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攻略一只悲惨反派 作者:拟槿 简介 快穿1v1 书中的反派们一生经历各种磨难,最后结局却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于是,反派们开始双叒叕的黑化了。 攻略反派系统为了不让小世界因反派而崩坏,他们挥起小拳头,大声加油呐喊:宿主们,冲啊! 界面: 【以病为娇】 “万鬼迷”贫穷高中生×病娇恶鬼先生 “地狱中开出的花朵是白色的,悉心呵护,终会有结出果实的那一天…” 【神明与黑暗同罪】 清冷神秘式神大人×被鬼怪缠身的侯府小公子 “若是可以,我想变成一片雪,轻柔的拂过先生的脸颊和嘴唇,最后在落在先生的肩上化开,此蜉蝣一世,便已心满意足。” 【偷得浮生半日闲】 高不可攀温雅师尊×重生黑化偏执徒弟 “野兽咆哮,鲜血蔓延,目光所到之处皆是血色一片,世界陷入黑暗之中。” 重生而来的魔尊猩红着双眼,小心翼翼的将脸埋在温雅如玉的仙尊肩上,呢喃道:“每日每夜,我总是再想,若是当时的师尊如同那些虚伪的垃圾一般假装没有看见我,然后从一片血海之中一略而过,现在的我又会是怎样的模样。” 【听闻,校草和校霸是绝配!】 温柔治愈学霸校草×身陷囹圄学渣校霸 “天边的光亮透入那双浅茶色的眼眸中,少年的心悄无声息的沦陷。”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慕以 ┃ 配角:很多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少年身陷囹圄,却从未放弃光明 立意:行走在黑暗与绝望之中,不断往前走,终会看见救赎与希望。 第1章 以病为娇 【慕以从未看见过那样一双眼眸,也从未遇见过那种人 …黑暗的,浑浊的,厌恶着周围所有事物的人类】 慕以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睛,入眼是斑驳的墙壁,墙面上刷的白漆因为年岁已久的问题脱落掉,露出里面黑色的墙皮。 头顶上的灯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连带着散发出来的白光都带着一丝灰暗,灰蒙蒙的灯光落在面前的桌面上,照着满桌写满内容的纸上,无端的显现着诡异。 “嘀,新位面录入成功,正在传输剧情,剧情传输中…” “亲爱的宿主你好,攻略反派系统竭诚为你服务,请宿主阻止本位面反派--于修黑化值爆表,小世界崩塌,若反派黑化值达到--100,则视为任务失败,宿主将在本位面被抹杀。” “嘀,位面以病为娇开启,祝宿主任务愉快!” 慕以坐在老旧的桌子上面,伸手揉了揉额角,书桌角落的东西因为刚才的动作不小心被碰倒在地面上,露出里面写满密密麻麻的内容。 他抬眼打量着整个房间。 破旧的家具,老旧的电视机,大面积掉落的墙皮,还有…满屋子的照片。 无数张照片贴在照片上、椅子上,贴满了整个房间,眼前的本子上写满了的名字,无一不在告诉他,这间屋子的主人对照片中那人的疯狂迷恋程度。 慕以在脑海之中戳了戳系统,便看见一个淡蓝色的球体出现在眼前。 泛着浅蓝色的耳朵尖尖在半空中微微动了动,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亲爱的宿主,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肚子在疯狂叫嚣,身体疲惫不堪,仿佛达到了极限,暂时忽略掉眼前这些烂摊子和系统,慕以撑起身子走出房间,来到狭小的厨房里面,翻开冰箱,用着仅剩的面条和番茄下了一碗面条。 系统晃悠着小身子跟在慕以身后,看着喷涌着的热气,像只刚出生的幼崽对着周围的事物充满了好奇心,试图伸出手试探着一切新起点事物,它慢悠悠的飘了过去,被扑面而来的水蒸气吓得猛地往后退,然后直直停在慕以肩上不动了。 一碗热面条下了肚,整个人才活了过来。 窗外淋漓的大雨敲打着窗户,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似乎是隔壁的邻居正在吵架,有把东西砸在地面上的剧烈响声和辱骂声。 这是一栋危房居民楼,本来要被政府拆迁重盖新房,不知怎么被这栋楼的主人忽悠了过去,又在外面刷了一层白漆,这才没有被拆掉。 在这里住着的,不是没有钱的穷学生,就是社会底层的打工人,群龙混杂,总之什么人都有,因为这里的租金便宜,所以不乏有来这里租房子的人。 很不巧,慕以穿进来的身份就是一个穷光蛋学生,这幅身体的主人从小是从福利院长大的,无父无母,也没有亲戚,靠着福利院的资助一直读到初中毕业,凭着优异的成绩考入了a市a中,然后一直半工半读到高三。 总的来说,现在就是穷得连锅都揭不开的小可怜一个。 窗外的雨透过窗户渗进屋子里面,一股淡淡的霉味萦绕在空气之中,难闻得很。 慕以看着那些被贴在墙面偌高处的照片,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系统出声道:“系统。” 浅蓝色的光团跟着慕以转了大半天,结果对方什么问题都没有,就在系统以为眼前的宿主终于要提问一些东西时,它整装待发,清了清嗓子,然后就看见自己刚刚绑定的新宿主指着墙面上的照片说道:“可以帮我把那个撕下来吗?” 正掏出笔记准备尽情解答宿主疑问的系统:…? 满屋子的照片被撕了下来,写满名字的笔记本也被整理在箱子里面,卫生打扫完之后,慕以伸了伸有些酸痛的腰,打开手机一看已经十点钟了。 帮忙撕掉照片的系统奄奄的躺在桌子上面,已经被生活消磨了最初的热情。 对面房间显然还在吵架,“嘭嘭”的声响穿过并不隔音的墙壁传过来,系统慢慢飞过去贴在墙壁上面,就这么看过去,像极了散发着光芒的电灯泡。 它转过头来看着面前刚洗漱完的少年,问道:“为什么要吵架?” 慕以拿了一条新毛巾擦拭着湿头发,回道:“因为在一起不合。” 系统:“为什么不合还要在一起?” 慕以:“这个你应该去问旁边的那两人,而不是来问我。” 系统觉得人类这两个字真复杂,它飘到窗户边,看着窗外淋漓的雨滴砸在窗户上面,即使是在半夜,外面也依旧灯火通明。 系统飞回慕以所在的房间,发现房间里面的灯已经被关上了,就在系统准备回到系统空间休眠的时候,窗户那边又突然传来“嘭嘭嘭”的声响,不像是雨水敲打玻璃的声音,更像是重物的敲打,一声比一声强烈,像是窗外的东西下一秒便会破窗而入。 系统向着窗户那边看去,然后又慢慢飞了过去。 浅蓝色的光微微照亮漆黑的房间,原本传来敲打声音的窗户此时一点声音都没有,系统朝着窗外看去,也什么都没有发现。 已至深夜,周围安静极了,只有时不时从窗外传来“冷风”的呜呜声,原本透明的窗户外面,不知从什么时候萦绕着一团黑雾,在那团黑雾之中,一双猩红的竖瞳紧紧盯着屋里面的人,那眼神带着浓烈的欲望,像是下一秒便会冲破薄薄的窗户,将屋子的主人吞吃入骨。 在房间里面,原本早已经熟睡了的人在黑暗之中睁开眼睛,似有所感的朝着窗户那边看过去。 只见透明的窗户印着屋外浅浅的灯光,什么都没有… 清晨,天还未大亮,慕以踏上早班公交车,投了硬币坐在车后座的位置上。 时间还早,车厢里面空荡荡的,几乎没几个人,司机慢悠悠的启动公交车,朝着站点驶去。 末尾站的地方是a中。 慕以踏进高三二班的班上,原本闹哄哄的教室安静了下来,纷纷抬眼看着走进来的少年。 “班长来了唉!” 恰逢这时班主任走了进来,原本还趁着早自习的间隙打闹的学生们都默默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二班的班主任素有“灭绝师太”的美称,不仅是其他班上的同学,他们自己班也怕得很。 台上的老师看了看坐在座位上的人,点了点头,然后走在慕以面前的座位上。 “班长。” 慕以身旁的同桌如临大敌的紧绷着背脊,双眼呆滞的看着眼前的语文书。 面对着班主任的注视,慕以站了起来。 “病养好了就全心投入到高考复习当中,最近多穿点,别在生病了,剩下的时间自己好好把握。” 说完,众人就看着原本朝着慕以说话的人转过头来一脸严肃的看着他们。 “别看着班长,你们也是,等一下数学委员去我那里拿三套卷子发下去,今天下午收上来。” 众人:“啊!!” 为什么又要做卷子,还是三张! 早自习在一众哀怨声散去,下课铃一响,原本强撑着瞪大眼睛背书的同学眨眼间便失去了知觉,躺在了课桌上,其它的没躺在课桌上的,大多都打着哈欠。 慕以的目光落在了靠窗角落的一个空座位上,一旁带眼睛的同桌看了看慕以,又朝着对方的视线看了过去。 似是宽慰道:“班长,想开点,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慕以:? 他有什么想不开的? 上午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中午的铃声准时的敲响,原本躺在桌子上半死不活躺尸的众人,唰的一下站起身,以两百米冲刺的速度向着门口跑去,不过眨眼间,教室里面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看着眼前惊人的一幕,慕以呆呆地眨了眨眼睛,似乎被吓了一跳,随后慢慢的拿起饭盒起身。 深秋的季节,天气经常阴雨绵绵的,一阵冷风吹过来,刮得人生疼。 今天是周五,难得的好太阳出现在头顶的天空中,金黄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教室里面的桌子上,金黄色的碎光浮在半空中,好看的令人移不开眼睛。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经过教室门口时,慕以恍惚间看到一个身资修长的少年坐在角落的位置上面。 阳光洒在少年的脸颊上,额前的碎发许是过长,遮住了那双狭长的眸子,轮廓清晰的下颚带着微微的青涩感,只见他懒懒的用手衬着脑袋,眼眸微眯,像只慵懒的晒着太阳的贵族波斯猫。 阳光下的少年明媚而刺眼,当真比浮在半空中的星星还要好看! “喂,班长?” 一只手在面前挥了挥,慕以的视线被阻挡住了,下意识看向挥手的人。 挥手的是班上的一名男同学,他看着慕以呆呆地站在教室门口,像是失魂了般,盯着角落的位置上看,便抬手喊了一声。 “班长,刚才你是怎么了,我叫你好几声都没有答应,像失了魂般!” 慕以微微摇了摇头,指着角落一个位置问道。 “坐在那里的人…是谁?” 话音刚落,只见眼前的男同学脸色骤然变得惨白,支支吾吾了一半天,才说了句:“啥?” 慕以又指了指角落,盯着坐在那里的少年,重复刚才的问题:“他是谁?” 男同学颤颤巍巍的转过头看了两眼,恰逢这时候一阵风拂过,将深蓝色的窗帘吹得微荡,阳光被遮住,衬得整个教室阴深深的。 男同学哆嗦了两下,才哭着一张脸回道:“班长你别吓我,那里哪有什么人啊!还有,于修同学前阵子不是出了车祸意外身亡了吗?班长你不记得了吗?” 车祸身亡…! 作者有话要说: 快穿1v1呀! ps:前半部分正文比较偏向于单元剧,攻会失去失去记忆,但是知道自己攻略的都是一个人,后面会慢慢恢复记忆! 第2章 以病为娇 与此同时 “嘀,触发任务,请任务者阻止位面反派—恶鬼于修黑化值爆表,嘀,当前反派黑化值—98。” 慕以:…. 系统躲在系统空间里面看着趋近100的黑化值急的上蹿下跳。 “不对,不对,为什么黑化值这么高!” “不可能的,现在这个时间点,反派还没有出现意外,什么都还没发生啊?!” 慕以看着急的跳脚的系统,平淡的揣着饭盒向食堂走去。 人都是视觉动物,食堂手抖的阿姨看着站在面前眉目清雅的少年,顿时眼睛笑的眯起来只有一条小缝隙。 她一边往慕以带来的饭盒里面打着饭菜,一边笑着说道:“现在人的饭量小的跟猫儿似的,那腿都瘦成一根竹竿了,来,小同学多吃点,吃完了好好学习。” 末了还压了压碗里面的饭菜,在旁边的缝隙里面又添了一勺。 于是食堂里面的同学便看见一个身姿修长的少年拿着堆成小山的饭菜,神色浅淡的在食堂的饭桌上坐下。 路过的同学 :目瞪口呆.JPG 现在长得好看的人,都吃这么多的吗?? 吃过午饭回到教室,班上的同学全都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写卷子,刷刷的翻页声还有笔在纸面上摩擦的声音在偌大的教室里面响起。 慕以将放置在桌面上的卷子摊开,顺着记忆拿起了笔,动作迅速的在卷子上面写下了答案。 此时的系统已经冷静了下来,浅蓝色的光团悠悠的停在少年的手指上,金色的阳光照在背后,如同给小懒球披上了一个小斗篷。 系统耸搭着尖尖的小耳朵,语气抱歉:“对不起,任务时间我好像传输错了..” 面前的人没有说话,长久的沉默着,系统更加自责的缩着自己的小身体,这么一看过去,活像一个瘪掉的气球。 系统是个才出生就绑定了宿主的新球,还没来得及熟悉各种流程,就被主系统扔出来绑定宿主,开始做任务。 此时系统一脸自责的反思着自己,怕这个才跟自己绑定没多久的宿主因为自己的失误被这个小世界所抹杀,然后一命呜呼。 慕以看着眼前塌着的小耳朵,用笔尾的那一端轻轻戳了戳。 指节修长的手指在阳光下泛着光,散下碎发在阳光下似乎变得极其柔软,静静的搭在额前,少年的瞳眸是浅茶色,眼尾微长,明明是一副禁欲清冷的长相,此时却被阳光软化,连一向浅淡的眼眸也被拉出几分柔软出来。 慕以又戳了戳系统的耳朵尖尖:“现在的任务背景变成什么了?” 系统扑腾的从手指上飞到卷子上面,拿出小本本回答慕以的问题。 系统:“系统这边将时间往后延伸了三年,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因为任务目标这边的黑化值太高,剧情崩坏。” “我将宿主的磁场改变了一下,后续的位面背景会在特定的情况下接收,至于特定情况,主系统这边也没有具体告诉,大概就是和任务目标要有所接触,剩下的要靠宿主自行摸索了。” 慕以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清楚了。 … 周五早早的放假了,下课铃声一响,坐在后面的几个男生就跑过来扒着慕以的肩膀,悄悄地问道:“班长,最近新上映了一款游戏,听说体验感棒极了,周末要不要约一波?” 慕以将书包拉链拉上,微微发白的浅米色毛衣衬得脖颈那块的皮肤越发的白,碎发搭在额前, 慕以看了看自己的全身家当,摇了摇头:“周末要去兼职。” 卡里面只剩下299,连300块都凑不齐,家里面的冰箱也被清空了,总而言之,便是家里面快穷得揭不开锅了。 周末一般是去奶茶店,饭店,书店里面做兼职,在别人出去玩耍放松的时候,慕以一天的时间被掰成三天来用。 勾着肩膀的男生闻言说了一句“好吧”,然后将一大袋子五颜六色的包装物放在了慕以面前。 “家教的额外答谢,不许还给我啊,不然我回家又要被老妈胖揍一顿。” 说完,那男生一溜烟的跑出了教室,留下剩下几个人面面相觑。 “那班长,我们也走了啊,周一见!” 慕以点了点头,挥手再见。 出了校门,慕以像书店老板请了假,没有去晚上兼职的地方,而是坐着公交车来到了a市城区偏外围的地方。 两个小时的车程,慕以到了站下了车,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四点半了。 面前的车站牌有些老旧,上面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广告,还有张招婚启示。 慕以的视线在那张半秃头的三寸的大头照上停顿了几秒钟,然后又面无表情的移开了。 “开启定位。” 慕以向着系统说道。 “嘀,定位开启中,定位地点—‘来魂’坟场定位成功!” 慕以跟着系统的指示拐过大大小小的街道,来到了一片山坡下面。 山坡成倾斜式,周围种满了常青树,即使在深秋季节,这里也依旧绿意盎然,因为地势的原因,慕以一抬头便看得见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满的石碑,乍一眼看去,就犹如乡间密集的坟堆,阴森而又诡异,可将过路的行人狠狠吓一跳。 山脚下面有一家卖花的店,慕以的脚步顿了顿,随后转了方向抬脚走了进去。 似乎是因为客人较少的原因,店主没有坐在收银台上,而是在一旁的躺椅处躺着打游戏,看到来了人,他朝着慕以看了一眼,随后又继续打游戏去了。 店主翘着二郎腿,眼睛不离手机屏幕:“随便选。” 店里面的花开的很好,花瓣上还沾着水滴,没有半分枯萎和阉瘪,看起来被打理的很好。 慕以走进了看,不小心被脚下的东西绊得一个踉跄,低头一看,是一个花盆。 原来这里的花不是折下来卖的,而是种在花盆里面的,也难怪可以盛开这么久。 慕以最后抱着一个花盆从花店里面走了出来,白色的花朵带着微微的清香,两株母枝上面满满当当的开满了六朵,团团紧凑在一起。 店家很爽快,因为这是开店以来的第一个客人,给了慕以八折优惠,还将零头给省了,加上花盆满打满算一共四十元。 除去这一项支出,钱包里面还有250左右的家当,这一盆花非常贴心的没有将慕以最后吃饭的钱给花光。 慕以抱着那盆花来到了坟场下面。 这里人烟稀少,十米开外的地方都没有房子,看起来荒凉的可怕,坐落于中央的保安亭里面,一个秃头的老大叔坐在里面打着瞌睡,电动门大敞着,似乎并不害怕有人闯进去。 头顶镶着“来魂坟场”四个大字,位于整个大门的正中央,红色的字体,还伴随着某些液体状的图案,将这个地方越发衬的诡异无比。 慕以在大门处写下了进入登记,没有吵醒打着瞌睡的老大叔,独自一个人走了进去。 进到了里面,密集的牌碑映入眼中,除了中央那张黑白的图片,便什么都没有了。 意料之中的荒凉… 慕以抱着花盆,穿过一个又一个落满尘灰和长满杂草的墓碑,来到了角落的一个墓碑前面。 周围的常青树的叶子被冷风吹得刷刷作响,浅金色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在眼前这张黑白照片上面。 照片上的人看起来才不过18、9岁,正是青春正茂的年纪,少年眼眸微眯,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阴郁的气息,额前过长的碎发遮住那双纯黑色的眼眸,似乎想要透过那张薄薄的照片,将眼前的人吞噬殆尽,拖进深渊。 完全不像是一个少年该有的气息和样子。 慕以将手中的花盆放在墓碑面前,盛开的白色的花朵衬在照片上面,为眼前死气沉沉的的景象增添了几分鲜活。 阳光洒在他身后,面前的墓碑被蒙上了一层阴影,光影差将一切从中间切断分离,慕以站在阳光下,而照片中的那人腐朽在黑暗之中。 周围安静极了,远处的山坡上,太阳缓缓下降,懒懒的靠在耸立的山头,没有了阳光,光线开始暗淡了下来,显得有些阴沉沉的,冷风打在身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慕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太阳落下地平线,他才直起身。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这片空旷的地方,角落的墓碑前面,一坛白色的菊花在微风中摇曳,而在花坛旁边,被五颜六色的糖纸包裹住的水果糖安安静静的躺在一旁。 等到慕以坐上公交车,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公交车不能直达,慕以走在狭窄的过道中,手中还拿着刚才顺路在旁边菜市场买的菜。 过道狭窄而又脏乱,老旧的水泥路被过往的车辆压得凹凸不平,身旁早已经掉漆的墙露出里面砖体的颜色,上面还混着小孩子的涂鸦。 过道的路灯很久都没有换新的了,微黄的灯光照在地面上,作用不大,只能堪堪照亮路灯下面的道路。 慕以走在其中,一个醉汉歪歪倒倒的走了过来。 手中的酒瓶时不时扬起,“咕咚”一声,半瓶啤酒就已经下了肚。 因为这条路大致只能容许一个人通过,在醉汉走过来时,慕以微微侧了侧身子,让对方先过去,可即使是这样,肩膀处还是不小心被碰撞了一下。 那醉汉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听不懂的胡话,红着张大油脸转过头来看了看慕以,绿豆般的小眼睛紧紧的盯着昏黄灯光下少年的身影。 手中的啤酒被他仰头一口气闷完,空酒瓶被扔在角落,在黑暗的巷道中发出轱辘的响声,惊得藏在深巷中的野猫发出刺耳的警告声。 “真漂亮…” 常年被烟酒浸泡的喉咙发出沙哑难听的声音,那双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之中,毫不掩饰藏于其中的欲望。 第3章 以病为娇 慕以回到家,简单应付了一下晚饭,便开始洗漱准备睡觉。 系统在房间转来转去,乖巧问道:“宿主,我们什么时候去找任务目标啊?” 洗漱完的慕以头上披着一条干毛巾,黑色的发丝懒懒的搭在脸颊旁,他走到角落将从超市打折买的牛奶开封,拆开吸管咬在嘴里。 慕以:“今天不是去了吗?” 系统被眼前人的回答一噎,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刚才的话题。 确实去了的,但是去见的是墓碑啊喂! #论任务目标变成一块石头怎么办?# 深知任务已经崩坏的系统慢慢飘到窗户上,忧郁的看向窗外灯火通明的城市,一股悲凉的气息油然而生。 尖尖的耳朵耸搭着,蓝色的小圆球挤在窗户边独自忧伤。 系统将忧伤的情绪散发得差不多了之后,那双耳朵尖尖猛地往上一翘,正恢复斗志的系统刚准备转身回到房间继续自己的任务时,猝不及防和窗外一双猩红的眼睛对上。 系统:… “啊啊啊啊啊!!” 正在房间吹头发的慕以:“?” 刚才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他放下手中的吹风机,走出房间,便看见一个全身僵硬的小球独自站在窗户边,一双耳朵直直的竖起,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惊吓一般。 那黑雾弥漫出了一丝像触手般的东西,渐渐攀附在系统身上,冰凉的触感传来,将系统正在半空中漂浮的灵魂拉了回来,只见那小球猛地向后退,硬是生出一双透明的小翅膀“咻”的一下跑到了慕以身后。 “宿…宿主,那里…” “那里有鬼!” 系统明显被吓得不轻,就连说话都磕磕绊绊的,圆圆的小身子抖得不行,缩在他身后怎么都不肯出来。 慕以向着窗外看去,透明的窗户映照着外面的景色,河流两岸席卷着的亮光,高大的建筑,热闹的城市,什么都有,却唯独没有刚才出现的那团黑雾。 有些破旧的房间内,头顶白色的灯光打在少年身后,原本明亮的房间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昏暗了起来,浓郁的黑雾弥漫在整个房间里面,猩红的眸子不断逼近,疯狂的想将这个房间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吞噬殆尽。 系统感受到那阵熟悉的冷意,僵着身子磕磕绊绊的喊道:“宿..主..” 慕以站在窗前,像是没有听见系统的声音,他眼眸低垂着眸子,看不清眼底的神色,或者应该说,眼前的人早已经失了神志。 系统惊恐着看着逐渐遍布整个房间的黑雾,挥扇着透明的翅膀想以此阻止黑雾的蔓延,可惜效果微乎其微,再被黑雾吞噬的那一瞬间,系统微红了眼眶,不经意的想着:若是当初没有绑定宿主,没有接收任务就好了。 这样,宿主也不会因为它的失误,被吞掉灵魂,而它也不会因为被怪物吃掉而英年早逝了。 回到房间里面,就在那道黑雾顺着脚踝往上,快要缠上那白皙的手腕上时,原本垂在一旁毫无知觉的手动了动,在黑雾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将触手般的东西攥入手中。 “叽!” 只听见房间里面传来一声可怜兮兮的惨叫,原本吞噬包围了大半个房间的黑雾被慕以攥在手中,眨眼间变得只有巴掌大小。 之前被黑雾侵蚀的系统昏了过去,整个身体缩在慕以的手上,随即一下便消失不见了。 确定系统只是昏了过去,慕以将视线转入到手中的小黑球身上,小黑球眨了眨红色的小眼睛,颤颤巍巍的蹭了蹭慕以的手指,满是讨好意味。 忽略手指上冰凉的触感,慕以找了一个玻璃瓶将黑球装了进去,然后又回到了房间。 卧室的房间里面传出吹风机的响声,黑球察觉眼前已经没有了人,原本装乖的圆瞳变成了竖瞳,只有巴掌大小的黑雾变大,渐渐充满了整个玻璃杯,似乎想将玻璃杯撑破。 一个小时过去了,房间里面的灯光熄灭了,两个小时过去了,月光从外面照了进来,四个小时过去了,那玻璃杯也丝毫没有动静。 膨胀的黑雾缩小的只有巴掌大小,萎靡的躺在瓶底不动了。 深夜悄然而至 就在黑雾困得迷迷糊糊地躺在瓶底打着哈欠的同时,房间的温度骤然下降,恶鬼的威压将蓬松着身体的黑球压成了一张黑饼。 黑雾瑟瑟发抖的躲在瓶底,余光中只能瞥见黑暗中的恶鬼一步一步向着房间的方向走去。 黑雾:Q^Q 那是我的食物!! 黑雾想说话,但黑雾不敢说。 月光透过窗户悄悄藏进房间里面,晚秋的冷风吹动着窗帘,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 许是有些吵到了房间里面熟睡着的人,躺在浅灰色床单上的少年微皱着眉头翻了身,随后又继续陷入了睡梦之中。 “滴答滴答” 房间里面响起水滴砸在地板上的清脆声响,浓重的血腥味蔓延在整个房间之中,黑暗之中,站在床前的人歪了歪头,一双黑眸直直的盯着躺在床上的少年,久久不肯移开视线。 鲜血顺着后脑勺的方向不断往下,浸湿了白色的衬衫和过于苍白的指尖。 月影灼灼,房间的地板上却没有站在床前那人的影子,风声,车呤声在这片空间之中全都消失不见,整个房间安静的可怕。 修长苍白的手指带着诡异的红色停在慕以的颈脖处,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迟迟不肯用力。 那双黑眸视线从颈脖逐渐移到锁骨的地方,冰凉的手指划过的地方带起一阵阵战栗。 睡梦中的人似乎有所感觉似的,原本埋在被窝中的手准确无误的捉住了在锁骨处作乱的冰手,随后懒懒的搭在被窝上面没有了动作。 少年手上的体温相比那只苍白的手的主人而言,高得吓人,似乎是很久都没有感受到这种温度,手的主人微微眯起双眼,不自觉的与之十指相扣,摄取着对方的温度。 黑夜之中,嗅到特殊气息的鬼魂不断的朝着这层楼栋逼近,贪婪的吞噬着溢出房间的香甜气息,他们嘶吼着,咆哮着,对着房间里面的恶鬼宣战,让他交出手中的食物。 站在床边的恶鬼先生微垂着眸子没有理会他们,他俯下身盯着眼前的少年,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嘶吼声逐渐变成呜咽声,而后呜咽声渐渐消失,夜晚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 清晨,慕以是在系统的吵闹声中醒来的。 蓝色的小圆球还以为自己已经到了怪物的肚子里面,咋咋乎乎的哭着对主系统骂个不停,将以前所有不敢说出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慕以单方面屏蔽了系统,活动了一下被冻僵的右手,而后起身下了床。 视线在触及到床柜上面的白色花朵微顿,慕以伸手将其拿了起来。 盛开的白菊花还带着清晨的露水,盈盈的绽放在慕以的手中,淡淡的血腥味从花蕊处飘散出来,并不难闻,只是这样的味道从白色花朵中散发出来,无端的显现着怪异。 慕以下了床,没有对那突然出现在房间里面的东西感到奇怪,而是从厨房里面拿出了一个盛了水的玻璃杯,将这朵白花放进了里面。 花枝被放在有水的玻璃杯里面,慕以将玻璃杯放到了阳台上,迎着清晨的阳光,白色的菊花缓缓伸开枝叶。 早上是奶茶店的兼职,慕以到了店里面之后,奶茶店已经排上了很长的一串人。 今天周六,放假的大都是一些周围学校高中生,慕以穿着黑色的店员制服在前台忙碌,即使带着帽子和口罩,也依旧遮不住少年清俊的面容和周身清冷的气息,将前来买奶茶的小女生迷得叽叽喳喳的乱叫。 店主是个气质温雅的青年男人,此时正坐在店内角落的位置上晒着太阳,享受着忙碌而又充实的早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气息,温玉从书中抬起头来,将视线放在了在前台忙碌的慕以身上。 “看起来,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啊…” 结束早上的工作,慕以在奶茶店吃过中午饭便告别店长准备出去,期间温雅的男人给了他一张红纸,让他好好放在衣服里面,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慕以将红纸放在了随身的小书包里面,道了谢,随后转身朝着第二个目的地出发,原本下午饭店的兼职被慕以辞掉了,转而来到了一间网吧里面。 网吧是里面的人不全是打游戏的,整体上比较安静,最多的声音也只是鼠标和键盘的敲击声。 慕以坐在一台电脑面前,开始敲起了键盘。 此时已经恢复神智的系统惊奇的看着那一双键盘上飞速划过的手指,好奇的问道:“宿主在干什么?” 慕以回道:“打代码。” 手下的动作没有停,只见面前的屏幕上面一串又一串的代码飞速划过,那双修长的手指在机械键盘上飞速滑过,阵仗大的令身旁正在办公的人频频侧目向他看过来。 终于在最后一个代码敲完之后,enter键一敲下去,眼前的电脑黑屏了一瞬间,下一刻,无数的搞怪笑脸出现在电脑屏幕之中,刺耳的笑声传到一旁的耳机里面。 刚好离耳机最近的系统:“!!!” 看到眼前各种惊悚搞怪的笑脸,慕以呆了呆,随后才反应过来对着被吓了一大跳的系统道歉: “抱歉,记错了,这是病毒代码。” 系统:“???” 下午六点左右,慕以从网吧里面走了出来,深秋季节,六点半的时间,外面的天已经半黑了, 没有在此地逗留太久,慕以坐上最近站的公交车,来到了一家书店里面。 书店的店主一看见慕以来了,连忙向他招手。 “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天又有事不来了呢!” 说完,店主拿出一本手抄本放在慕以面前。 “这是今日份的,价钱还是按照之前那样算,翻译两张一千块。” 店主拍了拍慕以的肩膀,欣慰的说道:“就麻烦你了啊,我们这老眼昏花的也不怎么看得清,这年头找一个字写得好看的,心又静的孩子不多了。” 店主是一个古玩收藏家,不知什么时候得到了一个手抄本,上面的字晦涩难懂,便想着找一个人将手抄本里面的内容抄写下来,然后再收藏起来。 工资是日结,翻译两页一千元,是一项非常可观的收入。 慕以将字典放在一旁,在书店的书桌上开始翻译手抄本中的内容。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小雨,滴滴答答的打在透明的窗户上,发出微微的声响。 似乎是窗户没有关紧,窗外的冷风飘了进来,吹在身上有些发冷。 正坐在窗边认真抄书的慕以不知怎么的突楠漨然一愣,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看着自己的手腕发呆。 是错觉吗? 总感觉刚才…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第4章 以病为娇 书店的兼职完成后,慕以赶上了回家的最后一班公交车,车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都懒懒散散的将脑袋搭在前方的座椅上打着瞌睡。 开车的司机是一个老大叔,慈眉善目的,每到一个站点都会停下车,然后缓声朝着身后打着瞌睡的乘客问道:“有下站的吗?” 如果没有得到回答,他就会慢悠悠的启动车辆,然后继续向着下一个站点驶去。 车内,悬在半空中的扶手微微摇晃,慕以打开车窗,看着外面的景色,霓虹灯点亮了城市的繁华,街边的路灯倒映在少年的眼中,眼前这幅画面映入眼底,无端的令人繁杂的心都平静了下来。 一阵冷风划过,一个带着黑色口罩的少年坐在了慕以旁边,少年身穿白色衬衫,袖口的地方被高高掠起,露出苍白至极的手腕。 慕以下意识的朝着对方看去。 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依稀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眸,明明是深秋季节,那人却像是感受不到寒冷似的,没有管露出大半截小臂的单薄衣服,只是微微歪着脑袋靠在身后的椅子上,看起来像是很疲倦的样子。 慕以看了眼对方身上的衣服,默默抬手将身旁的车窗关上,隔绝了夜晚的冷风。 车里面安静极了,坐在前面的乘客下了车之后,更显得空寂了。 慕以坐在位置上面,时不时看向窗外,偶尔又拿起手机看上面的时间。 身旁的人像是已经睡着了,头懒懒的搭在一旁,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正在这时,不知怎么的,原本行驶平稳的车辆猛地一晃荡,坐在慕以身旁的人因为惯性朝着一旁倒去,慕以眼疾手快的将对方轻拉了一把,却因为力度控制不当,将人拉过来时,对方便顺之靠在了自己的肩上。 浅浅的糖果气息扑面而来,是很好闻的柑橘味,颈间被对方呼出的气息冻得一哆嗦,靠近了些,慕以才发现自己身旁的人全身散发的气息都是冷的,就连呼出的空气也像是窗外的秋风一样,刺骨的寒冷。 骤然被人这么一靠近,慕以呆了呆,随后颇有些手忙脚乱的推了推身边的人。 “同学?” 慌忙间触碰到了对方露出的小臂,慕以又呆了呆,指尖微缩撤回,努力忽略掉颈间和肩膀上的触感,他掩饰性的向着车窗外看去。 搭在一旁的食指泛着微红,像是被欺负惨了可怜的微微蜷缩起来,带着热意,让慕以怎么都忽略不了。 而还未等那股热意退去,一只冰凉的手绕过浅色毛衣的袖领,牢牢捕获住其中的热源,将其紧紧攥住。 像是冰凉的蟒蛇紧紧缠住口中的猎物,苍白的手指亲密的贴在慕以那只散发着热意的左手上,十指相扣。 慕以:!!! “嘀,黑化值下降-5,当前反派黑化值为-93!” 系统被空间中的声音吵醒,一睁眼就看见自家宿主正坐在公交车上被人调戏,刚想冲出去却陡然间对上一双漆黑沉郁的眸子。 系统:!!!! 吓死统了! 差点以为眼前这个人可以看见它的存在,系统缩在系统空间中,突然看见骤然下降的反派值,整个统一顿,它看了看下降的黑化值,又看了看缩在少年肩上装睡的人。 从最开始的愤懑,变成不可置信,系统激动朝着慕以嚷嚷:“宿主,是任务目标!” “呜呜呜,终于见到人了。” 手中的热意被身旁的人摄取着,冰凉的皮肤和气息紧贴在身上,激起一层寒意。 任务目标—于修,可是于修,不是早就因为车祸意外身亡了吗? 系统明显也记起了这一点,它惊恐着双眼,磕磕巴巴的说道:“宿..宿主,你身旁的那位…不是人啊!” 没有系统那般惊愕,慕以只是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朝着身旁人看去。 靠在肩上的少年微眯着双眼,苍白的指尖与他的手指紧紧贴在一起,他浑身散发着冷意,一双黑眸紧紧盯着慕以的颈脖处,似乎想要咬上一口。 “你好?” 慕以看着眼前这人,尝试着沟通,刚想将手往回缩的同时,却被对方紧紧攥住。 那双黑眸朝着他看过来,透着浓郁的黑和无尽的危险。 冰冷的眼神和周围冷淡的气息无一不再告诉他,眼前的少年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存在! 公交车已经到了最后一站,司机在前方催促车里面的人下车。 抬眼看去,车里面只剩下了慕以一个人,他背上随身的书包,被迫攥着身旁一个并不存在的人下了车。 回家途中还是那条阴暗的路,因为不怎么看得清,慕以基本上都是走在路灯下面,一直攥着自己的那只手从未离开,浅浅的气息略过颈脖。 他就在他身后,又或者说,是就在他背后,整个人亲密无间的搭在自己的肩上。 天色已经很黑了,慕以走到楼栋下方时,已经有不少楼层的居民都已经关灯了。 老旧的居民楼没有电梯,楼梯走道里面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坏掉了,很久都没有人来修,光线昏暗得只能勉强看清脚下的楼梯。 “啪嗒啪嗒”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道响起,在寂静的夜晚里面格外引人注意。 慕以所居住的房子在四楼,中间层,对面还有一家住户,是一对夫妻,经常吵架。 慕以打着手机电筒走在楼梯上面,到了第三层楼时,他像是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在最后一个台阶停下了脚步。 “啪嗒啪嗒!”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在黑暗的走道中回荡,仿佛近在咫尺。 可奇怪的是,慕以已经停了下来,根本没有动作! 那这脚步声又是哪里来的呢…… 慕以面色平淡的举起手电筒,向着下方的楼梯口照去。 一只黑色的鞋子在拐角的地方一闪而过,那道声音陡然消失在楼梯尽头,整个楼梯走道一下变得安静极了。 慕以向着那只鞋子消失的方向皱了皱眉,转身上了楼。 黑暗的角落里,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少年离开的方向,眼中布满痴迷。 被劣质烟熏黄的牙齿微微露出,布满恶臭的嘴唇不断呢喃着:“漂亮,好漂亮……” 男人的脸在黑暗中显现出来,绿豆大小的眼睛,肥胖的身体。 赫然是昨天碰上的醉汉!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有事耽搁发晚了,加上作者的渣渣手速,今天是短小的一章(>﹏<) 第5章 以病为娇 慕以回到家打开灯,被放置在桌子上的黑雾在玻璃罐里面扑腾一下的站了起来,扒着透明的杯子眼巴巴的看着少年。 原本泛着香甜的少年被浓重的黑气缠绕着,黑雾睁着猩红的圆瞳,呲呲发声警告藏在对方身后的恶鬼。 黑雾:“滚开!香香是我先找到的食物!!” 巴掌大小的黑雾泛起竖瞳,小小的身子逐渐胀满了整个玻璃杯,明显是进入了攻击状态,它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想以此吓跑缠住少年的恶鬼,但却毫无作用。 白炽灯透着冰冷的温度,身在玄关处的少年身后,一双苍白至极的手缓缓伸出,随即将他紧紧缠 绕住。 苍白的食指抵在脆弱的喉结处,危险至极的恶鬼紧紧的缠绕着怀中的少年,满满的占有欲毫不掩饰的从那双黑眸中体现出来。 还有…对着黑雾的杀意! 察觉到熟悉的气息,原本膨胀的黑雾瞬间被恶鬼先生释放出的威压再次压成一团黑饼。 黑雾:… 弱小可怜.JPG 浓烈的气息围绕在黑雾的身边,轻而易举的就可以将它撕碎。 黑雾:!!! 求生欲作祟,它下意识的便对着少年身后的恶鬼喊道:“不不不,香香不是我的,香香是你的!” 果然,这句话说出后,萦绕在周围的恐怖威压和那股危险的气息没有在撕扯它的身体,开始慢慢散去。 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黑雾虚脱的瘫在瓶底不动了,整个雾抑郁的缩成一团,委屈巴巴的看起来好不可怜。 慕以没有察觉到两小只的较量,而是走到玻璃杯面前去查看明显不对劲的黑雾。 黑雾:“Q^Q香香。” 慕以隔着玻璃瓶碰了碰小黑团。 “是饿了吗?” 在黑雾期待的目光下,慕以走向厨房拿了一个小碗出来。 黑雾眼巴巴的看着对方动作,即使是打开了瓶盖也没有自己跑出来,像只乖巧等待宿主投喂的小老鼠。 黑雾.眼巴巴:好吃的,好多好吃的。 于是满心期待的黑雾被扑面而来的绿色菜叶遮住了双眼,随即敲碎的,是一颗充满欢喜快乐的“黑心”。 在慕以准备晚饭的时候,身后的气息骤然消失,房间里面空荡荡的,只有手腕处还有着微凉的感觉。 慕以微微一愣,反射性的转过身去,身后却什么都没有。 恶鬼先生毫无预兆的消失不见了… 一夜无事。 周天的慕以没有第一时间去兼职,而是约了奶茶店的老板温玉。 透明的玻璃门挂上可爱的小熊木牌,上面写着“有事不开店”几个字,专门前来店里面买奶茶的学生们都纷纷一脸失落的走开了。 店主温玉此时正坐在店内的椅子上,手上拿着一张红纸看的出神。 “本来以为是什么普通的恶灵!” 温润素雅的男人微揉着额角,一副头疼的模样,手中的红纸从指尖滑落,显现出一串不明的数字,还有红纸上被烧灼的痕迹。 慕以开口问道:“很棘手吗?” 温玉抬手指了指红纸上被烧掉的一半缺口道:“喏,是一位很危险的鬼先生呢。” “被怨恨和不甘所吞噬的恶鬼,失去了神志,所有的行为仅靠着本能,就像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被埋在身边,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嘭的一下炸掉。” “而慕小同学身边的那个,就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 “想解决这个麻烦吗?”温玉向着慕以眨了眨眼睛,问道:“若是想解决这个麻烦,我可以帮你哦!” 对面的人已经在啪嗒啪嗒打着算盘。 “看在你是我的员工上,可以给你打八折优惠,一只恶鬼打八折是多少钱呢,我算算。” 慕以的思绪一直到刚才温玉所说的失去神志时便已经没有在听对面的人再说什么。 就在温玉啪啪啪打着算盘的时候,对面的慕以却突然出声。 “请问,失去神志的鬼魂如何能恢复生前的模样?” 温玉蓦的抬头:“嗯?!” 似乎是对慕以突然道出的一句话给惊到了,温玉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慕以淡着眼眸重复道:“如何让鬼魂恢复神志,记起生前的往事?” 空气间一阵静默,温玉放下记账的手,神色复杂的看着坐在面前的少年。 “倒还是第一次有人问我,如何能让鬼魂记起身前往事。” 温玉伸出手拨弄着眼前桌子上面翠绿的盆栽,眼眸低垂,语气淡然。 “生人逝世,灵魂会步入轮回,而仍就游荡在世间的魂魄,不是在这人世间还有所念想的,就是怀有怨恨的。” “枉死的人,死后的魂魄不会步入轮回,恨意有多大,成为恶鬼的几率就有多大!” “你知道为什么你身边那位会成为一只恶鬼吗?” 温玉抬头,脸上的轻松、悠然的神色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罕见的严肃和认真。 窗外的阳光透过云层照进房间里面,慕以身处于背光面,看着浑身披洒着阳光的温雅青年,问道:“为什么?” 温玉抬头看向窗外。 车水马龙,行人不断,路边的银杏落叶飘飘洒洒的落满了一旁的人行道,世人百态,浮生一世便犹如指间流沙,转瞬即逝。 他语气有些缥缈,像是天边的云彩,怎么都抓不住,也充满了不真实感。 “他死在一个秋风瑟瑟的雨天…” “冰凉的雨滴无情的打在他的身上,将最后仅存的一点温度都夺去,满目的猩红和刺骨的寒冷,还有无尽的怨恨。” “我从未见过那样一双黑眸,生出的戾气仿佛要将周遭所有的事物都毁于一旦..” … “慕以!” 面前温雅的男人直呼着他的名字。 “他不是你所能招惹的存在…” “毫无神志的恶鬼一旦沾染上鲜血,便会陷入深渊,永远沉寂于黑暗之中,即使是魂魄消散也不能度入轮回。” “做到真正意义上的万劫不复。” 温玉在桌子上敲了敲,身体微微向前倾。 他的声音含着警告:“而你现在却告诉我,你想饲养一只恶鬼,甚至还想将他生前的记忆恢复,你这是在跟我…” “开什么玩笑…?” 作者有话要说: 第6章 以病为娇 从温玉的奶茶店里面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微微发黑了,街边的路灯亮起,路上行人不断,急着在寒风萧瑟的寒冷天中回到家里面去。 慕以走在街边的人行道上,天上小雨纷纷,夹着雪花,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 寒潮猝不及防的涌来,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都要冷上许多。 冰凉的触感落在脆弱的锁骨处,周围寒意四起,慕以定晴一看,才发现那不是雪花,而是一双手。 揣在口袋里面的手悄无声息的被身后出现的恶鬼十指相扣,手中的暖意被索取着,似乎对着温度十分满意,他将头微微搭在慕以的肩膀上,小幅度的蹭了蹭露在外面的颈脖。 这个动作像极了一只无意识撒娇的高冷猫咪,可爱而不自知。 慕以被蹭的一愣一愣的,被攥住的手指僵硬的蜷缩在一旁,想要躲过过于亲密的接触,但很快就被对方所发现,而后伴随的是更加用力的紧攥。 “于同学?” 雨天的公交车站牌下熙熙攘攘站满了人,慕以站在雨篷的边缘处,落下的雪花淅淅沥沥的洒满了整个肩膀,长睫沾染上雨滴,整个人就像是落入凡间的精灵。 精致而又空灵! 听到自己名字的恶鬼先生微微有些反应,松开抱在慕以腰上的手,转而站在他的身旁,只是那只手依然紧紧的攥着,不肯放开。 路灯下的少年依旧穿着白色衬衫,垂在一旁修长的指尖泛着苍白的颜色,黑色的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只依稀露出一双狭长的黑眸。 阴郁的气息扑面而来。 于修整个人都露在雨篷的外面,半空中的雪花透过他的身体落在地面上,随后化开打湿了脚下的水泥地面。 雪花可以透过于修的身体,可慕以却是能真真切切的触碰到他,不自觉的伸出手,慕以向着身旁的少年探去,手落在半空中,身旁的于修转过来用那双没有任何焦距的黑瞳紧紧的盯着他,又或者说是…盯着半空中的那只手。 慕以回过神来,刚想将手伸回去,身旁的恶鬼却蓦的低下了头,将自己的脸贴在了悬在半空中的手上。 柔软温暖的掌心触及到对方的脸颊,冰冷的温度像是透过口罩直直传来,将人冻得一哆嗦,慕以却是微愣。 脑海中一闪而过温玉所说过的话,眼前这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少年,正是肆意挥洒青春热血年龄,却死在了一个秋风瑟瑟的下雨天。 他身前穿着单薄的白衬衫,于是死后,也依旧还是穿着这件衣服,薄得完全抵挡不住晚间寒冷的一件衣服。 慕以呆了呆,有些笨拙的摊开手心捂着恶鬼的脸颊,在口袋里面被对方紧紧攥着的手也没有再继续往角落里面缩,而是小心翼翼的与之交握。 少年的温度滚烫而又炽热,搭在对方掌心的于修懒懒的将眼睛微微眯上,无意识的蹭了一蹭。 眼前的一幕与在教室中所看见的那一幕幻境相重合,晒着太阳犯懒的小猫瞌上双眼,一举一动都显得慵懒矜贵,赏心悦目极了。 这个动作莫名不知戳到了慕以哪个点,只见他眼眸微亮,垂下的眼睫泛着柔和的弧度,在路灯的照射下耀耀生辉。 “好乖!” 秋季的夜晚,淋漓的小雨混着雪花洒落人间,白色的路灯下,少年与恶鬼的组合惊艳了晚间秋风,原本刺骨的寒风在经过这里时,仿佛都会放轻脚步,而后浅浅略过,只可惜此情此景,除却晚风与乌云相欣赏,便在没有其他所能瞧见的了。 黑云笼罩,原本淅淅沥沥的小雨开始下大了,周围的路上已经没有了多少人,慕以站在公交车站牌下面,过路的公交车因为乘客爆满装不下,到了站点直接略过,往前方开走了。 一辆崭新的出租车缓缓停在了慕以面前,车窗降下,露出了司机的样貌,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大叔,应该是保养的不错,脸上的皱纹还不是特别多,端正而又普通的五官,平平无奇不起波澜。 坐在车里面的人伸出手对着慕以招了招:“同学,我看见你站在这里大半天了,下雨天公交不好等,要不坐我的车送你回家吧!” 司机扬起笑脸,看起来很是和气好说话的样子,可就是那一双眼睛,藏在最深处的打量怎么都遮不住。 就在慕以准备回绝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时,原本安安静静的呆在一旁的于修却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黑眸泛着嗜血的猩红,紧紧盯着坐在车内的司机。 周围的气息一下子凝固了起来,于修慢慢向前靠近车里面的人,周围的黑气不受控制的从他身体中溢出,化成一柄巨大的弯刀悬在司机的头顶上方。 刺耳的尖叫声传来,车里面的人还浑然不知自己的脑袋上还顶着一把大刀,依旧面带笑容的和慕以说着话,慕以寻着声音看去。 只见那个司机的身后,数名少年少女的魂魄挤成一团,栖在他的肩头上,每个魂魄的面孔上都带着扭曲的表情,仿佛他们在生前最后一刻正在经历什么痛不欲生的事情,死后失去神志之后,也还是这幅惊恐的表情。 这些魂魄紧紧缠绕在一起,盘在司机的肩上,将脆弱的颈脖缠住,他们无声尖叫,痛苦,憎恨,还有恐惧融合在一起,形成扭曲而又可怖的模样。 浓郁的黑气萦绕在司机的头顶上,将他的整个额头都给盖住了,那是死气。 印额发黑,是将死之像! 这个司机身上背负着多条人命,因果循环,最后的恶果全都将被他所吞食,他会死在附于他肩上的恶灵身上,而且就在不久之后。 走到司机面前的于修伸手拿下那柄巨大的弯刀,他高高挥起,面无表情朝着对方的颈脖砍去。 漆黑的眸子中,扑面而来的杀意化为实质,冰凉的刀刃带着浓重的煞气。 坐在车里面的王波只感觉面前一阵血风吹过。 他转头看向窗外,透明的车窗沾染着鲜血,无数张扭曲的苍白面孔拼命尖叫着。 而在他头顶上,一柄巨大的弯刀悬挂在上面,朝着他的颈脖重重砍下!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荣幸得到小天使们的喜欢吖,抱住小可爱们猛地吧唧一口(?°з°)-? 第7章 以病为娇 眼前这一幕恐怖而怪异,王波坐在车里面,浑身僵硬,脸色发白,被吓得不清,可等他再次回神的时候,透明的车窗上哪里还有什么弯刀和恶灵。 就像是一场莫虚有的幻觉,一闪而过便消失不见了。 王波晃了晃脑袋,不再去想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神色恍惚,脸色白的吓人。 慕以伸手扣住眼前失控的恶鬼,温暖的掌心抓住毫无温度的小臂,前方举着弯刀的于修转过头来,愣愣的看着他。 讹人的弯刀消失不见,掌心又重新被一只冰凉的手所攥住。 眸底漆黑的恶鬼先生直直的盯着慕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明显是恢复了正常。 慕以神色平淡的上了司机的车,前方的王波依旧惨白着一张脸,长满老茧的手不自主的抖动着,他摁着前方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转过头来硬生生扯出一抹笑容,只是配上那幅苍白的脸色,这个笑容就显得尤为的僵硬。 “同学去哪啊?” 慕以报出了一个地址,这辆新型的出租车便向着前方开去。 过路的车灯不断向后退,开始远离城市中心区的地方,周围高耸的建筑逐渐变成低矮的楼房。 这明显不是他报出的地址.. 慕以看着前方双手明显发抖的司机,冷不丁的道出一句话,将前方的人猛地吓一跳。 “司机叔叔的手…怎么在发抖?” 空荡寂静的车内,只有后座晕黄的车光,少年的声音措不及防的在这一片空间中响起,将前方神色苍白的王波吓得一下踩住刹车。 从车后镜里面倒映出少年的面容,昏黄的灯光仅仅只照亮了半张脸,剩下半张脸隐匿于黑暗之中,那双眸色极浅,没有带着任何感情,像是深渊的审判者,所有罪恶与黑暗都逃不了他的眼睛。 某一瞬间,坐在前方的王波背后升起一股凉意,仿佛他的所有秘密在这个少年面前都如同一层薄纱,一戳就破。 王波抽出旁边的纸巾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才呐呐说道:“不..不碍事,小毛病…” 说完他又重新启动车子,开始向着愈加偏僻的地方驶去。 慕以盯着手机中的定位,看着前方的司机神色不明,半张脸藏在黑暗之中,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一旁的于修收回前方带着杀意的眼神,他明显的感受到了身旁人的不对劲,转而看向慕以,黑色的眸子紧紧盯着那双浅色的茶瞳,似乎是不喜,那只苍白的手微微用力,将慕以的头偏过来对向了他。 浅色的眸子里面倒映着恶鬼先生苍白的皮肤和幽深的眼眸,清清亮亮,满眼装的都是他一个人的身影。 很好看… 这样想着,那只手覆上慕以的脸颊,随即移动到那双浅淡的眸子上,慢慢停住不动了,显然是很喜欢,冰凉的手指在眼角的地方微微摩挲着。 眼前的恶鬼骤然之间靠近,近的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体温,慕以不可避免的眨了眨眼睛,脑海中的所有思绪全都变成了空白,只能感受到那双触感冰凉的手在他眼角处移动。 似乎是这个动作太过于亲密,慕以生疏的握上对方在脸上作乱的手指,声音极低的呆呆道:“不可以这样的。” 可是眼前的于修根本听不懂这句话,手中温热的触感消失,他疑惑的看着与慕以交握着的那只手,随后反应性的将另一只手十指扣住。 慕以:??? 慕以直接呆呆的愣住,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于修将他的两只手紧攥着,以一种占有欲十足的姿态,嵌进每一个指缝里面,毫无缝隙。 似乎还不满足与这样,他俯身将额头抵在慕以的额间,鼻尖相碰,唇瓣之间只隔着一个口罩的几厘米的距离,而就在慕以还没反应过来推开眼前这鬼的瞬间,前面的车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猛地一震。 茶色的瞳眸和黑眸四目相对,慕以的下巴因为惯性原因微微抬高,冰凉的触感隔着口罩薄薄的布料,浅淡的冷香混着丝丝血腥味弥漫在周围。 万籁寂静,混乱之中,慕以得到了一个…隔着口罩的吻… 前方的王波停了下来,他低垂着头,不住的颤抖着。 在慕以因为刚才的意外事件还在发呆的时候,车窗被外面的人猛地敲打着,两个高大的男人堵在王波的玻璃窗旁边嚷嚷道:“喂,那什么助理,磨磨唧唧什么,将人带下来啊!” 坐在前方的的王波像是没有听见似的,依然在那里不动的颤抖着,窗外的人没有离去,口无遮拦的什么东西都往外说。 “这龟儿子的不开门,八成怕反悔了,快,把门撞开!!!” 一个身上纹着纹身的的壮汉啐道。 其中一个人挠挠头,发出疑问:“这不是那啥王老板的助理吗?为什么会反悔呢?听说对方还是王老板的亲戚呢!” 那个正在卸门的壮汉闻言呸了一声,暗骂道:“呸,八辈子打不着的亲戚,会让对方做这种缺德事,听说前阵子这助理莫名发生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怕是被某些东西缠上了,老板专门叫我们守在这里,就是怕这人因为害怕这些反悔了!!” 说完,那名壮汉拍了拍旁边人的脑袋,他咬牙切齿的瞪了眼身旁空手站着的人,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傻子啊,快来帮忙啊!!” 憨憨的人又挠了挠脑袋,有些纠结的说道:“可是我也害怕那些东西!” 话音刚落,突的一阵晚风吹过来,将本就穿的很少的两个人冻得一哆嗦,配上呆呆壮汉刚才那句话,无端的显现出怪异。 纹身壮汉被风吹的一愣,随即他抖了抖身体,摇了摇头晃出内心强烈的不安感,将车门给撬开的最后,纹身壮汉向着车后座看去,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原本坐在车后座的少年已经消失不见了。 大晚上的,一个活人平白无故的消失,着实有点吓人。 前方的王波还在不停的颤抖,嘴里不住的呢喃着:“不是我,不是我!”这三个字,像是陷入了魔怔 漆黑的夜晚,凭空消失的少年,还有精神失常的助理,无一不在撕扯着纹身壮汉脆弱的神经。 旁边的另一个则在寒风中缩了缩脖子,慢吞吞的道了一句“好冷哦”。 纹身壮汉刚想转回头骂身后那人一句“没出息的”,却在转身的那一瞬间陡然瞪大双眼。 全身的鲜血在那一瞬间被冻结,瞳孔骤然一缩… 第8章 以病为娇 容貌精致的少年站在路灯下面,背后一柄巨大的弯刀悬在头顶上方,黑气弥漫,所到之处,皆是昏昏暗暗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而令壮汉所心惊的是,那少年的身后,身着白衬衫的恶鬼紧紧的贴在他的肩膀上,像只收敛着利爪的猛兽,却在看向他时,毫不掩饰着眼眸中的杀意。 恶兽在咆哮,浓烈的杀意直直扑面而来,将壮汉吓得一激灵,他猛地后退着,直到撞到身后的人才停了下来。 “大哥,怎么了啊?” 身旁传来的声音他并没有回答,而是瞪着一双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前方。 原本坐在车里面的王波此时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了头,脑袋扒在窗户上,双目猩红的盯着壮汉看着的地方。 他扯着头上的头发,满脸恐惧,脑袋不停的摇晃着,胡言乱语,神志不清。 “不是我,不要找我….” “对不起,对不起…” 黑夜中,诡异的少年,胡言乱语的男人,无一不在倾诉着周围的恐怖。 口袋的手机在震动,原始铃声在一片寂静中响起,壮汉颤抖着手慢吞吞的将口袋里面的电话摸了出来,然后接通。 电话对面,说话的主人带着沙哑的声音,语气十分不耐烦的吼道: “人呢?怎么现在都还没有到!!” 声音的主人粗.喘着气,沙哑的声调,配上急不可耐的话语,无端的令人作呕。 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围绕在王波周围的恶灵,和趴在慕以肩上的恶鬼齐齐向着壮汉看过来,毫无神采的眸子,透着死气,隔着老远就能感觉到他们身上的寒气和杀意。 电话里面的人还在那里催促着,可壮汉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冰凉的寒意落在他身上,从天灵盖直击全身,面容扭曲的恶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缠绕在了他身上,大脑处传来尖锐刺激的疼痛,手中的手机不受控制的掉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警铃声不断在靠近,在手机砸在地面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恶鬼全都消失不见,就连同慕以身后的于修也消失在黑暗之中,不见了身形。 慕以呆呆的摸着自己的嘴唇,站在昏黄的路灯下,一副双目失神的模样。 根据报案定位前来的警察一下车便看到了眼前这幅景象: 出租车里面的青年扒着窗户神志不清的胡言乱语着,一个手上纹着纹身的壮汉躺在地面上愣愣的看着前方,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而他身前,一个同他一样身形的另一个壮汉傻愣愣的推着他,反应慢半拍的说道:“大哥快醒醒!!警.察来了!!!” 警察同志:… 你才发现啊,我们已经站在这里好半天了… 而在一旁的路灯下,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站在那里,呆呆的没有任何反应。 看着情形,明显眼前这名少年是受害者,而且被吓得不清。 随行的刚好有一位女性警察,她被安排走了过来,安抚慕以的情绪。 “你好,请问是你报的警吗?” 听到声音,慕以呆愣着抬起头,不自主的点了点头。 少年一副呆滞的模样,明显是还没回过神,女警察顿时心情泛滥,声音放得极低,轻声带哄。 “抱歉,我们来晚了,没有收到伤害吧?” 最后的慕以被带进警局做了笔录。 开车的司机王波是最近的多起失踪案里面的嫌疑人,最近正在被警方调查,却比想刚好撞上慕以这一报警,刚好将这人抓到,现在正在审问。 慕以坐在大厅一旁的凳子上,一个警察看见少年如此魂不守舍的样子,便给他倒了一杯热水,顺带拍了拍他的肩膀。 “现在没事了,小伙子做的很好!” 四十几岁的警察叔叔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只是略显的有些僵硬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说些“做的很好,很棒”的一些话。 慕以回了神,看着眼前安慰自己的男人。 时间不可避免的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些痕迹,浅浅的皱纹弥漫在脸上,还带着一些已经开始变白的头发。 看着慕以抬起了头,他掩饰性的轻咳了两声,随后假装无事发生般转过了头。 一条薄毯出现在慕以身边,是刚才走掉的叔叔。 他指了指刚在放在慕以身旁的毛毯,说道:”这是刚洗的,干净的,晚上冷,做笔录还有些时间,不要感冒了。” 手中的薄毯还带着浅浅的温度,慕以抬起头,看着这个对他发出善意的人。 他有些不解:“为什么要给我这些……?” 走在前面的男人身形一顿,停在那里不动了。 恰巧这时候房间里面叫了一声慕以的名字,慕以站起身,走进里面去了,也自然没有看见站在门口处的人转过来的样子。 薄毛毯整整齐齐的放在椅子上,现已经是深夜,外厅只有他一个人站在那里,身影透露着孤寂。 “我想,若是我的孩子没弄丢的话,也应该有这么高的个子了…” 那道叹息极清,飘飘散散落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谁都没能听见。 … 第9章 以病为娇 元旦将至,紧张的备考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下,大家都积极性十足的准备晚会。 对于高三这一届尤为特殊,最后一届的舞台,理应该好好准备。 慕以作为班长,必须要统计参加活动的人数,文艺委员还在那里大费周章的拉人,却因为题材的问题,没有人愿意去报名参加。 “啊啊啊啊!” 文艺委员程潇在一旁抓狂的扯着头发,吓得周围的同学都默默的离远了些。 慕以指尖按着笔,看着空白的本子,提议道:“要不,换个题材试试?” 程潇停止了扯头发的动作,转过来异常激动的回绝。 “不行,最后一届晚会了,我们必须要做年级当中最亮的一个班崽!” 高三a班定的节目是舞台剧,由负责编写剧本的人自创产生,现实版的灰姑娘。 只不过灰姑娘的性别为男。 因为内容没眼看,所以男同学都纷纷伸手拒绝达咩。现在女演员这边都已经安排好了,除却男演员还没有任何着落。 程潇将希翼的目光投向慕以,慕以指了指角色安排上的拉票人员,说道:“我已经有了。” 程潇又继续在那里抓狂。 门外的男生拿着球走了进来,将肩膀一把搭在正在发狂的程潇身上。 “咋了,狂犬病发作了?” 少年脸上带着欠揍的笑容,说出的话莫名的讨打。 若是在平时,陈潇早就抄出书包里面的砖头揍人了,可此时,她却一把抓住那只搭在肩膀上的手,眸色沉沉的向着罗青看去。 被抓住的罗青:… 心脏不由一凉…. 晚会的表演人员就这么安排了下来,鉴于罗青的损友体质,和他一起的那堆男生也全都被祸害,加入了“灰姑娘”的团队中。 时间转眼而过,深秋步入寒冬,略有些单薄的毛衣换成了棉袄。 窗外偌大的操场上正在搭建舞台,校方难得停了一天课,让学生们准备晚会。 慕以站在窗前看着下着小雪的天空,窗口像是没有关严,留下一道不大不小的缝隙,零零散散、形状漂亮的雪花落在黑色的羽绒服身上,而后化开。 教室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惨叫声。 罗青搓了搓裸露在外面的手臂,可怜兮兮的盯着镜子里面一张灰扑扑的脸哀嚎出声。 “呜呜呜,我的盛世美颜!!!” 眼前这幅场景见怪不怪,罗青身后画着同样妆容的人都僵着一张脸,嘴角时不时的抽搐着。 破破烂烂的衣服穿在身上,混着灰扑扑的妆容,罗青一脸伤心欲绝的跑到一旁独自哀伤去了,期间还想乘机吃掉嘴上奇怪的口红,被眼尖的程潇看见,预料之中的得到了一句河东狮吼。 “姓罗的,不要把我的口红吃掉,你知道这个颜色多难找吗!!!” 顶着一嘴紫色口红的罗青:…. 卑微可怜.JPG 漫天的小雪铺散下来,在地面上铺垫上浅浅的一层,舞台浅黄色的灯光映照在白雪上,透着温暖,寒冷的冬天蒙上一层暖意,呼出的白气在半空中飘飘散散,最后消失不见。 往年的元旦晚会都是在体育馆里面举办的,今年却在操场上搭了一个舞台,暖黄色的灯光配上白雪,意境感十足,就是有点冷。 罗青吸了吸鼻子,看着身穿红色吉祥服,带着白色毛领的慕以,留下羡慕的泪水。 呜呜呜,他是一个只配穿着破衣服的可怜孩子… 很快便轮到了高三a班的节目,罗青满脸不情愿的上了台,台下的同学们十分给力,响起剧烈的击掌声。 慕以在人群中带着红色的帽子拉票,少年身着吉祥福,明明看起来是无比老土的服装,穿在少年身上却显得意外好看。 将一众学妹迷得头晕脑胀的,无论少年说什么话都点头说好。 用作收买人心的小礼物发放了出去,很快就被一抢而光,就连慕以头上的帽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翼而飞。 本职工作做完之后,因为舞台的地方太过于吵闹,慕以便走到了外围,靠在操场的栏杆上。 晚间的寒风呜呜的吹过,身后的灯光闪耀,热闹极了,在人声鼎沸之中,恍惚间,慕以看见了闪着暖黄色灯光的小灯笼一闪而过。 记忆中中少年的脸从眼前浮现,周围的音乐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声的静谧。 黑暗的空间中,少年伸出手的戳着眼前形状怪异的小灯笼,他伸出手撑着头,看了一会自己做出来的手工作品,似乎是觉得形状太过于扭曲,他又重新将之拆开重做了一遍。 黑暗的房间之中只有一盏昏黄的灯光,少年坐在那里,不知折腾了好久,直到窗外传来烟花的炸裂声,他才慢慢从桌前抬起头来。 窗外,万家烟火在同一时间绽放在天空中,绚烂璀璨,倒映在少年的眼中,越发衬的那双眼眸漆黑。 楼底下传来嬉笑的声音,带着笑声,直直的刺入房间里面的人的耳朵里面,就像是将他整个隔绝起来似的,所有的热闹与他无关。 眼中的少年坐在窗前,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绽放的烟花,整个人安静极了。 安静的,令人心疼… 最后那盏小灯笼还是没有保存下来,他被遗弃在角落的垃圾桶里面,孤零零的一个,还闪着晕黄的灯光。 就像是在暗示着他的主人一样,在一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里面,被遗弃在黑暗的角落… 这样满是阴郁的少年,跟着那日慵懒的晒着太阳的小喵咪一点都不一样,死气沉沉的,就像是被夺去生机的种子,无论如何都发不了芽。 慕以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触碰幻境中的少年,可就在他将手伸出的一刹那,眼前的画面分崩离析,他所触碰到的,只有冬日里凉薄的空气。 往事已成定局,眼前的一切,都在告诉慕以,刚才的画面都是幻境。 指尖停在半空中,心脏的地方涨涨的有些难受,慕以眼中闪过疑惑,不明白这种感觉叫做什么。 冰凉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被攥住,覆上一个更为冰冷的存在,强势的将手指扣入其中,消失了两个多月的恶鬼再一次回到了慕以的身边,在一个下雪的夜晚,在一个本是团圆的日子,回到了慕以身边。 身后是热烈的掌声和绚丽的灯光,欢呼声、吵闹声不断,这所有的一切都映入于修的眼中,眼前的少年披洒着灯光,笨拙的将手中攥着的糖果放在他手里。 天空中烟花绽放,雪还在下,只此一眼,便叫毫无意识的恶鬼先生早已经不在跳动的心脏漏了一半拍。 眼前的少年小心翼翼的攥着他的手,有些呆呆的,烟花映入他眼底,还夹带着自己的身影,耀眼的让他下意识的不敢直视对方。 “节日快乐。” 一句再简单不过的祝福混着声响传入于修的耳中,最后消失在风雪之中。 风声、吵闹声、烟花爆炸声全都消失不见,只唯独剩下少年的那一句话久久回荡在耳边。 早已经失去神志的恶鬼先生呆愣在原地,一个念头萦绕在脑海之中,久久不能散去。 他不受控制的想着,若是能早点遇见眼前这个人就好了… 若是能早点遇见 就好了… 第10章 以病为娇 幼时的恶鬼先生总是喜欢呆在小小的角落,看着自己所谓的弟弟和父母其乐融融的场景,这么一看上去,好像住在这个房间里面的人,就他是多余出来的。 小于修这么想着,睁着一双漆黑的眸子,慢慢吃完碗中的饭,连菜都不夹一筷,可是没有人会注意到,又或者说,没有人会在意他。 于修的弟弟比他小三岁,在他六岁那年,弟弟出生之后,原本还对着他和颜悦色的父母不知什么时候就开始对他冷淡无视了起来。 他知道,因为长相可爱的于可会撒娇、会讨人喜欢,而他性格孤僻,是个阴郁的孩子。 果然,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会撒娇的孩子有人疼… 而他是…没有人心疼的孩子… 小于修没有朋友,所以做完作业后,总是喜欢跑到小公寓外面的大榕树下坐着,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那里发呆,然后看着头顶的榕树叶被吹得刷刷作响。 他们坐落的地方是一个别墅区,在这里买房子的人都是有权有势的上层人士,这样显着,他们家里就像是一个毫无背景的暴发户。 年纪小小的于可很喜欢跟那群调皮捣蛋的上层人士的孩子们一起玩,年纪小,心思却很多。 他会撒娇分散于父、于母的注意力,不让他们注意到他,也会怂恿周围的孩子来欺负他,然后在事后,哭哭啼啼的撇清责任。 最开始的于修会试着为自己辩解,可是从没有人相信他,次数一多,他就懒得再解释了。 他以为自己的一生会这么平淡无奇的长大,成年之后,多赚点钱打给父母,虽然对方也好像并不需要,然后再一个人走完平淡无聊的一生,可从未想过,这样的想法,却也是奢望… 在十一岁那年,于可失手将一个上市总裁的孩子从树上推了下来,造成小腿轻微骨折,对方的父母赶来,对着两个小孩一通乱骂,随后于父于母赶来,低声下气的对着他们道歉,于可则冲进于母的怀抱里面,颤抖哭泣了起来。 站在一旁面色阴沉的于父什么话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措不及防的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用了十乘十的力道,就连对方孩子的父亲都下意识的愣住了,似乎没有想到于父会对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下这么狠的手。 左脸火辣辣的疼,耳朵嗡嗡的,什么都听不清,少年的于修只看见于父那张冷漠的嘴脸,于母的漠不关心,还有…于可后怕和窃喜的笑容。 当天晚上,于修被罚跪在大厅之中,心善的阿姨看着他可怜,给了他一张毛毯,可在寒冬腊月里,一个薄薄的毛毯哪能抵得住冬日的寒冷。 意料之中的高烧扑袭而来,被发现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情。 命大的捡回一条命,可是却落下来无法挽留的后遗症。 过度的畏寒,还有左耳失聪。 少年的一生就这样被毁于一旦,而肇事者却是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 于修曾想过,为什么父母会这么对待自己的孩子,像个陌生人般,或者说是,连陌生人都不如。 可却在某一天,他得知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告诉了他这十几年来所有疑问的答案,也彻底撕碎那张蒙在于修面前的薄纱。 于氏集团曾经面临过一场经济危机 于修透过门缝站在房门前,听着房间内夫妻俩的谈话,冷着眼,内心毫无波动。 “王氏的老总说要给我们公司投资,可条件是…” 似乎是难以启齿,男人顿了好一阵才说话。 “条件是将于修送过去…” 上位圈里面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无外乎“圈养”,几乎是于父说出这句话之后,于修就知道了对方是什么意思。 他垂着眸往后退了两步,刚想着离开这里,门里面却传来女人尖锐的声音。 “他又不是我们亲生的,我们养了他十几年,现在情况特殊,他站出来牺牲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刺耳的声音直直传入耳中,早已死掉的心脏泛不起丝毫涟漪,有的只是释然。 原来…是这样啊… 他所受到的所有的不公平,所有的冷淡,都是..这个原因啊… 只是……这个原因… 那后面发生了什么呢? 失去记忆的恶鬼先生怎么都想不起来,他只知道,后面,刺骨的寒冷和满目的猩红将他包围了起来,将他拉入了没有一丝光亮的深渊.. 这是慕以不知道的,有关于恶鬼先生于修的故事… … 慕以回到了出租屋里面,于修一直跟在他身后,没有离开过。 糖果被鬼攥在手心里面,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弥漫在于修周围。 慕以做好饭,两菜一汤放在桌子上面,分别是糖醋排骨、酸辣土豆丝还有番茄汤,毫无疑问,慕以的厨艺非常不错,将藏在系统空间里面的小蓝球馋的口水直流。 慕以看着于修一直盯着他,将面前的小碗推到对方面前:“你要吃吗?” 鬼是不需要吃东西的,于修只是敷衍的看了看,而后选择握住那只推碗的手,攥在桌下不动了。 慕以:… 慕以一只手吃着饭,另一只手被于修攥在手中,怎么都抽不出来。 晚饭过后,慕以刚准备收拾碗筷,房门外却传来一声巨响,还有着指甲刮着墙壁的刺耳声,在夜深人静的夜晚,格外的显得恐怖。 慕以顿了顿,抽了抽被于修攥住的手。 “先放开我,我出去看看。” 于修睁着一双眸子看着他,然后拉着慕以走到了门口,那动作就像是再说“我跟你一起,手攥着不放开”。 像个小孩,莫名带着执拗。 慕以没有办法,就这样牵着于修走到了门口,房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寒气扑涌而来,走廊外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就在慕以准备走出门外去看看的时候,身旁的一只手突然将他拉住了。 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向门外,周围寒气逼人,像是无声在警告着什么。 就算是在怎么迟钝,慕以也发现了屋外的不对劲,他将房门关上,将于修拉了回来。 门外的响声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慕以将碗筷收拾完,洗漱好了之后,便看见于修手中攥着一团黑黑的东西。 早就被遗忘在角落的小黑球此时被翻了出来,感受着社会的毒打。 慕以走了过去,将黑球拯救了出来,自己却被恶鬼先生给捉住了。 白色衬衫衬着苍白的小臂,在白炽灯下有些刺眼,慕以伸手碰了碰对方袒露在外面的皮肤,随后转身走向房间里面。 被甩开手的恶鬼先生阴沉着眸子,眉间满是清冷嗜血之气,周身的戾气止不住往外散发。 小黑团缩在角落里面瑟瑟发抖,生怕对方一个不高兴的就将整个球撕碎了! 这样的低气压一直到慕以拿了件衣服出来,然后才渐渐消散。 慕以刚将白色的羽绒服披在少年身上,衣服却陡然落在地面上,没有落在少年身上。 相处久了,慕以完全忘记对方已经死去的这个事实,他微愣了一下,随后将衣服捡了起来,从厨房里面拿出了一个铁盆出来。 白色的羽绒服在不断燃烧着,火光照亮了慕以的脸,因为没有香烛做引介,慕以便在于修面前点了三根筷子,果然,下一瞬间,羽绒服就穿在了眼前人的身上。 不再是单薄的衬衫,白色的衣服衬的于修的皮肤越发的白皙,过长的碎发搭在额前,那双黑眸看着身上突然出现的衣服,有些好奇。 黑色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慕以走上前去站在于修面前,伸手碰上他的脸颊,想将他脸上的口罩取下来。 一旁的黑雾看着少年的动作,着急的在玻璃瓶中上蹿下跳,一双红眸睁的大大的。 黑雾.声嘶力竭: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取下来啊!!! 被放置在一旁的手机微微亮起,是有人发消息来了,显示人是奶茶店老板温玉的信息。 上一条是慕以发过去的消息,问对方如何将现实生活中的东西转入到恶灵手上,下面是温玉的回答,而最新的一条消息被对方用着红色加粗字体特别提醒着。 温玉:温馨提示一句,请不要轻易摘下对方身上的任何东西,你永远不会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 可是这句话,慕以并没有看见。 在取下口罩的那一瞬间,头顶的白炽灯“啪”的一声应激而碎,周围陷入了黑暗之中。 房间安静的可怕,周围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窗外浅淡的光线照射进来,衬出地面上不断摇晃的窗帘影子。 黑夜总是能放大人的恐惧和不安的,慕以往前伸出手,却在触碰到满手黏腻的时候猛地顿住。 “啪嗒,啪嗒” 水滴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中格外的明显,浓郁的血腥味围绕在慕以周围,快喘不过起来了。 窗帘浮动,少年的影子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窗外偶有车呤声路过,放在阳台上白色的花朵在夜风中微微摇曳着,还保持着盛开的模样。 苍白冰凉的指尖松开那一只一直紧攥的那只手,顺着小臂往上爬,最后停在了脆弱的颈脖处。 毫不掩饰的杀意从恶鬼先生的红眸中显现出来,完全不见昔日的温顺,鲜红的血液从两颊侧流下,随后滴落在地面上。 浑身的戾气、没有任何焦距的黑瞳、嗜血而又冰冷的气息。 这,或许才是于修的真实的样子 一个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作者有话要说: 慕以(每日必做):和恶鬼先生贴贴,和恶鬼先生牵手手,还有给恶鬼先生上香 今天我粗长了,夸夸自己ε?(?> ? <)? з 第11章 以病为娇 冰凉的手抚在少年颈脖周围,刺骨的冰冷让触碰的地方不自觉的颤抖。 手上是冰冷黏腻的鲜血,慕以呆呆的伸出手碰了碰于修的脸颊,随后轻轻擦掉上面沾着的鲜血,小心翼翼,像是怕弄疼了他。 他笨拙的安慰,声音软软的,像是哄小孩似的。 “擦掉就没事了!” 少年的手臂穿过于修的腰,将他拖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身上的寒冷渐渐退去,身处于黑暗之中的恶鬼先生微愣,原本掐在慕以脖子上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卸下了力道,直直垂落在一旁。 带着暖意的呼吸喷洒在于修修长的颈脖处,少年的怀抱炙热而温暖,将满身泥泞的恶鬼先生拉出黑暗。 似乎在记忆之中,从来都没有过这样温暖的怀抱… 于修愣愣的伸出手,抱住了眼前的人,他将脆弱的下颚搭在慕以的肩膀上,突然加强力道,死死的扣住少年的腰,那双黑眸悄无声息的在黑暗中盯着少年的颈脖,眼中带着化不开的黑雾。 我的我的我的我的….. 像是小孩子得到了一个心爱的玩具,偷偷将其藏起来不和别人分享的独占欲一样。 恶鬼先生牢牢锁住怀中的少年,以一种占有欲十足的姿态将其封锁在怀中,容不得旁人有着丝毫的觊觎。 … 元旦过后,很快便放了寒假,年关将近,周围的人以肉眼可见的数量变少了,慕以所在的这栋小区里面,更是见不到几个人,全都回家准备过年去了。 寒假期间,慕以没有再去奶茶店,而是闲暇时在网上接的单,收入也相当可观。 因着是过年,就连卖菜的超市里面都没有了什么人,买好了过年的年货,慕以提着大大的手提袋去前台结账,或许是看着口袋太过于笨重,站在一旁的于修松开慕以的手,与他一起提着袋子。 前台结账的是个年纪有点大的阿姨,两鬓间都生了白发,她看着站在一旁安静等候的慕以,笑着弯了弯眸。 “两个男孩子长得真好看,个子又高。” 听着收银台阿姨的话,慕以微愣随后下意识的看着身旁的于修。 摘掉口罩的恶鬼先生意料之中的长得很好看,原本狭长阴郁的眸子因为没有什么神采变得有些呆呆的,头顶的白色鸭舌帽遮住大半张脸,可虽然如此,还是掩盖不了周身的气质,格外的引人注目。 自从摘掉口罩之后,慕以便发现身旁这人越来越黏他,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程度,还有的是偶尔会有人能看见他。 就比如现在 慕以笑着对前台阿姨道了谢,提着袋子走出了超市。 小区离这里很近,八九分钟的路程,慕以提着袋子走在旁边的人行道上,时不时的看两眼身旁的于修。 他总觉得好像忽略了什么… 天色漆黑,走廊处的灯还是没有人来修,慕以摸着黑上了楼。 窗外树影灼灼,楼梯口是那种老式通风状,并没有用石头封起来,晚间的冷风呜呜呜的吹着,站在楼梯的平台上,还可以看见外面的楼栋。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三楼的平台上,慕以仿佛看见了自己楼层的底檐下,一个圆乎乎的球形状的东西挂在那上面,似乎还在往下低着液体。 天蒙蒙黑,下起了雨,雨滴砸在防盗窗的防雨棚上面,发出巨大的声响。 慕以的对面的那户人家又开始吵起架来了,即使是在楼梯拐角的地方,也依旧可以听见房间里面传来的砸东西的声音。 在四楼的位置传来呜呜咽咽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泣,还带着小孩子的稚嫩感。 在慕以所看的位置,那颗球形状的东西被带着雨滴的冷风吹得左右摇晃,像是在荡着秋千,楼下,或许是小区的门卫拿着手电筒在雨中扫视着楼栋,那光亮在某一瞬间照亮了挂在那的球形状物体。 染着血的双眸瞪得老大,在被照亮的那一瞬间直直的看着慕以,不知道盯了好久,又或许是慕以出现了多久,它就在那里看了多久。 刺耳的尖叫声划破雨幕,那颗脑袋像只断掉的风筝往楼下掉去。 夜晚的冷风打在身上,带着刺骨的寒冷,小孩子的呜咽哭泣声仿佛近在耳边,混着窗外的雨声,在黑夜之中,格外的惊悚吓人。 慕以还没来得及反应,原本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的于修扣住他的手,漆黑的眼眸冷冷扫过在地面上攀爬的恶灵。 “滚开。” 低哑的声音在静谧的走廊中响起,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周围的冷意消散,那道呜咽声也消失不见,慕以呆呆愣愣的回到出租屋里面,连怎么走上来的都不知道。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沙发上,手指被人扣住,圈在对方手里。 刚才出声的人现在呆呆的看着两人相扣的手发呆,仿佛刚才的画面都是错觉。 慕以向着于修看去,伸出手指碰了碰对方的脸,成功的将对方的视线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刚才..你说话了!” “可以再说一句吗?” 像是得到了一个巨大的发现,连那双眼眸都沾上了亮光,慕以伸手碰了碰于修唇角的地方,再次问道: “还可以说话吗?” 唇角覆上温暖,坐在慕以身旁的恶鬼先生歪了歪脑袋,抓住了想要缩回去的那只手。 一个极浅的吻落在食指处,触感冰凉,在慕以失神错愕的目光中,眼前的人慢慢靠近,停在面前,距离极近,近到慕以只要微微一低头,就可以吻上那张冰凉的嘴唇。 “我的…” 恶鬼先生盯着眼前的这个人,无神漆黑的眸子之中倒映着的满满都是慕以的身影,他毫不掩饰的在这个人面前露出自己可怕的占有欲。 “我的…” … 严冬降临,街道边都挂满了红灯笼,一片喜气洋洋。 慕以应邀来到了一家咖啡店,店内角落的位置,早已经有人等候在了那里。 脱下厚重的围巾和帽子,慕以坐了下来,看着将咖啡当奶茶喝的青年,先出声打破了平静。 “温先生。” 温玉抬起来头,看了看眼前的慕以,略带思索的说了句: “好浓的鬼气,你和你家那位恶鬼发生了什么?” 第12章 以病为娇 慕以顿了顿,脸上没有表情,当然如果忽略那微红的颈脖,相信更有说服力。 慕以掩饰性的拿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蔓延整个嘴里,他微微皱了皱眉,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温玉还在那里叨叨的说着。 “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了,上次你给我发消息,还将我吓了一跳。” “要知道,恶鬼所呈现的一切皆是他死前的模样,服装、配饰、还有模样,若是将其褪下,就像是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你永远不知道放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带着微微打量的眼神向着慕以投来,对面的温玉无奈地笑了笑。 “我还从来不知道,我的员工是一个如此有趣的人,毕竟,不仅是那位恶鬼先生,它们也很喜欢你…” 话音刚落,开满暖气的咖啡厅不知什么时候有些发冷了起来,周围的暖光染着重影,在慕以的身后,无数的黑影将之紧紧包围着,那一瞬间,慕以仿佛看见了无数双眼发红的竖瞳闪现在他的面前。 “抱歉,可能吓到了你…” 清润的声音传来,周围的黑影散退,对面的温玉带着歉意的笑了笑:“你知道吗,每次和你见面的时候,它们真的很吵!” 慕以淡然的抬起了头,看着对面的青年,问道:“你在养他们?” 温玉:“?” “养?” 对面的人浅笑着摇头:“养恶鬼是要折寿的,我还想多活几年。” “我与它们只是合作关系,它们在我这里得到想要的东西,或者是弥补生前的执念,而作为交换,它们必须要为我做一件事。” “若是一只恶鬼,只能携带着怨气无休止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中,永远不能度入轮回,而我的工作便是消散它们生前的怨气,使之可以投胎转世。” “怎么,对这个感兴趣?” 长相温雅清润的青年笑着,莫名的有些撩人,可惜慕以的关注点只在投胎上面。 慕以抬眸:“怎么消散怨气?” 闻言,温玉懒懒的靠在身后的椅背上,手指撩动手腕处的手链,发出细小清脆的声音。 他的语气带着不真实的朦胧感,似乎是勾起了什么回忆,唇角的笑消失,他慢慢道出: “了解生平,弥补遗憾。” 他如此说道 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之后,慕以起身向着坐在椅子上的温玉道谢,温玉笑眯着眼问道:“不怕我是骗你的?” 两人相差十多岁的年龄,可谈话相处却没有丝毫疏离感,甚至在某一瞬间,慕以会觉得眼前这个青年,像极了一个失去重要东西的小孩,独自将自己缩在小房间里面,无声地责怪自己。 没来由的感觉… 意义上的第二次见面,慕以将给恶鬼先生买的糖当做礼物送给了温玉,温玉扬起眸子接下了那袋糖果,还笑着说道这是小孩子才会吃的东西。 站起身,隔着桌子,慕以垂眸看着眼前的青年,才回答刚才的那个问题。 “温先生不会骗我,因为你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若是换成其他人来说这句话,会觉得这个回答既官方,也很尴尬,可配上眼前少年认真的模样,没来由的让人心静。 温玉敛下眸子,那一直挂在嘴边的笑容浅浅散去,就像是一个被抽掉灵魂的玩偶,只剩下了一副容貌姣好的外壳。 慕以看向窗外。 在透明玻璃窗户的外面,一个木讷的男人站在外面,他蹲下身,双目无神的盯着坐在里面躺椅上的青年,手指贴在玻璃窗上,一下一下的描绘着里面那人的轮廓。 慕以意有所指。 “他一直就在你的身边。” 剩下的不必多说,慕以转身去前台结了账,独留下在位置上已经呆住的温玉。 回去的路上重新买了于修喜欢的糖,慕以坐上公交,准备回家。 系统飘飘乎乎的落在慕以的肩上,用蓝色的身体碰了碰他。 “任务剧情现在已经进行到了三分之二,剩下三分之一的任务背景,要靠宿主找到特定的条件触发。” 系统又飞到慕以前面的座位靠背上,顶着尖尖的耳朵,圆圆的身体靠在上面,极力保持着平衡。 “宿主,你刚才为什么要告诉那个人,外面有一只阿飘跟着他啊?被一只鬼一直跟着,不觉得很可怕吗?” 公交车上人来人往,前面的人站的满满当当的,慕以坐在单人座位上,看着窗外不断向后退的景色,说道:“是重要的人,便不觉得可怕了。” 系统挥着小翅膀举一反三:“那这么来说,任务目标对于宿主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人咯!” 骤然听见系统这么说,慕以整个人都愣住了,嘴唇张又合着,太多的疑问都变成了一句:“为什么这么说?” 系统:“因为宿主不害怕已经成为恶鬼的任务目标啊!还给他买糖吃!!” 在系统的眼里,如果给对方买糖吃的,那么对方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人,因为那是想把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都送给对方! 这样的感情,是个统子都会感动。 不能吃人类的东西却又馋的要命的系统如此想着。 系统无心之间说出的话,却让慕以直直的呆在座位上 ,直到被一只冰凉的手攥住,才慢慢回过神来。 身旁的于修依旧是紧紧的将他的手攥住,因为旁边没有座位,他挨着慕以,离得极近。 系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慕以坐在座位上,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眸,脑海中不经意闪过系统的话。 重要的…? 似乎是从一开始,眼前的恶鬼就给他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 不知道从哪里产生的这种错觉,慕以抿了抿唇,将刚买的糖放在于修的手中,下意识的伸出了手,想将对方冰冷的指尖捂热。 手捂不热,这个动作却让于修微眯起了眼睛,慵懒的将脑袋搭在慕以的颈脖处,以一种耳鬓厮磨的亲昵姿态,整个鬼都缩在了慕以怀里。 慕以:…. 慕以整个呆住不动了。 … 狭窄破旧的走廊依旧是老样子,栏杆破旧生锈,头顶的灯经年失修还积着厚厚的一层灰,可是与之前不同的是,在一旁的墙边,却被画满了许多五颜六色的涂鸦,东一块西一块,完全看不出来到底是画的什么。 在上楼开门时,慕以对面租户的门猛地从里面被打开,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门被摔得嘭的一声巨响,那女人提着手中的包,对着屋内的男人破口大骂,骂完后又说道: “离婚吧,这个日子过不下去了!!” 房门被大敞着,杂乱无章的地面和阴暗潮湿的房间映入眼中,还有一个站在客厅中央的一个小男孩。 光线昏暗,阴影将对方的脸割成了两半,那个小男孩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透过那扇门,直直的看着慕以。 直直的看着他… 第13章 以病为娇 除了慕以和于修,没有人发现房间里面的异常,房门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不修边幅的男人,看起来四十几岁了,满面憔悴,青黑的黑眼圈挂在眼底。 看着慕以站在自己门前的不远处观望,还以为是在看他的笑话,他凶狠的将手中的酒瓶子向慕以摔过来,啐骂道:“呸,看什么看!” 酒瓶落在慕以脚边应声而碎,溅落了满地的玻璃渣。 眼前的防盗门被大力关上,里面传出砸椅子和一阵阵骂声,于修站在慕以身旁,幽幽的看着面前紧关着的门,眸色不清。 到了夜晚休息时间,房间里的灯已经熄灭了,于修站在慕以床边,确认床上的人睡着之后,袭着月光穿过房门,在即将走出正门的那一刻,却被身后原本早已睡熟的人拉住了手腕。 慕以:“你到哪去?” 身前的人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用那双黑瞳紧紧的看着慕以,无声的表达着自己的执拗。 在慕以左脸侧,一道细长的伤口在月光下格外显眼,显然是已经经历过处理,伤口表面还微微泛着红。 这是下午被玻璃瓶划伤的。 于修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慕以的左脸,眼中布满戾气。 “烦。” 心中爆满的烦躁像是要将整个鬼撑破,想将对面那个散发着恶臭的人类撕碎,想嗅着鲜血的味道,看着他们痛苦□□。 恶鬼的潜意识在作祟,于修抬起手,带着力道想挣脱慕以的手,他下意识的想离开这个房间,怕伤害到眼前的这个人。 内心无缘无故涌起的烦躁烧着那颗不会跳动的心脏,就像吸烟成瘾的患者戒烟一样,克制不住那压抑在心底的难熬与无休止的暴躁。 慕以的手往下移,改为抓住对方的手,他抓住对方的指尖往那道伤口上碰了碰,浅笑着道:“已经没事了。” “恶人终有恶报,他这辈子所结下的善果不多,之后怕是无法独善其身,所以没有必要。” 慕以一直记得温玉在奶茶店所说的那句话: “恶鬼一旦沾染鲜血,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界。” 没有必要为了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将自己陷入一个危险的困境。 出于私心,慕以并不希望于修最后变成一个没有意识,孤独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一个结局。 少年的青春应该是耀眼明媚的,而不是腐烂在泥土里面慢慢发臭! 慕以牵着于修的手,想将他拉进卧室里面,让他打消出去的念头,可怎么也拉不动。 房间里面,黑雾缩在玻璃瓶子中一动不动睡得香甜,很明显是已经习惯了呆在瓶底,似乎是被空气中的某种气息压迫到,原本蓬松的身体自动凝实,将自己压成了一个黑饼。 于修眼尾泛红,像是在压抑着什么,黑眸紧紧的盯着眼前的人,散发的戾气溢满了整个房间。 “很烦…” 似是呢喃,恶鬼先生垂下眼眸,遮住眼中晦暗的神色,他扯住慕以的手,将穿着兔子睡衣的慕以拉到自己面前,然后将脑袋埋在了对方的颈脖处。 温热的触感传来,暂时压抑住了心中暴戾的杀意,可是还不够,那潜在的恶意袭来,原本漆黑的瞳眸变得猩红起来。 想要…鲜血… 脑海当中,似乎只剩了这一个念想… 像是察觉到了于修的不对劲,慕以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着,想打开电灯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却被于修猛地攥住了手。 五指极其强势的挤进指缝中,十指相扣,慕以的手被于修抵在墙上,力道大的,几乎是动弹不得。 慕以:“于修?” 略带疑问的语气在黑暗中响起,原本打算就着颈脖咬下的于修微微愣了愣,本能的被吸引了注意,寻找着出声的地方靠近。 呼吸近在咫尺,浅浅的气息喷洒出来,带着湿热。 慕以在黑暗中只感觉有什么东西骤然靠近,他压下反抗的生理动作,尽量安抚于修的情绪。 温暖的掌心微抵,带着轻微的力道。 慕以提醒道:“可以先放开我吗?我把灯打开。” 温热的气息再次传来,在黑暗中紧盯着慕以的于修猛地贴近,将最后几厘米的距离缩短为零,彻底的贴了上去。 唇瓣覆上一片冰凉的柔软,在慕以彻底呆在墙边的那一瞬间,一阵刺痛传来。 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两个人的唇舌之间,是于修咬破了慕以的下唇。 可能是血腥味压制住了对方内心的恶意,凶猛的动作霎时变得温顺了起来,像是一个才学会接吻的初学者般,于修只会呆呆的抿着慕以还在渗血的下唇,偶尔还会伸出舌尖慢慢的将对方唇上的血珠舔去。 脑海中的弦彻底崩断掉,所有的感官全都失效,唯独只剩下唇上微凉的触感,想说的话全都憋在胸口处,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想抬起手推开眼前的人,结束这个动作,但垂落在一旁的手指却怎么都抬不起来。 微微的喘息声在安静的房间里面响起,不知过了好半晌,慕以才微微错开脸,避开对方追过来的唇瓣。 浅色的嘴唇染上绯红,慕以整个人像是被剥去了神志般呆呆愣愣的,颈脖的地方红的不得了,整个人却是傻傻的,他语无伦次的说着“冒犯”二字,还小声的说着对不起。 可是话还没说完,却又被对方咬住了唇角。 慕以:!!!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呆呆攻也是攻(捂脸) 第14章 以病为娇 慕以匆匆推开于修,呆呆的跑到沙发上坐下,似乎是确定身后还有没有鬼,他又转身向后看,蓦的对上一双黑眸。 慕以这才发现自己不是坐在卧室,而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又傻傻的站起身,同手同脚的走到了卧室里面。 … 这两天慕以一直在躲着于修,避免直接的眼神接触与肢体接触,现在睡着觉都是将门锁上的,可是却忽略了木门根本拦不住身为恶鬼的于修。 早晨起来的时候,手被对方攥着,做完饭后转身时,措不及防会撞进一个冰凉的怀抱里,而每一次接触到慕以的恶鬼先生,便会将脑袋搭在对方的颈窝处,懒懒的眯上眼睛。 像只犯懒的猫… 在于修密不透风的攻势下,慕以心跳加速的红着脖子走出了门去,还特地强调于修只能呆在屋子里面,不许跟着他出来。 屋外很冷,还下着雪,小区路边几棵早已经掉光叶子的歪脖子树上堆满了积雪 。 慕以将脖子上的围巾向上拉了拉,走下楼去,走到了雪地里面。 满地的白雪将水泥地面铺满,慕以俯身卷起一个雪球,将它捏成了系统圆圆的形状,身后的小翅膀和小耳朵都做了出来,只是有些粗糙。 系统蹦跶了出来,在满地的白雪里面,抱着和它一个样子的白色的小雪团子高兴地打滚。 做了系统的模样,慕以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被关在家里面的恶鬼先生,鉴于恶鬼先生的脑袋太复杂,慕以就做了一个猫猫头,在眼睛的地方塞上了两颗糖果,准备等下回去的时候再拿去送给于修。 对方肯定很开心! 想着恶鬼先生攥着可爱的猫猫头不放手的模样,慕以就不经意红了颈脖,耳垂微微泛红,慕以伸手碰了碰,有些发烫。 很…很可爱… 小区里面的保安都回家过年去了,路边的积雪堆得老高都没有人清理,一楼的房间显然是荒废了很久,没有人居住,在阳台上,慕以看见了一个拖把靠在栏杆上面,细条短小的棉布从远看像极了头发丝。 据周围的租客说,这层楼的房子一直荒废着,有了好几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要是在里面的居住的人,总会在半夜听见“嘭嘭”的重物落地的声音,还有小孩啼哭的声音,久而久之,这间屋子便被房东锁了起来。 手上的动作停下,慕以拿着猫猫头敛下眸中的情绪,转身走上楼。 破旧的楼层很安静,因为这里的租客都回家去了,所以显得格外冷清,窗外的飞雪飘了进来,不偏不倚的落在慕以的睫毛上,微微遮住了些视线。 慕以站在三楼与四楼的断层阶上,微微抬起眼眸,雪花融化带着冰凉的感觉。 水滴的缝隙间,他看见在他的房门外面的墙面上,一个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半跪在地面上面,低头窸窸窣窣的在墙面上拿着五彩的画笔在上面涂抹着什么。 像是在画画… 明明是大白天,眼前这一幕却比黑夜还要显得诡异万分! 画着画着,那小男孩似乎思考了起来,脑袋以一种十分扭曲的角度歪着靠在自己的肩头上,背部起伏着,似乎在笑。 可慕以听见了一阵阵呜咽的哭泣声。 住在慕以对面的那房子里的门恰好被打开,出来了一个女人,她提着大大的行李箱,画着精致的妆容,手上还戴着价值不菲的手链。 这样的人,是不会居住在这样一个废弃破旧的小区居民楼里面的。 果然,在那个女人提着行李箱走出房门之后,便转身对着房内的人说道: “好聚好散,你就继续跟着你的烟酒过日子去吧,我去过我的好日子去了。” 房内的人怒吼着女人的名字,从门口冲了出来,捉住了女人的手,神色癫狂的说着她不能就这么离开。 在两人争执间,慕以看着那个跪在在地面上的小男孩转过头看着时髦女人,从慕以这个角度,便只能看见扭曲断掉的颈脖,和深至眼尾的头发。 “妈妈…?” “是妈妈吗…” 小男孩呐呐的叫着,掩盖在黑发的眼眸死死的盯着正在吵架的女人。 男人和女人争执间,不知是谁失手一推,那个面容憔悴的男人被推倒台阶之间的栏杆缝隙里面,脑袋朝下的掉了下去。 这一切意外措不及防的发生,慕以只看着那个跪在地面上的小男孩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扭曲着脑袋突的又朝他看了过来。 女人尖叫着,慌乱将将行李箱推下了楼,大红色的行李箱在楼梯磕碰间撞开,里面的东西全都散在了慕以面前,是一些衣服,还有房间里面之前的一些值钱的首饰。 惊吓过度的女人发狂的撞开慕以跑到楼下,却在经过第二楼的地方看见从上面掉下来被栏杆的缝隙吊死的男人,她白眼一翻,尖叫一声,整个人昏死了过去。 二楼的租客是个壮汉,他被门外的动静惊扰到,打开门刚想破口大骂,却蓦的看见眼前这一幕,整个人脸都被吓白了,他哆哆嗦嗦的拿出手机报警,才瘫软的坐在地面上,一副被吓惨的模样。 二楼处一片狼藉,慕以却站在三楼的平台上与小孩对视着,呜呜的警铃声从外面响了起来,靠近着这片废楼小区。 … 夜半,慕以再次来到了警局做笔录,将今天上午的经历都告诉眼前的警察之后,慕以停顿了一下,才说道:“他们可能还有一个孩子,发生意外死亡。” “嗯?!” 年轻的警察抬起头,看向慕以,笔头轻敲着桌面,问道:“你为什么知道?” “他们都知道…” 只是没有人敢说罢了。 做完笔录,慕以从警察局走了出来,坐上车回到家,二楼的地方被警察用警戒线包围了起来,慕以从一旁的通道走上楼去,走到三楼的平台处,原本散在角落的红色行李箱已经被警察收录走了,平台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在身后的望台处,放在那里的猫猫头早就化掉了,只剩下一摊水和两颗糖。 慕以将那两颗糖攥在手里,转身回头,意料之外,那个小孩还站在门外。 可能是因为意外的缘故,小区走廊的电灯换上了新的,虽然瓦数不大,但是还能勉强看得清,总比没有的好。 今天下午的小男孩站在那里,看着慕以,突然来了个深鞠躬。 他扶着倾斜的脑袋,不让他以古怪的角度偏,将其放在了正中央。 “抱歉,我控制不住自己,今天吓到你了。” 长及眼角的头发被分散到了两颊边,露出黑黑的眼睛,是个很清秀的男孩子。 这是…恢复了正常?? 对面的房间已经被封了起来,慕以将小男孩带进屋,让他坐到了沙发上。 慕以倒了两杯水,坐到小男孩的对面,看着对方沉默的喝着一次性杯子里面的热水以后,陷入了疑惑状态。 恶鬼不是不可以吃现实当中的东西吗?? 之前的慕以也以为是这样,就将糖烧给了于修,恶鬼先生手里拿着被烧得黑漆漆的糖,面无表情的趁着慕以不注意摔得老远,当然,是在慕以没法发现的前提下。 所以慕以一直以为他们不可以吃阳间的东西。 鬼有高低之分,低级恶鬼只能浑浑噩噩的凭着本意的游荡在世间,而高级恶鬼则可以隐藏身形,有着神志,戾气强大,能吃一些阳间的食物,但是通常这般的,是沾染过鲜血,无法步入轮回的那种,所以即使有着低级神志的恶鬼可以思考,也不敢轻易将轮回拿来开玩笑。 而对于于修来说,他是一个特殊变异的高级恶鬼 ,不再上述范围内。 客厅里面,住在玻璃瓶当中的黑雾看着自己的地盘又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呲着牙发出攻击性的声音,故技重施的想将小男孩吓走,却不想反而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被人拿捏在手中。 涉世未深的小黑团子怎么都没想到,继恶鬼先生之后,眼前这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竟也可以在戾气和等级上面压自己一头。 玻璃瓶子被小男孩攥在手中摇来摇去,晃得差点把这几个月吃的香香全都吐了出来。 黑雾(倔强):我是不会屈服的..!! 结果下一秒被猛地一晃,“哇”的一声吐了一团黑雾出来。 好在的是小男孩只是摇了两下,随后就停下了动作,将玻璃瓶放在手心,静静的呆在那里。 小男孩将视线放在慕以身上,手里捧着小玻璃瓶,呆萌呆萌的。 “你很香!” 他对着慕以说道 “让我有种想吃掉的冲动。” 听见这话的小黑团子不能忍,扬起小拳头对着小男孩说道:“滚开,香香是我的!” 说完,便看见小男孩将手指伸进玻璃瓶里面,戳了戳黑雾。 “你也很可爱。” 他顺带夸道,将小黑团子哄得飘飘然的,黑雾也就将刚才小男孩的那句话忘得一干二净。 可是飘飘然的黑雾却没有感受到房间里面渐渐浓郁的戾气,它没有防备的瞬间被压成黑饼。 小男孩端坐在沙发上,看着慕以身后逐渐现行的身影以一种占有欲十足的姿态将人抱住,漆黑的眸子闪过厌烦和排斥,似乎对他这个不速之客很是不欢迎。 “前辈你好。” 小男孩恭恭敬敬的问好,丝毫没有被充斥着整个房间里面的戾气影响。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章 以病为娇 慕以没有感受到于修的存在,听见小男孩这句话,他下意识的朝着身后看去,手被攥得发疼,满脸阴郁的恶鬼先生面色不善的看着对面的小男孩。 小男孩似乎没有感觉到似的,懵懂的眨了两下眼睛,乖巧的坐在沙发上看着小黑团发着呆。 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的小男孩似乎格外显得孤寂,不像这个年龄的小孩开朗活泼,慕以朝着对方看了看,突然起身走到卧室里面,在书桌上的小盒子里面拿出了几颗牛奶糖。 于修一直跟在慕以身后,此时看着慕以将本属于他的糖拿了出来,不高兴的走到慕以身后,恶鬼先生抱住了少年的腰,脑袋埋在对方的颈窝处,委屈又固执的小声道: “我的。” 糖都是我的… 慕以攥着牛奶糖,转过身来对着于修,指尖碰了碰对方的眼眸,浅笑着说道:“我拿东西跟你换。” 他退出于修的圈抱,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从窗沿处抓了好大一把雪进来。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猫猫头很快就做好了,慕以从口袋里面摸出之前的两颗糖,将它嵌在了小雪团子上面。 慕以将小雪团子作为交换换了两颗奶糖给了小男孩。 小男孩呆呆的握着手中的奶糖,抱着小玻璃瓶,他仰起头,无措而又小心的问道:“这是给我的吗?” 慕以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小男孩触感柔软的头顶,于修靠在慕以的肩上,手里捧着猫猫头,一脸虎视眈眈的看着咬着奶糖的小鬼。 … 案情最后有了结果,造成男主人死亡的是其离婚不久的妻子,因为矛盾冲突失手将其推下楼造成意外身亡。 夫妻俩因为少年时的春心萌动成就了一段孽缘,还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只是早就在好几年前因为意外身亡了,在这栋危房小区里面闹得沸沸扬扬的,但是最后不知因为什么被压了下来。 不了了之… 女人厌烦了苦日子,便攀上了大腿,跟着男人离了婚,却不想发生意外,余生便只能在监狱里面度过。 窗外飘飘洒洒的下着雪,街边两旁的树上都挂上了红灯笼,一副喜气洋洋的景象。 慕以在屋里面准备着团圆饭,客厅内,小男孩坐在沙发上望着玻璃瓶里面的黑雾发着呆,于修盯了半天的小鬼,看着对方一直坐在沙发上没有什么动作,也没有在打他糖的主意,这才飘到厨房里面去缠着慕以。 “叮咚” 门铃被按响,慕以端着糖果和水果放在桌子上面,门口,小男孩将门打开,穿着宽大的羽绒服的温玉出现在房门前,带着一瓶红酒和一些礼物。 温雅的青年左手牵着一个身穿黑色羽绒服的木讷男人,右手举着手中的红酒,浅笑着跟慕以打招呼。 “新年快乐啊!慕同学!!” 可能是没有想到开门的是一个小孩子,温玉盯着面前比自己矮上好几个头的小男孩看了几秒,随后才“啊”了一声。 他眉间微挑,笑着看向看过来的慕以,对着他说道:“没想到屋里面还有其他客人。” 房间的客厅里面,两人三鬼形成了一个奇怪的组合,慕以将温玉拿来的红酒放在桌子上,又重新回到厨房准备晚饭。 温玉抬头看着厨房里面的两人,微微托腮,坐在他身旁的男人看着温玉看着其他地方出神,有些失落的低下了头。 手中的糖果包装被捏的沙沙作响,苍白的手突然被握住,温玉将脑袋靠在男人的肩上,看着对方蹭的一下变红的耳朵出奇。 “你们是情侣关系吗?” 略带着稚嫩的声音打破了无声的宁静,带着微微的疑问。 温玉这才想起了客厅里面还有一只鬼,他回头看着扶着自己脑袋的小男孩,问道:“小孩几岁了,还知道情侣。” 坐在沙发上的小男孩抿了抿唇,抬起眼看着唇边挂着笑的青年,回答道: “我不是小孩子!” 可能是因为死的太久,或者是都不记得自己死了有多久,意识随着时间增长,小男孩以为自己不是小孩子了,但其实他还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孩。 一个本在这个年龄上学读书,过着童年生活的小孩。 温玉看着伸手扶了扶自己脑袋的小男孩,带着哄小孩的语气说了一声“好”,然后又歪着头问道: “那么这位小同学,你知道情侣是什么意思吗?” 小男孩低头戳了戳瓶子里面的小黑团,又撕开了一颗糖放在里面。 “就是两个人可以一起玩耍,一起生活,还可以一起做很多事情,会很喜欢待在一起,看到对方便觉得很开心!” 小男孩的声音带着稚气,带着认真。 温玉问道“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些”,小男孩只是低下头,懵懂的眸子里面带着迷茫,他摇了摇头。 “我的爸爸妈妈就是情侣,最开始的时候,看着对方便会觉得很开心,只是后面却…” 剩下的话,小男孩没有说,因为眼中闪过疑惑,脑海当中的记忆像是被凭空挖去了一般,什么都不剩下,只记的最后的感觉,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感。 空气间变得微微压抑,小男孩指了指厨房里面的人,说道: “于前辈喜欢慕前辈,想和慕前辈做情侣!!” 他如此说到… 作者有话要说: 恶鬼先生(阴郁脸):每天都有人或鬼在窥伺他的糖! 第16章 以病为娇 “嗯?喜欢?!” 温玉看向厨房的方向,在某的一瞬间突然明白了什么,眼中闪过了然。 窗外天色渐黑,不知在小区的哪个地方放起了烟花,在天空中轰然绽放,绚烂而又璀璨。 房间内一片齐乐融融,热气弥漫,桌子中央的火锅腾腾的冒着热气。 小男孩戳着锅里面的小丸子低头闷声吃饭,慕以端着一次性的杯子小口小口的喝着里面的果酒, 温玉则坐在对面带着浅笑看着对面的慕以。 一杯倒? 果酒的度数是最低的,温玉本以为还要费些力气才可以将人灌醉,却没想到对方却是一杯倒的体质。 温玉旁边的恶灵被攥着手,呆呆的坐在一旁,完全没有察觉到身旁人生出的坏心思。 “慕同学?” 饭局吃到了尾声,窗外烟花声不断,热闹极了。 温玉在慕以面前挥了挥手,看着对面的人呆呆的盯着他的手看了两眼,然后又低下头去喝着杯子里的果酒。 呆呆傻傻的,和他身边的大木头有的一拼。 帮忙收拾完桌子上面的残局后,温玉牵着小男孩打开门准备离开,临走前还看了看坐在慕以身旁的恶鬼。 慕以呆呆的坐在沙发上,手中还拿着空掉的杯子,像是在出神,而于修就坐在少年的身边,一双黑眸一直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他朝着温玉的方向看来,黑眸中带着恶意,他无声动唇警告。 “我的..” “他,是我的。” 恶鬼的占有欲以一种极其偏执的方式体现了出来,警告着少年周围的所有人,眼前这个人,是他的所有物。 就在温玉对上于修的眸子的那一瞬间,一直待在他身旁的男人有了动作。 两只恶鬼无声的较量着,空气中的戾气浓郁的可以将十几只低级恶鬼生生撕碎。 看着两只鬼幼稚的动作,温玉又看了看站楠漨在一旁安静的抱着玻璃瓶子的小男孩,突然感觉两个大人都还不如小孩子省心。 他揉了揉额角,拉着身旁的男人和小男孩走掉了,走之前还不忘关上了门。 于是客厅里面就只剩下了慕以和于修。 房间又重新恢复了安静,温暖而静谧,窗外是喧嚣的烟花鞭炮声,还下着雪! 晚间的寒风打过窗户,发出“呜呜”的声响。 很冷… 慕以如此想着,他抬头看向窗外,却看见了在寒风中摇曳着的白花。 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养在窗外阳台上的那朵花已经过了两三个月,都还没有枯萎的迹象,还灼灼绽放着。 慕以推开窗户,将那花搬了进来。 白色的花瓣在白炽灯光下倒映着亮光,花瓣上染上的露水格外的晶莹剔透。 起初一眼看这朵花还以为是菊花,可是时间一久,便愈发觉得与菊花不相像。 花瓣要细长一些,颜色是近乎于黑白混色。 从未见过这一种花朵,慕以伸出手碰了碰花瓣的顶端,手指间碰上花瓣上的露水,在灯光下发着光。 慕以盯着花瓣发着呆,不知道着了什么迷一般,俯身亲吻散落在旁侧的灰色花瓣。 像是一片秋叶划过,温热的触感从于修的唇上一触即分,随后浅浅消散掉,极轻的力度,像是怕惊扰到沉睡的花朵。 于修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不受控制的走上前,将宿醉的少年困在怀里,不住的伸出手触摸上那温热的嘴唇。 万家灯火通明,明明是半夜,窗外居民楼里面的灯却都还没有关,嬉闹声、喝酒声、电视声混着放烟花的声响沉寂在这黑夜中。 辞旧迎新,所有不如意的事情都将消失在这旧年的最后一天,只期盼来年,美好的祝福能在未来的日子里面与我们不期而遇。 时钟指向零点时刻,一束烟花在天空中炸响,紧接着,万千烟火绽放,所有的亮光都倒影在了恶鬼先生的眼中。 喝醉后变得有些迟钝的慕以看呆了,指尖触碰到对方的眼尾处。 慕以勾唇而笑,眼睛亮晶晶的。 “这里…有光!” 似乎是喜欢的不得了,他又凑过身,一个极轻的吻落在于修的眼角处。 眼尾微微颤动,带着微痒的感觉,温热的唇轻轻触碰眼尾,随之又移到了脸颊处,最后停留在了唇角处。 呼吸喷洒在唇边,带着微微的甜香,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少年的背后是一片光明璀璨,是万家灯火通明。 于修站在他面前,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那一瞬间,早已经死寂的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少年站在光中,刺破黑暗向他走来,而后向着他说道: “我们的恶鬼先生,新年快乐啊!!” 眼前这一幕,直到很多年以后,于修都还一直记的很清楚,记的少年的吻,记的那声未来可期的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章 以病为娇 慕以曾在黑暗中亲吻深渊,并身陷其中。 … 新年过后,只过了七天就又开学了,a中开始了紧张的复习阶段,背着成堆的卷子,慕以坐上公交车回了家。 因为前不久发生的意外,这栋危房小区楼被政府所发现,贴上公告告诉小区里面的居民要在规定的时间里面搬出去,这片区域的房子要被拆迁重建。 慕以早就在年前去看了房子,准备趁着周末有时间搬过去,这几天都还是回到了这里。 周围陆陆续续都有人搬走了,如今这片小区里面都已经没有了什么人,显得空落落的。 因为面临拆迁,小区面前的巷道里面多了很多杂物,又杂又乱,角落的野猫发出尖叫声,在黑夜之中现出竖瞳,又猛地隐入黑暗之中。 原本在这片巷道之中的路灯被小孩用石头打破了,人行道上一片昏暗。 从学校出来,再加上公交车这段路程,现在已经很晚了,慕以打着手电筒走在巷道人行道上,原本偏僻冷清的小区在黑夜里更显得寂寥。 他一个人走在黑夜之中,头顶的月亮被乌云遮盖,月关被挡住,只有水泥公路还泛着微光。 周围很安静,慕以的脚步声在这片空间中响起,前方的人行道旁边停着一辆小型挖挖机,挖槽那边直直的停在人行道中央上方,如果想走过去,就必须要从下面穿过去,在黑夜中闪着反光的挖挖机悬浮在头顶,看起来危险极了。 慕以停了下来,看着悬在上方的挖槽,没有走过去。 他走到一旁,拿起地面上的砖头向着机器挖槽砸去,在黑夜中,只听见“嘭”的一声,那个庞然大物便在慕以面前猛地倒下,脆弱的竹竿支撑着早已经坏掉的挖槽,这片区域路灯被损坏,若是有人一不小心从下面走了过去,碰倒了那根竹竿,那么那个挖槽便会蹭着背后的皮肤倒在地面上。 那么大一个庞然大物,还是有着齿距的一边,被蹭上不死也去半条命。 不知道这是陷阱,还是恶作剧,在如此夜深人静的夜晚,将之摆在回家必经之地的地方中央。 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思… 慕以跨过倒下的废弃挖挖机,本想着继续往前走,却被一块白布猛地从身后捂住了嘴鼻。 浸湿了大量迷药的白手帕带着难闻的气味,身后那人将慕以拖向一旁昏暗的巷道中,力道大的出奇。 剧烈的呼吸声响起,还带着难闻的烟酒味。 是一个中年男子。 慕以像是已经脱力,被半拖着带进了巷道里。 角落黑色的野猫睁着竖瞳站在一旁旁观这一切,它歪头舔了舔尾巴,跳上一旁的箱子上面,看着面色发黄的中年男人将少年拖进深巷里面,随后被皮带落地的声音吓到了,一转身窜向黑暗中不见了。 粗重的呼吸声响起,中年男人看着被自己迷昏半躺在地面上的少年,神色痴迷的脱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终于,终于被我捉到了…” 他隐藏在这个巷道中两个多月,每天都偷偷看着上下学的少年,跟着对方上楼,看着对方的背影。 太漂亮了,他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少年,干净青春,像是整个人都透着光,与着他们这些阴沟里面的臭虫有着天壤之别,时间一久,中年男人心中就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终于在今天,碰见了一个人深夜回家的少年。 沉浸在自己思想中的中年男子丝毫没有发现角落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角落里面,等到男人一睁开眼,才发现原本半躺在地面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只剩下单衣单裤的男人在冷风中被吹得瑟瑟发抖,他转身四处张望,而巷道里,四周除了墙壁,什么都没有。 喉咙中发出浅浅的咆哮,他心急如焚的在周围寻找,却依旧没找到少年的身影。 不知跑到了哪里去,四周越来越黑,原本在之前还可以看见的灯光,到了这里,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披着薄袄的中年男人面色焦急的寻找着,突然,在前方的巷口处看见了一个少年的背影。 昏黄的灯光打在对方的身上,少年身姿修长,半靠在巷口的墙壁上,像是体力不支。 不做其他思考,中年男人飞快的跑了过去,想趁着少年没有恢复神志,将他再次拖进深巷里面。 可是就在他靠近少年,在离最后还剩三米的地方却猛地停住了脚步,身体不受使唤的想要往后退,全身都在忍不住的颤栗。 直觉告诉他,前方非常危险,千万不要靠近,脚步不能挪动半步,空气中的杀意快要凝结为实质,紧紧的将中年男人包裹在中间。 仿佛眨眼将就可以将他生生撕碎。 中年男人愣愣的呆在原地,浑身僵硬不能动弹。 直到前方巷口处的少年转过身,他才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一双眼睛在黑夜之中瞪得老大。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站在巷口的少年穿着夏天浅薄的衬衫,苍白修长的手散落在一旁,被浅浅的光照的格外好看,可就是那双黑眸,却死死的盯着中年男人,死气弥漫,压抑的令人喘不过来气,脸颊处沾上红红的鲜血,像是地狱而来的恶鬼。 不,应该说他就是一个恶鬼… 身体都在崩溃的反映着,让他快跑,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一双腿像是灌了铅,中年男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面的恶鬼一步一步慢慢靠近他。 每走一步,周围的空气就越发的令人窒息,当于修离中年男人只有一米时,对方早就因为缺氧而脸色发白。 “你…你是谁?” 他断断续续的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望着于修带着恐惧和害怕。 “我没..没害你,你不可以害我…” 他如此说道,便看见眼前的人歪着脑袋,指尖虚搭在半空中慢慢收紧,刺痛感和窒息感传来,眼前双目冰冷无神的恶鬼先生说道:“他,我的。” “你…死掉!” 咯噔一声,中年男人的心如坠冰窖,浑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被冻结住。 那一刻,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和死神原来离得这么近!!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章 以病为娇 “啊啊啊啊啊!” 中年男人发出害怕的尖叫声,他想呼救,却发现喉咙怎样都发不出声音来,前方不远处就是巷道的出口,带着一片亮光,他从没有这样后悔过,在死亡面前,他从没有如此后悔进入这条巷道里面。 在一片黑暗之中,沉重的脚步声在中年男人身后响起,太过于安静的空间,总是会产生不安,更何况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眼前还有一个不清楚是人是鬼的少年。 他在黑暗中颤抖着,一双腿不住的抽搐,脸色发黑发青,泛着死气。 在中年男子绝望的眼神中,头顶剧痛传来,黑暗措不及防的来袭。 慕以拿着砖头,站在男人身后,手上还保持着刚才原有的姿势,似乎看见人晕了过去,他才慢吞吞的放下砖头,朝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于修看去,他伸出手抓住了于修垂在一旁的手腕,整个动作像是放慢了一倍的速度,显得慢吞吞的。 “回,家。” 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的不对劲,慕以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又慢慢的抬起手,盯着自己慢吞吞的动作发呆。 警铃声从不远处响起,慕以抬手扯住于修的衣袖,想将他拉走,却发现自己连走路都比平时慢了半拍。 报警电话是刚才慕以打的,这才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警铃声不断往巷道的地方靠近,若是被警察发现,免不了又要去做一趟笔录,就在慕以皱着眉以缓慢的速度向前走时,身旁的于修有了动作,他抬手牵着慕以向前走,那慢半拍的生理反应消失不见,两人不过一会便消失在巷道里面。 继小区楼栋坠楼死亡事件后,这栋危房居民楼再一次进入大众视野,成功在被拆迁之前,又火了一次。 … 不知是不是因为迷药吸多了的缘故,最近的慕以总是迟钝性的慢半拍,就连上课被老师抽问起来回答问题,都是叫了两三遍才反应过来。 严寒的冬季悄然而过,初春到来,周围光秃秃的枝丫上面都长满了嫩芽,往日整天阴雨绵绵的天气被灼热的阳光驱散,洒在身上,带着暖意。 寒假已过,六月的高考显然是迫在眉睫,大家都步入了紧张的复习阶段。 往日有些松散的班级都认真了起来,路过教室时,只听得见里面唰唰的翻页声。 这个星期面临最后一次大型模拟考试,考试题目也是加大了难度。 慕以坐在座位上,这几天频频会有班上的同学来他这拜一拜,边拜还边念着:“学习之神眷顾我!!”,甚至还会有人拿着学校外面卖的一元一根的可食用性香烛前来供奉。 慕以咬着同学们上供的草莓味香烛,翻着手中的卷子刷题。 现在正是课外时间,罗青一脸神秘兮兮的走了过来,挤开慕以旁边的小眼镜男同学,坐到旁边悄咪咪的问道:“慕同学,有没有什么考试秘籍啊?” 他眨了眨眼睛,一脸你懂我意思的说道。 慕以从身旁堆成山的资料当中拿起了一本五年模拟三年高考试卷,递到了罗青手里,在对方一脸懵逼的情况下,认真总结经验。 “多看,多写、多练。” 忙碌的一天结束,窗外的太阳渐渐下沉,慕以从一堆试卷中抬起头来,看着此刻眼前的景色。 因为a中坐落的地方不是市中心,地方有些偏僻,所以周围没有被什么高的楼房覆盖。 窗边的座位是个绝佳的观景处,从慕以这个位置看去,可以看见早晨的太阳升起,也可以看见太阳下沉到地平线下时的晚霞。 原本白色的云朵被烧的通红,满满的铺满了整个天空,红白蓝三种颜色相融,像是画家历经毕生心血所绘制出来的绝世画作,美的仿佛误入了仙境。 恍惚间,仿佛是误入了幻境,慕以在晚霞下看见了身着白衬衫的少年站在窗外的栏杆上,他懒懒的靠在那里,扬起黑眸,静静的看着他。 似乎是回到了最初的时候,回到了恶鬼先生还在上学的时候,少年额前的碎发被晚间的风吹起,温柔了晚风,也拂动了那颗安静跳动着的心脏。 头顶的白炽灯闪烁了两下,在晚霞的余光中熄灭了,坐在教室里面上着自习的老师还以为是跳闸了,起身在电闸那里查看,可是还没等看得出个结果,窗外却猛然响起剧烈的欢呼声。 走廊值周的老师走了进来,对着站在那里检查电闸的老师道:“学校停电了,不是跳闸。” 晚霞的余光过去,外面的天空透着灰白,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突然出声的光头老师冷不丁的将人吓了一大跳。 “估计还有一会才知道结果,先稍安勿躁,等待学校通知。” 话音刚落,整个教室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台上的老师一副“我早就知道你们反应”的小表情,并搬着小板凳坐了出去,教室里面响起细细的说话声,不吵,这个停电的夜晚,像是释放了压抑许久的紧张气氛,平时埋头学习的同学们此时都难得的放松。 慕以看向窗外,原以为之前的幻境早已经消失,却发现于修还是站在栏杆边,在慕以向着他看过去时,眨眼间,对方已经坐到了他身旁。 放在桌下的手被对方冰凉的手攥住,于修用他那双黑眸紧紧盯着慕以。 “喂,慕以!!” 旁边的同桌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罗青,他坐在慕以身旁,程潇则跟在他身后,一脸不耐烦的想甩开他的手,却在看向慕以这边时猛地顿住,连罗青将她拉在一旁坐下都没有反抗。 “班长,程潇,给你们看个好东西!” 罗青小心翼翼的拿出口袋里面的东西,放在桌子上面,借着昏暗的光线,只能勉勉强强能看清是一个木盒子。 “这是我老爸从一个世外高人那里花大价钱买来的,听说灵验的很,只要将笔放在纸上,默念心中的问题,这根笔就会自动写出答案,简而言之,这纸可以预测未来!!” 罗青这样说着,跃跃欲试的搓动着双手,眼里带着激动。 程潇在一旁脸色发白的翻着白眼:“预测个狗屁未来,叔叔肯定又是被人骗了!” 程潇和罗青是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姐妹”,因为两人的母亲是好闺蜜,所以两个小孩子便经常见面,两个小孩子的母亲聚在一起,玩得忘乎所以,将两个还在地面上爬的小孩子甩给了另外两个男人,两位爸爸将两个小孩子放在一起,以为两个小孩肯定能相处的很融洽,却不想开门就看见小罗青被程潇踩在脚底,哭的撕心裂肺的场面。 至此,两人的缘分就此结下,从小互相欺负长大,一直到现在。 被程潇这么说,罗青也没有恼,他慢慢的将小盒子打开,露出了里面白色的小纸条。 毛笔沾上了红墨,罗青拿着笔悬在白纸的上方,嘴里念念有词的说道:“模拟考试会过吗?” 他一直叨叨念了好几句才停了下来,坐在慕以身旁的于修看着眼前神神叨叨的人,面无表情的捏碎了从白纸里面飘出的戾气,他指尖微动,将脑袋搭在慕以的肩上,悬在白纸上方的毛笔开始慢慢的动了起来,在白纸上面写字。 罗青闭着眼睛,紧张的心脏都快跳了出来,过来几秒钟之后,他眯着眼睛缝偷偷看了看,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纸上已经写上红色的字,大红色的字体无比明显,明明晃晃的写着:“不会过!”着三个大字。 罗青看见了,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倒在桌子上面哀嚎着,将剩下的白纸一股脑的摔在木盒子里面,还扬言要去投诉那个骗子。 于修靠在慕以肩上,空着眸子看了眼对方,随后又转过视线,看着近在身旁的慕以。 身后是吵吵闹闹的人群,身前的这个人却是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温热的手被他攥住,呆呆的,既不往回缩,也不握紧,任凭他摄取着其中的暖意。 怎么会有这么好欺负的人,恶鬼先生空洞着眸子如此想着。 “哦,对了。” 悲伤完过后的罗青想起正事,抬起头对着慕以道:“班长还接单吗?下周六我们家老爷子要开生日宴会。” 罗青的家境在a市当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家都知道班长家境不好,总是想办法会帮忙,罗青这举动也显然是顾及到了对方的自尊心,略带着询问的语气问道。 因为搬家的缘故,最近资金也却是比较紧张,慕以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份好意。 正事说完,罗青又开始呜呜呜的为自己半中夭折的模拟考试悲伤了起来,他暗戳戳的伸手想勾慕以的肩,不死心的询问有没有什么干货,陡然间却感受到一片凉意在他手臂上蔓延,将他冻得一哆嗦。 罗青急忙将手拿了回来,过了一会,又试探性的朝着慕以的方向探了根手指。 恶鬼先生看着对方作死的手指,将慕以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冰冷的气息弥漫在手指周围,想将眼前这烦人的手给打掉。 程潇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她猛的捉住罗青不断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的小手,并带他及时逃离案发现场。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章 以病为娇 在火焰旁边不断试探试图扑火的蝴蝶被命运之爪抓住,有惊无险的逃过一劫。 时间很快就到了罗青家办宴会的那天,因为慕以对罗青做过功课辅导,所以对方的家人都认得他,打了声招呼,慕以停下调酒的手,看向大厅。 衣着光鲜靓丽的上层人士们扬起笑容,摇着手中的红酒在宴会上和对面的人相谈甚欢,酒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屋内的暖气开的很足,慕以穿着侍应生服装穿梭在各个放满点心和甜酒桌面上,将调好的酒放在相应的位置上面。 别墅里面的服务生都井然有序做着手中的事情,突然在慕以身后,一个脸色有些发白的女服务生撞了他一下,对方手中的盘子随着她的动作不稳,眼看着就要摔在地面上,被慕以一把扶住。 “没事吧?” 慕以将手中的盘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问道。 一脸恍惚的女生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歉,又道了声谢谢,端着盘子走开了。 看起来匆匆忙忙的。 小插曲一晃而过,女服务生走后,原本站在前厅接客的罗青拉着穿着吊带淑女裙的程潇走了过来。 原本还一脸不耐烦的程潇在看见慕以的那一瞬间便安静如鸡,左右张望,发现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累死我了。老爸净想着偷懒,把这些活推给我来做!” 罗青穿着一身白色的西服,原本过长的头发被精炼修短,看起来整个人好看了不少,瘪着嘴抱怨的时候,少年感十足。 说完,罗青端起慕以旁边的酒杯里面的酒一饮而尽,喝完还砸了砸舌,嚷嚷着再来一杯。 程潇一巴掌拍在对方后脑勺上,指着前厅的地方说道:“不要想着蒙混过关,又来人了,快过去。” 罗青一脸不情愿的离开,这片空间就只剩下了程潇和慕以两个人。 “那个…班长。” 程潇扯了扯肩上细小的肩带,似乎是一点都不习惯这样的穿着,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拨一下肩上的肩带。 “那个,我可以问一问,你身边的那个…” 话还没说完,前厅传来动静,像是有人在打架闹事,响声格外的大。 慕以和程潇走了过去的时候,那地方就已经被人包围了起来,里里外外的围了好大一群人,里面传来罗青的声音,带着怒气。 两人挤到人群前面,便看着罗青红着脖子被人拉住,一脸恨不得吃了对方的表情瞪着对面四十岁左右,穿着西装的人。 “他妈的!” 骂脏话的罗青被身后的男人拍了拍脑袋,扯到了身后。 中年儒雅的男人压着一双眸子,向来温和的眼中此时藏着怒气,他看着眼前这个有些微微发福的男人。 “王总这是什么意思?” 语气带着不经察觉的危险气息,对面的王总听见这句话,感受到其中带着的怒气,只是微微笑了笑,眼角的细纹皱起,配上有些发福的身体,莫名辣人眼睛。 “只是想和罗家小子交流一下,却不想初生的愣头小子还带着刺,被反咬一口…” 只见对方放在身前的左手手背那一块不知什么时候红肿了一大片,王明用右手往上抬了抬架在鼻梁处的眼镜,一双眼睛布满打量和算计。 上流人士当中谁不知道,王氏在房地产业方面独大,周围的人脉也是多不胜数,手中的资产更是达到想都不要想的地步,可这样一个人,却是出了名的荒淫好色。 家里面有着一个结发妻子,可是这么多年来,王明手下却没有半个子女,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 虽然是这样,但碍于对方强大的资产,很少有人去招惹他,就连现在也是一样,明明在座的客人都是罗氏所宴请的客人,可此时此刻,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罗氏说话。 罗青听见这句话气的脸盘子通红,跳出来指着王明就破口大骂。 “你这个死老头,明明是你先摸我的屁股!!” 话音刚落,周围安静的连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虽然王氏好色,包养少年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这些事却从来没有拿到正面上来讲过,此时陡然被人这么一说出来,倒还是让大家微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罗父的脸色白了白,恰好转身回头看见慕以和程潇两个人,对着他们说道:“麻烦你们把他送上楼去。” 罗青本来还想说什么,被程潇一个脑崩敲得嗷嗷大叫。 恰巧这时罗老爷子听见动静前来,两人将罗青拉出人群,剩下的事情由大人来处理。 眼前着罗老爷子都出来了,众人都不好意思围在周围看热闹,纷纷散去,空旷的大厅只剩下了罗老爷子、罗父、还有王明。 罗父走上前,压低着声音对着眼前的人说道:“虽然我们罗氏不参与上市集团的纷争,可是王总也要明白一个道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这是警告。 王明一脸有恃无恐的看着对方阴沉着的脸,笑着说道:“那我就拭目以待。” “而罗氏,也千万不要步于氏的后尘啊…” 于氏。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罗父垂在一旁的手猛地紧握住,随后青筋暴起。 王明走进宴会大厅,罗父站在门口的地方,看着对方的背影不知道再想什么。 罗老爷子站在罗父的旁边,像是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似的,抓住他的手让其卸下力道。 “不用担心,恶人自有恶报,对方的好日子也不长久了。” 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在王明的头顶上,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在吞噬着他头顶上祖辈传下来的功德,而待到这些功德全都消逝的一干二净时,其主人的气运也将丝毫不剩,不会再受到庇佑,真真正正成为一个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人。 慕以将满脸通红的罗青送进房间里面后,就下了楼,别墅里面的人一变多,空气都变得闷燥了起来,慕以走出宴厅,来到了后院的花池处透气。 皎洁的月光照在池中的水面上,荡开一层又一层波纹,红色的小金鱼在里面吐着泡泡,游来游去,最后停在喷溅的水面下不动了。 后院十分安静,一个人都没有,宴厅内的人都在趁这个机会结交人脉,当然不会浪费时间来外面透气。 慕以在水池对面上的座椅上坐下,盯着水面反射的光发着呆。 透过透明的玻璃门可以看见别墅里面的场景,刺眼灯光打在脸上,慕以像是没有感觉般,依然盯着那一处地方发着呆。 呆愣间,一个很熟悉的身影从面前跑过,慕以一下子回过神来,朝着对方离开的方向看去,却发现什么都没有,空寂的后院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墙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慕以朝着一旁看去,便发现温玉趴在罗家的墙壁上,向着他这边看来,一只脚正准备迈进来,却在慕以看过来的时候默默缩了回去。 “原来慕同学在这里啊,早知道你在这,我就不用跑这一趟了。” 一直跟在温玉身旁的小男孩看见了慕以,一双圆圆的黑瞳微微亮起。 “慕前辈。” 木讷的男人站在温玉旁边,一双眼睛只盯着温玉看,像是不论外界发生什么动静,都吸引不了他的任何注意。 这拖家带口的,来到罗家翻墙做什么? 温玉从慕以的眼神当中读出这句话,他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对着慕以意有所指道:“我在市中心发现这边被戾气笼罩,特地跑过来看看。” 慕以歪了歪头,问道:“然后呢?” 温玉将下巴搭在手上,眯着眼睛看向慕以:“然后啊,我发现很是棘手,只不过你在这里那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慕以:“?” 花园响起说话的声响,有人正在往这边走来,还不止一个人。 温玉一手提溜一个,将一小只一大只攥在手中,在离开的最后一瞬间向着慕以说道:“慕同学啊,你要记住,恶鬼一旦沾染上鲜血,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遇,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阻止掉这场灾难的发生!” 温玉翻着墙头走了,只留下了一句不明不白的话语。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慕以朝着角落的三人看去,恰巧与闹着别扭抬头的少年对上了眼睛。 在看见慕以的一瞬间,娇俏的少年双眼一亮,指着慕以对着身后两人说道:“那我不要那辆限量版的跑车了,我要他!” 站在黑暗角落的于父于母看着站在月光下穿着侍应生衣服的慕以,少年的容貌清冷精致,算得上上上乘,不然也不会被一向挑剔的于可一眼看中。 于父往周围看了看,察觉到周围没有人之后才松了口气,对着于可轻斥:“瞎说什么胡话。” “不要,我就要这个人。” 在于父于母的目光下,于可跑向慕以,站在他面前,他将一张卡塞在慕以一旁的口袋里面。 “喂,这里面有四十万,你不要在这里做服务生了,我把我所有的零花钱都给你,跟着我好不好?” 近乎撒娇的语气带着少年娇俏的面容展现在慕以面前,眼前的人自认为很可爱的在慕以面前表现最美好的一面,还伸手想拉慕以垂下一旁的手。 第20章 以病为娇 慕以眨了眨眼睛,避开了眼前这位少年的触碰,他看着少年故作可爱的模样,疑惑的问道:“我认识你吗?” 空气中一阵寂静,比慕以矮半个脑袋的少年在看不见的地方抽搐了两下嘴角,随后才调整恢复了之前可怜委屈的表情。 慕以默默离得远了点。 在不远处的地方,于父于母走了过来将于可拉到身后,一脸防备的看着慕以。 “没有钱就老老实实的打工赚钱,想通过这种方式一步登天的,我见过不少,别玩什么欲擒故纵的花样。” 少年被这一对中年夫妇挡在身后,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原本娇俏的少年此时垂涎的看着慕以,眼中盛满了欲望。 没有对两夫妻的难听话在意,慕以只是盯着两人的长相,微微出神。 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还没等慕以想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眼前这两人,别墅内厅响起剧烈的尖叫声,原本言笑晏晏、相谈甚欢的人们纷纷往透明窗这边奔跑,眼中满是惊恐。 于父于母还在出声教训慕以,身后的于可像是看见了什么,一双圆瞳猛地瞪大,他剧烈的推开眼前的父母,朝着大门的方向跑去。 黑暗吞噬光明,所到之处,皆是一片荒芜。 于父于母还在那里不明所以,看着自己的小儿子疯狂的朝着大门的方向跑去,慕以发现了不对劲,朝着宴厅内看去,屋内的玻璃灯猛地爆炸,室内陷入了一片黑暗。 “班长,小心你身后!” 混乱间,一句吼声传进慕以的耳朵里面,慕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程潇站在拐角处,拖着湿淋淋,失去神志的罗青喘着粗气。 她满脸惊惧的看向慕以身后,随后摔下身旁的罗青,往他脸上贴了一张黄色的符纸就向着慕以跑过来。 月光被乌云遮盖,周围的光线渐渐变得昏暗,在慕以失去意识陷入黑暗的最后一瞬间,什么都看不见,眼前的程潇变成了一团模糊的色块,无数黑色的触手将他拉进黑暗之中,而他无力挣脱。 万籁寂静之中,豪华的别墅被黑暗静谧所包围,无人知晓里面发生什么,也无人知晓里面会发生什么。 似有所感,行走在人行道上的温玉转身朝着身后看去,身后城市灯火通明,路边行人不断,他只能看见处于城市中心的别墅区闪着透亮的光。 浓重的戾气围绕在某一个地方,像是一个黑色的漩涡,会将所有美好的东西全都吞噬殆尽。 吞噬的事物,是所有美好,成全的东西,是不甘与怨恨。 马路宽敞而明亮,初春的风没有冬日那般刺骨,可依旧还带着一些凉意。 “慕前辈会有危险吗?” 抱着玻璃瓶的小男孩抬起头问道,他怀中的黑雾也随之发出“叽叽”的叫声。 “香香!香香!!” 温玉对着两小只担心的目光,浅笑道:“不会有危险的。” “慕同学或许没有危险,其他人那就说不定了,毕竟那位恶鬼先生,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小男孩不懂温玉话语当中的叹息,只是转身担心的看着戾气围绕的方向。 “由怨恨而生的恶鬼,是控制不住自己的。” 这么说着,小男孩就想到了自己,他低落的垂下头,看着玻璃罐里面的黑雾发着呆。 头顶覆上一片温热,是温玉将手放在小男孩的头上轻柔的拍了拍。 “即使是失去神志的恶鬼,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也不会伤害自己最重要的人。” “而令他们所害怕受伤的,只是人们藏在内心当中的恐惧与不安罢了。” 温玉转过身,牵着两个恶灵向前走去,发出浅浅一声。 “走吧,等到天亮,一切都会结束了。” 路灯将青年的身影拉得越拉越远,晚间清风拂过 夜…还很长…. 失去意识的慕以在一片黑暗中醒来,周围伸手不见五指,伸手触摸,全是黑蒙蒙的一片,他不知道在这一片空间中走了有多久,只感觉越往前,四周的空气便越发觉得冰凉。 白色的雪花打在脸上,慕以往前走,黑暗散去,亮光闪现,画面浮现在眼前。 窗户没有关严,嘶嘶的冷风刮在身上,带着刺骨的寒冷,可慕以却觉得此时挂在他身上的小孩,比冬日的寒风还要更冰冷刺骨。 沉重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过于滚烫的额头和冰凉的手掌贴在慕以怀中,十一二岁的小孩窝成一团,仅在严寒的下雪天穿着一件薄薄的棉袄,身上有着一条薄薄的毛毯。 小孩靠在慕以身上,像是冷极了,缩成一团团在慕以的怀中,凭着本能极力汲取暖意。 他身上温度高的烫人,浑身却在发抖,还没弄清楚周围是什么情况,慕以站起身就想将怀中的人抱去看医生,可这么一用力,透明的双手穿过对方的身体,却是半分也碰不到 这时的慕以才注意到不对劲,他朝着怀中的人看去,昏暗的光线下,只见小少年的五官跟恶鬼先生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右手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角不放手。 他这是,来到了于修小的时候? 对方可以触碰到他,而慕以去触碰小于修时,却是直接从他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是幻境吗?却也不像是幻境,因为触感和温度是如此的真实。 慕以尝试起身,想去找一些御寒的衣物搭在小于修身上,却发现衣角被对方紧攥着,整个人根本动都动不了,像是被禁锢了一般,只能呆在他的身边。 毛毯落下了半截,浑身冰冷的小恶鬼先生似乎察觉到身边的暖意要离开,赶忙追了上去,将自己大半个身体都靠在慕以怀中,纤细瘦小的手指同着之前一样,以十指相扣状将其牢牢锁住。 幼时的恶鬼先生也同成年时一样,总喜欢攥着慕以的手,以极其护食的姿态来宣告这个人是他的。 白皙的左脸肿得老高,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还带着五指印,慕以伸手碰了碰,触碰到的,只是一片冰凉的空气。 半夜,小于修靠在慕以身上,一直微撅的眉头此时才微微放松,而慕以坐在那里,盯着那处巴掌印看了好久好久。 第21章 以病为娇 寒意逼人,黑漆漆的别墅客厅里面,只有一盏微亮的灯点着,不知是不是错觉,在慕以将手放在小于修的单薄的背脊上时,怀中的小孩像是睁开了眼睛,往他这边看了一眼,可正仔细去看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 漫漫长夜过去,早起的阿姨看着跪在客厅中的小孩,怜悯的将他抱回房间,还替他盖好了被子,可是却没发现少年根本不正常的体温。 慕以站在床边,担忧的覆上小于修的额头,透明的手穿透而过,却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很烫… 焦急的慕以只能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他坐在小少年床边,盯着对方微皱的眉头看了好久,一双浅淡的黑眸慢慢变得幽深。 床上的小少年咳嗽了两声,慕以才恢复了正常,他坐在床边,看着小于修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幼时的恶鬼先生脸颊还带着稚嫩感,原本一双狭长的黑眸变得圆圆的,面无表情的样子带着几分淡淡的疏离感。 那双圆圆的瞳眸呆呆的向着慕以看过来的时候,慕以坐在床边的身体直直顿住,一动不动,就在他以为小孩能看见自己的时候,便看见小于修翻开被子走下床,慢吞吞的走到书桌台前面,将书柜里面的医药箱拿了出来,熟练的量体温,熟练的吃药,然后又走了回来,半躺在被窝里面,向着慕以的方向看来,像是在发呆,一动不动。 左脸处还是肿的老高,红红的,在少年瘦削白皙的脸上格外显目。 慕以坐近了些,温热的指尖在小于修半肿的左脸上碰了碰,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不擦药?” 他知道面前的小孩看不见他,便坐在他的面前,指尖碰了碰脸颊,又碰了碰小少年圆圆的眼角。 小于修依旧还是那副发呆的模样,直直的看向前方,只是在慕以看不到的地方,衣角的地方被人牢牢攥住,紧紧的怎么都不肯放手。 就这样,慕以一直以奇怪的形式陪伴在少年的的身边,小于修坐在那里发呆,慕以就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发呆,小于修在做作业的时候,慕以就坐在一旁,帮他检查答案的正确,若是会有错误的答案出现,他就会在错题的上面画一个圈,明知道对方看不见,他还是一直这样做,等到对方将错题改正之后才停下动作,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呆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原本还有些稚嫩的小少年在慕以没有察觉的时候开始抽条长高,五官越发接近成年后的恶鬼先生,原本圆圆的瞳眸变得幽深狭长,褪去稚嫩气息的于修浑身带着满满的疏离气息,不喜欢和人说话,也不知道怎么和周围的同学相处,渐渐地,他身边的人都默默远离了他。 阳光轻洒,慕以站在一旁的篮球场上,看着于修在那里打球。 一个人的独角戏,他只是不断的投篮,汗水浸湿身上的衣服,额角的鬓发贴在额头上,气质疏离清冷的恶鬼先生,格外的引人注目。 一群男生从慕以面前走过,他们抛着球,向着于修对面的的球场走去。 “唉,我们去和于同学一起打球吧!” 其中一个被勾着肩膀的男生出声,看着于修的方向带着跃跃欲试,却被旁边的人撞了撞。 “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和装大的人一起打球。” 被撞得猛地一踉跄的男同学一脸懵逼,摸了摸脑袋:“哪里装大了,只是不怎么说话而已。” 已经走到球场中间的人嗤了一声,丝毫不在意于修就在不远处,他指着对面的人,对着那同学不屑道:“那你去啊,叫他几声,看他理你不。” 几人不知道怎么就吵了起来,随行的人都纷纷上前拉人劝架,一场球赛不欢而散。 在一旁安静的自己打自己的球的于修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慕以坐在石阶上,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人说的那几句话。 刺耳的声音和尖锐的话语格外的难听,慕以抬起头朝着那名男生看去,即使知道这是在幻境之中,还是难掩心中的怒气。 几个人的身影已经走远,慕以盯着那名男生的背影看了好久。 天色渐暗,慕以离开石阶,来到篮球场的边缘。 意外横生,原本百发百中的篮球撞在一旁的护栏上,“嘭”的一声反弹,朝着慕以的方向撞来。 一阵疾风划过,一双手及时接住朝着慕以飞来的篮球,温热的触感擦着慕以的唇角一掠而过,快的几乎察觉不到。 事实上慕以也没有察觉到。 太阳落下地平线,周围的光线渐渐昏暗了起来。 体育场的老师来锁门,看见操场上还有一些同学, 他扯着大嗓门喊道:“要锁门了,归还体育器械,同学们明天再来吧!!” 于修慢走慕以前面,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操场上只有几个人,等到人都走完,老师将门锁上之后,天已经黑了。 学校的路灯还没有点亮,黑暗之中,走在前方的于修低着头走路,在黑暗的掩饰下,他用手背抵着嘴唇,脖颈发红,眼尾染上了绯色。 位于左心房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显现着其主人内心的不平静,春日的清风拂过,带着的,是少年最初浅浅的心动。 恶鬼先生所有的反应都被吹散在微风里面,在昏暗的光线下,走在身后的慕以什么都没有发现….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进入到了高三,画面不断在眼前闪现,像是加了倍速的电视剧一般,慕以以一种奇怪的行式经历了于修的青春,以一种过客的方式。 在于修步入高三的那一学期,于家曾经历一场经济危机,听说那时候还有面临公司倒闭的风险,不知后来想出了什么办法将这个危机解除了。 为了感谢周围人的帮助,于父特地安排了一场晚宴,给这片别墅区里面的人都发了请帖。 本来很多人都不打算前来赴宴的,毕竟只是一个小小集团的上市总裁,咖位还请不动他们,可没想到的是,王氏的那位去了。 以房地产资产出名的王氏去到一个小总裁家里面是去做什么? 很多人心中都现出这个疑问,于是,看热闹的,巴结的,原本不打算去的都盛装打扮去赴了这场宴会。 与此同时,同于修身在学校的慕以听见了一串电子提示音。 “嘀,黑化值+20,当前反派黑化值—80!!” 第22章 以病为娇 “啊啊啊啊啊!黑化值明明只有六十了,为什么会突然暴涨这么多啊?!” 许久未出现的系统被黑化值炸了出来,急的在系统空间里面转圈圈,慕以看着一脸平静收拾着东西的于修,眼眸黑漆漆的,不知道再想什么。 夜半,别墅区依旧灯火通明,于修被于父于母安排的人引去更换着装,一身黑白相间的校服被换下,换上了黑色的制服西装。 少年一脸疏离,眼睑敛下的时候平添几楠漨分阴郁感,和清冷相结合,一出场就是全场的焦点。 也却是如此,于修走下楼梯的时候,原本在周围相谈甚欢的人们都不约而同的向着少年看过来,在角落的沙发上,一中年男子摇晃着玻璃杯中的红酒,眼神黏腻的粘在不远处少年的身上,带着侵占和欲望。 于修被于父带在身后,向着一些完全不认识的人敬酒,带着讨好笑容的于父,带着于修走到了角落的沙发面前。 “王总,这是长子于修。” 沙发上的中年男人笑了笑,起身往身旁自己喝完的空酒杯里面满满的倒了一杯红酒,然后递到了于修面前。 “于修是吧,你叫我王叔就好了。” 角落昏暗的灯光照在玻璃杯里的红酒上,折射出来的光带着恶心的亮感,于修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红酒杯,迟迟没有动手去接。 于父看着王明面带不悦,连忙将酒杯接了过来,强势的塞进于修的手里面。 “喝吧,这可是王总亲手倒的酒。” 于父面对着于修说道,随后又转头看向王明解释道:“不好意思,孩子有些怕生。” 少年的面无表情,于父的讨好笑容,还有中年男人带着欲望的目光,眼前这一幕映入慕以的眼底,他动身捉住于修垂在一旁的手腕,抿了抿唇,眼眸黑漆漆的。 慕以:“不可以喝。” 站在那里的少年依旧垂着头,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于父明显害怕得罪眼前这个人,他在身后推了推于修,转身错位对着于修厉声喝道:“喝啊!” “嘀,黑化值+1,当前反派黑化值—81!” 于父愤怒的面容映入于修眼中,他站在那里,就像是一个旁观的审判者一般,看着对方深藏于皮囊下的丑陋灵魂。 终于,站在那里的于修终于动了动,他端起手中的酒杯,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于父,然后在对方惊恐的表情下,将手中的红酒倾数倒在了地面上。 玻璃杯从手中滑落,在地上“嘭”的一下被摔碎,发出清脆的声响,引得周围的人纷纷向这边看来。 于父涨红着一张脸,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当面教训于修,只能不断的低头向着王明道歉。 于修从一旁的口袋中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抱歉,手滑了。” “我去趟卫生间。” 说完,众人只看见少年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窗外开始淋漓的下起了小雨来,慕以跟在于修身后,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心脏的地方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慕以略微无措的看着少年离开的方向,他走上前去,想拉住对方,可是于修却转眼就消失在了眼前,落在他掌心的,只是天空中飘飘洒洒的雨滴。 慕以身处于一片黑暗之中,眼前重新出现的画面,是一条长长的街道。 他的手悬在虚空之中,被无形的力量向前方拉动着,他走在这条仿佛没有尽头的街道上,看着路边黑色的城市,看着那些石化之后展现着狰狞面容的人。 很眼熟,因为这些都是在宴会上出现过的人。 眼前的一切,都带着压抑的灰色,树木枯萎,所有的建筑腐朽生灰,没有活物。 宽阔的街道很长很长,看不到尽头,走到一半的时候,慕以突然停下了脚步,前方的力道微顿,随即继续拉着慕以,似乎想强迫着拉着他走。 “嘀,黑化值+5,当前反派黑化值—86。” 慕以扣住半空中的那只手,看着眼前虚无的一片。 “于修。” 似乎带着轻叹,慕以向前伸出手,触碰着眼前的空气,在碰到一抹温热的同时,眼前的虚无慢慢现出一道人影。 由模糊变清晰,穿着白衬衫的少年出现在眼前,一双黑眸紧紧盯着慕以。 天色变得漆黑,看起来像是要下暴雨,于修扯着慕以的手腕,想拉着他往前走,让他离开这个地方,迫切的想要逃离什么。 可是慕以没有顺着他的意思离开。 天空下起了暴雨,眼前灰色的世界染上颜色,路上行人匆匆,车辆不断,慕以停在一个分道处,雨水穿透他的身体,原本站在他面前的于修消失不见。 车呤声不断在耳边响起,豆大的雨滴砸在地面上,路上的行人都穿着厚实的秋衣,匆忙的赶回家去。 眼前的这一幕与某人话语当中的画面相重合,慕以呆呆的站在原地,双脚像是被黏住了一般,丝毫不能动弹。 已经到了半夜,街上的行人和车辆开始少了起来,雨却是越下越大,痛苦的压抑声在耳边响起,慕以垂在一旁的手动了动,浅色的瞳眸看着尽头向着他这边跑来的于修。 雨下的很大,风声在耳边吹得呼呼的响,在雨中奔跑的少年只穿着单薄的白衬衫,不知是怎么的,他脸色过于苍白,跑一小会就要停下来歇息一会,像是脱力了般。 慕以被定在了原地,愣愣的看着少年跑过来。 不远处一辆急速在公路上行驶的车辆出现在少年身后,王明狰狞失常的面容出现在慕以的眼中。 像是发了狂… 车子飞速驶过,朝着在雨中奔跑的少年驶去,慕以看着眼前这一幕,身体本能的想冲上前去,却怎么都动不了,他想喊出来,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塞了块石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不.. 不要… 不可..以… 风声、车呤声,少年痛苦的喘息声全都消失不见,慕以什么都听不见,在某一瞬间,身体骤然突破禁制,雨水透过那层无形的阻碍,落在他的身上,带来冰冰凉凉的感觉。 慕以脚下踏着水,朝着少年的方向冲过去,车子刺眼的光线让脆弱的眼睛短暂性的失去视线,他也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他听不见什么声音,也略微看不清什么东西了,脑袋里面唯一想着的便是冲过去推开那个少年,哪怕换作自己鲜血淋漓的躺在地面上,也没有在乎的了。 “嘭” 只听见耳边一声巨响,那发狂的车燃着火光倒在一旁,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慕以撞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中。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评论区里面全都是爪(凶狠啃掉) 这个位面就要结束了吖!!?( 'ω' )? 第23章 以病为娇 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带着雨水的潮湿,少年身上透着刺骨的凉气,冷得不行。 慕以什么都看不见,却感受到禁锢在自己腰间的那双手力道大的吓人。 幻境破碎,所有画面消失在眼前,意料之外,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慕以站在空荡荡的花园外面。 耳边是浅浅的微风声,月光照在身上,温温柔柔的。 冰凉的触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春风般轻浅的拥抱。 “嘀,黑化值下降--60,当前反派黑化值--26。” … 要说a市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那便是罗家的那场宴会发生的意外事件。 要说大事,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就是大厅处的玻璃灯因为高温炸掉了,导致一些人被玻璃碎片划伤,只是奇怪的是,那些被炸伤的人都半夜出现了发烧,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从那之后身体一直都不怎么好。 王氏王明在其之后生了一场大病,变得神经兮兮的,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总是一脸惊恐的尖叫着,嚷嚷着别过来。 其原配妻子请来了医生,被诊断为失心疯,关在了精神病院里面,而后王氏集团被查出贪污,背地里干一些不合法的勾当,其股票猛跌,面临破产。 至于一直被王氏投资的于氏集团,因为被公司内部的人卷走了一大笔钱,又没有资金周转,合同解约赔偿巨额的违约金,公司漏洞等等,也即将面临倒闭。 上市集团发生这样两大起事件,惊扰到了其他人,有人说这是亏心事最多了,最后遭到报应了,也有人说,这是运气到头了。 没人知道具体原因是什么…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好的,不好的,全都会在时间洪流中消失不见,最后化为泥土,了无痕迹。 … 慕以在知道于修恢复神志的时候是在搬家的那天早上。 破旧的出租屋里面没有多少可以带走的东西,搬家公司将一些大型的电器搬走后就下了楼,独留慕以在这个狭小的屋子里面。 原本整洁的屋子变得乱糟糟的,堆在地面上的都是一些不要的东西,还有装着很多废纸的行李箱。 慕以看着那两个行李箱,总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手中突然被递上了一个东西,依然盛开的白色花朵出现在慕以手上,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个…带走。” 恶鬼先生将小花盆放在慕以手中,手中抱着装糖的罐子,看起来异常乖巧。 慕以看着这样的于修发着呆,眼神空洞,显然是陷入了某种记忆当中。 发着呆的慕以被眼前的恶鬼先生拉坐在一旁的桌子上面,白色的花绽放在他们中间,窗口的清风吹了进来,将慕以头顶的碎发吹得飞飞扬扬。 他坐在破旧的书桌上面,被恶鬼先生抵在身后的墙壁上亲着。 窗外是高大奢华的建筑还有被拆迁的废弃居民楼,工队施工队声音很响,可这间小出租里面却意外的很安静。 温热的唇瓣和冰凉的唇相贴,带着糖果香,弥漫在唇舌之间,浅浅的光照进那双黑眸里面,倒映着的,全都是慕以的身影。 他像是一个木头般,只能呆呆的任由对方笨拙的亲吻他,呆呆的被一个笨拙的吻弄得喘不过来气。 慕以微微错开脸,躲过对方密密麻麻的亲吻,冰凉的触感落在唇角处,还被对方轻轻的咬了一下。 慕以:!!!! 整个脑袋像是短路了一般,慕以下了书桌,红着颈脖僵硬着同手同脚的走到角落里面去,还不小心踢到了那两个破旧的行李箱。 因为那行李箱是很久以前的东西,虽然容量很大,但是又破又旧,搬家公司的人便没有搬走,现在经慕以这么一撞,直接“嘣”的一声,整个箱子直接爆开,露出了里面满满当当的纸还有照片。 无数张写满“于修”两个字的纸张,还有各种角度的照片从里面飞了出来,在慕以脚边,一张少年坐在窗边晒太阳的照片落在一旁,莫名熟悉,慕以伸手将他捡了起来。 照片的背后写满了喜欢两个字,密密麻麻是全都是。 站在慕以对面的于修黑着眼眸看着眼前这一幕,他盯着少年的动作,直直的看着在那里愣神的慕以。 “嘀,黑化值下降10,当前反派黑化值--16!请宿主再接再厉哦!!” 春风浅浅的吹起眼前的碎发,慕以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两个字,好像是所有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所有的不安与担忧,所有情绪的失常,都在此刻有了答案。 都是因为,喜欢恶鬼先生啊…… 清风浅浅,阳光照在身上蒙上一层暖意,白色的花朵微微摇曳,糖果的甜香弥漫在每个角落。 慕以在那漆黑的瞳眸当中看见,所有灰色腐朽,所有黑暗都生出了花,结出了果。 地狱开出的花本是带着鲜血的红色,却被恶鬼肆意伪装了起来,变成了纯白无暇的白色。 伪装无害的恶鬼接近人类世界中无害的少年,最后心甘情愿的褪下外壳。 甘愿奉上…… 早已不再跳动的心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章 以病为娇 若是问恶鬼先生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慕以的,或许是那双温热的手开始主动触碰他的时候,又或许是漫天烟花绽放的那天,那颗名为喜欢的种子便在早已经不再跳动的心脏里面生根发芽。 直至今天,变成参天大树… 六月份的高考很快就到了,考试很顺利,除了在考场里面抓到了一个当场作弊的同学这点小意外,其他的都平安无事。 恶鬼先生在初夏的上午带着鸭舌帽站在一棵大榕树下面,视线直直的盯着考场门口的方向,一动不动。 身姿修长,气质疏离的于修在考场外面无声拒绝了第五位加微信的人,最后实在是有些烦了,他便爬上了身后的大榕树上,坐在大树粗壮的树干上。 蝉呤声在耳边响起,于修依旧还是穿着白衬衫,懒懒的将半个身体靠在身旁的树干上。 鸭舌帽遮住那双黑眸,斑驳的阳光打在身上,像只靠在树上犯懒的猫。 最后一刻将卷子交上去之后,慕以背着身后的小书包出了考场。 校门外有着很多早就在外面等着的家长,此时接到自己的孩子,一脸激动的围成一堆,人山人海的校门被堵的水泄不通,慕以从旁侧走了出来,侧眸看过去时,就发现了躲在榕树枝干上的于修。 他走了过去,仰起头,看着犯懒的于修,伸出手去牵对方搭在树干上的手,几乎是在触碰到于修手指的那一刻,原本还瞌着眸子的于修猛地睁开了眼睛,攥住了慕以的手。 一人俯视,一人仰视,于修捉住慕以的手跳下树干,改为靠在慕以身上,黑色的眸子浅浅眯起,将慕以整个抱住。 看着像只猫咪一样犯懒的于修,慕以拿出了小书包里面的黑色雨伞,遮住了头顶的烈日。 于修察觉到了慕以的动作,黑着眸子看着他,唇瓣无意识的擦着对方的颈脖而过,蹭得那一块皮肤红通通的。 慕以伸手微微推了推于修,眨了眨眼睛,从口袋里面拿出了两张门票递在于修手上。 “今天下午去游乐园玩。” … 因着今天是星期三,除了高三高考放假,其他年级的学生都还没有放学,这个时间的游乐园还不是好挤。 门外有一个老大叔坐在那里卖棉花糖,慕以的眼睛亮了亮,走了过去,拿了一个彩色的棉花糖回来,递给了在原地等待的于修。 旁边的小孩看着眼前的大哥哥拿了一个比他脑袋还要大上一倍的彩色棉花糖,馋的都快哭了,他擦了擦嘴边的口水,拉着身旁年轻女人的衣袖,撒着娇要着棉花糖吃。 年轻女人可能是在忙,一通电话打的热火朝天的,完全没有听见小男孩的声音,吃不到棉花糖的小男孩眼巴巴的跑到拿着棉花糖的于修身边,扯了扯对方的衣服下摆,晃悠着小胖脸撒娇。 “哥哥,哥哥!这个好大好大的棉花糖可以分给我一点吗,我不贪心的,给我尝一点点就好。” 小男孩看着于修手中的梦中情糖,就差闪着一双星星眼了,两只黑黝黝的眼睛里面写满了“我也想要”这四个大字。 于修看着突然出现的小屁孩打着棉花糖的主意,一双黑眸看着他,冷冷的面无表情。 小男孩被于修的眼神冻得浑身一僵,转身过去换成拉着慕以的衣袖,眼巴巴的看着他。 “哥哥,我想吃糖!” 站在一旁的恶鬼先生眼神更冷了,他将慕以拉了过去,占有欲十足的从身后抱住了慕以,漆黑的眸子盯着小男孩,眉目清冷满是阴郁之色。 他咬了一口棉花糖,又咬了一口面前的慕以,宣誓主权。 “糖,我的,他,也是我的!!” 懵懵懂懂的小男孩不仅没有蹭到棉花糖,还被迫塞了一嘴的狗粮,最后呆滞的被一脸道歉的年轻女人带走了。 慕以莫名其妙的被咬了一口,身后的于修却还是阴沉着眼睛,他伸手牵着呆呆的慕以,将他拉进了空无一人的玩偶更衣室里面。 慕以呆呆的被牵着走了进去,又被牵着出来,只是不同的是出来的时候更呆了,颈脖根通红,唇色还带着不正常的绯红。 小男孩的梦中情糖最终落入了两个少年的肚子中,尸骨无存。 各项游乐设施都玩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慕以在鬼屋里面遇见了罗青和程潇,又在鬼屋外面看见了温玉几人。 罗青像个二傻子一样分着刚才从鬼屋NPC的口袋里面抢的棒棒糖,程潇站在一旁连动都不敢动,大夏天的冷汗直流。 直到看见温玉,她才一脸激动的跑上前去握住对方的手,像是到救世主一般。 “大师啊!!” “大师,上次你卖的那个符纸还有吗?可以全部批发卖给我吗?!!” 只是还没等到大师的回答,刺骨的凉意弥漫在那只握住温玉的手上,一个表情木讷的男人靠在温玉的肩膀上,盯着程潇的手,像是在考虑以哪种姿势将其剁下来。 程潇一脸惊吓过度的往后退了几步,却被身后的东西绊得一踉跄,她白着一张脸慢吞吞的转过头,便看见抱着玻璃罐扶着脑袋的小男孩站在他身后。 在程潇眼中,阴郁的小男孩披散着过长的头发,脑袋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他的眼眸黑暗,像是看不到尽头。 最关键的是,刚才她还踩了对方一脚!! 双重刺激下的程潇白眼一翻,直接当场晕了过去。 … 夜晚的城市总是带着喧嚣与热闹,这个时间点恰好是游乐园生意最好的时候。 角落的路灯被点上,白炽灯照亮黑暗,慕以牵着带着鸭舌帽的恶鬼先生穿梭在人群中。 晚上的主角戏是摩天轮,在这个时间点,卖票口总是排着长队,慕以拿着提前两个小时买的票,拉着于修坐上了摩天轮。 温玉不知跑到了哪去,罗青在下面照顾着中暑昏倒的程潇,慕以照着原计划带着恶鬼先生体验游乐场最后一项游乐设施。 从摩天轮的窗户透过窗外看去,可以看见灯光明亮的大桥和城市中心高大的建筑,慕以坐在于修对面,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透明的窗户在灯光下面倒映出慕以的影子,碎发被晚风扬起,他微微浅笑,连带着身上清冷的气息都被削弱了几分。 于修看着透明窗户上的倒影发着呆,指尖情不自禁的放在玻璃窗上,愣愣的看着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摩天轮舱慢慢升起,恶鬼先生不再只满足于玻璃窗上的触碰,他坐到慕以身旁,霸道的将他的手圈在怀里,另一只手停在那双眼睛上,直直的盯着慕以浅色的眸子。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慕以指着窗外的黑夜,转过身来看着于修。 “听说,在摩天轮处于最高位置的时候,烟花绽放,许下的心愿都会实现。” 于修看着眼前的少年,浅茶色的瞳眸里面带着的,是他最喜欢的光亮。 心愿吗… 愿望这种东西,对于于修来说,向来是一件虚无缥缈的东西。 也许是生性使然,天生性格淡漠的他对于周围的事物没什么太大的感觉,还没有成为恶鬼之前,他对着以后的打算也是找一份安稳的工作,一个人呆在自己的小公寓里面,等着自己慢慢老去。 像一湖平静的死水,掀不起任何波澜。 而这一切,都在眼前这个人闯入他的世界之后就有了变化。 冰凉的手指轻触着慕以的脸颊,在舱内灯光的照射下,恶鬼先生的手显得意外的苍白刺目。 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实现愿望… 于修将脑袋搭在慕以的肩上,将他整个人抱住,那双黑眸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眼中带着刺目的冰冷,还有深不见底的恶念与欲望。 而随后,全都被其深深藏在眼底的脆弱与不安一一击碎! 他…在害怕… 若是可以的话… 近似呢喃,那句话被晚风吹过,随后轻柔的落入慕以耳中。 他道:“若是可以早点遇见…” “就好了…” 那样,他们就可以在最好的年纪遇见彼此,一起肆意挥洒青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身处光明,一个身处黑暗之中。 一个是人,一个是恶鬼… 一个处于人生最美好的年华,另一个却早就在泥土里面腐烂成泥。 眼前少年的一生还有很长,若是以后见了许多人,可能厌倦了,想要离开了,随时都可以轻易的离开。 思及此处,恶鬼先生那双凉薄阴戾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倒映在窗户玻璃窗上的人,像是野兽的泛起竖瞳,牢牢的锁住怀中的猎物,即使同归于尽,也不能让对方有着一丝一毫逃脱的可能性。 被抱住的慕以完全没有察觉到面前这人有着如此危险的想法,听着对方的回答,慕以呆呆的愣在原地,出乎意料的僵在那里,没有丝毫动作。 轻微的力道传来,将于修推离开来。 那双嗜血的眸子渐渐变得漆黑,陷入自我意识当中的野兽危险的盯着怀里的猎物,以为对方想要乘机逃脱,尖锐的利爪悄然探出,戾气弥漫在整个舱里面,压抑的令人喘不过气来。 直至嘴唇上传来一抹温热的触感,于修直接愣在了那里。 浅浅的吻一略而过,快的像一阵风拂过,却带着强烈的心悸感。 头顶的鸭舌帽被微微拉下,在帽檐的遮掩下,透明的窗户倒映着两位少年亲昵的身影。 两张唇瓣仅是最简单的相碰,温热的触感一次又一次的落在唇角处,微微分开,又再次落下,最后准确无误的落在恶鬼先生的嘴唇上面,让苍白的颜色染上绯红。 强烈的攻势让恶鬼先生无暇再去想其他的事情,他想往后退,却被抵在身后的玻璃窗上动弹不得。 于修头一次被慕以吻的眼尾发红。 一个浅浅的吻落在恶鬼先生的唇上,慕以红着颈脖,软软的啄着于修的唇角。 空气中弥漫着甜香,很熟悉,于修知道,那是棉花糖的味道。 恍惚间,他只听见眼前的少年浅浅道了一句什么,便再次陷入无暇分神的境界,脑海中的思绪都融在了剩下的亲昵中。 “一直..都在的..” 一直… 摩天轮的下方不知是谁大张声势的求婚,岸边烟花不断,一朵朵的在半空中绽开,绚烂至极。 在摩天轮升入最高处的时候,慕以听见了系统机械的电子声音。 “嘀,黑化值下降—16,当前反派黑化值为—0!!” “嘀,当前反派黑化值清零,恭喜宿主任务完成!!” … 于修陨落在最美好的年纪,在最不堪的时候遇见了自己最喜欢的人。 命运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封闭了所有的门,悯善的留下了一扇窗。 他身处地狱,他向往光明! 他伸手捧住了缝隙中透过的光,却从未想过,那抹光会撕碎黑暗,拥抱身处于地狱之中的恶鬼… 第25章 神明与黑暗同罪 【若是能变成一片雪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借着呼啸的寒风,无所顾忌的落在先生的身上了.. …】 … 益州大陆,是一个架空的领域,在这里,鬼怪,式神,还有人类共同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相互抵抗制衡,维持着这块大陆的平衡。 式神天生就是鬼怪的克星,因为是集齐万物灵气而凝聚成的灵体,其数量稀少,所以极其珍贵,被国家所掌控着,维持着边疆和国家内部的稳定,防止不受邪物的侵扰。 王室贵族尚且可以受其庇佑,平民老百姓就没有这么好了,每到半夜,总会在半夜听见不知是哪个地方传来尖叫声,久久的荡在黑暗中不能散去! 那是夜间出来觅食的恶鬼… 等到晚间巡逻的皇家护卫赶到的时候,留下的,只有满地的鲜血,还有一些碎骨头,竟是连尸体都不曾留下。 邪物鬼怪,是由恶念和死尸转化而来的东西,他们会吞噬一切鲜活的生命,最喜欢的便是新鲜的血液和皮肉。 邪物,对于元国的老百姓来说,是只要在睡梦之中听见这两个字就会惊醒的东西,是一个比地狱还要可怕的存在。 … 初春 原本经历过寒冬的枝丫都开始发起了嫩芽,颤颤巍巍的从枝尖冒出,冰雪散尽,带走了冬日凛冽的寒风,送来了春日万物复苏的绿意。 斐氏府邸今日格外的热闹,平日里紧关着的朱红色大门今日大大的敞开,迎接着来往的宾客,人们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姿态,脸上带着笑意。 今日是斐家小少爷的满月酒席,凡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架着马车带着贺礼上门贺喜,可谓是门庭若市,红色的绸带架在“斐府”的匾额上,来往的百姓们一脸呆呆的看着布满斐府四周的红绸带上面,眼中闪过热烈的渴求。 那可是中低级的防御灵器,可以抵挡中级邪物的灵器啊,此时却挂满了斐府的院墙四周。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样一件中低级的灵器,倾尽半辈子的积蓄才有可能买得到一寸,此时挂在斐府院墙外的却将近有百寸。 来往的客人络绎不绝,送来的礼物也是重中之重。 驱邪世家斐氏,果然是当今权贵之中的香饽饽,谁都想结交相好一番。 斐氏内院,来往的丫鬟们小心翼翼的端着手中的佳肴,前往宴厅的的地方,途径一片宅院道旁时,前方某一个人却陡然停了下来,顿在了原地。 身后的小丫鬟被打乱了步伐,差点将手中的东西摔在地面上,她面色不虞的朝着前方的人白了一眼,顾及着前方的大姑姑,她小声的抱怨了一句。 “干什么啊!” 可是即使声音压低,前方的大姑姑却还是听见了,她停下脚步,走到小丫鬟面前,看了看两个人,压着声音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全都停了下来?” 那个差点摔掉盘子的丫鬟被姑姑询问,这才理直气壮的告起状来,声音特地放大。 “姑姑,就是小香她不知发什么神经突然停了下来,我们身后的人都走不了,还差点摔了盘子。” 前面名叫小香的丫鬟目不转睛的看着院落的一角,像是失了神,就连身后略微尖锐的声音都没能吵到她,像是撞了邪,一动不动的呆在原地。 小丫鬟的声音尖锐刺耳,大姑姑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压低声音厉声训斥:“府邸内院不允许大声吵闹,记不住了吗,记不住那就再去管教姑姑那里好好学习一番!” 被训斥的小丫鬟白着一张脸,低头闷声什么话都没有说了。 那位大姑姑看着面前愣神的人,伸出手在小香的面前晃了晃。 发着呆的人这才回神,她转身看着面前的人,近似呢喃道:“姑姑,里面…有人,有一个很好看的人!!” 小丫鬟都是平民百姓出生,没学过多少字,知道的最好的形容词,便也只有好看二字。 园中长着一些青苔,想来是这处地方很少有人经过,才会长这些东西,紧闭的院门挂着匾牌,上面写着梨园二字。 不知想起了府中什么的传闻,那名大姑姑的脸色变了变,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扶正了小丫鬟手中的盘子,正声提醒道:“不要走神。” 梨园又再次恢复了安静,下一波路过的下人只是低着头,安安静静的从这里经过,除却才进府的丫鬟或者是小厮,好奇的往这大门紧闭的院落里张望两眼,便在没有了其他动静。 春日的阳光带着暖意,驱散浅浅的雾气,今日是大好的太阳天,拂面而来的清风似乎都带着柔意,变得不再那么刺骨冰冷。 清脆的银铃声从院内传来,透过院墙向内看去,只见一身着白衣的男子坐在石桌前,慢慢往茶杯里面倒了满杯清茶,递到身旁晒着太阳的玄衣少年面前。 元衡眯着眼睛端着茶杯将里面的茶一饮而尽,末了吐了吐舌头,一脸嫌弃的皱着眉头:“好苦。” “我还是喜欢表哥上次泡的茶水,是甜的。” 少年脸上还带着稚气,一身贵气倾斜而出,显然是皇家之人。 坐在轮椅上的男子端着茶杯浅浅饮了一口,修长苍白的手指指着院内的一颗掉光了叶子的大树上面,声音清雅温和,淡淡的,似一阵清风吹过,轻得连水波都掀不起半分涟漪。 “你上次喝的,是用那树上的白梨泡的茶水,加了些冰糖,我那还有一些,若是喜欢,等下便拿些回去吧。” 元衡坐在石凳上,撑着脑袋看着眼前的人,似乎是叹了一口气,他皱着眉说道:“表哥总是这般好说话,若是任人欺负去了该怎么办。” 还未及冠的少年皱着眉头叹着气,像个老婆子一般的唠叨,话语之间透着关切之意。 他坐在那里,皱着张包子脸,看着院内萧条的景象,浑身散发着不满:“若是等下见到了姑姑,我肯定要同她说,让她给表哥换一个院子,这里面太安静了,一点人气都没有,只有一些光秃秃的树。” 金黄的阳光并不刺眼,洒在白衣男子的身上,添上一层暖意,漂亮的浅色眸子看着孩子气的元衡,斐攸抿着浅薄柔软的唇,浅笑着摇头。 茶水的雾气在半空中弥漫,随即消失在空中,挂在那截苍白手腕上的苍色的银铃在微风中铃铃作响,声音清脆,格外的好听。 “不必跟她说,本是我要求住在这个院子里面的,清净些。” 听着斐攸这般说,元衡垂下眼眸,看着毫无人烟气息的院落,嘀咕道:“哪里是清净,连个鸟都没有。” 他瘪了瘪唇,莫名的替眼前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哥哥委屈。 院落外锣鼓震天,热闹至极,而在府邸的角落一方,在斐攸所居住的地方,所有热闹都被隔绝开来。 身处于深宫的元衡自小便知道,他有一个长的很漂亮的表哥,小时候的元衡总是喜欢流着口水跟在小斐攸的后面,叫着美人哥哥。 可是表哥的身体不好,从及冠之后,便一直以轮椅代行,也自从那时候,一向温和的母亲总是格外严厉的杜绝他去找表哥玩。 小时候的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长大后才慢慢了解到,表哥身体病弱,独自一个人居住在偏僻院落的原因,全都是因为小时候被恶鬼缠身过。 虽然险些捡回一条命,可是身体状况极其不好,而沾染上鬼气的斐攸,慢慢的开始被周围的朋友和亲人疏远。 银铃声响,将正在发呆的元衡拉回神来,院外的锣鼓声愈来愈响,还有放着鞭炮的声音。 是要开宴了… “该走了。” 作为皇子的元衡若是不在场,那是相当失礼的行为,斐攸推了推面前早已冷掉的茶,浅声提醒道。 元衡的背影消失在院门,空空荡荡的梨园又恢复了以往的寂静。 明明是大太阳天,坐在轮椅上的人却还是穿着冬日袄衫,一阵风吹过,苍白的指尖抵着浅薄的唇,院内响起了细细的咳嗽声。 待到这股劲缓过来,斐攸缓缓抬起头看着梨树的枝丫,他抬起手隔空触碰着枝尖上的嫩芽,小臂处的衣衫滑下,露出纤弱的手腕,苍色的银铃随着他的动作落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斑驳的阳光从手指倾泻而下,堕入浅色的眸底。 坐在轮椅上的人身影单薄脆弱,安静的就像是脆弱的琉璃,一碰就碎。 院落里面静极了,除了掉光枝叶的树干上还有一丝绿意,便什么都没有了… … 今日是斐氏小少爷的满月之日,斐府里面热闹极了,门外的鞭炮声一直到太阳落山了才堪堪停下。 晚间的筵席是重头戏,斐氏的家主会在今晚为才满月的幼子契约一位还未开智的式神。 据说,这还未开智的式神是斐家家主从雪山之巅的冰池里面取回来的一件灵物,历经六百年的沉淀,才堪堪凝聚出的一枚灵器。 珍贵至极,可遇而不可求! 之所以今天有这么多人来参加这场筵席,一半是打着结交斐氏的心思,另一半,是打着这旷世之物的主意来的。 就算是得不到,能目睹一眼稀世之物,也算是沾染了莫大的福缘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谢谢各位小天使们的支持,我会努力更新的(?°з°)-? 第26章 神明与黑暗同罪 初春的夜晚还是有些冷的,风刮着斐府院外的红绸缎,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飘飞。 站在门口的小厮拢着衣服打着哈欠,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昏昏欲睡。 夜深,斐氏内府却还是热闹的紧,上好的银丝炭烧的红彤彤的,宴厅里面丝毫感受不到寒冷。 原本热闹的宴厅不知什么时候陡然安静了下来,人们齐齐看向被主人家抱在怀中的婴儿,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挥着小手,不吵不闹的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周围。 这便是宴会的主角,一个仅仅只有足月的小婴儿。 契约式神,那么便可在这乱世之中独得一方安隅,再也不会受到鬼怪的侵扰,除却生老病死,一生无忧。 换句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得了天大的运气,才会在如此幼小的年纪得到这莫大的机缘。 在场的人无一不羡慕被抱在美貌妇人怀中的小孩,眼中闪过嫉妒,羡慕,最后只能不甘的收回眼神,将所有情绪都掩埋在心底。 妇人将小孩放在宴厅中央的圆桌上面,敛下的眸子带着安抚和柔意。 宴厅外价值千金的盆栽花朵在晚间的清风下摇曳不定,红色的绸缎混着粉白相间的花瓣在月光下翻飞。 这个夜晚格外的安静。 一中年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宴厅中央,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手里捧着巴掌大的匣子来到圆桌面前。 重头戏开场,在座的众人皆是目不转睛,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 银色的匣子被六条锁链扣住,隔着锁灵匣都还能感受到里面浓厚的灵气。 稀世之物,果然不假! “斐某在这里谢过各位荐临吾儿的满月宴,并一起见证这稀世之物的开封!” 男人的声音不大,却能清晰的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面,平静的一番话下来,无端的让人紧张了起来。 “这锁灵匣里面的灵器是我在北海之巅遇见的机缘,雪山之巅下着弥天大雪,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雪白,我在冰火山的雪口遇见了这得天独厚的灵物。” 简单的两句话便诉说了这灵物的由来,可在场的人都知道,天地灵物,要想取得,向来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过四十又几的年纪,只见斐家家主鬓角的头发变得雪白,一道长长的疤痕从眼角划伤至下颚,竟是受了如此重的伤。 可斐氏向来把这些伤疤作为自己的成就与荣誉,语气温和的男人扬起笑容,看着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脸上带着慈和的笑意。 “便在今日诸位的见证下,将之与吾儿契约,保佑吾儿在这乱世平平安安,喜乐无忧。” 宴厅内热闹极了,在厅外,斐攸坐在轮椅上面色平淡的看着眼前这一切,看着里面的中年男子扬起的浅笑,也听见了那句祝福。 晚间的冷风刺骨的寒冷,斐攸披着白色的大氅,露出来的手指修长而苍白,冰凉刺骨。 斐攸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似乎受了风,他抵着唇轻咳了两声,将向里面偷看的小厮吓了一大跳,那小厮连忙转过头来,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看到斐攸的面容,小厮恍惚了一下,隔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走向前来,隔着两大步的距离停了下来。 小厮踌躇着不敢往上前来,只隔着远远的距离问候。 “大公子,有什么事吗?” 坐在轮椅上的斐攸朝着小侍从看去,便看见对方像是避瘟疫一般的连连后退了一步,像是很害怕斐攸靠近他。 半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僵了僵,斐攸敛下眸子,轻轻的摇了摇头。 “无事,只是看看而已…” 那句回答很轻,被晚风吹散在夜里,什么没有留下。 月光映在湖底,粼粼的闪着微光,那双浅浅淡淡的眼眸漆黑,一丝亮光都没有,淡漠的不像话。 眼前这人给小厮的感觉就像是悬浮在半山腰的云,飘飘散散,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不见。 身着白衣的斐攸推着轮椅消失在了庭院里面,唯独留下一道背影,身后的宴厅传来热闹的说话声,银丝炭燃烧的热气,即使是身在庭院外的人都能感受到。 寒风刺人,站在庭院的小厮愣愣的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只感觉那无边无际的孤寂感将他闷的喘不过气来。 清脆的银铃声传来,将还在愣神的小厮唤醒,他回了神,重新站在宴厅门外守着,时不时的偷瞟着里面的场景。 … 黑夜过分的安静,月亮被乌云挡住,莹白色的月光消失在世间,从长街一眼向前看去,只觉得街道的尽头像是一个吃人的深渊漩涡,黑的可怕。 西区的宅院不知是哪家养的狗在叫,呜呜咽咽的叫声在黑夜透着诡异,靠在一旁门柱上的侍从被吓得陡然一激灵,竟是直接醒了瞌睡。 许是晚间的温度太过于低,身后染上一股凉意,侍从拢了拢身上的衣衫,他走了两步活动了一下身体,看了看门外一群靠在马车上睡着的车夫和侍从们,走过去趁着大人们还没有出宴,便想着去套近乎闲聊一番。 斐府院墙外红色的绸缎被风卷起,在半空中乱飞,匾额下面挂着的两个红色的灯笼也在不停的乱晃。 侍从走到一辆看起来十分华贵的马车面前,脚步声没有放轻,本以为那背靠在马车上的车夫会惊醒,没想到对方一点动静都没有。 侍从一边想着,一边伸手去拍了拍靠在马车上的车夫。 “唉,这位兄弟。” 手上触碰的衣衫冰凉,随着侍从的力道,原本靠在马车上的人竟是直直的向后倒去。 已经凝固的鲜血沾染在车帘上,侍从僵硬着身体朝着地面上的人看去。 微弱的光线下,只见眼前的尸体面容模糊,左心房的地方明显空了一块。 眼前的男尸一双眼珠子剧烈的凸起,嘴巴大大的张开,仿佛生前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一张脸血肉模糊,竟是被活生生剥下了皮!! 看到这一幕的侍从被吓得直直尖叫出声,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他面色苍白,手脚僵硬,脑袋里面只有着下意识的反应,连滚带爬的朝着斐府的大门爬去。 红绸缎被寒风撕扯着,门前的红灯笼不知因为什么原因,陡然间掉在地面上。 手脚忍不住发软的侍从在梯子上攀爬着,明明斐府的大门就在眼前,他却感觉好远,远的好像,怎么都爬不到上面去。 脚腕处不知被什么东西所缠住,怎么样都挣脱不了,慌乱间,他抬头向后看去,借着灯笼最后的光,眼前的恶鬼直直的映入眼中。 脚腕处传来剧烈的撕扯感,在侍从绝望的目光中,正在进食的恶鬼似乎有所感觉,它微微抬起头,露出猩红的双眼和满嘴的尖牙,长长的头发包裹着他的身体。 是一个只有脑袋,没有身体的鬼怪… 蜡烛熄灭,最后一丝亮光在那人的眼中消失,鲜血弥漫在身下的石梯上面,那双手紧紧的攀附在最后一层阶梯上,最后又无力的松开。 … 窗外寒风呼啸,连一声虫呤都没有,似乎感受到了不对劲,斐攸推着轮椅,借着书台的力撑起身子抬手关上了窗户,可就在转身准备坐下的那一瞬间,他却陡然弯腰剧烈咳嗽了起来。 嘴里涌上腥甜,鲜血从嘴角溢出,斐攸撑着身子慢慢的坐了下来。 手腕处的银铃无风自响,像是在暗示着什么,随着铃铛的响声,被斐攸关上的木门和窗户开始发出“嘭嘭”的砸门声,腐烂发臭的鲜血气息弥漫在空气中,格外的难闻。 斐攸拿出手帕,擦掉了唇角的鲜血,他神色轻浅的安抚着不断躁动的银铃,漆黑的眸子看向不断发出剧烈响声的木门,神色莫名。 … 在宴厅这边,原本打算进行契约仪式的中年男子突然停下动作,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门外,久久没有动作。 在场的各位都一脸期待想看后面的重头戏,完全没有发现不对劲,此时看见人停了下来,皆一脸不知所以。 “斐家家主,这是怎么了呀?为什么不继续了??” 有人出声询问。 斐季捧着巴掌大的锁灵匣,神色严肃的看着门外,一旁的妇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将圆桌上的小婴儿抱起,同样向着宴厅大门的方向看去。 不断有人在询问到底怎么回事,貌美的妇人一边抱着小婴儿,一边示意禁声。 她眸光沉沉,带着警告。 “嘘,不要出声…” .. 斐氏府邸院墙外那中低级灵器的红色绸缎被撕扯得七零八碎,黑夜之中,无数黑影从大门破门而入,进入内府里面,鲜血的气息格外的浓郁。 像是暗中有人指挥般,那些黑雾全都默契的朝着一个方向侵袭而去,剩下一小部分,则被宴厅方向活人的气息所吸引去了。 隔绝晚间冷风的木窗被窗外的东西砸的声声作响,声音很大,似乎在下一秒就会破门而入,屋内燃烧的蜡烛摇摆不定,烛火晃荡,像是快要熄灭的样子。 这么大的声响,惊动了那些原本还坐着闲聊的权贵们,他们全都站起身来,一脸不安的看着周围那些看起来极其不坚固的木窗。 “怎么回事?!!” 有人惊叫道。 随着人群的动乱,外围的一些人被挤在窗户上面,几乎是眨眼间,散发着恶臭的东西破窗而入,黑色的发丝紧紧缠绕在碰到窗户的那些人的身上。 “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在宴厅中久久回响,直让人不寒而栗. .. 有什么东西 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咕呱咕呱,小可爱们情人节快乐呀(●°u°●) 第27章 神明与黑暗同罪 往日平静安宁的斐府现在被鲜血的气息掩盖,黑夜越发的安静。 靠在窗户上的人已经成了一具干尸,趁乱破窗而入的断头鬼用着长长的头发将那些人卷到自己的面前,吸食着活人身上的血肉与精气,只不过眨眼间,原本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干尸,凹陷的脸唯独只剩下一双眼睛瞪的老大,死像可怖。 众人尖叫,在偌大的宴厅中慌乱的逃窜,鲜血覆盖,惨叫声不断。 斐家家主斐季看着眼前的乱向,攥着锁灵匣的手不断收紧,一旁抱着婴儿的妇人走上前来,她单出一只手搭在斐季的肩膀上,摇头道:“不可!” 斐氏此行外出,除却自家人之外,其他很少有人知道其灵力亏损惨重,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却骤然碰上了恶鬼出行。 可谓是雪上加霜。 “很明显是有东西预谋而为之。” 斐季拂下搭在肩膀上的那只手,看着眼前的一幕,皱着眉头严肃道:“眼前这个情形,总该解决才是。” 他将手掌划破,鲜血滴落在锁灵匣上面,巨大的灵力从小小的盒子里面溢出,原本在疯狂啃噬的恶鬼们都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纷纷向着斐季的地方看来,红色的竖瞳中闪过忌惮之色。 他们齐齐往后退了几步,即使空气中香甜的血腥味都没能再次吸引到他们。 白色的灵力凝聚出了一把虚剑,这是式神的武器,即使是斐季,也只能勉强召唤出一把虚剑,可是这样也就足够了。 莹白色的剑带着寒意,在春日的夜晚,将大厅里面的人冻得一哆嗦,斐季的右手被冰雪完全覆盖住,他咽下喉中涌出的鲜血,手中的虚剑横空一斩,那些还来不及逃窜的鬼怪们全都消散在冰雪之中,恶鬼哀嚎,竟是被周围的冰雪所腐蚀,黑红色的鲜血流淌在地面上,散发出极致的恶臭。 所有哀嚎声都消失在剑意之中,斐季伸手擦拭掉唇角的鲜血,虚剑消散,右手却丝毫不能动弹。 整个大厅散发着恶臭,周围的人都劫后余生的呆愣在原地,竟是雅雀无声,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人们大口喘息着,有的瘫倒在地面上,有的则一脸失神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站在原地出神的元衡看着破洞的窗外,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黑夜寂静,屋内的蜡烛闪烁着,散发出零星的光芒,剩下扑继而来的鬼怪悄无声息的退下,不敢在靠前来。 斐季坐在一旁喘着粗气,他身旁的妇人站在一旁,抱着熟睡的婴儿,目光担忧的看着他。 “我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斐氏一族当家主母沈氏,同其妹妹沈贵妃曾有过一段机缘,拜当时的闲散修者,如今的国师为师,习得占卜化灵之术。 所谓占卜化灵,便是可以预知未来所发生的事情,对着即将发生的事情有着感知性。 而现在的沈氏却说,有着不好的预感… 斐季一双幽深的眼睛看向门外,厅外夜色如墨,过分的安静。 元衡站在窗边,突然间愣愣出声:“我看见了…,我看见它们往梨园的方向去了…” 过分安静的宴厅里面,元衡的声音毫无阻碍的传入斐季的耳朵里面,他转过身,看着窗边一脸呆滞的元衡。 “你刚才说什么?!!” 似乎被斐季的声音所吓到,元衡呆呆的回过神来,他惊恐的看着窗外的黑影,指着梨园的方向。 “姑父!那些鬼怪,它们全都跑到表哥那里去了!!!” 咚 站在大厅中央的斐季只觉得整个人心脏骤然一震,脑袋一片空白,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那只没有知觉的手剧烈的颤抖着,他眼中闪过慌乱,一双眼睛无神的看着梨园的方向,咬牙呢喃道:“该死的鬼东西…” … 梨园,顾名思义种着许多梨树,初春的季节,梨园里面的梨树都还只是光秃秃的枝干,配上晚间萧瑟的寒风和院内荒凉的景象,无端的让人感觉这里已经被荒废了很久。 庭院的中央是一个小小的竹屋,里面灯光灼灼,木门被打开,一个身形单薄的白衣公子坐在轮椅上面,脑袋低垂着,阴影下,看不清他此时的面容。 斐季和沈氏赶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眼前这一副场景。 院内有着许多鬼怪的尸体和鲜血,挂在梨树的枝干上,还在往下滴着血,吓得跟着一起跑过来的那些朝中贵族往后倒退,直接被身后的青石绊倒在地。 眼前这一幕极致诡异,元衡看见坐在房门前的斐攸,就急着往前跑去,却被身旁的沈氏拦住。 “别过去…” 眼中透着焦急的元衡没有察觉到斐攸的异常,可沈氏却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对方周围散发着的强烈的鬼气。 扑面而来,带着恶臭。 晚间清风拂过,不知哪里传来的银铃声清脆作响,格外好听,坐在轮椅上的人这才有了动作,抵着唇轻声咳了起来。 “表哥!!” 元衡一脸焦急的朝着斐攸喊道。 站在一旁的斐季一脸严肃的盯着对面的斐攸,抿着唇,什么话都没有说。 低低的咳嗽声在晚风中响起,竹屋内的灯光闪烁着,在房门处倒映着一个黑色的影子,那影子站在轮椅的身后,随后形成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推着斐攸身下的轮椅前行,慢慢来到庭院中央。 皎洁的月光照在对方身上,斐季神色晦暗的盯着斐攸身后的黑影,垂在一旁的手紧紧攥着。 “你出来了…” 庭院中央传来“嘻嘻嘻”的笑声,月光打在黑影的脸上,照亮了对方恐怖的面容,只见那黑影整张脸像是被拼凑起来的玻璃碎片一般,黑色的缝隙肉眼可见,它扬起笑容,眼眸微微往上扬,嘴角拉扯。 “我如何都没预料到,你会将自己的亲身儿子作为封印我的阵眼,也难怪这么多年我什么都没有找到,原来是被你藏在了这里。” “斐氏…” 那恶灵扬起笑容,阴恻恻的盯着面无表情的斐季,带着刺骨的恨意,他将手放在面前斐攸的脖颈上,仿佛只要轻轻一用力,眼前这脆弱的颈脖便会咔嚓一声断掉。 “作为阵眼的生灵必会身受诅咒,五脏衰竭而死,看看吧,这个父亲是如此的残忍。” 恶灵在斐攸的耳边低喃,猩红的眼眸中带着讽刺的笑意,刺得对面的斐季眼睛生疼。 恶灵伸出手,朝着轮椅上的斐攸发出诱哄的声音。 “逃离这肮脏的人世,可笑的亲情,所以…把这副躯体交给我,脱离痛苦,远离这人世难道不好吗…” 手中染血的手帕已经见不得一处干净的地方,五脏六腑被拉扯得生疼,每呼出一口气,都要忍住喉间涌上的腥甜。 这副身体,已经变得残破不堪了… 斐攸看着面前恶灵伸出的手,一双眸子浅浅淡淡,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任何动作。 那恶灵眯了眯眼睛,浅笑了一声,随着他的声音,周围匍匐在黑暗之中的鬼怪开始躁动起来,它们将这块地方包围了起来,嗜血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庭院内的活人,眼中闪着炽热的欲.望。 才劫后余生,现在又被这么多鬼怪包围起来的人们纷纷崩溃的瘫倒在地,有的人甚至嚎啕大哭了起来。 就在众人崩溃的同时,斐攸面前的恶灵扬起一抹笑容,他朝着人群浅声说道:“若是斐大公子能牺牲自己成全你们,那么就可以保住你们自己的狗命。” 有些人听见这句话,崩溃的神经致使他们直接跪在斐攸面前,往日高高在上的贵族此时请求着眼前坐在轮椅上的人,口中说着杀人诛心的话语。 一个面色富贵,看起来十分和气的男官员此时神色苍白的来到前方,他看着坐在轮椅上的斐攸,磕磕巴巴的白着脸说道: “斐公子,你看你人心善,一个身体不便于行的人换我们这群人,求求你了,我府上还有一个未出生的孩子等着我回去!!” 有了第一个人出来,后面相继的又出现了许多人说着这般的话,到最后,说出的话越来越难听。 而坐在轮椅上的人,始终是那副姿态,冷冷淡淡,丝毫不为所动。 斐季藏在衣袍里面的手紧紧的攥着锁灵匣,往日灵气充沛的匣子如今像是被掏空了般,什么都没有了,他朝着对面的恶灵看去,沉着眸子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对面的恶灵依旧带着笑容,此时听见斐季的声音,他转过头看了看,声音轻得抓不住。 “我想做什么,当然是…杀掉你们啊…” 话音刚落,围绕在人们周围的鬼怪全都“嘭”的一声炸裂,黑色的鲜血沾染满身,那些瘫在地面上的人全都呆住了。 坐在轮椅上的斐攸面色发白,咳嗽声一声比一声更剧烈,唇角溢出鲜血,那恶灵猩红着双眼,催动着身下的阵法。 “就快了,只要阵眼一破,我就可以出来了,可以出来了…” 刚才炸裂的黑色鲜血弥漫之处渐渐形成了一个圆圈图案,而斐攸所处的位置,刚好是圆阵中央的地方。 沈氏抱着怀中的孩子,本能的朝着斐攸的方向走去,却在某一瞬间定格在原地,怀中的婴儿似乎察觉到了空气中的鲜血味,皱着一张小脸要哭不哭。 “这是…阵法吞噬!!” “它是想将阵眼消耗殆尽..” “斐季,快阻止它!!” 沈氏猩红着眼睛看着阵法内的人,却被隔绝在外面,斐季祭出本命剑,可是本命剑的灵力丝毫不能和式神剑的威力相比较,击打的效果微乎其微。 虎口裂开,猩红的鲜血滴落在地面上,暗淡的锁灵匣掉在一旁,灵力全无。 斐季疯狂的击打着阵法屏障,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斐攸落入恶灵手中,鲜红的颜色生生刺疼着他的双目。 夜晚的冷风极冷,白色的衣衫染上鲜血,像朵朵盛开的红梅,妖艳极了。 斐攸抵唇咳嗽着,恍惚间,似乎看见了飘飘洒洒的雪花落在自己的面前,最后在冰冷的脸颊上化成水滴。 “嘀,新位面开启,当前反派黑化值—20。” 雪白的羽睫看着那个被鬼怪染上鲜血的人,铃声在黑夜中响起,白发扫过斐攸的脸颊,恶鬼咆哮,冰冷的剑刃所到之处,冰雪覆盖,遮掩了一切肮脏与不堪。 厉鬼的尖叫声在半空中响起,那一抹雪色映入斐攸的眼中,久久不能散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28章 神明与黑暗同罪 银铃声在半空中回响起,恶鬼鲜血所凝聚而成的阵法不堪一击的被剑意所划破,那恶灵惊惧的看着面前的式神,手指松开轮椅的扶手,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想要逃走。 白发银眸的式神似乎察觉到了恶灵的动作,那柄泛着冰雪的剑刃朝着恶灵刺去,戳中了对方的没有心脏的左心房处。 那是恶灵最脆弱的地方… 被戳中的凶残恶灵眨眼间便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冰墩,呆在原地不动了,似乎是感觉对方被冻住的姿势太丑,那式神歪了歪脑袋,抽回自己的配剑,将恶灵冰墩墩缩小,然后捧到了一直盯着他发着呆的斐攸面前。 银铃声脆响,清冷精致的式神蹲下身来,将手中的冰墩墩捧在手里。 “给你。” 缩小的恶鬼惊惧着一张脸,姿势还维持着逃跑的姿势,此时被封在冰里面,莫名的让人感觉滑稽又好笑。 可斐攸却一点都笑不出来,看着那如同冰雪一般神圣不可侵犯的神明,斐攸不自觉的向后退,生怕对方的衣衫上沾染了自己的血渍,却不想直接被对方攥住了手腕。 温热的触感传来,对方的手抵在了斐攸的银铃上,迫使他不能向后退,慌乱间,喉间涌上一股痒意,斐攸抵着唇咳嗽出声,唇边溢出淡淡的鲜血。 随身携带着的手帕已经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斐攸抵着食指,刚准备擦拭掉唇角的鲜血,却在下一瞬间整个人陡然愣在原地。 意料之外,这个浑身充满着寒气的式神的指尖却是滚烫的,此时正抵在斐攸的唇角处,浅浅的拭去那抹血渍。 那双银色的眸子措不及防落入斐攸的视线中,仿佛呼吸都慢了一半拍,他在那双眸子里面清清楚楚的看见了自己的倒影,身处于一片光明之中。 不远处的斐季站在原地,撕裂的虎口还在滴着血,可他却浑然感受不到一般,呆愣的盯着俯身靠在轮椅上的白发式神。 散落在一旁的锁灵匣空空荡荡,此时只是一个普通的盒子,原本在雪山之巅取回来的灵器—苍铃消失不见。 清脆的铃声传入耳中,斐季朝着轮椅上的人看去,在那截苍白的手腕上看见了一串苍色的铃铛。 是了,一切的疑问似乎都有了答案。 为何一向清冷不肯轻易出世的式神会如此亲近人类、为何当初在雪山之巅取回那灵器苍铃会那么的熟悉。 时间太久,久的斐季已经忘记了,斐攸手上那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有的苍色的银铃,和那件灵器,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像到了极致,又或者说,他们本就是同一件灵器。 … 天气回暖,头顶的太阳洒在身上,暖烘烘的,气温回升了起来,大街上做生意的小贩也多了起来。 光秃秃的枝干上开始长出嫩叶,万物复苏,春意盎然。 斐府今日热闹得紧,因为上次恶灵屠府的事件闹得太过于大,以至于现在周围的百姓都绕着斐府大门走路。 斐季在其之后就加强了府中阵法和防御,并随着周围的一行人一同前往当初恶灵的封印之地,沸沸扬扬的契约式神这一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在斐季离开斐府的四天后,斐府事件开始平息下来过后,宫中却宣斐氏长子斐攸前去面圣。 顾及到斐攸的腿脚不便,皇宫专门派了马车前来接人,此时在院厅内,手上搭着浮尘的公公站在其中等候着,竟是连茶水都不喝一口,看到坐在轮椅上出现的斐攸,急急忙忙的走过去。 “哎哟,杂家可算是等到你了,大公子!” 那公公看见斐攸出现,竟是直接上前来推着斐攸身下的轮椅。 “走走走,陛下可等的很急了。” 还未等站在那里的沈氏说两句话,那公公扬起笑容,转过头来直接对着沈氏笑道:“既然等到了大公子,那杂家就先带着大公子走了,陛下还等着的呢。” 说完,就推着斐攸上了外面的马车,速度快的令人咂舌。 皇家的马车速度很快,不过一会,高大的宫殿便映入眼前,穿过层层的宫墙,来到一个偌大的院子当中,随行的公公只是低着头叮嘱了一句,叫斐攸坐在原地等待一会,便起身退下了。 宽阔萧瑟的院子里面,一棵大树坐落在中央,本该是发满绿芽的季节,可粗壮的枝干上,却只有发黄的叶子,竟是像一颗枯死的老树一般,只能任其慢慢凋落。 斐攸将轮椅滑了过去,苍白的手覆上树根处,恰好这时,一片发黄的叶子飘飘荡荡的落了下来,落进了斐攸的手中。 黄色的叶子周身散发着黑色的鬼气,在那鬼气从叶子即将攀爬到斐攸指尖的那一刻,冰凉的手被陡然出现在身后的人攥住,随即,那鬼气也随之灰飞烟灭。 那抹温热不过转瞬即逝,斐攸捻着尚且带着余温的手指发愣。 慕以将鬼气捻散过后便松开了手,站在斐攸身旁。 那双银眸看着眼前被黑气所包裹的古树,面无表情的朝着斐攸道:“有鬼气,不要碰它!” 一阵风吹过,头顶上的树叶哗哗作响,不知什么时候慕以出现在了斐攸的身后,推着轮椅往前走,打算让他远离这棵大树,只不过还没走两步,就被院落中响起的咳嗽声打断。 慕以转头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只是一瞥,便又收回视线,打算继续推着斐攸离开。 一阵细细的咳嗽声传来,身着一身玄衣的中年男子来到斐攸身边,他俯了俯首,带着浅笑,算是对着斐攸打了招呼。 中年男子脸上带着无奈的笑容,一身贵气油然而出,斐攸的表弟元衡就如同是眼前这位中年男子的少年版一般,两人起码有着七分像。 斐攸很早便见过,这是元国现任皇帝。 据说这皇帝早年同斐攸的父亲斐季是同师门所出,两人还是拜把子的关系。 对着这个自小认识的叔叔,斐攸俯身做礼,出声喊道:“元叔。” 元皇上前两步挡住了斐攸的动作,随即神色严肃道:“还请阿斐让你身旁的这位式神大人留步,我有一些事情想要拜托一下他!” 作者有话要说: 通知:文文将于18号,也就是明天入v,当天会有肥章更新掉落,希望小可爱们多多支持! 第29章 神明与黑暗同罪 语气温和的中年男人和斐季有些相像, 性子都是温温和和的,没有一点皇帝的架子。 坐在轮椅上的斐攸对着元皇带着歉意的浅笑。 “式神大人的决定岂是我等能够所左右的,元叔同我父亲知晓了解这些,应该知道该怎么请他们出手帮忙。” 白衣公子嘴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气质疏离。 站在斐攸身后的慕以不知想到了什么, 身体微微顿了顿, 他看着面前这人单薄消瘦的背脊, 敛下的银眸中泛起密密麻麻的心疼。 春日清风拂过,从古树上掉下的带着鬼气的叶子被阻拦在外面,丝毫不能靠近坐在轮椅上的白衣公子。 白发银眸的式神站在斐攸的身后,有些失落的垂下脑袋, 他克制的将手放在对方身后的轮椅上,笨拙的表达着。 “若是阿斐说出口的事情,我自会出手的。” “只要是你说的…” 带着失落的话语传入自己的耳朵里面,身后之人的那句“阿斐”灼得斐攸耳根发烫, 心口处散发着滚烫的热意, 斐攸呆愣在那里, 向来清明的脑袋里面变得一片空白。 阿斐… 似乎, 好久之前也有人这样叫过他… … 庭院中的古树早就在好几百年以前便有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吸食天地精华和元国气运的古树生成了灵智,成为了元国的守护式神,在这个鬼怪乱世之中,为这个国家竖起了一道屏障。 只不过在去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 古树原本长青的叶子开始慢慢发黄, 生机一日比一日虚弱, 式神所竖起的保护屏障也随之千疮百孔,漏洞百出,边疆、甚至是京城里面,鬼怪肆虐,百姓民不聊生。 元皇在宫内一直忙的焦头烂额,始终找不到解决的办法,直到斐家的式神出世,他才打着试一试的主意,将斐攸请到宫中来,看看能不能解决这件事。 苍天大树坐落在庭院之中,粗壮的根部,即使是十个大汉手拉手都抱不住。 慕以走了过去,将手放在泛着死气的树根上,灵力从手中倾泻而出,尽数传入发黑的树根里面。 半晌,慕以才放下手,转过身来向着在一旁焦急等待的元皇说道:“这是中了心魔。” “一个国家的守护式神本是强大而又脆弱的,不可以沾染半分鬼气,这是被恶灵钻了空子,让他染上了心魔。” 至于心魔,只能进入古树的心魔幻境之中,彻底破解掉对方的魔障才可以消除。 只不过幻境之中变幻多端,鬼气弥漫,谁都预料不了进去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慕以站在那里,背对着斐攸,没有看见对方敛着情绪的眸子。 在探测完古树的情况过后,慕以走了过来,站在斐攸身后对着元皇道:“我可以在夜半时分清除完古树的魔障,你先将阿斐送回去。” 这是怕他对斐攸产生不利? 冰冷的寒气围绕在元皇身边,面对着面前强大的式神,站在一旁的中年男子也只是带着淡笑,随即看向斐攸。 坐在轮椅上的斐攸只是摇了摇头,他将轮椅转过身,看着眼前愣然的白发式神道:“我同你一同进去。” 最后,愣神的慕以拗不过斐攸,两人一同进入了古树的幻境中。 … 雾气弥漫,慕以推着斐攸行走在一片黑暗之中,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树叶哗哗作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在耳边响起,黑雾消散,眼前出现了一条分岔路。 左边的路口透着黑暗,有着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传来,而右边这条路,则是一片阳光明媚,路边高大的梨树伫立在一旁,枝尖满满坠坠的开满了白色的梨花。 照常理来说,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而斐攸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左边路口的骷髅头,果断的选择了右边这条路。 梨花盛开满路,白色的花瓣飘散在半空中,像是冬日里飘飘洒洒的白雪一般,美不胜收。 不知道走了多久,斐攸的面前渐渐显现出了一副漫天大雪的画面,堆积的白雪散在梨树的枝干上,而他穿着厚实的棉服,坐在梨园竹屋的门前看着窗外飘洒的雪花出神。 左心房的地方莫名的抽痛着,胸口处就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喘不过气来。 像是病入膏肓的病人一般,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是极限,只是苟延残喘着,却不肯轻易落下最后一口气。 他还有执念,一个不肯离开人世的执念… 额间传来温热的触感,在斐攸惊愕的目光中,白发银眸的人出现在眼前,将他放在膝盖上冰冷的双手执起握在掌心。 滚烫的温度烫的斐攸一哆嗦,看着眼前人熟悉的面容,斐攸红着脸刚想缩回手,道一句“于理不合”,可身体却像是控制不住一般,冰冷的右手抚上对面人的脸颊。 斐攸红着眼看着清冷如玉的式神大人,一声浅浅的叹息不由自主的从他的唇中溢出。 “先生…” 似叹息,似呢喃,那句轻声道出的话被冷风吹散,融入了外面的冰雪之中,温热的嘴唇相互触碰,带着心底最深的悸动。 斐攸倾身主动亲吻着面前的人,红着眼,心脏的地方像是被撕裂般的疼痛,他轻啄着面前颈脖通红的式神的嘴唇。 唇边溢出的声音浅浅的,只有自己可以听见。 “可是,我舍不得先生啊…” … 周围的梨树渐渐消失掉,取而代之是地面上腐烂的树叶,和黑蒙蒙的天空。 斐攸手中的银铃声发出响声,惊得慕以回了神,坐在轮椅上的斐攸双眼呆滞,明显是陷入了幻境之中。 看着如此的斐攸,慕以眼中闪着慌乱,他割破了指尖,将食指抵在斐攸唇边,试图以这具身体的鲜血唤醒陷入幻境之中的人,可是却没有任何效果,眼前的人还是一副出神的模样。 “他自己不愿意出来,你是唤不醒他的。” 一个有着绿色眼睛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慕以身边,蹲在一旁用手中的树枝戳地,看着慕以不理他,他又磨磨蹭蹭的跑到斐攸的轮椅旁边戳。 绿色的眼眸带着迷茫和不解,青意戳着面前地面上腐烂的叶子,看着呆呆地慕以,眨了眨眼睛道:“你是式神,本该知道身有心魔的人类不能进入魔障之中,他这是陷入了心魔,短时间回不了神,但没有生命危险。” 听到没有生命危险这四个字,慕以才放下心来,随即听见少年的话,又在原地呆住了。 “我…不知道他有心魔…” 青意看着眼前本体为银铃的式神,歪了歪脑袋,略带稚气的脸颊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继续蹲在斐攸旁边的地上戳着上面腐烂的树叶。 一大一小,一青一白就蹲在斐攸面洽,陷入了沉默之中,慕以看着陷入呆愣之中的斐攸,伸手将他的双手握在掌心中,没有再说话。 时间很快就到了傍晚,元皇坐在空荡荡的石桌面前,看着毫无动静的古树,皱着眉头,带着焦急。 漆黑的幻境之中,周围安静极了,慕以半靠在斐攸的腿上,手指紧紧攥着对方不肯松开。 只听见一片寂静之中,一声浅呤在慕以耳边响起,半靠在斐攸身上的慕以刹那间抬起头,看着那双浅色的眸子染上光亮,朝着他看过来。 靠在轮椅上的人只是微微愣神的看着半跪在地面上的慕以,随即反应过来,装作抵着唇轻声咳嗽着,他敛下轻浅的眸子,遮住里面的神色。 对面的青意站在粗壮的树干上面,绿色的眼眸看着醒过来的斐攸,他从树干上跳了下来,走到斐攸面前凑近身,却被其身后的白发式神身上的寒气阻挡,不能再靠近半步。 青意眨了眨眼睛看着一脸防备的慕以,又看了看面前长得极好看的人,脑袋上措不及防的冒出一根嫩芽。 当事人还未发现,盯着脑袋上的嫩芽冷着一张小脸俯身看着斐攸。 “一直盯着我看干嘛?人类。” 似乎没有想到元国的守护式神是一个小少年模样的人,斐攸坐在轮椅上惊讶了一瞬。 “你是古树式神。” “你没有入魔,为何境外的本体却是枯萎的模样?” 听见这句话的青意指了指对面身处于一片黑暗之中的大树:“怎么没有!” 少年的身后,粗壮的树根泛起黑色,叶子落满了一地,地面全都是腐烂黑色的树叶。 青意指着树根处黑漆漆的树洞。 “树洞里面全是虫子,我头顶上的树叶子全都掉光了。” “太可怕了。” 这样说着,青意又开始拿着小树枝在地面上戳着黑色腐烂的树叶,面无表情的蹲在那里,头顶青色的嫩芽耸搭着,看起来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打扫了落叶,替古树捉了虫子,心魔幻境就破碎了。 头顶的大树不再是围绕着黑色的鬼气,绿色的嫩芽长出,青绿色的灵气围绕在其中。 竟是如此简单就解决了! 两道人影出现在大树下面,点着烛火坐在石桌的元皇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守护式神的问题解决了,元皇本想将斐攸留在皇宫里面,却被拒绝了,连夜坐着马车回去,慕以坐在斐攸对面,端端正正的一动不动。 烛火下,斐攸的侧脸单薄而消瘦,慕以抬眸,眼中带着心疼。 他呆呆的拿起小桌子上面的糕点,想递给斐攸,意外横生,原本平稳的行驶在夜间的马车不知怎么的猛地停下,马儿在黑夜里叫出声,怎么都不肯向前走。 马车里面的斐攸因为惯性不稳,慌乱间脑袋差点磕碰在身后的车窗上面,慕以眼疾手快的坐到斐攸身边,手抵在窗沿处,没有让斐攸磕到。 马车外的车夫没有察觉到车内的异常,只是催促着马儿向前走,可明明空荡荡的街头什么都没有,那匹黑马却怎么都不肯动了。 黑漆漆的街头突然传来“嘭嘭”的响声,像是木头敲击着地面的声音,街头对面一个低着脑袋,肩膀上扛着一根大木头的怪人出现在那里,朝着马车走来。 随行的车夫看着低着头走在大街中央的人,皱着眉头朝着对面那人喊道:“那,前面那个人,晚间走路不要走在大街中间。” 对面那人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依然低着头朝着马车的方向走来。 原本呆在原地不动的马儿突然焦躁了起来,扑哧扑哧的喘着粗气,车夫感觉到不对劲,本想倒回去转道走另一条路,便见那扛着一根木头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马车旁边。 那木头“嘭嘭”的打在车窗上面,车夫余光瞥见那人颈脖间刺眼的白绫,身后陡然卷起一阵凉意。 “嘭嘭。” “可以…开开门吗…” 沙哑的声音传来,像极了斐攸父亲斐季的声音,在安静的马车内陡然响起。 坐在马车里面收敛气息的慕以沉着一双眼眸,他手指抵在斐攸的唇上,示意噤声,银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手中凝聚出一柄长剑。 泛着冰寒之气的长剑在那白绫探进马车的那一瞬间刺向扒在马车外面的鬼怪,肩膀上的良木断裂开,利剑刺进鬼怪的身体,只听见一声凄厉的尖叫声,那原本靠在马车上用木头敲门的恶鬼倒在地面上,露出狰狞的死相。 双眼瞪出,颈脖间有着一道青黑色的勒痕。 坐在马车上的车夫后背发凉,他脑海中陡然现出老一辈的长辈所说的话。 吊死的人化身为鬼后,肩膀上会一直扛着自己吊死的那根木头,吊死鬼行走在夜间,用肩膀上的木头敲门,随后用房中人熟悉的声音敲喊开门,等到屋内的人将门打开后,便会用脖颈上的白绫将其缠绕致死。 等到第二天有人经过时,便会看见大敞的房门中,一个人死死的被吊死房梁上面,死相渗人! 恶鬼的尸体自会在第二天太阳出来的时候灰飞烟灭,车夫惊魂未定,吐出一口劫后余生的浊气,他颤抖着声音向身后马车里面的人问道:“斐大公子,你没事吧?” “无事,回府吧。” 马车里面传来浅浅的回应声,车夫这才放下心来,颤抖着手将马车驶向斐府。 车内,慕以收回抵着斐攸嘴唇上的手,微红着耳根的向后移了一些。 抵在窗沿上的手有些微微的刺痛感,慕以悄悄的将其藏在衣袖里面,没有让斐攸瞧见。 马车内灯火通明,几乎是毫不费力的就看见了慕以的小动作。 斐攸将慕以的手抽了出来,靠近了些,便看见眼前的人红着颈脖微微转过头,样子呆呆地。 手背敞在烛光下,红了一大片,斐攸将冰冷的手抵了上去,触碰的便是对方手背滚烫的温度。 冰冷的触感稍纵即逝,斐攸收回手抬起头,看着面前愣愣的看着他的人,敛下眼眸中的情绪,道:“若是再有下次,不可以再如此莽撞的出手。” 慕以愣然的点头,在对方往后退的同时攥住斐攸的指尖。 斐攸的目光朝着慕以看来,慕以红着颈脖低头小声道:“很冰。” 对面的人呆愣了一瞬,看着慕以通红的颈脖浅笑道:“大人要给我暖暖吗?” 只是一句玩笑话,斐攸看着眼前白发银眸的式神眨了眨眼睛,果真将他的双手攥在了手里。 滚烫的温度烫着斐攸微红的指尖。 斐攸笑了笑,温柔克制的只是虚虚扣住慕以的右手。 “大人的性格与我小时候的教书先生格外相像,只不过时间太久,他的样貌我都已经忘记了。” 不知听见了哪两个字,慕以的身形微微一顿,他看着对面的白衣少年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当中。 慕以抿了抿唇,指尖悄悄扣住对方的手。 温热的气息洒在颈脖处,面前的白衣公子小心翼翼的凑近,话语中满是询问之意。 “我可以称呼大人为先生吗?” 眉眼温和的人像极了一只没有脾气的大绵羊,敛下的眼眸带着柔软的弧度,慕以看着这样的斐攸,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等到回过神来时,马车已经到了斐府门前。 府内得到消息的人将门打开,沈氏披着衣服站在外面,眸光担忧的看着马车的方向。 寒嘘一番过后,走了好一会才到了梨园。 黑漆漆的小屋里面一盏灯都没有亮着,斐攸摸索着准备点燃烛灯,却见身后的慕以不知什么时候拿着烛灯点燃了屋内剩下的烛。 明晃晃的光倒映在斐攸眼中,白发银眸的式神映入自己的眼底。 屋内温暖如春,不是漫天大雪的寒冬,身体也不再是彻底病入膏肓的样子。 斐攸敛下眸中的晦暗,一双眼眸紧紧的盯着不远处的人。 他伸手扶在手腕处的银铃上,铃声清脆的声音在屋内响起,一道很轻很轻的呢喃声消失在半空之中。 “是我的...先生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30章 神明与黑暗同罪 慕以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长很真实的梦,梦境中的他坐在竹屋的石桌上面,手上还拿着一本写着课文的书。 “先生!” 少年轻浅的声音传入耳中,身旁树上的梨花落下, 落在苍色的玄衣上面, 慕以呆愣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先生, 为什么后面的课文不讲了呀?” 少年带着浅笑, 正坐在慕以对面的石凳上面,拿着笔在白纸上纂写着东西,此时看见慕以没有念出声,抬起头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春日梨花硕硕, 浅金色的阳光透过花瓣落下斑驳的阳光,落入慕以那双银色的眼眸中,扎着马尾的少年是一副温温和和的模样,没有成年的疏离感, 他的双腿端正的放在石桌下面, 而不是坐在轮椅上。 眼前一切像是梦, 却又太过于真实, 慕以呆愣着放下手中的课本,愣神的看着眼前的人。 马尾扫过石桌上面的梨花,少年斐攸看着愣神的慕以,还以为对方是饿了,他离开石凳,起身消失在庭院之中,不过一会便端着一个精致的小盘子走了过来。 泛着清香的糕点看起来格外的可口, 斐攸将慕以面前的课本拿走, 将糕点摆在了慕以面前。 “先生若是饿了, 可以先吃一些糕点果腹。” 呆呆的坐在那里的慕以只是一直盯着斐攸的双腿,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没有得到回答,对面的少年也没有恼,只是将手搭在慕以面前晃了晃。 泛着绯红的指尖将慕以的思绪拉了回来,眼前的人笑了笑,眼眸眯起微微的弧度,带着少年独有的气质。 “先生为何一直盯着这双腿看,是担心…以后的阿斐会变成一个残废吗?” 对面的少年唇角勾起微微的弧度,似乎这句话里面的内容,对于他而言就像是一句无关紧要的事情。 慕以坐在石凳上的身体僵了僵,那双银色的眼眸微微低垂。 看着眼前恣意的少年斐攸,慕以的脑海当中突然浮现出了一道淡漠,浑身满是疏离气息的背影,他顿了顿,问道:“为何会这样说?” 只见对面的少年伸手拿起石桌上面一朵飘下来的梨花在手中把玩,他眸色淡淡,带着慕以看不懂的情绪。 “母亲的师父,当今的国师曾为我卜过一卦,说我这一生孤独悲苦,会成为一个残废,最后死在一个冰冷的下雪天里…” 带着温度的阳光照不进那双黑眸之中,慕以听着这句话在,只感觉脑袋一片空白,似乎是忘记了什么一般,心底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那感觉似乎已经刻入了骨血之中,即使什么都想不起来,慕以依旧能感受到自己左心房的地方,就像是缺了一块什么东西一般,空落落的。 慕以抿了抿唇,极力克制想要将眼前少年抱住的冲动,只是呢喃道:“不会,不会的。” 少年斐攸听见这句话,唇边扬起灿烂的笑容,那一双黑眸仿佛也沾染上了半空中的细光,格外的好看。 “当然不会,我还想着,等哪天母亲同意将我放出去之后,要同先生一起去看京城的花灯节呢,肯定热闹极了!” 提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那复杂的情绪褪去,那双黑眸中剩下的,只有着满满的欢喜。 那朵白色漂亮的梨花被斐攸放在了慕以手中,指尖相触,稍纵即逝。 慕以没有察觉到对面少年的小动作,他拢了拢手中的白色花朵。 “你很喜欢梨花。” 春风拂过,白色的花瓣像雪一样纷纷洒洒的落在地面上,阳光浅浅,春风和煦,少年眸光灿烂,藏着满满的欢喜,可是对面的慕以却没有察觉到。 “对,很喜欢。” 很喜欢… 所以…要送给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的一章(因为明天要开学了,收拾东西耽搁了),明天我会尽量粗长一点的! 么么,感谢一直支持我的小可爱们,我会加油更新的!! ps:怕写得有些乱,有些小可爱们会懵,这里剧透一点点,是前世今生吖! 前世的呆呆攻遇见过老婆的! 第31章 神明与黑暗同罪 慕以在做了那个梦之后, 就一直盯着坐在轮椅上的斐攸发呆,在对方发现之后,又慌乱的躲开视线。 天气回暖,梨树枝干上的嫩芽开始舒展绿叶, 长出花骨朵。 梨园院如其名, 周围都种满了梨树, 在春季百花齐放的日子里面, 缀满枝头的梨花就会变得像是白雪一般,白的透亮,阳光洒在花瓣上,为“白雪”染上温度, 刺眼而夺目,格外的好看。 温度回升了起来,慕以总是喜欢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晒着太阳,发着呆。 在寂静的清晨, 慕以喝着杯中的冰糖雪梨茶, 眼中闪着浅浅的亮光, 清晨的阳光并不刺眼, 温度刚刚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坐在慕以身边的斐攸浅笑着,只是目光浅浅的看着坐在对面的慕以,眼中带着看不懂的情绪。 寂静之中,只听见墙头那边传来一道哀嚎声,一个圆圆的脑袋冒了出来,元衡睁着大大的眼睛, 从墙头探出头来, 看见院子里面的斐攸之后, 兴奋的挥着手。 “表哥!!” 院子里面只有两个石凳,元衡坐在矮上一截的木凳子上面,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慕以看。 慕以端着手中泛着热气的水,眨了眨眼睛,同着元衡大眼瞪小眼。 似乎是闻到了茶水中的梨香,元衡眨了眨眼睛,对着慕以说道。 “是冰糖梨水!” 元衡眼中闪着亮光,随后一溜烟的跑进了竹屋里面的小厨房里面,拿了一个大碗出来。 咚咚咚的灌下一大碗甜水,元衡趴在石桌上面,满足的眯起眼睛晒着太阳。 春日的清风袭来,将慕以的白发吹散在半空中飘荡,白色的发梢被微微扯住,便见元衡趴在桌子上面,扯着自己的发梢,一脸惊奇。 “刚才没反映过来,这头发是白色的!好神奇!!” 元衡的眼中闪着好奇的光,当慕以将那双银色的眼眸看过去时,便见小少年更兴奋了。 “我好像见过你!你就是那天晚上将表哥救下的那位大人!!” 小少年抱着手中的大碗,面带憧憬:“我也想成为像大人一样厉害的人!那样就可以保护表哥了。” “我从小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然后保护表哥,这样表哥就可以不用一直呆在这个屋子里面了,这里太安静了,而且只有表哥一个人住在这里。” 风起,似乎有些冷,斐攸进了屋子里面去加衣服去了,此时只有元衡和慕以坐在石凳上。 慕以的手顿在半空中,他看着少年的希翼的眸子,问道:“为什么这么想保护阿斐?” 元衡抬起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他静静的看着上方枝头上的花骨朵,喃喃道:“若不是表哥,可能我早就死了。” “所以我要保护表哥!” 少年扬起灿烂的笑容,那笑容荡进慕以的眼中,恍惚中,一道轻浅的声音传入脑海之中。 “我要保护先生…” 似乎也是这样阳光浅浅的天气,少年的笑容惊艳了阳光和春风,片片梨花洒落下来,落在慕以眼中。 “一直都是先生保护我,我也想保护先生。” 少年斐攸如此说道。 … 命运捉弄人,总是让人在最不堪的时候,遇见自己最喜欢的人。 幸运不会按时降临,可是灾祸总在不经意之间降临在身上。 … 慕以第一次遇见斐攸,是在一个深秋的下雨天。 天空黑漆漆的,淋漓的雨打在落叶上面,发出唰唰的响声。 空荡的街头,一个打着苍色雨伞的人行走在其中,也许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偌大的街道一个人都没有,就连路边的大黄狗都奄奄的趴在自己的狗窝里面,叫都不叫一声。 万物寂静… 晚间寒风呼啸而过,卷起路边黑漆漆的草堆,离得近了,才看清那不是草堆,而是团成一团像头发一样的东西。 慕以走在雨里面,脚下的积水在底下积成冰块,长靴干净,丝毫没有沾染上地面的污水。 白发银眸的人像是误入人间的神明,与着黑暗肮脏的世界格格不入。 那黑漆漆的团成一团的东西似乎察觉到了有活人的气息经过,慢慢的滚到慕以脚边,就在那带满污水的头发快要触碰上脚踝时,还没来得及反应,断头鬼就被冻成了一团冰块,随后冰块炸裂开,竟是连一声尖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鬼怪遇上神明,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双眸浅淡的神明行走在黑暗之中,突然间,不知听见了什么声音一般,他停下脚步,朝着左前方废弃的茅草房里面看去。 茅草房破旧不堪,看起来像是要坍塌了一般,在堆满杂草的角落,一个年仅七八岁的小孩蜷缩在那里,一张小脸烧的通红,此时正迷迷糊糊的说着梦话。 小孩印堂发黑,嘴唇泛着紫色,浑身散发着死气,他浑身湿淋淋的,额前打湿的碎发散在脸上,看起来狼狈极了。 “不要…” 在小孩的一旁,一个浑身湿淋淋的白衣鬼怪趴在他的身边,目光贪婪的看着小孩的那副躯体,明显是在这里等着对方咽气。 鬼怪占据凡人躯体,这是在这个世界上常有的事情,往往在家里面的人不知道的情况下,身旁的人就换了一个芯子,性情也大变,直到几天之后自己反应过来,可能在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就会看见自己身边躺着一具早就腐烂掉了的尸体。 还有着执念的鬼怪会用着自己夺走的躯体,去弥补自己生前所留下的遗憾,而在执念消散后,这具躯体便会显现出腐烂的模样,格外吓人。 显然,面前这只水鬼就是在等眼前的小孩咽气,并试图侵占他的躯体。 似乎是感受到了慕以的目光,躺在角落的小孩微微睁开眼睛朝着慕以的方向看来。 干裂的嘴唇微抿着,小孩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那双漆黑的眼眸向着慕以看来。 只此一眼,站在那里的慕以身形微顿。 白发式神低头呆呆的与小孩对视着,意料之中,带着寒气的剑刃划出,恶鬼的尖叫声在半空中响起,路边的大黄狗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发出呜咽的叫声。 稻草干裂刺人,小孩的脸上被划出了好几道伤口,嘴唇干裂苍白。 他被白发银眸的神明抱了起来,脸上的脏污蹭在那件玄衣上,原本不染一尘的白衣上面染上灰尘,格外的刺目。 慕以将小孩抱在怀中,朝着街头尽头走去,他手上撑着一把苍伞,将天空中落下的雨滴尽数挡在外面。 小孩将脑袋搭在慕以的肩膀上,呼出的气息温热,发烫的额头蹭着对方颈间微凉的皮肤,缩在慕以颈窝处随后一动不动。 一夜寂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今晚过后,街尾的梨河多了一户人家,是一位教书的先生,说话呆呆的,就连人也是呆呆的,免费教书还不收学费。 梨河的两旁种着许多梨树,每到春天的时候,就会长满梨花,白白的,像雪花一样漂亮,风一吹就飘进了河里。 这样美丽的地方本该有着很多人居住在这里,可是自从这个河里面有人溺水死亡过后,后面又接二连三的发生了一些极其奇怪的事情之后,渐渐地,住在这里的人全都搬走了。 慕以请来镇上的木匠在河边修了两间木屋,镇上的孩子总是很喜欢偷偷跑到这里来,偷看院子里面长得一位很好看的先生。 先生身旁还有一个很好看的哥哥,比他们大不了几岁,说话温温柔柔的,可是在先生和他们说话时,总是一脸低落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闲来无事,慕以就在院子里面种了一点菜,还去街上买了一些课本回来,打算教教每天扒在自己门口的那些小孩识字。 最开始的学生只有小斐攸一个,慕以在小黑板上写上生字,对方便在手下的纸上照着誉写。 幼时的斐攸还长着婴儿肥的脸蛋,严肃着一张脸认真的时候,两边的腮帮子微微鼓起,格外的可爱。 到后来,镇上的人知道的多了,知道梨河这边有一位先生教小孩启蒙,还不收取学费,一个一个全都排着队将孩子往这边送。 新来的小学生们格外喜欢教书先生,不为什么,因为先生长得真的很好看,好看的就连城西那边最喜欢吃糖的妞妞看见了先生,糖也不吃了,一天到晚便盯着先生发呆。 先生家里面的菜很好吃,用白梨泡的甜水很好喝,就是先生家里面的小哥哥奇奇怪怪的,总是让小学生们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摸不着头脑呢? 一天到晚盯着先生发呆的妞妞看着站在最外面的小斐攸,一脸奇怪的盯着他,她用力的钻出包围圈,站在小斐攸身边,看着被小孩密不透风包裹的先生,问道:“为什么不进去跟先生说话啊?” 小妞妞抱着自己的水壶,咚咚咚的灌了一大口甜水,看着旁边发呆的小哥哥,只见小斐攸只是愣愣的看着不远处的人发着呆,什么话都没说。 “呀,我知道了!” 小女孩一脸恍然大悟的说道:“你这是害羞了,不敢和先生说话。” 小斐攸微微低下头,随后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害羞。” 小妞妞一脸奇怪的盯着面前的小哥哥,突然间拍了拍手,打了个奶嗝。 “我我我我,我知道了!小哥哥这是喜欢先生,看见这么多人将先生围住了,就吃醋了!!” 咚的一下,心脏猛地一跳,小斐攸站在原地,慢慢的红了脸。 第32章 神明与黑暗同罪 小斐攸红着脸低下头, 既没有说喜欢,也没有说不喜欢。 小妞妞感觉眼前的小哥哥奇奇怪怪的,明明刚才都跟她一样,看先生都看呆了, 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小孩总是耐不住性子, 在馋完梨水过后, 就吵吵闹闹的跑去后院玩去了。 还没反应过来, 周围的小孩就只剩下了斐攸一个人。 慕以看着独自站在那里的小斐攸,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手中一个加了糖的装着白梨的罐子被递在手上,慕以摸了摸小斐攸毛茸茸的脑袋。 “白糖梨水可以止咳。” 将自己的白发银眸隐藏起来的慕以身穿着一身苍色玄衣, 长及腰间的头发被束成高马尾的样式,黑色的发梢荡在半空中,就连镇上那些没识过多少字的百姓们都是咧着嘴笑着直说道:梨河街尾那边的先生,可真是长得标致嘞!! 因为自身体质的原因, 身为灵体的斐攸自小便极为容易招惹一些脏东西, 鬼气侵体, 便落下一个体弱咳嗽的毛病, 慕以向着街上的老百姓打听有没有什么止咳的方子,便得来了这个。 梨水清甜可口,没有中药的刺鼻难闻,想来小孩子会喜欢的。 小斐攸抱着手中的罐子,抬起头看着高高的先生,他扬起浅浅的笑容,圆圆的瞳眸中盛着春日的暖意。 “嗯!多谢先生!!” 平淡的日子就这么一直过了好几个月, 直到斐府来人, 斐攸的父亲出现之后, 自那之后,慕以便好久都没在见过斐攸。 直到八年后。 时光匆匆,原本乖巧可爱的小团子长成了少年模样,本该是长街探马的年纪,此时却坐在轮椅上面,身体病弱,被“锁”在那个小院子里面,关在了囚笼之中。 鬼怪肆虐人间,天下大乱,恶灵侵扰着本就脆弱的国家,瘟疫,天灾、还有战争,每一样都在将这个国家逼向绝境。 斐氏将为祸元国的恶灵封印在了深渊之中,而作为代价,自己的儿子却成为了阵法的阵眼,深受地狱恶灵的诅咒,身体也一天一天的虚弱下去。 因着是阵眼,周围鬼气弥漫,旁人接触便会倒霉流血,不断受伤,久而久之,那位温润如玉的小公子便再没有出现在人们面前。 梨园寂静,可也太过于安静… 慕以再次见到少年斐攸时,是在一个春季,一个梨花盛开的季节。 梨园别致,到处都种满了梨树,若是在春季,便可看见风一吹,硕硕的白花像雪花一样飘下,夏季一到,满园的白梨香便飘满院子的每个角落,隔着老远,就连在外面的庭院都可以闻见这清香。 诅咒日益加重,住在梨园那位小公子的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半夜,慕以受到指引来到斐府,隔着灵气屏障,他清楚的感受到在府中角落的一处弥漫着浓郁的鬼气。 他踩着园中满地的花瓣,在微弱的烛光下看见半躺在床上的少年一脸痛苦的模样。 深受诅咒,五脏六腑衰竭,骤然,里面的小公子猛地一咳嗽,鲜血溢出唇边,沾染在白衣上格外的刺眼。 可能是鲜血刺激了空气中的弥漫着的鬼气,那黑雾渐渐形成了一道人影,那人影掐着斐攸的脖子,带着浓重的戾气。 苍色的灵气形成一把虚剑,直直刺向那团黑雾,那黑雾被刺中,重伤之后,一眨眼就消失在了房间里面。 窗外月光浅浅,照进屋内,屋内烛光暗淡,斐攸半躺在床上,他浅笑着,似乎盯着窗外的那人看了好久。 半晌,一道轻轻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斐攸笑着对慕以道:“好久不见,先生…” 好久不见 我依旧还是以这幅狼狈的模样…出现在你面前… ... 作者有话要说: 第33章 神明与黑暗同罪 天气回暖了起来, 树上的花都开放了,城中都开始准备起来了一年一度的花灯节。 放花灯,祈福,还有男女之间互相折花枝表明心意, 所以在这个节日里面, 就算是鬼怪肆虐的时代, 也格外的热闹。 皇室每到这天都会派出护卫在大街上巡逻, 避免发生意外事件。 每年的这个时候,斐攸总是会一个人在院中坐很久,向着院墙外看去,今年慕以陪着斐攸坐在院子里面, 迎着月色,看着院中的梨花慢慢的飘落。 似乎是迎着浅白的月光,连斐攸那双黑眸之中都染上了亮意。 “今年的花灯节似乎格外的热闹。” 那语气带着浅浅的叹息,坐在慕以身边的斐攸浅笑道:“在幼时, 我总是幻想着同先生一同去瞧瞧, 看是否同小厮们口中所说的一样, 热闹至极。” “这样想来, 在梨河的那几月,反倒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酸酸涩涩的感觉弥漫开来,坐在梨花树下的少年像极了一块暗淡的白玉,在时间的磨合下,失去了原本的光芒。 慕以抿了抿唇,站起身,他将缠在手中的白纱布蒙在慕以眼上, 推着他身下的轮椅出了梨园。 搭在轮椅上的手顿了顿, 被蒙住眼睛的白衣少年歪着头疑惑的问道:“先生这是要带我去哪?” 慕以没有说话, 稳稳的推着手中的轮椅前行。 天空中绽开烟火,空气中弥漫着梨花的清香,斐攸坐在轮椅上,没有再说话。 不知在青石小路上走了好久,慢慢的,周围传来水流的声音,暖黄的光线透过薄薄的一层薄纱投影到斐攸眼中。 蒙在眼睛处的薄纱被拿了下来,河岸边的花灯摇摇晃晃的撞进斐攸眼中,一盏梨花形状的花灯被放在斐攸怀中。 少年呆愣在轮椅上。 梨花花灯被捧在斐攸手中,慕以看着形状奇怪,泛着暖黄色的花灯,笨拙的将放花灯用的手提盏放在斐攸手中。 “我不会做这个,所以有点丑。” 微风轻起,吹得湖里面的水泛起微微涟漪,水中的花灯互相碰撞,一片梨花不偏不倚的擦着斐攸的唇角掠过,泛起清香。 抱着花灯的人眉眼灼灼,浅笑道:“多谢先生,很好看!” 在这个清香飘香的夜晚,这此短短的一生当中,唯一的一盏花灯,是他幼时先生所送。 斐氏斐攸,曾是惊才绝艳的斐氏公子,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却因生未逢时,被诅咒所困,一生被病痛所折磨。 元国国师曾言,此子一生,短短数十载,会病痛缠身,会不良于行,会孤苦一生,最后会在一个大雪天长眠于世。 唏嘘哀叹,斐氏斐攸的一生便只这短短几句话,似冬日飘零的雪花般,落在地面上,便瞬间化掉。 … 指尖滚烫,原是水杯中换上滚烫的热水,甜梨水泛着清香,将慕以的思绪唤回。 眼前喝着甜梨水的小少年已经不见了身影,太阳照在身上,不知不觉之间,已是到了下午时分。 水杯中的热水有些烫人,慕以不自觉的缩了缩被烫红的指尖,借着斑驳的阳光看着眼前这人。 慕以只迷迷糊糊的记起了一些短暂模糊的片段,他看着眼前的斐攸,只觉得好像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见过他一样。 银铃声渐响,银白色的银铃发出铃铃脆响声。 鼻尖是熟悉的梨花清香。 午后宁静,偏僻的梨园更甚,慕以借着阳光,看向斐攸。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对面的斐攸只是浅浅的淡笑着,什么话都没有说,他抬起头看着半空中盛开的梨花,眼中盛着日光。 “先生,花灯节就要到了…” 一道浅浅的叹息散在半空中,对面的白衣公子眼眸中带着欢喜,他坐在梨花树下,浑身透着安宁与祥和。 ·.. 元国的花灯节是国俗节日,大街上便是早早的就开始准备了起来。 元国守护式神的问题解决,灵障恢复,渐渐的,周围的鬼怪都少了起来。 人们脸上都洋溢着笑意,日子好了起来,也有了盼头。 在这个欢庆的日子里面,斐府也是早早的准备了起来,府内上下一片喜庆。 这天晚上,斐季走进了这个自己很少踏足的院子里面,坐在房门前的人眸子浅浅淡淡,似乎对他的到来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又或者是…不在乎他到底会来不来。 恶灵的封印处理好了,斐季在花灯节的前一天便赶着回来了,已步入中年的斐季手里提着一盏莲花花灯,他没有走到斐攸面前,只是将那盏花灯向着桌子上一放,便转身,重新走到梨园门前。 小少年已经长大,眼眸中的目光也渐渐变得越来越暗淡,斐季转身,借着屋内的灯光向着坐在轮椅上的人看去,也看见了站在斐攸旁边的式神。 在院门昏暗灯光的照射下,斐季像一瞬间老了十岁一般。 “今天是花灯节,提着花灯,去街上逛逛再回来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梨园,大门敞开着,夜风将院落地面上的花瓣吹到了外面的青石板上面,有一些飘飘荡荡,被风吹的老远,落在了不知哪一处的湖面上,荡起一片片涟漪。 .. 花灯节格外热闹,人们折下树上开得最漂亮的一支花枝带在身上,穿上漂亮的衣服,来到街上放花灯,如果遇见了自己喜欢的人,便可以将手中的花枝递给对方,互相表达心意。 所以,在这一天送上花枝的意思,便意为喜欢倾心之意。 街上热闹极了,吵吵嚷嚷的,卖东西的小贩从街头摆到结尾,各式各样漂亮的花灯被放在河里面,随着荡漾的湖水飘到远方去。 慕以和斐攸来到街上,可谓是吸引了好大一波女子的注意力,两人身上不约而同的都沾染上了好些梨花桃花花瓣,慕以将斐攸推到有些角落的地方,这才稍微清净了些。 湖边的小摊卖着许多的花灯,琳琅满目,格外漂亮,斐攸抱着手中的莲花花灯,转头对着身后的慕以道:“先生,可以将我推到河边去吗?” 花灯被点上蜡烛,泛着烛光,斐攸撑起身子,将花灯放在湖水当中,看着它慢慢朝着远方飘去。 “不许愿吗?” 慕以盯着坐在轮椅上愣神的斐攸,问道。 只见坐在那里的白衣公子将双手放在腿上,他向着那已经飘得远远的花灯看了一眼,又朝着慕以的方向看去。 黑色的眼眸浅浅,白衣公子唇边挂着浅笑,他看着慕以,轻声对他道:“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笑着眯了眯眼:“而且我心之所愿,皆已实现…” 我之所愿,一愿先生常在身侧,二愿先生平安喜乐。 所幸的是,这些愿望都已经实现,或者是,都在慢慢实现。 作者有话要说: 第34章 神明与黑暗同罪 斐攸此生所愿, 只不过想长伴先生左右,春日一起赏梨花,冬日一起看飞雪,浮生一世, 便已是心满意足。 - 日子越发的冷了起来, 树叶枯黄, 风一吹, 满地的落叶被风卷起又飘散开来。 虽说天气冷了起来,可是梨园那位公子的病从开春以来,便一直渐渐有着好转,如今, 竟好到可以离开轮椅走路的程度。 斐家公子自小被鬼气缠身,身体虚弱,一直都要靠着轮椅代替步行,这些年一直病弱, 几次三番在鬼门关走了一趟, 本以为会熬不过上一个冬天, 却不想对方却渐渐好了起来。 斐氏小公子如今也才是孩童, 不知怎么的,被斐家家主严加训练,天气冷起来了也不得松懈。 经过畔桥,走过青石板小路,来到梨园,便看见大门敞开着。因为此处很少有人来往,无人瞧见里面一位白发银眸的式神在里面打扫着庭院。 从小屋门口走出来了一位身形单薄的白衣公子, 正在扫地的慕以看着斐攸走了出来, 他走上前去, 将披在身上的大氅解了下来,看着眼前面色微微红润的人。 “身体好些了也要多加注意,入夜天凉,阿斐要多穿点!” 斐攸埋在颈间的围脖上,只觉得身上的披风满满沾着先生身上的清香,好闻极了。 晚霞挂在天边,从院子大敞着的房门向外看去,刚好可以看见天空烧红的云彩,梨树光秃秃的,院子里面开着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花。 斐攸慢悠悠的走下石梯,视线落在打扫院子的先生身上。 正在将落叶扫成一堆状的慕以便看见眼前一道身影挡住了他的动作。 “先生!” 在慕以顿住的身形下,斐攸慢慢靠近,最后伸手拿下一片落在慕以肩上的落叶,黑色的发丝与白色的发丝相交缠绵,随即又随着斐攸的动作分离开。 “有东西落在先生身上了。” 像是解释,又或者是对方才的动作觉得有些失礼,斐攸的脸上带着一些歉意的微笑,在晚霞的倒映下,格外的柔和。 … 冷风幽幽,经过花园假山发出“呜呜”的风声。 今年的寒冬,似乎来的格外的快… 像是回光返照,又或者是诅咒加重,原本身体渐渐好起来的斐攸吐了一场血过后,便开始缠绵于病榻,身体也像是被抽空了般,开始快速的瘦了下来。 只剩下那一双眼睛依旧带着浅浅的光。 据说斐氏斐季去请过太医过来瞧看,最后只是一脸暗淡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什么话都没有说,又好像什么意思都表达了出来。 慕以端来药,走到床榻前,他看着半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斐攸,将手中的药放在身旁的桌子上,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 “已经不烧了。” 斐攸的额头有些冰凉,此时骤然触碰上一片温热,他不自觉的蹭了蹭,满足的眯起眼睛。 “劳先生挂心了。” 面前的少年身形瘦削,白色的大氅盖在身上,莫名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他端过放在身旁的药碗,黑乎乎的药汁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在闻到里面浅浅的血腥味的时候,他端着腕的手微微一顿。 其实这个血腥味,早在好久之前,他就开始在难喝的药汁里面闻见了。 式神的血液,可腐蚀鬼怪,亦可驱散鬼气,式神本体难见,血液更是百年难见的机缘,慕以以鲜血为引,驱散斐攸身上的鬼气,可斐攸的身体早在最初的时候已经被掏空了,现在剩下的,唯独只是一具空壳子。 无论取多少鲜血,都填不满这具像无底洞一样的身体。 瓷碗有些烫,烫的斐攸的指尖缩了缩,他垂眸看着碗里面黑乎乎的药汁,什么都没说,面色如旧的将它一口灌了下去。 苦涩的味道布满整个口腔里面,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苦味,只是微微皱眉,他抿过粘在唇边的药汁,等着这股苦意慢慢消散。 可还未等味道消散,在斐攸将药碗放在一旁的瞬间,嘴里面便被塞上了一个甜甜的东西。 甜味冲散了中药的苦味,带着清香,是梨干! 慕以将蜜饯放在一旁,看着斐攸单薄的背脊,浅浅的眸中带着浓浓的担忧。 慕以慢慢靠近,将脑袋靠在斐攸的颈窝处,手穿过被子抱住了坐在床上的少年。 这是十几年来,除了幼时被先生所救的那次,便再没了其他过线的举动,这是少年时期第一次,离得先生这么近。 “阿斐,快点好起来吧…” 那句叹息混着窗外的寒风呼呼声,飘进斐攸的耳中,颈脖处被温热的气息喷洒而过,慢慢泛起绯红。 脑海中所有的思绪都被打乱,变成一团乱麻的线,窗外的风声渐渐消失,唯独只剩下了颈脖处酥麻的感觉。 斐攸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计划赶不上变化,老寒腿犯了(摊平),所以今天的小蜗牛依旧是短小一章(捂脸)。 第35章 神明与黑暗同罪 寒冬腊月, 在第一场初雪过后,天气越发寒冷了,今年的雪下的格外的大,白雪压垮了脆弱的茅草屋, 街上被冻死了人不在少数。 因为去年的旱灾水涝, 又因边关战事不断, 国库亏损, 当今皇帝拨下灾款,灾银被一层一层的官员贪分下来,拨到灾员身上就已经所剩无几。 杯水车薪! 斐府因着家中还有余粮,便在外面赈灾, 搭了一个赈灾篷,煮上白粥、蒸上馒头,专为那些被压垮房屋的无家百姓所提供。 只见满大街积雪路滑,一个小小的蓬子下面白气腾腾, 不知有多少人排着队, 他们衣衫破损, 浑身生满冻疮, 这正是被大雪压垮了房屋而无家可归的百姓。 斐攸站在斐府大门前,看着外面长长的人群发着呆,天冷大寒,不过是站了一会,他便开始抵着唇轻咳。 一旁的下人看到斐攸的身影站在府门前,连忙走上前来,擦着额角泛出的冷汗。 “大公子, 你还是回屋去吧, 老爷吩咐过不许你出门, 我们这些当下人的也不好做啊。” 小厮脸上带着笑容,只不过弧度僵硬,像是硬生生扯出来似的,整个人离得斐攸远远的,像是很怕靠近他。 斐攸淡淡的看了一眼那名小厮,体力不支的走了两步,坐在一旁的轮椅上。 他只坐在门檐处,不向前,也不往后退,只是静静的看着外面的白雪和不远处的人群。 一旁一个穿着破衣服,咬着白馒头的小孩好奇的朝着斐攸看来,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斐攸看。 “公子是着斐府上的人吗?” 小孩满脸脏兮兮的,一双手长满了冻疮,他看着斐攸身上的白色大氅带着渴望,咬着馒头含糊不清的说道。 斐攸盯着小孩的眼睛,浅笑着“嗯”了一声,他看着对方一直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看,便想着叫一旁的小厮去拿些厚实的衣物给小孩。 下人穿的灰布棉袄,虽然颜色不好看,倒也省去了许多麻烦。 可是还未等话说出口,一块石头便向着斐攸砸过来。 没有想到上一秒安安静静的小孩子会拿着石头攥在手里,更没有想到,他会拿着石头向自己扔过来,斐攸坐在轮椅上来不及躲开,石头锋利的棱角从脸颊划过,带着火辣辣的疼。 小孩攥着石头再次朝着斐攸扔过来,那双澄澈漆黑的眼睛带着怨恨,毫不掩饰的瞪着斐攸。 “斐家的人是怪物,灾难都是里面的怪物引来的!!” 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慕以伸手挡住再次朝着斐攸扔过来的石头,那一双银色的眼眸冷冷的看着小男孩。 小孩被突然出现的人吓到,咬着口中的白馒头一溜烟的跑掉了,站在一旁的小厮不敢靠近为斐攸挡住石头,又怕被这位大公子所责罚,只能咬着牙朝着小男孩追去。 手腕被石头划出一道红血痕,慕以没有在意,而是朝着坐在轮椅上的斐攸看去。 苍白的脸颊被划伤,丝丝鲜血渗了出来,白色和极致的红相碰撞,格外的刺眼。 慕以蹲了下来,指尖蹭去那渗出的鲜血。 “为什么不躲开?” 坐在那里的人眉眼淡淡,浅浅的笑意消失在唇边,他朝着慕以看来,冰凉的指尖握住慕以的手腕。 “我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一脸乖巧的小孩会陡然向他扔石头,为什么会用装满恶意的眸子向自己看过来。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没做… 身在府中的斐攸不知道,他已经尽量避免与其他人靠近,不让自己身上的鬼气影响到别人,可是因为之前那些莫名的传言,再加上大雪肆虐,鬼怪纷扰,这传言便越来越离谱,甚至传出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斐府那位身负诅咒的斐家公子引起。 他被关在院落那小小的一角,身受恶鬼诅咒的折磨,全然不知道自己身处于流言的中心。 就像一个笑话一样,他所遭受的这一些 ,都是笑话… 斐攸什么话都没有说,冰凉的双手紧紧捉住慕以的手腕,怎么都没有放开。 本以为流言会因为时间的推移便渐渐消散,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城中却出现了一些黑雾,弥漫在整个京城的上方。 黑雾所弥漫,作恶人间的鬼怪便愈发的多了,原本脆弱的护国屏障彻底破碎掉,整个京城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那些百姓们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得知了斐氏大公子为封印阵眼的消息,恐慌的百姓们到皇宫门前磕头请求皇帝,赐死斐氏一人,保全全城百姓,有的人甚至还跑到斐府面前来哭诉。 “天气严寒,恶鬼肆虐,还望斐氏家主给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们一条生路吧!!” 府外哭喊声、恳求声一片,声音传得老远,就算是身在梨园中的斐攸都能听得见。 院落堆满积雪,他就静静的坐在院落中间,不知道再想什么。 慕以走了过去,蹲下身,伸出手将那些声音都拦在了耳朵外,只见斐攸笑着将慕以放在自己耳朵上的手拿了下来,指尖触碰,转瞬即逝。 “先生不用太担心。” 说完,斐攸淡着眸子朝着慕以笑了笑:“其实他们说的也并没有错,用我这一将死之人的一条命换他们的命,没有什么划不算的。” 那笑像是带着自嘲,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带上。 慕以抿了抿唇,银色的眼眸看着斐攸,带着满满的心疼。 “不许说这些胡话。” 斐攸又笑了笑,他朝着慕以看过来,一双柔和漆黑的眼睛中藏着慕以看不懂的情绪。 斐攸抬手,伸手扯了扯慕以的衣袖。 “先生可以靠近一点吗?” 斐攸坐在轮椅上,他眉眼弯弯,朝着慕以问道。 就在慕以朝着斐攸靠近的那一瞬间,一双手将他轻轻抱住,极轻,仿佛只要他稍稍用一点力,便可以轻易的挣脱掉那双手。 雪花飘落,落在慕以的白睫上,带着冰冰凉凉的感觉。 恍惚间,似乎有人浅浅叹息了一声,叹息声随着白色的雪花落地,随后融化。 面前的人克制有礼的虚虚抱了一下慕以,随后又直起身来。雪白的发扫过指尖,带着微痒的感觉。 “若是从未遇见过先生,这具残破的身体对于我而言,也只不过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东西。” “死不算什么,活着也只是苟延残喘。” 只不过万分庆幸的是,斐攸遇见了他的先生! 从此,灰暗的世界染上光明,腐烂生臭的淤泥里面染上梨香,斐氏斐攸的命运,在幼时遇见那位先生之后,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可现在我想活着。” 茫茫白雪中,他道:“我还有一执念,在这世上…” … 第36章 神明与黑暗同罪 恶鬼的封印阵法处于悬崖深渊中, 深渊长年被黑雾所浸染,透不进光明,从断崖处往下看去,只能看见一望无际的黑暗。 断崖边镇压着一把早已经生锈了的剑, 戾气从那把剑里面传出来, 还透着森森的血腥气, 凡是这崖所经之处, 百米开外的地方,皆是寸草不生荒无人烟。 也因此,这山也被当地百姓和居民视为不详,深深忌惮着, 不敢靠近! 走上山时,会途径一片枯树林和沼泽地,枯树林是黑鸦长年的居住之所,最喜腐肉, 看见活人经过时, 便会用那双渗人漆黑的眼睛盯着来往的人。 斐季经过沼泽地和枯树林, 便来到了山顶上, 山顶本是连着对面那座山,不知为何,从中间被斩断了一半,便形成了断崖状,从断崖上看下去,山底被一片黑雾所弥漫,看不到尽头。 随行而来的, 除了皇室中人, 还有一位白衣公子坐在轮椅上面, 正是斐府大公子斐攸。 当今皇帝曾与斐氏是同门师兄弟,此时为恶鬼封印之事忙的焦头烂额,在事件僵持严重的情况下,斐氏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便特意将身为阵眼的斐攸带上,一同前往恶鬼的封印之所,随行的那些皇室中人,自然也是为了保护而来的。 恶鬼封印之地,自然不止一位恶鬼被封印在这里,只是稍稍靠近那断崖口,铺天盖地的鬼气便扑面而来,不比出现在京城当中的那些鬼怪,这里封印的东西,都是满身嗜血之气的大怪,随便放出来一个为祸人间,便可轻易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因为封印有损,周围的鬼气都要比平时浓上好几倍,黑暗中,一双双猩红的眼睛盯着那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像是想挣脱囚笼的怪兽,紧紧盯着途经自己领地的猎物。 被选作为封印阵眼的斐攸身上带着浓郁的鬼气,格外吸引里面东西的注意。 斐攸将轮椅往前移了移,他看着黑雾缭绕的山峰,对着身旁的斐季淡声道:“阵法封印减弱,除非是再去寻找一个灵体,否则压抑不住里面的恶鬼,还是说,父亲是打算将我一同封印在这里面,以决后患呢…” 身为封印阵眼,斐攸从遭到诅咒的那一刻,便知晓自己同着里面的恶鬼有了一层不可分割的联系。 “所谓两全其美,其实根本没有那样的办法,阵眼与里面的恶鬼相联系,若是阵眼殒命,那么,里面的恶鬼便会元气大伤。” “届时,等阵法破碎的同时,再布下另一个封印阵法,趁着恶鬼元气大伤的这些年,去寻找下一个灵体。” 坐在轮椅上的人眉眼淡淡,一双漆黑的眼眸仿若没有焦距般,望着虚空处,说出的话像是与自己无关紧要般。 “又或者是,将作为初始阵眼的我封印在里面,填补缺损的封印,换得百年安宁。” 站在崖边的斐季身形一顿,随后便听身后的人说道:“左右这两种方法,那么,父亲会如何选择呢…” 那双浅淡的眸子看向中年男子,一双眼眸淡漠到了极致。 斐季突然害怕了起来,他不敢回头对着身后之人的神色,垂在身旁的手青筋暴起。 “我不知道…” 正如斐攸所说,没有万全之策,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他翻阅群书万册,他绞尽脑汁,便也只想出了斐攸口中的那两个办法。 可不论是哪一种,都是以付出性命为代价… 他这一世,欠身后这孩子的,实在太多太多了,而现在,竟连对方仅剩的生命也要夺去! 眼中红血丝暴起,斐季无奈的垂下头。 身后的几位侍卫蠢蠢欲动,城中的百姓知晓这次的行动,全都围在山下。 这是一场死局,无可解…. 斐攸将轮椅往前面推了推,和斐季并排着看向前方的山峰。 山上冷风呼呼,还下着雪,呼啸的山风将斐攸的衣袍吹起,冷冷的往里面灌,冷风入骨,斐攸抵着唇咳嗽了几声,苍白脆弱的手腕露了出来,一个苍色的银铃现了出来。 他像是没有看见一般,垂下手,视线落在那柄生锈的铁剑上。 铁剑锈迹斑斑,满带着恶鬼的血腥之气。 那双漆黑的眼眸中满带着暗光,看着那柄剑,浅浅铃声响在山间,谁都没有听见。 自那日之后,斐氏公子不见踪迹,有传闻说,他是死在了那座鬼山之上,成为了一个恶鬼,还有人说,他是失足落在崖底,就此一命呜呼。 还有传闻,听闻那天山下的人看见天生异象,满天的黑气围绕天空,似有恶鬼咆哮之声。 但不管真相如何,在斐家大公子失踪之后,京都便开始平静了下来。 就这样,一直平静了三年… 直至三年后的一个下雪天,封印破裂,漫天血气围绕整座枯山,白雪被戾气化开,融化的血水化进河里面,原本封印中的鬼怪全都变成了枯骨白灰。 天生异象,连着下了大雪半月。 从此,这世间便多了一位无名无姓的式神,他手中残剑戾气冲天,身着一身白衣,露出的手腕系着一只苍色的银铃。 那银铃声声作响,声音清脆悠长,凡是铃声所经之处,鬼怪皆化为乌有,只是奇怪的是,那式神浑身泛着鬼气,一双眼眸看过来时,无明无神,像是行尸走肉的木偶,怎么都不像是天地灵气所汇聚而成的灵物。 斐攸斩碎封印,一身白衣被鲜血所染红,他黑沉着眸子,浑身弥漫着鬼气,走在茫茫白雪之中。 前方是一片白茫茫,似乎看不到尽头,耳边铃声清脆,斐攸恍惚了一瞬,才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他的白衣被染红,一双眼眸黑漆漆的,像是一潭毫无生机的死水,泛不起丝毫波澜,白雪落在长睫上,落在发丝上,似乎在某一瞬间,他变成了另一个人。 无人知晓,他被封印在阵法里面的这三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鲜血沾染在了白雪上,斐攸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手中拖着一把残剑,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走着走着,他来到了被冰雪覆盖住的河边,一间小小的屋子伫立在那里,像是荒废了许久都没有人居住,河面结上了厚厚的冰,不知是什么品种的梨树光秃着枝丫,垫上了厚厚的一层雪。 他在河边站了许久许久,久到,似乎以为他已经僵在了那里,没有知觉。 雪还在下着,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微弱的呼叫声,像是一个小少年,声音格外的稚嫩。 斐攸黯淡无光的眼眸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片白雪之中,一个十岁左右、衣着不似平常人家的小少年气息微弱的躺在河边,河水冰凉,淹没了他半个身子,在他身后,面色惨白,浑身散发着鬼气的溺死鬼死死的扯住那少年的衣角,随着鬼怪的动作,那小少年抓着的枯草骤然间崩断,整个人都落进了冰冷的河水之中。 想是哪家的小公子贪玩,来到河边不小心落水,被溺死鬼拖进河中,成为替死鬼。 斐攸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眼中没有任何波动,他直直呆呆的站在那里,像是失了魂般。 小孩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斐攸手中的银铃无风自响,一念之间,在河水即将淹没过头顶的时候,斐时被拉了起来。 不远处有着呼喊声,斐攸垂着眸,没有再管在猛烈咳嗽着的人。 … 斐时遇见了一个很奇怪的哥哥,这位哥哥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那时途经街尾处,看见一个被废弃的小屋子很是奇怪,却不想被周围的鬼怪拖入冰冷的河水之中。 自从被救起来,生了一场风寒之后,斐时便很喜欢跑到街尾的梨河边,躲在梨树后看着一身白衣的斐攸。 自那日后,废弃的小屋有了人居住,腐朽的木门被重新修好,一位白衣公子住在了里面。 里面的人总是喜欢将院门大敞开,站在门边看着光秃秃的梨树枝丫发呆,不知道再想什么。 斐时很喜欢这位哥哥,说不上的有一股亲近感,他总会趁着闲暇时跑到这里来,他年纪还小,看不懂对方眼中的情绪,只觉得那时那人眼睛黑漆漆的,连天边的亮光都透不进去。 斐时有一次挪着身子坐到了斐攸旁边,随着他一同盯着那河边的梨树发呆。 “梨花,要等来年五月才能开呢!” 如今正是寒冬腊月,离梨花开放的季节还早得很。 那时的斐时看着对方垂着眸子,走进了那间小屋里面,背影萧瑟孤独。 那背影他一直记了好久,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斐时才明白,那背影中带着的,是无边无际的孤寂。 他在等一个人,一个永远都回不来的人… 残剑嗡呤,十几年,二十几年,岁月匆匆略过,那时的斐时已是中年模样,父亲斐季已风烛残年,奄奄一息,在弥留之际,他叹着气,神色悲痛的向着街尾的方向看去。 “我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个凡胎□□之身,是不可能从那地狱之中活着走出来的。” “这一世,我不负天,不负地,不负黎明百姓,唯独将自己的孩子逼进了地狱。” 他仰着头,浑浊的眼泪从眼角掉了下来。 “若是有下一世,我愿舍弃全身命数,只为换的那孩子…一生顺遂吧…” … 住在街尾的斐攸,依旧是少年的样子,一身白衣,温雅如玉,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他依旧还在等着,等着冰雪散尽,梨花盛开,故人归来。 可是他知晓,他的先生,或许…永远都回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相信我,我是甜文作者! 第37章 神明与黑暗同罪 雨水顺着窗沿打在长廊上, 飘飘洒洒的雨滴飘了进来,打湿了桌案上的白纸。 一位身形单薄的男子坐在轮椅上,在窗前的桌案上浅睡着,雨水滴溅在白纸上, 有一些则飘洒在男子苍白的脸颊上, 沾在眼角处, 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天空阴雨绵绵, 可以从半开的木窗看见外面梨树上碧绿的叶子,还有小小的青梨满满当当的挂满枝头。 晚春的雨水格外的绵绵不断,冷风混着泥土的味道在空气中,说不上的好闻。 慕以走进木屋里面, 盯着案桌上的人,久久的不曾移开视线,他走近了些,将散落在一旁的披风搭在斐攸身上。 白纸上, 浅浅勾勒出的梨花被雨水沾湿, 淡粉色的墨水弥漫开来, 将斐攸的指尖染上一抹粉红。 手下触感冰凉, 沾着凉凉的雨水,慕以俯身将轮椅上的人抱起,准备将怀中的人放在床上去睡觉,可是还未等离开案桌前,怀中的人骤然睁开眼睛。 那一双眼眸黑漆漆的,斐攸下意识的朝着慕以看去,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一般, 苍白的手指紧紧攥着慕以的手腕, 没有焦距的眼眸直直的盯着他。 “先生?” 斐攸歪了歪头, 在慕以怀中撑着身子,猛地凑近,似乎想要看清他的面容。 呼吸交融,原本沾染在斐攸脸颊旁边的雨滴砸在慕以手上,比手腕上的那双手还要显得冰凉。 窗外还在下雨,淋漓的雨声传进屋里,慕以将斐攸放在案桌上,微微俯身系了系对方颈脖间的披风,温热修长的指尖不小心触碰在那锁骨处,被斐攸猛的攥住。 “先生…” 那双眼睛黑的透不进一点光,手腕间的银铃随着对方的动作滑下,传出清脆的响声。 “先生,回来了吗?” 被攥住的手微微一顿,慕以垂下眸看着双眼呆滞空洞的斐攸。 “抱歉。” 他声音极轻,像是怕惊到了面前的人一般,白睫垂着,带着柔和的弧度。 坐在案桌上的人极其不安,他摇了摇头,紧紧抓着慕以的手,手腕青筋暴起。 “先生,窗外下雪了,梨花又开了…” “可是你怎么还没回来啊…” 他埋首,呆滞着双眼,身后的雨水滴滴洒洒落在外面的走廊处,传来声音,斐攸眼神无助,带着恐慌。 如今已过五月,窗外的梨花早已经凋谢,结出果子,何来的白雪,也没有盛开的梨花。 斐攸陷在心魔当中,手指冰凉无比,他抵着唇轻咳,整个人透着浓浓的孤寂感,亦如被埋藏的记忆之中,少年一身白衣,坐在轮椅上,空洞着眸子,瞧着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 心脏的地方生疼,慕以看着眼前的斐攸,突然浅浅叹了口气,抬手将之抱在怀里。 “对不起,我来晚了…” 一个浅浅的吻落在冰凉的额间,稍纵即逝,却骤然像是打破了什么屏障一般,慕以被斐攸扯下身子,冰凉与温热相触碰。 双腿酸软无力,斐攸黑着眸子坐在案桌上,仰着头亲吻着眼前白发银眸的先生 。 窗外雨声淋漓,所有一切的不如意都会在雨里面被冲刷干净,等到翌日太阳初升,所有的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 天气慢慢回暖了起来,梨树上坠满白梨,泛着清香,看起来可口极了。 元衡悄咪咪的在墙角处摘了一个,在衣袖上擦了擦,抬手就咬了一口。 姑父不允许他来打扰表哥养病,他只能悄悄的站在墙角的大石头上朝着院内看去。 院内,青绿色的叶子遮挡住里面满满当当的白梨,阳光透过梨树的叶子,洒下斑驳的光影。 从元衡的方向,只能看见那粗壮的梨树后面,一白衣角懒懒的搭在树干上,像是坐在了那上面,白衣角所缠上的,是与其颜色有些相似的苍色玄衣。 元衡歪着头看了两眼,没有看清楚,听闻天气回暖表哥的身体有好转,又不敢贸然去打扰表哥养病,只能作罢,在身旁的梨树枝丫上摘下了两个白梨便转身离去了。 … 唇边是温热的触感,带着果脯蜜饯的香甜,掩去舌尖苦药的味道。 斐攸呼吸不顺的微微错开,只不过只是稍稍错开一点,便被那温热的唇瓣追赶上来,他坐在树干上,身后是一片悬空,退无可退,只能愈发靠近面前的人。 “先生…” 带着微微的喘息,斐攸红着眼尾躲开眼前人的亲吻,他将手抵在唇上,红着耳根道:“已经不苦了,先生…” 结果还未等到回答,斐攸挡在唇边的手就被轻微移开了,修长白皙的手指挤进斐攸的十指,紧紧扣在一旁。 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埋在斐攸的颈窝处,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锁骨处,染上一片好看的绯红。 “可是我苦,阿斐。” 那一声阿斐声音极轻,传进斐攸的耳朵里,莫名让人软下了身子,只觉得心脏的地方酥麻麻的,颈脖处也是一片滚烫。 已是九月,梨花已经凋谢完,周围的梨花香变成了一片白梨的清香,格外的好闻,那味道在这梨树下更胜。 慕以紧扣着斐攸的双手,另一只手牢牢的将对方稳在梨树的枝丫上面,仰着头,小心亲了亲对方的唇角,他动作小心翼翼,白睫微垂,后颈脖的对方滚烫得很。 斐攸被对方轻浅的吻亲的呼吸一滞,下意识不敢看先生的脸,他微微垂眸,红着耳根微微偏过头,可是下一瞬间又被慕以转了回来。 耳边呼吸浅浅,唇边带着温热的触感,斐攸的耳边响起了慕以的声音。 慕以道:“我喜欢你呀,阿斐…” 此话一落,坐在树干上的那个人整个懵在了原地,只是呆呆的看着慕以。 阳光洒在眼前人的眼中,似乎好像,在弥留的记忆之中,斐攸也好像看见过这一幕--先生身后是刺眼的阳光和白雪,先生的眼里有光! 像是梦一般… 斐攸笑着,抬手间,手腕上的银铃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 斐攸身后是满园的梨树,身前是白发银眸的式神,他跳下梨树树干,被面前的人满满当当的接在了怀里。 清风徐徐,带着那人满怀的欢喜,冲向了慕以。 “好巧呀,我也喜欢先生…” 是从很久很久之前,便已经喜欢上先生了… “嘀,反派黑化值下降20,当前黑化值为:0!” “当前反派黑化值清零,恭喜宿主完成目标任务!” 时至今日今时,那一直都未曾动过的黑化值,到现在才清了零。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番外。 第38章 神明与黑暗同罪 或许是在初见时, 先生一袭白衣,伸出手将他从深渊之中拉出,又或者是冬日下雪天,那柄偏向他, 为他挡着白雪的伞, 亦或者, 是那罐塞了格外多糖的白梨。 太多太多, 多得数不清,亦多得,让他对先生生出了不该有的念头。 自那幻境之后,回到家的斐攸总是会做一个梦, 梦中的先生身穿一袭白衣,白发银眸,措不及防闯入他的记忆当中。 所有未曾经历过的事情,都以梦境的方式呈现, 他梦见自己在大雨天被先生救起, 梦见自己偷偷亲吻先生, 梦见最后自己被锁在恶鬼封印之中, 先生散尽灵力保护他,最后化为一银铃,缠在他手腕上。 最后他梦见自己死在一个大雪天里面,带着执念闭上了眼睛。 从梦中醒来的斐攸在黑暗中猛地睁开眼睛,他下意识的去摸了摸缠在手腕上的银铃,在触碰到那物什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 这银铃, 是他出生时便所佩戴着的物件, 却从没有有想过, 这会是一个式神的本体。 腰间的那双手紧紧的将斐攸的腰抱住,温热的呼吸洒在自己的后颈处,带着微痒的感觉。 斐攸在慕以的怀中转过身,借着窗外的雪光看着躺在身旁的人。 他记得上一世,好像就是在这个冬天,他被封印在恶鬼阵法里面,也就是从那天起,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所幸的是,这一世,恶鬼封印不曾有问题,所爱之人还在身边。 亦或者,从未离开过。 斐攸伸出手,在慕以的白睫上碰了碰,又在眼角的地方停留了一瞬,最后视线停留在那张带着浅红的薄唇上。 黑夜中的慕以睡得很熟,双手紧紧的缠在斐攸的腰上,将他整个人密不透风的抱着,丝毫没有察觉到身旁人的动静。 往日红着眼尾被人亲的喘不过气的人此时仰着头,轻轻的触碰着眼前人的唇,发出一声喟叹。 他不敢有太过分的动作,怕吵醒睡梦中的人,只是将微凉的唇瓣贴在上面,停留几秒又慢慢分开。 “我总会是以为在做梦,梦一醒,先生便不在了…” 然后回归冰冷而又苍白的现实。 前世和今生的记忆混在一起,斐攸总是会恍惚,怕眼前这一幕只是他梦境之中的幻想,现实面临的,还是无尽的等待。 慕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他躺在斐攸身边,伸手牵住了斐攸的手,在对方的颈脖上蹭了蹭。 熟悉的气息和耳鬓厮磨的亲昵感让斐攸有些呼吸困难,他不禁往后退了退,却半分动弹不得。 耳边是先生轻浅的声音:“不是梦,不会不在的!” 窗外是下得硕硕作响的白雪,屋内温暖如春。 每到冬日,斐攸的体寒之症就会发作,此时被慕以抱在怀中,全身上下都是暖呼呼的。 “先生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着记忆的?” 斐攸浅笑着,蹭着慕以白色的发丝,问出了自己一直很想知道的问题。 将斐攸抱着的人微微红着颈脖,他发丝微乱,抬起头,用那双银眸看着斐攸。 “一直都有记忆,只是很模糊,剩下的都是在靠近阿斐之后,那些模糊的记忆才慢慢恢复了。” 这也是为什么从一开始,系统发布任务的时候,慕以就觉得斐攸有着莫名的熟悉感,看着对方的单薄的背影,总是忍不住的心疼。 一切都有了答案! 上一世的慕以化作银铃陪伴在斐攸的身边,这一世的银铃依旧从小就缠在幼时的斐攸身上。 这一世的慕以,是为了斐攸而来,也只为了阿斐。细细想来,若是如元国国师所说的样子,这一世包括上一世如若没有慕以的存在,斐氏长子早就死在冬日的下雪天里,或许等不到恶鬼封印有损,就已经因为身体折损而死,而后化为厉鬼,带着执念游荡在这人世间。 所幸的是,时光正好,最重要的人就在自己身边,什么也都还没来得及发生。 那年大雪纷飞,弥留之际,斐攸坐在院中的轮椅上,任由漫天的雪花落在自己身上。 恍惚中,一个人走到自己面前,亦如当年一般,俯身将他抱住。 白伞遮挡,斐攸身上没有披散着雪花,因为他们尽数都沾染在了慕以身上。 斐攸看着漫天的雪花,浅笑着,克制隐忍的抱住了眼前的人,道:“小气的先生,这么多年来,一次都没来过我的梦里。” 手指开始没有了感觉,飘飞的雪花落在斐攸的眼眸处,最后又化开,眼前模模糊糊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可斐攸依旧还是浅浅笑着,他轻叹着,最后用力将手抬起,抚在面前人的脸上,最后在那微凉的嘴唇上轻轻一碰,仅是一瞬,又不舍的离开。 “会做梦,也是好的…” 今年的雪下的格外的大,河里面的水都被冻上了,地面上到处堆满了雪。 斐攸抬起头看着天空纷纷扬扬的大雪。 “蜉蝣一世,若是能化成一片雪,落在先生的肩上就好了。” 他道:“这一世,没有什么可以牵挂的,唯一的执念就是还未等到先生,若是有下一世,先生早些来寻我,可好?” 白雪中已经斐攸看不见,俯身半蹲在他面前白发银眸的式神眼角清泪划过,在一片雪色之中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 上一世的承诺,全都在这一世得以兑现,所有的遗憾一一被弥补,融化在了白雪里面。 命运的齿轮转动,银铃声渐响,身着白伞的神明映入小孩的眼底,将他拉出深渊。 恶鬼在咆哮,灵魂在战栗,名为悸动的种子在心底悄悄生根发芽。 身陷囹圄的人侵染了他的神明,直至最后,彻底占为己有… 作者有话要说: 第39章 再靠近一点(1) 天上人间是市区最高的消费场所, 起着一个文雅的名字,内里是专供上层人士消费休遣用的地方。 在装修低调修雅的包厢里面,昏黄色的灯光轻洒下来,在秋季添上好几分暖意, 坐在一旁角落的西装革履的男子半靠在身后的沙发上, 眼眸微闭, 手指撑在菱角分明的下颚上, 浑身透着清冷疏离的气息。 坐在一旁的几位中年男人带着讨好的笑容,桌子上摆着好几份文件。 就他们刚才才说了投资的项目,眼前这位主就闭上了眼睛假寐,也不知道心下到底属意谁。 对于这位金主, 这些人可谓是百般讨好,就盼那份项目计划被眼前这人看上了,大赚一笔。 王氏集团老总搓了搓自己的手,慢慢的靠近沙发上那人, 坐在他身边不远处。 “慕总?” 声音传来, 半靠在沙发上的人睁开眼睛, 轻浅的眸光向着身旁之人看去, 神色淡淡,满目疏离。 毫无疑问,眼前这二十三四左右的新秀CEO长得极其好看,若是在鼻梁上架上一个金丝眼镜,妥妥的禁欲款,让人眼馋得很。 可人长得再好看,王氏也不敢多看一眼, 虽说是新上任不久的总裁, 可手段却不比那些上任几十年的老总低, 仅仅在上位两年后,就将慕氏发展到如今这无人能及的地步,着实让人惊叹,也让人不敢小觑。 与此同时,在慕以这边 “嘀,新位面开启,目标锁定中…” 头有些晕,想来是喝了点酒,慕以坐在座位上缓神,身边的程总被瞥得浑身冒着冷汗,还以为自己心里那点小心思被发现了。 他坐回原位置,浑身冒着冷汗,老实的一动不动。 脑袋还是很晕,包厢里面开着空调,闷热得很,慕以起身,没有管座位上有些焦急的几个人,打开门走了出去。 身后挂着一脸笑容的秘书习惯性的收拾眼前的残局,将他们手中的企划案全都拿到了自己手里。 “总裁有些醉酒,出去透透风,还请几位老总等待一下,等总裁回来,会一一过目这些项目的。” 秘书的话并没有安慰到几个人,全都心急如焚的朝着门口望去。 贴满白玉瓷砖的走廊外面格外安静,每个包厢都隔着厚厚的墙壁,一点声音都透不出来,房门紧关着,什么也看不见。 来往的侍应生端着手中昂贵的名酒,纷纷不经意的朝着身旁这位微醺的男子看去,脸上沾染上一抹薄红,却怎么也不敢靠近一步。 在天上人间来消遣的顾客,不是自家开公司的,就是家里面极其有钱的,在外面,全停着的都是一等一的豪车。 毫无疑问,来这里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的上层人士,若是好运吊到了一个,就算是对方图的一时新鲜,被玩上几天,那也会有一笔不菲的分手费。 可是眼前没有人敢靠近这位满身都是疏离气息的人。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小巧别致的望风台,从这里向外面看去,可以看见外面灯火阑珊的城市,还有那些来往的车辆,是一个极好的看夜景的地方。 秋季的冷风吹在身上,将那份微弱的酒气吹散,脑袋清醒了不少,慕以转身打算回到包厢,身旁隔间突然出现一个身型单薄的少年朝着他撞过来。 “嘀,锁定目标人物——顾安,当前黑化值40。” “嘀,黑化值+20,当前反派黑化值60!” 系统的机械声才响起,紧接着便传来了黑化值升高的提示音。 隔间不避音,门大敞着,这一般都是放杂物用的地方,里面一片昏黄的灯光,什么都看不清。 只听见“嘭嗒”的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碰倒在地一般。 “他妈的,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子给我站住!!” 从昏暗的隔间里面跑出来一个衣衫不整的中年男子,他涨红着一张脸,怒气冲冲的跑了出来,伸手攥住了靠在栏杆上缓慢行走的少年。 “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别忘了你那得了恶病的老母亲,只有跟着我的主意走,才可以赚到救命钱。” 那中年男子身穿一身廉价的皮衣,浑浊着双眼,满是恶心的欲望,被他攥住的少年,身上一身简简单单的黑白色校服,眉眼狭长,很是好看。 只是那人呼吸急促,眼尾泛红,显然被人下了药。 这幅场面在这天上人间也是长见,在这隐蔽的角落,没有人能注意到这里,就算是注意到了,也许也没有人会特别在意,注目几眼便就匆匆离去了。 在这利益驱使的年代,自己尚且都是自身难保,哪里管得了别人的烂摊子。 只见那中年人攥着少年的手腕,压低着声音胡乱骂着,又边使劲拉着人再次朝着隔间走去。 就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一般… 慕以皱着眉走了过去可是还未等他出手,异象横生,原本攥着少年手腕的中年男人被那看着营养不良的少年掐着脖子撞在一旁的栏杆上。 栏杆外面是悬空的,三层楼高,掉下去不死也要成残废,中年男人被吓得浑身冒汗,全然不见刚才的神色。 后背撞得生疼,他慌乱的挣扎着双手,对着掐着他脖子的人威胁道:“我…我给你说,顾家小子!!我可是你的远方表亲,你快点给我松开,若是伤到了我,你看我到你那病恹恹的妈那里去怎么说!” 顾安死死的盯着男人,手上紧紧用力,在对方咳嗽喘不过气的同时,又猛地松开,他皱着眉头,黑沉着眼眸喘着粗气,将人甩在一旁,扶着冰凉的栏杆缓慢的往着前方走去,只是没有走几步便停了下来,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喘气。 “嘀,反派黑化值+10,当前反派黑化值70!” 那中年男人缓过神来,颤抖着双腿就要去拉扯靠在墙壁上的人。 “狗崽子活腻了。” 那一巴掌还未落下去,男人的手便被身后的人抓住,长年被烟酒掏空的身子被对方的力道顺着甩出去,撞在一旁的房门上,发出剧烈的声响。 慕以垂下眼眸,浅茶色的眼眸冷冷的看向躺在地面上痛苦哀嚎的男人 。 “你这是..在干什么…” 慕以浅笑时,脸部线条会变得柔和,硬生生将那五分疏离中和掉,看起来极其温和好说话,可是不笑时,周围就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气息,浅色的眼眸冷冷的,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危险不好惹… 此时的顾中看着突然出现的男子,观察到对方身上穿的都是名牌,一身气质更是清冷疏离,便知道自己这是碰见了贵人。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他连忙从地面上爬了起来。 顾中脸上挂着讨好的笑,看向顾安时,那一双浑浊的眼睛装着满满的算计。 “抱歉抱歉,是我们冲撞了贵人。” 顾中指了指半靠在地面上的人,搓了搓手说道:“这是我的远房亲戚,家中有急事便来找我借钱,冲撞了贵人实在是抱歉。” 顾中边笑着,边朝着喘着粗气的少年低吼道:“顾安,还不快起来道歉!” 那双掩在碎发下的眼睛漆黑无比,像是一潭幽幽的水,又像是深不见底的海底漩涡,藏着无尽的危险。 只是只顾着讨好贵人的顾中没有看见。 慕以俯身将虚脱的少年拉起,对方半靠在墙壁上,挣脱开了他的手,狭长的眼眸被碎发遮住,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谢谢。” 略微沙哑的声音响起,挣脱了慕以之后,顾安便扶着墙壁继续朝着前方走,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刚才被顾中撞到的那扇门里面走出了几个人,正是王氏等人,李秘书站在旁边,手里还拿着几分计划书,此时看见慕以站在外面,便走到慕以身边问道: “怎么了,总裁?” 慕以没有回答,倒是对面的顾中看着站在门口的人,惊喜的喊道:“王总!” “王总,你要的人我已经带来了,快点把筹码给我吧!!” 未想到在这里还可以碰见熟人,顾中一脸惊讶的看着站在门口的王总,他捂着疼痛的胸口跑到王氏身边,带着一脸讨好的笑。 王氏背后冷汗直冒,陡然间对上慕以冰凉的眸子,心里便更慌了。 他伸出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对顾中使着眼神,叫他赶紧闭嘴,却不想对方会错了意。 顾中学着王氏抽搐似的眨了两下眼睛,一头雾水道:“王总,你是眼睛不舒服吗?” 这个蠢货! 王氏恨铁不成钢的狠狠瞪了两眼,随着便朝着慕以看去,却不想对方瞥了一眼他后,直接朝着前方体力不支,滑倒在地面上的少年走去。 王氏一脸呆滞的看着自己的金主抱着那个少年消失在自己眼前,心里面只有三个字:他完了! … 出了天上人间的大门,李秘书走到前面开车,慕以将顾安抱进车里面,将对方放在一旁的靠椅上,抬起头朝着坐在前方的李秘书道:“去市中心医院。” 车平缓的在路上行驶着,顾安红着眼尾,体内热浪一阵接着一阵,冲的他神志模糊不清。 模模糊糊中,他只感受到自己被人抱起来,被放在了一辆车子上。 紧攥在一旁发白的手没有松开力道,掌心的刺痛保持着仅剩的清醒,直到一股好闻的冷香靠近,额间陡然一阵清凉,顾安那根绷在心底的弦骤然断开。 有人将他额前的碎发撩了上去,冰凉的触感短暂缓解了灼热,就像是烈火灼烧中陡然出现的一股清泉。 只是那股清泉只待了半刻便又离去了,得到片刻缓解,无异于是雪上加霜,更勾得那处于“烈火”中的人难耐不已。 借着模糊的视线,顾安猛地抓住那只意图缩回去的手,十指紧紧相扣,不允许对方有丝毫的机会逃脱。 灼热的气息扑洒在慕以的唇上,两张唇瓣仅隔着几厘米。 慕以呆坐在座位上,看着陡然靠近的人,一时间直直愣在那里没有反应。 过长的碎发将黑漆漆的眼睛给遮住了,带着少年干净的气息向着慕以扑面而来。 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在这片狭小的空间响起。 “再…近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天凉王破# 后面会保持日更的,我尽量在阳间时间更新(>﹏<) 第40章 再靠近一点(2) 骤然被人一靠近, 慕以手足无措的僵着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淡漠的气息随着浅浅的冷香散发出来,更勾得人忍不住靠近。 前方的李秘书在后视镜里面看着自家总裁红着耳根, 一脸茫然的呆在原地的模样, 差点将刹车踩成了油门, 好在及时反应了过来, 低调的黑色豪车只是颠簸了一下便又开始平缓的行驶着。 鉴于害怕自己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李秘书平淡着脸将车里面的挡板慢慢升起,而后继续架着方向盘朝着前方驶去。 挡板后的慕以此时红着颈脖,另一只手被扣住, 他只得稍稍往一旁移了移,离得远了些。 顾安不满眼前的人离得这么远,皱着眉头靠近,干脆一把坐在了慕以的腿上, 黑白色的校服微微松垮下来, 那双黑眸紧紧的盯着眼前这人, 无端的有些惑人。 慕以:!!! 浅薄的唇落在慕以的喉结处, 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本想继续摄取凉意,却不想下一瞬间便被人捂住了眼睛。 慕以红着耳朵,颤抖着手将少年一把抱起,放在了自己身旁的座位上,自己则坐的远远的。 慌乱中,慕以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瓶没有开封过的矿泉水塞到了顾安的手中, 那紧扣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 只是慕以没有放下遮住顾安眼睛上的手。 如果此时将手放下, 顾安就会看见,眼前这位原本矜贵清冷的总裁先生此时正红着耳根,手足无措的坐在自己身旁的样子。 颈脖处的温热久久挥之不去,慕以将身旁的车窗打开,刺人的秋风打在身上,将顾安的神志唤醒。 “很热的话就喝口水,医院快到了。” 被夜风吹得恢复神志的顾安靠在车椅上,眼前一片漆黑,覆在眼睛上的指尖温热微凉,还带着淡淡的冷香。 他一只手拿着手中的矿泉水,另一只手攥着身旁的扶手忍着体内的热涌。 不知过了好久,沙沙的声音顺着秋风传进慕以的耳朵里面。 “谢谢。” 又是一声道谢。 一路无言,到了市中心医院,值班医生为顾安洗了胃,打上了点滴,就出去了。 李秘书走了出去,将病房门关上,此时的单人病房只有顾安和慕以两个人。 顾安是喝了一种促使人体激素上升,致使兴奋的药剂,换句话来说,就是中了春.药,想也不用想,是刚才在天上人间自称是顾氏远房亲戚的那位搞得鬼。 现在洗了胃,打着点滴,只待着后劲缓过去,身体就没有什么问题了,明天就可以出院。 单人病房很安静,天蓝色的窗帘在夜风的吹拂下飘荡,泛着暖黄色灯光下的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顾安半躺在床上,身上依旧是那身黑白色的校服,他半敛着眸子,借着灯光打量着眼前这位青年。 “谢谢,该怎么称呼你?” 第三遍了,慕以如此想着。 他微垂着眸子遮住眼眸中的光,两只手相扣放在双腿上面,西装革履,满是疏离的气息。 “慕以。” 这是一个很难接近的人,这是慕以给顾安的第一印象。 还不知道在对方心中留下不好接近的印象,慕以向着对方敛下的黑眸看去。 “药性已经基本消退了,好好休息一晚就可以恢复了,只不过…” “刚才医生检查了一下,你有很严重的胃病。” 坐在病床上的少年身形单薄消瘦,长长的碎发散落下来,衬的整个人显得阴郁无比。 “我知道。” 只是简单的三个字,顾安其实早就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发现了自己有着严重的胃病,包括自己尚在医院的母亲也是一样,胃病因为长年不在意而恶化成了恶性肿瘤。 当地的县镇医院对这个病没有办法,转到了z市的医院,而在这繁荣城市当中的所面临的,便是天价的医药费。 一百万,对于一个小资家庭而言没什么大不了的,而对于顾安的家庭而言,家里面只靠着自家面馆生存的贫穷家庭,就算是卖一辈子的面条,都卖不了那么多的钱。 情急之下找周围的亲戚借钱,好不容易有一个答应借钱的远房亲戚,却不想抱着这些肮脏的想法。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顾安那双没有任何焦距的黑眸闪过一道寒光,在灯光的掩饰下一闪而过。 “感谢慕先生伸出援手,住院费后续我会还给你的。” 顾安从小生活在经济并不发达的小镇上,家庭贫穷的家境让他从小看清楚很多东西,更多的,还有人性。 他明白,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没有人会无端的对自己散发善意,除非是有所图谋。 阴郁的少年满身的利刺,不论是话语间还是行为里面,满带着疏远的气息,不想任何人靠近他。 慕以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面,面对着少年的疏离微愣了一下,随即他像是没有体会那话中的意思一般,站起身朝着顾安走过去,在对方微愣的表情下,将手覆在他的额头上。 温热的触感传来,顾安还来不及躲开,猝不及防的愣在原地,借着头顶的灯光,对方颈脖上面一个浅浅的牙印映入自己眼中。 这个牙印? 零星的记忆断断续续的出现在自己的脑海当中,顾安半靠在床上出神,丝毫没有发觉对方的手已经撤开。 慕以退后了几步,恢复了正常的距离,表情看起来依旧淡淡的。 “体温已经恢复正常了,好好休息。” 说完,慕以就离开了房间,只留下丝丝冷香还萦绕在原地。 房间里安静的让人不适,顾安却像是已经习惯了似的,他半靠在床上,脑袋当中一闪而过那道牙印还有温热的手掌。 碎发下的黑眸在漆黑的夜里眨了两下,半晌,顾安才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额前的皮肤有些发烫,顾安极力想忽略慕以留下来的触感,却发现自己越想忽略,那感觉越是明显。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心脏的地方会有酥酥麻麻的感觉… 顾安吐出一口浊气,微微皱了皱眉,胃隐隐作疼,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 窗户开着通风的小口,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唰唰的打在窗户上。 顾安转过头看向窗户那边,听着淋漓的雨声,望向黑夜,不知道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再靠近一点(3) 一夜秋雨, 窗外的落叶铺满水泥路,尽显一片秋瑟之感。 慕以朝着窗外看去,透明的玻璃窗只看得见外面的高楼大厦,其余的什么都看不见。 “咚咚。” 安静的房间里面传来敲门声, 慕以将手中的文件往身旁一放。 “请进。” 李秘书走了进来, 将手中待处理的文件放在桌子上。 “总裁, 医院来电, 说是昨天的那位先生已经出院了。” 慕以拿文件的手一顿,修长的指尖拿起最上面的一个文件夹,“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总裁说的那件事情已经查到了, 昨天晚上的那个人确实是顾先生的远方表亲,顾先生是因为向他借了一笔钱,然后才来到了z市,而顾先生, 是那位表亲下药打算送到王氏床上的人, 昨天的房间都订好了, 就在天上人间304号。” 只不过却不想发生意外, 那个人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才发生了这样一出事情,而后又天差地错的碰见了慕以。 “还有一件事,就是那位顾先生的母亲就在z市市中心医院里面,是胃部恶性肿瘤,要做手术。” 李秘书伸手扶了扶眼镜。 “手术费加上住院费一起的话,将近一百万五十左右的医疗费用。” 一百多万… 一百多万对于一个普通家庭而言, 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手上签字的笔顿了顿, 在白色的纸面上留下一个大黑点。 慕以将手中的文件关上, 放在了一楠漨旁,抬头向着站在不远处的秘书说道: “公司的会议提前,出差延后。” 李秘书:“总裁要外出吗?” 慕以点了点头。 “嗯,将这三年没有放的年假全都修回来。” 李秘书:?!! … 祥云市是一个很小的城市,因为地区偏远的缘故,各项设施都很老化,没有z市的热闹繁华之感。 市如其名,每到傍晚的时候,天空上都会出现火烧云的景象,美不胜收,也就是因为这一自然现象,每到夏秋季节,这里总是会来许多的游客,为这偏远的地方格外增加一笔收入。 略带古朴的小院安静祥和,破旧失去光泽的瓷砖贴在墙壁上,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 “进来看看,虽然小院有些旧,但胜在安静。” 卖房子的中介推开小院的门,极力的向面前这位客人推销眼前的这套房子。 “房子的主人搬去了繁华的城市,这栋小院也一直没有装修,这房子还保留着古院的气息。” “您看看。” 中介拉开窗帘,将落地窗打开,露出了外面的景色。 窗外是一片湖,湖边蜿蜒着常青树,即使是在秋季,这里也依旧绿意盎然,骤然一片春色映入眼中,浅浅的清风吹来,满目的祥和与宁静。 “若是夏天在这里歇凉,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中介是祥云市本地人,讲着一口不流利的普通话,面脸笑意。 “其他的我不说,就这一片的风景,若是到了夏天,天上的火烧云映入湖面,那景色,美的不要不要的。” 小院的角落还种着葡萄树,手腕粗的藤蔓缠绕在院落的一颗掉光叶子的树上面,懒懒的将藤蔓挂在枝丫上,随后不动了。 室内的家具什么的都没有,显得有些空荡,周围地板上有些积灰,此时有人踏足,阳光洒在上面,尘埃就像是夜晚的星星一般在光束里面跳动。 慕以站在阳台上,穿着一身休闲的黑色大衣沐浴在阳光下,衬的整个人柔和无比。 “可以,就这里吧。” 看着事情定了下来,中介一脸喜笑颜开,精神放松了下来,就开始和这个好看的外地人聊起天来。 “话说,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像您这样好看的人,我们祥云市是一个不发达的城市,那些年轻人们就全都跑到一线城市去发展去了,除了夏天或者秋天,这里都没有什么陌生面孔的出现。” “像这样的房子,我的手里面都还有好几套没有卖出去呢!” 中介叹了一口气。 “只不过,各方面条件最好的还是数这一套,就是价钱高了点,没有人买。” 慕以转过身,平时一丝不苟的头发散了下来,一身气息温和,看起来就像是校园里面的大学生一般。 “还有很多房子吗?” 慕以随口问了一句,那中介头疼的敲了敲脑袋,答道:“对啊,就是上一周,一个看起来还在读高中的学生找了过来要将房子给卖了,听周围的人说,他家里人生病了,现在正在住院急需用钱呢!” “唉。”那中介感叹道:“说是那孩子只剩下这最后一个亲人了,家里面也没有其他亲近的人,现在家里的人陡然得了恶病,自己又还在读书,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我还记得名字,叫顾什么来着…?” 站在阳台上的慕以蓦的抬起头:“…顾安!” “对。”中介激动的拍了拍手,随后一脸惊讶的看向站在阳台上的大衣青年。 “您也知道这事吗?!” 剩下的话慕以没有听见,沉浸在了自己的思考之中。 天色渐晚,临走的时候中介朝着慕以挥了挥手,热情道:“过几天就是寒露了,我们市里面有个习俗,就是在阳历秋分最后几日,会在湖里面放灯祈福,街上还会放烟花,若是慕先生喜欢热闹的话,可以去凑一凑热闹,而且当天的街上摆放的小甜点都是免费的呢!” 慕以点了点头,在晚霞的余晖当中,开着车去到了之前订好的酒店。 房子要装修一下才能入住,最近几天慕以都住在市里的酒店里面。 晚饭是面馆里面打包的馄饨,皮薄馅多,黑醋混着辣椒的香气,勾的肚子都在咕咕作响。 难得的美味。 吃完饭,洗完澡,天已经全然黑了。 酒店的卫生很干净,所有的东西都是一次性用品,这样的条件和卫生再一个小小的市区里面,也算是难得。 慕以拉开窗帘,微湿的发丝搭在两颊旁,他将手撑在栏杆上,看着窗外陆陆续续的车辆来往。 “嘀,反派黑化值+5,当前黑化值75!”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来迟了orz 第42章 再靠近一点(4) “嘀嘀嘀, 黑化值+5..” 阴暗的街道里面,没有人经过,只能听见汽车的车呤声。 顾安背着身后的书包,敛下眸子看着堵在面前的几人。 “呦, 这几天去了哪里了啊。” 几个衣着混杂的人堵在街道的出口处, 将顾安的路给拦住, 一个头发散乱, 白色衬衫被解开两颗扣子的男生走了出来。 跟着顾安相同的装扮,就连头发也是专门做的一样的发型,只不过碎发被拉得太过,显得不伦不类的贴在头皮上, 格外怪异。 “艹,老子问你话呢!” 黃齐看着眼前沉默的人,烦躁的将脚边的石头向着顾安踢去。 晚间光线太暗,再加上巷道里面没有电灯, 什么都看不见。 那石头被踢在一旁空了的油桶上, 发出“啪嗒”的一声响。 站在黑暗中的人没有反应, 反倒是黃齐身边的几个小弟被吓了一跳, 身子抖了抖,胆小的搓了搓胳膊,小声道:“大哥,要不算了吧,天都黑得看不见了,我妈还喊着我回家吃饭呢!” 黃齐闻言,一巴掌拍在对方后脑勺上。 “吃吃吃, 就知道吃。” 教训了胆小的小弟, 黃齐抄着手中的棒子, 慢慢朝着站在角落里面的顾安走去。 “喂,顾家小子,我告诉你,离三班的季方时远一点,那是我看上的人,不要厚着脸皮去勾搭别人。” 顾安攥着手中的书包肩带,看着眼前嚼着泡泡糖一脸阴暗暴躁的人,面色平淡的说道:“是他凑上来的。” 那时那人还想凑上来捉他的手,被他胖揍了一顿。 当然,这事黄齐肯定不知道,若是知道自己喜欢的人被胖揍了,估计现在都急的操着砖头打过来了,也不会在这里把人堵住威胁。 一听见这话,暴躁青春期的男生将手中的棍子朝着顾安象征性的挥了挥:“他妈的,若不是你去勾搭,他会无缘无故的凑上来。” “跟你那短命多病的老妈一样,不要脸的去勾搭别人…” 话没经过脑袋就说了出来,黄齐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道黑影划过,左脸传来剧烈的疼痛,他闷哼出声,血腥味弥漫在嘴里,等到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被按在地上,颈脖处传来窒息的感觉。 双眸漆黑的少年身处黑暗之中,就像是地狱而来的索命恶鬼,一双眼睛神色淡淡的什么都没有,捏死他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黄家是祥云市还算有头有脸的人家,黄齐在学校就是班上垫底的,出了校门,便跟外面的混混处在一起,所以因着这些原因,没有人怎么敢惹他。 此时骤然被打趴下,脸上的伤火辣辣的疼,胸口一团闷气怎么都发不出。 “大哥!!” 那些小混混最多也只是聚在一起敲诈一些低年级学生的零花钱,从没见过如此的场面,此时急的不得了,也不敢贸然过来,生怕顾安这个不要命的人将他们也抓着打一顿。 “道歉。” 寂静的巷道里面传出一道声音,黄齐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鼻尖闻到了地面上传来的什么的腐烂气味。 顾不上让人作呕的气息,黄齐瞪着双眼朝着不敢上前来的几个人,朝着他们吼道:“看着干什么,给我打他啊!!” 几个人颤颤巍巍的跑了过来,却被顾安那双黑漆漆的眼眸吓得一退,像是惊散的鸟群一般一哄而散。 唯独留下最开始说着要回家吃饭的那个男生,抱着手中的木棍,颤着双腿站在原地。 没想到会是眼前这一种情况,原本阿谀奉承的一些人在遇上事情的时候全都跑掉了,顾不上生气,颈脖处的手力慢慢收紧,黄齐呼吸困难的趴在地面上,感受着空气中的寒气,控制不住的抖了抖身体。 “道歉。” 依旧是那道浅浅的声音,淡的听不清,却激得黄齐起了一身的冷汗。 败者为寇,他只能咬着牙说了一声“对不起”。 话音刚落,颈脖上的力道缓缓松开,黑暗中的少年提起放在角落的黑色书包,拍了拍上面的灰,错开街道口的人,独自走了出去。 路灯昏暗,秋风瑟瑟,刮在人身上冷得很。 抱着木棍的人哒哒哒的跑上去将趴在地面上的人扶了起来,一脸纠结的劝道:“老大,还是算了吧,顾同学看起来就是一个不好惹的人!” 刚才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件死物一般,让他们出了一身冷汗。 “而且,你刚才还那样说对方的妈妈,要知道,对方的逆鳞就是他的母亲,老大若是不说刚才那句话,也就不会被打了。” 堵人反倒被人打,男生的话恰巧戳到了黄齐的痛楚,他黑了黑脸,还牵扯到了脸上的的伤口,疼的龇牙咧嘴的拍了拍男生的后脑勺。 “他妈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秋风声呜呜而过,掉光叶子的枯树在昏黄树灯的照映下格外萧瑟凄凉,荒凉无人的道路上映着少年一个人的影子。 看不见尽头的公路,昏黄的灯光,独自一人的少年,无一不在诉说着这一幕的孤凉。 晚上八点半,天已经全黑了,顾安走过一条黑漆漆的小道,来到了一个街道角落的一个小院面前。 借着晚间的月光,可以看见小院墙壁的砖头已经破损老旧了,还有些被添上了新的砖头。 打开小院的门,空荡荡的院落,还有没有一丝光亮的房间映入眼中。 或许是已经习惯了眼前毫无人气的小屋,顾安神色如旧的拿着钥匙打开了门,将房间里面的灯打开,机械性的走到冰箱面前将里面的冷菜拿出来热了热。 这就是高三一整天高强度学习后的晚饭。 吃完饭洗完碗,顾安上了楼,推开房门进去,浅灰色系的被罩床单,就连窗帘也是灰色的,初见还好,看久了就觉得莫名的压抑。 顾安将书包放在了一旁的书柜上,坐了下来。 书桌前的小灯照在桌面上,顾安从书抽里面拿出了一个本子翻到了最新的一面,一项又一项的收益和支出全都写在上面。 本月收入:4000 本月支出:600 零零碎碎的全算上,顾安的存款将近有五万,这是他这几年兼职,加上卖了自己做的一些程序和软件才有的钱。 对于一个高三生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巨款,但对于一个重病家庭,这点钱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顾安才回过神来。 “喂,是顾同学吗?” 电话那头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带着祥云市的口音。 顾安还记得,那是前几天他找的卖房子的中介。 额前的碎发散下来,顾安“嗯”了一声。 电话那头的声音显然很兴奋,还有着些微的吵闹声,似乎在与人吃饭,时间到了这个时候,想必是在家里面和家人们一起吃饭了。 中介清了清嗓子:“顾同学,你上次托我的房子的事情已经有着落了,因为房子保养的好,买家那边很满意,最初订的价额是在四十万左右,我看看能不能再去加一点,这次的中间费就不收你的了,你拿了钱好好给自己的母亲医病。” 男人声音带着笑意,带着醇厚的善意,是属着祥云市本地人的醇厚与善良。 顿了顿,顾安道了一声谢谢。 电话那头的人说着“不谢”,闲聊般的跟着顾安说了两句话。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那位买家先生吧,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大方的人,一买就是两套房子,还长得贼俊。” “医药费凑齐之后,就好好读书吧,正是读书的时候,把学习抓好,才有机会找一个好工作。”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女声,催促着。 中介急急忙忙的说道:“那就不聊了,我去吃饭去了。” 电话挂掉,手机屏幕亮起又黑屏,房间又恢复了寂静。 顾安提笔在最后一行添上了五十万的金额,加上之前的五万,一共有五十五万。 笔尖在纸面上停留,留下一个大黑点。 看着外面空荡荡的院落,皎洁清冷的月光洒在地面上和窗户上,似乎是因为周围太过于安静,顾安的脑袋中不知为何一闪而过某人的眼眸,似乎也同着月光一般,清冷疏离,让人可望而不可即。 坐在书桌前的顾安愣了愣,那双藏在碎发下的黑眸有些呆了呆,他缓缓低下头去,这才发现面前的纸面上已经被墨水晕染了很大一团墨迹。 如梦初醒一般,顾安提起笔,将笔盖盖上放在了一旁。 书本被盖上,浅浅的月光透过透明的窗户,洒在了桌面上,一半洒在了顾安身上。 脑袋里面乱糟糟的,顾安抬起手捂住了眼睛,心里面不知为何酥酥麻麻的。 房间里面传来一声叹息,轻的听不见,捂住眼睛的少年半个身体都处于月光之中,周围昏暗,只有书桌前面还有一盏台灯还亮着。 低低呢喃声响起。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为何总是会想到那个人..” 明明… 秋风扶动窗帘,那道低低的呢喃声混着秋日的晚风被吹散,最后消失在黑暗之中,还有少年悄无声息的悸动… “嘀,黑化值-5,当前反派黑化值70。” 作者有话要说: 埋个作者,将更新炸出来 抱歉抱歉,我又来晚了orz,后面尽量稳定更新。 第43章 再靠近一点(5)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了, 很快就来到了寒露这一天。 慕以是被窗外的吵闹声吵醒的,天才蒙蒙亮,窗外就传来锣鼓的声音,震天响地的。 慕以顶着迷糊的睡眼拉开了窗帘, 从四楼向下看, 看见公路上一众穿着红毛衣的老大叔和老大妈们在那里打着锣鼓, 周围街边的人也不少, 全都围在了一起,捂着嘴笑嘻嘻的看着眼前的热闹的活动。 今天的人似乎格外的多。 慕以转去洗漱,套上了一个高领的深灰色毛衣就下了楼。 酒店的一楼是卖吃食的,此时正蒸着小笼包子, 热气腾腾的,就算是早上没胃口的也会吃两口。 慕以的饮食一直都很规律,此时点了两份小笼包子和一份豆浆准备坐在角落的桌子上解决早饭。 原本没几人的酒店今日异常的有许多人出现,结账的人是酒店的老板娘, 她将包子递在慕以手中, 笑着说道:“今天街上有活动, 很多人今天到这里就是为了凑这个热闹的, 先生若是得空的话可以去看看。” 老板娘将一个包装着的小甜点一并放在了慕以的手上。 “节日小甜点,不收钱,祝您用餐愉快!” 角落还算安静,慕以喝着手中微甜的豆浆,朝着窗外看去。 清风徐徐,云朵皎白,今天是个好天气! 街上有着许多学生装扮的人出现, 据说是祥云市所有的学校都在这一天放一天假, 让他们出来过节。 对于祥云市的人来说是今天可是个特殊的日子, 在这一天,人们放花灯,放烟花,祈求平安顺遂,来年风调雨顺,据说,只要诚心足够,在烟花下许下的心愿,都会在来年实现,伴随着对未来的美好期盼,便形成了祥云市一年一次的祈福节。 对于他们来说,今天是很重要的一天! 慕以提着手中许多陌生人送的小点心走在街上,嘴里叼着刚才一个小孩送的棒棒糖。 橘子味的棒棒糖散发着甜香,是慕以喜欢的味道。 前方似乎有人在做什么,围着一大堆人,走近了些,慕以才发现是有人在发红包,红包的数额很小,但也只是沾个喜气,人们热闹的哄抢着,叽叽喳喳吵成一团。 慕以站远了些,可即使是这样,他的周围还是有着很多人。 优异出众的外貌和清隽的气息格外惹人注意,再次向着给自己送小点心的人道谢后,似有所感,慕以转头朝着身旁看去。 在阳光轻洒处,一身黑白校服的少年站在彩色的旗子下朝着他看过来,似乎注视了有一会了。 他身后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看起来鼓鼓的,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 措不及防的两眼对视,少年很明显慌乱了一瞬,他欲转过身,强装淡定的移开视线,却被身后的人叫住了。 “顾安。” 自己的名字从对方的口中说出来,意外的好听,轻浅的语调就像是夏日雨后的清凉,让人不自觉的放下心防。 顾安的心脏“咯噔”的猛地跳动了一下。 避开喧闹的人群,两人坐在了公路旁的竹椅上。 慕以咬着糖,将手揣进了口袋里面,拿出了一把的糖果塞在了顾安手上。 “很甜的,你应该会喜欢。” 手指不小心触碰到顾安的指尖,不自觉的将手指蜷缩了一下,在慕以移开视线的时候,顾安将手中的糖果塞进了口袋里面。 “慕先生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岔开话题,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额前的碎发将少年的眼睛遮住,虽然依旧挡不住棱角分明的下颚和周身的气质。 无疑来说,眼前的顾安长得很好看,薄唇凤眼,一双眼睛黑漆漆的,还带着微微的稚嫩气息。 可是却硬生生被一身阴郁黑暗的气息将这幅面容折损了三分,让人不敢接近。 慕以半靠在竹椅上,一双浅茶色的眼眸看着周围热闹的人群,闻言道:“在修年假。” 今天天气很好,天空蓝蓝的,万里无云,周围是热闹的人群,一阵浅浅的风吹过,一股冷香扑面而来,格外的好闻。 慕以:“顾同学今天有空吗?” 坐在慕以身旁的顾安微愣,随即才反应过来是在问他。 藏在兜里面的手捏了捏糖果的包装,顾安回道:“有的,今天学校放假,没有课。” 高三的学业很紧,难得放这一天假,顾安本来是打算回家的,但是却在此刻迟疑了一瞬。 面前的人浅笑了一声,在阳关下朝着顾安伸出手:“那么就麻烦顾同学了,今天就带着我去了解一下祥云市的风土人情怎么样?” 浅色毛衣削弱了几分疏离感,站在阳光下的人,好像就连头发丝都发着光。 …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顾安被慕以拉着去看了敲锣鼓的老大妈们,还去吃了街边的小吃,手里拿满了店主们给的小点心和小零食。 不同于往年的节日,没有热闹的人群,没有甜到鼾牙的小点心,有的只是冰冷的电脑,还有一串串白色的代码。 顾母身体不好,又因为家里面面店的缘故,每天都是早早的睡下,而顾安每趁着顾母睡下,在周末的时候都会去打代码,自己琢磨出来一些小软件然后拿出去卖,也算是一份额外的收入,极力减轻了这个单亲家庭的负担。 可也就是这样,除去幼时出门来见过这样热闹的场景,他这十几年来,都未曾感受过这样的热闹,一直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也显少这样出来玩过了。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晚间的重头戏才开场,本来是打算跑到湖边放湖灯的,此时看着岸边乌压压的人群,慕以和顾安则选择靠在湖边,看着一盏又一盏的湖灯飘向远方。 一个巴掌大的小湖灯飘飘晃晃的来到两人面前,随后又随着水流慢慢向远方飘去。 慕以指了指小小的河灯,问道:“你不去吗?” 祥云市本地的人对湖灯有着莫名的执着,必须要亲手点燃蜡烛,诚心许下心中的愿望,才可以将手中的灯放入湖中。 碎发被晚风吹起,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眸,顾安下意识的摇了摇头,道:“不去。” 祈祷,换句话而言就是精神寄托。 顾安小时候曾经放过那么多盏灯,却丝毫没有用处,日子依旧不好不坏,父亲依旧还在酗酒抽烟,整个房间里面遍布着烟味,体弱的母亲在一边咳嗽着,他坐在小小的桌子上,闻着空气中腐烂生臭的味道,一脸面无表情的写着手中的作业。 彼时的他,十二岁… 作者有话要说: 第44章 再靠近一点(6) 他也曾同着现在的人一样, 放着湖灯祈求来年的日子平安顺遂,只可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从一个小男孩成长为一个小少年, 酗酒凶恶的父亲因为喝多了酒, 淹死在了池塘里面。 生活从来没有变化过, 自那之后他就明白了, 所能寄托的,只有自己。 慕以不知道顾安再想什么,只是觉得周围的气氛突然压抑了起来,沉闷的令人有些喘不过气。 湖边种着银杏树, 发黄的树叶像金子一样散落在岸边上,等待着人们将之拾起,一片银杏落叶飘飘的落在慕以撑在栏杆上的手臂上。 慕以微愣,随之将其拿在手中, 放在了顾安的手掌心里面。 “还是一个小孩, 应该多笑笑, 多吃点甜的, 不要沉闷着一张脸。” 说是小孩也不为过,顾安在读高中,18岁的少年,而慕以已经24岁了。 整整大了6岁! 晚风温柔,映着湖中的灯光,柔和了清冷疏离的脸庞。 顾安攥了攥手,将那片银杏叶小心翼翼的藏在口袋里面, 垂下头。 声音沙哑, 还带着微微的稚气。 “慕先生很奇怪?” 慕以转过头:“我为什么奇怪?” 顾安背着黑色的书包, 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黑发披散着,像极了一个乖学生。 “在我估略里面的慕先生,不像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 末了还解释道:“这样劝慰人的话。” 对着少年认真的眼神,慕以先是微愣,随后浅笑了一下,带着碎光的浅色眼眸映入顾安的眼中。 “或许吧。” 秋风呼呼的声音,树叶哗哗的响声,还有耳边的心跳声骤然闯入,将一颗心脏搅得酥酥麻麻的。 顾安侧过头,修长的手指抵着嘴唇,掩过脸颊泛起的温热。 “起风了,我们走吧。” 顾安:“...” “好。” 烟花是在晚上十二点整才会统一点燃绽放,时间还早,天刚刚黑,慕以同着顾安看完湖灯之后,便在大街上闲逛。 街上有着许多活动,人很多,也很热闹。 可能晚上吹了些冷风,脑袋晕乎乎的,胃还有些隐痛。 顾安塞了几颗糖在嘴里,甜味化开,抚慰着抽痛的神经,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路边的人行道安静,顾安脑袋晕晕的跟在慕以身旁,垂着头走路,就在快要撞上前面的电线杆上时,被身旁的慕以拉住了。 不正常的体温和泛着红晕的耳根,或许就连顾安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发烧了。 脑袋有些迟钝,被拉住之后,顾安才慢半拍的退后了半步,一双瞳眸微微扩散。 “抱歉,我没看到。” 慕以抚上顾安的额头,被其额间的温度烫了烫,温热的手指撩起碎发,指尖带着些许凉意。 “很烫,发烧了。” 就在那指尖即将离开的瞬间,顾安下意识的抬手捉住那抹温凉,将它放在脸颊上,无意识的蹭了蹭。 “很凉。” 空气中有着丝丝的酒气,慕以凑近闻了闻,才发现这酒味是从顾安身上传出来的,但奇怪的是,这一路慕以都在身旁,却根本没有看见身旁的人喝酒啊! 那么这酒气是哪里来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要少量多次使用,不然很容易坏掉! 今天姑且短小一下(顶锅逃跑),明天肥章补偿大家 。 第45章 再靠近一点(7) 沾染上了酒气, 又还在发烧。 自己的手被对方抓着不肯松开,微醉了酒的顾安倒显得有些小孩子的气性,固执得很。 慕以放低声音问道:“刚才吃了什么东西?” 既然没有喝酒,那便是吃的出了问题。 只见顾安呆了两秒, 像是在思考一般, 顿在原地好一会才慢吞吞的从口袋里面摸出了几颗糖出来。 “吃了糖。” 糖纸包裹着巧克力, 打开包装还散发着酒味, 再一看顾安提在手中的塑料口袋里面,一大盒巧克力已经被吃了大半。 是酒心巧克力! 听说过喝酒一杯倒的人,但是倒没见过吃酒心巧克力会醉的人。 顾安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的抓着慕以的手,时不时的悄悄捉着他的食指捏了两下, 像只偷腥的猫,还抬头一脸警惕的看向周围。 