。”逾白提醒道。   不过他也没提要帮忙,毕竟这是他们的“小师母”给他们师父准备的生辰礼物,他们参与进去算是个什么事儿。   “没事,师兄,我不累的。”荆辞摇摇头,脸上流露出了些许期待,“师尊的生辰近了,我想尽快将灵羽衣赶制出来。”   “好,那你自己注意些。”逾白不再言语,心里却有别的想法。   【他的心病究竟是彻底缓解了,还是暂时压下去了呢?无论怎样,最终结果还是要看师父那边了。】他暗暗叹了口气,【只盼师父能妥善处理,别再刺激到他了。】   第二日傍晚,仙鹤停在了天衍宗的主峰上。   带队长老简单交代了几句,让弟子们不要到处乱传金丹剑修陨落的事情,毕竟此事是外宗门的事,若是传言从他们这边越传越歪,冒犯到了清虚门,那就不太好了。   之后,各峰弟子就四散回去了,荆辞三人自然也是不例外。   只是他们刚踏进云起峰,便感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寂静。云起峰的人是少,平日里走在山道上也基本见不到人影,可是按照顾洛对荆辞的宝贝程度,听到动静后肯定早就出来了。   逾白与逾清回头看了荆辞一眼,果然看到他神色惶惶,紧咬下唇,颇为不安的样子。   “小师弟,我们先去师父洞府看看吧,没准他恰好被什么事耽搁了。”逾白温声安慰道。   “好。”   又走了一段,便看见洛林枫立在不远处,像是等了很久的样子。   “洛师叔也恰好在这?”   “跟我来,你们师父出事了。”洛林枫表情凝重,也没心情与他们寒暄,只让三人跟上。   当看到那个熟悉的人无声无息地躺在一边时,荆辞感到一阵无力,他跌跌撞撞地跑到顾洛的床边,颤抖着握住了顾洛的手,入手时滚烫的温度让他一惊。   他突然觉得刚才敏感多疑的自己像是一个笑话,非但不知师尊出了事,还闹些小情绪,怪师尊没有第一时间来见他,汹涌而来的自责与担忧几乎要将他淹没。   这一路以来,他都将顾洛视为自己的精神支柱,只想快点回去见到他。可等他真见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却发现自己的精神支柱也倒下了,这怎么会不崩溃。   顾洛在中转空间里看到荆辞的样子,也是心如刀绞,恨不得现在就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洛师叔,师父他这是......”逾白虽然震惊,却也知道天衍宗之内,没有人的医术能胜过洛林枫,他们干着急也没用,还是先听听洛林枫怎么说,因此还能勉强保持镇定。   “旧疾罢了,现在已经勉强控制住了,但要彻底根治,还得费一番功夫。逾白、逾清,你们先回去,这些时日,若是遇到要上云起峰见你们师父的人,就将他们打发走。修炼之人难免会有树敌,何况是你们师父已经是一峰之主,多少人盯着这个位子,如果有心思不纯的人针对他的旧疾设局,恐怕......所以,记得将他昏迷的消息锁在云起峰,一丝都不要透露。”   见逾白与逾清点头,洛林枫又将视线投向荆辞。   “至于你,小......逾明,你先留下来,我有事要单独和你说。”   ......   等确定逾白两人已经离开,洛林枫才开口道,“现在,救你师父的希望就全在你身上了。”   “......我?”荆辞抬头看向洛林枫,嗓音干涩,却没有一丝犹豫,“我该怎么做?”   “你师尊母族特殊,体内有一股不受控制的本源之力,稍有情绪波动,那些本源之力便会暴动。若是无法将那些本源之力彻底梳理炼化,他便会一直受此困扰。”   “可是师尊......从来没和我们说过。”荆辞眼尾晕着微红,双眸之中也泛起了水色,显然是自责更甚,觉得自己平日里对顾洛的关心还不够。   美人双眸垂泪的样子自然是有绝佳风情,洛林枫只看了一眼,便匆匆别过头。   他平日里虽有些不正经,但到底还是知道友人之妻不可欺,只是心中却依旧忍不住想,【这样的容貌和体质,可真是天生的炉鼎......】   “之前并没有能根治的法子,但若是你愿意为他出手,那就不一样了。”洛林枫继续说道,“你可知你体质特殊?”   荆辞有些茫然地摇摇头,“逾明并未察觉自己身上有易于常人的地方。”   “这种体质名为玉润冰清体,能够将他人的灵力引入自己的身体进行调和,你师父的本源之力本质上也属于灵力,所以......你愿意帮你师父吗?”知晓顾洛对荆辞的在意,洛林枫也没有大大咧咧地将“炉鼎”一词放到台面上来讲,但任何一个修士在这都不会不清楚他话中的意思。   【你是天生的炉鼎之体。你以为好好待在中州天衍宗的顾洛顾真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青州的乡下地方?】熟悉的灼痛带着这两句话突然出现在脑海之中,引得荆辞痛哼了一下,捂住了额头。   是谁......在他脑中说话?荆辞忍着痛看了一眼四周,却发现这里除了他、顾洛与洛林枫之外,再无第四人。   难道是幻觉?只是这话中的内容......不对,一定是幻觉,他相信师尊不会骗他的。现在最要紧的,是救醒师尊。   “你怎么了?”洛林枫见他突然这样,赶紧上前查看情况。顾洛还没醒,他的宝贝疙瘩可不能出事了。   荆辞压下痛楚,摆了摆手,“我没事,我愿意......做师尊的炉鼎。”   说出这个词之后,他的脸上流露出了些许羞愤之色。与顾洛确定了关系后,他们之间当然会做那事,只是爱人之间所做的两情相悦之事,与炉鼎要做的当然有本质上的不同。   他当然为了愿意救醒顾洛做他所能做的一切,但是这样的方式还是让他不受控制地产生了一个念头,自己是不是很轻贱......   荆辞没有察觉,刚才浮现在他脑海里的话已经无声无息影响到了他的心境。   “好。你之前应该没有这种经历,这本心法你拿着,在做......那事时运行心法,就能将你师父体内混乱的本源之力引入你体内。做完那事,再来找我吧。”洛林枫大概也觉得向荆辞交代这种事有些莫名的羞耻,只留下了一块玉简,便匆匆离开了。   室内只剩两人,连空气都变得沉寂下来,荆辞忽地想到了之前的那个梦境。这一切,仅仅是巧合吗......   冰凉的手指轻轻滑过顾洛的侧脸,荆辞的眼神专注而哀伤。就这么看了顾洛一会,他压抑着自己,勉强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然后便快速地将神识浸入玉简中,将心法过了一遍,图文并茂的内容自然又让他连耳根都染上了诱人的薄粉。   他深吸一口气,拐去偏厅打了些热水。倒也不是荆辞不想第一时间解决顾洛身上的隐患,只是他知道自己心里乱,这样下去恐怕会影响到之后要做的事。   沐浴一下,至少能让他稍微感到体面些......让他自我欺骗地保留一点最后的颜面。   在中转空间里听到偏厅传来的水声,顾洛总算坐不住了。   “就差一两天了,真的不能让我提前回到我身体里吗?”   辅助系统沉默了几秒,才回答道,【可以。但是提醒宿主,若是提前回到身体,也将有一两天处于不能动的状态,只有感官有些知觉,并且系统给宿主的补偿也会提前结束。】   那自己岂不是不能掌握外界的一切动向了?顾洛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这个方案,急急地让系统将自己传到身体里。   【你说他这是不是在吃自己身体的醋,这都什么时候了......没点危机感吗?】荆辞一边沐浴一边就听小白在他脑海吐槽道。   “谁知道呢。”荆辞轻笑一声,从水中起身。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2章 未能出口的质询   从偏厅到顾洛所在的地方只有短短的一段距离, 但荆辞生性保守,自然不愿就这样赤着身子走过去。   他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了件白袍,将领口理正, 又腰带细细系好, 仿佛这样就能保留住自己的最后一丝尊严。但他不知, 这样的半遮半掩却又有另一番风情了。   乌黑的发丝只是用布巾随意擦拭过一遍,湿漉漉地披散在脑后。行走间, 偶尔能从晃动的发间看到领口上方一小块勾人的雪白后颈, 很容易让人生起狎昵的心思。偶尔也会有一两颗晶莹的水珠从贴着脖颈的发丝上滚落到领口之中,使人不由想亲手扯开那遮得严严实实的衣襟一探究竟。   配上沐浴后脸上犹如微醺般的情态, 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个正经修士, 而是要被大能强取豪夺后金屋藏娇的绝色炉鼎才对。   明明只有十几步的距离,荆辞却走了很久。他说不清自己此时内心的感受,他既想赶快解决顾洛身上的隐患, 又突然生出个念头......若是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头, 该有多好。   依旧是熟悉的室内布置、熟悉的人, 却让他无端发寒。紫檀木床榻、雪兽毯子、南珠, 还有那个人......再次自太阳穴处传来的灼痛让荆辞蹙了蹙眉。   他轻叹一口气,竭力让自己不要再联想起那个梦, 并且努力告诉自己, 此时自己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是因为沐浴后吹了风, 绝不是因为感受到了那个梦中自己的恐惧情绪。   师尊这么爱他, 师尊对他这么好, 他怎么会怕他呢?   躺在榻上的顾洛并不知道荆辞的心理变化。被传送回身体后,他也没法醒来, 所以便短暂地失去了视觉, 但他能听到荆辞正在慢慢向他走来。   脚步声有点轻, 好像是没穿鞋?顾洛有些无奈,他不在时,小辞果然就不会照顾自己了。跟他说了多少次了,洗澡后怎么可以直接踩在冰冰凉凉的地上,受凉了该怎么办。   大约是失去了视觉的缘故,其他感官反而愈发灵敏起来,顾洛可以闻到荆辞身上沐浴后的淡淡香味。香味的源头越来越近,接着便是一阵衣料的摩擦声。   顾洛不受控制地开始想象起来,想象荆辞那素白纤细的手指抚过腰间。先落在地上的会是刚才绕在那细腰的腰带,接着,带有余温的外袍便会轻飘飘地落在细白的脚腕边上。   荆辞赤着足,上了床榻,他垂眸看了顾洛许久,直到发梢的一颗水珠滴落到顾洛的脸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才将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拉扯出来。   他半跪在顾洛的腿间,轻叹一声,“师尊,冒犯了。”   顾洛可以感受到水珠划过他脸颊时带来的痒意,但此时,他心中的痒意更甚,恨不得能现在就醒来,抱着荆辞来上一场。只是他现在有心无力,便也只能躺着享受了。   ......   光怪陆离的画面不断涌入荆辞的脑海。画面中的一切都是这样的熟悉,又是那样的陌生。   【这一切都是他设下的局。】   【待你结婴那日,便是他坐享其成之时。】   【你永远都是我的,乖乖呆这里,别想逃走。】   辜云砚与顾洛的声音交叠地在他脑海中响起,伴随着的依旧是源源不断地从神魂处溢出的灼痛感。   好痛......真的好痛......这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荆辞不知道。   他的大脑里一片混乱,只能机械地运行着心法,浑浑噩噩地坚持完了全程。当一切归于平静时,薄薄的下唇上已尽是齿痕。他几乎快将下唇咬烂,也没让自己的口中泄出哪怕一声痛哼。   滴答。滴答。   有水珠一颗接一颗的落在顾洛的肩头,只是这次却是温热的液体。   刚经历过一场欢愉的大脑钝钝的,但顾洛却很快反应了过来。小辞他在哭?   “师尊......我真的好难过。”荆辞望着顾洛,怔怔地流下泪来。   弓背跪坐的姿势将他的肩膀衬得更加单薄。哪怕是哭,他依旧压抑着自己,即使哭得发抖,顾洛也只能听到细细的呼吸声。   小辞,不要哭了......顾洛不知道荆辞究竟是为何而哭,是担心他,亦或是为辜云砚的死?一滴又一滴的热泪看似打到他肩头,实则都打在了他的心头。顾洛已经不想细想这些,他只想现在就醒过来,将荆辞拥入他的怀里,抚摸他的背脊,让他将难过的地方说出来,再告诉他师尊都会帮他解决。   可是他的视野是一片黑暗,他甚至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浓重的无力感将他淹没。顾洛生平第一次那么痛恨着自己,痛恨自己做出的轻率决定,痛恨自己的弱小无力。