慕以微叹了一口气,捉着顾安的手,来到公路旁, 打算打车去医院检查。 醉酒的少年乖乖的被牵着手站在一旁, 看起来乖巧得很, 没有了清醒时的防备与间距, 慕以手痒的揉了揉顾安的头发。 “送你去医院检查,开完药后再将你送回家。” 回家? 可是他并不想回家… 并不想回到一个人都没有的家里面。 坐上车的顾安一直垂着头,就连去药店的时候都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退烧药一天三次,每天要记得按时吃,还有,不要空腹吃药。” 值班医生将手中的温度计放置在一旁,对着站在一旁的慕以说道:“只是低烧没什么大事, 吃点药就好了, 严重的是胃。” 值班医生是一个老爷子, 看起来五六十岁的样子,明明是很慈祥的长相,此时却横眉竖眼的,看起来凶巴巴的。 晚上的医院没有多少人,顾安坐在一旁的座位上,脑袋低垂着,慕以就在前方拿药。 老医生吹了吹胡子,正气十足的训道:“知道在发烧就不要纵容他喝酒,还有严重的胃痉挛,不要以为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老了可有苦头吃!” “胃病可不要小瞧,小病积成大病,以后让他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慕以点头,认真的听着老医生的唠叨还有一些注意事项,直到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人走到他的旁边,牵住了他的手。 “先生?” 在慕以看不到的地方,顾安直直的盯着老医生的方向,眉间微皱。 一副阴沉的模样。 老医生看着这样子还以为眼前和他孙子差不多大的少年嫌弃他话多,他摆了摆手,先一步赶人。 “走吧走吧,回家煮点粥给他喝,喝完之后把药吃了,明天烧就退了。” 出了医院,上了车,慕以报出了顾安家的地址。 一直在路上都没出声的少年此时突的转过头来直直的看着慕以。 “慕先生怎么会知道我家的地址?” 虽然脑袋有些迷糊,但是还没到什么都不记得的程度,顾安记得自己并未向眼前这人告诉自家的地址。 面对少年的质问,慕以只是将车窗关上,将不知什么时候又跑到对方手中装着零食的塑料袋拿到了自己手中,另一只手则覆在顾安的眼睛上。 像是哄小孩子一般道:“就在不久前你告诉我的,好了,闭着眼睛休息一会,马上就到家了。” 温热的掌心覆在眼睛上,眼前的视线一片漆黑,顾安本就迟钝的神经齿轮此时更像是卡了壳一般,一动不动,最后只能照着眼前人的指令闭上眼睛。 胃隐隐抽痛着,还有些反胃,汽车里面的味道难闻又闷臭,让本就昏沉的脑袋更加晕了。 顾安白着一张脸,明明在深秋的天气,额间却浸出丝丝冷汗。 直到一股冷香靠近,所有的味道全都散去,顾安在一片黑暗中朝着那股冷香靠近,直到鼻尖全都围绕着那股气息,他才安静了下来,渐渐陷入了沉睡。 颈间的呼吸平稳而炽热,烫的那块皮肤隐隐发烫。 慕以红着颈脖,转过头瞧着窗外不断往后退的建筑物,敛下的眼眸带着柔和的弧度。 “啪嗒啪嗒” 豆大的雨滴打在窗户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是外面下雨了… 雨水砸进泥土里面,空气潮湿,透过车窗狭小的缝隙传进车里面,还带着秋季的寒意。 到达目的地后,车停了下来。 坐在前方的司机转过头来,带着歉意道:“抱歉哈,因为巷子里面进不去,车子只能到这里了。” 慕以摇了摇头道了句没关系,付完款后,将身旁熟睡的人抱起就准备走出去。 司机从身旁的收纳袋里面拿出了一把伞,递给了慕以。 “外面的雨还下的蛮大的,拿把伞吧,也别淋到雨了。” 慕以没有拒绝司机的好意,接过伞道了声谢谢,便抱着怀中的人走进了雨幕中。 巷道里面的公路潮湿积水,路边的建筑楼房有些老化,侧方的阳台上还晒着衣服,可能是房子的主人没有回家,那些衣服全都被打湿了,湿淋淋的挂在那里,看起来好不可怜。 巷道的尽头是一个小小的院屋,慕以从顾安的口袋里面摸出钥匙,打开了门走了进去。 这一路走的很稳,怀中熟睡的人丝毫没有要苏醒的样子。 慕以走进房间,脱下沾上泥土的鞋子走进了正屋,将怀中的人放进房间里面之后,才有时间擦一擦被打湿的衣衫。 房间很空荡,玄关处也只有两双拖鞋,能看得出来主人家的人很少,家具都有些老旧了,但都被收拾的很干净,一丝灰尘都没有。 略过这些,慕以径直走进厨房里面。 打开冰箱,里面只有少些新鲜的蔬菜,更多的是快餐类的食物,柜子里面装满了快餐面。 看到这些,慕以微皱着眉头,随后拿出了一些青菜和瘦肉熬起了粥。 动作熟练,下刀利落,不过一会就处理好了食材,将粥熬在了锅里面。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慕以拿出手机,发现是李秘书打的电话。 接通电话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李秘书夹着苦涩的询问:“总裁,您已经休假半个月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远在z市的李秘书被埋在文件堆里面,顶着一对黑眼圈气若游丝。 公司的窗户是特殊材质制作的,可以从里面看见外面,但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的场景,此时在一片黑暗之中,唯独李秘书的办公桌上还亮着一盏灯,在无尽的黑夜里面尽职尽责的照亮着。 慕以在一旁用电水壶烧着热水:“时间不定,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李秘书默默咽下一口老血,将自己整理好的文件发到了自家总裁的邮箱里面,里面还混搭着一些自己悄悄整理的东西。 深藏功与名的李秘书扶了扶眼镜,汇报着公司的情况,末了想起今天下午去办的事情,向着慕以道:“顾先生的母亲已经被安排到了单人病房里面,现在正在调养身体,医生说等身体情况稳定下来了就可以动手术了。” 慕以“嗯”了一声,将热水倒进保温杯里面。 李秘书:“我是将总裁说成是顾先生的资助人,资助顾阿姨动手术和顾先生读书,还拿了两张顾先生的照片给顾阿姨看,阿姨没有起疑心,至于照看方面,顾先生请了护工照顾,总裁请放心。” 慕以琢磨着回去给操劳辛苦的李秘书涨涨工资,一边空出手搅拌着锅里面的粥。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慕以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向着身后看去。 原本躺在床上睡得正熟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下了楼,还光着一双脚。 慕以放下手中的杯子,对着手机里面的李秘书说道:“嗯,我知道了。” 挂掉了手机,他走到顾安面前,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俯身将他横抱起,放在了正屋的沙发上。 慕以走到玄关处将灰色的拖鞋拿了过来,放在了顾安面前。 “地板凉,还在发烧,不要光着脚走。” 顾安乖乖的穿上了拖鞋,看了看慕以,又朝着厨房的方向看了看。 慕以走进厨房倒了一杯热水出来,放在了顾安手中。 “先喝点热水,粥马上就好了,喝完粥,吃了药后再去睡觉。” 往日毫无人气的房间里面弥漫着水汽,身上暖呼呼的,没有一点下雨天的不适。 而这一切,全都来源于眼前这人。 顾安垂下头,碎发挡住眼睛,遮住了里面晦涩难懂的情绪。 “慕先生…” 沙哑的声音响起:“先生是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 慕以低头便看见了顾安毛茸茸的发顶,少年垂着眼眸问问题的样子,像极了雨中被淋湿的猫咪,卸下所有防备,撒娇要抱的样子。 心里软了软,慕以在顾安面前半蹲下,抬手揉了揉对方触感极好的黑发。 “当然不是。” 眼前的人眉眼带笑,同着初见时疏离的样子有很大的差别,语气轻轻的,像是在哄小孩子。 安抚好情绪之后,空气中粥的香气也就渐渐的出来了。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窗外原本零零落落的下着的雨也开始小了起来。 吃完饭后,顾安跟在慕以身后晃悠了一会,估略着消食消得差不多了,喝完药后的顾安便被慕以强行按在了被窝里面。 胃里暖暖的,没有痉挛疼痛,厚实的棉被掩住了深秋的严寒。 顾安在被窝里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坐在身旁的慕以发愣。 “慕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在下午,晚上还有一更 第46章 再靠近一点(8) “先生。” “先生今天会走吗?我睡着了会不会就不见了?” 坐在身旁查看文件的慕以闻言放下手机, 靠近床边,将顾安额前的碎发拨到一旁。 “不会走,就一直呆在这里。” 气息略过耳畔,轻浅的语气似清风般柔柔的吹过。 顾安心脏漏了半拍。 他闭上眼睛, 随后陷入了睡梦之中。 一夜好梦。 清晨,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房间里面, 洒在了熟睡中的少年身上。 雨在昨晚半夜就已经停了, 早晨的阳光透过雨滴折射出剔透的光泽,像是遗落人间的宝石。 房间的门被悄然推开,慕以走了进来,将手中的杯子放在一旁的书桌上。 他走了过去, 抬手碰了碰少年的额头,感受到不烫了这才收回了手。 “嗡…” 放在一旁的手机发出震动的声音,慕以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人,拿起电话走了出去。 “喂, 你好。” 电话那边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顾同学?” 两人声音相撞, 那头的人很明显发现了接电话的不是顾安, 高三一班的班主任杨明拿起手机看了看, 发现是正确的电话号码,这才说道:“你好,我是顾同学的班主任,请问顾同学在吗?” 慕以拿着手机,边放低声音,边朝着楼下走去。 “顾安生病了,昨天晚上发了烧, 今天可能来不了学校了。” 顾安在学校一直表现很好, 成绩在班上也是位列前茅, 只是性子有些孤僻,没有什么朋友。 杨明对慕以的话没有怀疑,闲聊关心了几句,最后才将电话挂掉了。 锅里熬着粥,还蒸着慕以早上去街上买的小笼包子,只是还未等人起身,一个电话打来,是李秘书的加急电话,有几个文件需要慕以尽快确认,可是电脑没带在身边,没办法处理文件。 挂完电话,站在那里的慕以默了默,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找了一支笔在纸条上写了几句话,然后将电饭煲里面的粥调成保温。 临走的时候上了楼看了一眼,发现顾安还在睡觉,慕以将退烧药放在床头柜子上,将字条压在玻璃杯下面,这才轻轻掩门,离开了。 房间又恢复了安静,在慕以离开的几分钟后,躺在床上的人悄然睁开眼睛。 “先生会离开吗?” “先生!” “慕先生…” 半靠在床上的少年捂住眼睛,金黄的阳光打在苍白修长的手指上,扑上一层暖意。 昨晚的记忆全都在这一刻涌入脑海之中,额头似乎还留着对方掌心的温度,烫人得很。 顾安不是那种喜欢睡懒觉的人,早在慕以进来的那一刻便醒了,就是没有睁开眼,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慕先生。 视线不知怎么的就停在了床头柜上的退烧药和零食上面,顾安将水杯移到一旁,便看见一张字条被压在下面。 “药按时吃,锅里面温着粥,我先回去了。” 纸条的正面映着一团黑影,顾安将其翻到了背面,果不其然还在背面看到了一句话。 “快餐面我就没收了,好好吃饭。” 末了还在文字的后面加了一个笑脸。 字如其人,线条柔和,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左心房处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指尖酥麻,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感觉。 顾安垂下头,看着落在纸条上的金黄色的阳光发呆,往日平静冷静的思绪乱成一团麻线,怎么理都理不清。 … 时间过得很快,深秋已过,转眼便到了冬天。 树上枯黄的叶子全部落下,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 慕以已经在祥云镇呆了一个多月了,之前买下的那套房屋已经装修好,他就干脆将酒店退订,直接搬到了院落房子里面。 搬了家,处理文件和公司要务就要方便很多,李秘书从最开始的顶着一双黑眼圈工作,到现在已经开始习惯了眼前忙碌的生活,现在也已经轻车熟路的在祥云市和z市之间穿梭。 因为有几份重要的文件需要书面签字,所以李秘书坐着高铁大老远的跑到了祥云镇。 院落房屋的装修简约淡雅,最和心意的莫过于客厅的位置。 落地窗敞开着,在冬日难得的太阳下,微风轻拂着浅色的窗帘,窗外是一个阳台,阳台外面是一片绿意,若是没有院内那颗还未长叶子的葡萄藤,看这窗外的景色,说是春天都不为过。 李秘书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穿着一身黑衣服,时不时的抬手扶扶眼镜,一个黑色的公文包放在一旁。 一身黑,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干什么秘密交易。 李秘书从一旁的公文包里面拿出一沓的文件放到慕以面前:“总裁,这些全都是这几周堆下来的文件。” 在慕以签字的过程中,李秘书看了看周围,抬了抬眼镜道:“我上次给总裁发的那个文件,总裁打开看了吗?” 慕以抬起头,一脸疑惑的看着李秘书。 李秘书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他放出关键词提醒:“就是那个红色的文件。” 只见慕以将签完字的文件放在一旁,神色平淡的摇了摇头。 “我还以为是系统垃圾,就删除了。” 红色的文件一堆乱码,一看名字就不是要处理的文件,慕以还以为是文件传输途中病毒入侵产生的无用垃圾,看都没看一眼就一键删除了。 就这样,李秘书花了三个晚上为从没谈过恋爱的总裁整理的追人秘籍和众多本小说,还未上场便已经阵亡。 李秘书:微笑JPG 他默默咽下一口老血,心脏碎了一地。 李秘书这边单方面的心碎暂且不提,在祥云高中这边,高三年级发生了一起恶劣的打架斗殴事件。 高三一班的班主任杨明头疼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叹了一口气。 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走出办公室,走到门前的时候才转过头对着直愣愣的站在那里的少年说道:“出来谈谈吧。” 中学的操场占地学校总面积的三分之一,操场很大,四周都种着树,此时在冬季全都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 杨明站在望台上,将手中干净的手帕递给了少年。 “先擦擦嘴角的血。” 高三一班,是年级的尖子班,其班主任是一个年过四十的儒雅青年,平时抱着一本书,虚虚带着眼镜,看起来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可是大家都知道,这位老师向来是最为严厉的,不允许学生私藏手机,不允许学生私下打架斗殴,一旦发生,被这位老师发现,必定是要严惩的。 而在今天,往日行事低调的顾安却在走廊外面对着三班的同学大打出手,被杨明逮个正着。 “可以跟我说说,今天为什么要打架吗?” 少年穿着黑色棉袄,破口的嘴角渗着血,虽然破了口子,但比三班的那位同学好多了,听说还被打掉了一颗牙,流了满嘴的血。 顾安抬起下颚,露出下巴,一双眼睛敛在头发下面,看不清眼中真实的感情,只叫人感觉整个人阴沉沉的。 对于眼前这位学生,杨明也有过了解,父亲早些年去世了,一直都是跟着母亲一起长大的,虽然性格阴沉,但是成绩在班上一直位居第一。 前段时间听说对方的母亲生病住院,还匿名捐赠了一些钱,虽然钱不是很多,但也是尽了力了。 少年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若不是被自己的家庭所耽误,在这个年纪,应该是肆意挥洒汗水和微笑的少年,而不是麻木着一双眼眸,被生活和现实所迫。 看着顾安不愿意说话,杨明叹了一口气,又道:“我知道你不是没有理智的人,动手肯定是因为对方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学校走廊有监控,这件事情我会请上级领导申报并请求从轻处理,再请家长和解就算事了。” “对了。” 知晓对方的家长在医院,杨明早先就打了一个电话。 “我已经打了电话了,让你的远方表哥前来一趟,你先回去上课吧。” 顾安:“远方表哥?” 杨明点了点头:“对啊,你上次发烧请假便是他接的电话,听着声音蛮年轻的,难道不是哥哥吗?” 剩下的话顾安没有听进去,回教室的路上一直都是恍恍惚惚的。 远方表哥? 根本不是远方表哥,对于慕先生,顾安也只见过几次面,知道对方家里面很有钱,知道他比自己大几岁,其余的,全都一概不知。 这么一想,他所知道的东西真的是少的可怜。 讲台上老师讲的课完全听不进去,心脏乱麻麻的,全都在想,若是等下见到了慕先生,要怎么同他说打架这件事,会觉得他很麻烦吧。 一个只知道给他添麻烦的人,慕先生也肯定会厌烦吧…. 顾安坐在座位上胡思乱想着,连下了课都不知道。 “顾安,班主任找你!” 语文课代表抱着一堆语文卷子回来,站在不远处喊道。 教室和老师办公室隔得并不远,要不了几分钟就到了。 顾安站在办公室门前,门是半掩着的,办公室里面的说话声一声不落的传入他的耳中。 “其它的我不说,医药费什么的我们家里面也不缺,只要那小子去医院给我家儿子磕头请罪,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我们季家也不再计较。”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远房表哥,也不是哥哥,是先生! 因为做核酸检查排了好久的队,只码出了晚上的一更orz 第47章 再靠近一点(9) 顾安开门的手顿在那里, 一双狭长的眼眸半敛着,面色不见喜怒。 办公室里面的杨明对着不讲道理的家长摆着一张黑脸,听着对方理所当然,就是欠了我们家儿子的语气有些气闷, 但是有些话碍于自己老师的职业不好说出口。 在如今这个年代, 下跪道歉是极具侮辱性的, 这不是看着顾安那小子没有什么家庭背景, 明摆着欺负人吗! 杨明抬了抬眼睛,将电脑摆正,对着还在那叽叽喳喳吵闹的妇女说道:“陈女士,你先看清楚, 明明是你们家的孩子先出言不逊,这录像里面的画面一清二楚,我此次将两位学生的家长叫来,就是想将这件事情和解,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是说什么补偿不补偿的事情。” 杨明一脸严肃着, 倒是将胡言乱语的人逼得直接破口骂了脏话。 “看清楚, 你当老娘瞎啊!明明是那小子先出手打人的,再说我们家孩子又没有说错,那个姓顾的小子难道不是死了老头,还恬不知耻的喜欢上男生,真的是不要脸!” “咔嚓”一声脆响在办公室里面响起,打断了那一段过于难听的话。 两人看过去,发现椅子的扶手竟是被硬生生的捏碎了。 “所以我给你钱, 你可以让你的儿子跪下吗?” 坐在木椅上一直没有出声的人, 突然说出了一句没有理头的话, 陈氏站在那里皱着眉头“啊”了一声,没有听清楚慕以的言外之意。 杨老师站在一旁却将这话的含义听得明白,这话明明带着足足的讽刺意味。 “行为不当,满嘴恶臭的孩子,看来父母也没有好到哪去。” 摆在明面上的讽刺这下陈氏听明白了,她抬手指着站在那里的慕以,气的脸红脖子粗。 “你谁啊,站在这里说三道四的。” 慕以沉着眸子,看着面容扭曲的人。 “倒是先说别人家庭的人,先好好管管自己的孩子,行为不当、言语冒犯。” 慕以的手指轻扣着电脑,电脑上的录像画面正停留在画面中欲将顾安抱在怀中的一个人身上。 走廊上拐角的人很少,光线也比较暗,站在三班门口的一个男生像是看呆了什么似的,朝着一班走过来,他慢慢靠近靠在栏杆上的少年,像是想将他抱到怀中,被发现之后挨了一拳。 画面在不断变换,男生像是恼羞成怒一般,阴沉着脸出言讽刺了起来。 整个办公室都充满着视频当中那人难听的话语。 慕以抬手点击了暂停,视线最后停留在了男生抬手挥出的拳头上面,没理头的问道:“季家,很有钱吗?” 听到这句话,陈氏这才脸色好看了些,看着慕以的神色带着鄙夷。 “你是那个孩子的亲戚吧,穷人家的孩子就是没有教养,随便走出去去街上问问,去一线城市z市开公司的季家谁不知道。” 站在一旁的李秘书挂着一张职业微笑脸:… 抱歉,还真不知道。 是哪个角落蹦出来的二流公司,听都没有听说过。 还没等人说完,办公室的门猛的从外面被打开,那妇人还没说完话便被打断,一脸不善的朝着门口看去,看到来人后却是一脸震惊。 “老公!你来做什么?” 只见那男人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陈氏妇人还以为对方是来替自己收拾眼前这人的,挂在脸上的笑意还未掩下,便看见中年男人推开了她,突的一下弯下腰连连道歉。 “抱歉啊慕总,是我的妻儿不知礼节,冲撞了您,若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你多多见谅。” 陈氏:??? 站在一旁的陈氏还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清,便被身旁的男人撞了撞手臂。 “站着干什么啊,快道歉!!你是要害死我们家才算安心吗,儿子也不好好教育,只知道跟那些妇人喝茶送礼,闯出这样的祸端看你怎么收拾!” 男人的声音在这片空间中响起,慕以只觉得吵闹得很,他向着班主任杨明点了点头,便转身打开了教室办公室的门,临走的时候对着李秘书道:“李秘书,剩下的事情处理好。” “慕总,我是真的感到很抱歉,你先不要走!” 李秘书提着手中的公文包,伸手拦住了正欲跑出去的人,他抬了抬眼睛,温和有礼找不到半点出错。 “这位…季总,剩下的事和我交谈处理就可以了。” 慕以走了出来,在操场的展望台上找到了少年。 阳光和煦。 慕以走上展望台,站在了顾安身边,和他肩并着肩半靠在栏杆上。 从展望台往下看去,可以看见正在上体育课的学生们在塑胶操场上跑步,厚重的羽绒服被脱下,正值年少的年纪,是肆意挥洒汗水与青春的少年们。 而身旁的人却是浑身阴沉沉的气息,与眼前这人群和学校格格不入。 过了好一会,叮铃铃的下课铃响了之后,慕以身旁的人才出了声。 “抱歉先生,给你添麻烦了。” 他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解释,时隔半个多月顾安见到慕以的第一句话便是说了句“麻烦了”。 慕以也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的站在顾安的身旁,直到太阳落下,红霞染满整个天空。 冬日的火烧云绚烂至极,却又转瞬即逝。 慕以转过身,伸出手在顾安面前,握成一个拳头状,随后问道:“这是什么?” 十指紧握着,怎么看都是一个拳头,事实上顾安也实在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也只能说了声是个拳头。 只见慕以摇了摇头,五指张开,露出了里面用透明糖纸包装着的糖果。 “嘭。” 身旁的人浅笑着,发出拟声词,一双眼睛看了过来,眼中满满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恭喜顾同学,在心里面给自己放了一朵烟花,烟花里面炸出来了一颗糖果!” 声音传在耳边,在顾安眼中,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被烧得通红的云彩,慕以站在其中,成了他目光所及之处,唯一焦距的景象。 在祥云镇以房产起家的季氏因为被挖出爆料,在前不久破产进入大牢。 因为房屋偷工减料发生坍塌,导致多人受伤死亡,这个新闻早在很久以前便出现在祥云市中,只不过最后的结局是不了了之,被警局归于地震余震,时隔多年被翻出来,却不想扳倒了如今的季氏。 原本的季氏因为房价上涨缘故,又加上出了一系列的服务项目,与时俱进,有了好的机缘,便造就了如今这幅蒸蒸日上的模样,听说前几年还跑到了一线城市发展,将主公司移了过去,本来是一副前途光明的景象,却不想一朝陨落,成为了别人眼中的杀人犯。 众人无一不感叹唏嘘,只能道一句天道好轮回,造过的孽,终究会以另一种方式偿还回去。 因着季氏总裁入了大牢,三班的季时安不得不转了学,离开了这里。 没人知道他和自己的母亲一起去了哪里。 “要说,季时安走了也好,他看着我们班顾安的眼神让人瘆得慌。” 季家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几乎是周围认识季时安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高三一班的人只有感叹和庆幸。 “就是,上次放学回家得晚,我还看见他悄悄跟在顾同学的身后在跟踪他,不知道想干什么,反正叫人害怕得很,看起来倒是人模人样的。” 众人都看到了上次两人打架的场景,红着眼的季时安跟磕了药一般,着实吓人得紧。 顾安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上做卷子,上课铃一响,原本还在那里热火朝天讨论的几人全都一哄而散,各自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老师还未来,顾安抬起头,朝着窗外看去,阴阴沉沉的天气算不上很好,手露在外面都还有些僵。 是要下雪的天气了… 下了雪,就要过年了,也可以同着先生一起看烟花了。 上一次祈福节的烟花顾安因为喝醉并未看到,傍晚凌晨的时候,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外面的烟花一直放了好久都未曾停下来。 很可惜那次没有同先生一起看,可是不要紧,往后,还会有许多的日子,还有许多可以值得期待的日子。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着,在一个漆黑夜晚,迎来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初雪。 瑞雪映丰年,沸沸扬扬的大雪堆积在地面上,向着人们诉说着,明年是一个丰收的年岁。 所有美好的期盼都将在今年有个过渡,在来年得以全部实现。 冬天的初雪,大片的雪花落在地面上,形状漂亮的雪花飘飘荡荡的落在顾安的棉袄上,哈出的热气变成白雾,最后消散在半空中。 下午最后一科考完之后,全年级响起剧烈的欢呼声,随后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回家的回家,都准备回家过年去了。 坐在课桌上的顾安看着周围同学忙碌高兴的模样,突然有些恍惚,在这下雪天不知道何去何从。 回到家里面没有人冷冷清清的,可是不回家又能做什么呢,又能到哪里去呢? 在一众忙碌收拾东西的学生当中,顾安独自安安静静的坐在座位上。 “顾同学!” 在喧闹的人群当中,大敞着的窗户边站着一个穿着白色棉袄的人,白色的围巾遮住了下巴,只露出一个眼睛和头顶。 但顾安还是一瞬间就认了出来。 是慕先生…… 第48章 再靠近一点(10) 慕以将店里买的奶茶放在了顾安手中, 将白色的围巾取下,挂在了顾安透风的脖子上。 “天这么冷要多穿点。” 白色的围巾挂在黑色的棉袄上,带着冷香还有慕以身上的温度。 顾安放在口袋里面的手指缩了缩,掩饰着低下头喝了口奶茶。 跟在慕以身后, 顾安抬头看着青年精致的侧脸, 问道:“慕先生要带我去哪?” 慕以抬手将食指抵在唇上, 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还对着顾安眨了眨眼睛,道了句“先不告诉你!” 到了校门口,慕以走到一辆黑色轿车前面,打开了车门。 “先上车。” 顾安就像是一个被牵着线的傀儡一般, 只能听从眼前这人的命令,鼻尖全都是围巾上带着的香气,让他没法思考。 温热的身体骤然靠近,往日冷静的顾安此时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 只能坐在副驾驶一动不动, 呼吸喷洒在脸上, 顾安看着靠的极近的慕以, 近到可以看见对方眼眸上根根分明的睫毛。 顾安突然有一瞬间喘不过气来,只能呆在那里不知所措,颤动着眼眸看着愈发靠近的人,埋在围巾下的脸温度不断上升。 慕以将顾安的安全带扣上后就退开了,恢复了正常的距离。 慕以将一张电影票放在了顾安手上,末了扬了扬自己手中的票单。 “新上任的电影,刚好在今天和顾同学一起去看。” 电影是前不久才上映的, 是一部关于探案悬疑的, 带着点恐怖因素, 据说评分很高,学生都很喜欢。 车缓慢的行驶在公路上,路边的灯不断往后退着,车内很安静,顾安转眸看了一眼认真开车的人,随后转过头看向窗外。 飘飘洒洒的雪花落在车窗上,随后化掉,路边行人匆匆,有着急回家的上班族,有恋人,也有漫无目的在街上游晃着的人。 思绪不知什么时候飘走了,眼前的画面恍惚,耳边传来模模糊糊的叫喊声。 “顾小孩顾小孩,没人疼没人爱,房子土又破,爹妈穷又衰!” 站在院子门前的小孩穿着年近买的新年的新衣服,站在小院门口朝着坐在里面的小孩做鬼脸,末了还吐了吐舌头,嘻笑着同身旁的小同学堆雪人去了。 小孩子的话语总是致命又伤人,只见坐在小板凳上,穿着一身灰扑扑棉袄的小男孩冷着一张脸削着手中的土豆。 院外在下雪,噗噗的落雪声传在耳朵里面格外好听。 小顾安搓了搓被冻僵的手,端起水盆走向屋内。 “妈妈,土豆削好了!” 小顾安将手中的水盆捧在手中,扬起头奶声奶气的对着眼前温婉的妇女说道,只是一张小脸依旧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 顾母停下手中的动作,面带笑容,她抬起手怜爱的摸了摸小孩的头顶,出声称赞:“嗯,我们家小安真棒!” 只见妇女从一旁拿出了好大一瓣红柚放在了小孩手中,她蹲下身哄道:“小安吃点水果,吃完后搬出小板凳做作业,妈妈要做饭,你在一旁乖乖待着知道吗!” 末了末,女人停顿了一下又道:“不要去爸爸房间那边,也不要惹爸爸生气。” 手里捧着柚子的小顾安点了点头:“嗯,我乖乖的。” 柚子在大冬天可是好水果,更何况是红柚,甜甜的,小顾安也只看着隔壁说话很难听的那个小男孩偶尔吃过一次。 他将柚子放在一旁的小桌子上,在厨房靠门的地方搬了个小板凳坐了下来,将练习册和作业题摊开,想着做完作业后再来将柚子吃掉。 天气很冷,外间下了雪,其他房间没有暖气也没有空调,像是间冰窟一样冷得很,烧柴火的厨房还稍微暖和些,小顾安就搬着小凳子坐在角落一边,不挡路也可以稍微暖和的写作业。 院子里面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小小的躯体微微一颤,顺着小孩的视线看去,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厨房门处。 “他妈的,饭还没好吗,老子等的都快饿死了。” 厨房里面忙碌的女人慌慌张张的将炒好的菜装进盘子里面:“好了好了。” 烟味混着酒味的恶臭弥漫在空气中,小顾安如常的写着手中的作业,却不想下一瞬间,放在小桌子旁边的柚子便被男人一把抢过去了。 小顾安这才抬起头打量着这位父亲。 顾父是同祥云市里面的其他居民一样,长着张糙汉脸,人很壮,说是初中没读完就辍学出来打工,现在四十几岁了,在某楼盘搬砖做工。 顾安的长相全随着顾母,长大后眉眼精致狭长,小时候也是可爱得紧,就算是摆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也很受周围婶婶阿姨的喜欢。 所以很让人疑惑的,这样的顾父,也不知是怎样娶到了顾母的… 小崽子面无表情的样子惹怒了站在房门处的男人, 他笑了一声,抬起脚就将那放着作业的小桌子一脚踹翻。 “小兔崽子看什么看!” 小顾安跌倒在地面上,干干净净的手掌心沾满了灰尘,一旁的顾母察觉到了动静,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将小顾安从地面上抱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 “饭已经做好了。” 顾父早就饿得不耐烦了,闻言瞪了一眼站在那里抱着孩子的女人,咬着手中的柚子吃饭去了。 顾母将小顾安抱着走出了厨房,经过走廊处的时候,一片雪花飘飘荡荡的落在他的手上,随后又化掉。 顾安朝着自己的小手看去。 冰冰凉凉的。 顾母将顾安抱回了房间,将他放在床上,自己则半蹲在地面上,平视着眼前安静不语的小孩。 顾母拿起了沾满灰尘的小手呼了呼:“都红了,很痛吧。” 顾安摇了摇头。 顾母看着眼前的小孩,不知怎么的,像是变戏法似的,手往身后一伸,再次伸出来的时候手里面还拿着一瓣柚子。 “当当当!” 顾母将柚子塞进小顾安的手里面,摸了摸他的头道:“将它吃完后再出去。” “全都跑哪去了。” 隔着好几间房都能听见男人的吼声,顾母连忙站起身就准备出去,却被身后的顾安叫住。 “妈妈。” 只见小男孩从床上走了下来,抽出一张纸将沾满灰的小手擦得干干净净的,随后来到女人的身边。 “妈妈,下来一点。” 顾安扯了扯女人的衣摆,抬起头说道。 顾母顺着动作蹲了下来,一双眼睛笑得微微眯起,温柔又好看。 “我们家小安是不是有什么想吃的,跟妈妈说,妈妈给你做。” 只见小顾安只是摇了摇头,抬起自己的手将那瓣柚子掰开,掰下好大一瓣喂在了顾母的嘴里。 “妈妈也吃。” 小孩的眼眸依旧是黑黑的,只是因为幼态的原因圆圆的,还带着稚气。 明明只是一个几岁的小孩子,顾母看着同着自己有七分像的顾安,默默红了红眼眶,将口中的柚子咽了下去,轻轻捏了捏小孩的脸。 “小安真乖。” 顾安的童年,若不是有顾母,怕是早就在幼时便被掩埋在那间土房屋里面,记忆中苦涩带着的甜,才是最让人难忘的。 顾安曾问过自己的母亲,为他取这个名字的意义是什么,那时只见顾母坐在院子里面,看了看天上的星星。 她说:“小时候我们小安生出来就体弱多病的,所以就取了个安字。” 顾安顾安,平安顺遂,事事顺心。 一个母亲的初衷便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健康,却从没想过,少年的一生,全都与这四个字背道而驰,全然相反。 说是命中注定,其实全都是命运捉弄人… “顾安?” 眼前一只手晃了晃,温热的掌心贴在了额头上,顾安这才幽幽回过神。 好久都没有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了,扑面而来的,是浓浓的孤寂感。 慕以将手掌放在顾安的额头上,担忧的问道:“是不是感冒了,身体哪里不舒服?” 温热的体温,跳动的心脏,浅色好看的眼眸中盛着浓浓的担心,眼前这个青年毫不掩饰着自己眼中的情绪。 顾安摇了摇头,这么近的距离,若是换作平常的话顾安必会往后靠,与眼前这人保持着应有的安全距离,此时却伸出手,将近在眼前的人拉近,克制的拥抱了一下。 “慕先生,真的很高兴认识你。” 车外下着大雪,白色的雪垫在地面上,寒气逼人,车内却很温暖。 慕以身上长年都是温热的,此时被顾安抱住,暖意顺着衣服渗进皮肤里面,温暖了那颗冰凉的心脏。 车窗玻璃倒映着两人的身影,在慕以看不见的地方,顾安靠在他的肩膀上,视线盯着车窗中的倒影久久不肯移开。 只见车窗里面,那穿着黑色棉袄的少年弯着眸无声笑了笑,薄唇上下动了动,对着青年说了一句话。 一句没有声音的话。 没有人能听见,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说了句什么… — 电影很快就开场了,因着周围的学生都放了假,所以电影院中的人格外的多。 慕以抱着两桶爆米花走向在原地等着他的少年,将其中一桶递给了他。 “走吧,电影快开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大家久等了! 听说用读者浇灌作者小树苗,会长成参天大树哦\^O^/ 第49章 再靠近一点(11) 电影厅里面黑漆漆的, 脚下的台阶一踩空,顾安不受控制的往前倒去,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住。 “没事吧?” 说话声就在耳边响起,周围看不见, 所以其他感官听觉就更为明显, 手被人拉住往前走, 直到坐上座位顾安这才反应过来, 刚才一直牵着手。 电影开始播放了起来,巨大的电影屏幕上正是一个下雨天。 周围很暗,顾安就坐在慕以身旁,他手里捧着爆米花桶, 指尖发烫,愣怔着,像是在发呆。 慕以正聚精会神的看着电影,直到阴森森的bgm出来之后, 他才迟钝性的停住塞爆米花的手。 “嘀嘀嘀, 异常电流出现, 请宿主注意人生安全。” 巨大的荧幕身后的黑色电线破了皮, 出现丝丝火花,身旁昏暗的播放室里面的工作人员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坐在座位上聚精会神看着电影的观众们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 “什么味道?” 烧焦的味道围绕在整个电影厅里面,有人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嘀嘀咕咕的喃喃自语,却以为是自己产生的错觉,左看右看, 没察觉到不对劲又开始认真看起了电影。 措不及防, 慕以将坐在位置上的顾安拉起, 就准备往外面走。 “怎么了?” 顾安转过头看着慕以问道。 还没等到慕以回答,身后的人发出不满的声音。 “干什么啊,在看电影呢!!” 慕以转过身朝着大声吼叫的那人看去。 “着火了。” 慕以走到走道上时,将墙壁上的警报器按响, 霎时间,警铃声代替电影的声音在这一片空间中响起。 那人没想到得到的是这个回答,坐在位置上愣愣的呆着没反应,直到警铃声响起,从卫生间回来的工作人员听见这刺耳的才发现后台的电线着火了,他慌慌张张的拿起旁边的灭火器,一边灭火一边大喊道:“着火了,大家快从安全通道里面出去!” 吵闹声,烧焦味刺激着脑袋 ,耳边全是嗡嗡的声音,顾安眼前模模糊糊,竟是连人都看不清了。 慕以拉着身后的人,没有察觉到顾安顿住了脚步,周围的人都急急忙忙的朝着外面走去,手的主人却直直顿在原地。 慕以转过去看着站在一片黑暗中的少年,站在那里的顾安全身僵硬,双眼呆滞,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当中。 当前顾不得这些,只能先将人带出去之后再查看情况。 在周围人惊讶的眼神下,慕以俯身将呆在原地的人抱起,朝着安全通道道口走去。 万幸的是发现的早,电影院里面只是电线老化被烧化,没有什么事故发生,为了表达歉意,电影院将自销的玩具娃娃送给了这些影客,还会退掉这次电影票的钱。 慕以怀中抱着扬起笑容的玩具娃娃,蹲下身,抬头看着坐在木椅上依旧在出神的顾安。 “顾安?” 听见慕以的声音,顾安这才微微反应过神来。 慕以将手放在顾安的额头上:“刚才怎么了,叫你都没有反应?” 耳边的嗡嗡声渐渐消失掉,变成眼前人轻浅的声线,顾安盯着慕以的眼睛发着呆,突然垂下头,将脸埋在了慕以的颈脖处。 “我刚才,看见了好大的火…” 火烧的他好疼,浑身都好疼… 顾安整个人沉浸在神经传来的疼痛上面,浑身颤抖着,冒着冷汗。 慕以慌张得一团乱麻,将人紧紧抱在怀里:“没有火的,什么都没有。” 他将人抱起,朝着车子的方向走去,想将人带进医院检查,天空飘下的雪花落在脸上,缩在慕以怀中的顾安抬起头,突然用手捂住眼睛,伸手拉住了满脸焦急的人。 “没事的,慕先生。” 呼吸渐渐平缓了下来,顾安坐在副驾驶上捂着眼睛,怀中还放着一个笑脸娃娃。 “黑化值悄无声息的升高10,又缓缓降了回去。” 车里面很安静,车窗隔绝着窗外的寒风和白雪,将温暖尽数锁在里面。 “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慕以坐在顾安旁边,一双眼眸毫不掩饰着自己的担心。 顾安“嗯”了一声,随后摇头说道:“没事的,可能是因为最近太累了。” 太累了会产生如此真实的幻觉吗,疼到脸色发白,冷汗直冒? 慕以紧抿着唇,低下头,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不知沉默了多久,车子这才缓缓开动。 已是晚上,天全黑,再加上下着大雪,街上没有多少人,就连外出的汽车都显得很少。 “今天这件事,很抱歉啊慕先生。” 身旁一直垂着头的人出声,略微沙哑的声音在这一片空间中响起。 慕以踩下刹车,等着前方的红绿灯,手攥了攥方向盘,随后又松开。 似叹息一声,顾安看着慕以转过头,灯光下,那双眸色极浅的眼眸朝着他看过来。 “不要跟我说抱歉…” 不要说抱歉,也不要说谢谢。 车内陡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顾安还未弄明白慕以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慕以就已经转过了头继续发动车子了。 往日一个小时的车程今天似乎变得格外的快,没过一会就到了目的地,车子进不去巷道里面,慕以打开车门,转到顾安这边,撑着伞挡住外面的风雪。 “里面太黑,我送你进去。” 顾安下了车,下巴埋在围巾里面,余光瞥向昏暗积满白雪的巷子,随后摇了摇头。 “不了,没多远,天很黑了,慕先生就先回去吧。” 他只身踏入黑暗之中,没有拿伞,任由着漫天白雪洒在身上。 顾安走进巷子里面,耳边传来呜呜咽咽的声音,他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便看见浑身黑漆漆的一条狗蜷缩在街角的纸箱里面,冷得瑟瑟发抖。 上天给予了世人悲怜众生的感情,却没有给世人普度众生的勇气和力量,说来也可笑,他连自己身陷泥潭尚且都抽不了身,又何谈去奢求其他的感情。 雪依旧还在下着,顾安站在那里好一会,直到白雪染白了头发,颈脖渗着丝丝寒意,他才抬脚离开了这个堆满杂物的街角。 离开的顾安没有看见,在他身后的纸箱里面,不知从什么时候出现了另一只毛发干净的大狗同它依偎在一起,呜呜咽咽的声音消失,体温融化了冬日的大雪,带着暖意。 巷子里面很黑,因为这片街道长年失修,路灯早就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坏掉了,顾安开着手机电筒在满是积雪的巷道里面行走着。 积雪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声响,不知哪里亮着灯的居民房里面传来男女吵架的声音,吵吵闹闹的,在黑夜格外清楚。 顾安垂着眸,踏过满地的积雪走到自家房屋面前,从口袋里面掏出钥匙,光线照亮大院的门,他才看见上面的锁已经断开了。 参差不齐的痕迹,像是被人从外面用砍刀之类的东西硬生生劈开的。 指尖顿了顿,顾安推开了门。 黑夜一望无际,只有冰凉的雪花和刺骨的寒风打在身上,可是在那双漆黑的瞳孔中,却倒映着一簇熊熊火光 冬日干燥,屋子本就陈旧失修,只要是沾上一丁点火星便会燃起来,巨大的火龙席卷着小小的房屋,已经吞噬了大半,炙热的温度化开了周围堆积的白雪,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顾安站在门槛处,手脚僵硬不能动弹,身体一点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慢慢被火舌吞没。 身后的传来东西在雪地里面被拖行的声音,还有另一个沉重的呼吸声,他想转过身,可是脑袋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两拳似的,耳朵里面只有“嗡嗡”的耳呤声音,皮肤上传来被火灼烧的疼痛感。 眼前所有的一切像是想将他拉进地狱一般,让他整个人喘不过气来! 疼…,真的好疼… 原本平复下来的神经又开始抽痛了起来,比之前越发剧烈,顾安支撑不住,只能无力的俯下身。 “好久不见啊,顾安!” 像是被毒蛇缠绕的黏腻恶心感黏在身上,混着浓烈的酒气铺面而来。 顾安半靠在门栏上,碎发遮住眼中的幽暗。 … 慕以抱着怀中的娃娃,手上打着一把黑伞走在巷道之中,就在一片寂静中,身旁的那户人家突然打开了灯,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巷道的房屋还保留着以前的样式,房屋楼顶上有一个天台,天台上一个穿着厚袄的男人打着手中的手电筒朝着远方照了照,突然扯着嗓子朝着屋内吼了一声:“媳妇,那边好像着火了啊!!” 一阵惊慌马乱,屋内一个女人也慌乱的披着衣服走了出来。 “那边,那边是顾家的屋子。” 女人拿出手机打火警电话,一边推搡着旁边的人,急急忙忙说道:“快,大壮,你快去喊上其他邻居前去看看,看看顾家小子有没有在那边!” 电话还在嘟嘟嘟的响着,女人双手交握祈祷着:“老天保佑,人千万不要有事。” 雪地上,一个面带笑容的娃娃和雨伞悄无声息的落在地面上。 一道身影飞快消失在眼前,冬天的冷空气窜进肺里面,扯得生疼。 心底弥漫着浓浓的不安感,慕以拼尽全力朝着顾家的方向跑去,耳边全是冷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心脏剧烈跳动着。 “嘀,黑化值+5,当前反派黑化值75!” “嘀嘀嘀,黑化值+15,当前反派黑化值90!” “危险危险!黑化值即将爆表,请任务者尽快降低反派黑化值!” 拜托了! 千万…不要有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非常抱歉,这两天有事鸽了两天orz 第50章 再靠近一点(12) 燃烧的房屋, 黑夜中拖着棍棒行走在雪地里的人映入慕以的眼中。 还有半靠在门槛上的少年… 棍棒在半空中挥起,发出破空的声音,慕以瞳孔骤然一缩 。 “顾安!” 一片雪白模糊中,顾安只听见了一道声音喊着他的名字, 由远及近, 刺破耳鸣声音, 刺激着不清晰的脑袋。 恍惚了一瞬, 眼前的昏昏暗暗场景渐渐清晰,一股冷香铺面而来。 视线恢复,映入眼底的场景,是眼前放大的身影。 颈脖冷白的皮肤映着其中格外明显的喉结, 一道极轻的闷哼声在头顶上方响起,将顾安从混沌中猛地拉扯出来。 腐臭的气息,火光,黑暗中的人影, 这些像是潮水一般涌入脑海之中, 脱力的身体下意识的反应, 将挡在自己身前的人拉到一旁去, 在那道黑影措不及防的情况下,一脚踹了过去。 那道黑影倒在地面上,慕以这才看清楚那人的长相… 很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脱力的少年半靠在自己身上,一双狭长的眼睛危险的眯起,沙哑的声音在耳旁响起,点醒了陷入回忆中的慕以。 “季时安…” 慕以:!!! 对了, 眼前感到很熟悉的人, 正是上次慕以去学校的那次在电脑监控上看到的人, 面目狰狞的面孔正和眼前这人的面容相重合。 身后的大火还在不断的燃烧着,在寒冷的冬季依旧能感受到打在皮肤上炙热的温度,烫的吓人。 那被一脚揣在地面上的那人挣扎着爬起身,拿着手中的棍子,满脸颓废,他朝着少年大吼着,眉间满满的全都是恨意。 “都怪你,都怪你,若不是你,我们家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手里拿着棍子,神志不清的挥舞着,浑身的酒气,就像是个在耍酒疯的疯子一样。 顾安半靠在慕以身上,白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看向季时安,反问道:“是吗?” 他走近了些,被慕以扯住手,便站在原地没动,只是那一双眼眸依旧看着满身酒气的人。 “这句话你应该问问你自己,或者是问问你的父亲,你们家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若是你父亲不做那些亏心事,便不会被判刑,若是你不在学校里面宣传我的谣言,想采用暴力手段逼我就范,也不会被处分退学。” 顾安冷冷的看着季时安。 “这难道不是你应得的吗?” 那双敛在碎发下的眼眸像是一潭寒冰,冒着寒气,直直的对向站在那里的醉鬼。 “难道我做错了吗…” 满目猩红的人走近了两步,像是极力压制着手中的不断抽搐的手臂。 “我对你有好感,我条件这么好,你不是喜欢男的吗,喜欢我难道不行吗…” 季时安伸出手指着站在那里的顾安,清俊的面容被扭曲的表情硬生生折去了八分颜色,在黑夜和雪色的映盖下,只感觉可怖无比。 “喜欢我有什么不好的,跟了我,你那短命的老妈不就有钱治病了吗,有什么不好的…” 陷入了魔怔之中的人喃喃自语,突然猛的爆发起来将手中的棍子朝着顾安甩了过来,寒夜之中,一柄寒光在眼前一闪而过,那原本站在那里的人奋起向着顾安冲过来。 竟是有种玉石俱焚的狠厉感! “我不好过,顾安,你别他妈的也想好过!” 电光火石间,谁也不知道是谁先动了手,温热的鲜血沾染上顾安的指尖,醉酒的季时安已经趴在地面上,怎么爬都爬不起来,站在一旁的慕以垂着头,不知道是什么情形。 远处警铃声和火警的声音开始响了起来,慢慢逼近。 顾安看了看眼躺在地面上的那人,随后朝着慕以跑去,半天才开口喊道:“先生?” 慕以转了过来看向顾安,白色的棉袄腹部的位置上染上了鲜血,手上也全是血糊糊的一片。 站在慕以面前的顾安直直的呆在那里伸出手想触碰面前的人,却又手足无措的放下,他慌乱的拿出在衣服口袋里面的手机,又猛地抬起头看向慕以。 “不对,先生你快点走!” 少年满脸苍白,眼中强装着镇定,听着由远及近的声音,掩藏在他眼中的慌张被慕以轻易窥见。 “警察就快来了,先生你先走,是我把你扯进来的,这件事本来就跟你没关系,你先走。” 顾安干哑着嗓子说话,手臂机械的推着眼前这人,尖锐刺疼的脑袋思考着后续自己该怎么解决这件事。 慕以看着顾安苍白的脸色,突然叹了口气,抬起那只干净的手覆上了对方柔软的发丝上,将顾安抱在了怀里。 “不用担心,不是他的血。” 不是他的血,所以不用慌张,不同害怕… 顾安只是刚刚成年的少年,只是往往身边的人会因为他身上的气质而将他看得像个大人一样,冷静自持,遇见事情不会慌张,可是却从没有细想过,对方也仅仅只是半大的少年。 听到这句话,顾安浑身松了口气,只感觉一瞬间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净了一般,靠在慕以带着血腥味的怀抱中,只觉得无比安心。 耳边警铃声慢慢靠近,恍惚间,好像还有许多人围了过来,叽叽喳喳的不知道说着些什么,耳边的声音渐渐变得模糊,什么都听不见了。 … 警局的笔录因为两位当事人都有不同的受伤程度,警局特的批准了两人将伤势处理一下之后再过去,而季时安因为涉嫌一起恶劣伤人事故,就先被带走了。 慕以的手臂上被匕首划伤了好长一道口子,所以才会流了那么多血,清理完伤口包扎完后,慕以坐在病床边,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年。 “病人应该是经历过什么,受到刺激导致的昏迷不醒和神经性疼痛,醒来之后可能会短暂性的耳呤,只不过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要注意一下不要再让他受到刺激了!” 刺激… 慕以突然想起来在电影院的那次顾安也是相同的反应,他似乎…格外的害怕火… 慕以将系统叫了出来,发着蓝光的系统在半空中转了一圈,两只耳朵点了点:“亲爱的宿主,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慕以朝着床上的少年看了一眼,眼中的眸光晦暗不明。 “顾安原本的结局是什么…” 系统慢慢停在病房里面的床头柜上面,没有感情的机械声音缓缓道出:“疲劳过度,因病去世。” 上一世的顾安没有攒够足够的钱,医院的母亲因为医药费不够,终止治疗,仅仅过了一年就去世了,而年轻时因为疲劳过度,饮食不规律的原因,年仅二十三的顾安便有了严重的胃病。 最后,死在了一家小医院里面。 那时,也是一个寒冬,外间,也是下着这样大的雪… “只不过在任务目标小时候曾经历过一件很凶险的事情!” 慕以:“什么?” “任务目标小时候曾被困于大火之中,差点没被救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第51章 再靠近一点(13) 这一瞬间,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释,为什么会那么害怕火,为什么会产生神经疼痛,所有的一切, 慕以都在此刻知道了答案。 顾安还在昏睡着, 即使是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 眉头也依旧紧皱着, 像是很不安一样,慕以走了前去,俯身靠在床前。 窗外是一片雪色,透明的窗户全都透着雾气, 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外面的景色,因为天色还早,天还没有亮,依旧是昏暗的一片。 背着光的慕以垂着一双眸子, 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 站在床边的人这才动了动, 他俯身伸出手,食指触碰在那微皱的眉头上,轻轻抚平,空荡的房间中似乎传出来了一声浅浅的叹息,轻的听不见,在床头昏暗的灯光照映下,那道身影直直的站在那里, 许久都未曾动作。 … 一连着昏睡好几天, 顾安都未曾醒过来, 周围的邻居大妈们全都拿着水果前来探望,坐在病房的板凳上,跟着慕以聊了几句之后便走了。 “要说这顾家小子也是可怜,那么好的一个孩子遇上了一个不争气的父亲,动不动就会被骂,也就是因为这个,他从小就是一个不多说话的性格,但性子却是极好的,小时候可可爱了!” 大妈坐在板凳上,对着站在病床旁的慕以唠叨,脸上笑眯眯的,连眼角的皱纹都出来了。 “这孩子,小时候总是会坐在西院的那棵大榕树下,有时候拿着一本书,有时候啊拿着一块小饼干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吃着,什么话都不说,但是可遭我那些姐妹稀罕呢,都想暗戳戳的把他拐回家去。” 提起往年的陈年旧事,大妈满脸怀念,只是将视线转到躺在床上的少年之后,却是一脸可惜。 “你说啊,这么招人稀罕的孩子,都经历了什么事啊,好不容易熬出头了,开了个小店,本来以为可以安稳的过着日子了,却不想妹子又得了这个病,现在房子又烧没了。” 那大妈甩了甩头 ,担忧的叹息道:“唉,不知道这孩子以后可怎么办哟…” 慕以一直坐在原位上,只是安安静静的听着人说话,直到对方突然抬起头问道:“唉,对了,我好像从来都没在镇上看过你,很面生的样子,你是顾家小子在外面认识的朋友吧,那他就拜托你费心了,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慕以摇了摇头,说着“没关系”,他起身将准备出门的大妈送到门口,只见那大妈摆了摆手,指了指病房。 “不用送了,你还是好好照顾里面的人吧。” 医院的走廊来来往往全都是人,有的双腿不良于行,坐在轮椅上,有的则看起来一脸健康的样子,但是手中却拿着检查报告单一脸愁眉苦脸。 世人百态… 就在慕以准备转身进入病房的时候,口袋里面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是警察局那边的人打来的。 “喂,您好,请问你是慕以慕先生吗?” 慕以靠在贴着白色瓷砖的墙壁上回答道:“对的,我是。” 电放那边的人首先询问了顾安的情况,在得到当事人还在昏迷的消息,那边先是沉默了一下才说道:“这件事我们根据路边的监控还有街坊的调查都已经查清楚了,这是一起蓄意作案,早在一周前当事人就已经被跟踪了,而且在放火烧屋之前,犯人还发生了一起恶劣伤人事件。” “剩下的我们会根据法律来处置,但是还是要来做一趟笔录的,如果当事人醒了之后,还请慕先生记得转告一下。” 慕以:“嗯,好的。” 电话挂断,慕以将手机放在衣服口袋里面,转身打开门走进了病房。 意料之外,原本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此时正靠在窗户上,向窗外看去。 18年龄的少年似乎格外的瘦,医院宽大的病服穿在他的身上,倒显得有些空落。 慕以将一旁的棉袄披在少年身上,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头顶,浅声问道:“还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我去叫医生过来看看。” 半靠在窗边的人转过身来,一双眼眸中的神色格外的晦涩难懂,顾安伸出手扯住了正欲转身去找医生的慕以,冬日的冷风吹散了他额前的碎发。 “先生,我好像听不见你说话了…” 他说:“先生,我什么都听不见。” 间歇性失聪,是由于大脑遭受到强大的刺激,将脑内的听觉神经损坏,而导致短暂性的耳聋 ,虽然是暂时性的,但是就连医生都不能断定,什么时候听觉会恢复正常。 慕以拿出手机,打了一串字给顾安看。 --只是暂时的,没多久就可以恢复正常。 慕以叫来了医生,为顾安做了全身检查。 “身体没什么大碍,静养就好。” “只不过要注意的是,必须要规律的进行饮食,病人有严重的胃病。” 医生将手中的数据报告关上之后,抬起头对着慕以说道:“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 顾安站在走廊外面,穿着属于慕以的白色棉袄,他低着头,将脑袋埋在了衣领下面。 他的衣服早就在那天晚上染上了血,已经不能要了,而其他的东西,包括那房子,全都没有了。 其实房子早就没有了,因为之前已经卖出去了,只是买家那边没有催促什么时候要,中介说顾安还可以继续住在那里,直到对方需要的时候再搬走也不迟。 那之后又该去哪里,中介那边又应该怎么说呢,而且卖房子的钱顾安全都拿去付了母亲的医药费,这个赔偿又怎么办? 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问题! 他以为,日子会慢慢变好,母亲也会得到治疗而好起来,而他们将会在老旧的小屋里面,在这个祥和的城镇里面安稳的过着剩下的日子,他以为,脾气不好的父亲死后,这个家庭就会慢慢变好。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奢望,日子没有变好,只是越变越糟糕而已… 慕以打开门走了出来,便看见顾安靠在墙上,身上的气息从冰冷渐渐变得阴沉,阳光从走窗户外面照了进来,洒在走廊上,将世界分成了两半,一半黑暗,一半是光明,而顾安只身处于黑暗之中,眼中带着灰色的光。 慕以走了过去,走到了顾安面前,他从大衣口袋里面拿出了刚才去楼下便利店买的便利条,摸出笔在上面写了一行字。 --我那里还有空房间,跟我一起住吧! 怕顾安产生抗拒的心理,慕以在纸条的最后还写上了一句话:就当是借宿。 字的末尾加上了一个笑脸,顾安的手不自觉的触碰上去,只觉得上面还带着对方的温度,有些烫人。 窗外阳光灼灼,慕以牵着顾安的手向着医院门外走去,就像是将一个身处于黑暗之中的种子带到阳光下,然后静待其生根发芽。 时间会给生活回答,所有一切不美好的也终将会过去,而我们所能做的,便是静待时间给我们的回答。 …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会日更的! 后面的就是顾安和先生甜甜的恋爱了,同居日常(? ???ω??? ?) 第52章 再靠近一点(14) 窗外是一片雪色, 慕以同着顾安去了警局将笔录录完之后,便开车回到了住所。 小院是同顾安家的老房子一样,有着相同的构造,虽然装修了一番, 但还是保留着两分古韵。 慕以将顾安带进房间里面, 把从超市带回来的日常用品什么的放在床上。 “房间早上就已经打扫好了, 床单也是新换的, 这些换洗衣物什么的,要需要过一下水才可以穿,等一下我去找找我那里的有没有没用过的睡衣给你拿过来。” 顾安看着手中对方递过来的纸条,垂着眸“嗯”了一声。 看着明显精神不济的少年, 慕以走了过去,在对方还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将顾安额前的碎发撩起。 饱满的额头露了出来,顾安抬起头,有些意外又无措的看着眼前人的动作。 慕以摩挲着手中柔顺的发丝, 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个动作有多么的亲昵。 好像头发该剪剪了… 少年跟他在一起的时候, 总是是习惯性的将头垂下去, 碎发遮住眼睛, 总让人看不清,而且,头发留长了倒多加了几分阴沉的气息,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主意在心里面定下,慕以退开走出房间,去找睡衣去了。 顾安一个人站在原地,良久才抬手碰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 晚间, 慕以将睡衣拿了过来顺带着送了一杯牛奶过来, 美名其曰, 少年还在长身体。 完全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床铺,顾安还以为这个晚上会睡不着,也可能是因为鼻尖全都是熟悉的气息,也可能是经历这几天的事情太过于疲累,在满是冷香的气息当中,躺在床上的顾安几乎是一瞬间进入了梦乡。 一夜好梦… 冰雪融化,阳光洒在窗帘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光,透明的窗户上全都是雾气,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起床的时候已经八点多钟了,天已经大亮。 客厅中的窗帘被拉开,早起的阳光洒在客厅的沙发上,慕以正在那里办公。 巨大的投影屏被投放在墙壁上,里面正是一个会议室。 “总裁,这季度的报告表已经转发到了你的电脑里面了。” 远在z市的一众员工们便看见自家总裁很认真的写下他们刚才汇报的东西,在最后李秘书报告完之后才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总裁休假的时间还如此认真的工作,更激起了这些人奋斗的心,本来就是早上打瞌睡的时间,今天却像是打了兴奋剂一般,一个二个都精神得很。 “还有什么要说的?” 大家争先恐后的报道着手中的项目,一时间,投影屏里面叽叽喳喳的有些吵闹。 “先生?” 顾安从楼梯走下来变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几乎是声音出现的瞬间,投影屏里面就安静了下来,一个二个全都目瞪口呆的盯着屏幕对面。 嗯?刚才没听错吧?! 有人叫总裁先生。 他们这是有总裁夫人了吗?这是去休假的时间顺带把婚都结了,他们总裁这速度杠杠的啊! 只不过令大家非常疑惑的一点就是,为什么这声音有点像男孩子的声音啊! 没有听见员工们的心声,慕以放下手中记录今天要买的东西的本子,抬手拿起遥控器。 “没有其他事的话,就这样吧。” 投影屏被关上,变成一片漆黑,慕以将本子放在桌子上面,走到少年那里去。 他将手中早就写好的纸条放在少年手中。 --洗漱一下就准备吃早饭吧! 早上的早饭是蔬菜粥加上小笼包子,清淡可口,看起来很有食欲。 顾安向来是没有吃早饭的习惯的,可此时看见摆在眼前的这些,突然感觉很饿,莫名有了胃口。 热粥暖着肠胃,驱散着冬日的寒凉。 因为今天出了太阳,所以外面不是很冷,阳光从窗外洒进屋里面,金色的阳光在半空中跳着舞蹈,很是漂亮。 好久都没有过如此悠闲宁静的早上了。 “先生,后面就我来做饭吧!” “房租的话,后面才能给先生,这段时间就麻烦先生了!” 慕以在顾安的目光下点了点头,吃完饭后,他伸手摸了摸少年柔顺的发丝。 --不用收拾,会有家政来。 早上吃完早饭,慕以便带着顾安出了门,因为大火将所有的东西全都烧毁了,衣服什么的都要重新添置。 市中心的百货超市坐落于最繁华的地带,餐饮、服装在这里全都应有尽有。 慕以带着顾安走进了一家服装店,挑选了几件浅色的毛衣和大衣让顾安去换上。 人走出来的那一刻,在一旁介绍的服务生看着少年红了红脸。 褪去灰色外壳的人像是发着光的珍珠,米色的大衣套在身上,消去冰冷带着几分属于自己的独有的气质,吸引得人离不开眼睛。 慕以满意的走上前,走到慕以面前,手绕在对方颈脖处将衣领理正,随后往后退了两步,点了点头。 “刚才试的那些全都包起来吧!” 买完了衣服,又去将头发剪短了一些,就已经到了中午了。 慕以停下车,带着顾安去了一家店面坐了下来。 店面虽小,但五脏六腑俱全,也很卫生,一股骨头汤的香味从厨房里面传了出来,勾得人口水直流。 --这里的馄饨都是用骨头汤煮出来的,味道很好,你应该会喜欢! 顾安将慕以递过来的纸条攥在手中,点了点头。 只不过还未等馄饨端上来,前方站台却闹上了事。 “喂喂喂,我不是先点的吗?为什么12桌会先上!” 那服务员端着两份馄饨被身旁的人捉着手腕一晃,那装着馄炖的碗不稳晃动,掉在了地面上。 那人还在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额前过长的碎发被扎成一个小啾啾,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坐在他对面的少年一脸无奈的伸出手捂住对方的嘴巴,对服务员道歉:“抱、抱歉,打翻的馄饨,我们会、会双倍赔偿的。!” 人群杂乱,顾安前面那桌人朝着对面指指点点的,他顺着对方的视线转过身看过去 是熟悉的人,还是被他揍过的人! 只见那里暴躁的揪着对面头发的人,不是那天在巷口气势汹汹堵住顾安的黄齐,又还是谁! 第53章 再靠近一点(15) “卧槽, 是顾安那个家伙。” 四目相对,黄齐首先将脑袋缩了回去,生怕对方像上次一样将他的脑袋按在地面上,却不想被对面的人一把抓住, 扯到了两人的桌子前。 站在黄齐身旁的少年摸了摸对方的狗头:“道、道个歉。” 慕以看着突然出现在身旁的两人, 然后看向对面的顾安, 那眼神仿佛在问“你认识吗?”。 “嗯, 是认识的人。” 顾安点了点头,转过脑袋看向窗外,没有看两人,于是黄齐只能翘着一根呆毛, 像个傻子一样的站在那里。 “听、听话,做错事情,就要、要道歉。” 两人关系像是很好的样子,即使是这样被摸着脑袋要求道歉, 向来暴躁不可一世的小霸王还从没有这样别扭过, 要是换做从前, 早就一脑嘣敲上去了。 黄齐别别扭扭躲开身旁作乱的手, 突然向后退了一大步,做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的鞠躬。 “抱歉,上次我不该嘴瓢骂你,也不该招人在巷口堵你。” 说道这里,原本一本正经念着台词的人突然抬起头来,一脸愤懑的说道:“早知道那姓季的是那个德性,我去喜欢屎也不会喜欢他, 太恶心了!” 说话的人一脸眉飞色舞, 清秀的脸顶着一根呆毛, 倒是同那天晚上的人相差很大。 是被家里面宠坏的人,还有着校外那群不良人士的怂恿这才会发生那种堵人的事情,被对方发小知道教育了一顿之后,就已经和外面的人断了联系。 本性并不坏,只是周围的环境带坏了他。 说起来上次去堵顾安,还是他第一次组织活动,只不过没欺负到人,反倒被人打趴在地上了。 黄齐一脸自来熟的在顾安身旁的位置坐下,大方的将口袋里面戒烟用的糖分了一大半揣在他的兜里面。 “喂喂喂,顾同学,你出个声啊?之前的我脑子只有花生仁大,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我吧。” 可惜尚未恢复听觉的顾安没听清黄齐这段肺腑之言,若是听见了,也可能会嫌他聒噪,将手旁的卫生纸拿来堵住他的嘴巴。 程里是最开始便发现顾安的不对劲的,只是他的注意力全都被身旁的慕以吸引了目光。 好眼熟的样子,像是在哪里见过… 一旁的黄齐说得口干舌燥的,身旁的人却没有丝毫反应。 “你们是顾安的同学吗?” 正准备歇一会继续的黄齐朝着慕以看去,眼中闪过惊艳的神色:“唉,是的,同一届的,你是谁啊?” “我是顾安的朋友。” 互相寒嘘完了,慕以才抓着刚才对方的话问道:“你刚才说的,堵巷口是什么意思?” 黄齐“啊”了一声,刚准备开口说出前因后果,被站在一旁的程里捂住嘴巴。 第六感极强的程里总对眼前这大嘴巴子即将说出口的话有着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极有先见之明的捂住了对方嘴巴,不让他说话。 “都是、误会。” 少年结巴的说道,将黄齐一把扯了过来。 “剩下、的话,我们、后面,说。” 两人一溜烟的跑不见了,端着馄饨的服务生扯着嗓子站在门口大喊:“喂,还没有给钱呢!!” 透明的玻璃门被拉开,已经跑没影的人又跑了回来,放了两百块钱在前台上,再次走的时候,还不忘将吃的也带走了。 慕以:?? … 时间过得飞快,大雪垫在马路上,为大地裹上了一层白色的盛装,年关将近,外出的人们陆陆续续的回了家,准备过年。 慕以坐在阳台的摇椅上,静静的看着窗外的白雪慢慢落下,最后堆积在栏杆上面。 窗外温度很低,呼出的热气变成白白的雾气消散在半空中,转瞬即逝。 顾安站在透明的窗口前,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他将手中用信封装好的纸币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盯着窗外的先生发呆。 可能是太过于专注,就连慕以朝着他看过来的时候都没有发现。 慕以转身看见的便是少年一副发呆的模样,他起身推开门,余光瞥见了放在桌面上一厚厚的纸币上面。 垂在身旁的手微微顿了顿,慕以俯身看向顾安,将正在发呆中的人拉出门来。 顾安被窗外的冷空气冻得陡然一激灵,一下子便清醒过来了。 窗外飘飘的下着雪,落在像是结上一层冰的湖面上,还带着一层白雾,湖边的常青树上垫着白雪,绿色与雪色相加,带着别样的美感。 站在栏杆边的顾安看愣了。 慕以将围巾取了下来,挂在顾安的颈脖上,在对方朝着他看过来的时候扬起浅笑。 --很漂亮吧! 顾安点了点头,他伸出手接住了飘落的雪花,任由其在掌心融化,带来冰凉的感觉。 上一次这么看下雪,是在好久好久以前了。 顾安的父亲是在一个大冬天死去,听说是喝多了酒,走回家的时候被路边的石头绊倒,淹死在了结了冰的池塘里面,人捞起来的时候面脸青紫,显然已经没救了。 因为死相太吓人,被捞起来的时候用一个白布盖着的,周围的小孩闹哄哄的围了上来,似乎很好奇但又很害怕,拿着长长的树枝戳了两下,被周围的大人凶得一溜烟的就跑不见了。 那时他们家条件才稍微好了点起来,顾母用自己这十几年来存下来的钱盘了家店面准备卖些吃的来补贴家用,再加上孩子要上初中了,也正是用钱的时候,却不想陡然发生了这样一件事。 已经是小孩模样的顾安看着不远处一脸疲惫的母亲,直直的站在尸体的旁边,一动也不动。 天气本来就很冷,还刮着寒风,此时纷纷扬扬的大雪一下便落了下来,顾安的头顶上还有衣服上全沾着雪花。 顾安抬起头,任由雪花落在自己的脸上,随后化开,带来冰凉的感觉。 对于这位父亲,在顾安的记忆当中,似乎只存有了对方的懒惰与凶恶,更多的,好像就没有了,此时看见对方静静的躺在地面上,心里却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啊!!” 一声尖叫唤醒了站在一旁的顾安,他朝着尖叫的小孩看去,便见对方大哭着指着地面上被掩盖在白布下的人。 原来是风太大,将掩盖的白布吹落,露出了顾父溺死之后的可怕面容,将不远处的小孩吓得嚎啕大哭。 站在一旁的顾安也看见了,他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眸,眼睛一眨不眨的朝着躺在地面上的那人看去,一张小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 在一旁商议着如何安排后事的顾母这才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她慌慌张张的走了过来,将白布掩上,这才走到顾安面前。 那难掩疲惫的面容上出现了一道浅浅的笑容,顾母还以为顾安被吓到了,她俯下身,将小孩抱进怀里,轻拍着对方的脊背。 “没事吧?” 被抱住的顾安摇了摇头,他抬起手接住了即将掉落在地面上的雪花,用稚嫩的声音道:“妈妈,下雪了啊!” 是啊,下雪了… 似乎每到下雪天,总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不论是顾父的死,还是顾母被检查出胃部肿瘤的日子,好像都是在下雪的天气! 顾安将脑袋埋在围巾里面,摄取着上面残留的温度。 “先生,最近我可能要离开几天。” 慕以转过身,转为背靠在栏杆上,雪花落在睫毛上,带着一种不染尘世的清绝感,就像是误入人间的神明,顾安看到眼前这一幕,突然手痒的想去触碰一下。 事实上,他也确实伸出了手,碰了碰那沾上雪花的长睫。 眼前的人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慕以微微一愣,随后他才反应过来,浅笑着,用那双眼睛笑着看向顾安。 --是准备去看你母亲吗? 微痒的感觉烫的顾安一缩,他接过慕以递过来的纸条,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蜷缩着手指,面上却是假装一副无事发生的态度。 顾安垂下头:“对。” 顾母算是这世上,他唯一的亲人了。 顾安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一个对于感情薄凉淡漠的人,便如顾父死的那天,他连一滴眼泪都没掉下来过。 生性凉薄之人向来如此,可顾母,是他唯一放不下的一个人。 前半生为了他吃了那么多苦,后半生本该幸福安康才对! 慕以伸手拂下落在对方发丝上的雪花,触感柔顺,他不禁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发丝,直到将对方的头发揉得凌乱,这才堪堪放下了手。 --我也要回z市一趟的,一起吧。 … 火车在路上平稳的行驶着,因为将近年关,前往z市的人并不多,所以车厢便显得格外的空旷,窗外的雪景不断的倒退着,对面的山峰被雪色所包围,在这一段路程当中,倒显得是难得的美景。 身旁是浅浅的呼吸声,慕以坐在顾安身旁,手里拿着一本书认真的看着。 认真的人总是分外的好看,便就如现在,顾安收回视线,转而看向慕以时,就下意识的看愣了。 气质矜贵,面容精致的青年与这廉价的火车厢格格不入,就连对面坐着的乘客都无意识的朝着这里不知道看了多少次,无关其他,只是眼前这人,不论是样貌还是气质,都属于人群中的佼佼者。 慕以从书中抬起头,便看见眼前的少年一副看呆的模样。 眼前这个场景不算惊奇,至少慕以都已经好几次看见了少年看着他发呆。 --若是困了,可以先睡会,到了我在叫醒你。 那纸条像是有魔力一般,也或许是火车里面太过于安静,顾安不知在什么时候就悄然靠在一旁睡着了。 察觉到少年的动作,慕以放下手中的书,从身旁拿出了一个毛毯出来盖在对方身上,熟睡中的人微微动作,脑袋一晃,惯性的朝着慕以这边倒来,最后靠在了肩膀处。 浅浅的呼吸喷洒在颈脖处,格外的轻,被热气触碰的皮肤反射性的变得微红。 窗外的雪色照了进来,阳光划破云层,金黄色的光洒在两人身上。 这一路,还很长… 第54章 再靠近一点(16) 顾安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 窗外的天色都已经变得漆黑,他起身下床,打量着这完全陌生的环境。 从透明的窗户向下看去,可以看见灯火阑珊的城市, 还有变得渺小无比的汽车。 顾安走出房间, 首先映入眼中的就是穿着米色毛衣正在做饭的慕以。 温暖无比的房间, 泛着香气的饭菜, 就像是家一般令人感到温馨。 家!! 当顾安意识自己脑海当中浮现的这个词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大脑先行一步储存了这未知的想法,随后心脏的地方被这莫名的情绪惹得砰砰乱跳。 很奇怪, 这个感觉很奇怪… 慕以走上前来,第一时间察觉到对方微乱的呼吸声,还以为是顾安的身体又开始不舒服了起来,他伸手试探着对方额间的温度, 没有察觉到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吃完饭, 两人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顾安还是听不见声音, 只是呆在那里静静的看着电视机中的画面。 慕以将电脑搬在沙发上办公,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旁静静待着不说话的人。 这次来z市,主要就是来探望还在医院的顾母,可是顾安的身体状况又是另一回事,很容易被看出端倪来。 祥云市的情况肯定不能向正在准备手术的顾母说的,这件事只能暂时先瞒下来,而现在首当其冲的, 主要是顾安耳朵的问题。 将手中的文件处理完后, 安排了后续几天的日程, 慕以才放下了电脑。 窗外早已是深夜,因为楼层的原因听不见外面的车呤声,依旧灯火通明的城市比起几个月前,没有丝毫的变化。 电视机里面的剧已经接近尾声,慕以转身朝着身旁的人看去时,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对方已经缩在沙发的一角睡着了,身体呈微微蜷缩状,少年将脑袋埋在膝盖间,只露出了一个毛茸茸的头顶。 慕以放轻动作将人抱了起来,朝着房间走去。 夜已深,陷入睡梦中的人在今夜,一定会有一个好梦… … 翌日,养好精神穿戴完毕的顾安打算前去医院探望顾母,却没想到还未出门,就被突然出现在身旁的慕以用围巾围了起来。 “先生?” --今天带你去个地方! 一脸不明所以的顾安强行被慕以带上了车,带到了一个地方。 海洋水族馆在冬天一般都是不开张的,因为客人太少的缘故,今天却出乎意料的开着大门。 走进内里,只能看见零星几人还有一些工作人员,因为海洋生物的一些顾忌的因素,所以内里有些昏暗。 透过特殊材料制作的隔离窗可以看见不同种样的鱼类,一个胖嘟嘟的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花鱼飘了过来,隔着屏障好奇的盯着眼前的人类,还不断从嘴里面吐出泡泡。 顾安抬起手触碰它的时候,就像是受了惊吓一样,猛地往后退,隔了一会之后,又好奇的围着那手指转弄两圈。 海洋馆的一切生物都显得如此的奇妙,顾安跟在慕以身后,一路上看着不同种样的海中生物,最后在一个偌大的水池旁边停下。 一旁的饲养员温柔的抚摸着水中庞大的生物。 那是一只海豚,浑身乌黑漂亮,正歪着脑袋蹭着饲养员撒娇,讨着对方手中的小鱼干想要吃。 --据说海豚极其亲近人类,若是喜欢上这个人的话,还会蹭着对方的手掌发出叫声。 海豚的声音极其空灵悦耳,可以直击人内心深处,无异于是一场听觉盛宴。 顾安现在听不见,可是面对眼前眼睛亮晶晶的先生,顾安却怎么都拒绝不了。 饲养员在一旁将海豚引了过来,还丢了好几条小鱼干在对方嘴里。 饲养员将手中提着小鱼干的桶放在一旁,对着两人说道:“可以摸摸看,它很温顺的。” 慕以牵着顾安的手,试探性的触碰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冰冰凉凉的触感贴上来,是极其奇妙的感觉。 “啾啾啾!” 海豚一个劲的蹭着两人的手掌,显然很喜欢,尾巴在水池里面荡起巨大的水花。 “它很喜欢我们唉!” 没有纸条,也没有用手机编辑文字,顾安看着站在自己身旁一脸惊奇的人,有一瞬间耳边嗡嗡声响起,随即耳呤声消失,取而代之的只有青年轻浅的声音,但那也只是一瞬,像是恍惚间的错觉,等到顾安回过神来时,还是什么都听不见。 时间还早,慕以搬来板凳在池子边坐下,同着顾安一起看在池中嬉戏的海豚。 慕以微微凑近了些,朝着顾安看去。 --所以,耳朵还是没有感觉吗? 这句话来的不明所以,顾安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便看见对面的先生陷入了沉默之中。 桶里面的小鱼干没有了,在水池里面的海豚摇着身体将水喷在岸上来。 冬天倒是不比夏天,被喷上一身水指不定要感冒很久,慕以去找饲养员拿小鱼干去了,倒没有注意手机落在了登子上面 “嘀嘀。” 一条消息发了过来,凳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顾安没打算看上面的信息,却不想余光却瞥见了手机上的两个字,一瞬间眼睛就离不开了。 失聪? “刺激性失聪需要病人在极其放松的情况下对外界的声音进行感受,这样可以刺激其脑海神经恢复,若是不用药物进行治疗,这个方法便是最合适的了!” “病人情况怎么样?” 对面那头应该是一位医生,听着语气,似乎与先生很熟稔的样子。 失聪,放松的环境。 所有的一切结合在一起,顾安突然知道了刚才慕以说那句话的意思是什么了。 坐在凳子上的顾安没有发觉,原本独自在水池里面玩耍的海豚不知什么时候悄然靠近了他,悄悄的咬住了他的衣服下摆。 一股极强的拉力传来,顾安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身旁的海豚拉下水。 冰冷的池水淹没全身,耳边全是哗哗的水声。 水池很深,在加上事发突然顾安措不及防被拉入水底,肺直接呛了一口水进去,生疼。 恍恍惚惚中,一股拉力传来,耳边传来焦急不已的声音。 好像是他的名字… 顾安猛地回过神来,愣愣的看着将他抱在怀中的慕先生。 “怎么样了,还好吗?” 那道声音传入他的耳朵里面,满带着焦急。 第55章 再靠近一点(17) 顾安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人, 几乎失神了五六秒的样子,就连冰凉的池水都不感觉寒冷了,他看着眼前焦急的先生,眉眼一弯, 将慕以抱了个满怀。 “先生!!” 少年的笑容太过于灿烂, 至少跟顾安相处这么久, 慕以从没看见过他如此的笑过。 “先生, 我听得见你说话了!” 被人抱住的慕以靠在水池边上,有些微愣住,一旁的饲养员仿佛是听见了这边的动静,怕发生什么意外, 连忙向这边跑来。 或许是慕以僵硬的身体,也或许是饲养员的动静,顾安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缩在慕以的怀中。 他这才发现两人似乎太过于亲密,慌慌张张的退了出去, 却被身后海豚的力道带着往前方扑。 “抱歉啊, 先生。” 顾安顶着湿掉的头发, 满脸歉意的道着歉。 因为刚才的动作, 扑进水里面的慕以全身都打湿了,此时下颚和眼睫还沾着水滴。 慕以回过神来,慢慢的眨了眨眼睛,将少年的慌张尽收眼底。 他伸出双手,先一步抱住了被身后的海豚蹭得往前扑的顾安。 “太好了!” 被抱住的那一瞬间,慕以没有看见的是,怀中的少年惊讶着双眼, 手足无措的样子, 连耳根都有些微微发红。 让助理送了两套衣服过来, 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下之后,慕以就将顾安带到了城市外圈一个别墅区的地方。 “本来是打算今天没有什么进展的话,就将你带来这里看看,我的朋友是国外很有名的医生,蛮靠谱的。” “现在耳朵恢复了,还是让他看看是不是彻底康复了,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慕以在一扇木制大门前停下,按了两下门铃,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是谁啊?” 一个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探了个头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雪球。 看见是熟悉的人,里面那人这才松了口气,他拍了拍胸口:“我还以为是隔壁的大家伙呢!” 隔壁的大家伙是条狗,最喜欢跑到这里来窜门,他似乎格外喜欢这个宅在家里面的医生先生,慕以上次来的时候,碰见的便是严文被大黄狗压在身下喘不过气的一幕。 卸下身上的衣物,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严文正在给顾安进行一系列检查。 严文:“有没有耳呤声?来的路上有没有间断性的失聪?” 顾安摇头。 严文:“恢复听觉听见的是什么?” 面对严文的话题,顾安沉默了一下,才说道:“是先生的声音。” “先生?” 严文朝着慕以看过去,面带着调侃。 严文将手中的数据整理了一下,将顾安带上了二楼的房间。 “在这个机器里面躺一会,做个检查。” 找理由支开了顾安,严文走下楼,朝着乖巧坐在沙发上等待的人看去。 “咳咳,结果出来了,情况有些不好。” 严文祥装严肃的朝着慕以说道,原本坐在沙发上温温和和的人抬起头来,呼吸轻易能察觉的紊乱了起来。 严文看到对方眼中闪过的慌乱。 完球了,玩笑是不是开大了?! 严文强装镇定的稳住身形,却不想被对方猛地攥住肩膀。 “哪里情况不好?” 没想到对方如此的严肃,严文下意识的退后两步,支支吾吾的说不清半句话。 慕以转头咳嗽了两声,似乎是因为早上的时候掉进水池里面,寒气侵体着了凉。 严文转开话题,将肩膀上捏的生疼的手微微移开:“那什么,先喝个感冒药了来,不严重的不严重。” 恰逢这时做完检查的顾安下了楼,慕以快步走上前去,将顾安拉着朝着外面走。 “喂喂喂,你带着我的病人去哪里啊?” “检查。” 慕以拉着顾安打开了房屋门走了出去,空荡荡的房间只有急促的开门的声音。 严文这才发现事情不简单了起来,他急急忙忙的跑到院中,叫住了正准备走出大门的两人。 “刚才那些其实都是开玩笑的!” 一向宅在家中的严文只跑了一小段路就累得直喘着气,他靠在门阶的石柱上,朝着顿住脚步的人说道:“刚才其实是跟你开玩笑的,就想看看你紧张的样子。” 一旁的雪堆中突然出现了一只大黄狗,猛地出现在庭院中,将靠在石柱上的严文扑倒在雪地中。 严文一边扒拉着狗子的脑袋,一边感受着对面人散发着的寒气,毫不愧疚的笑了笑。 “六年的朋友,还从未看见你露出那样的表情。” 院中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严文伸手揉了揉使劲蹭着他的狗子,团了一个雪团朝着慕以扔了过来。 雪花散落,还未到达目的地就先一步落在了地面上,四周一片寂静。 “喂,慕以,你惨了啊!” 不知道你有没有没意识到,你已经喜欢上自己身旁的那个人了啊! … 一场小误会最终以严文被胖揍一顿为结局,开车回家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有些暗了。 晚间的水泥路边总是长明着路灯,同着昏暗狭窄的小巷不同,这里宽敞又明亮,衣着光鲜亮丽的人,举止谈笑优雅,与着祥云市有着天差地别。 顾安坐在副驾驶上面,借着身旁的透明车窗看着慕以,很想问今天下午和严医生聊了些什么,那些模模糊糊的话又是什么,可是他又是站在何种角度、何种角色提出这个话题呢? 慕以认真的开着车,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的顾安靠在了车窗上。 苍白修长的手挡在那透明车窗的上面,顾安克制在那道投影上留下一个极轻的吻。 晚间寒风刺骨,吹散了这份道不明说不尽的感情,最后全都融化在了白雪里面。 回到家,打开了门,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顾安没有察觉到慕以的不对经,直到撞到不知什么时候顿在原地的慕以,他这才发现眼前的先生有些怪怪的。 这一路好像都没有说话,反应也比平时慢了半拍。 “先生?” 顾安走上前去,抬手在慕以面前晃了晃,却没想到迷糊的人捉住了顾安的手直接贴了上去。 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发烧的慕以:好凉的大冰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脑袋瓜子和摸摸鱼.手的日常 每日的脑子和手: 早上: 脑子:今天的更新码了吗? 手:在码了在码了 早上十点左右: 脑袋:快码更新!(鞭策) 手:…在码了… 下午: 脑子:我已经说倦了,更新码了吗? 手(颤抖):在码了… 晚上更新的时候: 手:咋还没码完!!(虚弱哭泣) 脑子:死机卡文中…滋 — 我知道追连载蛮累的,蹭蹭一直追文的小可爱们,猛地抱住吧唧一口。 新的一个月,会尽量多更一点的!!不更我就是小蜗牛。 第56章 再靠近一点(18) 单从表面看, 眼前的先生没有丝毫的异常,只是慕以将额头贴在顾安冰凉的手掌上的时候,顾安这才发现上面的温度烫的吓人。 “先生?!!” “先生,你生病了!” 迷迷糊糊听见顾安说着话的慕以抬起头看了两眼眼前的人, 只感觉脑袋吵得有些头疼, 等到对方着急慌张的寻找着家里面的医药箱的时候, 慕以这才反应过来, 贴在额头上冰冰凉凉的大冰块消失不见了。 于是空旷的房间里面就呈现出眼前这一幕,顾安找着医药箱,慕以就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看起来乖乖巧巧的。 顾安找到医药箱,一转过身就看到跟在他身后的先生, 将人哄到沙发上坐下后,顾安拿出了温度计给慕以测体温。 “先生,手腕露出来,测一□□温。” “如果烧的严重的话, 我们要去医院看看, 都怪我, 没有注意到先生的异常。” 一定是早上的时候掉进了水池里面着的凉, 顾安有些自责的想着。 眉头不知觉的紧皱着,慕以抬起头看了看,伸出手触碰在顾安的眉头上,将之抚平。 “皱着眉不好看。” 两人之间的距离唯独只相差几厘米,距离很近,近到顾安只要稍微一靠近抬起头,就可以触碰到先生的唇瓣。 顾安似有些无措的往后退了点, 眼神慌乱的躲避着, 他掩饰般的看着手中的温度计。 “还好, 温度不是很高。” “先生,我们先去床上躺着,吃点药睡一觉。” 顾安站起身,朝着慕以伸出手,哄着坐在沙发上的人。 慕以看着眼前故作淡定的少年,伸出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要牵手。” 顾安的手总是冰冰凉凉的,在冬天更甚,但这对于发烧中温度偏高的人来说,却无疑是最好的降温剂。 慕以被顾安一直牵着手,带进了房间里面。 慕以半躺在床上,愣愣的看着少年忙来忙去的身影,再一次少年经过自己眼前的时候,他突然伸出手扯住了他的衣袖。 在顾安惊慌的神色下,慕以将顾安扯下,仰头轻轻的吻在了对方的唇上。 一触即分… 轻柔的触感像是被晚间的轻风拂过一样,轻的近乎察觉不到,却让顾安捂住唇狠狠往后退了两步,直至靠在身后的墙壁上,这才停了下来。 慕以摸着嘴唇看着慌乱的少年,随后起身下床,将人抵在了窗户边,俯下身看着对方眼红的样子。 顾安用手背抵住嘴唇,看着步步紧逼的人,那双黑漆漆的眼眸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让慕以看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伸出手,慢慢触碰在对方的眼角处,缓缓往下移,轻触着有些清瘦的脸,最后那只手落在抵住嘴唇的手指上。 顾安避开眼前人灼热的视线,偏过头,哑着声音道:“先生,你还在发烧。” 满嘴的苦药味,慕以皱着眉,紧紧的盯着那只抵住嘴唇的手,最后慢慢靠近,在顾安惊愕的目光下,吻在了他的手心上。 隔着手掌,慕以身上的热气洒在顾安脸上,手掌的温度烫的吓人,似乎比眼前人身上的温度还要烫,直烫进少年的心里。 反应总是要比少年沉闷的性格更加诚实,慕以苦于尝不到甜味,在顾安掌心落下一个又一个灼热的吻。 然后委屈巴巴的朝着眼前这人说道:“好苦。” 生病的人似乎格外的像小孩子,撒着娇,与往常温温柔柔的先生全然不同。 面对着喜欢的人,顾安转过头,压抑着内心疯狂肆虐的冲动,那一双眼眸晦暗深邃,狭长的眼尾带着少年独有的青涩,此时还带着微红。 这样的先生,真的是…要了命… 顾安极力压抑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和浓烈的情感,保持清醒的将两人的距离微微拉开,却不想眼前的人突然抬头,吻上了那发红的眼角。 半靠在墙上的顾安身体猛地一颤。 双腿发软,一双手无力的垂下,只能任人宰割。 顾安喘着粗气,无力的半靠着,感受到轻柔的吻落在他的眼角,脸颊,随后落在唇角处。 像是懵懂无知的小动物一般,伸出试探的小爪子,又猛地缩回去,最后察觉到没有危险,才开开心心的享用起眼前的美味。 唇齿交缠… 黑夜放大了少年内心的欲望,允许压抑许久的心脏释放偏执的感情,紧紧缠绕着自己欢喜的人。 “嘀,黑化度下降20,当前反派黑化度40。” … 今夜星河长明,天上的星星闪烁着,在这长年被雾气缠绕的城市是难得的夜晚美景。 陷入睡梦中的慕以做了一个梦。 柔柔的清风洒在身上,他睁开眼,映入眼底的是破旧的水泥路,阴沉的天气,还有满身孤寂的少年。 或许也不应该叫做少年,至少少年人身上绝不会出现这样死寂的气息。 “顾安”只身走进巷道,腰背微弯,像是很累的模样。 慕以慢慢跟在他的身后,来到了一个破旧的房屋面前。 比起还未烧毁前的屋子,眼前这个更显得破旧,像是很久都没有人修整打扫了。 慕以走了进去,脚下被一个石头绊得一踉跄,他稳住身形,等到抬起头时,眼前已经没有了“顾安”的身影。 他打量着熟悉又陌生的院落,看到一角落时,直直愣在原地好久才有反应。 慕以走上前,折了院落一角的一朵野花放在那块石碑上面,他弯下腰鞠了一躬,微风轻抚过他的发丝,似乎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离开角落,慕以穿梭在旧房子里面,上了楼,走到了一个房门面前,手放在门把上,好一会,慕以才打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依旧是灰色的色调,应该是很久没通风透气,都扑上了一层薄灰,沉闷的令人喘不过气。 慕以站在房间之中,伸出手想拉开房间的窗帘,却不想还没动作的时候,房门前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满脸憔悴,累到极致的一个人。 他似乎很疲惫,将房门打开之后,没有管被子上的薄灰,倒头就睡在了床上。 几乎是瞬间就睡着了,整个房间里面全都是“顾安”沉稳的呼吸声。 慕以放轻脚步走了过来,俯身靠在床边,将对方额前过于长的碎发拨到一旁,露出消瘦的下颚。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安安静静的陪在“顾安”身旁,在他身边蜷缩成一团。 窗外有一丝阳光透过沉闷的窗帘照了进来,灰尘在曦光中跳着舞,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 那道光照在相互依偎在一起的两人身上,就连风都变得温柔,放轻脚步悄然经过窗户。 在荒凉杂乱的院落一角,一块看起来有了几年年头的石碑静静的伫立在那里,一朵小花被放在上面,映着石碑上女人温柔的笑容在阳光下,格外的好看。 其子顾安,其子…顾安… … 慕以在阳光下睁开眼睛,抬眼便看见了趴在身旁睡着的顾安。 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记忆慢半拍在脑袋中回放,半坐在床上的慕以直接顿住了,半晌才捂住脸。 自己都做了什么啊!! 叹了一口气,慕以看向依旧熟睡的少年,眼前的画面似乎有一瞬间与梦境中的一幕相重合,心脏的地方骤然一紧。 有些喘不过气… 将趴在床边的少年抱在床上,盖好了被子,慕以坐在一旁盯着看了好久。 还好,还好梦境中的画面都不曾实现,面前的人虽然有些消瘦,但却没有梦中的少年一般满身的死寂。 一切都来得及… 慕以伸手触碰在顾安微红的唇瓣上,最后俯身在对方额间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早安啊!” 早安… 慕以因为公司的一场加急会议,先一步去了公司,留下了一张纸条在桌子上面。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的顾安拿着手中的纸条,习惯性的往后一翻,果不其然在纸条的后面看见了另外一句话。 “记得吃早饭,温在厨房里面的!” 看到纸条上熟悉的笑脸,顾安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只感觉心脏的地方酥酥麻麻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涨满了般。 吃了早饭,顾安熟悉的打着车来到了市中心,到了医院。 医院很大,顾安来到了住院区,找到熟悉的病房门,还未进门便碰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唉,是顾安哥啊!” 是顾安请的护工小陈,专门来照顾顾母的。 顾安点了点头,打了招呼,打开病房门就准备走进去,却被身旁的人拦住了。 “顾安哥,阿姨已经不在这间病房了,你不知道吗?” 一路跟着小陈,顾安来到了医院后院的住院区里面。 医院后院的住院区要比前院条件好的不止一点半点,不止清净,还有一个花园草坪,天气好的时候,病人就可以坐在草坪旁的木椅上晒太阳。 一路上了三楼,小陈将其中一间房门打开,将手中拿着的棉被放在一旁的陪床上,小陈笑着将顾母身后的枕头往上移了移。 “阿姨,顾安哥来看你了!” 顾母朝着房门处看去,便见顾安愣愣的站在房门处看着她,竟是直接呆住了。 “傻孩子,站在那里干什么?” 第57章 再靠近一点(19) “自从上次见到那位慕先生, 之后就没有看见他了,说起来,还未好好的向他道谢呢!” “还要多亏了他的资助!” “小安?” 顾安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听见顾母的的喊声才回过神抬起了头。 “母亲。” 顾母半躺在床上, 看着魂不守舍的人, 余光瞥见了对方脖颈间的一抹薄红顿了顿。 穿着蓝白色的病服, 顾母温婉的笑了笑:“是谈恋爱了吧!” 顾安没想到顾母会这么说, 惊讶着双眼看向她,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看来那个人将我们小安照顾得很好呢,那我就没那么担心了。” 比起初见时身形消瘦的少年,现在的人因为按时饮食, 被慕以稍微养出来了一点肉,一条围巾整整齐齐的被折好放在了一旁,看起来它的主人对它很是爱护。 这样的纯色围巾,顾安那里有三条, 全都是先生套在他的脖子上的。 而他没有还回去, 全都悄悄私藏了起来。 “别人家的孩子都是有着和谐美好的家庭, 在这个年纪都是好好学习不愁生活的, 可我们家的小安,却是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东西。” 顾安,顾安,顾母为少年取这个名字便是希望他此生平平安安,不要他有多荣华富贵,只要一生无病无灾,快乐幸福就好, 却不想冥冥之中像是注定般, 命运将苦难降临在他身上。 所有发生的一切都与着名字的含义相反。 “若是可以的话, 哪一天把他/她带来见见吧!” 顾母如此说道 眼前的女人身形单薄,很难想象,她是如何独自将一个小孩拉扯到这么大的,岁月在她脸上留下淡淡的痕迹,却怎么都磨不了那刻入骨髓当中的温婉,就像是江南女子一般,温温柔柔的,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顾安坐在那里,双手攥住手机,嗓子干了干:“没有,还没有谈恋爱。” 像是下定了决心,紧攥在身旁的手青筋暴起,最后又无力卸力松开。 “母亲,其实…我喜欢的那个人,是个男生。” “滴滴” 在陡然安静下来的病房里面,手机消息的铃声响起,顾安抬起手看了一眼已经呆滞的顾母,突然站起了身,站在窗边向外看去。 今天是个太阳天,窗外的阳光炙热而温暖。 顾安从窗外向下看去,在一片阳关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朝着这边走过来,似有感觉般,慕以抬起头,看见了站在窗户边愣怔向着他这边看过来的顾安。 不知道隔得这么远看不看得见,他抬起头朝着对方笑了笑。 站在阳关下的慕以不知道的是,站在窗户边看着他的少年盯着他看的眼神便如隐藏在黑暗中觊觎猎物的狼一般,那双眼眸中带着的,是对他满满的占有欲。 这一切慕以都不知道,他来到医院的事情便是商量顾母动手术的这件事。 顾母的病主要是胃部的恶性肿瘤,这个病是因为长年不注重胃病所导致的,年轻时尚且还压得住,老了之后所有的症状便全都出来了。 手术成功率百分之八十,很高的成功率,但是因为手术和术后康复的费用太贵,在家庭条件不怎么理想的家庭里面,得了这个病的病人,大多是无能为力的。 只能静待生命流逝,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死去。 商量好手术时间后,慕以走上了病房区,站在走廊处看见了病房外面靠在墙上的顾安。 慕以走了过去,伸出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刚想将放在口袋里的糖拿出来给顾安,却不想刚一靠近,便被对方猛的攥住手腕,强行拉到了楼梯的拐角处。 “顾安?” 慕以走在顾安身后,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对他的动作感到疑惑出声。 顾安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借着楼梯死角,将慕以抵在拐角处。 “抱歉先生,冒犯了。” 沙哑的声音在这片狭小的空间中响起,灼热的呼吸瞬间扑洒在慕以唇上,紧接着唇瓣相触,对方青涩的轻抿着慕以的唇,试探的撬开齿关,与慕以交缠着。 昨晚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脑袋迷糊的状态下进行的,此时在清醒状态下的慕以被困在狭小的角落进退不得,只得被人抵在墙上,双眼微眯,颈脖在亲密接触的亲昵下慢慢变红,形成好看的颜色。 “先生…” 走廊上安静极了,因为有电梯,所以极少有人从楼梯走过,顾安抬起手捂住慕以半睁着的眼睛,越发肆无忌惮。 隔了好一会,挤在角落的两人才分开,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顾安的慕以嘴唇红红的,微微喘着气。 顾安往后退了两步,半遮手挡在面前,他偏过头,眼尾还带着微红。 “抱歉先生!” “还有…谢谢你…” 谢谢你做的这一切。 顾安从没有期盼过,自己如一潭死水的人生中会喜欢上一个人,他满心压抑着喜欢的先生。 在他的预想当中,上完高中,考一个大学,找一个好工作,就可以分担母亲身上的重担,让母亲不在那么辛苦了。 可是突如其来的疾病将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他的平淡掀不起任何波澜的生活骤然被打乱,就像是死水中被注入腐臭的污水,变得更为糟糕。 而慕以的出现就像是突然出现了一股清流,将所有的浑浊全都冲刷干净,唯独只留下了阳光与生命。 “刚才那个,就算是将先生昨天亲的亲了回来。” “母亲的医疗费我会尽量在三年之内凑齐还给先生。” “还有住宿费。” “我不麻烦的,我也不会再给先生添麻烦了!” “虽然!” 原本站在那里垂着头说话的少年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过来,满满的装着慕以的身影。 “虽然我们之间的差距很大,我也知道自己还不够优秀。” “可是,我喜欢先生!” “从第一次见面了就喜欢上了,很喜欢很喜欢!!” 少年的告白炙热而浓烈,眼底的光比窗外的阳光还要耀眼,让慕以恍惚觉得这不是冬天,而是炎热的夏季。 第58章 再靠近一点(20) 我喜欢先生, 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噗通噗通” 心脏猛地跳动着,慕以肉眼可见的脸红了起来,似乎对少年的表白感到很惊讶,还有些无措。 “我会努力变得优秀, 会努力配得上先生, 也希望先生现在不要拒绝我。” 压抑的感情喷薄而出, 是少年满腔的欢喜。 慕以愣愣的看着站在对面的人, 看着少年故作镇定的眼神,看着他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向来阴沉压抑的人,头一次向他表达出内心的情感, 滚烫的欢喜。 站在窗户前的慕以身后是一片阳光,突然间,他抵着唇笑了笑,眉眼温柔, 慕以走上前, 将少年抱在了怀里。 “好。” 怀抱炙热而温暖, 阳光刺眼明亮, 被人抱在怀中的顾安看着从窗外照进来的光,万物寂静,他微微伸出手,指尖轻易的触碰到了那抹金色。 原来啊,阳光就在他触手可即的地方,幸运的是,他伸手触碰光的时候, 光也在走向他… … 病房的窗帘被窗外的清风拂过, 半靠在床上的顾母向外看去, 窗台上有一盆小小的多肉,带着清晨的露水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就像是遗落人间的宝石般。 顾母这才后知后觉,冬天已经过了一半了 寒冬散尽之后,便是春天了… 便是春天了啊! 春天到了,冬天所有的一切都会过去了吧…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便已经到了新年这天。 辞旧迎新,新春快乐。 顾安一早就准备上了过年用的食材那些,在厨房里面忙碌着,而慕以则在一旁帮忙。 顾母坐在客厅里面,朝着厨房里面看了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但是看着厨房里面的两人,顿时就歇了这个念头,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顾安将手中的鱼处理好后,指着一旁的虾子道:“先生,麻烦将这个虾子处理一下,将虾线扯出来。” 穿着粉色围裙的慕以乖乖的走到一旁处理虾子,低头认真的模样看起来格外的乖巧。 现在的先生这个样子,看起来格外的乖,顾安不自觉的靠近着,迷迷糊糊的就亲在了慕以的脸上。 慕以:!!! 自从上次两人从医院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如此亲密的接触,此时骤然一触碰,就像是清水滴在油锅里面,激起沸腾无数。 一旁的小炉里面炖着酸菜鱼,此时正扑腾的开着,在一旁冒着热气,隔着厨房还能隐隐约约的听见外面的电视声音,顾母就坐在外面。 厨房里面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眼前这一幕,慕以红着颈脖被顾安抵在厨台上,亲昵着唇瓣相触着。 “先生。” 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丝丝的诱哄,顾安微微离开了一点,伸手触碰在慕以后颈那块滚烫的肌肤上。 气息灼热,看着近在咫尺的粉红唇瓣,慕以不受控制的靠近,轻轻触碰着,温软的气息和冷香扑面而来,顾安双腿发软的半靠在慕以身上,原本是主动的一方,现在却变得被动了起来。 主动的先生,真是要命.. 顾安此时被亲的迷迷糊糊的,眼尾泛着红。 厨房中水汽腾腾,掩着两人亲昵的身影。 “嘀嘀嘀” 房门铃陡然响起,惊得厨房中的两人陡然回过神来,顾安半抵着唇瓣后退了两步,眼尾还带着薄红,随后同手同脚的走到了一旁不动了。 慕老爷子走进房门来到厨房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自家孙儿半靠在厨台上一副呆滞的模样。 慕老爷子:??? 面对突然出现的老人,厨房里的人这才回过神眨了眨眼睛。 “老爷子怎么过来了?” 七十岁的老人如今像是个老顽童一般,精神好得很,他眼神精明的朝着慕以看了两眼,视线又转到一旁的顾安身上。 一语戳破,语出惊人:“我来看我的孙媳妇。” 顾安:“咳咳咳!!” 未想到老人如此语出惊人,原本站在一旁身形僵硬喝着水的顾安措不及防被呛到,半蹲在一旁难受的咳嗽了起来。 慕以连忙走了过去,拍着顾安的背给他顺气,一边无奈的朝着慕老爷子看过去。 “爸妈呢?今天不是在爸妈那里过年吗?您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老爷子撇了撇嘴,走到厨房里面拿了个小零食朝着外面走去,边走边说道:“那两个人整天忙到晚,我才不和他们一起过年呢,今年和乖孙一起过。” 拿了偷嘴的零食,慕老爷子便跑去客厅跟顾母一起看电视去了,独留下厨房混乱的场面。 咳嗽只是难受了那一阵,但是因为刚才的话,原本就算是亲昵也只会红眼尾的顾安,彻底烧红了大半张脸。 于是低头看着顾安的慕以看愣了。 面对着慕以的视线,顾安偏过头站起身,祥装淡定的走到一旁,当然,如果忽略那红透的耳根,相信更有说服力。 窗外的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刚上完菜,门铃就被按响了,是一对比较年轻的夫妇俩。 正是慕父和慕母。 晚上的菜有很多,就算是突然又多出来了两个人,也不怕不够吃,火锅在桌子中间“咕咕咕”的响着,热气腾腾。 两年轻人措不及防在这一天见了家长,慕以还好,顾安却僵硬得不得了。 慕以无奈的往顾安的碗里面夹菜,一边对着一旁的慕父说道:“管管你家夫人。” 只见慕母的目光都快黏在顾安身上了,慕父抬了抬染上雾水的眼镜,眯着眼睛盯着饭桌上的菜。 “若是我管得了就好了。” 慕父此时的注意力全在桌子上面的饭菜上,斯文的吃相,可吃饭的速度却丝毫没有慢下来,等到慕母泛完花痴之后,回过神来吃饭,身旁的菜早就一扫而空了。 一场年夜饭在大人们幼稚的行为当中散去,饭桌上的东西被吃的干干净净的,天色渐晚,慕老爷子同着慕父慕母一同回了家,临走的时候还在门口咋咋呼呼的朝着慕以道:“乖孙啊!早点把做饭好吃的孙媳妇带回家来!!” 慕父慕母一脸雾水的被慕老爷子打发着走了,原本热闹的客厅陡然间安静了下来。 顾母因为身体的原因,早早的回屋休息了。 余下的残局独留两个人收拾。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位面要完结了,在收尾了!! 第59章 再靠近一点(21) 慕以从厨房一出来便看见了站在窗前的顾安, 窗户被打开了一点,寒气透进房屋里面,带着凉意。 听见身后的声响,顾安这才转过身来。 慕以走到顾安身旁, 将窗户开的更大, 晚间的冷气扑到脸上, 将温暖带来的困倦全都席卷而去。 大城市禁烟花爆竹, 所以在这一天天上看不见烟花,不像在小市里面,热热闹闹的,家里面全都放起了烟花和鞭炮, 响声吵闹。 看烟花这件事,小时候满是对半空中绚丽的花朵感到好奇,长大后的顾安却是半点搭不上边,只感觉周围的人嬉笑热闹, 唯独他孤身一人。 其实久而久之, 他也已经习惯了。 每年过年的时候, 总是要守岁, 顾母身体长年不好,吃完饭贺完年之后,将压岁钱给了顾安便去休息了,顾安独自坐在那里,听着院旁鞭炮声响,在十二点的时候,看着半空中的烟花齐齐绽放。 城市的灯火倒映在眼底, 从窗户向外看去倒是别样的好看。 不知是哪里传来的广播, 播放着近几天的天气情况, 最后滋啦两声,又转回到春节的节目上面去了。 好不热闹! 慕以靠在顾安身旁,手腕碰着手腕,并排着站着向外看去,冬日空气寒冷,慕以将颈脖上的围巾取下来戴在顾安身上,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又浅然一笑。 “假期结束过后,高考也就快到了,打算上哪里的大学?” 顾安的成绩不用提,在学校数一数二的尖子生,就算是z大的名校也是可以轻而易举的考上的。 顾安将脑袋埋在围巾里面,伸出手去接窗外的雪花,冰凉的雪落在掌心不过是片刻就融化掉了,独留下的只是一片冰凉。 顾安听着广播声,声音带着少年独有的沙哑:“打算上z大。” Z大就在z市,是一所很有名的大学。 得到答案,慕以也只是“嗯”了一声,在顾安沉寂下来的时候自顾自的说着。 “大学的学费不用担心,还有你母亲这边,我会安排人好好看顾,剩下的便是安心考试。” 听着这番话,顾安摇了摇头,对着慕以道:“我可以自己挣学费,剩下的就不麻烦先生了!” 慕以伸出手揉了揉顾安毛茸茸的头顶:“自己赚,写代码出来卖吗?” 顾安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慕以笑着没有说话,只是从身旁拿出了一罐星星形状的玻璃罐,里面装满了糖果。 他将玻璃罐放在顾安手中,抬头对着顾安道:“新年快乐啊,顾同学!” 窗外飞雪不断,有些飘到窗台这边,落在两人身上,耳边是模模糊糊的电台声音。 “告别这一年,我们怀着美好的期望期待明天,白雪捎带着满心的祝福,缀满鲜花的道路,又是新的一年。” “新年快乐,岁岁平安!” 顾安愣着,抬手将玻璃罐抱在怀里,万家灯火的灯光全都倒映在他的眼中。 “新年同乐,先生!” 若是可以许下心愿,那么新的一年顾安希望,年年岁岁如许今朝,余生道路漫长,时光轻浅,余下这半生年华,他希望可以同先生一直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 时间匆匆而过,白雪化尽,光秃秃的枝丫上长满了嫩芽。 春天悄无声息的来到。 春日阳光带着泥土的芳香气息洒在操场上面,阳光和熙,春光明媚,就连树荫里的鸟鸣声都显得如此的清脆动人。 铺上塑胶的操场上正进行着一场热火朝天的友谊篮球塞,围在场外的人全都扯着嗓子为自己学校的同学加油。 对于这些即将毕业的高三学子来说,最后一场篮球赛无疑是有着特殊意义的,赛场上的球员们一个二个拼尽全力,在操场上挥洒着汗水。 汗水湿透单薄的衣衫,浑身冒着热气,顾安将手中的矿泉水打开从头顶淋了下去,水滴从发梢滴落,有些顺着脸颊滑落至下巴的地方,在阳光下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光。 湿发被眼前人撩起,露出干净的五官,眼眸漆黑深暗,带着浅浅的淡漠,将对面不远处偷偷观察的友谊学校的女同学们撩的不行。 她们可以叛变吗?怎么办,被对手的球员吸引住了!! 友谊学校的球员们万万没想到,为他们加油呐喊的啦啦队的同学早就已经被敌方所实施的美人计勾去了魂。 抛球、扣球,在有着若干人的球场上面,少年就像是被镀上了一层光一样,格外的吸引人的目光,无比耀眼。 最后一个球扣篮之后,尖叫声口哨声随之响起,少年的球队取得了胜利。 慕以站在不远处的榕树下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耳边是嘈杂的尖叫声和呼喊声,倒映在慕以眼中的唯有不远处少年肆意的模样。 “喂,顾安,那站在人群外的人是不是你认识的人啊!” 一旁扒拉着程里的黄齐垫着脚向外看去,眯着眼睛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慕以对着身旁的人说道,只见自己转过身来时,身旁的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黄齐:??! 视线相撞,顾安只看见了那人带着微微笑意的浅色眼眸。 是先生! 脑袋似乎有一瞬间是空白的,站在那里的顾安身形微顿,随后猛地窜出人群,朝着慕以跑过来。 风从耳边吹过,发出呼呼的声音,阳光轻撒下,顾安站在慕以面前,因为过度奔跑呼吸有些急促。 “先生!” 距离上次分开,两人已经有将近四个月的时间没有见面了,眼前的一幕就像是梦一般,只会出现在梦境里面的画面,像是一碰就会碎掉。 分外的不真实。 此时顾安愣怔的站在慕以面前,整个人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倒是与之前少年肆意的模样有些反差萌。 ... 再次相见,慕以回到这个小镇里面,原本院中那棵光秃秃的树已经开花了,葡萄藤也已经结了绿芽,院中的香气引得外间的路人频频顿步,视线全被那颗大树吸引了注意力。 小市总有这点好处,没有大城市的喧嚣与繁华,有的只是宁静与悠远,仿佛只要身处于其间,便会得到满心清净。 “先生这次还会走吗?” 自上次探望完顾母,过完年之后,慕以整个人就陷入了忙碌之中,一天连个人影都见不着,而顾安也因为假期快结束了,便独自回到了祥云市。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了,再加上收尾卡文只能短小一更,等状态好点会多更一点的!! 第60章 再靠近一点(22) “这次是偷偷溜出来的。” 慕以向着顾安眨了眨眼睛, 同着他走在大街上的人行道上面,天色渐晚,晚霞席卷而出,将天边的云都染上了胭脂色, 绯红一片。 这是祥云市著名的火烧云, 霞光万道, 绚丽至极。 两人在大街上满无目的的闲逛, 不多时便来到了一个广场上面。 广场旁边是被铁栏杆围起来的游乐场,因为没有开门,所以在栏杆上有着很多的小朋友扒在上面,眼巴巴的向着里面看去。 看着摇着小脑袋的小孩们, 慕以突然有些好奇,小时候的顾安会不会也是这样的可爱,这么一想着便看愣了神,直到不远处一个提着花篮的小女孩跑了过来, 扯了扯慕以的衣袖。 “大哥哥, 给你旁边的小哥哥买一束花吧!” 小女孩卖花, 本来是说“大哥哥给小姐姐买一束花”的, 但是到了晚上,花卖不出去的话第二天就会枯萎,而且他看着这位大哥哥旁边的小哥哥总是偷看着对方,小女孩就跑了过来大着胆子扯了扯慕以的衣袖,向着面前好看的人推销自己篮子里面的花朵。 小女孩穿着裙子,笑起来格外的天真可爱,看着眼前的人将篮子里面最后两束花全都买了下来, 她笑的更开心了。 将手中缀满蓝白色花朵的花束递给了慕以, 小女孩习惯性的抬起头说出祝福的话语:“祝大哥哥和小哥哥百年好合, 白头偕老。” 说完 ,似乎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小女孩抬起头朝着猛地红了脸的两人看了看,又实在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她朝着慕以和顾安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转身一溜烟的朝着站在不远处的妇人跑去。 “妈妈妈妈,花卖完了,今天我可以买小蛋糕了吗?” 母女俩牵着手走远了,独留下站在原地闹了两个大红脸的两人。 将手中的花束递向顾安,慕以学着刚才小女孩的话语一样,弯着眸浅声向着身旁的顾安道:“这是送给顾小同学的花!” 声音轻软,带着不自觉的哄。 蓝白色的花朵在乡下很常见,几乎是在田地里面都会生长,虽然经常会有小孩摘来跑到市里来卖,但是很少会有人买。 顾安也曾见过这个花在自家院子里面长过,那时候家里面的经济条件还很紧张,他也曾摘过拿到街上去卖,只不过没有人会买这种看起来就很廉价的花,最后被同行的小伙伴一脚揣在地面上,沾上了地面上的雨水,不能要了。 顾安接过慕以手中的花,悄悄转过头,掩饰着通红的耳根。 天色晚了下去,两人就这么慢慢走着路回了家。 院中的花树带着满满的清香,在晚间月光下像是在发着光,从落地窗外的阳台向外面看去,在冬日弥漫着雾气的湖此时正倒映着天上的星星发着光,树叶晃得沙沙作响,是个难得安静的夜晚。 原本都已经到了家开了门,因为忘记了一些东西没有拿回来,慕以又倒转了回去,空荡荡的院落,白色的花朵在半空中飘飘荡荡,最后落在地面上。 顾安坐在台阶上,盯着院落大门发着呆。 他身后是开着灯的屋子,暖色的灯光倒映在抱着花束的少年身上。 眼前这幅场景本是唯美的,只是因为坐在门阶上的人,莫名的添上了几分孤寂。 慕以提着装着蛋糕的盒子走了过去,微微俯下身问道:“为什么不进屋,坐在石阶上?” 顾安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他站起身,攥住慕以的衣袖,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在等先生。” 那攥着衣袖的手格外的紧,像是在不安,突然,余光看到了慕以一手提着的盒子,顾安直接愣怔在了原地。 “先生,提的是什么?” 似乎是慕以去取蛋糕花的时间有些久了,久到顾安以为慕以已经起身回到了z市,才会一个人独自坐在院中的石阶上不安的等着。 不安着,怕将他一个人独留在这里,说起来也奇怪,就算是顾母住院大半年的时间,顾安一个人独来独往,也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可是却和先生相处了一两个月,他便开始害怕起了房间空荡荡的样子。 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像他自己。 在顾安呆愣的瞬间,慕以已经牵着他走进了房间里面。 与四个月前,房间的摆设没有丝毫的变化,就连慕以放在桌子上的那本书,也还是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 慕以将蛋糕放在了桌子上面,顾安便一直站在那里,盯着盒子里面的蛋糕发着呆。 “我从阿姨那里得到的消息,今天是你的生日,阿姨还在手术恢复中,不能起床,便拜托我回来一趟。” 其实就算是顾母不说这些话,慕以也还是会回来。 18岁的生日到底与众不同的,过了这一天,便意味着少年已经成年,从身体到心智上,真正面临成熟。 被盒子封着的蛋糕被打开,露出了里面的样子。 蛋糕算不上好大,是慕以早早的就定制好了的,用红色的果昔涂上生日快乐的字体的做法,显得有些老套。 一个普普通通的蛋糕,却让顾安一直没有回过神来。 说来也可笑,他竟然都忘记了今天是他自己的生日。 “怎么了?” 慕以向着顾安看过去,没有得到回应,反而声音将对方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慕以走到玄关处将房间里面的灯都关上了,然后点燃了蛋糕上的蜡烛。 “我们家的顾小同学,18岁的生日,许个愿吧!” 在慕以的目光下,顾安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格外认真的许愿。 随即三秒之后将蜡烛吹灭了。 慕以借着屋外的月光走到玄关处准备将电灯打开,方便切蛋糕,却没想还未触碰到开关,就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人抵在了墙上。 周围一片寂静,只听得见窗外叶子沙沙作响的声音,还有身前人急促的心跳声。 “先生…” 良久,顾安低下头埋在慕以肩上,像是一个瘾君子一般拼命摄取着对方身上的气息。 愿望这个词,顾安是从不会信的,与其相信那一切虚无缥缈的东西,倒还不如自己亲手抓在手中,来得真切。 可先生的出现是唯一的例外。 “怎么了?” 慕以伸出手,将顾安抱住,狭小的角落里面,两个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顾安只是紧紧的将人抱在怀里 ,就像是沙漠中的行人紧攥着手中的最后一点水,怎么都不肯放手。 “先生…” 过了好久,靠在慕以身上的顾安才出声道,带着强烈的不安感。 慕以回道:“嗯?” “先生。” “嗯。” “先生……” “…” “我在…” 在一片黑暗之中,慕以抬起少年的脸,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对方的唇上,带着安抚的味道。 “我在,一直都在!” “嘀,反派黑化值下降40,当前反派黑化值为0!” “反派黑化值清零,恭喜宿主顺利完成任务!” 窗外,皎洁的月光洒进屋内,湖泊安静祥和,在月光下泛着粼粼微光。 在这春日的夜晚,院落大树上的白花飘飘而落,洒在了石阶上面,有的则飘在了窗户上,透过透明的玻璃向着屋内看去。 屋内黑乎乎的,只能勉强看见桌子上还摆着一个完整的蛋糕,仔细听,似乎还有着不知道是谁的喘息声,声音沙哑而压抑,害得花瓣羞红了脸颊,借着晚风一吹,逃似的离开了窗户边。 寒冬散尽,迎来的便是春天,遗憾的是,少年的前生死在了一个寒冷的下雪天,幸运的,这一世的寒冬还未曾来到,便被迟来的春天所踏足。 前程似锦,幸福安乐,这才是少年本该有的人生,而不是在腐烂生臭的淤泥里面被腐朽,最后成为一滩烂泥。 顾安,顾安,安字,寓意平安喜乐,反派黑化值剩下的值数一直没有降下去,最主要的,不过是潜藏在少年心中的不安与孤寂,所谓的黑化值,也只不过是藏在内心中最卑微的执念,他所求并不多,有个美好的家庭,有个喜欢他的人而已。 只此而已! 所幸的是,所有的一切遗憾都可以在剩下的半生中慢慢得以弥补实现,他们还会有很长的时间可以一起度过。 顾安和他的慕先生,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第61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1) 前言: 魔族地界, 天地昏暗,呼吸间尽是血腥之气,除了唯一能在其中生长的腐山竹,便看不见其他的植物。 在半山腰处, 魔族的宫殿坐落于此, 与上一届魔尊的奢华不同, 如今的宫殿里面萧瑟凄凉, 一个人都没有。 听说如今魔族的魔尊本是一个人类,却因为一些机缘才坐上了如今的位置,但即使是这样,当今的魔界也没有人敢站出来质疑他。 无为其他, 只因为在三个月前,修仙界那一宗满门被灭之事。 上千名弟子被其释放的魔气缠绕致死,原本是凡人极其向往的修仙界,变得一团乌烟瘴气, 修仙界混乱, 人族惶恐不安。 无人知这闹得人心惶惶的魔界之主, 只是一个才初长成的少年。 荒凉寂静的宫殿里面, 一身黑衣的少年坐在台阶上,殿前院内的腐山竹被带着血腥气味的晚风吹得哗哗作响。 “公子,天已经黑了。” 一个佝偻着腰的老人走了出来,看着坐在台阶上的人,微微俯下身说道。 老人身上没有魔气,只是一个在平凡不过的普通人,也让人有些讶异, 这样的人竟然会出现在魔界里面, 还毫发无伤, 丝毫无恙。 陈老是当初在沈家照顾的老人,如今,数十年年华已经过去,原本还是中年的他已经白发苍苍,佝偻着腰,怎么都直不起来。 魔族的天空向来是没有太阳的,白天和晚上,两者也没有太大的分别,只是相比于白天,夜晚的魔界更要昏暗些,血腥的气味也会愈加变得浓郁。 与着往常一样,陈老喊了一声,坐在那里的人还是没有丝毫反应,老人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的灯往着身旁一放,在少年的身旁坐了下来。 老人一坐了下来,就开始唠叨了起来,对着身旁的人道:“这魔界一直都是这样一副阴沉沉的天气,整天呆在这里,怕是要闷出病来。” 坐在身旁的人微微抬起头,听着老人的话,用那双无神的眼睛看了过来。 “你想回人界了?” 少年面色苍白,唯独唇色像是染上了鲜血一般,一身黑衣穿在身上,格外的阴沉和压抑。 陈老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不,我是说公子。” “公子应当多去外面走走,散散心。” 散散心? 怕是一出门便会被修仙界所追杀,那些烦人的虫子,冠冕堂皇的说着一些什么为民除害的台词,还不是挂着一副伪善的面孔,背地里尽干些肮脏的事情。 沈家之子沈怨,如今的魔界之主,如是想着。 若是谈到沈家,脑海当中第一闪现的便是当时轰动整个修仙界的血蛊事件。 沈家饲养血蛊,用之以饲魔兽,最后却不想自食恶果,遭受灭顶之灾。 沈家灭顶是他们自作孽不可活,只是唯一可怜的便是被炼做血蛊的那人,若是在魔兽潮中侥幸活了下来,但这一生都将活在血咒之下。 带着诅咒活下去。 陈老回过神来,看着同他孙子差不多大的少年,只是暗自叹了口气,感叹命运造化弄人。 天色黑得已经看不见,晚上温度降了下来,陈老已经年迈,面对这样的夜晚总是有些力不从心,他站起身,将手中的灯放在沈怨身旁。 “我把灯放在旁边了,公子,天已经黑了,早些回屋休息吧!” 老人蹒跚着脚步慢慢消失在宫殿门前,空荡荡的院落只剩下了少年一个人。 晚风将院内的腐山竹叶吹得沙沙作响,黑漆漆的天空上,时不时还有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头顶上飞过,只不过片刻就消失不见了。 那是凡人眼中嗜血的魔兽,是魔族最为长见的生物,也是他最为讨厌的东西。 饲养魔兽的血蛊人选,千百年难得一见,当沈家家主发现自家有个血蛊的天选之人之后,开心的像是着了魔。 即使这个人是他的儿子… 失血过多而变得冰冷的身体,魔兽尖利的牙齿,还有所谓修仙人淡漠蔑视的眼神,全都化为了腐臭的味道,令人作呕。 真没意思… 沈怨站起身,眼前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他没有拿老人放在身旁的灯,只身走进黑暗中,踉跄着在一片黑暗中行走着。 像是看不见一般。 头顶的魔兽发出撕裂的惨叫,不过一时,那庞大的身躯便倒在了宫殿的后山处,发出轰然的响声,惊得整个魔界都震了震。 在夜间进食的魔族之人只是讶然,被响声吓到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继续享受眼前的美食。 显然是经常听见这个异动。 一旁身后有着对巨大的翅膀,头顶着奇怪犄角的魔族人走了过来,他伸出过于长的舌头卷掉唇边的鲜血,走了过来,拍了拍随行同伴的肩膀道:“这是那位制造出来的动静吧,这才几天,废掉了多少头魔兽了啊!” 另一个魔族人抬起了头,露出一双诡异的异瞳。 “你难道没有听见过,外面的人对那位的评价吗?” “...” “他就是一个疯子。” 疯子,这是魔族对他们主子的评价!不折不扣的疯子!!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坐上魔尊这个位置,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当这位魔尊杀掉上一任的君主上位时,所做过最大的一件事,便是灭了一个修仙宗门,那时候魔族的魔都亲眼见识了这位真正的实力,还以为忍辱负重的时代终于要过去了,魔终将占领三界,成为主宰,但只是灭了一个宗门,那位便再没了动作。 上一任魔尊的手下为了讨好,献过绝世美人,也献上过奇珍异宝,可这位新上任的尊主,只是对着殿外的腐山竹发着呆,到最后将宫殿里面所有的人都驱赶了出来。 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了他还有一个年迈的老人。 真是个疯子… … 玄灵大陆,修仙者,人、魔共存,相互压制,形成稳定的存在,天道在这片大陆生成了意识,赐予修仙者无上的福泽,只要达到一定的境界,便可飞升成神。 成神,是所有修仙者心中倾尽一生都想要达到的境界,只是在这条道路上成功的人少之又少,唯一接近这境界的,怕是只有半日闲的那位白衣仙尊了。 修仙界的事情暂且不谈,凡间今日出了一所大事,惊得整个修仙界满座哗然,因为这件事情,四大仙宗的宗主紧急聚集在一起,商讨事情的解决方法。 “魔兽潮□□之事非同小可,几百年都未曾有过,如今骤然出现,这件事肯定不会那么简单,诸位怎么看?” “魔兽潮□□,上一次还是在五百年前,我记得那一次,出现过一个惊世骇俗的说法。” 有人出声道。 这句话一落,整个议事厅里面陡然变得安静了下来,似乎对着那个惊世骇俗的说法有着莫名的忌惮。 没有人说话,天灵宗的宗主咳嗽了两声缓解尴尬,视线转到一旁一直坐在那里没有出声过的人身上。 “姜宗主,你对这件事情又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而不是站在这里将这个皮球你踢过来我踢过去。 “我们已经派了白晋和门下弟子前去支援,当前之急,还是要将□□控制下来再说。” 半日闲峰主的大徒弟白晋,在这个修仙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身为慕仙尊门下的首徒,以一柄冷剑在四大宗门闻名,被修仙界的弟子称为行走的人行杀器。 派出这样一个弟子,足以见玄菟宗的诚意,相比而言,在□□发生之后,只派出门下几名外门弟子前去探查情况的天灵宗此举就显得格外的虚假。 这个皮球还未踢过来,便被玄菟宗的宗主姜许一脚踢飞了,倒是这边闹了个大尴尬,周围的两人察觉气氛不对,都帮忙打着原场。 “姜宗主说的是,如今我们还是去□□的地方查看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吧。” □□发生的城镇,伤亡惨重,其间还有不少魔兽躲藏在暗处,只待着脆弱不堪的人类落单,自己便可以独享这一餐的美味。 魔兽身形巨大,所经之处,房屋倒塌,鲜血渗进了湖水里面,原本清澈的湖水变得浑浊无比,到处都带着血腥的气息。 白晋穿梭在树林中,击杀着逃窜的魔兽,只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冷剑从魔兽的身体穿透而过,只是一夕间,原本剧烈嘶吼着,轻易就能将人类撕碎的魔兽便咽了气,巨大的身体躺在草坪上,散发着恶臭的鲜血从伤口里面流出,渗进了土壤里面。 经历这场灾难,这片土地怕是要过上好几十年才能将这魔兽鲜血的恶臭稀释掉,但即使是这样,所有的一切也都不能恢复如初了。 在白晋背过身看着残破的城镇的时候,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长着满嘴尖牙,浑身泛着血色的魔兽,似乎是产生了神志,那魔兽还隐藏了气息,悄无声息的靠近着。 魔兽生出神志,这一说法闻所未闻,更何况还会自身隐蔽气息! 在那魔兽张大着嘴巴,准备将眼前的人类一口气吞进肚子里面的时候,白晋突然察觉到不对劲,握着手中的剑正准备向着身后那道陌生的气息袭去时,一道白色的剑气闪过,连尖叫都还来不及发出,那魔兽便已经化成了灰飞消失在天地之间。 察觉到了熟悉的灵气,沾上鲜血的冷剑被负于双手之间,白晋神色恭敬的朝着半空中的虚影行礼。 “师尊。” 第62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2) 那虚影泛着淡淡的灵气, 明显是一道化身,白衣胜雪,清绝无双,若是有其他弟子在这里, 一定会感到很激动, 能得到白晋一声师尊的, 唯有半日闲的那位仙尊了。 慕以看着恭敬垂眸作礼的大徒弟, 抬手向着蔓延着血腥之气的一个地方指去,声音极淡:“那里,有很多魔物!” 慕以所指向的方向不过距离百米,从这片地界向着那边看去, 还可以看见对面的房顶,像是一家宅院。 只是让人奇怪无比的是,魔兽的气息即使是百米之外,也可以轻易的察觉到, 可白晋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就包括刚才, 那满身附着血腥之气的怪物靠近他, 若不是神识敏锐,不然根本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 这样的现象,也真是惊奇。 只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白晋也只是讶异了一瞬便恢复了正常,朝着慕以所指的方向御剑而去。 只不过半息间便没了影子。 对着这个脑袋一根筋的徒弟,慕以总是显得有些头疼, 怕对方发生什么意外, 他调动灵力跟了上去。 越靠近那个宅院, 血腥味便越浓,还带着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 这是一个早已经废弃的宅院。 木制的大门已经损坏掉了,破破烂烂的挂在一旁,从门口向着里面看去,长满杂草的庭院,破烂的瓦片,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平无奇。 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废弃屋子,白晋也没有感受到有什么魔兽气息的存在。 只不过,师尊说的话,一定是对的。 无条件相信师尊的白晋走近了些,刚准备进到庭院中查看,便被身后的慕以一把扯住。 因为周围荒凉无比,没有其他东西可以借助,慕以便化身在了一朵小白花上面,用小白花做了个身体。 “这里有个阵法,先不要靠近它。“ 身旁的灵剑悬浮在半空中,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内心的想法,竟是剑气翻涌,直接闯进了宅院里面。 “咔嚓”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透明诡异的屏障出现像蜘蛛网般的裂痕,猛地炸开。 随着屏障的消失,漫天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让人喘不过气来。 在半空中行驶的行船被突然出现的血腥之气撞得一踉跄,原本在飞船上安稳着喝着茶的几人被烫的直吐舌头,在船头戍守着的姜许祭出配剑,眼中闪过忌惮之色,几乎是瞬间便进入了戒备状态。 “发生了什么?!” 坐在船舱里面的三人慌张的跑了出来。 姜许朝着身后三人看了两眼,视线朝着船下方看去。 “下面有东西。” 看着这血腥气味的程度,怕是下面的东西非常的棘手了。 说完,未等几人有什么反应,姜许便从飞船上面跳了下去,御剑而下。 … 以骸骨上的灵气压抑阵法中的魔气,竟是直接将修仙者的骨骸拿来当做阵眼。 佩剑损坏了骸骨,阵法自然一破,白晋首先提着剑闯了进去,随着冷剑的剑气所到之处,尘土飞扬,原本破旧不堪的宅院竟是直接从中间分裂开来,老旧的院墙倒塌,发出偌大的声响。 飞船在宅院门前的荒草地上落了下来,姜许提着剑走近了些,看见了借着白花化身的慕以。 “阿以,你怎么在这里?!” 慕转过身,便看见姜许站在那烂掉的木门面前惊讶的看着他,无为其他,因为慕以的真身现在还在半日闲山峰之中,因为一些原因不能离开。 “师兄。” “我觉察到这一块地方的魔气甚是诡异,便想着过来看一看。” 随着两人的谈话声结束,周围的石墙都已经全然倒塌,掩在石头下的东西显现在一片日光之下。 悬在半空中的灵剑被铺天盖地的血腥之气震得一退,众人看着眼前这一幕,都讶异的睁大了眼睛。 该怎么形容眼前这一幕呢… 像是一把利剑将眼前的世界分成了两半,他们的身后是和熙的春风和浅浅的日光,眼前却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和满目的猩红。 就像是误闯进了另一个境界当中,眼前这个世界,没有阳光,没有清风,有的只是那流淌着浓浓鲜血的血池,还有隐藏在暗处猩红着双眼的魔兽。 他们嘶吼着,喷洒出来的气息带着血腥味,在一片黑暗之中,正中央的血池漂浮着无数的白骷髅,有的甚至还带着血肉。 “你们看,中间好像还有一个人!” 向着叫声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血池中央半腐的玄木上,绑着一个看着身架不过八九岁的小孩的人,黑乎乎的头发挡住了面庞,不知道是生是死。 眼前这一幕太过于残忍,让在场的几人全都直直愣在了原地。 直到黑暗的角落传来一声尖叫,众人才回过神来。 “啊啊啊啊!!” 一个头发散乱,身形佝偻的人从血池的一旁跑了出来,似乎察觉到了有生人的气息,他跌跌撞撞的跑向慕以这边,却被站在慕以前方的白晋一脚踹翻在地。 “你是何人?” 那人倒在了地面上,散乱的头发因着动作散开,露出了血肉模糊的脸庞,在发黑的血肉当中,还可以看见深可见骨的黑洞。 看这个样子,应该是被这血池中的魔兽所咬的。 这面容太过于恐怖,以至于站在那里的白晋还以为是什么妖兽的化身,拿起剑便要了断了那人的性命。 慕以伸手拦住了他。 “是凡人!” 还是有着孽障的凡人! 那倒在地面的上的人半天才翻过身来,在地面上攀爬着,朝着慕以几人磕着头。 “仙人救命啊!仙人救救我!!” 他一边磕着头,一边扯着沙哑的嗓子喊着,不一会,面前的地面上便沾满了从他脸上甩下来的鲜血。 “仙人救救我,有疯子,这里有疯子!!” 眼前嚷嚷着疯子的人身着华丽,听着声音只不过四十左右的年纪,虽然面容被毁,但是一双手被保养的极好。 家中应当是极其富有的。 只不过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这样一个人会逃窜在了这样一个地方。。 站在姜许身后一直没有凑上前的三人,这才慢悠悠的走了前来,其中一个摇着扇子捂着半张脸,看起来一脸嫌弃的样子。 “疯子,你这个样子才像疯子吧,人不人鬼不鬼的!” 躲在暗处的魔兽闻见生人的气息,蠢蠢欲动着,想要靠前来,却不知因为忌惮着什么,迟迟不敢上前来。 只敢嘶吼着,想要将这些人驱赶出他们的地盘。 听着这句话,那人猛然甩着脑袋,颤抖着手指着血池中央的人,磕磕绊绊的说着,看起来受到过很大的惊吓。 “他,是他,他是个疯子,他是魔,他是儿子…” 男人语无伦次的说着,双手揪着头发,听见身后魔兽的嘶吼声便反射性的蜷缩着身体,慢慢挪到了血池边上,缩在角落里面,似乎这样才会让他感到安全一些。 一旁的魔兽撕扯着他手上的血肉,而男人却是像毫无知觉的样子,过了好大一会才反应过来,挥舞着双手嘶吼着,逃离着,只不过跑到哪里去,都逃不了魔兽之口。 令几人奇怪的是,向来嗜血的魔兽就像是将人逗着玩一般,没有将人一口吞进腹中。 像是生了神志,又像是收到了某种命令一般,让它们克制住了自己的天性。 “这里有些奇怪。” 姜许走上前来,将慕以护在身后,神色警戒的看着周围。 慕以看着对方严肃的模样,出声安慰:“不用太过于紧张的,师兄。” 男人还在疯疯癫癫的嘀咕着什么,趴在血池边上看着里面的白骨发呆,身后天玄宗的杨宗主走上前来看着这一幕,提议道:“眼前这个情况我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现将这个男人带回宗门,搜魂看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血池中的东西太过于诡异,也不知道那池中的人是否还活着,眼下之计,最好还是先观望看看。 “我看这血池同这些魔兽的异样应该有关系,八成这就是魔兽潮□□的原因,若真的是这样,不论血池中央的人是否还活着,都留不得!” 若是活着,那便杀掉,若是死了,那便挫骨扬灰,总之不能再留下半分痕迹。 若是站在修仙界这边,威胁修仙界和人界安危的魔物,必然要杀之,可是眼前被绑在玄木上的人,分明是一个再为普通不过的凡人,看骨架,还是一个小男孩。 对着一个本就悲惨的小孩如此残忍,着实让人于心不忍。 说完这句话,杨宗主竟是直接捏碎了手中传令牌,吩咐宗门里面派人来,将这块异样的地方包围起来。 那急匆匆的样子,是生怕有人抢在他前面做了一样。 其余两宗门之主神色有些怪异,看了看忙着传令的杨宗主,到底是什么话都没说。 几人都没注意到,在血池的岸边,原本趴在那里嘀嘀咕咕的男人突然像是着了魔一般,伸手向着血池里面那还泛着血肉的头骨触去,就在手指接触到头骨的那一瞬间,猩红的鲜血池中骤然伸出无数双触手将男人拼命往着池子里面拖。 凄厉的尖叫声在这片空间中响起,血池翻涌,魔兽躁动…… 第63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3) 满目漆黑, 气息间全都是血腥的气味,沈怨从一片黑暗中睁开眼睛,眼前因为一片光亮而变得有些不太适应,全都是深深浅浅的光斑。 “啊啊啊啊!我错了, 我错了, 阿怨!!” 血池将男人半身全都淹没在里面, 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腐蚀掉, 眼前这一幕格外的诡异,那被绑在玄木上的人微微动了动,铁制的锁链在尖叫声中响起,陡然间, 血池中的男人停止了下陷。 两条腿大半截都已经被腐蚀掉了,露出森然的白骨,那男人劫后余生的喘着粗气,眼中惊恐之色不见消退, 几乎是停止下陷的瞬间, 他就朝着慕以这边看过来。 “仙人救命, 仙人救救我, 我快要死了!!” 一旁的杨宗主看到这一幕,咬着牙朝着站在那里的慕以和姜许看过去,喝道:“快过去救人啊!!” 毕竟眼前这个人死掉了,他之后的计划也就会全都被打乱,前面隐藏在黑暗中的魔兽还不知道有多少,前方到底有没有危险。 所以最安全的方法便是先让玄菟宗的人前去查看一下,可是坐上一宗之主的姜许又不是傻子, 只是转过去朝着急促的人看了一眼, 便依旧站在那里观察着。 慕以看着血池当中拼命呼救的男人, 皱着眉头朝着身旁的姜许说道:“这人额间泛着死气,明显已经到了大限之期,他因果造得太多,现在已是被反噬的阶段。” 卷入了别人的因果,将会受到天道的反噬,对于修仙之人来说,天道反噬可大可小,大到可形成一道桎梏,之后的修为会像瓶颈一样,如何都不能冲破,小到骨折意外,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眼前这一幕都应当先观望观望,在进行打算。 杨宗主看见前方一动不动的三人,又转过身向着身后其余两人看去,看见对方一副漠不关己的样子,他咬了咬牙,祭出本命配剑冲了上去,只是还未到血池旁,便被骤然冲上前来的魔兽吓得一踉跄。 好、好快! 那满身血气的魔兽不知是突破了什么禁制一般,骤然出现,一双猩红的眼睛紧盯着他,像是想将他吞吃入腹一般。 血红的吓人! 作为一宗之主的杨氏,实力还是有的,只是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魔兽,光是血腥之气就将他逼得往后直退,脑袋里面一片空白。 手臂上传来刺痛,那魔兽亮出尖利的爪牙,在对方愣神的一瞬间将那手臂刺破,那杨宗主这才反应过来往后退。 他敢保证,若是他再迟一点,眼前的妖兽将会直接将他的手臂撕扯下来。 虽说修仙者有血肉再生的能力,但痛觉却是真实存在的。 杨宗主退到安全距离这才捂着手臂紧紧盯着黑暗中的妖兽,眼中闪过忌惮和惊讶之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原本普通的妖兽变得如今这般厉害,就在刚才,他完全没有看见那妖兽究竟是什么时候窜到他面前的,丝毫没有察觉到那畜生的动作。 退到安全距离之后那魔兽没有在追上来,只是隐去身形,藏在黑暗之中,依旧用那双猩红的眼睛看着眼前的这群人,像是下一瞬间便会冲上来撕碎一切。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在诡异的魔兽上面,慕以朝着血池中央的那人看去,不知是不是错觉,只见那被绑在玄木上的人似乎是睁开了眼睛朝着他这边看了一眼。 以为是眼花,没想到等慕以凝神再次看过去的时候,却骤然与一双无神漆黑的眼睛对视了一眼。 与此同时 “嘀,锁定当前位面反派—沈怨,当前反派黑化值99。” 这是有史以来,开局反派值就要破表的一个任务目标。 对着那双无神的眼眸,慕以不受控制的想要靠近他,身旁的姜许察觉到了不对经,将身旁的小师弟拉住,双目紧凝。 “阿以,怎么了?” 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褪去,慕以摇了摇头说道:“没事。” 眼中的那抹小白花消失不见,又重新回到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 鼓噪的心跳声在耳边响起,身边全是血腥的味道,手脚被绑在玄木上挣脱不得,这个感觉让沈怨回到了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面,身边全都是泛着鲜血气息的魔兽,尖利的牙齿咬破皮肤,急切的吸取着里面的血液,血液快速流逝着带来冰凉的感觉。 那是死亡的感觉。 真的好烦啊… 周围的魔兽似乎察觉到了血池中人的心情,开始躁动不安,它们喷洒着热气,眼中的兽瞳变得格外的猩红。 就连空气中的血腥气味都变得浓郁了起来。 白晋神色戒备,站在慕以身前,将人密不透风的保护着,似乎随着准备展开一场恶战。 似有所感,慕以走近了些,那暴动骤然消失不见,原本躁动的魔兽安静了下来,隐藏在了黑暗之中,就连那双猩红的眼睛都不敢轻易露出来。 意料之中,慕以朝着玄木上的小孩看过去,便发现对方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他走近了些,就看见那手上的铁链子微微动了动。 姜许神色紧绷的看着走上前的慕以,皱着眉说道:“既然还在闭关修炼期间就不应该跑出来,现在更不应该靠近危险的地方。 “这个地方太过于诡异了,师弟还是站在后面去,剩下的交给我们处理。” 慕以摇了摇头,走近了些,看着对面小孩那双圆溜溜的眼眸浅笑了一下。 “师兄不用担心,不会有危险的。” 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下,慕以朝着血池走近,在那池边停下了脚步。 魔兽不知是因为忌惮什么,缩在黑暗的角落,一点都不敢现出身来,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那血池中央神色不正常的男人看见了慕以走近,还以为是来救他的,伸出沾满鲜血的双手试图扯住一闪而过的白色衣摆,可是还未碰到,便被血池中的怪物一口咬掉了手臂。 惨叫声在这片空间中响起,慕以向着男人看去。 “仙人救我啊!救我!!” 慕以看着满身鲜血的人,一双眼眸淡漠的像是冬日的白雪一般,冷的刺人:“这是你种下的因果。” 种的因,结的果,所有的一切后果都将由自己承担。 男人露出的脸庞同着玄木上的小孩有着八分相像,是直系血缘关系,两人的关系显而易见,是父子。 慕以踏过翻涌着白骨的血池,走到小孩面前,伸出手将散乱的头发拨到一旁去,露出小男孩清秀的小脸蛋。 只是那双眼睛无神,像是失去了光泽的珍珠一般,黯淡无光。 慕以伸出手在眼前挥了挥,便见对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方向看,可暗淡的瞳眸中,依旧什么东西都没有。 垂在一旁的手微微顿了顿,慕以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小男孩,便见对方懵了两秒,眨了眨眼睛,随后才反射性的慢慢往后往后躲了躲。 只不过身后是木头,再往后退,也退不到哪里去。 眼前的小白花伸展着花瓣,慢慢朝着他靠近,冰凉柔软的花瓣轻触着脸颊。 是从未有过的触感和体验! 手腕的束缚被解开,血腥味消失掉,取而代之的是无比好闻的清香。 像是花香的味道… 沈怨愣愣的想着,还未等他想出来到底是什么花香,便措不及防的进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当中。 沈怨全身僵硬的呆再慕以怀中,小小的一只被人抱了起来。 那散发着好闻的香气的白花上像是被染上了一抹红色,沈怨朝着那抹红色看去,后知后觉的缩了缩手。 好像,弄脏了。 可是舍不得这么温暖的怀抱。 缩在一旁的小手紧紧攥着一旁的衣摆,怎么都不肯放手,小沈怨将脑袋埋在慕以的颈窝处,不肯抬起头来。 慕以抱着小孩出了血池,在玄木倒塌的一瞬间 ,偌大的血池顷刻间化为乌有,里面的妖兽逃窜出来,全都被站在一旁的白晋一剑了断了性命。 这种妖兽,若是放任在凡间游荡,将会造成大祸,还不如此刻清理个干净。 慕以抱着小孩走到姜许面前:“人我就先带走了,至于那个人。” 慕以所指的是倒在一旁,在血泊当中拖着双腿试图逃命的男人。 “这是他的因果,城镇的魔兽暴、乱大多和他脱不了关系,师兄不妨查查这血池还有门前的遗骸,相信会有所发现。” 姜许将视线落在慕以怀中的小孩身上:“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总是不放心,怕慕以遇到什么危险,包括眼前这诡异的小孩。 慕以看了看缩在自己怀中的小男孩,摇了摇头,对着姜许缓声道:“只是一个小孩罢了,我将他带回半日闲,后面的,等到眼前这件事情解决完之后再做打算吧。”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一盘的杨宗主听见这句,直接瞪大了眼睛,捂着伤口直起了身。 “慕仙尊此言差矣,这孩子诡异无比,若是玄菟宗遇上了魔兽潮那可如何是好,还是将这孩子交给我,我找个地方将其关押起来,在后续做打算。” 这句话,口口声声是怕再发生魔兽潮的事件,可是三宗之主都知晓天灵宗宗主的脾性。 自私自利! 慕以又怎会把人交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位面是玄幻修仙,师徒!师尊是攻!! ps:受是重生的,重生到小时候了,前言是上一世发生的事情。 第64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4) 这样一个人说的话, 谁都不会相信。 慕以抱着小孩看着一脸冠冕堂皇的人,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见杨宗主陡然间僵在原地 “我为何要听你的安排。” 再说就算是魔兽潮来袭,以玄菟宗的实力, 也完全不用放在眼底。 这句话, 犹如一个巴掌打在速来最好面子的杨宗主的脸上。 对啊, 为什么要听他的, 论地位,天灵宗在修仙界的威望远远不如玄菟宗,论威名,他杨宗主与半日闲的慕仙尊又可是能够相提并论的? 只见慕以转身便抱着人消失在原地, 看都没多看他一眼。 独留杨宗主站在原地,一双手紧紧垂着身侧,青筋暴起。 … 玄菟宗有五峰,以中间宗主的山峰为主, 分散坐落。 玄菟宗主要以修炼剑气和灵力为主, 而速来名声最大的浮生半日闲, 便是修的剑气。 如今正值春季, 浮生半日闲的山峰此时满山的白花盛开,从远处看去,像是冬日白色的精灵误闯人间,落满山峰,一片美不胜收。 沈怨一路被抱上山,眼前满目的白花渐渐转化为一片翠绿。 玄菟宗的月离峰是峰主月离的居所,整个山峰上种着满满的药材, 绿幽幽的一片。 月离看着慕以抱着一个小孩出现在他的这里, 手中拿着药草的手顿了顿, 打趣道: “啊,稀客,小师弟怎么有空跑到我这里来了。” 慕以抱着沈怨进了药草田里面的小屋子,将人放在了一旁的矮塌上。 “师兄帮我看看这小孩!” 月离看着眼前脏兮兮的小孩子,不知道眼前这向来洁癖的师弟是怎么下手将其一路抱回来的。 他左看看右看看,伸出手揉了揉额角,将外面照料药田的弟子喊了进来。 “去烧点热水,将这脏兮兮的小孩洗干净了抱过来。” 弟子闻言上前来,向着小沈怨伸出手,却没想到原本安安静静呆在那里的人蓦的抬起头,那双无神漆黑的眼眸向着小弟子看过来,带着浓浓的寒气,将人吓得一愣。 这个样子,很明显是带着排斥的意味。 月离看着那只紧紧攥着自家师弟衣摆的小手,伸出手意有所指道:“看来警惕性很高啊!” 慕以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俯下身重新将人抱了起来,对着月离道:“准备好热水,我来就好了。” 一峰之主的小师弟竟然要亲自给眼前的小孩清洗,也是让月离惊讶了一瞬,他将手中的药材放在桌子上面,这才朝着矮塌上的人看去,目光带着许些探究和好奇。 “好吧。” … 月离峰的隔间满是热腾腾的雾气,浴桶里面加上一些药草,还泛着浅浅的清香。 小沈怨蜷缩在浴桶里面,将白白净净的小脸蛋埋在水里面,耳朵微微泛红。 眼前的小白花伸展着花瓣,将他身上的血污全都冲洗干净了,血腥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药草的清香,还沾着刚才路上闻见的花香味。 很好闻的味道,就跟眼前的小白花身上一样好闻的味道。 隔间的窗户被打开着的,窗外是绿油油的药田。 沈怨有些奇怪,明明他已经自行将自己封印在了魔界,为何下一秒醒来,会重新回到那个地方。 黑暗的感觉太过于熟悉,即使眼睛依旧看不见,他也知道,他回到了那个地方。 那里面有着他一切厌恶的东西! 只不过不同于记忆之中的,在黑暗来袭之前,他在一片黑暗之中看见一朵散发着白光的小白花。 像梦境一般,上一世的轨迹全都被打破,不再是冷冰冰的地牢,也没有冰冷的剑柄划破皮肤,有的只是好闻的清香还有温暖的怀抱。 是梦?也许是吧… 冰凉苍白的小手在慕以未察觉的时候攥住衣摆,散发着白光的小白花染上黑气,摇摆着花瓣绽放着。 … 小脸蛋被擦干净了,穿上了小弟子拿来的月离峰弟子的衣服,脏兮兮的小孩子变成了一个干干净净的白团子。 月离看着眼前的小沈怨,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眼光不错啊师弟!” 白白净净的小脸,最为吸引人目光的便是那双眼睛,即使在双目无神的情况下,那双漆黑幽暗的眼眸依旧引得人移不开目光。 虽是为修仙者,但是这位峰主却还保留着最初的看病方式,他将手搭在沈怨的手腕上诊脉,仅仅是在触碰的那一刹那,便被对方的手挥开了。 向来拿着药草的白净的手出现了一个浅浅的手掌印,还带着微微的刺疼。 月离的脾性是五峰师兄弟里面最好的,他没有生气,只是对小沈怨的抗拒之意和浑身的寒意有些讶异。 那素白的手抵在下巴处,月离指着靠在慕以身旁的沈怨,对着他说道:“看来不是警惕心,而是讨厌啊!” “但是小孩对师弟不讨厌唉!” 虽然面无表情,可依旧能看出对他的抗拒之意,但是那只手却紧紧的攥住慕以的衣摆。 看着眼前这一幕,月离思考了片刻,突然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朝着慕以看去,像是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 “难道他是师弟在外面养的儿子!” 这句话一出,坐在位置上的慕以被杯中的茶水呛到,茶水中混着的药草带着苦涩的味道,蔓延整个舌尖。 慕以放下味道手中味道奇怪的茶杯,无奈的看向对面一脸好奇的月离。 “不是的,师兄。” 他伸手握住小沈怨的手,示意对方继续把脉,一边等着结果一边朝着对方解释道:“是魔兽□□中的小孩! ” 慕以没有说出血池之事,怕会再次激起对方不好的记忆,只是一两句话简单掠过去了。 被慕以捉住手腕的沈怨安静的缩在怀中一动不动,就算是月离触碰上脆弱至极的脉搏处,也只是反射性的缩了缩手,被慕以按住之后,便没有了动作。 诊完脉,原本神色如常的月离皱起眉头,他站起身,看着被慕以抱在怀中的小孩,预言又止,最后只能朝着慕以道了一句:“师弟,你出来一下。” 看懂对方想要表达的东西,慕以将小沈怨放在凳子上面,将桌子上面一个看起来像是蜜饯的东西拿起来放在沈怨手中,随后跟着月离走出去了。 这个动作带着许些哄,沈怨看着眼前黑乎乎的像是吃的东西,慢吞吞的将之拿了起来,咬了一口。 苦涩的味道弥漫整个味蕾,谈不上难吃,但绝对算不上好吃。 沈怨顿了顿,将手中的果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再也没有拿起来过,只是坐在那里,看着门外的小白花发着呆。 慕以随着月离走到了门外,隔着身后房屋好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那小孩绝对不像是师弟所说的,是在□□途中遗落的小孩子那么简单吧。” 这句话,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慕以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月离叹了口气,像是很头疼的样子:“师弟这是捡了个大麻烦回来了啊!” 听这语气,肯定是很棘手的问题了。 果不其然,只见速来对这些药草极其珍惜的月离揪了一株下来,塞在嘴里面咬了咬。 慕以:… 他叹了口气,像是习惯了对方这样的举动,伸手将月离手中的那颗还未来得及全部咬掉了药草扯了出来。 “师兄又在乱吃东西了,这是迷幻草!” “呀!”月离烦躁了揉了揉头顶柔顺的发丝,露出无奈的笑容。 “无事,已经习惯了,只不过是昏睡上半日而已。” 他正色道:“那小孩的眼盲症没有什么大问题,后面调养调养就可以恢复正常,最主要的是藏在体内的蛊咒!”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那是血蛊咒吧!” 这一切都被月离说中了,慕以点了点头,回道:“对。” 月离叹了口气:“若是血蛊咒,那就麻烦了啊!” 他看向面前一大片的药草田,站在慕以身旁:“血蛊咒,顾名思义以鲜血为咒,饲养一些穷凶极恶的东西,被施以咒法的人,此生都将不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若是不小心渗出血液,很有可能被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妖兽一口吃掉,了断性命。” “他们的鲜血对妖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而其自身,也会因为这个咒法变得嗜血,就算不是被妖兽所蚕食掉,也最终会变成一个怪物。” 月离有些头疼,看着身旁身着一身白衣清绝的小师弟:“所以说,师弟带了一个麻烦回来。” “这种恶毒的咒法,早就在很久以前就消失了,所解之法也全都失传,我也是束手无策。” 连月离峰的峰主月离都没有办法解决的病症,那怕是天底下都没有人能够解决了。 “我只可以抑制几分,在成年之后,这个咒法便会显现出来,剩下的,便看师弟如何处理这个孩子了。” 这句话,暗暗表达出几分让慕以不要接手这个烂摊子的意思,毕竟将一个随时可能变成一个怪物的人放在身边,就像是将一个隐患埋在身侧一样。 慕以没有说话。 坐在房间椅子上的沈怨垂着头,眨了眨眼睛。 自那朵小白花消失之后,眼中又恢复了一望无际的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窗外两人的对话全都一句不落的落在耳朵里,那双晦暗的眸子变得愈发漆黑。 在只有沈怨一个人的房间之中,没有任何人看见,他周身泛着浓浓的黑气带着想将所有一切事物都吞噬掉的寒意。 第65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5) 面对着月离话语中的言外之意, 慕以摇了摇头,只是道了一句:“那就劳烦师兄将这蛊咒压制一下,剩下的,我自有打量。” 听着慕以这话, 月离只能点了点头。 突然间, 他眼眸一眯, 朝着身后房屋的方向看去。 “好像..有魔气…” 在玄菟宗察觉到魔气, 这是一个何其荒谬的说法,毕竟山门前的阵法,可是能够阻挡一切魔物的侵入,魔物会被其阵法反噬, 不是当场死亡,就是重伤,而且还会发出警示。 阵法那边没有丝毫变动,可是月离在刚才是真的察觉到了魔气的异动。 “师弟没有察觉到什么吗?” 月离转向身旁的慕以问道。 慕以朝着房屋的方向不留痕迹的看了看, 随即摇头道:“没有感受到什么异常。” 闻言, 月离这才松了松紧皱着的眉头:“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 谈论完, 两人走回房屋, 便看见小沈怨依旧还坐在板凳上,似乎从他们出门到现在,都没有移动过。 桌子上面有着一个被啃了一口的干果,只小小的被啃咬出一个牙印,便被放在了一旁。 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站在慕以身旁的月离心虚的朝着其他地方看去, 为了避免被发现, 月离干咳了两声, 下了逐客令:“师弟先将这小孩带回去吧,先好好养上几日,五日之后再带过来。” 慕以没有察觉到身旁人的心虚,上前将乖乖坐在板凳上的沈怨抱起,准备将其带回浮生半日闲,却发现小沈怨原本白白净净的脸上不知为什么泛起了红晕。 慕以:? 慕以还以为是着了凉受了风寒,把手放在沈怨额头上,却发现温度正常。 视线不知为何转到了桌子上被啃了一口的果脯上,慕以看向月离。 “呀呀呀,又不是我给这小团子拿的,这是师弟的锅!” 粗心的月离将恍惚果当成蜜饯摆在桌子上,没想到慕以误打误撞,刚好将那个果子递给了那个小孩,这件事着实不能怪他。 月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房门处,准备随时溜掉。 “师弟不用担心,只是晕乎一阵子便可以恢复了!” 说完,月离直接消失在了房门前,慕以回头看向迷迷糊糊的小沈怨,没有办法,只能就这样将对方带了回去。 回到了半日峰 坐落在山顶的竹屋庭院周围全都是绿幽幽的竹林,白花交错其间,人间胜景。 慕以将沈怨带回了浮生半日闲,因着对方迷糊的状态,怕出现什么意外,只能将他带在身边。 在紧闭的房门前停下,慕以将小沈怨放了下来,摸了摸他的头道:“这段时间就先在这件房间里面住下来,眼睛不要担心,会好起来的。” 他伸出手在小沈怨的眼角碰了碰,看着对方愣愣的眨着眼睛的样子,慕以浅笑着俯下身。 揉了揉对方毛茸茸的头顶。 慕以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对方的初始黑化值这么大,若是换成任何一个成年人被种下血蛊,关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不死也得疯,更何况还是一个仅仅只有七八岁的小孩子呢! 动作不自觉带上一丝疼惜。 温暖的手掌覆上头顶,沈怨看着眼前的小白花,抬起头,一双无神的眼眸直直的盯着他。 慕以看见的便是小孩直直的看他的一幕,圆愣愣的的眼睛睁大,一双漆黑的瞳眸格外的澄澈。 不远处树上的小花朵落了下来,飘在了慕以面前,他伸出手接住了那朵白花,将它放在了沈怨的耳旁上。 耳间的小白花衬的那双瞳眸愈发的清澈,一身青白色的月离峰弟子的衣服穿在身上,配上面无表情的小脸,格外可爱。 即使知道对方看不见,慕以也还是浅笑着夸赞道:“好看!” “这一路过来,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字!” 慕以将沈怨牵着走进竹屋里面,边走边问道,只见被他牵着的沈怨低着头,抿着唇轻轻说出两个字。 声音很小,近乎听不见。 “沈怨。” 他说他叫沈怨。 沈怨停住脚步,等到面前的小白花转过身来,才他抬起头看着他,重复道:“我叫沈怨,怨恨的怨。” 他如是说道。 尚未恢复视觉的沈怨没有看见的是,眼前清绝温雅的仙人,在那一瞬间微愣的模样… … 已是晚间,沈怨独自躺在床上,触感柔软的棉被盖在身上,身下是柔软的床铺,许久都未曾睡在床上,此时躺了下来却睡不着了。 下了床,借着窗外银白色的月光,沈怨向着外间走去。 庭院空无一人,只有许些虫呤声。 漂漂续续的白色花瓣落在头顶上,有些还微微拂过脸颊。 沈怨伸出手,接住飘过来的白色花瓣,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跟那小白花身上的香气一样,很好闻的味道。 一想到这里,沈怨在这片空间中却丝毫感受不到慕以身上的气息。 心脏无端显现着浮躁。 跟着空气中极淡的一抹气息,沈怨行走在黑暗之中,似乎是已经习惯了,所以步伐还算平稳。 一路跟着气息来到后山,到了一个设有屏障的山洞面前。 隔着屏障还能感受到里面翻涌着的浓浓灵气。 慕以的真身正在里面,因为魔兽潮的事情打断了闭关,此时设了个阵法正在里面调息灵气。 要说此时这个情况,里面的人是万万不能被打扰的,而且阵法是慕以亲自设下的,很少能有修仙者将其打碎。 沈怨的眼睛还没有恢复,此时所有的事物倒映在他的眼中全都是色块,面对着眼前泛着的浅白色的屏障,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抬步走了进去。 本以为会被那屏障拦住,只是令人惊讶的是,沈怨竟是直直的穿过那道屏障走了进去,没有受到丝毫阻碍。 在沈怨走了进去之后,那屏障又恢复了平静无波的样子,像是从来都没有人来过一样。 山洞安静无比,周围点着长明灯,所以并不显得黑暗。 沈怨一路穿过周围的闭关山洞,直直来到尽头的这间,走到里面,在一片黑色色块之中极为显眼的,便是中间的小白花。 那浅浅的味道在沈怨周围蔓延,心底的烦躁奇迹般的散去。 在山洞中间的玉石上,慕以在上面紧闭着双眼打坐,周身的灵气翻涌着,又尽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面,像是察觉到了沈怨的气息一般。 可是灵气收了回去,上面的人却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沈怨走到慕以身边,抬起头盯着眼前的小白花目不转睛的看着。 第66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6) “嘀, 反派黑化值降低1,当前反派黑化值98。” 慕以睁开眼,便看见原本应该在房间里面的沈怨不知什么时候找到了这里来,趴在他身旁熟睡着。 有些不安的蜷缩着, 这个姿势让慕以感到很熟悉, 可是具体什么的都想不起来。 他伸出手触碰了一下沈怨的眼角。 “系统, 这些任务目标, 都是一个人吧。” 冒着尖尖耳朵的系统出现,停在了熟睡的沈怨身旁。 “每个世界的任务目标都是选择小世界当中黑化值爆表的悲惨反派,都是随即分配的,系统也无从确定这些任务目标之间有什么联系。” 系统伸出透明的小翅膀戳了戳熟睡中的人, 却不想反倒被对方身上的魔气缠绕了一圈,那魔气渐渐收紧,带着窒息的感觉。 似乎那魔气将系统当成了危险的东西,下意识的发出攻击。 慕以伸出手将系统解救了出来, 身旁的小孩似乎是察觉到了慕以的气息, 收回了带着攻击性的魔气, 慢慢朝着他靠近。 “只不过有个相同点的就是, 在选择任务目标的时候,他们的结局往往不得善终,这也就是小世界出现动乱的原因,所以才会有任务者的出现。” 不得善终… “任务者的最终目的,便是将反派的黑化值清零,恢复小世界的稳定。” “他的结局是什么?” 突然而来的问题让系统的愣住,似乎在上个世界里面眼前的宿主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堕魔、孤苦、自封魔界。” 所谓自封, 就是自、杀, 将自己封印起来, 不知道何年何月才可以苏醒,或许永远也醒不过来。 系统不敢靠近沈怨,便飞到一旁的石墩上盯着慕以看,系统不明白人类的感情,只觉得此刻神色不明的宿主看起来很伤心的样子。 系统看着眼前的宿主将落在沈怨发丝上的白色花瓣拂下,将小孩抱了起来,走向洞外。 “宿主,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不要出去为好!” 系统飞到慕以身旁提醒道。 只见慕以摇了摇:“损失掉半颗金丹的身体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恢复的。” 这是尚未飞升时的玄菟宗宗主将这具身体的金丹分成了两半,五峰之主的师尊,境界近乎是神格,他似乎是预料到了未来所要发生的事情,将素来最为看重的小弟子的金丹分为两半,那被刨出的半颗金丹被封在了一个秘境当中,就连如今的姜许都不知道究竟被封在了哪个地方。 失去半颗金丹的身体,就像是破了个口的水桶一样,原本满溢的灵气慢慢泄露出,怎么都存储不了。 浮生半日闲的慕仙尊闭关之事,几乎是整个修仙界都知晓,他们都以为这次闭关是即将突破境界,抗下雷劫飞升,可是只有宗主姜许知道,眼前这个小师弟闭关真正的原因,只为了稳住这具身体的灵力不再外泄。 突破禁制走了出去,慕以下山走进房间,将沈怨放在了床铺上,在撤开手的时候,原本在怀中熟睡中的人陡然转醒,一下便抓住了他的手。 沈怨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人,在慕以看过来的时候依旧没有放手。 慕以便坐在床铺边任由着沈怨的动作。 “眼睛看不见,是怎么跑到后山上去的?” 他问道。 沈怨眨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因为手掌比较小,他只能伸手捉住慕以的食指。 他抿了抿唇,沈怨半侧过身,离得更近了些。 “有味道,很好闻的味道。” 他说的是慕以身上沾上的花香味。 浮生半日闲每到春日,整个山峰都会开满白花,同着满是草药和姜许满山剑的封剑峰不同,这里更像是凡人想象中的世外仙境,白雾缭绕,仙鹤盘旋。 在这样的地方一直生活着,衣服上难免就会沾上白花的香气。 慕以没有料到沈怨晚上不睡觉,会寻着气味找到他,看着自己的手指被对方攥着,又联想到系统口中所说的上一世的结局。 小孩整个人蜷缩在床铺边,紧紧攥住他,是极为不安的样子。 慕以叹了口气,脱下鞋子,躺在沈怨身侧。 棉被被他展开,盖在了沈怨身上,手指没有抽出来,任由对方攥着。 慕以伸出手捂住沈怨的眼睛:“现在是晚上,小孩子应该要睡觉了,不要会被吓人的怪物抓走的!” 这话是凡间大人哄不听话的小孩睡觉用的话。 温暖的怀抱和气息扑面而来,沈怨还未反应过来,就呆呆的回应道:“我不是小孩。” 虽然现在这具身体还是小孩子的模样,可是他的灵魂却早都已经成年了,可是沈怨不知道的是,即使已经成年了,在上一世,他也才是个成年不久的少年。 慕以笑着没有反驳沈怨的话,而是伸出手,轻轻拍在沈怨的背上,哄着他睡觉。 或许是身边的人太过于温暖,又或许是这个夜晚太过于安静美好,没有记忆之中的鲜血还有黑暗,在慕以的轻拍下,沈怨蜷缩在他的怀中,渐渐沉睡了过去。 窗外月光明亮,在皎洁的月光下,树上的花瓣扑朔着落下,铺满整个地面,像是垫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一般,美不胜收。 一夜好眠。 翌日,天才刚亮,姜许就出现在了半日闲中,慕以此时正在清扫落满花瓣的院子,晨间的清风吹响院旁青绿色的竹叶,唰唰作响,格外好听。 看在正在院中的慕以,姜许首先是松了口气,却在下一瞬间紧紧皱起眉头,像是发现了什么。 “师弟出关了?!” 语气带着讶异。 他上前来捉住慕以的手腕,伸出手本打算探测慕以身体内的灵力,却被慕以不着痕迹的躲了过去。 “无事,我自己自有分寸。” 听到慕以说着这句话,姜许紧皱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的趋势,他收回手,一脸头疼道:“你这性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倔。” 说完,姜许朝着院子周围看了看,问道:“你昨天带回来的那个小孩呢?” 院子空荡荡的,慕以门下的弟子纷纷出行历练去了,除却白晋这个大徒弟时不时的会出现,这个半日闲里面,就只剩下慕以一个人。 虽说他知道自己这位小师弟平日里素来爱清净,但是空无一人的院落,倒也显得太过于安静。 安静的让人不适。 慕以朝着偏房指了指:“小孩子贪睡,这时候还没有醒。” 姜许将视线收了回来,朝着慕以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慕以问道:“师兄到我这里来是有什么事吗?” 在平时,姜许很少到浮生半日闲来,最多的便是传音,看今天这个样子,衣衫未换,只是用简单的清洁术清理了一下便知道,昨天肯定是忙碌了一天。 只见姜许满面愁容,像是很苦恼的的样子,他抬起头,朝着慕以问了一个毫无理头的问题:“师弟打算将那个小孩如何安置?” 如何处置? 说是毫无理头,可看此时姜许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此行肯定是查到了什么。 慕以将手中的扫帚放在一旁,直言道:“收徒。” 这句话一出,姜许直接愣在原地,似乎是从未想到慕以会做出这样的打算。 他磕巴了两声,头疼的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师弟知晓我们此行查到了什么吗?” 慕以抬步站在姜许身旁,一身白衣被清风拂过,温雅清绝,端的是如玉之姿。 “知晓。” “血蛊之事,还有魔兽潮,都跟他有关。” 前去人间斩杀妖兽的白晋一大早便将自己所查到的全都传音告知了慕以,慕以也因此知晓了-沈家之事。 那日在血池当中看见的那个神志不清的男人正是首城的大家沈家的当家之主,而里面的沈怨,正是沈家之子,只不过是侧夫人所生的儿子,并非嫡子。 血蛊,在如今的修仙界中早已失传,因为此咒法太过于阴毒,所造成的的后果也是不堪设想,早就在很久以前,此咒法便被消除了,只不过不知为何,沈家家主会知道这个咒法。 “沈家的祖辈是修仙者,隐蔽阵法的遗骸,便是其祖辈的头骨。” 用修仙者的遗骸作为阵眼,可以压制魔气,这也就解释了一向对着魔气极为敏感的白晋为何会感受不到那地方的存在,而沈家的祖辈是修仙者,也解释了为何这血咒会骤然现世的原因,可能是当时没有彻底销毁干净,而被如今的沈家之主发现,这才遭受了灭顶之灾。 而就算是没有炼成血蛊,挖出祖先遗骨这样的做法,也肯定会受到天谴,死后灵魂不入轮回! “被种下血蛊之人,他的鲜血会对所有的魔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更甚有记载,炼成血蛊之人,将可号令数千妖兽,成为魔族之主。” 姜许将一本陈旧的书拿了出来,放在面前的桌子上面。 “沈家之主已经在昨晚咽了气,这是他神志不清时说出的禁书的位置。” 禁书之事,慕以倒没有从白晋口中知晓,他上前去,将那本被翻阅了很多次,页脚都已经破旧的书页翻开,映入眼底的便是一行关于血蛊的记载。 【血蛊的炼体,需五感纯净之人,鲜血浇筑,施入咒法,不能见其光亮,每日取其鲜血饲养魔兽,可使魔兽生出神志,用其鲜血控制魔兽,可号令百兽。】 【被种下血蛊之人,会随着年龄的变化愈发嗜血,成为一个只知道鲜血的怪物,所解之法便是废其神志!】 号令百兽,这个说法至今还未发生过,姜许最为担心的便是里面那个孩子,慕以下决心要收徒,无疑是放了一个不知道随时都会爆炸的炸弹在身边,无论从哪种角度来讲,都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以你现在这个身体,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留在你的身边,师弟还是把他交给我来处置吧!” 慕以朝着姜许看过去,那浅淡的眸子似乎再问:“如果交给你,会怎样处置?” 姜许也读懂了慕以的意思,他瞥向院中的绿竹之上,语气不明道:“这样一个隐患断不能出现在凡间,恐再引起什么混乱,我会将他送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至于后面的打算,姜许也没有说出,将一个小孩丢在无人的地方,或是秘境,又或是悬崖底,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将他一个人丢在那里,剩下的,便自己自求多福。 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沈怨坐在窗边,眼睛无神的看向前方。 彼时一白花落在他的手中,被沈怨无意识的攥住。 似乎是少年的气息被院中的两人发现,姜许转过头,便看见小沈怨坐在窗边,向着他们这边的方向看了过来。 偏房隔着庭院不远,姜许也不知道这小孩听见了多少,但是无论听到哪些,对于一个小孩来说,都异常的残忍。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却偏偏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剩下的姜许没有多说,只是将放在桌面上的那本禁书拿起,看样子是准备离开。 “师弟还是好好想想吧!” 姜许的身影离开了浮生半日闲,整个院落也就安静了下来。 慕以看着趴在窗户上沉默不语的人,走了过去,慢慢俯下身同着沈怨平视着。 一片寂静当中,沈怨抬起头来看着慕以,一张小脸面无表情,还带着迷茫。 “你会怎么做呢?” 慕以冷不丁的一愣。 “我好像对于你来说是个大麻烦,你会把我丢出去吗?” “就跟他们一样…” 这个他们,沈怨没有具体指出是谁,可能是狠心将他做成血蛊的父亲,也可能是口口声声说着他是祸害的修仙者们。 提起这些,沈怨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就像这些人对于他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那双黑漆漆的眼眸盯着慕以看,瞳眸之中倒映着的满是慕以的身影。 几乎有一瞬间,慕以以为眼前的小孩能够看得见他。 慕以顿了顿,突然伸出手,将趴在窗边的人抱起,将他从房屋里面抱了出来。 身体骤然悬空的感觉惊得沈怨身体僵硬,直到闯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面。 头顶传来轻柔的触感,还有着对方温柔的声线。 眼前依旧是一朵小白花的模样,沈怨头一次心底生出一种冲动,想要看清眼前这人的冲动。 看不见的时日太久,他已经完全习惯了黑暗 ,可如今他第一次觉得,原来看不见的感觉,是如此的令人难受和烦躁。 作者有话要说: 第67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7) “怎么会这么想?” 慕以将沈怨抱在怀里, 在石凳上面坐下,石凳面前是正在飘着白花的大树,笔直的绿竹微微摇晃着。 沈怨攥着慕以的衣摆,仰头看着他。 “因为我从来都是被丢下的那个。” 说出这句话的小孩抿着唇看着他。 慕以朝着对方看去, 伸出手轻轻捏了捏沈怨的小脸, 因为营养不良, 所以苍白的脸还没用什么力, 便留下了一道红痕。 慕以轻轻碰了碰那道浅浅的红痕,浅笑着道:“哪里有一直被丢下。” 他的眼中带着疼惜。 “以后你会一直随着我住在这里,不会再遇见危险的事情。” 在空气中竹叶的唰唰声响中,沈怨听见了那道温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我会保护好你!” 白色的花瓣唰唰落下, 有几朵轻轻擦过沈怨的脸落下,带着清香。 耳边的风声,竹叶摇晃的声音刹那间归于寂静,只剩下了身旁那道轻浅的声音, 还有自己左心房处不断跳动的心脏声。 在一片寂静当中, 沈怨听见自己道了一声“好”。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小白花, 小手攥住对方的衣摆, 像是落入水中的人紧紧抓着手中的救命稻草。 “我相信了,你不可以骗我。” 沈怨的前生全都在一片黑暗之中度过,温暖从来没有体会过,若说是陪伴,误打误撞成了魔族之主之后,身边唯有一个在当初魔兽潮当中幸存下来的曾经照顾过他的老人。 除却这些,上一世能让他记住的东西, 真的是少之又少, 所以到了最后, 才会自封于魔界。 身旁的人似哄道,头顶上传来柔软的触感。 面前的人说道:“好。” 直到很多年后,沈怨也依旧还记得慕以的那句话,会一直保护他,不让他受到伤害,时间告诉了他所有的答案,遇见慕以之后,沈怨上一世的轨迹全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余生所剩下的,便只有温柔与安好。 … 修仙界近几日出现了许多大事件,一是百年一届的秘境历练已经确定好了时间,二是听说天灵宗的宗主偶得机缘修成了金丹,境界又上升了一个程度。 而最大的事情,便是修仙弟子人人得知的浮生半日闲峰主收徒的这件事。 近乎飞升境界的慕仙尊,一共有过四位弟子,这四位都在修仙界弟子当中如雷贯耳,先不说这几位在人界的声望,都是一方的守护者,修为更不用说,普通修仙者需要修炼好几百年才能勉强达到这几位现在的境界。 所以半日闲那位收徒的消息传出来,几乎是瞬间就传遍了整个修仙界。 只不过这场拜师礼,玄菟宗并不对外宗的人开放,只有本宗之人才可以观望。 浮生半日闲 往日清净的浮生半日闲今日格外的热闹,其余宗的弟子们全都踏上这座山峰来凑热闹。 四峰之主在今天也全都会聚齐,就连传说中的长年在外的四位师兄师姐在今天也会回来,送上贺礼。 可见排场之大! 大部分弟子都翘了晨练,早早的跑到了半日闲张望着。 作者有话要说: 躺平了,把我这只短小鸽子炖了吧(捂脸),我这辈子可能都粗长不了了,呜 明天尽量补上orz 第68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8) 玄菟宗的规定, 作为峰主的关门弟子,必须要靠着自己爬上通往山峰的阶梯。 浮生半日闲的山梯不同于其它四峰,抬头向上望,一望无际, 就连慕以座下的大徒弟白晋当初也是咬着牙, 硬生生的靠着凡胎□□, 虚脱的爬上了顶峰。 如今这位凡人, 当然也不例外,想要爬上着高高的山峰,才能正式成为那位的弟子。 只是凡胎□□哪能坚持得住,更何况眼前这个传说中的小师弟还是一个小孩。 前来观望的弟子, 看热闹的有,担心的也有,全都围在外围,看着在那阶梯上慢慢攀爬着着的小小身影, 生怕对方一个不小心就从上面掉了下来。 通往山峰的阶梯一共有着九百九十九阶, 每一步都需要登梯者泄去满身灵力, 徒步登上去, 这是玄菟宗素来的规矩。 慕以看着满脸苍白的向上攀爬着的沈怨,一脸担心的站在山顶上。 身旁是其他四峰的峰主,还有许久不见的四位徒弟们。 一个身上泛着帝王紫气的少年上前来,对着慕以道:“师尊还是回屋内先等待一会吧,我看小师弟一时半会还上不来。” 看这个趋势,怕是下午才上得来了。 站在一旁的月离也劝道:“着急也没有用,只能靠着他自己爬上来, 师弟带我们回你那竹屋歇歇, 喝口茶去, 毕竟我们师兄弟们好久都没像现在这样聚在一起了。” 这句话说的也是,因为各自都有自己峰内的事情要忙,宗主姜许更是每天都见到人影,像这样聚在一起的日子,也真是不多。 只见慕以摇了摇头,视线依旧朝着半山腰处的小人看去。 太阳悬挂在半空中,阳光轻洒在地面上。 沈怨身上的魔气全都被山间的灵气压抑住,只能靠着小小的身体一步一步一的踏上台阶,勉强可以视物的眼睛被额角的汗水打湿,眼前模模糊糊的一片。 就在那小小的身体快要倒下的时候,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下,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台阶上,接住了那人。 姜许看着半山腰,将沈怨抱在怀中的慕以,皱着眉头,一旁一个女子走上前来,手搭在一旁月离的肩膀上,似调笑道:“看来小师弟对着这小孩是真的上了心啊!” 毕竟玄菟宗还从未出现过眼前这一幕,峰主亲自登上山梯,同着徒弟一同登上山峰。 慕以伸手扶着沈怨的小身体,拉着他的手,一步一步的踏上剩下的台阶。 台下的弟子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就连站在山峰上的四名弟子也全都惊讶的微微瞪大眼睛,有些吃味的说道:“看来我们这位小师弟,还真是深受师尊的宠爱。” 毕竟他们登梯的时候,师尊从未打破规矩,做出这样的举动出来。 到底是不一样的, 周围泛着一股酸酸的味道,白晋朝着几位师弟师妹看去,最后又面无表情的朝着半山腰的小孩看去,神色不明,带着莫名的防备。 登上山梯会被压制灵力,就连一峰之主的慕以也避免不了,慕以牵着沈怨的手,带着他一步一步向上攀爬着。 眼前是一片雪色,眼睛还未恢复完全的沈怨看着眼前身穿一身白衣的人,抿着唇,有些固执道:“我可以自己爬上去。” 原本像是灌铅的双腿莫名的变得轻松了起来,身上那股无形的力道消失,整个人变得轻飘飘的。 额间的汗水被人用轻柔的力道擦净,那个身旁牵着他稳稳前进的人“嗯”了一声,带着浅笑,像是哄小孩。 “嗯,我知道,我们家阿怨最厉害了!” 这个称呼让沈怨一瞬间愣在原地,竟是直直的停在山阶上不动了。 慕以察觉到身旁的人停下来脚步,转过身来问道:“是走不动了吗?” 沈怨摇头。 山间清风拂过,漫天白花落在山阶上,擦着唇畔划过,有些苦涩。 一朵半空中的花擦着慕以的脸颊划过,飘飘荡荡的落在沈怨的手中。 沈怨伸手接住,抬起手递到了慕以面前。 “送给你。” 那朵在半日闲山峰上最常见的白色花朵此时就这样被少年捧在手中,像是很珍贵的东西一样。 慕以将小白花拿在手中,浅声问道:“为什么要送给我这个?” 已经往上走了两步的沈怨转过身来,看着站在梯子上的慕以,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过来。 声音沙哑,还带着少年的稚嫩:“它跟你一样。” 眼睛还是不怎么看得清,沈怨站在台阶上,平视着站在台阶下的慕以。 明媚的眼光下,慕以看着故作深沉的小孩,上前两步,同他一同站在那梯子上面,然后继续牵着手往上走去。 梯子的尽头是一片阳光,是有着花香还有竹声响的浮生半日闲。 … 继上次魔兽潮的事件之后,魔族就像是安分了下来一样,什么动作都没有。 人间修仙界难得的安宁。 时光匆匆而过,八年一闪而过。 玄菟宗的浮生半日闲依旧如同这八年前没有丝毫变化,唯一变化的只有身为人类的沈怨。 原本瘦弱的小孩现在长大成人,少年之姿卓越。 因为那些师兄师姐们都有自己的任务,所以这个山峰,除了慕以还有沈怨,便只有白晋会时不时的回来。 遍布雾气的浮生半日闲山峰之上,一片竹叶被剑气掠起,带着杀气朝着山峰上的巨石袭去。 巨石还未因这股剑气而粉碎开,一道白色的灵气席卷而来,那片竹叶便转换了一个方向,朝着站在那里一袭白衣的少年袭来。 在察觉到那白色灵气的同时,站在那里的少年眼睛一亮,卸下浑身的灵气转身朝着身后看去。 眼看着那道灵力便要击打在少年身上,慕以抬手化解掉那道攻击,朝着少年的方向看去,无奈的走了过去,不轻不重的敲了敲他的脑袋。 “为什么不躲过去?” 被人敲了脑袋也没有不高兴,只见原本还面无表情的少年走近了一些,端端正正的站在那里。 “因为知道是师尊。” 语气克制,还带着不易察觉的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_ _)>前两天有事耽搁了,抱歉抱歉 第69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9) 少年之姿初长成, 还带着微微的稚嫩感,只是那双黑眸依旧暗沉,让人看不清他到底再想什么。 慕以伸手揉了揉少年毛茸茸的脑袋,将一柄利剑幻化了出来。 “此行秘境历练危险重重, 这柄幻剑乃是浮生的分身, 危险之时可以用它来抵挡大神期魔兽的攻击。” 浮生乃是慕以的本命配剑, 剑气所到之处, 冰雪蔓延,令人胆寒。 看来这次的的秘境着实很危险,不然慕以也不会分出自己的本命配剑给沈怨防身。 一旁的沈怨走近了些,抬眸问道:“师尊不一同前去吗?” 慕以摇了摇头道:“此行秘境我要闭关, 就不去了。” 慕以抬起头,浅笑着道:“等你平安的回来。” … 什么事情都交代完了之后,慕以便到了后山,调息身体。 近日体内的金丹动荡, 原本身体状况已经稳下来了的慕以不得已又要去闭关稳着这幅躯体。 姜许将月离带来了浮生半日闲, 为慕以诊脉之后, 便将他封在了半日闲的后山处。 “这几个月你便呆在这里安心的修养, 峰内的事情我会帮着你管理。” “还有!” 姜许转过身对着慕以一脸严肃道:“这次秘境历练,千万不要跟上次一样,分身跟着你那小徒弟一起去,像个小孩子没有分寸,不拿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 可能是身体真的很不舒服,慕以脸色有些苍白,他看着眼前严肃的大师兄, 抿着唇笑着道了声“好”。 看着眼前的小师弟, 姜许叹了一口气, 走出了山洞。 月离跟在身后,要离开洞口的时候,才眨着眼睛对着慕以说道:“师弟你也是知道大师兄的,他就是关心你。” 慕以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并没有多想。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月离朝着身后看了一眼,确定大师兄姜许已经不在山洞之后,才支支吾吾的朝着慕以说道:“师弟啊,你家小徒弟那件事你应该还记得吧。” 月离站在洞门处,像是对这件事感到很棘手的样子。 “他成年之后,血蛊便抑制不住了,嗜血之性便会显现出来。” 慕以那双浅色的眸子朝着月离看了过去,示意他别担心。 “这件事情我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师兄不必太过于担心。” 月离:?? 月离被慕以的灵气请出山洞的时候,还是一脸雾水。 据他所知,血蛊之咒早已经在上百年前的时候就已经失传了破解此咒的办法,那么他的师弟是是怎么知道这血蛊的解法的呢? 月离钻研医术,在知晓慕以有了血蛊的解法之后,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为了避免说漏些什么,慕以在对方放松警惕的同时将月离送出了洞外,又将整个山洞封印了起来。 这八年的时间,沈怨的黑化值陆陆续续的掉了18,当前黑化值80。 这个黑化值相对来说还是很高,而且在这几年来一直都是慢慢降低,没有实质性的变化。 鉴于上一次的事情,反派在的时候系统都不敢出来,此时空荡荡的山洞只有慕以一个人的时候,系统才现身出来,坐在那片石头上,歪着头。 【宿主这次打算跟随任务目标前往秘境吗?】 内里的慕以将修为压了好几个程度,幻化成了普通玄菟宗的弟子后,这才转过神朝着系统看过去。 “那秘境之中有压制血蛊的药灵,再说半个月之后,便是血蛊发作的日子。” 秘境之中危险重重,纵使有浮生剑的分身,慕以也不放心。 金丹动荡是真,但是没多大问题,修养调息是假,只不过是为了遮掩此行外出罢了。 … 时间很快就到了开放秘境这一天。 修仙界的秘境,上百年才开放一次,秘境之中,秘宝机缘众多,在这另一方天地里面,就算是一个小小的法宝,对于修仙者来说,也是受益匪浅。 所以参与这次秘境之人人数众多。 但是因为里面危险不明,此行前往秘境的弟子都有修为限制。 宗主和峰主不可前去,修为过低的弟子也不可前往,不然就是送命的像。 偌大的修炼场,周围乌泱泱的都是人,只有正中央的地方是空着的,那是秘境的入口。 站在上方头发发白的老者精神抖擞,抖着小胡子看着下方一脸激动的修仙子弟们。 “此行秘境开放六天,每位进入秘境的弟子身上都佩戴着一块玉牌,在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将其震碎,就可以离开秘境。” “此行历练,严厉禁制门派弟子之间互相残杀,违逆者,此生取消进入秘境的资格。” 话语携载着灵力传到下方每位修仙弟子的耳中,一时之间,偌大的修炼场安静至极。 秘境开启,一时间,浓郁的灵气从入口传来,沈怨周围的人看着入口的方向,眼中是满满的贪念还有激动。 沈怨看着前方散发着浓郁灵气的入口,一眼双眸神色浅薄,激不起半分波澜。 突然间,人群中的沈怨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猛地转过头朝着身后看去。 乌泱泱的人群之中,刚才那道熟悉的灵气一闪而过,快的像是错觉一般。 好熟悉,刚才那道灵气,好像是师尊… 周围的人都忙不迭的进入了秘境,沈怨没有再次察觉到那道气息,便转过头,随着人群进入了秘境。 隐匿着气息,化为普通玄菟宗弟子的慕以松了口气。 他完全没有预料到,只不过是微微泄露了一点灵气,便差点被沈怨给发现了。 那双暗沉的眸子直直扫视过来的时候,带着侵略性,全然不见平日的清雅有礼。 慕以隐匿着气息,看着沈怨的背影消失在眼前,顿了一下,随即才回过神,跟了上去。 秘境之中的天空没有阳光,灰暗的像是被一层乌云挡住,让人产生烦闷和不安感。 不远处的树林有着一层薄雾,灰蒙蒙的,看不清它的真实面目,也直直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慕以独自行走在秘境森林当中,系统散发着蓝光在前方照亮道路。 在极度安静的环境下,树影婆娑,诡异的黑雾将周围的光线尽数吞噬,黑漆漆的一片,看不见光亮,就连摩挲着的树叶也是散发着奇怪的味道。 系统尽职尽责的充当引路灯在前方为慕以照亮前路,头顶上一双尖尖的耳朵一晃一晃的,全然没有意识到因为自己飞的太快,身后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突然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周围深绿色的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系统哆哆嗦嗦的将身体往后缩,转过身寻找慕以的身影。 【宿主,好像有东西!】 系统抖着小身体,朝着后面看去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的宿主已经消失不见了。 【宿…宿主?】 眼前巨大的黑影将系统浅蓝色的身体笼罩了起来,那体型如同一座小山的蛇妖看着眼前奇奇怪怪还长着小翅膀的奇怪东西,眨了眨竖瞳,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就将系统吞了进去。 被巨蛇一口吃掉的系统:【!!!】 几乎是系统消失的那一瞬间,一道剑气朝着巨蛇的方向袭来,那巨蛇浑身的蛇麟是最好的保护器,所以眼看着眼前这道剑气朝着自己的方向攻击而来,就呆在那里一动不动,竖瞳中闪过不屑。 只是那不屑的眼神没维持多久,在剧痛传来的瞬间,那竖瞳才闪过惊惧,刺耳的嘶吼声传来,随即是浓烈的血腥味。 在这片森林之中称霸数年的巨蛇妖兽万万没有想到,最后死在了自己的傲慢之中。 巨蛇咽气之后,慕以走了过去,用手中的剑撬开那张血盆大口。 浑身沾满口水的系统生无可恋的飞了出来,飞到慕以身边。 【呜呜呜宿主,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系统不是这个世界的所有物,就算是被巨蛇吞进肚子里面了,也会因为消化不了,而被吐出来。 系统顶着满身的口水,被慕以带到一条小溪边浑身上下洗了个干净,那浑身散发着恶臭的口水被洗干净之后,系统这才活了过来。 慕以拍了拍受惊过度的系统,让他回到了系统空间里面待着,浮生剑则取代了它的任务,在前方探路。 森林中危险重重,稍微一不留神,便会被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妖兽拖走吃掉,得到什么样的机缘,便会遇到等价的危险。 在这片秘境之中,数不清的修仙者因为那些宝物灵器葬身于此,周而复始。 慕以压制修为幻化为普通修仙弟子的原因,一是因为沈怨血蛊在即,怕他在秘境之中遇到危险,二是在偶得的一本秘籍当中,知晓到药灵会对血蛊有压制抑解的作用,便顺道前来碰碰运气,若是找寻不到,他也有其他的方法来压制! 走到前方,血腥味越发浓郁,一片惨叫声传来。 听着像是玄菟宗门内弟子的声音! 慕以运起灵气,快步朝着那个方向赶去,浮生剑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紧紧跟在慕以身后,防备着周围。 魔兽嘶吼,数匹妖狼将中间几人团团围住,它们身形巨大,一双兽瞳猩红,紧盯着眼前的猎物,却又不敢上前来,像是在忌惮着什么一样。 只见那受伤的几人中间,站着一位身着一袭白衣的少年,他的眼眸黑沉,半张脸上粘着斑驳的血迹,看上去异常诡异危险。 剑端在滴着血,恶狼们发出呜呜的叫声,慕以一出现就被眼前这一幕震得一愣。 那站在不远处的少年,半张脸上粘着恶狼的血,他黑沉着眼眸,远远的看着这一位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作者有话要说: 第70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10) 面对着少年陌生的眼神, 突然出现的慕已愣在原地,一时间没有任何反应。 眼前这道视线带着探究,陌生而冰冷,与素来在半日闲中的沈怨相差甚大, 似乎有一瞬间, 慕以还以为认错了人, 但是眼前熟悉的气息告诉他, 他并没有认错。 直到周围传来狼嚎的声音,慕以这才回过神来,用浮生剑同这沈怨一同击退狼群,周围的妖兽呜咽着退往森林之中, 不敢再上前来。 剑端上染上鲜血,慕以走近了些,面对着少年冰冷而又带着探究的目光,身形有些僵硬。 随后转念一想, 又放下心来, 他将气息和样貌都隐藏起来了, 毫无破绽, 就算是姜许在这里,也不一定能察觉得出眼前的人是他,更何况是如今的沈怨。 果然,沈怨只是盯着慕以看了两眼,便收回了视线,转过身朝着身后受伤的人看去。 受伤的人是月离峰的人,月离座下的弟子们, 灵力修为尚且较弱, 此行到秘境之中历练, 便是想寻找一些稀世的药材带出去,本来进入秘境的时候是同着剑峰的人一同的,只不过后面走散了,又倒霉的遇上了狼群,险些丧入狼口。 一行三人身上都有着伤痕,青白色的弟子服染上血迹,看起来狼狈异常,简单的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那三人互相搀扶着朝着沈怨和慕以道谢。 “此行多谢沈师弟和这位修者相救,若不是你们及时出现,这次我们怕是凶多吉少!” 沈怨是慕以的小徒弟,整个玄菟宗的弟子都认识他,也知晓此人以凡人之躯修行八年,如今都快凝成金丹,度雷劫的境界。 当年被众人瞧不起的瘦弱小孩,如今的境界也让人望尘莫及了。 几人又朝着慕以的方向看来,略带疑惑的问道:“这位修者是哪门派的人,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慕以扬了扬手中的寒剑,睁着眼睛说瞎话忽悠对方:“剑峰弟子。” 剑峰,是姜许门下的山峰。 那三人点了点头,扬起善意的笑容。 “说道剑锋,若不是跟那几位走散,也不会倒霉遇见这狼群,好在这灵芝草没有损坏。” 其中一个受伤比较轻的人将藏在怀中的药草拿了出来,递给了慕以和沈怨。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两株药草就送给二位吧,灵芝草是净化灵气的圣草,若是不慎染上魔气或是被魔兽所伤,它可以派上大用场。” 慕以并没有什么兴趣,听着对方如此说,拒绝道:“不必了。” “月离峰弟子在这个秘境中少有自保之力,这擅长群战的恶狼怕是还未走远,我先将你们护送到安全的地方,找到结伴而行的剑峰弟子后,再分开行动吧!” 三人听见慕以这句话,松了一口气,他们这几人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此时又身怀灵草,若是幸运碰不到那些魔兽,也会被其她宗门的弟子抢去好不容易得来的机缘。 三人又是连连道谢,慕以朝着沈怨瞥了一眼,猝不及防与对方对视了一眼。 沈怨收回探究的目光,淡着眸子看着自己满身的鲜血,眼中闪过厌烦,眨眼便消失在了眼前。 虽然秘境之中没有阳光,但还是有着黑夜和白天之分,在夜晚的森林更加危险,几人加快速度离开了那片森林,在一片草地上面停了下来。 身后传来妖兽嘶吼的声音,晚间寒冷,几人生了一堆火围在中央,准备就在这片草地上过夜。 修仙之人早已辟谷,其余受伤比较重的两人早早的就已经开始闭眼调息,只剩下一人坐在那里望风。 慕以背靠在一棵树上,查看着周围的情况,身边不知怎么的出现了一个人,正是原本坐在火堆处望风的青年。 那弟子坐在一旁,好奇的向着慕以看过来。 “师兄说自己是剑峰的弟子,但我瞧着刚才斩狼妖的剑法,倒像是半日闲的招式。” 半日闲一共就只有五位弟子,除却沈怨,其余四位弟子都没有前来这秘境之中历练,这月离峰的弟子说的这话,自相矛盾。 矛盾不矛盾,只有慕以知道。 这么大一个bug慕以自己竟然没发现,唯独剑法出了破绽。 月离峰的弟子极其细心,毕竟炼丹制药之峰,药草的剂量多一点点,一副丹药就可能作废。 也难过刚才的沈怨总是一脸探究的朝着慕以看,可能是感到了怀疑。 慕以朝着青年看去,微皱着眉头:“你想说什么?” 察觉到慕以身上气息的变化,青年慌乱的摆了摆手。 “刚才我只是将自己内心的疑虑说了出来,没有别的意思。” 他伸手挠了挠头:“来这秘境之中的,大部分是因为这里的秘宝和机缘,机缘我不知晓,但是药草的话,我还是懂得一些的!” 慕以:?? 迷迷糊糊说了一大堆,慕以都没听清楚眼前这人想要表达什么。 似乎是看见了慕以疑惑的表情,那青年才直切正题道:“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您想找什么东西的话,特别是药草,说不定我可以帮上一些忙!” 青年只是猜测,因为他看着眼前这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像是对着秘境里面的秘宝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便大胆猜测是为了这秘境之中的稀世药草而来的。 “我们这一路走过来,西边死谭有一株碧洛,东边的断崖处有一株雪乡,只不过都有着妖兽守在那里,危险异常。” 碧落和雪乡都是洗髓淬骨的天级灵草,可遇而不可求。 “哦哦,对了,在对面枯树林里面,有一处山洞极其诡异,我从外围可以闻得见灵草的味道,但奇怪的是,那灵草似乎带着一股血腥味!” 慕以惊讶的看过去:“你可以闻得见?” 只见那青年抬起头,似乎对此引以为傲:“对啊,我从小便对这些药草格外的敏感,只好闻一闻味道,便可区分出种类。” “那山洞中的药草,大抵是邪性作用的味道太过于刺鼻了,让人产生强烈的不安感。” 这么说着,倒与慕以要找的东西很相像。 不远处传来人群说话的声响,一行四五人身染鲜血,似乎察觉到了这边有火光,跌跌撞撞的朝着这边跑来。 像是认识的人,慕以身旁的青年猛的站起身,朝着几人跑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 是同着几位月离峰弟子组队的剑峰弟子。 几人身上都是剑伤,看起来倒不像是魔兽撕咬的痕迹,而是同类争斗留下来的! 慕以走近了些,看着一行人受的伤,正色道:“是门派弟子相互争夺机缘而互相厮杀?” 秘境之中,这样的情况不少见,但是却是被严厉禁止的! 只见受伤的几人摇了摇头,一脸后怕道:“不是其它门派的人,是我们自己。” “进入那片枯树林之后,我们便失去了神志,同着身边的同伴互相攻击了起来。” 另外打坐的两人似乎察觉到了动静,也连忙过来为这几人疗伤。 其中一个血糊了大半张脸,一道伤痕从眼角划破至嘴角,一脸惊恐。 “太可怕了,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其中一个人附和:“对啊!!若不是沈师弟,真的是死在那里我们自己都还不知道。” 沈师弟?! 慕以:“沈怨?!” 那受伤的几人疑惑的朝着慕以看了过来,不明白他为何这样惊讶。 “对啊,就是沈师弟突然出现砍下了那些枯树,破了迷障,将我们救了出来。” 第71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11) 耳边呼呼的风声划过, 安排好受伤的几人后,慕以御剑朝着那片枯树林疾行而去,却在外围的枯树上猛地停了下来。 从上方往下看去,血雾弥漫其中, 刺鼻难闻的腐臭味隔着百米都还能闻见, 乌鸦猩红着眼睛, 啄食着地面魔兽腐烂的身体, 枯死的树木承着扭曲的样子伫立其间。 浮生剑对着这气息格外的敏感,只是到了外围,便警惕的不肯往里面前进,白色的灵气喷涌而出, 让那些试图缠上来的东西忌惮的后退着。 “能感受到阿怨的气息吗?” 浮生剑浮在半空中,摇晃着剑身,剑端朝着枯树林里面东指指西指指,最后便不动了。 看来是这血雾让浮生迷失了方向, 连本体的分身都察觉不到了。 慕以放弃让浮生剑感受沈怨的位置, 落在地面上, 抬步走了进去, 血雾弥漫,很快,慕以的身体便被层层包裹了起来。 这里的雾气很是奇怪,从外面看,像是被一层薄纱笼罩住,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但是进到了里面, 周围的事物却无比清晰, 但这一路走来, 除了那枝头黑漆漆的乌鸦,便在没有了其它有生命的物体。 【宿主,这雾气会迷惑外来者的心智。】 系统察觉到不对劲,悄悄探出头来。 慕以“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即问道:“可以察觉到任务目标此时的位置吗?” 系统缩回翅膀,耳朵尖尖竖起:“任务目标地点就在前方的山洞里面,各项指数正常!” 听见指数正常这四个字,那攥住浮生剑的手才松了松。 脚下被什么东西一拌,慕以垂眸向下看,一个深白色的头骨直直对着他,那头骨的中间,一朵苍色的白色花朵直直的立在其间,黑漆漆的眼洞朝着他直视过来。 这是一具已经死掉了几百年的尸体了。 在满是腐烂落叶的地面上,这一朵生在白骨之中的白色花朵开放着,是这片枯树林之中少见的生命体。 前方还有着新鲜血液的味道,慕以朝着前面走去,来到了一片沼泽地里面。 沼泽地在落叶的遮盖下,黑色的泥土里面藏这未知的危险。 果不其然,慕以看去,在落叶下看见了一只手,皮肉尚且还在,只是那副躯体深深的被埋在了泥土里面。 看样子是才不久被掩在这里的。 那枯树上的乌鸦看着在地面上行走的慕以,摇晃着脑袋将口中的腐肉吃了个干净,扇了扇翅膀,眨眼间就飞走了。 慕以抬起头朝着那乌鸦看了看,越过沼泽地往前方走去,靠近了枯树林的内围。 越靠近里面,便越觉得那股血腥味愈发浓郁,不知走了有多久,慕以来到了一个山洞前,山洞呈拱门状,仔细一看,像是一个巨大的魔兽嘴大张着,等待着人们落入陷阱之中。 先不说周围泛着的浓郁的血腥味,就看着眼前这个门,也给人一种不安感,让人不敢靠近。 慕以走进里面,山洞里面漆黑一片,细听好像还可以听见什么东西说话的声音。 像是人声,却嘶哑的不成样子,就像是完好的嗓子被撕扯划破成破洞一样,硬生生的挤出来的一样。 手中的浮生剑进入戒备状态,慕以朝着内里走去,在窥见里面的真面目之后,熟悉的场景映入眼帘,慕以一瞬间顿在原地。 记忆像是倒流一般,又回到了八年前的那天。 眼前的山洞漆黑无比,头顶镂空的顶洞有着一些光往下倾泻,让这片空间不至于黑的看不见。 偌大的山洞中央,猩红的血池伫立期间,在血池后面,一棵高大的藤树伸出长长的藤曼缠绕着整个血池,细看才发现,整个山洞周围,都被这棵树的藤曼包裹住了,浓密的枝叶挡住了外面的光线。 除却着满洞的树藤,眼前这副场景,真的与八年前的血池相差无几。 “那黑球肥鸟说得没错,没想到竟然又有了一个人修闯了进来 !” 嘶哑的人声在耳边响起,慕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眼前细细长长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发丝,触感柔软。 “我还从没有看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修!” 那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艳,就连那看起来攻击性极高的藤蔓都下意识放轻力度,怕伤到眼前这人。 慕以没有察觉到周围触碰他的藤蔓,只是感到很惊讶,眼前这个树妖竟一眼看穿了他的伪装。 “只不过你的模样,和这魔族少年的心魔,长得颇为相似…” 魔族少年? 慕以朝着血池中央看过去,果不其然,那一袭白衣,三千黑发被高高束起的人不是沈怨又是谁。 只见他悬浮在那血池中央,被藤蔓紧紧缠绕着,双眼紧闭,另一只手则攥着手中的寒剑不肯松手。 作者有话要说: 慕以(震惊):我那么大一个乖乖的小徒弟呢?! 黑化进行时… 作者(同款震惊脸):我那么大一个更新呢?! (呜,虽然我短小了,但是我也更新了耶,顶锅逃跑.JPG) 不要炖我,后面等我憋个大招orz 第72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12) “为何是魔族?” 那双眸子担忧的看着血池中央的人, 慕以上前去,本想靠近些探查沈怨此时的情况,却不想被面前的藤蔓挡住,不可再上前一步。 “你要干什么?” 那藤蔓用柔软的尖端抵在慕以面前, 枝丫上的嫩叶一晃一晃的。 照理说, 在这样凶险的地方, 灵草的守护兽应该是危险异常的, 虽说不至于嗜血成性,但若是有人想要靠近自己所守护了几百年的东西,论谁都想将入侵者一口撕碎掉。 可眼前这个藤妖却显得温驯得很,像是很亲近他身上的气息一般。 “这人入了心魔, 不要贸然靠近他!” 听着藤蔓这话,慕以皱眉:“为何会无缘无故便入了心魔?!” 心魔这两个字,是修仙者最大的桎梏,也是藏于内心最大的执念, 若是破不了, 一身灵力和修为顷刻间便会化为乌有, 堕落成魔, 如果是勉强破了魔障,也会落得个重伤的下场。 黑化值没有任何变动,看来如今的情况还算是稳定的。 只是修仙者困入心魔之中,往往都有外因元素,就算是如系统所说,这片森林的迷障之中有迷惑人心智的原因,那也万万达不到让人陷入自己魔障的程度, 更何况, 这三年来, 慕以一同与沈怨生活了八年,知晓对方的心智有多么坚定。 那藤蔓被慕以的话问住了,头顶的枝叶呆呆的悬在半空中,随机低落的垂了下来,像是坐错了事般,等待主人的训斥。 “这是山洞的自我保护功能,让进入树林的侵入者迷惑心智,激起心底的恶念还有贪欲,其余在外围逗留、没有恶意的人我都是将他们放出了树林,只不过没曾想到这个魔族竟然会找到这里来。” 慕以抬眸,看着紧闭着双眼的沈怨,又问道:“为何是魔族?” 那藤蔓似乎有些惊讶,两片小叶子微微竖起,那枝条卷着少年的身体,防止他落入血池中,另一个小小的枝条小心灵活的撩起对方额前的碎发。 “难道你一直没有发现他体内灵海的异常吗?还有这魔纹…” 那露出的额头上面,一朵墨蓝色的玄火图案映在上面,颜色浓重,显然是早已经入了魔。 此时慕以的内心闪过许多念头,或许沈怨在很久之前便已经有了入魔的倾向,却没有告诉他,或许是沈家血池对于对方的阴影太过于大,致使心魔的诞生,所有一切的可能都想到了,却独独没有将自己算入内。 就连之前藤蔓所说,心魔之中有他的存在,他也只会是认为是一掠而过的人物。 这些藤蔓没有攻击的意识,只是阻拦着慕以不要靠近,慕以将那些挡在自己面前的藤蔓用灵力移动到一旁去,朝着血池走去。 藤蔓激动的朝着慕以道:“你会被卷入心魔当中的!” 卷入对方的心魔之中,整个世界都由着其主人的想法去改变,闯入者会变得非常被动,若是被陷入魔怔中的人击杀,那便永远都出不来了。 简而言之,在修仙界,若是你看见一个陷入魔怔之中的人,千万不要抱着侥幸心理靠近对方,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此时这个藤蔓阻止慕意的前进,就是怕他被卷到沈怨的心魔之中,遇见危险。 只见已经走到少年身旁的人淡着眸子,伸出手触碰者少年额间的魔纹,白色的灵力从身体倾泻而出,竟是要直接进入对方的神海之中。 慕以:“我知道。” 话落间,竟是直接失去了神智。 那藤蔓慌慌张张的接住慕以的身体,将两个人放在了一起,看着眼前这局面,头顶的两片叶子急得团团转。 “啊啊啊啊,可是这个魔修神海中的心魔的化身,正是你的模样啊!!” 整个秘境随着藤蔓的慌乱动荡了一番,正在疯狂寻找机缘的修仙者们一瞬间全都停顿了下来,朝着枯树林的方向看去,不明白那个方向到底发生了什么。 昏暗的山洞中,盘根错节的树根下,一个被密密包裹着的金黄色的东西在那片小空间上下晃动了两下,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但只是异动了一瞬,随机又恢复了安静。 … 慕以在一片黑暗之中行走着,四周伸手不见五指,格外的漆黑。 什么东西都没有,格外的压抑,这是慕以对这片神海的第一感觉,在这样一片空间中行走久了,便会渐渐迷失自我。 不知走了有多久,前方透来了丝丝光亮,慕以朝着那片光走了过去,看清了那个发光的东西之后,大大的问号浮现在了脑袋上。 这是什么…? 那周身散发白光的东西,像是一朵花?! 柔软的花瓣舒展着,浮在半空中,是这片黑暗中唯一发着光的事物。 神海之中只有这发着光的小白花,足以见这东西对于沈怨的重要意义,可慕以想来想去,到底没想明白,眼前这对于沈怨的特殊意义。 若说是浮生半日闲上的花,也不像啊! 看着柔软的花瓣,慕以情不自禁伸出手,触碰了上去。 几乎是碰上的那一瞬间,眼前一道白光闪过,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师尊!” 是沈怨的声音,慕以猛地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让那双浅色的眼眸微眯着,余光中只看见一道小小的身体朝着他这边跑来。 等到慕以全然适应了光线之后,怀中陡然撞进了一个人,他抬眸向怀中的人看去,看见的是幼时的小沈怨。 那毛茸茸的脑袋埋在慕以的怀中,带着罕见的亲昵。 慕以知道这是幻境,因为他知晓,沈怨小时候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像个小炮弹一样冲到他怀中,黏着他不肯起身。 那面无表情的小人,总是会在离慕以两步远的地方安静的站着,用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眼看着慕以,小小年纪,却像是心事重重的大人一样,让人窥探不了他的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直到长大之后才稍微好了一点点,但是此行秘境却让慕以发现,这样的状况,好像从来都没有好转过。 作者有话要说: 嘿咻嘿咻,肥章在明天! 第73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13) “师尊!” 怀中的人亲昵的在慕以怀中蹭了蹭, 抬起头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 “师尊去了哪里,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慕以这才想起,眼前这一幕是七年前,在将沈怨收为弟子后的第一年, 因为对方身上的灵气太过于微弱, 因着血蛊的原因, 很容易遇到危险被魔兽所吞噬, 慕以便前去极寒之地为他取回了一柄寒剑。 只不过寒剑伤人,要等周身的寒气全都散尽才可以让其认主。 极寒之地有着两头冰兽守在那里几百年,慕以取得此剑,花费了不少精气, 还险些被那两头守护兽拍进冰窟里面。 受伤是不可避免的,那藏在白衣下刺目的红痕便是被那两头守护兽所伤,只不过被掩在衣物下看不见。 慕以此行是瞒着沈怨前去的,那时的沈怨只知道从未出过山峰的师尊离开了将近半月有余, 慕以因为出山峰这件事还被姜许所发现, 挨了一顿训! 记得那时, 沈怨站在白花树下, 盯着不远处的白云发神,看见他了之后,也只是用那双略带稚气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并不像现在,一字一句都带着担忧。 所以,到底哪个才是沈怨真正的想法,看着眼前这一幕, 慕以也开始不懂了。 因着是心魔幻境, 不能随意打断, 慕以只能接着后面的剧情演了下去,他熟练的覆上对方的头顶,揉了揉那触感柔软的发丝,随即俯下身来,习惯性的从口袋里面摸出了奶糖,递在了沈怨手上。 自从收了这个小徒弟之后,这个看起来高不可攀的清雅仙尊身上总是会随身带着奶糖,就连月离峰的月离都调侃的说,小师弟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奶香味。 “出去办了一些事情。” 他解释道,却并没有说此行出行是为了做什么,身上的伤还有满身的寒气到底是因为什么。 因为寒剑的缘故,行走的时候,慕以身上还带着一股寒意,在慕以看不见的地方,小沈怨攥着手中的糖,垂下眸,感受着手指上那股刺人的寒气,抿着唇瓣没有说话。 交代了几句话,慕以这才转过身,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秘境的感受无比真实,就连身上的疼痛感也跟七年前一样,要赶紧修养调息过来,不然等过了一会被师兄察觉,怕是又要挨训了。 在心魔幻境之中也逃脱不了姜许唠叨的慕以,转身去后山闭关养伤去了,根本没有发现身后,攥着一颗糖的沈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的背影离去。 还略带稚气的脸庞面无表情,透过那层薄薄的衣物看着慕以背后的青紫伤痕,那双漆黑的眸底,有着晦暗如墨的幽光闪烁着,直到那道白色的身影看不见了,站在白花树下的小人才垂下了头,收回了视线。 看着手中那颗哄小孩子的糖果,那攥着的手微微用力。 “师尊,是我的…” 略带着稚气的声音在这片空间中响起,随着周围的白花晃悠悠的飘到山下去,最后消失不见。 那近似呢喃的声音谁都没有人听见,包括身在幻境之中,此时正在疗伤的慕以。 回到现实世界,正在阁房中处理各宗事物的姜许突然抬起头来,透过镂空的木窗,朝着浮生半日闲的方向看去。 右眼皮一直狂跳,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姜许查看了一下半日闲后山的封印,察觉到没有什么异动,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埋头干活去了。 … 疗完伤出来,幻境之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月,慕以一走出后山,便看见了沈怨拿着他刻的那柄木剑,在修炼剑术。 因着体质特殊,八年内,前三年慕以都是在帮沈怨调养着身体,没有让他学习术法和灵力,只是让他先学习一下剑术,利剑伤人,怕伤到小孩,慕以便亲手刻了一把木剑让沈怨用木剑修行。 那用白花树枝做的木剑,过了一年多的时间,还像是新的一样,足以见被其主人保护的有多好。 慕以走了过去,纠正了小沈怨剑法之中出现的错误。 “少了一招。” 大手攥着小手挥出木剑,将面前一地的白色花瓣震得漫天乱飞。 这时,竹屋院落前出现了一个身穿月离峰弟子服的人出现在身旁。 “仙尊,我家师尊邀你去一趟月离峰。” 慕以点了点头,松开眼前小沈怨的手,摸了摸小少年的脑袋,同着那名弟子一同消失在半日闲。 慕以走后,沈怨收起了手中的木剑,一道黑雾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其身后,将他整个小身体席卷而去,向着后山的地方拖去。 整个过程当中,沈怨都没有挣扎一下,格外的不对劲。 与此同时,玄菟宗山间阵法发出异动,还未到达月离峰的慕以猛地朝着山门口的方向看去,须臾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来到山门入口处,姜许和其余三位峰主都已经到达。 姜许撅着眉,看着完好无损恢复平静的阵法,疑惑道:“奇怪,明明感受到了异动,为何现在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站在一旁的慕以看着眼前这一幕,心底突然涌上了一股不安感。 他明明记得,七年前,玄菟宗并没有出现山门阵法异动这件事。 似乎证明慕以心中的不安感不是无缘无故涌现出来的,在慕以疑惑间,浮生半日闲的后山处猛地涌出一股魔气直冲上天,山门阵法异动,一股纯净至极的灵气从里阵法里面窜出,直冲上半日闲的后山。 糟糕!此时的浮生半日闲只有沈怨一个人在那里!! 慕以运起灵气,朝着半日闲后山奔去,心中满是担忧的他并没有看见,身后的人影渐渐消失不见,黑暗笼罩着整个玄菟宗,欲将之吞噬。 .. 这一事件出现的措不及防,慕以呼叫着系统,想知道眼前这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却得不到半点回应。 他祭出浮生剑,来到后山处,落在地面上。 往日满山的白花树被黑暗尽数吞噬,清泉里面全都是翻滚着的血液,慕以紧攥着浮生剑,看着眼前猩红着眼眸的巨大黑雾,他朝着被黑雾包裹着的失去神志的小孩看去,平日温和的眼睛此时满满都是寒意。 浮生剑祭出,慕以剑指着眼前的魔物,眼中带着杀意。 “将手中的小孩放下来。” 那黑雾看着慕以,身形似乎扭曲了几下,被黑暗吞噬的白花树露了出来,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枝。 “丝呀!” 那黑雾发出奇怪的叫声,似乎想要靠近慕以,却被浮生剑逼退,不得前进半分。 趁着眼前黑雾愣神的瞬间,慕以御剑而起,白色的剑气将那黑雾逼退,同时将昏迷不醒的沈怨夺走抱在了怀里,似乎没有察觉到手中的小人已经被抢走了,它看着被黑暗包裹后枯死的树木,有些无措的往后退着,可越往后退,那些因煞气枯死的树便全都显现了出来。 它抬头不知所措的看着慕以,被那冰冷的眼神震的直直呆在了那。 一道剑气划过,那黑雾凭空消失在了原地,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只有那片因煞气枯死的花树证明,刚才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眼前,满脸担心。 “师尊没有受伤吧?!” 刚才最后一眼看到那黑雾的眼神让慕以心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暂时不去想其他的,慕以摇了摇头,吩咐白晋善后,将怀中昏迷不醒的沈怨抱回了竹屋里面。 天不知什么时候黑了下来,慕以将沈怨抱回竹屋之后,探查了他的身体,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小少年依旧双眼紧闭着,不肯醒来。 慕以出门,打算去趟月离峰将月离请过来看看,才刚走出竹屋,他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山峰,着实太安静了,什么声音都没有… 慕以走到山崖处,朝着山下看去,果不其然,山下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巨大的黑洞悬浮在下面,整个玄菟宗都被其吞噬在其中。 现在慕以明白了,此时整个空间之中,只有他还有沈怨两人,察觉不到其他人的气息,或者说,他们全都消失不见了。 白天剧情的偏移让慕以发现,这是沈怨的心魔幻境,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现在看见眼前这一幕,也就非常平静的接受了下来。 他回到竹屋内,幼态的沈怨还躺在床上,慕以走近了些,坐在床边垂眸思索。 按理说,幻境中的镜像消失,心魔便已经成长到了一定程度,剧情已经发展到了白热化阶段,可是奇怪的是,慕以从开始到现在,一直见到的是幼时的沈怨,其余的除了今天见到的那奇怪的黑雾,什么异常都没有。 所以,到底是哪一步出错了呢? 慕以思考着,浑然不觉周围的幻境开始一幕幕破碎掉。 “丝呀!!” 熟悉的声音响起,慕以朝着门外看去,便看见缩小的黑雾慌乱的朝着他这边看过来,它像是被什么结界挡住了般,隔着老远看着慕以,不能靠近,最后着急的用身体撞击着那层结界。 “丝呀丝呀!!” 那黑雾眼睁睁的看着慕以周身的幻境开始破碎,眼中焦急一片,在幻境破碎的最后一秒,它撞破了结界,随着慕以一同陷入了黑暗之中。 在慕以消失之后,躺在床上的小沈怨的身体也渐渐消散,整个幻境小世界就如同失去了支撑点的琉璃盘,骤然砸在地面上,支离破碎。 … 冰冷的雨滴砸在脸上,周遭的气息全都是血腥味,浓重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慕以靠在一棵干枯的树上醒来,雨水打湿发丝,头顶的天空阴沉沉的,没有一丝阳光。 慕以起身看了看周围,死相凄惨的尸体,满地的鲜血,还有无数被烧死的树木。 这里不是浮生半日闲,准确的来说,这里不是玄菟宗,更像是天灵宗。 看到眼前这一幕,慕以便知晓,如今还是在幻境之中,只不过原本平静无波的表面被撕碎,露出了波涛汹涌的内里。 如果慕以没有猜错,眼前这个幻境世界,才是沈怨的心魔所在,只不过不知道对方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心魔世界竟是如此的场景。 极度压抑! 耳边是魔兽的嘶吼声,慕以朝着天灵宗的山峰走去,一路上,建筑被摧毁,坑坑洼洼的石阶上,盛满的不是水滴,全都是鲜血。 慕以一步步走上山顶,魔兽们匍匐在地面上,仿佛看不见他一般,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着,似乎是忌惮着什么。 如此,山顶的可疑性便更大了。 要早些找到阿怨啊!! 慕以朝着山顶看去,眉宇间是掩不住的担忧。 天灵一宗的杨宗主是当年盛极一时的人物,原因是因为正值魔兽潮侵扰人间和修仙界的时候发现了能够牵制住魔兽的方法,并制出符咒抵挡魔兽的攻击。 这件事在当时的修仙界可谓是传得响当当的,也正是因为这个,杨宗主和天灵宗这才摇身一跃,名气几乎和当时的玄菟宗比肩一二。 只不过谁都没有想到当时盛极一时的天灵宗此时竟然会变成眼前这幅模样,最后沦落到一个被灭宗的结局。 走到山峰上去,血光冲天,这里的血腥味比山腰处还要浓郁上百倍,在偌大的修习场中,一个浑身用血块拼凑起来的怪物异体被散布在周围的天灵宗长老们压制着。 那扭曲着,泛着血光的怪物发出渗人的嘶吼声,无数双手从中间伸出又被其吞噬掉,泥泞着,根本看不清本相,只给人感觉无比渗人和恶心。 在那被压制的怪物上方,一个浑身染血的少年悬浮其上方,从慕以这个方向看去,就像是那怪物想将那人给吞噬掉。 血池、怪物、献祭!! 此时慕以脑海中陡然出现这个想法,在那道熟悉的侧脸映入眼中的时候,瞳孔猛地一缩,身体比脑袋反应得更快。 在众人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浮生剑祭出,带着杀意的剑气向着那怪物袭去. 阵法被打破,天灵宗的长老全都因为灵力反震倒退了三步,那泛着红光的怪物被浮生剑刺中,身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叽声,带着恶臭的鲜血溢了满地。 慕以的心脏狂跳着,将少年抱在怀中,那股慌乱这才掩了下去。 怪物受了伤,似乎彻底被激怒了,将视线放在慕以的身上,朝着他这边看过来,那猩红的皮肤上伸出无数双手狠厉的朝着慕以这边而来,血红的手还沾着血液,被其捉住将会瞬间被拖入那具血红色身体当中,刹那间融化成血水。 这是逆天之物! 用极其残忍的方式修炼人行杀器乃是逆天之举,所造出来的东西不人不魔,称为怪物,而这样被造出来的东西,威力都极其强大,带着通天的怨气,寻常修仙者都奈何不了。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慕以会那么紧张,害怕沈怨会受到伤害。 慕以将沈怨放在了地面上,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安抚道:“别担心,你就乖乖的呆着这里,师尊去去就来。” 慕以将那怪物引开,在另一个空旷的地方与其缠斗。 被安放在屋檐下浑身湿透的沈怨眨了眨眼睛,眼眸盯着慕以离开的方向接连闪烁了好几下。 他伸出手碰了碰刚才慕以触碰的地方,仿佛还带着对方的体温。 师尊… 什么师尊? 未重生、上一世的沈怨眼底划过一丝疑惑,眼前黑乎乎的一片,他看不见刚才那人的模样。 为什么自称为师尊,还有,将他放在这个挡雨的屋檐下,是为了保护他吗?为什么要保护他? 无数的问题全都在脑海中闪过,沈怨静静的坐在那里,角落处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朝着他靠近着,目光阴毒。 头发散乱的杨宗主挥舞着手中的残剑,看着面容尚且稚嫩的少年,他身上一丝灵气也无,就像是一个在平凡不过的普通人。 “都怪你都怪你,若不是你从密牢中逃出来,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都怪你…” 近似魔怔的呢喃着,那杨宗主双眼晦暗,瞳孔中满满都是恨意。 “你就应该乖乖的呆在牢笼里面,被我放尽鲜血而死,你这个怪物!” 那杨宗主举着手中的剑,朝着缩在角落的少年砍去,在那把破剑快要落在沈怨身上时,一把虚剑朝着那执剑的右手刺来。 噗嗤一声。 染血的断臂砸在破碎的大理石地板上,剧痛措不及防传来,杨宗主倒在地面上哀嚎着,看着一片血光中朝着他走来的慕以。 那异怪被重伤,在一旁苟延残喘着,几位天灵宗的长老全都站在一旁,看着一身白衣被鲜血染红的慕以,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一样。 竟然…竟然已一己之力,将这只怪物降服了!! 修仙界何时出现了如此实力恐怖的一个人,为何他们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浮生剑染上鲜血,滴落在地面上的小水坑里面,染红了透明的雨水。 杨宗主感受到了慕以身上传来的杀意,就连断臂之痛都抑制不了骨子里面的害怕。 他不断用另一只手撑着身子往后退,一脸恐惧的看着眼前脸上沾上鲜血的慕以。 容貌清冷绝然的仙尊满身是血,再没有了往日清冽的气息,像是堕魔的神,绝对的实力压制,让人骨头都透着被碾碎的疼。 “你在…干什么…” 那声音在耳边响起,吓得杨宗主浑身一颤,直面死亡的感觉让他剧烈的摇着头,不断的否认。 “没干什么没干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干。” 杨宗主不住的蜷缩着,所有的话全都梗在喉中,变成了呜呜的声音。 他说不了话了! 想都不用想,是眼前的人做的。 “你刚才想干什么,你对我的徒弟,做了什么...” 冰冷的剑刃贴在脸上,那双淡然的眸子像是看死人一样看着他。 徒弟?!那血蛊哪里来的师尊! 在沈氏密地的血池中发现作为血蛊的沈怨,杨宗主无疑是兴奋的,巨大的惊喜冲昏了头脑,他在怎么都没想到,在魔兽潮覆灭的城镇中,会发现这样惊天的意外之喜。 他将那血蛊抓进密牢之中,用他的血液来控制妖兽,更是炼制出了符咒,让魔兽忌惮,就连那恐怖如斯的人形杀器都是他融化了无数弟子还有妖兽的躯体炼化出来的。 盛名和杀器眼看马上就要悉数得到,却不想手下的弟子却将那血蛊丢进了豢养的魔兽池当中,这血蛊不知道吸收了什么,入了魔,让所有魔兽臣服忌惮,更是放出了还在炼制途中的杀器,将他苦心经营的天灵宗毁于一旦。 而他自己,更是因为遭受到反噬,灵脉自封,与普通人无异。 而且这沈家之子明明全家都死于魔兽潮当中,又是哪里来的如此实力恐怖如斯的师尊! 早知道会发生后续这些事情,当时说什么,他都不应该将这怪物带回天灵宗。 所有想说的话全都被封于口中,变成呜咽的声音,那杨宗主满眼惊惧,只能不断摇头来表达着自己。 只见站在他面前的人,那双浅色的眸子看过来时,带着刺骨的寒意。 杨宗主被那眼神吓得血液倒退,浑身变得冰凉无比。 随即,脚踝处传来剧痛,脚筋和手筋被眼前的人尽数挑断,杨宗主额间青筋暴起,却因为被灵力封住了嘴,刺耳的尖叫声尽数化为呜呜的声音。 一道灵力打在地面上不断打滚的人身上。 站在那里的慕以冷眼看着杨宗主,对着眼前罪恶的灵魂宣布审判。 “你对他做过什么,想做的什么,恶念,贪欲,尽数都会在你自己身上一一折现。” 恶念反噬,在冰冷的大理石上突然涌现出无数黑色的触手,它们缠绕着杨宗主,不论是□□还是灵魂,将其拉至黑暗炼狱之中,吞噬殆尽。 因果有报,恶人吞噬结出的所有恶果,偿还一切的罪孽。 天地静谧,万物漆黑,雨滴砸在地面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沈怨听着那道声音,呆呆的愣在了原地。 第74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14) 那血团怪物被慕以重伤, 只剩下苟延残喘的份,处理完居心不谋的杨宗主后,慕以走到半坐在屋檐下的沈怨面前,看着他一身黑衣被鲜血染成深色, 就连脸上都沾着不少血迹。 慕以用灵力探查对方的有没有受伤, 白色的灵力游走在身/体上的时候, 半蜷缩在那里的沈怨下意识的反抗着。 慕以还以为沈怨是因为被吓到了, 毕竟眼前的少年也仅仅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他伸手蒙住对方的眼睛,浅声安抚着沈怨。 “别害怕。” 那轻浅的声音没有刚才的寒意,反而让人平静无比, 不自觉的让人放下心防。 慕以怀中的人不再挣扎,安安静静缩在那里一动不动。 探查完身体状况的慕以紧皱着眉头,他微微退开了些,向着那双眼眸看去, 果不其然, 那双眼睛朝着他这边看来时, 一丝神采都没有。 慕以:!!!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看不见了,而且就在刚才慕以发现,此时沈怨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样,不断吸收着身体的生气还有灵力。 简而言之,如果说慕以现在的身体就像是半腰处破了一个洞的木桶,那么现在沈怨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破布一样,零零散散的凑不齐整。 天空还在下着雨, 天灵宗那几位长老朝着两人看过来, 目光中带着忌惮还有探究。 现在这个局势和环境, 着实不适合继续查看还有疗伤。 慕以将少年打横抱去,御起浮生剑腾升在半空中,灵力自动生成了一道屏障,抵挡住了外面的的雨滴,眨眼间便离开了这个地方。 偌大的修习场,魔兽们看着自家主子被一个修仙人带走了,一个个全都伸长着脖子朝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看去。 主子也没有发出什么讯息,所以,它们到底要不要跟上去呢? 离开了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天灵宗,来到浮生半日闲的后山,慕以将少年抱到后山的灵泉处。 “褪下染血的衣物,在这里面好好调息一下。” 灵泉水似乎还带着温度,让沈怨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温,源源不断的灵气从水里面溢出,同着沈怨体内的魔气融合在一起。 照理来说,魔气和灵气本不能融为一体,但是因为沈怨身体的特殊原因,不知为何,这两者竟毫无冲突,在沈怨的身体当中自然而然的融在了一起,最后涌入那片虚无的神海之中。 沈怨有些僵硬的将那染血的黑衣褪下,脑袋埋在灵泉水当中,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在外面,那无神的眼睛向着在岸上打坐的慕以看去。 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沈怨眨巴眨巴眼睛,尝试将灵气引入眼睛中,最后在一片虚无之中看见了一朵泛光的小白花,小白花摇晃了一下,在沈怨眼中变成了一人模糊的人影。 泡在灵泉中的沈怨浑身一顿,似乎有一瞬间,连呼吸都停顿了下来。 慕以并没有离开这个地方,而是简单的施了一个清洁的咒法,就在灵泉旁边休息打坐,骤然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将整个脑袋埋在水池里面的沈怨。 慕以发现,这个幻境中的沈怨好像格外傻傻的样子。 他走上前去,将灵泉里面的人提溜起来,他手中拿着的是浮生半日闲的弟子服,因为沈怨看不见,慕以便亲自给沈怨套上了衣物。 整个途中,沈怨都乖乖的任由面前人折腾,再次探查沈怨身上的灵气,发现不再像之前那样被吞噬了之后,慕以这才放下心来。 只不过那眼睛依旧还是看不见。 天色已经很晚了,慕以牵着沈怨,将他往着竹屋的方向带去。 一边走一边询问道:“为什么会出现在天灵宗?” 不知道那天灵宗是怎么炼出那嗜血的人形杀器的,慕以只想知道为什么沈怨会出现在那里,又为何会被献祭。 被慕以牵着手的沈怨走在斜后方,头发湿润的搭在额前,白色的弟子服衬得整个人乖巧又精致,没有了在天灵宗山峰上的阴郁与防备。 听见慕以的话,沈怨歪了歪头,回答道:“是那个人将我带到那个地方去的。” 那个人,指的是天灵宗的杨宗主。 沈怨被他带了回去,关在了一个黑暗的牢笼之中,无数嘲讽,不堪入耳的话传入耳中,不同于沈家全都是魔兽的嘶吼声还有刀刃割在皮肤上的感觉,同类的声音更显得聒噪。 意料之中,在最开始见到沈怨的时候,那杨宗主就像是在打什么鬼主意一般,想要将沈怨从他手中抢过去。 一副不安好心的样子。 只不过恶人得到了恶报,他的灵魂将会被无尽深渊之中的恶鬼吞噬殆尽,永不入轮回。 危险解决掉了,慕以没有忘记此行来到幻境中的目的,就是要将沈怨唤醒,如此看来,那血怪被击杀,最后剩下的执念便是眼睛了吧。 血怪的化身是血池,眼盲的暗喻是黑暗,慕以在血池当中看见沈怨时,他已经是十岁左右的小孩模样了,可能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到底在那黑暗的空间下呆了有多久。 慕以走在前方沉思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人的小动作。 沈怨垂眸看着被慕以牵住的手,试探的加重力道伸手勾住了一旁的手指,得到的是对方加重力道,将自己的手攥在掌心中。 手指相触的感觉很奇妙,温热掌心上的温度像是透过了皮肤烫进了心里面,心脏地方酥酥麻麻的,很是奇怪。 从记事开始,沈怨便身处于一片黑暗之中,从来没有与谁这般接触过,也从来没有人放低声音怕吓到了他,他情不自禁的看向前方模糊的白色人影。 很…奇怪的感觉… 为了将身体状况稳定下来,慕以这几天每天晚上都会带着沈怨去往后山的灵泉当中调息,晚上又牵着他走下山回屋休息。 这一天,依旧是熟悉的流程,可是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慕以准备松手时,手腕却被眼前的少年骤然攥住。 “师尊…” 从天灵宗回来之后,沈怨就一直沉闷着很少说话,就连师尊都很少喊,此时突然将慕以拉住不肯放手,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想要说。 只见慕以随同着沈怨手中的力道走进房屋里面,迷迷糊糊的坐在床边被对方捉着手腕,看着床铺上已经熟睡过去的人,慕以这才回过神来。 他垂眸看向面容尚且稚嫩的少年,指尖在那眼底的青黑微微停顿了一下。 他忘记了,梦境之中的沈怨还只是少年模样,遇见了那样危险的事情肯定会害怕的。 还是个小孩啊! 慕以坐在床边,就如同那晚浮生半日闲的夜晚一样,轻声哄着他入睡。 这前世幻境的夜晚里面,沈怨的梦中再没有了魔兽的嘶吼声,无尽的黑暗化作春日里的清风拂过脸颊,带着不可思议的柔软触感,还有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命运注定,补全了过去日子里面所有的遗憾。 … 玄菟宗山下森林 因为这片森林离着玄菟宗极近,所以一般的魔兽还有魔修都是绕开这片地方走不会刻意靠近,傻到自投罗网。 天空中的月亮被乌云遮盖住,月光被阻断,森林更加昏暗了。 一众隐藏在黑影中的魔修仰头朝着山顶看去,不见往日的凶狠,浑身都透着迷茫。 “我们真的要上山去吗?” 黑影中有魔出声道,语气带着不确定。 “当然要上去,魔主都被这群修仙的捉去了,我们要将魔主救回来!” 带头的一个黑影声音低沉,红色的瞳眸黑沉沉的,看起来凶得很,那个出声提问的黑影被吓得不敢说话,缩着脑袋重新隐到了黑暗之中。 “昔日的老魔主昏庸无能,如今这个大魔头出现,一定能将魔族重建辉煌,统领人界和修仙界!!” 声音的主人带着激动,浑然不知身上的魔气飘到了十米之外的地方,被下山巡查的剑峰弟子发现,寻着魔气找到了一群黑影的藏身之所。 带着灵气的剑气袭来,躲在黑暗中的魔全都闪现出来,黑色的玄衣,奇怪的犄角,还有红色的瞳眸。 独自站在那里的剑峰弟子看着眼前出现的一众魔修,冷不丁的愣了一瞬间。 寡不敌众,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只见那剑峰弟子将剑悬于身前,飞快的说了一句“打扰了”,随后眨眼消失在了原地。 站在原地的魔修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那个胆小的魔修探出头来问了一句:“我们是不是被发现了,那明天会不会有人来杀我们啊?” 魔群中安静一片,一个晚间出行的乌鸦从一群魔的头顶飞过,留下了芳香的排泄物。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魔修伸出手将头顶的乌鸦攥在手中,掐住了它的颈脖,猩红的瞳眸中满是属于魔族的嗜血。 “既然被发现了,明日我们便杀上山去,制造动乱,乘机救下魔主。” 他加重手中的力道,被命运摁住颈脖的乌鸦发出惨叫。 “嘎!” 夜风阵阵,魔气冲天。 明天,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第75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15) 清晨, 窗外的花瓣飘飘晃晃的飞进竹屋里面,落在了一旁的案桌上,浅金色的阳光折射在上面,那白色的花瓣像是发着金光一般, 格外的好看。 房屋里面安静极了, 一个少年模样的人侧躺在床上, 安安静静的磕着眸子, 似乎是睡得很沉。 清风飘过,案桌上的白花被吹了起来,最后慢悠悠的落在了少年的眼角处。 清风徐徐,就连花瓣落得也极轻, 似乎怕吵醒了睡梦之中的人。 可就算是放得再轻,那少年也还是醒了。 眼眸直直的看着上方的屋顶,沈怨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好闻的冷香蔓延在整个屋子里面,很淡, 手上温热的触感怎么都抹不去。 光脚踩在地面上, 沈怨走下床, 出了房门, 寻找空中那抹冷香朝着外面走去。 慕以坐在院内,转头便看见了穿着一身白色的中衣,光着脚站在那里的沈怨。 那披肩的黑发散在两旁,被风温柔的勾起,还时不时有几片花瓣落在上面。 慕以走了过去,看着双目无神,不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都不会照顾自己的小徒弟, 将他带进了房屋里面。 穿上鞋子, 将头发束起, 少年之姿初长成,格外吸引人的目光。 慕以顿时有一种自家白菜长大了的感觉,习惯性伸出手揉了揉沈怨的头顶:“今天去找你月师叔给你看看眼睛。” 沈怨:月师叔是谁?? 还未等沈怨说什么,半日闲竹屋外传来一阵异动和响声。 山门入口的阵法触动,发出警告的嗡呤。 慕以眼神一凝,快步走了出去,屋外一众剑峰弟子冷汗连连,看到慕以的出现,就像是看见了主心骨一般。 “慕师叔!!快去山门那里看看吧,魔族攻入山阵法,数量众多,情况紧急。” 慕以皱着眉问道:“你们师尊呢?” “师尊和其他师叔们都联系不上,月离峰的月峰主先行去查看情况了,我等上山来迫不得已来唤慕师叔出关。” 没在说什么,慕以运气灵气便要朝着山门处御剑而去,突然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朝着竹屋看去,沈怨站在屋门处,朝着慕以这边看过来。 上一次的事情太过于惊险,自家小徒弟的身体状况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慕以上前去,牵住了沈怨的手拉着他一同朝着山门的方向而去。 看如今这个情形,避免又出现什么意外,还是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安心些。 …… 山门这边的情形,一大众魔修站在山门入口处,形状怪异的魔兽喷涌着热气,虎视眈眈。 站在最前方的月离看见了慕以松了口气,暂且没有管他身旁的人是谁,月离上前一步走到慕以身旁。 “师兄们都闭关了,掌门师兄也联系不上,昨日有弟子前来汇报,说是在山下森林看见了这群魔修,不料今日出现的如此突然。” 月离衣角沾上了灰尘,放眼望去,玄衣犄角的魔族站在对面,一脸不善。 看见魔主出现的一众魔修挤眉弄眼的朝着沈怨递眼神,可是沈怨根本没有朝着他们看去,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身旁的慕以。 魔群中有魔提出疑问:“我看主上这也没有被这群修仙的折磨呀!精神反倒好的很!!” 不仅面色好,好像还长胖了一点。 毫无疑问,那位出声的魔修被敲打了一番。 偌大的山门处,白衣的修仙者和玄衣的魔修,场面氛围凝结,就连飞禽都不敢从上方经过。 似乎是感受到了气氛的浓重和对面带着杀意的魔气,在慕以的后方,沈怨微微歪头,无神的眸子一瞬间变得猩红无比,他向着魔修一众看去,悄无声息的释放威压,带着警告。 --滚! 接收到沈怨警告的一众魔修身体僵硬,骤然顿在原地一动不动,可是身后一群没有神志的魔兽在感受到灵气动荡的那一刻却迈出自己巨大的身躯朝着玄菟宗弟子冲来,一双兽瞳中全都是魔兽嗜血的天性。 看着庞大的魔兽从身旁跑过,一众魔修在风中凌乱,心拔凉拔凉的。 众魔修:完了完了… 魔兽突然发起攻击,站在慕以身旁的沈怨悄悄在掌心运气魔力,打算让眼前这群不长眼的畜生哪来的滚哪去,原本那双无神的眸子此时晦暗无比,满满的都是杀意。 真的好烦啊,眼前这群人! 慕以没有察觉到身旁人的异常,在出手之前将沈怨往着身后掩了掩,密不透风的将他护在自己的身后。 “就呆在这里,不要走动!” 慕以转身朝着沈怨道,随即看着眼前数头面目狰狞的魔兽,祭出浮生剑朝着对面的来势汹汹的东西攻击去。 沈怨手中的魔力消散,朝着慕以消失的方向看去,乖乖的站在原地。 对面的魔修显然注意到了魔主那边的动静,看着沈怨手中凝起的魔气,还以为这次要必死无疑了,可眼前这一幕却让他们一个二个全都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 刚才那个乖乖听话的站在那里的人真的是他们那个即使是灭了一修仙宗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魔主吗?不会是被夺舍了吧?! 沈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一众下属心中的形象已经彻底变了一个样,就算是知道了,也分毫不在意,他现在就站在那里,看着站在前方的慕以,就如同刚才对方所说的,就一直乖乖的站在那里。 月离看着身旁的少年,一脸疑惑的样子。 师弟这又是从哪里拐来的小孩子,为什么感觉很熟悉的样子?? 好像在哪里见过… 想得脑瓜子疼都还未想出来,月离干脆直接不想了,转过头一脸担心的看着慕以的方向。 小师弟此行闭关身体也不知道恢复的如何,在医术方面他倒是有一定的信心,可是面对这样的魔兽,当真是没有任何办法,也只有添麻烦的份,所以此时也只能站在外围观望。 可是还未等浮生剑斩下妖兽,魔气闯入阵法,那护山阵法被触发,一道强大的灵力从阵法中冲出。 出乎意料的是,那道灵力并没有朝着魔兽的方向攻击去,反而是转了一个弯朝着站在那里的沈怨袭去。 措不及防,谁都没有料到为何护山阵法会朝着一个普通的少年袭去,只是下一瞬间,对方浑身的魔气窜了出来,轻而易举的就挡下那道攻击之后,全玄菟宗的弟子们全都朝着沈怨的方向看去,对上那双黑沉的眼眸时,所有的疑问瞬间有了解释。 哪里是个普通的少年,眼前这分明是个魔族之人!! 浮生剑在半空中停顿了下来,那没有脑子思考的魔兽似乎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庞大的身躯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场面一度寂静。 慕以是最开始反映过来的,他御起灵力落在沈怨的身旁,拉住了他的手将他护在身后。 魔族,向来是和修仙界水火不容的。 沈怨根本不知道自己无意识暴露了什么,只是盯着慕以攥住他的手发呆。 众人皆是一脸震惊的模样,看着慕以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毕竟谁也没有想到,以一柄浮生剑闻名整个修仙界的慕仙尊,那个清冷如仙的人,会带回来一个魔修,更没想到会在暴露之后,没有丝毫犹豫的将他护在身后。 月离诧异的向着将少年护在身后的人看去,眉头紧皱着。 “师弟,你知道你身后护住的那个人是什么身份吗?” 护山阵法不断涌出灵力朝着沈怨攻击着,尽数被慕以挡住化解,听着月离的话,慕以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浮生剑浮在半空中,发出带着寒意的剑气。 “我知道,我护住的是我的小徒弟。” 只见对面的月离一脸震惊,似乎对着慕以这句话感到非常的惊诧:“就算是为了骗我,师弟也不该想出这样一个理由来,你那群徒弟,最小的一个明明就在凡间历练,又是怎么蹦出来的,而且你身旁那位若说是新收的徒弟的话,我怎么从没在半日闲见过!!” 听着月离这话,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慕以眉头紧皱着,眼中闪过让人看不懂的神色。 月离十分头疼,看见慕以此时护着魔族之人,也仅仅只是震惊,还带着担心,倒没有刀剑相对,带着敌意。 “你莫不是被这魔族之人下了什么药,蒙蔽了心智??” 事到如今,月离也只能想到这一点,不然实在想不通,为何之前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一心只想着飞升境界的小师弟会变成现在这般护犊子的模样。 还未等慕以有所回答,浮生半日闲处便产生异动,一道浑厚的灵气扑面而来。 带着寒冷的剑气铺面而来,浮生剑进入警惕状态,同着突然出现的寒剑纠缠争斗了起来,可是还未等两剑分出高下,剑身分开,映入眼帘的是两把极为相似的剑。 若是有所相似,倒还不如说是一模一样。 浮生剑:??? 两柄剑你戳戳我,我戳戳你,一时间竟然安静了下来。 慕以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同着他容貌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白衣男子,抿着唇没有说话。 月离:!!! 啊啊啊啊!怎么回事,为何会有两个小师弟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世的“慕仙尊”:呔,妖精,我才是真的,你是假的!! 真假师尊 ps:这里的慕仙尊和慕以没有任何关系,要说有关系,也只是同一个身份 (剧透一下,在小世界的身体,都是攻受原本的身体分神,不存在夺舍啥的,也不会存在你的身体是我的的情况) 第76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16) 不光是月离, 就连那白衣男子也朝着慕以看过来,那双冰冷的眸子闪过诧异。 两个人虽然容貌都差不多,但是身上的气质却是迥然不同,白衣男子的灵力纯白, 浑身都透着清冷疏离的气息, 可相比而言, 慕以身上的气息就要温和很多。 沈怨站在身后, 看着眼前这一幕,虽然眼睛还是看不见,可是或许是后山的灵泉奏效,现在也能模糊的看得见一些东西。 站在慕以身后的人明显感受到了周围气氛的不对。 沈怨慢慢靠近站在面前对着自己毫无防备的人, 垂眸克制的轻轻靠在对方的肩上,周身的魔气毫不掩饰的显现出来,身后的魔兽异动,将头顶飘过的花瓣绞的支离破碎。 似乎只要眼前这群修仙者有异动的话, 他便会毫不犹豫的发出攻击。 慕以看着眼前这一幕, 突然在某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最开始慕以也只是感到有些奇怪, 但转念一想, 这是沈怨的心魔,心魔中,所有害怕的东西都会被放大,事情总会朝着最坏的方向去发展,就这样,那一点点怀疑也在慕以心中被打消,本以为在这片幻境之中, 将慕以自以为的沈怨的心魔所堪破, 就可以破掉幻境。 所有的想法从一开始便错了 , 这分明是沈怨的前世所经历的事情! 不论是天灵宗灭宗,还是那再次看不见的眼睛,奇怪的身体状况,都是因为这个幻境当中所产生的剧情线和人物,都与这一世,没有任何关系。 那么问题来了,为何这一世的沈怨会有上一世的心魔呢? 一个答案在慕以心中渐渐浮现。 眼前这些人物全都是幻境产物,身后的人才是最终的心魔。 对面的幻境产物还在尽职尽责的演着自己的剧情,白衣男子那柄浮生剑浑身带着寒意,朝着慕以指去。 “…你是谁?” 仿佛没有看见慕以身后浑身魔气的沈怨,白衣男子执起剑,剑端朝着慕以,虽然没带着杀意,可是站在慕以身后的沈怨却陡然沉下了眸子。 那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杀意,另在场所有的玄菟宗弟子,从内心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周身难以自控的战栗。 站在两人身后的魔修们擦拭着因为威压而产生的汗水,同时一边为对面的人暗自祈祷。 魔主这是起了杀意啊!! 真可怕真可怕… 白衣男子眼神一凝,在感受到魔气的同时,手中的浮生剑凝起灵力,凌冽的剑意朝着两人的方向袭来。 浮在慕以身旁的剑蠢蠢欲动,准备再次出动,可是还未等它出发,身旁突然窜出来了一道黑乎乎的魔气将那柄剑包裹住了。 不过眨眼的时间,那黑雾里面便传来“咔嚓”的令人牙酸的声音,剑身猛地一顿,还未出发的浮生极具人性化的朝着慕以身边躲了躲,似乎很害怕的模样。 黑雾散尽,被包裹在里面那闻名三界的浮生剑碎成了好几块,失去灵气砸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沈怨眼神幽暗,脑袋里面全都是血红的一片,暴戾之气毫不掩饰的从周身散发出来,欲再次朝着白衣男子出手。 “杀了他!” 心里面有一道声音发出诱哄:“所有想要伤害师尊的人,都该死…” 似恶魔般的低喃,内心那道声音不断引着沈怨心中最隐秘的想法,舌尖触碰到一丝腥甜,那是他最讨厌的血腥味。 “杀了所有人,师尊就是你的了…” 那道声音如此说道。 沈怨浑身一顿,周身魔气冲天,眼眸猩红一片。 慕以察觉到身旁的人的不对劲,蓦的转过身朝着沈怨看去,只见那脸上满满都是诡异的血痕,从颈脖处延伸出来,逐渐蔓延到了脸上。 这是…血蛊!! 血蛊为何在这时发作,慕以狠狠将眉头皱起,伸出手攥住看起来明显很不对劲的沈怨。 “静心凝神!” 意外横生,眼前这个情况完全不适合压制血蛊,而且陷入魔怔之中的沈怨会做出什么他也不知道,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他带到空无一人的地方再想办法,这里的事情先暂且放在一旁不谈。 只见下一刻,原本站在那里的慕以和沈怨瞬间消失不见,唯独只剩下一众魔修还有修仙者们双目“深情凝视”。 那人群中间的白衣男子看着地面上碎掉的浮生剑,一道灵力打出,那浮生剑恢复成了原样,剑身浑身颤抖的隐去了身形,看起来恐惧害怕极了。 不光是浮生剑,就连白衣男子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刚才那股魔气… 月离站在那里一头雾水,看了看身前的人,又朝着慕以和沈怨离开的方向看去。 月离:所以,刚才那个跟小师弟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到底是谁?!! 他慢慢走上前去,站在白衣男子身旁,看着趁众人不注意悄悄溜走的一众魔修,问道:“那个什么,师弟?这不追吗?” 只见白衣男子转过身,朝着月离看了看,那双漠然的眸子移开,朝着浮生半日闲的后山而去。 “不了,我去闭关了。” 看刚才的样子,应该是察觉到山门异样,然后从后山破关而出。 浮生半日闲的慕仙尊速来修炼成痴,如今山门异变结束,又要继续回去闭关修炼了。 看着消失在眼前的小师弟,月离静默了一瞬,随即对山门前的一片狼藉感到头疼,一众弟子们追击魔兽,消失的无影无踪,那突然出现的同着小师弟一模一样的人真实身份又是什么,还有他身边那满身魔气的少年,全都是迷团。 慌乱之中,月离没有察觉到身旁人的异样,不因其它,是因为,那人的气息实在让人警惕不起来,而且一举一动都像是很熟悉玄菟宗和他一样。 月离从思绪当中抬起来头,看着眼前这一幕叹了一口气。 又有得忙了… … 慕以将沈怨带到了一个森林里面,这里因为当年的魔兽潮事件,荒废了数十年,周围荒无人烟,树木高大。 是个很有掩饰性的地方。 将沈怨轻放在一棵大树树干上,慕以俯下.身查看他的情况。 因为血蛊蔓延的原因,就连额头上都出现了丑陋的纹路,沈怨一双眼睛猩红,呼吸粗重。 沈怨显然感受到了自己的异常,微微偏开头,躲开慕以的视线。 他无意识的将自己蜷缩起来,带着抗拒。 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压制,慕以伸出手扣住了沈怨放在一旁的手,将脸颊旁的碎发拂到一旁,那张满是诡异纹路的脸毫不掩饰的凸显在慕以面前。 这个动作让沈怨浑身都抗拒着,他挣脱着慕以攥着他的手,将脸埋在膝盖之间,将自己隐藏起来,墨色的眼眸闪躲,带着微微的水汽。 “别看我。” 嘶哑的声音响起,带着哽咽和不知所措。 沈怨似乎很不想让慕以看见自己现在这幅样子。 卷长的睫毛抖动着,沈怨不断往后退着,但是因为身后的树干退无可退。 所有的不堪全都被眼前这个人看见了.. 那双隐藏在墨色瞳眸下的眼神空洞。 怎么办啊,要被讨厌了… 血蛊不是第一次发作,所以沈怨知道,在嗜血气息出现的时候,周围都会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和恐惧的人或是魔。 他们在厌恶和惧怕自己。 不论是哪种,都在沈怨心中掀不起任何波澜,可是他突然很害怕,害怕那道温柔的声音染上厌恶,怕眼前这人讨厌他。 --真是可笑,怪物竟然也会有害怕的东西。 心中那道声音骤然响起,半靠在树干上的沈怨蓦的一愣。 --丑陋,他肯定会感到恶心吧,本来就是个怪物。 --该怎么办呢? 沈怨:… --该怎么办呢?若是连他也离开了,那该怎么办呢? 对啊,若是连师尊也离开了,那他应该怎么办。 不知不觉,沈怨的想法被声音带动着,所有黑暗的记忆全都涌入脑海之中,让本就疼痛欲裂的大脑更加不堪。 周身的魔气不断涌出,森林之中的活物连大气都不敢喘,匍匐在地面上,生怕被这魔气蚕食掉。 慕以看着情况明显不太好的沈怨,突然靠近,额头抵着对方的额头,白色的灵气将那魔气掩下,将沈怨周身都包裹住了。 轻浅的嗓音传出,还带着沈怨熟悉的冷香,额间相抵,距离极近,似乎还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直直扑在脸上。 “为什么不让我看,明明我们的阿怨,是最好看的小孩了!!” 靠近一个临近□□之中的魔,还想着净化让其冷静下来,这种靠近是极其危险的,因为处于神志不清的魔很可能将其认为是入侵者,然后暴起将之错杀掉。 更何况这是在幻境之中,慕以的一切都掌握在心魔幻境的主人手上,包括性命! 那声音带着哄,将沈怨的神志从□□的状态拉了回来,他从双膝间抬起头,出乎意料的是,眼前人的容貌猝不及防的闯进沈怨的眼中。 不再是小白花的模样,也不再是模模糊糊的人影,是完完整整的画面,周围的一切都在沈怨眼中虚化,天地间只剩下了眼前的这个满目担忧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更新不稳定,大家可以屯一屯再看!抱歉抱歉(顶锅逃跑) (其实我也想做一个粗长的作者,但奈何我只能短小,流泪猫猫头.JPG) 第77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17) “师尊…” 他喃喃道, 耳边那道声音也慢慢变淡。 眼看着少年的神志渐渐清醒,藏在他内心处的心魔企图夺取其身体的控制权,将眼前的一切都幻化为幻境。 幻境之中,在沈怨面前, 原本温柔说着话的师尊在视线相对的那一刻, 陡然露出厌恶的表情, 他伸出手将两人在一旁交握的手打掉。 眉眼之间全都是不加掩饰的寒意。 “别碰我。” 那人如此道, 带着嫌恶,就像是碰上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沈怨愣在那里,呆呆的看着眼前人的表情,一时间竟没有丝毫反应, 只不过周身的魔气却在不知不觉当中暴涨。 心魔开始兴奋了起来,他凝结成了一团黑雾,黑雾凝成了成年沈怨的模样,他凑近, 在沈怨的耳边低声呢喃, 如同一个恶魔般, 引人堕入地狱。 --看吧, 连他也开始憎恶你,厌恶作为一个怪物的你! --怪物是不会被人喜欢的。 他残忍的将那层薄纸戳破,将所有不堪的现实摆在沈怨面前。 眼前的画面是如此的真实,不知什么时候,沈怨已经低垂着头,碎发散下来将半张脸遮住,诡异的沉默着。 心魔是由沈怨所化, 对他所有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包括现在突然的沉默, 敏感的察觉到不对劲,那心魔化成黑雾便想逃走,缩回本体里面,却不想骤然被沈怨攥在手中。 神识传来疼痛感的感觉,沈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将缩成小团的黑雾心魔攥在手中,看那个阵势,竟是想直接将它捏碎。 --啊啊啊啊!! 那心魔传来惨叫声,周围的幻境随着这刺耳的声音开始破碎。 额间触感依旧,慕以靠的极近,净化他周身的魔气,两人被纯净的灵气所包裹着,沈怨被慕以虚抱在怀中,周围满满都是对方身上的清香。 那心魔不敢再出声,在沈怨的手中蜷缩成一团,生怕眼前这个疯子连自己的神识都不管,徒手将他捏碎。 沈怨虚抵在慕以的肩膀上,松下力道,将脑袋埋在慕以的颈间,看着那截触手可及的的颈脖发着呆。 心魔,是根据一个人的贪念欲望幻化而成,他是潜藏在人们心中的恶念,普通的修仙者若是有了心魔,心魔不除,难以上升境界,魔修若是有了心魔,便越会遵从内心的嗜血,变成一个大魔头。 而心魔所编造出来的幻境,便是其内心最害怕,最不愿面对的事情。 沈怨内心最不想面对的事,便是眼前这个人知晓自己是个怪物的时候,会像其他人一样,对他投来厌恶的目光,会像幼时他所遇到的家族屠门一般,那些冠冕堂皇的修仙人一样,最开始向他投来不屑的目光,最后再知道他成为怪物的真正原因之后,又开始流露出贪欲。 令人恶心… 好在,好在的是,师尊是不同的,幻境中的一切都是假的。 在沈怨发呆的这段时间里面,慕以已经稳定好了沈怨身上爆发的魔气还有血蛊,他抬起身,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眼前的人已经靠在了自己的肩膀处,像是小动物一般,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将身体蜷缩着。 心头的地方软了软,慕以伸出手揉了揉对方的头顶,安慰道:“已经没事了。” 因为视线死角的原因,慕以全然没看见抵在肩膀上那人晦暗难懂的眼神。 … 因为浮生半日闲不能回去了,所以慕以便牵着沈怨在街上寻找新的住处,却没想到会有修仙界的人在暗处搜寻什么东西。 慕以将两人的气息隐藏了起来。 修仙界大张旗鼓的,到底在搜查什么? 慕以皱了皱眉,牵着沈怨转身离去。 天气渐黑,周围的行人慢慢变少,乡间小屋开始炊起了白烟,满满的烟火气息。 沈怨落后慕以半步走在他身旁,盯着两人牵着的手发着呆,不知过了过后,被攥住的手指才动了动。 “师尊,现在我们是去哪里?” 慕以停下脚步,站在田间小路上,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视线落在一旁炊烟人家上。 一边牵着沈怨走过去,慕以一边回答道:“当然是去找住的地方。”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一个房屋面前,慕以将门敲响,不过一会,便有一位老婆婆走了出来。 “谁啊?” 那老婆婆探出头,朝着两人看了过来,老人头发虽然有些花白,但是精神却是好得很,因为是大半夜被敲门,眼中还带着警惕。 慕以微俯下身,一双眼睛干净透亮,他浅笑着解释道:“天色以晚,我们两人想在阿婆家借宿一晚!” 天色已深,外间的田地里面响起蛙叫声,在半夜上敲门住宿的人,阿婆本来打算置之不理的,但是看着两人面善,镇上面又从来没有出现过眼前好看的像神仙一般的人物,没多做迟疑,便将两个人请了进去。 阿婆家里面有一个孙女,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老板。 “儿子儿媳在多年前的魔兽潮动乱之中死了,就独留下家里面这一根独苗苗。” 小女孩看起来八九岁的样子,梳着马尾辫,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不吵也不闹。 提到自家这个情况,阿婆叹了口气,满是伤心。 “这孩子一岁的时候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去镇上的医馆看了看,说是没什么问题,可这么多年,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慕以朝着坐在那里的小女孩看了两眼,似乎感受到了慕以的视线,那小女孩抬起头,向着慕以这边看来,到了后面,竟是一直愣愣的看着,没有移开视线。 “家里面只有这些东西,两位若是不嫌弃,便吃一点吧!” 阿婆端来了几个包子放在桌子上面。 空荡荡的房屋只有一张床,被子是新换的,似乎还带着太阳的味道。 阿婆将包子放在了屋里面,便将小女孩带走了,慕以谢过阿婆,坐了下来,拿起盘子里面的包子递给了沈怨。 “吃点东西?” 慕以早已经辟谷,可如今的沈怨尚且还是凡胎□□,需要进食。 沈怨拿着慕以递过来的包子,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咬下一口便咽下一口,安安静静的一句话也不说。 看起来乖乖的。 脑袋里面突然显现出这个形容词出来,慕以眨了眨眼睛,唇边扬起一丝浅笑。 一道视线突然出现紧紧黏在身后,慕以转过身,意料之中,在门口出看见了偷跑出来的小女孩。 那双还略带幼态的眼睛朝着慕以看过来,面无表情,嘴唇紧抿着。 慕以走到房门处,蹲下身,与小女孩平视着,透过那双眼睛,慕以没有看见自己的倒影,反而在里面看见的是一道模糊的、巨大的妖兽的黑影。 这是经历过魔兽潮存活下来的那批人,若是没猜错,眼前这小女孩曾经差点葬身于兽腹,却被人救了下来,可是死去魔兽的黑影被封在小女孩眼睛里面,神识有缺,这才造成眼前的身体缺陷。 那小女孩看着慕以蹲下身来,突然朝着他伸出手,掌心朝上手指摊开,露出乡间里最常见的野花。 花朵泛着粉红,花瓣在掌心颤颤巍巍的颤抖着。 那花被小女孩捧在手中,递给了慕以。 蹲下身的人一愣,似乎完全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小孩大晚上跑过来就是为了给他送一朵花。 “好、好看!” 稚嫩的声音响起,小女孩出声道,一时间竟不知道那“好看”到底说的是慕以,还是手掌中的花。 眼前这一幕莫名熟悉,似乎很久以前,也有人这样做过,扬起一张面无表情的小脸,将手中的小白花送给他。 思及此处,慕以笑了笑,神色更加温和,他伸出手将小女孩手中的花朵接了过来,随后手腕一转,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了一个兔子糖人递给了小女孩。 在普通人看不见的地方,上面还萦绕着浅浅的灵气。 “呐,作为交换,你送给我花,我送你糖人。” 将糖人送给小孩的慕以丝毫没有发现,身后的沈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进食的动作,那双在黑夜之中越发漆黑的眼睛朝着献花的小女孩看去,眼神冰冷,像极了野兽的眼睛。 那是对自己领地和所属物的占有欲,是在对觊觎他宝物的侵入者发出的无声威胁。 小女孩双手接过糖人,视线往后看去,便看见桌子边的那人半身隐入黑暗之中,烛火晃荡,就连那暴露在光明下的那半张精致如玉的容颜,都冷的让人刺骨。 可是五识缺失的小女孩不明白那眼神是对她的警告,达成目的送完花之后,小女孩捧在手中的糖人,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房间。 房屋又恢复了寂静,慕以起身走进房子里面,就看见原本坐在那里吃东西的沈怨不知什么时候垂下了头,发丝奄巴巴的搭在脸颊脸庞,像是很低落的样子。 慕以想了想,发现对方低落的原因极有可能是刚下给小女孩的糖人。 小孩子总是喜欢吃甜食,两人走到大街上的时候,慕以便看见有小孩眼巴巴的看着卖糖果和糖人的小摊上,口水都快留下来了。 慕以下意识觉得沈怨应该会喜欢,就趁着对方不注意的时候买了一些,只是还未等慕以拿给沈怨,被魔兽残魂影响的小女孩便出现了。 慕以将剩下的所有糖果全都拿了出来,在沈怨略微惊讶的眼神下,将之全堆在了他面前。 “本来就是买给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嘀,随机卡片降临—— 卡片名字:蜗牛作者 卡片武器:锅盖 你可以使用的武器:刀片or棒棒糖 ps:使用刀片,卡片好感值—5,使用棒棒糖,好感值+100! 请问使用者选用手中的哪个武器对卡片进行攻击? … 回家种田的蜗牛作者顶着锅盖又跑回来了,前段时间三次元太忙停更,忙完了我又回来了(劈叉比心)现在恢复正常更新。 第78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18) 本来就是全都买给沈怨的, 只是那小女孩被魔兽的残魂所困,慕以才借用那串糖人替对方清除她体内残留的魔兽气息,那上面还附有着净化的灵力,相信过不了几天, 小女孩就会恢复正常。 沈怨伸出手, 在里面挑选了一个麦芽糖, 攥在手中。 他出声对着慕以淡声道, 声音沙哑。 “既然本来是买给我的,那么师尊下次就不可以再送给别人了。” 像是小孩子对着糖果的独占欲,慕以也只是当做沈怨不喜将自己的糖果分给别人,毕竟幼时在浮生半日闲的时候, 慕以座下一个调皮的弟子朝着他讨要糖果的时候,那时的沈怨也是如此,一张小脸面无表情,仰起头来, 用着稚嫩的声音对着他说道:那是我的糖, 不可以给别人。 一如既往, 慕以没有询问为什么, 淡笑着答应了沈怨这个要求。 这般纵容的态度,让对面的人眼神一深。 沈怨低下头,低声,像是提醒道:“师尊不要这么纵容我,什么都会答应。” 纵容,包括泄露魔气之后,眼前这人也是什么都没有说, 将他带出重围, 与仙门百家为敌。 这般, 会让他更加贪得无厌,直至最后被欲望所吞噬。 只是在慕以眼中,沈怨垂着头的样子,格外的小心翼翼。 他不喜欢这样的沈怨。 “并不是纵容你,不论是什么,都可以在贪心一些!” 不需要这么小心… 他如此说到,清透的眼眸看过来,在有些昏暗的房间中,那双眼睛里面全都是沈怨的倒影。 半身掩在黑暗中的沈怨凝视着眼前的白衣仙人,汹涌的魔气在眼中流荡,又被他不动声色的敛下眸遮掩了下去,叫人看不出半分异常。 已至深夜,窗外虫呤声不断,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洒在站在床边的少年身上。 少年竖起的马尾不知什么时候全都散落了下来,披散在肩上,还有几丝趁乱落在床榻之人的手上,缠绕在一起,黑色与白色缠绕,形成极致的视觉盛宴。 桌角一朵粉红色的小粉花在月光下徐徐绽放着,却在某一瞬间,被黑雾所包裹,刹那间化为灰烬,窗外的虫呤声在这一瞬间消失不见,风声消匿,夜光下,树叶的倒影也开始停止不动了。 这片空间里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什么恐怖的力量控制着,时间在这一刻被冻结。 站在床边的少年俯下身,视线却一直落在床榻上的人身上。 在一旁闭目养神的慕以不知道什么时候昏睡了过去,双眸紧闭,没有丝毫反应。 此时失去意识的慕以根本意识不到,在自己身边,一道视线此时肆无忌惮的落在他的身上。 少年的影子在月光下被拉长,在地面上,竟形成了一个扭曲的模样,纤长的手指悄无声息的缠住慕以的手,指尖相抵,带着微微颤栗的感觉。 沈怨半扒在床边,做的最过分的动作,仅仅是扣住慕以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边。 灼热的呼吸落在对方的掌心中,良久,沈怨抬起慕以的手,蒙在自己的眼睛上。 一念成神,一念成魔,地面上的影子逐渐恢复了正常,那双漆黑的眼眸被遮住,挡住了里面所有的晦暗不堪与不知觉流露出的占有欲。 房间里面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声,还有着一道极浅的呢喃声。 “…师尊、师尊。” 声音的主人像是怕吵醒了熟睡中的那人,音调被压得极低,带着压抑,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称呼,却被这人喊出了一种极度撕扯的感觉。 黑暗中的那人似乎叹了口气,手掌轻轻被放下,露出了幽深的眼睛。 一道极轻的吻落在慕以的掌心上,带着极度的克制。 “师尊,我的、是我的。” 不论是糖人还是眼前这人,都是他的,任何人都不能觊觎。 既然说可以再贪心一点,那就不要怪他将之据为己有,囚禁在独属于自己的方寸之地。 虫吟声恢复,月光流动,窗外透进的晚风还带着浅浅的花香。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刚才那一幕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又或者是产生的错觉。 只有空荡的桌角还带着一层薄灰,昭示着刚才这里发生过什么。 床上的两人相互依偎在一起,白衣与玄衣交缠在一起,密不可分,沈怨亲昵的靠在慕以的颈间,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先短小一下,明天会补更回来!(旋转比心) 第79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19) 翌日一早, 两人就离开了阿婆的家里,走到田间的小路上,因为天色已经不早了,还因为两人出尘的外貌, 在这小乡村里面格外吸引孩子们的注意力。 就像是普通人看到路边一朵很好看的花忍不住凑上前去想看的更仔细些, 也忍不住想要将其摘下来, 据为己有。 这些视线带着侵略感, 让站在慕以身旁的沈怨眼眸一黑,原本那些凑上前来的人们全都慢慢散去,捡起地面上的活计开始继续忙碌的一天。 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解决了碍眼的东西,沈怨将视线放在身旁的慕以身上, 他走近了些,朝着慕以说道:“师尊,这里人好多。” 话语间带着浓烈的抗拒感。 慕以回头朝着身旁的沈怨看去,点了点头, 牵着对方往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最后两人在镇子半山腰的地方落了脚, 因为周围都没有人家, 慕以便直接抬手幻化出了一间木屋, 倒也省去了搭建屋子的步骤。 房屋里面家具一应俱全,两间房屋,一间厨房,是民间最常见的配置。 小屋前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落,按照沈怨的要求,慕以去找了浮生半日闲的白花种子种在院子里面,每日被沈怨照顾着, 慢慢从嫩芽变成了一根小小的树苗。 两人在这个地方一直生活了好几个月, 沈怨很喜欢单独跟慕以在一起的时光, 除却山底下偶尔会有好几个小孩趁着和家里面的大人上山的时候,总是趴在小院的门口偷偷朝着院子里面偷看,其余的都平安无事。 日子就这么平淡安静的过着。 这一天,院门的地方又出现了几个小孩,偷偷摸摸的朝着屋子里面看,沈怨朝着他们看了一眼,便见原本好奇的一群孩子瞬间一哄而散,像是被吓了一大跳。 无碍其他,他们总是撒着娇要跟家里面的父母一同上山,就是为了看木屋里面那位长得很好看的仙人,虽然对里面的屋子很好奇,但是他们却从没有进屋去过。 之前大人说过,住在山上的是仙人,要抱有尊敬和敬畏的心,所以就算孩子们在调皮,也不敢闯到屋子里面去。 只不过里面的仙人虽然很好看,但是屋子里却同样住着一个觊觎仙人的恶魔,孩子们对这个恶魔害怕极了,每次上山偷看的时候,如果被那恶魔看见了,便会不约而同的散去,一整天都不会再出现。 今天慕以下山去买东西去了,所以房子里面只剩下了沈怨一个人,给几棵白花小树苗浇完水之后,一道扭曲的身影慢慢出现院子里面。 魔气被隐匿住,可是那魔族特有的特征却没有隐去,似乎对眼前这场景无比的熟悉,那魔修垂着头站在一旁,恭敬道:“魔主,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将他们吓唬到山下去?” 听这魔修的语气,似乎做这件事情已经习以为常了。 只见沈怨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那魔修却极其上道,以为沈怨的眼神是鼓励的意思,一溜烟的消失不见,执行任务去了。 那魔修消失之后,原本跑掉的小孩子们不知道为何今天又转了回来,他们大着胆子再次挤到木门边,手中还拿着一串糖葫芦。 其中一个胆子看起来比较大的男孩将手中的糖葫芦举起,怯生生的朝着院内的沈怨说道:“这位大人,这串糖葫芦给你,可以让我们看一看屋里面那位好看的仙人吗?” 看来慕以对这几个小孩的吸引力很大,不惜用最喜欢吃的糖葫芦给房屋里面的恶魔进行交换。 沈怨只是朝着几个小孩看了看,随即移开视线看着院子里面还没有小孩高的白花树发着呆。 看着沈怨懒得搭理他们的模样,那小男孩鼓起了勇气,在自己心里冒着手指被恶魔吃掉的巨大风险,将糖葫芦往上递了递,只是还是害怕的不敢进入院子里面。 小男孩鼓起小胸膛,在一众小伙伴崇拜的目光下义正言辞道:“恶魔大人,虽然我们知道你很喜欢屋子里面的仙人,但是把他关起来这件事情是不对的!” “阿娘告诉我,天上的仙人是住在很大的大房子里面的,将他关在小房子里面,他是会很伤心的。” 身后的几个小孩都是附和着点头。 这些经常跑到房子面前的孩子们以为沈怨是个将慕以捉在这个小房屋里面关起来的恶魔,因为曾经有几次仙人出现的时候,这个很坏的恶魔大人就会很凶的朝着他们看过来,吓得他们慌乱逃散,时间一久,便给了他们这种错觉。 一种慕以是被迫被关在小木屋里面的错觉。 听见小男孩的话,沈怨走近了些,将堆在房门处的小孩们吓得一踉跄,生怕恶魔一过来就张开血盆大口将他们一口吃进肚子里面。 看来平时没少受到家长们睡前故事的残害。 只见沈怨歪了歪头,似乎很疑惑。 “喜欢,什么是喜欢?” 这句话成功将小男孩问住了,他连女孩的手都没有牵过,哪知道什么是喜欢,只不过看着沈怨“凶巴巴”的样子,他咽了咽口水,突然看见手中的糖葫芦,一瞬间灵感暴起。 小男孩将手中的糖葫芦举高了些,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恨不得一口将它吃进肚子里面,想要一个人独占,肯定是喜欢!!” 他最喜欢糖葫芦了! 说完,小男孩将手中举起的糖葫芦咬了一口,亮晶晶的口水粘在上面,被污染得彻底。 缩在小男孩身后的小跟班们看见眼前这一幕,头顶一阵晴天霹雳,原本崇拜的小眼神全都变得凶狠了起来,简直比眼前的恶魔大人还要更让人害怕,可是小男孩根本没有察觉到,还在体会糖葫芦的美味,仰着头跟沈怨说着话。 直到最后小男孩忍不住再去咬第二口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不大不小的力道,将他朝着前方的恶魔推去。 小男孩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连忙往后退了两步,转过身来看向身后,只见身后的小伙伴们全都一脸愤怒的看着他,指着他生气道:“那是跟恶魔做交易,让我们跟仙人见面的糖葫芦,被你吃了!” 这糖葫芦还是一群小孩凑钱才买到的,只此一串,格外珍贵,现在却被小男孩一口吃进了肚子里面,还沾上了口水,眼前的恶魔肯定不会答应让他们去看仙人了。 现在不用沈怨派魔修去吓唬这群小孩,全都一窝蜂的跑掉了,只剩下小男孩独自站在原地,还没缓过神。 只见拿着糖葫芦的小男孩站在那里,似乎察觉到身后还有一个人,他转过身去,恰好与沈怨对视了一眼,对上那幽暗的眼睛,意料之中,小男孩被吓得连糖葫芦掉在了地面上也不管了,捂着脸一溜烟的跑不见了。 这个小小的插曲沈怨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看着那掉在地面上的糖葫芦发了会呆,想起刚才小男孩说的话,陷入了沉思。 他疑惑的眨了眨眸子,垂眸想到:他对师尊,算不算喜欢呢? 他很喜欢师尊的触碰,当有其他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时,心底那股暴戾怎么都压不住。 想要所有的人都消失掉,想将师尊关在只有他一个人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 这样,算是喜欢吧… 可是还未等沈怨弄清楚到底是不是喜欢,一道带着灵力的剑气朝着他袭来,同时半空中传来数道利喝:“孽障,还不束手就擒!” 抬手轻而易举的卸下这道攻击,沈怨抬起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半空中,一众仙风道骨的修仙界大能们御剑而行,遍布小木屋的周围,布下天罗地网将他牢牢包围住。 仔细一看,似乎还有几位天灵宗的长老藏于其中,在沈怨的视线扫过的时候,身体不自觉的向后躲了躲,眼中满是恐惧。 “魔界之主还在人界乱晃,找死的像,今日本长老便替天行道,降服你这为祸人界的魔修!!” 出声的那人手持寒剑,白发青衣,有些老态,这竟是将那些隐匿的大能都请了出来,还有些修仙宗门的弟子长老们,是想采取人海战术,将他斩杀于此。 即使被这么多人包围着,沈怨依旧是面无表情,神色没有丝毫改变,他抬手布下一层结界将身后的竹屋保护了起来,手中什么武器都没有,就直直的站在那里,对着那聒噪的声音没有丝毫反应。 那青衣修者看着沈怨还以为对方是不屑回话,老者执着手中的寒剑近身攻击,强大的灵力席卷着剑意,一道青龙的虚影随着那柄寒剑朝着沈怨袭来。 老者眼中带着狠意,看这样子是想将眼前的魔修一击击杀。 沈怨身后戍守的门派弟子们被这股灵气压得东倒西歪,险些连身形都稳不住,差点掉落在地面上。 隐匿在世家的长老们,果然名不虚传,着实厉害。 沈怨没有武器,对着那股袭来的剑意,竟是直直用手接住,黑雾弥漫青龙周身,里面那道剑意传来无声的嘶吼,站在院落中央的少年双手用力向外撕扯去,剑意散退,青龙消散。 众人皆是一脸惊愕忌惮的朝着中央那人看去。 这道席卷着强大灵力的剑意竟然直接被那人用手撕碎了!! 那老者被剑气反噬,身体陡然被甩到门外那片除掉草的空地上面,老化的身子骨传来不堪压力的“咔哒”声响。 空气中一片寂静,那几位天灵宗的长老看到眼前这一幕,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连身体都在颤抖着,嘴里还在不断呢喃着什么。 离得近的宗门弟子听得见,那几位长老分明是在说着“怪物”两个字。 沈怨走出院门,身后的影子随着他的动作,无数扭曲的黑影从中间冒了出来,形成一个又一个身形巨大的魔兽。 只见沈怨看着半躺在地面上,口吐鲜血的老者,转过身朝着身后诡异的黑影还有魔兽说道:“干净点,别弄脏了院子。” 若是弄脏了院子,师尊一定会怀疑的。 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此时的沈怨才真正的像一个魔族之主,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怪物。 灵气与魔气冲荡,分毫没有影响到身后的小木屋,沈怨站在那里,冷着眸子看着眼前的魔兽与修者们争斗,冷着眼,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 骤然,身后突然出现了一把剑抵在沈怨的胸口处,那宗门弟子眼中闪过狠意与快意,口中说着大义凌然的话,像是即将要杀掉眼前这人,是一件多么令人大快人心的事情。 “魔头,你灭了天灵宗一宗,作恶多端,如今天道轮回,受死吧!!” 只是那柄剑还未刺穿沈怨身上的衣物,魔兽的利爪穿过那修者的胸膛,鲜血喷溅在沈怨身上。 沈怨转过头去,便看见那名修者瞪大着一双眼睛,无力的滑下身体倒在地面上。 看着眼前之人生命就这么流逝掉,沈怨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什么死物一样,平静如死水的眸子掀不起任何波澜 脸上沾染上了许些温热的鲜血,沈怨伸手蹭掉,人血的恶臭弥漫在空气中,沉闷的令人喘不过气起来。 耳边全都是魔兽的嘶吼声,还有修者的惨叫声,鲜血染红了地面,血红的颜色刺激着体内被压制住的血蛊,沈怨眼前的画面开始模糊了起来。 耳边全都嗡嗡的耳呤声,眼前又开始变得一片漆黑,直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传来,只身站在那里的沈怨身体顿了顿,抬起头朝着不远处的那道白色身影看去。 是…师尊啊..! 满目皆是血色,身穿白衣的少年半身染血,眼眸猩红的站在一片混乱之中,隔着人群朝着他看过来。 那一瞬间,慕以好像破开了幻境,看见了血蛊之子真正的模样,捅破了所有伪装,将最真实的模样显现在他面前。 那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满身伤口的、血淋淋的,那是一个眼神空洞,早就在永无边际的黑暗世界中死去的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第80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20) 血蛊的痕迹蔓延在脸上, 恐怖异常,少年浑身染血,不见往日的无害,满身的魔气只让人感觉危险无比。 正在与魔兽缠斗的老者看见了站在外围的慕以, 扯着喉咙喝道:“浮生半日闲的慕仙尊还不出手击杀这个魔修, 难道是想与魔族为伍吗?!” 慕以没有理会大吼大叫的人, 只是穿过人群与魔兽群来到沈怨面前, 抬起手帕擦了擦对方脸上的血迹,语气无奈道:“我只是离开了这一阵子,怎么又变得这样狼狈。” 血迹已经变干了,擦不干净, 沈怨看着眼前的慕以,一旁的手不受控制的微抬起来,在半空中又放了下去。 沈怨低着头,脸颊擦过慕以的手指。 只见原本还浑身泛着魔气, 血蛊咒痕恐怖的少年对着眼前的白衣仙人低下头认错, 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 想要祈求原谅。 “师尊, 我错了。” 慕以的视线落在被鲜血染红的地面上,随后又看见了沈怨身后被结界罩住保护的完好无损的木屋,眼中的神色复杂了一瞬,听见少年的话,他又转过头问道:“错在何处?” “错在跟修者起冲突。” 他如此说道,低下头的沈怨没有看见面前慕以的眸子闪过的心疼,垂着头的少年得到的是对方敲在额头上的动作。 敲在额头上的力道不怎么疼, 只是让原本会以为得到训斥和排斥厌恶的沈怨愣了神。 “错, 错在没有好好保护自己。” 血迹擦不干净, 慕以干脆收回了手,欲转身将沈怨拉进木屋里面,用水清洗掉,却不想身后的众修者齐齐朝着两人的方向看来,甚至看见慕以和沈怨举止亲密,格外的不可置信。 “半日闲的慕仙尊现在竟然堕落得与魔族为伍了吗?!!” “真是太让人惊讶了,一代仙尊竟然如此不堪。” “与魔族为伍,真是沦为修仙界的耻辱!” 听见有人在说慕以的坏话,沈怨周身原本平息下来的魔气又开始暴涨了起来,眼眸猩红,周围的魔兽因为他的原因,全都躁动了起来,张开血盆大口,欲想将眼前这群渺小的修仙者一口吞进肚子里面去。 眼前这幅魔兽异动的样子,慕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仔细想想,最开始来到幻境的时候,天灵宗一宗被灭宗之事,还有沈怨为何会出现在天灵宗,周身的魔气和身体的异常,包括那些长老一副恐惧的模样。 可能恐惧的根本不是那血团怪物,而是魔族之主,回来复仇的沈怨吧! 纵使不知道上一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慕以差不多猜得个七七八八了,此时看见眼前这一群咄咄逼人的修仙者,只感觉让人厌烦无比。 慕以走上前,站在身旁的沈怨一顿,还以为慕以要离开自己走到对面去,他扯着慕以的手,唇紧抿着,不肯松开。 看着身旁少年不安的模样,慕以就这样牵着他,将从山下买回来的一些蜜饯零食塞在他的怀中,同时塞了颗麦芽糖在沈怨的嘴里,缓解对方不安的情绪。 嘴里含着糖,沈怨就这样站在慕以旁边,周身全都是慕以身上的冷香味道,冲散了血腥味,耳鸣声消失,一如初见般,眼前这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进他的世界,驱散了沈怨眼中无边无际的黑暗。 与修者们混战的魔兽不知道为何停下了攻击,走到一旁,只不过它们没有离开,将一群受伤的修者围在包围圈里面,血红的眸子就这么直直看着包围圈里面的人。 在魔兽的注视下,强烈不安的修者们全都对着站在沈怨身旁的慕以出声,声声都是在怂恿他,将身旁的魔主击杀,那样子,仿佛站在他身旁的沈怨是一个多么无恶不作的魔族,是化身为魔,本就该死在他们修者剑下的怪物。 伫立在其中的老者,就是之前使出青龙剑意的人,他神色复杂的看向慕以,紧皱着眉头,似乎对他的做法很是不赞同。 “慕小友,你身旁那位,是屠灭天灵宗一宗,如今的魔界之主,不是一个无害的少年!” 他还以为慕以是被沈怨所迷惑,所以才站在他那边,与同类修者为敌。 只见慕以摇了摇头,向着面前的一众修者提问:“我与弟子隐居在此处,不知为何诸位道友如此气势汹汹,满溢杀气的欲围剿之,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明里是在提问,暗地却在讽刺。 人群中有人出声:“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来诛杀这个大魔头!” 慕以又问:“大魔头,我弟子虽是魔修,可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 此话一出,对面传来一阵嗤笑,似乎在说,这句话莫不是明知故问。 站在前方的老者凝视着慕以,严肃道:“屠灭天灵宗一宗,有宗门长老为证!” 这句话一出,沈怨身形微顿,攥着慕以的手微微收紧,他轻声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分明是他们割我的血,将我扔进魔兽堆里面,想要将我炼化为人形杀器。” 解释与不解释,眼前这群修者都不会相信他所说的话,只是沈怨不想,不想身旁这人会误会,误以为他是一个嗜血成性的人。 沈怨什么都不怕,唯独怕的,是慕以会离开他。 对面的老者听见沈怨说的那句话,眼中闪过不可置信,毕竟炼制人行杀器,要求众多,且不说对于容器的苛刻要求,就算是炼成之后,必定会遭受天道惩罚,成为为祸一方的邪物。 这等做法,本就是违反天道规则的。 那老者朝着人群中那两名天灵宗长老看去,看着两人惊慌失措想要逃离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老者叹了口气,收回了视线,随即转过身,朝着慕以这边做礼道歉。 “今日是我等不晓前因后果,多有冒犯,只是魔族一向嗜血异常,慕小友又为何要收着魔修为弟子,还是早日断绝师徒关系,返回玄菟宗吧!” 此话一出,慕以身旁的沈怨蓦的朝着老者看去,一双眸子如同墨色一般漆黑,脸上的血蛊痕迹不见消退,反而有愈发蔓延的趋势。 那眼中的杀气显而易见,仿佛下一秒就会化为利剑,将之斩杀。 头一次,这隐匿于家族之中的大能修者被一个半大少年的眼神吓出一身冷汗,空气中凝结成实质的杀意让他喘不过气来,让他明白了,两人的实力差距到底有多大,杀死他,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般,不废吹飞之力。 那为何要隐瞒自身的实力呢? 老者看着两人相牵的手,在某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同时也暗自庆幸,没有同慕以为敌。 慕以没有回答老者的话,只是牵着沈怨的手转身走向小木屋里面,劝告道:“诸位请离开吧!” 那声音冷漠,不似往日的温和有礼。 老者明白了慕以的态度,转过身朝着那两名天灵宗长老不咸不淡的看了两眼:“此事必会告知宗门之人处理,至于两位长老,内里的勾当没有解决完,还妄图挑起两界争斗,还是想想该怎么面对接下来的烂摊子吧。” 那老者受伤不轻,说完用术法将两名天灵宗长老捆住,随即扶袖而去,径直离开了这里,徒留一众修仙子弟在原地面面相觑。 周围的魔兽虎视眈眈的看着内里的修者们,却没有发动攻击,剩下的修者们颤抖着双腿,灰溜溜的带着两位被捆住的长老逃走了,其间,还有一些看起来格外心术不正的人,随着大部队离开的时候,还不甘心的朝着小木屋看去。 这一场围剿就这么落空了,本来还以为能当场诛杀魔族之主,从此名声大扬,却不想反倒被打的个毫无还手之力,就这样狼狈的各自逃回自家宗门,暂避锋芒。 其中有名修者咬了咬牙,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大部队,溜了出去。 … 此时的木屋里面,慕以将沈怨拉回房间里,手帕打湿了水,将沈怨脸上的血迹擦得一干二净。 这是慕以的屋子,到处都围绕着浅浅的冷香,浑身染血的沈怨就这么直愣愣的站在那里,也不坐下。 木盆里面的水被染红,慕以转过身,就看见了像块木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沈怨。 慕以:“为何不坐下?” 沈怨身体僵硬,漆黑的眸子一愣,又略微无措的垂下。 “怕弄脏房间。” 也怕眼前这人会厌恶他满身的血腥味。 陷入自我情绪当中的沈怨没有察觉到慕以靠近的身影。 身体被措不及防的抱住,满怀的冷香撞进怀中的瞬间,左心房处那颗冷寂的心脏开始噗通的狂跳了起来。 沈怨愣在原地,反应过来之后才往后退,想躲避慕以的靠近。 “脏,会弄脏的。” 他身上全都是血迹,一身白衣的慕以肯定会蹭上弄脏衣服。 他侧脸躲开,下意识想遮住脸上的血蛊咒痕,并躲开慕以的靠近。 会…会被讨厌的… 师尊定然不喜欢他身上的血腥味,脸上的咒痕丑陋无比,没有人会喜欢。 直到一双手拂过后颈,落在背后,带着安抚的动作轻拍两下,沈怨这才停下了躲避的动作,他眨了眨眼睛,埋在慕以的颈间,安静了下来。 第81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21) 像只卸下所有警惕与攻击意识的危险猛兽, 此时面对着慕以的只有顺服与依赖。 “不会弄脏的,有受伤吗?” 慕以出声问道,回答他的是少年有些闷闷的声音。 “没有。” 末了,沈怨还小心的在慕以的颈间蹭了蹭, 感受到慕以没有抗拒的神色, 像只偷腥的小猫一般, 悄悄地将手放在了慕以的腰间, 将之整个人环抱了起来。 是一个极其具有占有欲的姿势。 那些魔修的攻击对于沈怨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只是他害怕,真如那些人所说, 若是师尊会离开,那他该怎么办? 该怎办呢? 继续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还是回到所谓的魔界,无论是哪一种, 沈怨都是抗拒的。 抓住了那束光, 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在放手了。 即使是…将之锁起来。 可怕的念头在沈怨的脑海中形成, 慕以还丝毫没有察觉到。 探查完沈怨没有受伤, 慕以便放下心来,屋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水落在地面上,欲将原本染得血红的土地冲刷干净,空气中泛着泥土和血腥味,格外的难闻。 沈怨似乎注意到了,指尖动了动, 只不过瞬间, 这股气味就消失不见了, 窗外的土地也被冲刷干净,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处理完带血的衣物,沈怨便回到了慕以的房间,借口是来拿落在房间里面的蜜饯,其实踏进屋子里面之后,就耐在那里不走了。 慕以翻开了凡间淘来的画本子,半躺在窗边的木塌上,沈怨就坐在木塌的末尾,看样子是在低头吃蜜饯,其实是在悄悄的看着慕以。 少年的动作笨拙,在视线投过来的第三次时,慕以就已经发现了,窗外还在下着雨,带着湿气的清风吹了过来,略起一阵熟悉的花香味,慕以定晴朝着院子里面一看,便看见那不及半人高的白花树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了花,在雨中幽幽绽放。 屋外漆黑的树林里面,依稀可以看见数不清的黑影伫立其间,若是离得近了些,便会发现那些巨大的黑影便是魔界最为常见的魔兽,换做任何一个修者在这里,保准会被吓得魂飞魄散,逃命都来不及。 那些巨大的黑影站在树下一动不动,固执的不肯离开,这个样子看起来,越发像屋子里面他们的主人一般,有些可怜巴巴的感觉。 不知怎么产生这般的错觉,慕以放下手中的书,伸出手揉了揉对方毛茸茸的头顶,将沈怨偷看的动作抓了个正着。 嘴里面全都是蜜饯的味道,甜滋滋的,对上慕以那双轻浅通透的眼睛,一向迟钝、感情不轻易外露的少年此时却罕见的红了红耳朵。 脸上的咒痕还没有退下去,沈怨想抬起头看着慕以,却又害怕被对方看见,所以只是低着个头,任由心脏奇怪的感觉传来。 窗外响起房檐的雨滴滴落的声音,在地面上溅起小水花。 沈怨一直都很讨厌下雨天,因为阴沉沉的天气总是很烦闷,最容易勾起内心之处最阴暗的记忆。 在黑暗的魔域当中,没有活物,就连其它颜色都很少见,除了唯一的腐山竹能在其间生长,便在没有了其他植物。 若是碰上下雨天,空气便会变得愈加烦闷,血腥味混在其中,是个让人极其厌恶的味道。 沈怨是不喜欢下雨天的,但若是师尊在身旁,好像下雨天也不是那么难已接受了。 胸口胀胀的,苍白的指尖泛着红,沈怨抬起头放在心脏的地方,感受到那扑通扑通的心脏,有些疑惑,为何身体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是生病了吗? 正在对自己身体状况感到疑惑的沈怨,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耳根和露出来的颈脖全都泛着红,毛茸茸的头发微翘起来,让人不由产生一种冲动,想要在上面rua一把的冲动。 这么想着慕以也这么做了,那画本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放在了一旁,书页被窗外的风吹得唰唰作响,不断翻飞。 沈怨余光只瞥见了一只白皙的手伸了过来,随即,冷香撞进怀中,坐在床尾处的沈怨脸颊被捏了捏,头顶传来轻柔的触感。 “呀,好可爱呀!” 亲昵的动作伴随着轻浅的语气,传到沈怨耳中,那句“可爱”让那耳朵愈发变红,闪着亮光的眸子抬起头朝着慕以看了一眼,对上那双浅茶色的眼睛,又略显慌乱的躲开了。 少年笨拙的欢喜全映在眼睛里面,隐忍着,藏在那双黑漆漆的瞳眸里,满满的都是喜欢。 窗外的小白花树在雨中微微摇曳,绽放的花朵散发着阵阵清香,往日显得沉闷的阴沉天气在今天格外的不同。 或许是有了喜欢的人陪在身侧,所有烦闷的情绪全都散去,唯独只留下了一种说不出的安心感。 就像是鱼儿投入大海,鸟儿回归森林,半生孤苦的沈怨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和归属。 对于他来说,骤然闯进他世界的师尊,是他此生唯一的心之所向。 … 继修仙宗门围攻之后,日子平静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沈怨一直在寻找另一个安定的地方,虽说在这半山腰上人烟稀少,可是总会有一些小孩趴在门口偷看,时间一久,慕以怨就发现了那些小孩子,也会拿出一些果子或者是零食给那些小孩。 慕以买的糖果是沈怨的专属,可是独占糖果的沈怨总会嫉妒那些得到果子的小孩,也会嫉妒师尊会对其他人露出笑容。 所以他想找个只有他和师尊两个人的地方,师尊能看得见的,只有他一个人。 冒出这个念头的沈怨总是会想到那时小男孩说的话,然后便陷入了无尽的发呆中。 慕以这段时间感觉沈怨的行为总是很奇怪,会在某一时间段盯着自己发呆,会在下雨天抱着枕头走进他的房间,睡在他的身旁,还总会在慕以走动的时候,扯着他的衣袖,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格外黏人的样子。 近几日天气阴雨绵绵,天空像是破了一个口子一般,不断下着雨,木屋外的小白花依旧盛开着,没有丝毫枯萎的迹象。 要是放在现实生活当中,白花盛开的时限也只有三天,还是在天气很好的时候,才可以保持盛开的状态,可是被雨水敲打了这么几天,却还维持着最开始的样子。 这是沈怨的幻境,作为幻境之主,自然可以控制里面的一切,天色渐晚,屋外的雨慢慢小了起来,看起来像是要放晴了。 沈怨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一只手垫在脑袋下面,另一只手还紧紧攥着慕以的衣角不肯放开。 那血蛊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就算是慕以用灵力将其镇定了下来,咒痕还是没有消去,从颈脖到脸颊,形成了一朵诡异的花瓣形状。 慕以在沈怨脸颊上戳了戳,指尖落在那“花瓣”上面,垂下眼睛看着熟睡中的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能是手指停留的时间太久了,指尖的温度被沈怨察觉到,原本安静的睡在一旁的沈怨慢慢朝着温度传来的地方靠近,不知不觉,慕以的那只手被沈怨牢牢锁住,扣在了掌心之中,抵在了对方脸颊旁边。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手背上带来丝丝痒意,一连贯做出这个动作的人沉睡着,仿佛全都是下意识的动作。 没吃完的蜜饯被沈怨装在一个小瓷罐里面,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原本泛着冷香的房间里此时全都是蜜饯甜甜的香气,就连少年身上都染上了这样的气息。 此行,慕以发现了自家小徒弟格外不一样的一面,在幻境之中,对方的情绪或者是想法,都更为鲜明的被体现了出来。 更像是一个少年的模样! 窗边的矮塌边上还是有些冷意,天已经晚了,怕对方受凉,慕以慢慢抽回手,起身将沈怨抱到了床上去。 屋内很安静,只有窗外些许风声还有雨声,淋漓的小雨被风吹进了屋子里面,慕以上前将木窗给关上,视线透过屋外看去,便见原本漆黑的森林里面突然出现了许多的火光,还有嘈杂的声音朝着这边而来。 关窗的动作一顿,慕以回头看向床上依旧处于睡梦中的人,避免沈怨被吵醒,慕以布下了一个结界,拿起角落的伞走了出去。 森林里到了夜晚愈发漆黑,一大群男人穿着蓑衣,一手举着火把,另一只手打着伞遮雨避免火把熄灭,他们往前方行走着,还有许多人拿着自家锋利的农具,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就在前面,那魔修就在前面不远处,我清晨路过此处,便见其将几个小孩子抓了起来,如今那几个孩子怕是凶多吉少!” 站在中间,被一众人簇拥的修者说道,此言一出,几名高大的男人眼眶微红,目眦尽裂,他们咬牙切齿的对着男子道:“我们的孩子就是在这座山里面消失的,却不想…” “仙人一定要帮助我们,将那畜生斩杀于此!!” 那名白衣修者目不转睛的看着木屋的方向,脑海中闪过那道白色的身影,他的眼中划过一丝精光,带着势在必得。 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修者:“当然,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尽力让那魔修堕入深渊,让那位慕仙尊,收他自己为关门弟子! 第82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22) 那白衣修者眼中全是算计, 浑身的气息也让人很不舒服,只是周围的人都被他一身白衣,和故作高深的语气所迷惑,再加上小镇没有修仙世家的存在, 所以在遇见这样的事情之后, 简直是轻而易举就被对方给利用了。 不费吹飞之力。 一大群人走到森林的尽头, 却停住了脚步, 高大树木的黑影缠绕着人们的影子,雨滴从树叶上滑下,打在伞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 但是在此时安静的氛围下,却格外显得大声。 刺激着人们敏感的神经。 视线渐渐清晰明了,前方不远处有一座小木屋还亮着灯光,一群人在看见这个小木屋的时候, 眼中还闪过讶异, 似乎对于这个别有洞天的地方感到十分惊奇。 因为森林内围会有猛兽, 所以上山打猎的人们都不会往着内里靠近, 也自然不会知道这里居然会有一家人户。 “就在前面了,他伪装成人的模样,居住在这个山腰处,这片山头有猛兽出没也是他的缘故。” 没有看到魔修,对眼前感到疑惑的一群人听见修者的话,这才打消了心中的疑虑,对于他们来说, 找到自己的孩子比什么都重要。 他们拿着手中的武器, 朝着小木屋靠近, 却在靠近院门的空地上停下了脚步。 一行人进入戒备状态,神色警惕的看着站在院门面前的慕以,天色漆黑,因为隔得比较远,借着火把微弱的火光,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人影。 “畜生,快将我们的孩子还回来!” 人群中有人扯着嗓子朝着那道人影吼道,拿着手中的武器,似乎下一秒就要破开人群攻击而来。 天空放晴,乌云散去,露出了月亮,银白色的月光照在地面的小水洼上面,为里面被踏得变浑的污水披上了一层银光外套,遮掩了里面所有的不堪。 众人这才看见站在院门前的人影模样。 几乎是在看到对方真面目的同时,原本站在那里的一众人全都愣在了原地。 白衣青伞,站在月光下的人就像是仙人一般,容貌清冷,清透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让满身戾气的人也不由停驻了下来。 人群中的年轻修者走上前来,先是对着慕以行礼,随后才指着小木屋里面的方向说着此行前来的原因。 “魔族嗜血成性,我停留在此暗中观察那名少年,却在某一天发现此魔修将山下的小孩吞吃腹中,甚至还将他们豢养起来,以做口粮。” 那修者手中出现了一面古镜,浓郁的灵气围绕在上面,明显是一名法器。 “此镜是阅灵镜,可以看见三界之中每个人所做的一切,那魔修亦不例外,这面镜子记录了他的一切。” 说完,那面镜子浮在半空中,画面浮现在其中。 镜中的少年面无表情,即使是鲜血染上了脸颊,也没见他眨过眼睛,无情无欲,残忍嗜血。 慕以静静的看着那面镜子,在修者身后的一群人,无一不是泪如雨下,满眼恨意,他们咬牙切齿,悲痛欲绝,甚至还有人捂住了双眼,因为镜中的画面简直太过于残忍和血腥,让他们没有勇气抬头。 在一众人痛恨的目光下,慕以将手中的竹伞放在一旁,半空中的那面镜子竟是直接碎掉,然后掉落在地面上。 在修者惊诧的目光下,浮生剑不知什么出现在慕以身旁,那清雅绝尘的人投来冰冷的目光,浮生剑散发出的剑意昭示着那人对他说出这件事情的态度。 “是吗?” 轻缓的声音传来,那年轻修者身子不由一抖,像是被吓了一跳。 “那么我该怎么,相信你说的话是真是假呢?” 此话一出,身后木屋出现房门嘎吱的响声,与此同时,一道黑雾出现在院内,鲜血映入眼中,那魔修手中抱着一个浑身染血的小孩,似乎很意外为何在此时一向很安静的小院里面会出现这么多人,就这么直愣愣的站在那里。 只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他在森林内围发现的这个小孩子身受重伤,便想着魔主虽然要他赶走这群小孩子,也没有想要取他们的性命,就将这个小孩子带到这里来,看看魔主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下他,就算是魔主没有办法,那位仙尊怨也肯定能将这个小孩子救回来的。 那魔修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动作会让人产生天大的误会,只是看见沈怨从木屋里面走出来,脸上带着一丝焦急。 “魔主,这个小孩似乎快不行了!!” 眼前这个场景,几乎是不用解释就可以告诉在场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染血的小孩出现的时候,那群凡人便开始躁动了起来,他们绕开修者和慕以,开始向着满脸咒痕的沈怨还有那魔修走去,锋利的武器被他们拿在手中挥舞着。 不知什么时候,小木屋开始飘起了青烟,沈怨猛地转过身朝着身后看去,便看见不知什么时候木屋开始燃起了熊熊烈火,难闻的味道飘荡在空中。 沈怨本想出手去阻止他们,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凡人朝着他围来,院内的白花树幼苗被踩断,一连开放了数十天的白花掉落枝头,被人踩进了泥土里。 无数恶意围绕在沈怨身边,站在房门处的慕以站在那里,身体就像是被什么压制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整个幻境都开始不受控制了起来。 慕以艰难的动作着手指,身体僵硬,丝毫不能动弹,耳边传来闹哄哄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叫他,身体处传来被拉扯的感觉,神识传来剧烈的疼痛。 这是外界有一道灵力妄图想将他的神识拉出幻境,还有这个幻境意识,正在极力攻击他! 在两者极度的撕扯下,慕以看着幻境中的那群人类朝着站再那里同样不能动弹的沈怨围过去,火光倒映在他眼底,仿佛有一瞬间,慕以好像看见了,被关在牢笼之中的沈怨被无数的魔兽围住,那些东西没有自我意识,有的只是属于妖兽的嗜血,他们撕扯着少年身上的血肉,吞噬着他身上的血液。 眼中的画面与此时像傀儡一般的人类结合起来,他们眼中只有杀戮,那年轻修者看着眼前这一幕,发出肆意得逞的微笑,他朝着慕以这边走过来,一边笑还一边道:“看到了吧仙尊,这就是那魔修真实的面孔!” 滚开… 那年轻修者还凑近了些,站在了慕以面前:“魔族嗜血,这就是不变的事实。” 滚开! 修者:“所以仙尊还是放弃那个怪物吧,收我为徒!!” 身体压根动不了的慕以站在那里看着少年,渐渐的,眼前的画面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唇瓣被他咬得渗出血液,在镰刀从半空中挥下的那一瞬间,慕以蓦的突破了幻境之中的禁制,眼中的寒意似乎想要将眼前所有的一切撕碎。 “滚开啊!” 滚开他的身边! 话音刚落,身前燃烧着大火的屋子,神色惊恐的修者,还有围在沈怨面前带着杀意的人类全都暂停了下来。 时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口中弥漫着血腥味,胸口传来刺疼,那是突破幻境禁制的反噬。 每往前走一步,身体都会受到无尽的压力,像是想将违逆这个幻境之中的忤逆者生生撕碎在此。 慕以一步一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眼前模糊一片,神识处不断传来拉扯的感觉。 要支撑不住了…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慕以才走到沈怨面前,看着已经被魔气包裹住看不清原样的少年,咒痕之花在他脸上绽放,靡艳的像是要破出身体一样。 这是血蛊已经发作到了极致! 人间地狱一念之间,看着少年的异常,慕以叹了口气,伸出渗血的手捂住他的眼睛,一个极轻的吻带着安抚落在沈怨的额间。 声音的主人带着无奈与叹息:“抱歉啊…” 终于,站在少年面前那道支离破碎的神识开始慢慢破碎掉,在彻底消失之前,一道极轻的话轻轻落在少年的耳边,又慢慢散去,像是失去神志的人静静的呆在那里,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见那句话。 忤逆者彻底被这片幻境之中的意识排除,浸于幻境之中的沈怨看着眼前空荡荡的一切,指尖动了动,他无神着眼睛,微歪着脑袋唤了一句“师尊”。 可是眼前却再也没有了那道轻浅的回应声。 暗中操控幻境的无上神识察觉不妙,骤然想要抽离逃走,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被少年攥在了手中,那道泛着金光的团子扭曲着身形,察觉到少年手中的力道,尖叫着威胁他。 “你不敢捏碎我的,我告诉你,我可是天道规则的分身,你不能捏碎我的!” 在幻境之中,原本主宰着这个世界是沈怨,只是其幻境之主的意识还没有彻底觉醒,便被天道分身乘机钻了空子,主导着这个世界的走向,试图将两个违逆天道安排的不受控制的家伙一网打尽在此处,让他们死在这里。 可是天道意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会出现慕以这个意外,对方不惜拼得个神识受损也要突破他的禁制,那人的消失刺激到了眼前这个怪物一样的人类,意识彻底觉醒,甚至压制过了他,如今那道天道意识被攥在手中,被对方轻易掌握着生死。 这个人类的气息是在太可怕了,可怕到竟可以压制过他的力量,这也更加坚定了天道意识想要将沈怨抹杀的念头。 就在那抹意识以为道出了身份就可以让对方忌惮,然后趁着对方惊惧的时候逃走,却不想更加窒息的力道传来,它的头顶传来少年的声音。 “我的师尊呢?” “师尊呢?师尊哪里去了?” 一直一直,少年一直重复着这个问题。 那天道意识被举起来,对着少年漆黑的双眼。 “我的师尊去了哪里了呢?” 明明那天道意识没有实体,此时却恍惚产生了一种浑身冒着冷汗的错觉,它有预感,如果他回答错误,面对它的,将会是不可预测的痛苦。 咽了咽并不存在的唾沫,金团瑟缩着身体,试图将自己的身形缩小,同时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不知道…” 话音刚落的同时,身体传来被火焰灼烧的痛苦,窒息的感觉传来,让那金团传来刺耳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 “咔嚓咔嚓” 眼前的画面正在以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破碎着,站在其中的少年猩红着双眼,不断呢喃着,像是已经陷入了魔怔之中。 幻境彻底破碎,那么被困在幻境之中的人便彻底出不去了,只会永生永世的被困在这里,随着外面的躯体腐烂,神识也会沉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攥在沈怨手中的金团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了,看着幻境破裂,他才真正的感受到了恐惧,却又不敢出力挣脱,怕下一秒便会被徒手捏碎。 在上一个幻境之中跟随着慕以一同来到这个世界的小黑雾发出焦急的声音,出现在即将被黑暗所吞噬的沈怨前面。 “嘶呀!嘶呀!!” 这一团小小的黑雾根本影响不了陷入心魔之中的沈怨,那黑雾急的团团转,余光瞥见那地面上染上泥土的小白花,灵光一闪,那黑雾渐渐散去,一抹嫩芽缠上沈怨的手腕,还亲昵的蹭了蹭手掌。 那双死寂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嫩芽抖了抖,像是使足了劲一般,嫩芽变成了一颗小树苗,头顶开出一朵灿烂至极的小白花。 那朵小白花在沈怨的手中晃来晃去,甚至还大着胆子蹭上沈怨的手腕,白色的花朵抵在额间,就像是记忆之中那人轻飘飘的吻一样。 等我… 那句抵在沈怨耳边说的那句话是——等我! 奇迹般,周围的幻境停止了破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那些被暂停动作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沈怨周身还是围绕着浓重的魔气,血蛊咒痕依旧没有消下去。 看得出来,眼前突然出现的小白花拉回了他的神志,可也仅仅只是一丝,那少的可怜的清醒不知道何时便会破碎掉,随即继续向着深渊坠落。 眼前这人,已经坠落成为了恶魔,是穷途末路的罪犯,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若是脑袋里面最后那一条弦崩掉,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也没有人想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83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23) “嘀嘀嘀, 红灯提醒,当前反派黑化值上涨为99 ,黑化值爆表,请任务者尽快降低反派黑化值!!” 