若是他能掌控时空局,是不是就能掌控自己和荆辞的命运,让荆辞可以不再奔赴一场又一场悲剧的人生?   一阵轻微的风带过,唤回了顾洛的注意力,荆辞他下床了。熟悉的香气渐渐淡去,让顾洛心中突然涌起一阵不受控制的恐慌,他总有种荆辞会就此离开他的感觉。   所幸过了一会,他就听到了洛林枫与荆辞的交谈声。这让顾洛稍稍松了口气,原来是出去叫洛林枫了啊。   ......   “他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估计这两天就能醒来,如果你不放心,之后可以再来一场。”洛林枫检查完顾洛的情况,视线无意间扫过荆辞的面庞。   哭得眼睛都肿了......其中一个人昏迷着也能这么激烈吗?   发现自己的心思拐到了别处,洛林枫有些不自然地干咳了两下,“我先走了,落霞峰还有些事需要我去处理。”突然就想找个道侣了,要不要让掌门师兄给自己介绍一个?   “好,这些时日也辛苦洛师叔了。”荆辞将洛林枫送了出去。   洛林枫本想扭头就走,突然就看到荆辞咬着唇,似乎有些话想对他说。   “还有什么事要问我吗?”   荆辞轻轻点了点头,小声说道,“洛师叔,我想问一下,‘背道相行’是我们天衍宗独有的法术吗?”那是那日辜云砚最后使用的法术。   洛林枫也没想到他突然会问出这样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他思索了一下,“这确实是我们宗门独一份,不过因为能用得上这个法术的地方实在太少,刚才我还是想了一会才想起来‘背道相行’是什么,因此哪怕在天衍宗之内,习得该法术的也只有寥寥数人,你师父就是其中一位,除了他以外,就是些终年不出山的修炼狂人了。你问这做甚?”   “没事。”荆辞摇了摇头,随便找了个理由,“这几日在温习师父给我的玉简,无意间看到了这个法术,感觉很陌生,也不知道有没有必要学,就想着来问师叔一下。”   “你也不必这样用功,你师父醒来,也不会第一时间去检查你功课。”洛林枫看他颇为憔悴,忍不住劝道,“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对了,你也不用立刻就......再来一场,记得要等到你的体质可以再次应对他的本源之力时。”   “我知道了,谢谢洛师叔。”   荆辞站在峰顶,看着洛林枫的身影渐渐远去,才将视线收了回来。   洛林枫的说法和他在幻觉中所看到的对上了。   辜云砚一定和师尊有联系,他的那些法术,应该就是师尊教予他的。那他所理解的无情道,是不是也是......   荆辞的眼眸低垂,纤长的睫毛在他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配上眼周的嫣红与被咬得红彤彤的嘴唇,无端地给他温柔秀美的脸上添上了一丝诡谲。   师尊,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   虽是初夏,但至傍晚时分,峰顶的寒风依然不容小觑。冰冷的空气顺着鼻腔渗入,让喉口都变得干涩起来。   良久,他才摸了摸手指上的须弥芥子,将翻腾的情绪压了下去。不管怎样,他还是想亲口问过师尊,亲耳听到答案,再做打算。   或许是顾洛平日里给他的温暖太过难以割舍,他的心中仍抱有一丝希望。只是这丝希望犹如飘荡的蛛丝,一旦有个不注意,便会彻底消失在风中。   ......   马上能够醒来了。向辅助系统问过时间后,顾洛躺在床上开始倒计时。明明他身在云起峰,心爱的人也陪伴在他身边,但是依旧有种归心似箭的感觉。   不一会,却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来人轻轻揭开了他的衣袍下摆。   顾洛不由一愣,不过马上反应过来,那一日,他好像听洛林枫说,如果荆辞不放心,可以再来一场?虽然他更想自己主动来让小辞舒服,但小辞这么担心他......他的心仿佛浸在了甜水里。   于是当荆辞再一次运行完心法,正准备下床时,便看到身下的人蓦得睁开了眼。   来不及惊讶,两人的姿势便掉了个头,香汗淋漓的美人一下子便被压在了顾洛身下。   荆辞反应过来,便开始推拒着顾洛的胸口。既然人醒了,他有很多事想问他,关于辜云砚的法术,关于那些幻觉......还有那须弥芥子里的生辰礼物,他想让他醒来后第一时间收到。   谁知他的那点推拒却突然让顾洛想起了之前他为辜云砚失魂落魄的样子,那股无名火一下子将他支配。   他一手握起荆辞纤细的手腕,按压在床头,然后附身堵住了荆辞的嘴。   “师.....尊......唔嗯。”   未出口的质询消失在两人的唇齿间,挣扎间,存放着灵羽衣的须弥芥子也滚落到地上,沾上了灰尘。   荆辞愣愣地看着那枚承载着他心意的须弥芥子,缓缓闭上了眼。   对上了,又对上了。过去他也是这么不顾他意愿地对他......那样,他的本质是不是就是那种人,他真的还有必要再问吗。   一行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既而隐没在散落的青丝之中。   顾洛有些爱怜地吻去他的泪痕,“小辞,不难过了,师尊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3章 在雨中   云雨过后, 顾洛将昏睡过去的荆辞抱在怀里,静静地温存了一会。   他被困在身体里的那几日终日闭着眼,没能瞧见荆辞的模样, 如今一看, 发现荆辞竟又憔悴了许多。眼下一片青黑, 不知有多少时日没有睡上一个好觉了。明明在回程时,他还在光屏里看到, 荆辞的精神状态正在一天天好转。   想到那一滴滴滚烫的泪水, 顾洛更是心如刀绞。他拢了拢荆辞鬓边汗湿的发,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 又替他掖好被子, 才恋恋不舍地翻身下了床。   前不久秋水峰又送来些灵气充沛的灵米灵草,趁这会儿荆辞还没醒,他赶紧去做些补身子的药膳, 这样荆辞一醒来便能吃了。   他一走, 刚才还躺在床榻上的人便沉默着睁开了眼, 眼中一丝睡意也无。   荆辞有一双极为清澈的眼睛, 连眼眶的弧度都是柔和的,这使得他浑身的气质也是温柔且毫无攻击性的, 还被逾清背地里称为“师母气质”。动情时, 眼中更是有万分缱绻, 偶尔还会引得顾洛克制不住地舔吻上来。   但今日, 这双眼睛却像含了一池深不见底又凄清冷寂的水。   荆辞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呆, 便起身下了床。他没有管那个滚落到床底的须弥芥子,也没有穿鞋, 只穿着一件里衣就走了出去。   他素来矜持保守, 那日只是从偏厅到卧房的几十步距离, 他都细细拢好了衣襟,系好了腰带,今日却领口大敞着,连脖颈与胸口处隐约露出的爱痕都不顾,就这样直直地走出了顾洛的洞府。   此时刚好下着小雨,空气中散发着土壤与草木的清香,荆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任凭雨水落到他的脸上、发间。   只有沁凉的雨丝与外界的清新空气才能稍微缓解一下他神魂处传来的灼热疼痛。   这一世,他明明才二十几岁,但脑中却被硬生生地塞进了前一世几十年的记忆。几十年中,还有大部分时间是被囚禁在那个不见天日的静室之中。他看厌了那一尘不变的场景,连本来安神怡人的紫檀木香都叫他作呕,更是受够了身体上日复一日的折磨。   上一世,在他杀了顾洛,走出洞府,重见天日的那刻,遇到的也是这样一个雨天,相似的场景几乎叫他分不清记忆与现实。   他只知道自己此刻心情很好。荆辞勾起唇角,像着了魔一样地走进细密的雨幕中。   另一边,顾洛让药膳在小火上煨着,便回去找荆辞了。他下意识地忽略了辜云砚的壳子里也是他自己,想到与荆辞分离数月,虽然刚才来了场酣畅淋漓的负距离交流,但他依旧是怎么看他的心上人都看不够,想要贴贴的心思更是按捺不下来。   但是当他走回卧房,却发现床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那床带有余温的被子与边上的两只鞋子证明不久前有人在这里休憩过。   顾洛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也不觉得会出什么大事。他先是像个痴汉一般地闻了闻被褥上残存的香味,然后才拿着那两只鞋子追了出去,边走还边絮絮叨叨地说道,“小辞怎么又不穿鞋,都和他说多少次了,会着凉的。什么事那么着急,让他连鞋子都不穿就出去了。”   他当然不会想到,荆辞已经想起了上一世的记忆。对于一个被囚禁数十载的人来说,还有什么会比重获自由更加重要呢。况且在时间仿若静止的那方密室中,荆辞几乎没有一天是好好穿着衣服与鞋子的,即使穿上,也很快就会被褪下。   多出来的记忆已经不知不觉地影响到了他的习惯。   荆辞走得不快,因此顾洛很快就追上了他。   远远的,他便看到了那个在雨中行走的身影。荆辞的脚步并不着急,反而还带着些闲庭信步的意味,似乎不是因为什么急事而出去的。除此之外,他的脸上还带着几分轻松而畅快的笑意,仿佛刚刚挣脱了什么束缚,正赶着奔往更广阔的天地。   之前与顾洛解开了关于无情道的误会以后,荆辞便随着逾白与逾清,选择了逍遥道。今日顾洛见他在雨中徜徉的场景,竟恍惚有种他已得证大道,不日便能突破境界,飞升而去的错觉。想到这里,他的心上涌上一丝恐慌,不由出声喊道,   “小辞!”   这一声却好像打破了那种特定的氛围,荆辞的唇角下落,冷冷淡淡地朝他看过来。   如果说刚才这场初夏时节的雨,给人的感觉是自在洒脱的,现在便多了几分凄风苦雨的意味,阴沉沉的雨帘将天幕都笼罩起来,直叫人透不过气。   但......明明是一样的场景,一样的人。顾洛的心里蓦地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来。   隔着风雨,他似乎听到荆辞轻声说了什么,可以他的距离,实在听不清什么,只能看到几个简单的口型。   顶着心中发毛的感觉,他快步上前,在荆辞的周身施了个防水咒。   “你身子弱,怎么就这样往雨里钻,也不知道给自己找把伞。”   荆辞没有接着他的话说下去,依旧是直直地看着他,仿佛在透过他看什么人。   良久,他才轻声说道,“师尊,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雨好像越来越大了,我们回去再说?”顾洛心中不详的预感更甚,下意识有些想回避之后的对话。他伸出手,想牵着荆辞先回去。   荆辞却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接触,“不,我想现在就问你。”语气如同他的动作一样疏远。   “好,那你问吧。”   “我想问,师尊可否认识辜云砚?”   虽然在刚才的铺垫之下,顾洛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听到这个问题,他还是头晕目眩了一瞬。   小辞究竟是怎么知道的?他对辜云砚和原身之间的关系知道了多少?是不是自己之前在秘境中有哪里露出了破绽?   顾洛的脑中掠过无数个想法。不过经历了这么多世界,他的养气功夫确实是有些进步的。至少现在,虽然他心里慌得不得了,但是面上却依旧能挤出个笑容。   “当然认识了,他是伤害过你的人,师尊怎么会不知道。”   荆辞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师尊,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曾说‘之后再也不瞒我,说谎的人就受锥心之痛’,不知道你现在心里痛吗?还是......你只是将这当作了一句用来哄我的信口之言。”   “自我入天衍宗以后几乎与你朝夕相处,从未见你与辜云砚打过交道。所以你们的交集应该始于很久之前......你教了他天衍术法,甚至还影响到了他对无情道的理解?我说的对吗?”   刚才是荆辞为了避开顾洛的触碰后退一步,现在顾洛却有被荆辞逼得步步后退的趋势,不过他也总算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看来是在秘境中使用的术法上。   