系统提示音在空荡的系统空间中响起, 这道声音原本应该传到慕以这边, 却被一道透明的屏障挡住, 在疯狂闪烁着红灯的空间内, 系统失去意识的躺在地面上,情况不明。 … 从一片黑暗之中睁开眼睛,刺眼的光线闪了闪,慕以欲抬手想挡住眼睛, 却发现手臂被禁锢住了,难以动弹。 温热的呼吸扑洒在颈脖处,还有着毛茸茸的触感,习惯了较为刺眼的光线, 慕以这才抬眸打量着周围, “禁锢”住他的人正是陷入心魔幻境之中的沈怨, 两人悬浮在半空中, 被树藤包裹住,形成一个保护屏障,外面刺眼的光便是透过树藤缝隙传进内部的。 那牢牢锢在腰上双手不见松开,反而愈加收紧,勒得慕以有些喘不过气来,只见将脑袋埋在慕以颈间的人呼吸急促,双眉紧皱, 像是在幻境之中碰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额角渗出汗水, 浓重的魔气从身上溢出,血蛊咒痕在脸上若隐若现。 不用猜慕以就知道,此时沈怨的情况肯定很不好,因为两方面拉扯下,他不得已退出幻境,现在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灵力波动从树藤屏障外面传来,还有着树藤破风的声音,似乎在与什么人缠斗中,浮生剑在神海中焦急的乱转,却又不敢在慕以本就受伤的神识当中乱蹿,只能压制住内心强烈的害怕。 它的那个分/身不知道遇见了什么意外,很是害怕焦急,分剑本就是本体分/身出去的,它现在被那分/身的情绪所影响,整把剑都开始焦躁不安了起来。 未察觉到浮生剑的异样,慕以本想出去查看外面的情况,腰身却被紧抱住,即使陷入幻境中不在清醒的状态下,力道却不见半分减弱,甚至察觉到慕以想要离开,沈怨便愈发抱得紧了些。 被强行拉扯出幻境,多半是意识到了外面的危险,现在只能快些去解决外面的异常,才能重新回到沈怨的幻境之中去唤醒他,但是身旁之人哪肯放开,甚至还抗拒的靠在慕以的颈脖边轻咬了一口,力道不大,只是想让怀中的人停止逃离他的动作。 未想到没有意识的人会咬他,慕以愣了一瞬,随即停止的推开沈怨的动作,换做轻声哄他。 “阿怨先放开好不好,我马上就会回来的。” 沈怨压根听不进去,只是抱着怀中的人不肯松开,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任慕以有多轻声细语的哄他都不肯放手。 万般无奈下,慕以刚想用灵力束缚住沈怨,却碰到了对方挂在一旁的小口袋里面四方的块形物体,慕以将那小口袋取了下来,这才发现里面装的竟然是糖,思衬了一下,慕以将那奶白色的糖递在沈怨的唇边蹭了一下,随即又移开。 “先放开一会,等下就给你吃糖。” 用灵力束缚住沈怨,怕对方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挣脱伤到自己,这样想着,慕以就这样轻声哄着皱着眉头的人,想让对方亲手放开自己。 “放开我,之后什么都依你好不好?” 轻浅的声音从耳边划过,闭着眼睛的沈怨身体一顿,不知道是因为糖果的诱惑力太过于大,还是后面那句话让沈怨心动,抱在腰间的那双手略微松下力道。 察觉到沈怨的动作,慕以退开身体,刚想将沈怨的手从自己的背后移开,却不想对方骤然加重力道,拉进了两人的距离。 两人本就处于藤蔓屏障当中,彼此面对面,此时沈怨突然的动作让慕以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一个温软的东西撞在自己的唇角处,他这才回过神来,愣了一秒,才显得有些慌乱的想移开两人的距离。 冷香骤然闯进鼻尖,温温软软的触感让原本想要将逃离的人捉住的沈怨身形一顿,身体比大脑快一步做出反应,在慕以往后拉开距离的瞬间,沈怨便倾身凑了过去,脑袋微微一偏,嘴唇落在了一片温软上。 慕以:“唔!” 触碰上的物体柔软,浑身还泛着一股好闻的冷香,是记忆深处自己最喜欢的味道,几乎是下意识的,毫无意识的人抿了抿唇瓣,在尝到一股比糖果还要清甜的味道的时候,无师自通的伸出舌尖,想要摄取更深层处的甜意。 “嘀嘀嘀,黑化值下降5,当前黑化值94!” 在慕以不知道的情况下,黑化值反复横跳,悄然下降。 对方浑身泛软的半靠在自己的身上,原本紧抱在腰间的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卸下了力道,改为攥住了慕以的肩膀。 慕以缓过神来骤然轻推开还想愈发靠近的沈怨,因为刚才的意外,两人分开了来,慕以松了口气,本欲想离开藤蔓屏障,转过头便看见极度不安蜷缩在那里的沈怨。 身体顿了顿,慕以倾过身,露出了白皙带着绯红的颈脖,吻带着安抚,落在沈怨的额间,似乎是迟钝了两秒,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落在沈怨的唇角上。 颈脖处不断泛着热气,慕以伸出手抚平了对方眉角。 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之后,慕以破开藤蔓屏障,神海之中浮生剑受到召唤现出身来出现在慕以的手中,剑风破开,那不远处正在跟藤蔓缠斗的人措不及防被重伤,倒在了一旁。 那人身上的伪装因为慕以这一击而消失,露出了极其眼熟的一张容貌。 此人身上穿着天灵宗弟子的服装,一副老派模样,不是杨宗主又是谁。 想到幻境之中的一切,浮生剑剑意带着杀意,而被慕以重伤的杨宗主抬起头来,看着骤然出现在山洞里面的修者惊诧不已。 前些日子他依靠丹药突破修为时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他因为研制出抵抗魔兽的符咒而成了修仙宗门的大功人,甚至风头一时间盖过玄菟宗的那位,梦中的一切,名声、修为,都是杨宗主垂涎无比的东西,在突破的圣光之中,一个自称天道意识的东西告诉他,在秘境之中寻找一个山洞,将里面的树藤绞杀,便可获取一个天大的机缘。 境界突破,在某些时候,便可得到一些关于未来的预测,或者是一些机缘,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杨宗主压低修为来到了这个秘境之中,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眼前这个山洞。 果不其然,里面果然有一个修炼成精的树灵,攀附在山洞外面的树藤被他清理的一干二净,一踏进内里,他便发现了,一股巨大的灵力席卷而来。 在这山洞底下,绝对有什么宝物。 杨宗主眼眸猩红,走进里面就开始与树灵缠斗了起来,想将其绞杀,将里面的宝物独占。 却不想树灵难缠,也没有想到慕以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了,一招将他重伤。 “你你你!” 杨宗主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人,惊惧出声:“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从幻境出来之后,慕以的伪装便消失了,此时杨宗主所看见,自然是慕以的本身。 虽然神识受伤,但是单单解决杨宗主这一个修者,对于慕以来说还是很简单的。 想着沈怨还被困于心魔幻境之中,慕以不打算多说废话,浮生剑分身成六把剑身,每一把剑身身上都带着莫大的杀意,齐齐向着半躺在地面上的杨宗主击去。 眼前这人明显是下了杀意,重伤之下的杨宗主完全没有丝毫反击之力,本以为必死无疑,却不想下一瞬间,眼前一道金光闪过,脑袋浑浊的杨宗主消失在了原地。 看着一个大活人消失在面前,慕以也没有感到惊讶,只是向着山洞外看去。 不远处青紫色的雷电正在朝着山洞方向靠近,雷电上方有着金黄色的灵雾,俯视着芸芸众生,似是错觉,慕以还感觉到那团金黄色的云雾还朝着山洞这边看了过来。 树灵的藤蔓亲昵的缠绕在慕以的手腕上,看着慕以的视线,解答道:“那是雷罚!” 若说经历雷劫便会上升境界,那么雷罚正是相反,经历雷罚的人,非死即残。 看不远处的阵仗,怕是这道雷罚劈下去,不论是仙修还是魔修,都会劈的连渣子都不剩,灵魂破碎,不入轮回。 慕以收回视线,朝着那藤蔓屏障走去,此时的山洞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布下了阵法,从外围看去,整个山洞正在慢慢消失,甚至连气息都察觉不到。 那朝着这地方靠近的雷云陡然失去了目标方向,停顿在原地不动了。 似乎没有想到慕以会这一招,甚至能隐瞒住天道雷罚,那藤蔓围在慕以身旁,好奇的探了探枝丫。 “我要再次进入幻境,这里就劳烦你看顾一下了,山洞我设了屏障,那东西轻易察觉不到。” 那东西,指的是雷云上面那金黄色的光团,这下藤蔓不用猜也知道,那雷罚是冲着慕以来的,亦或是那屏障之中的魔修。 “你神识如今本就受损,再进入幻境之中,若是遇见危险,便再也出不来了!” 藤蔓不赞同的劝道。 却不想慕以摇了摇头,语气坚定:“我一定会将阿怨带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大概还有两三个位面完结! 因为三次元和作者自身原因,一直更新都蛮不稳定的,感谢一直以来追更的小天使们(旋转比心) 第84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24) 再次踏入幻境之中, 不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慕以绕开满地的魔兽尸体,朝着前方走去,这一片地方,视线所及之处, 全都被血色所蔓延。 慕以凝神朝着前方走去, 越靠近便越觉得杀气逼人。 只身踏入虎穴的慕以还不知道, 这个地方正是魔族众魔忌惮的暗渊, 在这里,关押着没有神志的魔兽,全都是嗜血成性的畜生,啃噬鲜血是他们的本能, 这里是真正的魔兽之地。 可是往日嘶吼声响彻山谷的暗渊此时却安静的可怕,连一丝生命的气息都察觉不到。 看着满地的狼藉,慕以加快速度朝着前方走去,神色严肃, 眉头紧皱。 眼前这画面, 无一不在告诉慕以, 沈怨此时的情况有多糟糕。 脚边全都是死相恐怖的魔兽, 往日猩红的兽瞳此时瞪得老大,眼中还残留着死前对着某种事物无尽的恐惧感。 放任任何一个魔修到这里来,即使是如今魔主的左右手,都对这地方抱有着恐惧和忌惮,慕以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眸中满满的都是担心。 终于,不知道在满地兽尸的地方走了有多久, 血腥味愈发浓郁, 慕以的脚步慢了下来, 直到彻底停下。 他微微仰头,站在一片较为干净的地面上,干净澄澈的眸子中倒映着的,是站在尸堆上面的人。 玄衣染上鲜血,变成了暗褐色,地狱之花在他的脸上绽放着,靡艳至极,带着蛊惑,咒痕遍布的白皙的脸上染满鲜血。 站在尸堆上的那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那双黑漆漆的眸子朝着慕以的地方俯视而来,脑袋微歪,带着两分懵懂。 纯真和邪恶两种气质相结合起来,不会让人感觉怪异,只会勾人心魄,让人移不开眼睛。 只见那双眸子朝着慕以看过来的时候没有半分神采,熟悉的冷香压过腐臭的血腥味的时候,那人的身体很明显的停顿住了。 沈怨慢慢转过身来,暗沉的眼睛紧盯着慕以的方向不放。 “是…师尊吗?” 慕以:!!! “咚!” 心底的石头猛地落地,传来一声巨响,慕以走上前,将不知为何看不见的沈怨抱在怀中。 “抱歉啊,我来晚了…” 被抱住的青年眨了眨眸子,良久,才终于伸出手抱住了慕以,那背对着慕以的眼眸漆黑暗沉,似乎还带着一丝猩红,贪恋埋在身旁人的颈脖处,感受着熟悉的气息,压抑将对方吞吃入腹的冲动,沈怨轻声呢喃叹息道:“师尊叫我等,我等了好久了啊。” 声音带着委屈,像是孩童的控诉,只是在慕以看不见的地方,魔气喷涌,在慕以的背后,无数魔兽因为沈怨散发的魔气痛苦的嘶吼着,咆哮着,危险异常的青年全然不是在慕以面前的单纯无害。 … 右护法照着往日的时间准备好了魔主清洗身体的水,却不想往日浑身戾气满身染血的魔主如今被一个身穿白衣的修者乖乖牵着手走了回来,戾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乖巧与温软。 这还是从前那个令无数修者忌惮,杀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魔主吗?!! 只不过右护法也不敢多看,准备好热水之后便悄声退下去了。 将手帕打湿,慕以先将沈怨脸上的鲜血擦掉,看着眼前人的面容,慕以这才察觉到,外面不过才几息的时间,似乎在幻境之内,已经过了好几年了,沈怨青涩的面部线条已经褪下稚嫩,个子也长高了不少。 手指不经意间擦过眼角的地方,慕以这才提出这一路以来的疑问:“眼睛为什么看不见了?” 刚才在暗渊的时候,慕以便已经注意到了沈怨的眼睛,漆黑的、没有神采的,同着幼时的情况一模一样,所以他离开幻境的日子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怨蹭了蹭慕以的手掌,在听见这个问题之后,垂眸掩下眸中的神色,随后低下头,神色不明的说道:“就在师尊消失之后。” 这句话成功让慕以把剩下的问题咽了下去,看着沈怨明显低沉的情绪,他沉默着,一遍一遍的将他脸上、手上的血迹擦了干净。 沈怨垂着眸子看着慕以擦拭的动作,眸色深沉如夜,漆黑沉郁的眼眸中满是戾气,哪里是慕以眼中毫无神采,一副看不见的样子。 血迹擦干净,染满鲜血的衣服只能换下穿上新的,房间内里热气腾腾,明显早就备好了热水。 慕以就将沈怨推了进去,让他自行洗漱。 只是这个动作成功让对方不安的情绪又涌了上来,慕以看着自己被攥住的手,揉了揉对方的发顶,哄道:“我就在外间等你,哪里都不去。” 末了还强调:“这次不会在离开了。” 听见慕以的双重保证,沈怨这才放开了手,抬步朝着内室走去。 哄好了人,慕以这才得空打量周围的一切。 魔族向来喜好奢华,所以宫殿也建得格外的堂皇富丽、玉阶彤庭,偌大的夜明珠被镶在房顶上面,极显华靡。 可如今这情景倒正是相反,偌大的宫殿空无一人,魔主的寝殿内昏暗无比,入目所及之处,天空灰暗,整个魔域连一抹绿意都看不见,空气中全都是腐朽难闻的血腥味。 慕以朝着窗外看去,意料之外,在院落外看见了半丈高的白花树,颤颤巍巍的树叶在空中摇晃着,花苞散发着点点清香,是满目灰暗中唯一的绿意。 这魔域中存活不了其他的植物,因为泥土和空气的原因,若是浮生半日闲的白花树,怕是一沾这里的土,就会枯萎,可眼前的白花树却是真真切切的存在的。 像是受到蛊惑般,慕以走了过去,指尖触碰上了白花树的树叶。 神海之中的浮生剑受到幻化为白花树分剑的召唤,剑身不受控制的化作一团白花进入了树根,惊人的一幕发生在眼前,原本只有半丈高的白花树猛地暴涨,树根渐渐变粗,原本紧闭着的花苞像是被注入了生气一般,开始徐徐绽放了起来。 偌大的树根盘绕在庭院里面,清香取代了空气中的腐臭味,说不出的好闻,白色的花瓣徐徐落下,慢慢落在树下之人的手中。 察觉到慕以离开的沈怨湿着头发,神色慌乱的披着衣服跑了出来就看见了眼前这一幕。 白花花瓣擦着脸颊划过,沈怨直直站在那里看呆了,这一幕似乎在梦中出现了无数次,以至于沈怨连呼吸都变得极轻,生怕戳破了眼前的画面,从梦中醒来,面对的依旧是黑暗的房间,还有冰冷的床榻。 他不敢上前,怕这一切都是梦境,怕无数次梦醒,身边依旧是空无一人。 沈怨怕极了。 慕以转过身,便看见了披着外衣,头发还滴着水的沈怨愣愣的站在那里,像是失了魂,他抬步走了过去,牵着人走到了屋子里面,用灵力蒸干水汽,拿起桌台上的梳子将沈怨及腰的发丝竖起。 青年束着高高的马尾,精致白皙的脸颊开着地狱的花朵,当真如最开始慕以所说的一样,是一等一的好看。 看着沈怨沈怨乖乖的坐在那里让自己束发的样子,慕以心底一软,俯下身在那额间落下轻柔一吻。 在沈怨愣怔的表情下,慕以眉眼弯弯,像是在少年时一样捏了捏沈怨的脸颊,话语中掩不住的夸赞。 “我们家阿怨真好看!” 一如往昔,语气轻柔,即使他面前面对的是嗜血成性的大魔头,即使大魔头的脸上有着丑陋的咒痕,那道清浅温柔的声音也从未变过。 那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披着无害伪装的黑化徒弟,其实眼睛看得见,只是想借此机会和师尊贴贴。 下一章黑化黑化!! 第85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25) 魔域的日子无比平淡, 除了小徒弟意外的比较黏人以外,其余的都相安无事。 光线昏暗的魔域向来不分白天和黑夜,只是夜晚格外的要黑一些,就连血腥味也是越发浓郁。 偌大的夜明珠闪烁着光, 慕以手中拿着话本子, 时不时的朝着窗外看两眼。 往日到这个时候, 沈怨早就已经跑到了慕以的屋子里, 黏着他睡着了。 可是今天却迟迟不见对方的身影。 右护法端着小点心走进房中,正准备如平常一般悄无声息的退下去,却不想被坐在踏上的白衣仙尊叫住了。 右护法低下头,尽量不与慕以对视, 语气恭敬而又疏离。 “仙君有何事吩咐?” 慕以将手中的话本子放在一旁,问道:“阿怨如今在哪里?” “魔主一整天都呆在房中,如今已经歇下了。” 说完这句话,右护法已经消失在了房中, 看那样子, 似乎很害怕慕以再继续追问下去。 慕以朝着房门的方向看了两眼, 抬步走了出去, 沈怨的房间在正殿旁边,离着慕以这里有着半个时辰的路程,说远也不是很远,但也谈不上近。 夜晚的宫殿更是寂静,银色的月光洒在地面上,铺上一层银装。 偌大的宫殿里面居住的魔修们全都被遣散,周围空空荡荡的, 慕以徒步走在月光下, 借着月亮的光线, 并没有提灯笼。 迎面走来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慕以站定朝着对方看去,惊奇的发现老人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之躯。 以凡人躯体生活在魔域中,也真让人感到十分诧异了。 那老人看见了慕以似乎并不感觉惊奇,可能是上了年纪,就算月光还算明亮,他手中还是拿着一盏灯笼,走近了些,那老者朝着慕以作了作礼,随后问道:“天色已晚,仙君此时出现在这里所为何事?” 慕以俯身回礼:“我前来找阿怨!” 那老者点了点头,身体一转,变成了背对着慕以。 “跟我来吧,少爷的屋子在这边。” 老者提着灯笼在前方带路,灯笼的光线打在脸上,照在了左脸那道伤疤上面,在夜晚莫名显得有些瘆人。 那道伤疤,明显是被野兽的利爪所伤。 察觉到了慕以视线,老者只是转头笑了笑,虽然背部佝偻着,但是脚步却非常的稳,看起来极不像是七八十岁老人的样子。 他自顾自的说道:“这道伤疤还是沈家当初还在的时候,在那九死一生的魔兽潮当中留下的,当时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还未料到侥幸捡回一条命,被少爷捡了回来。” 老人是当初沈家的管家,幼时曾照顾过沈怨。 “那次魔兽潮,沈家几乎被灭了全族,我虽捡回一条命,但被重伤养了好久才恢复了过来,前不久被少爷找到,就在这个地方生活了下来。” 听到魔兽潮三个字,慕以下意识提问:“是十年前的那个魔兽潮吗?” 走在前面的老人点头道:“对啊,十年前,那时的少爷还是个小孩子呢,整个人小小的,长到现在同着小时候一模一样,是个不爱说多话的性子。” 不爱说话,可是性子却意外的黏人。 慕以如此想到。 越往前走,白花的清香便越发浓郁,灯笼照在地面掉下的花瓣上,随着夜风在半空中旋转飞舞着,在月光下,别有一番美感。 此情此景任谁站在这里,都不免停留顿足一会,那老者看着院子里面盘旋着的白花树,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向慕以。 “这棵白花树是仙君来了之后才长得这般粗壮吧。” 是一句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还未等慕以说什么,老人又道:“看来,少爷真的很喜欢仙君呢!” 慕以一顿:“喜欢?” 老者“嗯”了一声,指着地面上的花瓣:“连地面上的残花都不允许我们动一丝一毫,我偶然有一次看见少爷作画,画中之人,正是站在白花树下的仙君!” “少爷很宝贵那张画,将其放在画室里面,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在往前走两步,就是沈怨的寝殿了,但是老人似乎并不打算走过去。 “少爷这个人很简单,就像是一张白纸一般,连喜欢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所有的一切皆看执笔之人如何描绘。” “幼时周围的小孩都害怕他,不和他一起玩,因为家主的原因,他从没外出过,没有笑过哭过,也没有闹着吃过糖葫芦,简直就不像是一个小孩该有的样子,直到最后被家主带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老人转过头,被掩在疤痕下的是一张慈祥的面容。 “我不知道这十几年来少爷到底是怎样过来的,但肯定很辛苦,若是仙君心疼他的话,就请好好待他吧!” 话毕,老人朝着旁边走了两步,提着灯笼准备离开这个地方,看样子,就只是给慕以带个路就打算回去了。 “少爷就在屋子里,只是现在的情况可能不是很好……” 话还没说完,慕以只听见了“情况不好”这几个字之后就径直进入了房间里面。 房门被关上,夜晚又恢复了宁静,老人看着庭院中的白花树,良久才叹了口气。 “希望一切顺利吧!” 那个孩子的一生,实在是太苦了…… 白花花瓣映着老人离去的背影,在半空中打个转,又飘飘的落进房间中的书桌上面。 书桌上全是画,画中的白衣男子站在巨大的白花树下,头顶的白花徐徐盛开,轻柔的落在他的肩上。 极美的一幅画! … 慕以走进房中,周围四下无声,暗的几乎是什么都看不见,空气中的呼吸声微不可闻。 慕以朝着内室走去,终于,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看见了床榻上拢起的身影。 只是越靠近,慕以就越发现好像有些不对劲,床榻上的那个人,也太安静了些,像是在刻意压低自己的呼吸声。 慕以朝着沈怨走了过去,在黑暗中碰到对方手腕的同时,措不及防,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被人按在了面前的床榻上。 白色与玄色的衣角相交缠,粗重的呼吸喷洒在慕以的颈边。 一道暗哑带着压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师尊……” 第86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26) 呼吸声粗重, 空气中还有着一股血腥味,慕以伸出手捉住沈怨,觉察到了对方的不对劲。 “阿怨?” 回应他的是贴在颈脖上温软的唇瓣,还有贴在皮肤上的尖牙, 那尖牙抵在慕以颈间脆弱的皮肤上, 似乎只要轻轻一用力, 就可以刺破那白皙的颈, 让里面甜美的鲜血流淌出来。 这是血蛊发作的征兆,种蛊者到了晚期便会变得嗜血,最后变成一个只会被野兽的欲望所控制的怪物。 慕以完全没有意料到沈怨如今的情况已经这么严重了,攥住对方的动作停顿, 却不想这一瞬间的迟疑反倒让对方抓住了机会,慕以被迫偏过头,颈间传来一阵刺痛,原来是已经神志不清的沈怨咬破了那一块的皮肤, 正在舔舐那块伤口渗出的鲜血。 灵力浑厚的修仙者身上的血肉自带净化魔气的功效, 几乎是血液吞入腹中的那一瞬间, 沈怨就已经恢复了神志, 他看着眼前还在渗血的颈脖,又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慕以,腾的一下僵在了那里,四肢僵硬,脑袋里一团乱麻,停止了思考。 眼中下意识闪过慌乱,沈怨的脑海当中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眼前这人发现了, 发现了他的真面目, 发现了他会对鲜血产生渴望的龌龊念头。 发现了, 他是一个怪物… 几乎是瞬间,沈怨都不敢在黑暗中与慕以对视,翻身下床就打算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藏起来,却不想早就被慕以察觉到了,在他化为黑雾逃离的前一刻就伸手将他捉住,阻止了他逃离的动作。 沈怨双手遮住自己的脸,半蹲下身缩成一团,似乎很不想慕以看见他此时的样子。 “不要看我,不要看…” 细微的声音带着恳求,还隐隐约约的带着一点哭腔,隐藏在话语中的,是无尽的后怕。 害怕慕以看见了他此时的样子,害怕他会厌恶他。 不论过了多久,沈怨永远也忘不了对方在他眼前消失的画面,永远也忘不了在心魔幻境之中,那人脸上出现的那种表情。 即使是想想,沈怨也接受不了,师尊会讨厌他。 喉间干涩,突出的尖牙涌出一阵又一阵的惊心的痒意,鲜血的味道还弥漫在舌尖,极致缓解了喉间的干渴。 可这无异于望梅止渴,慕以颈间破开的口子散发着甜美的香气,无时无刻都在勾着沈怨再次咬下去,吞吮着里面甜美的液体。 这样的生理反应更让沈怨不知所措,他抗拒着,却怎么都欺骗不了,他渴望着眼前人的血液,痴迷的贪恋着。 面对着慕以的靠近,沈怨伸出手抗拒着,他摇着头,双手捂住满是咒痕的脸颊,声声恳求:“不要靠近我…” 看着眼角染泪的沈怨,慕以慢慢俯下身将人抱在了怀中,脆弱的颈脖暴露在沈怨面前,对着他毫无防备。 察觉到慕以没有对他感到厌弃恶心,沈怨渐渐瘫在慕以的怀中,近乎贪婪的汲取对方怀中的气息,就像是差点被溺死的人,捉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趴在岸边贪婪而后怕的呼吸着。 冷香让不安感褪去,慕以微微退开身,伸出手拨开沈怨额角的碎发,让那些血蛊咒痕显露出来,钳制住沈怨躲避的动作:“别动,让我看看。” 慕以看着咒痕蔓延的趋势,又拨开领子去看,从脸颊道锁骨处,蔓延在衣领下方的地狱之花艳艳绽放。 清透的眸子透过月光看着沈怨,慕以皱着眉头:“这么严重,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怨没有说话,但眼前这个蔓延趋势,很明显,沈怨并没有压制过,才会猛然间爆发了出来,丧失神志。 血蛊发作,骨头会像是一寸一寸被捏碎一般,传来刺骨的疼痛,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想要鲜血的味道。 解除血蛊的方法早就在很久以前失传了,虽然不能彻底解除,但也还是可以压制其发作的时间,抵消掉血蛊发作,便要吞噬灵力纯净的修仙者的血液,并要对方心甘情愿的给予,但一旦沾染上血液,往后血蛊发作的日子里面,便只能靠着对方的鲜血来压制,再也喝不了其它人的鲜血。 这无疑于将自身一个大弱点暴露在对方面前,沈怨是产生过嗜血的念头,但是他讨厌鲜血的味道,也从来没有动过用吸食鲜血的方法来压制血蛊。 唯一的意外便是闯进房间的慕以,沈怨低估了对方对自己的影响力,几乎是慕以身上的冷香出现的刹那,那股对着鲜血的渴望翻倍,怎么都压不住。 慕以也显然是知道这个方法的,所以当看见沈怨难受的将手指攥得发白,刺破掌心的时候,他伸出手将其扣住,防止沈怨再次伤害自己。 两人呈面对面拥抱的姿势,从窗外眨眼一看,就像是慕以亲密的将沈怨抱在怀中一样,密不可分。 颈脖间的衣服被微微拉扯了下来,露出略微红肿的咬痕还有白皙的颈脖。 慕以凑近了些,方便沈怨低头就能咬到脖子:“咬一口!” 声音温柔而强势,带着命令。 眼前这一幕无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可清醒状况的沈怨却陡然僵在了那里,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直直看着对面的慕以。 他想退后,却发现自己的腰被禁锢住了,半分都不能后退。 抱住他腰的人此时将脆弱的颈脖扬起,命令着他,啃咬他的颈脖,明明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咬下去,可是沈怨就是咬不下去。 慕以此时颈脖上咬痕已经开始泛红,看起来伤口有些瘆人的慌。 沈怨眼中闪过心疼和懊悔,像是小动物般凑过去在慕以的颈间蹭了蹭,还小心翼翼、带着试探般用唇瓣在那伤口处小心碰了碰:“会疼……” 都咬破了,肯定很疼。 冰凉的唇瓣落在那片滚烫的肌肤上,几乎是触碰的瞬间,就激得沈怨一哆嗦,他迷恋的在那地方落下几个轻吻,又克制自己退开。 腿软的一发不可收拾,沈怨被慕以抱在怀中,整个人都微微颤抖着。 “师尊……” 第87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27) 暗哑的声音咬着那两个字, 像是对他有着什么特殊意义一般,沈怨靠在慕以的肩膀上,眼中满满都是依恋。 可是沈怨根本没有听慕以的话咬下去,仿佛是打算就这样抱着他熬过那阵蚀骨的痒意。 只这样, 他便已经知足了, 只是才经过些许鲜血缓解的血蛊又怎会这么轻易的被压制下去, 沈怨的眼睛慢慢变得猩红, 喉咙干渴,牙尖发痒,就连大脑都开始混沌了起来,眼前模模糊糊的有些看不清。 每当牙齿靠近慕以颈边皮肤上的时候, 沈怨总会咬破舌尖,以此换回一丝清醒,周而复始,他收回尖牙, 换做柔软的唇瓣贴在那片泛红的皮肤上。 不知道自己的颈脖被亲的多少次, 慕以骤然出声喊住了沈怨。 沈怨还以为慕以抗拒着他贪恋不已的亲近, 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他有些无措的往后拉开距离,眼眸低垂着,不敢与慕以对视,同时掩下那满眼的晦暗。 被压制在体内十几年的嗜血冲动仅仅因为慕以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抗拒动作便险些爆发出来,耳鸣声嗡嗡。 想要咬破什么,想要啃噬什么… 下巴被轻柔的抬起,空气中传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浓重, 却不难闻, 反倒带着一股极其香甜的气息。 像一阵及时雨一样,及时缓解了沈怨此时干渴的状态,让卡顿的大脑恢复了一丝清醒。 “嘀嗒嘀嗒” 鲜血低落在地面上,慕以将划破的掌心贴在沈怨唇上,任凭鲜血淌进对方的唇里。 慕以垂眸,看着对方无意识的吞咽动作,紧皱的眉头松开,眉眼松展变得温和。 肆意翻涌的魔气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已经消沉了下去,沈怨脸上的咒痕在喝下鲜血之后就开始慢慢变浅,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脸上有着痕迹。 慕以就这么看着沈怨瞪大眼睛的模样,沈怨像是被慕以的动作惊到了一样,好大一阵才反应过来,师尊这是将手掌划破,在喂给他血,仅仅是因为他不肯咬破颈脖。 他停止吞咽的动作,将沾染在唇边的鲜血舔尽,又慢慢捧起慕以破了口的手掌,置在唇边。 温软的舌尖从伤口上掠过,本还在渗血的伤口奇迹般的停止了流血,沈怨一一将慕以掌心的鲜血舔舐干净,温软的唇瓣便如同贴在颈脖处的感觉一样,温温热热的,还带着心悸的感觉。 那双眼睛中,嗜血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心疼。 慕以动作一顿,缩回手,他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另一只手抚在沈怨的发丝上揉了揉,轻声安慰道:“没关系的,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掌心的伤口有一指长,因为要足够多的鲜血渗出来,所以伤口很深,此时没有血迹的掩盖,那道伤口毫无遮掩的凸显在慕以的掌心里面,映入沈怨的眼中,格外有些刺眼。 看着沈怨自责的样子,慕以用灵力修复手掌,原本一指长的伤口恢复如初,手掌完好无损,看不出来任何痕迹。 慕以伸出手抹去沈怨唇边沾上的血迹,指尖探出一抹灵力探查沈怨的身体情况。 暴涨的魔气消减下去,脸上的咒痕消退,沈怨体内那股嗜血的气息被白色的灵气所包裹,安安静静的呆在神海一动不动。 看样子,应该能压制很长一段时间了。 慕以松了口气,他站起身来,将坐在地面上的沈怨抱了起来,将他放在了屋内的床榻上。 沈怨看着慕以颈脖边的伤痕,突然眼前一晃,自己便躺在了床上,被子盖在他的身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在黑暗之中,沈怨一双黑沉沉的眼眸一直盯着慕以的颈脖处,怎么都没有移开视线。 许是视线太过于强烈,慕以无奈的伸出手捂住了沈怨的眼睛,窗外天色极暗,为了避免突发什么事故和意外,慕以就在沈怨的身旁躺下,手压着对方身上的被子,看样子就像是将沈怨整个人圈在怀中一样,另一只手则捂住沈怨的眼睛,不让他再看他。 “很晚了,快睡吧!” 沈怨在夜晚从来都没有安睡过,只要一闭眼,梦中总会浮现师尊在自己眼前消失的画面,久而久之,便开始害怕自己陷入梦境之中。 被蒙住的眼睛在慕以的掌心眨了眨,慕以只看见眼前的人微微动作,隔着棉被凑近了些,将脑袋埋在自己的颈边,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呼吸若有若无的喷洒在慕以那块咬痕上,似乎唇瓣还轻轻擦了一下。 只是下一瞬间,沈怨便整个人埋在慕以的怀中蹭了蹭,刚才的动作快的就像是错觉一般。 慕以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就算是发现了,也只会以为是沈怨依赖的动作,纵容的不像话。 就在慕以的纵容下,沈怨肆无忌惮的靠近着此时正在轻拍着他,哄着他睡觉的师尊,沈怨轻轻蹭了一下,贪恋的汲取着身旁人身上的冷香,双目紧紧盯着颈脖上的咬痕,神色晦暗。 一夜有惊无险,第二日右护法进屋来照着往常一样打算收拾狼藉的屋子的时候,一进屋就被眼前这一幕惊得愣在了原地。 只见往日满目狼藉的内室如今只是有一些东西被碰倒了,丝毫不见往日杂乱,也没有损坏,右护法抬起头,视线扫到床榻上,却在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不敢动弹。 那双嗜血黑暗的眼眸透过黑色的床纱朝着他看过来,某一刻,右护法还以为见不到魔域明天的太阳了,但是那股寒意却是真实存在的,顶着那股杀意实质化的眼神,右护法发了浑身冷汗,颤抖着退出去了。 离开魔主的寝殿,被魔域的血风一吹,右护法一激灵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家主子的床榻上是不是有人?!! 那床纱里面的被子很明显鼓起了另一个人的身体弧度,所以刚才魔主的杀意是因为他吵到了床榻上那人的安睡吗,还有,那个爬上魔主床榻上的人又是谁?! 身为如今魔界之主的左右手,右护法自然知道魔主的脾性,那样杀人不眨眼,似乎除了漠然便再没有了其他情绪的一个人,会出现一个人睡在他身边,同他交颈而卧,是多么一件令人不可思议的事。 若说实在有一个人的话,右护法脑袋里面骤然现出来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在下一瞬间右护法猛地将脑袋甩了甩,似乎想要将刚才脑袋里面的那个人影挥散。 不管怎么样,这些都不是他身为一个护法该知道的事情,有些事情知道多了,反而并不是一件好事。 … 房间里面,沈怨趴在床边,看着熟睡中的慕以,或许是因为昨天失血过多,他的脸上带着些许苍白,平日浅眠的一个人,在有人闯进房间的情况下都没有丝毫要清醒的迹象。 指尖在慕以的脸上轻轻一碰,又猛地缩了回去,沈怨睡在慕以的旁边,近乎是毫无顾忌的注视着慕以,满是占有欲。 被窝里面的两只手交握着,不知道看了有多久,沈怨才像只小兽一般动了动,凑近了些,视线在慕以那颜色浅浅的唇瓣上停留了好一会才移开,一个带着克制,在轻不过的吻落在睡梦中慕以的额间。 “师尊。” 他躺了下来,靠在慕以的颈间轻蹭,若有若无的魔气围绕在慕以周围,将他整个人密密包围了起来。 “师尊,我的…” 一道近似呢喃的声音在房间里面响起,声音沙哑,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可若是仔仔细细的去听,便会听出藏在话语里面令人恐惧的偏执。 师尊是他的,任何人都不可以觊觎,任何人都不可以伤害他。 这任何人当中,也包括他自己。 压制血蛊之后,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慕以像是丝毫不担心幻境外面的情况,还在白花树上搭了一个秋千,闲暇无事的时候便跑到沈怨的院子里面坐在秋千上看画本子。 白花树是浮生剑幻化而成的,本体浮生剑被吸到树根里面之后,就跑不出来了,此时看见自家主人近在咫尺,总是焦急的抖着树枝,花瓣颤颤的落下,像是在诉说它的慌张。 可惜浮生剑并不能说话,坐在秋千上的慕以也不知道他所想要表达的意思,只是每当花瓣成倍飘落的时候,总是会抬起头来看看枝头有没有秃掉。 画本子上盖满花瓣,遮挡了上面的画,慕以刚想将书拿起来抖抖,便见沈怨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身边窜了出来,将那书抢到了自己的怀中,抱着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师尊总是抱着这书看,不知道上面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 这句话声音沉沉的,带着低落感。 沈怨紧攥着手中的书本子,眼中闪过晦暗。 白花树的秋千就在沈怨的院子当中,几乎是打开窗便能看见坐在秋千上的慕以,而那双眼睛从开始到现在,就没有从这书本上面移开过,沈怨受不了那双眼睛在其他地方驻留那么长的时间,手指忍不住发痒,想抬起那人的下巴,想那人的眼中只能装下他一个人的身影,想将眼前这人,压在秋千上肆意亲吻。 那一瞬间,内心所有阴暗不堪的想法全都涌了上来,怎么都压不下去。 慕以从秋千上站起身,走到沈怨身前,他将那书从沈怨手中抽出,放在一旁的树干上,藏在手里的东西还没有递出去,便被急急忙忙出现在沈怨面前的右护法打断了。 “魔…魔主!” 右护法面色严肃,看起来是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情,而在看到慕以之后,似乎顾及着什么,迟迟没有汇报出来。 两人世界被打断,沈怨背对着慕以,不悦的皱起眉头,看着右护法欲言又止的模样,更是阴郁烦闷。 “说。” 得了令,右护法单膝跪地着,这才没什么顾虑垂下头一股脑的将今天早上的突发事件讲了出来:“今日一早,魔域各地都遭到修仙者们的攻击,在凡间生活,从未做过乱的魔兽们全都被修者们一一斩杀,他们说……” 说到这里,右护法抬头看了看就站在沈怨身后的慕以,然后将剩下后半句话补全。 “他们说,魔主将他们的仙君扣押在了魔域,要魔主将慕仙君放回,届时魔仙两界互不相扰,魔域的动乱也会停歇。” “不然十日过后,仙门百家将会前来攻打魔域,挑起动乱!。” 在听见“放回”两个字,沈怨身上的气压便开始低沉了下来,眼中压抑着的狂风暴雨像是随时都能爆发倾泻出来。 放回? 玩笑,他永远都不会放开师尊…… 掩下眼中所有的一切异样情绪,转过身时,沈怨脸上又恢复了往日淡然与冷静的模样,他抿了抿唇,走近了些将慕以抱住。 因为隔着衣服,沈怨的声音还带着许些气音感,听起来闷闷的。 “师尊等我回来!” 他先去将那些碍眼的东西解决掉之后,就再没有人再来打扰他和师尊了。 而站在原地的慕以看着手中的奶糖,又看了看沈怨离开的背影,有些无奈的自然自语道:“糖还没给你呢……” 时间一晃两三日过去了,这几天,慕以一直见不到沈怨的身影,往往只是在晚上半夜浅眠惊醒的时候,看见趴在自己身旁的人。 即使是在幻境之中,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无比真实,就连沈怨眼底的青黑也显现了出来,在那冷白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慕以伸出手蹭了蹭沈怨的眼角,起身下床将人抱上了床,躺在对方身旁,又是一夜好眠。 虽说修仙界攻打魔域,阵势浩大,却还是被沈怨一己之力压的喘不过气来,险些落荒而逃,却还是在咬牙坚持着,沈怨也不急,黑着眸子,慢慢逗着眼前这群道貌岸然的修仙者们。 “所以呢,你们想将师尊带回去做什么?” 他轻声说道:“师尊是我的,谁都别想要带走他!” 战场对面是一番模样,宫殿内里又是另一番情形,慕以半靠在塌上,看着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弟子礼的人,慕以眼眸低垂着,让人看不懂里面的情绪。 “所以呢,那些长老唱了这么一出大戏,是想要做什么呢?仅仅只是想将我救出去?” 这声音不轻不重,淡淡的,却让小弟子出了浑身冷汗,他拱手做礼,道了一句:“此行确实是为了仙君的安慰,没有其他的目的。” 明明是在说谎! 只不过慕以也很想知道,这群幻境产物在打什么注意,详装相信了他的样子,跟着小弟子抄着所谓的近道离开。 慕以离着宫殿的方向越来越远,不远处战场上的沈怨似有所感转过头,朝着魔宫的方向看去 ,不知怎么的,神色猛地一变,肉眼可见的慌乱了起来。 魔气暴涨,周围的一切都随着他周身气息的变化化为灰烬。 是师尊! 师尊离开了宫殿!! 作者有话要说: 呱呱呱,迟来的520快乐,大家节日快乐呀!(拍拍空荡荡的被窝) 第88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28) 几乎是在慕以离开的瞬间沈怨便感觉到了, 眼前的画面全都变成灰烬,幻境画面露出本质,取而代之的一望无际的黑暗。 沈怨暗着眸子,眨眼消失在了原地, 巨大的后怕感让他双目猩红, 整个人都透着浓浓的不安。 慕以还不知道自己的离开让沈怨的整个神经都处于奔溃的边缘, 他跟在小弟子的身后, 在幽暗狭窄的小路上行走着,看着周围越来越荒芜,察觉到空气中灵气的波荡,慕以唇边挂着浅笑, 停下了脚步。 “把我引到这里来,现在总该说出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了吧。” 那风轻云淡的语气,让前方带路的小弟子身形一顿,他转过头来, 便看见慕以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丝毫没有再打算跟着他往前走。 小弟子扯出僵硬的笑, 双腿不自觉的在发抖。 “仙…仙君、在说什么, 什么目的,我等只是为了将仙君救出来!” 小弟子全然不知道,他此时所有的心思全都在脸上表现了出来,额角虚汗从脸颊划过,不论怎样看,都是一副心虚的模样。 还未等小弟子反应过来,一道灵力朝着他击去, 空气中灵力波动, 藏在暗处的几个人看见慕以出了手, 按捺不住的终于现出了身。 他们挡下那道攻击,递给了小弟子一个眼神,那弟子便软着双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三位大能老者呈包围状将慕以整个人围了起来,说是将他救出来,但是看眼前这个情形,却不仅仅是救他出来那么简单。 “如今想见慕仙君一面竟是如此的艰难。” 几人先是客套了几句,然后才说出此行的目的。 “听说慕仙君早已经打入了魔族内部,获取了魔主的信任,你配合将这倒进他喝的水里面,我们里外应和将魔族一网打尽!!” 慕以没有接对方递过来的小瓶子,抬起头看向着修者理所当然的样子,什么话都没有说。 那几人看着慕以明显一副拒绝的模样,咬了咬牙,一脸谴责。 “慕仙君这是不愿意吗?魔族人人得以诛之,更何况当今魔主实力不可估量,任其发展下去,一定会成为这片大陆的隐患,如今还是以绝后患为好,以防万一,更何况以慕仙君的名声,什么样的弟子收不到。” 几人全力劝道,就见慕以淡淡回了一句:“是吗?” 慕以慢慢走上前去,在几位老者一脸兴奋的表情下,接过那装着东西的小瓶子,拿在手中转了两圈,几人看见慕以接过瓶子,这才松了口气,将手中凝聚起来的灵气散去,脸上挂起笑容。 “那么便以三日为期,一旦那魔头吞下这里面的东西,在两天之内,一定会暴毙而死。” 完成嘱托任务,几位老者便打算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布上了一层灵力屏障,他们的灵力在这屏障里面全都失效。 那装着毒药的小瓶子被摔在地面上,咕噜咕噜的滚到几位老者旁边,然后蓦的炸裂开,粉状物体在这片空间中散开,他们连忙遮住口鼻。 慕以的唇边自始至终都带着那抹浅笑,只是此时在几人眼中,不由让人后背发凉。 “我说了你们可以走了吗?” 慕以轻笑着微弯了脑袋,浅茶色的瞳眸里面弥漫着一层雾气,遮掩了里面最真实的情绪。 不小心吸入了毒粉,对面那几个大能修者身体开始瘫软了下来,它们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发生眼前这个特殊状况,用配剑支撑着身体,挡在自己面前,看着依旧温润,但是明显很不对劲的慕以。 他们惊呼出声:“慕仙君,你这是在做什么?!” 慕以走了过去,微微俯下身凑近几人身边,音色冰冷。 “阿怨是我的徒弟,谁允许你们动了心思想伤害他,问过我了吗。” 完全没想到慕以已经倒向了魔族,几位修者纷纷脸色苍白如纸,瘫倒在原地。 视线愣愣的看着慕以,在下一瞬,他们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浑身都开始颤抖了起来,豆大的汗珠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看着突然害怕到极致的几人,慕以疑惑的向着身后看去,却不想还没转过身,便骤然被身后的人猛地拉住,一个浑身带着血腥味的人措不及防的撞进慕以的怀中,整个人都在不住的颤抖着。 腰间刺疼,对方双手力道大的像是要将慕以嵌入骨血当中,慕以明显感受到了沈怨此时的不对劲,还以为是血蛊提前发作,他伸手推了推,想要查看沈怨此时的情况,却不想这个动作越发刺激了他,尖利的牙齿抵在颈脖处,磨了磨却没有咬下去。 慕以的腰被锢得生疼,推开不成,他只能伸出手拍了拍对方,温声问道:“怎么了?” 温柔哄着人的语气,同着刚才冰冷的样子恍若两人。 沈怨没有说话,抱着慕以,闻着他身上的冷香慢慢冷静了下来,只是身体还是微微颤抖着,黑渗渗的眸子盯着不远处瘫倒在地面上动弹不得的几人,幽幽的闪着冷光。 一如当初在魔兽尸堆上的那副样子,像是从地狱而来的魔鬼,没有感情,嗜血而冰冷。 早就在上次血蛊爆发的时候,沈怨就已经暴露了眼睛其实可以看得见的这件事,慕以没有问,他也没有解释,此时这双眼睛紧紧盯着那些修者,丝毫不加掩饰里面的杀意。 收回视线,沈怨抱着慕以不肯松手,像是怕他这一松手,师尊就会消失在他面前,跟这群该死的人消失不见。 “师尊要跟着他们去哪里?” 听到这声质问,慕以顿了顿,随即叹了口气,他伸手用了点力气才稍微推开了沈怨。 捏了捏青年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抚去脸颊旁边沾上的灰,慕以解释道:“没有想跟他们去哪,只是想解决这群带着坏心思的修者。” 沈怨狐疑:“真的?” 慕以点了点头:“真的。” 沈怨垂下眸,遮住眼底的戾气,他松开抱在慕以腰间的手,将人扯着往宫殿的方向走去,身后的一切在慕以转身的同时崩析瓦解,那几位妄图洗脑慕以,杀害沈怨的几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 砌着石头的小路悠长且光线幽暗,沈怨没有用瞬移回到房间中,就拉着慕以这么走,慕以落后半步,看着沈怨青筋绷起的手,还有周身疯狂压抑的魔气。 小路两旁种着许多的树,此时正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魔域的天空本是灰暗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却透着红色,空气中的血腥味浓郁得令人作呕,透着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 慕以蓦的站在那里不动了,走在前方的沈怨被影响得脚步一顿,他也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垂着头,即不转身也不说话,整个人安静的可怕。 慕以上前一步,将人转过身抱在了怀里,他抬手揉了揉沈怨的发顶,声音轻缓:“你在害怕什么?” 从刚才到现在,沈怨就很不对劲,不,更准确的来说,是从慕以踏进这个幻境中的时候,眼前这个人就开始不对劲了起来。 时间越久,慕以便越发能感受得到,只需要一个导火索,眼前这个人就会轻而易举的爆发,而现在,就是爆发的前景 。 只见被慕以抱在怀中的沈怨开始不住的颤抖起来,魔气压制不住的往外涌,然后将慕以整个人层层包裹住,沈怨眼眸猩红,呼吸粗重,不知道被人抱了有多久,他才嘶哑着声音说道:“我怕师尊会离开。” “我怕你会跟着他们走掉,然后离开我。” 嘶哑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青年强烈的不安感让慕以浑身一震,将人抱住的慕以略微低下头,做出的动作让处于强烈不安的沈怨顿在原地。 只见慕以将脑袋埋在了沈怨的颈间,学着他之前的样子蹭了蹭,轻浅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带着哄:“不会离开的,再也不会离开了。” 慕以就维持这个动作靠在了沈怨的肩上,放轻声音又哄了好几声,直到哄到沈怨身上的魔气消散沉寂,整个人浑身泛着热气这才罢休。 将人哄好后,慕以就牵着沈怨回到了魔域宫殿内,回到房间,周围空无一人,就连右护法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慕以没有觉察到不对劲,洗漱完后,就看见披散着湿发的沈怨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坐在了床榻上,披着单薄的白色里衣在那里等他。 慕以走过去,拿起一旁的干毛巾将还泛着湿气的头发拢住擦拭,直到那抹湿气散去,这才停止了动作,像往日,这个时间点两人早已经陷入了睡眠中,却见此时沈怨从一旁拿出了一潭果酒。 果酒的香气飘在整个院子里面,就连白花的香气都遮掩了半分,两人在白花树下喝着酒,只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魔域的天空中的月亮被厚重的云层盖住,院中唯一的光线,便是门口灯笼传来的光。 沈怨小口小口的喝着杯中的酒,坐在慕以的身旁,紧紧的盯着慕以那沾着酒水的唇和泛红的脸。 慕以还不知道自己酒量差到两杯倒的地步,此时脑袋已经开始晕乎了起来,就连沈怨悄无声息的靠近都没有察觉到。 手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攥住,对方的力道大得出奇,沈怨坐到了慕以旁边,将脑袋靠在慕以的肩上蹭了蹭,十指亲昵的相扣住。 只听见“咔嚓”一声,脑袋迷迷糊糊的慕以朝着手腕的地方看去,便见一个特质的手铐将他的手给扣住,银色链子的另一端被沈怨攥在手中。 脑袋因为果酒的原因而变得无法思考,就连动作也慢了半拍,慕以抬起头看着沈怨,眼中还带着疑惑。 沈怨小心翼翼的凑近,轻轻的吻在了慕以的唇角上,眼中的占有欲和疯狂在他的面前再也不加掩饰的显现了出来。 心脏因为兴奋加速跳动着,沈怨凑近了些,压抑着嗓间快要溢出的喘息,湿濡的唇瓣克制的落在慕以的唇瓣上,他微微蜷缩在醉酒的人的怀中,声音近乎是呢喃。 “师尊,亲亲我,好不好……” 第89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29) 醉酒的慕以极为听话的抱住坐在自己面前的沈怨, 倾身亲了过去,唇瓣一触及分,甚至停留的时间连一只手都可以数的出来,亲完之后, 慕以退后了一些, 坐在那里直愣愣的看着怀中满脸绯红的沈怨。 沈怨向来感情不轻易往外露, 平日里很少有表情的变化, 此时看见青年红着眼尾,轻喘着气的样子,慕以好奇的伸出手在那眼角处碰了碰,手指变得湿漉漉的, 他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手指头,又抬头看了看沈怨的眼角,突然用了力将怀中的人抱起, 慕以凑得更近了些, 最后站起身将人抵在了身旁的白花树干上, 一个带着好奇的吻落在沈怨的眼角。 明明眼前这个吻不带着丝毫欲念, 却骤然让沈怨浑身瘫软,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只能半靠在慕以的怀中,才不至于滑到在地面上。 被沈怨靠着的白花树干动静极小的抖了抖,从枝头散落的纯白花瓣,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淡淡的粉色,像是在害羞一般, 只不过此时在光线昏暗的小院里面, 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 慕以卷走沈怨眼角的泪珠, 余光瞥见一朵粉色的花瓣擦着沈怨的唇瓣飞过,几乎是一瞬间就被夺去了视线,他下意识的低下头,俯身压在那朵粉色的花瓣上面,唇瓣磨吮,直到将那花瓣磨成艳红的颜色才堪堪停下动作。 他放轻动作的在沈怨的唇角轻啄了两下,动作小心带着克制,像是怕将眼前的猎物吓跑了似的。 本来扣住慕以手腕的沈怨是占着主导的一方,现在却不知道怎么的,浑身力气被抽走,只能仰着头尽数接受慕以的亲昵。 沈怨被亲的喘不过气来,伸出手推开了慕以,错开头躲过对方凑过来的脑袋。 “够、够了……” 醉酒的白衣仙君极其听话的停下了动作,却一直盯着沈怨看,时不时的伸出手摸摸沈怨的唇瓣和眼角,最后将脑袋埋在沈怨颈间蹭了蹭:“好喜欢阿怨!” 沈怨呼吸一窒,双腿发软的倒在了慕以怀中。 …… 安静的内室里面,头顶的夜明珠被黑纱遮住,遮掩住大半的光芒,窗户大敞着,窗外的风吹进了屋子里面,将里面的宣纸吹得沙沙作响。 宣纸上面,用丹青描绘而成的画浮现在上面,画上的男子一身白衣,有站在偌大的花树下的,有垂眸浅笑着的,数不清的画纸密密麻麻的遍布在屋子里面,画中无疑都是同一人,数量多的不禁让人头皮发麻。 慕以在昏暗的房间中醒来,头顶黑色的床纱在半空中漂浮着,空气中还带着浅浅的酒香。 脑袋因为宿醉晨起一片空白,慕以走下了床,抬眸打量着周围陌生的一切,窗外吹进来的风卷起宣纸,带着清香,也让昏沉的脑袋慢慢清醒过来。 宣纸被风吹动的声音在格外安静的房间里面响起,慕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室内所有的一切都映入眼中,包括那满屋的画卷。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身后传来脚步声,慕以转过身便骤然被人抱住了腰身。 “师尊已经醒了,头会疼吗?我端了醒酒汤来。” 慕以低下头,入目便是沈怨微红的眼尾,他指尖触碰上去,在那上面碰了碰。 “红红的。” 视线往下移,慕以便看见了更为靡红的唇瓣。 因为醉酒消失的记忆在这一瞬间尽数涌入脑海之中,唇瓣触碰,他将人压在白花树上亲吻的画面自然也不会漏掉。 那浅色的眸子微愣,慕以抬起手抵住被一触及分的唇瓣,上面似乎还沾染着青年身上的气息,他微微偏过头,神色有些闪躲的移开视线,后颈和耳根却悄无声息的泛起了红。 就像是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粉红色的白花,格外的好看。 慕以不知道,刚才从一进门就亲昵的抱着自己的沈怨一直看着他,抱在腰间的手青筋暴起,却刻意的放轻力道。 在看见慕以闪躲的眼神的时候,沈怨身上压抑的戾气无声无息的释放出来,那双眸子也越发变得暗沉,却在看见透着红的颈脖之后,所有的情绪尽数崩塌瓦解掉。 沈怨僵了僵,而后试探性的凑上前去,在那颈脖泛红的皮肤上触碰了一下,被他抱住的人浑身一颤,这个动作成功让慕以转过身来,他结结巴巴的,语气中还带着些许无奈。 “阿、阿怨…” 沈怨伸出手碰了碰那块皮肤,温度烫的吓人。 平日里清隽温雅的人此时红着颈脖喊着他的名字,满是纵容,看到眼前这一幕,沈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眉间的阴郁褪去,沈怨眯着眼睛,目光灼灼的看着慕以,他扬起头,第一次肆无忌惮的吻在慕以的唇上,吮吻着,慕以被亲的靠在背后的窗沿上,手腕动作间传来拉扯的感觉,“哒哒”的链子砸在地面上的声音在这片空间中响起。 慕以:??? 沈怨微喘着气拉开了一点距离,克制在慕以的唇上啄了啄,垂眸向着那手腕上的银色手kao看去。 慕以反应慢一半的低头看去,整个人卡顿了一瞬:“这是什么?” 沈怨执起慕以的那只手放在唇边亲了亲:“这个颜色很适合师尊。” 那东西足足有两米长,内里安上了一层软垫,并不硌手,银白的颜色衬的白衣仙君的手腕越发的白皙修长,此时被人放在唇边亲了亲,手指蜷缩着,更让人产生一种让眼前这白衣染上其他颜色的冲动。 慕以伸手将沈怨的手扣住,不让他再有其他小动作来扰乱自己的心思,他朝着沈怨看去,略略低头,轻声问道:“阿怨这是准备干什么?” 被抓包的沈怨没有慌张,睫羽微颤看向沈怨的眸子微眯着,丝毫不遮掩里面渗人的占有欲。 “将师尊关起来呀。” 将所有的底牌全都暴露在慕以面前的沈怨抓住一旁的链子,整个人病态而疯狂,但是如果细看便会发现,那抓住链子的苍白的手此时正在颤抖着,颤抖的手和暗沉的眼眸形成强烈的对比。 “刚才进屋的时候我就在想,若是师尊醒来发现我所做的一切之后,会讨厌离开我的话,那么我就将师尊g在这个地方。” “只有我一个看得见的地方。” “这样师尊就不会消失不见,会永远陪在我的身边了。” 沈怨自顾自的说着,眼尾猩红,魔气溢出将他整个人包围了起来,就连那被压制住的血蛊咒痕也不受控制的慢慢浮现出来。 慕以叹了口气,将怀中的人整个抱起,转身放在了身后的窗沿上。 “不喜欢师尊看着其他人的眼神,看见师尊从眼前消失就会发疯的产生将师尊g起来的念头。” “这样的我,师尊在最后知道真实面目的我,一定会离开的吧,所以只有这样,才可以将师尊永远留在我的身边。” 窗外的白花花瓣虚虚飘飞着,因为光线灰暗,屋檐下面被镶上了夜明珠,挂着灯笼,不复往日漆黑的模样,白花的清香取代了空气中腐烂的味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黑暗遍布的魔域变成了眼前这个样子,变成了沈怨最喜欢,也最害怕消失的样子。 就连眼前人的喜欢,也害怕是对着他的怜悯。 慕以扬起头,将后背悬空的沈怨牢牢抱在自己的怀中。 “怎么刚才还凶巴巴的,说着要将我关起来的人看起来要哭不哭的。” 这句话明显只是调笑,可是话音刚落,豆大的泪珠从慕以的指尖滑落,带着滚烫的温度。 一直到现在,所有的委屈和不安倾数将沈怨整个人包裹住,在此刻爆发了出来,嗜血偏执的大魔头,在白衣仙君面前掉下了眼泪。 看见沈怨哭了的慕以慌得不行,手指慌乱的擦了擦,手忙假乱的,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凑过去在沈怨还在泛红的唇上亲了亲。 “都是我不好,不要哭了好不好。” 亲昵的吻一触及分,带着安抚的意味。 似乎是安抚起了作用,沈怨当真没有再哭了,反而目不转睛的看着慕以,问道:“师尊亲我是不是因为可怜我?” 没想到沈怨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慕以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之后才将脑袋搭在沈怨的肩膀上,亲昵的不像话,完全不像是可怜才会做出来的动作。 “喜欢才会亲,并不是可怜。” 没想得到的是这样回答的沈怨直起身呆呆的看着慕以,傻傻的样子让慕以的心软了软,慕以低下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啄了啄沈怨的唇角,动作细致温柔,就连敛下的睫毛弧度都带着温软。 不像昨天晚上一样被亲的喘不过气来,慕以只是浅浅啄吻着沈怨的唇瓣,却让沈怨经受不住的躲了躲,头偏过一旁小小的喘着气。 还未等完全缓过来,沈怨忍不住伸手攥住了慕以的衣襟,紧紧的盯着他,暗哑着声音,一字一句的问道:“喜欢我?” “对,喜欢,很早以前就已经喜欢上了。” 慕以温声回道,惊诧的沈怨还未问出什么,还不知道慕以说的很早以前究竟是什么时候,便被骤然堵住了唇。 迷迷糊糊中被亲的双腿泛软的沈怨,浑身都被抽干了力气般的瘫软在慕以的怀中,背后悬空着,让他只能紧紧抱着眼前的人。 温软的唇瓣在那泛着红的耳垂上碰了碰,耳畔传来一道轻轻的声音:“很早以前就喜欢上了。” 慕以道:“在很久以前…”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真的只是亲亲啊!!!不要suo我! 第90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30) 【嘀, 反派黑化值下降,当前黑化值30。】 慕以喜欢沈怨,早在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了,久到被系统所绑定, 久到第一眼瞧见那血池中的小孩, 便心生欢喜。 那种感觉应该怎么形容呢, 就好像是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心脏处那缺了一块的地方骤然被填满。 内心深处有一道声音告诉他,这是他找了很久的人,这是他喜欢了好久好久的人。 而他,对此深信不疑。 所以就算是在记忆一片空白的情况下, 慕以都会在每个小世界当中找到对方,并心生好感。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 幻境中的天空愈发黑暗,巨大的裂痕弥漫, 像是要碎掉了一般, 慕以也在这几天察觉到了几分异常, 就比如偌大的魔域空无一人, 一丝生气波动都没有,还有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黑洞,吞噬着内里的一切。 这是幻境崩塌的前兆,慕以在上个幻境之中曾看见过,只不过这次不同的是,那黑洞面前被一层魔气笼罩着,从表面上看去, 根本看不出来有任何异样。 沈怨这是在遮掩幻境中的异样, 慕以知道, 他这是在不安。 白花树上的秋千如今被沈怨所占据,甚至还根据自己的想法给秋千做了一个靠背,若是困倦了,直接就可以坐在秋千上小憩。 沈怨这几日总是犯困,白天有一大半天的时间都是靠在秋千上睡觉,到了晚上,更是怎么都叫不醒,这是魔气透支的副作用,他在延缓幻境破碎的时间。 白花树下的人早就已经陷入了睡梦之中,呼吸平缓,浮生剑化作的白花树抖了抖树枝,那秋千就慢慢荡了起来,恢复原样的白色花瓣慢慢落在沈怨的发丝和衣服上。 慕以走了过去,蹲下身,将落在沈怨脸上的花瓣捻下,平日里怎么都睡不醒的人在此时却睁开了眼睛,反应慢半拍的蹭了蹭慕以的手掌。 他坐起身,还以为慕以是有什么事情要跟他说,打起精神靠在秋千上。 “师尊有什么事吗?” 慕以看着沈怨浑身不断向外泄露的魔气,又看着停止腐蚀的黑洞,伸出手将沈怨的眼睛蒙住,悄无声息的扼住那条魔气传输链,只要他想,分出一抹灵力便可将其斩断。 被控制住魔气的沈怨浑身一僵,挣脱着慕以的手,动作带着恐慌与不经意的防备。 “师尊在做什么?!” 身后是秋千,沈怨退无可退,他伸出捉住慕以的手,被蒙住的眼睛恢复了视线。 慕以低下头看着手中挣扎着的魔气团,蒙在沈怨眼睛上的手轻易的卸下力道,但是却紧攥着那魔气不肯松开。 “我才要问,阿怨这是要做什么。” 魔气被扼住,黑洞继续开始吞噬这个幻境,几乎是慕以一转过头就可以看见前方不远处,幻境之中的画面正在慢慢破碎掉。 看见眼前这一幕,沈怨焦急的想要摆脱慕以的束缚,继续传输魔气,可是慕以当然不会放任他,他站起身,将人从秋千上抱起,随即转身自己坐在秋千上,将人抱在了怀中。 一下拉进了距离,沈怨身体肉眼可见的僵硬,全然不见之前主动亲昵的姿态,他刻意的放松身体,想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那么奇怪,却没有想到自己所有的动作尽数被慕以看在眼中。 慕以冷不丁的说出一句话让沈怨的心猛地一沉。 “阿怨恢复记忆了吧。”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在慕以说出这句话之后,沈怨整个脑袋一团乱糟糟的,哪里还管得了什么魔气黑洞,只能垂着头,任凭冷意席卷全身,冰冷的手指蜷缩着。 “师尊知道了,又何必再问。” 【黑化值悄无声息的增加到了35】 进入幻境之中的慕以准确来说遇见的是失去这一世记忆的沈怨,真正的魔域之主,因为主意识的渐渐清醒,也或许是因为心魔被解开,幻境开始崩塌瓦解掉,沈怨便是在此时恢复了所有的记忆。 相比于没有这一世记忆的魔域之主偏执而不计后果,如今恢复全部记忆的沈怨却有了许多担忧,害怕幻境一破碎,眼前所有的一切也会随之瓦解掉,他不想让幻境破碎,便用自身的魔气供养,延长幻境的时间。 他不想离开这里。 “所以这几天你躲着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慕以早就在几天前就已经发现了不对经,如今证实了才确定沈怨已经恢复了记忆,也知道了一向黏人的沈怨这几天比较冷淡的原因。 沈怨抿着唇不说话,慕以便凑上前去,亲了亲他。 “不要躲着我,也不要害怕,就算是幻境破碎,我也不会离开你的呀!” 这句话直直的将沈怨最害怕发生的事说了出来,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慕以,倾身抱住了对方,像是为了辨别这句话的可信度,沈怨还小声的重复问道:“真的吗?” 慕以“嗯”了一声,伸出手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头顶的白花树枝似乎因为主人的原因而变得有些兴奋,轻轻的用枝头的花朵从沈怨的脸颊上擦过,表达着自己的喜欢。 【嘀,反派黑化值下降10,当前黑化值25】 沈怨没有再传输魔气,这幻境最后只剩下半天的时间便会彻底破碎掉,不远处的黑洞丝毫没有影响到两人,慕以坐在秋千上,抱着怀中的沈怨亲了亲,便牵着他走进了屋里面。 宣纸铺在案桌上,描绘的画面是青年坐在白花树秋千上的一幕,画中的人眼眸轻磕着,似乎很困倦的样子。 这样的一幅画,沈怨几乎是一进门,余光瞥见内室的时候,一瞬间便看见了,他快步走了过去。 这幻境之中,除了沈怨便是慕以,沈怨画中的人只有师尊,自然不会画自己的画像,是谁画的显而易见。 可即使知道,沈怨依旧还是抬起眼朝着他走来的慕以看去,心脏漏了半拍,问道:“师尊画的吗?” 慕以走了过去将沈怨抱住,亲昵的凑过去吻他,沈怨缩了缩脖子,没躲,眨了眨眼睛任由慕以亲他。 索要完奖励之后,慕以这才出声道:“好看吗?” 看见沈怨点了点头,慕以伸出手将那宣纸挂在一旁,让上面的墨迹变干,垂眸看着那画,有些可惜的道:“只是不能带出去。” 转念一想,出去之后还可以再画,慕以便又不觉得可惜了。 一旁的沈怨看着那挂上的宣纸,眸色闪烁了两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91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31) 在秘境之中七天之期已到, 众修者们聚集在一起,等待秘境通道开启离开这里,只是还未等秘境出口彻底开启,冲天的魔气从某一个地方喷涌而出, 引得众修者纷纷侧目看去。 不远处的山上一团黑色的乌云在察觉到了这道气息之后, 头顶上金黄色的光团跳跃着, 开始朝着山洞的地方靠近。 “这魔气来得蹊跷。” “蹊跷什么蹊跷, 这分明就是上天赐予我们的机缘。” 离秘境出口开启的时间还有一会,有一群没有抢占到机缘的人看到天生异象,纷纷惊骇不已,听见有人说这是天赐的机缘, 原本失落的心情此时开始兴奋了起来,一个二个附和道,明显是想去异象发生的地方查看。 转眼间,人群分散了一大堆人离开了原地, 朝着山洞的地方靠近, 剩下的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有的按捺不住好奇心悄悄跟了上去,有的则依旧还站在原地等待着出口开启。 而山洞这边 察觉到屏障中的两人醒来,树藤渐渐松开,将两人放在了地面上。 山洞里面满是沈怨的魔气,慕以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伸手将他浑身的魔气压制住,他抬头看向天空中那藏着雷电的乌云, 神色莫测。 他伸出手拉住沈怨的手:“先出了秘境再说。” 却不想刚走到洞口, 绿色的藤蔓缠在两人的腰间, 藤蔓出声提醒:“有很大一堆人在朝着这边靠近。” 几乎是话音刚落,众宗门的修仙弟子们便出现在山门口,与慕以和沈怨撞个正着。 在看见慕以的同时,这群弟子也同样很惊讶,为何秘境之中会出现慕仙尊,慕以不动声色的将沈怨往身后掩了掩,挡住了对方脸上那还未来得及消下去的咒痕。 天边的乌云不断的靠近,强大的威压压制着地面上的生物,这群弟子们还没察觉到不对劲,抬起头纷纷朝着慕以问道:“我等刚才在此处感受到一股强大的魔气波动,慕仙尊出现在此可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慕以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却在某一瞬间眼神一凝,他分出一抹灵力将众弟子隔开,祭出浮生剑挡下突如其来的攻击。 巨大的灵力动荡让整个秘境晃了晃,外面一群长老和宗主们也感受到了灵力的波动,全都朝着中央秘境出口看去。 “这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灵气波动?!” 秘境出口的地方已经大开,却没有人从里面走出,眼前这个状况明显很不正常。 “水镜呢?将水镜拿上来,看看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高位上有人喝道,不过一会就有弟子慌慌张张的前来禀告:“禀宗主,水镜已经被震碎了!” 水镜能查看秘境之中的场景,与秘境是一体的,一般不会轻易破碎,此时却被刚才这道凶悍的灵力震得只剩下了渣子。 忙中得空的剑峰之主-看着眼前一片混乱,他朝着秘境方向看去,不知道为何心里面总是有些不安,像是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一样。 此时的秘境只能出不能进,那些长老们全都在想办法如何进入秘境,或者是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时间忙得焦头烂额。 其他宗门的宗主们也是一脸着急,此行秘境历练都是一些宗门之中天子最高的徒弟,若是全部损失了,可还得了!! 秘境之外一片混乱,秘境之中,那黑色的乌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弥漫了整个秘境的天空中,金色的光团凌驾于上方,像是在操纵着雷电一般,无数的闪电在这片大陆上落下,不分生物还是修者,有着手腕粗的闪电劈了下来。 那些弟子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慕以的灵气扔了出去,在他们刚才所站的位置,黄色的土壤变得焦黑,周围的一切都散发着一股焦糊的味道。 难以想象,如果刚才他们没有避开,此时焦掉的已经是他们了,只是还未等这些修士们向慕以道谢,无数的雷电从头顶上方落下,他们猛提起一口气,慌乱躲避着。 浮生剑轻而易举的挡下雷电,慕以伸出手将另一道劈下来的雷电反打了回去,白色的雷电击打在云层上面,闪烁了两下便消失不见了。 不知道是不是攻击起了效果,那黑色的云层闪着白光,却在没有落下闪电了。 一众躲避的修者有了片刻喘息的时间。 慕以上前一步,趁着这个空荡朝着人群道:“离开秘境!” 修士们一听见这道声音,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全都原路返回,到了之前汇集的地方,便看见一个浑身焦黑的人躺在地面上,不知死活。 一众黄色弟子服看见躺在地面上的那个人,全都围了上去,将人扶了起来,痛声哭喊道:“师兄,师兄,你怎么样了?!!” 空气中一股烤肉的飘香味蔓延,其他人全都牙疼般的看着已经看不出原样的人,也同样感到疑惑,那几个人到底是怎样认出这个人是他们师兄的。 这些暂且不提,那群黄衣弟子本以为自家师兄已经芭比Q了,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哭声太惨烈,被扶住的男人慢慢伸出漆黑的手,声音微弱:“不要哭了,快聋了。” 扶住的人看见“诈尸”的师兄,骤然停住哭声,打了一个哭嗝。 那浑身焦黑的人在哭嗝声当中借着力道勉强站稳,朝着慕以看去。 “秘境出口被堵住了,出不去。” 此话一出,人群中先是极致的安静,后面嘈杂声响起,人们开始慌乱了起来。 “为什么出不去?!” “不知道外界有没有发现秘境之中的异常,难道我们要一辈子被困在这里吗?” 可能被困死之前,先是被劈死。 天空上的乌云再次凝聚了起来,紫色的雷电藏在云层里面,蕴藏着昏天灭地的力量。 在众人慌张的同时,一个人悄无声息的隐藏在暗处,金色的灵力带着杀意朝着慕以身旁的沈怨袭去,欲在其放松戒备的同时□□一招击杀。 “杨宗主”眼眸泛着金色,看着那道攻击不断逼近沈怨,浑身兴奋的颤抖,就连呼吸都慢了一半拍。 想象之中的血腥画面没有出现,处于暗中的“杨宗主”蓦的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眸。 那一瞬间,他的这幅躯壳颤抖了一瞬,背后冷汗直冒,竟是直直喘不过气来。 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再次袭来,刻在灵魂上的恐惧让天道意识脑袋变得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 第92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32) 慕以也显然发现了天道意识的存在, 在沈怨还未出手的时候就将那道攻击挡了下去,同时一道剑意将身处于暗处的人逼了出来。 附在人类修者身上的天道意识实力大减,众人只见天灵宗的杨宗主突然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咬牙切齿的看着站在队伍前方的慕以和沈怨。 秘境出口还是被封住的, 里面的人出不去, 外面的人进不来, 修士们看着突然出现的杨宗主, 暂时忽略了对方脸上的表情,纷纷问道:“杨宗主是怎么进来的,是不是外面的人找出了进入秘境的办法?” “太好了,终于有人来救我们了。” 看到杨宗主的出现, 众修者们兴奋无比,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却见那“杨宗主”的脸色越来越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没有说话, 面色扭曲的样子与平时故作温和的样子相差甚远, 终于有人发现了杨宗主的不对劲。 “咦, 大家快看, 为什么宗主的眼睛是金黄色的?!!” 其中有两个天灵宗的弟子看见了杨宗主的出现后,纷纷跑到了他的身后。 “宗主我们快走吧,秘境出口若是关闭的话,就永远出不去了!” 他们还以为杨宗主是来带他们出去的,脸上带着兴奋,揣着收货满满的灵囊就准备离开,在杨宗主转过身后, 那群弟子还没来得及收回嘴角的笑容时, 便见眼前双眸泛着金色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扼住他们的颈脖, 掐着他们的脖子将他们举在半空中。 弟子们眼中的神色全都是慌乱,尖叫挣扎着,喊着杨宗主的名字。 “宗主,你这是做什么?!” “杨宗主”没有回答他们,金黄色的灵力从他的手中溢出,疯狂吞噬着两人身上的灵气。 眼前这一幕太过惊世骇俗,弟子们全都站在慕以身后,原本迈出去的脚瞬间收了回来。 天道意识竟会背驳法则,肆意伤害凡间的修者,吞噬他人灵气,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一道意识了。 慕以看着对面的人,浮生剑根据主人的攻击意识朝着那人的手臂砍去,正在吞噬灵气的人分不了心,手臂被砍下,断臂掉落在一旁的草地上面,还在无意识抽搐着,被吸干灵气的两位修者咳嗽着,倒在地面上不断往后退。 吞噬完灵气的天道意识看向慕以,对着他体内的半颗金丹闪过贪婪,虽说只有半颗,这具身体的灵力也像是一个漏风的布袋一般,可是体内的灵魂却将这幅破碎的躯壳硬生生的提升了好几个档次,若是以那半颗金丹,在混合那灵魂炼化,届时它的灵气肯定大涨,甚至还能生出躯体,成为超脱六界的存在。 那么它就不用再害怕那怪物的存在了。 天道意识心中生出歹意,一步步朝着慕以靠近,手臂断裂处长出新的手,没有一点伤痕。 “你知道你身旁那位是什么存在吗?他超乎六界之外,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世上。” 天道意识蔑着眼眸,看着秘境之中的一切生物,看着弱小的人类修士,高高在上,仿佛是在看蝼蚁一般。 他像是知道慕以只在乎有关于沈怨的事,故意将话题向着沈怨身上引。 作为天道意识,自然知道这世上每个人的人生轨迹,有关于那个能威胁到他的那个怪物的事情,他自然也知道。 在天书上面,关于沈怨的记载只有几行文字: --幼时血蛊缠身,少时身份秘密被发现,被恶人囚禁饲养,成年之后觉醒自身能力,一跃成为魔域之主,却因年少的经历养成了不知喜乐的性子,在世上没有了什么所喜欢和所在乎的事情,便自封魔域之中,灵力身体腐朽,成为天道的养分。 这短短几句话,甚至连天书都未占得了半页,却书写了少年痛苦的一生。 天道意识当然没有在意这个经历悲惨的少年,直到有一天天书闪过一道金光,有关于沈怨的记载,在血蛊之后便消失成了一片空白,自天道出现意识之后,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异像,他对着少年产生了好奇,分身下凡进入对方的幻境之中,操纵幻境,妄图想将这人的一生拉回到正轨,却不想直接被对方徒手捏碎。 那是它第一次感受到,无法掌控的存在! 天书在天道意识回归之后便再次有了变化,超脱三界之外的天道意识头一次出现在天书上面,仅仅只有一句话。 -心生恶念,自食恶果。 生出意识的天道吞噬着这个世界的灵力气运,介于世人命运,擅自改变,生出恶念,最后被天书所审判。 在看见这句话的天道意识彻底的慌了,但是转念一想,即使是修者飞升成仙,也丝毫奈何不了它,唯一不受控制的,便是那个特别的人类修士。 此次下凡,一是为了解决掉那个人类修士,二是顺便吞噬一些天地灵体,增强自身灵力,只不过没想到刚才的攻击却被对方轻易的挡了回去。 很明显,在天道意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站在那里的慕以微微一愣,攥住沈怨的手骤然一紧。 天道意识看到慕以的变化,暗自高兴,更加卖力的诉说着。 “他是天煞孤星之命,注定一生悲惨孤苦,如今逆天而行,终遭反噬。” “凡人修士,你确定要挡在他的面前,与天道为敌吗?” 最后那句话,天道意识眯着金眸,危险的看向慕以,头顶的天雷似乎在符合它所说的话,竟噼里啪啦的闪着紫色的小闪电,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沈怨站在慕以身后,垂着一双眸,神色不明。 手缠木藤,执着浮生剑的慕以睨着对面惺惺作态的人,语气犀利。 “什么是天煞孤星,什么是命中注定孤苦一生,这天道何其可笑,如此这般,便是逆了这天又如何!” 如果说人生这一世都是命中注定,那么天道也太不公了,让那个人经受那么多苦难,最后还是落得个孤苦一生的下场。 他不忍,亦心疼。 站在慕以身后的沈怨蓦地抬起头,一双暗沉的眸子呆愣的看着挡在自己眼前的人,周身的魔气在刹那间凝滞。 这一瞬间,沈怨的脑袋里面一片空白。 第93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33) 那攥着沈怨的手从没有放开过。 天道意识没有想到慕以的回答是这样的, 一瞬间愣在原地,直到腹中利剑入内,它才反应过来,低下头朝着下方看去。 “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 不要太过于靠近你的敌人。” 天道意识咬牙切齿, 金黄色的眼眸溃散:“卑鄙!” 浮生剑在“杨宗主”的体/内绞了绞, 抽出剑身离去, 慕以面对着扶着肚子,连站都站不稳的天道意识,眼神冰冷。 “说我卑鄙,这秘境出口被封, 头顶的雷罚,是想将我们永远困死在这里吧,紫色的雷电劈下的时候,这秘境中的一切全都会覆灭, 成为你的养料。” 慕以俯下身:“我说的没错吧。” 躲在慕以身后的弟子任由那两个被吸干灵气的天灵宗弟子躺在地面上, 也不去扶他们, 不为其他, 只是这几日在秘境之中,这几个人总是趁着他们与魔兽缠斗的时候,悄悄顺走灵草和机缘,刚才又是如此,打算两个人独自走掉。 天玄宗的宗主如此讨厌,弟子也没有好到哪去。 倒在地面上的人无力的半躺在地面上,金黄色的灵力悄无声息的淡下去, 在那抹金黄色光团彻底消失的瞬间, 沈怨伸出手, 杨宗主周身淡淡的魔气弥漫,一只无形的手将那抹人形光团从杨宗主的身上扯了出来。 已经拥有人形的天道意识被魔气扼在半空中,喘着粗气,瞪大眼眸,似乎格外的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天道意识没有实体,也从来不会被凡间的修士困住,可是现实如此,这个人类修士却轻易的就将他囚困住,亦如在幻境之中,不费吹飞之力的就将它徒手捏碎。 无数被压抑的恐惧在这一刻涌起,金黄色的光团在此刻无意识的颤抖着。 捉住妄想逃走的天道,沈怨却毫不在意的转过头去看向慕以,他将手中的猎物送到慕以手上,眨了两下眼睛,像是再要表扬一样。 慕以浅笑了一瞬,捏了捏对方的指腹:“阿怨帮了大忙了。” 被捉住的天道意识挣脱不了,身后的一众弟子们便看见沈怨从杨宗主身上拉扯出了一个浑身冒着金光的东西,以为是什么魔兽怪物,纷纷往后退了两步。 恰逢这时头顶上方的秘境出口被打开,玄菟宗宗主姜许率先进入秘境之中,出现在人群里面,身后一众长老也紧随身后。 姜许在四周看了看,视线准确无误的落在了站在一旁的慕以身上,他走近了些,先是在那怪异的人形金色光团上看了看,最后在慕以和沈怨十指相扣的手上顿住。 眉头皱了皱,姜许莫名有了一种自家白菜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不翼而飞的感觉,甩掉脑袋里面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姜许将慕以上下打量了一下,确定自家小师弟没有受伤,这才松下一口气来。 “我就知道你不会老老实实的呆在浮生半日闲。” 秘境出口尚未开启的时候,姜许心中就有一股不安感,他分出一抹神识去到半日闲后山,打开后山阵法一看,原本在石洞中闭关的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已经离开了,一丝气息都没有留下,经过姜许猜测,肯定是放心不下小徒弟,随着一同前往秘境之中了,这才出现眼前这一幕。 姜许板着脸唠叨着,平时严肃不已,面对外人连话都懒得说一句的姜宗主此时话多的像个老妈子似的。 直到问道慕以手中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慕以这才抬起头来,说起正事。 “这是天道。” 语气平淡的就像是再说这是一朵平平无奇的花一样,可慕以手中的可不是什么花 ,是超脱三界之外的东西。 姜许一瞬间愣在原地,面无表情:“师弟在跟我说笑吗?我刚才好像出现幻听了…” 慕以摇了摇头:“不是幻听。” 像是为了证实慕以所说的话,被凡人质疑身份的天道意识恼怒喝道:“蝼蚁般的人类,擦干净你们的狗眼,小心我一道雷罚劈下来,让你们连渣子都不剩!快放开我!!” 话音刚落,天道意识便感觉禁锢在颈脖处的魔气紧了紧,像是下一瞬间就要捏碎他的颈脖,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它的嗓子哑了哑,默默的将嘴巴闭上了。 姜许神色不明的看了看被慕以护在身后的沈怨。 头顶上方的雷云闪着紫色的雷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劈下来,周围的灵气压抑无比,姜许转头看了看,看见了倒在地面上的两名天玄宗弟子,还有不知死活的杨宗主。 慕以解释:“天道意识附身在天灵宗宗主身上,妄图将整个秘境封闭起来,将我们封死在这里,成为它的养分。” 当然里面还隐藏了一些原因,慕以没有说出来。 姜许撇开视线疑惑不解,似乎是想不到已经超乎三界之外的天道为什么还要到凡间吸取灵气,增强自身实力,这道理就像是身家千金的富家主人,会眼馋乞丐的几个铜板一样的意思,怎么看都不合理。 慕以也不知道这个位面的天道为何非要致他们于死地,面对姜许的疑问,也只说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天道拥有了自我意识。” 这个答案让姜许和身后的一众长老陷入了沉默,眼下解决的办法便是将之封锁起来,离开秘境,待商议好后再做打算。 秘境出口传来响声,外界在传声催促,打开出口的法宝撑不了多少时间,让里面的人尽快撤离。 就在众人动身时,整个秘境突然剧烈摇晃了起来,大地从中间裂开,无数的天灵地宝散发出强大的灵气,绑在慕以手腕上的树藤焦躁的盘了盘树尖。 被魔气缠住的天道意识抓住这个机会疯狂的吸收着空气中的灵气,猛地挣脱束缚,人形金团浮在半空中,蔑着下方的人类修士。 遍布整个秘境的乌云愈发的黑,紫黑色的雷电蕴藏着毁天灭地的摧毁之力。 “都别想走…” 那金色光团一挣脱便想着夺舍慕以的身体,利用那半颗金丹成形,金色的光圈将两个人围绕了起来,竟是打算直接进行吞噬。 姜许祭出本命配剑击打着金黄色的屏障,可是每次靠近都会被弹出去,他咬了咬牙,一拳打在屏障上,怒骂道:“该死!” 只不过姜许没有担心多久,那屏障被里面的人撕扯出一道口子,魔气翻涌,彻底将整个金色屏障腐蚀掉了。 沈怨周身魔气滚滚,血蛊咒痕涌现,他抬步上前,魔气凝起剑意,整个人瞬移到天道身后,只见众人还没看清沈怨到底是如何动作的,那抹光团便已经倒在地面上。 观战的长老对着沈怨的身手拍手叫绝,拉过旁边同样惊呆的弟子一问,才知晓这是半日闲慕仙尊的弟子,不禁感叹后生可畏,似乎完全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直到后知后觉发现那柄泛着魔气的剑意和不知什么时候脸上泛出咒痕的人,脸上的笑意僵住。 等等,不对吧! 刚才那是魔气?!是不是他们老眼昏花看错了?!! 在一众长老、弟子、还有姜许的诧异与怀疑人生中,沈怨已经将剑意架在天道的脖子上,一剑抹了对方。 人形光团消散,空气中一阵寂静,谁都没有出声开口,直到沈怨有了动作,朝着慕以的方向走去。 长老和弟子们不约而同的朝着身后猛退,姜许第一个反应过来挡在慕以面前,剑指沈怨。 “你是魔修。” 肯定的语气让沈怨停下了脚步,他低下头,看着溢出魔气的手掌,又抬起头朝着慕以看了看。 “师尊。” 他喃喃道。 慕以绕开姜许走了过去,从灵囊中拿出披风将沈怨整个人罩了起来,牵着他的手将他整个人挡在身后。 “师弟!” 姜许眼中闪过不可置信。 慕以抬起头看着姜许,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师兄,阿怨是个心善之人,即使是魔修也不会做坏事,更不会伤害我。” 就如刚才,对方即使是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也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慕以。 姜许哑然无言,究竟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一众人看着被慕以严严实实挡在身后的沈怨,神色各异,谁都不知道互相打着什么心思,只不过在此时,他们行为一致的没有出声。 主宰一方天地的天道就这么被一剑斩杀,众人都像是在梦中,迷迷糊糊的准备离开秘境,靠近出口,却不想在这时,异象突变,头顶的乌云劈下惊雷,将首批靠近出口的人劈得焦黑,掉落在地面上。 裂开的地面粉碎,秘境之中的妖兽们嘶吼着,忌惮着什么,巨大的树藤从破碎的地面上涌起,在绿色屏障中,半颗金丹被封存在里面,悬浮在半空中,强大的灵力疯狂侵袭着这片空间。 原本被沈怨一剑抹了脖子的天道意识趴在那道绿色的屏障上面,破碎的灵体渐渐拼凑起来,眼中满是对那半颗金丹的垂涎觊觎。 “想杀死我,好啊,那就以整片大陆溃灭为代价!。” “作为…惹怒我的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众所周知,反派死于话多! 沈怨:磨刀中… 另外,金丹是慕以体内的另外半颗。 第94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完) 天道意识蚕食着半颗金丹外面的那道绿色屏障, 屏障破碎的瞬间,慕以感受到了一股无比强大而又熟悉的灵力,仿佛那里面的东西,本就是属于他自己的一样。 慕以走上前本打算将那金丹夺回来看个清楚, 天道意识却比他更快, 将那金丹囫囵一口吞了下去。 天道意识在吞下那半颗金丹之后, 周围就开始弥漫起了一层刺眼的金色灵力。 它在消化那半颗灵丹! 缠在慕以手腕上的藤蔓嗖嗖动了动枝丫, 命令着地面上的树藤,将那整个金团包裹了起来,防止慕以遭受到反噬。 它伸出嫩芽蹭了蹭慕以的手腕:“那是你的金丹。” 从刚才金丹出现的时候,慕以就已经发现了, 体内消失的另外半颗金丹原来被封印在了这个秘境之中,再结合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慕以就明白了,已经飞升的那位师尊为何在那时刨下他体内的半枚金丹。 天道意识不死不灭, 即使是灵体消散, 也可以吸收灵气再次凝聚起来, 换句话说, 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灵气,天道就不会消散。 唯一的办法就是以足以让天道垂涎的天材地宝为诱饵,让其吞噬,在对方体内引爆,方可真正让天道消逝在天地间,金丹引爆会形成巨大的爆炸漩涡,漩涡之中的灵力会孕育下一任的天道意识, 循环往复, 有始有终。 “我去对付它, 你们先行离开。” 沈怨还打算说什么,被慕以敲晕交给了姜许,头顶的秘境出口即将关闭,慕以看着姜许不肯离开的倔强模样,浅笑着安慰他:“师兄不必担心,我答应你一定会平安归来!” “帮我照顾好阿怨。” 留下这句话,慕以就消失在了原地,姜许被一股掌风带离了秘境,在他离开的瞬间,秘境出口彻底关闭,再也没有开启过。 …. 距离秘境事件,已经整整过去了半月,据说那一天,整片大陆头顶上方都遍布着黑色的乌云,紫色的雷罚隐藏在云层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整个修仙界、人界、魔域都人心惶惶。 这样的现象一直持续了三天,直到有一天天空传来一声巨响,乌云密闭的天空被扯开一道口子,金色的灵力轻洒人间,所到之处,灵花盛开,修士晋级,懵懂初生的天道降下神迹,天道意识的更换,意味着这片大陆将会开启新的一切,灵气蓬勃,飞升境界之人也会增加。 慕以从一片黑暗中醒来的时候,迎接他的是系统最为热情的拥抱。 慕以费力的抬起手挡住,避免被系糊一脸,他坐起身来,便看见系统泪眼婆娑的眼睛和塔下的耳朵。 “抱歉啊宿主,你遇见危险的时候没有在你身边,因为这个世界的天道受限,我被关在了小黑屋里面,用了什么办法都出不来。” 慕以揉了揉系统的耳朵,说了声没关系,窗外的白花飘进房间里面,他这才发现已经回到了浮生半日闲。 陷入黑暗前的记忆,他只记得自己将天道困在了金丹里面,以半颗金丹自爆为代价,让天道意识覆灭,然后便陷入了黑暗,身体浮浮沉沉的,不知身在何处,没想到一睁眼就回到了半日闲。 屋外的人像是察觉到了里面的动静,姜许推开门进来,身后的月离被他拉得脚步一踉跄。 把完脉之后,月离松了一口气,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剩下的只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了,只是消失的那半颗金丹…” 剩下的半句话月离没有说,但在场的几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半颗金丹消失,这具身体也与飞升无缘了。 慕以根本不在乎能不能飞升成仙,他左右看了看,没有看见沈怨的身影,起身就准备下床,却被姜许给摁住了。 “你昏迷不醒的出现在半日闲,如今伤还没有好全,又往哪里瞎跑!” 慕以乖乖的没有动,抬起头看向姜许:“师兄,阿怨呢?” 姜许哼哼的撇过眼没有回答,反倒是一旁的月离开了口:“你那位小弟子魔修身份暴露,众仙门宗门前来玄菟宗向师兄请诉交出魔修,或者就地斩杀,师兄没有理那些人,但是勒令他不允许接近半日闲,现如今怕是还在浮生半日闲山脚下站着呢。” 这下还未等姜许伸出手拦人,慕以早就消失了身影,姜许面无表情的瞥向准备悄悄溜走月离,伸出手揪住了他的衣领。 “人又跑没影了,你就不该告诉他。” 月离伸出手扯出自己危在旦夕的衣服,示意姜许放宽心:“师弟那么喜欢他的宝贝徒弟,甚至昏迷不醒的时候还念着他的名字,说不定一见面身体就好了。” 一提到这个,姜许就黑了脸,自家白菜长出翅膀不翼而飞的那种感觉又浮现了上来,他皱着眉嘀咕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月离:“而且就算是想要阻止也阻止不了吧,反正师弟还是会去见的。” 这句话姜许没有反驳,他是知道对方性子的,固执的几乎是决定了的事谁都改变不了。 姜许没有说话,随着月离一同走出了房间。 离开半日闲的路上,月离叨叨的说话声不断在姜许的耳边响起。 “话说,看那梦呓的程度,小师弟是喜欢小沈怨的吧。” 身旁的姜许皱了皱眉。 月离还没察觉到姜许的神色变化,自顾自的沉思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秘境回来之后就有了变化,可能更早的,从一开始将那小孩带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意思了?” 一旁的姜许皱着眉,黑了脸。 月离两只手的食指对了对,比了个亲亲的手势,嘀咕着:“说不定再过不久,玄菟宗就会有喜事发生了!!” 姜许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叨叨个不停的月离头上,咬牙切齿道:“闭嘴。” 月离捂着脑袋一溜烟的蹿得老远,整个半日闲山峰都回荡着他的叫声:“师兄要吃人了!” 隔壁山上正在练剑的弟子们听到这句喊声,不约而同的停下手中的动作,好奇的张望着,被监督的长老敲下戒尺,疼的龇牙咧嘴的不敢在分神。 … 在浮生半日闲山脚下,白花花瓣落满石阶,一身玄衣的人站在白花树下,盯着半空中的一片花瓣出神。 花瓣落在地面上,似有所感,沈怨抬起头,一道白色的身影在面前闪过,他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熟悉的冷香围绕在鼻尖,还有着喘气的声音,沈怨愣愣伸出手,慢吞吞的伸出手,抱住了慕以。 “我等师尊等了好久,明明说好了再也不会离开我的,师尊是个大骗子!” 声音微微沙哑,慕以手心之下的衣衫还带着湿气,不知道已经站在这里等了有多久了。 慕以心疼的将人抱得更紧,低声道歉:“抱歉,没有提前告知就做了那样的决定。” 慕以往后退了退,眼眸弯弯浅笑着,他声音放的极轻,俯身在沈怨唇上落下一吻,安抚着他的情绪:“因为事发突然,那天道意识在幻境之中我就察觉到了它对你的目的不单纯,便想着借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将之斩草除根。” “何况,我知道阿怨在等我,所以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听见受伤这两个字,沈怨想起了什么,伸出手覆在慕以丹田处,抬起头问他:“剩下那半颗金丹呢?” 慕以捉住沈怨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没有说话。 即使慕以不说,沈怨也是知道的,知道天生异像的原因是什么,知道为何对方不惜以半颗金丹为代价,改天换命! 在天生异像的那一天,囚禁猛兽的牢笼被破开,放出了里面收起利爪的怪物,无字天书出现在那怪物面前,使之驻足停留了好久。 无人知晓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被攥住的手指缩了缩,沈怨低头喃喃道:“师尊不可以飞升了。” 语气带着自责。 慕以拉着沈怨朝着山上走,听到这句话转过头来,无奈道:“我何时说过我要飞升成仙了。” 简而言之,就是没有飞升的打算,现在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 山间白花盛开,山阶蔓延顶峰。 在踏上石阶时,沈怨顿在那里,不肯再上前。 慕以:“怎么了?” 脚下是半日闲的山阶,踏入这个地方,就如同将所有的舆论和流言引入这里。 “如今我的魔修身份已经暴露,若是再呆在半日闲,怕是会让师尊陷入众矢之的的境地。” 他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但他害怕连累眼前这个人,心生退意,不敢上前,所以只会在夜晚的时候,才敢悄悄进入半日闲,偷看还在昏迷中的慕以。 沈怨还是不安,害怕慕以会离开他。 太阳隐入地平线,落日余晖与晚风交相辉映,白花花瓣交错其间,美如画卷。 亦如当年将还是小孩的沈怨带进浮生半日闲,慕以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牵着青年的手变成了十指相扣,让对方没有丝毫挣脱的机会。 慕以牵着人一步一步踏上石阶,并没有回头。 “那些宗门长老除了恶语相向,出声威胁,就没有了其它招式,一群虚张声势的纸老虎罢了。” 那些话被山风拂过,最后消失在半空中,沈怨跟在慕以身旁,亦步亦趋的踩过脚下的石阶往上攀爬着。 “师兄性子古怪了些,但是没有坏心。” 慕以:“若是还担心的话,我们可以离开半日闲,去山下避避风头。” 慕以停下步子蹭了蹭沈怨的指腹,伸出手将落在他鬓角的花瓣捻下:“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沈怨愣然:“去哪里都可以……?” 慕以点了点头,应了声,继续牵着人向上走。 “去哪里都可以,凡间、魔域,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 山风回荡着慕以的回答,卷过白花花瓣匆匆而过,两只手无声的扣紧。 金黄色的光洒在石阶上,黄昏烧红天边的云霞,将浮生半日闲的白花都染上了颜色,眼前的这一幕似乎与很久以前的画面相重合,记忆中小孩瘦小的身躯渐渐抽长,已经长成了青年模样。 黄昏余晖将他们相互纠缠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石阶的尽头,是满是白花树的浮生半日闲。 “嘀,当前反派黑化值清零,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 超乎三界之外的地方,一个纯白空间内,一本无字天书上面逐渐浮现出字体,空白的地方渐渐被填满。 ——姓沈名怨,幼时血蛊缠身,不得善始,少时遇其良师,此后余生顺遂安康,所愿皆随心意。 他的上一世曾跌入深渊中,不得善终,不得善终,所幸的是,这一世被人护在身后,逆天改命,余生皆可得偿所愿。 第95章 jcww(1) “嘭。” 炎炎夏日, 就连空气都染上了一层燥热,天空中干雷炸响,狂风大作,是倾盆大雨的预警, 街道上的人急急忙忙的向着家的方向跑去, 都在暗自祈祷着雨晚点再下, 可惜天不遂人愿, 豆大的雨滴砸在地面上,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 穿着校服一窝蜂的跑到雨篷下躲雨的一群人是a中的学生,女生穿着白衬和格子裙,男生则是西装裤, 看起来利落而干净。 公交站的雨篷空间狭小,虽然站在里面可以挡住雨,但却很闷热,慕以站在边缘, 勉勉强强能遮住, 但是也免不了这一路跑过来被淋湿了些, 透明的白衬若隐若现, 喉结滚动,碎发微湿,安静温柔的少年格外吸引人们的目光,引得雨篷下面的人不断向着慕以这边张望着。 【宿主,书包里面有伞。】 系统一上线,就看见了被雨淋湿的慕以,出声提醒道。 透明的雨滴打在胳膊上, 顺着修长的手指滑下滴落在地面上, 慕以抬起头, 还未从书包里将雨伞拿出来,就看见不远处一行人朝着这边走来。 待走近了些,原本在雨棚下一群叽叽喳喳说着话躲雨的人全都敛声屏息,不敢在东张西望。 一瞬间,空气中只有雨滴落下的声音。 那穿着花衬衫的一群人活像一群混混,走到雨篷下面就开始推搡着人,硬生生的将拥挤的雨篷腾出一大片空间出来,被推出雨篷外的人也不敢吭声,低下头紧紧的攥住书包带子,站在一旁。 在一众花衬衫当中,一个穿着白衬的少年格外的显眼,他身上穿着a中的校服,一双手串进裤子口袋里面,既没有打伞,也没有说话,淋湿的头发懒懒的搭在两颊边,衬得那双眼睛愈发的黑。 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 慕以好奇的朝着那少年看过去,手攥着书包的带子,一副乖乖学生的模样。 在淋漓的大雨和紧张的气氛下,一辆大巴车摇摇晃晃的停在雨篷面前,那些学生一涌而上的挤上大巴车,丝毫不理会司机气急败坏说着“不要拥挤”的声音,像是身后有狼追一样。 拥挤的雨篷刹那间便显得空荡了起来,就连空气也少了几分燥热,“哒哒”的雨滴声有些吵,身后那群人叽里呱啦骂了一大堆脏话,好像是再说这破天气。 站在慕以身旁的人却从刚才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黑漆漆的眼睛看向前方,像是在想什么,又像是在出神,似乎是因为慕以的目光太过于让人难以忽视,那站在雨棚下面的少年转头看了过来,意料之中,那双眼睛在慕以眼中,干净到了极致,也黑到了极致,很矛盾的气质,就跟少年给人的感觉一样。 偷看被抓包的慕以还未说什么,天空中的雨便开始渐渐变小了,那堆在身后嘀咕的一群人走到顾彦身边,撞开慕以,推着人走开了。 一群凶神恶煞的中年混混和白衬衫的少年,这样的组合一看就不对劲,慕以径直跟了上去,一路走到了居民楼废弃的小道中。 小道里面被偌高的石墙挡住光线,只有雨滴落得进来,外面传来汽车刺耳的车呤声,巷道入口两边杂物堆积,还有一些黑色口袋装着的垃圾被扔在了这里,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慕以在道口冒出头朝着里面看去,便见少年被一群人堵在胡同里面,光线折射中,似乎还可以看见一道寒光闪过。 对方身上有刀。 慕以一下就正色了起来,手机开机就准备报/警,他在那杂物堆里面拿出了一根有着手腕粗的铁棒,攥在手中挥舞了两下,视线又可疑的落在角落那一堆砖头上面,似乎在思考那砖头有多大几率能将人砸晕。 用了一个半真半假的消息将一堆要债的人搪塞过去,顾彦站在巷道里面,因为站的地方是胡同死角,所以外面的光照不到少年身上,只有头顶淋漓的雨还在不断侵蚀着早已经湿透了的衣衫。 看着巷口处手中攥着砖头的人,顾彦敛下眼睫,遮住满眼的疏离。 “还要在那里看多久。“ 声音冰冷,还带着变声期的沙哑,说不上难听,但也说不上有多么好听。 听见里面的人出声,慕以探出头朝着顾彦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里面那群混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而少年毫发无伤的站在那里,慕以站了出来,将砖头扔在一旁,沾满泥土的双手背在身后,无意识的将其往后藏了藏。 像只偷吃的仓鼠一样。 “抱歉啊。” 长相温柔干净的少年道歉,就连声音都是温温柔柔的,一双眼睛朝着顾彦看过来的时候,眉眼清澈,仿佛能一眼看见底。 顾彦没有理会站在那里的慕以,抬步走出巷道,转身就准备离开。 天空阴沉,像是不多一会就又要下起大雨,慕以往前走了两步,本想喊人的名字,却发现根本不知道少年叫什么。 “喂,同学!” 慕以喊了声,在对方转头看过来的时候指了指乌云密布的天空:“等下肯定还会有一场大雨的,浑身湿透的淋着雨回家,会很难受的。” 慕以将书包里面的伞拿出来,递给站在不远处的顾彦,像是怕对方不接,慕以还出声解释道:“我家离得蛮近的,可以在下雨前赶回家,就当是刚才的歉礼!” 慕以说着,还往前走了两步,手掌沾着泥巴,指尖白皙还透着红,是很健康的颜色,对上那双眼睛,鬼使神差的,顾彦伸出了手,却在半路顿住,他沉着眼眸转过身,再次看过来的时候,透着满满的距离感。 “不用了。” 徒留下这一句话,那人的身影便转身消失在了雨幕中。 天色渐晚,慕以赶在暴雨前回到了家,家里如今只有他一个人,住在一起的奶奶回了老家去住几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身上的衣服湿透,慕以去洗了个澡,将湿衣服换下,微湿着头发坐在沙发上喝热水。 系统一出现就被眼前的美景晃花了眼,好一半天才想起自己的目的。 【反派信息加载完毕,当前位面反派—顾彦,反派黑化值40!】 系统查看了一下任务表,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宿主就在前不久才和任务目标有过接触。 【在这个位面中,宿主要帮助任务目标度过促使其真正黑化的剧情点,避免最后悲惨结局的发生,本位面任务就会被判定完成。】 慕以:“黑化剧情点是什么?” 系统回答道:【黑化剧情点是恶性围堵事件,任务目标被堵在废弃巷道,对方失手错伤,反派失血过多,最后走向死亡。】 空气一下就陷入了寂静,静的系统只能听见慕以的呼吸声,耳朵不受控制的抖了抖,系统抬起头看向慕以,被对方面无表情的样子吓了一跳。 【对了,宿主今天遇见了任务目标,黑化值还下降了一个百分点。】 系统有意岔开话题,但是坐在那里的慕以却没有丝毫反应,玻璃杯里面的热水渐渐变冷,温度比外面冰冷的雨水还显得愈发刺骨,黑色的雨伞落在一旁,没有沾上一点水汽。 系统总觉得现在还是什么话都不要说为好,躲在一旁的花瓶里面,时不时的探出头来,等到慕以的情绪稍微正常了点,趴在花瓶中的系统这才出声试探道:【宿主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系统总感觉眼前的宿主知道了些什么,不然为什么情绪起伏如此的大。 慕以敛下眼中的情绪,整个人恢复正常,他放下水杯走进屋里面,在关门的瞬间反问道:“知道什么,任务目标都是一个人这件事,还是什么?” 对上慕以的话,系统整个蓝色的身躯都在瓶底裂开了,一副天都要塌下来的样子,似乎没有想到自己只是试探,藏住那么久的秘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被对方发现了。 希望主人回归的时候,不要责罚它,将它这个团子丢进河里给那些牙齿尖尖的鱼磨牙,就算是换一个惩罚也好… 想起自己主子凶巴巴的样子,已经预料到自己结局的系统耷拉着耳朵,像是失去了统生意义。 看着被自己捉弄到的系统,慕以压抑的情绪才好了些,他压下眸中的浅笑,走进房间里面,浅蓝色的窗帘被他打开,倒映着窗外淋淋的雨幕,整个城市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纱。 慕以靠在窗前,朝着窗外看去,紧紧的盯着某一个方向,雨中夹杂着一声浅浅的叹息声。 “找到你了…” 上一个位面两个人一直待到了陨落之后,慕以的意识才从那个位面被抽离,他好像在一个空间中漂浮了很久,也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东西,直到意识清醒,灵魂深处的封印破碎,他才记起来了那些消失了的记忆,也知道了这几个世界当中,所谓的反派全都是那一个人的化身。 指尖在透明的玻璃上落下一个字,只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慕以却盯着那块透明的玻璃看了好久。 …… 在城市角落的一个破旧居民楼,因为房楼年久失修,墙皮大面积脱落,露出里面丑陋的水泥面,雨水滴在每层住户阳台的雨篷上,发出吵闹的响声,在这安静的夜晚里面响起。 似乎居住在这里的人们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声音,灯光被关掉,这栋居民楼陷入了黑暗沉睡之中。 在第五层楼位置的住户没有安上雨篷,雨水滴滴答答溅在阳台上面,声音也要比其它声音小很多,被门窗一挡,就更听不见声音了。 难得的安静。 房间窗帘被拉上,整个空间都陷入一片黑暗,除了书桌前还有着一点微弱的光,顾彦坐在书桌面前,手中拿着电子笔不知道在画些什么,或者是在写什么东西,身旁的台灯光线昏暗,他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直到手中的动作停下,他才将酸涩的眼睛闭上。 屏幕上,一个背着双手睁着一双大大眼睛的仓鼠显现在上面,色彩鲜明可爱,是一个一眼就能让人喜欢上的画风。 明显是偷吃的仓鼠将嘴巴塞得满满的,背着双手,眼睛的颜色透明漂亮,眼前的画和某个人的脸相重合,让顾彦的动作一顿。 房间里面,纸质的画纸散乱着,书桌上、床榻上,画上有闪电,还有破旧的楼房,屏幕上彩色的仓鼠和房间画纸里面黑白色的作品形成鲜明的对比,看见的第一眼,就很难相信这是同一个作者画出来的。 因为风格和表达的东西都相差极大。 看着屏幕中的画,顾彦放下电子笔,敛下的眼眸投下一小片阴影,身陷黑暗中的少年阴郁不明的坐在那里,久久都没有动作。 直到双腿僵硬,顾彦才拿起电子笔,选项从画笔替换到橡皮擦,笔尖落在仓鼠的那双眼睛上,却始终没有擦下去。 将画保存为图片格式,顾彦将它发在了自己的账号上,已经饿了两个月嗷嗷逮捕的粉丝们闻风而来,一瞬间就被这个可爱的画风吸引了。 【呜呜呜,大大终于不再是那种黑暗的画风了,每次半夜点开都吓得我心脏一咯噔!!吸吸仓鼠,好可爱!!!】 【鼠鼠快过来让姨姨吸吸!】 【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跃跃欲试)】 顾彦半躺在铺满画纸的床上,任由着那张仓鼠画图躺列在自己的wb账号中,侵占着那满是黑白画风的画集。 第96章 j c ww(2) 倾盆大雨落下, 温度也没降到哪里去,第二天依旧还是阳光“明媚”,a中的大门口,一众学生顶着初生毒辣的太阳, 整个人就像是花坛里面被晒奄了的花朵一样, 像游魂似的走进学校。 头顶有些老旧的电风扇不停旋转着, 还时不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讲台上的老师折断粉笔,不畏炎热的重复着一道又一道的习题。 待转过头来,站在讲台上的老师被底下一群面色苍白扭曲,趴在桌子上像是一团没有骨头的生物吓了一大跳, 好一半天才回过神来,看清了那团不明生物正是自己的学生。 “咳咳,同学们,虽然天气炎热, 但是我们也要用不畏严寒酷暑的精神来认真对待学习, 再有两个月你们就是高考预备生了, 坚持就是胜利!!” 老师一如既往的对着祖国的花朵们打着鸡血, 浇灌浓浓的鸡汤,像是对着在坐的学生有着无限的期许。 底下一群被热的精神恍惚的学生看见满脸汗水还依旧鼓励着他们的老师,一瞬间,感动冲破了炎热,纷纷热泪盈眶的打起了精神。 看着同学们有了精神,身兼高二一班的班头兼数学老师的罗青抬了抬掉在鼻梁上的眼镜,满意的笑了笑, 转头过去就准备讲下一道题, 就在他刚拿起粉笔的瞬间, 课间铃声就响了。 擦了擦额角的汗,上一秒还在鼓励同学们努力学习的人动作迅速的收拾好教本下课。 原本瘫在课桌上的一群人听见下课铃声,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猛地向着小卖部冲去。 罗青早有预料到的停靠在了走廊的一旁,躲开了变异□□的人潮,一边惊叹孩子们跑得真快,一边掏出纸巾擦了擦滴下巴的汗,感叹道: “这天可真热啊…” 今天的夏季要比往年来的早,还是五月,天就像个大蒸笼一样,恶狠狠的扬言要将地面上的所有生物都烤熟。 有着空调的教室办公室门口挤满了蹭空调的学生,小卖部的冰棍一下课就被一抢而空,吓得卖冰棍的阿姨连忙缩回自己的手,生怕被眼前这群已经丧失神志的学生当做冰棍一口咬在了上面。 手中拿着如今最流行的电动小风扇,抄着三根冰棍的卫裕走了进来,他小心翼翼的将怀中的冰棍藏好,避开那些虎视眈眈的目光,一溜烟的窜到了靠着窗边的位置坐下,将手中的冰棍放在了慕以的桌上。 “看,小爷为你打下的江山,感动不感动。” 卫裕挑了挑眉,小电风扇刺啦刺啦的吹着,将他额前的刘海掀飞,露出令人担忧的发际线,偏偏他自己还没有察觉到,看着别人盯着他脑门看,还以为是羡慕他有电风扇,将脑袋扬得更高。 小公鸡扬起的脑袋被身后的人拍了拍,压下飘飞的刘海,卫裕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人,看见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他心虚的瞥向慕以桌上的冰棍,再想到这冰棍是怎么来的,这时候,就连说话声都变小了。 “怎,怎么了?” 于文收回手,面无表情道:“没什么,就是看你拿着从我手中顺走的冰棍,有没有贿赂成功。” 对于眼前一对冤家的打闹,慕以早已经习以为常,恰逢这时语文委员叫了他一声,慕以直接绕开了两个人走了出去。 一双魔爪从慕以的桌子底下出现,悄无声息的将其中两只冰棍顺走,等到卫裕拌完嘴再去看的时候,便看见坐在后排位置上的两个男生正囫囵吞枣的将冰棍塞进嘴里,在卫裕的死亡凝视下“呜呜呜”口齿不清的解释着什么。 “啊啊啊啊!” 卫裕像个小炮弹一样朝着两人冲了过去。 “天杀的,那是我用来套路作业的筹码,快给我吐出来!!” 教室里面因为两根冰棍闹得人仰马翻,慕以被语文委员叫了出来,走到安静偏僻的地方,女同学这才松了口气,停止四处张望,她红着脸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红色的信封,紧张的递到慕以面前。 “这是我帮朋友送的,慕同学,请你收下它。” 跟着女同学出来的慕以本以为是老师要找他,却不想被当场递了情书。 他往后退半步,刚想拒绝对方,却听见了身后方传来声响。 慕以转身过去看了看,恰巧与站在墙头的那个人对视了一眼。 空气安静了好几秒,女同学察觉到动静,随着慕以的视线朝着墙壁的地方看去,便看见站在墙头上的少年。 对方半伏在墙头上,像只猫一样敏捷的翻下落在地面上,视线落下那封粉红色的物件上。 当场被人看见这一幕,女同学腾的一下脸爆红,脑袋低下去,不知道看哪里的好。 慕以往旁边走了两步,挡住了视线,将人掩在身后,他对着少年的视线,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浅笑。 “好巧啊,又见面了!” 顾彦也显然看见了那个慕以的动作,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像是没看见这两个人一样,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婉拒掉语文委员替朋友送的情书,慕以回到教室,坐在位置上。 手中的笔在卷子上落下一个黑点,慕以看向窗外,不远处的人影与刚才的人身影相重合。 慕以不自觉的想:好像被误会了…… 黑点逐渐晕染出了一个圈,讲台处传来的声响让慕以回过神来。 作为班主任的罗青身后跟着一个身形修长的少年,身上穿着a中统一的白衬校服,气质清冷干净,带着满满的疏离感。 清隽疏冷在他身上提现的淋漓尽致,一看就是个很不好靠近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迟来的更新(蜗牛爬过) 迟来的端午安康(头顶粽子头) 迟来的作者(头顶铁锅) 迟来的读者小可爱(嗷呜一口吃掉) 第97章 jcww(3) 如今已是四月, 意味着上一届的学长学姐们即将面临高考,而他们也即将成为高考预备生,所以高二一班的同学听见罗青说的话后,全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 “这是咱们班新来的转校生——顾彦, 最后会和我们一起冲刺高考, 从今以后大家和平相处, 在学习上要互帮互助啊!” 很少人会在这个紧要关头转校, 一班的同学们也只是惊讶了一瞬,随即反应了过来,发出热烈欢迎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慕以向着讲台上看过去, 恍惚间与那上面那人对视了一眼,撞进那漆黑的眼眸之中,像是整个人都被黑暗湮没。 教室里面如今只有临时搬过来的课桌,顾彦背着空荡荡的书包, 坐到了最后。 靠着窗边的位置, 总会比靠里的位置更要炎热些, 阳光会透过窗户照进来, 透射在桌子上面,在这个夏天更是无比的令人烦闷。 新来的转校生也是坐在窗边,阳光照在书桌和他的身上,衬的那发丝都在发着光,白衬衫被挽至小臂处,露出白净的皮肤,修长的指尖顺着讲台上的老师的话翻动着手中的书, 整个动作赏心悦目。 像是丝毫感受不到炎热一样。 繁忙的一天在无数翻动书页的响声中还有习题当中过去, 等到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慕以走在路灯下的人行道上,踩着灯光向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现在已经有些晚了,路边的行人零星,甚至还有一些混混坐在马路边的栏杆上,腥红的烟头穿透黑暗,白色的烟雾透着未知的危险。 黑暗总是带着不安,在这片区域,晚上就算是遇见混混敲诈勒索也不稀奇,所以晚间独行的人在经过这里的时候,总会加快脚步离开。 慕以慢吞吞的走在这片道路上,迎着凉爽的夜风,额前的碎发被扬起,那双浅色的眸子在路灯下愈发明显。 像是在发着光。 【嘀,黑化值加10,当前反派黑化值50!】 在寂静的夜晚,系统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蓝色的小身躯在慕以周围绕了两圈,随即向前方冲去。 【当前反派遭遇危险,系统定位成功,前方左拐,大量生命体围拥!!】 蓝色的小光团在黑暗中很明显,像是一只箭一样冲了出去。 听见系统提示的声音,慕以的脑袋中几乎是瞬间浮现出了之前系统所说的黑化剧情线,动作快于大脑,身体已经在系统的带领下向前方奔去,耳边风声呼呼,周围的光线渐渐变暗,错过高大的墙壁还有昏暗的巷道,前方的画面不断拉近。 闪着亮光透明材质的利器在少年脸上有惊无险的划过,被突然出现的一只手臂全然挡住,鲜血的气味出现在这片空间中,为首那个拿着利器的人腹部猛遭一击,朝着身后倒去,狼狈的倒在了地面上。 像是什么棍子掉在地面上的声音响起,但是被另外的哀嚎声掩盖,并不明显 。 潮湿的空气取而代之是一个怀抱,周围嘈杂的声音在耳边消失,只有因为奔跑而杂乱的心跳声在耳边响起。 那群混混本来是在巷子里面堵人,像着往常一样敲诈低学年级学生的零花钱,却不想碰到一个疯批,拿起旁边的铁棍就敲了上来,异常凶狠,现在偷袭不成,反倒又出现了一个人,一众人心生退却之意。 被慕以踢倒在地面上的人哀叫着,同时被一群倒在地上伤的不清的人扶了起来,瑟缩着离开了巷子里面。 小臂处被玻璃划破带着刺疼的感觉,慕以被一直没有出声的顾彦拉着手腕,朝着前方走去。 穿过杂乱的巷道,前方就是破旧的居民楼,天色已晚,除了24小时便利店,就只有一家小小的药店还开着门。 慕以被迫坐在一旁的花台上,看着顾彦走进那间药店里面,不过一会又出来了。 手腕被人抬起,露出了小臂那块被划伤的地方,鲜血将白色的衬衣染红,看起来格外的吓人。 借着头顶路灯的光亮,顾彦俯身解开了慕以手腕上衬衣的纽扣,露出小臂处的那块伤口,拿着一旁的医用酒精在那一指长的伤口上消毒。 医用酒精淋在伤口上面的那一刻,慕以整个手臂在顾彦手中条件反射的瑟缩了一下,小声呼呼道:“疼…” 顾彦抬起头来看了人一眼,面无表情不咸不淡的说道:“疼还拿手去挡。” 话虽是这样说,但是手中的动作却是放轻了不少。 头顶的路灯光打在两人身上,就连发丝都在发着光,晚风清凉,带走了白天的燥热,还送来了一丝不宜察觉的清香。 慕以向着对面的人看去,入目是额角浅浅的碎发,再往下看去,只能看见眼帘下的阴影,眼尾还带着不易察觉的弧度,微微往上翘。 此时看起来一副安静温和的模样,可是慕以却是知道,当眼前这人抬起头来看过来的时候,那微翘的眼尾敛下,带着两分清冷和三分疏离。 浑身都透着难以接近的气息。 伤口虽然看着吓人,但还好伤的不深,简单处理一下,修养个几天就没什么事了,慕以活动了两下手臂,紧接着手里就多了个塑料袋。 袋子里面装的全都是刚才从药店里面买的药,有外擦的也有内服的,将周边的垃圾收拾了一下,顾彦站起身将之扔进了垃圾桶里面,转身就朝着居民楼的方向走去。 这个地方房租便宜,但是环境却是差的不能再差了,旁边的绿化带里面的树早就已经枯死了,周围长满杂草没有人清理,因为是雨季,地面上,墙壁上长出了深绿色的青苔,被太阳一暴晒,颜色渗入本就掉了大半的白色墙皮里面,看起来更加不堪。 垃圾的腐臭味在这个夜晚,即使是晚风吹过,也吹不散一丝一毫。 坐在那里的慕以站起身,朝着顾彦走了两步。 “你去哪里?” 站在那里的少年手上缠着绷带,发丝微乱,莫名的看起来有些可怜巴巴的。 顾彦闻言顿在了原地,将手机屏幕打开,上面显示着晚上九点。 他将手机屏幕对着慕以,回答道:“回家。” 再短不过的两个字。 这个时间点也确实该回家了,慕以站在路灯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干巴巴的“哦”了一声,他直直的站在那里,反应过来后又提着手中的塑料袋朝着顾彦走过去。 “太晚了,我送你。” 顾彦倒退了两步,拒绝道:“就住在这里,不用送。” 少年只身走进黑暗之中,被楼层巨大的黑影所吞噬,过了两秒,已经走到楼道里面的顾彦转过身来朝着身后看去,看见了还在原地站着没动的慕以,双目在半空中对视了一眼,隐在黑暗之中的人顿了顿。 慕以似乎没有想到顾彦会转过头来,整个人微微愣了愣,随即不慌不忙的对着看着他的顾彦笑了笑。 手中装着药的塑料袋晃了晃,发出声响:“我也要回家了。” 这个笑容比起白天的那个似乎要顺眼许多,顾彦抬手朝着慕以扔了一个什么东西,慕以用另一只手伸手接住。 是一颗薄荷糖。 顾彦站在楼道下,因为是晚上,周围安静极了,只有一些虫吟的声音。 “今天谢谢了。” 顾彦道,他整个人陷入黑暗中,站在路灯下的慕以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道: “如果下次再遇见这样的事,不要再傻乎乎的凑过去了。” 提着塑料袋的手一僵,慕以抬起头问道:“为什么?!” 顾彦意有所指:“难道还没吃够教训吗?” 他指的是慕以小臂上的伤口。 虫吟声响,巨大的高楼伫立在这座小城市里面,两个少年的身影在其中显得格外渺小,不远处的药店似乎关了门,室内的灯被关上,陷入一片漆黑。 除却马路边上的路灯。 顾彦半侧过身,借着周围昏暗的光线,慕以看见了身处于黑暗之中顾彦的眼睛。 漆黑的,不见一丝亮光的,满目疏离的一双眼睛。 顾彦道:“慕以,离我远点。” 这是慕以第一次从顾彦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第二次见面,此情此景下。 他道:“靠近我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顾彦对慕以如此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温柔治愈校草×阴郁不良少年 小位面名字也改了改,前面两章有些改动,大致不影响阅读。 第98章 jcww(4) 那天的顾彦的话不知道慕以有没有听进去, 反正每天晚上放学的时候,慕以总是会跟在他的身后,穿过小巷和空荡的街道,一直到上了楼, 少年才转身离去。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半个多月。 忙碌的高中生涯短暂的有了片刻喘息的时间, 因为一年一度的运动会快到了, 班主任罗青统计班上参加运动会的人员, 并鼓励积极参与。 运动项目陆陆续续被报的差不多了,慕以被迫“自愿”参加了没人报的三千米,卫裕也是,他一脸视死如归的拍了拍慕以的肩膀, 哥俩好的说道:“到时候我倒下了,记得扶我一把。” 慕以点了点头答应了。 运动会如期而至,在高三紧张的复习氛围下进行着,今天天气出其的很好, 不算太热, 整个操场上热闹非凡。 搭着的帐篷里面还是有些闷热, 卫裕家里很有钱, 就从小卖部买了一大堆冰棍和雪糕在班上分,大家都嘻嘻哈哈的抢着雪糕,在拥挤的帐篷下面坐下。 操场上的人生嘈杂,有啦啦队的呼喊声,还有班级的加油声,广播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说是热闹, 但对于洗静的人来, 无疑是吵闹的。 顾彦坐在班级的最后面, 暴露在阳光下,他头戴着一顶鸭舌帽挥动着手中的画笔,在纸上不知道画着什么,头都没有抬起来过,直到旁边拉拉队的尖叫声传来,他才抬起头来,朝着对面的赛道看去。 如今是三千米的比赛赛场,参赛的运动员在赛道上奔跑着,阳光之下,位于首位的少年格外的耀眼,一身白色的运动服奔跑着,整个人都在发着光。 刚才那拉拉队的尖叫声就是因为少年的原因引起的。 手中的画笔微动,白色的画纸上面,在运动场上奔跑的人呈现在上面,明明没有画五官,可是只要一看那画上的人,无论是谁都会看向奔跑着的人,并一脸笃定那就是画上的主人公。 手上的动作停下,等顾彦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将人画在了纸上,他将画本子关上,敛在黑色鸭舌帽下的脸色苍白,黑色的衣服被后背渗出的汗水打湿,没有人发现。 比赛接近尾声,原本已经要冲线的人似乎是看见了什么,猛的从赛道上离开,跑到了班级所在的区域,将一个瘫倒在看台上的人背起,朝着医务室跑去。 对于突发状况,场面一度寂静,卫裕迷迷糊糊的看着慕以冲了出去,又迷迷糊糊的冲了线,瘫倒在地面上。 于文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将快要断气的人扶起,拉着人慢慢的在操场上慢走着。 卫裕抬起头左看看右看看:“人呢?” 于文一边拉着像袋鼠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人,一边解释道:“跑出去了,好像是顾同学中暑了。” …… 脸色苍白,明显是晕了过去的顾彦被慕以背到了医务室里面,此时值班的女医生正打着盹,门口巨大的响声传过来,将她吓得一激灵,一下就醒了过来。 看着慕以背后明显是没有意识的顾彦,又看着学生明显焦急的神色,女医生竟也开始紧张了起来,她连忙上前帮忙将人扶在了医务室里面的病床上,一通检查过后,确定是感冒加上中暑引发的昏迷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将点滴挂上,又留下一些医用酒精,女校医走到慕以面前。 “这位同学没什么问题了,主要就是感冒加上中暑导致的晕厥,把那酒精在额头和手掌上擦一擦,中暑状况会好受一些,这段时间不要太过于疲劳,要注意休息。” 说完看了看慕以身上的运动服,从一旁拿出了一包湿纸巾出来。 “剧烈运动之后要注意身体调节,擦一擦汗,防止感冒。” 慕以在夏季的体温偏温凉,就算是刚才的三千米跑完也是脸不红气不喘的,虽然刚才背着一个顾彦一路跑了过来,但是身后那人却是意料之外的轻,一点都没有出汗。 慕以没有拒绝校医的好意,伸手接过湿纸巾,道了谢。 校医退了出去,将这片空间留下给两人休息,慕以坐到了床边,打开医用酒精用湿巾沾上一些,在顾彦的额头和手掌上抹过,碎发浅浅搭在额间,慕以低着头,动作认真专注,却在擦拭掌心的时候整个人一顿,停住了擦拭的动作。 顾彦的手掌要比慕以小上一些,可以很轻松的握在手中,此时因为生病,指尖有些发白,掌心有着许些细汗,但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只见那掌心的地方,一道贯穿整个手掌的疤痕静静躺在那里,似乎在很久以前就有了这道伤疤,所以此时看见的只有一道白色的痕迹,但依然掩饰不了原本伤口的可怖模样。 慕以指尖触碰上去,在那道伤口上碰了一下,手中那有些滚烫的手一挥,原本躺在床上昏迷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意识,挥开了慕以的手,将手缩了回去,一脸戒备的看着坐在床边的人。 这一切连贯性的动作都是下意识的反应,所以在眼前的视线变得清晰之后,看着手中的酒精被打翻的少年坐在床边愣愣的模样,顾彦罕见的开始无措了起来。 “你…” 坐在外间的校医听见里面传来的动静,便看见了眼前的一幕,慕以站起身垂下头,错过抬步走进来的校医:“我去拿拖把。” 酒精被打翻在地面上,淌了一地,坐在床上的顾彦僵坐在那里,看着慕以离开的背影。 因为丝毫没有收敛力道,手掌心传来有些麻木的刺疼,顾彦摊开掌心看了看,淡淡的酒精味缓解了手掌心和额头的燥热。 刚才那人,是在给他擦酒精降温吧… 指尖缩了缩,面色苍白的顾彦头一次面上出现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慕以拿拖把去了还没有回来,校医走了过来,将顾彦回针的手调弄了一下,又拿来温度计测了测温度。 “温度降下去了,把剩下的点滴吊完,再来前面开点感冒药。” 看着满地的狼藉,校医还以为两人是闹了矛盾,好心劝道:“朋友之间没有什么矛盾是说不开的,刚才那位小同学将你背着一路从操场那边狂跑到医务室这边的样子将我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担心的样子做不了假。” 作者有话要说: 第99章 jcww(5) 担心? 他也会被人担心吗…. 校医检查完顾彦的身体, 确定感冒和中暑症状都有所缓解,退了出去,恰巧慕以这时候拿着拖把走了进来,将满地的狼藉收拾干净。 相顾无言, 顾彦不知道该怎么出声道歉, 慕以没有说话, 两人就一直沉默着。 将洒在地面上的酒精清扫干净之后, 最后一瓶点滴也输得差不多了,慕以出去喊来校医取针,手里还拿着塑料袋装着的感冒药。 时过境迁,上次是慕以受伤顾彦去买的药, 这次却反了过来,只不过唯一不变的是,他总是以狼狈的一面出现在眼前这个少年的面前。 命中注定一般。 输完液开完药已经是下午了,操场那边还传来阵阵欢呼声, 顾彦接过药就向着教室的方向走去, 打算去教室里面歇息一会, 却被身后的人攥住了胳膊。 “我已经向老师请了假, 下午可以不用去操场那边点名签到,现在回家休息。” 边说着一边扯着顾彦的胳膊,朝着校门的方向走去。 门口那难缠的门卫看见慕以之后熟稔的打了声招呼,与人低头说了两句话之后,抬起头看了看面色苍白的顾彦,点了点头打开了校门。 坐上公交车,路过狭小的巷道, 从轻扯着胳膊到攥着手腕, 这一路上顾彦什么话都没有说, 就像是一个布偶般,一举一动都被慕以操控着。 直到走到了小区楼下的地方,顾彦这才抽出手:“不用送了,你回学校吧。” 他躲避着慕以的目光,手腕不自然的垂下,语气生硬,唯独少了之前的那份疏离。 可这次的慕以却没像上次那样,只是站在楼下,他上前几步,不容拒绝的接过顾彦手中的塑料袋,问道:“几楼?” 这是再问顾彦住在几楼。 与初见时的温软不同,现在的慕以就连说话中都带着几分强硬,整个身体紧绷着,顾彦下意识的道出自己所在的楼栋,等到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躺在了卧室的床上。 薄薄的空调被盖在身上并不显得闷热,平时紧闭的窗帘此时被拉开,外面的太阳光照了进来,将昏暗的卧室照的明亮无比。 顾彦不喜欢将窗帘拉开,因为对面的楼层快要拆迁了,那破旧的样子比起这栋老旧的居民楼还要更甚,墙壁上面的白漆全都掉落完,露出丑陋的内里,楼层住户全都搬走了,窗帘被扯下,东一块西一块的,衬得那黑漆漆的楼层更显得不堪入目。 注视久了,便会觉得那像是一个巨大的怪物一般,露出血腥的牙关,想将他整个人吞吃入腹中。 与黑暗融为一体。 就如同这栋破旧的小区楼,在这里居住久了,顾彦竟也会生出自己本来也是这样想法,表面的一切都是完好无损,内里早就已经腐朽生臭。 半掩的房门外安静的可怕,将他送进房间里面的人好像已经走了,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最后也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顾彦脑袋昏昏的,窗外金黄色的阳光照在书桌的地方,将上面的一张白纸映得闪闪发光,他不习惯这样刺眼的光线,起身下床准备将窗帘拉上。 却不想脚还没有碰地,门被打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原本顾彦以为早就已经走掉了的慕以端着一杯热水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放在客厅里面的感冒药,看见准备下床的人,慕以一个箭步走了上去,将人重新压在床上。 “生病了就好好躺在床上休息。” 顾彦被裹成了一个蝉蛹,手中递上了装着热水的水杯,还塞上了好几颗胶囊。 热气向上弥漫,洒在睫毛上形成淡淡的水雾,看着顾彦端着水杯一直没有动作,慕以还以为是怕苦,在口袋里面摸索了两下,摸出来了一颗透明包装纸的橘黄色的糖果。 是橘子味的,还带着少年身上的味道。 慕以将那糖放在顾彦手中,伸出手碰了碰水杯的温度:“嘴巴有苦味的话,吃颗糖会好很多。” “只不过吃完药后半个小时才可以吃糖,会解药性。” 喝药吃糖那是哄小孩的做法,慕以却做的无比自然。 顾彦将那颗糖攥在手中,手中的水已经变得不烫了,他喝了一口水,将那几颗胶囊吞了下去,便将杯子放在了一旁。 “再喝两口。” 慕以拿起旁边的热水又递了过去,顾彦低头乖乖的喝了两口,直到玻璃杯中的水消下去了小半才停了下来:“喝不下了。” 浅薄的唇沾上热水染上了温度,变得红润了起来,驱散了几分病气,生病的人意外变得格外柔软,身上生人勿进的尖刺收了进去,就像是收回爪子的猫,无意识的透露出依赖,露出了软软的肚皮。 慕以接过水杯,伸出手探着顾彦额间的温度,发现还有些低烧,用了点力气让人重新躺回床上。 橘子糖的味道混合着少年身上的冷香闯入,从没有和谁靠得这般近的顾彦动作快于大脑,身体往后退,打算避开慕以的靠近,只不过却因为这个动作,恰巧看见了对方明显红了好大一块的手背。 身体一下子顿在了那里,带着橘子味的气息和手掌心糖果的味道混合,悄无声息的浸入空气中。 手背那一块的皮肤很明显和其他地方的颜色不对劲,细看还有一道长长的划痕。 是那时在医务室意识不清醒时,挥开对方的手不小心划上去的。 被“猫”的利爪划伤的手背没有经过处理,此时看起来有些红肿,顾彦微微抬起头,刚想让人处理一下,慕以就已经拿着水杯走了出去了。 道歉的话又被咽了回去。 房间又重新恢复了安静,清风刮起窗帘,发出细微的声响,白天下午的温度开始降了下来,不再变得那么燥热。 顾彦缩在被子里面,喝了热水之后胃暖暖的,脑袋也不再那么晕了,橘子糖的甜味在房间中萦绕着,被窝里面尤为更甚。 橘黄色的糖果静静的躺在掌心,似乎还带着对方身上的温度,有些灼热滚烫。 舌尖有些发苦,顾彦似乎全然忘记了刚才慕以说的那句“半个小时之后才可以吃糖”的话,糖纸被剥开,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味蕾炸开。 顾彦向来是不喜欢这种甜精味太过于重的东西,小时候吃的味道是苦的,长大后对于它就更加无感了,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了的缘故,竟觉得这颗糖格外的甜。 甜得几乎将舌尖所有泛起的苦涩压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0章 jcww(6)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的天空开始黑了下来, 黄昏卷过天边烧红的云朵,将最后一丝光线也毫不留情的吞噬。 夜晚的温凉将燥热取而代之,路边人行道的行人开始多了起来,灯火通明的小区广场热闹非凡, 可这一切都与这片破旧的小区楼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喧闹与灯光, 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还有寂静, 这是被这座城市所遗忘的地方。 顾彦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 恍惚中醒来,便看见窗外的月光透了进来,照在地板上折射着银光,与每天傍晚起来所看见的黑漆漆的屋子不同, 顾彦从床上坐起身,身旁还开着一盏小小的台灯。 台灯的光线并不强,但是足以照亮这间屋子,顾彦坐在床边微愣着, 似乎听见了门外传来细微的声响, 他下了床, 打开门走了出去, 便看见了在厨房中忙碌的人。 客厅的灯开着,周围全都亮堂堂的,空气中还有着淡淡的米香,水开的咕噜咕噜声音在寂静的空间中响起,无端的透着安心的感觉。 顾彦以为对方早就已经离开了,却不想外面天都已经黑了,慕以却留在这里, 还弄起了晚饭。 在厨房忙碌的慕以显然已经注意到了顾彦的存在, 他走了过来, 浸透着冷水的手还带着一丝冰凉,慕以抬手贴在了顾彦的额头上,又对比着自己的温度贴了贴,看着顾彦的脸色恢复了正常,这才松下了一口气。 将人带到一旁的桌子上,慕以将一杯热水放在顾彦面前:“先喝点水,我在锅里面熬了粥。” 还没等顾彦回过神,慕以又转身回到厨房忙碌了起来。 对方冰凉的指尖在额头上的触感似乎还没有消失,顾彦抬手在那块冰凉的地方碰了碰,可能是因为才睡醒,整个人动作都慢了半拍,他端起手中的杯子,浅浅的抿了一口热水。 热水入喉的瞬间,顾彦整个人肉眼可见的一顿。 甜的…? 他将杯子抬起来看了看,可是透明玻璃杯中的水澄澈透明,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东西,顾彦又低头喝了两口,确定了不是自己产生的错觉,才抱着玻璃杯慢慢的又喝了起来。 像只矜贵慵懒的猫。 这次不像白天一样,杯子中的水只喝两口就不喝了,不过一会就消下去了大半。 蔬菜混着肉沫将粥熬得浓稠,色香味俱全,放到隔壁早餐店也是会一抢而空的手艺。 慕以将煮好的粥放在桌子上,走出厨房的时候身后还背着一个书包。 “厨房的电饭煲里面还有很多,吃不完的可以装起来放在冰箱里面。” 在顾彦的手边还放着用塑料袋装上的感冒药,慕以上前两步,再次将自己的手掌放在顾彦的额头上。 这次顾彦没有躲开,只是愣愣的盯着慕以垂在一旁的手看,手背的地方已经不红了,只是那道划痕还是很明显,指尖处还新添了一道口子,轻轻蜷缩着。 “药盒上面已经备注好了用量,要记得按时吃药,冰箱里面的酒我换成了牛奶,里面有水果,晚上饿了可以下挂面吃,不要吃那么多方便面。” 空荡老旧的房间里面回荡着慕以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在如今灯火通明的房间里面响起。 在慕以没有到来时,这里腐朽而暗沉,一到晚上,周围安静的可怕,厨房的地方已经积了灰,显然是很久都没有被人使用过了,客厅里面摆着小小的双人沙发,却没有电视机。 在这看起来有些空荡的家中,家具少的可怜又极其陈旧,除了顾彦的屋子,其他房间都已经蒙上了一层灰,没有任何人居住。 在这样的环境下一个人生活,久而久之,顾彦已经习惯了什么都是一个人,也已经习惯了黑暗,所以在刺眼的光亮照进这片黑暗的角落的时候,第一时间的反应竟是仓皇不定的想要逃离那太过炽热的光线。 对面的少年抬起头,眸中是他从未见过的神色。 “顾彦,你可不可以对自己好一点。“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一句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轻而易举的将他所有的伪装撕扯开来。 像是阴沟中的老鼠见到了光猝然逃离,顾彦想往后退,椅子摩擦着地板刺啦一声刺响,放在一旁的水杯慌乱之间被他的手碰倒,摔在地面上四分五裂。 顾彦俯身欲准备去捡满地的玻璃碎片,被慕以攥住了手。 “先别动!” 玻璃碎片太过锋利,怕对方被划伤手,慕以打算拿来扫帚打扫,却见原本俯身的顾彦像是碰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猛的后退了一步,躲开了慕以的动作。 一时间相顾无言,慕以看着顾彦紧抿着的唇,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拿着东西打扫着一地的狼藉。 同着医务室一样,此情此景再次重演,而顾彦就如同一只受惊的猫咪一般,浑身戒备着竖起毛发和爪牙,妄图将闯进自己所属区域之中的陌生人驱赶走。 而这个“陌生人”最后也如他所愿转身离去。 将玻璃碎片都收拾干净的慕以背着书包回了家,这光线明亮的房子里面又只剩下了顾彦一个人在这里,桌子上面的粥渐渐渐冷却掉。 顾彦紧抿着唇,指尖发白,他盯着房门的方向,确定没有像今天下午一般,对方转身又会开门走了进来,才坐在了椅子上。 周围安静极了,窗外的月光照在阳台上,照在那些已经死掉了的盆栽上面,枯萎的,没有一丝生机的。 顾彦朝着阳台的方向看过去,窗外没有尽头的黑暗吞噬着房间里面仅存的光亮。 这样才对,顾彦如此想着。 他本该生活在黑暗之中,名为顾彦的种子在腐烂的土里面发芽,最终也只会随之一起腐烂,并不会出现奇迹让它长成参天大树。 他的名字和存在代表着不幸。 窗外的黑暗将他拉入十年前的那个夜晚里面,无尽的黑暗将他吞噬,女人癫狂的眉眼,发疯的举动,还有满目的鲜血。 脖子被掐住传来窒息的感觉,那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幼时的顾彦拉入没有光亮的深渊。 “为什么我会遇见那个畜生,为什么你要出生!!” 凝视深渊的顾彦似乎与十年前的自己重合,那个幼小的生命被掐住脆弱的颈脖,冷眼的看着眼前发疯的至亲。 讽刺而麻木。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我一定是只肥美的鸽子(我发四!) 第101章 jcww(7) 顾彦的母亲患有精神病, 那是硬生生被折磨出来的病症,被顾父逼出来的病。 顾父年轻时英俊风流,娶了当时年轻漂亮的顾母为妻,生孩子之前所有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家庭美满, 还在当时有名的小区里面买了房, 两人的生活可谓是羡煞了周围的一群人。 只不过这所有的一切都在顾彦出生之后有了变化。 顾父染上了赌/博, 所有压抑的本性,嗜酒,残暴都在这一催化剂之下全都不加掩饰的暴发了出来。 顾母不堪折磨,顾彦深受其害。 那些已经落了灰尘封了的记忆再次被掀开, 满是鲜血淋漓,顾彦控制住自己不再去想,将冷掉的粥放在冰箱里面,关掉客厅里面的灯进了房间。 一夜无梦。 运动会顺利举办完成, 短暂的喘息时间度过, 剩下的就是无休无止的复习。 高三年级的那一层楼课间时间过于安静, 路过教室窗台的时候看见的全都是在里面认真复习的学生, 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其他年级就算是班上再调皮不过的学生,也不敢踏足属于高三年级的那一层楼。 唰唰的书页翻动的声音在高二教室里面响起,上面的老师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复习资料,时不时的抬起头看一看班上有没有浑水摸鱼的同学,在这样的氛围下,没有哪一个人赶明目张胆的偷懒, 或是做做样子也好, 一眼看过去全都是在低头看书的人。 讲台上的老师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到下课时间, 在任课老师走出教室的瞬间,上一秒低头装作认真看书的同学像是脱缰了的野马到处乱窜,吃零食的,打闹的,乱成了一团。 高二学期已经将近尾声,大家都在谈论打算上哪所大大学,或是直接去工作,跟慕以同班的卫裕家里面拖了关系,就算是卫裕分数不够,也会把他送到国外留学。 卫裕不想去国外留学,人生地不熟的,所以一下课就跑到慕以身旁吐黑泥来了。 “去了国外肯定就很久见不到你们了,那里我一个人都不认识,万一被拐走了怎么办!” 少年哭丧着脸,满脸愁容,全都是对以后大学生活的担忧。 慕以将不知什么时候塞在课桌里面的糖拿了出来递给了卫裕,安慰道:“不是还有于文吗?” 于文和卫裕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小时候一起长大,就连小学到高中都是上的同一所学校和同一个班级,估计大学也差不多会是一起上。 卫裕瘪了瘪嘴:“他可不像我,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阿斗。” 咬碎了嘴里味道有些怪异的糖,卫裕将糖纸举过头顶似乎想要看保质期,但透明的糖纸就连字都没有,又哪里来的日期,放弃了想要查看这颗糖是不是坏掉了的想法,卫裕伸长了脖子问道:“那你呢,我们的慕大学霸打算报考哪里的学校呢?” 说完摇了摇脑袋,似乎又感觉自己这个问题是白问了。 “肯定是z市的学校吧。” 一线城市z市,就连里面学校都是数一数二的,分数线高的吓人。 慕以将手中的卷子翻了一面,没有说话,表示默认。 卫裕坐在慕以旁边叽叽喳喳的说着话,突然间,身后传来一声震响。 卫裕停住了巴拉个不停的嘴巴,就连慕以也罕见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向着身后看去。 堆在桌角的书散落了一地,白色的画纸被踩上了脚印,一旁打闹的男生还没注意到事情的严重性。 顾彦俯身将地面上的画纸捡了起来,拍拍上面的灰,可上面的脚印非常明显,显然是已经不能用了。 “捡起来。” 音色清冷的声音在吵闹的教室里面响起,声音并不大,却奇迹般的让那两个男同学停下了打闹的动作。 恰巧此时上课铃声响了起来,站在那里的两个人刚准备回到座位上去,顾彦将课桌上剩下的最后一本书拂到地面的书堆上,厚重的书本发出沉闷的声音。 “没有听见吗?谁弄的谁就捡起来。” 这个转学生在大家心中的存在感很低,一是因为对方不怎么合群,总带着浓浓的疏离感,二是在班上也不怎么说话,最多的也就是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话会多一些。 久而久之,除了那过于清隽干净的外表在众人印象中比较深刻以外,其余的,就再也没有了了解。 所以在看见眼前这一幕的时候,转学生在班上发脾气这件事,大家的脸上多多少少都带着点震惊。 被众人的视线注视着,那两名男同学脸红到了脖子根,尴尬得不行,刚想装作没听见直接坐回位置上去,骤然对上顾彦的视线,不知道为什么整个人一怂,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接蹲了下去。 等到掉在地面上的书都被捡上来之后,门外传来老师的脚步声,两人这才忙不迭的跑回位置上去。 “什么人啊这是,我们又不是故意的。” 顾彦冷着眼看着两人的身影,听着他们的嘀咕声,内心毫无波动,将散乱的书整理整齐,被踩脏的画纸收了起来,混着一张人物图收进了画夹里面,顾彦一抬头,就对上了慕以的视线。 整个人动作一顿,顾彦神色如常的整理东西,身体僵硬,直到对方将视线移开,僵直的背脊才微微软了下来。 小插曲一晃而过。 窗外阳光明媚,甚至还有些闷热,不过一会,乌云密布,天空下起了倾盆大雨,巨大的雷鸣声响起,布满乌云的天空上,白光炸现,将教室里面的人全都吓了一大跳。 夏季的天气就是这样,上一秒还是阳光明媚,下一秒就倾盆大雨。 外面的天色漆黑,一半天是因为乌云的原因,一半是因为本来就已经快要到夜晚了,因为刚才的闪电,整座学校都停了电,老师和学生们坐在教室等着学校的通知,最后坐在灰蒙蒙的教室里面等了半个多小时,学校才告知今晚停电,晚上的课程取消,提前放学。 一众学生兴奋能提前回家的同时也暗自苦恼着,外面的雨太大了,出门时根本没拿伞,如今怎么回家倒是个难题。 屋檐水低落在栏杆上,溅起细小的雨滴,在嘈杂吵闹的声音中,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顾彦愣愣的盯着天空上的雷电发着呆。 雷声每重复一次,那唇色就愈发变得惨白,像是陷入了什么梦魇之中,顾彦拼命的用手指抵住自己的掌心,试图用疼痛掩盖颤抖的身躯,却丝毫没有用。 潮湿的空气是催化剂,那么雷声就是最后的导火索,顾彦独自坐在窗边,周围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他的异常,鲜血的味道在狭小的空间中弥漫,将人扯向愈发黑暗的深渊之中。 汗水湿透了睫毛,嘈杂的声音不断在耳边放大,最后变成了嗡嗡的耳鸣声,眼前开始发黑,顾彦下意识的想将自己蜷缩起来,却发现身体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顾彦?!!” 喧闹声,嗡鸣声在这一瞬间全都消失不见,少年独有的声线带着焦急在耳边响起,将顾彦恍惚的神志唤醒,潮湿的空气气息被对方身上的冷香所取代,细闻似乎还可以感受到一丝甜香。 顾彦蓦的睁开眼睛,那双浅茶色的眼眸映入眼中的同时,伸手扯住少年的手腕,将站在面前的人紧紧抱在怀中。 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困于深渊中的怪物伸出爪牙囚禁猎物,身处于黑暗之中的恶人终于再也忍不住的向近在咫尺的光明伸出双手。 牢牢将其锁在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2章 jcww(8) 顾彦生了病, 一种无药可救的病症,一种听见打雷的声音就会浑身颤抖的病。 眼前一阵阵发晕,视线全都被血红的颜色所掩盖,他用尽力气缩进慕以的怀中, 似乎想要用对方身上的气息盖住潮湿的空气。 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下, 慕以观察到顾彦整个人状态明显很不对劲, 像老师简单说明了一下, 就用课桌上的外套将少年包裹住,将之整个人环抱了起来。 之前碰倒顾彦课桌上的两名男同学看见了眼前这幅景象,不屑的撇了撇嘴,出言恶毒:“活该!” 声音不小, 坐在周围的同学都听见了这道声音,将顾彦整个人抱在怀中的慕以已经走到了教室门口,闻言抱着人转过身,朝着坐在角落的两个人看去。 眼神冰冷刺骨。 “嘴巴放干净点。” 在班上一向温和的慕以头一次说出如此的话, 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 不仅将讲台上的老师惊了一瞬, 也让班上的同学纷纷侧目看过去, 而当事的主人公却没有丝毫反应,警告完之后,将手中的外套掖得更紧了些,消失在了教室门口。 学校组织一个班一个班的陆续放离,所以等慕以走出教室之后,外面的人并不多,天色渐晚, 这个时候医务室已经关了门, 没有其他办法, 慕以只能将人带到附近的医院,没有顾校园门卫的阻拦,慕以径直走出了校门,一手撑着伞,另一个手将怀中的人牢牢护住,没有让对方身上淋湿半点。 下雨天的空车很少,只不过幸运的是,慕以在车站的地方才站稳脚跟,一辆车就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 “同学,要去哪里?” 司机停下车,探出头问道。 “距离最近的医院。”慕以道 慕以将顾彦放在后座上,收掉伞,外面的雨下的很大,直到坐进车里面之后,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半边肩膀已经湿透了。 被放在后座的顾彦闭着眼睛脸色苍白,一察觉到熟悉的气息靠近,摸索着坐到慕以的怀中,埋在对方的颈脖处小口呼吸着,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着,窗外雷声不断,怀中的身躯随着车外的那道声音猛的一震,本来已经稳定下来的人又不知道被触发到了什么,在慕以怀中剧烈颤抖了起来。 慕以察觉到了,伸手捂住了少年的耳朵,将人抱得更紧。 “师傅,麻烦快一点。” 慕以朝着司机说道,伸出手将前方的车帘拉上,后座形成了一个简单隐秘的空间。 窗外的雨声哗哗的响着,雷声灌耳,仅仅是手掌根本阻绝不了,慕以将人抱在怀中,隐约间闻到了鲜血的气息,他低头看过去,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怀中的人已经将嘴唇咬破,干涸的鲜血沾染在苍白的唇瓣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慕以连忙伸手让顾彦抬起头来,阻止对方自残的行为。 “松开,不可以咬自己。” 精神恍惚的顾彦微微睁开眼睛看着说话的人,似乎有将慕以的话听进去,他一只手紧紧攥着一旁的衣角,牙关松下力道,没有再用力咬着自己的唇瓣了。 出租车晃悠晃悠的开了一段距离,在某一路段上停了下来,慕以向着窗外看去,发现不是医院门口,他撩开窗帘,映入眼中的是前方拥挤的车辆。 司机显然看见了慕以的动作,他转过头带着歉意道:“抱歉哈同学,前方好像是发生了车祸,现在车子堵了一路,看来一时半会到不了医院。” 屋漏偏逢连夜雨,说的就是如此。 垂在一旁的手被攥住,被外套挡住身形的顾彦抓住了慕以,抵在他的肩膀上说了句什么,慕以没听清,凑近了些问道:“什么?” “不去…医院…” 顾彦说:“不去医院。” 手腕被紧紧攥住,对方丝毫没有收敛力道,慕以的手腕传来一阵刺疼,如此抗拒的姿态,似乎比起窗外的雷声,医院这两个字更让顾彦感到反感。 慕以整个人顿了顿,向着前方的司机报出了自己家小区的地址。 慕以将顾彦带回了自己家,一打开门,便和里面的老人对上了视线。 是回了老家的奶奶,开门的瞬间,被那双浑浊且精明的双眼注视,慕以罕见的顿在了原地,脑袋空白了一瞬,好半天才干巴巴的向着人解释道:“是同学,他生病了但是家里面没人。” 照理说,生病了应该是去医院,而不是往家里面抱,慕奶奶什么都没有说,走上前将慕以的卧室打开,示意他将人抱进去,等到慕以将人安置在床上的时候,又将客厅的医药箱拿了过来。 朝着床上被外套包裹的少年看了两眼,又看了看自家孙子湿透了的衣服,慕奶奶上前拍了拍慕以的肩膀,叮嘱道:“好好照顾人家。” 说完便慢悠悠的走出了门,顺便还贴心将房门给关上了。 医药箱放在一旁,慕以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药,触及到顾彦的指尖冰凉,想到刚才可能沾湿了水汽,避免感冒,慕以起身准备端些热水过来给顾彦擦擦脸,可刚起身的瞬间,没有看见衣角被人攥住的慕以一个踉跄,差点摔在躺在床上的人身上。 将手撑在一旁稳住身形,慕以抬起头,对上顾彦那双薄凉的眸子。 “你要去哪?” 顾彦紧紧的盯着慕以,攥住衣角改为拉住手腕,不让他离开。 慕以房间的窗帘是被拉上了的,隔绝了外界潮湿的空气。隔音性极好的玻璃窗挡住了外面的雷声,卧室里面很安静,身上的被套还带着太阳的气息,让顾彦冷静了下来,身体也不再颤抖,只是非常的警惕,似乎很害怕慕以会离开。 将带着水汽的外套放在一旁,慕以伸手摸了摸顾彦的额头。 这个动作带着安抚,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顾彦不自觉的在慕以的掌心蹭了蹭,褪去所有防备的少年像只小猫,动作无端的透着亲昵。 慕以整个心软了软,俯身轻声哄道:“我不去哪,就在这里。。” 躺在床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和毛茸茸的脑袋的顾彦盯着慕以看,见对方乖乖的坐在床边,没有再准备离开,才缓缓闭上了眼睛。 床上的人陷入了睡眠之中,慕以这才放轻动作,将顾彦扣在手腕上的手松开,起身离开了卧室。 慕奶奶在厨房做饭,头发虽然已经花白了,但是身子骨却很健壮,还经常和楼下的李奶奶一起去隔壁广场跳广场舞。 清粥的香气弥漫在房间中,很清淡,是极其适合病人的饭菜,看见慕以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慕奶奶指了指旁边已经变得温凉了的粥:“给那孩子吃点东西了再睡。” 慕以摇了摇头,接过老人手中的碗筷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已经睡着了。” 做完这些,慕以在柜子里面拿了一条新毛巾重新走进了房间里面。 毛巾打湿热水,擦过顾彦的脸颊,微皱的眉头肉眼可见的松开,在擦拭掌心的时候,慕以却停留了很久。 顾彦右掌心有一处很长的疤,慕以在医务室见过,只是那时候没仔细看,就被顾彦打开了手,浑身都是刺的少年拒绝他的靠近,满是敌意。 如今再次看见这处疤痕,指尖在白色的伤疤周围停留,细触还能感受到微微的凸起。 那是被利器划伤,是一道很深很深的口子。 没有人知道这道疤痕是怎么来的,除了顾彦自己,拥有系统的慕以也探究不了属于对方的过去。 … 陷入深度睡眠的顾彦做了一个梦,一个被掩藏在内心深处,早已经尘封了的旧事梦。 梦中仿佛也是这样的雷雨天,黑暗掩盖了一切,房间里面没有点灯,衬得外面灯火通明。 雨水打进房间里面,染湿了地板,也润湿了小男孩干裂的双唇。 没有人知道这间房间里面还关着一个小孩,在没有吃的和没有水的情况下,被关在了这个屋子里面,连着过了好几天。 门外面传来女人的唱歌声,在黑漆漆的屋子里面显得格外的诡异,但是在这片偏僻的小区楼里面,并没有人注意到女人奇怪的举动。 门铃声响起,唱歌中的女人似乎开了门,紧接着就是摔东西和吵架的声音响起来。 “你要将钱拿到哪里去,房子都卖掉了你还不甘心吗!” 刺耳的声音传来,站在房门处面色萎靡的男人看着屋子里面歇斯底里的女人,嘀嘀咕咕的骂了句疯子,就拿着手中还热乎的钱消失在了房门口。 外面重新恢复了寂静,蜷缩在角落的小男孩透过透明的窗户看着沿窗沿落下的透明雨滴,窗外的灯光印在他的眼底,将黑漆漆的眸子照亮,也照亮了狭小的屋子。 因为长年被雨水侵蚀,一到下雨天,这个屋子里面就会长霉,灰扑扑的霉遍布房间的每个角落,黑暗将幼小的生命吞噬殆尽。 房门处传来开门的响声,坐在角落一动不动的小孩这才有了动作,眨了眨眼睛,朝着门口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3章 jcww(9) 穿着碎花裙子的顾母走了进来, 头顶上还扎着一个丸子头,借着窗外因为雷电一闪而过的白光,依稀可以看见顾母的面容,是个很漂亮的长相。 似乎是看见了角落里面的小孩, 顾母的脸上带着笑容, 朝着小顾彦走去, 因为长时间没有进水和进食, 小孩身上没有丝毫力气,微微挣扎了两下就被顾母抱在怀中。 顾母的掌心轻轻拍在小顾彦的背上,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我们的乖阿彦,妈妈只有你了。” 单薄的衣衫随着顾母的动作往上滑, 露出了小孩纤细的手臂,布满了淤青,满是伤痕的手臂。 小顾彦的眼中全都是麻木,看着神色癫狂, 自言自语的女人, 伸出手抱住了她, 轻声喊道:“妈妈。” 可听到这两个字的女人却猛地站起身, 将怀中的人推倒在地,她疯狂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将屋子里的东西全都摔碎在地面上,锋利的碎片划破小孩子脆弱的脸颊,她却像是连看都没看见一样。 顾母有着严重的精神病。 女人仇视的盯着自己的孩子,歇斯底里:“我不是你的妈妈,我没有生过你这个人。” “我没有!” 她不断往后退, 退到房门口的时候, 盯着小孩和男人长得有三分相像的脸, 整个人猛地一顿,女人冲上前来,死死的扼住小顾彦的脖子,漂亮的面容变得扭曲。 “为什么我会嫁给那个男人,为什么你要出生。”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出生了这个家才会变成这样,我才会变成这样,你就是个祸种!!” “轰” 外面的雷鸣声轰响,天空中白光闪过,雨水冲刷着玻璃,房间里面泛起带着霉味的潮湿气息,格外的难闻。 小顾彦被人扼住脖子,双脚无力的在半空中蹬了两下,面色因为呼吸困难变得发紫。 电闪雷鸣间,拿着钱走了出去的男人似乎是打算回来拿伞,措不及防看着眼前这一幕,被吓了一大跳,随即反应过来,大力的推开了站在那里掐着小顾彦脖子的顾母,骂道:“你这个疯子在做什么?!!” 这个老旧的小区年久失修,栏杆生了锈摇摇欲坠,玻璃更是偷工减料,像是纸糊的一样,顾母被大力推到窗户上面,下一秒,透明的玻璃窗撞破,锋利的碎片溅满整个屋子。 女人的身影像是一个风筝一样从窗户边掉了下去。 谁都没有预料到这种意外的事情发生,小顾彦瘫倒在一旁喘气,顾父似乎被吓坏了,摸索着朝着窗边向下看去,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被吓得转身慌慌张张的跑出了房间。 瘫倒在玻璃碎片中的小顾彦被慌乱中的男人踩了一脚,手掌心被地面上的玻璃碎渣刺破,鲜血流了一地,在这个雨天的夜晚,在房间无尽的黑暗之中。 命运似乎在捉弄人,将所有的不幸全都加注在这个仅仅只有十岁的孩子上,人们嘲笑着,讽刺着,厌恶着,恶毒的说着他的出生便是不幸,所以母亲才会发病跳楼,父亲才会被迫入狱。 人们嘲弄着不幸,最终他也活成了不幸的样子,所以在刺眼的光亮朝着他伸出手时,畏惧着,不敢靠前。 床上做了噩梦的少年陡然间惊醒,双眼呆滞的看向前方,好一半天才回过神来,盯着盖在身上的浅灰色被子发呆。 这里好像不是他的家… 顾彦走下床,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刺眼的光线刺得眼睛生疼,顾彦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看见了阳台处浇花的老人。 窗外是一片艳阳天,阳台的盆栽经历了一晚上雨水的浇灌,在阳光下耀耀生辉,透明的露珠挂在上面,像是精灵遗落在人间的宝石。 顾彦走了过去,面容慈祥温和的老人问道:“身体好些了吗?” 他点了点头,暂时断片的记忆在脑海当中回放,顾彦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是慕以的家。 顾彦朝着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少年的身影,暗自松下了一口气,同时心里面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失落感。 看着眼前的少年将脑袋垂了下去,慕奶奶将浇花的水壶放在一旁,解释道:“他去学校上课了,还帮你请了假,今天在这里好好休息一天吧。” 末了还说道:“年轻人,身体最重要!” 客厅的地方摆着一些照片,顾彦随着老人走了进去,被那些照片所吸引。 其中一张顾彦站在那里看了很久。 照片的背景是一个游乐场,上面的男人和女人笑的一脸开心,中间的小男孩抱着大大的玩偶兔子,精致可爱。 “这是阿以小时候的照片。” 老人走到顾彦身旁,指着中间的小男孩道:“很可爱对吧,这孩子小时候喜欢吃糖了,他父母总是担心会把牙吃坏。” 顾彦站在一旁,静静的听着老人说话,末了问道:“为什么只有这一张照片是完整的?” 其余放置的照片,除了这一张,其余的全都是慕以的单人照,顾彦感到奇怪,所以才问了这个问题。 老人唇边的笑容淡了下去:“父母出了车祸,就只剩下了这一张照片。” 往事总是带着些遗憾,老人鬓角已经发白,身形佝偻,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样的痛楚绝对不是常人所能想象得到的。 顾彦自知说错了话,抿了抿唇道歉:“抱歉。” 慕奶奶笑了笑,走到外面将一盆小小的多肉抱了进来,放在顾彦手中:“傻孩子,又没做错事道什么歉。” 小盆里的多肉翠绿,尖尖还带着一点点微红,叶瓣上还沾着点露水,看起来格外小巧可爱。 “喜欢吗?”慕奶奶凑过来问道 捧着多肉的顾彦如实回答:“喜欢。” “这是那孩子最喜欢的一盆,每天都要照料很久的盆栽,现在送给你了。” 听到这句话,顾彦下意识的拒绝,却见对面的慕奶奶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温和。 “不用担心阿以那里,他肯定会同意的,将自己喜欢的盆栽送给喜欢的人,或者,这本来就是准备送给你的东西。” 第104章 jcww(10) 喜欢的人… 几乎是听见这一句话, 顾彦肉眼可见的有些慌乱,他想说什么,但是喉咙干涩,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在老人温和的目光下, 他藏在内心深处所有的东西, 他不愿意所面对的感情, 都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揭露。 “喜欢是骗不了人的,它们全都藏在你的眼睛里。” 老人笑了笑,即使知道自己的孙子喜欢的是男孩子,也只是再平常不过的对待, 甚至出言让顾彦看透自己的内心。 顾彦抱着手中的多肉盆栽,指尖因为用力微微发白,他想起了自己所做的梦,想起那些所谓的亲人的结局, 想起那些恶毒的话语与诅咒, 踏出的脚步收回, 就如同内心摇曳的悸动, 被他深深的掩埋在黑暗之中,不见光亮。 最终面对老人的话,他也只是点了点头,随后什么话都没有再说,恢复了那副清冷疏离的模样。 晚间慕以上完课回到家,慕奶奶就将他推出了家门。 “天快要黑了,先将同学送回家了再回来。” 慕以应声, 同着顾彦并排走着。 顾彦的家离着慕以的家并不远, 步行二十几分钟就到了, 因为是破旧的小区楼,所以并没有公交车的车站会停在那里,两人就步行着离开。 公路边的人行道很宽敞,就算是两个人并排着走路也不会显得拥挤,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褪去了白天的燥热,带来了属于夜晚的凉意与晚风。 路灯倒映着两个少年的身影,交缠重叠,极致亲密,蝉呤声在耳边响起,却并不显得吵闹。 看着地面上交缠的影子,某一瞬间顾彦竟想着,若是时间能停留在此刻就好了。 这种想法几乎是出现的瞬间,顾彦整个人愣在原地,似乎是有些错愕,恰巧前方有一对行人从旁边走过,慕以伸出手,捉住顾彦的手腕,将他整个人朝着自己这边拉了拉,这才没有让对方被撞到。 温凉的手覆了上来,鼻尖满满都是对方身上的冷香,反应过来的顾彦往后退了两步,将两人的距离拉开,而慕以也适时的松开了手。 一路无言。 错开半步走在前方的顾彦并没有发现身后的慕以留意着来往的人群和车辆,一直注视着他。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两人也到达了目的地。 小区楼下昏暗的灯光打在两人身上,顾彦往前走了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朝着身后看去。 亦如上次一般,顾彦转过身,便看见少年仍站在原地,浅色的眸子在黑暗之中像是发着光,直直注视着他,然后直到看着他上楼之后才会离开。 从慕以家带回来的多肉盆栽被顾彦抱在怀中,碧绿的颜色出现在这连花都很少见到的老旧小区里面。 顾彦低头看着手中的盆栽,察觉到对面人的视线在自己的手中有所停留,才缓缓抬头道:“若是舍不得…” 慕以还未等顾彦说完,就出声将对方的话打断,他摇了摇头,唇边带着浅笑,一如初见一般,眉眼温和的少年身上全都是干净阳光的气息,和顾彦手中那翠绿的植物一般,与眼前腐朽的地方格格不入。 慕以道:“并没有舍不得,那本来就是打算送给你的。” 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浅笑着,眼中目光澄澈,带着满满的喜欢。 少年的欢喜是炽热的,热烈的,最令人抗拒不了的,就如同慕奶奶所说的一样,喜欢是骗不了人的,它们全都藏在人的眼睛里面,此时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顾彦顿时心脏都漏掉了半拍,所有伪装起来的疏离和淡漠刹那间分崩离析。 在那一双眼睛下面,缴械投降… 心脏不受控制的加速跳动,顾彦转过头,微不可查的“嗯”了一声,随即转过身,像是逃离一般的向着楼道里面走去,消失在了慕以眼前。 看着人上了楼,四楼楼层的房间灯光亮了起来,慕以这才转身离开。 此时道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周围很安静,衬得虫鸣的声音格外的响,天上的星星密密麻麻的布满天空,月光照在地面上,将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嘀,黑化值下降4,当前反派黑化值36,请宿主再接再厉哦~” 月光照着回家的路,而在小区楼这边,顾彦逃离似的抱着手中的小盆栽回到了家。 心情久久的平复不下去,顾彦将多肉放在书桌上面,打开电脑和数位板准备画画转移一下注意力,可是每当笔尖一落下去,总会不自觉的勾勒出带笑的眼睛和少年的身影。 顾彦才平复下来的心又开始乱了,他干脆放下了手中的笔,将桌子上面的多肉换了个位置,摆了摆,又似乎觉得书桌上晒不到太阳,将盆栽搬到了自己房间的窗沿上。 沉闷的窗帘被拉开,露出对面黑漆漆的小区楼还有盛满星星的夜空,顾彦将花盆放在窗沿上面,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多肉的叶瓣。 温凉的感觉同着记忆中那人的体温十分相像。 “我不会养植物。” 房间中的顾彦自言自语道:“我养过它们,但是无一例外,全都凋谢枯萎了。” 晚风将顾彦略带着迷茫的话语吹散,客厅的阳台上,花盆里面只剩下了丑陋干枯的花枝,根在土壤里面腐烂着。 植物的生命力即弱小也强大,弱小到过了花期就开始慢慢衰老面向死亡,强大到只有根部尚在,到了第二年春天,便还会再次开放。 只可惜顾彦养过的植物,全都走向了死亡,烂在了狭小的花盆里面。 “你也会枯萎吗…” 空荡的房间回荡着顾彦的话,带着茫然,似乎在确定将这盆栽带回来是否正确。 窗外的多肉舒展着身体,饱满翠绿的叶瓣层层叠叠,形成了一朵花的形状,极其好看。 翠绿的颜色出现在颜色沉闷的房间里面,添上了几分绿意与生机,对面漆黑的废弃楼层房似乎已经成了背景,或者说,出现在这里的绿色植物,就像是腐烂发黑的泥土里面骤然出现的嫩芽。 初生的绿意,将所有的黑暗全都驱散。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5章 jcww(11) 因着顾彦因为雷声出现的不良反应, 不知是哪些有心之人开始传播起了一些谣言,说是其身上有恶病,说是看似温和有礼的慕以喜欢男生,并早就和班上的转学生搞到一起了。 这离谱的谣言十传十百传百, 甚至还有人拍下来了视频流传在某网站上, 在整个年级传得沸沸扬扬。 某网站论坛: 【话说大家都看到那个视频了没有, 听说的是高二年级的学生乱搞关系, 大庭广众之下两个男生搂搂抱抱的,啧啧啧,恶心死了。】 【楼上的嘴巴是几百年没有洗了这样臭,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另一个人的脸色不对, 不抱住的话肯定会摔在地上的,难不成冷眼旁观吗?!】 其中还有吃瓜人士混入其中:【弱弱的说一句,说是得了什么传染病才会这样】 下面很快就有其他评论出现: 【(双手合一)不信谣不传谣】 【探头.JPG,难道只有我发现视频中的那两个人是上次运动会上那两个男生吗?!】 【楼上的姐妹+1, 我也发现了, 上次背着中暑的人跑去医务室的好像就是这个男生, 三千米还没跑过终点就不知道看见了什么, 急急忙忙的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次又是这两位】 【有点好嗑是怎么回事(脸红)】 论坛话题不知道什么时候往着奇奇怪怪的方向发展去了。 教室这边,在慕以被班主任叫去教师办公室之后,原本安静自习的教室开始变得闹哄哄的,同桌之间叽叽喳喳的不知道聚在一起说着什么。 “你们说老师将慕同学叫出去是不是为了那件事啊?”一人边说着边朝着坐在窗边的顾彦看去,看着顾彦漠不关心的态度,还以为是对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转念一想, 谣言都传得这样大了, 不可能不知道。 这么想着,没有发现自己的视线一直都在对方身上,等到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陡然望进一双黝黑如墨的眼眸之中,把自己吓了一大跳,连忙缩回视线,不再乱瞟也不在八卦什么了。 身旁的人没有注意他的异常,因为这个话题打开了话匣子,言语激烈,声音闹哄哄的有些吵,在上着自习的班上格外的明显,被班委提醒了好几次都没有什么用。 “照我说,虽然咱们的班主任脾气很好,但是像这样和同学发生不正当关系的,休学怕都是轻的。” 一个男生酸溜溜的说道,被身旁的女同桌用手肘捅了捅腰,一瞬间疼的说不出话来:“喂喂喂,怎么说话的,注意一点。” 周围带着好奇的眼光朝着顾彦看过来,谣言中心的主人公坐在那里神色如常,似乎并没有被这些事情所影响,或者说是根本就不在意。 带着恶意的打量或者是好奇的眼神,他从小就已经习惯了,只是在人们谈论的话题开始围绕在慕以身上的时候,眉头微不可查的一皱,心里面的厌烦开始无限被放大。 好吵… 森然的冷气从少年身上弥漫出来,将身旁带着眼镜的小男生同桌冻得浑身一抖,他好奇的四处张望着,像是在确定这股冷气到底是从哪里出来的,探查一半天都没有结果,小男生伸出手挠了挠头,小声嘀咕道:“奇了怪了。” 板凳却是不留痕迹的往旁边挪了挪。 身后的交谈声越发的响,甚至还指名道姓的说着顾彦的坏话:“我看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德性,不然又怎么会搞到一起,做出的事情不敢承认,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啧啧,没眼看。” 听见这话,顾彦的眸色一沉,转过头朝着身后看去,对上男同学鄙夷的眼神,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顾彦的长相偏冷,不说话的时候疏离感满满,仿佛距人于千里之外,像是雪山上的寒冰,让人不敢轻易靠近,此时搭下眼睫看了过来,一双眸子暗沉,更像是未出鞘的寒剑,带着锋芒,无端的透着阴戾。 这样的顾彦谁都没有看见过,所以男同学当着对方的面说坏话被当场抓包,尴尬的同时还带着惧怕。 那男同学正是前两天将顾彦的书碰倒的人,像是想到了什么,忌惮感褪去,说话不像之前一样心虚、眼神飘忽不定,而是一脸不屑道:“嗤,敢做还不能让人说出来吗。” 听见这句话,原本嘈杂的人声安静了下来,恰巧这时值班的老师走了过来,朝着教室里面看了看,坐在位置上面的人条件反射的拿起身旁堆积的作业放在桌子上面,假装自己在认真的学习。 教室又恢复了安静,只有“唰唰”的书页翻动的声音,顾彦收回了视线,看着桌子上面白色的画纸,神色晦暗不明。 书本被整洁的堆在一旁,书桌上面却没有放着作业,而是一张白纸,说是白纸,仔细一看,上面又有着浅浅的黑色线条,看上去像是画的什么植物。 借着窗外的光线,白色的画纸折射着光,若是再仔细一些,便会发现被线条掩盖的后面,密密麻麻的重复写着什么,被白纸透着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只知道像是一个人的名字,力道之大在画纸上面留下了凹凸的痕迹。 身旁的窗帘被拉上了大半,浅浅的光打在顾彦身上,将他整个人隐入阴影之中,叫人看不真切。 慕以被叫入了教室办公室,陷入满桌子的复习资料的班主任抬起头,扶了扶眼镜:“来了。” 慕以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将一大堆卷子放在一旁狭小的空余地方,罗青才松了一口气。 如今是上课时间,办公室里面的老师很少,零星几人,将手中的水杯接满水,罗青这才重新坐了回去,指着那堆卷子道了一句:“这堆卷子等一下抱回班上发下去,是后面五天小长假的数学作业。” 五天的小长假,是因为两天后的高考,学校作为考场要将考试的教室都空出来,其余年级的学生都要放假回家。 虽说放假有五天的时间,可是看那一堆厚厚的卷子,应该有四、五张左右的样子,加上其他科目老师布置的作业,眼前的班主任简直就像是“笑里藏刀”的恶魔,让面临假期的同学恐怖哀嚎的存在。 慕以点了点头,示意他知道了,但是却没有起身离开,看着眼前唇边带着浅笑若有所思的老师,他知道对方叫他过来一定不是搬作业那么简单的事情。 罗青喝了两口杯子里面的热水,突然出声问道:“慕同学和顾同学关系很好吗?” 慕以隐隐约约的听见了一些谣言,所以对着罗青说出来的话并不感到惊讶,他如实回答道:“嗯,很好!” 单方面的很好。 听见慕以的回答,罗青抬起了头,落在少年干净的眉眼上,对方身上的气息完全和顾彦是两个极端,至少活了四十几年,已经步入中年的罗青从没有看见过像顾彦那样的学生。 明明是青春肆意的年纪,周身却死气沉沉,像是一潭掀不起任何波澜的死水。 他点了点头,对着班上的那些谣言不以为然,只是对着少年叮嘱道:“顾彦那个孩子…唉,既然你们关系很好,那就多照顾他一点,班上的那些话也不要听进去,我会处理,剩下的时间就好好复习,为之后的高考做准备。” 慕以的成绩在班上是数一数二的,照着如今这个趋势稳定发展的话,z市的大学也是毫不费力的,罗青显然也知道这一点。 “若是可以的话,在学习上也多多辅导一下他,我看过他的一些作品,这孩子在画画上面有一定的天赋,就是分数差了一些。” 中年男老师鬓角开始微微发白,他戴着一副眼镜,看着手中的成绩表开始为班上的学生思量之后的道路,桌子上堆满了筛选出来的复习资料。 此时絮絮叨叨的在慕以耳边说着话,轻缓的声音响起,却并不显得聒噪。 等到慕以抱着一大堆卷子从教室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教室里面寂静无声,随后是一大片的哀嚎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此时,什么谣言八卦都比不过堆积如山的作业令人痛苦。 将卷子发了下去,又讲了一些假期注意的事项和补课要交的费用,天都已经开始黑了。 下课铃响起,住读生回到寝室洗漱睡觉,走读的学生陆陆续续的走出校门,两三人结伴着回家。 昏暗的马路灯照在人行道上,前方直走,路过一片正在修建的小区楼,就到了家。 两个少年嘻嘻哈哈的聚在街边的人行道旁边,书包带子斜挎着,一手拿着啤酒喝得满脸通红,对着身旁的人说着大话。 “你是没有瞧见那人憋屈的样子,连话都不敢说了,对着我们的那副清高劲呢,真的是,瞧不起谁呢。” 一旁的人拍了拍肩膀,将手机往半空中抛了抛,又伸手接住。 “看来上次堵住的那个初中生还有点用,至少这个破手机还派上了用场,这回不搞他个身败名裂,咽不下去这口气。” 说话的两人正是上次与顾彦发生矛盾的那两个同学,谁知道被其怀恨在心,听他们的话,这次的谣言也是两人刻意传播的,目的就是将顾彦拉进舆论的泥潭里面。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跟在两人身后,喝醉酒的两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跟踪,直到经过还在修建的小区楼旁边的巷子,被人套了麻袋拖进了胡同里面。 这里来往人烟稀少,现在又是晚上,就更没有什么人了,胡同里面光线微弱,被套着麻袋的两人呜呜的叫喊着,最后被类似于搬砖一样的东西拍了两下,就再也没有出声了。 麻袋被取下,露出了两个人惊惧的眼神,他们慌乱无措的朝着面前的人看去,却见对方带着黑色的口罩和帽子,根本看不清脸。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脸被冰冷的搬砖拍了拍,对方暗哑的声音传来:“酒醒了?” 胡同里一阵冷风吹过来,掠起背后的冷汗,叫人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有人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你是谁?” 穿着一身黑色衣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蹲下身,掩在帽子下面的浅色眼眸神色淡淡,叫人看不出来任何神情。 烟味在潮湿的巷子里面翻涌着,猩红的烟灰落在其中一个人裸露的手臂上,烫的人哀嚎一声,另一个一直没有出声的男生瑟瑟发抖的看着这一切,眼中满满的都是恐惧。 第106章 jcww(12) 烟头擦过皮肤掠过, 黑暗将人的恐惧不断放大。 “看来酒已经醒了。” 这一句话莫名像是要发生什么事情的前兆,两个人最多平时打劫低年级学生的零花钱,最严重也不过敲诈了一台手机,哪见过这样的阵仗, 被吓得瑟瑟发抖:“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身上也没有什么值得敲诈的东西, 这位大哥要做什么?” “你要是劫财的话, 我们这里只有一步手机,若、若是不够,明天我可以将剩下的钱拿过来,可不可以先放我们离开。” 原本醉酒变得通红的脸此时因为害怕变得煞白, 哪还有之前自大的说着大话的模样。 只见话音一落,口罩下的人出声:“什么都没有做过?” 搬砖被摔在地面上发出“啪嗒”一声响,将两人吓得浑身一震,黑衣男从手袋里面拿出手机, 微弱的灯光衬得巷子越发的黑。 熟悉的论坛界面在手机上显现出来, 黑衣男将手机放在面前, 让两人能清楚看清上面的内容, 好一半晌,他才将手机收了回去,疑问道:“真的没有做过?” 挑明了这件事情说出来,想必是给人出气的,不知道顾彦是哪里有这样一个靠山,两个人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是怎么败露的,但他们很清楚, 现在承认了, 只会死得更惨。 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两人一口同声道:“没、没有。” “是吗?” 疑惑的声音传来,两人松下一口气,整个身体都放松了下来。 刹那间,猩红的火光从眼前闪过,刺鼻的味道在面前弥漫,在男生剧烈骤缩的瞳孔中,猩红的烟头在仅仅离眼珠剩下两厘米的地方停下。 整个巷道安静极了,所以能很清楚的听见剧烈跳动的心跳声,身旁同样被帮绑住的少年安静如鸡一动不动,而另一个则已经呆在了原地,吓得浑身发抖,生怕眼前的人手一抖,自己的眼睛就不保了。 “我、我说!” 终于承受不住,冷汗打湿了眼睛,但是男生一点都不敢将眼睛闭上,身后靠着冰冷的墙壁,他想远离这个危险的东西,却发现自己退无可退。 “我说,呜呜呜,是我和许忠云一起干的这件事,上次因为我们打翻了顾彦的书,被他下了面子,才到网上传播他的谣言。” 终于承受不住害怕,男生将所有的事情脱口而出,身旁的伙伴在察觉到黑衣男的目光转向他这边的时候,那一瞬间,心跳都停止了半拍。 那人将烟头往后退了退,弹了弹上面的烟灰,问道:“还有吗?” “班上的谣言也是我们传的。”男生身旁,一直没有出声的许忠云出声道。 两名从未经历过大风大雨的学生,几乎是微微一恐吓,就将所有的事情托盘而出,泪水糊了满脸,被吓破了胆。 瞧见着已经逼问的差不多了,黑衣男将手中的烟头扔在潮湿的地面上,用鞋尖将上面的火光碾碎。 “这个假期过后,我不想再听见任何还有关于顾彦的谣言,若是被我发现…” 黑衣男踢了踢两人身旁的砖头,不言而喻:“懂了吗?” 两人拼命的点头:“懂了懂了。” 胡同的尽头是公路边的路灯,因为是夏季,上面许多飞蛾扑在上面,滚烫的路灯表层刺激着脆弱的翅膀,可是它们却浑然感受不到一般,扑腾扑腾的将本就不是很亮的路灯包围,而明早的人行道上面,便会看见一地的飞蛾尸体。 飞蛾扑火无异于这般,明知道那是危险的还越发想要靠近。 黑衣男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薄灰,转向一边,看着半躺在地面上的两人,语气不明道:“不想走吗。” 话音刚落,原本还半躺在地面上失神的两人飞快的向着相反的方向跑掉了,手上被捆住的绳子还有身后的麻袋都还没有取下来,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这漆黑危险的地方。 两人跑掉之后,站在原地的黑衣男这才卸下了伪装,他伸出手将口罩取了下来,露出干净精致的面容。 【宿主,你就这样放他们走了,不怕他们不会按照你说的那样去做吗?】系统出声疑惑道 黑暗中的黑衣男,也就是慕以摇了摇头:“不会的,因为他们会害怕。” 害怕再次遇见这样的恐吓。 慕以解开外套,借着巷口吹进来的风散去身上的烟味。 他不抽烟,点燃刚才那一根也只是为了在刚才起到让对方惧怕的效果,虽然效果达到了,但是身上却染上了一股劣质烟的味道,格外的难闻。 慕以朝着巷口走去,天色已经全黑,手机指向九点半。 要快点回家… 他出门找的借口是去同学家,不能在路上耽搁得太晚,怕家里的奶奶担心,只不过才抬脚走了两步,带着帽子脱下外套的慕以抬起头,就看见巷口的地方站着一个人,直直的朝着他这边看过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看了有多久。 【嘀,黑化值下降5,当前反派黑化值31!】 系统的机械声传来,那个人到底是谁已经显而易见。 慕以在原地顿了顿,这才朝着人走了过去。 “这么晚了不回家,顾同学在这里来做什么?” 慕以走了过去,在离顾彦还有两步的距离停了下来,是个很克制守礼的距离。 他抛出这个话题,完全没想到自己这么晚了也还在巷子里面,还穿着一身黑衣服,不知道再做什么坏事。 慕以不知道顾彦站在那里看了有多久,刚才的画面看进去了多少,他无措的站在那里,像个做坏事被当场捉包的小孩,说出的话也漏洞百出,完全没有想到将自己也绕了进去。 站在巷口的顾彦沐浴在昏黄的灯光之中,墙壁的阴影将两个人分割开来,一个站在光亮下,一个隐入黑暗中,蓦的,站在那里的顾彦动了动,朝着巷道里面的慕以走去,任由黑暗将他吞噬。 或许是离得近了些,顾彦闻到了慕以身上的烟味,浅浅的混着冷香的味道。 “有烟?” 他问道 慕以往后退了两步,似乎怕自己身上的烟味将顾彦熏着,听见对方说的话,又想到口袋里面不久前去便利店买的烟包,只是支支吾吾,含糊的说了一句:“嗯。” 顾彦凑了过去,看见慕以将黑色的外套向后藏了藏,他伸手将那件外套拿了过来,摸出里面的烟还有打火机,自己点燃了一根。 白色的烟雾在狭小的空间中缭绕,将慕以呛得咳嗽了好几声。 背靠在墙上的顾彦站在角落吐出一口白雾,劣质的烟草熏得他眼尾微红,攥着外套的手松开又骤然加重力道,力道大的指尖都微微发白。 似是妥协,又像是溺水的人做着最后的挣扎,顾彦朝着慕以看去,漆黑的眸子被掩在黑暗之中,像一潭死水,像腐烂的黑泥。 顾彦道:“你想要做什么?” 他道:“慕以,你到底想要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7章 jcww(13) 你到底想要什么… 听见这个问题的慕以站在那里, 闻言愣了一瞬,不知道顾彦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什么?” 指尖的烟燃尽,滚烫的烟头将顾彦的手烫得一跳,烟头掉落在潮湿的地面上。 熄灭的火光如同起伏不定的内心, 没有顾火燎般疼痛的手指, 顾彦再次抬头问道:“靠近我, 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从最开始的初遇, 到一次次的相遇,面前这个人总会将自己早已平静无波的内心搅得天翻地覆。 顾彦出现在这里,就是知道谣言是因为这两个男生引起的,所以才一路跟了过来, 想采取一些手段让谣言停息下来,却没想到有人会先比他出手。 他站在巷口,将一切尽收眼底。 像是妥协,顾彦抬起手抵住了眼睛, 不让对方轻易看见自己眼底的脆弱。 被烫红的指尖即使在暗淡的光线下也有些明显, 慕以走了过去, 将顾彦的手拉了下来, 低头在上面吹了吹。 温凉的手掌贴了上来,顾彦不习惯和别人靠得太近,想将手抽回来,却不想慕以直接用了一些力气将他的手指攥在掌心中。 动作带着些克制,像是怕吓到了他。 唇边带着浅笑的少年眼里带着光,干净而澄澈,是顾彦喜欢但却压抑着不敢靠近的模样。 巷子里面安静极了, 仿佛有一瞬间, 黑暗褪去,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顾彦只看得见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他笑着,带着光亮的眼睛里面满满当当只装着他一个人的身影。 “因为喜欢你啊!” 他听见眼前的人如此说道 那一瞬间,左心房的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死寂的黑暗世界里面奇迹般的出现了阳光,就连腐烂泥土里面的种子也开始生根发芽。 攥住的指尖开始变得僵硬,在慕以看不见的地方,顾彦那白色衬衫的背后,颈脖的地方红晕了一大片。 蓦的,那人缩回了手,仅仅是眨眼的瞬间,慕以面前的顾彦就像是受惊的黑猫一般,竖着眼瞳炸了毛,眨眼就消失在了巷子里面。 顾彦逃了,在慕以表白之后,转身逃离了这个地方。 狭小黑暗的巷道又恢复了以往的寂静。 系统原本因为宿主的表白开始紧张不已,却没想到事情演变成了现在这个情况,它小声惊呼了一声:【呀,任务目标逃走了!】 慕以低头看着落空的掌心:“我知道。” 【那宿主不追上去吗?】 慕以摇了摇头:“不去,会吓到他的。” 系统不懂人类的感情,闻言“哦”了一声,恰巧这时,冰冷的电子机械声音响起: 【嘀,黑化值下降10,当前反派黑化值21!】 系统听见了提示音,兴奋的在空间里面转圈圈:【耶!黑化值下降了这么多,要不了多久就可以顺利清零了!!】 慕以也很开心,他走出巷道,身后披着路灯昏黄的光,眉眼弯弯的得出结论:“嗯,他也喜欢我。” 巷口尽头的光透入那双浅茶色的眸子当中,将里面的欢喜全都透露了出来,炽热的,不带着丝毫杂念的,满满的欢喜。 原来在不知觉的情况下,少年的心早已悄无声息的沦陷…… 学校放的五天小长假,一大半的时间慕以都是呆在家里面,做着小山高的作业,其间卫裕还打电话来吐槽自己快要被作业逼死了,老爸把他关在家里面,说是不做完作业就不让他出门,为此还特地向慕以来求助,暗戳戳的让慕以将卷子答案传过去,被慕以一口回绝。 “我可以过来帮你,但是传答案是不可能的。” 对面的卫裕哀嚎了两声,才欲哭无泪的说了一声好。 卫裕的爸爸长年不在家,或许是良心发现早年没有好好管束过自己的孩子,所以步入中年之后,留在家里面的时间便越发的多了,如此这般,卫裕的好日子也到了头,在学校的时候被于文这个老古板管着,到了家还要受老爸的魔音侵扰,着实一个头两个大。 慕以打车来到了卫裕家,恰逢卫父就在客厅里面坐着,看着自家儿子贼兮兮的开门,他放下手中的报纸眯着眼睛看了过去,就看见便宜儿子放了一个人进来。 卫父是认识慕以的,因为对方总是会给卫裕这小子补习开小灶,久而久之就熟悉了下来。 “呀,慕小子来了,我让阿姨切了些水果,快进来坐!” 看这热切的态度,完全和刚才防贼的样子是两个极端。 卫裕暗自翻了个白眼,疯狂的朝着慕以使眼色。 看着那宛若抽搐般的眼神,慕以肉眼可见的停顿了一下,转头朝着卫父婉拒道:“谢谢叔叔,不用那么麻烦了,我是过来找卫裕的。” 说完,就被卫裕一把拉上了楼。 卫父坐在楼下的沙发上,吃着阿姨刚端上来的水果,欣慰的道了一句:“真不容易啊,儿子开始变得爱学习起来了,我的存在功不可没啊!” 如果被楼上的卫裕听见这句话,指不定又要啐两口,翻两个大白眼。 被假期作业掏空了身体的卫裕一进门就瘫倒在了桌子上,仿佛刚才下楼去接慕以,就已经用完了全身的力气。 看着凌乱的桌面,慕以皱了皱眉,将人拍了起来。 “把桌子收拾一下,卷子我们一张一张的做。” 其他科目还好,主要就是数学卷子,卫裕完全是一窍不通,看着满卷子的数学题就开始两眼发白。 最基础的选择题和计算题慕以让对方独自完成,后面的大题就一步一步的推算演练,不知不觉下来,一张数学卷子也做的七七八八了。 卫裕用一副星星眼望着慕以,就差扑上去了。 “好哥们。” 慕以的肩膀被卫裕拍了拍,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将肩膀上的手拂了下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慕以朝着卫裕问道:“于文呢?” 往日两人都是形影不离的,大部分时候,辅导作业这样的事情都是于文来进行,可是今天却一点人影都没有看见。 慕以发出疑问,便见卫裕像个瘪掉了的气球,阉巴巴的瘫倒在堆在书桌上的卷子上面。 “他妈妈生病了。” 于文的妈妈在于文小的时候就开始在卫家做工,因为两个小孩子玩得很好,所以独自带着孩子的于妈妈得到了卫父的资助,使得两个小孩从小就一起长大,上同一所学校,而于文也没有辜负卫父的期望,成绩一直很优异。 之前卫裕烦恼出国留学,一半也是因为于文要在国内读大学,他出国之后两人就要分开了,心里面不知怎么的涌起了烦躁,前阵子还因卫父把他关在家里这件事和他大吵了一架。 慕以没有多说什么,两人的事情要两个人自己解决,读大学这件事不是谁都能左右的,只是提议过两天一起去医院探望探望于阿姨。 五张数学卷子,纵使慕以成绩很好,也是花费了一上午的时间才辅导着卫裕做了出来。 留在卫裕家里用了一顿午饭,慕以被终于解放的卫裕拉了出去,美名其曰,被关久了,要好好出来透透气。 只不过透气没透到,差点被天上的大太阳热死了。 两人跑进了一家奶茶店点了两杯加冰的饮料,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喝。 看着店外来往不断的人群,对面的游乐场前面还有穿着巨大的玩偶套装的工作人员再发传单,一向神经大条的卫裕突发感慨:“唉,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我们要珍惜眼前来之不易的快乐。” 说完,炫了一大半杯子里面的冰水。 慕以朝着窗外看去,视线在那玩偶上面停顿了两秒。 虽然是周六放假的时间,但是天气太热,穿着玩偶服装的工作人员也不懂得披着玩偶卖萌,所以好一半天,手中的传单都没有发出去。 握住饮料的手松了松,慕以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老师说这次补习的费用是多少你还记得吗?” 卫裕想了想才回答道:“好像是一千五左右,加上资料费一起。” “怎么了?” 看着慕以若有所思的表情,卫裕问道。 慕以摇了摇头,站起了身:“等下你可能要自己回家了。” 说完便转身走出了奶茶店。 看着慕以还没有喝完的饮料,卫裕抬起头朝着人看去,发现慕以早已经消失在了眼前,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收回视线继续炫着杯子里面的饮料。 “这是看见了什么,这么着急离开。” 同着慕以一起做了两年的朋友,他深知对方的习惯,喝饮料吃东西,碗里面杯子里面是绝对不会有剩余的,那时候他还朝着于文小声吐槽过,被人 敲了敲脑袋就再也没说过了,今天却破天荒的看见对方还没喝完杯子里面的饮料就离开了。 或许是有什么急事吧,卫裕如此想着。 走出奶茶店的慕以朝着马路对面走去,一边呼叫系统:“探查目标人物坐标。” 系统动作很快,几乎没用到一分钟就得出了结果。 【嘀,当前目标人物距离宿主--十米!】 顶着大大的玩偶套装的人还没有察觉到有人朝着他靠近,站在太阳光下,顶着笨重的身躯发着手中的传单。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8章 jcww(14) 巨大的猫咪玩偶站在游乐场面前, 笨拙的重复着向着每一位过路人递传单的动作,可是无一例外,在毒辣的太阳光下,每个人都急匆匆的从它面前走过, 并不想接过那对于他们来说可有可无的东西。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很久, 不知道什么时候, 一个白色的猫咪玩偶从一旁走了出来, 它站在黑色玩偶的旁边,挥舞着双手,用可爱的外表吸引着来往的人群。 天空中白色的云朵将毒辣的太阳遮住,使得地面上被烘烤的人群有了片刻喘息的时间, 匆忙的脚步也开始慢了下来。 恰巧,开在附近的幼儿园和小学放了学,成群结队的小朋友手拉着手,有的被大人牵着, 路过这条回家的必经之路。 小孩子爱热闹, 看见可爱的玩偶娃娃就会围在一起, 好奇的这里碰碰那里摸摸, 像是变魔术一般,白色的玩偶从身后拿出了一大堆气球,发给了围在一起的小朋友们,同时伴随着的,还有随行大人手中的传单。 厚厚的传单,连同着黑色玩偶手中的那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拿了过去,不过一会就发完了。 发完传单, 就代表着玩偶的工作时间已经结束, 被大人牵走的人类幼崽依依不舍的跑了过来, 抱住两个玩偶的腿。 “喵喵们,明天你们还在吗?” 声音奶奶的,小朋友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两个猫咪玩偶。 黑色的玩偶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白色的玩偶俯下身摸了摸小孩的头,少年的声音从玩偶套装里面透出来,还带着几分笑意。 “明天也会有喵喵的。” 只不过不是现在的两个喵喵了而已。 游乐场发传单这个兼职,工资都是当天结算,发完手中的传单,不论花费多少时间,一个小时或者是一天,只要完成手中的任务,当天就结算五百的工资,对于高中或者是大学的学生都是一个很好的兼职工作,即使在炎热的夏天,这项工作也不会缺人,而且现在正值暑假前期,再过不久各个学校就都要放假了,游乐场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宣传宣传,所以说,几乎是每天都有穿着玩偶服装的工作人员发传单。 所以慕以说的这话,也不算是骗小朋友。 只见话音刚落,小朋友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唉!!喵喵竟然可以说话的吗?!” 绕着白色的猫咪转了两圈,纤细短小的手甚至还想捧住玩偶的脑袋,似乎想要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慌忙之中,快要被扒掉马甲的慕以急中生智,蹲在原地“喵喵”了两声,才算勉强糊弄了过去,站在不远处小孩的大人连忙走了过来,牵过扒着白色玩偶脑袋的手,一边朝着人道歉:“抱歉啊,给你们添麻烦了。” 小孩被大人牵走了,顾彦看着站在面前的玩偶,听着那熟悉的声音,他慢半拍疑惑出声:“你…” 话还没说完,便看见眼前巨大的身躯倒了下去,顾彦一着急伸出手想将人拉住,可是玩偶套在身上让他行动不便,笨重的身躯随着对方倒下的趋势一起摔了下去。 躲过下午一两点钟的太阳,便不在那么热了,气温降了下去,周围来往的行人就变得多了起来,在游乐场的门前,一黑一白两个玩偶喵咪叠在一起,脑袋碰着脑袋,看起来格外的亲昵。 马路对面一个小孩看见了这一幕,扯着身旁老爸的手,惊呼道:“老爸你看!那两个猫咪在亲亲唉!” 说完小男孩兴高采烈的捏着小拳头,一副打了鸡血的模样:“听小石头说,只有谈恋爱的女朋友,或者是结婚的媳妇才可以亲亲,我也要努力让隔壁班的小雪成为我的媳妇,和他亲亲!!” 听见小男孩这么说,旁边的父亲反手就是一个脑袋蹦:“什么乱七八糟的。” 小男孩“哇哇”一声大哭了起来:“爸爸是大坏蛋,爸爸就可以和媳妇亲亲,却不让我和小雪亲亲,呜呜呜。” 父亲:“…?” 小男孩这下没有哭了,睁着一双泪眼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男人。 “上次我看见爸爸叫妈妈媳妇,还凑过去亲妈妈,爸爸是坏蛋,不允许别人亲亲。” 小男孩的声音一点都没有放低,周围路过的行人都是一脸笑意的朝着男人看去,将人羞得脖子根通红,抱着孩子就消失在了原地。 而这边,因为玩偶套装的原因,两人并没有引起多少注意的视线。 不小心将人压在身下的顾彦连忙起身,先脱掉了影响自己动作的玩偶脑袋,又俯下身将白色玩偶的脑袋取了下来。 “喂,你没事吧…” 几乎是取下玩偶脑袋的瞬间,原本还有些怀疑的顾彦在看见那张脸之后就证实了心中的想法,捧着巨大玩偶脑袋的手一顿,手心因为紧张出了很多汗,额前的碎发因为汗湿的原因粘在皮肤上,却并不显得狼狈,反而为人添上了几分温软。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慕以没办法回答顾彦,此时他躺在地面上,唇色发白,来时身上穿着的衣服全都被汗打湿,看起来有些中暑。 两人的工作已经完成,帮忙脱下服装,顾彦扶着慕以走进了游乐园,让他坐在木椅上歇息。 游乐场的工作人员很友好,将两个人的工资现结了之后,拿来了湿纸巾还有一些降温用品和两瓶水给了顾彦。 “做这个兼职的通常中暑的人很多,湿纸巾尽管用,不够我们那里还有,他这个轻微中暑降降温就可以继续走动了。” “哦,对了。”想起了什么,那人又转过来补充道:“工资我一并转到你那里了,多出来的两百块是给你旁边那位男孩子的,因为他发的传单要多些,我看你们俩关系挺好的,等下就帮忙转给他吧。” 工作人员说完就走了,慕以本来是靠在木椅上的,可能是因为有些难受,他坐起身,身体摇摇晃晃的最后靠在了顾彦的身上。 顾彦闷在了玩偶套装里面好几个小时,出了一身汗,他下意识的想躲,却听见旁边的慕以嘀咕着自己脑袋晕,最后纠结了半晌,还是没有躲开。 将湿纸巾撕开,配合着塑料口袋里面的降温用品,顾彦将慕以的掌心摊开,打湿了的纸巾擦过掌心还有额头,散去热度。 顾彦恍惚间觉得此情此景很是熟悉,细想才发现,前不久,身旁这个人也是这样用湿纸巾给他擦着酒精降暑。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一般,欠下的东西,冥冥之中用另一种方式来偿还。 那欠下的其他债呢,用什么还呢? 顾彦恍惚了一瞬,不得其解。 降了温解了暑,慕以也没再嘟囔着难受,安安静静的靠在顾彦的肩膀上小憩着,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燥热褪去,晚间的风不轻不重的拂在身上,格外的舒服。 难得的清闲时光,顾彦却想着,慕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出现在这里到底是因为什么,还有上次告白的那件事。 数不清的疑惑堆在顾彦脑海中,对方那句喜欢,像是一把尖锐的小刀,把所有的窗户纸全都捅破,让顾彦不得不面对自己的内心。 喜欢吗? 可能是喜欢的吧… 顾彦不清楚什么是喜欢,从未与人深交过的他,连朋友都没有的他,不知道怎么与人相处,也不知道怎么喜欢一个人,甚至在喜欢来临的时候,将自己囚禁在黑暗的角落,不敢靠近。 天边泛起晚霞,云朵变成了金黄的火焰色,变得格外耀眼,好看得路人都纷纷停下脚步,用手机记录着难得的美景。 顾彦没动,他抬起头看着晚霞,道了一句:“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问身旁的人。 慕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他直起身,身后是霞光万丈。 周围的人满眼都是那美丽的景色,可唯独只有眼前这个人,眼中满满都是他。 “想要你喜欢我。” 顾彦听见少年出声。 “只想要你喜欢我。” 亦如那天晚上,心脏剧烈跳动着,顾彦愣愣的看着慕以,突然眨了眨眼睛,收回了视线。 “我父亲坐了牢,母亲早年去世了,家里面因为父亲的原因还欠了一笔债,债主时不时的会找上门。” 顾彦自顾自的说道: “至于我,我是精神病患者生下来的儿子,周围的人都说我是不幸的存在,靠近我都会变得不幸运。” “慕以,这样的我,你还要喜欢吗?” 顾彦将自己的所有托盘而出,他眼中带着茫然,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否正确,只知道若是眼前的少年摇头,那么,奇迹般出现光的黑暗世界将会永久封闭,发芽生根的种子最后逃脱不了腐烂的结局。 慕以格外心疼这样的顾彦,他指尖动了动,最后扣住顾彦的手,一个极轻的吻落在那掌心的伤疤处。 带着疼惜。 呼吸喷洒在脆弱的掌心上面,仿佛隔着时空救赎了那鲜血淋漓的过去,拥抱了那倒在一地玻璃碎渣中的小孩。 “喜欢的。” 慕以唇边带着浅笑,他浅声道:“不论怎样都喜欢。” 晚霞的最后一束光洒在大地上,夜晚来临之前,路边的灯会亮,万家灯火通明,黑暗褪去时,彼时天边白光乍现,阳光会撒遍每个阴影角落,驱散黑暗,而藏在腐烂泥土中的嫩芽,最终也会长成参天大树。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9章 jcww(15) 掌心的吻太过于滚烫炽热, 顾彦强压着不把手收回来,朝着慕以看去,却见对方眼神澄澈,满腔的喜欢全都溢在眼睛里面, 灼热的叫人不敢与之对视。 顾彦问道:“不论怎样都喜欢?” 慕以点了点头, 扣住顾彦的掌心, 只是这样看着他, 似乎在等着顾彦的答案。 这次的顾彦不可能向上次一样,趁着慕以不注意就悄悄逃走,他的手被对方牢牢扣住,十指相扣, 掌心贴合,没有留给他半分逃离的机会。 像是妥协,结束了内心最后的挣扎,顾彦闭了闭眼, 恍若间好似用光了全部的力气。 顾彦道:“好, 我答应你。” 他的双眸黑漆漆的, 额前过长的头发散落下来, 略微将眼睛给遮住,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顾彦答应了慕以,也仿佛是给自己留了一条路,将不堪的过去摒弃,留下一条充满光亮的道路,他不知道前路有什么在等着他,或许是掩在光亮之后无尽的黑暗, 也或许是阳光和鲜花。 如今的顾彦不知道, 他只是再赌, 而赌注便是他自己。 一路上坐着公交车回了家,慕以还是同着之前一样,默默的将顾彦安全送到小区楼下。 临到上楼的时候,往日转身离去的顾彦转过身问道:“要上去坐坐吗?” 这还是第一次受到邀请去顾彦家做客,慕以当然是求知不得的。 才确定下关系,慕以怕吓到顾彦,一路上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此时他上前牵着顾彦的手,与他并排着踏上狭小的楼梯,徒步走了上去。 顾彦的家在四楼,从下往上看去,唯一一个没有安装雨篷的那层楼便是,很好确认。 打开房门走了进去,依旧是冷清到连一丝人气都没有的屋子,顾彦松开慕以攥着他的手,打开了冰箱,问道:“要喝什么?” 冰箱里面除了上次慕以去楼下便利店买回来的牛奶,还有一些碳酸饮料,里面的蔬菜和面条都已经清空了,但是白米却还是满的。 慕以走了过来黏糊糊的又重新牵住顾彦的手,他指着冰箱里面的白米道:“为什么还是满的,又去买的方便面吃吗?” 顾彦的身形被掩在白衬衫下面,从外表看上来格外的纤长,但是虚虚将人抱住,才明白眼前这个人有多瘦。 慕以是知道的,上次中暑将人背到医务室去,还有下雨打雷的那一天,他可以毫不费力的将人抱起来。 被慕以虚虚抱住腰,顾彦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往前走了两步,想躲开慕以过于亲昵的动作,却被人禁锢在怀中动弹不得。 毛茸茸的发丝在敏感的后颈蹭了蹭,浅浅的呼吸喷洒在上面,掠起惊人的痒意。 身后的慕以格外认真地说道:“不要躲我,不是说好会喜欢我的吗…” 听见这话,顾彦一下子顿住了身形,任由慕以抱着他,他试图忽略对方喷洒在颈脖间的热气,回答慕以刚才的问题:“我不会做饭。” 语气有些无措。 这也解释了为何冰箱里面的面食都已经清空了,白米和肉类丝毫没有动的原因。 想着两人还没有吃饭,慕以松开了顾彦,将冰箱里面剩余的菜拿了出来。 他晃了晃手中的土豆,似乎并不在意顾彦刚才说的话,唇边是温和的笑意。 “我会做饭,以后我做饭给你吃,不要再碰那些垃圾食品了。” 慕以拿起土豆娴熟的削了起来,身旁是电饭煲水开的咕噜咕噜的声响,顾彦走了出去,不过一会就拿了一条上面有着小熊图案的围裙过来。 围裙明显没有用过,还是新的,有着折叠的痕迹。 慕以穿着的是白色的衬衫,弄上油渍之后很难清洗,顾彦这才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了一条有些幼稚的围裙给慕以穿上。 因为手上沾着水,拿着土豆,慕以就让顾彦帮忙把围裙给他系上。 虽然是差不多的年纪,但是极有可能是因为营养没跟上的原因,顾彦要比慕以矮上半个头,从慕以的视角低头看去,可以看见对方长长的睫毛洒下的阴影。 明亮的屋子里面,厨房里面热气腾腾,有说话的声音,还有隔壁小孩子的嬉闹声,阳台处枯萎的盆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顾彦清理了,如今上面虽然空荡荡的,但已经没有了当时的衰败感。 这才是一个家的感觉,有人陪伴着的温暖的感觉。 看着低头给自己穿围裙的顾彦,慕以的心软了软,他不自觉的低下头,俯身轻轻的吻在了顾彦的唇角上,蜻蜓点水,一触即离,动作轻的不能再轻。 在察觉到顾彦抬起头朝着他看过来的时候,慕以抿了抿唇,耳根子通红,他低声道歉:“抱歉,刚才没忍住。” 长相精致干净的男生红着耳根倒着歉,手里面还拿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土豆,看起来又软又乖,叫人生不出半分气来,而顾彦也只是看了慕以两眼,随即低下头,什么话都没有说的转身离开了厨房。 慕以愣愣的站在厨房看着顾彦离去的背影,直到身旁电饭煲咕噜的溢出水,这才回过神来,抬手将锅盖揭开。 他好像做错了事… 慕以想: 他好像太过于心急,将对方给吓到了。 唇瓣上停留的温软触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冰凉,垂在一旁的手指尖发白,站在厨房里面的少年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无措的自责着。 顾彦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躲进了自己的房间,若是此时慕以追上来看到眼前这一幕,肯定不会像个小狗狗一样缩在角落失落自责,反而会将躲进房间里面的顾彦抱起来抵在门后亲,直到对方红着眼尾半喘着气才会堪堪停下动作。 此时的顾彦颈脖根通红,他用手抵住嘴唇,呼出的热气像是喷涌的岩浆,将手背灼得生疼。 双腿发软,顾彦背靠在门上,缓缓蹲下身,唇角的地方酥酥麻麻的滚烫,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似的,比起白天告白时的心跳还要更甚。 “这里的感觉…好奇怪……” 顾彦呢喃着,伸手碰了碰唇角的地方,他蹲在房门前缩成一团,努力平复着激烈跳动的心脏。 第110章 jcww(16) 周末, 慕以和卫裕一起去医院看望于文的妈妈。 年轻时太过于操劳,导致身体落下一些病根,人才中年就小毛病不断,今年于阿姨已经是第三次住院了。 卫裕看着于文眼底的青黑, 抿着唇将站在一旁的于文拉到一旁的陪护的小沙发上, 语气凶巴巴的。 “我们来照顾阿姨, 你快给我躺着睡觉。” 于文是单亲家庭, 几乎是于阿姨一生病,他都是在身旁衣不解带的照顾,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便会请个护工,这几天放假, 护工感冒请假在家,于文就一直守在病床旁边。 卫裕知道于文最在乎的就是从小辛苦将他拉扯大的于母,只是看着少年憔悴的神色难免有些生气,生气对方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若是你生病了躺在家里, 我才不会请假来照顾你, 连看都不会来看你一眼, 任你自生自灭。” 话语别扭, 身体却是很诚实的将椅子上的薄毯盖在于文身上。 一向固执倔强的像个小老头的人此时听话的半躺在沙发上,听着这句话,眨了眨眼睛道:“我知道你不会的。” 卫裕别扭的转过头,在病床的一旁坐下,没有再转头过去看于文。 看着两人的互动,病床上的于阿姨唇边露出一抹浅笑,慕以将手中削好的苹果放在于母手上。 于母道了句谢谢, 温婉两个字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还劳烦你们两个来看我。” 慕以摇了摇头, 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模样。 恰巧这时, 慕以的手机响起一条特别关注的提示音,他拿出手机,点开某wb软件,看见上面更新的帖子信息与图片。 慕以的特别关注只有一个人,一个头像是一片全黑的博主,点开这个博主的以往的更新与作品,斑驳的墙壁、破烂的布偶、杂乱的巷道,他的所有作品全都是被这个城市所遗忘的角落,每一幅画都透露着压抑。 以往的作品是这样,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黑白颜色的画幅开始变成了彩色的。 背着小手的仓鼠,在窗台上徐徐绽放的多肉,下雨天大街上撑开的雨伞,其中还有一副曾登上过wb的首页推荐。 那是一副怎样的画呢,黑暗的,却又布满着光明的一副画,是一个十分矛盾的存在。 ——巷子里面的少年手中拿着一根燃尽了的烟头,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不知是看到了什么,朝着尽头看过来,他的身体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可是朝着巷子尽头看过去的时候,那一双隐在黑暗之中的晦暗眼眸却布满光亮。 巷道里面满是黑暗,尽头是光。 这张图片让这个博主小小的火了一把,更新的作品帖子也因为热度的原因在wb首页待了一周多的时间才堪堪落下。 图片的意境网友们纷纷表示出不同的看法,有的在意到图片中主角的长相,虽然是二次元人物还带着口罩,却被广大网友疯狂舔屏,有的说,这是不良少年顿悟从良,看着尽头的灯光感悟了人生。 有的网友甚至拿着八百倍的放大镜去研究那格外与众不同的眼睛,瞬间发现了不同之处。 只见那张被放大的眼睛图片中,一个人影凸显其中,他背着光站在黑暗中,藏在了少年的眼睛里面。 这个回复帖子掀起了不小的热度,他们在感叹于这个博主的画技高超,同时也惊讶于这幅画所表达的意境。 事到如今,前方那些猜测全都不攻自破,一个追着这个博主好几年的粉丝发表了很长一段留言。 --我追着“Y”已经有三四年了,从最开始的第一幅画,第一个帖子开始,他所有的作品给我的感觉全都是压抑黑暗的,像是溺水的人,任由身体被吞噬,呼吸被掠夺。 那种作品给我的感觉无疑是震撼还有压抑的,但同时也感到深深的惋惜,作品一大部分体现着作者本人的心态和状态,在这样的心态下生活或者是创作,过不了多久便会沉寂灭亡。 他将自己关在了一个笼子里面,一个不见光亮的笼子里,将自己囚禁了起来。 现在看见博主的转变,我真的很高兴,他遇见了他的光,最终也破开了囚禁自己的牢笼。 这幅作品,最终被网友称之为“光”。 最近更新的动态是两只穿着玩偶套装的猫咪,白色的猫咪抓着黑色猫咪的手,低头绅士的在掌心落下一吻。 看到这幅图片,慕以笑了笑,第一时间在下面点了一个赞,随着他之后,无数的留言出现在下方。 【前排小板凳,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偷偷摸摸)偷走两只小可爱】 【上一楼让开,看我炫出五彩的麻袋混着大大一起偷走】 【论我今天磕到的又不是人系列…】 【科普:掌心吻代表着珍视、在意,代表着最深情克制的感情,总的来说就是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囫囵一口糖塞我嘴里】 【呜呜呜,虽然这个也很香,但是只有我馋着“光”系列的续篇吗?真的太让人惊艳了】 【楼上的姐妹+1,你并不是一个人】 慕以浅笑着点了个赞,就没有在往下看评论了,只不过病床上的于母却看到了这一幕。 “小以这是,有了喜欢的人了?” 她温声问道,身上的气息温和,虽然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却并不让人感到讨厌。 慕以愣了愣,两只手攥着手机,还没等到自己回答,对面的卫裕便一脸好奇的朝着慕以看过来。 “喜欢的人?!是谁是谁,我认识吗?” 卫裕那大嘴巴子,知道了肯定会到处嚷嚷传遍整个班级,慕以没有把顾彦的名字说出来,只是对着于母点了点头,承认自己有了喜欢的人。 他们现在正值高二,马上就要步入紧张的高三时期,虽然几个少年都已经成年了,但是高三是至关重要的阶段,照理说这个时期应该抛下杂念,努力迎接高考,于母也没有想到的是,在三个人当中,慕以是最开始有了喜欢的人的那个。 于母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可是慕以却略微苦恼的低下头。 “但是我好像做错了事,把他惹生气了。” 于母没有想出慕以这样性子的人究竟做了什么才会把对方惹生气,一脸好奇的看向慕以。 只见慕以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一句话。 于母是过来人,见状便了解了慕以所苦恼的东西。 “两人相处最重要的便是循序渐进,从最基本的语言和行动让对方感到自己的喜欢,可能那孩子不是生气,只是有些不适应罢了,一步一步慢慢来。” 于是剩下的两天假期,慕以跑到顾彦家为对方补习功课,闲暇时一起休息画画时,顾彦明显的能感受到慕以有哪些地方变了,具体也说不清楚,只是自从表白过后,总是喜欢黏在自己身边的人,现在像是有意克制一般,连两人的碰触最多就只是牵牵手,或者勾勾手指头。 顾彦人很聪明,就是不喜欢将精力放在学习上面,换句话说,就是画上一天的画,也不想抽出十分钟的时间做数学题。 这两天慕以每天白天的时间就会背着书包跑到顾彦家准时九点钟敲响他家的门,将练习题拿过来和顾彦一起做,这样,被慕以监督的顾彦再怎么有理由也不能当着慕以的面摸鱼了。 每每做题走神的时候,手指被慕以一勾,或者是被慕以扣住手,顾彦就像是一个受惊的猫咪一般,眼中闪过慌乱,慌里慌张的问“干什么”,硬生生褪去了表面那一份冷淡和疏离,露出里面最真实的模样。 久而久之,顾彦就不会在做作业的时候走神,而是在休息的时间才会画画什么的。 窗帘被拉开,外面的阳光刺眼,照在对面破旧的楼房上面,窗台上面的多肉被拿进了房间里面,碧绿的颜色为黑色调的房间点缀了一点生机。 顾彦最喜欢在休息的时候,或者是画画眼睛劳累的时候戳一戳上面的叶瓣,或者是轻微的碰一碰那顶端的浅红,爱不释手。 顾彦昨晚睡得有些晚,在做完练习题之后,就迷迷糊糊的趴在桌子上面睡着了,慕以拿着饮料走了进来,看见的就是眼前的这一幕,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少年露出小半张脸,小小的多肉盆栽放在一旁,紧紧的挨着顾彦的手臂。 将手中的饮料轻轻的放在一旁,慕以在一旁坐了下来,双手撑着下巴就这样看着熟睡中的的少年。 其眉的短发散了下来,遮住那双眼睛,薄唇被遮掩在手臂下面,只露出了小半张脸还有一只眼睛,睡着的人显现出最没有防备的一面,像只晒着太阳的小猫咪,懒懒的梳理着自己的毛发,格外的乖巧。 窗帘微微荡漾,外面阳光和熙,正是盛夏季节,破旧的小区楼挡住阳光还有燥热,将清风送往这个地方。 从冰箱里面刚拿出来的汽水冒着气泡,在瓶子里面炸响,屋子里面安静极了,只有两个人浅浅的呼吸声。 此间岁月静好,清风徐徐,慕以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不受控制般的俯身低下头,轻吻在了少年的额间。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1章 jcww(17) 那个吻一触即离, 浅淡的就像是一阵风划过额间。 顾彦睡觉浅,几乎是在慕以走近之后就已经醒了过来,他本想撑起身,可还未等他动作, 慕以的吻就已经落了下来, 即使力道再轻, 他也能感受得到那唇瓣上的触感。 像是一片树叶落入死水湖中, 将平静无波的水平表面荡的微波粼粼,搅得他一团乱麻。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绯红开始爬满后颈脖,带着说不出来的悸动。 顾彦的第一反应就是想逃离这片空间, 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平复噗通乱跳的心脏,可是一想到每次在他拒绝少年的亲昵时,对方微微失落的表情,突然又不忍了下来。 顾彦强压着悸动和额间的痒意, 闭着眼睛装睡, 不多时就感觉到身旁的人往着旁边移了移, 空气中还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 这是准备学习了? 顾彦松了口气, 不经意间动了动身体,将露出来的唇瓣和额头遮住,只留下一个黑漆漆的后脑勺。 顾彦好不容易身旁安静了一会,平复着心跳,突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一股冷香靠近,突然手中覆上一抹温热, 将那露在外面的手勾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动静将顾彦吓了一跳, 眼睫慌乱的颤着, 手指不自觉的蜷缩着,慕以看着那微微蜷缩的指尖,伸出手与之十指相扣,看见顾彦明显僵住的身子,他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就这样虚虚扣着顾彦的手,拿起一旁的书又看了起来。 “唰唰”的翻页声像极了顾彦越发杂乱的心跳,一声又一声,像是要从胸腔里面跳出来了似的。 而作乱的手的主人似乎还不满意,将顾彦的手勾了过去扣住,过了一会又伸出手捏了捏指腹,最后又拿起一旁的笔在顾彦的掌心画着什么。 酥酥麻麻的感觉传来,装睡的人终于受不了掌心的痒意,抬起头骤然看向慕以。 “你在…干什么?” 慕以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感,他将手中的笔放在一旁,任由顾彦将手抽了回去。 窗外的阳光已经没有了那么炽热,慕以起身将顾彦手边的那盆多肉拿了起来,将它放在了窗台上。 对面是即将拆迁的破旧楼房,就跟顾彦画中的房子一样,老旧而不堪,但是就是这样的房子,身后却是一片碧蓝的天空,白色的云朵飘在其中,像是在大海遨游的船帆。 因为这块地方实在是太过于落后破旧,周围除了几栋居民楼便没有了其他房子,相比于其他居民楼抬头看向窗外,只看得见对面邻居的窗台不一样,在这片地方,可以很容易的就能看见天空的颜色,还有不远处一到晚上就闪着灯光的桥梁。 是一番别致的美景,只可惜顾彦不喜欢对面黑漆漆的楼栋,总是将窗帘拉上,看不见被房屋所挡住的碧水蓝天还有万家灯火通明。 如今长时间被拉住的窗帘被慕以拉开,光亮撒遍每一个角落,不负往日的黑暗阴沉,房间里面的东西不是很多,一个不大不小的书桌,一张床,还有一个衣柜,角落还堆着一堆半人高的白纸,每张纸上面都画着东西,或是一棵草一朵花,就连布满苔藓的石头都被画在了上面。 很明显,这堆白纸就只是这间房子的主人闲暇时的练笔之作,所以才会被摆放在一旁。 慕以又朝着那摆在书桌上面被锁住的画册看去。 厚厚的牛皮纸将边角包裹起来放置在一旁,整体看起来崭新无比,看得出来他的主人很爱惜,与地面上的白纸简直不是同一个对待等级的。 慕以打量着房间,突然在窗边看见了一个被折放的整整齐齐的外套,很眼熟的东西,慕以走了过去,将那件外套拿了起来,放在鼻子间闻了闻。 还散发着肥皂还有太阳的香气。 “我以为你已经把这件衣服扔了。” 慕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那时候这件衣服上沾上了烟味,很不好闻。 清冷的小猫有着洁癖,连衣服的衣角上沾上了一些灰都要将其换掉,是一个吸两口劣质烟也会被呛得眼尾通红的人。 “那是你的衣服,要扔也是你自己去扔。” 刚才被慕以触碰的掌心还有些麻,顾彦没来得及低下头去看,就被外套勾去了大半的注意力。 没有解释这么多天为什么没有将外套还回去,而是被洗干净了放在床上,慕以也没有追问,只是凑近了些半俯下身与顾彦平视,神色认真的道:“我的就是你的。” 这句话相比于告白有过之而无不及,慕以又凑近了些,在顾彦愣怔的神色下,捉住对方垂在一旁的手,放在左心房的地方,道:“衣服是你的,这里也是你的。” 慕以笑了笑:“我这个人也是你的。” 掌心下的温度滚烫,透过一层血肉,能清晰的感受得到少年跳动的心脏,还有满腔的欢喜,烫的顾彦指尖蜷缩,手指像被火燎似的,灼得生疼。 “对、对了,上次游乐园兼职的钱我还没有转给你,一共是七百,你等下接收一下。” 顾彦略带着慌张的转移话题,拿起手机就准备转账,却被慕以摁住了手腕。 或许是半俯身的姿势太累,慕以干脆半蹲下身,将脑袋埋在了攥住的顾彦的掌心中,抵在他的腿上。 “本来就是给你的…” 他小小声嘀咕,顾彦没听见,见状微微俯下身问道:“什么?” 慕以抬起头,恰巧擦着正低着头的顾彦的脸,像是轻轻的在脸颊上落下了一个吻。 猝不及防的亲密让顾彦一愣,慕以却是很开心,眼睛都弯了起来。 “先放在你那里,不用给我。” 掌心被对方有些微凉的脸颊贴着,是很亲昵的姿态,被对方那双灼热的视线注视着,顾彦不禁有些狼狈的移开,不敢与之对视。 “顾彦。” 慕以叫着他的名字。 顾彦没有转过头,露在外面的耳根已经变得通红无比,因为听见慕以在喊自己的名字,被攥住的手微微颤了颤。 慕以毫不掩饰喜欢的在顾彦掌心蹭了蹭,最后在那有着一道白色疤痕的掌心亲了亲,话语直白的不像话。 “我好喜欢你呀。”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2章 jcww(18) 那句喜欢回荡在顾彦的耳边, 直到外面的天都黑了下来,慕以也已经起身回了家,心脏也还没有平复,酥酥麻麻的感觉。 整个人乱糟糟的, 手中的画是画不下去了, 顾彦将平板放在一旁, 拿着睡衣去浴室洗漱。 花洒打开, 水混着那清瘦的身躯流下,落在地板上,手掌心的地方被打湿,流下了一股黑乎乎的水, 顾彦将掌心摊开,一个缺掉了一角的爱心图案显现在上面,穿过了右手掌心的白色伤疤。 这是一道陈年旧伤,昭示的是那段被顾彦埋藏在心底的那段记忆, 他感情淡薄, 却唯独对那时候的感觉印象深刻。 因为太疼了。 手掌被锋利的碎片划过, 满目的鲜血映在脑海中, 是顾彦童年永远的噩梦,而掌心的这道疤就是对于他的惩罚,叫他无时无刻不要忘记,自己是个不幸的存在。 成年旧伤像是一道新的伤口一样,会密密麻麻的泛起疼痛,甚至稍微一用力,就会变得鲜血淋漓。 所以顾彦一直没有打破最后那层窗户纸。 他在害怕着, 害怕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一些莫须有的东西。 掌心的图案是慕以趁着顾彦装睡的时候画上去的, 那时的顾彦被转移了注意力没有发现, 此时却将那原本就没有平复下来的心脏再次搅得乱七八糟的。 他摊开掌心看了好久那已经不再完整的图案,花洒的水沾湿全身,直到浴室都弥漫着一层水汽,站在那里的人这才有了动作。 良久,仿佛再也忍受不了内心的那股悸动,顾彦低下头,吻在了那图案缺失的一角上。 内心的欢喜早已经泛滥成河,是他先偷吃的禁果,也是他最开始动的心。 黏黏糊糊的假期过去,很快又到了上学时间。 顾彦一如往常的提前半个小时去学校,背着身后有些空荡的书包下了楼,还站在楼梯上的时候就看见了站在楼下的慕以。 穿着白衬校服的慕以站在那里,也不知道等了有多久,手中还提着一袋子小笼包。 上学的时间还早,天才微亮,小区楼下面一个人都没有,慕以就干脆带着顾彦坐在不远处的木椅上,让对方坐在上面吃早饭。 小笼包用纸封袋装着,接过手的时候还热腾腾的,用一次性筷子夹了起来一口一个,别提有多快乐。 慕以将手中的豆浆放在顾彦手上,将对方的书包接了过来,将一个便当放在了里面,看见顾彦朝着他看过来,慕以将书包带子拉上,放在了一旁的空隙上,他整个人朝着顾彦身边靠了靠。 “包子是我从楼下的早餐店买的,还有放在你书包里面的便当,是我自己做的一些小东西,饿了的话可以用它填填肚子。” 顾彦停下喝豆浆的动作,抬起头对慕以说道:“不用做那么多。” 对上那双透亮的眼睛,拒绝的话堵在喉间,他只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干巴巴的移开视线。 “嗯,我知道了,谢谢。” 慕以想要的并不是道谢,他又贴了过去,袒露的手臂上的一小块皮肤相贴,慕以凑到顾彦面前认真道:“我不想要谢谢。” 顾彦咽下最后一口小笼包,往后退了退,直到退到木椅栏杆上,他伸出手抵在慕以的手肘上,防止他又向上次一样趁着自己因为告白而出神的突然袭击,连手指都蜷缩着。 “那你想要什么?” 看着顾彦不开窍的模样,慕以伸出手将他的手扣住,不让对方挣脱,凑近了些靠在顾彦的肩膀上,贴着他的耳朵说道:“明知故问。”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颈脖上,就连锁骨都染上一层薄红。 顾彦不习惯和人太过于亲密,从小时候到现在,甚至连别人的手都没有牵过,慕以是第一个对他有着如此亲昵动作的人,所以每当对方靠近时,一点微微的肢体动作就会让他后颈发红,心脏不受控制的乱跳。 包括现在。 慕以看着那泛着浅红的锁骨,强压着在上面咬一口的冲动,抬起头来。 “想要你亲我!” 热切而又直白。 避免眼前的人又再一次的逃走,慕以凑了上去,抵着顾彦的额头诱哄道:“顾同学,你亲亲我好不好….” 那贴在耳边的话语让顾彦的耳根酥麻,淡淡的撒娇语气让他整个人卸下力气,一点劲都使不出来,也无法拒绝对方。 顾彦抬起手抵住眼睛,遮住那靡红的眼尾,试图掩饰自己明显心跳加速的异样。 “我…” 或许是因为顾彦太久没有回答,慕以习惯性的以为对方在无声的拒绝,或者抗拒着这般的亲昵,他往后退了退,退到正常的距离,语气懊恼带着歉意。 “抱歉啊,又没有控制住自己。” 慕以还是在为上次吻唇角的那件事后悔,后悔没有控制住自己,吓到了顾彦。 应该再多点耐心的。 可是喜欢这件事怎么又是想控制又控制得了的,想无时无刻的亲近对方,却又怕顾彦会对此感到抗拒。 感情克制而隐忍。 听见慕以这样说,顾彦放下了挡在眼前的手,微红的眼尾露了出来,他向着慕以看了过去,便看见对方低垂着头,一副懊恼的模样。 顾彦抿了抿唇,主动靠了过去,他伸出手蒙住慕以的眼睛,出乎意料的,在那脸颊处轻轻碰了碰。 唇瓣温热柔软的触感让慕以身体一僵,蒙在眼睛上的手却没有拿开。 指尖不再是以前那样的苍白,透着红润的颜色,这几天被慕以精心养着,顾彦那削瘦的身躯也长了点肉出来,抱起来软软的。 “我不是不愿意,只是不习惯与别人太过于亲密。” 顾彦解释道,没有慕以的眼睛对视,那噗通乱跳的心脏也开始慢慢平复了下来,只是耳根还透着红,怎么都消不下去。 “会感到讨厌吗?” 慕以问道。 他乖乖的坐在那里,任由着眼前的视线被阻挡,也没有挣脱,自然也没有看见顾彦此时的模样。 讨厌吗?从来没有讨厌过,对于慕以的亲昵, 顾彦从来都是悸动大于身体的抗拒。 顾彦如实回答:“从来没有讨厌过。” 喜欢的… 最后那句话很轻,轻的连顾彦都觉得那是自己产生的错觉,自己根本没有说出这句话,但是却被蒙住眼睛的慕以听得一清二楚。 他扯下顾彦蒙在自己眼睛上的手,先将那些垃圾扔进了垃圾桶里面,又转回来朝着顾彦伸出手,牵着他离开了小区。 天已经亮了起来,住在这里的上班族们都开始收拾做饭准备去上班了,慕以一路上牵着顾彦,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有掌心烫的吓人。 顾彦一路被慕以牵着走,最后被他带进了一条幽暗的巷子里面。 虽然天已经发亮,但是这条巷子里面却依旧还是很黑,高高的墙壁挡住了外面的一切,也阻隔了视线。 顾彦被慕以抵在墙上,禁锢在狭小的空间中,顾彦在黑暗中伸出手碰了碰慕以的脸,疑惑道:“怎么了?” 慕以没有回答,只是攥住那覆上自己脸上的那只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空气开始变得闷热了起来,顾彦眨了眨眼睛,睫毛颤了颤,他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喉结上下滚动,终究顺从自己的内心,没有逃开。 炙热的吻落在眉心,眼角,脸颊的地方,连喷出的气息都是烫人的。 顾彦攥着慕以散在一旁的衣角,闭着眼睛,每当一个吻落下的时候,睫毛都会不自觉的颤动,他的耳根通红,就连袒露在外的锁骨都染上了一层粉色。 看见眼前的这一幕,慕以的呼吸沉了沉,他慢慢靠近,最后吻在顾彦的唇角处,小心翼翼一触即离,然后抬起头看着顾彦,察觉到对方没有抗拒的动作,才浅浅叹息一声,吻在了他的唇上。 渴望已久的亲昵,即使是最简单的嘴唇相碰,也让两人触碰的地方像触电一般酥酥麻麻的。 因为开心,慕以整个人眼眸弯弯的,一双浅色的瞳眸在这光线幽暗的地方格外的亮。 他将顾彦整个人抱在怀中,在那颈脖处蹭了蹭,随后像是说悄悄话般,抵着顾彦的耳边说道:“我最最最喜欢的就是顾同学了!” 顾彦闻言整个人双腿一软,倒在了慕以的怀中。 第113章 jcww(19) 学校的谣言那两个男同学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 反正在这几天假期过去之后,论坛还有那些流言蜚语全都不见了。 两人一如既往的在学校按部就班的学习着,每到下课时间,慕以就会“蹬蹬蹬”的跑到顾彦的位置上同他说话, 暗中观察的班主任满意的点了点头, 甚至还在新的一轮测试时, 暗中将两个人的位置调换在了一起。 于是, 慕以和顾彦就成为了同桌。 这次的测试下来,顾彦的排名在中排靠后的位置,不算太差也不算太好,但是离着本科的录取分数线还差的比较远, 这也反应了班上同学的整体情况。 看着手中的成绩单,罗青挠了挠半秃的头顶,又苦恼的去筛选习题试卷,为这群即将面临高考的同学操心去了。 再过半个月便是其他年级放假的时候, 但是准预备生, 这些大二的学生将要在炎热的夏季呆在学校补习, 为期一个月的时间, 是暑假假期的一半。 得知这件事,众人哀嚎不已,边交着假期的补习费用,边吐槽学校占用假期的时间。 太阳悬挂在半空中,毫不留情的炙烤着大地,碧绿色的叶子被晒得阉巴巴的,就连地面都热气喷涌着, 在操场上行走的人们简直就像是蒸笼里面的包子, 里外沸腾着。 在这个天气上体育课, 无异于是一种折磨。 往日争相占着体育课的老师没了踪影,在教室里面偷懒乘凉的学生们被老师上楼捉下了楼去。 因着天气炎热,体育老师特定向学校申请了特权,将往日封闭的体内运动场打开,供学生们运动使用。 运动场里面设施齐全,老师安排了一些男生前去搬运运动设备等其他的东西。 略有些狭小的设备置放点里面人满为患,全都是跑来室内运动场里面上课的学生,他们争相抢夺着完好的东西,整个屋子里面闹哄哄成了一团。 顾彦站在角落,正微垫起脚拿着最上排的一行篮球,设备室里面的东西一看就是学生们摆放的,杂乱无比,这里一堆那一堆的,乱糟糟的一团,最上方的篮球架上,许多篮球都堆在了最上方的位置上,其余地方则摆着羽毛球拍什么的,导致并不怎么坚固的篮球架看起来不堪重负,有些朝着外倾的倾向。 顾彦身后,有好几个男生勾肩搭背成一团,手中还拿着好几个篮球,看来是混进这里来拿设备的,他们嘻嘻哈哈的说着什么话,打闹着。 没有人太过在意这几人,都在忙着将东西放在小推车里面。 意外横生,不知道哪里飞来的一个篮球打在篮球架的栏杆上面,本就向外倾斜的架子就像个骤然失去平衡的天秤,轰轰然倒了下来,快的让人丝毫反应不过来。 刚好站在篮球架下面的顾彦反应慢一半拍,等到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人抱在了怀中,偌大的篮球架倒在地面上,激起一阵又一阵灰尘,“嘭”的一声响在耳边响起,刺得耳朵生疼。 设备室里面闹成一团,尖叫声、喊声,还有着设备掉落在地面上的声音混在一起,隔得老远都能听见。 外面的老师察觉到了这边动静,疏散学生朝着设备室里面走过来,便看见眼前这幅场景—— 满气的篮球在整个屋子里面蹦成一团,旁边铁制的篮球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倒在了地面上,地面上的灰尘被激了起来,整个设备室里面灰扑扑,变得乱七八糟的。 可最引人注目的是站在屋子中央的那两人,略微矮上半个头的少年被人以密不透风的保护姿势抱在怀中,而他们的身后,是倒在地上仅仅离着他们只有几厘米的篮球架。 虽说着篮球架并不是实铁的,但是那么大一个架子打在身上,不青也得破一层皮,是个很危险的东西。 “咳咳咳咳。” 似乎是被灰尘呛到了,挡在顾彦面前的人抬起了头来,咳嗽出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体育老师走了进去将两个人拉了出来,让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从一旁拿出水递给了两人。 “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慕同学怎么会在里面?!” 设备室里面的学生们陆陆续续的走了出来,体育老师走过去询问:“有没有人受伤?” 众人纷纷摇头,人群中有人出声道:“我们离得远没有事,倒是慕以还有顾彦,他们离得那架子最近,不知道有没有事。” “是啊,我看见慕同学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一下子就窜了过去,还以为发生什么事情了。” 导致这场意外的几名同学站在人群的最后面,一脸心虚的左顾右盼,悄悄地溜走了。 慕以几乎是一瞬间就出现在顾彦的面前,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挡在了他的面前。那架子离得两人这么近,也不知道有没有撞到哪里。 在体育老师询问人群还有设备室里面的具体情况的时候,顾彦走了过去,碰了碰慕以的手背,在周围都四处看了看,眉宇间染上担忧:“有没有受伤?” 慕以正想着摇头,不知道牵扯到了哪里,疼的眉头紧皱了一瞬,唇边溢出一声痛哼。 顾彦扯过慕以僵硬的手臂看了过去,在小臂的地方,一块巴掌大小的擦伤袒露在上面,红血丝渗透了出来,在白净的皮肤上异常刺眼。 顾彦抿了抿唇,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将慕以牵扯着朝着外面走去,还在那里了解情况的体育老师还不知道两个学生已经走了,等到自己转过身向着身后看去的时候,哪里还看得见两个学生的身影。 “唉,人呢?” 体育老师疑惑出声,有学生回答道:“老师,他们离开了体育馆,看样子好像是去医务室了。” 提着打扫卫生用具的卫裕走了回来,刚放下手中的东西打算打篮球,看着聚集的人群,他一脸疑惑的看向身旁的于文。 “发生了什么?” 于文看着焦灼的皱着眉头的体育老师,又想起刚才看见的那几个慌里慌张的学生,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orz晚上才来的电,今天只能短小了,补更放在明天,会早点更新的!(啵啵33) 第114章 jcww(20) 慕以被顾彦带着去了医务室, 医务室的值班老师明显还认识两人,熟稔的打着招呼。 “又来啦,这次又是什么情况?” 说明了一下受伤的地方,校医就将两人带进了医务室里面, 并拿出伤药还有消毒的酒精为慕以清理伤口。 顾彦就站在一旁看着, 低垂着头, 脸上看不出来有什么表情。 将最后的膏药贴在小臂上面, 女校医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出声叮嘱道:“这段时间注意不要沾水,按时换药,两三天这擦伤就会结疤了。” 看着顾彦站在一旁一直盯着慕以手上的伤口, 女校医笑着宽慰道:“没事的,只是伤口看着吓人。” “只不过现在的年轻人还是要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看那小臂处有一道伤口才好不久,就又添上了一道新的。” 校医一边叮嘱道, 一边将手中用来消毒的药收好, 将药品放在身后的药品存放区里面。 “好了。” 将手中的药递给了坐在凳子上面的慕以, 女校医出声道:“剩下的只要多注意一点就没有多大的问题了, 现在离下课时间还有一会,可以去里面的屋子里休息一会在回去也不迟。” 慕以点了点头,拿着手中的塑料袋伸出手将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顾彦牵着走进了另一边的隔间屋子里面。 校医务室里面的隔间是专门为生病的学生准备的休息场所,床位之间用白色的帘子相隔开。 此时是上课时间,不比春冬交替季节发生感冒的同学,这个时候的医务室里面空无一人,房子里面很安静。 将身后的门关上, 让顾彦在病床上坐下, 慕以坐在板凳上与之对视。 看着依旧没有言语的人, 慕以抬起手晃了晃:“已经不疼了,没事的。” 他出声宽慰道:“没有想到那个架子一下就倒了下来,下次我会注意的,保证不会受伤。” 顾彦这才有了反应,他抬起黑漆漆的眼睛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慕以,没由头的道出了一句:“第二次了。” 慕以:“什么?” “已经是第二次受伤了。” 好像又恢复了以往的疏离,就像初见般,那双眸子中,总是倒映着慕以看不懂的情绪。 顾彦道:“这次是这样,上次也是这样,慕以,好像每一次遇见我,你总是会受伤。” 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顾彦看向慕以的眼神暗淡,直到最后,终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慕以却读懂了那双眼睛所想要表达出来的东西,慕以牵起顾彦的手放在脸颊边,在那上面蹭了蹭。 “只是我不小心而已,没有关系的。” 只见慕以浅笑着,姿态亲昵的将顾彦的手攥住,贴在掌心上面,明明是太阳天,手中骨节分明的双手却冰凉无比,像是在后怕着什么。 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的顾彦只感觉指尖覆上一抹温热,他愣愣的看着慕以的动作,心跳声掩过脑袋里面那些莫须有的情绪,最后只留下了最原始的悸动。 慕以吻在了顾彦的指尖上,安抚着他的情绪,看似冰冷的人有着比任何人都要脆弱的内心,踏进这片荒芜的地界,黑暗将光明所吞噬,没有人知道这究竟是救赎,还是将其拖入了更深的深渊。 “没关系的。” 轻浅的话语像是秋日的毛毛细雨,润湿了早已干涸的田地,也安抚住了顾彦的内心,他眼眸晦暗的看向对面笑着的慕以,没有人知道他此时再想什么。 只听见顾彦“嗯”了一声,出乎意料般的,凑了过去吻在了慕以的唇角处。 一触即离,但也足够让慕以讶异的顿在原地。 两人,向来主动的就属于慕以这一方,而顾彦一直都像是在忌惮着什么似的,从来都没有主动亲近过慕以。 这一动作让慕以的眼睛亮了亮,压抑不住要过去亲顾彦,此时门外却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方便进来吗?” 门外响起了于文的声音,慕以动作顿住,松开手前去给于文开了门。 卫裕最开始的探出脑袋,朝着医务室内里看去,一边疑惑出声:“大白天的为什么要将门关上?” 于文看着紧盯着自己的慕以,伸出手将卫裕的脑袋往回摁了摁,说起了正事。 “体育室里面有监控,在里面找到了那打翻篮球架的几个学生。” 于文又朝着内里看去,看见了坐在床边的顾彦。 “班主任叫你们过去。” 顿了顿,于文又才出声说道:“还有一件事,是一个自称是顾彦父亲的人在校门外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被班头带了进来,此时正坐在办公室里面。” 话音刚落,坐在那里的顾彦身体一顿,脸色唰的一下变得苍白无比,他抬起头,眼神空洞,一瞬间像是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布偶,重复着于文的称呼,顾彦呢喃道:“父亲?” 对于顾彦来说,父亲这两个字无疑是陌生而又熟悉的,带着独属于童年噩梦的记忆,一起被关进了暗无天日的监狱中。 他怎么都没有想过,那个男人会从那地方出来,也怎么都没想到,他逃离了那噩梦般的地方,最后还是毫不留情的被其重新囚禁了起来。 像是宿命一般,永远都摆脱不了覆在自己身上的那层枷锁。 顾父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性,早年很早就和顾母在一起,并成功生下了顾彦,可是最终却没抵住社会上的诱惑,暴露本性,使一个完美的家庭就此破碎。 坐在招待处的顾父一身灰色的衣服被洗得发白,头发被剃成了寸头,他身上很狼狈,到处都沾满了泥土,甚至脸上还有被殴打的痕迹,一看见顾彦的身影,坐在那里的人一瞬间站了起来,透过慕以朝着顾彦看了过去,眼中难掩激动。 “是阿彦吗?!” 那眼神像是黏在了顾彦身上,是覆在骨髓里面的蛆虫,难掩恶臭。 顾父理了理皱巴巴的衣角,朝着顾彦走近,伸出手就想牵住顾彦。 “阿彦啊,一转眼间好几年都没有见面了,你怎么都没有告诉我搬家了呢,我向那些亲戚打听了好久,最后才打听到你转学到了这所学校。” 如果忽略顾父那浑身的狼狈,还有不断乱瞟的眼神,那么眼前这一幕,定是十分温馨的亲人相认的场景,可是那中年男子的眼神就这么直直的盯着顾彦,没有任何想念的感情,有的只是对于商品的打量,让人感到厌恶。 慕以上前一步挡住了顾父的动作,像刺猬一样浑身戒备的看着中年男人。 “顾彦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哪里跑来的父亲,若说是父亲,那么这几年又待在了哪里,为什么我从没有见过,又为什么突然出现来学校找人?” 光是在校门说一些坏话,就足以让人认为眼前这人不安好心,也就跟慕以说的一样,若说是亲人的话,为什么还要从亲戚那边打听才知道孩子住在什么地方呢? 顾父被问的哑口无言,最后看着挡在顾彦面前的慕以反问回去:“你又是谁,我和自己的孩子说话你又插什么嘴,没有家教的东西。” 话语难听至极。 坐在一旁的罗青皱了皱眉,示意慕以先出去,顾彦单独留下来,本来慕以是不打算走出去的,却见顾彦走到了自己面前,阻绝了顾父的视线。 “你先出去。” 垂在一旁的手被捏了捏,慕以听见顾彦转头对他小声说了一句。 眼睫垂下投射出一小片阴影,里面冰冷的目光转瞬即逝,慕以没有看见,看间顾彦低沉的模样,最终妥协的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会议室里面就只剩下了顾父还有顾彦两人,罗青也走了出来,随着慕以站在外面。 “顾彦的资料当中从来都没写过自己父亲的那一项,慕同学有过了解吗?” 从认识到现在,甚至已经在顾彦家中待了好几次,他也从来没有看见过那个男人,甚至在家中,也只有顾彦一个人生活的痕迹。 暗自呼叫系统查查那个中年男人,慕以对着罗青的话摇了摇头,表明自己也不曾见过那个人。 罗青叹了一口气,那双眼镜覆盖下的是经过岁月沉淀打磨的双眼。 “那个人可不是什么善茬。” 只留下这一句话,罗青就没有再出声了,他站在会议室门外,并不打算离开,慕以被叫回去上课,一整个下午的时间,身旁的座位都是空着的。 浑浑噩噩的上了一下午课,直到最后放学的时候,顾彦也没有出现。 天色已经黑了,慕以背着顾彦的书包朝着顾彦家的方向走去,夜晚的风刮过小臂的地方,伤口传来刺疼的感觉。 穿过那条小巷道,不到十五分钟就能到达顾彦那小区楼下,慕以就这么徒步走在光线幽暗的巷子里面。 【宿主,你让我查的那个人已经有结果了。】 中年男人的信息从系统那略带着机械的声音中传出,在寂静的黑夜中略显得有些诡异。 【那个男人的名字名叫顾明,在人类的血缘关系上,是任务目标的父亲,前两天才从监狱里面被放出来,最近的情况是因为被之前的债主所追债,再加上没有金钱来源,所以缠上了任务目标】 【哦对了,我还查到了顾明入狱的原因是因为失手错杀了一个人,因为一些原因,再加上失手错杀的那个人本身就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法院减刑,被判了十年。】 【死亡人物的信息--】 系统的声音很明显的停顿住了,在格外安静,只有些许虫呤声的巷子当中,突兀的停住了。 半晌,才传来系统略微卡顿的说话声: 【死亡人物,正是任务目标的母亲…】 第115章 jcww(21) 夜晚的冷风打在身上, 在这个炎热的夏季,带来阵阵凉意,慕以在不知不觉下已经加快了脚步,朝着顾彦家的方向跑去。 “查询当前任务目标信息。” 几乎是一字一句, 话语从慕以口中挤出, 带着焦急, 喷洒出来的呼吸被夜风吹散, 心脏的声音砸在耳边一声一声,如雷贯耳。 【嘀,查询当前任务目标位置信息】 【嘀,查询成功, 当前任务目标距离宿主—左转两百米】 【就在左前方的废弃楼里面】 耳边的风声渐渐模糊,最后归于寂灭。 … 顾彦曾在自己的每幅作品动态下面附上了一句话,并将他们全都设置为仅自己可见。 废弃的高楼,生锈的栏杆还有长满青苔的墙壁, 每一幅作品下面, 都曾有过这样一句话。 --事物在我的眼中都是黑白色的, 他们腐朽不堪, 他们散发恶臭,他们在黑暗中伸出双手,将我拖进深渊,我无可奈何,也无能为力。 我被这样的世界融为一体,他们赋予我灵感,他们将我变成没有感情的怪物。 我的躯体早已同灵魂死去, 在每一个黑夜当中。 被黑暗吞噬的画家, 最终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中, 或是孤独老去,或是在某个冰冷的巷子,狭小的角落,感受着体内鲜血的流失,亲眼见证着自己的死亡。 这无疑是残忍的,可这也正是顾彦最后的结局。 破旧小区旁边的废弃楼已经被遗弃了好久了,当地的政府让这栋楼里面的住户全都迁走,准备新建一所楼房的,但是已经过了好几年,却丝毫没有动静。 这是被这个城市所遗弃的角落。 已经褪色了的红色的涂鸦显现在早已脱漆了的墙壁上面,废弃楼外面杂草丛生,堆满了早已经发霉腐烂的垃圾,走近里面,黑漆漆的屋子,长满苔藓的墙壁全都映入眼中。 顾彦在家的时候就总喜欢将窗帘拉上,就是因为窗户外面直对着这栋楼房,可是他没有想到有一天,会亲自踏足这片地方。 顾父跪在一旁的地面上,额头在布满碎石的水泥地上面敲得“嘭嘭”作响,他狼狈不堪的对着前面几个长得人高马大的混混模样的人磕头,一边求饶道:“我已经将我的儿子带过来了,求求你们,我才刚从局子里面出来,想要重新生活,求求你们,不要将我的腿打断。” 如果慕以在这里,一定可以看出这几个人正是初见顾彦时,将学生模样的顾彦堵住的那几名混混,那时候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这一瞬间却全然揭晓。 为首的一个人拿着手中的铁棍敲在顾父的脸上,力道并不小,搭在皮肤上发出“啪啪”两声响。 顾父那略微苍白的肤色很快就变得红一块紫一块的,全都是被打之后留下的痕迹。 那些混混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成一团:“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想要新的生活,那你为什么刚从里面出来就又开始赌啊?” “说出来的话真是可笑,让我看看,这次你又要佘下什么东西,是房子还是什么?” 说完,那人仰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才啧啧做声道:“啊,我忘记了,你家那房子早就已经被卖掉了。” 听见这话,一直趴在地上的顾父抬起头,手指颤颤巍巍的指向站在角落黑暗中的顾彦。 “他!!我的儿子现在那里还有一套房子。” 一直冷着眼看着眼前这一幕的顾彦这才抬头出声,打断了顾父所有的念想:“那套房子是我租的。” “不可能!不可能的!!” 跪在那里的顾父抱着头崩溃尖叫着:“你不是还有你妈妈的那些遗物吗?!你肯定把那些钱藏了起来,你肯定把它藏在了什么地方不肯给我。” 顾父神神叨叨的嘀咕着,长时间的精神压迫使他开始变得神经质了起来,他站起身来,顶着流血的额头走到顾彦面前,牵着顾彦的衣角。 白色的校服衬衫被染上了灰,变得脏兮兮的,顾彦没躲,就站在原地。 “阿彦、乖阿彦,现在你只有爸爸了,你救救爸爸,把你存的钱拿出来救救爸爸,实在不行,去向你那个同学借钱,全部都借过来,全都借过来给我。” 攥住衣角的手逐渐往上移,顾父扯住了顾彦的手腕,指甲掐进了肉里面,泛出红色的血丝,可顾彦却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就这样冷冷的看着顾父。 那眼神,似乎比身后那群要债的人还要可怕,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要来勾魂索命。 隐在黑暗中的顾彦眼睛黑漆漆的,指尖冰凉不似正常人的温度,有一瞬间,顾父真的产生了一种错觉,眼前的少年化身成了囚笼里面的怪物,它撕扯着牢笼,不断靠近着自己,张开血盆大口,要将他一口一口撕扯成碎片。 “别打他的主意。” 冰冷的语气,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顾父被吓得猛地往后一退,随后被身后等的不耐烦的混混抓住衣领往着旁边的石头上撞。 “想清楚了没有,到底哪里还有钱,实在没有就拿你这一双破腿抵债,让你真正开始新的生活。” 听见这一句话,跟在混混身后那群人又开始“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顾父被吓得浑身颤抖,他眼睛不断的四处张望着,拼命的想着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陡然间视线落在顾彦的脸上,随后紧紧的黏在了那上面。 无疑,顾彦的长相很好的继承综合了顾父还有顾母的长相,眉眼矜贵疏离,冷白色的皮肤为其添上了一层易碎感,他身上死气沉沉的,像一潭平静无波的死水,配上少年略显稚嫩的脸庞,更添加上了一层朦胧的意味,勾的人心痒痒的。 这种长相气质,在某些地方,十分受一些有钱人的喜欢。 顾父显然是打了这个注意,挣扎着道:“有钱…有钱的,我将儿子卖了就有钱了,将他卖了…” “他长得那么好看,一定很值钱的…” 此话一出,全场都安静了下来,抓住顾父衣领的人似乎没有想到对方竟会丧心病狂的说出这样的话,感到很惊讶。 几乎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既感觉可笑的时候,也为对面的少年感到可悲。 众人看不见对面的顾彦的表情,只知道那人站在墙壁的阴影下,即使听见这样一句话,也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显然,一行人当中早就有人对顾彦觊觎了起来,听见顾父这话一出,更是直接按捺不住的朝着顾彦走过去。 “这样的人,送到那种地方去多可惜。” 男人一直朝着站在那里的顾彦逼近,抓着顾父衣领的人皱着眉头看着直直站在那里,连躲都不躲一下的少年,眉眼染上奇怪,同时心里面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他出声提醒自己的同伴:“别靠近他。” □□熏心的人哪能听得见这句提醒,伸出手就准备扯住顾彦的衣领将人拖过来,却不想衣角都还没有碰到,就被一板砖拍了脑袋。 那混混被顾彦拖着行走,一瞬间竟然挣脱不开,一个二三十岁的人被一个上高中的小男生完全压制住。 他不断挣扎着,怒骂着,在最后被顾彦拖着走到了废弃楼栋的窗台边的时候开始害怕了起来。 “你、你要做什么?!!” 那一板砖将人直接拍得恍惚了好几下,等到那混混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少年扯着衣领,站在了窗台边上。 这里是三楼,楼层不算太高,但是下面遍地都是钢筋和水泥石头,掉下去就算是命大不死,也会被已经生了锈的钢筋刺穿身体,扎成个马蜂窝。 这里已经荒废了好几年,玻璃窗户早已经炸裂开来,只剩下零星一点碎片,窗台边的石头摇摇欲坠,仿佛只要轻轻一推,就会随着那石头一起滚落,掉落下去。 看着楼层下方锈迹满满的钢筋,那人双腿一下就软了,恐惧将脑袋里面仅存的欲望全都冲散,他现在想的,全都是怎样挣脱眼前这个人的手,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可身体刚一挣扎,就被一股力道拉着往前,站在了窗台的边缘处。 顾彦也随之站在了窗户的边缘,他低头朝着窗外看去,看见钢筋上面的锈迹绽开花朵,空气中的腐烂味道开始蔓延,对面的楼层早就已经没有了灯光,人们都已经陷入了睡眠。 若是锈迹绽开的花朵沾染上鲜红的颜色,那该是什么样子呢? 顾彦自顾自的想到。 那散发着恶臭的花朵绽放,应该很美丽吧… 这样想着,顾彦拖着手中的人再次向着窗台靠近了一步,眼看着快要掉下楼去,那男人竟是双腿颤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跨间被打湿,竟是直接吓尿了。 而站在对面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的人,竟在夏季的夜晚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寒意从脚底升起,让人不由胆寒。 “疯子…” 他不由自主的道了一句,并对半大的少年产生后怕还有忌惮的感觉。 电光火石间,在罪恶即将淹没那黑渗渗的眼眸,恶臭之花绽放的瞬间,一只手将顾彦从悬崖边拉了回来。 耳边是剧烈的心跳还有喘息声,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颈脖间,回暖着过于冰冷的身体,唤醒奔溃的神智。 顾彦被人转过身去,投入了一个带着夜风,满是温暖的怀抱。 空洞的双眼眨了眨,熟悉的温和声色在耳边响起。 “还好赶上了。” 那一瞬间顾彦知道,自己被扯向了更深的深渊,一个名为“慕以”的无底深渊,永不见天日。 第116章 jcww(22) 突然出现的人阻止了少年发疯般的行为, 而顾彦被慕以抱在了怀中后就没有了动静,瘫倒在一旁的男人双脚并用的逃离了窗户边。 原本一群凶神恶煞要债的人此时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一步,像是在畏惧着什么不敢靠近,为首的男人愣了好半晌, 才捉着顾父的衣领将他甩在地面上。 “不管怎么说, 你父亲都是欠了我们的钱。” 顾父的脑袋磕在一旁的砖头上, 在地上挣扎了一瞬失去了意识, 晕了过去。 顾彦冷冷的看着躺在地面上的中年男人,闻言从慕以怀中抬起头,话语像是覆上了一层寒冰。 “跟我有什么关系。” 早在十年前,这个男人抛下小房子里面的顾彦逃走, 两人就彻底断了瓜葛,于所谓的父亲而言,他只是贡献出了自己的基因,对于他的记忆, 甚至 还没有那个精神失常的女人来得多。 顾彦从来都没有把他当做自己的父亲过。 那男人还想说什么, 耳边传来铁制物品在地面上摩擦的刺耳声音, 他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却对上了一双更为幽深的双眼。 像是一滩可以吞噬一切的汪洋大海,带着令人不能喘息的窒息感,将男人所包围。 废弃楼外面十几斤重的铁棍,就算是成年男子也要费些力气才能将其双手拿起,可是却被少年轻松的单手捉住,他一手牢牢将人护在怀中,另一只手攥着铁棍朝着男人这边看来, 像是再说, 再多说一句, 不建议将手中的东西朝着他们扔过来。 对上这两个高中生,男人明显的有着忌惮感,他默不作声的站在那里,过了一会,似乎才下定决心的后退了一步,做出让步。 慕以牵着顾彦向外走去,临走的时候,将手中十几斤的铁棍扔在了地面上,不知道是不是凑巧,那铁棍刚好砸在地面上晕倒的顾父腿上,即使人还是不清醒的状态,顾父还是不自觉的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哼声。 【嘀,反派黑化值+15,当前反派黑化值36!】 【嘀,黑化值下降5】 【嘀嘀嘀…】 【嘀,黑化值下降10,当前反派黑化值20】 系统的声音在慕以的耳边反复响起,最后归于平静,就如同顾彦此时并不平静的内心一样,正在波涛汹涌的起伏着。 两人一同走出了那栋废弃楼,脚下的杂草擦过脚底,与那生满锈迹的钢筋擦身而过,慕以牵着顾彦远离了那发霉腐烂的地方,冥冥之中,仿佛也打破了注定的命运,将他从那无尽深渊中拉扯出。 慕以紧紧攥着顾彦的手,手背青筋暴起,却在扣住顾彦时,力道放得不能再轻,小臂处缠上的纱布已经开始泛红,里面的伤口裂开,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慕以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只想着牵扯着顾彦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系统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中的目标人物最后会因为斗殴事件,在冰冷的巷道里面眼睁睁的感受着自己的鲜血流失,生命流逝。 慕以不敢想象那样的事情发生,一路跑过去的时候,就连心脏都好似快要停止了跳动。 那掩在浅色眼眸下的,那极力克制着自己力道的双手,是他为数不多的冷静。 他在不安着,同时也在害怕着。 慕以将顾彦带回了自己的家,慕奶奶回到老家去了,此时房子里面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一路上没有任何言语,慕以牵着顾彦回到家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瞬间爆发了出来。 慕以将顾彦抵在玄关处,低头猛地亲了下去。 豆大的雨滴打落在地面上,不一瞬间,倾盆大雨就落了下来 同平时那浅浅的触碰的吻不同,慕以撬开顾彦的唇齿,毫不留情的掠夺着里面的空气,力道大的像是想将他吞吃入腹。 空气被掠夺,顾彦被亲的压根喘不过气来,他微眯着眼睛推着抱着自己的人,抬头看向对方的时候,动作又骤然愣住。 客厅里面没有开灯,屋内的光线很暗,可两人却隔得很近,顾彦几乎是毫不费力的能看清此时将他抱住的慕以,也同样能看见那双红红的眼睛,还有藏在里面深深的后怕。 慕以害怕极了,害怕他在那废弃楼里面看到的那一幕,他不敢想,若是自己晚来了一步,顾彦是不是就会随着那男人一同跳下楼去。 在他眼前,像只断掉翅膀的风筝只能从空中坠落下去。 最后粉身碎骨… 他不敢想,也不敢去想,只能将眼前这人抱得再紧一些,才能找到一些真实感。 “真的是好过分,没有跟我说一声就一个人跑过去。” 慕以攥住顾彦的指尖颤抖,他忍受不住的将脑袋埋在对方的颈间,像是小狗一样在锁骨上面留下一串串痕迹。 “差一点…” “差那么一点,就将你给弄丢了。” “对不起啊。” 慕以低着头道歉,最后抵在顾彦的颈脖间一动不动,只是颤抖的背脊露出了他所有的脆弱。 面对着凶神恶煞的一群混混也面不改色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脸温和笑意的人,在此时,竟也像个无措的孩子般不安着。 顾彦从未见过这样的慕以,从第一次看见他一直到现在,对方总是笑着,看向他时目光浅浅,眼睛里满满装的都是自己的身影。 他会低头温柔的亲吻他的手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颤抖着背脊,将所有的脆弱暴露在他的眼前。 顾彦生疏的伸出手,将怀中的慕以抱住,在那后背上拍了拍,出声道歉:“对不起,不会再有下次了。” 无端的带着哄人的意味,安抚着眼前眼眶红红的少年。 往日两人的身份反了过来,顾彦无师自通的凑过去抬起慕以的脸,在那唇上轻啄了两下,声音里面夹杂着一声叹息。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跳下去。” 在疯狂的念头占据脑海的瞬间,顾彦最后想到的却是慕以弯着眼眸向他浅声告白的模样。 那天的晚霞太过于美丽,少年悸动,让顾彦怎么都忘不了。 顾彦不会跳下去,因为他还有个喜欢的少年在这世界上,因为喜欢他,纵使这世界灰暗一片,纵使这副躯体早已死亡,他也希望同那人一直一直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蜗牛作者:我就直说了,我想要看你们一直谈恋爱(大声)! 第117章 jcww(23) 好不容易才哄好了眼眶红红的少年, 顾彦拿着慕以的睡衣进了浴室,因为今天这件事,饱受“惊吓”的少年不论顾彦说什么都不会相信,只要有一点想要离开的念头, 顾彦就会立刻收获一颗新鲜出炉的橡皮糖, 不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一个大狗狗黏在身上, 眼神一刻都不曾离开。 浴室里面满是薄荷味沐浴露的味道, 和慕以身上的味道很相似,还泛着浅浅的热气,像是被少年抱在怀中,每一寸皮肤都染上对方的气息。 关上门的顾彦不似在外面哄着人的模样, 他的手从门把上离开,身上的伪装也随之渐渐破碎掉,头顶暖色的灯光被黑暗揉碎了吞噬,森森冷气弥漫在明亮宽敞的浴室当中。 他捻了捻手指, 极力压制住喉咙中的痒意, 那双狭长的眼眸微眯, 藏着深沉的墨色, 眼前这一幕,仿佛又回到了废弃楼那时一样,即使头顶灯光明亮,依旧掩盖不住那跌入深渊中的恶意。 顾彦闭了闭眼睛,再次睁眼时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刚才透露出来的一瞬间的危险仿佛是错觉一般,转瞬即逝消失不见。 洗完澡披着湿润的头发, 顾彦一走出浴室就看见慕以拿着吹风机坐在床上招呼他过去, 宽大的手掌擦过湿淋淋的头发, 热风吹打在上面,不过一会就干了。 慕以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顾彦,放下拿着吹风机的手,转而伸出手将对方抱住,那刻在记忆之中的害怕让他感到不安,带着温度的身体填满怀抱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情绪才全部褪去。 眼前的人穿着自己的衣服,身上有着自己的味道,慕以将顾彦紧紧抱在怀中,低下头,密密麻麻的吻落在那块后颈的皮肤上,带着喟叹。 “下次不要再一个人去做那么危险的事了。” 顾彦点头说好, 慕以在顾彦耳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动作也没有停,轻轻的吻落在颈脖上,每落下时都会带着惊人的痒意。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颈脖处,顾彦缩了缩脖子,随着亲吻的落下,脑海当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被空白所取代,顾彦一下子就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般,瘫倒在身后慕以的怀中。 慕以抱着顾彦转了个身,将扣住的手抬起,吻落在那掌心的白色伤痕处,微皱的眉头带着疼惜,慕以慢慢朝上,直至那个吻最后落在顾彦的唇上。 不带任何情/欲的,只完完全全表达着喜欢。 月上树梢,天空中数不胜数的星星围簇在月亮的周围,银白色的月光照在大地上,树上的蝉呤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寂静。 夜晚,仿佛所有生物都陷入了沉睡之中。 早已经闭上眼睛的顾彦在察觉到身旁的人气息平稳之后,才慢慢转过身,凭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他打量着慕以的眉眼,在黑暗之中,那双眸子黑得可怕。 夜深人静之时,人往往会回想起那些压抑沉闷的回忆还有记忆,就如同顾彦一般,早已经尘封的记忆被唤醒,中年男人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回响,刺激着他本就失控的情绪。 记忆交叉错乱,先是雨夜那人慌乱无措的背影,再是那张满是青紫的脸,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扭曲咆哮的嘴脸,看着地方毫不犹豫说出丢弃自己的话语。 顾彦没有感觉,他也并不感到伤心,只是不知道为何,心脏像是被折起的旧纸,那些褶皱的地方泛起疼痛,揪得他喘不过气来。 顾彦百思不得其解,却在最后,在慕以出现的那一瞬间,全都有了答案。 他害怕和伤心那种被抛弃的感觉,害怕将他独自丢在角落不管不顾。 他害怕孤独… 老虎是群居动物,若是将它放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当中,到最后会因为思乡之情而郁郁而终,人也不例外。 他们害怕着孤独,在其习惯陪伴之后又让他独自一人,无异于是将其打入了更深的深渊。 顾彦害怕慕以会离开他,会像那个男人一样,最后都会将他所抛弃。 顾彦那因为太过用力而苍白的指尖落在熟睡中的慕以的眼角处,一路向下,最后落在那薄唇上面。 温软的唇瓣贴在指尖上面,呼吸让其染上绯红。 两人亲昵时,作为主动一方的慕以总是喜欢反手扣住顾彦的手,如雨滴般大大小小的吻落在上面,从指尖慢慢亲吻,最后落在掌心那道旧年伤疤上,那灼热的温度总是让顾彦呼吸一窒,克制不住的想要将手往回缩,却总抵不过慕以温柔的攻势,最后浑身力气被抽空,任由对方为所欲为。 此时睡着的人没有任何动作,往日作为主导的一方反而也被动了起来,丝毫不知道顾彦的举动。 囚笼之中的猛兽破笼而出,将属于自己的猎物圈属在怀中,以一种占有欲极强的姿态,不容任何人觊觎,也完全不给猎物任何逃脱的机会。 顾彦慢慢靠近身旁的慕以,在那浅色的唇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说是咬,更像是在属于自己的东西上打上标记,染上气味。 房间里面一样的安静无比,屋外不知道是什么的花香味飘散,混着月光,悄悄的潜进了屋子里面。 顾彦意味不明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面响起,很轻,像是怕吵醒了熟睡中的人,近似呢喃。 “慕以…” 顾彦咬着慕以的名字,悄声喊了一声,慕以将双手紧紧缠在顾彦的腰间,将顾彦整个人抱在怀中,没有丝毫反应。 顾彦抵着慕以的额头,平时冷淡疏离的眼神在此时幽深如墨,如同窗外浓浓的夜色一样 ,将所有的一切吞噬进黑暗之中,那是挣脱不了的牢笼,也是最好的伪装。 顾彦轻声道,带着连自己都尚未察觉到的病态执念。 “慕以,我只有你了……” 他如此道,像是溺水的人在深不见底的水中拼命挣扎,阳光穿透水面照在手指上,他明明离岸边那么近,却又感觉无比的远。 而慌乱之中所抓到的救命稻草,是唯一能拉住他,不让他再次跌入深渊的救赎。 第118章 jcww(24)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了一个月, 直到暑假补习过去,顾父还有那群要债的人都没有再出现过。 学校里面风平浪静,因为那时候罗青及时的将顾父带进了学校,所以并没造成多大的负面影响还有留言, 顾彦又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在补课的结尾, 高二的最后一次模拟考成绩也已经出来了, 慕以还是位列于班上的第一名, 往下看去,原本在班级中下的顾彦也爬上了中间的位置,摸上了本科分数线的尾巴,卫裕在于文铁血手段的补课下面, 速度也似龟爬的往上移了好几名,虽然就前进了几名,但是可把卫裕高兴坏了,因为这代表着暑假他不用再被老爸关在家里面天天补习写作业了。 放假的那天, 高二一班的班头罗青带来了暑假作业, 还有放假的喜讯, 同学们痛苦并快乐着, 笑容中带着泪水,抱着一书包的暑假作业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天空中的太阳还是灼热的不行,蝉呤声不断的在旁边绿色的大树上响起,此起彼伏,聒噪的不行。 卫裕咬着冰棍在岔路口上同着慕以还有顾彦告别,他将手搭在慕以的肩膀上,向着以往一样说说笑笑的询问慕以假期的打算。 “我吗?就呆在家里面哪里也不去。” 卫裕瘪了瘪嘴, 暗中想到慕以真的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 是个十足十的书呆子, 这样的木头样子,以后怕是连媳妇都找不到。 卫裕如此感叹的想着,突然感受到触碰在慕以肩膀上的手掌有些凉凉的,像是被什么盯上了一样,反射性的将手放了下来,那感觉才消失不见了。 卫裕疑惑的朝着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他挠了挠头同着顾彦也打了打招呼,顶着头顶上的大火球,朝着站在路口边大树下等着他的于文跑去。 热浪阵阵袭来,将他那头黑色的秀丽头发炙烤得炸起,卫裕像是一只瘪掉的气球,一边跟着身旁的人吐槽天气真热,一边压着脑袋上炸毛的头发,像是一阵风一样的拉着旁边的人跑走了。 卫裕走后,树下就只剩下了慕以还有顾彦两个人,等到卫裕的身影在眼前消失不见,慕以这才慢条斯理的从身后的书包里面拿出来了一把太阳伞出来,举在两人的头顶上。 顾彦朝着慕以看去,慕以才眨了眨眼睛,认真解释道:“三个人打伞不好走路。” 慕以的小心思早就已经暴露了出来,却不自知,顾彦抬头看着认真解释的乖巧少年,突然扣住他的颈脖,借着太阳伞的阻挡,在满是树荫的大树下亲了上去,顾彦满意的在那温软的唇瓣上轻咬了一口,最后牵着慕以的手朝着不远处的车站走去。 因为天气太热,街上根本没有什么行人,只有来来往往的车辆不断从身边行驶过去,雨伞阻挡了灼热的太阳光,形成了小块遮阴地,将两个少年罩在里面,他们毫无顾忌的在伞下十指相扣,肩膀相触,耳边除了蝉呤声响,还有属于对方的早已经乱了节拍的心跳声。 青春是独属于少年们最美好的东西,他们骄阳肆意,他们无所畏惧。他们的欢喜炽热,相比于天上的太阳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一样一瞬光照在地面上,即使是长年被阴影遍布的角落,也会被其灼伤。 可顾彦从未被其灼伤过。 那道光是耀眼的,靠近时却又无比温柔,它驱散了角落的黑暗,让藏在腐烂泥土里面的种子开始慢慢发芽,直至长成了参天大树。 命运是不公平的,有的人出声就含着金勺子,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够锦衣玉食,平安富贵一生,有的人出生就浑身伤痕,被抛弃被诅咒,这一生到最后却还是没能有个好结果。 可它却又是公平的,失去的东西,总会以另一种方式偿还回来,如同落叶归根,最后融为泥土,而顾彦着一生跌跌撞撞,也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属,余生欢喜常伴。 … 日子总是匆匆而过,高三最后一学期已经结束,在从高考考场出来的那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地。 学子们闹哄哄的从考场里面出来,手中拿着文具袋的顾彦一出考场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等着他的慕以。 慕以依旧穿着那身白衬,少年青涩脱去,取而代之的是那浸入骨子里面的温柔。 慕以顺手将顾彦手中的文具袋放在身后的书包里面装在一起,同着无数的考生们一同走出学校,天空中的太阳依旧刺眼无比,同着一年前的夏季一样,只不过不同的是,曾经满是疏离气息的少年此时已经不再是孤身一人。 经历一年的地狱式补习,慕以哄骗着顾彦做了一套又一套习题,房间卧室的角落里面堆满了试卷还有顾彦的画纸,书柜里面那本被锁住的画本子原本还剩下一半的空余,如今早已经被画满,被顾彦藏在了角落。 为了庆祝高考结束,四个人在当天晚上凑在一起聚餐,地点是学校旁边的一家饭馆,地方虽小,但胜在干净,菜色好吃,周围闹哄哄的全都是毕业聚餐的同学,刚毕业的学生没有什么钱,但在这个地方聚餐倒没有多大的压力,几人合伙点了好几个菜,还点了两瓶啤酒,唱歌的有,鬼哭狼嚎表达着不舍的也有,在天空中的黄昏下,高中生活也拉上了帷幕。 虽然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遇见,但在此时,他们都庆幸着能有着这一段缘分,让他们在茫茫人海之间能够遇到彼此。 窗外的太阳褪去了炙热的温度,徐徐降落,最后落在了地平线上,天边的火烧云无比的美丽,似乎也在感叹少年们的青春,原本吵闹的饭馆此时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人们惊叹大自然的美丽,甚至还有人拿起手机,拍下这一刻的晚霞。 卫裕喝得迷迷糊糊的扒在玻璃窗户上,看着窗外面的太阳说是要吃掉那颗逃跑的咸鸭蛋黃,将玻璃亲得啧啧作响,在这样的日子里面,顾彦也喝了点酒,脸色微红的看着外面的黄昏出神。 这张桌子的另外两个人都非常默契的没有喝酒,桌子上面全都是卫裕点的辣菜,慕以刚才不小心吃到了一口辣椒,嘴唇火辣辣的疼,连忙端着旁边的温水喝了一口,压住那股子辣味,慕以这才抬起头说道:“打算上哪里的大学?” 坐在对面的于文一直在留意着喝多了耍着酒疯的卫裕,闻言将扒着窗户上面乱亲的人拉了过来,并强塞给卫裕一杯温开水醒酒,这才回答慕以的话。 “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于文身旁的卫裕,相处三年,就连顾彦都能看得出来端倪,可卫裕就像是缺了条筋的二傻子一样,硬是什么都没察觉出来。 慕以点了点头,恰巧这时看着窗外黄昏发呆的顾彦回过神,在桌角下面悄悄牵住了慕以的手,慕以朝着顾彦看过去,恰好与脸颊发红的顾彦对视了一眼。 看着这样的顾彦,慕以笑了笑,伸出手碰了碰顾彦的脸颊,将那只手中的酒杯拿开。 “已经醉了,不可以再喝了。” 手中的酒杯被拿走,顾彦也没有生气,他不说话,就只是这样直直的看着慕以,桌底下牵着的手也一直不肯放开。 慕以知道顾彦这是醉的狠了,不然也不会这样粘人,他起身准备将人带回家,身后的于文出了声。 “你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吧?” 于文这样说道,他手中揽着醉醺醺的卫裕,像是为了确定什么一般,他抬起头来看着慕以,慕以牵着乖乖跟在身旁的顾彦,在黄昏的余晖之下转过身:“当然,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像是承诺,也像是在陈述某种事实,慕以牢牢的牵着顾彦的手,直到消失在于文面前。 太阳落下地平线,天色变暗,慕以去前台付完钱,就同着顾彦一起回了家,顾彦的屋子还是那个破旧的小区楼,对面的废弃楼层已经被拆迁了,说是政府投资要在这里建一栋居民楼,就连顾彦居住的这一栋破旧楼也被发现,说是要一起建新的楼房,这几天陆陆续续的已经有一些人离开了这里。 往日破旧寂静的小区此时更显得空荡,慕以扶着顾彦走上黑漆漆的楼梯,突然一个人急匆匆的从楼上跑了下来,差点撞到身旁的顾彦,慕以眼疾手快的将人扯到自己的怀里,看着那人佝偻着身体离开。 他总觉得那人有些不对劲,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被慕以抱在怀中的顾彦一直看着那人的背影,眸色沉沉的,在漆黑的楼道里面有些渗人。 那样奇怪的感觉一直到上了楼,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间,看见满是狼藉的客厅房子,慕以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刚才那个人,明明就是失踪了一年的顾父,自从上次被敲晕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再次出现在两人面前,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9章 jcww(25) 慕以本想追上去看看屋子里面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偷走的, 但是自己的手一直被顾彦牵着,即使看见满屋子的凌乱,顾彦都没有放手的打算。 慕以将人带进了卧室里面,将凌乱的屋子大致收拾了一下, 打来热水给顾彦洗脸擦手, 最后在人睡着之后, 这才放轻脚步走出了屋子。 【开启定位…】 天气已经很晚了, 慕以顺手从便利店里面买了一顶鸭舌帽戴在头顶上,就朝着定位显示的方向走去。 周围的建筑渐渐变少,马路坑坑洼洼的,满是被大型货车碾压的痕迹, 慕以随着定位走到了一栋废弃的矮房子里面,随后在门外站定。 矮房子很小,从外面看过去,很像是农村里面用大石头堆积建起来的房子, 破烂不堪, 看起来摇摇欲坠, 破了洞的窗户泄出昏黄的灯光, 里面传来嘀嘀咕咕的讲话声。 从破洞的窗户向里面看去,依稀可以看见里面脏乱的环境,屋子很小,里面除了一张床就再没有了其他东西,一个脚跛的男人站在那里,将手中的东西全都倒在发霉的床单上。 “钱,我要钱! 他在手中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面翻找, 但是从顾彦家中顺走的那些东西, 除了一些画纸以外, 七七八八的一些杂物,就再没有了其他的东西,这里面没有顾父所想要的。 倒在那堆废纸还有发霉的被子上,就像是万蚁噬心一样难受的抓着自己胸口,顾父的口中发出不甘的嘶吼声音:“该死的臭小子,竟然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藏了起来,该死的。” 他的眼睛中迸发出恨意,裸露在外的脚踝呈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着,像是被什么外物严重敲击所致。 男人在狭小的破屋子里面咒骂着,话语越来越难听,突然间,头顶上的灯闪烁了几下陡然暗了下去,屋子里面陷入了黑暗之中。 突发的意外让顾父停止了骂声,他从床上爬了起来,跛着脚走到房门外查看电表,显然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一如既往的骂了两句这破屋子之后,顾父抬步走就准备回屋睡觉。 天已经很晚了,在这偏僻的地方更没有什么人的存在,在昏暗光线下的顾父什么都看不见,干脆不管这个经常跳闸的电表回屋,打算明天再来处理,只不过还没有进屋,身后猛地传来一阵拉力,将他绊倒在地面上。 这个地方一般都没有什么人来往,所以在看见地面上在月光倒映下的黑影,顾父吓得直直倒退,因为背对着月光,他看不见那人的长相,只是大概知道这是一个浑身包裹严实,还带着一顶鸭舌帽的男人。 他的第一反应是那些要债的人找过来了,颤抖着声音祈求着:“抱歉抱歉,钱,钱我下个月一定会还的!我还有个儿子,他考上大学了,一定有钱的!!” 极度害怕的顾父如此说道,如今他的脚已经坡了,就连走路都一歪一拐的,在黑夜中面对要债的壮年男子,完全逃不了,就在顾父以为要再一次受到毒打的时候,那人伸出手揪住了他的衣领,力道极大的将他拉着朝着前方走去。 顾父踉踉跄跄的跟在那人身后,不知道走了多久,来到一所大桥的旁边,中年男人毫无缚鸡之力的揪在了手中,随后脑袋被按进了水中,窒息感传来,濒死的感觉刺激着顾父不断挣扎着,在最后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才被提起来扔在了一旁。 顾父劫后余生的扒在一旁呼吸,眼中进了水,火辣辣的疼,他抬起头看向人,看见背对着光的人一直看着他,江水波光粼粼的光折射不进他的眼底,那双眸子漆黑,就像是再看一个死人。 “你本来早就在十年前就应该死了的。” 这样的人,即使活下来也是别人的噩梦,是这个世界上的臭虫,生活在最底层的地方腐烂生臭,但是这样的他,却将自己的血缘至亲也一同拉进了深渊之中。 何其可笑… 在十年前应该“死去”的不是那个患有精神病的女人,也不是还是小孩模样的“顾彦”,而是造成这一切发生的顾父,是满身罪恶的他。 慕以抬脚踩在顾父的脚踝处,因为没钱治病,造成了那块地方骨头已经扭曲,如今踩在那上面,刺痛感传来,顾父脸色苍白冷汗连连,在地面上滚做一团。 “你,你是谁?!” 顾父终于察觉到了眼前这个人并不是要债的人,苍白着脸怒问道:“你是谁!” “是你不该招惹的人。” 慕以松开了脚,刺痛褪下的顾父脱力的瘫倒在地面上,浑身被冷汗浸湿的他只能迷迷糊糊的看清对方脸庞的大致轮廓,还带着些许青涩,像是学生一样。 “不要再去打扰顾彦,也不要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慕以警告道:“如果有下次的话,那时的你便不会这样完好无损的说着话了。” 话语中带着凌冽的寒意,即使是在夏季,顾父也还是在这个夜晚被背后的冷汗浸湿,吓了一大跳,濒临死亡的感觉太真实了。 “你到底是谁?!” 顾父再次问道,似乎是执意想知道眼前这人的名字,可是夜风阵阵,原本抓着他的衣领往江水里面摁的人已经抬步消失在他的眼前,融于黑暗之中,他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就像是从未来过一样,但是警告还在耳边回荡,告诉顾父刚才的一切都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发生过的,连死亡的感觉也是。 夜晚江边的风仿佛都是冰冷刺骨的,顾父浑身都湿了,他神色不安的朝着江中看去,一个塑料袋被卷进水里面,在桥上灯光的折射下,就像是一具悬浮在江面上的尸体一样,顾父被吓得踉跄着狼狈的跑走了。 …… 为了不让顾彦察觉出什么异常,慕以加快脚步走回了家,将凌乱的客厅收拾了一下,脱下身上的衣服还有帽子,在外间的浴室冲了个澡,慕以这才抬步走进卧室。 映入眼中的不是躺在床上熟睡的顾彦,身形单薄的少年趴在窗户边,灰白色的烟雾将他整个人包裹了起来,手旁边是一盆多肉盆栽。 这盆栽还是一年前慕奶奶送给顾彦的,如今被养的很好,叶片比起之前大上一倍不止,之前的那个小盆已经快要装不下了。 慕以将从顾父偷走的那些画纸还有一本画册放在了一旁,走到窗边去,将顾彦手中的烟头掐掉,然后将窗户开大了一点,让整个屋子通通风。 慕以发现顾彦抽烟这件事,还是在好久以前了,经历了废弃楼那件事情后,顾彦在之后一段时间情绪明显很不正常,常常在慕以走后或者是看不见的地方,地上满满是一大堆烟头,最后被慕以所发现,戒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恢复了正常。 慕以神色如常的掐掉烟头后将人抱在怀中,在后背轻拍了两下,屋内的烟味迟迟消散不去,慕以闻不惯这个味道,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都呛得难受得咳嗽了好几下。 听见慕以的咳嗽声,顾彦这才反应过来,默默离得远了些,准备散散自己身上的烟味。 “之前见过你手中点着烟什么事都没有,现在为什么会这么呛?” 慕以当然不会说那是当时为了对那两个男生起到震慑的作用,才专门去买的烟,其实自己根本就不会抽这种东西,他摇了摇头,将远离的顾彦扯到自己怀中,低下头蹭了蹭顾彦的颈脖,将人紧紧的抱在怀中。 “没关系的,不难闻。” 顾彦伸手抚了抚慕以的发丝,上面还带着一丝水汽,摸起来冰冰凉凉很是舒服。 顾彦将慕以的脸抬了起来,在那因为咳嗽变得微红的眼角处轻轻的碰了碰,最后对上那双浅色的眼眸。 “刚才我一睁眼,就发现你不在了。” 顾彦抿着唇,微微颤抖的身体泄露了他此时的不安。 他害怕慕以会离开…… 戒烟之后的顾彦安全感极低,在陌生人侵入领地的时候,他会竖起全身的刺,在所有物有着丝毫想要离开的念头,就会产生强烈的恐慌情绪,这时的他就会对身旁的一切东西打上自己的印记,而那段时间的慕以也是一直陪在顾彦的身边,寸步不离。 如今的慕以也是这样,他偏过头去亲了亲顾彦的指尖,浅声道着歉:“抱歉,没有下次了。” 第120章 jcww(26) 慕以的声音总是温和的, 不自觉带着安抚的意味,所以每次靠近他的时候,顾彦总是会很快的冷静了下来。 烟瘾在就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戒掉了,可今天不知道为何复发, 喉间满满都是痒意, 烦躁的心情迫使着他动了那柜子里面很久都没动过的东西, 顾彦凝视着黑暗, 就如同十一年前的他,盯着窗外的光亮愣神。 这次的顾彦没有再将手缩回去,反而伸出手贴在慕以的脸颊处,面色平静:“他前几天来过这里, 跛着脚,翻着我的屋子。” “他很瘦,衣服很烂,头发看起来很久没有打理过了, 那时候的我把他看成了一个疯子, 一个擅自闯入我平静生活的疯子。” 慕以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靠近了一些将顾彦再次抱进怀中, 温暖的怀抱让那具被冷风侵蚀的身子开始渐渐回温。 顾彦被慕以抱在怀中一动不动的说着话。 “我时常会想着,那样毁坏了一个家庭的人,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所幸的是,我亲眼看见了他的结局。” 上一世顾父因为欠债过多,终日躲藏,最后染上恶病死在了狭小的出租屋内, 可是那时的顾彦却早就因为顾父的原因在那条阴冷的巷道中闭上了眼睛, 也永远不知道属于恶人的结局。 这一世的顾父终究也会同上一世一样, 而顾彦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最初的命运轨迹早已经偏离航线,少年的这一生,终会变得耀眼灿烂。 慕以双手用力,将身穿着单薄睡衣的顾彦抱住放在床上,用被子盖住他,隔着那层屏障,慕以抱住了顾彦,在黑暗之中轻轻的吻在他的额间,而后慢慢往下移,吻在了那失去颜色的薄唇上。 他什么都没有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那双手一直紧紧的抱着顾彦,唇瓣时不时的亲吻在那掌心伤疤上,掠起一片密密麻麻的温热。 流逝的时光会掩盖所有不堪的过去,人们会渐渐淡忘那些痛苦的记忆,只是那道伤疤却永远都消除不了,一触碰就会鲜血淋漓,而现在这道伤疤却被人温柔的对待着,试图驱散上面留下的疼痛。 窗外风声呼呼,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见外面正在修建的楼房,因为现在只还有一个地基,所以房子对面的大桥可以完全映入眼底,桥上的灯光还亮着,灯火通明。 破旧居民楼的外面是另一片天地,那里热闹繁华,灯光交错,与越发冷清的这里形成鲜明的对比。 房间里面没有开灯,外面的月光倒进慕以的眼底,像是在发着光,慕以伸出手捉住顾彦的手十指相扣,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就这样借着月光看着他,不知道过了好久,久到窗外连虫呤声都好似消失了,世界陷入沉睡的时候,慕以才浅浅出声道:“我一直都在的。” 所以不要感到害怕,也不要感到孤单。 熟睡中的人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动了动身体,最后陷入了身旁人的怀抱中。 盛夏的晚风吹散了燥热,带来了少年小心而又温柔的爱意,将满身是伤的人小心翼翼捧起,最后放在了心尖上,珍而重之。 时间会淡化记忆,也会温柔伤痕累累的身心,或许当人们转身回来遥看这一生的时候,会有后悔,会有感叹,但他们也庆幸,在时间的洪流之中,冥冥之中遇见了那个人。 就如同顾彦一般,在他心绪微乱的在画纸上落下第一笔、在慕以朝着自己伸出手时,他的余生注定都将被其满满所占据。 放在书桌上的画本被风吹开,发出“哗哗”的书页翻动的声响,惊艳了顾彦整个青春的少年已另一种方式呈现在白纸上面,一张又一张,风停,最后画纸也在晚霞落日那一张停了下来。 顾彦的wb账号当中曾有一个惊艳无数网友的作品,被粉丝名为“光”系列,一直到现在,这个系列一直没有续作,不是没有,而是这样的画一直被顾彦私藏着,那画纸上,每一幅都是少年的模样,笑着的,皱着眉头的,担心模样的,但不论是哪一张,那双透着光的眼睛里面,每一张都装着他的身影,从未有过改变。 他画下光,幸运的是,光也拥抱住了他。 【嘀嘀嘀,反派黑化值下降20,当前黑化值为0】 【嘀嘀嘀,反派黑化值清零,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他们的故事在盛夏开始,也在盛夏落下帷幕,虽然没有多轰轰烈烈,但也足以温柔了整个青春,治愈余生。 很多年后,一直到了顾彦成为一个青年,并在事业上有所成就时,也依旧忘不了那个少年身披晚霞,对他说着喜欢的样子。 … Z市签售会在一个下雪天举行,当天邀请的全都是一些当红画家进行作品签售还有颁奖,一些粉丝闻名而来在外面围了一圈又一圈,伸长脑袋往里面看,就是为了见一见从不露面的那些大佬们,只可惜会厅里面密封性极好,站在外面什么都看不清。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地面上铺了很厚一层的雪,将繁华的城市垫上了一层银装,站在会场外面的一些人头顶上衣服上全都沾上了雪,甚至有些耐不住冻,在原地直跺起双脚。 “这天气好冷啊,里面的人还有多久才能出来啊…” 人群中有人出声道,手中还拿着小本子还有一些周边画集在会场外面碰运气,看能不能拿到签名。 杨雨是和朋友一起来会场蹲喜欢的太太的,虽然知道遇见那个人的希望很渺茫,但是还是不放弃的从早上等到了现在。 即使穿着雪地靴,但是在这样的大雪天里面站着一直没有动弹,杨雨几乎是稍微动作了一下,双腿就传来酥麻的感觉,不巧的是,她站的那块地方刚好有一块小石头,被石头绊住的僵硬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下倒去。 身旁的朋友没注意到自己的异常,杨雨紧闭着眼睛等待着自己与大地来一场亲密的接触时,不知道谁拉了自己一把,将自己扶住了。 “小心。” 耳边传来一道声音,将杨雨的耳朵苏得一震,她睁开眼睛就准备道谢,对上那人视线的时候,骤然看呆了。 眼前的青年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带着围巾将大半张脸都给遮住,他说话时,那掩在围巾下的脸会露出来,是极其温柔干净的长相。 杨雨一下子就看呆了,等到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走远,进到了会场里面。 她不自觉的跟了上去想道谢,却被保安伸手给拦住了。 “干什么?进入会场需要出示邀请函或者工作证,否则不允许进入。” 她身边的朋友看着她急急忙忙的模样,也连忙跑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杨雨没有听见,只是指着青年离开的地方问道:“刚才那个人……” “那个啊!” 保安出声解释道:“他有邀请函的,喏,你看看,上面刻的那个英文,是专属于贵客们的标志。” 贵客代表的是这次宴请的人,那些从不露面的画家,保安手中的邀请函上面的标志,是一个“Y”字母。 “只不过那些贵客早就已经到场了,刚才那位先生,多半是家属朋友吧。” 代号为“Y”的画家是这几年画圈兴起的一个黑马,他以插画还有短漫出名,极致的色彩搭配还有绝妙的构图让他以短短几年的时间出现在人们视野当中,一炮而红。 杨雨手中抱着的一个画集,图片封面是一栋废弃的高楼,那是“Y”的早期作品,透着黑暗和压抑。 听见这个英文字母,杨雨恍惚了一瞬,盯着人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颁完奖,等到签售会进行到尾声,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会场里面的人陆陆续续的出门来,一些得到小道消息的粉丝根据手中的图片冲上去,拿着小本子还有画集要签名,一时间,灯火阑珊的会场外面热闹极了,即使天上下了雪,也丝毫影响不了地面的喧闹。 “喂,阿雨,你看见群里面的消息了吗?有Y的照片唉!天啦,他真的好帅!!” 杨雨“嗯”了一声,站在雪地朝着不远处看去,视线落在灯光下的两人身上。 身形较高的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色风衣,似乎是怕身旁的人会冷,取下围巾围到了对方身上,然后牵着人走远了。 杨雨转过身,对着兴奋得叽叽喳喳的朋友道:“我们回家吧。” 朋友“啊”了一声,疑惑道:为什么?我们等了一天不就是为了现在吗?不去要签名了?” 杨雨摇了摇头:“他们已经走远了。” 朋友:“你刚才看到了?!那为什么不跑上去要个签名啊!!” 杨雨抬头看向天空,雪花一片一片的落在自己的脸上,最后化开,带来冰冰凉凉的感觉。 下雪的天空没有星星,被一层云笼罩住了,显得黑漆漆的,但是地面上却亮如白昼 “看见了就已经满足了,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了。” 杨雨抱紧着手中的画集,朝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看去,露出了微笑。 让杨雨当时出神的一部分原因,是总觉得那个青年的面貌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她想得脑袋疼,一下午的时间都没想出个所以然,却在刚才那一瞬间醍醐灌顶。 她知道为何那人会如此的熟悉了,因为那副模样,与着“Y”的其中一副作品的主人公非常相似,那幅画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忘记,所以根据刚才的那一幕,她甚至可以断定,那青年就是画中的主人公。 那绝版,甚至是没有续集的画作,她何其幸运的看到了它的现实。 看到了那道光…… 追着“Y”已经十几年的杨雨,几乎是看着那个人的画风到心理状态的改变,续集是永远的遗憾,没想到却以这种方式弥补了回来,她远远的观望,所能做的便是不去打扰,默默祝福。 只要幸福就好了,幸福…就好了… … 天上的雪还在不断的下着,慕以将围巾取下来带着顾彦的脖子上,然后将那冷冰冰的手攥住牵着,朝着停在不远处的车走过去,准备回家。 “回家用热水烫一烫,手这么冰,怕是会着凉。” 慕以担忧的皱着眉头,嘴里不停念叨着,他说着蹲下了身,碰了碰顾彦小腿上的裤子,发现已经浸湿了,便直接在顾彦面前蹲了下来,作势要背他。 “雪下大了,我背你过去。” 他们两个人如今都已经二三十岁,步入青年,都在自己的事业上有所成就,却还和读书时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一个被岁月磨得更加温柔,而另一个清冷的像是一捧雪一般,只有再遇见特定的人才会化开,露出柔软的内里。 顾彦趴在慕以的背上,向着其侧脸看过去,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硕硕的白雪擦过光亮落下,有些砸在慕以的眼睫上和发丝上,染上了雪白的颜色。 顾彦手有些痒,但是现在没有工具让他将此景画下来,最后只能倾身过去,吻掉刚好落在那块皮肤上的雪花,打上自己的印记。 他最后还是逃离了那命运般的诅咒,有自己喜欢的工作,还有喜欢的人在身边,当年的破旧小区早就已经被拆迁了,如今已经变成了一栋新的小区楼,陆陆续续住满了人,没有人记得里面曾住过一个伤痕累累的人。 慕以一步一步稳踩在雪地里面,背着顾彦慢慢的向前走着,此情此景,此间,岁月静好,他们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回到只属于他们的家。 时间能加深的,总归是爱意,他们这一生还有很长很长,可以永远的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本位面完结,再有一个人鬼位面,然后就是完结篇了,更新一直不怎么稳定,感谢一直陪伴(啵啵~) 第121章 春祭(1) “良缘夙缔, 佳偶天成,喜轿起,抬新娘…” 细高的女人声音在耳边响起,慕以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睛, 眼前尽是血红一片, 眼睛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红翳, 他定睛一看, 才发现那是一块红色的绸布,这块红布盖在他的头上,遮盖住了慕以的所有视线,他也自然没有发现自己身在一架狭小的花轿之中。 身体随着轿子摇摇晃晃, 僵硬不能动弹,从上到下所能动的便只有那双眼睛,慕以敛眸朝下看去,大红色的宽大喜袍着在身上, 衬的手中的红色大苹果越发鲜红欲滴。 眼前的一幕, 就算是视线被遮挡住, 慕以也猜得个七七八八了出来, 这副场景分明是在婚嫁路上,而他此时便是喜轿上的新娘子。 婚嫁明明是一件非常热闹的事,可是轿子外面却一点声音都没有,静的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十分诡异。 轿子不知道晃晃悠悠前行了多久,久到僵硬的手指恢复了知觉,慕以将那大红盖头掀开了一角, 伸出手朝着一旁的车帘子探去, 可是还未等碰到那块布料, 一只苍白的手从窗外探了进来,血红的指甲配上惨白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那半掀的车帘子露出外面妇人的脸。 “新嫁娘可不能破了规矩,这盖头还有车帘子都不能掀开,不能让外面的人瞧了这样貌去。” 轿外的妇人低垂着眉,唇角带笑,掀开的半边帘子只露出半张脸,她的脸色极白,半边唇被涂上了艳红的口脂,语气恭谦,可那双黑渗渗的眼睛却失礼的直盯着慕以,丝毫不掩饰眼中的觊觎。 在察觉到慕以的眸子朝着她看过去的时候,妇人这才收回了视线,将帘子给放下了。 轿子又开始晃晃悠悠的朝着前方走去,由远及近的乐声透进轿子里面,咦咦呜呜的不知道是什么乐器。 “落,新郎踢轿,岁岁年年长相好!” 轿身被外面的人踢了一脚,发出“嘭”的一声闷响,一只手从外面伸了进来,停在慕以面前,耐心的等待着。 那只手十指纤长,冷白的皮肤被轿子里面的光线衬的像块冷玉一般,格外好看,只不过奇怪的是,那掌心突兀的只有两道掌纹,位于最下方的属于生命线的那道掌心纹路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不见了。 生命线代表着一个人生命的长短,若是消失不见,那表明的意义不言而喻。 慕以盯着那只手看了好久,身体也一直没有动作,而轿外的人从头到尾都维持着自己的动作,不见丝毫不耐。 外间的乐声渐渐变得清楚了起来,慕以终于听出来了那是什么乐器。 那是唢呐混着锣鼓的发出的声音,呜呜咽咽,凄凉至极。 坐在轿子里面的慕以终于有了动作,他将手放在来人的掌心上,随着对方的牵引走出轿子。 头顶上的红盖头似乎有着千斤重,不论怎样都摆脱不了掉不下来,慕以一手拿着红苹果,另一只手被紧紧攥着,脚下踩着柔软的红毯,一步一步向着前方走去。 因为视线被遮挡住了,慕以只能被身旁的人带领着跨过脚下的障碍物,他们似乎进了一座宅子,耳边全都是喧闹的贺喜声,嘈杂不已,吵得脑袋生疼。 风声呼呼,吹起了宅院门外的红绸缎,地面上也传来似乎是树叶摩挲的响声,手中那块如着冷玉般的手愈发的冰凉刺骨,慕以停下脚步,似有所感的低下头朝着地面上看去。 在他的脚边,数不清的白色坟纸飘落而下,擦身而过,而身旁那“人”完全没有察觉到慕以的异常,反倒随着停下了脚步,近身靠近,带着关怀语气的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带着关切的话语还有亲昵靠近的动作,此情此景看起来真的像是一对正在新婚的神仙眷侣,可是周围过于诡异的气氛还有事件,无一不在告诉着慕以这场婚事的诡谲怪诞。 为了不露馅,慕以没有出声,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什么事,便又被继续牵着手朝着所谓的大厅走去,那一直跟在花轿旁的妇人摇拽着身子随着两人走近,最后在大厅处停下,尖细的嗓子撕扯,闹哄哄的声音消失,转而变得一片死寂。 “吉时到,新人入堂拜天地。”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一拜天地,二拜高堂,良辰吉时,缔结良缘。”* “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生亦同寝,死亦同穴。”* “礼成!” 贺词响起,慕以身体不受控制的被人操控着对拜,最后在一句“礼成”之后,禁锢自己的力量才褪去了,身体再次变得可以动作。 恢复了自由之后,慕以抬手就想着掀开盖头,手却被骤然按住,他被面前的“人”抱进了怀里。 横抱在腰间的那双手力道大得出奇,像是想将慕以揉碎进自己的身体里面,与之融为一体,冰凉的手指往上滑,最终落在了慕以的后颈处。 粘腻的触感再加上近乎实质化的目光,让慕以感觉自己就像是囚兽笼中之物,下一瞬间便要被吞吃入腹。 红盖头还没有掀开,冰冷的气息骤然闯进,贴在了慕以的脸颊边,他似乎凑近了些,手掌冰冷刺骨,将慕以冻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对方摄取自己身上的暖意。 眼前人的容貌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周围的一切尽显诡异,但慕以却没有丝毫慌张,熟悉的气息围绕在他的身边,慕以抬起头眨了眨眼睛,感受着那只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转而又在唇角碰了碰,但很快却又缩回去了。 像是带着试探伸出脚步的小动物,触碰到了新的事物,只不过很快又逃走了。 身体微微可以动作,等到对方再次将手掌贴上来的时候,慕以微微歪了歪脑袋,在那冷冰冰的手掌上蹭了蹭,对面那人像是被吓了一大跳,猛地缩回了手。 “公子!”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叫喊,头顶上的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面前空无一人,原本热闹的大厅满是落叶和破瓦,显然是已经荒废了很久的废宅。 刚才的那一幕就像是幻觉一般,慕以站在空荡荡的屋檐下,只余下脸颊边对方指尖的温度,告诉刚才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源于网络 第122章 春祭(2) “慕公子, 早膳时间到了,你可起身了?” 门外是奴仆敲门的声音,慕以挣扎着睁开眼睛,入眼的不是废弃的府邸, 而是雕着花纹的床榻。 房间雅致, 在窗台边甚至还摆放着一盆兰花, 在阳光下徐徐绽放着。 现在是白天, 周围没有满地的落叶还有飘飞的坟纸,一切都在告诉着慕以,眼前这才是现实世界,昨晚的经历的所有都是噩梦。 他揉了揉太阳穴, 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就去把门打开,门外的小厮看见慕以出现,脸上堆着笑:“慕公子,现在是早膳时间, 我家家主特地邀你过去一同用膳。” 慕以点了点头, 脸上有着许些困倦:“好, 我马上就过去。” 屋内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水, 床边挂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袍衣衫,慕以用水洗漱,里面还有着些许温度,许是那些侍从瞧见着里面的公子还在睡,悄声将这些东西放下的。 慕以换上那身月白色的衣裳,就随着侍从一同前往大厅。 穿过长廊,绸缎随风飘飞, 白色的灯笼相撞发出不大不小的闷声, 过往的侍从婢女都身着缟素, 一派凄凉之景。 慕以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直到侍从将他引进一个屋子当中,一声沉闷的轻笑在半空中响起,慕以这才收敛视线,朝着来人看去。 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在看见慕以出现后满脸高兴,直伸出手招呼慕以在他身边坐下。 “贤侄快来坐!昨日一天车马劳累,许是累坏了,还劳烦你隔着这么远来看蔚兮。” 说到这,那男人又叹了口气,脸上尽是伤心之色:“可惜啊,当初你们是最要好的,现在就此一别天人永隔,我也白发人送黑发人。” 旁边貌美的妇人也手执白帕拭泪,轻声安慰那人。 “唉,不提了,不提这些伤心事,贤侄你来我高兴得很,万不要把身子伤心坏了,快动筷子吧!” 满满一大桌子的食物,房间里就只有三个人进食,慕以晨间胃口不好,草草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碗筷,男人见此劝了几句,让慕以多吃一点,在慕以婉拒之后也只得作罢。 “那好吧,灵堂设在竹院那边,贤侄可以去看看,若是闲的无聊,也可以去街道上解解闷,这几日就安心住在阮府罢!” 慕以应声,退出了屋子,一离开那个地方,仿佛连空气都通透了起来 阮府是设在云镇最为繁华的地带,从大门出去行走十来步,就可以直接踏入热闹至极的街道中,甚至身在府中都还能听见外面些许的吆喝声,尽显烟火气息。 其内部所施所造,清雅为主,绿意为辅,满满能体现出其府邸主人的雅意,可是那阮家家主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混浊的污水一般,里里外外都泛着恶臭,让他喘不过气来,完全和雅致沾不上边。 他也不知道为何无缘无故会出现这种感觉… 【嘀,系统已上线,位面信息更新中…】 【嘀,信息更新成功,请宿主自行查看此位面的背景信息】 慕以如今所在的府邸,是云城的阮家,他本家在京城,却因为年少时的朋友因恶病去世,这才赶来祭奠对方。 一连串看了下来,除了几段重要的话,没有任何慕以想知道的东西,他抬起头出声问道:“任务目标呢?” 系统卡顿了一瞬,半晌才道:“任务目标暂未锁定。” 这是连系统都不知道了,慕以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中。 【宿主,此位面数据有些奇怪,系统不能正常运行,之后我会去探查一番,暂时会消失一段时间】 慕以说了声“好”,系统在确保了整个世界的安全系数之后,才放心的下线了。 除了那些最基本的信息,其余的慕以什么都不知道,他将整个阮府转了半圈,没有听见什么其它的,整个府中的下人有条有矩的进行着自己手中的事情,没有几个说闲话的,这一圈下来,竟半点收获都没有。 阮府很大,一大半圈走下来腿都有些酸疼,恰逢这时身旁有一片荷池,慕以上了桥坐在亭子下面歇脚,看着满池的荷叶在微风中静静摇摆。 “呜呜呜……” 压抑的呜咽声音在耳边响起,慕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是两个婢女站在桥边哭泣。 这地方偏僻,很少有人经过,再借着视角的问题,慕以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听到对面的一切,可是却没有人能发现这边的亭子上面还坐着一个人,除非是上桥到这边来。 “阿姐,我真的很怕,那竹院的公子明明前几天还是好好的,却突然得了恶病去世,那灵堂晚间没有一个人守在那里,亮堂堂的灯笼点着,寒气逼人得紧。” “你说我们府上的人都对他不怎么好,这一闭上眼睛了,若是化身成那东西,会不会来找我们索命啊?!!” 小婢女说着已经浑身颤抖,害怕得眼泪哗哗哗的流了下来,较大年纪的人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眉宇间有着不耐,敷敷衍衍的安慰道:“怕什么,自古邪不胜正,我们身上阳气大,那东西近不了身,更何况是害人了,你这完全是自己吓自己。” 两人身上还端着食盘,那女子撂下一句话后直接转身就走,像是怕耽误了干活,落下那个婢女神经质的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端着盘子紧紧的跟了上去。 慕以没想到会在偏僻的角落听见这种话,根据婢女话语之中的信息,他低头沉思着。 身后的莲池平静无波,那水像是从山间石缝所渗出流下的一样,清亮极了。 微风飘拂着,吹得池子里面的荷叶摇晃,就连水中都荡起了圈圈涟漪,背对着莲池的慕以没有注意到丝毫。 池水微微晃荡,离得慕以最近的一片荷叶奇怪的抖动了两下,下一瞬间,干净的池水开始泛黑,一圈又一圈,像是泼墨一般,逐渐变成了深色,荷叶的根茎被缠上了什么黑色的条形状的东西,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微不可查的血腥味,一只苍白的手从泛黑的水面伸出,渐渐朝着慕以靠近。 绿色的桔梗被掀了起来,缠在那上面的黑色附着物显露在阳光下,明明显显是一节长长的乌发!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我来了,我端着鸽子汤走来了!(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能把我炖了给大家助兴) 因为三次元太忙,这本不能正常更新会挂请假条的,我尽量日更或者是隔日更,或者宝子们养肥等完结再看。 这个位面设定稍微改了改,因为一些题材和设定原因,最开始本打算换个位面故事的,思来想去还是算了,把这个开了,后面再多加一个位面(大家又要多陪鸽鸽作者一个故事的时间啦) 算起来就是不加上这个,剩下还有两个故事那个样子。 我知道我更新时间不稳定,又还短小,文笔又青涩(扳着手指头数)哎呀,反正一大堆数不清的缺点,但是我是真的很喜欢文文中的主角,很喜欢他们之间的故事,所以不想草率的水文,也在努力提升中。 最后还是同上面说的,我尽量保持日更或者隔日更,大家可以选择养肥完结再看。后面真的很想蹭蹭一直陪伴到现在的宝子们,甚至有一些从新晋时期眼熟到现在,每次看见都有一种超级暖心的感觉,爱你们~(劈叉比心心) 不啰嗦了,之前有说过补更,呜,今天不能补了,明天,明天我一定补上!!(秃头作者发四) 第123章 春祭(3) 那只苍白的手颤颤巍巍的接近完全没有防备的慕以, 水中腐烂的脸兴奋得颤抖,就在它以为快要得手的时候,一道黑雾从慕以身上蔓延而出,侵蚀缠绕在了那手上, 湖中的东西躲避不得, 被正面缠上, 尖叫一声褪去身形, 藏在荷叶底下不动了。 慕以听见响声转过头来看,只见池面依旧清澈见底,荷叶随着微风摇曳,什么异常都没有。 慕以:??? 一直到慕以离开, 那湖中的东西再也没现身,它藏在湖底,下身淹没在泥沙之中,依稀可见白骨, 上身虽还存有血肉, 但已经因为腐烂变得缺一块少一块的了。 这是一个溺死的人, 血肉尚且还存在, 足以证明死去的时间还不算太久。 溺死鬼总想着拉人下水寻找替身,刚才他在池底瞧见坐在岸边的那人面容温柔俊美,一下就被蛊惑了心神,伸出手就准备拉他下水,可谁曾想到对方身上竟然有恶鬼留下的气息。 原本尚且算得上完好的手臂此时只剩下了森森白骨,黑色的雾气弥漫在上面等到褪去时,白骨都已经变成了黑色, 水鬼疼的不断在水底挣扎着, 黑色的头发缠在莲梗上, 晃得池内的荷叶晃来晃去,在平静的湖面上显得异常诡异。 人死化身成鬼,有一段时间神智宛若婴儿,会接近一些对自己感到非常舒服的存在,有一些甚至还可以附身,而最为恶鬼,执念未消,可杀人害人,他们身上的戾气对于他们这些普通的鬼魂来讲简直就是杀器,比符咒还要可怕。 刚才他只感觉那人身上很舒服,想要将之拉进池底与自己作伴,却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 水鬼:呜呜呜,他再也不敢了! 慕以还未察觉到刚才危险与自己擦身而过,此时正起身朝着竹院的灵堂走去。 竹院如其名,四周都是绿竹,他们伫立在外围,根根高俊挺拔,这样的景色美矣,只是到了晚上,竹叶沙沙的声音有些吵人,而且这样将住所围成一个圈,阳光透不进入,阴气横生,在这样的地方居住久了的人反而会体弱多病,容易招惹邪祟。 门外没有人,慕以直接抬步走了进去,穿过一条小小的走道,一个挂满白绸的院子映入眼中,白色的绸缎随风飘荡,像是游荡的孤魂。 这里也太过于安静了些。 慕以站在院子外面,朝着内里看去,正厅正对着院门,被白绸所围满的灵堂对着慕以,隐隐约约的还从里面飘出香烛的味道。 这个地方偏僻阴凉,明明是祭奠大事,偌大的灵堂却没有一个人守着,香灰已经燃尽,落在地面上又被风吹散。 慕以就这样站在院门处,直直的盯着挂着白灯笼的灵堂看,似乎在隔着它看向其他的东西一样。 “慕公子?” 身后传来一婢女的声音,她走得有些急,在慕以旁边停下还喘着气。 “我找了慕公子许久,原来您在这啊,快随奴前去大厅吧,家主还有其他公子们同着公子一同用晚膳,说是吃完晚饭之后要一同来祭奠大公子!” 慕以“嗯”了一声,随着婢女渐渐消失在了院门前。 清风吹过,一片竹叶缓缓落在刚才慕以所站的地方,原本空无一人的灵堂模模糊糊的似乎有一人人站在其中,一双眼睛直盯着慕以离开的方向,久久未曾离开。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慕以似有所感往回看,除了飘飘落下的竹叶,其余的什么都看不见。 婢女看着慕以奇怪的举动,转身疑惑的问道:“慕公子怎么了?” 慕以摇了摇头:“只感觉刚才有人在盯着我。” 婢女莞尔一笑:“怎么会,一向没有人呆在竹院,又哪里来的人?” 说完,婢女这才惊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连忙低下头脸色苍白的走在前面,一直都没有再出声。 白绸微动,香灰拂过,人影消失,刚才的那一幕就像是错觉一般,竹院又恢复了毫无人气,荒凉寂静的模样。 阮家家主一共有三个小妾,一个大夫人,膝下除去因恶病去世的大儿子,还剩有二子,皆为大夫人所生。 早上那餐因为怕人多惊扰了贵客,故而到了晚上,阮父这才宴请所有家人聚在一起吃饭,也好给慕以介绍介绍人。 “这些是内子,这两个是你伯父的儿子,阮途还有阮之,贤侄不必拘束,你和蔚兮向来要好,他们按辈分,该称你一声兄长。” 蔚兮是这阮府大公子的字,本名为阮清,听着名字倒像个清雅知礼的公子。 慕以朝着两个人看去。 阮途在阮府排名老二,在云城担任守城将领,容貌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平平无奇,倒是坐在一旁的阮之,小小一只,看起来四五岁左右,埋头在桌上吹东西也不说什么话,像个小团子一般惹人怜爱。 吃完饭,一行人朝着竹院走去。 