顾洛心中仍抱有一丝希望。他总有种感觉,若是他说了实话,那么便再也不会有挽回的余地了。   “小辞,我过去确实与他有过交集,不过那也是门派之间正常交流。我最多教他几个术法,是万万不可能影响到他的道的。后来我救下了你,知道了你和他的关系后,便彻底与他断了联系。”   “事到如今,顾真人还是想骗我吗?”荆辞眼中的最后一丝光亮也彻底熄灭,失望地背过身,“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小辞,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顾洛拉住荆辞的袖口,不让他离开。   “若不是他告诉我真相,我恐怕......一直都会被你蒙在鼓里吧。他不是个好人,你亦不是。”顾洛可以看到荆辞侧脸上的嘲讽神情。   “......他?”   荆辞眸色渐深,微微侧头,在顾洛耳边轻轻说道,“是辜云砚亲口告诉我的呢。我的好师尊,不仅怂恿他来杀我,还想将我当作炉鼎关起来。”   不可能,怎么会是辜云砚?顾洛心神大乱,拼命搜寻着自己的记忆,他可以确定,这辈子他绝对没能让辜云砚说出那些话。   不对,这辈子?顾洛缓缓抬头,看向荆辞,他突然想起了荆辞神魂上那片突兀的灼伤。热?痛?他之前怀疑过是不是有其他焰羽族的人提前伤了荆辞,但现在看来,最可能做出这事的人不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吗?   是他干的......不,是原剧本中的“顾洛”干的。所以小辞他......是突然拥有了原剧本记忆的重生者?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顾洛在脑海中拼命呼喊着辅助系统,但有京瓷的事先交代,辅助系统当然在此刻选择了装死。   见顾洛没有回答,荆辞也不再言语,再次转身,准备离开这里。   “小辞,你别走,你听我解释。”   “不要再过来了!”到此刻,荆辞的情绪也到了临界点。他本就受着双重记忆的折磨,刚才也只是强忍着神魂处的痛楚再与顾洛对话。   可是,与顾洛的对话却恰恰印证了那份记忆的正确性......若是,若是他真的问心无愧,不该会是那样的反应。   顾洛没有听他的警告,依旧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他。下一秒,他便感到腰间一凉。   “我已经警告过你了......不要再过来了。”荆辞的声音带着哭腔,将那把顾洛赠予他的匕首缓缓抽了出来。   白色的衣袍上逐渐染上猩红,范围随着雨水的润湿不断扩大着。   小辞....别哭。顾洛还是想伸手拉住荆辞,却见荆辞将那把匕首放在了自己的颈侧,“若是你再跟着我,我就死在你面前。”   荆辞的身影逐渐远去,顾洛脱力般地跌坐在原地,粗喘着气。   他突然想到了荆辞之前做的口型是什么,那分明就是——你怎么还没死?   作者有话要说:   对小辞的行为做一些解释~   小辞的记忆混乱了,精神也不太正常。在雨中笑的那段,他代入的是原剧本荆辞刚杀了“顾洛”时候的心境,看到本该被自己杀死的人出现,他才会说“你怎么还没死”。   顾洛和小辞的约定是隐瞒的人受锥心之痛,他到最后还想把这事瞒下来,所以他就被精神情况不太好的小辞捅肾了hhh 第104章 心字成灰   雨势渐大, 天地间茫茫一片,荆辞走在山路上,如行尸走肉般。   时间一到, 又没人续咒, 防水咒自然失效了。很快, 冰凉的雨水便顺着额头不住地往下流,越过睫毛落入了眼中。   直到视线模糊, 荆辞才止步。他下意识地想用手背拭拭脸, 入目的颜色却让他的动作顿了顿。刚才沿着匕首流到他手上的血液已经被雨水稀释,只带了些淡淡的红色, 但在他眼中, 却显得格外刺目。   荆辞的目光胶在上面,有些艰难地呼吸着,仿若一条在雨水中汲取着为数不多的氧气的鱼, “不会再有人......”   不会再有人在雨中给他施上防水咒了, 也不会再有人温柔地握着他的手教他法术、抱着他入睡了。本该是有的, 但是这一切......都被他亲手毁了。   置身于双重记忆的漩涡之中, 他的情绪敏感而多变。   他时而迷茫且痛苦,怎么也不能想象, 自己竟真的出手伤了师尊。时而又感畅快, 觉得故事的走向合该如此, 那便是顾洛应得的报应。   恍然间, 他却又觉得记忆与现实似乎还是有些细微的不同。   荆辞半阖着眼, 揉了揉胀痛的眉心,混沌的大脑让他始终想不出差异点究竟在何处。   浸满了雨水的发丝仿若缀着什么重物, 也将他从思绪中拉扯出来。   前面似乎有一条溪流, 去那里清理一下吧......荆辞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一片狼藉, 挪动了步伐。   清澈的水流很快将他手上的血污带走,但荆辞却依然固执地搓洗着手。无论洗多少遍,他总能闻到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甚至连匕首刺入顾洛身体那一刻,所溅出的温烫都好像还残留在他的双手之上。   好脏......他不断搓洗着,葱白的指腹被泡得发白发皱。但偶尔,他也会停下来发呆,恍惚想着,最脏的不是他自己吗?他是被人用来泄欲的炉鼎,也是欺师灭祖的逆徒。   “你怎么在这儿?”   荆辞循声抬起头,见来人是洛林枫,他的眼睛黯淡了一下。   “我......师尊已经醒了,不过他还需静养,所以我就想着回去住几天。”虽然他和顾洛已经同住三年,但毕竟也要在外人面前做个样子。因此,云起峰还保留着那几间作为弟子住处的竹篱茅舍。   洛林枫果然没对这话起疑,只是荆辞状态糟糕是一眼便能看出来的事。   “你的脸色很不好。”   “是吗?”荆辞摸了摸自己的脸,“可能是这几天,有些没睡好......”   洛林枫摇了摇头,他当然不觉得照顾顾洛几天会让荆辞的精气神变得这样差。思来想去,他觉得问题还是出在“做炉鼎”上。   虽然荆辞与顾洛本就关系亲密,荆辞也心甘情愿地说他愿意做炉鼎来唤醒顾洛,但哪个修士会没点自尊与傲气,怎么可能会对此丝毫不在意呢?   洛林枫有些担心这事迟早会为这对师徒的关系埋下一颗雷,趁现在只有他与荆辞二人,便多说了几句。   “你师父之前耗费本源之力来为你温养神魂,如今你愿以身替他梳理本源之力,也算是彼此都有心了。虽说你师父刚醒需要静养,但若是你能陪着他,他必定会更开心才是。”   “师尊他......耗费本源之力替我温养神魂?”荆辞蹙了蹙眉,他从未听顾洛提起过这事,“可师尊他的本源之力,不是他身上的一道隐患吗?”   “是啊,所以我也劝过他,毕竟这对他的损耗实在有些大,但他执意如此。前不久,他的本源之力暴动,怕是也与这脱不了干系。”   作为顾洛的朋友,洛林枫自然是一心向着顾洛说话,只盼得眼前这小炉鼎能知恩图报,不要再因为此事和顾洛闹别扭了。   “这样嘛......”荆辞的声音很轻,似乎下一秒就要消散在空气中,“我知道了。洛师叔,师尊刚醒,还需麻烦您去帮他检查一下身体。”   “你明白便好。”洛林枫见他听进去了,也不再多言,直直地往峰顶去了。   等洛林枫走后,荆辞却依旧站在原地出神。   “我不明白......”   上一世,顾洛得到他,囚着他,便是为了解决他本源之力带来的隐患。但如今,却有人告诉荆辞,这一世的顾洛为他损耗了本源之力,而且还将瞒着他。   若是仅仅将他当作炉鼎,缘何需要做到这种地步。   荆辞不明白,他感觉自己的神魂已经被生生撕裂成了两半。   左耳边,有人轻笑着说,“难道你是爱上了自己的仇人?替他找那么多理由。”   右耳边,又有人情绪激动地朝他喊,“他们是不一样的!明明你也察觉了不是吗?是你亲手伤了最爱你的人。”   “唔......”神魂处传来的疼痛越来越剧烈,荆辞捂住头,缓缓蹲了下来,但疼痛却丝毫没有得到缓解。   他放下手,握紧了袖间放着的那把匕首,“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才能结束这一切。”   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上一个好觉了。   ......   一进顾洛的洞府,洛林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好浓重的血腥味......   借着南珠的幽幽光亮,他看到顾洛坐在阴影处。   “你怎么了?”他快步走了过去,一眼便看到了顾洛腰腹间的暗红色,“你怎么受伤了?”   “不碍事。”顾洛的嗓音沙哑,虽说这匕首上有让人血流不止的效果,但以高阶修士的恢复能力,及时处理好伤口,再吃些补血生肉的丹药,便能很快无事。   顾洛迟迟不处理,其实也是抱了惩罚自己的念头。只有疼痛才能让他清醒,让他能够静下来思考,他和荆辞到底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怪自己。   他是个满口胡言的大骗子,明明说好了不会再瞒荆辞,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欺骗他,以爱之名行伤害他之举。他还不够细心,明明荆辞身上早有异常。他一醒来便该好好与荆辞聊一场的,问他为什么会哭得那么伤心,而不是被妒意冲昏头脑,不顾荆辞的推拒,硬要与他做那事。   他恨不得现在就飞到荆辞身边,向他忏悔道歉。但是想到荆辞把匕首放在颈前的决绝眼神,顾洛又犹豫了。   他实在太过害怕失去他的小辞,若是荆辞看到他以后受了刺激,真的挥刀向己......那一定是他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洛林枫不知道他心中的弯弯绕绕,阴着脸自顾自地给他处理起了伤口。   “嘶——”疼痛让顾洛回神,“我说,我的好友,你就不能轻一点,我都已经这么惨了。”他苦笑着。   “你还知道你惨啊?”洛林枫动作利落地将那圈受到法阵影响的腐肉切除,“我来的路上,看到了你那小炉鼎。”   “他......还好吗?”   “你还有空关心他?是他伤了你吧,我当时看他魂不守舍的,还奇怪呢。”   “不是他的错。”顾洛下意识地反驳,果不其然地得到了洛林枫的一个白眼。   “以下犯上,是该好好教训一番你那小徒弟了,我这就去联系刑堂,让他们把他带去凌寒峰。”洛林枫给他处理好伤口,作势要走。   “别!”顾洛大惊失色,赶紧拉住洛林枫,“是我的错,他只是和我闹别扭。”   “有你们这么闹别扭的吗!我看是你把他宠坏了,才让他失了分寸吧。”   “他知道了过去我和辜云砚的联系。”顾洛苦笑着,将真相换了一种说法说了出来。毕竟前世今生之说实在太过玄妙,一般人怎么会信。   “啊。”洛林枫一怔,干巴巴地问道,“所以他知道了你找到他,是为了把他当炉鼎?”   “嗯,是我对不住他。所以洛兄......我想麻烦你帮我看顾他一下。这段时间,我怕是不好去见他。他见了我,可能要受刺激。”   “......行吧。”洛林枫也不知道两个情投意合的人是怎么把事情搞成一团糟的,叹着气答应了,“你受了伤,一个人不方便,我叫逾白逾清过来照顾你。”   “可以。”顾洛犹豫一下,还是同意了。虽然他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他受了伤,但是逾白和逾清知道他和荆辞的事,前段时间也一直陪在荆辞身边,与他们聊聊,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发现更多过去被他所忽略的细节。   ......   “师父。”这还是顾洛醒来后第一次见逾白逾清,两人行了个礼,然后小心问道,“您的身体怎么样了?”   洛林枫只和他们说顾洛刚醒来,需要人照顾,所以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的小师弟刚刚不声不响地干了件大事。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说完这句,师徒三人又陷入了无法可说的尴尬气氛。顾洛是在斟酌语句,思考该如何切入话题。逾白与逾清则是在犯嘀咕,心想照顾师父这事平日里都是小师母的事,今儿怎么突然叫他们过来了,其实必有蹊跷。   