通往竹院的那一条路黑得渗人,一行婢女侍从打着灯笼走在两旁,照亮道路。 这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阮父像是精神不济一般,脸色苍白,阮之被侍从抱在怀中,不哭也不闹,因为光线昏暗,一道目光肆无忌惮的落在慕以的身上,等到他转过身去的时候,那目光又消失不见,慕以所能看见的也只是提着灯笼的侍从。 前面便是竹院,那露出恶心目光的主人究竟是谁,慕以也只能暂时将这件事放在身后。 竹院到了晚上更显得可怖,院门口的两盏白色的灯笼孤零零的挂在门上,阴风阵阵,竹叶唰唰作响。 门外出奇的有两名侍卫站在那里,像是两座木头看向前方一动不动,阮父不知为何神色更差了,看这样子若是慕以没有在身边,怕是下一秒就要甩袖而去。 他勉强扯开笑容,引着慕以走进竹院,明明是想装成一副伤心的模样,脸上的表情僵硬,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临近灵堂,焚香的味道飘在空中,比白日慕以来的时候还要浓了好几个度,里面安排了两个婢女侍奉在一旁,香炉里面挤满了香灰,她们却浑然不知的燃烧大把的烛插在上面。 一群人骤然走灵堂,那两个婢女像是才回过神,转身慌慌张张的请安。 看着慌张的婢女,阮父狠皱着眉头,但因慕以在也不好责罚,只是转过头来对着慕以歉意一笑:“让贤侄见笑了,府上的下人不懂什么规矩。” 说完又沉着脸看着跪在一旁的人:“跪着干什么,还不滚下去。” 两名婢女浑身冷汗的褪下了,院中的冷风吹在身上,激得她们浑身一激灵,复而又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双腿忍不住的颤抖。 刚才她们两个明明跪在一旁什么都没有做,就连香炉当中的香灰也是极少的,为何身子会自己动作了起来,行祭奠之礼,还会燃上那么多的香烛。 这样的异常让两个人害怕不已,赶紧加快脚步远离这个地方,直到走到院门外,这才勉强放下心来。 院门处站着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其中一个婢女撑在木柱子上,手不小心碰到了其中一个侍卫的手臂。 冰凉的触感冻得她将手一缩,婢女猛的后退了两步,似乎不明白为何秋季的夜晚,这个男人的身上会如此的冰冷刺骨。 她抬起头,借着白色灯笼散发出来的光打量那个很高的男人,却陡然间望进一双眼睛中,原来是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了头,正看着她。 小婢女被吓了一跳,叉着腰抱怨道:“喂,你这人为什么使坏吓人啊?!” 小婢女还没有反应过来,身旁随着她一同的那个人却浑身僵硬,双目圆睁,像是看见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 没有得到回答的小婢女撇了撇嘴,又转过去牵另一个婢女:“阿央,我们快回去吧,这个地方邪门得很。” 身旁的人也没有回应,小婢女这才发现了不对劲,朝着旁边的人看去,只见对方惊惧着一脸,嘴巴大张着,她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指向前方,指在那个高大的侍卫身上。 “他…他…” 小婢女:“他什么?” 名叫阿央的婢女僵硬的转过脑袋,说出来的话让小婢女一瞬间血色倒流,整个人像是被定在原地一样丝毫不能动弹。 她道:“那人只有脑袋转了过来,那他的身子呢…?” 那看着小婢女的侍卫身子还是背面,脑袋却直转了过来搭在肩膀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人,从刚才到现在一下都没有动过。 这具身体僵硬泛着寒气的人,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已经死掉了,可是却不知道为何,脑袋却以一种极为扭曲的角度转到了背后,一双眼睛睁的老大。 那小婢女直接吓晕了过去,另一个颤抖着身体,一头扎进黑暗之中没了踪影。 这一小插曲没有人注意到,在灵堂这边,随行的侍从点燃了香分发在几个主子手中然后退在一旁。 白绸布后面就是黑棺,时不时绸布随着风被掀起一角就能看见内里的场景,诡异的,渗人的。 没有人出声,整个灵堂安静极了,静到只听得见外面竹叶的响声。 阮父的脸色更白了,一旁的大夫人见此连忙上前扶住,温声劝道:“夫君头疾又犯了?也是这几天因为阿清的事情如此忙碌,不听医嘱,这上完香就回去早点歇息吧,这边有奴才们守着不碍事。” 身后的几位小妾见此暗自咬牙,等到香烛味道传过来的时候又以手帕遮住口鼻,目光躲闪,生怕看见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古人向来相信一些怪力乱神的说法,这阮家大公子生前就病恹恹的,现在死了还要他们这些做长辈的来上香,若说仅仅是上香倒也没什么,只是听着前几日府中的传闻,让几个人心中有些毛毛的,生怕看见了,沾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被侍从抱在怀中的阮之一进门就盯着灵堂中央看,眼睛一眨不眨的,像是充满了好奇,慕以朝着那小团子看了好几眼,似乎察觉到了慕以的目光,阮之移开视线朝着慕以看去,露出了一个浅笑。 阮父身体不舒服,大夫人搀着人,两人的香都由侍从上前代替,阮途执着三根燃得火红的,上前做礼上香,刚将其弄进香炉里面,一阵风吹过,滚烫的香灰落在手背上,烫的阮途“嗷嗷”大叫了起来,他连忙将手收了回来,一手背全都是被烫起的水泡,火辣辣的一片。 这个意外谁都没有预料到,阮父被刚才的尖叫吵得脑袋都快裂成了两半,看见阮途跳脚的模样,怒喝道:“在灵堂跳来跳去的成何体统,这么大个人了做事还这么毛燥!” 阮途被迫冷静下来站在一旁,手背疼得他额头冷汗直流,他咬着牙垂着头,脸憋的通红。 阮父看不下去,挥了挥手不耐烦道:“自己滚下去处理伤口,别站在这丢人现眼。” 阮途回了院子,前面发生了意外,剩下的几位小妾不敢亲自上手上香,慕以上前做礼,双手将手中的香插/进了香炉里面,无事发生。 上完了香,阮父因为身体不适和大夫人一起回了房,剩下的几个小妾也找了一些七七八八的理由离开了。 抱着阮之的侍从站在一旁,对着慕以道:“既然主子们都回去了,慕公子也随奴同小公子一道吧,刚好两所院子离得不远。” 夜间寒冷,站在这里怕是要着凉,恰逢阮父没有留下为慕以带路的侍从,慕以接过那盏灯笼,走在侍从的身旁。 “走吧。” 那侍从见慕以如此动作,一脸惶恐:“公子使不得,这坏了规矩。” 说的是慕以拿着灯笼为侍从照明这件事。 慕以:”无事,天黑无人看得见,再者你抱着小公子空不出手,若是摔到了怀中的人可就不好了。” 侍从斟酌半晌,这才答应了下来走在慕以身边,三人一起离开竹院。 走出院门,看守的两个侍卫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不见踪影,慕以提着灯笼走在路上,装作无意问起。 “大公子和府中大夫人的关系好像并不是怎么好?” 就刚才去祭拜的时候,完全不见对方有着丝毫伤心的神色。 这不是什么秘密,身为客人的慕以问了,侍从也没有不回答的道理。 “现在的大夫人是续弦,大公子的母亲早就在出生时便因为难产去世了,因为自小体弱多病,所以公子也一直住在竹苑之中养病,很少出门与人接触,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是很少能见到。” 天空黑漆漆的被乌云笼罩住,像是要下雨,所以并没有月亮,慕以走在小道上,时不时注意着脚底的碎石。 “那你可有看见过大公子的容貌吗?” 他问 侍从将怀中的小孩稳稳抱住,闻言笑了笑:“奴偶然一次曾有幸见过大公子,大概是在两月以前,公子的身体略有好转,就站在前方不远处的桥边晒太阳。” “公子喜着青衣,说话知礼,身姿清隽,容貌更是上上等,实为天人一般,见之不忘!” 说完侍从转过身腼腆一笑:“让公子见笑了。” 说话之间,已经到了慕以所居住的雅居,院子里面的灯已经点上了,灯火通明。 见慕以到了地方,侍从抱着阮之就准备退下。 “那公子就好生回屋歇息吧,奴也将小公子抱回去了!” 慕以提着灯笼往前走了两步:“我将你们送到院子门前。” “不了公子。”侍从一脸感激:“小公子的住所就在前方不远处,走两步就到了,而且这边的小道有点着灯笼,奴看得见,也断不会将小公子摔到的。” 慕以闻言这才放心,他抬步刚准备走进院子里,身后脆生生的童音响起,让他停住了步子。 “哥哥。” 慕以转过身朝着侍从怀中的阮之看去,便见对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 “哥哥!” 他又喊了一声,慕以走近了些问道:“你在叫我吗?” “哥、哥,后,大哥、哥!” 小孩子说话磕磕绊绊的,慕以半天没听懂到底说的是什么,只是见对方愣愣的看着自己,呆呆的显得有些可爱,便伸出手揉了揉毛团子的脑袋。 阮之扒拉下脑袋上的手掌,攥住慕以的食指,直直的看着慕以身后的地方。 他的声音还带着稚气未脱的奶味,此时正一字一句的对着慕以道:“哥哥,身后,大哥哥。” 哥哥身后有大哥哥。 慕以这次听清楚了阮之到底说的是什么,可奇怪的是,独属于他的院子,从刚才到现在,他的身后,一个人都没有啊… 第124章 春祭(4) 夜色如墨, 阮之说出的这句话让黑夜蒙上一层阴霾,恍惚间真的有一个人站在他的身后正在看着他。 瞧见着手中抱着的小公子说着胡话,侍从歉意道:“抱歉啊慕公子,小公子三岁时曾生了一场怪病, 高烧烧坏了脑袋, 说得话信不的真。” “惊扰公子了。” 侍从抱着阮之匆匆离开, 慕以又只得收敛心神, 朝着内院走去。 刚才阮之的话慕以不是没有感觉,他有时总是若有若无的感觉身后有人在盯着他,但是转身回头看却什么都没有。 院子里面的兰花树飘出阵阵幽香,花瓣偶尔飘落下两片, 落在光滑的青石板上,灯笼挂在屋檐下,月亮从乌云里面钻了出来,院子内的石板路投射着月光, 映出慕以的影子。 那地面上的影子恍若有一瞬间多出来了一道, 那身影撑着伞, 就站在慕以身旁不远处, 衣摆随风飘荡,随后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 夜晚阵阵凉风,将满园的花香吹进屋子里,月光透进窗户照了进来,窗户上的镂花在屋内的地面上显现出来,是窗外兰花树上兰花的模样。 床榻上的慕以早就陷入了睡眠之中,他恍恍惚惚身在一房屋之中, 那刺耳的女声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大公子, 按照规矩, 这饺子该给夫人吃下去。” “生饺生饺,妇人吃了生饺子说了那句吉利话,才能图个好彩头。” 站在慕以面前穿着红袍的男子用放在一旁的喜秤挑起了慕以头顶上的红盖头,穿着花衣裳的娇美女子眯着眼睛打量着“新娘子”,咧嘴一笑,对着男子说着好听的话。 “夫人如此好看,大公子真是好福气。” 能不是好福气吗,人都死了,与生人结成冥婚,不用在孤单的漂泊在外,再说眼前这人可是天生的灵体,灵魂独一无二的美味,不知道咬上一口又是何等的销魂滋味。 女人如此想着,看着慕以的眼神越发露骨。 红衣男子微侧身挡住坐在床榻上的人,他面上附着一层白色的薄纱,看不清其面容,可是女人却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白纱之下渗人的眼神。 眼前这恶鬼在警告着他,身上的戾气压得女鬼瑟瑟发抖。 “下去。” 女鬼缩着身体退了出去,可是那双血红的眼眸却一直盯着慕以,明显是死心不改。 掀开了红盖头,下面就是喝交杯酒,慕以看着青年从桌边倒了两杯酒朝着他走了过来,将其中一杯放在他手上,过来就勾着手要同他将这杯酒喝下。 有些着急的模样。 即使凑近了些,慕以也看不清那白纱下的面容,他没有急忙喝下那杯酒,而是就着这个姿势问道:“你是蔚兮吗?” 唤名是极为亲密的叫法,听见着两个字,青年肉眼可见的一顿,他默不作声,只是伸出手轻托了一把慕以执杯的那只手,催促道:“酒,喝掉。” 瞧见对方强硬的态度,慕以也只能任由着对方暂且勾住他的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喜酒不知道是什么酿成的,隐约带着一股花香味,手中的酒杯被拿走,面执白纱的青年凑过身便想过来亲他。 慕以伸出手挡住对方的动作,一身红衣更衬得整个人像是白玉一般。 “大公子要亲我吗?” 结成良缘,拜堂,洞房花烛,一切都昭示着夫妻之礼,眼前的人,不,应该说是鬼魂迫切的想要与自己结成夫妻,不知道任何原因的。 阮家骤然崩殂的大公子阮清,就是眼前这人,也是他一直要找的人。 慕以的问题直白的不像话,那被遮住的面容看不见情绪的变化,只是露在外面的耳根却悄悄的红了。 阮清浑身都是冰冷的,身形纤长消瘦,那腰慕以仅仅用一只手就可以满满抱在怀中,足以可见生前身子骨有多不好。 慕以牵住阮清垂在一旁的手,手指朝着脸上的白纱探去:“为何要把脸遮住?” 慕以这动作惊得阮清惊慌失措的躲闪,两只手自然而然的分开,那白纱下的眼睛眨了眨,阮清脸色苍白无措,他转过头看向慕以,发现对方微愣的神色,又开始慌张的解释:“有、有损,不堪入目。” 都说人死后鬼魂的模样都是保留的生前最后一刻的样子,有一些令人惊恐,有一些则没有多大变化,只是脸色苍白一些,谈不上多难看,但是肯定不好看就是了。 阮清害怕慕以看见面纱下的容貌会被吓到,从拜堂之初到现在皆是以白纱覆面。 看见阮清如此抗拒,慕以也没有再贸然出手,只是靠近了一些同着他说话。 “大公子还记得生前的事吗?” 鬼魂初生犹如稚子,很多怨气大的恶鬼都是飘荡了一段时间才想起生前的记忆来,怨气还有执念迫使他们即使死去之后,也不想踏入轮回道投胎。 他们还有执念在这世间。 阮清是初生的恶鬼,自然也是一样忘记了生前的记忆,唯一知晓的便是人人都叫他大公子,就连外面那些鬼也是一样。 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声音有些略微的暗哑,阮清不喜欢撕扯着嗓子的声音,像是被刀子一刀一刀划破似的,难听至极。 他摇了摇头,表明自己什么都记不起来。 慕以安慰道:“不急,我们慢慢想。” 这阮府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阮清的死因也应该另有蹊跷,慕以神色沉沉,面上却丝毫不显露,依旧是温温柔柔的模样。 慕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身旁的阮清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板一眼的纠正他刚才的话。 “你我已结成夫妻,按理,该唤我一声夫君!” 慕以:“……夫君?” 阮清褪去刚才迷茫的模样,说话的语气古板守礼,像是一个小老头。 慕以笑了笑,伸出手勾住阮清的手指,最终还是没有唤出那句称呼。 窗外似乎下雨了,潮湿的空气窜进屋里,细闻还能察觉到一丝血腥味,雷光闪闪,伴随着雨滴声,雷声轰然落下。 只不过这声音倒不像是从窗外发出的,倒像是…… “!” 床榻上仅着里衣的慕以蓦地睁开眼睛,坐起了身。 窗外淋漓的大雨落在外面的廊间,声音哗哗哗的有些吵人,慕以还未从梦中回过神,门口却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公子,公子在屋吗?” 慕以下了床,将门拉开,外面浑身湿透的侍从脸色苍白,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公子,家主请您前去厅堂,说是前院发生了大事” “好像是…死了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刚开始的懵懂阮清:按着规矩,我们结为夫妻,你该唤我一声夫君 后来被欺/负得眼尾发红的阮清:夫君…… 第125章 春祭(5) 阮府的夜晚亮如白昼, 大厅周围到处打着灯笼,侍从还有婢女全都围在外围,叽叽喳喳讨论着,却又不敢靠近。 在大厅里面, 有两个人躺在地上被白布所盖住, 森冷的气息从其身上发出, 伴随着屋外雨天的寒气, 一声一声砸进人们的心底。 地面上弥漫着一层污水,一个侍从浑身发抖的跪在一旁 ,一张脸上全都是惊惧的神色,衙门的人还有仵作站在一旁, 不知道对着阮父说着什么。 慕以一走进院子看见的就是眼前这一副画面,阮父脸色苍白像是生了病,坐在那里精神不济,就连回答衙门的问题的时候, 也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只是看见慕以出现, 这才勉强打起精神了起来说了两句话。 “这么晚了还劳烦你过来, 只是官府查案,府上的人都要聚集起来。” 屋外乌泱泱的全都是下人还有侍从,屋内是一脸困倦的阮府内人,衙门的人捂着嘴鼻用剑挑起白布,最后又放下,他皱着眉头看向跪在地面上的侍从,一脸严肃道:“这两句尸体你是从哪里发现的?” 侍从哪里见过这样的大场面, 闻言浑身颤抖, 头冒冷汗。 “回、回官爷的话, 小的是从府上的莲花池里面发现的,这两人的面孔很是眼熟,晚间我任职的时候这两位侍卫大哥还有说有笑的从我身边经过来着,谁知,谁知…” 人群中,有两个婢女的脸色惨白至极,缩着身体往角落躲,眼尖的衙役看见直接走进将两人捉了出来,疑惑道:“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躲在角落干什么?” 因着腿软,两个人被揪出来的那一瞬间就摔倒在了大厅的地面上,地上全都是尸体身上淌出来的水,经过半夜的浸泡还散发浅浅的尸臭味,其中一个婢女还好巧不巧的踩在了盖着尸体的白布上,男人被池水泡的发黑的脸全都显露了出来。 “呕…” 大厅里面不约而同响起了干呕声,因为看到了死人恐怖的脸,阮父的脸色发黑,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更是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府中的大夫上前来给阮父扎了两针,晕过去的人这才幽幽转醒。 “既然阮家家主身体不适,那就由府上的公子代行协助查案吧!” 站在一旁的阮途见之走上前来,眼中藏着暗喜:“阮家二子阮途,愿意代父协助官爷们一起查案。” 若是这件事情办得好,那么在父亲那里印象也要好上许多,更甚之还可以靠世家大公子那个位置上更近一步。 听见衙门的人这样说,阮父又实在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打不起精神,这才勉强点了点头。 外面还下着雨,因为屋子里面堆着尸体,实在不适合休息,阮父被身旁的大夫人搀扶着走了出去。 天色依旧很暗,外面灯笼的光混着窗外的天空中闪烁的白光,照在阮父的肩膀上。 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子亲昵的靠在他的肩膀上,耳语撕磨着,她的指甲长长的,还带着红色的泥土,似乎察觉到了慕以的视线,她从阮父的颈脖间抬起头,朝着慕以咧嘴笑了笑。 随着她的动作,数不尽的鲜血从她的嘴里面溢出,将阮父肩膀上的衣服全都浸湿染红,她手中拿着尖锐的铁钉,一下一下,随着身躯的抖动,狠狠的砸在阮父的脑袋上。 没人能注意到这边的异样,衙役还在查问府中的下人,周围人群闹哄哄的,有哭声也有小声交谈的声音,这些声音慢慢褪去,渐渐的,偌大的屋子里面,慕以只能看见女人举起锤子,将铁钉子钉在阮父脑袋中,利器穿破皮肉的声音越来越近,就像是在耳边响起一样。 一双冰冷的手覆了上来,慕以眼前一片黑暗,熟悉的气息包裹上来,驱赶了那黏腻的感觉。 “不要盯着她看…” 一道暗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慕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睫毛在冰冷的掌心轻扫,明明早就已经失去了触感,可阮清却还是感觉掌心有着许些痒意,他冷眼看着那人身上的恶鬼随之离开,而后慢慢松开蒙住慕以眼睛上的手。 屋内阴气森森,慕以站在角落,借着宽大的衣袍抓住阮清即将撤开的手,他眨了眨眼睛,眼中笑意浅浅,唇瓣动了几下,对着阮清说着耳语。 --陪我。 阮清看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一方面觉得自家夫人胆子小,一边看着站在房门处明显失去神志的两个游魂,而后就这样被慕以牵着手,靠在慕以身旁不动了。 一直到衙役查问完所有侍从婢女,人群才渐渐散去,天色开始发白,雨势渐小,最后逐渐放晴,泥土湿润空气清新,洗去了所有的污秽也抹去了一切的痕迹。 慕以走出去的时候也看见了那守在房门处的两个游魂,初生的鬼魂没有神志,会停留在自己的躯体身边,他们就守在房门处,盯着屋内躺在地面上的两具尸体发呆。 尸体颈部呈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死前瞪大眼睛,仵作说这显然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扭了脖子,或许迷迷糊糊的游魂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掉了。 天色已经亮了起来,慕以也没有再回房间补觉的念头。 青石板路的小路湿润,路边的花被雨滴打的七零八落,树叶上依稀可见透明的露珠。 慕以顺着小路不知方向的朝着前方走,不多时就来到了昨天走过的莲池边。 碧绿色的荷叶摇晃,里面的透明的水珠顺着荷叶摇晃的动作,从里面哗哗落下,落进清可见底的池水中。 这片莲池并不小,一到夏季,满园的荷花散发着清香,飘得老远都能闻得见,是极好的赏景之处,又有谁想到那屋子里面的两具尸体就是从这里面被捞出来的呢。 绿色的桔梗上面似乎缠着青苔,又像是头发,黑乎乎的有些看不清,等到慕以定睛去看的时候,却被身旁的沈清攥住。 “不要离池边太近。” 那池边黑乎乎的一团,慕以也没有想着靠的太近去看,只是感到有一些奇怪。 “池中也有那东西吗?”慕以问道 那东西说的是什么明显不言而喻,阮清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意外的能看得见一些本看不见的东西,大半的原因是因为眼前这“人”,慕以靠在莲池边雕着图案的石柱上,池底的水鬼咕噜咕噜的吐出泡泡,因为忌惮阮清的存在,不敢探出头来。 “你们府上为何如此多的诡事……” 这句话也确实是事实,毕竟这才是慕以来的第二天,就已经见到了四个鬼魂,每一个身上都披着层谜纱,叫人看不真切。 那眼前这人,生死是否也有蹊跷呢? 暂且不想这些,慕以看着那座白桥,突然想起了昨天阮之的随行侍从说的那些话,于是悠然问道:“大公子可还记得那座白桥?” 阮清抬头看了看,摇了摇头道:“不记得。” “大公子不记得,可昨日与我同行的侍从却记得,他称赞大公子乃是阮府最为温雅的公子,容貌宛若天人,一见之便终身难忘!” 慕以调谑道。 只见脸上戴着白纱的阮清好一阵子没有说话,只是就这样看着慕以,他好一半天才红着耳根出声道:“你……是在吃醋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6章 春祭(6) 吃醋? 慕以看向阮清, 阮清也自然而言的道出自己的想法。 “因为其他人曾看见过我的模样,他仰慕我,你就吃醋了。” 阮清一本正经的说着理由,慕以先是愣了一瞬, 随后笑道:“若是我真的吃醋了该怎么办?” 阮清没有想到慕以会直接承认, 认真思考着若是眼前的人真的生气吃醋了, 他该怎么办, 但是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来有什么办法。 阮清生前是阮府大公子,因为身体原因只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面很少出去,也没和多少人相处过,死后失去记忆, 更是迟钝的不行。 带着清晨雨滴的落花擦着阮清身边飞过,最后落在了池水中,在无波的池面搅出圈圈涟漪,而后而被上面出现的气泡包裹住, 转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阮清思考了片刻, 看着慕以认真等待回答的模样, 只得干巴巴的道了一句:“若是你真的吃醋生气了, 我会哄你,也会给你买好吃的。” 至于鬼魂能不能买到吃的这件事情还有待考究,慕以笑着勾过阮清的手,忍着笑回道:“嗯,好吧,那我就勉强不吃醋也不生气了。” 这边气氛正好,在正在查案的阮途那边, 却是异常紧张。 两个侍卫身份干净, 也没有结什么仇家, 阮途随着衙役查了半宿一点头绪都没有,他浑浑噩噩的回到自己的住处,打算补一会觉,才进到院子里面就看见房屋外面站着一个娇美的妇人,虽然自己的儿子都已经到了而立之年,但是她的身上却不见一丝一毫岁月的痕迹,走出去说是未成婚的姑娘都会有人信。 年轻的过分诡异。 对于自己的母亲,阮途总是没有那种亲近的感觉,甚至会感到瘆人得慌,从小到大皆是如此,阮途走了过去,礼数周到,他顶着两个大的黑眼圈,疑惑的抬起头问道:“母亲这个时候来到我的院子里面所为何事?” 大夫人走近半步,手中的甲蔻鲜红,在太阳下折射出刺眼的光亮。 “母亲的教诲你忘记了吗,少问多做...” 大夫人的语气没有起伏:“这次这件事你想办法做到息事宁人,封口也好,灭口也罢。” 阮途还想好好查案,最好在阮父的心中留下一个好的印象,如今一听大夫人这句话整个人都急了。 “为何母亲,这次的机会是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 下巴突然被钳住,传来刺疼的感觉,对面的女人眼中闪过厌恶的神色。 “蠢笨如猪的傻子,你知道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情绪太过于激动,大夫人松开手,从身侧掏出一张手帕出来擦拭着手指,活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按我说的去做就是了,这些不是你应该过问的,若是这件事成功了,你不是喜欢府中的那位慕家公子吗,我答应你,时机一到自然会将他送到你的床上去。” 阮途祥装软弱的低下头,闻言瑟缩道:“可是,那不是父亲的贵客吗,若是被父亲知晓….” 大夫人一脸鄙夷的看向阮途。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我自有我的办法。” 事情了之,大夫人肉眼可见的心情变好,白色的手帕摔在院子里面,扶着外间等候的婢女的手,摇曳着身躯离开了。 院中的阮途看着被丢弃在地面上的手帕,盯着大夫人离去的身影,眼中全都是怨毒。 风波总是掩在平静下面,前两天的死人事件弄得整个阮府人心惶惶,每到傍晚都不敢走出房间,往日冷清的竹院更是无人看守。 冬日的初雪下了下来,就到了阮府大公子的下葬时间,听说地点是请的山上的大师去探查的,那地方灵气满满,是个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 白色的坟纸一路飘飞洒在地面上,慕以随着送葬队伍走在其中,他身着素缟,盯着走在中间的黑色棺材发着呆。 因为当地有着日出时还有阳气盛时不能办丧事的规矩,说是怕损了逝者阴气,所以几乎是太阳落山,送葬的人这才陆陆续续的出发。 天上飘着小雪落在慕以的发间还有睫毛上,形成滴滴小小的水珠,白色的坟纸擦着他的肩膀最后落在了地面上。 周围全都是呜呜咽咽的哭声,有真心的,也有假意的,唯独慕以站在里面,没有哭,也没有丝毫伤心的神色。 他一身白衣的站在黑棺身后,寒风勾起他的衣角,一双眼眸漆黑,愈发显得身形单薄。 一双冰冷的手覆了上来,僵站在那里的慕以这才有了动作,他转过身去,如愿的看到了站在他身旁的阮清。 “你很伤心。” 他如此道,冰冰凉凉的手攥住慕以的手不肯放开。 “没必要伤心,那具身体本就是苟延残喘才活到今日,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也还算不错。” 阮清拂过积在慕以头顶上的积雪,出声笨拙宽慰道。 慕以盯着入土的黑棺,什么话都没有说。 坟冢是前几天就已经建好了的,虽然听见有些阮府的婢女侍从说,阮清和其生父阮父的关系并不好,甚至这么一个儿子死后,不管不问,连灵堂都是空空荡荡的,但是生死大事,为了不触怒亡魂,这埋葬之地倒也是好极,从这里向下望去,可以看见云城的全景,灵气充沛,是个极好的地方。 只是,按照规矩,子孙后代本应该埋在在本家的世坟当中,这山头虽好,埋在这里,终究也变成了孤魂野鬼。 阮清不会变成孤魂野鬼,因为他已经成了亲,有了喜欢的人,有了自己的夫人。 做完葬礼之事,天色已经晚了,恐发生什么意外,阮府一行人就在山间的一所寺庙中借宿休息,打算第二日等天亮再回府。 山中寺庙很大,烛香燃烧的味道隔着老远都能闻见,可见经常受山下百姓的供奉。 前阵子受托寻找一块宝地,这寺庙中的僧人显然也是眼熟阮府的人,听说要借宿,就连忙将人请了进去。 期间阮父问起寺庙的惠清住持,小沙弥双手合一道:“好巧不巧,住持前阵子闭关,阮施主怕是见不到了。” 阮父因为最近头疼的厉害,本想找这寺庙高僧念念咒驱驱邪,或者是指点一下迷津也好,没想到这么不巧,也只得作罢。 第127章 春祭(7) 小沙弥将一行带到僧房之中, 阮父早就在最近的僧房里面歇下了,其他仆从也由另外的僧人带下去了,最后陆陆续续的,也只剩下了慕以。 “这间僧房是惠清主持旁的小院子, 最是清净, 适合修养身心, 施主在这里住上一晚, 想必也能收获不少。” 对于这位浑身散发着纯净气息的施主,小沙弥明显抱有好感,就连着安排的僧房都是特殊的,这一路走过来, 态度很是亲切。 慕以道谢,告别了小沙弥之后,就绕着外围在僧房外面走了走,并不着急回房休息。 悬于天空之中的月亮无比的圆, 银白色的月光照在地上, 簌簌白雪落下, 为大地披上一层银装。 今年这场雪似乎下的极早, 落在地面上久久不化,还带着冬日刺骨的寒气而来,慕以站在院子里面,抬头看向院中的一棵花树。 好巧不巧的是,这花树同着阮府慕以居住的院子当中的那棵很像,只是如今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干,徒增悲寂之感。 慕以身形单薄的站在房门前, 身后熟悉的气息传来, 接而连之是一件厚重的披风。 慕以捉住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 刺骨冰冷,他转过身,将之双手捂住,似乎想要以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对方,可惜剩下的只是无用功。 阮清不明白此时慕以的感情,他虽对一些事情懵懂得半知半解,就连记忆都所剩无几,停留在这世界上的原因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是他对感情很是敏感,察觉到了慕以的低落之后,就顺着这个姿势抱住了他,随后呆在原地,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骤然落进一个冰冷的怀抱中,慕以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搭在一旁的手收紧,那些莫须有的情绪全都烟消云散。 “进入佛堂,身上可有不适的地方?” 这个寺庙溢满了佛气,阮清身为鬼魂之身,身上的气息本就与这相抵触,慕以看见阮清在此出现,也很是担心这一点。 阮清摇了摇头,面上的薄纱擦着慕以的脸颊,带着微痒的感觉。 “没有,就是感觉没有什么力气。” 似乎是因为佛气影响,阮清靠在慕以肩膀上小声的说着话,反应都有着些许的迟钝。 慕以往后退了退,看见阮清此时的样子,隔着面纱亲在他的眼睛上:“那我抱着你回房歇息。” 措不及防的亲近,阮清许久没有回过神来,被亲的地方还传来痒痒的感觉,面纱下的眼睛不自觉的眨了眨。 他似乎有些错愕,因为至成亲以来,两人最多的亲密接触也才是拥抱而已。 虽然两人已经拜堂,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但是洞房花烛还尚未进行,更近一层的亲近也没有,阮清有些无措的往退了退,掩藏在白衣下的颈脖根通红,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离开慕以的怀抱,朝着屋内走去。 “不、不用了。” 慕以追了上去,在院中地面上的薄雪上留下一个又一个脚印,最后牵着阮清走进了屋子里面。 木窗紧闭着,屋子里面烧着的黑炭,异常暖和,阮清一进到屋子里面就隐去了身形,不知道为何躲在了墙角盯着另一边的慕以。 慕以双手褪下沾上白雪的披风,又将外袍脱下,朝着阮清的方向看去,就看见对方眼神躲闪着朝着他这边看来,他敛去周身的气息,还以为慕以看不见他,躲了两下又朝着这边看过来。 像个探头探脑的小松鼠。 慕以对自己脑海中的想法忍俊不禁,径直朝着躲在墙角的阮清走过去。 屋内烛火昏黄,慕以腰间的黑发垂下,白色的内袍衬的整个人越发温润,阮清一个走神的瞬间,就见原本还隔着他较远的慕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你躲在此处作甚?” 阮清整个人被慕以抵在墙角处,额头碰着额头,离得极为近。 阮清面纱下的眼睛躲闪着,下意识反辩道:“我哪里有躲。” 看着眼前明显说着谎话的人,慕以浅笑着靠近,就快要隔着面纱吻上那张唇时,阮清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正色的抬手制止了慕以的动作,迫使他不能再靠近。 “此乃佛家之地,虽然我们尚且未行周公之礼,但也不可急于一时,待回到家,我备上红烛,到时候再亲近也不迟。” 其实主要的是两人身份差异,阮清怕自己的恶鬼之身对于慕以来说会有损害,所以打算想去打听一番。 阮清遮住的脸颊就算是隔了一层都能看见里面透着的红,慕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自然不会放肆,只是看着这样的阮清,格外的想要逗一逗他。 “可是我现在就想要亲近该怎么办?” 慕以故意说的低落,脑袋埋在阮清颈脖处蹭了蹭,十足的黏人之意。 眼前的人向来是知礼的,虽说偶尔说话会引得他面红耳赤,但是却从来不会这样过,阮清想着或许是自家夫人实在是忍不住想和他亲近,红着耳根凑近,在慕以的唇角飞快的碰了一下。 “夫人……乖些……” 他出声哄道,亲完之后就试图挣脱慕以的怀抱将他拉到床边休息,可说是亲,还不如说是碰了一下,隔着白纱一掠而过,哄人也哄的太仓促了些。 慕以将试图逃跑的阮清拉了回来,没有仔细追究刚才的称呼,隔着那层阻碍吻在了阮清的唇上,厮磨轻咬着。 期间慕以试图将那面纱撩起,可一碰到那边缘,原本失神的阮清骤然回过神来,将慕以的动作拦下,他偏过头去躲开慕以的亲近,极力的挡住脸上的遮挡物。 动作被打断,房间一瞬间陷入了安静,似乎感受到自己这样做太过于伤人,阮清转过头想要解释,看着眼前人的眸子,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 按着身份,虽说这人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夫人,可是没有聘礼,终是一抬空轿嫁于他,本就受了许多委屈,现在想与自己亲昵,他应该是允于所求,不该拒绝的,可是刚才却那样将他给推开。 阮清想着刚才慕以委屈的模样,拉过慕以垂在一旁的手,一字一句笨拙的解释道:“我…我没有不喜欢……” 只是怕吓到了你…… 慕以“嗯”了一声,他垂下头,在阮清的唇上碰了碰,一触即分,随后自顾自的说道: “我乖,你不让我碰我便不碰。” 作者有话要说: 初期的阮清哄人:(红着耳根)夫人…乖一点… 宝们七夕节快乐呀!(啵唧啵唧) 第128章 春祭(8) 就在阮清因为慕以的那句话愣神的瞬间, 木窗被掀开一个小口,一双眼睛从外面探了进来,门外传来好几个人的脚步声,那被捅破的窗户纸上面, 一缕黑雾从外面渗了进来, 逐渐弥漫在整个屋子里面。 因为慕以所站的地方是死角的原因, 所以外面的人自然也没有发现异常, 还以为屋子里面的人早已经熟睡了,放完迷雾之后,更是连脚步声都不加掩饰。 为首的一位蒙着脸的人朝着身后的人示意,朝着屋子靠近,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之后,那人出手准备推开门走进去,却发现眼前的木门纹丝不动。 蒙面人暗道一声邪乎,转过身朝着身后看去, 本打算叫人一起来帮忙, 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一片空寂黑暗。 周围孤坟遍布, 蒙面人被吓得一个踉跄,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得个眼冒金星,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一个血肉尽腐的脑袋出现在他面前。 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寺庙禅房,他此时所处的地方, 不知是深山中哪处的乱葬岗, 做多了亏心事的人本就越害怕这些邪乎的东西, 蒙面人直接被吓破了胆子,踉跄的爬了起来,尖叫着朝着深山里面跑去了。 察觉到动静的阮清敛下眸子,遮住里面晦暗的神色,他朝着房门外的地方看了两眼,不知道做了什么,原本准备开门进来的那群人全都被堵在了门外,就连呼吸声都趋近于无。 看着抱着自己的慕以,阮清放轻声音,牵着人的手将人拉去床榻上休息。 慕以掀开被褥,将准备离开的阮清拉的一个踉跄,冰冷的身体闯进柔软的被窝之中,慕以伸出手将阮清拦腰抱住。 “一起休息。” 门外已经没有了动静,慕以看了看重新被关上的木窗,还有干干净净的禅房,他不动声色的将身旁浑身僵硬的阮清抱紧,随后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梦。 山顶上的寺庙笼罩着一层薄雾,推开木门,满院子的白雪映入眼中。 那些扰人清净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除去木窗纸上破出的一个洞,什么都没有留下。 今日下了大雪,天气要比昨日冷上了许多,床上的阮清还在睡梦之中,被褥里面的热度还没有消散,说起来也有些不可思议,身为鬼魂的他竟然也会贪恋人身上的温度,眷恋着不肯起身。 时辰还尚早,慕以没有叫醒阮清,他俯身在阮清额角落下一个吻,悄声下了床走出门外。 外间吹着寒风,走廊外面还积着一层薄冰,将上面的泥脚印封存在里面,慕以走了过去,发现上面起码有着五六个人的脚印。 想起昨天晚上传来的动静,慕以没什么表情的抬起头,恰巧与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走廊尽头的阮途对上了视线。 慕以身上还披着昨天晚上那件白色的披风,他站在一片白雪中,寒风时不时刮起他的发尾,在半空中静静飘荡。 眼前这一幕就像是一幅画卷,美的令人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画中之人。 只不过不论阮途再怎么放轻动作,那黏腻的目光如同实质的落在慕以身上,慕以几乎是一瞬间就发现了站在角落里面偷看的人,他淡淡抬眸,不同于面对阮清时的温言细语,那眼中透着寒光,十足的冰冷。 前阵子花了一些钱财收买衙役,又费了些心思将残局收尾,母亲也亲自承认了派人对那位慕家公子出手,但是昨天晚上阮途在房间中等了半宿,那派下去的人一点消息都没有,没有办法,他这才亲自前来打探,却不想直接将人看呆了,还当场被抓包。 阮途什么都来不及做,慌乱的就逃走了。 慕以看着阮途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那些脚印,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院中的墙壁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慕以看过去,发现那掉光叶子的树枝被墙壁另一头不知道是什么扯住了,整个枝干晃晃悠悠的,上面的积雪随着枝干的晃动 ,纷纷掉落在地面上。 墙头上突然钻出来了一个穿着僧人服饰的人,那人面珠玉,看起来不过二十又几,很是年轻。 瞧见着隔壁院子住了人,那僧人朝着站在屋檐下的慕以看了看,似乎有些新奇,出声问道:“你也是这次寺庙之中的住客?” 慕以没有回答,盯着趴在墙头的僧人,似乎没有想到这寺庙之中,佛修之人会做出扒墙角的动作。 没有得到慕以的回答,那人也不气馁,他将墙边的积雪拂了下去,双手一撑,就坐在了那墙头上面。 僧人手指着阮途离开的方向:“刚才离开的那人,他对着你有贪欲。” “那是沾满恶臭气息的欲望,这阮家的人没一个有着善始善终,你最好都离得远些。” 僧人眼神澄澈,身上的气息就如同手腕上的舍利子一般,让人感到舒适而又平静。 对于一个萍水相逢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这句话算是一个善意的提醒。 所谓种什么因,便得什么果,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因果轮回,终究是谁也逃不掉。 慕以想起了在阮府内看到的一切,问道:“是因为那些鬼魂的原因吗?” 僧人的眼中闪过讶异:“你看得见?!” 慕以点了点头:“看过阮家主肩膀上的那只。” 那天在厅房里面看见的那只女鬼,手中拿着沾血的手锤和铁钉敲着阮父脑袋的画面,确实给慕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呀,阮家家主身上的那只恶鬼,可是一个棘手的存在啊!” 僧人抬手揉了揉额头,一副头疼的样子。 “人死后若是有怨气,便会化身为恶鬼,怨气多大,鬼魂便会有多凶恶,那阮家主总是头疼,让我想想法子,殊不知那是在以他的命,赎自身的罪孽,我一僧人,也属实奈何不了因果循环这东西。” 僧人伸出手接住天空中落下的雪花,掌心炙热,白雪触之即化。 “那阮家人有损阴德,才会被恶鬼缠身,葬送家族气运,最后的结局也只会落得个疼痛缠身,暴毙而死的下场,但也不知道是做了些什么,时至今日都还未遭到报应。” 不知道听到了哪几个字,慕以身体骤然僵硬不动,垂在一旁的手渐渐收紧,就连指甲将掌心掐出血痕都还没有察觉到。 惠清看着周围满溢的黑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如今已经将整个禅屋所缠绕,甚至有些将他团团包裹住,只要有着丝毫松懈,不难保证那些黑雾会不会致命一击,将他裹缠吞噬。 惠清面色日常,手中的舍利子被他一颗颗拨弄着,发出不大不小的清脆声音。 他看着黑暗中伸出了一双惨白的手,慢慢缠上站在屋檐下的白衣公子,突然出现的恶鬼牢牢的将人抱在怀中,在慕以看不见的地方,满眼杀意的朝着惠清看过去。 惠清“啪嗒”一下停止了转动手中的舍利子的动作,无视周围的黑雾还有那道带着杀意的眼神,浅笑道:“好巧不巧,施主身后的那位,也是一位怨气冲天的鬼魂呢……” 第129章 春祭(9) 阮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慕以身后, 他浑身溢满黑雾,原本清澈略显懵懂的眼睛此时变得黑漆漆的,戒备的看着对面的僧人。 在惠清说出后半句话时,周围的黑雾更是不可控制的将他给团团围住, 透着满满的弑杀之意。 这时候的阮清褪去了之前无害的模样, 黑雾透着怨气, 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鬼。 慕以察觉到了两人的剑拔弩张, 伸出手按住拦腰抱在腰间的手,侧头过去亲了亲快要出手的阮清,动作温柔的安抚对方。 阮清动作明显一顿,他将怀中的人越发抱得紧, 黑雾蠢蠢欲动,倒也是暂且安分了下来。 面对着言辞犀利,激怒阮清的惠清,慕以没有生气, 因为对方最开始的初衷只是警戒自己, 他出声道:“多谢, 我知晓了。” 其实他早就已经知道了阮清的身份, 从初见开始,那个伸出手隔着红盖头的触碰自己的那个瞬间。 惠清错愕:“怨鬼弑杀,在失去理智之时,即使是亲近之人也会伤害,你不害怕吗?” 恶鬼,是连速来慈悲的佛祖都不渡的存在,他们存在这世间, 被脑海之中的恶念吞噬, 久而久之, 就会成为只会杀人嗜血的怪物,是个连游魂都不如的存在。 阮清的手在听见这句话之后,直直的僵在了那里。 对于僧人的话,虽说他没有多少记忆,但是两人身份的差距本就体现在这里,他是鬼魂,逼迫眼前的人与他结成婚约,不论怎样,慕以都不是心甘情愿的与他结成这段姻缘的。 这层窗户纸被惠清毫不遮掩的捅破,比起昨日面对那些不速之客的恼怒,此时更多的却是慌乱。 对面的那个僧人他可以不费吹飞之力的将其挫骨扬灰,甚至可以不留丝毫痕迹,将那张令人生厌的嘴缝上,让对方再也发不出声音,这个想法几乎是从温暖的床榻上醒来,听见惠清的那些话后,第一时间的想法。 对方说的确实没错,他是一只恶鬼,即使在记忆还没有恢复的情况下,即使是昨晚那样的情况,他想的都是让那些聒噪的人全都闭上嘴巴,最好这个房间里面,只剩下他还有身旁的人最好,但是最后那一刻他却什么都没做。 他知道的,眼前的人不喜欢血腥的味道,即使是讨厌到了极致,他也没让自己的手上沾染鲜血。 面对着惠清的言语,阮清几乎是将整个脑袋埋在了慕以的颈窝之中。 “我不会的,我不会伤害阿以的。” 闷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声音带着不知名的压抑感情。 见此,慕以也并不在与对面的人说什么话,牵着身旁的阮清回到房中,下着大雪的院子很快就只剩下了惠清一个人。 他看着那浑身清净之气的青年将身旁满是戾气的恶鬼拉进了房中,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下一瞬间,围在他周围的黑雾如退潮一般,全都散去,若非是刚才那道实质的杀意还停留在他身上,惠清还以为刚才的戾气都是自己产生的错觉。 毕竟,发怒的恶鬼,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啊… 坐在墙头的惠清转了转手腕上串成的舍利子,看了看房屋的方向,那暗中的雾气似有所感,渐渐的又有着围上来的趋势。 惠清的视线一僵,随即像是叹了一口气,从墙角跳下,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面。 算了算了,那恶鬼尚且还未酿成什么祸患,再说现在还有人管着,他也不去凑什么热闹了。 慈佛尚且渡不了心生怨恨的恶鬼,又何况是一个凡人。 慕以将阮清拉到房间里面,看不见那院中的僧人,阮清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只是被慕以所牵住的的手依然很僵硬。 他不知所措的被慕以牵着坐在床榻上,柔软的被褥还带着些许温度,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其实从初见时,我就大致知晓了你的身份。” 骤然听见慕以的话,阮清整个人僵在的那里,面纱下的眼睛晦暗无比,垂在一旁的手紧攥着,随即松开,让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手指变的更加苍白。 那不是活人皮肤的颜色。 那颗本就悬起的心脏被一句话打入深渊之中,他的身体被埋入泥土里,心脏也早就不在跳动了,可是现在却难受得微微窒息,那地方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一样,生生的疼。 慕以看着身旁沉默的阮清,无奈的凑过去抬起对方的下颚,迫使阮清看向自己。 “你再胡思乱想什么?” 虽说看不见阮清此时的表情,但是此时他低垂着头,也不说话,一举一动都体现着阮清此时的不对劲。 肯定是因为刚才那僧人的话多想了。 “我若真的真的介意的话,最开始的时候便不会结成这段姻缘了。” 慕以隔着面纱碰了碰阮清的脸,一如初见一般,对方满是好奇的伸出手,冰凉的手指落在他的额间,最后是嘴唇上。 刚想着若是眼前的人生出逃离之心,阮清他自己便在深山中建造一所宅院,他做饭不怎么熟练,但总归还能入得了口,虽然抱着睡觉身体冰凉,但夏天还算勉强入得了怀,他虽然缺失了记忆,但读过的书却还记得,不算粗鄙之人。 不管怎么样,他同慕以一同住在那个院子当中,禁锢也好,囚/禁也罢,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对方离开自己。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阮清措不及防被慕以抱在怀中,轻柔的触碰让他回过神。 “我心悦蔚兮,所以无论是鬼魂还是人类都没有关系,只要是你我都会喜欢。” 措不及防的告白,让上一秒还在思考着如何将慕以锁在自己身旁的阮清呆愣住。 “喜欢我?” 阮清愣愣的疑惑出声,残留在外的黑雾察觉到了一股探查的视线,阮清身为主体,下意识的驱动外面的黑雾驱赶外面的不速之客,却被慕以发现,垂在一旁的手被撑开,十指相扣住,那屋外的黑雾也随之泄了力道。 慕以没有回答阮清的话,而是用行动证明自己,柔软的吻落在阮清的眉间,一路向下,最后隔着那层白纱落在阮清的薄唇上面。 隔靴止痒莫过于此。 慕以偏过头,欲准备蹭开那碍事的白纱。阮清虽然因为告白而变得迷迷糊糊的,可是还是记得不能揭开面纱,下意识的躲开。 可慕以又怎会让阮清真正的躲开,他右手不知何时放在了阮清的后颈处,察觉到对方想逃离时,微微用了点力气,动作不似以往,带着些许强硬。 温软的唇一下又一下落下白纱上面,慕以出声安抚着阮清,细细的哄:“我不揭开。” 对方总是对那张面容太过于在意,害怕他看见,慕以叹了口气,指尖穿过白纱,落在阮清的颈脖处,屋内没有点灯,光线略微有些昏暗,慕以不动声色的蹭开那白纱,细细密密的吻落在脸颊处。 毫无阻隔的吻让阮清微微颤抖着,慕以将人抱得更紧,一路吻至唇角,还不忘出声道:“没关系的,我的蔚兮,是最最清隽俊秀的大公子。” “在我心中是最好看的。” 温润的嗓音贴在耳边,直叫人酥了骨头。 直至那吻快要落在唇上时,阮清才气息不稳的伸出手抵住慕以。 “不…不可继续了,我会缠食你的精/气的。” 那被手触碰的颈脖透着一层粉,慕以低下头看了看,“嗯”了一声,像是听见了又像是没听见。 只见他将抵在胸膛前的那只手拿了下来,递在唇边克制的吻了吻。 阮清以为这场亲昵在他的打断下就此结束,即松了一口气,内心也失落无比。 要是,要是他还活着就好了,若是这副躯体还是人类模样,那么他同自家夫人亲昵,就不必顾虑两人的差别,自己身上的阴气会给对方的凡胎□□带来伤害了。 只不过还未等阮清的胡思乱想结束,慕以抬头凑近,就着将阮清抱在怀里的这个姿势,蹭开那白纱毫无征兆的吻在了阮清的唇上。 阮清:“唔…!” 面对略显惊慌的阮清,慕以咬了咬他的唇,模糊字眼从相触的唇瓣中挤出,带着安抚。 “无事的。” 所缠食的那东西,他要多少有多少…… 房间里的两人耳鬓厮磨,屋外的黑雾也同着主人的变化,软趴趴的收了回去,全然不见刚才满满的戾气。 窗外依旧大雪纷飞,原本坐在墙头的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只留下院中那光秃秃的树还伫立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放在明天! 最近因为太忙了断更了好几天,非常抱歉m(._.)m,明天开始恢复更新,我会努力多更一点的(托马斯螺旋飞吻) 第130章 春祭(10) 大雪微歇, 一行人便没有在寺庙中停留,径直下了山。 因为下雪路滑,仆从先行回了府,架了马车来, 马车轮子轱辘的在大路的白雪上面留下两道明显的痕迹, 马车隔着车帘子, 挡住一路的雪色还有寒冷。 “停下停下!” 最前方的一辆马车不知道撞到了什么, 车身侧翻,马儿受惊在一旁嘶鸣,侍从们全都慌张的围了过去,合力将马车里面的老爷夫人救了出来。 阮家家主本就有头疼的毛病, 虽说此行上山在寺庙中住了一日略有些好转,但是依然闷闷的疼,此时又遭受此等无妄之灾,一口气提不上来, 直接晕倒在了原地。 那几位同车的夫人们本就被马车撞得生疼, 脸色都发白了, 此时一看见家主晕了过去, 场面慌张混乱无比。 大夫人脸色苍白的收拾乱局,另外一辆马车当中的阮途连忙走了出来帮忙,慕以还有阮之的马车在后面,倒是没有被牵连到。 “怕是要晚些才能回到府上了。” 大夫人站在一旁,身上披着大红色的狐毛大氅,虽说唇色苍白,但是面色娇艳, 看不出来半分狼狈。 她侧首对着站在一旁,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不似在阮家主面前表现的亲密。 慕以对着大夫人没有什么好感,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阮途手忙脚乱的安顿好阮家主,先行一步着急送突然晕倒的阮父到医馆去,只是还没上车,整个人便莫名其妙的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摔在了雪地里面。 身上的触感硬硬的,像是冰块一样硌人,阮途皱着眉站起身,站在一旁鬓发散乱的侍妾手指着阮途的身后,被身旁的婢女搀扶着,颤抖着身体道:“二公子,你…你身后…” 被大雪掩盖的地面此时被阮途的身体一压,下面掩藏的东西显现在阳光下面,没有任何遮挡。 阮途还着急将阮父送去就医,不耐烦的皱着眉头顺着侍妾的指的方向看去,与雪地下面浑身泛着死气,眼睛瞪得老大的死人对视了一眼。 只一瞬间,僵硬的熟悉面孔映入眼中,泛着死气的脸庞,死白的眼珠,吓得阮途猛的往后退,身形不稳的倒在雪地里面。 “有,有死人啊啊啊!!” 守城护卫一职,料想也见过尸体,只是现在阮途却被吓得浑身发抖,连站都站不稳。 这下,所有人的视线和注意力全都被吸引了过去,装着阮家主的马车还在原地,站在一旁的大夫人却没有着急着将晕倒的阮父送去就医,而是皱着眉走到发现死人的地方,没有任何属于女子的胆怯,只是在看到那尸体的瞬间,脸色发白了一瞬。 她用手帕捂住口鼻,撇开眼不在去看那地面上的死尸,紧接着吩咐了一些人将雪地里面的尸体清理掉,又让人将地面上受惊不浅的阮途扶起塞进装着阮家主的马车里,吩咐车夫先行一步。 被掩在冰雪下面的人身上袒露在外的皮肤是鲜红色,除非泛着死气的皮肤还有瞪大得一动不动的双眼,看起来就跟活人没有什么差别。 但就是这样,才更让人感觉到吓人,昨天才送完府上的大公子下葬,今日回府又碰上了这件事,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降下惩罚,在警戒着他们。 其中一个胆小的婢女神经质的疯狂的摇着头,胡乱念叨着:“是大公子,是大公子回来了,他回来了…” 听见这句话,慕以猛地转过头,朝着那正在胡言乱语的婢女看去,那身旁的人被吓了一跳,连忙将人的嘴捂住,脸色苍白拉着人跪下道:“夫人赎罪,公子赎罪,她家里人前不久死在了一场大雪中,这几天疯言疯语的,得了疯症,说的都是些疯话,请夫人公子看在她可怜的份上,宽恕她这一次吧!” 慕以还没有出声,一旁的大夫人骤然出声道:“既然得了疯症,回府就到管家那里领遣送银子,先把病治好了再说,这段时间不要在府上做活了。” 跪在地面上的婢女连忙磕头谢罪,身子还在不断颤抖着。 慕以看着明显不让自己出声的大夫人,便见对方余光瞥向自己,看见慕以毫不避讳的窥视目光时,罕见的慌张的移开了视线。 此时也确实不是什么好时候,慕以只能暂时压下念头,等到回府再说。 随行的侍从都混乱的忙成一团,马车不能前行,抱着阮之的那侍从像是被吓坏了,连手臂都颤抖着,抱着小孩的手颤颤巍巍的,怀中的人随时都能掉下去。 慕以走了过去,伸出手道:“我来抱吧。” 小阮之身体速来不好,若是摔在了雪地里面,沾上寒气,指不定又要生上一场大病。 侍从将手中的小孩递到慕以手上,又是连忙道谢。 慕以身上披着白色大氅,将阮之抱在怀中,对方就安安静静的呆着,既不挣扎也不哭闹,很是乖巧。 冰冷的气息从另一边席卷而来,从晨间一直消失到现在的阮清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慕以身旁,看着被他抱在怀中的小孩,眉间微皱。 “为何要抱他?” 那本该牵着他的那双手,本该属于自己的怀抱,此时被一个浑身奶香的小团子占据,阮清莫名觉得碍眼得很,阮清黑漆漆的眼眸看着小眼圆溜溜的阮之,似乎想要吓哭对方,让小团子离开慕以的怀抱。 可不曾想到的是,阮之非但没有被吓哭,而是眨了眨眼睛,看着站在慕以身旁的阮清,木然的小脸扯开一抹笑,甜甜的用小奶音喊道:“大哥哥!” 那小小的声音当中,满满都是喜欢。 周围的人都在忙碌,照顾阮之的侍从还以为自家小少爷叫的是慕以,也没有多大的反应。 慕以笑着浅声道:“他很喜欢你。” 算是变相的回答了刚才阮清问的问题。 慕以的回答,换个方式来说,就是爱屋及乌。 阮清听出了慕以的弦外之意,耳尖红了红,偏过了头去,倒是没有试图在吓哭小孩了。 他素来知礼,是绝对不会同一个奶团子吃醋的。 作者有话要说: 高估我自己了,呜,抱歉今天只能短小一章,明天我努努力,尽量把加更码出来(瘫) 第131章 春祭(11) 直到回到阮府, 底下的小厮们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全都低着头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像是顾虑着什么。 大夫人着急安顿马车里面的人,只是急急忙忙的朝着身旁的人吩咐了几句, 就不见了踪影。 整个阮府一片死寂, 侍从匆匆忙忙, 送葬之后, 灯笼还有白绸缎全都没有撤下,地面上全都是坟纸,随着飘飘大雪在半空中飘荡,竟让白天过路的行人都感到无比渗人, 在路过大府门前的时候就匆匆走过,不敢朝着内里看。。 慕以抱着阮之回了府,大夫人只瞥了一眼慕以,便离开了, 那神色沉沉, 直叫人看不透彻。 空荡荡的阮府, 慕以走过石桥, 途径莲池。 天气严寒,池中的荷枯黄了枝叶,衰败的桔梗淌在结满寒冰的池面上,尽显萧瑟之意。 慕以将怀中的阮之递给旁边的侍从,侍从点头道谢,生怕怀中的小公子沾染上寒气,将人紧紧抱在怀中, 从另一条小路上转身离开。 阮之被侍从抱在怀中, 从侍从的肩膀旁探出头来, 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慕以,直到侍从行至拐角处,再也看不见。 侍从几乎是养着阮之长大的人,看着阮之的动作,笑着道了一句:“小公子好似很喜欢慕家公子。” 看不见了人,阮之靠在侍从的怀中,眼睛黑漆漆的,听见侍从说话才从人的怀中抬起头来。 “哥哥,大哥哥,喜欢。” 头顶飘着鹅毛细雪,小公子发丝上和睫毛上全都沾染上了白雪,此时眼睛一眨一眨的,正色的说着自己喜欢,像是小雪团子一样可爱。 按照规矩来讲,自家小少爷叫慕家公子一声大哥哥,也不算是失了礼数,侍从有些惊讶的不是称呼,而是小少爷对慕家公子的亲近。 自从前两年发的那场发热之后,小公子就一直是那副模样,浑浑噩噩的,即不哭闹也不笑,那时候老爷请了多少大夫前来都没有用,这几年一直是这幅样子。 直到后来,大夫人的出现,这位小公子也逐渐被家主淡忘,生病这件事也随之不了了之。 像现在这样,亮闪闪着眼睛表达自己喜爱的小公子,从生病到现在,也已经许久都没有见过了。 雪渐渐下大了,寒风一阵一阵的吹过来,侍从连忙抛开杂念,将怀中的小公子裹紧朝着院子走去。 莲池边,慕以看着阮之离开的方向,出声问道:“他为什么可以看得见你?” 佛修之人能看见并不奇怪,而他自己,除去系统不说,就算是看不见阮之,他也能知晓对方,而那个小团子.. “他是我的血亲。” 阮清这一句话打消了慕以所有的猜虑,他站在石桥上,转身意外的看向身旁的人:“你恢复记忆了?!” 阮清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凡人在死去七天之前,心智就犹如婴幼儿一般懵懂,会单纯的喜欢靠近某物,如果讨厌的话,便会在夜深人静之时凝成实体,吓一吓令自己讨厌的存在,以对方的恐惧为食。 而七天之后便会慢慢恢复生前的记忆,怨恨或是执念,随后游荡在世间。 此时尚且还未恢复记忆,太过于异常。 还未等慕以细想,从另外一条杂草遍布的小路上传来人的脚步声,慕以拉着身旁的阮清躲在旁边的小亭子里面,就看着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合力抬着一个黑色的布袋走过,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呸,这条路怪阴森的,听说前不久还死了两个人在这。” 其中一个壮汉抖了抖手臂,手中的布袋随之抖动。 听见伙伴这么抱怨,另一人瞥了瞥结满寒冰的池面,随即收回视线。 “快点走吧,天黑了就不好了。” 一路上耽搁下来,现在的天色也已经有些昏暗,这莲池很少有人经过,两个壮汉这才选的这条路,想来是不想让人看见。 慕以靠在亭中柱子上注意那边的的动静,沈清盯着池面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直到被慕以叫住,这才回过神来。 “你在看什么?” 阮清摇了摇头,牵着慕以准备跟上去,绕开话题。 “我们跟上去看看。” 慕以点了点头,眸子不可察觉的往湖中的方向一瞥,就顺着阮清的力道离开了凉亭。 寒风阵阵,依稀还有雪花飘落下来,池面上的寒冰封锁着这一池的水。 两人已经离开了,在方才阮清坐落的那个位置,俯身向下,便可看见一张青白的死人脸贴在寒冰之下,腐烂的嘴唇一张一合,喊道:“大公子…” 那黑白分明,尚且还算保存完好的眼珠子转了转,直到两人身影消失再也看不见,这才隐迹身形,不在贴在冰面上,而是沉下了池底。 这诡异的一幕除了凉亭两人看见,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晚间的阮府更显得凄然诡异,一路跟着两名壮汉,穿过复杂错乱的巷道,来到了一间宅子面前。 这宅子显然已经有些荒废了,外面的院墙老化坍塌,打开门走进去,中间那间大屋子上面的房顶的瓦砾都有些稀稀拉拉。 两个壮汉将手中的黑麻袋往屋子里面一扔,拍了拍手,其中一个往里面一瞧,不知道看到了,搓了搓手臂,硬生生将一身的鸡皮疙瘩搓了回去。 “这阮家也太邪门了一点,这破屋子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还叽里咕噜发出一些声音出来。” 壮汉旁边的人稍微冷静一点,沉着思考后,对着身旁的人道:“下次不接他家的活了,趁着没人注意,先离开吧。” 壮汉忙不迭的点头,急急忙忙的走出院子,那样子像是后面有什东西在追他一样。 “快走吧快走吧,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这一路走过来背后凉飕飕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瘆人得慌。” 确实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慕以躲在暗处,看着那两人离去的身影,在扒在两人身上的游魂停留了两秒,然后收回了视线。 这游魂尚且还酿不成什么性命之忧,此行顶多让两个人倒倒霉,算是避免了一场血光之灾。 另一个原因,也想必是因为平时两人接的都是一些不干净的活,这才容易被东西缠上。 破旧宅院的门前有一个大锁,这偏僻的地方生怕有什么人闯进来似的,瞧那势头,没有钥匙还打不开。 慕以四处看了看,正准备寻一处矮墙头翻过去,就看见阮清拿着那把大锁,不知道干了什么,只听见啪嗒一声,竟直接打开了。 阮清捏着手里的铁块,有些不知所措,被慕以看见更是顿在原地。 慕以笑了笑,走近了些夸人:“好厉害啊!” 满满的亲昵调谑将刚才阮清的别扭一带而过,没有浪费太多时间,两人从大门走了进去,一进到院子里面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道刺耳的尖叫声。 慕以脸色一变,连忙踹开那扇木门,相比门前的大锁,这屋子门前的锁要小的多,慕以没有用多少力气就将它踹开了。 屋里没有点灯,周围黑漆漆的一片,打开门,满屋子疯癫的人还有蜷缩在一旁的婢女映入眼中。 看见房门被破开,原本被屋子里面的人围在一起乱咬的婢女连滚带爬的朝着慕以这边跑来,她浑身瑟瑟发抖,头发散乱,一副狼狈的模样。 “公子…救我,公子救我!!” 仔细一看,才知晓这就是白天“胡言乱语”的那人,只见她虽然害怕狼狈了一些,倒也不似白天所说的一样精神失常。 瞥见屋子里面躲在黑暗中早已经失去神志的一些人,慕以将小婢女带出漆黑的屋子,暂且先将房门锁上,免得里面的人疯跑出去作乱。 小婢女一离开那个屋子,整个人便瘫软在了地面上,神色愣怔,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 慕以等到小婢女喘息渐渐平静了下来,才蹲下身平视着她,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偏僻的巷道,破旧的房子,关了一屋子的疯人,任谁也想不到阮府竟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婢女摇摇头,一副失神模样,看样子被吓坏了。 看这个样子,铁定是问不出来什么了,慕以拿出一袋子银子放在婢女身旁:“阮府已经是回不去了,你带着这些银子,去远一点的地方生活,不要再回来了。” 婢女愣愣的坐在地上,看着慕以,等到人准备起身离开时,又蓦地将人叫住。 “大公子!” 这声大公子叫的定然不是慕以,慕以转过身,借着昏暗的光线看着人,某一瞬间,还以为对方也能看见他身旁的阮清,才突然出声叫了那句称呼。 只不过婢女下一瞬说出来的话,打破了刚才若有若无的错觉。 “他们见过大公子…” 慕以眯了眯眼:“怎么说?” 婢女咽了咽干涩的喉咙:“他们…有些是在大公子去世那晚之后就莫名失踪了。” 刚才在小屋子里面吓出的一身冷汗,如今在黑夜中,竟硬生生冷的人瑟瑟发抖了起来。 婢女手指颤抖着,指着屋子的方向:“就刚才,那屋子里面…” “那里面的,有我见过的人!” 寒风瑟瑟,月光凄冷,在冰冷的雪地上并没有阮清的影子,他就站在那里,冷眼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总是说好了更新又迟到,真的非常抱歉,不知道说什么好。 前几天三次元忙的喘不过气来还有身体状况不好,这几天有空我就尽量多更一些,亲亲一直都在支持我的小可爱们(吧唧吧唧) 第132章 春祭(12) 从小宅院回来已至深夜, 门府前打盹的侍从迷迷瞪瞪,连从大门口走进去一个人都不知道。 走进府中,才发现周围都是亮堂堂的,侍从婢女急急忙忙打着灯笼, 看起来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慕以随手捉住了一个问, 那侍从停下来歇了两口气, 大冬天的硬是跑出一身热汗。 “公子不知道吗?老爷今天晕倒, 府中府外的大夫都束手无策,眼看着面色又青又白的,就差点准备后事了。” 说到后面,侍从声音越发的小, 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靠近这才松了口气。 “神奇的是,居住在府中陆道长就烧了一道符,老爷就醒了, 明明下午还是好好的, 一到了晚上就尖叫着说脑袋疼, 像有钉子砸一样, 说完砰砰的就撞上了旁边的柱子上。” 侍从抬手指了指脑袋:“听说这里开了花,现在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看来阮家家主在下人当中的名声不怎么好,这都快病危了,眼前的侍从冒着被逐出府去的危险,也要八卦两句。 这人说的正起劲,突然想到了什么,连摆着手走开了:“吩咐我的事还没干完呢, 就先不同公子说了。” 侍从两三步消失在眼前, 混入忙碌的人群中。 慕以漫不经心的朝着人群聚集的方向走去, 想到刚才侍从口中的话。 “是他身后的鬼魂在作怪吧。” 那拿着铁锤钉子的女鬼叫人不得不印象深刻 站在慕以身旁的阮清不知道为何沉默不语,直到慕以再次出声询问,这才转过头来回道:“他自身种下的恶果。” 听着语气倒像是平平淡淡,慕以却略微神色不明的看了看阮清,他“嗯”了一声,倒是没在问些什么。 很快就到了阮家家主的宅院,屋子里面亮堂堂的,不停有下人走进走出的,慕以走进去的时候,倒是意外的看见了一个人。 恰好这时站在门檐下的人转过头来,瞧见了站在院门前的慕以,惠清颔首,自来熟的打招呼:“许久未见。” 半天的时间而已,确实是许久未见。 这不得不说是阮府是非多,还是说缘分使然,出于礼貌,慕以点头示意,站在一旁隐藏在黑暗之中的阮清盯着惠清,目光阴沉。 小白兔公子身旁有个大尾巴恶鬼狼盯着,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惠清转了转手中的菩提子手链,到底是没有靠近。 头顶的月光明亮,下了大雪的夜晚格外的冰冷刺骨,带着寒气的风直往着骨头里面钻,为了避免屋子里面人多杂乱,就连阮家主的几房小妾都是站在外间等候,这过了半晌,冷得浑身直打着颤。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里面才传出来动静,大夫人走了出来,扫视了院中的人,视线微微在慕以这边停留了一瞬,只不过很快就收了回去。 “家主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天冷大寒,大家都回到自己的院中吧。” 彼时院门前的人群这才散去,其中还掺杂着几声小小的抱怨,站在屋檐下的大夫人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朝着站在一旁的惠清拱手做礼,随即转身又回到了屋中。 - 一夜无事,阮家家主也有惊无险的度过了这一劫,只是醒来依旧头疼难耐,便将惠清留在了府中,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不知道之前对阮府避之不及的僧人惠清,竟会答应留下。 又匆匆过了一月有余,继阮府丧事之后,迎来了寒冬的第一场喜事,原是大房夫人有孕,已一月有余。 阮家子嗣单薄,大公子因病而死,二公子又是一个不成器的,最小的那位也因为幼年意外烧坏了脑袋,对于这新生命的到来,阮家主可高兴了,就连困扰许久的头疼也被喜事冲散了许些,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奕奕的。 老年得子,当是喜事,阮家主便在府中大办酒席以示庆贺,这消息传到了周遭的府门中,无一不摇着头感叹唏嘘。 这阮府上的大公子这才下葬一月,照理说就算是喜事,也不应该如此大肆操办,丧事之后需当守孝三年,那阮家主白发人送黑发人,就算是不守那三年,也应当吃斋礼佛祈祷。 此行此举,有损阴德,不该啊不该,实在是不该。 此行阮府宴请的宾客当中,一半的人都以称病在家不去赴宴,可就算是少了一半的人,筵席也依旧热闹无比。 阮家大夫人身穿艳红色长袍,因前两天还下了一场雪,身上披着颜色艳丽的大氅,被各家贵妇围在一起,可当真是娇艳如花。 阮家主和来往的宾客打着招呼,脸上带着笑,丝毫看不出来是家中办过丧事的人。 慕以远远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无比嘲讽,那些人脸上的笑意,当真是刺眼无比。 怕身旁的阮清会伤心,借着宽大的衣袍,那藏在里面的双手十指相扣,慕以伸手在阮清的掌心蹭了蹭,冲他眨了眨眼睛。 那模样似乎再说,还有他在,没必要为那些不值得的人伤心。 阮清本是冷眼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内心毫无波动,此时瞧见慕以的动作,倒是心底软了软。 往日知礼的人此时靠在慕以的脊背上,低下头隔着一层薄纱轻吻着身前人的后颈,因为其他人看不到他,便借着这一点在大庭广众之下与欢喜之人耳语撕磨,亲昵至极。 慕以的后颈肉眼可见的变红,他整个人身形一顿,扣住阮清的手紧了紧,随后压抑着异样,红着耳根对着阮清道:“别闹我。” 阮清闻言停下了动作,毕竟闹凶了晚些回去还是自己吃亏,他就着这个姿势,将脑袋靠在慕以的肩膀上,看着宾客来往,侍从婢女端着佳肴,随后又无趣的闭上眼睛,埋在慕以的颈窝处,闭上眼睛假寐了起来。 睡着的恶鬼显得毫无攻击性,就懒懒的靠在慕以的肩膀上。 其他人看不见,可是惠清却看的一清二楚,好奇的朝着慕以这边瞥了瞥。 时间推移,很快客人相继入座于筵席。 靠在慕以肩头上的阮清不知道哪里去了,慕以朝着周围看了看,都没发现对方的身影。 一旁的惠清倒是注意到了,钻了空子在慕以身旁坐下,浅饮着杯中的茶水,偶尔瞧上一眼身旁的慕以。 这样的情况一直到阮家主还有大夫人的到来,对方才将视线移开来。 坐在上座的阮家主满脸红光,举着手中的酒杯:“今日筵席之上,美酒佳肴,不醉不归。” 虽说阮家主面色好上了许些,可是如今也是临脚踩进五十大寿的人了,旁边坐着娇艳的大夫人,着实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客人们表面上看起来笑的客客气气的,可是慕以坐在下座,仍能听见一些话语,嘲笑着阮家主半截身体入土的身体,竟还能有子嗣。 不堪入耳。 惠清转着手中的菩提子,视线落在大夫人的肚子上,接着那位宾客的话道:“有子嗣,未必是件好事。” 这番话从身为僧人的惠清口中说出,倒显得格外的意味深长,慕以朝着上座看去,果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大夫人怀胎一月,肚子也尚未显怀,可是慕以却能看见,那黑气包裹着的肚子,独独有着八个月份大,膨胀成一团,格外吓人,那被黑气包裹住的,青白色的小胳膊在眼前一闪而过。 那是什么东西?! 就在慕以仔细去看的时候,身旁的惠清骤然出声:“公子还是不要与他对上视线为好。” 慕以:“那是…” 惠清浅浅一笑:“公子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 “人鬼结合的物种,便是那不人不鬼的东西,贫僧此次下山便是为了他而来。” 惠清下山并没有多在意阮家主的头疼病,相反这一个月以来,一直呆在阮府默不作声,慕以却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两人所坐的位置相邻,此番对话声音放得极小,也没有让第三个人听见。 此时,坐在上方的大夫人面色疲惫,她捂着还未显怀的肚子,明显是要回到院中休息去,阮家主老年得子,自然是十分宝贝,连忙差人将大夫人送了回去。 一直到大夫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惠清才收回视线。 “瞧着,便是今天晚上的事情,等此间事了,贫僧可再也不想和阮府沾上任何关系了,真是让人头疼的紧。” 一个门府上出现三个恶鬼,三只惠清都打过交道,若不是这只出事恐为祸世间,这乌烟瘴气的地方,他才不想呆上一个多月。 鬼婴尚且可以解决,只是为何阮府的大夫人会和鬼交合并怀上鬼婴,倒是一个疑问句了。 只不过着肚子里面是鬼婴的话,慕以看向喜不自胜的阮家主,诡异的沉默了一阵。 算了,可能连阮家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脑袋上绿得发光吧。 筵席会一直持续到晚上,晚间还有歌舞酒水相伴,有些晚间回不去的,阮府也准备上了客房,可谓是面面俱到。 慕以一整个下午都没见过阮清的身影,直觉着有些不对劲,起身想去寻,惠清看了看慕以,抬手出声提醒道:“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是阮府阴气最盛的地方。” 僧人手指的方向,正是阮府祠堂坐落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自炖鸽子汤(扑腾扑腾) 以后我还是码多少发多少吧,这个位面晾太久了,卡得我差点爆炸了,所以非常抱歉啊,码了一天就才三千,我真的尽力了QVQ。 我会早点完结这个位面,下一个尽量每天多更一点(这次是真的了,小有存稿,挺胸抬头,拍拍胸脯)(扑腾扑腾从锅里面飞起来) 第133章 春祭(13) 祠堂是供奉祖先灵位的地方, 每日香火不断,可此时却被惠清如此说道,倒像是借着阴气在表达着其它什么东西似的。 慕以深深的看了一眼坐在原位上的人,转身离开了。 系统探查位面情况许久未归, 也不知道阮清那边是什么情况, 慕以以最快的速度朝着祠堂方向而去, 果不其然, 看见了站在其中的阮清。 这个地方的香火气息浓重的有些刺鼻,闻着并不让人安心,反倒内心生出一股阴冷冰凉来。 烛光闪烁间。 阮清就站在祠堂里面,静静的看着满屋子的灵位, 慕以走了过去牵过阮清的手,冰凉一片,站在原地眸色暗沉的人僵硬的转过头来看向慕以,有一瞬间, 掩在白纱下的眼眸闪过一丝茫然与冰冷, 只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怎么到这里来了?” 阮清本就是鬼魂之体, 身上的温度就像是寒冰一样, 在冬季尤为更甚,刚才慕以感觉像是碰到了一块冰块,如今牵着阮清的手,试图将自己身上的温度传给对方,双手紧紧扣住。 阮清手指向最中间的那块灵位木牌:“是它在唤我。” 阮府的祠堂装着所有列祖列宗的排位,横竖构成倒三角的形状,最上位的灵牌年份最久, 久到上面都生上了一层灰, 连木牌都有着许些的裂痕, 越往后排位依次减少,年份也越来越短。 而阮清所指的那个排位,便是最下面的那个,灵位上面标注名字的地方,赫然是阮清两个字。 被自己的灵位所传唤,听起来满玄幻的一件事,慕以看着明显崭新的灵牌,走了过去,正准备将其拿在手上,却听见一旁有着窸窸窣窣,像是衣衫布料摩擦的声音,眼前一道黑影闪过,慕以眼疾手快的将脚边的蒲团踢了过去, 那人没有料想到,脚底下被一绊,整个人摔倒在地面上,身体近乎悲呤的发出一声闷哼。 许是对方许久都未从地上爬起来,慕以这才走了过去,那人的容貌便映入眼中。 是很清俊的长相,年龄瞧着也不过才三十又几,只是脸色苍白的吓人,很是孱弱的样子。 慕以却觉得此人身上传来的气息很是奇怪,淡淡的,说不出来的味道,和这祠堂的气味一般,令人十分不喜。 “你躲在暗处做甚?” 慕以出声问道,瞧见着对方双手撑地,慢慢的从地面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摆处的灰尘,轻浅一笑:“公子误会,我只是不怎么熟悉这里,迷迷糊糊的失了方向,误入了祠堂圣地。” 他笑着,即使是被慕以绊倒了也没有生气,反倒是好声好气的解释,像是丝毫没有脾气一般。 慕以皱着眉正想说什么,半空中突然传出来了一声女人的尖叫,凄厉无比,在暮色发沉的黑夜之中由显诡异。 慕以朝着那地方看去,看见浓重的黑气冲天,血腥味混着腐臭的味道散发在潮湿的空气当中,令人作呕。 这是…恶鬼出世… 原本站在那里的青年人一瘸一拐的隐在黑暗中,眼中的笑意像是粘稠的鲜血,紧紧的粘在一旁分神的慕以身上,一旁的阮清似有察觉,转头回来一看,便于阴影中的青年人对上视线,对方笑盈盈的,嘴角咧开至扭曲的弧度,随即瞬间消失在角落里面。 - 这一边的筵席上 阮家主还在乐呵呵的喝着美酒,一双眼睛紧盯着下方容貌姣好的舞女,似乎在盘算着下了筵席之后,怎么将人勾到手。 在他身后看不见的地方,身体像蛇一样扭曲盘在阮家主身上的女鬼亲昵的靠在他的肩头,血泪染红了身下的衣衫,一双缠在阮家主颈脖间的手十指纤长,只是硬生生被拔去了指甲,鲜血入注。 她的胸膛被长长的铁钉刺穿,尖锐的铁钉还残留在□□上,即使是化身为恶鬼了都不能摆脱,足以可见生前死状凄惨。 女鬼看着眼前阮家主的笑容,突然也跟着“嘻嘻嘻”的笑了起来,她的身材曼妙,依稀可见生前是一位容貌美好艳丽的女子,可就在下一刹那,阮家主端起酒杯的那一瞬间,这女鬼竟硬生生的将胸膛的那根铁钉拔了出来,恶狠狠的钉在阮家主的头颅中。 与此同时,坐在主位上的阮家主脸色一变,红润的神色瞬间变得苍白了起来。 脑袋撕裂的感觉传来,疼的说不出话来,只剩下一双眼睛,寻找着能压抑他头疼的僧人惠清的方向。 可是原本坐在座位上的惠清早就已经不见了身影,不知道到哪去了,恰巧这时,一名侍从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浑身颤抖着跪下。 “不好了家主,大夫人,大夫人那边…” 阮家主被下人抬着跑去大夫人的院中,身后跟着一众宾客,看热闹的有,惊骇的有。 那侍从口中说出,阮家大夫人怀胎一月竟然开始腹痛,看起来像是要生了的模样,这才急急忙忙跑来通知,可是怀胎一月生孩子,这不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吗?! 怕是肚子里面的孩子都还未彻底成形,就算是开玩笑也不能开这种玩笑话啊! 所以跟上来的宾客们,大多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 阮家主头疼得紧,他躺在软轿上,被侍从们抬着走进了大夫人的院子当中。 满盆的血水往着外面端,整个院子里面满满都是血腥的气息,身后有一些人受不住,将手帕盖住鼻子,这才好受了许些。 屋子内惨叫声不绝入耳,阮家主听得胆战心惊,对于这个晚来子,他显然是放在了心尖上的,纵使头疼得浑身冒汗,脸上紧张担忧之色还是掩盖不住的流露了出来,一看见接生婆满手是血的出来,也顾不得对方的满手污秽就将人抓到自己的面前:“孩子,孩子怎么样了?” 接生婆满头是汗,一是累的,二是被吓得,此时被阮家主这么一拉,顿时腿软的跪在了地面上。 “家,家…主,那肚子里面是个怪胎,留不得啊!!” 原是大夫人身子不舒服,便歇下了躺在床上休息,可谁知一觉醒来肚子一下涨得老大,还巨疼无比,院中的婢女急急忙忙将接生婆请来,经验丰富的老婆子一看就是要生了,但阮家大夫人这肚子,才一个月啊! 折腾了两三个时辰,血水一盆一盆往屋子外面端,可就是不见里面的东西出来。 接生婆此言一出,阮家主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难看,他全然忘记了身后还有一众宾客,阴着脸吼道:“说的什么疯话,若是大夫人和他肚子里面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全都给我乱棍打死。” 那声音不加掩饰,身后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只觉得阮家家主真是人不可貌相,长的和和气气的模样,性格生的这么残忍。 婆子倒在地面上瑟瑟发抖,忽而屋子里面传来一声惊呼:“生了,生了!!生下来了。” 阮家主精神紧绷,再加上头疼得紧,根本没有意识到一月怀胎生子此事的怪异,闻言松了一口气,连忙派遣周围的侍从进屋查看。 可还未等侍从靠近,异波又起,屋子里面传来女人凄厉的尖叫声,刺的人头皮发麻,围在外围的宾客只感觉周身寒气逼人,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尚未抬脚,便见一团血糊糊的东西从屋子里面跑了出来,一下窜到了阮家主面前。 抬着软轿的侍从被惊散,轿子掉了下来砸在地面上,继而又传出阮家主凄惨的叫声。 众人抬头看去,却见坐在软轿上的阮家主浑身颤抖着,一只手搭在扶手上,血淋淋的,显然是没有了半边手掌。 对面那血糊糊扭成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上,森白的牙齿将嘴里的东西咬的嘎嘣作响,不是阮家主那半截手掌又是什么。 有人只朝着那东西看了一眼,便慌乱尖叫着跑开,一时间,整个院子里面混乱不堪。 惠清从混乱的人群当中走出,将一张黄符丢在了那东西身上,刺耳的婴儿尖叫声传来,眨眼间化作一团黑雾想要逃跑。 这时从黑暗中走出了一个青年,他身着灰色长袍,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若是单看外貌,是个很耐看的男子,可是这个青年却是直接走到了那诡异的婴儿旁边,伸手抚摸上了对方的头顶。 就像是慈祥温和的父亲一样,哄道:“不哭不哭。” 眼前这一幕,直叫渗人到了骨子里面。 慕以和阮清来到院中时,看见的就是这一画面。 看见慕以和阮清的出现,青年人的笑容更加的灿烂,他的手移开了婴儿的脑袋,意味不明道:“既然全都来齐了,那便可以开餐了。” 那趴在脚边的鬼婴离开了青年人的亲昵变得格外粘人,抓住青年人的裤腿就要往上爬,却被人一脚踢开。 看似孱弱的男子将那鬼婴踢得老远,眼中神色冰冷,完全没有了刚才温和的感觉。 “安分一点。” 像是训斥畜生一样,而被踢开的鬼婴委屈的蜷缩成一团,全然不见刚才的戾色。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4章 春祭(14) 慕以看看站在那里的青年人, 又看了一眼形状丑陋的鬼婴,说出的话让混乱的院子里面一瞬间寂静无比。 “鬼婴认主,这孩子格外的亲近你,怕是身上滴着你的血吧, 把自己赌上炼制恶鬼, 你究竟想要什么?” 一些躲在院子里面还没有来得及逃走的宾客听着慕以的这句话, 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八卦, 连害怕都褪去了两分,目光时不时的朝着中间看去。 阮家主愣了一瞬,好半天才回过神明白其中的道理,他狼狈的半躺在地上, 手掌血肉模糊,浑身冷汗连连,听见慕以的话,更是怒火攻心, 急急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 你、你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旁边的惠清双手合一阿弥陀佛, 默默地离得地上的阮家主远了些。 那青年人饶有兴趣的看了两眼阮家主肩头上的女鬼, 闻言朝着慕以看去,缓道:“想要什么?” 青年人歪头一笑:“想要这里的人都死掉怎么办。” 面色苍白的人说着残忍的话,唇边带着灿烂的笑意,在深夜直让人汗毛倒立。 纯粹的恶意最是让人产生恐惧的情绪,但没有人会无缘无故产生这样强大的杀意,想要阮府里面的人全都死光。 场面一下陷入了僵局,惠清好意劝道:“半人半鬼之身存留在着世界上, 只是徒增痛苦而已, 施主何不放下屠刀, 也可早生极乐。” “早生极乐?” 对面的青年人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痴痴笑了两声,只是下一瞬间低下头的时候,面似寒冰,一身温雅之气全都被满身的戾气冲散。 “你说早生极乐,那为何我的亲人们百年来至今还在世间游荡,孤魂野鬼,满身怨气不得化解。” “我想做什么,我只是想让这阮家的人血债血偿,叫他们也好好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的滋味。” 青年人自顾自的说道:“他们阮氏本就是有损阴德的人,盗取他人气运化为己用,逆天之行终遭反噬,本该化为怨鬼游荡世间的是他们上一辈的主家人,而不是我的血肉至亲。” 惠清看着声声泣血的青年人,手腕上的菩提子手链也不在转动,他闭上眼睛,终于是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青年人生生泣血,血泪从眼角掉下来,就连同着着身旁的鬼婴也呜呜咽咽,看起来可怜至极。 躺在地面上的阮家主颤颤巍巍,终于想到眼前人有些熟悉的模样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见对方厉鬼模样明显是来索命偿债的,他连忙道:“做出此等事情的是我的父亲,再说他早就已经死了,你要偿命也是去找他,为何要来害我们这些无辜之人!” 青年人的视线一下被躺在地面上的阮家主吸引,被那如同厉鬼般暴戾嗜血的眼神盯着,阮家主不受控住的抖着身体,身后也传来森森冷风。 “阮氏一族之人劣根难除,你说你是无辜之人,先不谈不背后那东西的由来,阮家大公子的命格,也是被你拿过来偷天换日了吧。”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们是狗改不了吃屎。” 毫无违和感的骂句从青年人口中说出,堵得阮家主哑口无言,现如今秘密已经被发现,最重要的便是在眼前这不知是人是鬼手下存活,阮家主咬了咬牙,手上的巨疼让他整个人脸色发白。 “那、那又怎么样,他本来就是早死的命格,被我拿来换取一家人的平安,也是尽到那条命应有的价值。” 阮家主越说越理直气壮,直到被人猛地踹到在地,胸口疼的直吐血,才闭上了嘴巴。 他面前一向温和有礼的慕以神色不明的看着他,脚踩在他的胸口处,重重的碾着。 “你、你!” 阮家主没有想到他有礼相待的慕家公子会在此时对他出手,一双眼睛瞪大满是不可置信。 而他面前的人神情冰冷,一下一下的加重脚上的力道。 对面的青年人错愕了两秒,随即才拍起手来,愉悦的笑道:“自相残杀的局面?真是有趣。” 慕以脚踩着阮家主,看向意味不明的青年人,随着对方的动作,院子后不远的地方飘起了重重的浓烟,大火灼热的温度炙烤着这片土地。 那是阮家祠堂的方向… 青年人放的火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火,忙跑去打水灭火的侍从们发现不论怎么泼水,眼前的大火都没有丝毫要熄灭的趋势,仔细一看,那火不是什么明黄色的,而是青绿色的模样,灭火的侍从被眼前这一幕吓到,连忙摔下手中的木桶逃走了。 慕以身旁的阮清身体慢慢僵硬,浓重的戾气压制不住的从身上泄漏出来,趴在地面上的鬼婴不知受到了什么影响,疼的嗷嗷直叫,叫声刺耳至极,青年人看着眼前这一幕,扬起满意的笑容。 “这里面的所有人都逃不了,活着的人,也包括死了的人…” 阮氏祠堂中,无数潜藏在里面白色的灵魂在青绿色的火光中扭曲尖叫,却怎么都逃离不了。 亦如青年人所说,他们本就有损阴德,所以死后不得入轮回,只能栖息在一小块木牌上,受到子孙后代的香火供奉,才得以有的归宿勉强在这一方天地存活,不去做那孤魂野鬼,只不过却没有想到有一天竟会被阴德所反噬,最后在大火之中魂飞魄散。 眼看着大火漫天,惠清犹豫了一瞬,最终将手中的菩提子朝着青年人打去,那人竟是徒手接住了那串手链,串成一颗一颗的菩提子在他手中融化了细线,珠子一颗一颗滚落在地。 青年人手上白骨尽显,任由着珠子掉落。 他道了一句: “慈佛不渡恶鬼。” 终归是连佛祖都垂下眼眸,无可奈何。 阮清脸上的白纱因为戾气开始被慢慢蚕食掉,似乎是自己也察觉到了什么似的,他慌忙逃离慕以身边,隐在黑暗,身影消失不见。 意料之外的大火,惊得这个阮府的人都惊慌不已,躲在暗处的人害怕极了,却因为眼前的情况不得轻举妄动,只能呆在原地。 阮家主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祠堂被烧,他身上随之的一些气运消失不见,他忽而感觉身后冷冷的,像是有一块冰块贴在身上。 就连疼痛感都可以忽略不计,阮家主慢慢转过头,入眼的是长长的发丝,白皙的脸蛋提贴着他的颈脖。 察觉到阮家主的动作,那扒在他肩膀上的东西似有所感,慢慢的勾起唇角,愈发贴近,血红的眼珠越发的靠近阮家主,里面清晰的倒映出他的面容。 眼前这人,分明是因为被发现了一些事情而被他的下属私下处理掉了的侍妾,他亲眼看着对方死掉了,为何…此时却在他的背后… 几乎是在看到的一瞬间,阮家主浑身血液凝固,就连不远处的大火也感受不到了,五感所能感受到的,也只有身后那不属于人类的冰冷的温度。 那女人越发贴近,慢慢将嘴唇靠在阮家主耳边,胸膛留下的血液将那身衣物染得血红。 近乎耳语撕磨一般,女鬼贴在他的耳朵上,舌头似乎被什么东西扯住,只能用沙哑的气音道:“好疼…” “我好疼啊…” “.…” 头颅出传来利器入体的声音,刺疼感传来,这几个月以来,一直崩在阮家主脑海中的那根弦终于断掉了。 半躺在地面上的人,手掌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掉了一半,他似乎是看见了什么东西,整个人惊慌失措,疯疯癫癫的叫嚷道:“离我远点!!” 而后便跑出了院子,被黑暗所吞噬。 没有人知道他的最终下场是什么。 青年人的脸上出现愉悦的笑容,他抚摸着身边鬼婴的脑袋,让他去吃掉院子里面游荡的灵魂。 他丝毫不在意已经显露白骨的手,面带着笑意看着院子里面的惠清还有慕以,面对着眼前的两个人,丝毫看不出刚才疯狂的一面,现在倒显得十分的温和。 “让两位见笑了。” 他如是说道。 “此处混乱不堪,两位若不先行离开?” 客气的话语带着逐客的意味,青年人的笑意明显未及眼底。 慕以踢开不知何时窜到自己身后,想要咬一口的鬼婴,尖利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抵在青年人的脖子上。 “停手。” 听见慕以这样说道,青年人只是笑着,指尖抵在上面,几乎是只要微微一用力,便可以将苍白的手指划破。 “凡尘俗物,没用的。” 半人半鬼之身,即使是失去了这幅躯体,也依旧杀不死他。 可是任谁被匕首抵着,都不会有什么好的反应,青年人鬼躯微显,指甲变长,便想将眼前这个人类挟制,毕竟这个人的味道闻起来十分的不错,将其蚕食应当十分的滋补,可以用作养恶鬼的饲养粮。 毕竟是一开始看见便打上了主意的人类,青年人手中的力道倒没有多下了死手,可是手还未碰上对方的身体,携着杀意的戾气攻击而来。 指甲被齐齐斩断,不远处的鬼婴被黑雾震开,发出呲牙凶狠的声音。 青年人颈脖处被匕首划开鲜血横流,看着那人类被骤然出现的恶鬼蒙住眼睛,禁锢在自己的怀中的样子,神色惊愕。 “滚开..” 出现的阮清沙哑着声音道,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他的头发披散下来,只能让人看见半边脸颊,透着苍白和诡异,眼眸冰冷嗜血,带着压制不住的暴戾。 实力的绝对压制让那只被斩断指甲的手颤抖不已,青年人惊讶祠堂被烧毁,眼前这个令他忌惮不已的存在为何还未消失,还有另外的原因。 颈脖处传来的刺疼,仿佛像是灵魂都被割破一样。 那个人类的匕首竟然可以伤到他!! 被蒙住眼睛,眼前一片黑暗的慕以听着声音,伸出手捉住了挡在眼睛上的那只手。 “阮清?!” 慕以想拉开挡住视线的东西,看看身后的阮清到底有没有受伤,但对方的双手就像是钳子一样牢牢将他锁在怀中,不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动作。 原本干净平和的气息被什么东西搅乱,带着血腥味,阮清气息不稳的凶狠的咬在了慕以的肩膀上,冰冷的眸子蔑着黑暗中窥视的人。 黑雾吞噬了这座小小的院子,躲在暗处的宾客被吓得尖叫逃离,惠清化解了周围的戾气抬起头来,便发现慕以和阮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而原本造成眼前混乱局面的青年人吐了一口血倒在了地上,神色复杂的看着两人刚才站的地方。 祠堂的火还在不断蔓延,黑暗中伴着不知是谁的尖叫声,传进耳朵里,那呲着牙的鬼婴气息微弱的倒在地面上,胸膛微微起伏,露出了属于婴儿惨白脆弱的皮肤。 这场灾祸好像一瞬间被平静了下来,只有空气中不断燃烧着的房屋、树木烧着的气味,昭示着夜晚发生的一切。 那阮家大公子将那慕家公子带走了,不知带去了哪?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失去神志的恶鬼,是没有理智可言的,也不知道那满身善缘的慕家公子会不会遇到危险。 惠清这样想着,也只能先将半人半鬼的青年人和鬼婴镇压,再转而收拾眼前混乱的场面。 那慕家公子和鬼魂的关系匪浅,希望能万事逢凶化吉吧…… — 慕以眼前一片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他被阮清整个人抱住,耳边只能听见晚风呼呼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悄然寂静了下来,大火烧灼的气味还有声音全都消失不见。 他们似乎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半空中的雪落下,沾湿了慕以的唇,肩膀上被阮清咬过的地方传来刺疼的感觉,被晚风这么一吹,激起密密麻麻的疼痒。 慕以知道眼前的阮清不对劲,在察觉到阮清停下动作之后,他也没挣扎,也没在挣脱阮清的手,任由着对方遮住他的眼睛。 “是不是受伤了?哪里疼吗?” 祠堂燃烧起来,阮清的身体瞬间僵硬,随后消失不见,他本想用匕首逼得青年人停手,却没想到阮清又突然出现。 期间间隔时间越短,慕以越担心对方身上受了伤,慕以半挣脱阮清捉住他的手,抬手抚上阮清的脸颊,担忧道:“让我看看!” 蒙住慕以眼睛的阮清黑沉着眸子,在屋外雪花飘进来的那一刻,终归是忍不住的低下了头,将慕以所有的话堵在口中。 冰冷的雪花花瓣被炙热的温度融化,于两人唇瓣交缠,慕以眼前看不见,触感便更加敏感,阮清生涩的撬开唇缝,小心翼翼又急不可耐的亲昵,像是在急切的确认着什么。 慕以身体顿了顿,好半晌才伸出手,压住对方的颈脖靠近,占据了主导地位,含糊的话从两人相触的唇瓣中发出,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慕以轻咬了一口阮清冰冷的唇瓣,带着安抚的意味道:“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 (扑腾扑腾)我终于从北方飞回来啦!! 果然,我还是喜欢写他俩谈恋爱(憨笑),还有将近最后一章完结,大概就是因为小阮清真面容暴露,害怕慕以看见,便一直蒙着慕以的眼睛,然后小hw饲养老攻(吸溜) (温温柔柔的老攻活该被老婆压着亲o3o(叉腰) 可爱的小天使们,生来注定也是要被我亲秃噜头的,嘿哈哈(邪笑扑倒) 感谢一直陪伴,么么3! ps:发现下一章是空白章节,翻到下下一章即可正常阅读! 第136章 春祭(15) 异乱过后, 慕以被阮清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四周都是高大的树木,像是在深山里面,隐居世外所建的一座木屋。 隔绝人烟, 只剩下这座矮矮的小木屋。 在从阮府回来过后,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 阮清开始躲着慕以, 每到晚上慕以熟睡的时候,才会悄声的钻进被窝,与他睡在一起,天亮之后又消失不见。 一连好几天都是这样。 木窗外面的院子里面, 徐徐绽放的梅花散发着幽香,飘进屋子里面。 窗外寒冷刺骨,可是屋子里面却温暖如春,房中的案桌上摆放着许多书还有一些小玩意, 一看就是怕屋子里面的人无聊而布置的。 慕以看着这些东西,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他被阮清带到这个地方来, 看似密不透风的保护, 可是却与世隔绝一般,丝毫接触不了外面的事物,慕以可以随意的进出这个小木屋,可是只要一走出院子外面,想要走出这片木林,便真如鬼打墙一般,始终不过是在原地逗留。 慕以走了两圈便停了下来, 不用想也知道, 这是谁的手笔。 而做出这一切的主人全然隐匿了身形, 慕以白天根本见不到对方,晚上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便感觉被一块冰块紧紧的贴了上来。 阮清不知道为何开始躲着慕以,像是在逃避着什么似的,浑身都透露着不安。 慕以显然已经察觉到了,只是白天根本见不到对方,晚上阮清一贴上来的时候,眼皮就像是有着千斤重一般,怎么都抬不起来。 显而易见,阮清根本不想让慕以看见他。 一旁的小火炉里面咕噜咕噜的烧着热水,慕以轻酌着杯中的茶水,指尖摩挲杯沿。 恰在此时,院子外面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经过,踩断了掩埋在白雪里面的树枝发出来的声音,可是这地方明显被阮清动过手脚,即使是有生命路过此处,都像是被一层莫名的屏障阻隔住,什么都看不见。 这是慕以这几天另外的发现。 阮清不想让他离开,也不想让他被其他人发现。 他推开门,本以为依旧是某种白天出来觅食的动物,抬眼看去的一瞬间,倒是有些惊讶。 僧人一袭长袍僧衣伫立其间,那当初因厉鬼断掉的舍利子手链此时正完完整整被他戴在手腕上,拇指和食指转动珠子,发出的啪嗒声音。 这几天大雪掩盖掉外面的小路,积雪堆起来有着膝盖那么高,刚才发出的踩断雪里枯枝的声音,应该就是僧人所制造出来的。 或许是因为慕以有些惊讶的视线,站在院门外的人转过身来看了看,视线扫过眼前的院子,与此同时,站在房门处的慕以被身后传来的巨大力道扯得猛然倒退好几步,房门被严严实实关上,让人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惠清在雪地里四周看了看,那丝若有若无的气息像是错觉般,他的眼中闪过疑惑,视线一略而过,所看见的只有满目的白雪还有高大的树木,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处理完阮府的事情之后,他就一直在寻找同着阮清消失的慕以,寻着那半丝气息找到这里来,随即就再没了踪影。 眼看着四周没有什么异常,惠清抬步将积雪踩的嘎吱嘎吱的响,在地面上留下一深一浅的脚印,离开了这个地方。 而这边 慕以被身后的力道拉扯进屋,原本屋内光线柔和,温暖如春,此时却因为某鬼魂的闯入,周围变得漆黑无比,烧的通红的炭依旧散发着温度,可是却暖不了渐渐变冷的空气。 慕以还未从刚才那一下回过神来,冰冷气息便贴在唇上,带着慌乱的啃咬没有收敛力道,几乎是瞬间,两人相触的唇瓣便有血腥味开始蔓延。 对于鬼魂来说,血液是大补之外,可是这样的东西却丝毫没有安抚到此时的阮清,对方将慕以抵在墙角,在慕以看不见的地方,瞳仁微微竖起,就像是进入攻击戒备状态的野兽,浑身竖起尖刺。 像是一潭墨水被打破,清水污浊,渐渐被其渗透,散不开也洗不净。 “你要去哪里?” 冰冷的气息在骤然降低温度的屋子里面喷洒在慕以的颈脖处,像是被咬住致命弱点的猎物,细细的啃咬开始在慕以颈脖间弥漫。 看似带着攻击力的啃咬,在慕以这边却像是带着亲昵触感般,在颈间留下一串串湿漉漉的痕迹。 着实是没什么威胁的意味。 刚才看见惠清的那一瞬间,惊讶错愕是有的,但除此之外便也没有了其他的感觉。 慕以并不打算叫住对方,也没打算做什么,可在阮清看来却并不是这样。 在慕以出声解释的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何他有些错愕的睁大眼睛。 随即,那双溢满温柔眸光的双眼渐渐像是被蒙上灰尘的珍珠一样,失去了光芒。 异变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慕以还维持着惊诧的模样,面前像小动物啄着他颈脖的人,终于在这时候露出了爪牙,像毒蛇将他整个人缠绕住,密不透风。 “不要离开…” 黏腻低沉的声音,带着皮肤冰冷的触感,慕以此时就像是一块可口的点心,沦落为任人宰割的地步。 “被迫”看不见的慕以,这才恍恍惚惚的想着,阮清脸上的面纱,似乎因为什么原因消失不见了。 - 自那天之后,慕以就过上了失明的日子,眼前一片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生活影响倒是其次,还可以朦胧视物,唯一不能的就是外出。 大雪天寒,出门便冻得手脚冰冷,木屋窗边的矮塌上筑着一个小小的窝,身着白衣的公子坐在其中,闻着透着窗户纸渗出来的梅花香发呆。 唇边被冰冷的东西贴住,甜味从味蕾里面散开,带着水果的清香,慕以咬掉一半,其中另一半便被人恶作剧般的叼走了,反反复复,面前的人像是乐此不疲一般,重复着投喂的动作。 自从那天以后,阮清就像是没有了什么顾忌一般,不再分白天黑夜出现。 因着眼睛的原因,他反应总是会慢半拍,这回借着那拌柚子肉的间隙,等到面前的阮清不轻不重的咬了他舌尖一口,慕以这才回过神来。 即使成了笼中之雀,但是却丝毫不见狼狈,失掉的视线完全影响不了动作,慕以反客为主,将阮清压过来亲。 鬼魂本没有温度,可是阮清吐出来的呼吸却似乎带着灼热,他呼吸紊乱,全然不见前几天的阴郁之感。 窗外阵阵梅花香透过来,阳光透着白雪照进屋子里面,阮清恍惚间觉得这阳光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嘀嘀嘀,当前位面反派黑化值过高,正在进行位面降温处理。” “嘀,系统上线,宿主你好,系统竭诚为你服务。” 冬月大雪飘飞,雪花落在脸上,带起一片冰冷的温度。 慕以从一片光亮中睁开眼睛,因为长时间习惯黑暗,此时眼前骤然明亮,眼睛不适应的闭了闭,好半晌才睁开。 温暖的披风挡住刺骨的寒风,头顶的风雪被遮住,柔软的手帕拭去脸上粘上的雪花,慕以眨了眨眼睛,等到适应眼前的光线后,便看见一个侍女装扮的人站在自己面前,一脸担忧道:“小公子当心些,千万不要受凉了。” 手指因为长时间露在外面,冻的通红,慕以似有所感低下头一看。 小手洁白如玉,指尖透着些许粉红,可是那骨节之长,却只有十岁孩子般大小。 系统看着缩小版的宿主,被萌化的一颗心脏酥酥麻麻的,连声音都不自觉放轻了了许多:“宿主呀,我们这是在反派的回忆里面。” 反派黑化值过高,系统会自动开启世界降温处理,避免因为反派黑化值爆表而导致世界的崩塌。 说完系统又委屈巴巴的哭诉道:“定位系统那边出现了问题,我解决完了之后,就被世界意识关在了外面,抱歉呀宿主,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慕以摇了摇小小的脑袋,说道“没关系”,毫不意外,哭包小系统被会心一击,躺在空间里嘤嘤嘤的脸红去了。 此时的世界是在回忆里面,慕以尚且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何,只能任凭自己手上的雪被侍女擦干净,而后自顾自坐在庭院里面。 庭外的雪似乎要下的大些,寒风刺骨,吹得嫩生生的脸颊生疼,慕以却没有多大的感觉,他还在想,在现实世界中,若是阮清发现自己不见了,又该怎么办。 鬼魂对于其它事物格外敏感些,灵魂在回忆世界里面,那现实世界,只会留下一具空壳,依着阮清的性子,怕是会急得发疯。 这样想着,对面传来阵阵小孩嬉闹的声音,院外梅花梭梭落下,在半空中悠悠荡了两个圈,便落在了地面上。 红梅配着白雪,当真是好看到了极致。 慕以抬头这才发现,庭外竟是种着满园的红梅,他听着声音走进梅园里面,将侍女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离得近了,便看见三四个孩子在一颗梅花树下围成一团,手中拿着拳头大的雪团往中心圈的地方摔过去,唇边还带着恶劣的笑容。 “病秧子,谁准你穿着这么好的衣服来这里的。” 崭新的布料被雪水渗进,完全抵挡不了冬日的寒风,被围在中央圈的小孩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唇色苍白,明显被冻的有些神志不清了。 可是那群嬉闹的孩子却丝毫没有发现异样,还不断的丢着雪团,开心的笑成一团。 嫡庶之分,受宠或不受宠之间,会形成不同层级差异,像这种组团欺负其它府中不受宠的小公子这种现象,在扭曲的思想与时代下,并不少见。 于这种情况下长大的孩子,带着近乎天真的残忍。 慕以眼神一冷,左右看了看,最后折下一旁开着花苞的梅花枝跑了过去,打在那群扬起手准备丢雪球的小孩们手上。 嫩条枝一下打在手上,带着钻心的疼痛,雪球哗啦啦的滚落在地面上,一群世家小公子们看着这个突然跑出来的雪团子,纷纷瞪大了眼睛,手背被梅枝打到的地方刺疼,他们忍着哭腔,还装作凶巴巴的吼道:“你是哪里来的小混蛋,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语气娇纵,老气的台词一看就是从大人那里学来的。 没有理这群被惯坏了的小孩,慕以走近了些,伸出手想拍掉缩成一团的小孩身上的积雪,将人带去看看大夫。 大雪天寒冷刺骨,即使身上有着一层厚厚的披风,也难挡凉意,更何况眼前的小孩,虽说身上的衣服是裁制的新衣,但是却不难看出那是一套秋衣,薄薄一层穿在身上,寒风直往骨头里面钻。 若是冻坏了,身上落了病根,可就不好了。 可是等到慕以一伸出手靠近,那迷迷糊糊没什么意识的小孩却奋然暴起,攥在手中尖利的石头划破慕以的手背,鲜血很快就溢了出来。 伤口传来火辣辣的疼,慕以错愕的看着眼前熟悉的缩小版面孔,有一瞬间的呆愣无措。 即使脑袋烧的滚烫,可是阮清依旧保持着警惕,手里攥着小石头,像是遇到危险呲着牙的小兽一般,将一切妄图靠近他的人击退。 这是他唯一自我保护的屏障。 可是幼小的身体发出抗议,仅仅做出这样反抗的动作已是极限,慕以一瞬间反应了过来,将身体软软倒下去,还在试图挣扎的阮清抱在怀中。 看起来七八岁的小孩骨架却只有五六岁的样子,抱起来也是轻的不行,慕以几乎费不了什么力气,就可以轻松的将人抱起来。 怀中的小阮清似乎已经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就这样乖乖的缩在慕以怀中,而一群熊孩子看见慕以将人抱了起来,纷纷将慕以给围住,要让他将人交出来。 现在这个小团子手上可没有了什么武器,他们可不怕他了! 用披风将阮清紧紧的抱在自己的怀中,对方身上滚烫的温度即使隔着一层布料也能清晰的感受到。 看着眼前这群还在作乱的小孩,戾气横生,雪白的小团子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一双清澈眼眸中的神色逐渐变深。 “滚开。” 比起拿着棍子追着他们满屋子打的父亲,这一刹那,他们感受到了无尽的冷意,才真正觉得害怕,身体下意识的做出退缩的动作,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面。 等到侍女跑来的时候,那个小雪团子已经不知道抱着人跑哪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7章 春祭(完结) 慕以抱着怀中的阮清朝着前方人群密集的地跑去, 完全忘记了这只是梦境世界。 前方有着两个衣着雍容华贵的人看着朝他们跑过来的小孩,一把将慕以给拦住了。 “急急忙忙的,做甚?” 慕以抬起头看着与自己有好几分相像的两人,脑海中瞬间出现了许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但此时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慕以抬起头, 面色是丝毫不加掩饰的焦急。 “大夫!快请大夫!!” 宴会以主人家提前离席结束, 许多人想借着此行结交慕家的如意算盘打了个空,全都无功而返。 除了其中一个例外,阮家那位被留了下来。 彼时的阮家主尚且还只是一个小官,搭上关系才能来到如今的慕府, 他站在人群外围,看着慕家小公子担忧的模样,如意算盘在心里面打的啪嗒啪嗒响,随后敛下眼眸, 遮住里面一闪而过的精光。 慕以靠在床边, 时不时伸出手探探阮清额头上的温度。 老大夫留着半长的胡子, 他把了把脉, 摸了把胡子,才朝着站在一旁的慕家主道:“这位小公子只是受了凉,开两副药把寒气驱掉就没事了,只是身子骨弱的很,要好好补补。” 慕以听见没事两个字,整个人松了一大口气,他的手依旧搭在阮清的额头上, 小手温暖如玉, 睡梦中的人本能靠近热源, 额头搭在慕以的手上蹭了蹭。 慕以见此动静靠近了些,两个小孩头碰着头说着悄悄话:“要快点好起来啊!” 原本不安的皱着眉头的阮清,似乎听见了这句话,慢慢平复了下来,他蜷缩在一起,此时靠在慕以的掌心边,逐渐陷入了沉睡中。 慕以在这回忆世界足足呆了有十多天,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现实世界中,索性干脆放下心。 正是寒冬天气,朔风渐起,天上开始纷纷扬扬的下起大雪来。 “年幼”的慕以尚且还要去私塾上学,一到下学时间,便急急忙忙从马车上跳下来,朝着自己的院中跑去。 身后的侍从怕大雪淋到了这位小公子,急急忙忙撑着伞跟在他的身后。 “哎哟我的小公子唉,慢些!” 可前面的小公子早就一溜烟跑没影了,累的直喘气的侍从连忙又跟了上去。 阮清早就在好几天之前就醒了,只是醒来之后,便一直不言不语,安安静静的缩在角落。 一看就是被吓坏了。 慕以这几天下学之后,总是第一时间跑回去陪在阮清身边,或者是投喂一两块点心,又或者是在天气好的时候将人拉出去晒晒太阳。 最开始的阮清毫无反应,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像是将自己完全封闭。 但慕以这样做也不是没有一点作用,在这十多天的坚持下,小小的团子终于开始对他的动作有了回应。 甚至在不知不觉中,总是会朝着慕以所在的方向靠近。 此时正是寒冬,慕以所在的院子里面有几株梅花树,此时正开的正艳,白色的披风被梅花花枝勾住,将慕以一下子绊倒在地。 小孩子的身体脆弱,白皙的手掌被藏在雪里面的石头擦伤,隐隐约约的渗出血迹。 慕以撑着手慢慢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积雪,对这副脆弱的身体叹了口气。 所幸的是侍从并没有跟上来,不然又该唠叨他好一阵子了。 被勾住的披风上面留下梅花的阵阵清香,慕以回头就看见枝头的梅花开的正盛。 踮起小脚,慕以伸出手略微有些吃力的折掉枝头上的梅花,紧接着才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门外的侍女看见慕以的身影,连忙走过来,撑着伞将慕以头顶上纷纷扬扬的大雪遮住。 “正安呢?他怎么不在小公子身边。” 正安正是刚才跟着慕以身后的小侍从,此时正急急忙忙的朝着院子这边赶来。 慕以躲开了侍女给他拂去白雪的手,仰着头说道:“我自己先跑回来了,他还在后面。” 说完自己拍了拍身上的雪,朝着房门的方向看了看。 “阮清呢?” 嗓音还透着未褪去的软,小小的白团子歪着头的模样,快要将人的心脏给萌化了。 侍女眼中带着笑,朝着屋子里面指了指:“在里面呢,公子还未下学的时候,小阮公子就已经趴在窗边等你了。” 慕以攥着手中的梅花枝,眼中笑意浅浅,推开门的那一瞬间,骤然瞳孔猛缩。 侍女尚且还未发现什么异常,慕以眨眼间就已经跑进了房间里。 软软的小白团子炸出来一身的刺,慕以抓起木桌上的杯子,朝着屋子里面高大的男人扔去。 瓷杯破碎,在额头上砸出巨大的口子,男人手上的力道一松,手中被掐着的小孩猛地摔在地面上。 慕以在阮清摔在地面上的那一瞬间,像一颗小炮弹似的冲了过去,将人接在了怀里。 因为惯性原因,两个小孩齐齐摔在地面上,小孩的身体摔倒在地面上手掌都会破皮,更别说抱住一个人。 肚子上传来的剧痛让慕以脸色一白,可他顾不上这些,紧紧的抱住怀中的人,死死的盯着站在那里的男人。 阮父脑袋破了一个大口子,手背上的咬痕也伤可见骨,是硬生生被咬出来的。 此时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脸上的凶狠还未褪下去,狠狠地骂道:“孽障!!” 那面容生生扭曲,七分凶像,着实看不出来是如何生出慕以怀中好看的阮清的。 阮清缩在慕以的怀中,嘴唇沾血,明明是才五六岁的小孩,眼神却阴冷暗沉的吓人,完全没有刚才被掐住脖子的将死之感。 粘腻冰冷的感觉让阮父心底咯噔一声,额头的刺疼褪去,背后渐渐生出冷汗,那一瞬间,他竟是被这小孩身上所露出的东西吓得差点往后倒退了两步。 怀中的人紧紧依靠缩成一团,还在不断的咳嗽着,嘴唇因为后怕被咬破渗出鲜血,慕以狠狠的咬了咬牙根,抓起旁边的瓷杯碎片再次朝着阮父扔去。 破碎的碎片是最好的武器,阮父本就被刚才阮清的眼神吓到了,因为闯进来的人是小孩,下意识的放轻了警惕性,那块碎片擦着他的眼角飞了过去。 碎片割破了皮肤,巨疼袭来,阮父这才回过神来,直直往后退了两步,他下意识的抬起手摸了摸眼角,沾染上了一手的血。 就差那么一点,就要划进眼睛里面去了。 他张开嘴正准备说什么,此时外面的侍女听见动静走了进来,侍从正安看见屋子里面混乱的场景,第一反应就是将站在那里的阮父打倒在地面上。 慕家安排在慕以身边的侍从侍女,身上都是有武功在身的,阮父被一脚踹在地面上,咳的撕心裂肺,怎么都爬不起来。 半躺在地面上的慕以苍白着脸轻轻抱着怀中的小孩站起身,冷冷的看着躺在地面上的阮父。 “肆意伤害大家子嗣,六十棍棍法伺候,丢进官府。” 稚嫩的声音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残忍,侍从听见之后,将人提在手中,闻言就要将人带下去施刑。 六十棍,莫说是一个壮年男子也要被打的皮开肉绽,阮父本以为慕家公子是一时兴起,将他的儿子留在身边,这才悄然潜进屋子里,想借着这难得的运气捞点好处,最重要的是,是从这大家族当中顺点“运气”带走。 可谁知道那崽子这才短短几天便被养成了白眼狼,在阮父嘱咐着那些东西的时候,也只是抬起眼来冷冷的看着他。 怒火上脑,被那样一双眼睛盯着的阮父一时上头,便出现了刚才慕以所看到的那一幕。 准确的说,也不是上脑,阮父那一瞬间确实想要将阮清活生生的掐死,他这病弱的大儿子身上的气运早就已经被他转移,余下的便是早夭之命,既然不听他的话,留下最后一点价值,活着也是无用。 还不如就让他在慕府死掉,届时他还可以用此借口生事,总是能从这大家族身上捞到一点东西的。 唯一没想到的就是慕以的出现。 听到那句话的阮父彻底慌了,他抬起血糊糊的脸,不管那剧烈的疼痛,一脸不可置信道:“你不可以这么做,我是他的父亲!!” 慕以将怀中不断咳嗽的人小心放在床上,吩咐身边的人尽快将大夫请来,他闻言冷冷的转过头来,幼小的孩童身上的寒意,似乎比外面的雪还要冷上几分。 他说:“你配吗?” 大夫冒着大雪一路上跑了过来,急急忙忙处理阮清身上的伤。 其它地方没有什么问题,主要是颈脖上的掐痕,此时变得又青又紫,若不是慕以急急忙忙跑回来,怕是回到房间看见的,便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了。 慕以看着那刺眼的掐痕,心脏的地方像是被人紧紧揪住,喘不上气来,又生生的疼。 府上的老大夫处理完阮清脖子上的伤,清理完那些血迹,转过头看见的就是眼前这一幕。 白色的小团子浑身狼狈,手掌还有唇边染上血色,一张小脸苍白无比。 看起来竟是没有比床上的人好上哪去。 老大夫走过去为慕以处理手上的伤口,掌心那里被瓷杯碎片割破,划了很长一道口子,一旁的小侍女心疼的眼睛红红的。 “小公子已经没事了,公子不用担心,还是多看看自己伤成了什么样子吧。” 老大夫在阮府上居住了许多年,几乎是看着眼前这个小团子长大的,他处理好慕以身上的伤,看着慕以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转身从药箱里面拿出来了一个像是蜜饯的东西,塞进了慕以的嘴里。 那其实是一味药材,晒干之后味道酸甜,具有败火清气的功效,多吃有益,老大夫一般用来哄那些不爱喝苦药的孩子,此时凑巧还剩下一小袋,便用来哄眼前呆呆的小白团子。 甘甜的味道弥漫在味蕾里面,慕以顶了顶蜜饯,小小的脸颊被鼓起一小块弧度。 “还有吗?” 他含含糊糊说道,声音中带着褪不去的奶意,软乎乎让坐在床上的阮清朝着他看过来。 慕以并没有察觉到阮清的视线,仰着头眼巴巴的看着老大夫的药箱,老大夫被那炙热的视线盯着,骤然感觉手里面的药箱子重了不少,他闻言将那一小袋拿了出来,递给馋嘴的小公子。 “不要多吃,小心坏了牙…” 话还没怎么说完,便见眼前的小公子提着手中的小袋子,哒哒哒的跑到床边,拿出来了一个喂给了床上的阮清。 阮清骤然被投喂了甜甜的蜜饯,因为刚才盯着慕以出神,此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自然而然的张开嘴,等到回神之后,蜜饯本身的味道早已经在嘴里面化开,甜甜的味道盖住了舌尖上的苦味。 看见阮清吃了蜜饯,慕以这才转过头来,乖巧的道谢:“谢谢陈老!” 看着眼前的一切,老大夫摇了摇头笑了笑,他调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公子养了个小媳妇呢。” 看这上心的小模样。 听见这句话的阮清愣了愣,看着近在眼前的慕以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陈老笑着离开了,侍女将屋子里面收拾干净,也跟着退了下去,此时房间里面只剩下了阮清还有慕以两个人。 看着阮清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慕以将手中装着蜜饯的袋子塞在对方手上,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床。 他没有离得阮清有多近,隔着一小段距离,看着他脖颈间那骇人的痕迹。 看着看着,白色的小团子又凑近了些,在那上面呼呼了两下。 因着伤处上了药,一阵风吹过,带来冰冰凉凉的感觉,将那上面的刺疼都拂去了两分。 阮清睁着一双晦暗不清的眼睛,一直盯着眼前缩小版的人,神色沉沉的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无底深渊,想要将岸上面行走的人拉下去做替死鬼。 慕以没有发现不对劲,心疼的吹了吹那上面的伤口,笨拙的哄人:“呼呼就不疼了。” 阮清转了转眼睛,就这样看着小团子哄人的模样,半晌,他才出声道:“还疼…怎么办?”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说话,又或许是声带被扯住了,稚嫩的声音带着沙哑,像是踩在成年老旧的木桥上,木桥吱吱呀呀承受不了人的重量,发出不堪重负又难听的声音。 慕以没有注意到那些,也没有注意到阮清此时的不对劲,他听见阮清说着还疼,以为是药不管用,瞬间慌了神,跳下床就想再请大夫进来。 阮清眼疾手快的拉住了正要往外跑的慕以的手。 慕以还以为是小阮清以为他要走,对方才的事情有了阴影,他走了过去,站在床边,将人抱在怀里,伸出手在阮清的背上拍了两下。 “没事的,已经没事了,吃了药很快就不疼了。” 他没有丝毫不耐,反而是更加放轻声音的哄道。 阮清趴在慕以的肩头,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似的,死死攥住对方的衣角,扯起一片褶皱。 他轻轻的吐着气,视线不经意瞥见了那放在书桌上开的正盛的梅花,淡淡的香气弥漫在房间里面,似乎刚才的混乱并没有伤害到它,从被折下来到现在,依旧是盛开的模样。 “…” “那是…什么?” 阮清明知故问,吸引着慕以看过去,果不其然,慕以被吸引了注意。 “那是梅花,你想要吗?” 他转过来问道,阮清点了点头,慕以就跑了过去,将那枝梅花拿了过来。 “是要送给我的吗?” 阮清看着那梅花,突然抬头问道。 慕以点了点头,眼睛变得亮晶晶的。 慕以:“嗯!我看它很漂亮,就想着折下来送给你。” 窗外的白雪亲昵的倚在梅花枝上,却在碰到梅花花瓣时,小心翼翼的轻轻的擦了过去。 慕以将那枝梅花放在阮清手中,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伤口附近的皮肤。 “还疼吗?” 即使知道这是回忆世界,并不是在真实世界里面,慕以眼中心疼和懊恼还是不可避免的泄露了出来,在他看来,若是能早点回来,眼前这件事便不会发生了。 但是人类没有预知能力,也不知道会发生意外,就像是冥冥之中注定一般,有些人有些事,错过又再次重逢。 阮清手中拿着梅花枝摇了摇头,他看着慕以被包成一个馒头的小手,那上面有他手中攥着石头划出来的伤口,还有碎片划出的,甚至还有其他的。 阮清伸出手在那“包子”上捏了捏,问道:“疼吗?” 慕以的手上有着许多的伤,旧的还没好全,就添上了新的,这回忆世界中的疼觉是真的,被瓷杯碎片扎伤的手此时开始隐隐做疼了起来。 慕以将手往身后藏了藏,似乎是真的想要证明自己不疼,他眼睛弯了弯,眼角的弧度像是天边的月牙,好看极了。 “不疼的。” 他如此说道:“我不疼,我就是怕你疼。” 慕以笑着说,对眼前的小团子道,又好像是在对着另一个。 阮清没有说话,屋外依旧飘着大雪,因为要散散屋子里面的味道,窗户被开了小半,寒气飘进屋里面,但是阮清却并不觉得冷。 坐在床边的阮清看着慕以,措不及防突然说出了一句话。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要娶我吗?” 他说的明显是刚才老大夫戏谑的那句话,本是无心之语,偏偏被阮清给记了下来。 慕以被问的脸红脖子粗,他看着眼前才几岁的小孩,因为他们现在的年龄都还太小,怕误导了对方,可是一对上那双眼睛,再想起他们初见时的场面,拒绝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慕以支支吾吾的,也没说个什么所以然出来,脸颊的红慢慢弥漫在脖颈上,就连耳根也变得通红,整个人变成了一个冒着热气的大团子。 阮清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突然就笑了,仿佛有什么东西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说出,他已经全都明白了。 他抬起头,嘴角还带着浅浅的弧度,阮清又问道,他说:“小公子,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慕以整个人都快缩在地板下面去了,好大半天才低下头,闷闷的道:“…喜欢…” 阮清:“怎么样都喜欢?” 艳红的梅花在阮清手中开得正盛,细闻便会发现,里面还带着浅浅的雪气,他被握在坐在床边的小阮清的手上,随着窗外吹进来的风慢慢的摇拽花瓣。 听到这句话,头顶冒着热气的慕以抬起头,他对上那双眼,终于看清了那里面的神色,浓重的墨色弥漫在里面,他清晰的从里面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慕以也跟着浅浅的笑,耳根依旧是红红的,他身后是无尽的雪色,外面梅花盛开,景色绝美,但是慕以并没有回头看。 “嗯,不论怎么样都喜欢…” 他听见自己如此说道。 … 云城的阮府在一夜消失了,官府来上封条的时候,围在外围的老百姓还不相信扎根在这里数年之久的阮府竟如此消失在了世间。 据说那天晚上,无数刺耳的尖叫声在府邸周围响起,第二天一看,就是眼前破败,被大火侵蚀的残败样。 自那天以后,在西街最混乱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胡言乱语的疯子,他没有了半只手,还整天抱着头疯疯癫癫的叫,扎根在那一块的乞丐格外讨厌这个乱叫的老头,每次经过的时候,都会踹上人一脚,然后骂骂咧咧的走开了。 有时候,对于某些人来说,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惠清最后在寺庙旁的山林间寻到了慕以,看见他身旁早已经没有了恶鬼气息、褪去白纱的阮清,愣了半晌,随即才“阿弥陀佛”了一声。 他对着慕以说了很多,说着那天晚上阮途疯了似的跑进了燃着大火的祠堂,被火吞没,还说着阮之被侍从带着去寻京城中他在这个位面的亲人,已经在那边安居下了。 其实那晚上的鬼婴并不是那青年的血脉,鬼婴的原因本就是大夫人作恶过多,在府中残害了太多的婴儿,这才积惹了怨气,怀上了鬼婴,而在那晚上的大夫人,早就因为流血过多而死去了。 尘埃落定,所有人都有了自己早已经注定的结局。 说到这里的时候,惠清又看了看慕以身旁被牵住的阮清,说着阮父疯了的这件事。 可是被他注视到的主人对他的话丝毫不在意,甚至连一丝眼神都不分给惠清,只是看着他身边的慕以。 那晚上在阮府出现恶鬼被惠清带在身边,他没有将其打散,也没有想镇压他,只是将那鬼魂带在身边,想要渡他。 “我打算游历在世间,寻找他亲人散落的灵魂,让他们渡入轮回道。” 惠清说着自己的打算,慕以笑着点了点头,问了第一次见面他对着慕以说的那句话。 “慈佛不渡恶鬼?” 惠清哑然,半晌才摇头道:“渡的。” 慈佛也怜惜着世人的疾苦,它敛下眼睫,终是对那些抱有着遗憾与痛苦的灵魂给予救赎。 许久许久之后,阮氏渐渐在人们心中被遗忘,云城又突然出现了一位教书先生。 先生长的极为好看,眼眸搭下来的弧度柔软极了,原本每天上学都极其痛苦的调皮孩童此时恨不得住在学院里面,只为了天天听先生讲课。 大家都认为,这样的先生,不会呆在云城这个小地方的。 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从来都不曾离开。 童言无忌的小孩曾经拦住这位教书先生,鼓足勇气问着先生是从何而来,为什么会留在这里。 先生摸了摸小孩的头,浅笑着道:“我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至于为什么会留在这里…” 先生不知看向了哪里,眼中笑意更深了。 “因为啊,我有一心爱之人还留在这个地方。” 慕以在阮清的坟边建了一个屋子,就在那座山里面。 春夏秋冬,夏季他种了一颗长青树在坟边,挡住了炎炎烈阳,冬天,慕以就手执一把伞,为其遮挡住漫天大雪。 次数多了,阮清连自己的醋都吃,他凑了过去,从背后抱住慕以,看着那座孤坟。 “只剩下了一堆骨头,有什么好看的。” 因着慕以总是看着那座坟,也总是站在雪地里,阮清不免嘟囔道。 他们鬼魂感受不到温度,但是阮清怕慕以会冷。 慕以伸出手将阮清拉到了自己的怀中,大氅隔绝外面的天寒地冻,面前的人俯身亲了亲他的唇。 慕以道:“我怕你会冷。” 少年早夭,骨头都透着白雪似的苍白,阮清是鬼,能清楚的看见那棺墓里面冰冷的白骨,更何况是在深山当中,冬季便更为冷了。 阮清喉咙弥漫着酸意,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最终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阮清朝着慕以怀里缩了缩,他窝在慕以的颈间,声音沙哑道:“不冷的。” 他喜欢的人有着春日烈阳般的温暖,他又怎么会冷呢… 听完先生的话,小孩懵懂的看着先生走远,阳光的余晖下,先生像是低头听到了些什么,低下头又轻声的笑了,比小孩子看过的任何一个笑容都要好看。 可是先生身边,却并没有其他的人啊。 小孩疑惑的想到。 在小孩看不见的地方,慕以牵着身旁阮清的手,走过热闹的大街,路上有着打鱼归来的中年人热情的对着他们打招呼,甚至还有的将家里面刚收回来的瓜果蔬菜递在了慕以手上。 他们这里虽然是个城镇,但是私塾很少,进私塾中学习的小孩都是有钱人家的,慕先生的私塾,只用交很少的钱就可以让孩子们去上学,对这位先生,他们自然是感激涕零的。 走过一条集市,慕以手中的东西就快要拿不下了,有人户开始燃起了炊烟,白色的烟渐渐飘向远方,随后消失不见。 慕以提着篮子,在夕阳黄昏下,牵着身旁的阮清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对,是家,是他们的归宿。 鬼魂的结局往往都是失去理智,漂泊在这世间,不知道自己从何来,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去。 无人知道这段缘分的遇见何其幸运。 太阳开始落下地平线,最后一丝光线落入阮清眼中,仿佛是遗落世间最美的宝石。 阮清紧紧牵着慕以的手,在落日余晖下向着前方走去,黑暗被他牢牢的甩在身后,连同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 人生百余载,很可惜没有早些遇见,以最狼狈的样子相见,但是没关系,他们还有好久好久可以一直在一起,一起看落日晚霞,一起看朝阳升起。 寒冷并不会将阮清吞噬,就像是死亡,也并不能将他们分离… 第138章 神岄(1) 周皇朝在千百年之前曾一统天下, 盛世由此而成,百姓安居乐业,再也不用忍受昔日的战乱之苦,即使是在严寒的冬季, 也有温暖的房屋抵抗寒冷。 那一统天下的明君, 还有盛世之景, 被人传颂了千百年, 一直到如今威视衰弱、内忧外患的周国。 大历年间 周朝势弱,在近百年,昏君当道,奸臣蛀国, 恰逢天灾,南方水涝,西方干旱成灾,朝廷挤下去的还不够灾民塞牙缝的银子在一层一层的剥削下, 成了一碗碗如清水般的白粥, 灾民大闹起义, 边关战事突起, 一时间内忧外患,曾经一统天下的盛世国家,在现在竟犹如海上漂浮的浮萍,一不留神,便会被深不见底的大海吞噬。 慕以于一片混沌中醒来,耳边尽是交杂成一团的声音,嗡嗡的听不太清楚。 系统提示音再没有响起, 他于一片黑暗中睁开眼, 那些杂乱的声音在那一瞬间尽数消失, 随即归于寂静。 空荡而又熟悉的宫殿映入眼中,似乎因为其主人的苏醒,角落积起的灰尘都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屹立在青石基上遥遥而立的宫殿,沉睡了千百年,连一丝人气都无,慕以抬步走到宫殿门口,向远方眺望,边关惨死的将士、惨遭天灾而瘦骨嶙峋的贫民百姓,千百米远方的景面尽数映入眼中。 人间生灵涂炭,此年间,正是周朝大历21年。 是神灵步入千年之后的人间,而慕以所处的地方,则是千年之前,周朝皇帝为国师所建的国师府。 千年之久,屹立不倒。 隐匿于黑暗之中的拐角处一抹黑影闪过,慕以收回目光,身着青衣的神明敛下眼眸,不清不淡的道出声:“还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声音一出,那道小小的身影一瞬间就停止了动作,心虚似的探出头来。 白色毛发蓝眸的小猫探头探脑的样子,叫谁一看都会心软的一塌糊涂,可是对面那人却没有被迷惑到。 小猫被扼住了命运的颈脖,看着装迷糊的招式不能骗过眼前的人,系统耷拉下了尖尖的猫耳朵,心虚的喊道:“宿主。” 系统,不,现在应该称之为白酒,白酒仰起小小的脑袋,额间一搓蓝色的毛发格外的明显,它心虚的用小小的猫瞳瞅着眼前的恢复真实容貌的主人,试探的问道:“宿主,你记忆完全恢复了吗?” 神明最原本的容貌本是白发雪瞳,他坐在高高的神座上俯视众生,悲悯世间的所有疾苦,降下福泽,他的眼眸是最温柔的,也是最冰冷的。 因为里面没有任何一丝感情起伏。 无情无欲,无嗔无念,便是神明。 可白酒记忆中的神明,白发雪瞳变成了黑色,那双眼睛中仿佛多了一些它看不懂的东西。 慕以没有回答白酒的话,他将小小的猫儿抱在怀中,下一刻一副千里江山图显现在面前。 慕以将南方的雨水收回,投向干旱的西方之地,与此同时,乌云聚拢,顷刻间,巨雷声响,干旱了数年之后的西方之地下起了第一场雨。 雨水砸进土地,滋润着干涸的河床和掩埋在黄土中的种子,屋子里面的人听见了响声,全都跑了出来,他们端着木盆提着水桶,将家里面所有能接水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他们在大雨中相拥而泣,哭声响彻天地。 一场雨水带来的生机,不仅是西方久经干旱的百姓,还有尚在边关的将士们,豆大的雨滴打在他们干裂的嘴唇上,将士们抬头看天,雨水冲刷着他们身上的鲜血,似乎想要将战争带来的所有黑暗与鲜血洗净。 带着生机的雨水降临世间,这是一场来自神明的恩赐。 远在国师府的慕以做完这一切唇色白了白,白酒尚未来得及阻止慕以的动作,担心的用尾巴卷了卷青年的手腕。 “宿主,你的灵魂本就因位面穿梭而元气大伤,切莫在动用灵力了。” 慕以抱着怀中的白猫,走下阶梯,向着内殿宫门走去,夜间燥热无比,无风也无虫吟,像是在酝酿一场暴雨。 衣摆拂过阶梯,却未沾染上一丝尘埃,在正对着宫殿大门的地方,一白发老人失魂落魄的游荡在国师府门前,声声泣血诉说着当今圣上的昏庸之行。 “微臣今年八十有六,征战沙场已八十年有余,余下二子在战场上皆生死未仆,边关战士侵扰,天灾人祸民不聊生。 当今圣上于宫中作乐,骄奢淫逸,奸臣当道,臣今日舍下这身老骨头不要,祈求,若是先帝和国师在天有灵,降下天罚,还我明君!!” “降下天罚,还我明君!” 老人的身后传来无数和声。 厚重的红木门挡住老人的身影,慕以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青衣长袍无风自起,慕以并未答,而是反问道:“此间何年?” 白酒本身是神书的守护灵,化作白猫与慕以一同踏入凡间世界,便是为了防止人类位面世界的崩塌。 “周朝大历21年。”白酒答道 是了,在此世界中,这已经穷途末路的国家奇迹般的复起,又在15年后走向灭亡,连带着这个世界一起,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衰弱的国家一瞬之间恢复从前的盛世模样,又在短短的几年间,连带着世界都走向了覆灭,或许荒谬无比,可是那就是事实,那就是天地册上所出现的裂缝,地狱之花中掩埋着的白骨。 十年后,皇朝改朝换代,少年之姿称帝,暴戾嗜血,以铁血手段清理被奸臣蛀空的朝堂,在短短几年间,恢复了最开始周朝盛世之景的模样。 阴晴不定的暴戾帝王,任谁都要畏惧三分,被世人称为地狱而来的恶鬼。 而两年后,皇朝湮灭,人间生灵涂炭,那少年帝王也最终在冰冷的帝位上永远闭上了眼睛,此世界最后也走向了灭亡。 天地册破碎成残片,天道叹息,只对着当时“初生”的神明慕以道: 他对着这世界有着极大的恶意,子世界走向灭亡缘由于他,却也是位面世界让他走向了死亡。 相辅而成,相死相生。 也或许正是因为执念和恶意太深,才有了后面白酒化身系统,同着慕以穿梭位面降低反派黑化值,收集属于那位人间帝王的灵魂碎片。 明月姣姣,今晚的月光格外的亮,国师府建于基台之上,共有九十九步台阶梯,慕以每下一步,月光便随之撒下一步。 院落已经落满灰的灯笼也随之慢慢亮起,照亮了空寂了千年的国师府,也昭示着世间,他的主人回来了。 沉重的红木门被那双白皙修长的手轻而易举的推开,慕以于明亮的的光线下将跪倒在地的老人扶起,眉眼温和的看向府外呜呜泱泱的人群。 白酒在这时听见了神明的回答。 他道:“我想保护他,也好好护着,他所存在的这个世界…” 神明本无欲无求,在这一刻,却也有了期盼祈求的愿望。 作者有话要说: 尾声位面,攻是有记忆的,受到后期才会恢复记忆。 原计划是打算在这之前还有一个位面故事的,但是因为三次元原因,经常断更也影响阅读,就准备只写这个尾声位面了,很抱歉啊m(._.)m 话不多说,这个位面会保持日更,一直到完结(蜗牛作者用头顶为数不多的头发做担保!) 啵啵小天使们! 第139章 神岄(2) 当晚 天生异象, 钦天监的人根据天象推测,得到结果之后,几乎是浑身颤抖着跑到养心殿去,扬言要见当今圣上, 说是要有要事禀告。 夜风阵阵, 空气有些闷热, 守着殿门的太监打着瞌睡, 看着急急忙忙跑过来的官员,硬是提着精神道:“大人瞧着这是什么时候,陛下早就已经去杨妃娘娘的宫里面歇下了,有什么要事明日白天再来禀告吧!” 小太监是如今圣上身边大太监收的干儿子, 这才敢在守着店门的时候打着瞌睡,那张面皮看着是笑眯眯的,谁知道背地里面又在说着他们这些人什么坏话。 看着空荡荡的殿门,又想着刚推测的东西, 咬着牙下定决心, 王云安便提着灯笼向着内宫走去了。 不过多时, 还盛着明月的天空被乌云笼罩, 淋漓的开始下起了雨来,雨滴打在屋檐上,不过一会,那檐脚就开始陆陆续续的挂上清透的小水珠,不断的往着地面上那被雨水砸出来的小坑上落,潮湿的空气染上泥土的气息,算不上好闻, 略带着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腐臭味, 令人作呕。 钦天监的王云安跟着路上揪过来带路的小太监在宫道上走着, 两人都没带伞,浑身上下都被淋湿了,王云安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宫殿,出口叫住了前面佝偻着背的小太监。 “不用带路了,你走吧。” 那小太监闻言苍白着一张脸转过身来,神色间全是恐惧,听见身后的人出声,这才松了一口气般,一头栽进黑暗的宫道中不见了踪影。 王云安看着那矮小的身形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叹了口气,理了一下自己杂乱的衣衫。 外臣不得出入内宫,他此行不顾妻子往日的叮嘱,一意孤行闯了进来,自知凶多吉少,可是想起自己所探查到的天象,心下大惊,此事事关重大,不论如何,都该告诉还尚在那帝位上的君主。 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他也盼望,能够阻止这个国家走向灭亡。 - “臣有要事禀报陛下!!” 木窗隔绝了窗外的声音,雷声响起,雨水打在地面上发出“哗哗”的声响,在床榻间与妃子嬉戏的帝王抬起头朝着窗外看了眼。 “什么声音?” 动静停了下来,窗外只有呜呜的风声还有雨声。 一截碧藕般的玉臂搭在帝王的肩膀上,媚眼如丝的妃子娇笑着凑近在周皇耳边道:“陛下骗人,哪里有什么动静啊?” 不惑之年的周皇还有着年轻时的三分容貌,面容还称得上是算是俊雅,只是年岁消逝,也终究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再加上这几年骄奢淫逸,脸上青紫之色越发明显,身上的龙气也越来越弱。 帝王之气在他身上趋近于无,也意味着寿命的所剩无几,可这位人间帝王却浑然不知,被妃子一下勾去了魂,随之倒在了罗褥之上。 庭外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曹阳站在屋檐下,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人,那双精明的眼睛微微眯起,皱纹堆积在脸上,给人一种阴明的感觉。 庭外阴冷,他身上披着厚厚的一层衣服,就坐在那里,身边两个小太监一个撑着伞挡着外间的雨,一个则跪在他脚边捶着腿,看起来,竟比宫中的主子过的还要舒适几分。 宫里宫外人人皆知,皇帝身边那断了根的老太监正得盛宠,是多疑敏感的天子为数不多信任的人,所以见到眼前这般模样,王云安倒也没多太惊讶,他浑身被雨淋湿,十分狼狈,只是对着曹阳道了一句:“臣有要事要禀告陛下,还劳烦曹公公通传!” 那坐在屋檐下的老公公看着眼前人焦急的样子,片肉不笑的踢了踢给他捏腿的小太监一脚,明明脸上带着笑意,却让人不寒而栗,那小太监浑身颤抖的在地上磕了两个头,又才凑过去,这次的力道却是又比上次的更小心些了。 王云安看着眼前的一切紧皱的眉头,只不过他仅仅是钦天监一个小小的官员,说多了反倒会给那个小太监惹上麻烦,便没有多嘴。 那老公公转着手中的核桃,没有丝毫想要起身的欲望,只是同着御书房守门的小太监说的话一样:“陛下早就已经歇下了,什么要紧事都不是要紧事,还请大人明早再来通传。” 那俨然是已经下了逐客令,王云安此行连皇帝的面都尚未见到,守在宫殿门口像是两座雕塑的侍卫走了过来,想要将强硬带走人,看着眼前的情形,站在雨中的人猛地一跪下,大声道:“微臣有要事禀告陛下,事关国家安危,还请陛下见允!” 看着王云安一副瘦弱书生的模样,嗓子一吼起来,就连坐在那里巍然不动的曹阳都震了震,怕惊扰了屋中圣上的休息,他站了起来,蔑着站在一旁两名侍卫:“怎么,还不动?惊扰了圣上,砍头的大罪你们担得起吗!” 此时的王云安被帕子堵住嘴,被两个侍卫架着,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大人休要怪我无礼了,惹怒了天颜,可不是你我都能担得起的。” 尖细的嗓音听着格外的难受,曹公公挥了挥沾了水的衣袖,喜怒不形于色,说出的话却毫不掩恶毒:“将人带下去,重打四十大板,丢回钦天监,也还望大人牢牢记住今天的教训,切莫再犯了。” 四十大板,就是连一个武夫都要躺上三四个月,更何况身体瘦弱的钦天监官员,这一顿板子下去,可谓凶多吉少。 两个侍卫的身体僵了僵,却还是架着王云安的胳膊,想将人拖出去。 王云安在两人的胳膊下不断的挣扎,被帕子堵住出不来声,眼看着马上就要被带离开,也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气,王云安一口吐出堵在他口中的帕子,朝着院内大吼了一声,那声音响彻宫殿,竟比刚才还要洪亮。 “厉子出世,紫微星黯淡无光,国家危在旦夕,恐有灭国之灾啊陛下!!” 此话一出,周围寂静无声,只有雨还在下,王云安还未被再次堵上嘴,那阴沉着脸的曹公公提着剑还未走过来,只听见“噼啪”一声,眼前一道亮光闪过,一道巨雷打中了眼前的宫殿。 “轰”然一声巨响,宫殿刹那之间倒塌。 作者有话要说: ——“真”天打雷劈 第140章 神岄(3) 京城之中, 要说有什么大事,那铁定就是半个月前,镇南府的大将军一身老骨头跪在国师府外面诉讼当今皇帝昏庸,百姓民不聊生的大事, 那天晚上, 老将军身后还跟着许多的百姓, 数量多的就连守城的护卫都无可奈何。 本以为这次又要跟上次的文人闹事事件一样, 镇南王也难掩牢狱之灾,可是谁曾想当晚,那紧紧关上了上千百年的朱红色的大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青年在黑夜中伫立,将老将军扶起, 听着不知道是哪里传出来的谣言说,那人跟着上千年前,周皇朝开国皇帝身边的那位白衣国师容貌几乎是一模一样,画中的神仙活了过来。 而且就在当晚, 就如老将军口中所说一样, 皇宫就被天降雷罚给劈了。 巧也没带着这么巧的。 平民不得妄议皇族, 但这谣言却是怎么都止不了, 一时之间,整个京城都闹得沸沸扬扬的。 慕以在短短半个月中血清朝廷,以帝师之位坐在仅低于帝位的国师椅上。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同着用来祭祀祖先的太辰宫中,和祖先帝王挂在一起的画像,再加上至今为止,那青衣男子是唯一从国师府中走出来的人,几乎是无人敢怀疑对方的身份, 这国师之位轻而易举的被对方坐了上去。 因着皇帝被劈倒的房屋所伤, 暂时昏迷不醒, 朝廷内宫混乱,无人执朝政,皇帝膝下几位刚成年的皇子全都野心勃勃的盯着那至尊之位,暗中筹谋着坐上那个位置,结果什么都还没做,就被半道而来的国师截了胡。 这几天大臣们上朝一颗心可谓是七上八下,一个早朝下来,衣衫湿透,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不为什么,只是因为国师听政,短短半月,陆陆续续足足贬谪了朝中大半的官员,官员们都怕上一个朝回来,头上这顶乌纱帽便不保了。 - “西方干旱得以解决,只是南方的水患虽退,房屋大都被大水冲垮,灾民难民无数,如今国库空虚,只怕是放任那些灾民不管,恐生大难。” “禀国师,边关战事不断,匈奴人侵扰,虽然此战惨败获胜,但是粮草空虚,恐怕战士们都撑不了多久了!!” 皇帝积压下来的烂摊子全都在此时崩塌瓦解,像是崩堤的江水,牢牢将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沉溺,而慕以接过来的便是这一大堆令人头疼的事。 好在最基本的天灾已经解决,剩下的也只是需要时间问题来解决。 在案桌上提笔批册的青年并未抬头,殿内光线明显,浅浅的光打在他的半张侧脸上,露出长睫还有半张精致的侧脸,下颚弧度明显,那双眼眸盛着温柔,却又像是那雪山之巅的白雪一般,带着刺骨的冰冷,神灵坠入凡间,连看一眼都是冒犯。 禀报的臣子们道完,全都回到了原位,偷偷朝着那上方的青年看了两眼,又掩饰的收回目光,生怕被人发现。 慕以从册子上面抬起头,朝着下方看了看,最后落在左侧最前方头发稀疏的户部尚书上。 户部尚书被人盯着,整个人反射性的一抖,脸习惯性的挎着了一个苦瓜,站在他身边的官员全都默默的离得远了些,心想这这家伙又要倒霉了。 户部不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一项肥差,小小的捞一笔,就足够自己的子子孙孙好几代都衣食无忧。 当然,这是在国家尚且正常的情况下,如今的周朝入不敷出,为了保住国库里面那点所剩不多的积蓄,户部尚书可是花费了毕生精力,看那顶稀疏的毛发就足以见其辛苦,都恨不得裹着被子跑到国库里面去睡,怕极了有人再从里面扣出一点银子。 “户部尚书。” 上方的人出声,户部尚书视死如归的走了出来:“臣在。” 慕以:“国库如今所剩几何?” 户部尚书一脸欲哭无泪,险些当场在金銮殿哭了起来:“呜,回、回国师,如今的国库只够着宫中的小主们的日常开销,实在是挤不出银子来了。” 下方的侍臣递上账簿,慕以翻开,发现宫中的主子贵人足足就有三四十位,银子的开销如流水一般,难怪国库会如此空虚,就连赈灾的灾银都是从这些贵人们的牙缝下挤下去的。 翻了两页,慕以就关上了账簿,下方的户部尚书看着国师如此举动,吓得整个人一激灵,几乎也认为自己头顶上的乌纱帽不保了,结果下一秒便听见上方的人道:“从今日起,宫中主子的开销消减一半,官员俸禄尚不削减,除却寒门家中无存银的官员,各出五万两白银赈灾。” “有何异议?” 座下无声,全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慕以将账簿放在一旁,筛选着此次前行赈灾的人。 “户部尚书主要负责赈灾事项,搭建灾屋,半月以来所抄贪污官员家产,便换做粮草还有衣物运送到边关。” 那些贪污官员被抄家,一箱一箱的真金白银从府中抬出,让人眼红不已,这么大笔银子,足够边关的将士支撑到明年春天了。 镇南将军闻言站在下方,迈着苍老的步子跪在殿中,声音沙哑:“臣,替边关将士谢过大人。” 有了这笔银子,边关的将士也不用再受寒冬的苦楚,过个好年了。 慕以看着苍白着头发的老人,对上对方的眼睛,想起了半月之前声声泣血的模样,指尖微动,慕以看见对方身上的子线漂浮在空中,虽然颜色暗淡,但好歹尚无性命之忧。 那是他身在边关的子嗣线,两位少年将军在战场上生死未仆,一直是老将军的心结,此行一去,倒也可成全对方。 圣诏下达,堵住了悠悠之口,跟在慕以身边的侍从高声扬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朝堂官员跪安,如潮水一般涌出去,金銮殿一下便变得有些空荡起来,窗外依旧还下着雨,悠悠的冷风从窗边吹进来,慕以不受控制的咳嗽了两声。 世界的限制再加上神魂损伤,即使是神明也变得脆弱起来,这具身体就犹如肉体凡胎,只不过忙上这几日,就开始咳嗽。 殿中的侍卫连忙将那些半敞着的木窗关上,侍从上前,将手中的披风搭在慕以肩上,放低声音道:“大人,轿子还有一会才到,外面雨大,先行内殿歇息一会在回府吧!” 慕以摇头,说话间就已经伸手拿过一旁的罗伞向外走去。 “不了。” 白色的长袍微荡,雨水打在罗伞上,并未沾湿白衣国师身上任何一处地方。 慕以走在被雨水浸湿的公道上,手执一青伞,消失在殿门前,无数道宫门穿过他身边,他不知目的的往前走,等回过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国师府门前。 朱红色的大门尚未紧闭,此时是下雨天,街上没有多少行人,慕以一眼便可以看见雨中站着的人,身旁的侍女虽然打着伞,但是那小孩身上的衣衫却还是已经半湿了。 慕以一眼瞧见,连忙上前走近了些,手中的伞自然而然的往着另外一边倾。 “刚醒为何出来了?” 慕以是在半月前找到陆离的,天雷后一晚,他入宫拾掌大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的那些图谋不轨的皇子们措不及防,肃清内宫之后,他寻着气息找到了一所破旧的宫殿,在里面发现了被雨浑身淋湿发着高烧的陆离。 即使浑身滚烫,意识模糊,小孩却像个小刺猬一般竖起尖刺,任谁靠近都要被扎得头破血流。 那样一个孩子,独自一个人居住在冷宫被所有人遗忘,或许也会在某个下着雨的夜晚悄然死去,都不会有人知道。 慕以蹲下身,罗伞几乎将陆离整个人罩住,自己却暴露在外,可是雨滴却自行避开了青年,唯独只有长睫沾湿了水汽,愈发显得那双眼睛温柔无比。 年仅七八岁的陆离只是黑沉着一双稚嫩的眼眸,不说话不回答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像是想要将灵魂都给看透! 有一瞬间,慕以竟以为眼前的小孩,已经恢复了记忆。 第141章 神岄(4) 陆离只是盯着眼前的慕以并不说话, 他看着眼前的青年因为冷风的缘故,变得苍白的唇色,像是单纯的好奇伸出手碰上了慕以的唇。 站在一旁的侍从拿着伞的手抖了抖,刚想出声提醒七皇子殿下, 不要妄自触碰大人, 却见蹲下身的慕以一动不动, 没有丝毫被冒犯到的不高兴, 甚至还把脸往小孩的手里埋了埋,眼眸低垂,一副顺从的模样。 侍从来到国师府已经半月,最常见到的便是国师伏于案桌上批改公文的样子, 对方不说话时,便真像是一副活过来的画,出尘气质宛若堕入凡尘的谪仙,只可远观不可近看, 又哪里看过国师眼前这副模样。 侍从第一眼看过去, 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随即低下头去, 尽职尽责的打着伞,不敢在去看眼前这副画面。 温暖的触感碰上指尖,陆离反射性的将手指一缩,他张了张嘴,沙哑的声音从嗓子里面发出:“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那双眼睛带着不属于孩童的黑沉,毫无情感起伏,甚至连近在眼前的青年的身影都未曾倒映在里面。 他歪了歪头, 没有疑问, 语气平淡的只想要从慕以这里得到答案。 会有什么企图, 又为何要救他。 昏迷半月的小孩一醒来便是眼前冰冷的模样,慕以撑着伞站起了身,随后俯身将半身都淋湿的人抱在怀中。 七八岁的小孩骨骼只有五六岁的模样,身上也是轻飘飘的没有一点肉,慕以一手抱着人,一手撑着伞,就这样向着国师府走去。 他扬眸浅笑,看着陆离微愣的样子,抿了抿唇道:“只是看见你便救下了,哪里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唇瓣微抿染上了浅淡的红色,就像是陆离在冷宫的院中看到的唯一一抹颜色,那是一棵早已经枯死的桃花树,却在今年春天,枝头开出了一朵花苞。 幼小的陆离像是懵懂初生的小兽,对着外界的事物带着好奇心,最开始便会对着浅粉色的花苞发呆,而后花苞开放,他就在雨夜整夜不睡觉,只为了替那一朵桃花挡雨,可是春去秋来,花开花谢,那朵桃花也终归是凋谢了。 他站在衰败的院中,看着凋落在地面上的花瓣发呆,他不明白,为何他好好护着的东西,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陆离独自在深宫中长大,从未有人教过他,他不知道那种情感名为喜欢和伤心,只觉得那抹颜色很好看,但却又很快的消失了。 但这次,陆离却又在不属于春天的季节,再次看到了这抹颜色,他不免看呆了。 九十九步阶梯,侍从打着伞喘着粗气,慕以却早已经将人带回了房间,将陆离身上的湿衣服换掉,这过程中小孩就一直呆呆的盯着他看。 慕以假装没有看见,伸出手在陆离额间探了探,发现还是有些发热,这半月以来他一直亲自给陆离喂汤药,昏迷中的人咬紧牙关不肯喝,他便用灵力一丝一丝的灌下去,这才勉强把烧退了下去。 他不喜唤侍从,除了府中一些杂事,其他都是亲力亲为,包括煎药这件事。 如今还是有些发热,慕以起身便想去将温着的汤药端过来让陆离喝下,不巧的是,姗姗来迟的侍从站在门外,说是有客人前来拜访。 慕以摸了摸陆离的发顶,起身准备离开,路过窗边的案桌上时,打着盹的白酒喵呜一声,慕以走了过去,将迷迷糊糊的白酒抱下放在地面,拍了拍对方的脑袋,一本正经道:“帮我照顾好他,不多时我便会回来。” 白酒喵呜一声,白色的尾巴缠了缠青年如玉的手腕,随即又松开。 慕以放心的同着等候在门外的侍从离开了。 被慕以这一折腾,白酒也没有了睡意,它迈着小步子走到陆离身边去,从下往上的打量着小世界中任务目标的本体,只觉得任务目标此时虽然是缩小版的,但是却还是同着小世界当中一样,身上带着极为危险的气息。 慕以的身影消失在屋子里面,陆离也就随之收回了视线,他盯着虚无的空气出神了一会,听见细小的喵咪呼噜声,便看到了蹲坐在自己面前白猫。 白猫浑身通体雪白,额间一抹蓝色毛发,愈发显得金贵精致,那双猫瞳是浅浅的蓝色,此时正目不转睛的盯着陆离,尾巴摇晃,是一只极为通人性的猫咪。 这样的灵物,应该是极为讨人欢喜的。 陆离这样想着,看着地面上的白猫,忽而又看向那摇晃着的尾巴。 刚才这条尾巴,缠着那个人的手腕,带着十足的亲昵感,不知道为何,陆离心中闷闷的有些喘不过气,只觉得那不断摇晃着的东西格外的碍眼。 蹲在地面上的白酒好好听着自家宿主的话,看着任务目标,可是不知道为何看着看着,尾巴突然变得凉飕飕了起来,它不明所以抬起头看,对上陆离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吓得瞳孔显露出戒备攻击的竖条状,就连浑身的毛也都受了刺激,全都炸了起来。 白酒喵呜一声,像一道白色的闪电般,一股脑钻进了黑暗的角落里躲了起来,尾巴颤巍巍的藏在小肚子下面,也不摇晃了,整个喵咪都缩成了一个白色的小团子。 有惊无险保住尾巴的白酒:呜呜呜呜,果然任务目标什么的,是最吓人的了… — 等到慕以走过去时,一身着蓝色官服的人早已经在殿外等候着了,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王云安转过身来,看到慕以的那一瞬间惊诧的瞪大眼睛,随即忙不迭的跪下请安。 “钦天监副官王云安,见过大人。” 那晚天降雷罚,劈倒宫殿,他也侥幸的逃过了这一劫难,后又被妻子知晓,足足在家禁足了半月,这才有机会偷偷跑了出来。 王云安做了一个三叩首的大礼,慕以往一旁站了站,躲过了这一礼,出声让对方起身。 王云安神色恭敬,看着同钦天监那副画中如出一辙的青年,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 钦天监始于开国国师,国师的画像不止在皇氏祖先祠堂中,在钦天监中也有一副。 探取天象,预测未来,钦天监一氏,源于国师,眼前这一场景在他心中,就如同徒孙瞧见了开山师祖,此等机缘,激动的一向知礼的人连说话都结巴了。 好不容易缓了过来,王云安将自己所占卜的天象说了出来:“微臣夜观天象所得,国运破损,江山破碎,一副死局。” “大人!”他问道:“是否如同天象中所说,届时周朝灭亡,死局无解…” 细听,那声音都带着颤抖。 没错,天运被其窥探,在十多年后的周朝确实如同王云安口中所说,生灵涂炭。 经载万世的周朝灭亡,永远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连同那少年君主。 作者有话要说: 暂时每天只更新两千+,有时间会多更一点的(扑腾扑腾) 第142章 神岄(5) 慕以没有出声, 王云安在良久的沉默之中灰沉着脸低下头,嗓子干哑说不出话来。 钦天监十卦之中,九卦言之八九不离十,所以在探知天象之后, 王云安才会拼着冒着被砍头的大罪, 前去圣颜面前大声喧哗, 即使有那么一点可能, 也希望能得到皇帝的重视。 同行的官员都说他疯了,疯疯癫癫就连性命也不顾。 “当真连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王云安往后踉跄了几步,抬起头来失魂落魄道,深秋的冷雨打在他的官袍上, 落下一大片的水渍,可是对方却丝毫没有发现,只是内心煎熬的等着最后一个答案。 窥探天象,本就折损寿命, 更何况以此形式向神明寻求答案, 无论如何, 慕以都不可能亲口说出答案。 慕以看着不断从屋檐上的雨滴, 枯黄的树叶带着雨水慢慢飘落在他脚边,他似在看那屋外的雨水,又像是隔着那层雨雾在看其它虚无缥缈的东西。 良久,站在青年身边的王云安听见那人道: “死局何惧,逆天改命又有何不可为。” 逆天改命这四个字,说出来轻巧,可王云安知道, 从婴孩出生啼哭的那一瞬间开始, 所有的气运都是注定好了的。 就如同花朵凋谢, 四季交替,国家覆灭,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几千年来,尚未有人如此大言不惭的说什么要逆天改命,天道不公,人类的力量又有多渺小,如何能与天道命运抗衡。 可在那一瞬间,王云安站在原地,竟被震惊的久久不能言语。 直到盛朝再现,他白发苍苍,膝下子孙成群时,也依旧忘不了他乱世漂泊官场时,曾在一场瓢泼的秋雨中求见国师,那雨幕之下的一席谈话,记忆中仿佛带着秋风徐徐吹来,白发的王云安躺在躺椅上,笑眯眯的对着眼前缠着他讲故事的儿孙们道:“也许大人,当真是从天上而来,下凡来解救苦难人世的神明吧…” 这场秋雨足足下了十天才堪堪停下,雨停,宫中皇帝的伤势也慢慢好转了起来。 宫殿被劈倒的时候,帝王阴差阳错的躲在了木床之下,这才幸免于难,逃过了一劫,只不过脑袋在躲藏的途中被碰撞到,足足昏迷了半月有余,而那妃子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当场被压在乱石之下,死状不堪入目。 一醒来发现大权不保的皇帝焦急的按耐不住了动作,不过醒了才寥寥几天,便开始作妖,就今日,身在国师府批折子的慕以便收到了皇宫的柬函。 烂摊子太多,慕以每日都忙到很晚才去歇息,世界压制,虽然驱使灵力不受影响,但是身体却变得极为虚弱,身姿疏离浅薄,清冷中还带着浅浅的病气。 让人看着倒像是哪家身子骨不好的小公子,褪去出尘的气质,添上了几分烟火气息。 今日天气正好,屋中木窗大开,细碎的阳光洒了进来,驱褪了连日阴雨天气带来的潮湿感。 白酒在案桌的一角晒着身上的毛发,整只喵蓬蓬松松懒洋洋的瘫成一张猫饼。 骤然,不知感受到了什么,原本躺在那里白酒喵呜一声弹了起来,从大开的窗户跳到了外面的廊道上,一溜烟的不见了踪影。 慕以正疑惑为何白酒有这么大的动静和反应,便看见一大清早没有见到人影的陆离走了进来,一双手血糊糊的,身上还沾染着一大股难闻的腥味。 慕以当即变了脸色,连白酒踢乱的奏折也不打算捡起来,一脚踩在上面,走到了陆离面前。 “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慕以伸手过去就要扯过陆离那双血糊糊的小手,却不想眼前的人直直往后退了两步,不让慕以碰他。 那一双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中,陆离将藏在身后的东西拿了出来,递给了慕以。 那是一条被穿破肚子的鱼,鱼脑袋一团血肉模糊,只剩下嘴巴还长得大大的。 慕以愣愣的将那条鱼接了过来,白皙如玉的手瞬间糊上两个血印子。 慕以:“这是你捉的?” 陆离点点头,注视着青年:“给你,吃。” 鱼的样子虽然惨不忍睹,但是在深宫之中,独自一人的陆离,对于他来说,皇宫里面的池塘是唯一可以捉到这东西的地方,也是他为数不多可以吃的东西。 他潜意识的以为这是好的东西,所以看着国师府中池塘的鱼,便捉过来想送给青年。 只不过削尖的竹棍上还带着血,陆离没想到会弄脏那只手,僵硬着动作想去擦干净,但是他忘记了自己的小手也是脏兮兮的,结果把青年的手越弄越脏。 慕以看着不知所措的陆离,笑着牵着对方的手走进了小厨房,因着这些时日熬药,小厨房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清水从竹节中流下,慕以先打水给脏兮兮的小孩洗了个手,将人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这才束好尚且有些宽大的衣袍,利落的处理起鱼来。 那鱼头血糊糊的 ,一看便知道竹竿挥舞的力道之大,悄咪咪跟过来的白酒尾巴抖了抖,想着等会要找一个绝佳的机会提醒一下被蒙在鼓里的宿主,让他知道目标人物的危险性,可是机会没找到,反倒被小厨房里面传出来的味道勾的神魂颠倒,馋虫一起,什么事情都抛之脑后去了。 这鱼足足有这两斤重,是可以吃的品种,慕以将其处理好,下油将鱼煎至金黄,放下许些辣子,做成了一道麻辣鱼,因着考虑小孩的胃脆弱,味道也没有放的太重,香气飘荡,就连坐在一旁的陆离也时不时的探过头来。 鱼就在一旁闷着,用着小厨房一旁的板栗蒸的米饭也差不多好了,香气飘飘悠悠的飘荡在外面去,就连躲在暗处的白酒都探出了小猫脑袋,往小厨房里面看。 焖好了米饭,鱼肉也入了味,慕以盛了两个碗,其中一个用热水涮了油,放在了早已经馋的直流口水的白酒面前,这会就连前段时间觊觎他尾巴的陆离也不害怕了,小脑袋埋在碗里吃的正欢。 陆离看了两眼收回了目光,看向对面挽起袖子,将身后的黑发束起的慕以。 他没动面前的板栗饭,看着慕以面前空荡荡的桌子。 慕以像是知道陆离想要说什么,伸手抚了抚对方的额顶:“我可不食人间五谷。” 陆离没有说话,手放在桌子下面,就在没有了任何动作。 慕以见此,无可奈何的去给自己也添了一碗饭,那碗饭在他面前行如摆设,吃进去的没多少,反倒是将鱼肉里面的刺挑了出来,尽数堆在了陆离的碗中。 “池水严寒且深,你年纪尚小,不可再独自下池捉鱼,若是想要吃,便同我说,我再做给你吃可好。” 慕以擦了擦沾在陆离唇边的米饭,小孩身上已经被他养出了许些肉,不再是初见时一副瘦骨嶙峋的样子,身上的尖刺也在不知不觉当中软化。 慕以的声音在面对着陆离的时候,总是带着点轻哄,指尖温暖,敛下眸看着他的时候,是陆离最喜欢看见的模样。 因为那双琉璃眼中,全都是装着他小小的身影,他尚且不懂这是什么感觉,就算是躺在冷冰冰的床铺上看见窗外那朵桃花,那时候的感觉,也远远没有现在这般强烈。 到底是什么呢… 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陆离点了点头,垂下的眸像是带着化不开的浓墨。 他应道:“好。” 他想,不论是什么,在踏足这片沼泽泥地时,便已经注定要被他所吞噬缠食。 生生世世也不得逃离… 第143章 神岄(6) 很快到了皇帝宴请文武百官的日子, 打着宴请国师的名头,即使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不知宴会上又要闹出什么名堂来,官员们却也莫不敢言, 只得驱使着自家的马车, 遥遥向皇宫驶去。 因着国库亏损, 前去西部赈灾的户部尚书悄悄的将国库的钥匙也给带走了, 皇帝拿不出国库里的银子,只得用自己的钱财垫上宴席所需要的银子。 手下的人拿了钱办事不利,一场宴席上多数是些瓜果冷茶,便连热菜都没有几个, 歌声咿咿呀呀,难以入耳。 在看到最后才带着陆离入席,都未曾向自己请安就坐下的慕以,皇帝的脸色更臭了。 这传闻中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国师, 皇帝今日才见着, 虽然入眼那一瞬间他确实十分惊讶, 因为面前这人同着祖宗祠堂中那副画中的人长得一般无二, 但随即理智回归,周皇不屑的想到,哪有凡人能活上上千年,什么仙人下凡完全都是荒诞,眼前这人一定是假的。 他朝着身旁的大太监递了个眼神,看着人消失在眼前,又想到等会即将发生的好戏, 心中那口气一下就舒畅了不少。 周皇抬起酒杯, 全然不见大病初愈的样子, 眉间还带着几分喜气:“朕甚惶恐,国师出关之日未曾迎接。” 是迎接不了,毕竟那时候的周皇被雷劈,还昏迷不醒着。 慕以没有抬起酒杯应和,晚间温度下降,宴亭处于湖面之上,窗户半开着,还吹过来许些冷风。 他面前烧着小小的炉子,里面煮着热茶,慕以伸出手将里面的热茶换下,将味道甘甜的果酒放在火炉上热着,这才得空回应皇帝的话。 “如今迎接也不迟。” 皇帝与国师两方之间弥漫着微妙的气息,坐在底下的官员眼观鼻鼻观心的吃着冻牙口的饭菜,全都心有灵犀的不说话。 皇帝本想着客套两句,没想到对面完全不客气,一点颜面也不给他留,悬在半空中还端着酒杯的手放也不是,继续举着也不是,最后还是一旁的皇后替着周皇接了过来,说了两句话,才缓和了气氛。 周皇铁青着脸没有再说话。 歌舞交错,悬于湖面的建筑雅致,翩翩白纱随风而去,恍若置身仙境。 虽然如今的周朝已经衰败,但是皇朝所承袭下来的辉煌却是岁月抹不掉的。 层层落落的宫殿,建筑雅致华敛,这宫中的每一砖每一瓦,都倾尽了皇城建筑者所有的心血。 晚风带着秋凉,渗到骨子里面,像是有蚂蚁啃食一般,带着钻心的疼。 冷风刺骨,饭菜冻口,那些尚未带上防寒衣物的官员们瑟瑟发抖,也不得提前离开。 他们眼巴巴的看着上座的国师将烧热的果酒倒在酒杯里面小心递给了旁边的小人,又贴心的替人拢了拢身上衣物。 可能风冷的连脑袋都冻僵了,第一眼没看出什么异常出来,直到收回目光,才察觉出不对劲出来。 不对!!国师身旁的小孩是谁?!为何又是递酒又是拢衣服的亲近模样! 仔细一看,那小孩被白色的薄袄围着,看样子不过才七八岁的样子,模样生的倒是俊秀,一双眼睛黑漆漆的,接过青年递过的酒杯,小口小口喝着里面的果酒,乖巧极了。 只不过令众大臣疑惑的是,那小孩越看,便越觉得与座上的帝王面孔有些相似。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坐在皇帝身边的皇后显然也看见了这一幕,她眼中精光闪烁,朝着做在那里的陆离看了两眼,装作无意间提起:“大人身边那位,若是妾身没有看错的话,想必是七皇子吧。” 宫中排名第七的皇子,是早就被贬入冷宫,玉损仙消的玉妃之子,因着玉妃触怒圣颜,被贬冷宫,所以就算是死后,也不敢有人提出扶养其皇子这件事,七皇子从那时起便一直呆在那冷宫中。 冷宫那地方,就算是一个正常人走进去,也很少有能完完整整的活着走出来的,更何况还是一个孩子,众人几乎都认为,无人料养的七皇子也将随之那红颜佳人而去,这位皇子的存在也慢慢淡去。 可是谁曾想到,对方不知什么时候竟攀上了国师这棵大树。 皇后细细的打量着近些日子被慕以养出了一些肉的陆离,心里打着如意算盘。 这样想着就入了神,等到皇后再抬头看去的时候,陡然间对上了一双瞳孔漆黑的眼睛。 那一瞬间,她像是被卷进了无底的深渊之中,黑暗压抑得她喘不过来,似乎想要将她溺死在其中。 那样的感觉让皇后整个人如坠冰窖,明明是冷秋的夜晚,却是硬生生被吓出一身冷汗出来。 可是等她再定睛去看时,却是什么都没有了,那半大的小人坐在青年身旁,被青年碰着小手,垂下眸一副乖顺的模样,即不吵嚷也不哭闹,哪里有刚才那副可怖的样子。 难道是她自己眼花了?也对,正常的孩子哪有那般骇人的眼神。 皇后保养得当的纤纤十指微微颤抖着,想着刚才看见的那一幕,究竟是不是自己产生的错觉。 皇后的话引起了周皇的注意,周皇朝着陆离看去,几位皇子也纷纷看了过去。 “原来是七弟,难怪本皇子看着如此的眼熟。” 对面一皇子看着陆离出声嗤笑道:“只不过令二哥意想不到的是,七年未见,七弟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抱上了国师这棵大树。” 这话明显带着嘲讽,坐在那皇子身边的另一个看起来温温和和的少年皱着眉,看着那人出口无忌的样子,出声提醒道:“二哥,慎言。” 那是才行弱冠之礼的四皇子,而他身旁那位,是当今皇后之子二皇子殿下,是在周皇昏迷时,最有可能登上至尊之位的皇子。 唾手可得的帝王之位被人从中截取,二皇子被烧昏了头脑,没听到四皇子的劝阻,越发口无遮拦。 二皇子:“若不是同着你那早死的母妃一样,恬不知耻,勾引…” “嘭!” 随之“嘭”的一声巨响,二皇子的话还没说完,便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一下跪倒在地,膝盖碰撞大理石地基发出脆响,听着那声音,多半连膝盖骨都磕碎了。 坐在对面的慕以放下捂住陆离耳朵上的手,淡淡的朝着疼得满脸苍白的二皇子看去。 “若是不会说话,便不必再说了。” 第144章 神岄(7) 几乎没有人看见是什么时候出手的, 只听见“嘭”一声巨响,二皇子就已经跪倒在l地上。 “啊啊啊啊啊!!” 刺耳的尖叫声回荡在耳边,坐在旁边的四皇子如梦初醒一般,连忙站了起来想要扶起跪在地面上的二皇子, 但是对方的膝盖完全使不上力气, 只疼得在地面上不断扭动着身体。 四皇子神色不明的朝着对面的慕以看去, 仅看了一眼便垂下眼, 装作焦急的围在二皇子身边。 原本纵容着二皇子的无理,想借此给国师一个下马威,可谁知道会有这么一场意外,皇后慌张的跑到二皇子身边, 鬓发散乱,所有的冷静自持,阴谋诡计,全都在此刻破碎, 她大声传唤御医, 殿内一团混乱。 坐在上位的皇帝看着这一幕, 终于再也忍不住的撕破了脸皮, 装酒的瓷器朝着坐在慕以所坐的方向砸去,碎片飞溅,直将离得较近的一些大臣划伤,鲜血直流。 “大胆国师,竟当场行刺皇子!!你真是当朕不存在了吗,还是说你早就已经居心叵测,妄图将朕取而代之!!” “哗啦啦” 几百禁卫军手持兵刃闯了进来, 将整个宴亭围住, 冰凉的刀剑在秋夜反射着寒光, 原本默不作声的官员们瑟瑟发抖,甚至有的胆小的已经跪下求饶,大喊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其余剩下的官员,看到此场景,额头冷汗津津,也禁不住腿软跪了下来,跟着喝道:“陛下息怒。” 一时间,求饶声齐齐响起,皇帝看着此景,不免已经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他抽出站在一旁禁卫军身上的佩剑,剑端直直朝着慕以。 “大胆逆臣,还不速速就擒!” 坐在那里的人巍然不动,小火炉里面的烧酒咕噜咕噜的开着,泛着腾腾的雾气,模糊了他的面容。 慕以放下酒盅,看着不断作死的周皇,冰冷的眼眸看过去,直叫人遍体生寒。 “逆臣之称,以人间帝王的身份称呼吾,汝还不够格。” “咔哒哒”,那直指着慕以的那把剑,竟发出清脆的响声,仅在半空中就碎成了铁片,周皇被震的手指发麻,甩下手中的寒剑时,右手五指都已经冒着青紫之色,剧痛难忍。 他强忍着疼没有痛苦的喊出声,咬着牙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一幕时,只剩下了满满的惊愕还有后怕。 那围在宴亭周围的几百禁卫军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竟然全都跪倒在地,背脊被迫压弯着,汗水一颗一颗从额角滴落,仿佛在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似的。 “你…” 周皇刚想出声,喉咙的地方像是被什么封锁住,发不出声来,他只能愣然着瞪大眼睛,看着身着白衣的青年站起,牵着陆离从他身边径直走过。 “以帝王命格犯下杀障,罪孽深重,死后不入轮回,只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堕入畜牲道。” 飘渺的声音擦肩而过,一句审判将之拉进了深不见底的深渊。 周朝灭亡,生灵涂炭,不只是因为君主的无能昏庸,还有残忍,世代帝王,没有哪一个手上是干净的,他们踩着枯骨鲜血登上至尊之位,戾气早就已经浸在了灵魂里面,即使途径奈何,也洗不清那满身的罪恶。 周皇似是失去了神志,往后踉跄了两步,就算是被绊倒摔倒在地面上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上天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真正的神明站在他面前,对他降下审判,将他彻底贬入无尽深渊。 那种连灵魂都在颤抖的感觉,让他对那人口中所说的一切感到恐惧。 畏惧死亡的到来… 宴亭一片死寂,原本对着国师身份还心存疑虑的人们莫不敢言,连心中最后那丝怀疑都被之掐灭,余下的只有臣服。 这一场鸿门宴,明争暗斗,其实从最开始便已经注定了结局。 一路走出来,无人敢拦住两人,此时天色已经全黑,慕以提着一盏灯笼牵着陆离遥遥的走向宫门。 宫道悠长而寂静,仿佛走不到尽头,不知道走了有多久,慕以慢慢停了下来,他将灯笼放在一旁的石墙栏杆上,灯笼昏黄的光打在他的脸上,染上了一层暖光,再没有了刚才冰冷的感觉。 慕以蹲下身,将这一路都不曾开口说话的陆离拉近了些,摸了摸他的发顶。 这是他最喜欢的动作。 “害怕了吗?” 他问道 虽然陆离本就寡言,但是这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同慕以说,让他不禁有些懊恼,刚才的那些画面是不是把小孩给吓到了。 是太心急了些,要不是这人间帝王的做法和那些话太过于令人恶心,慕以倒也不会这么着急将人清理掉。 陆离看着面前的青年,伸出手本想碰碰那双清冷的眸,却在中途抚上了慕以的脸颊,碰了碰带着一丝血迹的地方。 那是刚才被瓷杯碎片划出的伤口,那时慕以没有料到周皇会摔破杯子,躲避不及只能将陆离给护住,挡住了那些碎片,但是自己的脸还有手却都被划伤了。 凡间利器所造成的伤口,不过在一瞬间便恢复如初,只剩下点点血迹,实际上,若不是因为穿梭位面世界削弱神魂,这具身体也不会变得如此羸弱,甚至还会被凡间利器所伤。 有时候的天道所定下的规律,就算是神明都不能轻易干涉,之所以能很容易的审判身为人间帝王的周皇,大多数原因也是因为对方身上因果太多,种下什么因,便得什么果,自作自受罢了。 而在原本的天地册中,周朝大历21年,该是帝王更迭,战乱不休的一年,而后才有嗜兄登上皇位的暴戾君王血洗朝政,拥复盛朝的后来。 那人脚踩枯骨,一身血气而来,无人知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慕以的到来改变了后面的这一切,没有人知道,与天道规则争斗,最终逆天改命的代价到底是什么。 陆离摇了摇头,碰上那早就已经愈合的伤口,突然问道:“你真的是神吗?” 暴露在寒风之下的小手冰凉,慕以被问得一愣,随即半晌才低头回答道:“是。” 他承认自己的身份,将陆离的小手搭在自己的额间,刹那之间,身上的伪装尽数褪去,黑色被洗去,白发雪瞳的神明露出了最真实的模样。 那是世界上最纯净的颜色,连寒冬之际,漫天飞舞的雪花都不及眼前景色的万分之一。 勾住了眼前人所有的心神。 第145章 神岄(8) 神明眼眸纯粹, 白发雪瞳,是世界上最干净的颜色。 陆离在看到眼前这一幕时,整个人呆在原地,似乎被眼前的一幕惊到, 他搭在慕以额间的小手微微蜷缩着, 竟挣脱着手想要逃离。 那眼中闪过慌乱, 眼前人变得陌生无比, 收掉利齿的小兽露出戒备的模样,对着眼前陌生的人呲牙,威胁着远离。 满满都是抗拒之色。 恢复原样的神明褪去人间凡尘气,就连那双眼眸都不似从前一样, 雪瞳中透着冰冷,无欲无求,即使是俯着身,满身的冷离还有高高在上的审判感怎么都消不掉。 这不是陆离所认识的那个为他而倾伞的人。 他戒备着想逃离, 却被慕以一把拉住, 那只手被放在了心口的地方。 屋外寒风呼啸, 他们站在城墙边, 眺目远望就可以看见京城之中的万家灯火,冷风吹的陆离鼻根通红,伤痕累累的小手被放在慕以的胸口,炙热的温度烫的他一瞬间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手掌心传来心脏跳动的感觉,一下又一下的,滚烫而又炽热。 陆离慢慢停止了挣脱的动作,他站在那里, 乖巧的将手贴在慕以的胸口上。 “你是神。”他道 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 却没有带着疑问, 陆离眨了眨眼睛,半张小脸埋在披风中,只露出黑白分明的双眼,还有红红的鼻子。 陆离道:“你是神,那你为何要来到凡间?” “凡间很不好,凡人很脆弱,会生病,会饿,也会怕冷,还有他们。” 陆离指着对面那高高伫立着的宫殿。 “那里面的人都是坏的,血是脏的,心是黑的。” 包括他自己也是… “你为何来到这里?你不该来到这里。” 这是陆离第一次对着慕以说着这么多的话,那双瞳眸黑沉,却又带着属于稚子的天真。 他以荒芜的内心诉说着人心的丑恶,一字一句中,毫不掩饰对那些生命的排斥厌恶。 未来的少年帝王初次显露对于这个世界的恶意,泥潭深陷,淤泥腐臭,原来早就在这时,这个朝代便已经开始在他的心里面腐烂发臭了。 陆离的手动了动,慕以便借机往前一探,把下巴磕在了他的掌心上。 这是一个极为亲昵的姿势,近得陆离可以在昏暗的光线下,看见眼前人根根分明的睫毛。 今夜明月姣姣,他仰望月光,却没有想到最后月亮会坠入凡间,心甘情愿的落在他的怀里。 他听着眼前青年笑着看着他,道:“为了一个人。” 陆离:“…什么人?” 慕以:“一个对于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一个人…” 微风拂过,仿佛带去了晚秋的寒意,陆离的手已经不似之前那般的冰凉,暖呼呼成一团。 灯笼里面的火光小小一团映在那双白眸里面,陆离清清楚楚的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他盯着那里看了好一会,好一半天才反应过来,慢吞吞的应道:“哦…” 反应慢半拍的迟钝可爱。 陆离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眼前人并没有说些什么话,为何他的心脏跳的如此之快。 他疑惑的想到 是病了吗? 好像也不是。 他突然想要读书习字了,皇宫里面的藏书阁是有着最多藏书的地方了,他有一次站在墙角看着路过冷宫的仆从兴致冲冲,眉眼高兴的抱着手中破破烂烂的小本子,高兴的与身边的人分享今天的收获。 那是一本破的连书封都零零散散的旧本,纸面泛黄,仿佛轻轻一翻,那纸张就会报废。 很明显,这本书受损严重,明显是没有了价值,是被人扔掉的东西,可那年龄尚小的仆从却宝贝得跟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的捧在怀里。 他们说,从书里面能学到很多东西,那么,他习了字读了书,是不是就能明白现在究竟是什么感觉了? 炸毛的刺猬缩回身上的所有尖刺,软乎乎的露出了柔软的肚子而不自知。 慕以将脸蛋红扑扑的,呆在原地的小团子一把将人抱起。 轻飘飘的,像是抱着一只小猫一样。 放在墙栏上的灯笼被慕以重新拿回手中,哄好了小孩,他便抱着人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 虽然穿上了薄袄,还加上了一个小披风,可是夜晚依旧凉意浸骨,自陆离一行发热半个多月才悠悠转醒,他就格外担心小孩生病,像是捧着易碎的琉璃瓷器般小心照顾对方的身体。 将人严严实实的裹在怀中走到地方,宫门外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 排排灯笼挂在宫门前,将那一块地方照的明亮。 陆离身处一片温暖光明中,缩在慕以的怀中,看着黑暗笼罩着的冰冷的宫殿离着自己越来越远。 他遥遥一望,总感觉自己身在梦境之中,仿佛记忆之中,他仍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面,鲜血的气息令人作呕,他冷眼看着那肮脏的鲜血染上自己的衣物还有双手,白骨簇拥成座。 座下王座似寒冰刺骨,幻境之中的“他”似有所感,抬起头来,红色的瞳孔像是被血色侵染,那人身在地狱之中,朝着站在身处于光明之中的陆离看过来。 命运的分割线从此处斩断开,阴阳两面,前世今生,在某个冥冥之中那一瞬间相视。 随后幻境消失,眼前依旧是被黑暗笼罩着的皇宫。 身边的人是真的,所有的一切都不是自己的幻境与想象,可那一瞬间却仿佛身临其境般,陆离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陆离紧紧攥住慕以的衣角,死死不肯松手,直到他被慕以抱上马车,车帘隔绝了眼前所有的画面,只剩下温暖的怀抱之后,紧绷的弦才微微松开。 —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了好几天,水患干旱之地有条不絮的恢复着,边关因为有了粮草军资的加持,开始连连传来捷报,皇宫中的皇帝自宴席之后,便也不再弄什么幺蛾子了。 这支离破碎的国家开始慢慢愈合,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因着这段时间闲暇无事,慕以便把陆离的习字授课提上了日程,将他送去了国子监中学习。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陆离(心脏扑腾扑腾):这是什么感觉? 是心动的感觉啊!! 多的没码出来qvq,我明天继续努力! 第146章 神岄(9) 国子监的司业得知一个烫手山芋要交到自己的手上, 害怕担心的接连几天都没有睡好觉,一向宝贝的胡子不受控制的一连掉了好几根,可把人给心疼坏了。 于是接下来的这几天,身在国子监的学生们都深刻的体会到了先生们的严厉, 课间严禁打闹, 更是不容许同窗之间起任何冲突。 那些闹事不听话的学子, 全都被严厉得勒令着去抄足足有砖头厚的课本, 一整天来,仿佛被课本子吸干了精气,连端饭时手都提不起来。 果然,古今中外, 没有哪一个学子能抵挡住抄课本的威力。 观此,大臣们都还有些疑惑,一向家中调皮惯了的熊孩子这几天下学之后乖乖巧巧的回到房中预习功课,就连吃饭也不似之前一样哼哼唧唧的挑食, 不等丫鬟布菜便胡乱的扒着碗塞, 吃完饭又连忙跑回房去了。 上了年纪的老大臣们一把鼻涕一把泪, 纷纷感慨:他们老了, 孩子们也长大了,开始懂事了。 全然不知道都是为了七皇子那个烫手山芋。 - 第二日辰时(七点),天已然全亮,清晨的空气清新还带着微凉,将困意散的一干二净。 吃完早饭,慕以就带着穿戴整齐的陆离朝着国子监而去,彼时还尚早, 大街上只有零星几人, 包子铺热腾腾的冒着热气, 摊主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打盹。 国师府离着地方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这一趟足足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了目的地。 国子监偌大,一路走过来时不时还有年龄不一的学子手拿着书本,边朝着学堂走去边习着课文,高大的长青树栽种在其间,绿幽幽的丝毫不见秋日的衰败之景。 给人的感觉便是庄重严肃的学识之地。 可这一切平静都因两个人的到来,而被打破了。 看着身资濯濯的国师牵着七皇子到了国子监,那边走路边看着书的学子神色一晃,尚未看见眼前的路障,脚下被一绊,摔了个狗吃屎这才回过神来。 而司业这边也没有好到哪去,看着一袭白衣而立的国师,他暗中擦了擦汗,道:“怎劳得大人亲自接送。” 那日宴会上的事情,在朝堂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他也略有耳闻,对于这位大人,钦佩有之,更多的还是对于未知的惧怕。 慕以:“自是要亲自接送的。” 陆离背着芨囊站在慕以身旁,身上穿着国子监学子的青袊服,衬的小雪团子容貌精绝好看。 本来正襟危坐在学堂里面的一众官家弟子看见他们的教书先生出门去了,都忍不住悄悄从窗口探出头向外看去,一抬头就看见站在门外的的慕以还有陆离。 “那人是我们新来的先生吗?长的好好看啊,比我的阿娘还要好看!” 一群萝卜头里面有人出声道,那是一个胖胖的小男孩,此时正努力探着脑袋,朝着窗外的慕以看去。 “喂!程小虎,你的口水落在我的身上了!!” 一人连忙从拥挤的人群中钻出来,拿出手帕擦拭着衣服上透明的水渍,一脸嫌弃。 胖胖的小男孩巴巴的道了一句歉,一转头又将脑袋伸出窗外了。 那擦着口水的男孩满脸黑线,咬着牙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是不是新来的先生不知道,但那个人,肯定是要和我们一起习字读书的同窗了。” “唉?江晚之你怎么知道?” 程小虎又转过头来问道,那出声的小男孩满脸正经之色。 若是寻常人做着这样的表情,便是一副严肃之色,可这样的表情由着几岁的小孩来做,便过分的有些可爱了。 江晚之指着乖乖巧巧站在一旁的陆离道:“他身上的衣服跟我们是一样的。” 站在不远处的陆离似有所感,转过头遥遥向这边望来,黑漆漆的眸子看过来,吓得一群团子一愣一愣的。 慕以显然也有感觉到,随着陆离的视线看过去,便看见一群小人齐齐扒在窗边,偷偷摸摸的朝着他们这边看过来,在看见慕以发现他们之后,又全都一哄而散的跑开了。 慕以哑然失笑,将慕以朝着教书先生的方向推了推:“那便有劳了。” 监正一脸惶恐,连忙摇头:“不劳烦不劳烦。” 国子监下学是在酉时,午饭便由家中的仆人送来,慕以昨日因准备着陆离入学,积攒了许多事情尚未处理,此时也要回去了,他摸了摸陆离的头顶,叮嘱了几句,便起身离开了。 直到慕以身影完全消失不见了,一直都没说什么话的陆离这才收回视线,同着教书先生一起走了进去。 回到国师府,处理事务中的慕以怅然若失的不在状态,身边少了一个人,总感觉缺了些什么似的。 白酒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没有看见踪影。 慕以看着眼前堆得老高的折子,叹了口气,集中精神开始干起活来,等到处理完之后,抬起头来时,一个半时辰悄然过去了。 眼看着快要接近晌午,慕以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躯,抬步朝着小厨房走去。 等着慕以炒着小菜的时候,白酒这才不知道从那个角落里面钻了出来,不仅浑身皮毛弄得黑黢黢的,嘴边还叼着一个蜷缩成一团的黑团子。 慕以一挑眉,朝着黑炭看去:“怎么,抓了个耗子?” 白酒喵了一声,将黑团子一拱,露出真面目出来。 看起来像是狗狗形态的幼崽小小一团,胸口微弱的起伏着,显然是身受重伤。 白酒虚弱的趴在一旁,尾巴也奄奄的没有了力气。 “这不是老鼠,是我在外面捡到的一只小狗,差点被野狗咬死了。” 白酒恹恹的,明显是灵力透支了的结果,它可怜巴巴道:“我剩余的灵力灌给了它还是不够,只能来找宿主帮忙。” 白酒一直担心慕以的身体,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让他动用灵力,除非是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 看着白酒难受的样子,慕以将两只小团子捞了起来放在一旁,一手一只传输着灵力。 “胡乱逞强。” 灵猫的身体本就脆弱,白酒灵力透支过渡的话,便会沉睡于圣书之中,不知道何时才能醒来。 慕以弹了弹白酒的脑袋,轻斥着胡闹,但是手上传输灵力的动作却一点都不见迟缓,系统感动得热泪盈眶。 不过一会身上便暖洋洋的,恢复了正常,慕以看着蹭着它掌心的白酒,又察觉到前几日一直有意的躲着陆离的系统,笑了笑:“既然闲来无事,那便替我走一趟吧!” 此时系统正晕乎着头,想都不想便答应了,便见慕以将那些饭食装好,恰巧这时候侍从十九来到小厨房门前,慕以朝着白酒看去,眼中还带着笑意。 “同着十九走一躺,帮我把餐食交给阿离,顺便帮我看看他在学堂有没有受人欺负。” “这个重要任务,就交给你了!” 慕以调谑道 语罢,白酒如遭雷劈,仿佛掉进了眼前宿主挖好的一个巨大的坑里面,就连身后的尾巴也不动了,直直竖起。 系统:感觉尾巴凉飕飕的怎么办?QAQ 作者有话要说: 白酒:喵喵喵!!!(每天都在护住岌岌可危的尾巴) 第147章 神岄(10) 白酒跟着侍从十九幽幽来到国子监学府, 这一路上就躲在十九的身后,对方一错身就喵喵的叫个不停,将侍从弄得一脸疑惑。 十九跟着教学先生来到学堂的时候,站在门前, 就看见陆离小小的身子坐在空荡荡的学堂里面, 周围的小公子们全都被侍从接走吃饭去了, 学堂有饭舍, 年纪稍大点的学子都是去饭舍解决午饭的。 此时屋子里面只剩下了陆离一个人坐在那里,他还尚未察觉到十九的到来,捧着一本书在那里看。 “小公子。” 陆离听见熟悉的声音,从书本间抬起头朝着这边看过来, 没有看见想见到的人,他又低下头,看样子还想着继续学习。 站在门口的侍从恭敬地低下头:“小公子,大人事务繁忙尚且来不了, 派我过来送上餐食。” 如此道, 那垂下眼睛的小公子才放下了手中的书本。 国子监十分安静, 午时只有零零碎碎的几个学子路过, 十九寻到了一偏僻的一角让陆离在石桌上用餐。 酸菜鱼,小白菜还有虾仁都是陆离极其喜爱的菜色,少了隔绝气味的箱笼,幽幽的菜香飘得老远都能闻见,才吃完饭的学子们不知不觉又饿了。 食不言寝不语,虽然尚未有人教导,但是陆离用餐却十分雅致, 一口一口咽下, 也不会发出其他的声音。 十九候在不远处等着人吃完, 白酒因为慕以的叮嘱不得不克服恐惧离近了一点,细看四条小腿还在打颤。 他看着眼前完好无损的小反派,绕着人走了两圈,上上下下的将人打量了个遍,确保对方没有任何缺胳膊少腿,受到欺负,才往后退了两步,打算跑到十九身边,等着人吃完然后回府。 可是小腿还没有提起来,便被捏住了脖子放在了石桌上面。 对上反派那双眼睛,白酒都快被吓哭了,它一动不动的半坐在那里,连尾巴都不摇了。 “是他叫你过来的吗?” 只见眼前人出声,盯着白酒那双蓝色的猫瞳,不轻不淡的问道。 等待半天腿肚子都在发抖的白酒措不及防被问,反应性的微微歪了歪脑袋表示疑惑。 对面的人似乎是自言自语,说完像是有些失落的低下头,白酒被那表面现象糊弄得脑袋发晕,看着眼前可怜的小团子。 所以眼前这个任务目标还有之前那个,哪个才是真的?是他的错觉?? 就连作为灵体的系统都变得迷糊,看着眼前可怜巴巴的人类幼崽,不忍心的晃了晃尾巴,喵喵喵一通哄着人。 送了个饭,把之前尾巴经历的危险全都忘得一干二净,白酒一回到国师府就对着慕以告状,旁边那被它捡回来的黑团子从窝里面抬起脑袋,小心翼翼的朝着这边看过来。 慕以揉了揉被吵得嗡嗡的脑袋,制止了白酒还想要继续说下去的冲动。 慕以:“所以你是说陆离在学堂被孤立了?” 白酒:“喵喵喵!”是的 等着人用完饭,被馋的直流口水的白酒倒没有向着之前一样,急急忙忙的躲着人赶回国师府,而是悄悄的扒到窗户边去观察任务目标去了。 因着是“插班生”,坐在学室里面的学子们,唯独陆离没有同桌,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窗边,就算是休息的时候,那些小公子也不前去与他说话,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 反正这个场景在白酒的眼中就是陆离孤孤单单的在学堂里面,连个玩伴都没有,本就被迷惑得晕晕乎乎的白酒,更是连心都塌了一块。 不管怎么说,任务目标好歹是它看着“长大的”,所以一回来就朝着慕以告状来了。 小孩的心性最是简单,如此的做法多半是家里面的长辈所叮嘱。 因着不久前宫宴那一件事,如今朝堂上的臣子们大多数都是对慕以敬而远之。 尚未想到这一层的慕以神色暗了暗,他看着护犊子的系统,又转而调笑道:“前阵子不是还躲着人,怎么今日倒是转变了性子。” 白酒打着哈哈,装作没听见,转过去看见了窝在自己窝里面的黑团子抬起头来,用绿豆大的黑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 两只幼崽令“老母亲”系统操心不已,看着小黑团子不谙世事的眼睛,在一想到之前对方差点落入狗口那件事,白酒走了过去,一脸严肃的对着尚未断奶的黑团子做着思想教育。 白酒转而又对着黑团子幼崽喵喵喵一通,那黑团子尚未出生几个月,身上还只有一层薄薄的绒毛,看见庞大的白猫站在自己面前,扒在窝边好奇的打量,时不时传出一声微弱的呜呜声,倒真像是在附和一样。 —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间陆离进了学堂已经两月有余。 随着习书识字,小孩的身体也在抽长长高,不过几月便又要裁制新衣,恰好天气也冷了起来,慕以便多给陆离做了两套。 同着慕以都是白色系的冬衣套在陆离的身上,新鲜的小团子出炉,格外的惹人喜爱。 人都是视觉动物,家里面的长辈没有再授意不要靠近学堂里面的七皇子陆离后,那些小公子们一个二个全都按耐不住的想要靠近好看的人,但奈何对方总是冷冰冰的,也从来没有跟他们一起玩过。 这样,一直到了学堂年末下成绩的那一刻,众世家小公子看着居在榜首的人,都红着眼眶咬牙切齿道:六科满分!还要不要给考零蛋的人留条活路了!! 抱着零瓜蛋的试卷回家的小公子被自家白胡子老头追着打,边躲着打还边不断嚷嚷着:“要怪就怪祖父,要不是你不让我跟陆离玩,我就可以开小灶,开了小灶就不会考这么差了!” 听着还蛮有理的,停下手的大臣阁老出神的想道,随即整个人反应过来,又是棍子追着猴孩子教训。 “臭小子还有理了!还有,谁让你直言七皇子名讳的,无礼之举。” 那七皇子身后可是国师府,因着示意家中孩童不要太过于靠近七皇子那件事不知道怎么被那位大人知晓了,明着警告了一众大臣,护犊子的意味可不要太明显。 那可是他们有几十颗脑袋都惹不起的存在。 听着这句话,原本只是想训导一番家中的混小子的老大臣改变了主意,定要将人捉过来好好教训一顿。 随着各府小公子们pg开花的哀嚎声中,初冬的第一场雪纷纷落下。 地面上洒下薄薄的一层积雪,马车行驶过去,留下两条车轱辘的印子,久久不能被掩盖。 今日便是陆离下学的日子了,剩下的时间一直到过了年关除夕,等开春之后又才去学堂了。 慕以让十九将马车停在外面,自己撑着伞走了进去。 脚踩在白雪上发出扑扑的声音,虽然撑着伞,但是依旧有着调皮的雪花借着风飘飘落在那袭白衣和青丝上。 一身白衣的国师仿佛要融进这漫天雪色之中,好似下一瞬间,便会消失离去。 走在一旁的大臣或侍从见之不免看呆了,好一半天才反应过来,慌乱行礼。 青丝披散在肩上,沾染上白雪,许久都不曾化去,慕以将伞放在屋檐下,站在窗前,视线落在屋内,朝着独自一人坐在学堂中的陆离看去。 他身后是葱葱绿绿被白雪压住的长青树,雪花沾染上了青年的发丝,似乎还有许些落在那睫毛上。 那人敛下长睫,遥遥朝着自己看来。 陆离察觉到动静抬起头,看见的便是眼前这一幕。 恍恍惚惚好似又回到了那晚的城墙上,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的跳动。 那时的他还不知晓那是什么感觉,时至今日才明白,那便是——见之欢喜。 见之便生欢喜…… 第148章 神岄(11) “你怎么来了?” 陆离移到窗边, 看着来人。 “下学的日子,我又怎么会忘了不来。” 慕以伸出手接过陆离手中的小布袋,里面还装着两本书,不重, 小小的还有个猫咪的图案, 是慕以亲自做的。 他牵着小人走出学堂, 竹伞倾斜挡住了外面所有的风雪, 铺满白雪的地面印上一路的大小脚印。 在经过放置学末成绩的榜扁上,位列于第一排的陆离两个字极其显眼的印在上面,慕以看过去,又看着被他牵着乖乖走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陆离。 “想要什么奖励吗?” 陆离抬起头, 眼中闪过疑惑:“什么?” 慕以伸手拂过落在那发丝上的白雪,温热的手揉了揉那触感极佳的发顶:“就没有什么想要的吗?” “作为学榜第一的奖励,可以许下一个愿望,我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 神明做出承诺。 天下、权势, 亦或是长生不老, 那些凡人难以企及的愿望, 慕以都可以轻易的实现。 神明的承诺弥足珍贵, 可是陆离听着却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想要的东西吗? 身处深宫,恶意最浓重的地方,衣不畏寒,食不果腹是家常便饭,甚至还会受到宫人的欺辱。 他不是只会受宫人欺辱的傻子,幼小而又瘦削的手掌里面藏着能轻易割破颈脖的刀片,小小的身体暴起就像是一头饿狼。 早已经被深宫扭曲三观的下人总是喜欢以折磨人为乐趣, 喜欢听见因着痛苦而发出的声音, 独自居住在深宫之中的幼小生命是人人都可欺辱的存在, 几乎是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这样想着。 可是自有一天,有一人浑身是血的被人从冷宫里面抬出来,那幼小的孩童面无表情的站在冷宫门前,一双手被血染得通红,自那以后,便再没有人这么认为了。 想要的吗? 这世界对他有着满满的恶意,他尽数奉还,唯一想的就是让那些浑身溺满恶臭的东西,去往自己该去的地方。 直白的诉说那些带着单纯的恶意。 仅此而已。 可时至今日,那些潜藏的恶意被另一种欲望所取代,疯狂的撕扯着平淡的情感。 “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吗?”陆离抬起头仰视着青年,问道 慕以:“当然,什么都可以。” 飘飘而下的雪不知不觉中变大了,梭梭的落在地面上发出声响,陆离脚底下一片柔软,头顶的竹伞还有冬衣挡住室外所有的严寒。 风声,下雪声在这一刻归于寂静,如今尚且年幼的帝王凝视着眼前的白衣国师,许下近乎是荒缪的愿望。 他道:“如果真的可以实现愿望,我希望,神明可以永远停留在世间。” 永远留在我的身边… 毫不掩饰的强烈欲望铺面而来,带着令神深堕的气息。 这个愿望近乎是可笑的,因为谁也不知道,神明来自何方,又会去往何地,他们敛下仁慈的双眸,温柔而圣洁,却残忍的不会为任何东西停留。 一句话的束缚有多大呢?微乎其微,更何况是和幼子做出的承诺。 几乎没有人能当真,只是当做一两句玩笑话。 可慕以却是笑着,认真的允诺道:“好。” 那双眼睛带着陆离从未见过的春意,似乎可以融化掉寒冬时节的三尺寒冰,带着无限的纵容。 神明允诺了这个近乎是放肆的愿望,他微微俯下身,轻柔的触碰陆离的额头。 “我答应你。” 仿佛在这一瞬间就连时间都停止了流转,命运的齿轮经受不住压力而破碎,世界意识叫嚣,天道愕然。 在这一刹那,神明与凡人结下契约,许诺下了永不分离的誓言。 作者有话要说: 干了这碗鸽子汤!(咕咚咕咚) 不说其它的了QVQ,明天我码多少发多少 第149章 神岄(12) 随着严寒的侵蚀, 新年也随之悄然来临。 不同于往年路有冻死骨的惨状,破碎的江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原状,位于最底层麻木的百姓们开始看见了生的希望,他们麻溜的干起活来, 穿着朝廷发下来的厚厚的麻布棉袄, 一大早的就在大街上摆起了小摊, 红光满面的吆喝着路边的行人看一看。 这是一年中最为热闹的一天, 人们纷纷穿上新衣,红灯笼布满大街,将漫天的雪色都压低了两分。 国师府今天也是热闹的很,两位侍从大清早的收拾门前的积雪, 打算也收拾一番,挂上红灯笼,结果大门一开,门前堆满的东西差点将两人绊倒。 自那次后, 朝中的大臣虽再无什么异议, 但更多的则是对于国师的畏惧之情,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老百姓们送来的, 平民百姓的感情真挚热烈,送的东西也大多都是家里面的腊肉香肠还有红薯什么的。 对于战争纷扰多年的周朝来说,怕是百姓家中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东西了。 虽说不贵重,但是里面的情意却是满满当当的,慕以也干脆没有拒绝这番心意,将那些吃的东西全都堆在了小厨房里面。 慕以将大个头的红薯塞进还未熄灭的灶台里面,用里面的火星煨着, 晚些从外面回来了, 刚好可以拿给陆离吃。 冬日的红薯是最甜的, 民间的小孩格外的爱不释手,是家家必备的零嘴,慕以想着陆离也应该会喜欢,便也学着将之塞进了火灰里面。 做完这些,慕以便直起了身,束起的长发露出一长截白皙的颈脖,脸颊旁还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蹭上的白灰,格外的明显。 若是这幅模样让朝中的大臣们瞧见了,肯定会惊讶得哑然失声,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无碍其他,只因在朝中飘飘欲仙、不染凡尘的国师形象已经深入他们的脑海当中,实在是想不出国师拿着汤勺下厨的样子,默念一声罪过罪过。 冬日寒冷,清晨尤为最甚,迷迷糊糊跟着慕以起早床的白酒此时缩在灶台前借着那些火星懒洋洋的烤着身上的皮毛,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它的身边同样缩着一只巴掌大的小狗模样的生物。 不同于前几个月连毛都没长齐的一副虚弱的模样,察觉到了白酒的动作嗷嗷的叫出声,它动了动灰白相间的小身体,让白酒靠着自己睡得更舒服,任劳任怨的当起了小枕头。 两小只相互依偎着在冬日的清晨打着盹,慕以将挽起的衣袖放了下来,抬步也打算去看看自家的小孩有没有起床。 府中的积雪一早就被清理了,如今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现在雪不怎么大,慕以尚未撑伞,朝着陆离的院子走去。 雪花落在乌黑的发上,并没有融化,慕以尚未将束发放下来,衣袖之间染上了凡尘的气息,呼吸之间呼出的白气浅浅,随即消失不见。 当事人毫无察觉到自己给人带来的惊艳之感,正在挂着灯笼的俩侍从看呆了神,好大半天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的忙着手中的事情,不敢抬头再看。 慕以还未走到院子里面,被突然跑出来的小团子撞了满怀,他一个踉跄后退几步,将人稳稳的抱在怀里。 入手这才发现,陆离仅仅只是穿着一个中衣就跑了出来,身上单薄的不像话,他连忙将身上的衣袍脱下,将小孩紧紧裹住抱起,朝着屋内走去。 单薄的鞋袜早就已经被地面上的积雪打湿,可是陆离却浑身冒着冷汗,他紧紧攥着慕以的衣袖不放手,像是很害怕对方突然消失不见。 慕以伸手将陆离身上打湿的衣物脱下,将人裹在被子,拿着手帕擦拭着对方额角处的冷汗,任由着陆离将衣袖那块地方的衣衫攥得发皱。 “做噩梦了?” 陆离眼中的惊惧犹如实质,唇角苍白,就像是瑟瑟发抖的幼兽一般,惹人心疼不已。 慕以抬手将人抱在怀中,隔着一层被褥轻拍着陆离的后背,哄着还沉浸在噩梦之中的人。 “没事了,梦里面的东西都是相反的。” 他出声轻哄着,不明白如何对待小孩子这样的脆弱的生命,动作生涩而又笨拙。 猝不及防被温暖的怀抱笼罩住,才让陆离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温,刺疼的掌心弥漫着鲜血的味道,亦如梦中的场景一般,血色遍布,周围全都是死相惨烈的尸体。 他站在虚空之中看着梦境里面的“陆离”走过一片又一片的尸山,人间生灵涂炭,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废墟与尸/体残块,这里除了行走在其中的少年似乎还有着呼吸,却又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漫无目的的向前走去。 不知过了又多久,高高的阶梯向上延伸,少年抬步走至其上,衣角上的鲜血在台阶上留下一道一道痕迹。 虚空中默然看着眼前这一幕的陆离有一瞬间的心悸,他看着少年登上台阶最高位的地方,坐在那冰冷的至尊之位上。 冰冷感犹如实质传来,那一瞬间,陆离竟恍惚间坐在那帝位上,他成了梦境中的“陆离”,这里鲜血腐臭的气味让人能难以呼吸,所见之处全是漆黑与猩红,再也见不到任何颜色。 这里,没有任何生物的存在,也没有慕以… 他这一世所有经历的东西犹如梦境一般,这个国家没有神明的到来,最后走向了毁灭,他是梦境中的“陆离”,梦境中的“陆离”也是他。 那人隔着虚空与他摇摇对视,猩红的双眸空洞,像是已经失去神志的提线木偶,留下的只是一副空空的躯壳。 只见那躯壳歪了歪头,似乎察觉到了陆离的存在,朝着他笑了笑。 嘴角拉扯,弧度诡异的可怕,那人出声一字一句朝着陆离道: “这才是你啊…” 在这片空间中,风声虫呤声全无,留下的只有少年近乎叹息的低喃,清清楚楚传到陆离的耳中。 梦境骤破,窗外还下着雪,从床上猛然睁开眼睛的陆离坐起身,朝着外面跑去,他连鞋都忘记了穿上,雪花落在他的脸上,带来丝丝的冰凉感。 他不知目的的向前跑着,或是想甩开周身凝成实质的血腥气味,又或是想找到某一样东西。 脑袋里面混乱像是一团杂乱的毛线,寒冷侵袭让他整个胸腔开始隐隐作痛,地面像是幻化出了无数双白骨手节,拉扯着他,想要将他拖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身后是炼狱,他尽力的逃脱着,转身之间便跌跌撞撞的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周围的事物在他眼中开始慢慢变得清晰,那人轻拍着他的背脊,笨拙的哄道:“别怕,都是假的。” 陆离将整个人往着慕以怀中缩了缩,遮住猩红的眼眸。 嗯,全都是假的,那个没有慕以的世界,全都是假的… 第150章 神岄(13) 天色渐晚, 隔着厚厚的宫墙,都能听见外面热闹的喧哗声,国师府的两位侍从兴致冲冲的跟在府中两位主子的身后,被周围的热闹迷了眼, 左看看右看看, 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显出几分孩子心性出来。 其实这样想着, 两个侍从也才不过十八九岁,若是放在其他年代,恐怕还是在上学堂的少年,慕以给了两人一袋碎银子, 便让他们不必再跟着,看上什么直接用袋子里面的银子去买。 两位侍从受宠若惊的接过,连忙谢过,转眼之间便已经跑没了影了。 看着两少年兴致冲冲的模样, 再看着手中牵着的陆离, 安安静静的, 眼睛也不朝着四周看, 像是对四周的热闹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 一旁的摊主瞧着小人板着脸的样子,甩着拨浪鼓逗人,拨浪鼓是小孩的玩具,陆离被吸引注意朝着摊主看了两眼,随即转过了头不再看对方。 慕以看到这一幕哑然失笑。 今日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极了,不时有着人从慕以和陆离身旁经过, 看着似仙人般好看的人, 总是忍不住驻足朝着对方看去, 却意外的没有拥挤。 在陆离尚未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慕以弯下腰一把将人抱起,走到那个拿着拨浪鼓的摊主面前。 那里卖着许多的小玩意,还有着一些糕点吃食,晶莹剔透的山楂泛着红透透的光,看起来格外秀色可餐,勾的一旁的小孩馋坏了。 慕以将那个拨浪鼓放在怀中僵硬着身体的陆离手中,又将那些小吃和甜点都点了一份,一时间,陆离的怀里塞得满满当当的。 手中拿着拨浪鼓的陆离一动不动,好大半天才看着慕以道:“这个是小孩玩的。” 他不是小孩。 本来就还是个小孩,慕以逗着人,状似要将陆离手中的东西还回去。 “若是你不要,我就退回去了。” 陆离还没有什么反应,那摊主倒是急了,生怕这一大单打了水漂,急急忙忙道:“小公子生的粉雕玉琢,无论玩什么都是合适的。” “这样,这串糖葫芦便不要钱,送给小公子当零嘴可好,这山楂可甜可甜了,是周围小孩最喜欢的吃食。” 慕以接过摊主递过来的山楂糖葫芦,另一只手将陆离怀中的东西腾空,转而将那串糖葫芦放在他的手上。 说要退还东西,其实也只是逗着人的,陆离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先动作,将那拨浪鼓藏在了怀里。 大街上吆喝声不断,街边还有杂耍的人,喷着火,转着盘子,引得周遭人喝声鼓掌。 这番热闹的景象融化了冬日的严寒,一年中的最后一天,人们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容。 熙来攘往,车马集集。 又有谁会想到,上一世位属于周朝的京城,是鲜血侵染得最严重的地方。 百姓们脚下的土地潮湿猩红,带着被鲜血浸透的颜色,即使是下了数月的雨,依旧洗不掉那上面的痕迹。 他或许有些分不清眼前的一切到底是他的一场梦,还是真实的世界了,陆离收回环视周遭的目光,视线落在手中的糖葫芦上。 红色的糖衣泛着诱人的光芒,还散发着甜腻腻的香气,是小孩子们最喜欢的东西。 陆离一口咬了下去,糖衣融化在口中,甜的有些腻人,还带着丝丝的苦味。 他不喜欢这太过于腻人的东西,却还是将之一口一口的吃了下去。 逛完大街,放完湖灯,四周已经黑的看不见了,行人二三,陆陆续续的回了家,与着家人守岁过除夕。 国师府中灯火通明,不知跑到哪疯玩的侍从也回来了,默契的退到一旁没有打扰府中的两位主人。 煨在火灰里面的红薯已经烤好了,慕以拍掉外层的灰,拿了一个最大的递给陆离。 因着早上做了噩梦,今天小团子一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刚好可以拿出早上烤的红薯作为夜宵。 薯香的气味勾的馋猫白酒跑了出来,围在慕以身边喵喵叫,慕以低下头,便看见对方白色尾巴的地方黑了一圈,身旁转着的小黑团同样也是,脑袋的毛焦了一圈。 看起来傻乎乎的样子。 这两小只竟是烤着火把自己烤焦了。 慕以难得的没有出声笑出来,将红薯被烤焦的皮剥开,把里层的薯肉放在干净的盘子上。 白酒是书灵化身,尚且可以少食一些凡间的食物,倒是被对方捡回来的小黑团子,慕以看着小黑团头顶着一圈烧焦的毛,终是忍不住的浅笑出声。 狼兽的幼崽,倒是没想过小时候会如此呆呆的可爱,而看着白酒的样子,怕是以为自己捡回来的是条小狗,还勾着那最大的红薯投喂着对方。 小团子嗷呜嗷呜两声,朝着白酒奶呼呼的蹭去。 看着这一幕的慕以想着,只要狼崽以后不会反主,白酒想养着便养着吧。 除夕守岁,子时过后,放了鞭炮烟花才算得上是过完旧年。 十八和十九两位侍从早就已经将鞭炮拿了出来,放在一旁,便等着时辰到了去放。 “今年冬天的雪这么大,明年的庄稼指定要大丰收呢。” 较为孩子心性的十八伸出手接住廊外的雪,不经意呢喃道。 十九站在一旁,看着牵着陆离看雪的青年,叹了一声:“是啊,大雪年,好丰收。” 似乎在那位大人到来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慢慢变好了起来。 白雪擦过脸颊,身上不再是寒冷一片,厚实的棉袄穿在身上,抵挡住了外界一切的寒冷。 “庭外的梅花开的正艳,下雪时霎是好看,明天我便去同大人说说,在那外面多种上几棵,来年便是满院的梅花香了。” 十八絮絮叨叨的说着,突的便听到了外面“噼里啪啦”的声响,他连忙提着手中的鞭炮跑进雪里,朝着还站在那里发呆的人道:“十九!快来放鞭炮了!!” 除夕守岁,辞旧迎新,舍去一切的遗憾与旧事,迎接美好的新年。 鞭炮声阵阵,鼻尖满是清清冷冷的梅花香,躲在角落的小狼崽子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朝着不远处的两个侍从呲牙,露出小小的尖牙,被白酒一记猫猫爪拍了回去。 廊外的雪还在不断的下,有一道声音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过来,顺着凛冬寒雪,落在陆离身边。 慕以就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站在灯笼下,最亮的地方。 似乎察觉到了陆离的视线,他低下头,朝着陆离看过来,白色的大氅衬得青年像是遗落的雪色神明,清隽蜷蜷。 他浅笑着,在雪声与鞭炮声中朝着陆离道了一句:“新年快乐啊!” 新年快乐啊… 周朝大历21年末,这是陆离与慕以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第151章 神岄(14) 时间飞驰而过, 转眼间便已是十年以后。 逃离宿命之中的衰败,哀亡,周朝在这几年之间迅速的发展壮大,逐渐能看得到开朝般的盛世之景。 一将亡之国仅在短短时间便脱胎换骨, 国师之称渐渐在周边国家闻名, 不少君主慕名前来参拜, 甚至还有自主归赴于周国的国家。 这一朝一时之间可谓是风光无比, 百姓脱离战争疾苦,脸上纷纷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热闹的人群拥挤的大街,一用面纱遮着脸的高大男子好不容易从人群当中挤出来,两三步走上前一把扯住走在他前面想要逃走的的男人。 “阿弩, 都说了这不是我们乌孙国,万事都需防备。” 高大的男子一出声便是叽里咕噜一串奇怪的语言,高大的身形,奇怪的语言, 引得周围的人频频朝着两人看过来。 那拉着人的男子这才发现这里实在不是一个好说话的地方, 伸出手连拖带拽的将人带到一个偏僻的角落, 这才松下一口气, 就连脸上的面纱掉下来了一半都未曾察觉。 深邃的五官,不同于中原人漆黑的瞳色,还有强壮高大的身体,这一切都在昭示着他们是属于异国人。 被他拉到偏僻角落的青年撇了撇嘴,转过身来,露出一双碧绿色的眼眸,在黑暗的巷道, 像是一对绿宝石一样耀眼。 “我知道了大巫, 我不会乱跑的。” 青年眉眼弯弯, 若是将那面纱扯下,便会发现上扬的嘴角隐隐还露出尖尖的虎牙,头发蓬松,像是品种名贵的波斯猫,浑身上下都透着太阳的气息。 阿弩,相当于中原的太子之称,眼前这个有着碧瞳和卷发的异国人,赫然是乌孙国臣民敬佩而又喜爱的阿弩殿下——呼延哲。 至于这两位异国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要从边关战事变故说起。 匈奴和周朝交战了数十年,眼看着支离破碎的周朝快要灭亡了,打算一并吞并这个国家,却不想原本苟延残喘的破国却在短短时间内复起打得他们个措手不及。 在与十年后如今强盛的周国交锋,匈奴士兵节节败退,一边境大国开始渐渐衰弱,最后这吞并的结果,却落在了他们自己身上。 匈奴士兵弑杀成性,所到之处,尸横遍野,血色侵染,最后也自食恶果。 残局总要有人来收拾,边境之国瞧着这已是强弩之末,都不愿意去掺合这一摊浑水,生怕将对面的国家得罪了,没办法,这个时候乌孙国挺身而出,将无辜的残国败民一并安置,最后将族中的阿弩还有大巫派出来,前来便是为了议和之事,还天下一个太平。 这一路上,面对着好奇心旺盛的阿弩,大巫也是头疼的很,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就将人给弄丢了,他再次出声无奈的劝道,不知道已经是将这句话说了多少遍:“我们此行前来主要目的便是为了和周朝议和,若是到了皇宫中,阿弩你可注意些了!” 呼延哲最受不了此时的大巫了,叽叽咕咕的就像是刚才卖糕食的老摊主,拉着他的手说一堆话,速度太快,他一句都没有听懂,便被大巫扯走了。 呼延哲一把将身边的人往前推了推,离开了僻静的小巷子里面:“有分寸,注意言行,哎呀大巫你都说了多少遍了,耳朵都听腻了。” 说着说着,呼延哲走在一边做属于乌孙国特有的行礼,一边用着不太熟练的中原话道:“乌孙国、呼延哲、拜见、中原、帝王。” 语气磕磕绊绊的,倒像是牙牙学语的小孩,大巫成功被眼前的呼延哲弄得没了脾气,应着人道:“是是是,阿弩真棒,这次倒是比上次口齿不清有着大进步了。” 这一主一臣朝着落脚地方走去,等着晚间天黑受到传召之后再去参拜周朝帝王,并相谈议和之事。 春季阴雨绵绵,尚未褪去冬日刺骨的寒冷,连风中都带着瑟瑟的凉气。 原本晴朗的天气慢慢变得阴沉起来,天空中积起乌云,豆大的雨滴打在地面上,开始下起了雨来。 雨水带着泥土的潮湿气弥漫在空中,原本热闹的长街此时骤然间变得冷清,只依稀可见有些杂乱的摊位,看得出摊主收拾东西的手忙脚乱。 雨水打着长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丝丝凉风从半掩着的木窗拂过,带出好闻的檀香味。 十年如一日,伫立在这座皇城之中的一座府邸像是丝毫没有变化过。 红墙绿瓦,雨滴划过春日初发的嫩芽,冲刷着长长的台阶。 半掩着的木窗传来丝丝的茶香味,还时不时有着水烧开的咕噜声。 一本书被风吹得书页唰唰作响,案桌前尚未批复完的折子堆在一旁,这房间的主人却不知道已到哪里去了。 泛着热气的热茶倒出,煨着火的小炉子驱散了房间里面因着下雨带来的凉气。 十九轻手将热茶倒出,在慢慢放下,小心翼翼绕到一旁,这才放松了下来。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小小的火炉子旁边,熟悉的两个团子依靠在一起,躺在那火炉的不远处,在这春日的清晨打着吨。 可能是粘上了动物的习性,春日的白酒格外的犯困,又喜欢靠着温暖的地方睡,好几次都差点将那一身白色皮毛烧焦。 特制的小炉会散发热量,又很微妙的避免火星迸发,几乎是烧着这个小炉子的时候,书房中就有这两只的存在。 这倒是苦了十九,他抬起眼看了看同着白猫黏在一起的灰狼,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带着对野兽天生的恐惧。 任谁都没有想到,被白酒带回来的小灰团子竟是一只灰狼,那灰白相间的毛发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闭上眼睛看起来无害极了,可十九知道,这只灰狼若是站起来,足足抵着他大腿那么高,尖利的爪牙和兽瞳是最好的武器,每次一看都要吓死个人。 十九暗中拍了拍胸口,离开了那块地方这才放松下来。 他缓缓走到门前,看着站在廊外听雨的青年,微微恍神。 时间流逝,褪去少年意气,十八和十九如今已快至不惑之年(30岁),可他眼前之人,像是被世界偏爱的存在,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真正的不老不死,不伤不灭… 作者有话要说: (嘿咻嘿咻)感情线开始啦~ 第152章 神岄(15) 修长白皙的手伸出廊外, 似乎是想要接着那淋漓而下的雨,十九还没有说出什么话,一股冷冽的气息从身边扫过,那只探出廊外贪凉的手便已经被人抓在手里。 指尖滚烫的温度在手腕一晃而过, 随即身上便覆上了一件衣物, 挡住外间的凉意。 “尚在病中, 不可贪凉。” 来人沉着声音认真的说道, 身上沾染上了雨水的潮湿味,像是才从外面赶回来。 慕以察觉到熟悉的气息,转过身无奈的对着来人道:“还没那么娇弱。” 这具身躯虽然脆弱,但远远没有到那种地步, 压制神力创造这幅人类躯壳存在的最大弊端,便是如今的慕以也会同普通的人类一样会生病,其他的方面到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可身后之人却像是完全没有听见慕以的话一样,伸出手将人拉进屋内, 房门被关上, 隔绝了外面潮湿的寒气, 取而代之的是刹那间包裹的温暖, 让人不由之间心神放松。 抓住自己的那只手松开,慕以这才打量着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长大的少年。 十年过去,褪去稚嫩青涩的模样,如今已成少年之姿的少年格外的耀眼夺目,凤眸薄唇,灼灼而立,不出声时带着许些疏离感, 让人觉得极其不好靠近。 可这样的少年, 现如今却已是朝中人人都要敬畏三分的七皇子殿下了。 陆离习字读书的掌握的速度惊人, 早在少年之初时,学堂的夫子便对着慕以直言,没有什么可以再交给对方的了,自此之后,慕以便一直将陆离带在身边,自己亲自教习对方治国之道,此时边境大败匈奴之战,对方功不可没。 文武双绝,抛开其他事情不谈,眼前这人确实是天生的帝王之材,若不是命运捉弄,一统天下,千载盛世之景,在他手中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思绪拉回,见着对方朝着案桌前走去,慕以却难得的有些心虚。 前阵子他贪凉,半夜便发起了热,本是一场小病,却不想陆离却紧张的不行,将朝中送过来的折子全都拦截住了堆在自己那里,让慕以好好休息自己来处理那些折子。 可慕以也不知道这几日陆离在忙着些什么,一连几天不见着人,折子堆在那里越来越多,所幸闲来无事,他便趁着人没在府中,将之全都拿过来批改了,却没想到忙里偷闲听个雨,便被人抓了个正着。 他刚想说什么,便见陆离低着头,已经将折子堆在一旁,将案桌收拾了出来。 少年身上少了几分肆意,多了几分低沉,低头时露出苍白的后颈,显出几分脆弱之感。 慕以看着,只觉得有些恍惚,数年之前独自缩在冷清的宫殿角落的小团子仿佛还在昨日一般,如今便已长成了大人模样。 长大之后的陆离不在同小时候一样,便是如今的慕以,也很难看出对方在想着什么,对于对方暗中做的一些事情,也并不去探究。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秘密,慕以也并不打算去探究属于陆离的秘密。 就在慕以出神的时候,那边的陆离已经将案桌收拾好,倒了一杯热茶出来。 白酒察觉出动静,睁着一双猫瞳,看着消失了好几天的陆离,喵喵叫了一声,随即跳上案桌,借着木窗半开的口,吹着睡得晕乎乎的脑袋。 白酒离开,灰狼也自觉的起了身,朝着慕以走了过去,在青年的腿边蹭了蹭。 硕大的狼头拱了过来,慕以这才回过神,下意识的伸出手揉了揉灰狼的脑袋。 陆离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灰狼,随即走了过来,将慕以拉着在凳子上坐下,倒满热茶的水杯被陆离放在慕以面前,水雾缭绕,叫人有些看不真切。 “驱寒。” 简短的两个字从少年口中吐出,慕以拗不过少年,端着茶杯小口小口的喝着,热水淌过身体,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气。 看着慕以的动作,陆离浅皱着的眉头才微微松开,对着慕以说起了正事。 “边境一族的乌行国吞并了匈奴一族,此行派来族中阿弩前来商谈两国议和之事,晚宴已经备下了。” 朝中之事慕以已经放手大半,让陆离接管,如今最多的便是批阅一些比较重要的折子,乌行国之事慕以也略知晓,边境大患已除,对方吞并匈奴倒也是解决了一个麻烦,如果是真心议和,那么周朝必定会以礼相待。 此行晚宴的大半目的,便是为了试探对方真正的来意。 慕以听着陆离说着事,时不时的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晓,茶水浸润唇瓣,将原本苍白的颜色染得绯红。 像极了盛春枝头极致绽放的桃花瓣,好看极了。 陆离站在一旁,眸子晦暗的盯着那抹颜色,半晌才压下眸中的神色,说着刚才尚未结束的话。 “异国使者上书,此行会拜访国师府,今日的晚宴,先生要去吗?” 少年沉着眸,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唤出了许久未曾叫出的称呼。 慕以有一瞬间的恍惚,上次听见这个称呼,算来算去,不知道已经多久了,细细说来,这个称谓还是当初慕以将学堂中的陆离接回来的那天,阴差阳错的称呼。 书院中的夫子直言没有任何再可以交给陆离的东西,慕以便准备将半大的少年接回国师府自行教导,或许是那天阳光真好,慕以身着一身浅青色长袍,长发束起,手中的牛纸包散发出甜甜的糕点香,一身的凡尘气,疏离感也淡了几分。 慕以站在窗外等着学堂里面收拾东西的陆离,结果人还没等到,倒是有个有些胖胖的小少年走了出来。 那是程翰林家的小公子,程府世代出状元郎,却唯独家中的这一代的幼子对着府中的藏书丝毫提不上兴趣,一看书习字便会犯困,除了读书,倒是对舞刀弄枪精绝。 对于这位小公子,慕以也有所耳闻。 只见那小公子慢吞吞的走到慕以面前,一张脸红得像是苹果似的,说话也是磕磕巴巴的,唯独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慕以。 “先…生!” 慕以看着来人,看着那满脸通红的小脸,有些好笑的道了一句:“小公子叫错了人罢。” 陆离初入学院的时候,有一次恰逢国子监的夫子生了病,冬日不得前来上课,眼看着一群被娇惯的小公子们闹腾得快要上房揭瓦的时候,国子监祭酒闻声赶来时,便看见一堆娇生惯养的小公子们在学堂门前堆着雪人,那高不可攀的国师大人垂着眸温柔的替七皇子拂过发顶上的白雪。 那一天,慕以带着学堂中的小团子们堆了一排排雪人,回到学堂之中,又讲起周朝开朝之前的一些成年旧事。 比起枯燥的书中知识,这些有趣故事反倒更受这些孩子们的喜欢,慕以本是打算着同着那一日的相处,让陆离早些适应学堂,却不想反倒意外收获一批团子粉,一日缘分,也没想到眼前的小孩会记得他。 程小虎认真着摇着头,对着慕以道:“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大人担得起这称谓,一别几年未见,我至今都还记得先生那日的教导,是我学生生涯作为快乐的时光!” 说法倒有些夸张,但是红着脸眼睛中满是孺慕之意的小少年也是别样的可爱,慕以本想将油纸包旁的一小包蜜饯拿出来递给对方,小孩最喜欢这些东西,手还未伸出去,便见陆离不知道何时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站在门外,直直的看着自己。 慕以的手不知道为何一下便僵住了。 “那是给我的,你想要给谁…” 陆离走到慕以面前仰着头看他,如今的他已经有着慕以的半腰高,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不容忽视,一瞬间让慕以顿住。 “你要把我的东西给谁?” 小少年再次提问 慕以还没有回答,一旁的程小虎看见陆离走了过来,笑着打着招呼。 陆离没有看程小虎,伸出手之前拉着一旁的慕以便朝着外面走去。 程小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和先生亲自送的一包蜜饯擦肩而过,焦急的走上前:“我话还没有说完呢,陆离你要把先生带到哪去?!” 走在前方拉着人的少年骤然停下脚步,转过身。 护食的野兽露出爪牙,驱散着觊觎自己宝物的人,慕以站在一旁,听着陆离对着不远处的小少年道:“他是我的。” 语气中满满都是占有欲。 “是我一个人的先生…” 小孩的心思最是容易知晓,那会的陆离因为慕以将给自己的东西送给别人,独自生了好几天的闷气,连话都不肯说,还是一个打雷下雨天,对方瑟瑟发抖的出现在慕以房中,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将人抱住哄着人睡了过去,这才将这件事拉上了帷幕。 而这句先生,便一直被陆离唤到现在。 屋外雨声淋漓,屋内却安静极了,原本趴在案桌上的白酒不知去了哪里,连灰狼也不见了踪影。 慕以被屋中的热气熏得头晕,听着窗外的雨声出神,直到一只带着凉意的手贴上额头,这才从回忆里面被拉了出来。 可一抬眼他便对上离得自己极近的一双黑眸,黑白分明的瞳眸像是装满了化不开的浓墨,里面的贪欲被人尽数藏了起来。 眼前姿态极其亲昵,仿佛只要慕以微微抬头,便可以轻易吻上对方的眼尾。 作者有话要说: 慕以:我那么大一个乖崽哪去了qvq 第153章 神岄(16) 等到慕以抬头看向陆离时, 对方却又后退了半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可是手掌却依旧搭在慕以的额头上。 屋内温暖如春,再加上慕以刚才喝了杯热茶, 整个人腾腾的冒着热气, 这才感觉到额头上的手有些冰凉。 刚才那股异样的感觉转眼消逝, 慕以伸出手将头顶上的那只手拿了下来, 放在双手之间捂了捂,将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慕以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对,从陆离还是小团子的时候,他就这样做了, 一直到现在,因着幼时身体亏损的原因,陆离从小便体寒,身体手脚冰冷, 往往要捂上大半天才暖和, 此时取暖的汤婆子不再, 没有什么再比身体相触更有作用了。 因着练剑陆离的手中有些薄茧, 此时擦过白皙脆弱的皮肤,添上了一抹红痕,温暖覆了上来,让陆离整个人瞬间顿住。 小时候如此的亲昵并不会感到奇怪,可如今的陆离却觉得手掌那块被眼前人触碰到的皮肤,却有些烫的吓人。 慕以尚且还未意识到,如今的姿态太过亲昵了些, 神色自然的抛开脑海中的其他思绪, 思量着陆离刚才的问题。 这几年来, 周朝壮大,国师之名也渐渐闻名于世,列国各派使臣或是君王直接上前来参拜,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慕以大多是推拒,并没有去见那些人。 而这次事关两国议和之事,去见见也是无妨的,就当是散散心,去去病气。 “此行我便一同前往去看看,倒也省了后面的麻烦。” — 杯筹交错,歌声淼淼,乌孙国使臣于当晚赴宴,高大的异国人步入正殿的那一刻,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寂静,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会见使者,皇帝还是必然要出席的,只是经过这几年的蹉跎,此时的皇帝发丝半百,面容憔悴,不像是一国九五至尊,倒像是快要迟暮的老人。 呼延哲朝着皇帝多看了两眼,那人也像没注意到一般,只是勉强打起精神出声让两人坐下,便也再没说什么了。 歌舞交错之间,美酒佳肴也纷纷接连而上,中原国家的酒大多口味醇甜,用一些果子或者是花瓣酿成,后劲不怎么大,连小孩子都可以喝。 对于喝惯了烈酒的人来说,这酒便像是甜水一样,呼延哲只是喝两口就放下了。 “大巫所言,周朝皇帝不掌实权,看来确实是真的,这般没有精神的样子,比我们那边的小老头还要丑上几分。” 呼延哲撑着下颚眯着眼睛看着殿堂中央翩翩起舞的舞女,一旁的大巫陡然间听见呼延哲的话,一口酒水差点就喷了出来。 大巫被呛得直直咳嗽了好几声,刚想出声教训人,又想着呼延哲刚才说出来的话是乌孙国的语言,倒不至于被人抓了把柄去,身材高大的男子咬了咬牙,夹起一块肉就往着呼延哲嘴里塞去。 大巫:这下总算是堵住嘴,说不出话来了吧! 殿内音声轻缓,琴音缪缪,配着窗外的雨声,倒格外显出一份岁月静好出来。 而这难得的一份平静,却被殿外突然踏步而入的人扰得一干二净。 竹伞洒下雨滴滴落在地面上,青衣拂过,带着满身的冷香,顺着屋外潮湿的雨气涌入殿内,几乎是在人出现的那一瞬间,殿内的人全都安静了下来。 坐在殿内的大臣们全都屏息而坐,不敢轻易发出大的声音,偷看着已经坐下的人。 细想着,自从七皇子开始知事之后,国师便很少出现了,如今更是连早朝都不怎么会出现,隐隐有着放权的趋势。 如今天下大赦,周朝已经再没有了之前那般如同海上扁舟漂泊危险的样子了,繁荣大国,在帝王仙逝后,不论是哪一位皇子坐上皇位,都可坐享这天下太平盛宴,手握天子权一统天下,被千古传诵。 这一起死复生的大国被国师拱手相送的皇子殿下到底是谁,各种猜疑,也导致如今的朝堂还未等龙椅上的皇帝驾崩,就已经开始在暗中站派。 慕以还尚未察觉到官员们之间微妙的气氛,兀自坐下,衣服上沾湿的水汽还没有干透,坐在对面的四皇子便轻笑着将身旁煮得滚烫的梅花酒取下,对着慕以示意:“这梅花酿是取冬日初开的梅花酿成,味道最是醇香,寒气侵染衣物,大人可以先饮这一壶,驱驱寒。” 朝廷上下有谁不知道,当今国师最喜的便是用小炉烧灼的热酒,性子温和,口味醇甜最为喜欢,这人还没来的时候就已经把酒烧上了,讨好之心昭然若揭。 坐在下方的几位皇子们看着眼前这一幕,恨恨的咬碎了牙,又恨自己没有早做准备。 那酒壶被长相青秀的侍从拿在手中,朝着慕以走了过来。 脚步款款,十指纤纤,那侍从长了一张好面孔,一双眼睛生的清澈漂亮,此时正看着坐在那里的慕以,眉目含情,脸颊通红。 一看就是抱着别样的心思。 而还坐在那里的慕以还什么都没看见,寒光闪过,一柄长刃抵在那侍从的颈脖上,冷刃划破皮肤,沁出了鲜血。 “滚开…” 浓重的鲜血味扑面而来,随即是那人毫不掩饰的杀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4章 神岄(17) 坐在上方的皇帝脸色僵了僵, 随即低下头像是没看见一般,默不作声,倒是坐在那里的四皇子看着眼前这一幕,微不可觉的愣了一瞬, 随即笑了笑。 “七弟何来这么大的杀气, 今日是为乌孙国使臣的接风宴, 殿内不得携带兵器, 若是坏了两国友谊那可怎么好。” 四皇子笑着,像是丝毫没有看见身边的侍从在陆离手下瑟瑟发抖的样子,寒剑划破脆弱的皮肤,鲜血渗出带着血腥味, 在这傍晚的殿内愈发明显。 侍从惊呼一声,脸上满是恐惧之色,百官们恐慌,生怕七皇子当场就让人血溅当场, 人心动荡之时, 便见一只手覆上拿着寒剑的那只手上。 陆离手中的剑被慕以拿走, 凝聚在剑端的鲜血滴落在地面上, 慕以不留痕迹的看了一眼随即朝着依旧端坐在那里的四皇子看去。 剑柄移开,侍从跌倒在地面上,手中的酒随着他的动作泼洒出来,落得满地的梅花香。 “别用用心的好酒也失了味道。” 语气清淡,慕以不轻不重朝着四皇子的方向一瞥,那边正在喝茶的人猛地被呛住,撕心裂肺的咳嗽了起来。 小闹剧一过, 皇帝便已身体不适为由离席。 如今前朝两党之争, 七皇子独树一帜, 四皇子后势渐起,纵使那幼年丧母,没有母族支撑的七皇子身在朝堂之中人微势薄,但他身后仅有一个国师,便抵得过所有的非议与大臣的反对。 窗外雨声淋漓,慕以听着雨声不知不觉中便有些喝多了,脸上倒是没显出什么来,只是眼神有些迟钝,喊上名字要反应上一小会才会转过头来。 “先生?” 脸颊边覆上一只手,冰冰凉凉的贴在一边,与慕以略微有些温度过高的脸颊相触,带来浅浅的凉意。 慕以没有察觉到陆离尚且有些越矩的动作,迷迷糊糊间,也只觉得贴在脸颊边的手很舒服,身体下意识的贴了过去,在那只手掌上蹭了蹭,半天才反应过来有人在叫自己,半敛的眸子抬起来,直晃晃的盯着叫住自己的人。 “什么?” 烧热的酒更加香甜,慕以一时贪杯不小心喝多了,却没想到后劲如此之大,他也倒忘记了自己那小的不能再小的酒量。 一向轻浅的似神抵一般的国师大人醉酒的模样,饶是陆离也没有反应过来,周围不断有着视线朝着两人的方向看来,看着两人亲昵的举动,惊奇而又惶恐,看也只是偷偷摸摸的看。 众人再次抬头朝着那个方向瞥去的时候,瞥见七皇子那双黑沉阴戾的眼睛,连忙心惊胆战的全都低下了头。 是了,从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中爬起来的皇子,哪里只是一头温顺的绵羊,对方明明就是披着羊皮的狼。 觊觎的目光褪去,陆离这才收回视线看着眼前的人,手中温热的触感褪去,不知何时两人又拉开了距离。 丝丝冷风褪去酒意,难得的带着一丝短暂的清醒,慕以撑着头,眼中恢复了一丝清醒。 脑袋晕乎乎的,身体也有些轻飘飘的,慕以已经很久都没有喝过这么多酒了,他撑起身,动作有些迟钝,带着香甜的酒气。 “先生喝醉了。” 陆离随着站起身,伸手想扶着人,慕以歪着头看了看人,神色淡淡,浅笑着说道:“没有醉,不用担心。” 表面看着倒是没有丝毫异常,只是迟钝的动作却暴露了他现在的状况,陆离伸出手牵着人,带着人离开了殿内,屋外雨声沥沥,十九在身后连忙撑着伞走了过来。 “先回府。” 慕以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被陆离拉着走了出来,身后传来脚步声,乌孙国的大巫连忙追了出来,朝着醉酒的慕以道:“大人还请留步,两国议和之事还需商议。” 是了,此次宴会本是对乌孙国使臣的接风宴,商议两国议和之事,这件事事关边关战事和两国和平,兹事体大。 慕以一下子酒便醒了不少,冷风吹散酒意,他揉了揉额角,带着歉意道:“抱歉,剩下的事宜移步到内殿细谈吧!” 任谁都看得出眼前的人是强打着精神。 这时呼延哲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眼睛在黑夜之中亮晶晶的,用着不太熟练的中原话道:“大巫和、七皇子、一起,我送达人回去呀!” 陆离握住慕以的手僵了僵,反应有些迟钝的慕以尚且还没有注意到,但是站在一旁的乌孙国的大巫却冻得个一哆嗦。 敏锐的察觉到危险的大巫本想拒绝自家皇子的提议,便见站在慕以身旁的陆离脱下身上的披风披在慕以身上,他站在外面,廊下的雨全都被他挡在身后,也挡住了寒风,不知不觉之中,本来还是一个小团子的人,已经长得快有着慕以高了。 陆离没有去看卷毛碧眼的呼延哲,将站在一旁的十九唤了过来,他低头看着人,看见慕以被雨水润湿的长睫,眼前事令人厌恶的雨夜,连空气都沾染上雨水的湿度。 他最讨厌下雨天了… 那种压抑的喘不上气的感觉,带着血腥味的梦境总是会在雨夜席卷而来,妄图将他拖入深渊,从小到大都没有改变过,似乎只有呆在眼前人的身边才会有好转。 可自陆离长大之后,两人的相处时间越发缩短,冥冥之中有着什么东西妄图将两人隔开,将眼前的人带离他的身边。 因着去处理一些事务,陆离已经算不清楚有多少天没有见过慕以了。 内心陡然升起一股暴虐,猩红之气涌上,连小世界都为之动荡。 雨滴落在树叶上的速度似乎变得缓慢了,就连十九、大巫和呼延哲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僵硬无比,雨声渐渐变小,连殿内的歌声都变得微不可闻。 慕以那份浅淡的酒意也最终散去,他抬起头看着人,眼眸抬起的那一瞬间,水滴从树叶尖端低落,雨声淋漓,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一般。 第155章 神岄(18) 陆离尽数敛下眸中的情绪, 仅仅只是为慕以拢了下披风,什么都没做。 马车轮滚滚,在夜晚空荡荡的大街上行驶着,呼延哲被大巫捂着嘴拖走一同随着陆离商议两国之事, 第六感让他下意识的让自家阿弩避开中原的国师。 不得不说, 向来对危险极其敏感的大巫依靠着敏锐的第六感, 避开了很多的麻烦事。 十九在外面赶着马车, 车帘随着风被微微掀开,露出里面微醺着酒的人来。 马车徐徐驶过,似乎就连半空中的雨都变大了,落在地面上发出哗哗的声响。 黑暗之中, 不远处的前方一道白光闪过,惊雷响起,将马儿惊得直停了下来,不安的在原地踱步。 十九慌了一瞬, 连忙攥紧缰绳安抚马儿, 而后慌张的转过身, 微微掀起车帘的一角, 查看马车内那人的安危。 “大人,刚才马儿受了惊,您没有受伤吧?” 因着刚才的意外,马车内的灯火熄灭,光线黑暗,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十九看不见里面的到底是何种情形, 又怕贸然走进马车冒犯了里面的人来, 只能出声询问着。 不知过了对久, 十九那捉住车帘的手开始变得僵硬,才听见马车内传来声音回答。 “无事,继续驶车吧。” 熟悉的声音让十九放下心来,他转过身,继续架着马朝着国师府驶去。 天边的惊雷仿佛只出现了一刹那,雨势也渐渐变小了起来,刚才被十九卷起的车帘翘起了一个弧度,随着拂过的风卷起又落下。 路过那条幽暗的路段,前面道路的屋檐下挂着有几盏零零散散的灯笼,马车从那灯笼旁边路过,细碎的光透过荡起的马车帘,若是此时的十九再掀开一些帘子,朝着里面看去,便会发现原本靠着马车浅眠的国师大人,如今已经全然变了一个模样。 乌发褪去,白发银眸不受控制的显现出来,被黑暗尽数掩藏住。 “以神格与凡人签订契约,汝已经违背了天道规则。” 虚空中的声音空灵,仿佛自很远的天边而来,又近在咫尺。 细碎昏黄的光落在慕以脸上,显露出真实面容的神明半搭着眸子,视线未曾落到实处。 他同着那不请自来的存在道了一句:“那又如何。” 夜晚的大街没有半个行人,周围很安静,只能听得见木车轮子滚动的声音,车外的十九丝毫未曾察觉到马车里面的动静,攥着绳子更小心的在大街上架着马车。 这里俨然已经成了一个隔绝天地的空间,被慕以的力量压制已久的世界意识苏醒,前来拜访来到小世界的神明。 听见慕以毫不在意的话语,那虚空中的存在围着慕以转了半圈,才停在慕以面前开口道:“契约反噬,汝会从神格陨落,自食恶果,再者,汝的到来打乱了这个世界皇朝更替的走向。” “周朝大历三二年,是朝代更迭的年份,而汝的出现打乱了这一切。” “是吗?” 一句反问打断了世界意识的话语,慕以冷冷的看着眼前金黄色的光团,一字一句戳穿它口中所谓的皇朝更替,命运走向。 “周国七皇子陆离,本是天定的帝王命格,集天地气运于一身,天地册中,他本该一身顺遂,最后一统天下,造就太平盛世,被后人千古传诵,为何最后却落得个少年而折的结果。” “打乱这一切的,难道不是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容我短小短小or2(更新正在骑马来的路上) 扑腾扑腾~ 第156章 神岄(19) 所谓的世界意识沉默了, 那一小团金黄色的光团停在慕以面前一动不动,最后一道金光在眼前闪过,那世界意识竟以慕以的模样化身显行。 它顶着那副壳子,不似慕以的雪白, 浑身透着金色的光, 那副眸子高高在上着, 说出来的话也透着本该如此的语气。 “他本就是一位凡人, 气运过盛也理所应当的该补还天道,取盛者补不足者,本是天定的道理。” 世界意识本想还要再说些什么,说服眼前这位神明, 修长苍白的手一晃而过来到他的面前,他在此世界中存在了千万余年,倒是第一次被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 “这幅冠冕堂皇的样子,还真是令人恶心至极。” 眼前的人出声道, 扼住那颈脖的瞬间, 原本化成人形的世界意识在扭曲的空间中重新变回了金黄色的光团。 眼前的神明半敛着眸看着自己, 比起世界意识, 他才更像是主宰着这个世界的存在。 “这世界气运的缺失难道不是有了自主意识的你所导致的吗?试图掩盖自己的罪责,填补漏洞,便夺取气运来填补缺口。” “说什么遵循天道的规则,还真是可笑。” 此时的神明远没有在人类面前的温和,察觉到慕以身上满满的杀意,世界意识终于慌了,它在慕以手中缩成一团, 出声试图为自己辩解:“并不是那样!” 它的声音刺耳, 而在虚无的空间中, 传闻中的天地册显露的那一瞬间,世界意识几乎是哑然失声。 凡人气运,包括所谓的主宰小世界的世界意识,在天地册面前便如同能一眼见底的湖泊,没有丝毫秘密可言。 即使是存活了上千年之久的世界意识现在才意识到,眼前这个气息纯净,尚且才出生不久的神明,究竟是何种可怕的存在。 可怕到,捏死手中的它如同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剧烈的刺痛感传来,这座由世界意识构造而成的空间开始摇摇欲坠着,那小小的光团在慕以手中溃散靡灭,直至消失不见。 眼前纯白色的空间消失,透着光的马车车帘微荡,外面传来十九的声音。 “大人,回府了。” … 陆离处理完朝堂的事务,便径直回到了府中。 两人的院子隔的并不远,幼时陆离在慕以院中种下的梨花树如今已经伸长枝丫,有着院墙高了。 现在正是初春,梨树青绿色的枝叶衬着那小小的白色花苞错落其间,点点梨白像是雪一样剔透,令人移不开眼。 风声渐小,这一场春雨也终是停了下来。 酒后微熏的感觉并不是很好受,再加上慕以强打起精神解决掉了世界意识,此时后劲上来,脑袋便有些嗡嗡的疼。 慕以坐在案桌边,木窗半掩着,他便借着外面透进来的一小股风醒着神,房间内燃着灯,他撑着头看向窗外,一眼便看见了院中的梨花树。 仔细想着,那小小的树苗竟长的有这么大了,慕以也不由有些感慨时光飞逝。 慕以本是想打算等到陆离回府之后再去休憩的,此时坐下来一想,却总感觉自己好像是忽略了什么…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还未等慕以想出个所以然,似有所觉般,他抬起眼朝着窗外看去,才看见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廊外的少年。 昏暗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有一半隐藏在阴影中,屋檐凝聚的雨滴滴落,在陆离脚边溅起一片水花。 慕以坐在屋内,发丝和眼眸是未曾变回原样的白发银眸,而出现在外面的陆离,也不知道站在那看了到底有多久。 “为何站在那里?” 窗外的陆离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朝着屋内的慕以看。 察觉到了陆离的视线,慕以这才解释道:“头发和眼睛因为一些原因,暂时不能恢复原样了。” 陆离低下头遮住如墨色一般浓稠的眼睛,“嗯”一声,他垂在一旁的手指蜷缩,似乎在压制着什么,最后也只是将那半掩的窗户压下,道:“天色不早了,先生早些休息吧。” 动作带着慌忙。 看着陆离的动作,慕以下意识将人叫住,他越过案桌走到窗户边,将那木窗大开抬上,朝着离得远远陆离招着手。 “你过来些。” 灯光下的青年身姿修长,气质清隽,配上那白发,更添上几分疏离之感。 他向着站在黑暗中的少年招手,完全没有意识到少年压抑的情绪,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动作几乎是在引狼入室,被叫住的陆离脚步停顿,半晌才从黑暗中迈出步子,一步一步朝着慕以走来。 慕以看着抿着唇的陆离,手放在对方的额头上,神色担忧:“脸色很不好的样子,是生病了吗?” 陆离本想摇头,可是看见慕以脸上担忧的模样,不知为何,身体不受控制的点了点头。 他的手因为在冷风下呆久了有些冰凉,额顶的温度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温热的手掌贴在那块皮肤上,原本冰冷的地方开始有些微微的发烫。 陆离走近窗边,借着说话的时间将离得极近的人拢在自己的怀中,低下头半靠在对方的肩上。 “头疼。” 他如此道,细听着声音带着不经意的一丝脆弱。 陆离埋在慕以的颈边,呼吸间满是淡淡的冷香,不由得让人身体放松下来。 所有的疲劳仿佛在这一刻被一扫而空,那因分离而造成的焦躁感,也在这时消退了不少。 肌肤相触,呼吸交融,在陆离及冠之后,两人便再没有这么亲近过,此时他伪装脆弱,降低了慕以的心防,这才轻而易举的将人抱在怀中。 陆离近乎是贪婪的索取着眼前人身上的气息,黑沉的眼睛盯着那截白皙的颈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半抱着慕以的手虚揽着,在慕以看不见的地方攥成一团,手背青筋暴露,似乎在强烈压制着,才忍住没有将人狠狠的抱在怀中,撕咬上去。 朝中的那些大臣们说的没错,眼前这人确实是披着羊皮的狼,还是最为凶狠的那条,是即使被世界意识剥夺气运,也能依靠着凡人之身拉下这世界为他陪葬的人。 是个极其危险的人。 而这样危险的人自小便被慕以养在身边,隐藏住了利爪,收敛了尖牙。 陆离将所有阴暗不堪的想法隐藏了起来,用无害的表面伪装自己。 他徐徐图之,像蜘蛛吐出柔软的丝,一层一层的将猎物包裹起来。 然后再将其一口一口的吞入腹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7章 神岄(20) “是不是受了寒?怎么还傻站在外面那么久。” 慕以说着就想将人拉进屋子里面来, 腰间的手禁锢着不动,手的主人抬起头来摇了摇头:“只是有些累了,没事的。” 说话间,慕以已经松开了陆离的手走进了屋子里面, 温暖骤然间消失, 陆离站在那里, 似乎还有些没有回过神, 黑发用发冠束起披散在肩上,明明满身的少年之气,却被身上的低沉削弱了几分。 脚步声传来,房中的人不知什么时到了廊外, 带着满身的冷香,是陆离最为熟悉的味道。 陆离看着朝着他走来的人,叫着大人,细听话语当中还夹杂着丝丝的愣然。 入手便是满手冰凉, 慕以暗自责怪自己的粗心, 将人带进屋子里面。 屋子里面很暖和, 隔绝了窗外潮湿的雨气, 让人整个人都不由放松了下来。 慕以将人带到床边,掀开被子,转身对着人站在床边的人道:“衣服脱掉。” 陆离:“…” 几乎是慕以话音刚落,原本站在一旁的陆离瞬间浑身僵硬,他转过头朝着慕以看去,黑漆漆的眼睛难得一见的微愣。 看着陆离傻愣愣的站在那里,慕以伸出手弹了弹对方的额头:“傻站着干什么, 生病了还不好好休息。” “今天你便不用回你的小院子里面去了, 在我这好好休息, 我再去熬晚驱寒的药喝了再睡。” 一番简单的洗漱过后,陆离被僵硬的按在床榻上,等到他自己回过神来时,人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很奇怪,明明都是一样的屋子,床榻被褥相差无几,可是这个被窝却要比上他那里暖和许多。 有些暖和的过度了。 手脚开始微微的发烫起来,陆离埋在被褥里面,鼻息间满满都是熟悉的冷香,就像是被那人抱在怀里,不留一丝缝隙般。 隐藏在内心那点自己也道不清的情感好似得到了满足,陆离慢慢闭上了眼睛,浑身的尖刺收敛,露出最柔软的内里,渐渐陷入睡梦之中。 慕以一回到屋内,看见的就是眼前这幅画面,他将热水放在一旁,将帕子打湿轻轻擦拭着少年的脸庞。 少年棱角初露,还带着许些稚气,平时睁着眼睛的时候倒是看不出来,只觉得这人浑身阴沉沉的,气质疏冷,一副十足不好惹的模样,可是睡着毫无防备的样子,却又透出几分温软出来。 细算起来,也只不过算得上是一个半大的少年。 那双凤眸之下还带着些许微青,想是近来有些忙,没有好好休息的缘故。 自从陆离及冠他便开始放权,这盛世天下本就是属于他的,他能做到的,便是将这个支离破碎的天下拼凑完整,摒除一切的危险与战乱,然后再将其双手奉上,物归原主。 天命所归,盛世之景,千古帝王,本该就是如此的模样。 这一世,是尚未跌落尘埃之中的少年,是他放置掌心的瑰宝。 热水擦过脸颊,慕以又将陆离藏在被褥里面的手拿出来擦了擦。 许是被窝很温暖,原本冰凉的手此时被捂得热烘烘的,慕以去探了探陆离的额头,也没有发现任何发热的迹象。 想着小厨房里面正熬着的驱寒的药,暖灯下的慕以抿唇无奈笑了笑。 本想着等熬好了端过来让人喝下,但是看着眼前这一幕,慕以倒是怎么也开不了口将人叫醒了。 罢了,不会受寒就好。 慕以将放在少年额顶上的手拿下,不想是动静大了些,本是熟睡中的人动了动,被褥中的手探出,精准无误的抓住了慕以准备离开的手。 手掌被严丝合缝的牢牢扣住,慕以下意识朝着陆离看去,发现床榻上的人依旧还是闭着眼睛,一切都像是下意识的动作。 慕以微微挣了挣手掌,发现根本挣脱不了,便只能任由着对方抓住他的手。 烛光微荡,照的地面上的影子仿佛都染上了一层柔光,慕以伸出手替陆离将鬓发拂到一边,一个轻柔的吻落在额顶。 乌云消散,零零散散的几颗星宿挂在天上,就像是梨花花苞上摇摇欲坠的水珠一样,今夜风雨初歇,仿若春风都在为夜色感到沉醉。 - 日子一连过了两月,初春过去,天气也渐渐变得暖和起来了。 慕以院子里面那棵梨花树也开满了花,花瓣层层叠叠,像是堆积的白雪,在一片绿意中格外引人注目,整个院子满是梨花的清香。 整座京城被春日百花争艳的景象夺了视线,花香飘了满城。 今年春日时节正好,头顶上的太阳温暖耀眼,是个少雨的季节,远远都能知道今年的秋收定又是丰收的一年。 随着天气暖和起来了,春猎的事也开始安排了起来,因为是祖制不好轻易更改,连一向脸色不好的皇帝也换上行装赴行。 一众队伍浩浩荡荡,临近半日才到了皇家猎场。这是一座半开放的猎场,不远处便是树木茂盛的丛林,此时正值春日,树叶茂密充翠,空气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 清风吹着树叶哗哗作响,平添几分惬意。 等到驻扎完营地之后,已是黄昏时分,猎场很大,临近森林的地方是一片平地,朝着不远处看去,似乎还能看见那金黄色的太阳慢慢落下地平线的样子。 眼前之景,在京城之中倒是少见。 这场春猎慕以本打算不来,他着实也提不上什么兴趣,但是府中的两位侍从时不时说着城中的花有多么多么好看,让慕以出府散散心,又加上陆离也会来,慕以也便跟着来了。 一部分是出门透透气,另一部分也是为了陪陪某人。 慕以站在不远处看着落日,十九站在一旁候着,其余人只是匆匆经过,不敢多瞧上当今的国师一眼,唯恐冒犯,触犯神怒。 陆离几乎是瞬间捕捉到了那道不远处的身影,他的手中拿着一个披风,一靠近便搭在青年国师的身上。 “虽说现如今已是盛春,天气回暖,但夜里还是有些冷意,大人不可贪凉才是。” 明明是少年之姿,说话间莫名带着一丝固执和老沉的味道。 第158章 神岄(21) 太阳渐渐落下地平线, 天边的火烧云红彤彤的,好看极了。 慕以收回视线,转过头看向身后的陆离:“知道了小大人。” 他伸出手揉了揉陆离的额发,硬生生的将少年满身的疏离揉乱了几分, 显出几分少年之气出来。 夜晚悄然降临, 时不时有几声鸟呤声从身旁的密林里面传出来, 幽幽的花香迎着火光映在这片平原上面, 耳边是袅袅传来的歌舞声。 这块皇家猎场一直被当地的官员管理着,知晓皇帝和当今国师前来,早就已经备好了美酒佳肴,歌舞助兴。 那官员的脸被周围的火把烤得通红, 也许是喝醉的原因,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一脸兴奋的朝着坐在上位的国师看去。 “臣仰慕国师已久,今日得幸一见, 果真如同天上的仙人一般, 令臣等望尘莫及。” 没有抬眼察觉上座皇帝的神色, 那官员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双手拍了拍,身边便有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小童走上前来。 “这是臣府中珍藏多年的美酒,知晓大人不喜凡尘俗物特地奉上,还望大人笑纳。” 那小童端着一小壶酒朝着慕以走来,圆瞳清澈,稚气未脱,倒让慕以想起来陆离小时候的样子, 便不免多看了几眼。 坐在一旁一直看着慕以的陆离见此景, 眼神暗了暗, 沉下眸却是没有任何动作。 坐在对面的的那官员也看到了此景,他压着内心躁动,笑脸盈盈的朝着慕以道:“这是家中小儿,如今已经七岁了,是难得的聪慧。” 眼前的小孩眉目清澈,周身气息渺渺,气运上佳者,长大之后必是前途似锦,一生顺遂。 不想这地方官员碌碌无为,膝下的孩子却前途不可限量。 慕以点了点头,夸赞道:“很可爱,眉目清澈,必前途无量。” 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夸赞,那官员却激动的浑身颤抖,细听就连声音都发颤着,他终是不掩目的的脱口而出:“多谢大人称赞,不求小儿前途无量,只求能在大人身边做一个小小书童便心满意足了。” 听这话,周围有一瞬间的沉默,若说只是小小书童,怕没有那么简单,单凭当年还是身在冷宫的七皇子被国师养在膝下,如今登上那至尊地位只不过是那人点点头的问题,便明白这官员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就算仅是国师身边的一个小小书童,益处也是数不过来的,运气好的,能得到当今国师的教诲,成为其弟子,之后便是飞黄腾达,独上青天的命。 这样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也是少了个心眼,不怕惹祸上身。 座上的皇帝没说什么,陆离冷眼瞥了瞥站在那里的孩童,又朝着对面那官员看去,冷冷道:“…放肆。” 那官员满腔的热火被夜晚的风吹散,喝了酒变得晕乎乎的脑袋因着呵斥此时也清醒了不少,他这才发现自己一激动便将抱有的目的全都托盘而出,明明自己只是想在国师面前混个脸熟,却将内心的私心全都说了出来。 面对着全场冷眼的目光,还有坐在国师身旁面无表情的七皇子,官员身子一抖,出了一身的冷汗。 “是臣放肆了,请大人恕罪。” 四皇子挂着无害的笑容,笑道:“确实是放肆了,皇家子嗣尚且还没有这个机会,何时轮到你这个官员之子。” 煽风点火,火上浇油也不过如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氛太过于严肃,还是看见自己父亲跪在地上冷汗不止的样子,端着酒瓶的孩童脚下一崴,手中的酒壶飞出去溅在地面上,酒壶碎片划过手背,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 鲜血从伤口的地方缓缓溢出,最后滴落在地面上。 看到这一幕的官员更是心如死灰,脸色苍白。 今天出门没看好日子,早知道会面临如此灭顶之灾,就算是眼前有着再大的诱惑,他也不敢将小儿子带出来赴宴啊! 内心再懊悔也没有用,那人颤抖着双唇,冷汗一颗颗掉落在地面上:“大…大人宽恕,小、小儿不是有意的。” 手背传来微微刺疼的感觉,渗出些许红色的血,自上次受伤,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慕以还没有动作,一旁的陆离却手快的用手帕缠住慕以的手背止血,看向摔倒在地面上的孩童,眸底的墨色像是化开,在黑夜里格外的渗人。 让人想起了那些潜藏的猛兽,猎食时便是这样的神色。 慕以先一步在陆离动作之前捉住了对方的手,借着宽大的衣袍,在众目睽睽之下划了划对方的掌心,带着难言的亲昵。 原本蠢蠢欲动的人霎那间便安静了下来,被慕以牵着手,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只是紧紧的盯着人。 暂时把人先哄住了,慕以这才看向摔倒在地面上瑟瑟发抖的孩童。 “无事,只是一些突发的意外,我并不会因此责罚你。” 清浅的语气安抚了小孩的神经,他白着一张小脸朝着慕以道谢,随着忙不迭的跑到了那官员的所在地,慕以的视线自然也落在了仍跪在地上的人。 “我身边不缺书童,再者,与其费尽心思讨他人欢心,倒不如多花些时间在事物本身上,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官员颤颤的道了句“是”,等到被身边的孩童扶起身时,才发觉那位大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看着身旁懂事的孩童,官员叹了口气,此次有惊无险,侥幸死里逃生,倒也让他吃了番教训,明白了些道理。 在陆离拉着慕以离开之后,原本慕以站的地方,一小丛白色的小花在火光下摇曳着,昏暗的光线下并不是非常明显。 若有若无的冷香在空中近乎察觉不到,若是能捕捉到一丝,便有着令人心旷神怡,头脑清醒的奇效。 四皇子朝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看去,收回视线时,便意外的看见了那一小丛的花。 他走近那块地方,俯身看了看,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眼中带着惊奇,忌惮还有觊觎,最后全都被尽数藏了起来。 鲜血落地成花,唯有神明之躯可以做到。 坐在上方的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一场酒宴散去,只剩下了寥寥数人和林中的鸟鸣声相伴。 … 还未散宴,慕以便被陆离带回帐中,手帕被解开,那道伤口便显现了出来。 这伤口是不深的,只是有些长,所以看起来显得有些严重,陆离拿湿帕子擦拭着已经干涸的血迹,十九拿过来的伤药被放在了一旁。 看着陆离小心擦拭伤口的样子,不忍对方担心,慕以拿着那湿帕子一擦,露出只剩下一道浅红色的痕迹的伤疤。 “不用担心的,已经没事了。” 半俯身的人没有动作,陆离依旧抓着慕以的手不肯放开。 作者有话要说: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抓住路过的小可爱亲秃噜头!(*'▽'*) 第159章 神岄(22) “我讨厌他们。” 低着头的人冷不丁的道出一句, 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 在碎片划破慕以的手掌时,也或许在更早之前,在初见的时候,他便开始不喜欢这个世界, 旁人的重要性, 或许还不如落在地面上的一朵花瓣。 陆离在慕以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 以至于被牵住手的慕以面对那股强烈的恶意, 有一瞬间的错愕。 “喜欢或者是讨厌都有原因,那你为何会讨厌他们?” 慕以出声询问,那只伤口愈合的手牵着陆离走进帐中,让他坐在铺的柔软的床铺上。 围帐倒映着外面闪烁的火光, 帐内烛光晃荡,陆离的眼睛却依旧黑沉沉的,他只是看着站在床边的人,没有说话。 慕以今日难得的穿了一身青衣, 他半靠在床边, 眼底温柔的映着光, 公子如玉, 数十年如一日,眼前人的模样没有丝毫的改变。 可他却变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心底的仰慕变成了永无禁止的贪恋,一些不可言说的贪欲让陆离变了性子,自知事之后,便再没像小时候那般,连说话都带着克制, 怕对方察觉自己的心思。 可是明明眼前这人, 连一个眼神, 一根头发丝都是他的。 “他是神,神会喜欢上凡人吗?更何况你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他不可能会喜欢上你的。”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同着陆离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金黄色的虚影在陆离身旁出现,看着弥漫在陆离周围黑色的气息,那虚影不敢太过于靠近,只是坐在那里,唇边带着笑,一字一句说道。 眼前的画面静止,靠在那床边的人似乎也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看着近乎是失去所有行动力的神明,那金黄色的虚影靠近,凝成的手指似乎想要触碰站在那里的人,可是手指还没碰上,那黑气扑涌而来,瞬间将他整只手臂蚕食得一干二净。 “滚。” 原本坐在那里的人朝着虚影看去,眼中杀意尽显。 身负气运的天命之子,也太可怕了一些… 虚影,也就是世界意识如此想着,自上次在马车上被那位神重伤,他侥幸逃脱,捡回一条性命,障眼法使那位神以为它已经消弭于世间,其实他是躲了起来,机缘巧合下来到了气运之子的身边。 本以为这是一举翻牌的机缘,却不想这气运之子如今已经成长到了这般令人忌惮的地步,身上的气息令世界意识发颤。 别无他法,吞噬眼前的气运之子是最后的机会,忍着肩膀处的刺痛感,它又继续道:“我不能碰他,你也碰不了他,神明最终会回到属于他自己的地方去,又如何会在这小世界里面一直存在。” 世界意识的话近乎是蛊惑:“把他关起来,这人便只属于你了…” 烛火微荡,黑气包裹着世界意识吞噬殆尽,虚影消散,只留下一团颜色极浅的浅黄色光团在地面上,瑟瑟发抖的缩成只有拳头大小。 陆离伸出手将慕以整个人抱在怀中,只露出半张脸,他看着地面上的光团,语气不明,带着警告:“我说过,不要打他的主意。” 浅黄色的光团晃了晃,随机“噗”的一声消失在了面前。 整个空间恢复了正常,慕以回神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陆离抱在了怀中。 慕以拍了两下:“怎么了?” 陆离摇了摇头,这才回答慕以最开始那个因为什么的讨厌的问题。 “我只喜欢大人。” 只喜欢眼前这个人,讨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理由。 第二天的春猎如时举行,皇帝身子不适,便由底下的皇子们着上骑装前去密林。 密林里面有着兔子狐狸,也豢养着一些攻击力强的猛兽,慕以怕陆离会遇到危险,也穿着骑装随之一路前去。 这片林子看着不大,但进入内部可见其广阔,高大的树木错落期间,一眼看不到尽头。 越往里走,便越觉得太过于安静,想着出行前面色苍白的皇帝,慕以留意着周围的环境,让座下的马朝着陆离靠近了些。 “周围好像有些不大对劲,注意安全。” 陆离点了点头。 草丛索索的传来声响,利箭从陆离颊边划过,射在了从草丛里面窜出来的兔子上。 随行的侍从跑过来捡起断了气的猎物,朝着坐在马上的两人行了礼。 “看这箭,倒像是四皇子的箭。” 马儿晃悠,侍从恭敬的半跪在地面上回道:“回国师,这确实是四皇子的猎物。” 四皇子惯是一副温柔面孔蛊惑人心,这十几年来,慕以也是知道那副温雅如玉的面孔下,又是怎样的一副心肠。 对方贪心得到这万里江山,但这江山,本就是陆离的东西,慕以守着的东西,又岂会让人轻易夺去。 刚才那一箭擦着陆离的脸射过去,明显是故意的,慕以朝着密林中的某一处看去,收回目光。 他伸出手在陆离身后取下一支箭,因着只是为了相陪,弓弦还有箭都没有配上,那柄箭被慕以握在手里把玩着转了两圈,下一瞬间,骤然从手上脱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某一个方向射去。 利箭擦着眼角而过,留下一道血痕,随即便钉在了树干上,留下令人牙酸的箭尾颤动的嗡响。 若是再偏一分,这只右眼,便是华佗在世也无奈何,四皇子的后背足足出了一身冷汗,就连眼角的血珠顺着脸颊流下,也顾不得擦一擦。 陆离:“刚才…” 慕以收回手抓住缰绳,回过头看向陆离。 “无事,只是吓走了一只老鼠。” 一只觊觎宝物的老鼠。 陆离看着眼前的人,倒是也没有再问些什么。 第160章 神岄(23) 临近午时, 营帐不易回去,所幸有带着干粮,可以在外解决吃食问题。 慕以找了一条干净的小河边,将马停了下来, 让其在河边喝水, 自己则拾起陆离捡回来的干火柴燃起火堆出来。 火堆燃好, 在小河边清理野兔的陆离也走了过来, 他手上还沾着水,清理好的兔子被他拿箭串了起来,烤在火上发出滋滋冒油的声音,慕以撒上许些佐料, 香气便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 也所幸的是这块地方临近水源,空中还有春风拂过,带走食物的味道,倒也不担心会有猛兽出来。 将火堆上烤得膨胀的面饼掰开, 剥开外面被烤的黑黢黢的一层, 露出泛着热气的内里。 慕以将面饼递给陆离, 低着头将手中的烤兔子翻了个面, 滋滋的烤肉香便泛了出来。 虽然是在外面解决的午饭,吃的野味,倒也是唇齿留香,别有一番风味,将残局收拾完,牵着吃饱喝足的马儿两人便准备往回走,厉风从眼前一过, 慕以伸出手捉住深林之中射出的箭。 那一柄极其普通的木箭, 木箭顶端还穿着一截布料, 带着一股子刺鼻的味道。 与此同时,被树木掩盖的深林之中,潜藏的黑暗中露出一双又一双眼睛,那不似人类的眼睛,硕大且带着尚未湮灭的兽性。 隐藏在暗处保护两人的暗卫出现在面前,半跪在草地上,神色焦急。 “大…大人,这周围的猛兽不知为何,全都被吸引了过来,快且离开这个地方吧。” 一座山的猛兽,更何况是长期被养在山林之中尚未被管教过的畜生,谁也预料不到会发生什么事情,为今之计,只有先行离开这个地方。 慕以朝着手中木箭上的布料看了一眼,伸出手将其扔在了一旁的小河里,河水浸透布料,被冲向远处,慕以回过头看向站在身后的陆离,不见丝毫的慌张。 慕以:“看来是掉进别人的圈套了。” 慕以伸出手牵着陆离走到马前,随即一跃而上,朝着陆离伸出手:“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 两匹黑马在密林之中奔跑着,马蹄声阵阵响彻云霄可见动静不小。 慕以和陆离的身后,半数高的黑熊在身后穷追不舍,除去这个大家伙,更是有着不少猛兽跟在后面,身下的马儿跑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也没将这些东西甩下半分。 密林之中到处都是错乱的树枝还有藤蔓,马儿面临危险狂奔着,马上的人自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慕以为了护着陆离,将人掩在怀中,脸颊边和手上都擦出了不少细小的伤口。 看着慕以擦出伤口的手,陆离本想抢过缰绳由自己来驾马,也可替身后的人挡住一些擦过的树枝,却见慕以似乎察觉到了陆离的意图,伸出手一把捉住那只手腕,凑到人的耳边道:“别动。” 热气喷涌在颈脖边,胸腔震动,陆离靠在慕以怀中的背有一瞬间的僵直。 也不知在这密林中绕了有多久,马儿突然在经过一片平地时嘶鸣不已,高高的扬起前蹄,似乎是想要甩掉身上的人。 骤然眼前寒光一闪,慕以似有所感的抱着陆离跳下马,安然落在地面上,而刚才嘶鸣的马儿此时已经被寒钉刺中脖子,倒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这般来势汹汹,想必必然是想取他们两人的性命了。 两名的暗卫骑着的马也中了地面上马钉子的招,马儿哀嚎不已,将两人摔下马,在地面上滚了两圈,沾满了一身的草才站了起来。 对面的黑熊瞧着几人停了下来,也不再穷追不舍,慢慢靠近,更像是狩猎者在享受最后一刻猎物哀嚎的姿态。 有了黑熊靠近,藏在周围的野兽不敢现出身,它们猩红着眼躲在暗处,嘴角的涎水滴落在地面上,一看就是饿极了。 穷追不舍的黑熊,饿极的猛兽,慕以将陆离护在自己的身后,敛下眸,察觉到周围瞬间多了很多道陌生的气息,他低头正巧看见地面上刺穿马蹄使马儿吃痛的钉子,俯下身捡了几个握在手中,慕以抬头看见慢慢靠近的黑熊,手中的钉子便犹如箭一般飞了出去,精准的射在了其中一只眼睛上。 血液飞溅,黑熊捂住眼睛吃痛嘶吼,不受控制的在林中冲撞,将那些围起来的野兽全都吓得一哄而散,也将躲在暗中的人逼了出来,其中一个蒙着脸的黑衣人被熊掌一拍,倒在地面上大口大口的吐出血。 “倒是也省了我将你们逼出来。” 慕以收回手,除了脸上有着一些细小的伤口还有血迹,丝毫不显狼狈,站在他身后的陆离早就已经将剑攥在手中,寒剑凌冽,泛着薄薄一层血腥之气。 慕以转着手中的钉,对上一群黑衣人的双眼,脸上还带着一丝淡笑。 “让我猜猜,是四皇子派的你们,亦或者是…皇帝。” 黑衣人神色不变,藏在暗中的人全都现出身形来,足足有一百多人,而反观慕以这边,加上暗卫,也只有四人之数而已。 人数悬殊之差,足以一眼便看出优势在哪一方,可是黑衣人这边却半分都没有放松,眼中尽是郑重之色,领头的一挥手,身后的人涌上前来,将四人全全包围了起来。 “不要留下活口。” 刻意被压低的声音嘶哑无比,令人听不真切,声音一出,密密麻麻的人群将四人牢牢围住,像是布下了天罗地网,不会让任何生灵离开这个地方。 陆离和两个暗卫身上都有剑,慕以的身上倒没与什么攻击性的武器,手上一冰,一柄寒剑被塞进手中,是陆离将自己的剑给了慕以。 慕以转过头朝着对方看了看,手中的剑柄染上了对方的温度烫上指尖,慕以安抚性的对着对方笑了一下,将剑还给了陆离,他将手中的钉子打出去,离得最近的几位黑衣人被打中了手腕,刺疼得摔下了手中的剑。 慕以自然而然的将那些剑捡起来为自己所用。 第161章 神岄(24) 以神格存在于小世界当中, 纵使能使用灵力,但各方面却有着不得已的限制。 身体会像凡人一样受伤,哪怕拥有自愈能力,在身体遭受到一定损伤之后, 也会无法治愈, 而且身为神明的慕以, 是万万不能造下杀孽的。 慈悲圣洁的神明, 一旦沾染上鲜血,造下杀孽,便会堕落,成为堕神。 神明, 是永远不能杀害人类的,这是天道意识在约束神明时,规定的第一条法则。 因此,此时的慕以在对付这些黑衣人的时候, 便被所谓的规则束缚住, 让他不能对身为人类的黑衣人出手, 甚至灵力停滞, 让他不能使用神力。 唯一可以做到的便是卸掉对方的一些攻击力。 无形之中限制了身体的动作。 那些黑衣人招招阴狠致命,与慕以交手之间,很明显的发现了异况,于是,更多的黑衣人朝着慕以这边袭来,企图先打下一个缺口,除掉一个人再说。 剑端血气弥漫, 明明挥出去时用了九层的力道, 划在那些人身上却逐渐被削弱的连一分都不剩, 这样子的攻击聊胜于无。 感受到天道意识的压制,神识之中,悬于半空中的一本书摇摇晃晃,像是下一刻便会掉下。 慕以抬起有些麻木的手挡住黑衣人的攻击,连身旁的陆离朝着他方向靠近都没有察觉到,熟悉的利风破开层层空气朝着慕以的地方而来,两支箭矢一前一后破风,夹带杀机,角度刁专。 那两只箭不断靠近正在挥剑的人,所射向的地方正是人类躯体最为脆弱的地方,心脏、胸腔,凡是被射中一处,便是回天乏力之术。 这场暗杀,注定有一方是要全军覆没。 暗处的人屏息,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射出去的箭,利箭刺破血肉的声音响起,第一时间察觉到危险的陆离挡住了极其凶险的一箭。 鲜血顺着箭柄滴落在地面上。 嘀嗒嘀嗒… 因两人离得极近,陆离为他挡下这一箭,鲜血洒在慕以的脸上,在如玉的脸上染上了斑驳的痕迹。 慕以看着射中陆离的箭,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手指尖苍白颤抖,甚至耳边听不见任何声音。 直到手被另一只手覆上,才拉回许些神智。 那支箭射穿了陆离的臂膀,算是不幸中万幸,右手手上失力,陆离换了左手拿剑,将慕以略微挡在身后,挡下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身旁保护两人的暗卫已经快要是强弓之弩,全身上下都是伤,只是咬着牙还在坚持着,这般的悬殊之差,坚持不住是迟早的事。 慕以恍惚了一瞬,视线落在一声不吭,右手还在滴血的陆离身上。 他缓缓抬起手,不顾神识之中摇摇欲坠的天地册,举起手中的剑,缓缓划破掌心。 鲜红的血液逐渐变成金色,被土壤吸收。 空气似乎静默了一瞬,黑衣人的攻击也在一瞬间变得迟钝机械。 异变突生,地面动荡,一旁树上垂直而下的细细藤蔓骤然涨大几百倍不止,像是灵活的蛇穿梭在树丛之中,牢牢攥住周围密密麻麻的黑衣人。 藤蔓禁锢腰间,像是觅食的蟒蛇一样不断缩紧力道,将怀中的猎物缠绕裹紧,最后吞吃入腹。 只差一点,只差最后一点,眼前的神明手中便会染上鲜血,成为堕神。 潜藏的世界意识躲在暗处小心翼翼的看着这一幕。 眼前的神明成为堕神,便不足为惧,它也可以寄宿在气运之子的身上慢慢恢复,届时吞噬掉只剩下一副空壳的气运之子,它依旧还是主宰着这个世界的存在。 世界意识做着美梦,试图想将那头还在森林之中乱窜的瞎眼黑熊再次引过来,添一把火,可是尚未等它微弱的灵力探出去,周围气流僵硬不动,像是被寒冰冻住了一般。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虚空撕裂,雪色的存在缓步前行,来到慕以面前。 它手中是一本摇摇晃晃的书,看起来像路边被暴晒的小草,奄巴巴的,好不可怜。 幻化的指尖划过书面,天地册恢复了正常,那双雪眸抬起,天道朝着慕以看去,语气带着无奈。 “神是不能沾染人类鲜血的,下凡一趟,这些你难道都忘的一干二净了吗?” 慕以并未收回手,他割破的掌心依旧滴着金黄色的鲜血,半空中传来属于人类的哀嚎声。 慕以抬起染上鲜血的脸,看着眼前的存在,他的面色苍白,抿着唇咳嗽了两声,出口的声音很轻,轻轻一说出口便散去了。 “十年为期,自我留下他的那一日便已经改写了原定的结局,而你今日前来,又所谓何事?” 慕以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出口反问道:“你亲手改写他的气运,篡改我修订的结局,究竟是为何?” 自陆离及冠之后,慕以便越发觉得奇怪,就好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将两人分隔开,悄无声息,让他不易察觉。 而渐渐的,他也推算不出属于这个朝代的走向,像是有一层雾将他的眼睛蒙住,逐渐斩断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从刚才无力反击的时候,慕以便已经察觉出,纵使被限制,他也不会弱到连反击的能力都没有。 那只箭,他明明看见的是射向陆离的胸口处的,属于人类最为脆弱的,心脏的地方。 而陆离受伤的地方却是手臂上。 所以,眼前的一切究竟是幻觉,还是现实? 慕以也分不清了,鲜血滴落,他浑身开始变得有些无力,可缠住那些黑衣人的藤蔓却是越发收紧,还依稀听得见骨头“咯吱”的声音。 “你发现了。” 对面的天道出声,在慕以的记忆中,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可细细品味,便会发现属于平和之下的,是刺骨的冰冷。 它展开内里已经破碎的天地册,看着慕以被鲜血染的斑驳的半张脸,缓缓道:“初生神明纯白无暇,天道教于准则,我偶然间发现这个破碎的小世界,为了历练你,便将你派遣,收集怨魂的灵魂碎片,企图净化怨灵,拼凑这一方破碎的世界。” “可你不该动了凡心。” 作者有话要说: 天道.王母娘娘.棒打鸳鸯:“儿“媳妇要讲究门当户对~ 感觉写出来的天道一股子恶婆婆的味道(挠头)(不对劲,我再看看(探出秃头)) 再收尾了,不虐哈,保证甜! 第162章 神岄(25) 天道的声音冰冷刺骨, 在这一片寂静的天地之中,更显得凉薄。 慕以沉默不语,天道看着诞生之初,最为圣洁的神明, 如今任由着手掌心的鲜血低落, 沉默不语, 一副固执的模样, 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那不带着任何感情的天道意识,仿佛在这一刻也沾染上了凡尘气息,声音之中带着学些无奈。 “这件事暂且不谈, 吾此行的主要目的,便是消除世界异常,取走你身旁之人的命格。” 慕以挡在静止的陆离面前,警惕道:“为何?” 天道暗含警告看向慕以:“吾神, 你并不是没有察觉到你身旁之人的异常之处。” “他在慢慢记起前世的记忆, 怨气使得天地册动荡, 终有一日, 这个世界便会如同最初一般崩塌掉,而吾便是在这在这一切发生之前,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慕以:“前世的一切永远不会发生。” 天道依旧淡笑着,神色如一:“你如何保证。” 慕以抿起苍白的唇,一字一句道:“我的存在便是保证。” 天道笑而不语,许久,他才似妥协般道了一句:“那吾便应下你这保证, 暂时不取走这凡人的命格。” 雪眸轻颤, 像是飘飘而下的雪花落在地面上, 悄然无息。 “两年为期,吾便要看看,你是否能将这怨魂所净化,真正破解天地册中所言的灭世之景。” 天道伸出手,一个金色的小光团飞到了手中,幻化的手指轻轻一捏,那光团便发出像是幼兽一般“吱”的一声叫唤。 “这小东西挺能藏的,竟能逃过你的眼睛,吾便将它收走,届时抹去神智补回此世界缺失的气运。” 慕以一板一眼的纠正:“是本属于陆离的气运。” 世界意识本就是剥夺的气运之子身上的气运来填补空缺,总的来说,也确实是属于陆离身上的气运没错,可是经由慕以这么说出,护犊子的意味不要太过明显。 天道:“...” 天道抬步朝着虚空走去,转过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向站在原地面色因失血而变得苍白的慕以。 “恢复记忆的怨灵,可吸食天地气运,也对原本的世界带着满满的恶意,它有着吞噬神明的力量,也可轻易吞噬属于汝的力量。” 天道抬手,那支悬于半空中,本射向陆离心口的那一只箭调转方向,对准了慕以。 它无情无欲的眸子半敛,手指轻轻一点,那箭便射进了慕以的体内。 神明原本苍白的神色霎时变得毫无血色,像是破碎难和的琉璃,又像是落地即化的白雪。 “神明并不会被凡间的箭矢所伤,这是他为你挡下的箭,循环因果,本就是你的劫难。” 随着慕以慢慢倒下的身体,天道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那道声音也是慢慢飘远。 虚无缥缈的声音在慕以耳边散去,胸口被箭矢刺穿的地方没有传来疼痛,眼前的视线却是在慢慢变黑:“这是一场赌注,也是一场考验…” 视线在彻底变黑之前,藤蔓变回原来的模样,黑衣人全都浑身无力的倒在地面上,可是一道熟悉的气息却离着慕以越来越近。 慕以知道那是属于陆离的气息。 在视线彻底变黑之前,慕以所看见的最后一幕,便是陆离抱着他,不断喊着他的名字,眼底充血,一副快要失去理智的模样。 眼前变黑,一切归于寂静。 … 自春猎归来,国师惨遭刺杀,至今昏迷生死未卜,朝廷动荡不安,就连一向知礼的七皇子也大变性情,阴晴不定。 民间百姓,朝廷上下皆是人心惶惶,直到国师昏迷十日之后,宫内大变,皇帝暴毙而死,哀丧不发,七皇子陆离继位。 新皇继位,情况也并没有好转,当今圣上弑杀成性,一上位便是血洗朝政,甚至有着传闻而出,说是先皇的死同着如今的新皇脱不了干系。 这样的谣言真假与否,也就无从得知了。 如今已是三月,天气暖和,原本栽种在国师府中的梨花花瓣早已经开了满树,一阵风吹过,飘飘扬扬洒下一地的白色花瓣。 像雪花一样洁白的梨花花瓣随着风飘荡,最后落在一屋子的窗柩上面。 清晨的阳光柔和,并不显得刺眼,暖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子里面,窗边的轻纱微微浮动,平添一份宁静之感。 白色床纱内里,一紧闭双目的男子躺在上面,像是睡着了一般,长睫染上雪色,容貌清冷绝然,像是遗落凡间的神明。 那窗柩上的那片梨花花瓣也像是被蛊惑了一般,随着清风吹拂,慢悠悠飘进屋子里面,最后落在青年的雪发上不动了。 宁静的清晨被随之而来的推门声打破,一人朝着躺在床上的青年走过来,就坐在床榻边,一直看着陷入沉睡中的人。 若是此时慕以睁开眼睛,必定会感到一阵恍惚,坐在自己身边的,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团子,还是前世的陆离。 伪装的乖巧被彻底撕碎,露出黑暗的内里,一身黑色玄衣的陆离面容上没有多少变化,气质上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陆离就这么一直看着床上一直沉睡的慕以,眼眸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十九端来药,他才像是回过神来,朝着十九看去。 十九低垂着头,稳稳端着手中的药,看到陆离的到来却也没感到很惊讶,像是早就已经习惯了。 “陛下,已经到了大人该喝药的时间了。” 刺向慕以的那支箭仅仅还差上一点,便可直接刺穿胸脯那颗脆弱的心脏,当日春猎山中,慕以满身是血的倒在自己的面前,陆离理智崩断,眼前只剩下一片血红。 到了最后,陆离是浑身染血的抱着慕以下的山,具前行的探子来报,国师和七皇子遇刺的地方全都被鲜血染红,一眼望去,尸山血海,像是人间地狱。 但即使是得到了治疗,慕以从那日之后便一直陷入昏睡之中,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 陆离端过药,示意十九退下去,这才抬起手用勺子搅了搅,散去汤药的热气。 勺子喂到慕以的唇边,毫不意外的一口都没有喝进去,陆离端着药碗的手顿了顿,滚烫的温度将他的手烫的通红,可他却丝毫没有注意到。 躺在床上的青年面色苍白,若不是胸膛还有微微的起伏,怕是同一具尸体没有两样。 陆离看着毫无动静的慕以,垂在身旁的手缓缓收紧,丝丝鲜血从里面溢了出来,滴落在干净的地板上。 泛着热气的药慢慢变冷,手指从最开始的滚烫变得麻木,房间变得安静了下来,就在汤药散去最后一丝热量之前,僵坐在床边的人终于有了动作。 陆离仰头一口喝下碗中温热的汤药,最后俯下身,贴上了慕以苍白的唇。 舌尖轻易撬开牙关,苦涩的味道传遍味蕾,让人不禁眉头一皱,陆离仿若感受不到一般,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紧贴着身下人的唇,缓缓喂着苦涩的汤药。 黑眸一眨不眨的看着沉睡中的慕以,像是一团画不开的浓墨。 作者有话要说: 性感烟嗓作者,在线码字陪聊~(挥舞小手帕) 最近小阳人泛滥,大家要注意防护啊,感冒太不好受了(阴暗的爬行) 第163章 神岄(26) 慕以躺在床上, 身体动不了,意识却是清醒着的。 身体的创伤在沉睡之中恢复,伤口正在慢慢愈合,而现在的情况下, 他只能静待身体恢复, 然后才能苏醒过来。 自春猎那日之后, 已经半月过去, 他被困于躯体之中,系统白酒不知道为何一直没有出现,此时的慕以尚且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如何。 只是那日意外发生,必定是朝中有人生了诡心。 是看似浑浑噩噩, 却意图弑神的皇帝,还是妄图登上至尊之位的四皇子,或者两人亦皆有之。 总之,在他清醒过来前, 陆离身边必定会有许多危险, 就在慕以心急如焚时, 唇瓣上的温润触感让他撇去了过多的思绪, 熟悉的气息弥漫在周围,几乎是不用去看,就已经知道了是谁。 随之伴随而来的,是被撬开的牙关,和苦涩至极的汤药。 周朝朝臣上下恐怕无一人知道,风光霁月的国师大人看似无所欲求,仿佛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事物, 可是这样的慕以, 唯独却怕苦。 当味蕾尝到那一丝苦味的时候, 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抗拒,推拒着不想将苦涩的汤药吞下去,舌尖略微有些无力的抵触着,却被含着药的主人轻而易举的压制了下去。 以此反复好几次之后,一碗汤药便以这样的方式被陆离灌了下去,躺在床上的慕以已经无力去想其他的事情,舌尖的苦味挥之不去,就算身体沉睡着,也没因此压下去半分。 直到一个甜丝丝的糖在唇边化开,那药的苦味才被压了下去。 房间之中又变得安静了下来,慕以感受到一道视线久久的落在自己身上挥之不去,最后又像云雾般浅浅散去。 陆离盯着慕以看了好久,最后褪去外衣,蜷缩着占据床边的一角,就像是初见般,幼时的陆离发着烧蜷缩成一团的脆弱模样。 直到这时,满身阴沉的人才卸下全部防备,像是幼崽一般本能寻找温暖靠近。 陆离攥着慕以一旁的衣角,慢慢闭上眼睛。 “请快点醒过来吧大人…” 近乎是呢喃般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又很快散去,让人产生是听见窗外一阵吹过的风声般的错觉,就连枝头的花瓣都没有吹落,无人察觉,可在陆离身旁,陷入沉睡之中的人手指微微动了动,像是在无声回应他一般。 窗外阳光正好,花瓣从枝头落下又絮絮落在地面上,此时正是春光正艳之时。 - 除去朝中的一些异党之后,陆离便开始着手展开揽权之势,意图将整个周朝吞吃入腹,手段极端,令文武百官惊惧不已。 暴君之流言在民间四起。 时间徐徐又过了半月,最开始周皇驾崩,不知所踪的四皇子携着一支规模不小的军队,打着为民除害、惩治暴君的口号,意图篡位弑君。 这场异乱足足进行了两月有余,一些边境国家眼看着周国起内乱,纷纷等待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 一时之间,原本逐渐富强起来的周朝竟开始内忧外患了起来,所有的轨迹,都与上一世的周朝开始重合。 春季的花期早已经过去,便随着夏至而来的,是绵绵不断的雨水。 窗外的天气阴沉,雨水冲刷着皇宫的围墙,发出唰唰的雨声,空气中因为雨天返潮的缘故,也多了几分难闻的气味,从高楼俯看错落而起的皇宫,像是一座密不透风的囚笼,而笼中的人,便是被关在里面的金丝雀。 上一世的陆离,便是其中的一只。 在这夏日的夜里,只有雨声还有半空中不知名的鸟雀的惊叫声,回荡在空荡的皇宫里面,往日严加看守皇城的轮值侍卫像是凭空消失,黑夜中瞧不见一丝亮光,这曾经辉煌一时的周朝皇宫在此时,竟像是一座空城一般,平静中透着几分诡异。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雨幕渐大,淋淋漓漓的逐渐看不清那些高耸的建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即使是雨中的湿气也丝毫掩盖不掉,皇宫中大理石做成的地基慢慢被染成红色,像是染上了一层红色的墨。 皇宫中冰冷的宫道上布满了尸体,四皇子带领的叛军在今夜攻进了皇城,轻易的像是踏进了早就设好的陷阱之中。 即使知道攻进皇城实属太过容易,很可能是对方设下的局,可是即便是知道这一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四皇子陆明也依旧是踏进了这个陷阱之中。 数千骑精兵,在攻进皇城剩下了两千余骑,损失虽然有些重,但已经比陆明设想之中好上太多了,自古帝王之争向来都是血流成河,他已经顺利攻进皇城,已然成功了一半。 周朝内忧外患,尚在边关的军队调不回来,如今的皇宫中,只剩下一些残兵败将,不成什么气候。 陆明领着几百兵力,让剩下的人守在外面,手上拿着染血的剑抬步走进了乾清门。 乾清门正对着乾清殿,乾清殿门内,是九五至尊之位,天下权势人都想坐上的地方。 四皇子陆明也想。 他的哥哥,也是皇后所出的三皇子愚钝不堪,在十年之前又瘸了腿,更不成气候,其余的兄弟死的死伤的伤,他本想着总该轮到他了,却不想半路杀出个国师,打破了他成为太子的美梦。 囚神之心自第一次见面,便已经种下了种子,若是将神明都囚禁起来为自己所用,那么统一天下的事情,还不是指日可待。 四皇子陆明有足够强大的野心,却没有足够的耐心,春猎之事他也有所参与,却没想着杀掉二人,都是他那所谓的父皇动的手脚,妄图弑神改变命运,却不想直接抵消掉他剩下的寿命,被陆离关起来没几天就暴毙而死。 陆明借着昏暗的光线望着乾清殿中的皇位,伪装的温雅面容尽数撕碎,眼中的野心再也不加掩饰。 而被困于宫殿之中的老臣们看着这群叛军刀尖染着血闯进来的模样,脸色都白了白,一副吾命休矣的模样。 “杀暴君,立明主,扬功名!” “杀暴君!” 那些叛军举起手中的武器喊起了口号,响声刺破雨夜,传进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似乎还带着两句回声。 殿中有武将耐不住性子朝着对面呸了一声,啐骂道:“我呸,勾结敌国的人形成叛军,要杀的是你们!” 七皇子陆离上位虽然是有些不为人之的事情,但好歹也是名正言顺,身后还有国师这位强大的助力,虽然上位之后做事有些极端,但也只是铲除了几名乱党和旧派,并没有做出其他危害国家的一些事情,可陆明却是实打实的借着敌国的兵力来攻打自己的国家。 边境此时还有士兵正在出生入死,抵御外敌呢,这倒好,直接领到家门口来了 也难怪有武官气不过,没有顾及前方的帝王直接出声刺道。 第164章 神岄(27) 屋檐的水滴落下来, 隔绝了一些视线,对面的四皇子陆明站在雨夜里,穿着烫金色的军袍,站在一众兵将面前眼神睥睨, 仿若对面的人才是叛军。 他挥起手中的长剑, 喊着“杀叛军”的口号, 看起来滑稽而又可笑。 站在殿内的陆离手持重剑, 一步一步向外走去,剑端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发出刺耳而又令人牙酸的声音,阴沉的目光恍若野兽一般盯着对面的一众人, 眼中满是血色。 对面的人还沉浸在即将成功叛乱的喜悦之中,声音一声大过一声,脸色涨红,直到为首的将领被一剑封喉, 无数红色的鲜血从颈脖间喷涌出来, 染红了地面, 这群人才从狂欢当中反应过来。 那身着黑袍的人穿梭在其中, 瞬息之间便取了那些所谓精兵的性命,仿若死神降临,所到之处,鲜血遍地、尸体堆积,手起刀落便绞杀数十人的性命。 那震耳欲聋的口号声不是胜利的前兆,而是死亡的悲呤,而可笑的是, 这群人直到死后才知道, 所谓的陷阱仅仅只是早已经设好的死局。 是承装他们野心的坟墓。 雨势渐大, 惨叫嘶吼声混着呼呼的雨声,像是孤魂悲哀的呜咽声,在这深宫的夜里,让人不禁头皮都开始发麻。 空气中的血腥味浓重得仿佛要溢出来似的,在潮湿的雨气中令人作呕。 昏暗的廊道只剩下偶尔还亮着的一盏灯,一头灰狼奔跑在其中,狼瞳在黑夜之中闪烁着光,警惕得盯着周围的一切。 “咳咳咳。” 空气中传来一道微弱的咳嗽声,白色的衣角一闪而过,昏暗光线露出来的面容苍白无比,带着一丝病气,却不掩清隽之感。 “喵喵喵喵!”-宿主,我们要快些了,再晚一点怕是要来不及了。 地面上的白酒对着慕以喵喵一通,焦急的尾巴都打了结。 慕以刚苏醒过来浑身脱力,撑着一旁的柱子缓了缓,才低头看向地面上的白猫,问道:“为何事情发生的这么突然,如今的周朝断不可能出现叛军逼宫的情况?!” 白酒:“我被管束了起来,具体情况也不清楚,只清楚自宿主昏迷三个月之后,这个世界就开始有了崩塌的迹象。今日若是不能赶在任务目标黑化之前降低黑化值,这个小世界仍然会崩塌掉。” 慕以:“...” 他在沉睡中尚且感受不到时间的具体流失,意识被困于混沌的时间,却没想到小世界中已经是三个月过去了。 晚风吹得衣角翻飞,慕以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手上提着一盏昏黄的灯,朝着黑暗中走去。 - 此时的乾清殿门外早已经血流成河,数百具尸体堆积起来,脸上无一都是惊恐的表情。 冰冷的雨珠划破剑端,冲刷着上面鲜血的痕迹,站在雨中的人浑身上下被淋湿透了,黑色的衣袍沾染上鲜血被染成了深黑色。 陆离半边脸都染上了鲜血,借着廊前昏暗的光,照亮那半张染血的脸庞,仿若从地狱而来的修罗。 四皇子陆明此时瘫倒在地面上,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一只断掌淌在血水中,还在无意识的抽搐着。 他此时脸色苍白的就像是一张白纸,眼中同着那些已经死掉了的士兵一样,布满了恐惧,再也不见最初的野心勃勃、胜券在握的样子,像是一条丧家之犬一般。 “疯子,疯...子...” 陆明不断呢喃道,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陆离,身体下意识的往回退想要远离对方,可是断掌的地方让他疼的浑身颤抖,身体几乎是脱力,半点使不上力气。 或许心理上的恐怖远胜过身体上的疼痛,亲眼见着自己身后的所有人被绞杀,最后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未知勾起最深处的恐惧。 那人拖着染血的剑,一步一步靠近自己,冰冷的剑最后搭在脆弱的颈脖处,似乎下一秒便会割破他的喉管。 站在他面前的陆离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微微歪了歪头,另一半干净的脸颊显露出来,鲜血与纯净混杂在一起,给人极强的视觉冲击感。 “想死?” 陆离的声音在夜风之中有些沙哑,唇角勾起浅浅一笑,透着几分诡异。 “死太便宜你了。” “千不该万不该,你们不该伤了他的…” 随着那道没有丝毫感情起伏的声音落下,手起剑落,刺耳的尖叫声刺破黑暗,原本宫殿里面的大臣们背后早已经冷汗连连,内里的衣衫也被打湿,殿内寂静无声,就连一颗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呼吸声微乎其微,他们僵站在原地,就算是最开始出言训斥,莽撞无礼的大臣在此刻都紧闭着口,不敢出言阻止雨中发疯的人。 对,是发疯的人… 衣角的积水滴落,颗颗红色的水珠掉落在地面上,瘫倒在地面上的那人声音尖锐刺耳,仿佛要刺破雨夜,刺穿人的耳膜,激得殿内的一众人心底发凉。 殿外昏黄色的灯笼摇晃,檐上的水滴落下来,在安静的大殿之中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 “咳咳。” 空气中似乎传来了一道微弱的咳嗽声,那道声音很小,小到那淋漓的雨声可以轻易将其盖过去,可却让满手是血的陆离陡然僵住身形。 “咳,陆离,停下来。”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陆离骤然停下手,剑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可是他却看都没看一眼。 陆离僵硬的转过身,遥遥向着对面看去,只见慕以站在廊外的灯笼下,暖色的灯光照在他身上平添几分柔软,他朝着自己伸出手,柔声道:“到我这边来。” 身体不自知的向前走去,想要牵住那朝着他伸出来的那只手,却在向前走了几步路之后又蓦的停下。 光照亮陆离的衣角,滴着红色的水滴,半边染血的脸猛地藏进黑暗之中,陆离往后退了好几步,像是想将自己彻底藏进黑暗之中,不让慕以看见自己此时的样子。 “不…要…。” 陆离抗拒着靠近,试图将自己隐入黑暗中,消失在慕以面前。 站在廊外的慕以目光沉沉,盯着黑暗中的陆离看了看,他伸出手撑开门前拿的油纸伞,不顾陆离的抗拒走进雨中,慢慢走到他面前。 慕以没有去看不远处已经血肉模糊的人,撑在头顶上的伞,将浑身都已经淋湿的陆离揽在伞下。 浑身是血的陆离不安的躲闪着,想要将自己藏起来,却被慕以抓住了手腕,扼住手腕的陆离一动不动,就直直的站在那里,头低垂着不敢抬起来。 没有带着擦拭的东西,慕以便就着这个姿势,用袖角擦了擦陆离脸上的雨滴和血迹。 染上的血很多,几乎将慕以的大半个袖角都弄脏了,纯白染上血迹,像是冬日雪地盛开的红梅,妖艳至极。 修长的手指最后擦过唇边的血,声音的主人似乎带着许些无奈: “怎么数月不见,便把自己弄成了这副狼狈的模样?” 没有质问也没有恐惧,慕以见到陆离的第一面,只是问他为何将自己弄的这般狼狈,只是举着伞固执的走到他的面前,举起衣袖替他擦干净脸上沾染的鲜血。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元旦快乐呀!祝大家新的一年万事如意,平安顺遂~ 第165章 神岄(28) 纯白的衣袖很快脏了一大半, 慕以扣着陆离的手不准对方躲开,直到将脸上的血污擦干净之后才停下手。 伞倾斜着,慕以的肩头很快便湿掉了一大半,将染红的衣袖微微卷起来了一些, 慕以牵着浑身湿透的陆离走进了大殿里面, 在他们身后, 暗卫悄无声息的收拾着残局, 将死状恐怖的尸体全都处理掉,连同着还发出微弱的哀嚎声的四皇子陆明。 伞沿边的水滴慢慢滴落在地面上,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不见,陆离都没有再次转过身来。 看着国师醒来带走了皇帝的大臣们无一全都松了一口气, 一阵冷风吹过来,众人齐齐打了个激灵。 比起叛军逼宫来说,更让他们感到恐惧的是血泊之中的新皇,手起刀落, 鲜血溅落在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像是丝毫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在国师到来之前, 甚至没有一个人赶出声阻止对方过于残忍的举动。 殿前的灯笼摇晃, 外面的暗卫清理着尸体,站在血泊当中,眼中淡漠而又冰凉。 廊间灯光昏暗,夜风卷起慕以披风的一角,露出内里单薄的衣物。 如今虽是夏季,可是对于昏睡数月,身体虚弱的人来说, 晚间的风还是有些刺人, 只不过是才拉着人走了几步路, 走在前方的慕以便开始闷闷的咳嗽了起来。 原本跟在慕以身后默不作声的人身形僵了僵,想将自己的衣物脱下来披在慕以身上,指尖触碰上早已经湿透的衣服,这才回过神,有些无措的顿在那里。 陆离的手掌冰凉,夜里的寒气侵蚀,连手指间都透着苍白的颜色,可他却浑然感受不到一般,视线紧紧的盯着面前的人。 或许是察觉到了自己手掌的冰凉,陆离有些不舍的松开了牵着他的那只手,黑沉沉的眸子跟随着人,手指黏糊糊的牵着慕以脏掉的衣袖一角,凑上去道:“大人才刚刚醒过来,应该好好歇息才是。” 慕以咳嗽了两声,苍白的面容有了些血色,他伸手牵住陆离躲在一旁的手,用灵力将对方身上的水迹烘干,被烘干的黑色玄衣上面还残留着一些枯竭的血迹,是灵力消除不掉的。 又擅自使用灵力的慕以才刚好些的脸色又变得苍白了些,牢牢的抓着陆离的手,慕以神色淡淡的道:“若是一睁眼便看见你在旁边的话,便能好好休息了。” 不过一会,便走到了还亮着灯的宫殿面前,不同于长廊的昏暗,这里灯光明亮,空气中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冷香气息,将那些血腥味掩盖得彻底。 灯光一亮起来,陆离身上的痕迹便再也掩盖不了的全都暴露在光亮底下,垂在一旁的手染着血迹,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染上了其他人的。 眼看着便要被慕以拉着走进屋子里面,落后于半步的陆离停下脚步,再也不肯往前走,牵着人的慕以显然也察觉到了,他回过头来,看着浑身染血的人。 “怎么了?” 天色已然全黑,雨势小了下来,只剩下屋檐水还在不停的滴落,一下一下砸在地面的青石板上,如同陆离手指间低落的血滴一样。 细看才发现,那些鲜血并不是染上去的,而是陆离掌心的伤口所致,那里被长剑震得破裂开,早已经血肉模糊。 “我不是杀人如麻的暴君,我并没有滥杀无辜,我也不会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他们不该伤你。” 伤了眼前人的那些人,全都该死。 陆离站在明亮的灯光下面,却仿佛要同夜色融为一体。 站在慕以面前的陆离低垂着头如此说道,声音在晚风之中,留下苍白的印记。 或许是一举穿破隔在两人面前的最后一层薄纱,又或许并不知道属于慕以的心意,陆离近乎孤注一掷的扯开鲜血淋漓的外表,露出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 他的面色苍白,更趁得那双眼睛如墨般漆黑,鲜血滴在地面上,陆离却像是毫不知晓一样。 “它说的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陆离在慕以愣怔的瞬间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处,掌心下面,是跳动的心脏。 陆离靠近了些,闻着慕以身上发出来的冷香,拼命压抑着嗜血的欲望,掩下眸中的疯狂。 “一切都不会发生的,所以,不要像这次一样丢下我了…” 原来的少年早已经褪去了身上的稚气,压迫感十足,陆离慢慢靠近,悄无声息的抱住还在出神的慕以,满足的眯起了双眼。 像是猛兽困住了自己心仪的猎物,满足的将其拖进自己的窝中圈养起来,连同着这几个月的后怕与疲惫也一扫而尽。 被人抱在怀中的慕以这才回过神来 ,似乎有些惊讶的问道:“你知道了天道的存在?” 陆离朝着虚空中的某处看了一眼,黑色的吞噬气息浅浅冒出,又很快的收了回去,陆离收紧了手中的力道,语气不明道:“我知道,它还想抢走你。” 什么抢走? 抱在腰间的力道变大,埋在慕以颈边人的情绪十分不对劲,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整个人阴沉的可怕,就连身上的黑色气息仿佛都压制不住的想要跑出来。 慕以伸出手将人抱住,安抚着陆离的情绪。 “不会被任何人抢走,也没有丢下你,这次的事情确实是意料之外,但永远不会有下次了。” 陆离沉默着“嗯”了一声,抱着慕以的手却没有丝毫的放开。 淋漓的雨停歇,晶莹的水珠滴落在绿色的叶片上,欲坠不坠。 自叛军进城异乱发生,昏迷数月的国师悄然苏醒,周国在短短几天恢复了正常,仿佛之前的岌岌可危之势都是错觉,朝廷安静了下来,民间也没有所谓的“清暴君”的民谣,对于平民老百姓来说,最重要的只不过是生活平稳安定,没有战乱,其余的,是谁当皇帝都无所谓。 慕以苏醒后,一直都在处理着朝中隐藏的乱党叛军,身上的伤早就在苏醒后好了大半,只余下一道浅浅的伤疤,而陆离自那日手刃叛军之后,也仿佛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对待慕以,也恢复了少年时般亲近的态度。 一切错乱都仿佛被纠正,也并没有天道那日所说的,怨气之力终会将慕以吞噬。 夜晚悄无声息降临,风过树动,竹影摇晃,在红色的宫墙上落下一片倒影,唯美的像是画师手中的水墨画,夏季的夜晚还有些燥热,蝉呤声不止,知知的吵人。 慕以所处的落月殿微风轻袭,屋内温凉入水,舒适的让人感觉像是春季,房间的装饰几乎同着国师府一模一样,大到装饰摆设,小到床幔白纱,足以可见其主人的用心程度。 “这几天陛下都在干什么?” 慕以像往常一样询问陆离的轨迹,十九习惯的垂下头,如实禀告道:“近几日陛下都呆在御书房中处理叛军一事,并没有其他的举动。” 慕以的动作顿了顿,他侧头看向木窗的地方,那里窗户半掩着,依稀可以看见窗外波光粼粼的湖面还有湖中微微摇晃的荷花,夏季美景怡人,只是没有见到想见的那个人,再美的景色都是枉然。 自那日之后,除了上朝会面,两人似乎已经许多天没有单独见面了。 慕以收回视线,应了一声,便让十九退了下去。 夏季的衣袍本就单薄,外袍褪下,露出修长的身形,白酒缩在屋子角落的窝里面,贪凉的半边身子都贴着地板睡,半躺在一旁的灰狼低头看了看,最后收敛利爪,将白猫推进了窝里面,就这样守在一旁。 在暴雨天凶猛嗜血,令人惧怕不已的野兽此时收起爪牙,带着出乎意料的温驯,同着一只白猫蜷缩在一起。 烛火熄灭,屋子里面安静了下来,只依稀听得见窗外的风声还有虫呤声,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角落里的灰狼都开始闭着眼睛准备睡觉的时候,房门被悄无声息的打开。 灰狼的兽瞳在半夜闪着光,警惕的看着推门而入的人,在闻到熟悉的气息之后,又收回攻击的姿态,懒洋洋的挨着白酒所在的小窝闭上了眼睛。 月亮如水,来人身上沾染着夜晚的湿气,还带着一丝荷花的香气,他走到床榻边便停了下来,借着窗外的月光俯视着已经熟睡中的人。 那道视线仿佛犹如实质一般,灼热而又滚烫,若是换做平时,有人靠近时,慕以已经从浅睡当中所醒来了,可此时像是已经陷入了深度睡眠中,即使是床榻边的人手覆上脸颊,都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 角落里面的白酒翻了个身,继续睡着,灰狼也闭上了眼睛,月光笼罩的屋子里面,站在床榻边的陆离俯下身,吻在了慕以的唇上。 气息交织,呼吸滚烫,带着灼人的贪恋。 夜晚的陆离仿佛被撕扯成了两半,褪去表面的假象,便露出了内里无尽的欲望。 “我十分想念您,我的大人…” “...” 捏碎无形之中的限制,无数的碎片融合在一起,最后合成了陆离本身。 他曾是致使生灵涂炭的帝王,最后因怨气太重死去变成了怨灵,灵魂被迫绞碎流落三千世界,当所谓的天道出现,致使慕以昏迷时,碎片融合,记忆恢复,陆离记起了,自己还有一个深深爱慕着的人。 所谓的天定宿命,生死离别,什么都不能将他们分开。 其实那天陆离还有句话没有说出,即使是慕以丢下他也没有关系的,他会亲手弑神,杀掉所谓的天道,将慕以推到至尊之位,最后将神明囚禁起来。 历经万千世界的怨灵早已经深不可测,他只是将一切都伪装了起来,不让别人发现,而此时此刻,正应验了天道所说的那句话: 神明终将被吞噬。 第166章 神岄(完) 一行好几天, 慕以在清晨醒来时都感觉有些不对劲,说不上来的感觉,他伸手摸上唇角,总觉得那里有些刺疼, 像是被咬破了皮, 但是却又没有伤口。 房间里有着很淡的一股荷花气息, 像是从窗外飘进来的, 这几天都有,淡的几乎闻不见。 慕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抬步走到窗前,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荷花池看了好久, 角落的灰狼狼头微歪,随即猛地低下头,将尚且还在睡梦中的白猫拱得一个翻了个面,被迫从美梦中苏醒的白酒一记猫猫爪攻击过来, 灰狼还以为是在跟它玩耍, 硕大的狼头将猫猫头啃了进去, 徒留下一地的口水。 吵闹的清晨便是这样过去。 朝会时间, 慕以坐在帝位右下角的地方,撑着头向上位年轻的帝王看去,坐在帝位上的陆离眼睛被珠帘所挡住,注意到慕以的视线也只是向着慕以看过来,随即露出浅浅一笑,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来。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略微有些尖细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声音荡了一圈, 都没见有大臣出来参奏。 事实上, 殿中的大臣们个个精神紧绷,生怕哪句话没说好,便丢了项上人头,当时血染乾清殿门的叛乱仿佛历历在目,即使被大雨冲刷,下人们将这地面的石板好好清洗了一番,但空气中仿佛还是有着一股血腥味。 再加上如今的周朝叛乱已除,国师苏醒,头顶的大雨停下,水患之事也不了了之,如今的周朝可谓是内忧外患均被消除,大臣们有什么想启奏的事情,也都是一些芝麻大点的小事了。 “退朝。” 声音一落,一众大臣们马不停蹄的离开了大殿,像是后面有狼再追一样。 下了朝,陆离恢复了以往的忙碌,去处理堆积的一些事物,慕以无事,便回了国师府一趟。 正在府中打扫落叶的十八看见熟悉的马车,连忙放下手中的扫把走上前去。 “大人回府了!” 十八依旧还是孩子心性,一双眼睛亮晶晶,盛满了欢喜,慕以应了声,马车里面的白猫和灰狼一溜烟的钻了出来,跑进了府内。 与此同时,牢狱内正在审查叛军的陆离收到了慕以回府的消息。 漆黑的牢狱中随处可见的血腥味,刑具上是早已经洗不干净的血迹,凄厉的惨叫声在这狭小黑暗的屋子里面让人肝胆具颤,恐惧不已。 陆离坐在阴影之中,看着血肉模糊的叛军吐出一串一串的人名,听着身旁暗卫的禀告,衣角在地面上擦过,唯独只留下一个背影。 天色擦黑,国师府中已经亮起了灯,明亮的灯笼微微摇晃,一派清幽静谧之感。 慕以此时正在凉亭中乘凉,他半倚靠在栏上,池中的鲤鱼争相朝着慕以的方向围过来,白酒克制不了身体的本性,看着池中的鲤鱼就想抓,结果掉进池子里面,被灰狼叼了起来,浑身的毛发都被打湿,成了一只落汤猫。 慕以正敛眸低笑的时候,十八从廊间走过来,说是有客人到访。 就一下午的时间,前来国师府拜访便已经有了好几人,上好的药材、人参,奇珍异石装在沉色的箱子里面,价值千金,打着拜访国师的缘由前来收买人心,胃口比上胆子,要大上千倍。 相较于当今阴晴不定的皇帝,一些嗅觉灵敏的大臣在那日乾清殿所看到的的异况,便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在加上当今国师地位斐然,他们也就自然生了讨好的心思。 即使是神明,也纵然有着欲望,贪痴嗔念欲,总有一样足以将高高在上的神明拉入凡尘。 可他们讨好错了人,也殷勤错了地方。 慕以同着之前一样让十八回绝前来拜访的人,可不同于前两次,这次的十八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脸红的像是熟透了的苹果。 “大、大人,这次那位来客,送的东西有些特别。” 慕以朝着十八脸上可疑的红晕看了看,随即起身:“前去看看吧。” 凉亭离着前厅并不远,几乎是将近一盏茶的时间便已经到了,来访的客人已经在内里等候,慕以抬步走进去,便看见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的人,忙不迭的站起身来。 “下官叨扰大人,不知道大人的身子可好些了?” 一样的开场白却是不一样的发展,或许是前来时做了功课,知晓前面来访的几人慕以连箱子里面的东西看都没看,便被国师府请了出去, 那位访客先发制人,拍了拍手,一众少年少女便走了进来。 访客挂着讨好的笑容,说道:“听闻国师大人遇刺九死一生,身子至今尚且还有些虚弱,这是下官府上特意奉上来的侍从,特地照顾大人的日常起居,只盼着国师大人圣体康健才好。” 那几人当中,女子有之,男子亦有,甚至更为荒诞的是,其中有一人的面容同着陆离竟有着五分相像,那人唤着下人抬上奇珍异石,名画名册,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人温和的面容已经冷了下来。 “出…”去。 刚吐出一个字,便见那人突然面露惊恐之色,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周围人的人一动不动,就连空气都静止了下来,站在原地的慕以不禁后退半步,陡然陷入一个怀抱当中。 来人从背后密不透风的将人抱住,低哑暗沉的声音贴在慕以耳边,冷不丁的道了一句:“大人这是,想娶亲纳侍了吗…” 猝不及防被人抱住的慕以下意识反应想转身,眼前一恍惚,熟悉的房间布置映入眼底,他们竟是直接从前厅瞬移到了寝房。 慕以的房间中一直有着一个案桌,若是平常,那上面总是堆满了奏折和书本,可如今因为前不久国师重伤,在皇宫疗养,这地方倒也空了下来。 而此时,空下来的案桌倒也方便了陆离。 慕以被黑色的气息所包裹,逃脱不得,身后是冰冷的案桌,身前是滚烫的胸膛,他看着黑沉眸子的人,出声想解释什么,却不想陆离直接压了下来,顺着慕以那微启的唇缝便吻了上去。 这是两人在这个世界当中,双方都是清醒状态下的第一次亲吻,如记忆之中的青涩,却毫不掩饰其主人的掠夺和占有欲。 不论是那个世界的陆离,都掩不了在这一方面的生涩,唇瓣触碰时,不会唇舌交缠,反倒是喜欢在慕以的下唇上吮吻,一下又一下,像初生的幼崽般小心翼翼的舔舐着。 熟悉的感觉印了上来,慕以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清晨时的轻微不适,在看着眼前人的模样,还有着什么不明白的。 他微微错开身躲着陆离的亲吻,对上对方的眼眸,又无奈的凑上前去亲了亲。 “我没有碰他们,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跟他们说。” 本来是打算让那客人退出国师府,可没想到话还没有说完,陆离就将他给带走了。 颈部被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被包裹的空间中传来陆离的回应。 “若是大人碰了他们,我会杀掉他们,然后将大人关起来,大人娶亲成婚,也只能同我一起,生生世世都是如此。” 事到如今,陆离不在害怕吓到眼前这人,撕下所有伪装,毫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 他们不曾在最恰当的时间相遇,所遇所求也不全然是内心所想,陆离本想等一切事情尘埃落地,然后再表明心意,可是当看到刚才那一幕时,所有伪装的风轻云淡、温和全都破碎。 他自诩不是一个良善之人,怨气偏执刻进骨子里,早就已经洗不掉了,比起温水煮青蛙,属于陆离的方式,吞噬掠夺更为合适。 面对着如此的陆离,慕以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模样,即使周身被黑气的气息包裹住,也没有丝毫的忌惮和畏惧。 仿佛早就知道是这般样子,吞噬之气在慕以周围全都化为乌有,最后化为寥寥一丝清风而过。 “好。” 他如此应道。 彻底互通心意的两人免不了亲昵一番,原本案桌上少的可怜的东西更是尚未逃过一难,全都掉落在地面上。 两人的姿势也不知道何时发生了变化,温和如清风的吻从陆离的脸畔慢慢下滑,最后落在那张被咬的绯红的薄唇上,呼吸交缠,炙热的快要融化。 陆离的眼神渐渐的开始有些溃散,耳边贴着一道声音响起,他听得不要透彻,勉强凝起精神,问道:“什么…” “是何时开始恢复记忆的?”慕以问道 那段黑暗的记忆想起来的时候,就算是此时正在亲吻着,昏沉的大脑也在此刻瞬间清醒了过来。 陆离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唇瓣,凑上去咬了一口,力道不轻不重,慕以没有丝毫吃疼,就像是被小动物凶巴巴的挥了挥爪子,呲了呲小奶牙,没有丝毫威胁的感觉。 “在春猎过后便恢复了。” 春猎一事,慕以九死一生,只要一想到那道白色的身影,陆离浑身的嗜血气息就极难压制住。 一想到自己昏迷的几个月,恢复记忆的陆离是怎样度过来的,心脏的地方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生生的疼,慕以低下头,在陆离的颈脖边蹭了蹭,满是歉意的说道:“抱歉。” 陆离却不打算放过人,微微后退些,抬起眼来盘问道:“那大人呢,大人是何时恢复记忆的,又是何时开始喜欢上我的?” 慕以只是看着陆离浅笑不语,俯下身重新让人陷入欲望的汪洋之中,耳鬓厮磨间,他将人拉近了些。 夏夜的晚风清凉,带着梨果的清香飘了满园,两人紧紧的贴在一起,仿佛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慕以眼前是无边的夜色,星河映入陆离黑沉的眼底,眉眼灿若星辰。 “很久很久之前…” 很久很久之前便恢复了记忆,也从很久很久之前便开始欢喜。 这句回答,也不知道陆离最后到底有没有听懂,只是夜凉如水,星光灿烂,最后的答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在一片静止的时空中,天地册悄无声息的复原,原本支离破碎的大地开始恢复生机,再不见所谓的灭世之兆。 虚空之中的天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沉默不语,直至天地册上面怨气骤然消减,浓重的吞噬之气最后化为乌有,那双毫无波动的眼睛才开始有了些许的变化。 天道意识曾在凡间遇见怨气之力极强的灵魂碎片,碎片散落三千世界,因为灵魂的影响,碎片化身的人格终其一生都凄惨孤苦。 任由吞噬之力增长,最后导致的后果不堪想象,恰逢神明出生,天道便任新生的神明去净化这怨气冲天的灵魂。 它曾在虚无之中见过无数不得善始,不得善终的结局,也见过因着命运悲惨,试图逆天改命的凡人,可是因果轮回,前世今生,所有的一切早就已经命定。 那道怨魂的一生曾也是如此。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有一位神明献上了赌注,而赌注便是神明自己。 所愿皆所得,如神明所愿,那曾经支离破碎的天地册上,终是如愿抹掉了千疮百孔的山河,独独留下一个善字。 陆离的一生,终是得了一个善终。 所念皆所愿,所愿皆可得,神明与天同寿,而怨魂之力强大无比,早已经超脱了属于人类的寿命,陆离曾许下生生世世不舍不离的愿望,那他们的灵魂终究会纠缠百世之久。 属于他们的故事,还有很长很长…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属于陆离和慕以的故事我们只能陪他们走到这里啦! 内心感触蛮多的,因为是第一本,文笔还有很多方面有不足,真的很开心还有这么多读者和我一起走下去,还有因为三次元的事情所以更新一直不稳定,非常抱歉啊QVQ,总之也松了口气,但最多的还是感谢小天使们的陪伴(发射爱心冲击波~)!没有你们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结qvq。 这本到后面暂且有个小小的番外,是前世登基为帝,天下大乱,黑化后的陆离和神明慕以的故事,番外完结后就是彻底的完结啦。 这本完结过后大概会歇息一段时间,忙完三次元的事情之后再开新,大概就存十几万存稿再发,在今年5.6月左右,下一本是开专栏里面的主受预收《怪物饲养手册》(无限流),感兴趣的小可爱们可以点进专栏戳个收藏,方便更新新文状态呀_(:з」∠)_ 山水有相逢,我们番外见~(拍拍存稿箱)(鸽子骄傲抬头)