还是情商颇高的逾白拿出了个锦盒,先打破了沉默,“师尊的生辰快到了,这是逾白和逾清为师尊准备的生辰礼,祝师尊法体安康,道业精进,六时吉祥。”   “你们有心了。”顾洛将那个锦盒接过,如若不是逾白提醒,他都快忘了明日便是原身的生辰。原身性格低调,虽是一峰之主,却从不大办生辰。但自他与荆辞在一起后,年年生辰时身边都有心上人,不知今年还能不能有这样的机会了......想到这里,他心里又有点失落。   逾白看出了他的失落,再结合荆辞不在他旁边侍奉的情况,便觉得两人或许是闹了矛盾,于是便有心劝和。   “师父,小师弟这次也为您的生辰准备了许久。想来师尊看到他的那份生辰礼,一定会很欢喜。他在秘境里遇到些事,所以精神不佳,若是有冒犯到师父的地方,也望您海涵。”   顾洛突然想起了什么,翻身下榻,一眼便在床底看到了那枚须弥芥子。   “你们先下去吧。”他小心翼翼地捡起那枚须弥芥子,让两徒先退下了,待室内仅留他一人,他才将神识注入。荆辞对他丝毫不设防,所以他的神识也能轻易取出须弥芥子中的东西。   一件华美的衣袍出现在他面前,即使此时室内较暗,上面的纹理仍熠熠生辉。顾洛的双手轻轻抚过灵羽衣,他不能想象,荆辞究竟是怎么在那种精神状态中坚持下来,给每一片羽毛都细细刻上法阵的。   他想起了那日须弥芥子滚落到地上的场景,不由心痛更甚。   “他满心欢喜的想将礼物给我......可我却忽视了。他给了我多少次机会,可我却一次也没抓住。”   但他也没能在这种情绪中忏悔多久。   门外突然飘进来一只纸鹤,接着便传出了洛林枫急切的声音,“不好了,顾洛。你那小徒弟自去刑堂认罪,现在人已经被送往凌寒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5章 人归暮雪时   “我就觉得奇怪, 怎么会有人自己上门来认罪。”   今日没有长老在刑堂,当值的是一个年轻弟子,见顾洛和洛林枫找上门来, 他也吓了一大跳。   “你觉得奇怪还直接把人送往凌寒峰?”顾洛本就焦急, 看到这弟子磨磨蹭蹭找路引的样子, 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了好了,他也是没经验。”年轻弟子当然不敢出言顶撞峰主, 于是只能由洛林枫出面充当和事佬, 毕竟这时候,还得靠这个弟子的路引开启凌寒峰的结界。   “你一边找, 一边和我们说说, 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行。”见洛林枫态度温和,顾洛也不再说话,那弟子不由松了口气, 开始回忆刚才发生的事。   刑堂是天衍宗内的执法机关, 专门用来处置违反门规的弟子。不过, 敢犯下大错的弟子毕竟少之又少, 几十年都不见得能出一个,犯小错的秉承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 一般在各自峰内处理完毕即可, 因此, 刑堂听着威严, 实则却是一个闲职部门。   名义上虽属执法长老管辖, 但因为事务清闲的缘故,执法长老便也做了甩手掌柜, 平日里就叫几个弟子轮番当值。   这个弟子看着脸嫩, 其实也已经在这里待了好几年。   “这么多年, 我就从没见过有人主动上门认罪,认的还是企图谋害峰主的罪。”那个弟子终于在须弥芥子中翻到了路引,一边带着顾洛和洛林枫往凌寒峰的山门走去,一边说道。   他见到荆辞时,看到他脸色苍白而憔悴,发间与衣袍皆被雨水打湿,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仿佛刚才水中爬出来的水鬼。   “一开始我以为他疯了,就他那小身板,怎么可能伤到一峰之主,尤其是......”弟子看了眼顾洛,咽了咽口水,“那位实力颇盛的顾峰主。”   “于是我同时传信给了执法长老与云起峰,但是都没有得到回复,执法长老大概是在闭关修炼,但云起峰......”   听到这话,洛林枫有些歉意地看了一眼顾洛,之前为了隐瞒顾洛昏迷的事情,他做主切断了云起峰从外到内的通讯渠道,表明云起峰这段时间不接受有人上门叨扰,只给他自己留了个后门。但是当顾洛醒来后,他忘记第一时间撤除阵法,以至让顾洛没有收到来自刑堂的传讯。   顾洛朝他轻轻摇了摇头,让他不必太过歉疚,然后用眼神示意那弟子继续说下去。   “这时,他便主动提出,可以用搜魂石将他的记忆提炼出来。有那些真实的记忆在,他的罪证也便跑不了了。”那弟子苦笑了一下。   洛林枫和顾洛的脸色一变,他们当然也知道搜魂石。只是搜魂石邪性得很,在使用时一不小心便会伤到人的神魂,轻则记忆混乱,重则痴呆失智,所以一般只用在那些打死也不松口的罪人身上。   “我一开始也觉得不靠谱,想等得到回信再说,但是他当场下了心魔誓,说若是真出了事,一切后果由他自己承担。我心想,如果眼前人真能伤到一峰之主,那实力必定不容小觑,让他一直等着,万一惹得他不耐烦,我岂不是也很危险,所以我就遂了他的愿,把搜魂石拿了出来。”   听到心魔誓,顾洛自是想起了原剧本中荆辞的结局——心魔缠身,遭噬心之痛而死。他捏紧了手,甚至连指甲深深陷入肉中都没感觉到疼痛。   【他就这么决绝吗?为了不见我,甚至下了心魔誓。】   下了心魔誓以后,如果再对这个弟子追责,誓言便会在荆辞身上应验。没了后顾之忧,处理此事的进程自然会大大加快,荆辞很快便会被送往凌寒峰。   凌寒峰是一个终年积雪的不毛之地,但光是如此,还不足以使其成为天衍五峰中最为特殊的一座。天衍宗宗门初创时,之所以把山门选在此地,便是因为其他四峰灵气充沛,极其适合修士居住,而凌寒峰,却是一处绝对的禁灵领域。   据说当年祖师爷御剑路过凌寒峰上空,突然感觉全身的灵力都滞涩起来,直直地便从半空中往下掉,得亏是他血条厚,不然今日估计便只有清虚门与月华谷这两宗平分秋色了。   经祖师爷考察,凌寒峰的山体由一种能够吸收灵力的特殊山石构成。即使是祖师爷此等人物,对着这种山石输入灵力,也犹如泥牛入海。他灵光一闪,设置阵法加强了这种山石的禁灵效果,将此地改造成了一个绝佳的监狱,专门用来关押穷凶极恶之人。   凡入内者,皆无法使用灵力,也无法动用神识。为了防止有人误入,祖师爷还在峰外设置结界,除了刑堂之人可以凭借“路引”进入,其他人都无法自由进出。   如果荆辞是去了别处,凭借顾洛的神识,自然能循着他的灵力找过去。但若是入了凌寒峰,那就难找了,毕竟高阶修士进入此地,也会如凡人般,只能靠双脚双眼找人了。这么大的一座山,如果荆辞想躲着他,顾洛还真的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将人找到。   “用了搜魂石以后,他给我看了他刺伤你的那段记忆,再加上云起峰迟迟没有人回信,我便已经信了几分,觉得云起峰是真的出了事。”那个弟子继续说道。   “所以,你就把他直接送往了凌寒峰?”顾洛冷着脸。   “不,我当时看到他用了搜魂石以后,脸色更不好了,便问他需不需要休息一下,但是......”   那个弟子皱起眉,显然也是奇怪当时的自己为何会这么问,明明眼前站着的是一个刺杀峰主的罪人,但不知为何,他竟一点也不担心这么一个能伤到元婴修士的人会将他灭口。   或许是因为......荆辞的外表太有欺骗性了吧,脆弱到几乎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他仍记得荆辞是怎么拒绝自己的。   为了保证刑堂的威严,这栋建筑只有一小个窗口,平日里他们这些当值弟子也觉得这里颇为阴森。荆辞恰巧便站在那个窗口边上,整个人似乎都散发着一层柔和的光。   听到弟子问他需不需要休息,荆辞微微低头,露出一小节细腻的脖颈,颈部曲起的弧度让他整个人显得温柔而无害。   “不用了,现在就带我去凌寒峰吧。”荆辞轻轻地说道,“你不该对我这么放心的。”   被他这么一提醒,弟子才想起眼前人的危险性。他稍微思索了一下,觉得及早将他送进凌寒峰也有道理,这样至少能保证他没法逃走或者再次行凶。若是云起峰或者执法长老回复了他的传讯,要再次提审荆辞,也可以再将人带出来。   虽然凌寒峰环境恶劣,但以修士的身体底子,在那里多带些时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不过在用路引打开结界,看着荆辞那单薄的身子即将踏入其中时,弟子还是有些犹豫了。   “喂!”他喊道。   荆辞回过头,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你需不需要再带些衣物进去,到了里面可不能动用灵力了。”   “谢谢你,但是不用了。”荆辞朝他柔和地笑笑,转身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   听完那弟子的描述,顾洛心中愈发不安。   在原剧本中,荆辞在杀了顾洛后,只是寻了处无人的山林继续修炼,这也足见他想活着,并且在很努力地活下去,只是因为前半生遭遇留下的心魔,才在进阶时出了意外。   但是如今的荆辞,无论是从他执意要用搜魂石,还是最后拒绝了那个弟子的建议来看,竟都给顾洛一种感觉——   他没有为自己留下退路。   荆辞不会不清楚搜魂石的后遗症,也不会不清楚自己穿着这么一件湿透了的单衣进入凌寒峰会面临什么。   “小辞,你究竟要做什么。”   他想起了荆辞神魂中,那覆盖在灼伤上的层层冰雪。旁人眼中的酷寒,却恰恰压下了那种灼热的痛感,反而能让荆辞感到舒适安心。若是他真的选择以那片冰雪为自己的归宿......   顾洛看着眼前单调的一片白,突然不知道自己该从何处开始搜寻。   所幸这时,装死已久的系统突然有了响动。   【滴——系统升级完成,已重新上线。】   【系统,帮我找到荆辞。】顾洛已经没心情对着辅助系统兴师问罪。   大概是因为到了这个世界以后,辅助系统实在坑了顾洛太多次,这次它倒是没再搞什么幺蛾子。   很快,顾洛的眼前便出现了几个虚虚的箭头。他朝着箭头所指的方向,迅速赶过去。   ......   “听说有些动物,会在预感到自己的死亡后离开族群,寻找一处安静的地方静静死去。”荆辞握着那把匕首,在自己的手腕上比划了两下,看得小白心惊胆战。   “宿主,你不会真的要......”   “这才是最符合人设的行为不是吗?”荆辞在绵软的雪地上坐下,脸上浮现出一个期待的笑容。   那片单调的白色中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颜色。   点点红梅在雪地上盛开。   凌寒峰这样的一个不毛之地,哪来的红梅。   顾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一步,一步,他朝那个靠坐在石头上的人走过去。   荆辞的眉间发间已落满霜雪,神色却无比宁静,仿佛已经陷入了一个美妙的梦境之中。   血液自细白的手腕上蜿蜒而下,形成一条细细的溪流,将周边的雪浸透,染成一种如同梅花般的艳红。   顾洛轻轻环住他的身子,在他冰凉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小辞,师尊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6章 引魂   “还有一息尚存。”洛林枫简单地做了个检查, 拿出一颗丹药喂荆辞服下。   说来也巧,他之前好不容易凑齐材料,炼出了一炉能“起死人而肉白骨”的外伤圣药, 平日里都不舍得用, 只是在几年前被顾洛拿走一颗, 今日又用掉一颗,竟都是用在了荆辞身上。   服了丹药后, 荆辞手腕上的伤口有稍稍愈合的趋势, 但下一秒,又崩绽开来。   “他用了我给他的匕首, 上面的法阵特殊......”   “我知道, 前不久你的伤口还是我处理的。但是他的身体状况比你当时要差太多了,而且凌寒峰环境特殊,会让灵力阻塞, 伤口难以愈合, 用之前的方法他可能直接就......”洛林枫皱了皱眉, “我先用丹药吊住了他的命, 总之我们快点离开这里。这里条件受限,进一步的检查和治疗都要等到了外面再说。”   “好。”顾洛用斗篷将荆辞裹了起来, 和洛林枫快速地穿行在冰天雪地之中。   沿着原路返回后, 他们便直接去了落霞峰。   布置好聚灵阵, 洛林枫才开始细细地剔除伤口周围那圈受到法阵影响的肉, 只是比起上次, 这次的难度显然要大上许多。   在灵气浓郁的条件下,修士的自我恢复能力会变快, 但荆辞毕竟只是个筑基修士, 此时还失去了意识, 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灵力运行,过程中必将产生许多耗损。那丹药虽能“肉白骨”,也是建立在本身的身体底子上的。   所以洛林枫剔得非常小心,以免造成一些不必要的二次创伤,期间还得小心避开经络,毕竟手腕是那样一个精巧的部位。若是此时不慎,之后一定会留下后遗症。   “好了。”洛林枫将伤口包扎好,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顾洛看着那截被包裹起来的手腕,竟觉得那惨白的肌肤几乎与白色的绷带融为了一体——总之不像是生者该有的肤色。   他的身子晃了一下,显然是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不轻。   “他......为何迟迟不醒。”   洛林枫刚喝了口水,又听到顾洛的询问,便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他这次元气大伤,醒来肯定需要些时日。”话是这样说,不过出于医者的细心,他还是检查了一遍荆辞的状况。   只是这次,他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身体上已经没事了,只是神魂......不可能啊,上次用了那块万年玉髓,应当就已经没问题了,怎么会再一次恶化?”洛林枫望向顾洛,虽没有继续说话,但眼神明晃晃地在问“是不是你又对他做了什么”。   顾洛苦笑一下,他当然不可能对荆辞做什么。之前他也同洛林枫一样想不明白荆辞神魂上的损伤是怎么来的,但那次在雨中与荆辞交谈后,他大概是明白了......那伤大概是从前世带来的,并随着荆辞记忆的恢复慢慢加重。   他那天就不该让他一个人离开的......他只是受了点小伤,但荆辞却濒临崩溃。   洛林枫猜不出这两人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到顾洛那副问心有愧的样子,再结合荆辞神魂上的损伤,他隐隐有了个猜测,或许他这好友在做那事时有些特殊的癖好,真的伤了荆辞,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那日在溪流边对荆辞说的话,荆辞毕竟也叫了他一声“师叔”,他话里话外却都偏向他的好友,这岂不是太过是非不分、厚此薄彼了。   “按照这次的情况,我便是有多少块万年玉髓,都没办法救他了。”洛林枫叹了口气。   “怎会如此?”顾洛愣怔着抬起头来,“上次不是......”   “万年玉髓之所以对神魂有用,是因为它能将受损的神魂粘合起来。上次他只是神魂受损,而这次他却是神魂破碎,甚至有几块已经不知飞到何处去了。找不到那些神魂碎片,万年玉髓用了也是白用。”   “一般人的神魂离体都发生在身体死亡之后。但他的身体还尚存一息,我也及时给他做了处理。他怕是真的心存死志,才会让自己的神魂变成这样。”洛林枫的声音带着几分懊恼,显然也是后悔自己受到过往经验的影响,才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荆辞的异常。   “心存死志......真的没办法可以救他了吗?”顾洛的声音破碎,低头凝视着空空的掌心。这一次,他似乎又没能抓住他。   “有。”洛林枫叹了一口气,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却又别过头去,不去看顾洛那希冀的眼神。   顾洛一看便知,那方法估计会很难,才让洛林枫甚至不想对他说出口。   可现在,即使要用他的命来换,他也是愿意的。   “是什么?”他的声音无比冷静。   “秦长老那有一盏引魂灯,若是能借到那盏引魂灯,就可以寻到那些四散的神魂碎片,并将它们收集起来,但秦长老素来与你不对付,这......”   洛林枫没有说下去,顾洛却已经知道他要说些什么了,说到底,这又是原身留下的一笔烂账了。   秦长老和当今掌门是一个辈分,比他和洛林枫都大了一辈。原身被掌门带入宗门时,秦长老便已经是逐月峰的峰主了。   一开始,原身与秦长老的接触并不多,直到几十年后,云起峰上任峰主寿元将尽,要选定下任峰主,原身才与秦长老有了矛盾,更准确的说,是与秦长老之子秦月晖起了矛盾。   秦月晖天赋绝佳,自小在宗门长大,又有个长老爹,因此也是个自视甚高之人。在顾洛进入宗门之前,也就一个洛林枫能在修为上与他匹敌。只不过,洛林枫是落霞峰上任峰主的亲传弟子,早就被内定,秦长老又还有好几百年能活,不会立刻退位,所以秦月晖就将目光瞄准了云起峰,毕竟上任云起峰峰主并没有亲传弟子,宗门内谁都有机会坐上那峰主之位。   他早将云起峰峰主之位视为囊中之物,谁知却突然冒出个顾洛,而且修为还在短短几十年间赶超了他,使他在峰主之位的争夺中败下阵来。一气之下,秦月晖便离开宗门去外面历练了,结果便恰好死在了那次历练中。   自此以后,秦长老对原身就颇存芥蒂。后面还有一次,更是加剧了两人间的冲突。那一次,在五位峰主齐聚议事时,洛林枫无意间提起了秦月晖,却引来原身一句淡淡的“秦月晖是谁”,气得秦长老当场拂袖而去,只留下句批语,大意是说顾洛这人冷心冷清,光有修为,却没人性,实在不堪为一峰之主。   自此之后,逐月峰就几乎与云起峰没了来往。如今,却要让顾洛主动找上门去,向秦长老借那引魂灯。洛林枫提出这个建议,其实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底,按照他的了解,秦长老和他的这位好友可都不是能轻易低头的人。   “我去找他。”顾洛说道。   这个回答其实也在洛林枫的意料之中,毕竟顾洛对荆辞的在意,他一直以来都看在眼里。他暗暗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不过他还是开口问道,“需要我陪你去吗?有我在场,他至少不会当场发作。”   “不用了。”顾洛摇摇头,“你替我做的已经够多了,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不好将你牵扯进来。”其实秦长老的那句批语没说错,如果按照原剧本的发展,顾洛确实是一个冷心冷清而无人性之人,从来都只管自己,而将别人当成工具,将荆辞害成那样。   听到顾洛这样夸他,洛林枫又想到了那日他在溪畔对荆辞说的话,不由又有些心虚,他总觉得那日他说的话可能也刺激到了荆辞。他欲言又止,但是想到顾洛与秦长老同为天衍宗的长老,到底还是会顾及彼此身份,应该闹不出什么大事来,最终还是点了头,让顾洛一人前去了。   只是他也没想到,秦长老最终会提出这样一个离谱的建议,而顾洛却也真的接受了。   ......   “你要引魂灯?”   一开始,听到弟子的通传,秦长老是不愿见顾洛的。但顾洛大有一副你不出来见我我就不走的架势,才磨得他出了门。   他本就心情不佳,听到顾洛的请求,更是冷笑一声,仿佛在嘲笑眼前人的痴心妄想。   “是......秦师伯,过往是晚辈的不是。但今日,晚辈真的需要引魂灯急用,还望秦师伯大人大量,能原谅我的不是,让我做什么都成。”顾洛低着头,弓着身子朝秦长老行了个礼。   “你说借我就得借?”秦长老对他有芥蒂,顾洛就是再躬谨,在他眼中也不过就是惺惺作态。但不得不说,看着往常高傲冷淡的人能在他面前低头,秦长老的心情确实有肉眼可见的好转,愿意陪他多说几句。   只不过,存心为难同样是多说几句。   “当年第一任峰主请人来逐月峰修筑山道时,为了讨个好彩头,便将山道上的台阶数定为了九百九十九阶,意味长久,其一是希望天衍宗能长长久久,其二是希望在这峰上的修炼之人能长长久久,与天同寿。”秦长老慢悠悠地说道,“你既说你做什么都成,那么,不如在这山道之上叩九百九十九个头,也算是全了初代峰主的美意。”   “我答应你。”顾洛非常干脆地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身出门了。   “我就说这小辈沉不住气,用话一激就跑了吧。”秦长老自言自语道,然后突然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什么?他还真答应了?”   说着,他也急匆匆地跑了出去。他与顾洛之间确实是有不愉快,但同在天衍宗,闹得太难看总归有些不好。   但顾洛却是已经肃着脸,沿着山道开始一步一叩首。他的背挺得很直,仿佛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卑微之事。顾洛的心里也确实是这样想的,他是想救回心爱之人,即使是做这样的事,他也能做得坦坦荡荡。   秦长老和围观的逐月峰弟子却不知他的心理活动,竟都愣在一边呆呆看着,甚至忘了出声阻止。   好一会儿,秦长老才反应来,怒气冲冲地将顾洛拉了起来。   “像什么话!东西给你,别再来烦我了!”   “谢秦师伯海涵,如果之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顾洛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顾洛再次行了个礼,便拿着引魂灯匆匆离开了。   秦长老眼神复杂地看着顾洛的背影,“到底是什么人改变了他......这么一个冷心冷清的人,居然有一天为另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   ......   有了引魂灯指引,顾洛便开始不眠不休地开始寻找荆辞的神魂碎片。   不知为何,荆辞的神魂碎片竟都散落在了一些偏远之地。顾洛曾登上过云州人迹罕至的雪山,也曾潜入青州的深海,那些地方即便对元婴修士来说也是险地。不过险死还生后,顾洛偶尔会望着眼前的景象发呆。   无限风景在险处。这些地方虽然危险,但也有平常地方所见不到的壮丽美景。   顾洛心想,是不是荆辞潜意识中太过渴望自由,所以四散的神魂碎片才会落到那些地方。毕竟前世,他可是被囚禁了数十年。想到这里,他感到胸口又是一阵闷闷的痛。   但寻找荆辞的神魂碎片至少给了他希望,让他能靠着这口气,勉强地撑下去。   “那日你在凌寒峰找到他时,我看你的神色,好像是要当场跟着他去了一样,可真的吓人。”有一次回宗门补给,洛林枫一边处理给他伤口,一边对他说。   “是嘛。”顾洛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继而又马不停蹄地踏上寻找下一个碎片的路途了。   ......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三年过去,顾洛终于找到了最后一片神魂碎片。   他顾不得休息,就这样风尘仆仆地呆站着,看着洛林枫用万年玉髓将荆辞的神魂修补完整。   那日以后,他便牢牢守在荆辞的床边。过去的教训太过惨痛,这一回,他想让荆辞一醒来便看到他。他想知道荆辞究竟是怎么想的,然后再一点一点,将那团乱麻细细捋好。   “问题很多,但可以一样一样解决。”这是他在蓝星刚入职时,他的前辈对他说的。   于是当荆辞睁开眼,便看到顾洛半个身子趴在床沿上,还紧紧握着他的一只手。眼下青黑,下巴上也有一层胡茬,看来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荆辞愣了愣,用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发顶。   顾洛虽然疲惫,但睡得很浅,感受到了头顶的温度,他一下子便苏醒过来。   “小辞......”顾洛想过荆辞醒来后自己会有怎么样的反应,可真的到了那日,他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估计是被你虐傻了吧。】小白带着几分怜悯说道。这段时间,它也是见惯了顾洛自己刀自己的行为。比如那几片神魂碎片当然不是因为什么渴望自由之类的原因才会出现在那些地方的,纯粹就是出于京瓷的恶趣味。   荆辞没有理会小白的话,只是收回了手,侧过了头。   顾洛心里一紧,明明刚刚在他没醒时,他还摸了他的头,怎么现在又不愿理会他了。   “你救我做什么。我伤了你,你就是让我死在外面,也不过分。”因为长时间没说话,荆辞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顾洛依旧能听出淡淡的鼻音。   他哭了?这是不是代表着,他还是在意自己的?   “小辞,若是有气,你便直接与我说,打我也行。我看不得你这样......”顾洛说道。   “我怎么能生你的气。”荆辞目光毫无焦距地望着天花板,“你这辈子,非但没伤我,还耗费本源之力来救我,致使自己旧疾复发,我怎么能怪你呢?我应该爱你,心甘情愿做你的炉鼎才是,但是我的记忆却告诉我不可以,我怎么能爱上自己的仇人......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办?”   他的嘴角挂着惨笑,泪水却已经从两侧的眼角滑落下来。   “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顾洛思索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将荆辞拥入了自己的怀中。自从上次回忆起荆辞的推拒,他很久都不敢触碰荆辞。即使他沉睡着,他也怕自己的触碰惹得他不悦。   “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他抚摸着荆辞的背脊,让他将下巴搁在自己的肩头。   “其实......我并不是那个顾洛。你可以放心爱我,也可以放心地依赖我,不必对过去的自己感到愧疚。”他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过去,我将此事瞒了下来,所以我也有错,你也不必对我感到愧疚。”   他的声音很柔和,仿佛并不是在告诉荆辞一个惊天大秘密,而是在给他讲一个温柔的小故事。   在他肩头,盛满泪水的圆润眼眸蓦地睁大了一瞬。良久,屋内传出了一阵轻而压抑的抽泣。   屋外,洛林枫听着身后的响动,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用手遮着头顶刺目的阳光,眼睛微眯,嘴角却不由自主地上翘了一下。   虽然过程曲折,但结局总是好的,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7章 结契大典   虽有聚灵阵与源源不断的丹药养着, 但三年的昏睡到底还是对身体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刚醒来时,荆辞几乎下不了地。   这几日,顾洛便搀着他, 陪他在附近慢悠悠地走走。偶尔逾白与逾清在路上遇见他们, 总会在恍惚间觉得是顶着年轻面孔的老两口在遛弯, 毕竟这样的场景太过平淡温馨。   云起峰还是一如往日的宁静,一路走来, 都见不着什么人。只是在景致上有些变化, 远远的,荆辞就望见前面有一片花田。   他驻足, 有些艰难地回忆了一下, “这是......我之前的灵田吗?”   三年前,他确实是问秋水峰要过一批灵米种子,试着自己种。只是后来他去了元霞古境, 回来后又遭逢变故, 便顾不上这头了。   他一直以为, 这边的灵田应该早就荒废了, 却没想到走到这边时,会看到这样一片花海。看这花的长势, 平日里应该是有人在精心打理的。   “嗯。”顾洛一手搭在他腰上, 一手扶着他的胳膊, 像在保护一件易碎的珍宝, “这山里还是冷清了点, 缺了点人气,你醒来是喜事, 我便让逾白逾清去秋水峰那里取了些好养活的花种。”   “还喜欢吗?”顾洛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记得以前你住的那个地方, 也栽种了许多花。”   荆辞一怔,过去青州山村的那个小院里确实有许多花,想不到这么久以前的事情,顾洛居然还记得。   看到他出神的样子,顾洛又解释道,“当时我刚来到这个世界,就发现身体的原主人就在离你不远处。我一抬眼,便看到了你站在花间的样子。所以......所以就一直记到了现在。”   “我很喜欢。”荆辞抬眸,眼神温柔地看向顾洛。   那日对荆辞说出那个秘密后,顾洛依旧担心荆辞不愿意信他,觉得自己是在找理由推卸责任。毕竟哪怕是在修真界,夺舍之事也不常见。所以顾洛便时时注意,生怕自己说错了话,又惹得荆辞误会。   他实在太害怕失去他。在荆辞昏迷的那段时间里,黑暗神殿的点点亮光、凌寒峰雪地上的红迹,都是他梦魇中反复出现的内容。直到荆辞苏醒,闻着怀中人淡淡的发香,他才久违地睡上了一个好觉。   在这一世剩下的时间中,若是能常伴荆辞身边,便是日日让他如履薄冰,他也甘之如饴。   “正好走得有些累了,我想去花田边上坐坐。”荆辞拉了拉顾洛的衣袖。   顾洛这才从患得患失的情绪中走出来,他一低头,便看到荆辞的额发处已经覆上了一层薄汗,顿时心疼得不行。   “是我疏忽了,忘了你的身子还没好全,今日走得确实久了些。”顾洛心里一着急,便直接抱起荆辞,小心翼翼将他抱到花田边的树荫下放下。   “没有关系,有你陪着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荆辞将头靠在顾洛的肩膀上,“我想听你讲讲你过去的事,我想了解你的家乡,你口中的蓝星。”   没有任何言语和动作会比荆辞的这句话更具有安抚性了。   顾洛明白,荆辞应当已经看出了他的不安,所以便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他相信他。   心上仿佛是被柔软的羽毛抚过,连日来的焦虑与不安好像都在这一句话的魔力下平息了下来。看到荆辞自尽时,顾洛没哭,寻找神魂碎片过程中无数次陷入陷阱时,顾洛也没哭,毕竟他知道,他得撑下去,还有人在等着他回来。但在此刻,他久违地感到了眼底涌上了一阵热意。   他的小辞......怎么能够这么温柔。   顾洛鼻尖酸涩,但脸上却带着温暖的笑意,语气柔和地讲起了他在蓝星时的经历。   “那真是一个好地方,人人生来平等,每个人都能通过努力,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听完顾洛的介绍,荆辞的眼中带了几分向往,“若是有下一世,我想与你在那里重逢。”   顾洛静默了片刻,过一会才说今日日头大,他回洞府去给荆辞取些灵露喝,让荆辞在这里稍等他一会。   荆辞似乎没有察觉到异常,含笑着便应了。   顾洛一转身,眼眶中的泪水便有些不受控制了。   荆辞的精神状态可以好转,身体也可以慢慢养,但神魂破碎却不可能没有任何影响。   “他的修为大概会永远停滞在筑基期。”这是洛林枫检查多遍后得出的结论。。   一个筑基修士能活多久呢?一百年,两百年,这对凡人来说已经算是长寿,可是对高阶修士来说,却好像只是须臾弹指之间。   这事瞒不过荆辞,但荆辞知道洛林枫的结论后只是愣了愣,便很平淡地接受了这一切。   “对我来说,能够醒来,与你解开误会,便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因为我知道,有个人不带任何目的,全心全意地爱着我,我已经很幸福了。没有关系的,我们还有很长时间。”荆辞笑容温暖。   顾洛装作被安慰道,实则却无法接受这个结果。这可能是他和荆辞的最后一世了,怎么能结束得那样仓促呢?   他也曾想过,要不自己也自废修为,这样说不定能与荆辞一同离开,但转念一想......他不可以,他还需要修为来保护荆辞,护着他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一世。   刚才荆辞提起蓝星,提起下一世,便戳中了顾洛最隐秘的心事。   经历过这么多世界,他也有所察觉。若是没有他的介入,荆辞在那些世界中的结局无疑都会是凄惨的。所以顾洛对荆辞的身份有所猜测,猜想他大概是被时空局或者时空局中的什么人强迫,才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被投放到那些小世界中,记忆全失地遭受着折磨。   他既害怕无法再见到荆辞,又害怕在他离开后,荆辞会继续奔赴一场又一场悲剧般的人生。   等顾洛收拾好心情,拎着灵露回来,一眼边看到荆辞坐在花间。   大概是此时的阳光实在太过舒服,荆辞除了鞋袜,就这样席地坐着,似乎连骨头都被晒得酥软了。阳光下的美人与盛放的花簇实在太过相衬,顾洛看着这无比和谐的一幕,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你来啦?”花间美人却颇为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到来,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此情此景,似乎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时机。   神使鬼差地,顾洛走到了荆辞的边上,折了一枝花递给他。   “小辞......你愿意嫁给我吗?”   荆辞一愣,才接过花,脸颊微红地轻点了一下头。他点头的幅度很小,但顾洛内心却已经被狂喜淹没。   顾不得这里还是户外,顾洛直接吻了上去。   “唔......不要在这里,会有人......看到的。”   “不会的,今日逾白和逾清都不在。”男人沙哑的声音带了几分蛊惑。   荆辞这才半推半就地应了。   衣衫半褪的美人躺在花间,黑发与花枝交缠。偶尔还有花瓣簌簌落在雪肤之上,被眸色深沉的顾洛叼起。花瓣混着花汁,消失在两人的唇齿间。   结束后,自然是零落了一地叶片花瓣。   顾洛倒是轻松,抱着沉沉睡去的美人乐颠颠地回洞府了。只留事后赶来的俩大冤种徒弟,拿着花铲水壶,面面相觑地看着这一地狼藉。   ......   三日后,云起峰的顾峰主宣告自己将在半月后与道侣举办结契大典。   初听此消息,整个修真界一片哗然,那位不喜与人来往的冷面道君竟有了道侣?看来之前说他修了无情道的传闻并不真实。   进一步打听后,众人又知道了个惊天消息,那与顾峰主结契的人居然是他的小弟子,师徒成了道侣?修真界自然又是一片哗然。   那些时日,不是没有人前来寻顾洛,将人伦之道往他耳朵里灌。但顾洛油盐不进,和人交流时手上还时不时凝聚出一个法阵,大有一副我拳头大就得听我的架势。   等人心惊胆战地问起,又回答自己只是在研究新法术,如果惊扰到贵客了那就不好意思了,并且淡淡地加上一句,希望在半月后结契大典上这位贵客不要显得这么没见过世面,可别惊到了自己的小道侣。   言行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话里话外都是在说,别到我道侣面前说三道四。这么一来,来访者自然都铩羽而归。   便是顾洛的掌门师父听到这个消息,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最后,最为淡定的居然是逐月峰的那位。秦长老听到顾洛要结契,只是捋着胡子说了句“我就知道”,并第一个送上了贺礼,表示自己会去大典现场,这可叫人惊掉了下巴。   不过顾洛知道,那位秦长老看起来性格暴躁,其实看人很准,也很客观。之前对原身表现出不满,主要在意的点是原身无心无情,德不配位,并没有将儿子的死全盘怪在他身上。毕竟秦月晖的死确实是个意外。现在看到顾洛能为另一人做到这种地步,对他改观也实属正常。   有人带了头,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送来了贺礼,表明了态度。   结契那日,来云起峰的人大概比几十年加起来的总和还要多。   荆辞看着台下人口攒动的景象,不免有些紧张。随之,他便感到顾洛灼热的掌心覆盖在了他的手背上,这仿佛给了他无限勇气。   记忆中那些不见天日的经历已经成为过去,他不会再是炉鼎,他是顾洛的道侣,他们在众人的见证之下堂堂正正地在一起。   道侣之契结成后,便没入了两人的手腕,形成一道红痕,象征着两人自此以后生死相依、永不分离。   前来参加典礼的人自然也为这对璧人送上了祝福。只是依旧有人可惜,一个是元婴期,并且看起来不日便能再次突破,一个却是筑基期,这样的快乐与欣喜究竟能持续多久呢?   ......   结契大典的程序繁复,结束后,顾洛自然不舍得再折腾疲惫的荆辞。   听到枕边人清浅稳定的呼吸后,他才召出了系统。只是这次,情况似乎有些不同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8章 终章   顾洛照旧付出了双倍功德, 换取了留在这个世界的机会。至此,他的功德彻底清零。   但是对他来说,十世善人无非只是个名头。他没有过去几世的记忆, 并不在意十世善人意味着什么。除了时空局, 他似乎也没地方需要用到这些功德。带着那些功德进入下一个轮回, 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只是这次的交易结束后,系统操控的球体却没有像以往一样直接消失。   顾洛的眉毛微微一挑, 其实他本就打算把系统叫住, 询问一些事情。但看到系统这不同寻常的表现,他反倒想先静观其变了。   【委托人的功德已清空, 不知道之后有什么打算?时空局正在进行一项招聘计划, 将长期吸纳有相关资质的新鲜血液,请问委托人有兴趣了解吗?】   顾洛的内心:!   毫无疑问,他的小辞与时空局关系匪浅。进入时空局, 便意味着他可以接触到这方面的事......甚至, 他能够在那里和小辞重逢。   虽然内心狂喜, 但作为被询问意向的一方, 顾洛还是想为之后的谈判赢得更多的筹码。   于是他面上毫无波动,淡淡地问道, “是嘛?既然是长期计划, 怎么到这个世界才来问我。看我没功德了, 在这方面没利用价值了, 所以便换个方法利用, 替你们打工?”   【进入时空局后,委托人可以通过接取任务获取相应的报偿。选在这个时间点才向委托人发出邀请, 一是因为这个世界结束前时空局与委托人依旧是委托关系, 二是因为委托人在这个世界才获得了进入时空局的资质。】   “什么资质?”   【委托人之前的心境并不圆满, 没有达到时空局的标准。】   顾洛仔细回忆了一下,他在蓝星出了意外以后,便到了时空局,并被告知自己是十世善人,可以花费功德进行委托,然后便是与荆辞相遇的五世。这一过程中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那么,唯一的可能性便是......   “问题出在我之前的九世?”   系统本来只想用一个似是而非的理由将顾洛糊弄过去,却没想到他居然如此敏锐,停顿了几秒,才回复道,【是的。在前面九世,委托人作为大善人,生时被称颂,死后功绩流传,照理说心境应当是圆满的,但因为种种原因,却在其中两世留下了遗憾。】   如果要被称作是大善人,想必一定是要立下功业、福泽后人的。能让这样一个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良心的人留下遗憾......   顾洛突然想到最初时空局询问自己的愿望时,自己不假思索回答“英雄救美”时的场景。其实这也是他从小到大的愿望,在蓝星时,他选择那条职业道路,也有这方面因素的影响。   青春期的男孩有英雄救美之类的中二梦想很正常,但是他的这个愿望,却整整维持了将近二十年。他曾被身边朋友嘲笑过,有时自己也想不通。但他总觉得,这世上似乎一直有人在等待他的拯救,就好像......他曾为此而遗憾过。   刚才系统说,自己的心境是经历这个世界后才得到彻底圆满的。而在这个世界,他救下来的是小辞。   顾洛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惊人的猜测。   “我可以加入时空局。不过,加入时空局以后,我是不是便算是你们的自己人了?我心里还有些疑问,想听到你们的解答。”   【请说。】   “一,在前九世,我是不是见到过小辞。二,我的遗憾是不是就是没能在那几世救下他。三,我想知道小辞的身份,并想知道我加入时空局后能不能再见到他。你们不用瞒我,我能感觉到,这五个世界里,我遇到的一直是他。”   此时,状似睡着的荆辞却在脑海里与小白交流。   “他还真是敏锐,我有些顶不住了。你来决定吧,怎么回答他。”与顾洛对话的那颗系统球当然也是小白在操控,不过顾洛的入职邀请倒真的是时空局上层发下来的,它还没那么大的胆子在这方面自作主张。   京瓷却好像对此事早有预料,表现得一直颇为平静。   “前两个问题的答案就直接告诉他吧。至于第三个,就以是时空局机密的理由不回答,不过作为补偿,可以将他过去几世的经历给他看看。”   “收到。”   于是,顾洛面前的小球沉默了片刻,说道,【前两个问题的答案为“是”,至于第三个问题,由于询问对象为时空局一级保密人物,委托人的权限还不足以得知其身份。如果想要知道答案,委托人可以在进入时空局后接取任务,进一步升级权限。不过作为补偿,此时将临时开放权限,供委托人翻阅自己的过往经历。】   顾洛听到前两个问题的答案为肯定,便已经发挥职业素养,将自己知道的碎片信息皆拼合了起来。早在遇到现在的他之前,小辞就应该已经在一个又一个的世界中扮演着那些悲剧的人物,并且在其中几世遇到了他。   作为一个大善人,自然是想救下所有人,可是他却没能救下小辞,因此留下了遗憾,心境出现了问题。在第十世结束后,他来到了时空局,发布了委托,并再次与小辞相遇,并且终于拉住了他,让他能安稳地度过余生。至于为什么到第五个世界才心境圆满......这是顾洛依旧想不通的点。   小球的前方已经出现了一块光屏。虽然顾洛已经在脑中拼凑出了大致的真相,但真要让他直面那些遗憾,他还是有些紧张。   他深吸了一口气,有些颤抖地点开了光屏上对应的界面。   九世中,留下遗憾的其实只有两世。顾洛跳过了那圆满的几世,直奔着那两世去看了。   【编号3857370000号世界档案,注:该世界为自然世界,除委托人和任务者外,其他人皆为世界原住民,进入自然轮回。】   这是他与小辞相遇的第一世。他是将军,而小辞是帝王,他们是君臣,亦是从小的玩伴。   结识对方时,彼此都还只是垂髫小儿。只不过,他是镇北将军的独子,未来的少将军,在外人眼中前途无量,小辞却只是宫中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从小备受欺凌。   可他却在那堆衣着华贵的皇子间一眼注意到了那个瘦小的、灰扑扑的身影,并且上赶着成为了那个不受宠皇子的竹马。从此以后,他便一直保护着小辞,陪着对方慢慢长大。   他本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的,直到某一天,却突然出现了变故。   先是宫里的皇子因为野心或意外接二连三地失去继位的资格,然后老皇帝也因一场风寒去了。最后,竟是那个众人眼中最不可能登上皇位的人成为了帝王。   小辞自小不受宠,自然没受过正统的帝王教育。继位前的那一天,他怯生生地拉着顾洛的袖子说道,“顾哥哥,你可不可以帮我。”   顾洛没有出声,只是半跪在年轻的帝王面前,向他献上自己所有的忠诚。   他当然会帮他,并且会一直陪在他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已经将自己的一颗心交了出来。看到小辞乖巧地叫他“顾哥哥”的样子,他便克制不住地想抱他、吻他。   但他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又害怕小辞知道他的心思会和他生分,所以只能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心思。   他成为了帝王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剑,替他开疆拓土,保家国安宁,使得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两人一个在京城,一个在边疆,不免聚少离多。分开的时间久了,距离远了,他便忍不住胡思乱想,甚至猜想自己在边疆吹着寒风、杀着敌人时,皇宫里的小皇帝会不会已经偷偷宠幸了别人,又想什么时候能回去,见到小皇帝。   在又一次成功抵御了外族的进犯后,他被召回京封赏。在举行宫宴之前,有宫人请他先来到了一个偏殿,说陛下在那里等他。   他满心欢喜地等着他的帝王,却只等来一杯毒酒。送酒的太监说帝王忌惮他功高盖主,恐有谋反之心,便赐酒让他自尽,对外称他得了急病去世。   顾洛本来就不安,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更是冷了一半。他知道,帝王若是真心想杀他,那便有千种万种方法。若是他乖乖听话,饮下这杯毒酒,他的亲族或许还能保下。若是他执意要反抗,那或许便会给他加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诛他九族。而且他本就已经发誓要为小辞献上一切......既然这是小辞的愿望,他满足他便是。   他还是饮下了那杯酒,只是他心里到底有些失望。弥留之际,他吐着血,惨笑着对从门外冲进来的年轻帝王说道,“小辞......你已经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了呢。”   然后他就死了。   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他的灵魂却一直困在了皇宫中,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死后所发生的一切。   遗憾便是那时种下的。他才知道自己是中了计,误会了小辞。   因为先天不足,幼年又受磋磨,小辞的身子本就不好。看到他气绝,更是当场吐了血,晕了过去。   顾洛看他那样,心里犹如刀割。他那句话看似没有责怪之意,但对小辞来说,无疑是最恶毒的控诉。合格的帝王该是怎么样的呢?杀伐果断、不为私情所牵绊。这分明便是在说小辞背信弃义。   之后,小辞虽然在太医的救治下醒了过来,但身子大不如前。顾洛便飘在半空,看着他撑着单薄的身子,查明设计之人,替他报了仇,又从宗室中过继了一个孩子。   成年后,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实在太少。他对小辞的了解也实在太少,他只知自己戍守边关辛苦,但变成阿飘后,他才知道小辞其实在背后为他默默地做了许多。   寒冬到来时,粮草总是最先送往边关,有言官说边疆百姓只知将军,不知天子,也被小辞顶着压力反驳了回去。   他看到小辞整夜整夜睡不着,即使勉强睡着,偶尔也会叫着他的名字哭着醒来。   原来他们对彼此都是有心的......只是造化弄人,让他们就这样错过了。   安排好了自己的身后事,小辞也在一个寒冬吐着血去了。临走前,他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顾洛所在的方向,顾洛甚至以为他看到了他,恍惚间伸出了手。   但他们的手还是错开了,原来小辞见到的只是幻觉。   “顾哥哥......我来找你了。”苍白纤瘦的手从空中重重落下。   顾洛以为自己能以另一种方式与他相逢。但小辞死后,他却没见到小辞的灵魂。他像发了疯一样的在皇宫中找了十几年,将自己折磨得都有些神志不清了。   失去意识前,他才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说话。   “这里怎么有个没入轮回的灵?让我查一查档案......咦咦咦?这人接连五世都是心境圆满的大善人,怎么在这一世出了问题!唉,有点可惜,不然又是个能吸纳的好苗子。不管了,先让他去投胎吧,说不定经历了下一世,就能自愈了。”   是啊......他对得起天地、对得起百姓,但却对不起小辞,这怎么能叫圆满呢?   【编号3857370000号世界档案完】   “想不到宿主你还有这么深情的时候。”小白操控着系统,自然便跟着顾洛看完了所有档案。如果不是真心的,正常人应该都不会在另一人死后还能保持着深情的姿态吧,甚至连梦里也还在喊着他的名字。   “什么?”京瓷正在看蜡笔小新,听到小白的感叹才抽空看了一眼,“哦,是这个世界啊。”   “诶嘿,到底是什么情况呀。”小白的电子屏上浮现出一个八卦的形状,“难道你们早就......?”   “那倒没有。”京瓷摸着下巴回忆了一下,“那个世界委托人的愿望好像是要成为女帝,但她的智商貌似不太够,按照正常的发展,估计是会失败的。于是我就提前进入世界,先坐上皇位,之后再找个理由死遁,把皇位传给了她。”   小白回忆了一下,帝王从宗室过继来的确实是个女孩,当时还引起了朝臣的反对。   “就,就这?你对顾洛就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   “那个世界太无聊,我还是得给自己找点乐子的嘛。他逗起来挺有意思的。”京瓷说道,“不过我倒是没料到他死后的灵魂没被及时回收,害得我得日夜演戏,才能无视一个阿飘在我身边飘来飘去。”   “原来你能看到他,那岂不是都是演的?”   “不然呢?”   小白无奈地摇了摇头,勉强无视了这个没心没肺的宿主,跟着顾洛看起了第二份档案。   顾洛与小辞相逢的第二世,是修真世界。顾洛看着档案中熟悉的地名,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心境到第五世才得到圆满。月华谷、清虚门、青州......第五个世界应当就是按照那个世界设置的。   这么看来,时空局应该在更早以前就有意向吸纳他,所以特地设计了那样一个世界,促成他心境的圆满。   毕竟似曾相识的环境总能给人的潜意识带来一些影响。第一次,他没能救下他,第二次,他终于拉住了他,通过这样的模拟填补心上的缺口。   【编号3857370001号世界档案,注:该世界为自然世界,除委托人和任务者外,其他人皆为世界原住民,进入自然轮回。】   顾洛是月华谷的一名医修,从小便将济世救人奉作自己的人生信条。因此,在获得足以自保的能力后,他便离开了宗门,在外行走。   毕竟,这样他才能够遇到更多人,救下更多人。   途经青州时,他遇到了一个叫作龙傲天的修士。龙傲天眉清目秀、虎背熊腰,但不知为何,身上却有种奇特的魅力,总能将人往他身边吸引,还总能获得特别的机缘。   顾洛对龙傲天这群人的相处模式有些好奇,对他们所要做的事也有些好奇,便也留在了这个队伍中。   他还记得那天,龙傲天爽朗地笑着,拍着他的肩膀对他说道,“顾兄加入后,我们主角团又多了一份力量。”   小辞也是围在龙傲天身边的那群人之一。他长相柔弱,身材纤弱,却是个能轻松拿着百斤重的玄铁锅颠勺的厨修,平日里负责主角团的伙食。这样的反差感自然让顾洛注意到了他,目光也总在不经意间落到他身上。   “顾兄最近怎么总看小辞?啊哈哈,不过小辞确实贤惠,要是能娶个像他一样的女子回家就有福了。”直男龙傲天一脸傻笑地说出了不得了的话,接着自然是被他身边的红颜知己们敲了个满头包。   其他人没将这话当回事,只有两个当事人看着对方,红着脸低下了头。   顾洛逐渐知道龙傲天究竟要做什么了,原来看似没心没肺的他竟背负着血海深仇。这一路,他便是在一边升级,一边寻找仇人的线索。   这让顾洛不由更坚定了要留在这个队伍中,毕竟龙傲天已经是他认的好兄弟了,是兄弟就该为对方赴汤蹈火......而且,这个队伍里还有他的心动对象。   顾洛又偷偷看了一眼队伍末尾的小辞,果然看到他也正红着脸看自己。   虽然因为龙傲天的体质,他们总会莫名其妙地陷入险境,再获得机缘,但顾洛却觉得这样的生活还挺甜。   决战那日终究来了。   龙傲天的仇人是这个世界的战力巅峰,顾洛好多次都以为他们要撑不过去了。那些时日,他手中的医疗法术几乎没停过。所幸龙傲天越挫越勇,终于在最后一战中爆SEED将仇人杀死。   有顾洛的医疗法术在,主角团虽然负伤,但都活了下来......只除了小辞。   小辞在替龙傲天挡了一次致命攻击后不知所踪,顾洛几乎翻遍了战场,也没找到他。战后,他与龙傲天终于在魔修经营的一家南风馆找到了小辞。   小辞受了重伤后被魔修捡走,失去了记忆,身上还被刻上了一种专门用于不可描述的法阵。   顾洛将失而复得的爱人带在身边,很努力地帮他恢复记忆、解开他身上的法阵。   只可惜,恢复记忆却彻底摧毁了小辞。   某一日,他突然对顾洛说他想吃桂花糖糕。   过去,他们曾牵着手逛夜市,顾洛喜欢卖一纸袋的桂花糖糕,一边走一边投喂小辞。他的小辞吃起桂花糖糕来像只小猫咪,粉色的小舌头若隐若现,别提有多可爱了。   小辞提起桂花糖糕,便是恢复记忆了吧!顾洛高高兴兴地跑到集市里,将摊子上的桂花糖糕全买了下来。   但是当他回来时,看到的却是爱人已经冰凉的尸体。原来小辞恢复记忆后,难以接受自己在魔修那里遭到的玷辱,便自尽了。   顾洛将他埋在了一片开满鲜花的山坡上,便离开了。他似乎恢复了遇见主角团之前的生活模式,到处云游,替人看病。   他常常能听到有人夸他,说他济世救人、泽被苍生,但他只是笑笑。   只有每年的某一天,他带着桂花糖糕回到埋葬着小辞的那块地方时,才会流露出真实的情绪。   “我不是个合格的医修......我连自己的爱人都救不了。”   【编号3857370001号世界档案完】   看完这份档案,小白又是目瞪口呆。   “我就说顾洛这么个内心强大的人,怎么会心境不圆满。你这也太狠了。”   “啊?”京瓷茫然地从蜡笔小新中抬起头来,“我也不想的啊,但是龙傲天打败了仇人,我的任务完成了。再留在那个世界,也没人给我发加班工资。”   “我说之后帮委托人完成愿望怎么都变成人工世界了......明明以前都是自然世界的。”小白回忆着时空局编年史的内容。   “是这样的,好像就是那次以后开始构建人工世界的,让AI扮演NPC,避免我们做任务时波及自然轮回的原住民。他前五世都是大善人,心境又好,几个上层都挺看好他的。谁知负责第六世引渡他的是个糊涂蛋,不仅忘了及时让他入轮回,还让他又撞到我做任务。其实第六世他若没有以灵魂的形式逗留在世间,也不会感到这么遗憾。”京瓷翘着腿,将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那宿主,在他成为委托人后,你有认出他吗?”大概是狗血故事都有种让人欲罢不能的奇妙力量,小白虽然被虐得够呛,但看着两人分分合合,突然就有了种嗑CP的心态。   “唔,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京瓷捏了把小白的球形身躯,便回到了荆辞的身体中。   ......   “怎么了?”荆辞睁开眼,发现顾洛正盯着自己发呆,而且满脸的泪痕,“......是做噩梦了吗?”   顾洛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埋进道侣香软的颈窝里,死死地搂住荆辞的腰身。   荆辞见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轻柔地拍着顾洛的背。   “我梦到我失去你了。”好一会儿,顾洛才抬起头。   “我不就在这里吗?”   “答应我,以后也不要离开我好吗?”顾洛固执地盯着荆辞,大有一副他不答应他就不放手的架势。   荆辞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好一会儿,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一百多年后,荆辞在顾洛怀中沉沉睡去,但是顾洛知道,他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不会再醒来了。他将峰主信物交给了逾白,便也不知所踪。   两人的灵魂都已经在系统的操作下回归时空局。   ......   顾洛站在陌生的街头,愣怔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与周围的建筑。   这就是时空局吗?   他一边跟着系统的指引,一边往报到处走。   “今天是你报到的日子,可不能迟到了。”进入时空局后,上层便给他换了个更智能的AI,此时正絮絮叨叨地催促着他。但顾洛的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竟有种自己的爱人已经没再关注他的感觉。   他被自己的想法弄得有些恶寒。那个人工智障怎么会是自己的爱人,自己的爱人是小辞才对......不过,小辞?   街边有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顾不得脑海里AI狂叫着【走错路啦,走错路啦】的提示音,顾洛急匆匆地追了上去,握住了那人的手。   对上的是一张陌生的脸,但顾洛知道,眼前人就要他要找的人。   “你是?”京瓷抱着小白,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刚才顾洛就注意到,这街上的人都成群结队的,只有小辞孤零零地一人走在街头。   小辞的身份肯定不简单!他或许被强迫着做了时空局高层的金丝雀,其他人则碍于他的身份,不敢靠近他。不然以小辞这么温柔的性格,肯定会有不少朋友的。   京瓷看着顾洛眼中的火越烧越旺,便知道他一定又脑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内心偷笑,面上的表情依然不变。既然如此,他便顺着他的脑补演下去吧。   “我......我叫顾洛,可以和你认识一下吗?”   京瓷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但又像想到了什么,有些为难地低下头,“我......有些特殊,认识我可能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时空局著名的大魔王,令人闻风丧胆,可不就是麻烦的代名词嘛!   “没关系。”顾洛挠了挠头,丝毫不在意,“我可以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京瓷。”   京瓷、京瓷,顾洛默默地在心里将这个名字念了无数遍。不愧是他的心上人,名字也是那样好听。   见他发呆,京瓷有些好奇地离他近了点,顾洛一抬头便能闻到他的发香。   “请以结婚为前提,和我交往吧!”与爱人重逢,顾洛已经被喜悦冲昏了头脑。闻到那熟悉的香味,他的脑袋更是晕晕乎乎,直接就将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   等他反应过来,他便看到京瓷一脸呆愣地看着他,路过的人也都一脸呆滞。   接着,又有一阵窃窃私语传来。   “这小子是新人吗?好大的胆子,怎么敢靠近那位。”“是啊是啊。”   听着路人的私下谈话,顾洛不由更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京瓷肯定是被强取豪夺了!   见京瓷没有回话,顾洛善解人意地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可能不方便给出回答......之后我能再来找你吗?”   见京瓷点了点头,顾洛才心满意足地告辞了。   他飞快地冲向报到处,他要立刻接任务,一路升级打怪,从坏人手中将京瓷救出来!   看着顾洛干劲十足的背影,京瓷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真心的微笑,看来以后的生活不会无聊了。   只是在路人眼中,他这个笑容却显得有些高深莫测了。大魔王又在构思什么整人的计划,路人感到一阵恶寒,纷纷加快了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结束啦!结局可能有些开放,因为顾洛目前距离小辞依旧差得有些远,如果这么容易就让顾洛得手,小辞就崩人设啦!不过顾洛那么努力地做任务、升级,总有一天能追上小辞,肯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正式在一起的~   这是我第一篇认真写完的文哈哈哈(以前写文都是写个几千字就弃坑了),谢谢一路以来大家的支持!欸嘿,感觉评论区的氛围真的好棒,大家都是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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